秦婉种这些粮食,也不是为了自己,毕竟若是为了自己,只嫁接水果就行。她这么辛苦,亲自下地侍弄它们,为的就是粮食高产,为的便是天下百姓。
她迎着谢清的目光,把自己的担忧跟顾虑一一细说:“现在所有杂交的粮食,最多只种出来了第三代,以后第四代是否高产,谁都不知道。第二代能够高产的,也不稳定,所以我想着能够找到更高产的粮食,再上交给陛下。”
谢清心中激动,忍不住握住秦婉的手,道:“你竟然肯交给父皇。”
“为何不肯?粮食高产,受益的是天下百姓,而不是陛下。”秦婉理所当然:“我虽不是圣人,却也不是自私之人。我方才说的只是我的打算,你若是有更好的打算,不妨说出来。”
谢清喉头滚动,将几经调整,才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的想法是,户部有司农官,各地也有司农,可以先将一部分种子发到各地军田官田去试种,隔一年,由朝中免费派发种子给百姓耕种,言明产量不明,要司农随时跟进。”
说完,谢清又认真地看着秦婉道:“你们培植新粮种不易,我自然会跟父皇申请给你们的赏赐,种子也要由户部出银子购买。”
秦婉
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折一株稻穗放到他手中,笑道:“我不要赏赐,不过这些侍奉庄家的农户,却可以进户部的司农司。”
“你……”谢清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你要知道,这些粮食产量极高,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你将功劳全给他们,让他们进户部?那以后谁来给你打理庄子?”
“他们都要去户部做司农了,我自然是要放了他们的卖身契的。”秦婉自信地很,尤其是,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些农户们留在身边,最初,培育杂交新粮种要保密,也是怕白晚意捣乱,或者让他人窃取了成果。
如今她要自己做主交出去,自然也不会怕这些农户们走了。
她说:“这本就是他们辛苦得来的荣耀,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断了他们的将来。他们不会读书识字,这是他们投奔前程的唯一出路,我又怎么能剥夺?所以,他们的荣耀你来争取,只不过……”
谢清连忙追问:“不过什么?”
秦婉有些忧心:“侍弄庄家的农户,不光有男子,还有女子,只封赏这些男子,对女子却不公平。”
谢清也拧起眉头:“若是请封,估计最后封赏也是落在其丈夫,子嗣或者父亲身上,落不到女子身上。偏生
下地干活的是她们,最后获利的却是家中男子,这确实不公。”
谢清思索良久,也想不出好法子,只能说:“女子为官,尚没有先例,不过在司农做事,应该问题不大,我回头想想办法,看怎么操作。”
“不过我可以先给她们一些赏赐,以作安抚,至于说讨官的事情,先不用跟她们说。”
秦婉颔首:“自然不能说的,若是说了,家里人必然会撺掇她们,前去为父兄或者丈夫儿子讨官,所以我们直接把它掐灭在源头上。”
宋绍在一旁刷了一下存在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这才开口道:“小的有个法子,这给他人赐官,肯定有人询问,那些参与的女子为何没有赐官,即便小姐跟太子殿下把此事压了下去,他们在家中也难免为难这些女子。所以,小的回头也会派人散播一些话,这官不是那么好做的。”
“例如去了司农司,上官也会仔细拷问,这些粮食是如何种植,如何嫁接,四时八节,阴雨天气,何时除草,何时施肥,又如何照应,他们不见得会应答的上来,若是收成有所影响,也是要问罪的。”
“也别提什么天气影响,天气影响,旁人能种的出来,为何你家的地种不好,桩桩件件
都是不可糊弄的,给这些一些奖赏,一些银钱,抚慰她们不平的心,至于银钱到手以后,她们要如何处置,这我们也就管不着,也插不上手了。”
谢清听着若有所思。
秦婉看向谢清,道:“东西要赏到她们自己手上,要让她们知道,这是她们应得的,没必要把这些东西分给任何人,这些就是她们的私产,没必要为旁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秦婉又看向小雨以及蓁蓁等人,是告诉她们,也是叮嘱她们一定要给庄子上那些妇人说清楚:“旁人我管不着,但是在我得地盘上,出自我这边的人,我不允许她们的家人,趴在她们身上,如蚂蟥一般吸血。”
“你们回去告诉她们,就说我说的,先给这些妇人,以及孩子们放了良籍,若是他们欺负这些妇人,我是不会轻饶的!”
顿了一下,她又说:“那些老农也是,不要以为自己当官了,就在家里作威作福了,勤勉,自矜,才会有更好的未来,若是日后飘飘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怎么上去的,就怎么摔下来。”
“是,奴婢记住了。”
几人躬身应下,便是宋绍也应下了,并说:“小的也会监督约束他们的。”
“行了,下去吧。”
谢清瞧着
宋绍带着小雨走了,脸上才有了笑容,刚想说话,就听一声咳嗽。
谢清转头看过去,顿时又挂上讨好的笑:“侯爷,您也在啊。”
“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影响!”秦湛瞪他,当自己不存在是吧?牵了手就撒不开!
谢清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脸忽然就红了,他连忙松开手,不知所措地说:“那个……”
秦湛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忍不住乐,这太子啊,还不错,挺好,他背着手,招呼院里不相干的下人们跟自己离开:“呵呵,行了老夫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们年轻人说话。”
谢清还要去牵秦婉的手,却被她给躲开了。
秦婉拿眼角剜他:“大庭广众,注意影响!”
说完,她也忍不住笑起来,谢清就趁机牵住她的手,往前厅走:“你派人叫我来,我还以为你想我了。没成想,是为了这些事儿。”
两人挨着落座,秦婉瞧见他衣袖上沾着尘土,帮他拂了去:“怎么?非要我想你才能叫你来吗?不想你就不能叫你来呗?”
谢清一怔,旋即笑道:“你这是对我说情话吗?”
备注:早些朝代,户部是叫司农,掌管天下钱粮,后改叫户部。本文中的司农,是户部其中一个司属,专管农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