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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花钱买水与给里长交水

    宜嘉准备的这些原本打算是进山以后吃的,谁能想到,李匠人这么迫不及待,这么早就要进山,准备的这些东西,就只能当做早饭吃了。

    临出发前,杜世子派人送来了一车东西,除了上山需要的帐篷等用的之外,吃的也给准备了一大包。

    干粮,肉干,刀伤药等等一应俱全。

    秦婉看着这些东西就笑起来:“杜世子准备的果然周全。”

    用过饭后,一行人踏入了十万大山,越往西走,空气越发湿润,草木茂盛,直到抬头几乎看不见天空。

    他们从天黑走到天亮又走到天黑,钻进了山里,山路崎岖,走大半日,觉得走的挺远了,其实也不过走出去几百米而已,路途陡然变得遥远,只能埋头赶路,不看前路,不看阳光,亦不知时间流逝。

    那边谢清走的更加不顺畅。

    他刚刚踏入申县境内,旷野无人,便遭遇了刺杀。

    侍卫们护着谢清边打边退,打退了一波,第二天又迎来一波。

    谢清这次出行,一为调查灾情,二为赈灾,被追杀的情况下,赈灾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索性,谢清带着几人,乔装改扮暗访,小路子则跟着大部队,伺候一个空轿子,佯装太子还在,他们这才甩脱了追兵。

    而申县境内,情况很是不好。

    申阳城中,好歹还有尚未干涸的井水可以打点泥水上来。

    西边的几个县,可以去清泉山上打水,缓解一下旱情。

    而申阳地处南边,跟南疆接壤,再往东边的令县,距离清泉山更远,自然也是灾情严重,再往东便是南安地界,与令县接壤的几个县,亦是灾情严峻。

    几县百姓,日子艰难,他们等着朝廷救济,奈何县令不做人,他们看不到希望。

    若是没有粮食,喝点水,薅一些野草,勉强也可以果腹。

    可是没有水,饭都没办法做,真是巧妇难为无水之炊。

    情况稍好一些的地方,大户人家,家里有井,尚且可以吃一点水,有些人家,甚至开放了水井,免费送水给百姓们喝。

    可有些人家,收钱。

    谢清没有贸然上前治罪,特意拦了一个买水的老伯询问情况:“清泉山上的水,不收银子,费些腿脚,去运上一车也就是了,为何要花钱买水?”

    老伯见谢清穿着好,听口音又是个外地人,回答就多了两分恭敬:“您有所不知,这边到清泉山太远了,我老胳膊老腿的动不了,而且这一来一回费了大力气,不得多吃点粮食?”

    “员外家里仁善,早前是不收钱的,免费给我们水,被人给欺负了,这才黑了脸,让人排队,一桶水取一文钱,您说说,如今这一桶水可是救命的!一文钱不多了!”

    谢清心里这才舒坦一些,又问:“送水可是善事,怎么被人给欺负了?”

    “那无赖啊,”老伯说起来就痛心:“员外家好心好意给人水喝,无赖回去就说自家老娘喝了水人没了,硬是讹了人五十两银子啊!闹得很是难看。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他老娘寿数不多了,没人家员外每天一桶水的送着,他老娘早没了!”

    谢清就往桶里看:“这水……”

    老伯叹气:“越来越浑浊了。最开始给的就是一桶水,现在给半桶大家不干,只能劝说少喝点。”

    谢清眉头拧起来,谢过老伯后离开。

    他对身边的侍卫说:“传令下去,申县,令县境内,自家有水井贩水的,不超过一文两文一桶的,可以放过。百姓们艰难,却也不能让好人们寒了心。但是不是私人水井,严令禁止贩水!杀无赦!”

    “是。”

    谢清继续往下一个村子过去,然而越走越是荒芜,甚至地上都看到了渴死的人!

    谢清命人将尸身收敛,到村子里询问。

    一老农摇头叹道:“家里都死光了,没人了,我们也无力收敛,天气太热,谁都不敢多动一下,会渴。”

    老农晒得嘴村干裂,一说话,就冒出血来,他珍惜地将血舔干净。

    谢清连忙送上自己的水囊:“来,老伯,您喝点水。”

    老农看到有水眼睛一亮,连忙拿了自己的碗接了小半碗,谢清还想再倒,老农连忙摆手:“够了够了,你这是路过吧?快走吧,不然让人知道你这里有水,会引来祸事的!”

    老农得了水,也舍不得喝,只抿了一下,润了润嘴唇,就端着碗走到地窖旁边,打开地窖下去。

    谢清好奇心起来跟上去。

    侍卫不放心:“太子殿下。”

    谢清摆摆手,跟着老农下了地窖,就见他到地窖里最阴暗的角落里,搬出一个盖着盘子的坛子出来,将水给倒了进去。

    谢清惊讶:“您为何不喝呢?”

    老农将坛子收好,珍惜地舔舔还有些湿润的碗,道:“喝不得,喝不得,明日就该给里长交水了,喝不得。”

    “交什么?”谢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农往外看了看,也不着急上去了,压低声音说:“里长让我们每家每户,每旬给他交一桶水!不交水就要交十文钱。”

    谢清震惊不已:“何时开始的?”

    老农眼睛里充血,咬着牙说:“从腊月里就开始了,那时候天还冷,虽然没有水,但是一早一晚,一冷一热的,这地窖里还有些水珠子,攒一攒,再想想法子,总够了自己喝。”

    “交不上水就交银钱,这就算有金山银山都填不起啊!”

    谢清看着干燥的地窖,嗓音干涩:“那你们如今……”

    老人家叹道:“还能怎样?之前不交水,交银钱,现在没了银钱,只能交水,这哪儿是交水啊!是交自己的命啊!”

    谢清喉头紧地说不出话来,许久后,他才松开攥紧的拳头,对老人家说:“多谢老人家告诉我这些。”

    老人家摆摆手:“听说太子殿下来赈灾了,我才敢说点。你穿着不凡,也一定是京中来的人吧?”

    谢清点头,却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太子,他不是不敢,而是羞愧,羞于用太子的身份面对这样被贪官污吏压榨的穷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