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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具有大宋特色的身份区分

    王伦忙将萧嘉穗搀扶起来,感叹地说:“世人多污蔑我等为草寇,我尝戏言说,这世间又有哪个生来愿作草寇,一生被世人耻笑的?先生既愿入伙,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却要说一句,这世间又有哪个汉人生来愿作亡国奴,被夷狄胡虏之辈屠掠压迫,子孙都被夷狄耻笑的?”

    “赵官家愿意和谈,那是他家传的天性,我等自是不肯先与辽国契丹人称兄道弟,再给金国女真人当侄子外甥,然后有一天被女真人视为任取任夺的奴仆的!”

    听到王伦的一番话,众头领都哄堂大笑起来,只觉得王伦这话说得实在令人畅快!唯有聚义厅角落里被一什士卒看押着的三个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自韩滔痛快地投降后,呼延灼与彭玘两个就被王伦下令关押了起来,既不放归,也不拿他两个当作筹码与朝廷谈判,更不再派人劝降。

    两人住一间小院,每日三餐自有人送来,只是出门不得,王伦派人送了许多书籍并一副棋盘,这就是他两个全部的娱乐放松的方式了。

    韩滔倒是前来看望过一次,被两个人骂出门去,便再也不来了。

    这一次王伦要开“学习会”,就命人将他两个也请了来,坐在角落里,也无人理会。故而听到王伦说“和谈是赵官家家传的天性”时,呼延灼满脸通红,他呼延家乃是开国功臣之后,王伦这番话,就是将皇帝与功臣们一并给骂了。

    但他偏偏又不能反驳,因为这实在是事实!

    彭玘气急,同样也没办法反驳,便嘟嘟囔囔地说:“这王伦只会逞口舌之利,不去瓦肆说书,实在可惜!”

    史文恭在旁边看他两个吃瘪,心里竟然有几分畅快。他也被押着坐到呼延灼身边时,就向二人搭话,以为都是天涯沦落人,总归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但彭玘听闻他只是个村寨的野教师,便懒得理会,史文恭自尊心极强,也懒得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便在那边将萧嘉穗、段景住的见闻当作野史来听。

    听到王伦拿皇帝开玩笑,满座头领都哈哈大笑,史文恭暗自心惊,只觉得这伙水寇果然是要造反的强徒,连官家都要作弄!

    但他细细想来,又觉得萧嘉穗与段景住所说的话,或许都是真的,因为梁山也没有必要为了说服他三人,摆出这样的阵仗来!

    史文恭少年时,也曾满身热血,但在红尘走了一遭,饱受各种鞭打后,他也变得世俗与沉默了起来,就如同他那位在大名府的首富师兄,不也是曾经满腔热血,现在只在府城里做个闲散的富家翁么?

    又想起方才王伦说要“青史留名”的话,心道这也是洗脱贼名的一个法子,但再仔细一想,不禁骇然,再看向王伦时,眼神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来。

    座中头领,唯有韩滔不曾跟着大笑,不管赵官家这个皇帝当得如何,至少他的前半生是受了大宋朝的恩惠,让他嘲笑前任最高领导,他实在做不出来。

    在他身侧,白胜、韩伯龙两个也笑得格外畅快。白胜是梁山大军攻打曾头市时,从东京城护送韩滔家眷回到山寨的,韩滔对他自然是千恩万谢。

    白胜便在那里说:“寨主在这里编排赵官家,俺在东京城还听过更甚的!说是有个嫖客,去光顾名妓李师师,正入的港时,赵官家来访,没奈何,那嫖客便躲在床下,听了一回龙颠凤倒!”

    韩伯龙便瞪大了眼睛,低声说:“还有这等事?”

    白胜说:“这还能有假?东京城的百姓,哪个不知?你若不信时,问一问韩将军,是也不是?”

    韩滔脸色更加尴尬,因为这个嫖客事后写了一首词,因为写得太好,传到宫中,还被赵官家封了个官。韩伯龙那边就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若当真如此,这天子也忒荒唐了些!”

    这时袁朗也被邀着上了台,众头领就都安静了下来。

    袁朗也作揖完毕,便说:“小可袁朗,荆湖北路德安府人士,三年前任着本处乡兵指挥使,因得罪上官,被勒令为民,又被寨主派人寻着。”

    “小可前番去河北两路与辽国接壤的诸州军走了一趟,便与众位说说我的见闻。”

    “我在德安府时,曾被派往归州等处,那里的归州蛮、溪蛮、峒人等头目等,若纳土来投,则朝廷依旧令其主管本处职事,称为归顺。若是蛮溪峒人百姓来投,则朝廷或补为土官,或给田养济,称为归明。”

    “我在河北诸州军行走时,听闻若是燕云十六州的辽国百姓来投者,朝廷称为归朝。但我遇到许多自北地来投的契丹人与十六州汉民,却被本地官府称为归明人,竟是将他视为西南蕃蛮溪峒的同类了!”

    他这话一出口,大半座皆惊。

    自炎黄二帝以来,中原的华夏人等,就视边疆的异族为四夷,这是一种文明带来的骄傲。虽然大宋朝武功拉胯,但在宋人眼里,契丹、西夏不过是仗着有些蛮力,仍旧是不知礼仪的蛮夷之辈。

    现在朝廷竟然将燕云十六州的汉民也视为蛮夷一般,如何能教山寨的这些头领们坐得住?

    那边酆泰就站起身来,拱手说:“袁朗兄弟,洒家多一句嘴。秦凤路、熙河路那边,若有本地百姓被吐蕃劫了,却又逃脱回来,是被官府称为归正人的!却也可笑,明明都是宋人,就此换了身份!”

    袁朗顿时苦笑了起来,说:“这事还是头一回听闻!我在河北遇到些归明汉民,彼辈父祖,沦陷异族治下百余年,终不敢忘却自己仍旧是汉人,朝廷却要这般区别对待,当真教人心寒!”

    “若有一日,我等也沦为异族的奴仆,千辛万苦逃了回来,不知朝廷又会给我等安一个甚么样的名号!我自不愿,子孙后代都因此背负一个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