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十二月,冬至。
左相曹观棋诈死,各地藩王欲图谋反。
事败,女帝仁慈,念其先祖劳苦功高,故留在长安养老。
接受左相谏言推恩令,规定诸侯王除以嫡长子继承王位外,可以推恩将自己封地分给子弟,由皇帝制定封号。
《魏史——昭德本纪》。
入夜,御花园。
女帝身着华服,凤冠霞帔,步履轻盈地步入园中。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庄严而又不失温婉。
庭中,一张雕花嵌玉的长桌已布置妥当。
桌上摆放着各式珍馐佳肴,玉液琼浆,香气四溢,显然是精心准备的盛宴。
女帝缓缓落座于主位,轻轻打量了一眼身前对着池塘发呆的曹观棋。
这位四朝元老,先帝重臣,以其卓越的才能和深不可测的智谋权倾朝野。
如今确实女帝心中最为倚重,却又因某些原因而心生忌惮之人。
“相父。”
女帝开口,声音清晰温婉:“今日召相父至此,仅为赏花品酒,不谈国事。”
言罢,她轻轻抬手,身后的宫女为二人斟满酒杯。
随后,女帝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曹观棋的身上。
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与歉意:“孤年少登基,对政事诸多疏漏之处,对相父多有误会与苛责。”
“此乃孤之过也。”
宋婉微微欠身,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孤心深知,国家之兴亡,非一人之力可成。”
“今日特备薄酒,亦是感谢相父挽狂澜于既倒。望相父能不计前嫌,继续辅佐孤,治理天下。”
此言一出,园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庄重。
曹观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坚定:“陛下言重了。”
“臣身为先帝托孤重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女帝见状,曹观棋似乎不像是说假话,心中的大石也瞬间落地。
她举起酒杯,面对着曹观棋:“相父请共饮此杯,为君臣同心,为我朝之繁荣昌盛,干杯!”
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御花园内月色更浓,女帝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
这也是她第一次饮酒,不太适应。
曹观棋按住了宋婉欲再斟满酒杯的动作,扭头对着宫女吩咐:“取果酿来。”
“陛下不善饮酒不必勉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君臣二人聊了许多,唯独没有国事。
从曹观棋的口中,宋婉获得了许多古籍上不曾记载的新奇的事情。
比如月亮为何发光,为何天会下雨,为何水能灭火.....
望着面前口若悬河年纪稍长的男子,宋婉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又这么多人誓死效忠。
“相父这世上有您不懂的吗?”
曹观棋微微一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这个世界有很多我的不懂的。”
“陛下还年轻,需要了解的东西还很多。”
“那我该如何治理朝堂呢?”
嗯?
称呼和语气怎么都变了?
曹观棋看着宋婉红扑扑的脸蛋,又扭头审视着倒酒的宫女。
宫女被他的眼神看得害怕,陛下非要喝,奴婢也没有办法啊!
“相父。”
宋婉也是一个倔性子,明明喝不了偏要喝。
登基之后政务诸多,能熬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还不得疯狂地放肆一回。
“相父,你就告诉我嘛。”
或许是看到了曹观棋今日在朝堂上护女心切的模样,宋婉渐渐地不那么害怕他了。
曹观棋无奈地捂着额头,竖起了一根手指:“听清楚了。”
“嗯嗯嗯!”
宋婉亮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呆萌地点点头。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啊,曹观棋心想。
“第一:诸侯藩王拥有政治军事之权,对于大魏而言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为了巩固皇权,所以要施行推恩令。不出百年,大魏诸侯不攻自破。”
“第二:匈奴与诸国的不断入侵。”
“使得大魏边疆极其不安定,以避免外敌还未进攻,而王朝内部就先行瓦解的局面。”
“所以来年开春一定要休养生息鼓励农商,三年期限,大魏的重心要放在与民同息上。”
宋婉抬起眼眸沉思了片刻,喃喃道:“是为日后攻打匈奴做好准备吗?”
曹观棋颔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打垮匈奴,平定草原十八部,便是陛下的第二职责。”
“可是,对于农耕一事,我是一窍不通啊?”
“日后会有人教陛下的。”
曹观棋指着向了远处的宫殿,“那便是神农坛。”
“历代帝王每年农忙时节,都会到此参与一次耕地劳动。”
“若是当今天子都不知道农耕之苦,又何尝体会天下百姓之苦呢?”
“相父也会种田吗?”
曹观棋笑道:“老臣可是寒门出生,怎会不知农耕?”
“陛下可别忘了,户部的政绩可都是吃着老臣的本。”
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个消息倒是可以让这个小女帝开心不久:“陛下可知老臣的夫人?”
宋婉抿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已经开始有些酒精上头了。
“我知道,大魏第一美人,沈思君。”
“这跟你夫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
曹观棋故作表情严肃的神态,宋婉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模样,连忙也跟着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
“夫人曾在一名番邦小贩中购得几枚名为土豆的种子。”
“陛下可知这土豆亩产几何?”
曹观棋卖了个关子,无他,就是想逗一逗喝醉的女帝而已。
“唔~”
“相父这叫我如何猜得到吗?要不给个提示?”
曹观棋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一个最为保守的估计,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斤?”
曹观棋摇摇头。
“两百斤?”
曹观棋又摇摇头。
“保守估计,亩产千斤!”
夺少?
亩产千斤四字,如晴天霹雳在宋婉的心里回荡。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命啊!
千斤的粮食能救下多少百姓,不在饥荒被饿死。
在这个世界,能吃到食物还能填饱肚子,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对于大魏的百姓来说,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五钱的糙米,充满了损坏的谷子和泥沙,一斗下去还不到两碗的饭量。
宋婉激动地站起身来,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相父所言是否属实?”
“正常情况两千至五千斤都是常事,若是土壤合适,八千斤也未尝不可!”
“相父,我要看!”
“快带人家去看!”
曹观棋要宋婉摇的骨头都散架了:“陛下太晚了,明日吧。”
“明日挑个空闲时间,老臣带你微服私访出宫体察民情。”
这话一出,宋婉的眼睛都亮了。
自从登基之后,她还没有出过皇宫一步。
不是你阻拦,就是他阻拦。
不对啊,我是皇帝,我想去哪就去哪,为什么要你带我?
想是这般,可宋婉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
“相爷,这是否不妥.....”
身旁负责的宫女不由得开口提醒:“国师曾吩咐我们要照看好陛下,若是.....”
“不必管她。”
曹观棋摆摆手:“本相自会通知她。”
“时间也不早了,赶紧扶陛下回宫休息。”
目送着宋婉的离去,曹观棋这才起身往凤仪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