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谢若微进城时,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特别是连幽州赵氏都被查了,更不用说其他家了,所以,谢若微带人出城时,这幽州个个世家几乎是额手称庆的。
故而,谢若微带了何人进出,就都有人盯着,自然就看到了谢知刚和沈隽意随同的身影了。
章庭鹭若有所思,“跟着谢家人走了?他与谢家人有何关联?连成绩都不曾细看,就匆匆忙地离去,恐怕是有大事的。”
想了想,他就想起如今上官鸿所在位置,他凝眉道:“派人去柳城打听打听上官老师的情况……罢了,我亲自去拜见。”
“怕是老师那里有什么变故了。若是真的如此,我无论如何也该走一趟的。”
“去将我的物品收拾妥当,然后再城里药铺里寻一寻,可有珍贵药材,不计价钱买来。”
随从俯首应道:“是。”
而一听说章庭鹭需要珍稀药材,几乎是在随从出去打听消息后,立刻就有人送上门来。
其中第一个来的就是凌降曜,他身为平阳公世子,几乎不用他亲自搜罗,就有不少珍奇之物。
他立刻就带着一堆珍贵药材来找章庭鹭,“听说师叔到处找药材,小子不才,因着身体欠佳,就常备了些药材,也不知是否是您所需之物,就擅自送来,希望能帮上您一些忙。”
说完,他招了招手,随身侍从就将几个木盒送了上来。
章庭鹭本来想拒绝,但对方一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百年野山参和百年灵芝。
这些都是能吊命的大补之物。
章庭鹭见此,抬眸看向凌降曜,“这很珍贵。”
凌降曜腼腆一笑,“能帮上您就好。说来惭愧,是自小体弱,这都是家母替我搜寻而来的。但我从去年起,得了些有用的药,就用不上这些药材了。”
“这想来想去,好药就该用到刀刃上,再放在我这,也是明珠蒙尘。”
“师叔要回需要,尽管拿去用就是。能帮上您,我这心里也宽慰。”
章庭鹭视线在药材上掠过,慢慢地抬眼打量着凌降曜,像是想到了什么,骤然问道,“你是从柳城云麓书院而来的?”
凌降曜不明所以,但还是颔首应道。
章庭鹭继续道:“既是如此,那你可见过老师?”
凌降曜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上官鸿,顿了顿,颔首道:“去岁见过,今年送去拜帖,不曾得得一见。”
其实自从上官鸿不肯收他为徒后,凌降曜就心中怀恨,哪里有送过什么拜帖,他现在光是想起那个老头子就恼恨。
只是,面对着章庭鹭,他就面不改色地说谎,试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章庭鹭闻言,便问道:“老师是因病告老还乡的,你见过他时,可知他病情如何?”
凌降曜瞬间明白过来,莫非他要这些药材还是为了送给那上官贼老头?
他心中不悦,垂下眼眸,心中心思直转,语气却很是正常,“不瞒您说,去岁我去拜见上官大人,他那时刚好发病。”
“听说是请了大夫抢救。但后来,上官大人就闭门谢客了,余下的情况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当时是姜映梨去救的,以她的才能,定是能将人救下来,至少看赵恒渊的心情就能窥探出一二。
不过,凌降曜看章庭鹭这般惦念着上官鸿,他还真想看看他们两人凑到一起,能打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以他的了解,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毕竟上官鸿那牛脾气可不是盖的。
但他也不介意给上官鸿多招惹点麻烦,就当是给自己出口气吧!
果然章庭鹭脸色微微一变,眼底浮现起关心,“那如今老师情况可有好转?”
“师叔不是要回京吗?也可绕道经过柳城,不若去拜见拜见上官师祖如何?想来,您也是要见过师祖本人才能安心的。”
章庭鹭还真是如此,只是他跟上官鸿闹得不愉快,这些年他也没少往上官府送过年礼节礼,但每每都被扫地出门,原路返还。
所以,他还真的想去见见人。
而今凌降曜给他铺了台阶,他便也顺势下了。
“你此言也有些道理,容本官想想。”
凌降曜微笑,他也不曾催促,将礼盒放下,就躬身道:“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他将东西留下,就很是识趣地离开了。
这般进退有度,就令章庭鹭颇为刮目相看了。
说起来,此次凌降曜也是榜上有名的,但对比起沈隽意的高居榜首,他那点不落榜下的排名就不值一提的。
越是如此,凌降曜心里就越发焦虑了。
他需要更多的同盟。
而此时,郁齐光和史霜客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且不提那榜首高挂的名字,几人一排一排地数自己。
此次乡试参加人共计三百余人,但只录取了三十八人。
郁齐光一行行从右往左看,终于看到自己的姓名,忍不住激动得跳了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郁齐光,第三十一名!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举人了!爹,娘,我终于没辜负你们……呜呜呜……”
史霜客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比郁齐光还后两名,排在第三十三名。
但总算是险险考中了。
“我也考上了!考上了!”
他兴奋得脸颊通红,眼眸闪亮。
两人抱成一团高兴得直蹦跳。
等到两人欢喜过后,心中的余韵还没散去,却骤然想起还有个姜青檀。
两人仔细数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姜青檀的名字,不由心中一咯噔,扭头又没看到姜青檀的身影,霎时也顾不得开心了,连忙从旁边唉声叹气的学子中挤了出去。
寒窗苦读多年,不少人都不是头回来,看到郁齐光两人头回就得中举人,还都是年轻才俊,心中是又嫉妒又羡慕。
但也有不少人顾不上这些情绪,纷纷抱头痛哭。
乡试三年才得一回,可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能重来呢!
两人最后还是在不远处的摊子上找到姜青檀的。
他们担心得不得了,但当事人正若无其事地喝豆花。
两人对视了一眼,郁齐光当先走上前,搂住姜青檀的肩膀,清了清嗓子,“阿檀,你怎么突然来这了?害得我们好一通找。”
姜青檀:“我有点饿了,就想来吃点东西……你们要吃吗?”
郁齐光看了眼史霜客。
史霜客点了点头,让摊主再上了两碗。
热腾腾豆花撒着红糖浆,看起来格外的美味。
郁齐光和史霜客喝了两口,然后就望着低头默默吃东西的姜青檀。
两人又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后,最后郁齐光斟酌言辞,率先开口安慰。
“阿檀啊,那什么,你也别难过。我们当中你年纪最小,还好几年才弱冠呢!你能才入学不到一年,就一路考上秀才,可见你天赋之高。”
“你再苦读三年,定是能超过我们的!届时莫说是举人,兴许还能一举得榜眼呢!”
史霜客连连附和,“是的是的,阿檀你莫要气馁。你姐夫乃是阿隽,以后有他指点,你定是都能高中的。”
姜青檀顿了顿,抬头打量着两人,神色有些古怪,“你们该不会认为我要哭吧?”
“我没难过啊。就是有点失落而已,大家都一同来的,结果你们都得中了,就我拖了后腿。不过,就如你们所言,我一年就能考中秀才,可见我是个可塑之才。”
“只要我好好努力,三年后说不得是个状元呢!”
“这哪个人能如我这般,能够一年就有这般成就的。”
说到这,姜青檀眼眸闪亮亮的,非但不见难过,还有点得意洋洋的。
瞬间就令史霜客和郁齐光颇为无语。
“我就是肚子饿,才来吃点东西的!再说,我姐夫走得匆忙,都没空带着豆花回去,我可不得来带些回去给我姐姐尝尝鲜嘛!”
“而且马上就得回去了,我还得买些特产嘛!”姜青檀说道。
闻言,郁齐光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感情我们还是白担心你了!”
正说着话,就看到一个熟人从前面跑来,见到姜青檀,他眼眸一亮,飞快的冲上来,“哎哟喂,这不是姜公子吗?我可都听说了,沈公子高中榜首了。怎生不见沈公子的人?我还没跟他恭喜呢!”
来人正是被烧毁了客栈的屈掌柜。
虽然客栈毁了,但知府得知他的困难后,给他拨了笔小款项,让他能得以重建,虽然自己也要出些钱财,可也降低了损失。
特别是如今知晓沈隽意登上榜首,他瞬间就来了精神。
这可是住在他店里的。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来找沈隽意,还特地带了重金前来,意图求沈隽意给他题一幅字。
如此等客栈重建,他就能把字画挂在大堂,今后就能以此来证明他客栈里是出过榜首举人的,这住宿费不得涨一涨吗?
结果刚去揭榜处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正要跑去知府衙门寻寻,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姜青檀。
姜青檀挠了挠头,“我姐夫已经离开幽州了。”
屈掌柜大惊:“离开了?怎生那么突然?我还给沈公子准备了不少特产礼物……”
“我姐夫有要事,早些日子就走了。多谢掌柜好意了!”姜青檀像模像样的拱手一礼。
屈掌柜大叹遗憾,转而又打起其他主意,目光落在旁边喜气洋洋的郁齐光和史霜客身上。
“这两位也是姜公子的同窗?可有得中?”
姜青檀回道:“除了我,都中了。”
屈掌柜闻言,当即大喜地一拍大腿,走上去握住郁齐光和史霜客的双手,“我方才一看,就觉得二位非池中物。”
“这样,今日我做东,请二位上酒楼吃酒庆贺如何?”
郁齐光和史霜客面面相觑:“……呃,不用,这不大好……”
“哎,有什么不好的。二位跟沈公子和姜公子关系好,那就也是屈某的朋友。我虽为商贾,却也是存了些高洁之心,想与明月同处。”
“莫非二位是嫌弃我满身铜臭味?看不上我?”屈掌柜神色难过道。
“这当然不是……”
两人还真没有这心思,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屈掌柜给拉起来。
“我就知二位不是势利眼之辈,那敢情好,二位快请!”
然后两人就被屈掌柜拉着往酒楼而去,后面更是被灌醉,被屈掌柜借着酒意磨着写了两幅字,这都是后话。
……
………
征讨黑山寨的军队终于拔营而起,准备回程。
姜映梨和温袖没什么东西,早早就收拾妥当。
沈隽意的身外之物都留给姜青檀带回来了,就更是孑然一身。
沈隽意是跟焦斜坐在马车外的,车内依旧只有三位女眷,没错,李芳菲也得以蹭到了马车。
晚间沈隽意也是跟众人同宿,一路也不曾喊苦。
这一点倒是令焦斜几人都颇为侧目。
毕竟,沈隽意就长着一副富贵不能吃苦的模样。
来时因为各种变故,耗费了十日有余,但回程就顺畅许多,只花了一般的时间就到了。
到了柳城郊外时,姜映梨几人就与萧疏隐的军队分道扬镳了。
萧疏隐带着军队先回了屯兵所,而姜映梨几人则是一路回了柳城。
等到进城时,天已经黢黑。
胡掌柜和李芳菲也随着他们一道回了柳城。
姜映梨几人先把温袖送回了住所,然后再送了胡掌柜去盈泰堂。
胡菘蓝两兄弟都住在盈泰堂的后院,那里有两间住所,对于他们两兄弟来说绰绰有余,主要是也很轻松自在。
加上每日孟桥都会早早过去开门坐镇,倒是也不担心两个小的有事。
胡掌柜敲了敲门,胡商枝听到外面的声音,拉住胡菘蓝,靠在门口问道:“谁啊?”
一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胡掌柜这些日子里提心吊胆受过的苦难,瞬间就冲上心头,他忍不住眼眶一红。
“阿枝,是我,是爹啊!开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看到站在月光下的胡掌柜,胡商枝探头看到门口的马车,赶车的赫然是焦斜几人,撩起车帘往外望的也是师傅姜映梨。
姜映梨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就没打扰他们父子三人相聚,让焦斜赶着马车将他们都送回了自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