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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帝都雪大(四十五)

    小冬瓜借着从前在宫里的人脉,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打开锁住郡主的那副黄金枷,不料回来时便看到檀沐庭屈身半跪在莲花座下,一双长臂却将他家郡主困入怀中,正欲行不轨之事。

    小冬瓜暴喝一声,当即便朝檀沐庭冲过来。

    虽未练过功夫,可那一身肉撞来便是泰山压顶之势。

    檀沐庭掐着萧扶光下颌,正沉溺在她那双清冷眸光中,意乱情迷得很,对小冬瓜一时不备,竟被他生生撞出去足有半丈远。还未起身,小冬瓜便又压了上来,拳打脚踢连带撕咬。

    “不准碰我们郡主!”小冬瓜恶狠狠道,“我们郡主看不上你,不准你碰她!”

    不喜欢,看不上,光献郡主和卖鱼郎,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最近也要千里之遥,若非偶然,合该一辈子遇不到,一辈子只能听说起她的名字,听先帝如何宠爱她,为她年年过生辰而大肆购入白龙珠城特产南珠。

    爱一个人要多久?在一起少不过三月,多不过七载便要腻。

    恨一个人要多久?有些仇自出世那日起便扎根,与岁月同疯长,至死难消。

    折扇划出檀沐庭袖中,扇骨伸出利刃,一下扎进小冬瓜背中。

    因照料景王消瘦几分却依然看起来圆圆胖胖的身子像是瞬间便失了力气,塌了似的软软倒在地上。

    “小冬瓜!”萧扶光欲上前扶起他,双臂却被锁链纠缠住,只能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处看着他。

    鲜红的血液渐渐蔓延开来,将小冬瓜绀青衣衫染成酱色。

    小冬瓜趴在地上,眼角余光看到主人裙裾,向前伸了伸手。

    外间听到声响后入神殿,见此情景焉能不知发生了何事?当下便有几名黑衣人入内,扯一床帷幔来将人拖走。

    “住手!”萧扶光目眦欲裂,喝声命令,然而此间却无人听命于她。

    她不得已回头看向檀沐庭:“将他留下,为他医治,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

    然而檀沐庭却并不吃她这一套。

    “郡主倒是养了条好狗,中贵人有几分本事,调教出来的人果然忠心。正因为他太忠心,会扰了臣与郡主的好事,所以——臣不打算留他。”檀沐庭说罢,又摸了摸被小冬瓜咬过的手臂——这主仆二人还真是默契,让他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

    黑衣人上前,因小冬瓜体胖,趴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轻易难以抬起,索性扯了一面绫来将人裹了拖走。

    “放开他!我是光献,谁敢不听我令?!”

    黑衣人皆是少年时期便被檀沐庭寻来,九死一生毁灭同伴才了生存机遇,除却檀沐庭,任天王老子来说话也不顶用,何况一个光献郡主?素来沉着的萧扶光终于意识到恐慌,拼命地要挣脱链枷上前,“小冬瓜!小冬瓜…”

    “我…没事…郡主…”小冬瓜吃力地抬起头,甚至有余力冲她笑,“您忘了…我…我会…变戏法…大变冬瓜…瞧着啊…我

    变…”

    黑衣人恰巧将绫布将他裹起,将人拖了出去,只余下一道长长血痕。

    萧扶光双目沁红,看向檀沐庭时眼神淬毒,宛如地狱怨鬼。

    她如此模样,却叫他更为开怀。

    “我杀了郡主心腹,郡主恨我吗?郡主不是说臣不懂如何喜欢人吗?臣是不懂,但臣却深知爱恨,料想郡主不懂何为爱与恨吧?今日臣先来教您何为恨——”他俯身而来,伸手紧紧捏住她双肩,“臣是白龙珠城人,白龙珠城,郡主听说过吗?地处大齐以南,却非是在齐境之内,那里除却贝类什么都没有,是连周边小国都不愿占领的孤岛…可是突然有一日,赤乌开始在四海遍寻珍珠,一颗拇指大的南珠从上岸换两斤青菜自那后却能卖出二两高价,所有人开始疯了一样的采珠,小小白龙珠城便成了你们的附属…哈哈,郡主两岁时便启蒙,有人教你识字念书,你以为谁不想?郡主可知我两岁时在做什么?”檀沐庭说着后退两步,将革靴甩出去,露出一双疤痕累累的伤足,“郡主不是一直怀疑我是白龙珠城来人,却一直未看到手上伤痕吗?便在此处——郡主不懂吧?为何我会用足开贝,却不用手?那是因为我三岁时,一手要拉着一个弟弟啊——白龙珠城产珠,只有我们会采贝,父母拼了命地生,就为了给赤乌、给他最宠的子孙冠冕金钗上簪珠,如今的您懂了吗?”

    萧扶光看着他的足面,愤怒与惊骇之情交加,满腔怨语控诉堵在喉头,一时连呼吸都难,莫说开口。

    “为何恨郡主,当初见郡主时,我本想掐死你。”檀沐庭压手在自己下衣摆处,枫红的底色上绣着黄金叶,“我潜在兰陵城外,就等郡主那日外出。北境冬日严寒,我不知冰上何处会塌陷,不慎落入水中——为何偏偏是你救我?!你若不救我,你便无今日,这世上也不会有阿九,更不会有檀沐庭——你既救下我,为何又不信我?二十三年春,赤乌微服兰陵,蓝婆与蓝梦生知晓后同来兰陵城中。你生辰在即,赤乌要赐你金爵钗,是蓝婆盗取金爵钗后离开。赤乌身侧亲卫数百人,我近不得他身,便将此事告知谢妃——你娘是如何做的?她诬陷偷盗金爵钗另有其人,将我与他人绑在一起要杖毙我们…若非我双脚灵活得以逃脱,当时便要死在她杖下。我不懂,为何救下我,又要杀我?若我有罪时杀我,那我毫无怨言;可我无罪时清清白白,为何你们却要杀我?!”

    萧扶光听后已是满目震惊。

    她不知当年此事竟真同金爵钗有关。

    “所以…春闱前…”她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本册子,是你…我娘举刀…要杀的竟然是你么?”

    檀沐庭仰头,每呼出一口气都是断断续续的,十数年来,不,三十年来积怨在此时一吐为快,竟连着叫他五脏

    六腑都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