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遗相反转·禁!”
“禁·遗相反转·术!”
重叠两声,并汇而起,颠来倒去,仿是扭转了什么对立的东西。
徐小受都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神之遗迹的过去画面,邪神亦抿嘴一笑,化作光斑消散。
生命禁区中的自己,包括封于谨,以及其余谁谁谁,统统消逝。
整个世界都在快速分崩离析,独独杵在后方一直躲藏着的道穹苍,坚挺到了最后一息。
他突然昂起头,面带狐疑地瞟了一眼天空,蹙蹙眉后,亦无作声,也消碎了。
“???”
从神之遗迹坠回死海,徐小受一身汗毛都惊立而起。
祟阴姑且不论,骚包老道你……
“他能看到?”
“是了,他是记忆之道超道化。”
“或许过去的改变,对别人而言无从察觉,连封于谨这圣帝都无法感应到。”
“但道穹苍该是敏感的,但凡既定的过去有点风吹草动,在超道化记忆之道下,会被无限放大……吗?”
多这一个“吗”,着实是道穹苍下意识的这个抬眸,比他过往展露出来的实力,超过太多!
这太恐怖!
也太存疑!
毕竟,方才可是在“超道化,可视祖”下,在花未央的花之世界阻隔中,在祟阴邪神的术法带进去的过去记忆画面里……
这里头明里暗里究竟多少层“障碍”,徐小受都捋不清了。
祟阴都没注意到道穹苍“能动”,道穹苍却只需“在场”,就能察觉到“异常”?
什么脏东西!
别人察觉了可能也真看不见,道穹苍方才是真看不见,还是选择性当个盲人?
如果是……
他动那一下干什么?
他想释放出怎样的信号?
他仅仅只能动这一下,还是说如有可能,他也能跟祟阴一样,在别人的过去里动动手脚?
“遗相反转……”
死海之中,徐小受沉沉静默着,忧心忡忡。
正如道穹苍也很难拿捏得准自己在想什么一样,他有时候亦无法理解道穹苍。
索性放下。
毕竟大家暂时是盟友。
祟阴可绝不是盟友,他的“遗相反转”,又“术”又“禁”的,说是勇敢者的奖励,又是超道化视祖的后果……
“不是好东西!”
祟阴被自己吓到了后,还会传授自己术法?
徐小受打从心底有一万个不信。
可事实便是他超道化术道盘,外加超道化意道盘,在抵抗完花之世界……
兴许也是花之世界这一次的遗忘指引不强。
也兴许是花未央没法指引祟阴,在祟阴的术下,于自己的过去记忆中,肆意妄为。
总而言之,徐小受记住了“术”。
只一眼,他便学会了“遗相反转”。
跟别人不一样,他掌握的东西,顺序永远是颠倒的——先学会了,才能去剖析原理。
当下于死海中,边复摹着祟阴的动作,边细品祟阴的术法,边同样竖起那单手抵指的印决……
身灵意三道盘不关。
术道盘嗡声一转,天人合一契进去,有如仙人指路,醍醐灌顶。
“什么?!”
当窥破一切,终是轮到徐小受大恐!
方才下意识的感受并没错,遗相反转,确实是扭曲了某种“对立”关系:
“越隐匿的越真实……”
“越遗忘的越深刻……”
“越虚化的越存在……”
三种矛盾的对立,在概念层面上,直接被祟阴邪术给扭曲、模糊了。
徐小受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他甚至不需要多作思考,转头望向了风中醉,心头默念了一声:
“消失术!”
他消失了。
他走向传道镜的后边。
他走到风中醉的身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风中醉嘴角抽搐着,目光从不远处的受爷,追随到身前的受爷,最后落到那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手上:
“受爷,您有什么指示就说吧……”
“您这样,我有点害怕……”
啊!
祟阴!
徐小受脸色都青了。
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心头再默念了一句:
“遗世独立!”
他喝得贼用力、贼大声,仿佛这样,遗世独立的效果能够更强。
可是啊……
都不需要动。
当见着风中醉还迟疑的盯着自己。
当见着圣山避难团方问心等半圣,乃至连向日葵空余恨都皱眉思索自己每一个动作的含义时……
徐小受便知道。
他们,还记得自己。
遗世独立的效果,也被剥夺了?
“不!”
“不是剥夺,而是扭曲!”
遗相反转徐小受不止是窥破,且是掌握。
他现在只是还没施展过,不晓得这一术具体施加到人身上,还有什么细节上的呈现……
但他的直觉是敏锐的,看一下就知道了。
“灵魂读取!”
徐小受什么都没说,逮住一位眼睛比较大的路人半圣,一发灵魂读取就扔了过去。
他看得很快。
只以别人的视角,瞄了一眼自己方才的表现,就弄清楚了什么。
“原来如此……”
消失术后,自己确实还是消失了。
但原地留下了一个过去的“相”,这个相也是自己。
因由“遗”与“相”边界的被扭曲、被模糊,消失状态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全部被投射了出来。
他们,全看得见!
虽然是假的相,但也可以理解成是真的自己,至少标记了位置所在!
“而且,遗世独立的遗忘效果,也被扭曲成了……记忆增强、存在增强?”
之后的遗世独立一开,本该所有人都遗忘自己,乃至遗忘了“徐小受”这个存在。
“相”还在!
世界的焦点,变成了“相”!
甚至代入这位半圣的思考,徐小受还能觉察得出他的所有主观想法:
“相”,等同于“徐小受”。
此“徐小受”却非自己,而是被虚幻架构出来的另一个人,又与自己的经历大同小异。
凡祟阴所了解的自己,观相者皆知。
这不正同道穹苍的迂回指引,有异曲同工之妙?
“祟阴……”
徐小受给祟阴的邪术震撼到了。
不愧血世珠的前掌控者,不愧是指引界的鼻祖!
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曾想超道化视祖之后,羸弱如祂,能以过往之强,强行施加一术在自己身上。
“但这又术又禁的反转之术,本身是相对的、矛盾的,其存在,又过于绝对了!”
祟阴不死,此术不灭。
这是遗相反转的绝对性。
这该是祟阴专门针对自己的消失术、遗世独立而研发的,正因如此,它太过绝对!
正因“绝对”,徐小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次进入花之世界后的记忆,如此清晰了。
“连同我自身的,针对我的,一切有关"遗忘"的,"指引"的,都会被"遗相反转"扭曲……”
但此术在,只要指引之力没强过祟阴,怕是自己再遗忘不了什么了。
因此,在花未央花之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此时全记回来了。
包括第一次的。
包括那嵌套第二世界。
包括木屋门口的剑神孤楼我……
那到底是真剑神,还是虚幻我,徐小受已弄不清楚,花未央的幻术确实真真假假,无比混淆。
这不重要。
记忆的苏醒,只是此术的附加效果。
重点是,徐小受也记住了此术,倘日后有人想要施展类“遗世独立”的术,譬如记忆之道……
给道穹苍一发遗相反转!
他的指引,能废掉大半,记忆之道,也能死去很多花样!
“既是术祖的奖励,也是祟阴的诅咒……”
徐小受初始是有被遗相反转气到,很快弄懂了这话何意后,摇首失笑。
祟阴真的状态低迷。
否则该是只有诅咒,没有奖励了。
可惜祂之前没重视过自己,若是在自己此番加点之前,祟阴这术遗相反转落来,真能废掉自己。
该说不说,在神之遗迹,若没有遗世独立保护,徐小受只觉自己该死很多回了。
最不济,也得重伤无数次。
现在不一样!
现即便失去消失术和遗世独立这一手保命组合底牌,徐小受觉出了更多的二觉,还有二次进化的特殊被动技。
“祟阴啊,祟阴……”
“你始终,慢我一步!”
……
放下祟阴,放眼死海,前路豁然开朗。
此刻之徐小受,身负遗相反转,反是一身释然,并无所谓。
术道盘超道化,果不出自己所料,见到了状态委靡的祟阴。
然再萎靡……
遗相反转通过过去,扭转现在,改变未来的能力,给人启发,致人惊恐。
“记忆之道的道穹苍也能动?”
“我意道盘,是否也能以遗相反转的思路,做到篡改世界的本质呢?”
这不止是开发一术,有点开一道作鼻祖的味道了,徐小受短暂真无法创新。
他最多照搬一式遗相反转,他需要更多的术的刺激,就如古剑术一样。
案例越多。
他领悟得越快。
至于术道盘超道化后,其他大道盘是否续上,其他祖神是否见面?
“药祖、鬼祖、圣祖、魔祖,还有个时祖……”
徐小受是都不敢去见了,哪怕他积攒了充裕的被动值。
祟阴萎靡,尚且如此。
其他祖神若不萎靡,那一照面不将自己弄残、弄死?
他打算保留见面的机会,等自己再进一步,或者祂们状态再退一步时再说。
毕竟,剑道盘、术道盘超道化,在当下应该是很够用了。
“那么接下来……”
在死海足足待了将近一月时间。
徐小受第一次像眼下这般,不带任何压力、不作任何思考的去欣赏此地风景。
他扫量四下,看得极为仔细。
连每一处水流的波动、漪起,都会惹出微笑,仿十分美好。
传道镜就拍着受爷。
不止风中醉,一瞬间五域世人都感觉到,那个等了许久的时机……
好像,来了!
“快快快!”
“把人叫回来,别修炼了,快看!”
“受爷结束了!受爷绝对是修炼结束了!我心境圆满的时候,也是这样,感觉天下无敌……出门后就被人吊起来打。”
“徐爱大战,终于是要来了吗?”
“那受爷下一步,就该去死海第十层了吧,他师父就在那吧,香姨说的,应该没错?”
香姨早就走出死海了。
带着北北,带着一批下人,早早就离开了此地风暴漩涡。
爱苍生确实也没有为难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看在神亦的面子上,还是道穹苍,还是人质北北。
朱一颗也走了。
心事全了结了。
点也都加完了。
如果这样还输的话,已经尽全力了啊,说明十尊座,真的是十尊座,后来者永远无法超越……
“爱苍生,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你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静默许久,徐小受转眸凝向传道镜。
对着远在天边的那人,对着五域静候大战的所有观众。
他没有锋芒毕露,他像一柄归鞘的剑,一切内敛,翩然而笑:
“久等了。”
“风中醉,去第十层逛逛吧。”
……
铛!
铛!
铛——
神之遗迹响彻了足足半月有余的锤击声,在不知何时消去了声响。
曹二柱不知道去了哪里。
封于谨并不关注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切行动。
他在四象秘境出现过一次,将自己出神之遗迹的位置转移,留下后手后,便再次回归神之遗迹。
而今,他已炼完了莫沫,拼完了最后一块灵魂拼图,所等的不过是莫沫的全面苏醒。
在这期间,封于谨一直盯着的,全是徐小受投来的空间大屏。
死海!
大屏上放映着徐小受于死海一行的所有行动,包括夺位格、激爱狗、悟大道……
这些,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终在此刻,徐小受结束了一切,走向了第十层。
“第十层……”
整个世界都在关注死海第十层。
死海足足十八层,可那往后的八层,无人问津,因为也不重要。
时值此刻,在时间的发酵下……
大家都知道,只有死海第十层,关押着焚琴煮鹤,关押着圣奴无袖,关押着受爷的师父,却不见了。
他将回来。
他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实际上有太多人有过这样的疑问,受爷已经掌握了神之遗迹,为何圣奴无袖还要从死海归来……
无解!
上位者的思考,鲜少有人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其实不止外人,就连自己人徐小受、自己人封于谨,都不大清楚。
水鬼,略知一二。
神之遗迹,他陪了无袖全程……其实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水火并不相容。
实际上他俩理念同样并不完美贴合。
只是这一盘棋,水鬼再费力,也坚持走完了,并且付诸全力。
横纵交错的石制黑白棋盘上,水鬼放下最后一字,推了推脸上的半张黄金兽面,抬眼望向面前的微秃老头:
“你输了。”
“你的棋力,大大退化。”
其实二者,年纪没差那么大。
桑老闻声沉默,良久头颅一点,抓起身边草笠往脑袋上一摁,平静道:
“我该走了。”
他起身,一脚就踩碎了棋盘,枯槁的一张脸上褶皱揉动,这才隐隐浮现爽感。
水鬼笑不出来,也没发怒。
他并不作劝,只是友好提醒了一句:
“全部交给徐小受,兴许他也能处理得很好,你该能看得到他的成长。”
桑老摇头。
封于谨隔得挺远,但视线清明。
他这么看过去,觉得这小小半圣过于自负,覆掌可灭的家伙……算了,不予置评,毕竟他还曾是圣奴的头脑。
“你可以选择不去。”水鬼很少将话挑得这么明白。
桑老依旧沉默。
“徐小受没有过来,他甚至没派个意念分身,前来确证你的意愿,兴许他就是想看你死掉。”水鬼一笑。
桑老还是沉默。
“去吧。”水鬼一耸肩,“确实徐小受有自己的路,圣奴也得走自己的路,别人我不知道,八尊谙应该是做好准备了。”
桑老单手压着草笠,耷着黑眼圈,转头望向空间大屏。
那里头,风中醉正带着传道镜,一路紧张又刺激地解说着死海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
风中醉的解说,谁都听得出来,心不在焉。
而当空间画面一黑,传道镜也跟着最后一次进入死海漩涡时。
桑老压着草笠,低下头,不再多瞧,只是沙着声音道:
“徐小受如何,八尊谙如何,圣奴如何,外界如何,我不知道,但……”
一顿,道则翻卷,全身焦枯,桑老嗬嗬笑道:
“老夫,准备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