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倾定下神来看向身侧,才发现早就没了陆晏的身影。
沈倾伸手朝被褥摸去,只觉冰凉一片,很明显,陆晏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沈倾看向门外,“什么时候了?”
守夜丫头的声音很快传来,“回王妃,就快五更天了。”
“王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将将四更之时,那时候,沈倾刚刚睡下不久,也就是说,陆晏把她哄睡便起身离开了。
许是刚刚那个噩梦的惊扰,沈倾只觉得心头一股不安感徐徐凝起,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脑海中清明一片,睡意早就消散了个干净,既然睡不着,沈倾也就没有继续勉强自己,唤丫头进来掌灯,随即起身朝着一旁的小榻走去,上面团子盖着柔软的锦被睡得正熟,锦被上金线绣制的牡丹花随着团子的呼吸不断起伏着,就像是活了一般。
沈倾抬手摸了摸团子柔软的头,后者懒懒睁眼,撒娇一般的“喵”叫了一声。
借着微弱的灯火,沈倾看见团子原本湛蓝的眼底仿佛多了几许金色,就像幽蓝的海底突然出现几颗金色的贝壳,看上去好看极了。
沈倾一怔,以为是夜色太暗自己看错了,便让丫头将烛台拿起,凑过来几分,发现那几许金色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沈倾不由得微微思考,团子是什么时候才有的这般变化,她记得,昨日抱着团子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金色,所以这是一夕之间突然出现的?
怕团子生了什么病症,所以沈倾吩咐丫头待宵禁结束便立即出府请一位兽医大夫回来。
丫头应下退了出去,沈倾便把团子抱上了床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眼睛的变化身上并没有别的异样,心头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五更天的锣声响起,宵禁结束,丫头匆匆出府,不多时便请了一位睡眼惺忪的兽医大夫回来,一看就是还没起身便被丫头着急拉回来的。
沈倾先是对着大夫致歉,又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将团子抱到大夫面前。
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团子猛地睁眼,锋利的爪子刚想亮出,就被沈倾强行按了回去,而后稍稍呵斥出声:“别闹!”
团子瞬间老实了不少,满脸不情愿的躺在小榻上任由大夫检查。
片刻之后,大夫得出结论:团子身体健康的很,一点毛病都没有,之所以会出现这般变化,大抵是因为身体里的什么隐藏血脉突然苏醒了。
“王妃,您可知这猫儿的爹娘眼睛是什么颜色?”
这一点,倒是真的问住沈倾了,于是沈倾很实在的摇了摇头。
她并未见过团子的双亲,不过一会可以找陌无尘过来问问。
见状,大夫又安慰道:“王妃不必忧心,眸中带金,十有八九是珍贵品种,这猫儿又跟了王妃,属实是个有福气的。”
不说别的,就看团子的圆润的体态和光滑的毛发,就知道它绝对被沈倾照顾得不错。
闻言,沈倾也算是安心了,让蝉衣去偏房的小匣子里给大夫取二十两银子过来。
“一大早便让大夫跑了一趟,辛苦大夫了。”
兽医大夫连连应声:“王妃言重了,不辛苦不辛苦。”
这可是足足二十两银子啊!他一个月都赚不了这么多,别说是起一个大早,就算是两个三个他也乐意啊!
将沉甸甸的两块银锭子塞进怀里,兽医大夫跟着丫头喜滋滋的出了门,全然没有了一点来时的萎靡之态。
将团子的事情折腾完,辰时都已经过了,蝉衣给沈倾布膳,团子则是趴在自己的专属小桌子上优雅的喝着燕窝。
“去往南边的大军可是离开了?”
蝉衣点头,“离开了,昨夜丑时刚刚过半离泽便跟着王爷走了。”
因为离羽还在病着,所以陆晏只带了离泽和二十个暗卫离开。
之前陆庭煜逼宫的时候陆晏手下的暗卫折损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六十不到,陆晏带走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些则是留在了盛京护沈倾周全。
虽然如今盛京一片祥和,但没有自己在沈倾身边,陆晏依旧是有些不大放心的。
许是因为陆晏刚刚离开,沈倾用膳的兴致不高,只匆匆吃了几口便带着蝉衣去了陌无尘的院子。
从陌无尘那里得知,团子的双亲和哥哥都是正正经经的湛蓝色双眸,如今已经几十岁了也没出现过眼睛变金的情况。
而后陌无尘又说,团子毕竟是蛊兽,这玩意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而行,所以出现点和正常猫不同的现象也实属正常。
沈倾觉得有些道理,看着陌无尘眼巴巴的模样,让蝉衣给他取了一万两银子过来,后者当即美滋滋出府直奔临江楼了。
那连跑带颠的模样,比之赢了钱的赌徒还要激动几分。
……
约莫巳时的时候,沈倏瑜来了靖安王府,还带着不少换洗的衣物和用品。
沈倾有些纳闷,询问一番才知,原来是沈奕安今日早朝的时候得知了陆晏已经随着平西侯连夜去了南边的消息,怕沈倾一个人在府中憋闷,又担忧她有身孕在身,所以便让沈倏瑜过来陪着。
沈倾让蝉衣帮着沈倏瑜将东西送到青竹苑,笑着开口道:“哪用得着这般折腾,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不是还有阿音在吗。”
嘴上说着拒绝,可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家人细致入微的关心,永远是最让人欢喜的。
沈倏瑜摸了摸沈倾的手,察觉到微微有些凉之后便给她暖了暖,“新帝登基,朝中官员一直在变动,尤以户部变动最大,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说孟家这些年为大楚做了不少贡献,尤以孟公子最甚,所以特意提拔了孟公子为太府寺少卿,现在圣旨估计已经送到府上了。”
盛京朝臣众多,所以早朝资格的品级便卡在了五品。
曾经的孟观澜身为六品户部员外郎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可现下不一样了,四品太府寺少卿可是要上朝的,自然也就没有了如今的悠闲日子。
不出意料,一会孟老爷子就该召他和兰音回府了,这也是沈倏瑜着急赶过来的原因。
听完沈倏瑜的话,孟观澜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不是,他怎么就突然升官了?还一下子从六品升到了四品,这可是足足四阶啊,楚凌渊都不需要慎重考虑一下的吗?
最主要的是,他也没这个能力啊!
不等孟观澜哀嚎出声,孟家前来送信的小厮便快步赶过来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急促,“公子,少夫人,宫中送圣旨过来了,老爷子让您和少夫人赶紧回去呢。”
事情紧急,所以孟观澜和兰音同沈倾告了别便匆匆朝着门口赶去。
沈倏瑜牵着沈倾回青竹苑,“长姐,您腹中的孩子就快四个月了吧?”
沈倾点头,“嗯,再有小半月,就四个月了。”
“真好,待姐夫回来,就能感受到胎动了。”沈倏瑜嘴角漾起笑来,两颗浅浅的梨涡挂在颊边。
沈倾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眼底不由自主升起几分柔和光辉,“你和表哥的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日子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前几日爹爹和平阳伯又商量了一番,长姐的预产期在六月,所以我们的日子得赶在前头,要么花朝节前后,要么上巳节前后。”
再晚些,沈倾的月份就大了,便不能参加她的婚礼了。
沈倾笑笑,“这两个日子都是不错,就看爹爹和舅父的意思了。”
沈倏瑜轻应一声,又开始同沈倾讲起另一件事情来,“对了,长姐,昨日我到平阳伯府的时候,意外听平阳伯和伯夫人说起了潇潇表姐,说她在离开的前一段日子便总是心不在焉的,担忧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长姐可能联系到她么?”
心不在焉?
听完沈倏瑜的话,沈倾微微诧异,云潇潇不是内敛的性子,按理说遇到事情应该同众人说才对?
难道是什么不好开口的隐秘事?
将心中疑惑压下,沈倾对着沈倏瑜摇了摇头,“不能,说起来自从上次她回云城之后,我们便再没联络过了。”
得到这样的结果,沈倏瑜也不意外,怕沈倾担忧,又开始宽慰道:“潇潇表姐医术高强,身边又有容珩神医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沈倾知道沈倏瑜的意图,对着笑着点点头,不过心中还是稍稍留意了几分,准备回头让绫衣试试看看能不能联络到云潇潇,若是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便可以放心了。
日子过得快,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夜。
沈倾姐妹二人没再待在靖安王府,而是回了宜宁侯府团圆。
刚下马车,就见靖安王府的暗卫追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敬呈到沈倾面前,“王妃,这是王爷刚刚从南边送回来的信,您和沈二小姐刚离开就送到靖安王府了。”
沈倾伸手接过,嘴角下意识扬起,“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话落,又喊住暗卫补充道:“今夜我在宜宁侯府留宿,明日一早你通知府中众人每人到账房上领二十两银子,就算是过年给你们的喜钱了。”
暗卫眼睛一亮,“属下代府中众人谢过王妃。”
沈倾摆手,“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看着沈倾紧紧捏着信的甜蜜模样,沈倏瑜忍不住打趣道:“爱情果然会让人破财,昨日长姐还同我说岁首日靖安王府众人每人赏十两银子呢,转眼收了姐夫一封信,就翻了一倍了。”
沈倾轻咳一声:“这不是想着,做些好事,散些钱财,能让他在边疆顺利些么。”
见沈倾双颊微红,沈倏瑜也不打趣她了,扶着她回了院子,便转身出门,绝不打扰她看信。
沈倾坐在小榻上,拆开信封,怀中团子懒洋洋躺着,尾巴一扫一扫的,一下下轻轻拂过沈倾的小腹。
打开信纸,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是——
皎皎,我到南阳城了,五日不见,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