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妾我断财,侯府上下全慌了》 第1章 要么扒了衣裳奉茶为妾,要么扔出府亲事作废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阳陵侯府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衬的这本就盎然的春日愈发热闹。 沈倾抬手从一旁的海棠枝干上摘下一片红绸,指尖轻捻,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凉意。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总同她说,女子当温婉,因为只有性子温和行事端庄,才会得到夫家的敬重和爱戴。 沈倾听了,也照做了。 自过门以来,恪守本分,不争不抢。 夫君喜欢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表妹,沈倾便任由两人日日蜜里调油,相伴相依,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妻子,大度和容人之量是必不可少的。 婆母喜好稀罕宝贝,她便隔三岔五送上一批珍宝古玩,逢年过节则是更甚,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儿媳,要乖顺,要懂得哄婆母开心。 可结果呢? 新婚之夜,夫君与青梅竹马的表妹同塌而眠,她独守空房。 晨昏定省,婆母对她冷眼相待,却对夫君的表妹视若己出。 而今,这一家人更是在她过门不到一年便以正妻之礼抬一个妾室进门,将她的脸面堂而皇之的踩在脚下。 沈倾抬眸,看向上空,无声开口:母亲,您错了,女子温婉良善得到的不一定是尊重和体谅,还有可能是无止境的得寸进尺和肆无忌惮。 既如此,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温良贤淑的侯府主母。 …… 与此同时,侯府正厅。 阳陵侯夫妇端坐于高堂之上,看着下首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眉眼间尽是沈倾从未见过的慈爱笑意。 林雪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样貌好,品性好,待穆子谦更是一腔真心,只可惜,出身不好,否则也不会轮到沈倾这个半商贾之女坐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夫妻对拜!” 司礼话音刚落,穆子谦和林雪芙还没来得及下拜,就听门口处一道清冽的女音传来,“夫君纳妾,怎么没唤人知会我一声,难不成是怕我搅了你们的兴致?” 话落,屋内众人脸色倏然一变,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就见沈倾款步而来,一袭绛红色绣花织锦长裙衬的她本就胜雪的肌肤愈发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侯府嫡公子纳妾,当家主母却不在场,未免不圆满。” 阳陵侯夫妇对视一眼,眉眼间皆生出几分意外之色来。 因为知道沈倾性子软,所以他们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以正妻之礼迎林雪芙进门,本以为沈倾会如同以往那般缩在自己的院子中视而不见,却不想她竟然自己找过来了。 穆子谦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着明媚又耀眼的沈倾,他总觉得,今天的沈倾有哪里不一样了。 盖头下的林雪芙紧咬银牙,宽大袖摆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妾,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称谓,可沈倾却是句句不离。 就在林雪芙强忍着想要咽下这份屈辱的瞬间,却倏然发觉眼前一亮,林雪芙猛地抬头,就见沈倾手中拿着她亲手绣制的鸳鸯盖头,粗略瞥了一眼,便随手扔落在地,随即抬头看向上首满脸错愕的阳陵侯夫人,“母亲常同我说,阳陵侯乃我朝三侯之一,身份尊贵,府中规矩亦是不可随意僭越,可如今林姨娘却在进门当日公然盖着正妻才能用的红盖头,视府中规矩于无物,不知母亲准备如何惩处这不知礼数的妾室?” 阳陵侯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沈倾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惩处却是不可能的,因为今日的一切,都是她授意的。 至于沈倾口中的规矩,则自始至终都是她为沈倾量身定做的,林雪芙作为她的娘家侄女,自然不需要遵守。 “倾倾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规矩终归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雪芙与谦儿有着一同长大的情谊,今日又是她过门的日子,所以稍稍逾矩了些,也无伤大雅,倾倾觉得呢?” 阳陵侯夫人眉眼间尽是柔和笑意,可沈倾却是从中看出了浓郁的警告和阴寒。 沈倾视若无睹,直视阳陵侯夫人冷冽双眼,“母亲这话就错了,规矩就是规矩,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妾室,就是我这个正室,也不能轻易逾越,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阳陵侯府虽然不似其他两大侯府传承百年,底蕴深厚,但好歹也是先皇钦封的阳陵侯,若是行事仅凭心意而行,岂不是惹人笑话?” 闻言,阳陵侯的脸色瞬间也拉了下来。 和林雪芙听不得别人说她是妾类似,阳陵侯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阳陵侯府不如另外两大侯府。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开口,就见沈倾又把矛头转向了司礼,“江司礼,我记得你好歹也是盛京有名的司礼,主持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婚事,怎么今日竟连娶妻和纳妾都分不清了,难不成,是我这个明媒正娶的侯府主母入不了你的法眼?” 沈倾刚说完,江司礼当即便满脸慌张的看向上首的阳陵侯夫妇,见二人没有相护的意思,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说笑了,是小人年纪大了,一时念错了礼词。” 沈倾收回目光,语调微凉,“既如此,那接下来江司礼可要仔细些,若是再出岔子,盛京怕是就要少一个礼仪娴熟的司礼了。” 江司礼连忙点头应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沈倾转身,蝉衣已经为沈倾搬好椅子,好巧不巧的就放在了阳陵侯夫人的下首。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倾是穆子谦的长辈。 沈倾却觉得这位置极好,提起裙摆径直坐了下去,看着林雪芙身上那袭鲜艳欲滴的红色嫁衣,沈倾只觉得碍眼,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直言开口,“母亲,妾室入门,不是粉红就是玫红,林姨娘这又是鸳鸯盖头又是大红嫁衣的,您确定要抬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子入府?” 阳陵侯夫人脸色再次沉了下去,声音里也染上几分寒凉,“那你想如何?” 沈倾端起茶盏面不改色,“要么扒了衣裳奉茶为妾,要么扔出府门亲事作废。” 阳陵侯夫人当即瞪圆了的双眼,厉声骂了一声“混账”,而后冷冷出声,“沈倾,雪芙过门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确定要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吗?” 第2章 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闻言,沈倾倏然笑了,“难看?在母亲眼里,这就叫难看了是吗? 那母亲可还记得,我沈倾是同和阳陵侯府位列三侯之一的宜宁侯府的嫡长女,生母是陛下钦封的诰命夫人,继母是武烈侯府嫡出的姑小姐,如今母亲却以正妻之礼抬一个妾室入府,若是去了盖头扒了嫁衣就是折了林姨娘的脸面,那母亲这般,又将我沈倾,我宜宁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处?” 沈倾直直看着阳陵侯夫人,目光灼灼,看的阳陵侯夫人竟然隐隐升起了几分惧意。 不过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将那浅薄的惧意掩盖,气怒的阳陵侯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倾!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身为儿媳,却公然顶撞婆母,这就是宜宁侯府教你的规矩吗?” 阳陵侯紧随其后,“沈倾,当初和宜宁侯府结亲是因为你端庄贤淑,如今你却这般嚣张跋扈,不敬公婆,无视夫君,为难妾室,你可还记得何为女子的三从四德?” 沈倾轻飘飘回应,“父亲还记得林雪芙是妾室啊,我还以为阳陵侯府准备休妻另娶了呢。” “你……” 阳陵侯一下子哽了回去。 见双亲气血翻腾,穆子谦大步上前,质问沈倾,“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身为当家主母,竟然连一个后院女子都容不下,这就是你的气度吗?还在我面前公然顶撞爹娘,你就是这么侍奉双亲的吗?” 沈倾眸子微眯,突然很想上前给穆子谦一巴掌。 事实上,沈倾也这么做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整个正厅瞬间陷入死寂。 “穆子谦,父亲母亲是长辈,所以就算言行有失我最多也只能出言指正,这是我身为侯府嫡女的教养,可你是哪来的底气来质问我?” 穆子谦被沈倾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后退一步,沈倾却是步步紧逼,“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娘临终之时你所承诺的?” 穆子谦眼底心虚一闪而过,还想再后退一步,却被沈倾猛地拉住了胸前衣衿,两人距离倏然逼近,沈倾眼底的凉意直达穆子谦心底,“忘了?那我告诉你,你说你十六年来始终洁身自好,没有通房没有妾室,往后余生也定会好好待我,可结果呢? 贴身丫鬟之中四个有三个是你的相好,府中更是养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郎情妾意好不快活,你这般表里不一,就不怕午夜梦回我娘掐死你这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烂人?” 沈倾虽为女儿身,但小时候却是跟着祖父学习过几年的武功,所以对付穆子谦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可以说是不废丝毫气力。 见事态愈发超出控制,阳陵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沈倾!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沈倾松开揪住穆子谦衣衿的手指,接过蝉衣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擦了擦手,才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阳陵侯,轻轻一笑,“差不多了,所以典礼继续吧。” 说完,沈倾回到座位上,端起蝉衣给她倒好的茶,心情颇好的抿了一口。 阳陵侯酝酿半响的指责言语再次被沈倾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难受极了。 看着穆子谦脸上清晰的巴掌印,阳陵侯夫人满眼心疼,“沈倾,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连自己的夫君都敢打,来人,把这个目无尊卑的东西给我抓起来,扔到柴房里闭门思过,断水断食,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沈倾再不得宠,也是宜宁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女,所以哪怕阳陵侯夫人再气也不敢贸然对沈倾做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对穆子谦直接动手了,再不教训阳陵侯府真就威严扫地了,所以阳陵侯夫人觉得,这个时候就算是宜宁侯本人来了,也不敢说沈倾有理。 穆子谦冷眼看着端坐在椅子上悠闲饮茶的沈倾,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当初成婚时还觉她温柔端庄,哪怕不爱娶回来过日子倒也是不亏,可如今看来,当初他一定是被屎糊了眼! 林雪芙上前挽住穆子谦的胳膊,看着穆子谦脸颊上的红痕眼睛瞬间就红了,“表哥,都是因为我……” 双眸含泪,欲泫欲泣,惹得穆子谦瞬间一阵心疼,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不好,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待母亲把沈倾抓起来,我一定补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林雪芙娇柔点头,满脸感动,将穆子谦那颗自大的心悉数填满。 阳陵侯夫人开口,门口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当即就要上前来抓沈倾,后者放下茶盏,语气微凉,“你们确定要动我?别忘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可不是空壳子,你们每月月钱几两还是几钱,全凭我说了算。” 沈倾过门不到两月,阳陵侯夫人便将府中中馈交到了沈倾手里,一开始沈倾还以为是阳陵侯夫人待她真诚,可细查一番才知,府中亏空无数,就连仆人的月钱都快发不起了,阳陵侯夫人不想担责,便将这一堆烂摊子扔给了沈倾,后来,是沈倾贴补了不少自己的银子进去,才让阳陵侯府渐渐缓和了过来。 听着沈倾略显威胁的言语,一众丫鬟婆子当即顿住了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阳陵侯夫人当即怒吼出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小心我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当初为了防备沈倾,阳陵侯夫人只交了中馈,但一众仆役的卖身契却是紧紧捏在自己的手里。 沈倾轻笑一声,声量不高却足以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都下去,这个月的月钱翻倍,有我在,没人能发卖的了你们。” 不似阳陵侯夫人那般歇斯底里,却依旧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服从。 一众丫鬟婆子陷入犹豫,局势开始僵持。 府中的仆人都是人精,沈倾虽然性子软,但行事作风却是一点不拖泥带水,出手更是大方,阳陵侯府由她把持,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不知道好过了多少倍。 可是沈倾真的能和阳陵侯夫人抗衡吗? 阳陵侯夫人气急,刚想要以休妻作为威胁,就听沈倾先她一步开口,“若是阳陵侯府想要休妻,我便把你们全都带走,我沈倾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养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你们的卖身契,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也会拿到手里。 现在出去,今天就可以到我的院子里当差。” 第3章 太子侧妃救场 有沈倾这句话,几人也是放心了,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任凭阳陵侯夫人在后面破口大骂,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阳陵侯夫人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操持了多年的阳陵侯府,竟然就被沈倾一个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妇就这么悉数攥到了手里。 今日之事,看似只是几个丫鬟婆子的争夺问题,实则却是沈倾对阳陵侯夫人权威的挑衅。 很明显,沈倾赢了,今日之后,整个阳陵侯府的局势都会大变动。 阳陵侯再次狠狠拍响了桌子,阴毒的眸子仿佛要吃人,“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整个阳陵侯府都改姓沈吗!” 沈倾气定神闲开口,“父亲怕不是年事大了,脾气越来越收不住,蝉衣,一会给父亲送两株老参过去,去去火。” 蝉衣应下,阳陵侯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再次涨红。 沈倾将目光转向惊恐看戏的江司礼,“江司礼,典礼继续吧。” 江司礼愣了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阳陵侯府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依照眼下的形势来看,听沈倾的绝对是正确的。 于是很上道的问向沈倾,“可是夫人,林姨娘这一身的嫁衣……” 沈倾看向林雪芙,“林姨娘,这一身嫁衣,是你自己脱,还是江司礼帮你脱?” 话落,江司礼刚刚消下去的冷汗瞬间冒的更密集了,这是什么话,他堂堂一个司礼上去脱新娘子衣服像什么话! 林雪芙眸中两行清泪瞬间滚落,身子轻晃,“姐姐当真要这般折辱于我吗?” 美人落泪,刚被扇了一巴掌的穆子谦瞬间就绷不住了,怒声骂道,“沈倾,你信不信我今天就休了你?” 沈倾满脸不屑的睨他一眼,“穆子谦,别太自以为是,没有你,我沈倾只会过的更快活,而你们穆家若是没了我沈倾,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上一口气还没消下去的阳陵侯瞬间再次气血翻腾,“反了!反了!你真是反了!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拖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我看谁敢动我沈奕安的女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倾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底倏然泛起一丝亮光。 宜宁侯府的消息是她让蝉衣送过去的,不过为的不是让沈奕安来为她撑腰,而是想看看沈奕安到底会不会在乎她这个非所爱之人所生的女儿。 爹爹不爱娘亲,这是沈倾自幼便知道的。 曾经的沈倾以为是姨娘夺了爹爹对娘亲的爱,所以对其百般冷待,更是在出嫁之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就连回门那日,都只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了,可是后来沈倾渐渐发现,事情可能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沈奕安一身威严朝服,看样子是下了早朝府门都没来得及回就过来了。 看着自家孤立无援的女儿,沈奕安瞬间怒火满腔,“穆林渊,今日早朝陛下说你告了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儿子纳妾,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完,眼神都懒得再给穆林渊一个,直接走到沈倾身侧,满眼心疼,“倾倾,爹来了,可是受了委屈?” 沈倾眼睛倏然有些酸,眼眶也瞬间不争气的红了几分。 一旁的蝉衣快速陈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侯爷,小姐今天可是受了大委屈,侯府公子纳妾,竟以正妻之礼,又是红盖头又是红嫁衣的,小姐出来讨个公道,竟然还被他们联合挤兑。” 沈奕安听了,当场发作,“穆林渊,你们阳陵侯府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宜宁侯府的嫡女的是吗?既然你们这么想娶妻,那我就如了你们的愿,现在我们就去陛下面前,自请和离!” 和男子休夫不一样,女子自请和离,是要上报官府的。 低头看向沈倾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眉眼间的温和就要溢出来,“倾倾,爹带你回家。” 阳陵侯一下子就有点慌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和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离的。 沈倾这个儿媳,他们可以不喜欢,但绝不能丢! 刚想阻拦,就听门口处一道略显温和的女声传来,“侯爷稍安勿躁,此事我阳陵侯府定然会给宜宁侯府一个说法。”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子谦和林雪芙皆是眉眼一跳,阳陵侯却是瞬间安心了不少。 来人一袭浅蓝色宫装,如瀑青丝高高盘起,抬步时两侧步摇微微晃动,耳垂上坠着的两颗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愈发彰显着来人身份的高贵。 阳陵侯府的嫡长女,穆子谦的嫡亲姐姐,也是如今太子府唯一的侧妃,穆雪柳。 见到穆雪柳,沈奕安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 阳陵侯府能够走到今天的程度,穆雪柳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否则以阳陵侯和阳陵侯夫人的脑子,怕是诺大家业早就被败光了。 沈倾抬眼,看着眼前这位仅见过两面的姑姐,微微凝眸。 穆雪柳面上神色看上去随和又温润,可实际上却是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疏离和压迫。 “侯爷,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我阳陵侯府的过错,不过侯爷放心,我定不会让倾倾受了委屈。” 话落,余光看向贴身侍女碧痕,后者当即会意,上前干脆利落的扒了林雪芙身上的大红嫁衣,连带着地上的红盖头一起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扔出门外。 林雪芙双眸含泪,却只敢无声哭泣,她是在阳陵侯府长大的,自然再清楚不过穆雪柳的手段和脾气。 刚刚护心上人心切的穆子谦也瞬间没了脾气,如果说整个阳陵侯府哪个能让他瞬息间偃旗息鼓,那自然非穆雪柳莫属。 阳陵侯和阳陵侯夫人也消停了,穆雪柳于他们而言,便是不可代替的定心丸。 穆雪柳将沈奕安父女请到座位上,目光看向地上不断瑟瑟发抖的林雪芙,语气严厉,“一个妾室,竟然还妄想以正妻之礼入门,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看着林雪芙簌簌落泪的可怜模样,穆子谦本想说话,却被穆雪柳一个眼神吓的直接吞了回去。 而后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责怪语气丝毫不掩,“母亲,我知道这林雪芙是您的娘家侄女,又自幼养在您膝下,您心疼她,可您别忘了,倾倾才是我们阳陵侯府的儿媳妇,您今日此举更是伤了倾倾的心,既然母亲一时糊涂妻妾不分,这段时间便在院子里好好想想孰轻孰重吧,若是还有空闲,就为倾倾抄写佛经祈福好了。” 虽是陈述的语气,决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第4章 父女温情 阳陵侯夫人当即一梗,从来都是沈倾为她抄写佛经祈福,如今却是莫名其妙的就反过来了,心头一阵不舒服,可面上没敢表现出来一点,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 “太子侧妃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 话落,又在婢女的眼神示意下看向沈倾,满脸真诚,“倾倾,今日是母亲糊涂,委屈了你,你放心,后面几个月母亲定会潜心思过。” 沈倾唇角微勾,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处理完了阳陵侯夫人,穆雪柳又将目光转移到穆子谦身上,“子谦,枉你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今日却做出这番行径来,连同父亲母亲都被你拉下水,既如此,这些日子也同母亲一样待在自己院子里,把这些年读过的书都抄录十遍,静思己过。” 穆子谦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乖乖应下。 穆雪柳却还没完,“给倾倾认错!” 穆子谦同样心头一梗,还是认命的看向沈倾,“倾倾,今日之事是为夫错了,你放心,你的正妻和府中主母之位,无人可以撼动,我发誓!” 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发誓要是有用,穆子谦怕是早就被劈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最后是阳陵侯,“父亲,您是一朝侯爷,女儿不敢责罚您,但是今日之事,父亲觉得可妥当?” 阳陵侯满脸愧色,“太子侧妃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而后自觉地看向沈倾,“倾倾,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阳陵侯府能有今日安宁,平日里全是你耗费心力的结果,我保证,今日之事,日后绝不会再出现。” 沈倾这次倒是开了口,“父亲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阳陵侯府还能正常运转,确然都是我的功劳。” 阳陵侯嘴角一抽,默默别过头去。 穆雪柳这才看向沈倾,“倾倾,你是这府中主母,妾室能否入门自然是要由你来决断的,所以后面的事情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你意下如何?” 换言之,林雪芙如何处置,全凭沈倾说了算。 闻言,林雪芙当即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穆子谦急忙上前扶起林雪芙单薄的身子,慌张喊着请大夫,却被穆雪柳厉声喝止,“穆子谦,你最好想想清楚,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闻言,穆子谦心头一颤,虽然不舍,但还是把林雪芙放回了地上。 穆雪柳眸色微凉,“我说了,林雪芙交由倾倾处理,别说是昏了,就算是死了,倾倾没说话,她也得死在这大堂里。” 穆雪柳的性子一向是说一不二,就算是阳陵侯,也不会轻易违背。 沈倾心里清楚知道穆雪柳明面上是在给她主持公道,可实际上却是将林雪芙这烫手山芋甩到了自己怀里。 若是林雪芙真的出了事,怕是明天盛京里就会传出阳陵侯府主母容不下妾室的传闻,她虽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但这于宜宁侯府而言,却是不利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自然不急于眼下这一时。 “侧妃娘娘的心意沈倾心领了,只不过林姨娘虽然不懂规矩,但终归是一条性命,又是母亲的娘家侄女,不如侧妃娘娘就让夫君送她去看大夫如何?” 穆雪柳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笑意,“倾倾心善,是我阳陵侯府的福气,不过这等小事,还用不着子谦亲自去。” 话落,示意碧痕抬林雪芙下去。 “侯爷,事情这般处置,您觉得可还满意?” 沈奕安脸上的怒意隐去,露出几分笑来,“侧妃娘娘行事公正,为小女平复冤屈,我父女二人自是感激。” 穆雪柳又看向沈倾,后者同是一副带笑模样,“今天劳烦侧妃娘娘走这一遭了,沈倾感激不尽。” 穆雪柳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起身离开。 …… 沈奕安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随着沈倾一起到了她所居住的听澜院。 看着院中干净整洁,空间也不输沈倾在宜宁侯府的闺房,这才满意了些。 “倾倾,这一年来,是爹不好,这才让你受了委屈。” 沈奕安有些自责,他不该因为觉得沈倾不想看见自己,就任由她一个人在这如狼似虎的阳陵侯府里独自支撑。 沈倾笑了笑,“爹爹多虑了,阳陵侯府那群人,还欺负不到我头上。” 沈奕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倾倾准备日后怎么办?” 穆子谦是那样的品性,阳陵侯夫妇亦是不逞多让,今天是有穆雪柳在,他们才会甘愿退步,那下次呢? 沈倾心平气和的给沈奕安倒了杯茶,“和离自然是要和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宜宁侯府百年世家,又和皇商云氏结了姻亲,早就是树大招风,更何况今天又有太子侧妃出面,再计较,就是我们的过错了,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至于穆家人,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安分些,父亲不用太过担心。” 沈奕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万一他们背地里使坏呢?” 沈倾眉眼间染上些许的认真之色,“爹爹不必担忧,只要宜宁侯府繁华依旧,我便可安然无恙。” 沈倾很清楚,穆子谦之所以会违背心意娶她过门,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身后的权势。 如今朝堂之中,太子之位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另外两位皇子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而只要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便意味着就算是夺得了太子的位置,风险依旧是有的。 这也是今天穆雪柳做出今日这出的真正用意。 如今的阳陵侯府,还离不开宜宁侯府的支持。 沈倾虽身处内宅,但城中铺子无数,眼线亦是无数,所以现下朝堂形势如何沈倾一清二楚的。 闻言,沈奕安也算是放下心来,不过临走时还是认真嘱咐,“倾倾,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离世的事情对爹爹心有怨怠,但你要知道,爹爹是你最亲近的人,只要你需要,爹爹随时都会出现。” 沈倾眸底泛起一丝晶莹,坦然开口,“爹爹说的没错,曾经我是因为娘的离去怨您恨您,可自从嫁到阳陵侯府之后,很多事情我便想通了,娘有娘的无奈,您亦有您的苦衷,往后的日子,女儿只想您好好的,宜宁侯府也好好的,便足够了。” 沈奕安眼眶微红,又抚了抚沈倾的头,才不舍离去。 …… 与此同时,距离听澜院最远的齐福堂,穆子谦板板正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第5章 夜半来人 穆雪柳端坐在上首,姣好的面容上写满愠怒,俨然没有了刚刚的端庄贤淑模样。 “穆子谦,沈倾这桩婚事是我费了多少心思才为你谋来的,可你呢?偏宠一个妾室,竟然嚣张到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你已经十七岁了,孰轻孰重你是分不清吗!” 阳陵侯夫妇老脸一红,穆子谦敢这么做,自然是他们同意的。 “雪儿,今日之事也不全怪你弟弟,过门差不多一年,沈倾一直都是软弱乖巧的性子,可谁想今天她却毫无征兆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穆雪柳直言点明阳陵侯夫人心头的疑惑,“那是因为你们逼迫的太过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沈倾这个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女。” 阳陵侯夫人神色一顿,一时语塞,半响没说出话来。 阳陵侯也有些纳闷,“雪儿,我记得沈奕安对待沈倾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说平日里我向她提起沈倾他爱答不理,就连去年沈倾和谦儿成婚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多的神色,怎么今天护犊子的这么厉害?” 穆雪柳只觉得有些心累,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沈倾再不济也是沈奕安的女儿,父亲只需记得日后将沈倾当作真正的宜宁侯府嫡长女看待就好。” 阳陵侯点头应下,阳陵侯夫人也闭口不言,穆雪柳才允许穆子谦起身,不过又对几人细细敲打了一番。 “爹爹,娘亲,子谦,你们要记住,昔年祖父在边疆以身犯险,苦战十数年,才换来了阳陵侯府如今的地位,可终归不如另外两大侯府,就连爵位都只能承袭三代,而我虽先姜璃一步加入太子府,得的却只是侧妃之位,如今,殿下虽然地位稳固,但三皇子和五皇子哪个都不是善茬,只有展现出阳陵侯府最大的价值,才能维持我们穆家的荣耀。” 三人点头,算是听进去了,穆雪柳才继续开口,“三皇子背靠丞相府,五皇子则背靠武烈侯府,盛京的一公三侯,就只有宜宁侯府还没有确定队伍,沈倾,则是我们拉拢宜宁侯府的唯一筹码。” 穆子谦有点不明白自家姐姐为什么非宜宁侯府不可,“姐姐,殿下背靠姜国公府,又有阳陵侯府做助力,就非要再拉拢一个宜宁侯府不可吗?” 穆雪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言辞犀利,“丞相为文官之首,统领百官,下辖势力无数,朝堂一半可为三皇子所用;武烈侯府武将之家,拥兵数十万,五皇子有其扶持如有神助;姜国公府百年世家,底蕴不凡,为殿下鞍前马后,那你告诉我,我们能为殿下提供什么?” 虽然同为三侯之一,但阳陵侯府的根基可就太浅了,偏生阳陵侯又是个没有大谋略的,阳陵侯夫人也是小家子出身,眼界胸怀更是不足。 阳陵侯狠狠一噎,默默撇过头去。 阳陵侯夫人凝神思考,他们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太子,目光转向穆雪柳的肚子又微微庆幸,“雪儿,还好你的肚子争气。” 穆雪柳怀孕了,是半月前才查出来的,这也是穆家这几个敢堂而皇之迎娶林雪芙过门的底气。 穆雪柳毫不留情的戳破阳陵侯夫人心头的那点庆幸,“且不说是男是女还不定,就算是皇长孙,也只是庶出,你觉得皇后娘娘会让给一个庶出的孩子抢了她们姜家的风头? 姜璃再过两月就及笄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父亲母亲就莫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阳陵侯夫人羞愧点头。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沈倾就是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林雪芙,风口浪尖上,沈倾也不会动她,但若是以后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听穆雪柳不会为难林雪芙,穆子谦千恩万谢的点头,送穆雪柳出了府门。 …… 是夜,圆月高悬,稀疏的几颗星子点缀在旁,泛着黯淡的光亮。 沈倾没有丝毫睡意,坐在书案前愣神,桌面上,是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男子画像。 男子一袭墨色长袍,衣摆处依稀可以瞧见几片金线勾勒的竹叶,为他原本冷沉的气质又增添了几分儒雅。 五官精致,宛若上好的工艺品,眉眼深邃,好似摄人的漩涡,让人不由得想要沉溺其中。 沈倾心底有个白月光,对方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时不时会发癫发狂的病秧子,可耐不住那张脸生的是真好看。 他叫陆晏,也是眼前的画中之人。 沈倾和陆晏是在云城认识的。 那一年,沈倾刚刚十四岁,去外祖家省亲,却意外见到了陆晏那张美的动人心魄的脸。 那时候的沈倾,天真又烂漫,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颜控。 为了多看陆晏几眼,沈倾一掷千金在陆晏家旁边买了一所大院子,和陆晏做了小半年邻居。 一开始,陆晏很抵触她的靠近,沈倾也不恼,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说着话。 美人嘛,总是要有几分傲气的。 后来,两个人渐渐熟识了,陆晏还会主动邀请她过去围炉煮茶。 然而,沈倾娘亲云鸢的突然病重,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沈倾就连夜回了盛京。 云鸢这一病,就是半年。 临终之际,云鸢留下嘱托,希望沈倾嫁到阳陵侯府。 沈倾应了。 那时候的云鸢,被穆家蒙骗,以为为沈倾找到了一桩好亲事,却不想,竟将沈倾推进了深渊。 沈倾嫁到阳陵侯府之后才知道,夫君的体贴入微是假的,公婆的慈爱温和也是假的,不过沈倾还是听从母亲生前的教导,日复一日的演绎着贤良温顺的侯府主母角色,然而得到的却是穆家上下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直到今日,沈倾方才大梦初醒。 阳陵侯府不是宜宁侯府,穆子谦也不是沈奕安,云鸢当年的经历,在这个堪比虎穴狼窝的阳陵侯府并不适用。 思绪渐渐回拢,沈倾抬手抚上陆晏精致的眉眼,眸中有感怀一闪而过。 和陆晏做邻居的那段时光,是她少有的快活日子。 “吱——” 窗子开启的细微声响传来,沈倾下意识转头,就见窗外男子身子微倾,看样子是要翻窗而入。 沈倾:“???” 看着那张比记忆中更添几分成熟的俊逸面容,沈倾有些难以置信的出声,“陆晏?” 没错,窗外之人,就是沈倾刚刚还想起的心头白月光,陆晏。 而现在,白月光不知何时已经翻过了她院子的墙头,正准备再翻进她的屋子。 第6章 今天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是吗? 听到沈倾的声音,陆晏开窗的手一顿,抬眼刚好对上沈倾那双满是错愕的黑亮眸子。 已经被沈倾发现,陆晏索性干脆利落的一跃落入屋内,从容不迫走到沈倾面前,眸中缱绻不断蔓延,轻柔的嗓音中又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是我,皎皎。” 皎皎是陆晏给沈倾取的小名,他说曾经的沈倾就像是一束皎白的月光,毫无征兆的闯入他的视野,照亮了他心底的大片黯淡。 微妙的气氛凝滞片刻,沈倾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陆晏贪婪的看着沈倾明媚的面容,似是怕她再次突然消失,而后直言回应,“想见你了,就来了。” 沈倾一怔,显然没预料到陆晏竟然会这般直接,一时间不由得微微红了耳尖。 两年未见,陆晏的变化属实有点大。 不经意间,余光瞥到桌案上自己的画像,陆晏眸色先是一顿,旋即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弯起。 微微向前逼近几分,望着沈倾的眼睛,心情颇好的柔声询问道,“我的画像?所以我不在的日子,皎皎也很想我对不对?” 沈倾眸底闪过一丝羞涩,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蝉衣的声音,“小姐,三公子过来了。” 穆子谦在穆家排行第三,因为和沈倾只是表面夫妻,所以蝉衣从未喊过他姑爷,始终都以三公子相称。 闻言,屋内两人皆是神色一变。 沈倾有些诧异,成婚至今近一年,穆子谦鲜少踏足她的院子,更不会在天黑之后过来,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陆晏眸底的暖意倏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透彻心底的寒凉,抬头看向沈倾的瞬间又快速恢复如常,“我先出去。” 沈倾也清楚此时还不是和穆子谦摊牌的时候,点头应下。 陆晏抬步朝着窗边走去,离开时不忘将桌案上的画像收走,这种东西,要是被穆子谦看见了,怕是会将沈倾置于不利之地,还是他收着比较合适。 陆晏从窗边消失的瞬间,穆子谦推门而入,眉头微蹙,明显来的不情不愿。 沈倾收回目光,抬头瞥了穆子谦一眼,没有丝毫委婉,直问来意,“你来干什么?” 穆子谦一噎,看向沈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打量,以往他过来的时候沈倾对他虽然谈不上多热络,但也不会这般不耐烦,所以她这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介怀? 想至此,穆子谦心头不由得升起几分愠怒,受委屈的是林雪芙,丢脸的是他这个侯府公子,沈倾有什么可憋屈的? 但一想到白天送穆雪柳出门时她对自己的警告,穆子谦又暗暗将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 “今天晚上,我宿在夫人这里。” 沈倾微微诧异,穆子谦不是一向为林雪芙守身如玉,就连新婚夜都只是喝了交杯酒便以云鸢离世不久暂时不宜行房事为由匆匆离开了,在回门之日见到她和宜宁侯府的关系僵硬不堪之后更是接连几个月都不见踪影,今天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转念一想,沈倾就猜到了应该是穆雪柳的手笔。 今天阳陵侯府抬林雪芙过门的声势虽然浩大,但对外却是十分低调,毕竟穆家虽然宠爱林雪芙,但心里也清楚此事属实有违礼法,若是外面传的狠了,那些个御史免不了要在朝堂上参阳陵侯一本,可饶是如此,穆雪柳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赶了过来,所以府内必定有她的眼线,那么知道穆子谦和她始终未圆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这般,是想要将曾经未行的礼数补全了? 不过,沈倾可没心思同一个渣男行鱼水之欢。 若是新婚那夜,嫁为人妻,行夫妻之事是她该尽的责任,她无话可说,可经历了这一年的变数和愈发看清穆家上下的嘴脸之后,沈倾对穆子谦只剩下了满心的嫌恶和厌烦,更何况,心里已经决定要和穆子谦和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出这么一番牵扯。 于是沈倾直接拒绝,“不必。” 穆子谦眉头蹙起的幅度愈发明显,沈倾弄这么一出出来,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关注吗,如今他主动过来,她竟然还拿乔起来了? “沈倾,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要仗着姐姐今日护着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在府中为所欲为了,这里,是穆家!” 沈倾抬头对上穆子谦森冷双眸,脸上讥讽不掩,“穆家?一副空壳子罢了,你现在吃的用的哪一个走的不是我沈倾的账,既然穆三公子这般清高,那从明天开始吃穿用度便自己解决吧,我沈倾不管了。 还有,太子侧妃白天才下了禁足令,穆三公子晚上这就出来到处乱窜了,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嚣张了?” “你!” 穆子谦瞬间怒气上涌,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这般不给他面子,却听沈倾继续火上浇油,“时候不早了,穆三公子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林姨娘就要将你拒之门外了。” 听沈倾提起林雪芙,穆子谦却是瞬间又冷静了下来,“沈倾,你既是我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该给你的我自然会给你,但不该求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奢望。” 沈倾轻触茶盏,“那不知道什么是穆三公子能给我的?什么又是穆三公子不能给我的?” 穆子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转头就走的念头,平复片刻才对着沈倾认真说道,“孩子,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稳住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但是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插足我和芙儿之间的感情,我爱她,所以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话落,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今日之事,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闻言,沈倾倏地就笑了,“穆三公子嘴上说着深爱林雪芙,当初在宜宁侯府的时候却几次三番登门造访,费尽心思讨我娘亲欢心一心迎娶我过门,这般说来,三公子的爱属实是有点廉价了。” 被沈倾戳中痛处,穆子谦瞬间脸色涨红,不过脑子倒是还算清醒,“当初之事已经过去,无须再提,现在我同你说的是孩子的事情,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从今天开始,接连一段时日我都可以留在你的院子里,直到你怀有身孕,但是前提是你必须保证再也不能为难芙儿。” 穆子谦细细想过了,虽然府中穆家上下都护着林雪芙,但沈倾毕竟是当家主母,若是她想要刻意为难,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比如今天。 最主要的是,穆雪柳给他下了死令,让他在一月之内必须同沈倾圆房。 既然注定躲不过,穆子谦便想着在此基础上多为林雪芙争取点什么。 沈倾没有应声,穆子谦以为她在斟酌利弊,却不想沈倾突然出声,言语中的认真比他还要清晰,“今天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是吗?” 第7章 皎皎,我会对你好 穆子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沈倾是在耍他,当即恼羞成怒,“沈倾,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你的房中。” 在穆子谦眼里,女子就该以夫君为天,所以他大发慈悲想要给沈倾一个孩子,沈倾就应该感恩戴德,可沈倾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让穆子谦不由得愈发厌恶起来,也就是穆雪柳的命令不能违背,否则他怎么可能和沈倾浪费这么多口舌。 沈倾对上穆子谦的双眼,神色认真极了,“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再给你一巴掌醒醒脑。” “你!” 穆子谦一口气梗在喉咙,半响后才缓息过来怒骂出声,“泼妇!” 见沈倾神色微变,穆子谦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等着在府中孤独终老吧。”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待穆子谦的身影消失不见,蝉衣才走到沈倾身侧,止住她意欲倒茶的动作,“小姐,时候不早了,过多饮茶影响睡眠。” 沈倾应了一声,松开茶盏,没再动作,蝉衣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跟前,满眼心疼,“小姐,穆三公子怎么就是这样的人呢。” 当初的穆子谦,温文儒雅,相貌堂堂,不只是云鸢,就连她也觉得穆子谦是个难得的良人,可谁知沈倾过门之后穆子谦竟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对,也不是变了,而是他本来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当初掩饰的太深罢了。 沈倾轻笑出声,“小小年纪,怎么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穆三公子好也罢,坏也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你又何必日日挂怀。” 蝉衣心头憋闷,“可他终归是您的夫君。” 沈倾神色一顿,眉眼微凝,“现在是,以后,还不好说呢。” 蝉衣一怔,随即快速抬头,“小姐,您的意思是……” 沈倾点头,印证她心头猜想,然而蝉衣脸上的忧思却是更甚,“历朝历代,世人待女子素来苛刻,饶是小姐侯府嫡女之尊,想要和离也非易事。” 蝉衣此言一点不虚,虽然当今陛下性情宽厚,对女子相较以往又宽待了几分,可若是想要在穆子谦没有什么大错处的情况下和离,也是难如登天的。 沈倾却不这么想,“没有机会,那我们就自己创造机会。” 蝉衣一喜,“小姐有主意了?” 沈倾满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暂时没有。” 蝉衣:“……” 亥时已经过半,蝉衣本想侍候沈倾宽衣就寝,却被沈倾拒绝,“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蝉衣应下,刚要转身,就听沈倾又开了口,“对了,明日一早吩咐下去,以后三公子的膳食就不用准备了,另外各院吃穿用度一律减半。” 这一年来,为了阳陵侯府能够吃好穿暖,沈倾搭了不少自己的银子进去,如今脸皮都撕破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花这冤枉钱,不仅如此,沈倾还要把曾经花出去的那些都收回来。 听完,蝉衣只觉得满心痛快,笑意盈盈开口,“好,那明早再给小姐加一盅金丝燕窝。” 之前在宜宁侯府的时候,每日一盅金丝燕窝是沈倾的标配,可自从嫁到阳陵侯府后,这习惯便改了。 因为阳陵侯府不仅没有宜宁侯府百分之一的富贵,还满是数不尽的烂窟窿,而沈倾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太过特殊,于是便入乡随俗的也跟着精简了不少,燕窝珍贵,自然是要第一个削减掉的。 沈倾眉眼微弯,“好。” 蝉衣转身离开,将门掩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微合的窗子应声而开,陆晏一跃而入,怀中画卷已经不知所踪。 沈倾坐直慵懒着的身子,给陆晏倒了一杯温水。 陆晏接过,浅浅抿了一口,便坐到沈倾身侧,神色微凛,“皎皎,刚刚你和穆子谦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沈倾轻应一声,没有什么大反应。 不过就是夫妻感情不睦罢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陆晏知道就知道了。 见沈倾没什么情绪起伏,陆晏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他对你不好。” 沈倾轻笑一声,身子继续朝后靠去,“表面夫妻罢了,好或不好又有什么所谓呢,总之我不会苛待我自己便够了。” 下一瞬,陆晏的身体突然靠近,看着沈倾的眉眼也愈发认真,“皎皎,我会对你好。” 音量不高,却似誓言一般掷地有声。 沈倾微微侧眸,怎么感觉陆晏话里有话? 不等沈倾过多思虑,陆晏已经继续出声,“我会帮你和他和离,你放心,男人不都如他那般表里不一,我说话算话。” 沈倾自是信得过陆晏的人品的,只不过和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急不得,便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回盛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城距离盛京,少说也有千里。 而且,之前在云城的时候,陆晏身边的人便提过,陆晏身子不好,云城气候宜人,是最适合他养病的地方。 陆晏放下手中杯盏,再次对上沈倾精致的眉眼,眸中温柔缱绻丝毫不掩,说话亦是直白,“年纪到了,该成家立业了,心上人在盛京,便回来了。” 沈倾心脏一滞,不过还是佯装着糊涂开口,“所以来看我只是顺带?” 陆晏摇头否认,“自然不是,趁夜出门,当然是为了寻心上人。” 沈倾继续装蒜,“找心上人都找到阳陵侯府后院来了,这可不是……” 沈倾的话还没说完,陆晏便打断她的话,身子微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感受着陆晏柔和的眸光,沈倾不由得心跳微微加快。 陆晏直言开口,“皎皎,我是为你而来。” 心上人,就在眼前。 …… 沈倾失眠了。 一闭眼,脑海里便是陆晏那双勾人心魄的深邃眸子,他说,他是为她而来。 满面柔情,仿佛就要溢出来似的。 陆晏是沈倾的情窦初开,亦是沈倾的心头月光,在娘亲生病前,沈倾也曾幻想过两人携手余生,只不过,后来的那场临终嘱托,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陆晏竟然在这个当口再次出现,还向她表明了心迹。 说实话,听到陆晏的心意,沈倾自然是心动的,只不过,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沈倾。 虽然生了和离的心思,但沈倾没有忘记,她现在头上顶着的,还是阳陵侯府当家主母的名头。 第8章 名副其实富三代 翌日一早,蝉衣过来侍候沈倾梳洗,就见她眼睑之处一片青黑,“小姐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沈倾揉了揉眉心,精神有些萎靡的点点头。 梳洗完毕,蝉衣遣退一众下人,一边为沈倾按揉穴道缓解,一边问道,“小姐可是为昨夜之事伤神?” 沈倾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燕窝放进嘴里,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味道,“不是,他还不值得我耗费心神。” 蝉衣刚想再问,就见沈倾微微沉思,而后开口道,“陆晏回来了。” 蝉衣一怔,按揉穴位的手指也跟着一顿。 蝉衣是自小跟着沈倾的,所以再清楚不过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曾经蝉衣就觉得,如果不是陆晏的身子太差,于沈倾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只不过,如今再说这些显然意义不大。 等等! 沈倾这些时日都在府中,下面递进来的消息也都尽经她手,她毫不知情,也就是说陆晏是直接过来的? “陆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奴婢怎么不知道?” 沈倾实话实说,“昨夜。” 蝉衣神色微惊,深更半夜? 思虑片刻,蝉衣脸上染上一抹认真之色,“小姐,陆公子若是再过来,您可务必要和奴婢说一声,奴婢好在门口守着。” 沈倾抬头看她,“你不觉得有违礼法?” 蝉衣神色自然,“礼法什么的,若是以往,遵守一下倒也无妨,可是如今,奴婢更觉得,只要小姐欢喜,便够了。” 阳陵侯府就不是个尊崇礼法的地方,否则昨天也不至于干出把宠妾灭妻摆在台面上的混帐事。 沈倾笑笑,“你倒是看的通透。” “一会把我的嫁妆单子和自我接手府上中馈之后的账本都取过来。” 蝉衣应下,“小姐是要算账吗?” 沈倾点头,“嗯,算算阳陵侯府还有多少家底,也好决定以后他们过什么日子。” 闻言,蝉衣瞬间眉开眼笑,见沈倾不打算给阳陵侯府众人好过,她顿时觉着舒心多了。 阳陵侯府的这群人,明明吃沈倾的,用沈倾的,却还时不时就想站在沈倾头上踩她一脚,这番行径,就连蝉衣这个丫头都快看不下去了,偏生沈倾却隐忍了差不多一年。 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用过早膳,沈倾便坐在桌案前细细查看起账本来。 蝉衣不懂这些,便一会过来给她续杯茶,一会又过来给她捏捏肩,也算是变相为沈倾分担了些。 沈倾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算是大概理清这些账目。 沈倾去年五月末嫁到阳陵侯府,七月初接管府中中馈,至于刚刚好八个月,而在这短短八个月中,沈倾总共贴补了阳陵侯府足足一万三千两银子,才使得阳陵侯府众人这一年来能够吃好穿好。 当然,这还不包括沈倾隔三岔五给阳陵侯夫人送过去的那些珍奇宝贝,若是细算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两了。 可饶是如此,穆家上下却是没有一个感激她的,有的只是数不尽的算计和欺压。 理清账目,沈倾又起身去库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嫁妆。 宜宁侯府家底殷实,云鸢又是皇商云氏唯一的千金,所以沈倾出嫁的时候规格比之公主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嫁妆,就有足足一百二十台,再加上三十五间地段极好的商铺,京郊的三百亩良田,价值少说也有百万两,所以沈倾才敢有底气说,若是没有穆家,她只会过的更加潇洒。 当年云鸢出嫁的时候,恰逢皇商云氏举家迁离,所以便把盛京里经营最好的那些铺子都给了云鸢做陪嫁,剩下的则是悉数出售,转换成银钱也一并加到了云鸢的嫁妆里。 而今,云鸢已死,这些便又都悉数归了沈倾所有。 所以沈倾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三代,那一身身家加起来,整个盛京城还真没几个家族能比得上的,又有宜宁侯府嫡女的身份加持,所以才十三岁时求婚配的世家子弟便够排得上两条街,然而,最后却嫁了一个最差的。 沈倾拿着嫁妆单子细细比对了一番,发现除了她送给阳陵侯夫人的那些,还少了两对玉如意,三只翡翠玉镯,三幅名家真迹,还有五套珍珠和黄金的头面以及八颗南海夜明珠。 库房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她手里,另一把,则是在前任主母阳陵侯夫人的手里,所以缺失物件的下落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折腾完这一通,已经将将午时,沈倾便直接回了院子用午膳。 和府中各个院子吃穿用度一律削减不同,沈倾的饮食愈发的精致丰富起来。 沈倾刚放下筷子,便有丫头传来消息,说阳陵侯夫人唤她过去。 沈倾轻嗤一声,“这才一个上午就受不住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蝉衣示意丫头们收拾,自己则是跟上沈倾的步伐,满脸不屑,“都是活该,之前有好日子不珍惜,非得折腾到今天的境地才罢休。” …… 齐福堂和听澜院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加之沈倾又刻意放缓了速度,所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齐福堂里坐了不少人,怒气翻涌的阳陵侯夫人,神色难看的穆子谦,小鸟依人偎在一旁的林雪芙,除了早上请安之外几乎常年闭门不出的两个姨娘,还有一个府上待字闺中的庶女,可以说,除了阳陵侯本人,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来了。 沈倾对着阳陵侯夫人虚行了一礼,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笑意盈盈开口,“今天人倒是够全的,母亲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宣布?” 见沈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阳陵侯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早上和中午都没怎么用膳,胃部更是隐隐有些作痛。 “沈倾,你是当家主母,理应照顾好府中上下吃食用度,可今早和中午各个院子的膳食都差了一个档次不止,谦儿更是两顿膳食的影儿都没看到,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还有,作为儿媳,竟然连最基础的晨昏定省都做不到,这就是你这个宜宁侯府嫡女该有的教养吗?” 看到早膳的时候阳陵侯夫人便瞬间气怒,以为沈倾是在故意苛待她,本想在沈倾过来请安的时候发难,却发现沈倾竟然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露面,怒气不断上升,在看到清汤寡水的午膳之后,终于彻底爆发。 第9章 算账 至于穆雪柳的嘱咐,一开始的时候阳陵侯夫人还记得,所以本想稍稍为难一下沈倾施施压就算了,却不想她竟然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最后阳陵侯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当即召了府中上下的所有主子过来,说什么也要让沈倾给个说法。 昨日之事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所以就算后来沈倾百般刁难他们也只能忍耐,可今日不同,蓦然削减府中上下的吃食,怎么说都是沈倾的错。 沈倾气定神闲的品了一口茶,才开口道,“母亲说的没错,我是当家主母,理应照顾好府中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可耐不住账上空缺,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至于晨昏定省,母亲莫不是忘了,昨日太子侧妃才对母亲和夫君下了禁足令,责令母亲和夫君好好反省昨日过错,我自是不敢打扰。” 话落,微不可察的瞥了穆子谦一眼。 穆子谦顿时一阵心虚,可一想到沈倾今日所为,瞬间腰板又挺直了几分。 昨天是他们错了不假,可这并不是沈倾苛待府中上下的理由,尤其是他这个夫君,更是直接被断食了,简直荒唐! 听沈倾提起穆雪柳的禁足令,怒气上涌的阳陵侯夫人倏然清醒几分,“早上请安一事暂且掀过,账上空缺又是何时的事,你为什么没有提前禀告于我?” 阳陵侯夫人死死盯着沈倾的眼睛,想要看看她究竟能作何说辞。 “既如此,那今日我便好好给母亲算上一算府上的账目。” 见阳陵侯夫人终于说到点子上,沈倾不疾不徐将上午理清的账目一一复述出来,“首先是府中各个主子的吃穿用度,父亲和母亲每月大概都是百两,我和夫君每月八十两,四小姐五十两,两位姨娘各三十两,这就是四百七十两; 其次是府中各个主子的月钱,父亲有俸禄,不走账上,母亲每个月是六十两,我和夫君各五十两,四小姐三十两,两位姨娘各二十两,这又是二百三十两; 再次是府中下人的月钱和用度,一等丫头每月五两,府中一共十个,这是五十两,二等丫头每月三两,府中共二十八个,这是八十四两,仆役洒扫后厨共六十八个,每月八钱到二两银子不等,共计八十六两,每月用度算上八十两,这些刚好三百两; 阳陵侯府是世家大族,人情往来每月少说也要三百两; 逢年过节大肆采买,再加上换季衣物购置,平均下来每个月算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不说别的,光是这些加起来,每个月就是一千四百两。 我去年七月初从母亲手中接管中馈,至今刚刚好八个月,当时账上仅剩下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分文未动,如今账上是三千三百两,多出来的那一千八百两是我拿自己的银子贴补的,再加上这八个月来的大小明细,我一共贴补了一万三千两银子,饶是这般,母亲还觉得账上不算空缺吗? 至于母亲问我为何未向您禀告一事……母亲交付中馈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千五百两,而后更是只出不进,所以账上空缺母亲当真不知情吗?” 沈倾每说一项,阳陵侯夫人脸上的心虚就多一分,她也是掌过家的人,自然知道沈倾说的都是实情,当初若不是账上空缺严重,她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就将掌家之权交出去,如今被沈倾条理清晰的摆在明面上,阳陵侯夫人瞬间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偏生穆子谦还自作聪明的继续拆台。 “只出不进?你在说什么胡话! 且不说光是父亲的俸禄每年就有九千多两银子,阳陵侯名下的八间铺子加起来每年少说也有八九千两的盈利,再加上京郊的二百亩良田,粗略来算每年差不多就有近两万两的收入,怎么可能会只进不出?” 待穆子谦说完,沈倾当即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阳陵侯夫人,“母亲,夫君说的可都属实?” 阳陵侯夫人沉默不语,穆子谦刚要继续回怼沈倾,却被一旁的林雪芙倏地拉住了衣袖。 穆子谦当即回神,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神色,心中有猜测渐渐成型。 怪不得昨晚沈倾说他们穆家现在吃她的用她的,原来竟是真的。 见阳陵侯夫人不语,沈倾只当她默认了,继续询问出声,“按照夫君所言,府上每年都有近两万两的收入,可我掌家足足八个月却是分文未见,父亲的俸禄我这个做儿媳的不敢过问,可府上铺子和田地的收入又去了何处,母亲可知?” 感受到众人愈发浓烈的打量目光,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连忙转头看向林雪芙,“雪芙,我头好疼,快扶我进内室。” 林雪芙会意,当即起身扶住阳陵侯夫人微微倾斜的身子,“姑母,你怕不是头痛病又犯了吧?” 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老嬷嬷,“张妈妈,快去请大夫来。” 沈倾冷眼看着眼前阳陵侯夫人姑侄俩自导自演的一幕,凉凉出声,“既然母亲身子不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但是掌家一事,沈倾自以为年岁尚浅,难以胜任,本想还给母亲,却不想母亲身体竟然抱恙,那便等晚上父亲回来细细商议一下,看看究竟是交给梁姨娘合适还是交给秋姨娘合适。” 听此,阳陵侯夫人下倾的身子当即一顿,旋即缓缓坐回了原位,自顾自的抿了口茶,而后自圆其说,“喝口茶好多了,雪芙,进去把我的药拿出来。” 说完,才看向沈倾,“不过是院中琐事,哪用得着惊扰你父亲,你是府中唯一的少夫人,又是宜宁侯府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女,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担得起这掌家之权。” 沈倾面露为难,“那侯府名下的铺子和田地……” 阳陵侯夫人神色尴尬的笑了笑,“这段时日事情太多忙忘了,经你提醒才想起来,铺子和田地的盈利沿袭从前都交到了我手上,你父亲的俸禄也大半都给了我……” 说至此,阳陵侯夫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去年你和谦儿成婚,彩礼和酒宴都花费不少,所以现在我手上能用的银钱也不多,母亲知道你嫁过来的时候娘家陪嫁了不少银两和铺子,所以你看能不能暂时先垫上,只要坚持到年底铺子田地盈利下来,也就好起来了。” 第10章 夫君纳妾,正室出钱? 阳陵侯夫人的态度瞬间就软了不少,不过对于沈倾已经贴补进去的那一万三千两,却是只字不提。 本以为沈倾怎么也不至于继续拂了她的面子,毕竟以沈倾名下的那些财产,别说养一个阳陵侯府,就算是养十个阳陵侯府都是绰绰有余。 如阳陵侯夫人所想,沈倾确实不缺银子,不仅不缺,商铺库房里还堆积如山,但这妨碍不了沈倾不想当冤大头。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自古以来,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那些小门小户都以花女子的嫁妆为耻,咱们阳陵侯府好歹也是先皇钦封的三侯之一,断不该明知耻辱还自取其辱。” 阳陵侯夫人顿时被沈倾的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干巴巴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沈倾直言开口,“母亲既已将掌家之权交给我,那么按理来说府中名下所有财产都应一并交由我打理,所以母亲若是还想继续让我掌家,就请将侯府名下商铺田地的地契都一同交给我。 至于我之前贴补的那一万三千两,一时还不上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视若不见,母亲先给我补全一部分,剩下的,我会从账上一点点扣回来。” 阳陵侯夫人眉眼冷凝,显然十分不赞同沈倾的解决方式,“你已经嫁到了阳陵侯府,便是阳陵侯府的一份子,谈何你我之分,还说什么从账上再扣回去,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商铺田地的地契还有得商量,至于那已经花出去的一万三千两,阳陵侯夫人是说什么也不想给的。 依她所想,沈倾既然已经嫁过来,别说什么一万三千两,就连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都是归他们穆家所有的。 沈倾轻笑一声,“母亲又错了,账上钱财不足,我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家用,按时发放下人们的月钱,是我这个当主母的宅心仁厚,但这并不意味着欠下的就不需要还了,毕竟,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夫君昨夜还过来同我商讨子嗣一事,那我就更应该为以后的儿子准备彩礼,女儿筹备嫁妆了,母亲觉得是也不是?” 沈倾这话一落,阳陵侯夫人和刚刚从内室出来的林雪芙脸上的神情同时凝住了。 穆子谦主动找沈倾谈及子嗣问题? 感受着两人强烈的目光,穆子谦额头上冷汗直冒,低声凑到林雪芙耳边,“芙儿,我有我的苦衷,你等我一会和你解释。” 解释? 也就意味着这件事穆子谦是真的做了。 林雪芙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摇摇欲坠,看起来脆弱极了。 穆子谦满脸心疼,不顾众人在场心疼的将林雪芙的小手攥在手里,无声安抚。 阳陵侯夫人渐渐败下阵来,可还是不愿意将手上的银子交出去。 好在此时林雪芙把药递了过来,服下后阳陵侯夫人又假意头痛扶额,试图蒙混过去。 却不想,沈倾竟然步步紧逼,“母亲这是不赞同吗?既如此,那从今天开始就劳烦母亲继续掌家了,至于补贴的一万三千两银子,账上凑不齐,我便先将现有的都拿走,剩下的,待母亲日后哪天想起来了,再还我便是。” 说着,沈倾转身欲走,却被阳陵侯夫人连忙拦住,“等等,我何时说不同意了,既然说了让你掌家,所有钱财自然就该交由你处置。” 而后转头看向张妈妈,“张妈妈,去将我匣子里的那五千两银票和侯府名下的一众地契拿过来。” 说完,又看向沈倾,“去年年末你父亲一共给了我六千两,加上铺子田地营收的八千两,一共是一万四千两,除去之前办婚事留下的亏空,而今只剩下五千两,全都给你就是。” 阳陵侯夫人满脸心痛,如果不是实在不想接手阳陵侯府这堆烂摊子,也不想将掌家之权交到两个姨娘手里,她才不会让步这么多。 最主要的是,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不能被阳陵侯知道。 沈倾知道这五千两定然不是阳陵侯夫人手上全部的银钱,不过也没有再继续逼迫。 事情总要循序渐进的来,急于一时是会引起反弹的,现在这些,便是阳陵侯夫人能接受的最大程度。 张妈妈将阳陵侯夫人要的银票和地契拿过来,阳陵侯夫人悉数交到了沈倾手里,“这样你可满意了?” 沈倾笑笑,“母亲说的哪里话,不过掌家之事暂且解决了,嫁妆一事还请母亲给儿媳些指示。” 听沈倾提起嫁妆,阳陵侯夫人心头瞬间又是一颤。 沈倾继续出声,“上午的时候我拿着嫁妆单子比对了一下,发现少了不少东西,不知母亲可知情?” 虽然库房的钥匙只有她和沈倾有,但是阳陵侯夫人还是选择了不认账,“少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沈倾早就知道阳陵侯夫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一个个列举出来,“两对玉如意,三只翡翠玉镯,三幅名家真迹,还有五套珍珠和黄金的头面以及八颗南海夜明珠,我粗略算了算,差不多八千两银子,之前我还以为是母亲喜欢拿着赏玩去了,却不想母亲竟然也不知情,这般说来,那就只能是盗窃了……” 沈倾声音一顿,随即转头看向蝉衣,“蝉衣,报官,就说府中遭窃,偷东西都偷到咱们阳陵侯府头上了,一定要让京兆府严查!” 蝉衣应下,刚要往出走,就又被阳陵侯夫人拦下,“回来!” 蝉衣转身,一脸疑惑的看向阳陵侯夫人,沈倾亦然。 阳陵侯夫人尬笑了声,“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是我让张妈妈取的,没丢,没丢。” 沈倾面露疑色,“母亲取那些东西作甚?” 说完,沈倾倏然看向林雪芙的发髻之间,神色微凛,“林姨娘头上的这枚金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我嫁妆里那些头面的一部分吧?” 闻言,林雪芙当即面色一白,而后满脸惊愕的看向穆子谦,“表哥?” 被沈倾当众拆穿,穆子谦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开口,“你别为难芙儿,这发钗是我送她的。” 见穆子谦和林雪芙都被牵扯其中,阳陵侯夫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够了!是我授意谦儿把东西送雪芙的。” 话落,阳陵侯夫人顿了顿,才语重心长的继续开口,“你也知道,当初为了娶你过门,侯府几乎搭了大半身家进去,以至于抬雪芙进门的时候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所以我便从你的嫁妆里翻了些出来,虽然名贵,但于你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损失,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沈倾直接就笑了,“也就是说,他穆子谦想纳妾,还得我这个正室出银子?” 第11章 夫君气节,令人敬佩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虽然沈倾这话说着没毛病,可她却是怎么听怎么逆耳。 “你这是什么话,你既已经嫁给了谦儿,便是夫妻一体,就非要分的那般明白吗? 更何况,雪芙本就和谦儿青梅竹马,却只能以妾室之身入门,本就是委屈了她,你这个正室多宽待她一些有何不对?” 听着阳陵侯夫人越发离谱的言辞,沈倾毫不留情戳破她的那真实想法,“夫君为何会舍弃青梅竹马的林雪芙转而娶我过门,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今又想将我放在正室的位置上劳心劳力,自己去同心上人双宿双栖,不觉得这样太过得寸进尺了吗?” 心思悉数被沈倾戳破,加之两个姨娘还在场,阳陵侯夫人顿时怒不可遏,“混账!身为正室竟然这般没有容人之量,还公然顶撞婆母,你这是要造反吗!” 沈倾寸步不让,“若是身为正室就要委曲求全,任人欺凌,那这正室不做也罢!” 阳陵侯夫人双眸圆瞪,怒指沈倾,“你!” 见场面愈发混乱,双眸微红的林雪芙主动站出来缓和情势,“姑母和姐姐别吵了,此事是我的不对,姑母表哥疼宠是我的荣幸,但我不该不顾大局悉数接下,是我不懂规矩,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说完,抬手从发髻上将那枚金钗取下,恭敬递到沈倾手中,“这本就是姐姐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应该,剩下的那些,一会我会差人送到姐姐的院子,如此处置,姐姐觉得可否?” 沈倾身形未动,蝉衣上前接过林雪芙递过来的金钗。 沈倾嘴角微扬,“林姨娘果然识大体,难怪母亲夫君偏宠。” 林雪芙柔声开口,“姐姐谬赞了。” 至此,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不过阳陵侯夫人心口还是堵着一口气,忍耐片刻还是没忍住,“地契也交了,嫁妆也还了,那你便解释一下谦儿今早和中午的膳食为何都不知所踪?” 沈倾讥讽一笑,“那当然是夫君自己的意思,夫君清高,不愿用我的银钱,此番气节,令人敬佩,我这个做正室的再不识大体,也不能公然拆了夫君的台,所以不仅今天的两顿膳食没有,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不会插手。” 穆子谦一阵心梗,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倾竟然这般记仇,看着沈倾满是戏虐的沈倾,穆子谦更是拉不下脸来求这个情,只得愤愤别过头去。 不就是几顿饭吗,他又不是吃不起! 心头想法刚落,就听沈倾继续说道,“对了,不止膳食,还有月钱和用度,都一律取消。” 穆子谦心头梗的更厉害了,偏生沈倾还一脸的笑意盈盈,“这般算来,夫君还给账上省了不少银两,不愧是府上唯一的嫡公子,当真是会为全府考虑的,沈倾佩服。” 现在,不只是穆子谦心梗了,就连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也觉得憋闷了。 穆子谦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潇洒公子,哪里有余钱可言,沈倾不给,就只能是她们这个做母亲和青梅竹马的出了。 林雪芙心头有点埋怨,昨天都在沈倾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晚上竟然还不长记性的往沈倾那里凑,最后惹出来一顿烂摊子还要她们收尾,不过面上却是未表露出来分毫。 寄人篱下该如何做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一点,我想提醒一下母亲和夫君,太子侧妃虽说出身侯府,但如今也算是东宫半个主子,昨日侧妃娘娘亲口下的禁足令,母亲和夫君还是遵守一些的好。” 话落,沈倾同众人道别,带着蝉衣转身离去。 这一次,倒是没人敢拦。 …… 哺时的日头还有些晒,沈倾却觉得舒适极了,任由日光落在自己的头顶。 “小姐,刚刚您朝夫人讨要地契的时候,夫人明明满心不愿但最后还是给了,明面上,夫人是不想让府上中馈落在两个姨娘手里,可奴婢总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蝉衣是自小就跟着沈倾的,阅历和聪慧程度都远超一般的丫头。 “那你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蝉衣想了想,才开口道,“去年的时候,您刚过门两个月不到夫人就把侯府中馈交到了您的手上,这说明夫人是急切想甩下这烫手山芋的,而今的情势比之去年也不逞多让,主持中馈十有八九还是要自己垫银子,可饶是如此,夫人依旧不愿让两个姨娘碰一点中馈掌家之权,虽然这可以解释为夫人不想让两个姨娘威胁到她的正室之位,但奴婢还是觉得,夫人的反应有些过于大了,尤其是您提及到侯爷的时候,夫人的眼底还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所以奴婢就觉得,夫人应该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不想被侯爷发现,而这秘密,应该还和中馈有关。” 沈倾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思虑事情愈发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了。” “前些年的账本我无意间翻查过一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细细推敲一下,便能发现有不少账都是对不上的。” 蝉衣神情一怔,“夫人挪用了账上的银子?” 沈倾点点头。 蝉衣还是有些不解,“中馈都是夫人主持的,她需要银子大可直接去取,偏生还要偷偷摸摸的,难不成是用途不正?” 沈倾笑笑,“倒也不能算不正,但也不能被阳陵侯知道,否则,轻则大吵一架,重则威胁到她的正室之位。” 蝉衣眼睛倏然一亮,“那就只能是……贴补娘家了?” 沈倾“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林氏出身不高,但胜在陪阳陵侯走过最艰难时刻,所以才能稳坐正室之位,毕竟,梁姨娘和秋姨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都远比林氏更适合这个正室之位。” 阳陵侯并不是老阳陵侯嫡出,而是老阳陵侯驻守边疆归来的时候带回来的。 昔年,老阳陵侯刚刚成婚,边疆便战事告急,又赶上老武烈侯病逝,武烈侯作为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要守丧,镇国将军又在驻守西边疆土无暇多顾,于是出征人选便成了难题。 这时候,是成婚刚刚月余的老阳陵侯站了出来,自愿请缨,远赴边疆,这一走,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后,老阳陵侯凯旋,身后却跟了一大一小。 第12章 谢家昭华 大的是老阳陵侯在边疆时候的美眷,小的则是二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阳陵侯。 昔日誓言成了一句空话,苦等十六年的老阳陵侯夫人心如死灰,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老阳陵侯功高封侯,美眷一跃成为侯府正牌夫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不过因为在边疆久经风霜,美眷的身子并不是太好,没过几年也开始卧病在床,老阳陵侯爱妻心切,远离朝堂开始日日陪伴在侧。 那段时日,也是阳陵侯府最艰难的时候。 侯府权势渐弱,又因为老阳陵侯夫人一事,以至于阳陵侯到了成家之年想要娶一房贵女都成了问题。 最后,是仅为八品县丞的林家主动上门说亲,才使得阳陵侯免了一众非议。 然而,日子依旧不好过。 因为银钱空缺,府中下人寥寥无几,许多事情甚至需要阳陵侯夫妇亲力亲为。 直到老阳陵侯也因为爱妻病逝身体日渐虚弱,请求先皇将爵位传给阳陵侯,后面的日子才渐渐好转过来。 所以,哪怕后来娶的姨娘个个都比林氏身份高贵,阳陵侯也没有生出过动摇正室的心思。 听完,蝉衣陷入沉思,老阳陵侯保家卫国固然令人敬仰,可老阳陵侯夫人也实属无辜,而阳陵侯夫人林氏虽然陪阳陵侯走过艰难岁月,其心坚韧可见一斑,但这也不是她恣意为难沈倾的理由。 “小姐可准备将夫人所为告诉侯爷?” “暂时不准备,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出去转转。” …… 沈倾带着蝉衣将阳陵侯府名下的八间商铺挨个转了一遍,其中生意最好的当属位于城中的首饰铺和成衣铺,单是这两间每月就少说有五百两的盈利。 其次是城南的两间糕点铺子,每月也能有三百两的盈利。 剩下的四间,要么地段不好,要么经营不好,盈利加起来每个月也到不了二百两。 不过,饶是这般,加上京郊的二百亩田地,每个月的盈利也有一千两银子了,所以穆子谦的每年八九千两还是说少了,也难怪阳陵侯夫人不愿意撒手。 折腾完这些,沈倾又带着蝉衣到自家的成衣铺子转了转。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换季的衣裳也该筹备起来了,阳陵侯府上下都被沈倾削减了用度,衣裳的数目和质量自然也要降一个档次,所以沈倾自然不准备再和他们一起。 刚到铺子门外,沈倾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这件衣裳是我先看上的,自然是要归我。” “你先来的又怎么样,我是武烈侯府的嫡小姐,你难道还想和我争不成?” “武烈侯府的嫡小姐又怎么了,难道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奈我何?” 随之而来的是咻咻的鞭子声,另一方的气势瞬间就弱了几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倾掀帘入内,果不其然就见谢昭华手中挥舞着鞭子,一脸的盛气凌人模样。 武烈侯府是武将世家,常年驻守边疆,所以子嗣甚是单薄,谢昭华又是武烈侯府最小的小姐,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所以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但凡她看上的东西,哪怕是抢,也要弄到手。 而沈倾,因着继母的那层缘故,和谢昭华也有几分过节。 “谢小姐想耍威风就回你的武烈侯府去耍,我的铺子,还轮不到你撒野。” 听到沈倾的声音,谢昭华倏然转头,就见她着了一袭红色簇花长裙款步而来,随着步伐的走动,裙摆处的牡丹花也徐徐摇摆起来,好似活了一般。 “沈倾?” 看着又一张她不喜欢的脸,谢昭华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 “这间铺子是你的?” 沈倾侧头睨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当即小跑过来,唤了一声“东家”。 闻言,谢昭华眉头蹙起的愈发明显了。 从小到大,她都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直到遇到沈倾。 论地位,沈倾与她同为侯府嫡女,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论容貌,沈倾五官精致绝伦盛京少有人能及,她比不过;论财富,沈倾年纪轻轻便坐拥钱财无数,她更比不过,所以两人第一次在拍卖行见面的时候,就被沈倾高价抢了一只老人参。 而后的每次见面,谢昭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不痛快,所以谢昭华总觉得,沈倾克她。 “不行,这件衣裳我看上了,那就谁也拿不走,凝枝,付钱。” 说着,就要先一步拿衣裳走人。 见状,另一边的小姑娘当即就不乐意了,“难不成就你们武烈侯府有钱吗,我们丞相府也有!荷香,给两倍!” 说话的小姑娘沈倾也见过,是丞相府的嫡次女,名为顾听霜,同样是个恃宠生娇的主儿。 见两人之间的战火再次点燃,掌柜的求救一般的目光连忙看向沈倾,无论是武烈侯府还是丞相府,都不是他这个小喽啰能得罪的起的。 沈倾想都没想直接开口,“给顾家小姐。” 话落,谢昭华当即就炸了,“凭什么,就因为她出的钱多?” 说着,从凝枝手里拿过一张银票,“一百两,五倍价格,这下总可以了吧?” 闻言,顾听霜当即就要继续加价,三皇子和五皇子针锋相对已久,丞相府和武烈侯府也是积怨多年,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落了下风。 却被沈倾先一步阻止,“不必,说好的二十两就是二十两,掌柜的,把衣裳给顾小姐包起来。” 顾听霜一怔,没想到沈倾竟然会站到自己一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因为身为谢昭华小姑姑的那个继母,毕竟她之前就听说了,因为云鸢病逝一事,沈倾就连三日回门都没有多待。 殊不知,沈倾之所以选择将衣裳给她,完全是因为商人该有的信用,就算先来的是同自己有怨的谢昭华,沈倾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看着顾听霜得意的嘴脸,谢昭华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看向沈倾的目光也愈发不善,“沈倾,你等着。” 沈倾莞尔一笑,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哦”,谢昭华更气了,甩着鞭子气冲冲走了。 按照以往的脾气,谢昭华说什么也要把那件衣裳毁了再走,可对面是沈倾,谢昭华就不敢了,因为沈倾真的会告到武烈侯面前,然后让她被父亲狠批一顿,更甚者还会禁足抄写经书,谢昭华是真的怕了。 铺子里重新恢复清净之后,沈倾给自己和蝉衣分别挑了几身衣裳,才转身出门准备回府。 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沈倾突然就想吃常记的桂花糕了,于是便吩咐车夫朝着常记所在的巷子赶去。 常记所在的青柳巷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巷,沈倾身份不便,便差了蝉衣过去,自己则是在巷口的拐角处等候。 倏然,沈倾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巷子里走出。 第13章 和离之法 沈倾愣了一下神,有些震惊的眨了眨眼睛,终于确定那道身影真的是自己一天未见的公爹,当朝阳陵侯穆林渊。 而他身侧跟着的,则是一个容色清秀的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看样子月份已经很大了。 女子亲昵的挽着阳陵侯的胳膊,眉眼带笑的同他说着什么。 阳陵侯的心情也是极好,临走时还温柔的抚了抚女子的腹部,那画面看起来温馨极了。 所以阳陵侯不仅外面养了人……还有了私生子? 蝉衣拎着一包桂花糕回来的时候,就见沈倾在盯着对面的巷子口出神,循着沈倾的目光看去,却是空荡荡一片。 “怎么了,小姐?” 沈倾回神,将掀起一角的帘子放下,“先回府。” 青柳巷和阳陵侯府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所以主仆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沈倾下了马车,神情严肃的看向马夫,“今天看到的一切你势必要烂在肚子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可明白?” 马夫知道沈倾说的是阳陵侯一事,当即信誓旦旦保证,“少夫人放心,今天小人只是给少夫人赶车,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沈倾这才收回目光,带着蝉衣朝听澜院走去。 还不到拆穿阳陵侯的时机,所以沈倾不介意帮他再瞒一段时日。 秘密,总要多一些同时爆出来才够热闹。 回到听澜院,沈倾将一众下人屏退,才对蝉衣说道,“一会给绫衣传个信,让她派人盯守一下青云巷的动静,尤其是那位女子的身份,势必要查清楚。” 沈倾手下有两大得力助手,蝉衣心思细腻,负责沈倾的日常起居,绫衣行事周密,负责管理沈倾名下的所有商铺以及京中消息的收拢传递。 蝉衣一怔,什么女子? 沈倾给她简单叙述了一下今日见到阳陵侯一事,蝉衣当即神情僵住,白日的时候听沈倾说阳陵侯和夫人林氏曾携手共度多年,所以饶是林氏出身低微却始终没有改换正室的心思,蝉衣还以为他虽然为人一塌糊涂,但对阳陵侯夫人却是忠贞,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却不想,一日未过,就又刷新了她对阳陵侯的认知。 果然,专情在穆家就是个稀罕物,阳陵侯如此,穆子谦亦是如此。 “奴婢这就去给绫衣传消息。” 沈倾点头,而后继续思考今日那女子的身份。 按道理说,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阳陵侯直接抬进门也就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妾室,阳陵侯夫人就算再不喜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来,可阳陵侯却费尽心思地养在外头,这未免太过可疑。 看来,那女子的身上,怕是也有着不小的秘密。 …… 戌时末,靖安侯府。 离泽刚从偏房出来,就见自家几乎整整一日都没舍得挪动一步的主子竟然出门了,看那架势,像是要翻墙出府。 于是离泽很是恭敬地开口,“主子可是要去阳陵侯府?” 离泽跟了陆晏很多年,自然也亲眼见证了陆晏同沈倾那段尚在萌芽中便被无情掐断的感情,不仅如此,沈倾这两年的遭遇也是他负责去查的,就连昨天陆晏从沈倾那里拿的那幅画像,都是他带回来的。 陆晏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有事?” 离泽讪讪一笑,“没有没有,就是感慨主子这出门的时间比大臣们上早朝都精准。” 陆晏眸子微凝,毫不留情的出声,“再说话明天就自己主动去西凌城挖矿。” 离泽直接笑不出来了,“属下错了,属下马上消失!” …… 窗外传来细微的敲击声,随即“吱”的一声被打开一条细缝,沈倾刚抬头,陆晏就已经利落的翻窗而入。 “皎皎,是我。” 很是熟练的自报家门,然后坐在沈倾身侧的椅子上。 沈倾嘴角忍不住一抽,提醒道,“其实,你下次可以走门。” 陆晏摇摇头,“不行,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 沈倾:“……” 他还挺有原则。 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陆晏才开口道,“今日,我将我朝的律例典籍悉数翻查了一遍,找出三个你可以和离的法子。” 沈倾放下手中杯盏,身子朝着陆晏的方向微微倾了倾,静等他的下文。 “第一个,阳陵侯府因罪举家下狱,你虽然也在罪责之内,但终归是宜宁侯府嫡女,安然抽身不成问题,那时候,穆子谦一个戴罪之身,自然没有资格阻挠你离开穆家,和离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至于阳陵侯府的罪责……我这里有不少阳陵侯贪污受贿和结党营私的证据,不过阳陵侯府若是出事太子那边必然会全力阻挠,所以事情进展不一定会很顺利。” 沈倾表示赞同,且不说阳陵侯府身后有太子这尊庞然大物在,就光凭他大楚三侯之一的身份,皇帝也不会轻易就定了他的罪,而僵持的那段时间,足够太子做很多事了。 “第二个,你与穆子谦皆是侯府嫡出子嗣,身份尊贵,寻常的借口都不足以成为你提出和离的理由,所以必须要弄出一番大动静来才可以。 就像昨日之事,若不是穆雪柳及时赶到,倒是可以大做文章,不过经此一事,后面抓穆子谦的把柄应该就不会很容易了。” 沈倾微微凝眸,提出自己的想法,“穆雪柳是个极聪明的,相比于穆家这几个,她显然更清楚我对阳陵侯府的重要性,昨日更是不惜当着我的面公然惩处林氏和穆子谦,有她在,很难揪出穆子谦的大错处。” 陆晏点头,继续出声,“第三个,也是最干脆的,我寻个日子把穆子谦解决了,你直接守寡,待三月一过,我便迎你过门。” 说完,陆晏直直盯着沈倾的眼睛,想从她脸上看出几分认同来。 这三个方法中,陆晏最中意的就是第三个。 却见沈倾眉眼弯弯,“你就这般急切么?” 沈倾记得,之前的时候陆晏虽然对她有意,却也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来,两年不见,他说话倒是愈发的直接了。 陆晏神情一怔,随即嘴角缓缓上扬,朝着沈倾的身侧凑了凑,清冽的嗓音里带着几丝揶揄,“明明是自己钟意的牡丹,却偏生种在了别人家的地里,你说我能不急么?” 沈倾当即轻笑出声,陆晏却是再度逼近。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沈倾的心跳不由得再次加剧。 看着沈倾瞬间泛红的耳尖,陆晏微低的声音里染上浓浓诱哄,“皎皎,他对你那般不好,那你便直接踹了他,跟我好不好?” 第14章 开始偷情 沈倾心口一滞,怎么也没想到陆晏竟然会这般大胆。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了,半夜爬墙的事情都做了,又遑论觊觎她这个侯府主母。 沉默片刻,沈倾看着陆晏的眼睛,询问道,“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和离之事遥遥无期,若是同我在一处,便只能偷偷摸摸。” 陆晏是那般耀眼的一个人,不该就连感情都只能隐没在黑夜里的,这对他并不公平。 听到沈倾的顾虑,陆晏毫不在意的轻声一笑,看着沈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皎皎,明目张胆谈情也好,背地里偷情也罢,只要是你,我便甘之如饴。” 沈倾不会知道,那年盛夏,她一弯浅笑踏月而来,于只能不断在痛楚绝望中日渐沦陷的他而言,是何等的救赎。 从那个时候开始,陆晏就知道了,这辈子,他要么执沈倾之手相携一生,要么孑然一身直至生命尽头。 看着陆晏认真的神情,沈倾倏地就释然了,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环住陆晏精壮的腰身,眉眼间笑意明媚又张扬,“好,那就从今天开始偷情。” 感受着腰间轻柔却炙热的触感,陆晏身体瞬间一僵。 两年不见,这丫头胆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大了? 待陆晏回神的时候,腰间的温度已经全然消散,陆晏眸底不由闪过一丝不舍,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沈倾已经重新端坐好身子,眉眼认真的同他商讨起正事来。 “刚刚你说的三个和离之法,我细细斟酌了一下,发现各有欠缺。” 陆晏明着点头,实则已经朝着沈倾靠近,暗戳戳的准备牵她的手。 沈倾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阻止。 被变相允许的陆晏嘴角勾起,抓过沈倾白皙的手指轻轻柔抚,眉眼间柔情四溢,“皎皎接着说,我有认真听。” 沈倾假意喝了口茶,才压下心口的那抹悸动,“第一个方法,如你所说,我并不会受到牵连,但若是阳陵侯府举家出事,财产必会悉数充公,我的嫁妆亦不例外,钱财虽是外物,但那终归是我娘和云家的多年心血,如非绝境,我不想走这一步。” 陆晏微微思考,和沈倾不一样,他自幼孤苦着长大,亲情于他而言虽有但形同于无,所以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既然沈倾说了,那自然就是对的。 “好,那我们就不采取这个。” “第二个的话,其实是我最倾向的,之前的时候我也翻阅了不少典籍,发现能顺利和离并全数带走嫁妆的,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夫家不论是德行败坏,还是宠妾灭妻,都是我朝律法所极度不容的,那时候,我便能带着全部身家,全身而退。” 陆晏眉头微凝,“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耗废的时间估计也是最多的。” 沈倾点头,确然,这也是她正在犹疑的,浅显的证据阳陵侯府到处都是,但大到足以掀翻整个阳陵侯府的,却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找到的。 “至于第三个,按照我朝律法,若是夫君突然离世,女子三月虽可再嫁,但嫁妆却是要同亡夫共享的,拿穆子谦一条烂命换我一半的嫁妆,属实是太高抬他了。” 陆晏抓着沈倾的手一顿,“这种人渣死了还要带着你的嫁妆下地狱?不行。” 沈倾笑笑,“所以我说和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了。” 陆晏眉眼带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腻的掌心,“无妨,偷情不是更刺激。” 沈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几分。 …… 浓重的夜色似野兽一般将月色悉数吞没,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夜笼罩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微光,黑夜渐渐散去,黎明终于到来。 因为不用到阳陵侯夫人那里请安,所以沈倾比平日里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床。 蝉衣就守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轻轻叩了叩门,待得到沈倾的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蝉衣一边侍候沈倾穿衣,一边开口说道,“小姐,林姨娘在院子外头等了好一会了,说是要亲自把那几件宝贝交到您手里。” 沈倾擦了擦眼角微微溢出的眼泪,才回应道,“那就请她进……” 沈倾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穆子谦怒不可遏的叫喊声,“沈倾,你未免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就因为我宠着芙儿,你便要处处为难她,她都已经把姿态放的那般低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倾转头,就见穆子谦怒气冲冲的大步而入,身后的林雪芙则是满脸委屈,微红的眼角还带着几许泪痕。 所以……这是一大早黑锅就自动找上了门? 穆子谦停在沈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以为压迫感十足,却不想沈倾竟然直接嗤笑出声,这种女儿家的小手段,也就只有也就穆子谦这种脑子才会照单全收。 “穆三公子一大早就跑过来,该不会是想蹭我的早膳吧?” 早上起来本想去林雪芙那里蹭饭却扑了个空以至于至今还在饿着肚子的穆子谦当即一梗,沈倾这个女人,简直太会戳人痛处了! 冷睨了穆子谦一眼,沈倾看向柔弱不堪的林雪芙,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刚听蝉衣说林姨娘一大早就来还我嫁妆,怎么还把自己还哭了?” 被沈倾责问,林雪芙的眼泪不受控制一般倏然滚落,不过还是哽咽着回沈倾的话,“姐姐,阴差阳错拿了您的嫁妆,本就是雪芙的不对,您心情不好不想见我,雪芙不敢委屈。” 蝉衣瞬间冷了脸,替沈倾鸣不平,“林姨娘,明明您刚过来的时候奴婢便同您说过了,小姐还在睡着,让您先回去过会再来,怎么两刻钟过去,就成了小姐刻意不想见你了?” 被蝉衣回怼,林雪芙抿唇不语,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穆子谦顿时就心疼了,上前将林雪芙强势护在身后,“沈倾,你还想怎么解释?不过一个奴才,就敢当着我的面欺负芙儿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岂不是还要动手打人?” 闻言,沈倾倏地笑了,转头看向身侧,“蝉衣,穆三公子说的这般言之凿凿,若是不做点什么,我岂不是白担了这欺压妾室的罪名?” 第15章 妾通买卖 蝉衣会意,越过穆子谦朝着梨花带雨的林雪芙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林雪芙当场怔住,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 看着林雪芙白皙脸颊上清晰分明的指痕,穆子谦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暴怒出声,“沈倾,你竟然真的敢?我看你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沈倾起身,直视穆子谦怒意翻涌的目光,“穆子谦,连你我都敢打,遑论一个妾室?” 被沈倾寒凉的眸光看着,穆子谦只觉得遍体生寒,当即转头朝外看去,“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我抓起来,交由母亲处置!” 然而,话音落地半响,却是无一人听从。 穆子谦脸色瞬间挂不住,当即就要出门去找府中护卫,却被沈倾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倒在地。 没有了穆子谦护在身前,林雪芙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惊慌,不过很快却又镇定下来。 沈倾做的越过分,她便越遭人心疼,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罢了,她受的住。 沈倾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并如她所愿的又给了她一巴掌,而后不屑出声,“林雪芙,在我面前,我劝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不是你,不会费尽心思去求一个人渣的恩宠,若是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就别怪我直接将你发卖出去。 以林姨娘这般花容月貌,怕是能卖不少银子,正好如今府上亏空,林姨娘大义献身,也不枉阳陵侯府养你这么多年。” 若是以往,沈倾动林雪芙还要受几分争议,可是如今,林雪芙成了穆子谦的妾室,沈倾动手却是方便多了。 妾通买卖,只要沈倾想,随时都能把林雪芙当作货物一般卖出去。 闻言,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随即身子一软,径直朝后倒去。 见状,穆子谦连忙起身跑过去接住林雪芙下落的身子,看向沈倾的眼睛满是猩红,“沈倾,若是芙儿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抱起林雪芙纤弱的身子匆匆离去。 一个小插曲在沈倾这里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波,沈倾在蝉衣的侍候下梳妆用膳,没过多久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波客人。 “少夫人,秋姨娘带着四小姐过来了,说是想见您。” 沈倾有些诧异,让丫鬟请了二人进来,蝉衣则是着手为二人泡茶。 片刻后,二人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屋内,秋姨娘朝着沈倾恭敬行礼,“妾身见过少夫人。” 身后的四小姐紧跟其后,“灵汐见过嫂嫂。” “秋姨娘四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秋姨娘母女都是不爱出来走动的,所以沈倾嫁到阳陵侯府近一年,除了早上给阳陵侯夫人请安的时候,便再没见过母女二人,更没有过言语上的交流。 而两人今日却倏然造访,沈倾隐隐已经猜出了二人的来意。 “不知秋姨娘和四小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秋姨娘思虑片刻,直言开口,“不瞒少夫人,妾身和四小姐今日贸然造访,是有一事相求。” 看着沈倾平静无波的眸子,秋姨娘心头没底,不过来都来了,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行。 沈倾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茶盏的边沿,清冽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疏离,“秋姨娘有话直说便是。” 秋姨娘神色顿了顿,才开口道,“少夫人,妾身今日前来,是想求少夫人在明日的赏花宴上,带上四小姐。” 皇后准备在宫中筹备一场赏花宴,前些日子便差人送了请柬过来。 沈倾松开摩挲杯沿的手指,不置可否。 秋姨娘继续说道,“四小姐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半年就是及笄的日子了,妾身这个做姨娘的虽然没本事,却也想为她谋一门好亲事。” 皇后设宴,宴请的自然都是各府的嫡子嫡女,穆灵汐一介庶出,当然是没资格收到请柬的,不过若是有沈倾的应允,却也是可以一同入宫的。 穆灵汐生的不差,又有阳陵侯府这层背景在,本来想谋一桩不错的亲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阳陵侯夫人明面上对其宽厚仁爱,可实际上却是从来没给过穆灵汐一点露面的机会,所以秋姨娘才会求到沈倾这里。 在沈倾眼里不过一句话的恩典,于秋姨娘而言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就是为人妾的无奈和悲哀,事事只能凭主母的脸色行事。 “秋姨娘既是有所求,那不知准备以何做筹码?” 沈倾想知道,秋姨娘的诚意,到底能到哪一步。 秋姨娘眸底闪过几分坚决,“四小姐是妾身唯一的女儿,若是少夫人能助妾身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妾身虽然人微言轻,但少夫人若是有需要,妾身必定不遗余力。” 此言一出,是为投诚。 秋姨娘的出身不高,又生了一副好样貌,所以进门之后没少受阳陵侯夫人的为难,直到恩宠过去,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后来便一直深居简出,这才安然将穆灵汐抚养长大。 这些时日,秋姨娘一直为穆灵汐的亲事忧心,直到三日前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礼,秋姨娘倏然就看到了一丝希望,而昨日沈倾从阳陵侯夫人手里顺利拿到商铺田地的地契,就更加坚定了秋姨娘想要投诚的心思。 闻言,沈倾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秋姨娘来,在这个阳陵侯府众人恨不得集体对她口诛笔伐的当口,秋姨娘竟敢生出与她为伍的心思,不得不说,秋姨娘是个有胆量的。 沈倾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出声,“秋姨娘可想过,若是与我站在一线,后续想要得到父亲的荣宠,可就难了。” 秋姨娘扬唇笑了笑,“妾身已经这把年纪了,恩宠一事早就不再奢望,如今所求,不过是四小姐能够过得安稳些。” 阳陵侯府中一共有三位小姐,除了已经做了太子侧妃的穆雪柳和秋姨娘膝下的穆灵汐外,还有一位二小姐,为梁姨娘所生,于一年之前嫁到了户部侍郎府上,虽然侥幸做了正室,可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却是个品性极差的,动辄打骂不说,还风流成性,成婚一年,穆二小姐不是在受他打骂的路上,就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路上。 秋姨娘不想穆灵汐也落到这般下场,所以只能放手一搏求到沈倾头上。 同时,秋姨娘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沈倾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绝对做不出这种毁人后半辈子的阴损事儿来。 第16章 既是赌局,便有输赢 见秋姨娘态度坚决,沈倾也便应下了,“既如此,那明日一早,四妹妹便在府门口等着我吧。” 秋姨娘是当朝监察御史秋明的亲妹妹,而监察御史一职虽然品级不高,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是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见沈倾答应的这般痛快,秋姨娘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起淡淡的喜色,“妾身谢过少夫人。” 穆灵汐也紧跟着福身,“灵汐谢过嫂嫂。” 沈倾并未再言,而是示意二人可以离去了。 临走之前,秋姨娘看着神色恣意的沈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少夫人相比之前,似是变了许多。” 闻言,沈倾倏然一笑,抬头看向秋姨娘,“不过是受人掣肘久了,便想过的顺意些罢了。” 秋姨娘回以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真诚,“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虽然阻碍众多,但若是能寻得片刻的顺意,也算是不枉本心。” 直到秋姨娘母女二人离去许久,沈倾还在回味秋姨娘留下的那句话。 看着门口的方向,沈倾眸中闪过一丝悲悯,秋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那番话,名义上是对自己言语的回应,可何尝又不是秋姨娘一生的写照。 “小姐,秋姨娘母女沉寂多年却突然投诚,可信么?” 蝉衣给沈倾添了一杯茶,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 沈倾并未直接回应,却也回答了蝉衣的问题,“几面之缘而已,自是谈不上信任与否,不过我相信,秋姨娘是个聪明人。” …… 栖云院。 秋姨娘母女二人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把一众下人都遣退了出去,穆灵汐满脸不解的看着秋姨娘,“姨娘今日这般,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这两日,沈倾的表现确实扎眼,就连一向在府中只手遮天的阳陵侯夫人都屡屡在她手中受挫,可阳陵侯府终归是穆家的地盘,加之还有一个位居太子侧妃的穆雪柳在,所以穆灵汐总觉得这会就下决定未免有些太早了。 和沈倾不一样,她们既没有底蕴深厚的宜宁侯府做靠山,也没有财富滔天的皇商云氏来兜底,她们有的,只是孤注一掷。 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秋姨娘面色平和的给穆灵汐倒了杯茶,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四小姐行事谨慎,可有些机会稍纵即逝,若是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遗憾。” 穆灵汐微微蹙眉,“姨娘就不怕赌输了吗?” 秋姨娘笑笑,“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场赌局,既是赌局,便有输赢。而今,宜宁侯府如日中天,皇商云氏虽然退居云城却依旧影响深远,所以哪怕穆家拼尽全力去打压,也无法将一只已经体验过自由滋味的金丝雀重新关进鸟笼,最起码,在四小姐出嫁之前不可能。” 穆灵汐隐隐知道了秋姨娘的想法,脸上担忧一闪而过,“那以后呢?穆家若是得势,第二个不放过的怕就是姨娘。” 秋姨娘悠闲饮茶,似将一切都置之度外,“若是真到了那时,便是命数到了。” “姨娘!” 穆灵汐的脸上满是不赞同,秋姨娘眸底却是闪过一丝向往,而后缓缓出声,“四小姐,我活了三十二年,在娘家时谨听爹娘教诲,出嫁后将夫君奉若神明,人人皆言女子就该如此,可我不这么觉得,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不以秋家嫡女的名义,也不以阳陵侯府秋姨娘的身份,而是以秋意这个名字,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活一次。” 秋姨娘话落,穆灵汐脸上闪过一丝漠然的迷惘。 她能感觉到,秋姨娘这些年活的并不快乐,而在她刚刚说出那番话时,眼眸深处却漾着耀眼的光。 思虑许久,穆灵汐才开口道,“只要姨娘喜欢,灵汐一切都听姨娘的。” 秋姨娘眉眼含笑抚了抚穆灵汐的头,“四小姐不用管其他,只需明日安心进宫,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回来同姨娘说便是。” 嫁到阳陵侯府足足十六年,哪怕这些年她与透明人无异,手上却握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相信,那些东西,沈倾定会很感兴趣。 而她也想看看,沈倾到底能把阳陵侯府这滩浑水,搅到什么程度。 …… 一上午过去,整个阳陵侯府寂静无声,可午时刚过,林雪芙怀孕的消息便以席卷之势传遍了整个阳陵侯府。 林雪芙肚子里的是阳陵侯府的第一个孙字辈,自是意义非凡,而她这个穆子谦青梅竹马的身份,则更是为这场妻妾之争增添了几分悬念。 自从前日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之后,府中背地里就在传沈倾之所以做的那般决绝,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穆子谦和林雪芙每日双宿双栖,所以才生出了得不到就毁掉的决然心思。 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自然也传到了沈倾的耳朵里,沈倾觉得还怪有意思的,所以并未加以阻止,而是任由其继续发展。 阳陵侯府乃是世家大族,就该热热闹闹的才好。 蝉衣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沈倾刚准备小憩。 乍然听说林雪芙怀孕的消息,沈倾还有些诧异,“前日不是也昏迷了一次,怎么怀孕的消息这会才传出来?” 府中的府医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御医,但也不是酒囊饭袋,怀孕与否还是看得出来的。 “传的消息是前日便查出来了,只不过被林姨娘压了下去,说是小姐刚被伤了心,再传出这样的消息怕小姐受不了刺激。” 闻言,沈倾当即轻笑出声,“之前我还纳闷府中的流言怎么传的那般快,看来咱们的这位林姨娘没少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蝉衣一听这个就忍不住生气,“可不就是么,明明是自己费尽心思要争宠,却偏生要把小姐也拉下水,今天就更可笑了,一边说着怕小姐受刺激,一边却又费尽心思哄骗侯府众人以正妻之礼抬她进门,这好人倒是全都让她当了!” 至于林雪芙为什么要将消息压下来,原因也不难猜,沈倾大闹婚礼那日穆雪柳就在当场,且摆明了一副要为沈倾做主的架势,所以就算是曝出身孕来也谋不到几分好处,而今日林雪芙打着还沈倾嫁妆的名头过来却无故挨了两巴掌,又昏在沈倾的院子里,毫无疑问是个绝佳的时机。 沈倾慵懒的神情上看不出一丝气怒,反而轻笑出声,“她这般敬业,不入宫当娘娘当真是可惜了。” 第17章 就别浪费那个钱了 蝉衣面带不屑,“小聪明罢了,若是真进了宫里,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蝉衣气鼓鼓的模样,沈倾没忍住笑了,“怎么年岁越大,性子还愈发的急躁起来了?” 蝉衣脸上愤懑未消,“我只是替小姐委屈,这林姨娘,不仅心思深重,性子也是矫情,也不知道三公子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在蝉衣眼里,林雪芙连沈倾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偏偏穆家上下都是眼盲心瞎的,放着沈倾这个温婉恭顺的侯府嫡女不要,偏要去宠林雪芙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作精。 沈倾当即摆手拒绝,“别!穆子谦那样的我可不要,还是让他跟林雪芙天长地久去吧,也算是林雪芙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毕竟以穆子谦的性子,若不是有林雪芙管着,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蝉衣被沈倾逗笑了,心情当即好了不少,“小姐说得对,林姨娘那样的,配三公子刚刚好,至于我们小姐,当然是要……” 蝉衣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海棠略显焦急的声音,“少夫人,夫人和三公子来了,看那架势,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倾嘴角溢出一抹笑,也不知道今个是什么稀罕日子,她这听澜院倒真是热闹极了。 蝉衣扶着沈倾下了榻,刚给她整理好外衣,阳陵侯夫人母子就已经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不等阳陵侯夫人质问,沈倾已经先发制人,“母亲怕不是年纪有些大了,记性跟不上了,明明昨日才说过就算侧妃娘娘出自侯府,她下的禁足令您和夫君也该遵守在,怎么今天就又出来了?” 阳陵侯夫人心头一梗,看向沈倾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沈倾,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你雪芙之事的,你不要强行转移话题!” 沈倾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那母亲问吧。” 阳陵侯夫人仔细思量了一下,确认话中没有任何空子可供沈倾去钻之后,才开口道,“我且问你,今早雪芙来还你嫁妆,你为什么要对她动手?不要和我说没有,此事是谦儿亲眼所见。” 沈倾倏然笑了,“没错,是我打的林雪芙,所以呢?” 见沈倾痛快承认,阳陵侯夫人仿佛找到了突破的关口,却听沈倾先她一步出声,“我为妻,她为妾,我想教训她,还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阳陵侯夫人眉头蹙起,“你是当家主母,怎可这般恣意妄为!” 沈倾脸上笑意不减,“可我明明听说,当年母亲做侯府主母的时候,没少敲打下面的那些个妾室,儿媳效仿母亲,难道不对吗?” 阳陵侯夫人心头一紧,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堵她的话。 沈倾说的也没错,当初那几个姨娘入府的时候,她做的可比沈倾过分多了,若不是梁姨娘和秋姨娘还算老实,又为阳陵侯添了两个庶女,怕是也早就被她寻个由头打发出去了。 可林雪芙是她嫡亲的侄女,沈倾怎么可以这般待她,更何况,她还有了身孕。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当即再次质问出声,“雪芙肚子里怀的,是谦儿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侯府的长孙,你身为正妻,教训妾室我管不着,可若是伤及子嗣,那我便容不得你造次!” 沈倾神色如常,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眼睛问道,“敢问母亲,林姨娘的身孕,是何时查出来的?” 阳陵侯夫人眼含怒意,“自然是在被你逼昏以后!” 沈倾笑笑,“母亲也说了,林姨娘是在离开我的院子之后才查出来身孕的,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阳陵侯夫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沈倾的话中之意,下意识出声,“人是被你逼昏的,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 沈倾如实回答,“林姨娘昏迷之前,我不知她有孕在身,所以这个时候,我以正妻之身教训不懂事的妾室,此事可有不妥?” 阳陵侯夫人眉头紧蹙,按照沈倾的话说,她确实没有一丝过错,可林雪芙也是完完全全因为沈倾才陷入昏迷的啊! 阳陵侯夫人一时语塞,思虑片刻,选择了换一个角度开口,“好了,此事你和雪芙谁都有错,再争执下去也全无意义,那便各退一步好了,雪芙身子重,这些时日你多分配一些人手过去照看她,再多送一些月钱过去也就罢了,至于雪芙,终归是有双身子的人,又刚昏迷了一场,眼下身子虚弱的厉害,你便别和她计较了。” 穆子谦却觉得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轻了,暗中扯了扯阳陵侯夫人的衣袖。 阳陵侯夫人悄悄睨了他一眼,并未回应,如果能够惩治沈倾,她自然是不会手软的,可眼下的情势沈倾分明不落下风,所以阳陵侯夫人觉得,与其这般僵持下去,还不如从沈倾手里谋点别的出来。 银子,便是当下她们最需要的,也是沈倾手中最多的。 阳陵侯夫人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够周全了,沈倾怎么也不至于再拒绝,却不想沈倾竟然寸步不让,“母亲这话就错了,我沈倾做事,一向是非分明,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今日之事,我自认没有一点过错,所以自然没有退步之说。”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沈倾,你未免太过不懂事了。”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母亲所谓的懂事,难不成就是要我无条件的迁就妾室?” 阳陵侯夫人再次重申这个事实,“雪芙怀孕了!” 沈倾油盐不进,“难不成怀孕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要不干脆把我这正妻之位也让给她来做?” 阳陵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行,我不同你纠缠,换个角度,你是正妻,妾室怀孕,你送些补品安胎药过去,总是应该的吧?” 沈倾面带疑惑,“送补品做什么?” 阳陵侯夫人气急败坏,“当然是将雪芙的身子将养好,也好为谦儿产下健康聪明的子嗣,府医可说了,雪芙肚子里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养那么健康聪明干什么?等着长大了继承爵位吗?” 不等阳陵侯夫人母子回过神来,沈倾已经开始了单方面的劝慰,“母亲和夫君怕不是忘了,穆家后辈能力低微,爵位更是只能承袭两代,若是夫君上进些,兴许还能捡个漏出来,倒也还有点努力的必要,可那孩子已经是第三代了,再聪明也是白费,就别浪费那个钱了,属实没必要。” 第18章 除了喊娘就是找爹,你是废物吗? 沈倾轻飘飘的言语,听的阳陵侯夫人却是一阵气血上涌,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再聪明也是白费? 什么叫别浪费那个钱了? 简直混账! 阳陵侯夫人怒火满腔,偏生又因为怒意升腾,导致心脏骤然起伏,以至于现在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几番憋闷之下,阳陵侯夫人竟然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穆子谦当即慌了,连忙为阳陵侯夫人轻拍后背。 淤血被排出,加之又有穆子谦顺气,阳陵侯夫人苍白的面容终于缓缓好转了起来。 穆子谦这才一脸怒色的看向沈倾,双眸圆瞪,“沈倾,将芙儿逼昏在先,将母亲气吐血在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倾面无表情睨他一眼,冷声开口,“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母亲年纪大了,明明经不得几次三番地折腾,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烂摊子甩给她处理,你是没有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吗?” 说完,目光看向候在一旁的丫头,“海棠,将母亲送回齐福堂,传我命令,这段时日,母亲都要静心休养,各院姨娘小姐都不许扰母亲清幽。” 闻言,阳陵侯夫人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沈倾,你这是想软禁我吗?” 沈倾没有理会她,示意海棠将其带走。 没有了阳陵侯夫人撑腰,穆子谦的气焰瞬间熄灭了不少,不过还是倔强着开口,“沈倾,母亲终归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沈倾没什么兴致的瞥他一眼,“忘了还有你呢。” 穆子谦一愣,什么意思? 却见沈倾已经看向了听澜院的另一个二等丫鬟,“木槿,把三公子也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穆子谦当即怒骂出声,“沈倾,你敢!” 沈倾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示意木槿赶紧动手。 穆子谦一边被拖拽着一边骂骂咧咧,“沈倾,你等着!等父亲回来,我一定让他治你的罪!” 闻言,沈倾示意木槿先等等。 感受到后领一松,穆子谦当即得意洋洋,以为沈倾怕了,旋即却听沈倾一脸认真的开口,“除了喊娘就是找爹,你是废物吗?” 穆子谦:? 还不等穆子谦反应过来再次咒骂出声,木槿已经让人将他拖出了院外。 屋内终于恢复清净,蝉衣这才看向沈倾,“小姐可要睡一会?” 沈倾摇摇头,“不睡了,出门看看咱们娇贵的林姨娘去。” …… 芙云阁。 林雪芙靠着软枕倚在床沿,眉眼轻垂,抬手抚上自己还平坦着的小腹,眸中尽是慈爱之色,“儿子,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谋一个光明前程。 不过,现下还得再委屈你一段时日。” 林雪芙虽为内阁女子,却也知道如今朝堂局势未明,沈倾的侯府主母之位暂时还动不得。 林雪芙很清楚,她的家世不够,所以就算没有沈倾,也会有张倾李倾,只有太子稳住地位,穆子谦也顺利承袭阳陵侯之位,她的好日子才算是真正到来。 而她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穆子谦的心,这一点,林雪芙一直都做的很好。 只是林雪芙有一点不明白,短短几日,沈倾的变化怎么会这般大,就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 更让林雪芙无法接受的是,穆子谦竟然已经开始和沈倾谈及子嗣问题了,虽然后来穆子谦同她解释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穆雪柳的命令,自己没有一点不忠于她的心思,可还是让林雪芙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也由此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穆家受她蒙蔽看不见沈倾的好,但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到沈倾的温婉和惊艳,那是一个值得世家子弟争相追求的名门贵女,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沈倾置于污名浊迹之中,才能保全她在阳陵侯府的地位。 因为怕穆子谦被沈倾迷惑,她更是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让两人之间的误会再次加深。 有时候,就连林雪芙自己都觉得,她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只能靠着偷来抢来的希望,来支撑着她不断在深宅大院中一步又一步的走过去。 可是她不后悔,没有人知道,她在林家过着怎样的日子,所以她不能再回到那个狼窝虎穴,而能长久待在阳陵侯的办法,就是成为穆子谦的人,所以她这些年来始终都在为这个目标而不断奋斗着。 而最后,她确实也成功了,哪怕只是个妾。 可只要有穆子谦的偏爱在,有穆家上下的偏宠在,谁又敢说她这个卑贱的妾室最后不能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府主母呢? 而如今,她又先沈倾一步有了孩子,所以林雪芙愈发觉得,侯府主母的位置就离自己不远了。 思绪回拢,林雪芙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坚定。 “莲蕊。” 林雪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当即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唤了句“姨娘”。 林雪芙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厌恶,随即说道,“不必改口,像以前那般唤我姑娘就好。” 莲蕊怔了怔,改回原来的称呼,“是,姑娘。” 林雪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姑母和表哥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莲蕊朝着门外瞅了瞅,才应声道,“回姑娘,有半个时辰了,奴婢一直在门口盯着,没有见到夫人和公子回来。” 林雪芙眉头微微蹙起,这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毕竟,如今的沈倾,完全不能按照之前那般估量。 想至此,林雪芙微微坐直身子,“扶我起来,我出去看看。” 莲蕊有些犹豫,“夫人和公子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了,姑娘万不可下床走动,更何况姑娘刚刚才受了刺激,这般折腾身子怕是吃不消,不若就让奴婢去吧?” 林雪芙却是坚持,一个丫头去哪有她亲自去有诚意,更何况,这也不符合她事事亲力亲为的人设。 “不必,我自己会小心。” 见林雪芙坚持,莲蕊也不敢再阻拦,小心翼翼扶着林雪芙起身,就听门外沈倾的声音传来,“林姨娘刚刚伤了身子,还是不要随便走动的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又有人找我兴师问罪。” 听到沈倾的声音,林雪芙神情一滞,有些诧异沈倾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和阳陵侯夫人母子一起来的? 见林雪芙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沈倾很是好心的提醒,“林姨娘不必看了,你的姑母和表哥都不会来了。” 听此,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 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9章 侯府没了你可不行 稳了稳心神,林雪芙才佯装镇定开口,“姐姐此言何意?” 沈倾并未言语,而是朝着林雪芙走近,待到悠闲的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才轻笑出声,“就是字面意思啊,他们都被我关起来了,这回没人给你撑腰了,怕么?” 闻言,林雪芙当即一怔,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都被沈倾关起来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林雪芙已经下意识信了九分,如果不是行动受限,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不可能放任沈倾一个人来她这里。 所以,如今的阳陵侯府,已经是沈倾一人独大了吗? 不过饶是如此,林雪芙的面上依旧看不见一丝的慌乱,反而扬起盈盈笑意,“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雪芙听不懂。” 沈倾笑了,“林姨娘这心性,可不像区区一个巴掌都承受不住的。” 林雪芙眼皮一跳,难不成她上午装晕被沈倾看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真被沈倾看穿了又如何,她死不认账就是了,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可是怀着阳陵侯府的长孙,就算是沈倾,也不敢轻易动她。 “姐姐说笑了,是我不争气,身子打小就弱,让姑母和表哥费了不少心思。” 沈倾目光落在林雪芙的小腹上,唇角微勾,“那林姨娘可要小心些了,万一保不住侯府的长孙,你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随即抬手抚上林雪芙平坦的小腹,后者当即身体一僵,刚想反抗却倏然察觉沈倾的力度猛地加重了几分,林雪芙当即一慌,卸下全部力气,任由沈倾的手在她腹部轻轻滑动。 片刻,沈倾收回手,看着林雪芙略显慌乱的眉眼,似是有些苦恼的开口,“林姨娘虽为妾室,可我却从没想过不让你生下这个孩子,然而林姨娘却偏偏要似跳梁小丑一般日日在我眼前蹦跶,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改变主意?” 不等林雪芙疑惑出声,沈倾又十分好心的提醒道,“我朝律法,官员子弟之家,府中长子须为正室所生,妾室先孕,若是正室不准,可强行堕胎,这一条,林姨娘可听过?” 听此,林雪芙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小脸瞬间白了几分,狠狠蹙起的眉头显得她愈发娇弱不堪,若是穆子谦在此,怕是得心疼坏了,只可惜,沈倾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一旁的莲蕊看着林雪芙的虚弱模样忍不住开口,“可是我们姑娘明明是在少夫人过门之后一年才入府的。” 换言之,给你一年的先机,是你沈倾把握不住,和林雪芙有什么关系。 沈倾转头看着这个看起来乖巧实则说话却是大胆的小丫头,眉眼间闪过几分清浅笑意,“既然你们不熟我朝律法,那我便再给你们普及一番,官员子弟之家,娶妻之后,三年之内不得纳妾,正妻三年无所出,方可抬妾室入门,绵延子嗣,我去年五月过门,至今不过十月,所以说,不仅你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就连你们姑娘本身,都是个不该留的,如此这般,听明白了么?” 听着沈倾言语中淡淡的威胁,莲蕊知道自己给林雪芙闯了祸,当即跪下请罪,“少夫人息怒,是奴婢见识浅薄,不识律法,还请少夫人责罚。” 字字句句将林雪芙摘了个干净,沈倾不由得夸奖了句,“还是个衷心的。” 见情形愈发不对,林雪芙挣扎着起身,“不过是一个丫头,姐姐何必同她一般计较,我知道我入府的事宜不对,惹得姐姐心头不快,若是姐姐心中有怨,责罚我一人便好。” 莲蕊满心感动,心道自己真的是跟对了主子。 沈倾看着林雪芙跪在床榻之上,很是体贴的让出了位置,“在床上跪着不伦不类的,来地上才算是诚意。” 莲蕊当即替林雪芙发声,“少夫人,我们姑娘才查出身孕,府医说了她身子虚弱,万不可折腾,地上寒凉,她受不住的,还请少夫人责罚奴婢吧。” 沈倾睨她一眼,“怎么,你也想做姨娘?” 莲蕊喉咙一堵,瞬间闭口不言了。 林雪芙知道今日沈倾的刁难无人能代她受过,便十分乖顺的从床上起身,着着单薄的里衣跪倒在沈倾面前。 看着林雪芙轻柔的动作,就知道她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姐姐责罚。” 沈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首先,我是宜宁侯府嫡女,亦是阳陵侯当家主母,身份尊贵,你没资格喊我姐姐;其次,你既为妾,便没资格在我面前称“我”;最后,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没闲心天天围着穆子谦那个废物东西转悠,只要你安分些,府中娇宠也好,长子之母也罢,便都是你的,这次可听明白了?” 如果不是林雪芙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沈倾其实还挺欣赏她的,虽然出身卑微,却有野心,也有手段,这样的心思,若是不被扼杀,是足以在后宅大院里闯出一条青云路的。 当然,前提是,她不一味的作死。 毕竟,在足够的权势面前,无论是野心还是手段,都只能暂避锋芒。 林雪芙一怔,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这般说,她真的不介意穆子谦独宠自己,甚至就连侯府长子都出自自己的肚子? 一时间无法辨查沈倾话中真假,林雪芙只得先行应下,“少夫人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沈倾这才满意了,留了句“林姨娘可要好好调养身子,侯府没了你可不行”,便起身带着蝉衣走了。 待沈倾主仆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莲蕊才上前将林雪芙扶了起来,侍候她重新躺回床上。 “姑娘,少夫人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何用意?” 林雪芙紧蹙着眉头,同是满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日后以后我们行事,势必要再小心一些。” 变化后的沈倾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她偏生没有任何防备之力,所以只能愈发谨慎一些。 而没有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罩着,她这个妾室怕是事事都要受限。 莲蕊应下,随即出门为林雪芙准备补汤去了。 …… 走出芙云院好一段距离,蝉衣才问出和莲蕊一模一样的疑惑,“小姐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因为现在名正言顺了 沈倾轻笑出声,“我总是要离开阳陵侯府的,若是林雪芙也不在了,岂不是太便宜穆家这群东西了。” 蝉衣有些怀疑,“小姐就不怕林姨娘一跃成为侯府主母,穆家上下得偿所愿,府中和睦又安然?” 不说沈倾,反正蝉衣是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的。 她觉得,穆家这群狼心狗肺的,就应该没有安生日子才对。 沈倾笃定出声,“不会,你还是小瞧了林雪芙的野心,这样的人,是不会满足的,她只会奢求的越来越多,阳陵侯府也将会在她的搅和下,永无宁日。” 若是林雪芙真的够耐得住,之前就不会惹出那么一堆乱子,而她也不会因为彻底看清穆家上下的真面目而倏然清醒。 说起来,林雪芙还算间接帮了她一把。 想至此,沈倾倏然笑了,“一会给林雪芙送两株人参过去,再吩咐府医每半个月请脉一次,势必要稳住她的这一胎。” 蝉衣更懵了,“之前夫人和三公子联手上门讨要补品,小姐都没有半分要松口的意思,怎么芙云阁走一圈,还改变主意了?” 沈倾神情恣意,“自然是因为我的东西,只有我能支配,别说林氏和穆子谦来了,就算是阳陵侯亲自来了,只要我不愿意,也别想从我手上撬走一两银子。” 蝉衣应下,发现自家小姐的性子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受委屈,至于阳陵侯府上下会不会觉得委屈,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对了,还有四小姐那里,一会你也挑些衣裳首饰送过去。” 沈倾有种预感,秋姨娘怕是能给她不小的惊喜。 府中上下皆言梁姨娘和秋姨娘都是安分守己的性子,所以才能在侯府安然这么多年,不过沈倾可不这么觉得,能够在阳陵侯府这种虎狼窝活下来还顺利诞下子嗣并养大成人的,怎么可能会是等闲之辈,她们手里,怕是都握着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 回到听澜院之后,蝉衣便着手林雪芙和穆灵汐那边的事去了,沈倾则是悠闲的查看起之前的账本来。 之前的时候还没有察觉,细看之下才知道,光是她嫁过来的前一年,阳陵侯夫人就从账上挪了三千两银子。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三千两银子十有八九是从侯府名下八间铺子的盈利中抠出来的。 至于沈倾为什么猜测她是补贴了娘家,而不是据为己有,是因为之前的时候沈倾曾让绫衣简单调查过阳陵侯夫人的娘家。 阳陵侯夫人的娘家林氏原本只是盛京城南百里外扶光县的县丞,不过在阳陵侯正式承袭爵位之后,便跟着水涨船高,先是从八品县丞升到了七品县令,而后又升任为户部主事,举家迁京,建府宅,养仆役,每一样都是花费不菲,仅靠林家每年那几百两的俸禄自然是不够的,而当时林家基业又浅,所以,这其中,阳陵侯夫人自然是出力不少。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门倏然从外面被打开,沈倾以为是蝉衣回来了,头也没抬的开口道,“东西都送过去了?” 然而片刻过去,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沈倾疑惑抬头,就见陆晏朝她走来,手中还提着茶壶。 沈倾诧异出声,“这次怎么走门了?” 陆晏给沈倾添好茶,才回应道,“因为现在名正言顺了。” 声音轻快舒畅,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沈倾睨他一眼,“那若是日后我和离了,你又待如何?” 陆晏想都没想,“那我就白天光明正大的走门。” 沈倾:“……” 将茶壶重新放好,陆晏走到沈倾身后,动作轻柔的给她捏肩,“看了一下午账本?” 沈倾舒服的眯了眯眼,“没,先是教训了林氏和穆子谦,又去林雪芙那里走了一圈,回来才看的。” 陆晏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你还挺忙。” 沈倾接下话茬,“可不就是,又是整治婆母夫君,又是敲打妾室的,能不忙吗?” 话落,沈倾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微微加重了几分,刚想问陆晏怎么了,就见陆晏的面容不断放大,眸底有危险气息徐徐凝起,“你管谁叫夫君?” 沈倾神情一顿,很是上道的开口,“哪来的夫君?我恨不得今天就守寡。” 陆晏很是受用,上扬着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沈倾微不可察地白了他一眼,转而说道,“这些日子,你在盛京都在做什么?” 对于陆晏的身份,沈倾知道的并不多,当初在云城的时候,沈倾只知道陆晏家世不凡,再具体的,便不知情了。 陆晏仔细想了想,“上午研究如何整治情敌,下午思考什么时候继承家业。” 沈倾下意识接口,“晚上呢?” 陆晏眉眼轻抬,“晚上?不是正在给心上人捏肩吗?” 沈倾:“……” 两年不见,这男人是愈发的不正经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蝉衣的声音,“小姐,现在可要传晚膳?” 沈倾瞥了身后的男人一眼,“用晚膳了吗?” 陆晏很是实在的摇了摇头。 沈倾嘴角溢出一抹笑,唤蝉衣进来。 蝉衣推门而入,就见自家小姐悠闲的靠在软榻上,身后的陆晏正在十分卖力的给她捏着肩。 蝉衣当场怔住,随即连忙关上了门,“陆公子?” 陆晏眉眼带笑,“好久不见,蝉衣。” 蝉衣可笑不出来,上前几步看着沈倾的面容,苦口婆心开口道,“陆公子来了小姐怎么没唤我过来守着?若是被人看见了,小姐可就麻烦了。” 看着蝉衣满脸焦急的模样,陆晏宽慰了她句,“无妨,离泽在外面。” 听有离泽守着,蝉衣这才安心了些。 “陆公子也没用膳吧,奴婢去传两份晚膳过来。” 沈倾点头应下,蝉衣这才转身出门了。 在门口的时候,蝉衣还四处看了看,不过并没有发现离泽的身影,抬脚匆匆出了院子。 隐在暗处的离泽看着蝉衣四处张望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即又隐没在沉寂之中。 蝉衣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为了给陆晏留有足够的时间躲起来,蝉衣在门口敲门后还刻意多等了片刻,待沈倾应声一会后,才带着三个丫头推门而入。 隐在暗处的离泽不由得轻叹出声,“现在这年头,主子们谈情,都这么废下属了吗?” 第21章 阳陵侯夜宿青云巷 蝉衣率先进入屋内,发现并没有陆晏的身影后,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将膳食布好,蝉衣让几个丫头先退下,待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蝉衣才重新将门掩好。 “小姐,陆公子呢?” 沈倾瞥了一眼屏风,陆晏刚好从后面走了出来,君子如玉,风度翩翩,比那穆子谦不知道顺眼了多少倍,可蝉衣却是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反而神情微僵,“陆公子……刚刚就在屋内?” 沈倾点头,面色如常的给陆晏盛了碗乌鸡汤。 蝉衣顿觉有些心累,沈倾和陆晏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她这颗心脏险些就承受不住了,偏生两人皆是如出一辙的悠闲模样,徒留她一个人瞎紧张。 看着两人似平常夫妻一般同用为晚膳,蝉衣瞬间又觉得自己的这份紧张值了,转身退了出去,轻轻掩好门后守在了院子门口。 …… 与此同时,齐福堂。 阳陵侯夫人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朝着屋外瞥两眼。 终于如愿见到张妈妈的身影,阳陵侯夫人连忙快步迎了过去,“怎么样了?侯爷回来了吗?” 阳陵侯夫人被送回来以后,本想靠着自己的威压强势逼退沈倾派来的那几个看守的仆人,却不想他们竟唯沈倾是从,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于是阳陵侯夫人便让张妈妈去找府中护院,可护院听到是沈倾下的令之后,也是面露为难,一个是阳陵侯夫人,一个是府中当家主母,一时间他们也无法确定该听谁的好,最后便将决定权交到了阳陵侯手里。 到底是阳陵侯府,还得是阳陵侯说了算。 可谁知,阳陵侯自从上早朝之后便一天都不见踪影,至今都没有回来。 张妈妈如实摇了摇头,阳陵侯夫人本就不好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戌时都已经过半了还没回来?难不成……” 一想到某种可能,阳陵侯夫人瞬间脸色一白。 张妈妈连忙上前安慰她,“不会的,夫人想多了,侯爷已经近五年没有往府里抬过妾室了,这样的行动还不够表明他对夫人的心思么?” 然而,一旦怀疑的萌芽出现,那股念头就再难消去。 “万一他去逛花楼了呢?或者是又在外面养了一房?” 阳陵侯夫人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对!一定是这样!否则为什么近些日子他总是下了早朝许久都不见人影,今天更是天都黑了还不见踪迹,侯爷定是觉得我年老色衰开始寻觅新人了,可他莫不是忘了,若不是当年陪他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会这番年纪就容颜渐衰……” 阳陵侯夫人越说越委屈,最后更是直接红了眼眶。 张妈妈将她扶到软榻上,给她倒了杯温茶,才继续安抚道,“夫人就是最近累着了,所以才会这般胡思乱想,侯爷对您的心意,就连奴婢这个做奴才的都看的真真切切,夫人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呢,侯爷怕是被要事牵绊住了脚,才会至今未归,夫人先歇歇,奴婢派琴香在门口候着了,一旦侯爷回府,第一时间就过来报信。” 阳陵侯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心绪不安的睡下了。 …… 沈倾和陆晏用完了晚膳,又轻车熟路的躲在了屏风后。 蝉衣将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收好,又将剩下的碗碟装进食盒,才喊来那几个丫头进来收拾桌面。 待几个丫头离开后,蝉衣才又细细掩好了门,转身离开。 一边走一边瞅着怀里的碗筷惆怅,主子们偷情,她倒成了偷碗筷的了。 隐在暗处的离泽偷笑出声,蝉衣十分机敏的察觉到了声响,“谁?” 见被蝉衣发现,离泽也不躲了,大大方方现身在蝉衣身前,“我,不认识了?” 看着和记忆中变化不大的面容,蝉衣有些诧异,“离泽?” 离泽点头,刚想说话,就见蝉衣已经先一步把手中碗筷塞了过来,“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个处理一下。” 蝉衣觉得,自己要是随随便便埋在哪个角落,止不住哪天就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就更热闹了。 离泽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不过还是认命的将自家主子用过的碗筷收起,心中嘀咕:说什么回盛京找媳妇,结果不仅人要偷偷摸摸,吃个饭也得偷偷摸摸,就连用过的碗筷,都跟个赃物似的还要特殊处理。 离泽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了的男声,“蝉衣姐姐,你在么?” 听到男人的声音,离泽眸子一闪,却被蝉衣快速推进了角落,低低说了声“躲好”,便连忙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离泽眸子一暗,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跟了过去。 来找蝉衣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厮,长得也还不错,离泽匿在暗中,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听着两人的交谈,只不过声音实在太小,他一句也没听清。 两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蝉衣送走小厮,转身回了院子,然后朝着沈倾的屋子走去。 蝉衣进来的时候,陆晏正在给沈倾剥葡萄皮顺带去籽,蝉衣嘴角一抽,别过脸去,“小姐,刚才郝吉来报,说侯爷至今没有回府,夫人那边已经派张妈妈打探好几趟了。” 郝吉府中管事的儿子,也是沈倾安插的人手之一。 沈倾嘴角带笑,“快亥时了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又去风花雪月了?” 蝉衣心中也有猜测,十有八九,阳陵侯是宿在青云巷了。 “让离泽去青云巷走一趟,你去散播一下消息,就说……” 沈倾在蝉衣耳边细细嘱咐了几句,蝉衣便又出去了。 看着沈倾黑眸晶亮的狡黠模样,陆晏眼中的宠溺就要溢散出来。 …… 离泽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回了消息,如沈倾所想,阳陵侯确实宿在了青云巷,听说是那位外室动了胎气,阳陵侯不放心,准备贴身照顾。 蝉衣那边的消息也紧跟着散播了出去。 不用刻意往齐福堂那边传,始终关注着外边动静的张妈妈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得知内容的瞬间,张妈妈当即脸色一僵,思虑片刻,还是朝着阳陵侯夫人的屋子走去。 这样的消息,还是得早些让阳陵侯夫人知道,也好提早做准备。 好不容易睡着的阳陵侯夫人被张妈妈直接喊醒,睁眼瞬间满脸不悦,看清是张妈妈后顿时恢复神色,眉眼间尽是喜色,“可是侯爷回来了?” 第22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张妈妈神色一顿,还是如实开口,“夫人,刚刚琴香传来消息说,侯爷今晚不回来了。” 闻言,阳陵侯夫人瞬间一怔,“什么意思?” 张妈妈先给阳陵侯夫人倒了杯茶让她顺顺气,才继续说道,“听马厩的小厮说,侯爷去了醉仙楼,今晚宿在那了。” 阳陵侯夫人如遭雷击,自顾自的否定出声,“怎么可能,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张妈妈叹了口气,才回应道,“是为老爷驾车的马夫,刚刚回到府上,还说明日一早要去接侯爷上早朝。” 阳陵侯夫人脸色煞白,愣在当场好半响都没有反应,许久之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开口道,“我不信,我就在这等侯爷回来,我不信侯爷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见阳陵侯夫人满脸笃定,张妈妈没再说话,转身退了出去,也一同坐在门口守着。 …… 陆晏是约莫亥时过半离开的,因为明天还要入宫,所以沈倾在陆晏离开后没多久就睡下了。 夜已深,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夜吞噬,只余齐福堂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翌日一早,寅时刚过,蝉衣就将沈倾唤醒,八个婢女鱼贯而入,站成一排,侍候沈倾梳洗着装,蝉衣为沈倾梳了个精致大方的凌云髻,又精挑细选了两只金色的步摇坠在两侧,行走间,步摇轻晃,看起来华贵又典雅。 衣裳也是蝉衣选的,一袭绯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裙摆处用金线勾勒着几株梅枝,别致又不失高贵。 仔细给沈倾上好了妆,又在眉心处精心描绘了一朵红莲,才算是走完了这套程序。 沈倾看了看时辰,已经是辰时初,没有再耽搁,带着蝉衣直接朝外走去。 赏花宴的时间定在了巳时三刻,虽然还有一个多时辰,但阳陵侯府距离宫门口并不近,加上街巷拥挤又要耗费不少功夫,所以时间还是极为紧迫的。 蝉衣早就让人提前备好膳食装在了食盒里,拎起食盒跟上了沈倾的步伐。 沈倾出来的时候,穆灵汐已经在等了,同行的还有穆子谦和林雪芙,阳陵侯夫人比沈倾还要晚些,面色泛白,眼底青黑,看起来憔悴极了。 沈倾一脸关怀模样,“母亲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阳陵侯夫人精神有些萎靡,显然已经没精力同沈倾争执什么,只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第一辆马车而去。 沈倾却是上前拦住了阳陵侯夫人,“母亲,皇后娘娘亲下了请帖,所以哪怕太子侧妃对您和夫君下了禁足令也在今日暂且解除,这合乎礼法,可林姨娘一介妾室,您确定要带她入宫?”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妾室怎么了?你别忘了,她还是我的亲侄女。” 沈倾未言,转头看向林雪芙,后者神情微顿,闭口不言。 昨日沈倾走后林雪芙细细思虑了一番,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己见。 因为她觉得,没有一个女子会甘心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甚至自己的夫君还和别的女子夜夜缠绵孕育子嗣,所以沈倾必然是缓兵之计,她想放松自己的警惕,更甚者后面还会谋害自己的孩子,所以林雪芙选择了将事情一步步推到明面上。 第一步,就是大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让众人知晓,穆子谦真正钟意的,是她。 见状,沈倾笑笑,一步步朝着林雪芙逼近。 穆子谦当即警铃大作,将林雪芙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沈倾止步,轻嗤了一声“愚蠢”,然后转身带着穆灵汐上了第二辆马车。 本来,沈倾短时间内是没打算对林雪芙下死手的,毕竟沈倾还指望着她一步步带领阳陵侯府走上绝境,却不想,她还是自寻死路。 不说别人,光是穆雪柳,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穆子谦带着林雪芙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后,三辆马车朝着宫门口的方向徐徐驶去。 马车里,沈倾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微微有些犯困,穆灵汐端坐在沈倾对面,显得十分拘谨。 蝉衣从食盒中拿出两碗金丝小米粥,又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放在车厢中的雕花桌案上,“小姐,先用早膳吧,出来的匆忙,奴婢没有带太多,但距离午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先垫一垫总是好的。” 沈倾接过蝉衣递过来的粥碗,看向穆灵汐,“四小姐也一同吃点吧。” 穆灵汐有些紧张,片刻后还是端起了那碗小米粥,而后十分恭敬的说了句“谢谢嫂嫂”。 和沈倾同坐一辆马车,穆灵汐全程都在紧绷着,手心的汗就没有消过。 慢条斯理细尝了几口粥后,穆灵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嫂嫂直接唤我灵汐就好。” 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么拘束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被沈倾打趣,穆灵汐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羞涩的红。 …… 因为要路过好几个街巷,此时又正逢热闹时候,马车走的极慢,不知不觉间,沈倾便在一片熙攘声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后,沈倾转头看向侧后方的穆灵汐,叮嘱道,“一会紧紧跟着我,若是中途我不在,无论谁喊你,都不要去,先来找我。” 宫中把戏众多,今天更是人多眼杂,尤其穆灵汐又是第一次进宫,沈倾不得不提前防范。 闻言,穆灵汐乖巧应声,“是,嫂嫂,灵汐记住了。” 言语间,阳陵侯夫人三人已经朝着沈倾这边走了过来。 穆子谦在左,林雪芙在右,两人分别扶着阳陵侯夫人的一只胳膊,画面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相比之下,沈倾和穆灵汐倒更像是外人。 沈倾嘴角凝起一抹笑,刚到宫门口就演上了,真是够敬业的,就是不知道,这场戏能持续多久。 沈倾心中想法刚落,宫道内便有一个小丫头快步走了过来,待再近些,沈倾便认出小丫头正是穆雪柳的贴身婢女碧痕。 沈倾心中了然,这出戏,结束了。 果不其然,碧痕走到沈倾身前,先对着沈倾行了一礼,才转而走向阳陵侯夫人,眸光在林雪芙身上停留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开口道,“夫人,娘娘有令,让您先去昭阳宫。” 阳陵侯夫人一怔,还是点头应下,说着就要带着穆子谦和林雪芙朝着宫门口走去,却被碧痕倏然拦住。 “夫人,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只请该来的人,至于林姨娘,还是先行回府吧。” 第23章 侯府庶女 碧痕话音落下,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茫然无助的目光看向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 阳陵侯夫人眉头一紧,为林雪芙求情,“宫中宴会有不成文的规定,持有请帖的人可以携带一名家眷,雪芙是我带来的,也不行吗?” 碧痕看着阳陵侯夫人满是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难怪娘娘要在夫人身边安插眼线,就凭夫人这心性,若不是有娘娘拦着,穆家都不知道要被人口诛笔伐多少次了,带着林雪芙进宫,这不是把穆家三公子宠妾灭妻摆在明面上,明晃晃的给御史们提供写折子的素材么! 不仅如此,就于穆子谦以后承袭阳陵侯的爵位而言,都是被言官弹劾的大隐患。 可偏偏,阳陵侯夫人一无所知,还满脸不悦的问出这种蠢问题。 “夫人,这是娘娘的意思,若是夫人心中有疑惑,不若一会到昭阳宫亲自问问娘娘吧。” 她终归只是个婢子,有些话,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见碧痕坚持,阳陵侯夫人只得放弃将林雪芙一并带入宫中的想法。 看着林雪芙苍白的面颊,阳陵侯夫人有些愧疚,“雪芙,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情待宴会结束后再说。” 闻言,林雪芙纤弱的身子倏然一晃,眸子瞬间红了大片,不过还是强忍着扯出一丝笑来,“是,姑母,雪芙知道了。” 穆子谦满眼心疼,紧紧握住林雪芙的手,一脸不赞同的看向阳陵侯夫人,“母亲!” 阳陵侯夫人同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嘱咐张妈妈务必要把林雪芙安然送回阳陵侯府。 待护送林雪芙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穆子谦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阳陵侯夫人一块朝着昭阳宫走去。 沈倾不由心头感慨:这林雪芙,你说她聪明吧,她偏偏敢在穆雪柳在场的这种关头兴风作浪,不出所料地再一次加剧了穆雪柳想要除了她的决心;你说她蠢吧,偏生她又将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抓的死死的,就连穆雪柳这个亲闺女亲姐姐都拉不回去。 昭阳宫是太子还未出宫立府时所居的宫殿,位于皇宫东南,好巧不巧的沈倾一行走的就是东南门,所以只是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到了。 穆雪柳端坐在主位上,一身牡丹刺绣的藕荷色宫装给她凛然的气质上增添了几分柔和,肩膀上垂落的两排流苏又给她染上了几许温婉,只不过,眉眼间的冷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沈倾带着穆灵汐给穆雪柳福身行礼,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则是不为所动,尤其是后者,眸中更是隐隐有怨色显现。 穆雪柳笑着唤沈倾二人起身,看向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的时候神色却是徒然变冷,声音里也不由染上了一丝压迫,“母亲,终归是在宫里,有些礼节,不可废。” 阳陵侯夫人一怔,愣了片刻还是冲着穆雪柳弯了弯腰,穆子谦见状,只得紧跟着行了礼。 “都坐吧。” 穆雪柳为几人赐了座,几人纷纷落坐,静等穆雪柳下文。 阳陵侯夫人以为,穆雪柳会说及刚刚之事,却不想自始至终穆雪柳都在话家常,半句没有提起林雪芙的意思,阳陵侯夫人刚准备主动问起,就被穆雪柳直接打断,“现在刚刚巳时初,昭阳宫无趣,你们几个待着也是憋闷,御花园的花如今开的正好,不若让碧痕带你们过去转转?” 穆雪柳看着几人,询问出声,沈倾和穆灵汐直接应下,两人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穆雪柳是有私话要和阳陵侯夫人说,穆子谦愣了愣,也应下了,此时他心里正烦闷,相比于在昭阳宫杵着,他显然更想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闲扯几句排解排解。 穆雪柳最后将目光落在阳陵侯夫人身上,“现在时候还早,母亲一会同本宫一块过去吧。” 阳陵侯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今天的穆雪柳不大对劲,不过还是应下了。 …… 沈倾三人前脚出了昭阳宫,后脚穆子谦便头也不回的一个人朝着御花园去了。 沈倾谢绝碧痕的相送,带着穆灵汐从另一个方向朝御花园走去。 穆灵汐是第一次入宫,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沈倾也不催,任由穆灵汐一次次绽出惊叹的神情。 走到角落拐角时,两人倏然听到前方传来男子满是不屑的斥责声,“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出身侯府就高贵了,区区一个庶出还想在我贺家撒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神情和穆灵汐相视一眼,皆是止住了步伐,凝神听着前方的动静。 原因无他,侯府和庶女这两个词实在是太关键了。 盛京之中,共有三大侯府,沈倾所在的宜宁侯府只有两个嫡女,阳陵侯府中育有三女,穆雪柳嫁到了太子府,穆灵汐就在眼前,还有一个庶女嫁到了户部侍郎府上,最后一个武烈侯府,只有两女,一嫡一庶,嫡出是同沈倾有过几分恩怨的谢昭华,庶出的女儿则是嫁给了崔尚书的长子。 也就是说,前面的这出乱子,不是阳陵府的,就是武烈侯府的。 空气凝滞片刻,才有女子微弱的解释声传来,“我没有,我只是……” 话没说完,迎接她的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穆灵汐神情顿住,她听出来了,刚刚那个女子的声音,就是梁姨娘的女儿,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姐姐,穆灵月。 穆灵汐眸底闪过一丝冷色,手指微不可察的攥起了几分。 因为同是庶出的缘故,梁姨娘和秋姨娘的关系还算维和,连带着下面两个庶女感情也不浅,小时候,穆灵月还替穆灵汐扛过两次阳陵侯夫人的责打。 看着穆灵汐脸上的神情,沈倾就猜出了前面女子的身份,不由得微微思索。 沉默许久,穆灵汐终是没有耐得住内心的煎熬,看向沈倾的脸上满是祈求,压低了声音道,“嫂嫂,你可以帮帮二姐姐吗?” 此时此刻,穆灵汐知道自己应该明哲保身,不去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情,可那毕竟是穆灵月,她狠不下心来。 不等沈倾回应,前面便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随而来是女子压抑着的啜泣声。 沈倾唇角微抿,“先去看看。” 第24章 女子多难 两人刚走过拐角,就瞧见了穆灵月单薄的背影,微微颤动的身躯,愈发的惹人心疼。 “二姐姐!” 穆灵汐低呼一声,朝着穆灵月小跑过去。 听到穆灵汐的声音,穆灵月身子一僵,随即快速抹了两把眼泪,转身朝着穆灵汐浅笑,“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穆灵月神情无异,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那满是红痕的脸颊,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穆灵汐满眼心疼,“二姐姐,你不用瞒我了,刚刚我都亲耳听到了,二姐夫属实太过分了。” 听穆灵汐提起贺文晟,穆灵月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惊惧,不过片刻后便恢复如初,爱怜的抚了抚穆灵汐的发顶,不知道是对穆灵汐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看着走过来的沈倾,穆灵月福身行礼,“灵月见过少夫人。” 沈倾目光停在她已经微微肿起的脸颊上,眉眼微凝,“二小姐不必多礼。” 沈倾带着两人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一路上穆灵月都很安静,只时不时回应穆灵汐的几声询问。 沈倾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隐忍,沉默,任由夫家汲取自己的一身血液。 只不过,沈倾比她幸运些,有宜宁侯府这尊靠山在,穆子谦还不敢做出太过分的行径。 “二小姐就不想反抗吗?” 沈倾倏然出声,穆灵月神情一怔,随即却是惨笑一声,“我不过一介庶女,就算想要反抗又何来反抗之力呢。” 穆灵月不是没有反抗过,可迎来的却是更加惨烈的毒打和辱骂。 她也不是没有向阳陵侯府求救过,只不过除了多给梁姨娘增添了几分忧思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可言。 阳陵侯根本不会管她的处境如何,作为一个庶女,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至于在夫家过的好与不好,全凭她自己的运气,只不过,她的运气差极了。 沈倾倏然止步,转头看向穆灵月,“如果我愿意帮你呢?” 穆灵月神情一滞,片刻后才满脸难以置信的反问出声,“真的吗?” 沈倾点头,“我会成为你的靠山,但剩下的路,还需要你自己一步步去走,能不能在贺家站稳脚跟,就全凭你自己了。” 见沈倾说的认真,穆灵月倏然就红了眼眶,嫁到贺家一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会帮她走出当前困境。 穆灵月跪在沈倾眼前,满眼坚定,“少夫人救我于水火,以后灵月必为少夫人肝脑涂地。” 沈倾轻笑出声,“用不着这么严重。” 话落,朝着穆灵月伸出手。 穆灵月眼底泛着光,一缕名为希望的色彩终于重新升起。 两行清泪从穆灵月眼角流下,随即满眼郑重地将手搭在沈倾的手心。 沈倾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世道不公,女子多难,我们无法改变,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任由自己在绝望之中沉沦,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救赎,那就自己成为自己的救赎。” 心弦被触动,穆灵月瞬间泪如雨下,对着沈倾重重点了点头。 待稳住情绪后,穆灵月才朝着沈倾和穆灵汐诉说起今日的经过来。 原来,前些日子,贺文晟看上了京兆府尹家的二小姐,想要纳其为妾,便责令穆灵月为他上门提亲。 可京兆府尹家的二小姐乃是嫡出,又是家中掌珠,怎么可能会委身做妾,穆灵月明言此事不妥,然而得到的却是贺文晟一顿肆意打骂。 可饶是如此,穆灵月依旧没有前去京兆府尹府上为其送下聘书。 因为穆灵月清楚,此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是如贺文晟所愿贸然登门,不仅事无所成,还会得罪整个京兆府。 然而,贺文晟却是丝毫不顾及这些,他只知道穆灵月违抗了他的命令,于是便几次三番的侮辱打骂,今早二人一同入宫,贺文晟又看到了京兆府尹家二小姐窈窕的身姿,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将穆灵月带到隐秘处,又是一番羞辱。 再然后的事情,沈倾和穆灵月就知道了。 听完,穆灵汐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以前她只知道穆灵月在贺家过得不好,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不好到这般程度。 穆灵月还没有说,因为贺文晟的不喜和纵容,家中的妾室都敢恣意对她凌辱掌掴,就连府中有点权势的奴才,都不将她当主子看待。 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的,至于暗地里的那些腌臜,穆灵月都不敢提起,怕污了沈倾和穆灵汐的耳朵。 贺家,比之虎狼窝还要可怕的多。 沈倾不屑轻嗤出声,“他倒也是真敢想。” 看着前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倾最后交代一句,“明日我会去贺家,让他们知道你的身后也有人在,以后你便可以将曾经的那些屈辱大大方方的通通还回去。” 穆灵月满眼感激,轻应了一声。 沈倾看了看时间,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候,便带着二人朝着御花园的隐秘处走去。 今日来的人不少,怕是乌七八糟的麻烦事也不会少,沈倾不想被卷入其中。 可偏偏,沈倾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主动过来找她。 三人刚走过大片迎春花海,就见前方聚集了小片人群,沈倾转身欲走,却倏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女音,“你明明知道我同尚书府的三公子有婚约在身,却还要往他身边凑,你说你是不是下贱?” 声音尖锐,气势十足,沈倾一下便听出来了,是顾听霜。 穆灵汐有些好奇的往那边瞥了一眼,却只瞧见半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明显处于劣势的女子解释声,“我没有,是崔三公子主动过来同我说话,我……”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还敢狡辩!你娘就是个上赶着做妾的狐狸精,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出来勾引人,真是不要脸!” 顾听霜话落,便有起哄声响起,“要不你跪下给听霜妹妹磕个头,说不定她就大发慈悲允你过门了呢。” 那道解释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有勾搭崔三公子,我也不会做妾,你们也不许骂我娘!” 声音渐高,听起来像是要反抗,可迎接她的却是又一个巴掌。 沈倾神情一冷,拨开人群直接朝着中央的三人走去。 第25章 沈家之人不会任人欺凌 女子名为沈倏瑜,是沈倾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宜宁侯府的二小姐。 看着沈倏瑜两颊明显的巴掌印,沈倾眸中寒意一闪而过,“已经十四岁的人了,被打了不知道还回去么?” 沈倏瑜怔住了,沈倾这是在替她出头吗? 顾听霜也愣了,不是说沈倾和家里的弟妹十分不和吗,而且前天她不是还帮自己从谢昭华手里夺了一件衣裳,怎么今日就转了性了? 沈倏瑜一时间有些惊慌,说话也磕绊起来,“我……” 言语间,目光却是瞥向了顾听霜的身侧。 淑妃娘娘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也是在场唯一敢喊顾听霜妹妹的,当朝六公主,楚清沅。 沈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楚清沅满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沈倾收回目光,看着沈瑜开口道,“顾小姐是丞相府嫡女,你也是侯府嫡女,论身份,谁也不逞多让,她既敢对你动手,你直接还回去就是,至于六公主……” 沈倾微顿,抬眸径直对上楚清沅的眼睛,“身为皇族公主,却伙同丞相府嫡女一同欺辱侯府嫡女,我们虽不能还手,但也不必任人欺凌,今日是皇后娘娘设下的赏花宴,一会去皇后娘娘那里求个公道便是。” 沈倏瑜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因为武烈侯府的缘故,自幼谢氏就教导她不能惹是生非,尤其是进宫的时候,能忍则忍,万不可为沈奕安召来祸患。 所以沈倏瑜有些犹豫……她也是可以还手的吗? 本是武烈侯府嫡出的小姐,却心甘情愿入门为妾,为此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谢氏自从嫁入宜宁侯府后,就饱受非议,连带着沈瑜也自幼便被人排挤,虽然有沈奕安护着,但终归有护不到的地方,就比如此刻。 “你若还当我是你长姐,就去打回来,若是不敢,那便将委屈咽回肚子里,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沈倏瑜一惊,瞬间将犹豫抛至脑后,在顾听霜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注视下,狠狠打了顾听颜一巴掌。 顾听霜彻底傻眼,怎么也没想到沈倏瑜这个半吊子嫡女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反应过来之后刚想还手就被沈倾猛地攥住了手腕。 钻心般的疼痛传来,顾听霜当即痛呼出声,楚清沅也终于回过神来,面露怒色,“住手!沈倾,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沈倾却是置若罔闻,看向还有些迷茫的沈倏瑜,“还差一巴掌,我们宜宁侯府素来行事公道,不占人便宜,同样也不能被人占了便宜。” 沈倏瑜这次倒是没犹豫,干脆利落的又甩了顾听颜一巴掌。 反正已经开了头,也不差这一巴掌了。 待两巴掌打完,沈倾才松开顾听霜的手腕,带着沈倏瑜几人转身离开。 看着沈倾离去的背影,顾听霜满脸愤恨,却是不敢再轻易造次,沈倾和沈倏瑜那个软柿子不一样,她是真敢对自己下狠手! 待将沈倏瑜带到偏僻处,沈倾才问道,“宜宁侯夫人没和你一同入宫?” 沈倏瑜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沈倾口中的宜宁侯夫人是自己的娘亲谢翎,眼底闪过一抹黯淡,不过还是如实开口,“娘亲被谢贵妃唤去了重华殿,本来是让我一同去的,我嫌那里憋闷,便一个人来了御花园。” 沈倾又问,“崔三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沈倏瑜没有丝毫隐瞒,“前些日子我出府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崔三公子,我出于礼数便同他问了个好,可谁知他竟然莫名其妙的非要跟着我,还硬要送我回府,刚刚我来的路上又撞见了他,他又追在我身后喋喋不休,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却又碰上了顾小姐和六公主。” 沈倏瑜口中的崔三公子沈倾也知道一些,和穆子谦一个德行,明面上是谦谦君子温润无双,实则背地里都是沾花惹草胡作非为的德行。 “以后再遇到这种人,若是躲不掉,就告诉父亲和宜宁侯夫人,他们会有办法的,不要一个人扛着。” 沈倏瑜乖巧点头,沉默片刻才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找长姐吗?” 沈倾神情一顿,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行,让沈倏瑜不由得心里有些痒痒。 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沈倾这个长姐,不过沈倾对她一向都是爱答不理,久而久之,沈倏瑜也就不敢再往上凑了,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沈倾竟然会主动帮她。 思及此,一丝期许的萌芽在心底徐徐生长。 待姐妹二人交谈完,穆灵月才开口道,“崔家三公子同贺文晟一向交好,两人更是没少结伴逛花楼惹是非,沈小姐以后务必要躲远些。” 沈倏瑜点头,对着穆灵月绽出一抹笑,“谢谢姐姐,倏瑜知道了。” 沈倾余光瞥过沈倏瑜的笑颜,微微凝神,不得不说,谢翎把沈倏瑜教导的还是很好的,只不过,性子有些过于软了。 …… 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沈倾带着三人朝着宴会的地点走去。 赏花宴的地点定在了御花园东南角的一处空地上,旨在让众人在鲜花环绕中表演才艺,在欣赏花木的同时,也展现出一众世家小姐的风采。 因为已经出嫁,所以穆灵月坐到了户部侍郎府的位置上。 看着同沈倾一道而来的穆灵月,贺文晟有些诧异,询问出声,“你和沈倾很熟?” 贺文晟和穆子谦的关系不错,就连当初他和穆灵月的婚事还是穆子谦做的中间人,所以自然也是认得沈倾的。 穆灵月眸底闪过一丝不耐,不过还是温声开口道,“还好。” 贺文晟紧追着不放,“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 穆灵月只得继续搪塞他,“算是熟识吧。” 见穆灵月说话一副干巴巴的模样,贺文晟顿觉无趣,转过头去目光继续在场上那些漂亮的世家小姐身上徘徊。 穆灵汐坐在沈倾身侧,看着场上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不由得又微微紧张起来。 穆子谦一个人在座位上喝着闷酒,显然还在为刚刚林雪芙的事情挂怀。 沈倏瑜则是时不时朝着沈倾的方向瞥几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巳时三刻已到,一些妃嫔娘娘也陆续入场。 阳陵侯夫人陪着穆雪柳也来了,只不过整个人都安分了许多,看向沈倾眼神里的寒意都淡了几分。 宴会上的位置基本已经坐满,场上满是压低了声音的私语声,就在此时,一道略显尖锐的喊声倏然炸响,“姑母,就是她让人打的我!” 第26章 不配妃位 沈倾抬头,就见顾听霜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抬手指着自己的位置,两颊也比刚刚愈发丰腴了些。 六公主和一袭海棠色宫装的淑妃坐在上首,皆是朝自己看来。 一时间,沈倾成了全场的焦点。 “沈倾是吧,过来让本宫细看看。” 淑妃开口,沈倾只得从座位上起身,朝着淑妃走去。 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皆是一怔,沈倾什么时候还得罪淑妃了? 转念一想眼底却又不约而同的闪过窃喜,他们奈何不了沈倾,总有人能治得了她! 看着沈倾明艳的面容,淑妃质问出声,“是你让人打的霜儿?” 沈倾抬眸,不卑不亢,“是。” “混账!霜儿是丞相府嫡女,岂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淑妃一拍桌子,全场瞬间寂静无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淑妃眉头。 沈倏瑜神色微凝,不过还是起身朝着沈倾走去,而后跪倒在地,“回淑妃娘娘,打顾小姐的是臣女,和我家长姐无关。” 距离最近的谢昭华看到沈倾倒霉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然而在看到沈倏瑜的时候却瞬间诧异起来,沈倏瑜不是一向胆小,怎么今天还硬气起来了,都敢公然朝着淑妃叫板了? 淑妃刚想一同问责,就听不远处谢贵妃的声音传来,“淑妃妹妹这是何意?是准备大闹皇后娘娘设下的赏花宴么?” 谢贵妃款步而来,淑妃脸色瞬间沉了沉。 谢贵妃位分高她一级,又素来和自己不对付,怕是又要搅局,只不过,今日这理,在她身上。 “霜儿在御花园受了委屈,本宫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问个明白。” 谢贵妃倏然笑了,“这不是巧了,本宫也是个做姑母的,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侄女被人冤枉。” 说完,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沈倏瑜,“地上凉,别跪着了。” 沈倾将沈倏瑜扶起,而后退到了一旁。 本来,她是想借助淑妃和皇后之间的矛盾来惩治顾听霜的,却不想谢贵妃竟然先一步插了手,更没想到沈倏瑜会不顾一切上前为她担责。 淑妃看向谢贵妃的神情满是不悦,“谢贵妃这是要包庇自家侄女了?” 谢贵妃走到淑妃上首落座,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好说,不过我清楚倏瑜的性子,不会主动生事,除非……是有人挑事。” 淑妃一噎,刚想还击回去就听谢贵妃已经先一步开口,“倏瑜,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打顾家小姐。” 沈倏瑜走到中央,一字一句将之前的经过细细阐述了一遍。 听着和顾听霜所言有着些许出入的内容,淑妃微微凝眉,看向顾听霜,就见后者微垂着头,显然是刚刚有所隐瞒了。 听完,谢贵妃嘴角溢起一丝嘲讽,“顾小姐真是好样的,打人者倒打一耙瞬间成了受害者,如今更是想要借着淑妃的名头继续仗势欺人……” 言语微顿,随即看向下首的淑妃,“若是今日本宫没来,淑妃可是要以故意挑事伤害丞相府嫡女的罪名处置倏瑜?” 淑妃神情未变,目光转向顾听霜,“是霜儿先动的手,沈小姐此言不假,那霜儿就告诉贵妃娘娘,你为何要对沈家小姐下手?” 听到淑妃的声音,顾听霜微微惊颤的心倏然安定了下来,气势也一下子回来了,“贵妃娘娘,臣女和崔三公子之间的婚约,不说人人皆知也差不多了,可饶是如此,沈倏瑜却还是明目张胆的勾引我的未婚夫,这等行径,难道不该打吗?” 谢贵妃嗤笑一声,“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旋即抬眸看向尚书府的位置,质问出声,“崔三公子,顾小姐口口声声说倏瑜勾引于你,那你同本宫说说,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突然被点名的崔三公子一怔,求救一般的目光看向自家亲爹,崔尚书也是冷汗直冒,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亲爹还是知晓的,可说实话就是得罪了淑妃,不说实话则又得罪了谢贵妃,一方是百官之首的当朝丞相,一方是拥兵数十万的武烈侯,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就在崔尚书犹豫不决之时,始终不曾露面的皇后终于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趁着这个空档,崔尚书大脑疯狂运转,可依旧没能做出决断来。 一袭华丽凤袍的皇后从入口处走入,两个贴身侍女一左一右虚扶在侧,身后四个宫女为她抬着衣摆,另外八个宫女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行至尚书府面前的时候,皇后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崔三公子开口道,“本宫刚刚在外听了个大概,所以崔三公子不妨说说,究竟是顾家小姐句句为真,还是沈家小姐言辞具实?” 崔三公子顿觉汗流浃背,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皇后却是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起头回话。” 崔三公子艰难抬头,只觉每个呼吸都是极致的煎熬。 作为后宫的最高掌权者,皇后阅人无数,所以单凭崔三公子的神情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后宫之中,皇后虽为尊,但淑妃和谢贵妃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三方也是明争暗斗了多年。 虽然与淑妃和谢贵妃都不和,不过相比于谢贵妃,皇后显然还是厌恶嚣张又更得宠的淑妃多一些。 于是皇后对着崔三公子稍稍施压,崔三公子便承受不住将一切都抖了出来,“皇后娘娘,我说实话,沈倏瑜没有勾引我,是我先骚扰她的。” 话音落下,顾听霜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不少,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淑妃也不由得再次沉下了脸。 眸光扫过楚清沅略显心虚的神情,淑妃抿了抿唇,最后直接转过头去。 入宫差不多二十年,就连在皇后面前她都鲜少吃败仗,如今却被最亲近的两个小辈坑了个彻底。 真相已明,皇后瞥了崔尚书一眼,朝着主位走去。 待落座后,才让众人起身,而后看向顾听霜,“顾家小姐身为丞相府嫡女,却德行有失,空口无凭挑起事端在先,恶意污蔑沈家小姐在后,行迹恶劣之极,但念其年幼,予以改过自新机会,禁足半年,禁足期限内,丞相夫人势必要严加管教。” 闻言,丞相夫人当即跪倒在地,“臣妇谢皇后娘娘宽恕小女。” 顾听霜有些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丞相夫人死死按倒在地,只能跪谢恩典。 惩治完顾听霜,皇后将目光转到正在暗自憋屈的淑妃脸上,神色微凛,“淑妃,枉你身为一宫主位,竟然连是非都明辩不清,本宫看你这妃位,怕是也没什么再继续担下去的必要了。” 第27章 一个都不放过 此言一落,全场寂然。 淑妃脸色难看,不过气势却是不输分毫,“臣妾的妃位乃陛下亲封,能不能继续担,皇后娘娘说的怕是不算。” 皇后虽为六宫之主,掌妃嫔位份升降之权,但若是涉及到妃位以上,还是需要征得皇帝的同意。 皇后淡淡睨了淑妃一眼,而后依宫规宣布了对淑妃的处罚,“淑妃顾氏行事偏颇,只听信顾家小姐片面之言便对侯府嫡女大肆发难,险些使沈家小姐蒙受冤屈,有违后宫四妃之一该有的公正,罚其月例半年,抄录宫规十遍。” 说完,皇后看向淑妃,“如此惩处,淑妃可有异议?” 淑妃宽大衣袖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在一众官员家眷面前惩处她,无疑是将她的脸面放到地上踩,可偏偏她没有一丝反对的余地。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楚清沅的那句“崔家三公子与听霜妹妹情投意合,互生情愫,却被沈倏瑜横插一脚”。 因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有顾听霜在旁帮腔,淑妃便没有怀疑,这才被皇后抓住了把柄。 淑妃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臣妾无异议。” 皇后又转头看向下首的沈倏瑜,“沈家小姐呢?” 沈倏瑜还沉浸在淑妃和顾听霜被罚的惊诧中,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无异议。” 皇后点头,示意沈倏瑜下去。 沈倾却是倏然上前,跪了下去,看向皇后,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处事公正,为家妹平复冤屈,沈倾感激不尽,然,此事之中,还有另一位牵涉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故而沈倾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 看着虽然跪在地上但腰板却始终挺直的沈倾,皇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记得以前的沈倾并不是这番性情,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应声道,“你且说说,此事还有谁牵扯其中,又想求个什么恩典。” 见沈倾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楚清沅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沈倾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而后认真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对家妹动手的虽然是顾家小姐,但事发之时六公主就在当场,然,身为皇族公主,六公主不仅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反而纵容顾听霜为所欲为,这才使得家妹受辱,所以沈倾想请皇后娘娘为家妹做主,惩处六公主。” 沈倾话音落下,场上的氛围瞬间愈发微妙起来。 淑妃一党当即脸色一沉,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胆大到这般程度,淑妃已经被罚,竟然还不放过楚清沅。 淑妃一党的敌对面则是暗戳戳窃喜,兴致勃勃的看着淑妃母女倒霉。 至于剩下中立的那部分,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地反转大戏。 听到沈倾所指之人是楚清沅,皇后眸底也闪过一丝愉悦,不过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清沅,沈倾所言,可属实?” 见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楚清沅眉头狠狠蹙了蹙,本想否认,却听皇后再次询问沈倾,“沈倾,当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沈倾点头,目光在刚才一同在场的一众官家小姐身上扫过,刚想随机挑出两个倒霉蛋,就听楚清沅先一步承认出声,“皇后娘娘,此事确实是清沅的过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楚清沅虽然不聪明,却也不傻,与其让沈倾揪出两个证人将之前的事情再叙述一遍,还不如自己直接认下,也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皇后脸上假意升起几分不悦来,随即又将战火引到了淑妃的头上,“淑妃,六公主是你所出,又自幼养在你膝下,今日做出这番行径来,你自是难逃其咎,本宫再罚你月例半年,抄录女经十遍,你可有异议?” 淑妃心头憋屈不已,气势也比刚刚弱了几分,“臣妾遵旨。” 终归是楚清沅惹下的过错,她逃不掉。 淑妃二度受罚,心中怒火翻腾,皇后则是将目光转向楚清沅,厉声开口道,“六公主身为皇族公主,却无辨别是非之能,更是伙同丞相之女欺辱侯府嫡女,行迹恶劣,罚其禁足半年,抄录女经,宫规各十遍。” 虽未动手,但处罚却是比顾听霜还要重一些,楚清沅心头有些不满,不过却还是乖乖应下。 和顾听霜不同的是,因为自幼在宫闱之中长大,所以楚清沅虽然骄纵,但也懂得看形势,如今自家母妃都吃了亏,她自然不敢再造次。 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沈倾对着皇后叩头道谢,才回到座位上。 见沈倾安然回来,穆灵汐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则是空欢喜一场,心头对沈倾的忌惮愈发浓重了些。 看着沈倏瑜还未完全消肿的面颊,谢翎眼含心疼,轻轻抚了上去,“还疼不疼?” 谢翎是和谢贵妃一道来的,见沈倏瑜被淑妃为难本想上前护住沈倏瑜,谢贵妃却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示意她不要出面。 谢翎身上的非议已经够多了,如非必要,谢贵妃不愿让她再卷入其中,更何况,事及淑妃,她出面显然更合适一些。 沈倏瑜摇了摇头,虽然受了委屈,但双眼却是晶亮晶亮的,“娘亲,今天是长姐替我出了气,今后,其他人就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找我们的麻烦了。” 这些官家小姐虽然看起来温婉乖巧,可实际上都是人精,今日就连楚清沅都在沈倾姐妹身上吃了亏,她们以后自然不敢再轻易惹上沈倏瑜。 毕竟,饶是她们的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楚清沅这个一国公主去。 话落,余光偷偷瞧了沈倾一眼,眸底浓郁的崇拜之色徐徐升起。 谢翎笑着抚了抚沈倏瑜的头,“对,今天还好有你长姐在。” 同时,谢翎心底也在思考,她这些年的隐忍,是不是错了? 时候已经不早,皇后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今日召诸位前来,一是正逢春日,御花园花团锦簇,想与诸位共赏;二是各位小姐正值华年,天真烂漫,也借此看看你们的才艺,以扬我大楚礼仪之邦的威名。” 皇后话落,一众官家小姐皆是眼含亮色,她们都是苦学多年,为的就是在今日这种场合崭露头角。 同时,她们心里也都清楚,皇后之所以设出这场赏花宴,名义赏花实则却是为太子选妃,虽然太子正妃已经内定了姜国公府的嫡小姐,可侧妃却是无主的,她们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毕竟若是真的成功入选太子府,无论是于自己还是于家族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之举。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不幸落选,能在众人面前展露风采,以后寻得一门好夫婿也是不愁了。 沈倾早已出嫁,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和她全无关系了,所以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品茶吃糕,全然置身事外。 第一个上场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跳了一段惊鸿舞,虽说不上太惊艳,倒也有几分出彩之处。 沈倾看的津津有味,神情闲适,和一旁心头激烈斗争的穆灵汐形成鲜明对比。 倏然,一道阴冷的目光袭来,直逼沈倾面门,压迫感十足。 第28章 两姝争艳 沈倾捏着吃了一半的马蹄糕,神色悠然的朝其看去,就见淑妃脸色阴沉,双眸直直盯着沈倾的眼睛。 沈倾笑笑,眸光朝着身侧的阳陵侯夫人瞥了瞥,眼神示意:我是阳陵侯府的人。 淑妃果然朝着阳陵侯夫人瞥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淑妃的眼神警告刚收回,楚清沅和顾听霜便紧随其后,沈倾很是雨露均沾的又瞥了瞥穆子谦,眼底多了一丝挑衅:我是穆子谦的夫人,阳陵侯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你们能奈我何? 果不其然,穆子谦也收到了楚清沅和顾听霜的眼神警告。 这下,饶是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沈倾的用意,前者眉头狠狠蹙了蹙,压低了声音不悦开口,“沈倾,你这是做什么?” 沈倾满脸笑意的回应,“母亲昨日不是还说我与侯府该是一体,如今有人威胁到了我的身上,母亲和夫君不该一同承担么?” 刚准备说话的穆子谦狠狠一噎,只得喝了口茶压了压心头的怒意。 阳陵侯夫人也是一怔,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天地良心,她只想在沈倾给银子的时候同侯府一体,至于其他时候,她只想让沈倾离她远远的! 然而沈倾却偏生要往阳陵侯夫人的身边凑,不仅如此,还亲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到阳陵侯夫人面前,“母亲尝尝这个,味道很是不错。” 阳陵侯夫人下意识接下,却是半响没敢下嘴,心头疯狂思索沈倾今日到底是抽了什么疯,直到再次接收到顾听霜阴冷森然的目光,阳陵侯夫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倾这分明是祸水东引啊!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连忙‘失手’将糕点‘掉’在桌子上,刚想搪塞沈倾一句,就听沈倾很是大度的开口,“糕点甜腻,掉了也就掉了吧,母亲尝尝宫中特有的桃花茶,清香又不失甘甜,应该合母亲的口味。” 阳陵侯夫人眼皮狠狠一跳,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人后如何尚且不说,但是在人前,一定不能拂了沈倾的颜面,这是穆雪柳刚交待过的。 沈倾心情颇好的给穆子谦也倒了一杯,穆子谦刚想躲,却猛地被阳陵侯夫人掐住了桌下的手腕,于是只能也被迫接受了沈倾难得的示好。 穆灵汐看着这边明面和谐实则心思各异的一幕,有些忍俊不禁,她的这位嫂嫂,真是有意思极了。 待沈倾那边温馨的一幕结束,这场赏花宴也已经进行了大半,现在上场的,大都在盛京中小有些名气,不是琴艺超然,就是舞姿翩然,不得不说,皇后还挺会安排出场顺序的。 日头中移,这场赏花宴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沈倾知道,重头戏来了。 在场待字闺中的嫡女们只剩下两位小姐没有上场,一个是丞相府的嫡长女,也是顾听霜的亲姐姐,顾听颜;另一个则是姜国公府的嫡小姐,也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姜璃。 两人并称盛京双姝,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女红也是无一不精,所以在场众人都在好奇,两人到底会展示什么才艺。 而又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身为皇后嫡亲侄女的姜璃竟然先顾听颜一步出场。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姜璃只着了一身简洁的水蓝色水袖长裙,看样子是要跳舞,然后下一瞬,却是从袖中掏出一把软剑来。 剑身银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凛然的寒光,给姜璃原本婉柔的面容又平白增添了一丝英气,让她愈发的耀眼起来。 待宫女们将画幕搬出来,众人才知姜璃是要一边舞剑一边作画。 但这种情况下一般跳的不都是水袖舞吗?还能跳剑舞?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姜璃左手水袖猛地扬起,蘸上一抹青色,于画幕之上蜿蜒。 与此同时,姜璃右边手腕微动,剑尖触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足尖轻点,轻轻一跃飞至半空,左腕水袖翻转,作画动作徒然加快,右手同样不落下风,于半空中行云流水般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全场哗然。 这般功底,怕是姜璃的武艺也不输男儿。 沈倾眸底也不由闪过几分惊艳之色,不愧是被内定为太子正妃的姜家嫡女,就光是这出剑舞,就鲜有世家小姐能出其右。 在众人不断诧异的目光中,姜璃剑尖蘸墨,在画幕边沿落下‘盛世牡丹’四字。 众人看向画幕,就见上面百花争艳,大红色的牡丹则被簇拥在中央,华贵无双。 姜璃走到宴会中央,看向上首的皇后,“姑母贵为一国之母,尊贵无双,而牡丹同为花中之王,雍容华贵,漓儿便以这幅《盛世牡丹》献于姑母,祝姑母福寿绵延,身体安康。” 听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后倏然展出欣然笑意,看向姜璃的目光也愈发柔和,“漓儿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话落,看向一旁的贴身侍女,“云岚,赏。” 云岚应下,随即朝着身后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小宫女会意,连忙送了一柄紫色的玉如意下去。 姜璃双手接下,这次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了顾听颜的身上。 顾听颜和姜璃并称盛京双姝多年,如今姜璃狠狠出了风头,加之刚刚淑妃母女又被皇后责罚,所以众人都想看看顾听颜究竟会如何应对。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顾听颜从容登场,朝着皇后福身行了一礼,而后走到琴架前,翩然落座。 指尖微动,袅袅琴音便在她手下流出。 众人神情微动,似乎看到了山间溪水潺潺。 倏然,一道清冽的鸣音响起,似凤凰啼鸣。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顾听颜所弹奏的这首曲子,是她亲手所谱的凤凰引。 啼鸣声渐强,众人似乎看到了凤凰两鸟于空中飞舞盘旋,俯瞰世人。 啼鸣声渐止,众人又好似看到了凤凰相携飞过山峦,没入云间,最后消失不见。 琴音停下许久,众人都仿若未觉,直到顾听颜的声音响起,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皇后娘娘,刚刚姜小姐为娘娘献了一幅《盛世牡丹》,听颜便为娘娘献上一曲《凤凰引》,愿娘娘与陛下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皇后的神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 第29章 你看上陆晏了? 皇后眸中含笑,看着顾听颜的神情也满是赞赏,“顾家小姐才情超绝,不愧是我大楚鼎鼎有名的才女,云岚,赏。” 云岚看向另外一个小宫女,小宫女当即送了一对白玉镯下去,晶莹剔透,做工逼人。 顾听颜双手接下,又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这场赏花宴才算是结束。 宴会之后,便是宴席。 宴席地点设在了清泉宫,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先行离场,剩下的则是三两成群,结伴而行。 沈倾起身,穆灵汐紧跟其后,穆子谦瞥了二人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当场。 阳陵侯夫人刚想走,就被沈倾拉住了胳膊,“母亲,路途尚远,宫中地形又复杂,您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您便同我和灵汐一道去吧。” 阳陵侯夫人还想拒绝,就见穆灵汐从另一边扶住了自己的胳膊,二人一左一右呈保护状将自己围在中央。 穆灵汐觉得,既然已经上了沈倾这条贼船,索性便一条路走到黑好了。 和秋姨娘一样,相比于活在阳陵侯夫人的掌控之下,她更喜欢让沈倾掌家。 阳陵侯夫人进退不得,只能任由两人搀扶着朝清泉宫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在众人眼里,无疑是一副儿媳爱戴,庶女敬重的温馨画面。 看着三人相携离开的背影,顾听霜眸色森冷,却被顾听颜倏然拉回心神,“怎么,还不长记性么?” 听到顾听颜的声音,顾听霜总算是安分了些,不过眸底还是闪过一抹不甘之色,“长姐,明明就是那沈倏瑜卑贱又不知廉耻,我打她两巴掌怎么了?” 顾听颜冷睨了她一眼,“这就是你身为丞相府嫡女该有的教养?不知天高地厚不说,还句句污言秽语,母亲和我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见顾听颜的神色渐凉,顾听霜当即乖顺无比,不过脸上还是闪过一抹委屈,“长姐,你知道的,我一直倾心崔家的三公子,可他却被沈倏瑜那个小贱……迷惑,我咽不下这口气嘛。” 顾听颜拉起她的手,一边朝着偏僻的路径走一边开口道,“你我皆是丞相府嫡女,婚姻一事与其说是情爱,不如更多的说是一场交易,更何况,那崔家的三公子也非良人,回去我就同爹爹说把你们的亲事退了。” 听说要退亲,顾听霜当即求助的目光看向身侧的丞相夫人,后者却是一脸的认同,“崔家公子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将你的颜面置于不顾,若是这桩亲事再维持下去,怕是我们丞相府的脸面也跟着丢尽了。” 闻言,顾听霜脸色瞬间白了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听颜一个眼神吓得瞬间咽了回去。 …… 沈倾三人来到清泉宫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沈倾和穆灵汐扶着阳陵侯夫人坐下,就听殿内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沈倾抬眸,就见一道纤长的身影从殿外走进,紫衣墨发,容色俊逸,仿若谪仙。 沈倾当即神色一怔,陆晏?他怎么来了? 在沈倾思索的目光中,陆晏不断朝前走去,直到走到席位最前端,才止住步伐,转身落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席位,好像多了一个。 盛京之中,皇族之下,便以姜国公府为尊,再往下便是三侯府邸,以往都是一公三侯两左两右分别占据距离皇室最近的位置,以示身份之尊贵,可今日,位于三侯之一的阳陵侯府却是直接被挤到了第五位,就连皇后所在的姜国公府,都只能屈居第二。 于是席位上相继响起了众人的私语声,皆在猜测陆晏的身份。 穆灵汐也满是好奇,“嫂嫂,那位公子是哪家的,竟然比姜国公府还要尊贵?” 沈倾想了想,才回应她道,“整个盛京,地位能在姜国公府之上的,就只有靖安王府。” 靖安王是大楚唯一的异姓王,当年大楚还未建国之时,初代靖安王与初代先帝曾有着过命的交情,而后大楚建立,楚氏为皇,陆氏则封了异姓王,爵位可世代承袭,直到陆家再无一位男嗣。 不过,早在八年之前,靖安王就因发妻病逝而退出朝堂,久而久之,靖安王府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沈倾一早就知道陆晏身份不简单,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靖安王府的人。 而据她所知,靖安王妃离世的早,就只留下一子在世,而后靖安王再未续娶,所以不出意料,陆晏就是靖安王府中那位鲜为人知的世子了。 传言靖安王府世子身子孱弱,不过十岁便被送出盛京修养,这也都和陆晏的过往悉数对的上。 不得不说,陆晏可真是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与此同时,殿外太监独特的嗓音响起,帝后二人并肩而入,众人跪地行礼,唯独陆晏傲然而立,只微微颔首便算行了礼。 靖安王府尊贵,有见圣不跪之权,以彰显皇族对其的看重。 帝后从众人面前走过,行至最高处,转身落座,而后唤众人起身。 皇帝开口,声音平和但不失威严,“今日皇后设宴,邀众臣家眷同赏宫中春色,朕也借此时机,同众臣一聚,也为陆世子归京接风洗尘。” 皇帝话音落下,没猜出陆晏身份的那些当即恍然大悟,一众贵女小姐眸中也不由泛起仰慕之色。 靖安王府身份显贵,府中又仅有一子,无疑是个绝佳的夫家人选,若是能嫁进去,怕是后半辈子都可安然无忧了。 看着陆晏的面容,皇帝面露慈色,“八年不见,阿晏的身体可好些了?” 陆晏起身,恭敬回应,“回陛下,已经大好了。” 皇帝面色带笑,“好了便好,待过些时日,寻个机会,让靖安王为你择一门亲事,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陆晏应下,不过余光却是悄悄朝着沈倾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的这门亲事,怕是轻易不好成。 寒暄之后,便有舞姬相继走入,身量纤细,舞姿翩然,无论是人还是舞,都是宫外少见之景。 沈倾一边看着舞姬跳舞,一边夹了一块鹿肉放进口中,倒是惬意极了。 余光瞥到穆灵汐微怔的神情,沈倾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陆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倾眸底倏然闪过一丝危险神色,轻问出声,“你看上陆晏了?” 第30章 偷情撞见野鸳鸯 穆灵汐猛地回神,待反应过来沈倾话中之意后,才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单纯走神了。” 沈倾很是怀疑,穆灵汐只得把沈倾往她的方向拉了拉,而后用仅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我只是觉得,陆世子生的太好看了,和嫂嫂很是相配。” 沈倾虽然没有姜璃和顾听颜那些名头在外,但容貌在盛京之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说完,穆灵汐往一旁躲了躲,生怕沈倾说她有违礼法,却不想沈倾竟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是赞赏的开口,“不得不说,你眼光真好。” 穆灵汐莞尔,只以为沈倾在说笑。 宴席过半,皇帝倏然开口,“朕刚刚听皇后说,今日赏花宴,姜家小姐和顾家小姐的才艺都很是惊艳,不若再演示一遍也让众臣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姜璃和顾听颜纷纷起身应下。 已经吃饱喝足的沈倾微微有了些困意,趁着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姜璃身上之时,悄然离开了大殿。 出了清泉宫,微风迎面拂来,沈倾顿时清醒了不少,随即沿着一条小径朝着林间走去。 正值三月,宫中的桃花开的正好,花香袭来,让沈倾不由得心情舒畅。 倏然,一个略显炙热的怀抱从身后将沈倾圈入怀中。 沈倾一惊,刚想挣脱,却被来人紧紧禁锢住。 熟悉的气息沁入鼻腔,沈倾索性也就不挣扎了,从他怀中转身,就见陆晏认真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眉眼温柔,惹人流连。 沈倾耳尖瞬间红了,旋即再次挣开陆晏的怀抱。 这一次,陆晏并没有阻止。 瞥见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沈倾主动牵起他的手,而后拉着他朝着偏僻处走去。 虽然此处四下无人,但宫中到底是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看去了,于她和陆晏而言都是一场大麻烦。 陆晏任由她牵着,眉眼间的柔色就快要溢出来。 待二人寻了一个极致的僻静处,沈倾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晏却是答非所问,眼底还染上几分委屈,“刚刚我看见你给穆子谦夹菜了。” 沈倾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言语之间却是愈发嚣张,“我不仅给他夹菜了,刚刚在宴会上还给他倒茶送糕了。” 沈倾话音刚落,陆晏眼底便瞬间升起浓郁的危险气息,身体也朝着沈倾不断逼近,沈倾心头顿时警铃大作,没敢再逗弄陆晏,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同陆晏叙述了一遍。 虽然知道沈倾是在祸水东引,可陆晏心底还是忍不住嫉妒,“那也不行。” 沈倾笑笑,刚想说话,就见陆晏的面容愈发靠近,就在二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下一拳之隔的时候,陆晏倏然出声,温言细语好似蛊惑,“可以吗,皎皎?” 沈倾到底还是没忍住美色的诱惑,轻轻点了点头。 感受着陆晏愈发沉重的呼吸,沈倾眼皮不由轻轻颤了颤。 陆晏伸出双臂揽住沈倾纤细的腰肢,沈倾下意识后退,却发现根本退无可退。 身后是墙壁,身前是陆晏结实的胸膛,强烈的逼仄感传来,沈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唇上柔软的触感传来,沈倾顿觉呼吸倏然停滞,睫羽狠狠颤了颤,最后还是轻轻闭上了眼。 陆晏的吻很温柔,一如他这个人,似春水汨汨,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然而,片刻之后,沈倾觉得自己还是草率了。 食髓知味后的陆晏和刚刚截然不同,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激烈,长舌游动,不断在沈倾口中攻城掠池,沈倾显然招架不住,身子不由向下软了软。 下一瞬,就见陆晏身形一动,旋即二人的位置徒然逆转,陆晏后背抵住墙壁,双臂则是紧紧箍住沈倾的腰肢,让她只能朝着自己的身上不断压下。 重心渐失,沈倾下意识撑住身体,却触及大片结实的胸膛。 炙热的温度传进掌心,沈倾当即双手一松,完全跌落陆晏怀中。 谋划已久的陆晏一朝得逞,圈住沈倾腰肢的手臂愈发用力了些,攻势更是倏然狂烈起来,沈倾身子愈发软了下去,只得在陆晏热烈的吻中不断沉溺。 就在沈倾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的时候,陆晏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眸中柔情却是比之刚才更加腻人了些,看得沈倾耳尖不知道第多少次红起。 “喜欢么?” 沈倾大脑一片混沌,半响也没反应过来陆晏话中的意思,只得反问出声,“什么?” 陆晏笑笑,面容再次压下,“这个。” 还不等沈倾回应,唇瓣已经再次被陆晏含住,随之而来的是陆晏新一轮的肆虐。 一吻过后,再次险些窒息的沈倾连忙离开陆晏的怀抱,生怕他再控制不住。 陆晏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将她箍的更近了些,好看的眉眼不断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游移,声音里带了几分威胁,“以后还敢不敢了?” 脑子一片空白的沈倾根本没听清陆晏说的什么,不过强烈的求生欲还是促使她十分乖顺的点了点头。 感受到揽着自己的双臂微微一松,沈倾下意识就想逃脱陆晏的禁锢,下一瞬却是双腿一软重新倒在了陆晏的身上。 陆晏双眸含笑,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戏虐,“这么不舍?还想继续?” 沈倾心头一惊,连忙抬手撑在陆晏的肩膀上,刚想拒绝,就听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快一点!给我,我想……啊……” 女子声音嘶哑,而后更是发出低低的呜咽,不难想象刚刚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摧残。 沈倾虽然未经人事,却也在出嫁之前被府中的嬷嬷教导过,所以对眼下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当即身体一僵,脸色也瞬间涨红。 陆晏思绪也是停顿了片刻,松开沈倾的身子,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欲。 沈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给陆晏处理了一下后背的褶皱,眼底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清明。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边的呻吟声却是再次响起,且比之刚才更加高亢了不少。 沈倾眉心一跳,陆晏却是轻笑着出声,“这是偷情撞上了野鸳鸯,真是愈发刺激了。” 沈倾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出多远,余光却倏然瞥见一抹淡淡的金色。 像是一只发钗。 而后宫之中,宫女是不被允许佩戴发钗的…… 陆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将沈倾拦腰抱起,一跃落到房顶。 沈倾略显生疏的掀开一片瓦片,一张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第31章 她们阳陵侯府也很热闹啊 在看到发钗的瞬间,沈倾想过屋内之人可能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女官,甚至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妃嫔,就是没想过会是楚清漪。 楚清漪,皇后嫡出,也是皇室之中唯一一个有封号在身的公主。 而今,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却在冷宫深处,肆无忌惮的与男子苟且。 瞥见沈倾微动的神情,陆晏捏了捏她的手心,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皎皎认识?” 沈倾点头,低声告知陆晏楚清漪的身份。 听完,陆晏微微惊诧,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显然并不是很感兴趣。 见沈倾还要再看,陆晏连忙一把拉住她,眸底闪过几许诱色,低声轻哄,“别的男人可不能乱看,皎皎要是真的想看,晚上我过去给你看。” 沈倾当即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如实开口,“我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是谁。” 凭借地上散落的衣物,沈倾一眼就看出男子应该并非宫中之人,丝绸锦衣,缎面玉带,倒像是盛京之中那些富家公子哥的打扮。 难不成是今天宴会上的人? 陆晏拉着沈倾的手丝毫未松,思虑片刻才开口道,“现在两人忙着那回事,你就算看了也看不清脸,这样吧,等他什么时候翻面了,我喊你。” 说完,陆晏很是尽职尽责的朝着下面瞥了一眼,然后给沈倾汇报,“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你再等等。” 终于反应过来陆晏话中“翻面”含义的沈倾,当即神色一僵,而后有些羞涩的别过脸去。 沈倾等了足足一刻钟,耳边才传来陆晏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皎皎,可以了。” 沈倾循着瓦片缺口朝下看去,就见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虽然还是一副难舍难分的粘腻模样,不过已经可以清晰看见男子的面容。 沈倾又是一怔,竟然是他? 不得不说,今天的皇宫也未免太热闹了些。 见屋内两人已经准备起身,陆晏抱起沈倾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重新走在来时的小径上,陆晏询问出声,“可看清那人的面容了?” 沈倾点头,“尚书府的二公子崔承琰,于盛京城外三十里处的骁勇军中任骁骑尉。” 重要的是,崔承琰正是今天在宴会之上公然承认自己骚扰沈倏瑜的崔三公子的嫡亲二哥。 闻言,陆晏不由轻笑一声,“这尚书府真是够热闹的。” 两个儿子的行径一个赛一个的大胆,也不知道崔尚书知道了,会不会吓的当场昏厥过去。 两人相携走了一小段,沈倾便提出分开走,此处虽然僻静,但沈倾总觉得不太放心。 陆晏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宫中凶险,于是示意沈倾先行离开,自己则是暗中跟了她一小段距离,待沈倾走到不断有宫女来往的大路上,陆晏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倾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接近尾声,穆灵汐有些担忧的看向沈倾,“嫂嫂去了好久,可是身体不舒服?” 沈倾点点头,“刚才有一点闷,现在好多了。” 穆灵汐给沈倾重新添了一杯茶,见她脸色尚好,便没有过多再问。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申时,阳陵侯府众人一同离开清泉宫,一路上,穆灵汐都觉得今天的氛围有些奇怪,平日里相敬如宾的阳陵侯夫妇今天竟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就连宴席上两人都始终冷着脸,看样子像是吵架了。 僵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宫门口。 因为林雪芙离开的时候用了一辆马车,所以如今加上阳陵侯上早朝的那辆,总共还剩三辆。 阳陵侯没有理会众人直接上了第一辆,阳陵侯夫人紧随着上了第二辆,沈倾和穆灵汐相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的朝着第三辆马车走去。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穆子谦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了和阳陵侯夫人乘坐同一辆马车。 阳陵侯的气场太过强大,他承受不住,沈倾又是他做梦都不想看见的人,阳陵侯夫人虽然也在气头上,但好歹是他亲娘。 轻微的晃动感传来,沈倾不由得又有些困了,靠着车厢不多时便睡着了。 蝉衣从车厢角落的小柜子里拿出两条薄毯,一条盖在了沈倾身上,另外一条则递给了穆灵汐。 穆灵汐眼神道谢,随即陷入清浅的睡眠中。 沈倾这一觉睡得沉了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阳陵侯府门口,蝉衣将她唤醒。 半梦半醒之际,沈倾就听到了阳陵侯夫妇的争吵。 “如今已经到了府上,我属实是忍耐不下去了,侯爷只需告诉我一句实话,昨夜你是否去了醉仙楼?” 声音尖锐又带着几分浓郁的幽怨,是阳陵侯夫人的声音。 “大庭广众吵吵闹闹,你成何体统?” 阳陵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不过隐隐还似有几分心虚。 阳陵侯夫人不依不饶,“成何体统?侯爷若是心中无愧,怎会连一句正面的回应都不敢给我?” 不得不说,阳陵侯夫人虽然平日里傲居蠢笨了些,但在这种关头脑子倒是挺灵活。 阳陵侯不想同她争吵,“你简直无理取闹!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回院子里说吗?非要在府门口丢人现眼?” 阳陵侯夫人直接气笑了,“丢人现眼?侯爷的事迹就快传遍整个侯府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现眼的?”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倒是把沈倾完全吵醒了。 沈倾下了马车,就见阳陵侯怒气腾腾站在府门之内,阳陵侯夫人则是死死拦在他身前,说什么也要让他给一个说法出来。 沈倾笑笑,陆晏还说尚书府热闹,她们阳陵侯府分明也不差啊。 看着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劝亲爹还是该拉亲娘的穆子谦,沈倾很是好心的提醒出声,“夫君怎么还不上去拉架,万一一会有人从门前路过,把此事传扬了出去,咱们阳陵侯府的脸可往哪搁?” 穆子谦倏然回神,难得一次觉得沈倾说的话有道理,连忙上前几步朝着阳陵侯夫妇走去。 沈倾也不着急回去,站在门边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戏。 穆子谦虽然是阳陵侯夫妇的心头肉掌中宝,但在这种时候显然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不仅如此,还莫名其妙同时吸引了两方的怒火。 最后,这顿争吵以穆子谦两边脸颊分别挨了一巴掌而暂时告终。 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两个路人,沈倾有些遗憾,观众有点少,看来还得自己暗中出力。 第32章 杀意起 见阳陵侯夫妇相继拂袖离去,沈倾才让门口守卫把大门关好,然后带着穆灵汐朝后院走去。 回到听澜院之后,沈倾就让蝉衣给绫衣传消息,让其把昨夜阳陵侯夜宿醉仙楼一事添油加醋一番再传扬出去。 至于事情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阳陵侯最后一定会认下的。 蝉衣将消息传出去不久,就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穆雪柳来了。 穆雪柳的到来在沈倾的意料之中,所以只是朝着蝉衣点了点头,便继续翻看账本去了。 细察一番才知道,阳陵侯夫人这些年弄出来的动作可不少。 …… 齐福堂。 穆雪柳坐在上首,看着下方就没让自己省心过的双亲和弟弟,脸上闪过一缕烦躁之色。 今日距离她上一次的警告不过三天,阳陵侯夫人就做出想要带着林雪芙一同入宫的糊涂事,若不是她阻拦的及时,明日早朝上被参的名额十有八九有阳陵侯一个。 而阳陵侯就更离谱了,身为一朝侯爷,竟然夜宿青楼,这要是传扬出去,免不了又是被参一顿。 阳陵侯夫妇分列两侧,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漠然神情,继两人在府门口争吵一番之后,仅在回到院子之后的短短半个时辰内,两人又狠狠吵了两架。 平日里阳陵侯夫人对阳陵侯也算是体贴温顺,可今日却似铁了心一般,说什么也要追究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着屋内愈发微秒的氛围,穆子谦将身子又倾下去了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穆雪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开口道,“父亲,今日母亲同我说您昨夜宿在了醉仙楼,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看着穆雪柳严肃的神情,阳陵侯知道此事今天是蒙混不过去了,不过相比于暴露青云巷,阳陵侯还是选择了认下夜宿醉仙楼的谣言,“是真的。” 穆雪柳眉眼间闪过浓浓失望,言语也不由得过激了些许,“父亲,你糊涂! 您身为当朝侯爷,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若是传到了朝堂上,父亲当如何回应陛下的询问?” 阳陵侯神情微凝,不过还是笃定出声,“此事不过在府中传言两天罢了,我已经让王管家严令敲打府中众人,不会传出去的。” 穆雪柳却是继续逼问出声,“事情已经传了一天一夜,父亲当真觉得现在敲打还有用吗?” 先是被阳陵侯夫人问责,如今又被穆雪柳逼问,阳陵侯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若是真的传到了陛下那里,大不了罚我几个月俸禄就是!” 穆雪柳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父亲,女儿要说的并不是俸禄问题,也不是后果问题,而是父亲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能深思熟虑一番呢? 今天母亲和子谦都出席了宴会,应该都亲眼看到了,姜璃是何等的优秀,这样的女子即将嫁入太子府,父亲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若是因为一些本不该行错的小事,一步步失了殿下的看重,父亲觉得,我们阳陵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见阳陵侯眸中泛起思索,穆雪柳叹息一声,“父亲,殿下虽然宠爱我,可说到底我只是一介女子,女子若想这份宠爱长久,必然要有一个繁盛的母家,而穆家若想长久立于云头之上,便少不了殿下的扶持,两者本该是相辅相成,可如今父亲却是一步步将阳陵侯府拉向下坡路,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女儿就算有些小心思,也挽救不了大势,您可明白?” 被穆雪柳说服,阳陵侯的神色终是软了下来,“为父知道了,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解决了阳陵侯这边,穆雪柳的目光又看向了阳陵侯夫人,“母亲,昨夜之事就此揭过,不过是个烟花女子罢了,母亲也不必耿耿于怀,而现在女儿想问,今日林雪芙一事,又是为何?” 阳陵侯夫人蹙了蹙眉头,思虑片刻,才如实开口,“雪芙怀孕了,心头总觉得憋闷,正赶上皇后娘娘的赏花宴,我便想着带她到宫里转转,让她舒心些,至于别的,我没有想那么多。” 说完,阳陵侯夫人又想起了之前穆雪柳说过的话,“我没有羞辱沈倾的意思,我一开始便想着以我亲侄女的名义带雪芙入宫的。” 阳陵侯夫人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更多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不过穆雪柳并未再追究,因为她一早就预料到了是这样的原由。 沉吟片刻,穆雪柳才一脸认真的看向三人,“父亲,母亲,子谦,你们真的觉得,林雪芙腹中的孩子,该留吗?” 闻言,穆子谦当即便急了,“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芙儿腹中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爹娘的第一个孙子啊!” 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阳陵侯夫妇此刻立场也是出奇的一致,“谦儿说的没错,谁也不能动雪芙肚子里的孩子!” 穆雪柳眉头轻皱,“林雪芙只是个妾,你们却让她在沈倾前头生下孩子,这不还是明摆着羞辱沈倾吗?” 阳陵侯夫人当即反驳出声,“沈倾并不反对这件事,相反昨日还给雪芙送了两株人参过去,她们之间的事情,雪儿你就不用插手了,我和你父亲会处理的。” 阳陵侯随即赞同点头,“你母亲说的没错,自从你上次说过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她,给尽了她主母该有的尊荣,雪芙根本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穆子谦紧接着出声,“母亲都把侯府名下商铺田地的地契交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三人这般说,穆雪柳的神情当即缓和了不少,“好,你们这般说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见穆雪柳要走,穆子谦连忙起身,“姐姐,我送你。” 穆雪柳轻笑点头。 日暮时分,绯红色的夕阳只剩下一道余晖,为天边的晚霞镀上了一层血色。 穆雪柳倏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穆子谦,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子谦,若有一日,美人与权势只能选其一,你会选哪个?” 穆子谦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穆雪柳还是在说林雪芙一事,于是直言开口道,“姐姐,我知道你对芙儿有些误会,但是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芙儿温婉良善,又一心为我,所以你说的那天,并不会出现。” 见穆子谦说的认真,穆雪柳倏地笑了,“好,既然你这般笃定,那姐姐便不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但是圆房一事,你务必要记在心上。” 穆子谦点头应下,“姐姐放心,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 穆子谦将穆雪柳送到了阳陵侯门口,碧痕扶着她上了马车。 穆子谦挥手道别,穆雪柳眉眼含笑,可就在帘子落下的瞬间,穆雪柳脸上的笑意却是倏然消散。 第33章 他的过往 随即转头看向碧痕,眸底划过一抹冷色,“给紫嫣传消息,让她伺机弄掉林雪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可能,连林雪芙一起除掉。” 以往,穆雪柳只觉得阳陵侯夫妇和穆子谦只是偏宠林雪芙一些而已,终归是门内之事,倒也无伤大雅,直到今天穆雪柳才明白,那份宠溺早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鬼迷心窍。 穆雪柳心头莫名有一股预感,若是任由事态这般发展下去,阳陵侯府迟早要毁在林雪芙手里。 碧痕脸上升起几分错愕,“主子,这般是否太过冒险了?” 碧痕也是从阳陵侯府出来的,自然清楚穆家上下对林雪芙的看重。 若是知道此事是穆雪柳所为,后果怕是难以想象。 穆雪柳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过眸底的坚定却是丝毫未减,“林雪芙,不能再留了,以前我以为她不过是个表小姐,虽然有些野心,但也不至于掀起什么大风浪,如今才知我还是小瞧她了。 告诉紫嫣,务必要将事情处理好,还有,就算是死,也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碧痕心中的顾虑穆雪柳自然也想到了,姜璃及笄在即,此时绝对不是她同穆家嫌隙的时机,可林雪芙之事同样是迫在眉睫。 见穆雪柳已经下定决心,碧痕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应下。 穆雪柳还是有些不放心,“以后母亲所为让红罗事无巨细每天报上来一次,势必不能再出什么大纰漏。” 阳陵侯夫人性子软心性差,林雪芙又是她的母家侄女,这也是穆雪柳特意在她身边安插了暗棋的原因。 而事实也证明,穆雪柳的这步棋走的很对,如果不是有红罗在,怕是早在林雪芙高调入门的那日起,阳陵侯府就出大乱子了。 …… 是夜,月挂天边,星子微隐,陆晏主仆如期而至。 看着从门外大方走入的身影,蝉衣很是熟练的行礼,转身,关门,将空间留给二人。 为了方便陆晏过来,蝉衣还特意吩咐了下去,日暮之后,除了她,所有人一律不得到沈倾院子附近打扰。 陆晏过来的时候沈倾还在查看阳陵侯夫人做的陈年旧账,感受到陆晏的视线,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还有几页,阳陵侯夫人这些年的小动作沈倾就完全捋清了。 陆晏知道沈倾在忙,很是乖巧的坐在沈倾的软榻上自己饮茶,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极致松弛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沈倾名正言顺的夫君。 待沈倾将账本看完合好,转过头来,就见陆晏正在盯着她瞧,感受到沈倾的注视,陆晏嘴角倏然绽出一抹温柔笑意。 沈倾起身走到陆晏身前的椅子上落座,这才问出今天在宫中一直想问但没有机会问出的问题,“靖安王府陆世子,嗯?” 听着沈倾微微上扬的语调,陆晏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柔意弥漫。 “作为赔罪,我给你好好解释一番可好?” 陆晏眉眼带笑,随即给沈倾倒了一杯茶送到她的面前。 沈倾接过,眉头微挑,“看你诚意。” 陆晏唇角止不住上扬,平复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便从我已逝的母妃说起吧。我的母妃是岭南慕容氏的嫡女,为了我父王,千里迢迢远嫁到了盛京,而我父王也没有辜负她的一腔真心,成婚数年,始终没有纳过一门妾室。 然而,就在我母妃怀我的那一年,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陆晏声音一顿,沈倾整颗心瞬间被提起。 陆晏眸子沉了沉,才继续开口,“就在我母妃身孕刚满五个月的那天,却毫无征兆的突然陷入了昏迷,我父王从宫中请来了御医,得出的结论却是她中了毒,而且还是两种药性截然不同的慢性毒药,因为药力冲撞,这才使得我母妃身体提前出现异样,也从而捡回了她的一条命。 为此,我父王彻查了整个靖安王府,然而却是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此事渐渐成谜,为了我母妃的安危,我父王将府中的大半仆役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又在我母妃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危险才算是没有再次发生。 可就在我母妃即将临盆之际,却又无端再次中毒,毒性凶猛更胜之前。 在烈性毒药的刺激下,我母妃早产了,我父王将宫里大半的太医都请了过来,才勉强保住了我母妃性命。 然而,我母妃血液里的烈性毒药还是有一部分进入了我的体内,加之之前我还在我母妃腹中的时候吸收的那两味慢性毒药,所以我一生下来体内便汇聚了三种剧毒,是那些太医合力救治一天一夜,才让我活了下来。 据太医所说,那烈性毒药药性虽然凶猛,但因为有之前的两味慢性毒药做缓冲,竟然在我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也是我能活下来的关键。” 沈倾眉头蹙起,之前在云城的时候,她就知道陆晏中了毒,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三种剧毒。 陆晏抿了口茶,继续出声,“自从经历过那三种毒药之后,我母妃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尤其在生产时又险些难产,更使得她的身体虚弱不堪,缠绵病榻多年,还是在我十岁那年彻底撒手人寰,我父王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夜夜宿醉,也为了我能顺利活下去,便将我送到了云城养着。 再后来,我便遇见了你。” 提起沈倾的时候,陆晏眼底都在闪着光。 沈倾往他身边靠了靠,任由陆晏将自己拉入怀中,“自从我记事起,我体内的毒素每隔几月就会复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痛意,痛到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奢望,在我毒性发作之时,会有一个人在我痛苦不堪之际,出现在我的面前,陪着我,抱着我,可是一次都没有……” 陆晏声音顿了顿,幽邃的眸子宛若一方幽潭,看不见一点色彩。 听着陆晏平静的声音,沈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只能抱紧陆晏的腰,给他无声的安慰。 靖安王妃自从生产之后便彻底伤了身子,别说陪着陆晏长大,就连离开床榻都成了一种奢侈,往后的十年里,她都是在绝望中度过的。 而靖安王则是日日都在四处奔波操劳苦寻良医,只求能医治好靖安王妃的病症,可却始终未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晏的眸子里才又重新染上了光彩,“曾经我以为我会一直孤寂着直到死去,却不想在云城遇到了你……” 话落,陆晏垂眸,看向怀里那张明艳的小脸,眸中的认真惹人心疼,“皎皎,你是我幽暗世界里那束唯一的月光。” 也是我能够活命的最珍贵的药引。 第34章 卡点碰瓷 两人就这样安静抱了许久,沈倾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身上的毒,彻底解了吗?” 两年前在云城的时候,陆晏就处在解毒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沈倾知道。 陆晏摇摇头,“还没有完全解,不过云神医已经帮我稳住了体内毒素,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复发。” 这也是陆晏离开云城回到盛京的原因。 听到这样的结果,沈倾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死心地再次询问出声,“就连表姐也不能完全解毒吗?” 陆晏口中的云神医,便是沈倾的表姐云潇潇。 云潇潇幼时被一位神医看中,收为徒弟,在外游历十年,习得一身好医术。 陆晏捏了捏她的掌心,无声安抚,“暂时还不能,不过云神医还在琢磨解毒之法,我们只需要静待消息便好。” 沈倾点点头,心头却是思绪纷杂。 思虑片刻,沈倾看向陆晏,“当年的下毒之人,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吗?” 沈倾虽然不通药理,但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彻底解毒,找到下毒之人无疑是个关键。 “还没有,离羽正在查,不过事情过去太久,好多蛛丝马迹都已经湮灭了。” 沈倾也知道此事的进展怕是不会太快,于是将话题转向另一个疑点,“我当时听表姐提过,你体内的三种剧毒皆是罕见毒素,所以下毒之人的身份也许可以从此处着手。” 陆晏应声,“三种剧毒之中,扶桑引和落回均是慢性毒药,扶桑引一毒来自隐秘至极的南疆,所以当时我父王和陛下一致觉得此事同南疆脱不了干系,至于落回,据云神医所说主药是西域荒凉之地的轮回草,至于其他成分还要继续查验,最后一味烈性毒药,名为子时尽,毒如其名,中毒者活不过当夜子时,这味毒,就连云神医了解也不多。” 听完,沈倾本就蹙起的眉头愈发浓烈了些。 这三味毒药涉及的范围,属实有些太广了,而且还有许多都是他们无法涉足的区域。 见状,陆晏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头,“会有办法的。” 沈倾应下,心中知道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陆晏走时,已是月上正中。 沈倾没有一丝睡意,思虑片刻,执笔给远在云城的云潇潇写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除了简单的几句关怀之外,就是对陆晏体内三种剧毒的询问。 沈倾觉得,虽然那三种毒的来源五花八门,一时之间难以着手,但陆晏终归是在盛京中毒的,也就意味着盛京之中,必然有知情之人,而盛京之中的不少产业都握在沈倾手里,所以在收集消息方面,沈倾明显要比陆晏方便的多。 不仅如此,沈倾手下的产业通往大楚的不少地方,若是能够找到其他中毒之人,无疑也是一大线索。 脑海中思绪翻腾,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沈倾才沉沉睡了过去。 …… 因为约好了今日要一同去往户部侍郎府上,所以穆灵汐用过早膳便过来等了,听蝉衣说沈倾还在睡,便又折返了回去,临走时同蝉衣交代,待沈倾醒过来,让人送个消息过去。 蝉衣应下,看着穆灵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微微感慨,偌大阳陵侯府,也就只有这位四小姐和秋姨娘还是正常的。 沈倾醒来的时候辰时已经过半,待梳妆用膳之后已经是巳时,穆灵汐掐着点过来,同沈倾一起出了府门。 户部侍郎的府邸和阳陵侯府隔了三条街,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听着车外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沈倾不由得舒了舒眉头。 三刻钟后,沈倾和穆灵汐到了户部侍郎府邸门前。 蝉衣直接上前言明身份,门口守卫连忙将沈倾和穆灵汐请了进去,另一边则让人通知了余管家。 余官家看着突然到来的沈倾,微微有些头大,户部侍郎去上早朝还没有回来,户部侍郎夫人一大早又出城进香去了,所以现在府上能当家做主的就只有三公子和三公子夫人,可是昨日两人刚闹了那么一出…… 沈倾也不委婉,直明来意,“余官家不必为难,我和灵汐今日前来,只是想看看已经出嫁的姑姐,你只需将我们带到她的院子便好。” 余管家一听这话心头就更加慌乱了,因为沈倾口中的姑姐就是他们府上的三公子夫人穆灵月,而昨日从宫中出来之后,贺文晟便又和穆灵月吵了一架,后来两人更是大打出手,若是被沈倾看到了穆灵月如今的情况,怕是他们整个户部侍郎府都会有大麻烦。 同时余管家也在思考,穆灵月嫁过来至今一年,阳陵侯府从未派人来看过,怎么偏巧就今天来了? 思虑片刻,余管家面带歉意出声,“少夫人,确实不巧,今日一早夫人便带着三公子夫人出城进香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老奴也不知道。” 听此,穆灵汐微微诧异,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变故。 沈倾的目光在余管家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十分体贴地轻笑一声,“既如此,那我们便在这等她们回来吧。” 余管家神情一怔,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不过还是满脸恭敬地开口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方便,也可以告诉老奴一声,待三公子夫人回来,老奴自会通传。” 沈倾却是神情一顿,看着余管家的眼睛凉声开口,“你这是在赶我走?” 余管家连忙解释,“老奴不敢,少夫人误会了,老奴只是怕耽误了少夫人的正事。” 沈倾眉眼间重新染上笑意,“无妨,正好我和灵汐今日闲来无事,不如余管家带我们转转贺府?” 余管家额头泛起冷汗,还是应下了沈倾的要求,在前面为沈倾带起了路。 …… 与此同时,距离贺家五里之外的如意巷,一辆低调奢华的黑檀木马车静静立在巷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马车内,陆晏双目微阖,正在闭目养神。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离泽的声音,“主子,人来了。” 闻言,陆晏倏然睁眼,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几许慵懒,“撞上去。” 第35章 陆世子带人找上门来了 余管家带着沈倾一行绕着贺府转了大半圈,呼吸已经稍稍急促起来。 一开始,余管家还以为沈倾就是一时兴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歇了这门心思,到底是府上娇养着的夫人小姐,体力有限,却不想,他都快撑不住了,身后的沈倾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余管家眉头蹙起,再往前走,可就是贺文晟和穆灵月的院子了…… 刚刚为了避开这里,余管家是刻意朝着反方向走的,却不想,沈倾几人竟然真的能够跟下来。 思绪缓了缓,余管家才转身开口道,“少夫人,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不若老奴带少夫人和四小姐去正厅喝茶休息吧,侍郎大人应该就快下早朝了。” 看着余管家平静的神色,沈倾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之前的时候她就猜测穆灵月不在府上是余管家用来搪塞她的说辞,因为沈倾曾让绫衣调查过盛京一些官员及家眷的喜好,其中就包括,侍郎夫人江氏确实有每月一次出城进香的习惯,但是,江氏和穆灵月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而现在,余管家的中途阻挠,则是愈发坚定了沈倾心底的猜测。 不出所料的话,穆灵月的院子应该就快到了。 “一路上我有观察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绕了四分之三的贺府了,与其半途折回,不如走完一圈,余管家觉得呢?” 看着沈倾不达眼底的笑意,余管家心头倏然一惊,他总觉得,沈倾好像已经看穿了什么。 余管家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少夫人所言不错,此时确实已经转了贺府的四分之三,但老奴年纪大了,属实有些走不动了,前方刚好有一条小径通往正厅,所以老奴便想着少走一段,还请少夫人谅解。”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样啊……” 余管家连忙点头,额头有汗珠滑落,脸色泛白,看样子确实是一副累极的模样。 沈倾应声,“余管家说得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既如此,那余管家便自己抄小路回去吧,我和灵汐再转转。” 余管家眼底闪过一抹慌色,不过面上却是极力维持着冷静,似有些为难的开口,“贺府路径交错,少夫人和四小姐又是第一次来,若是迷路老奴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见余管家打起了感情牌,穆灵汐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贺府难不成就余管家一个认路的吗?他们不行?” 说完,穆灵汐指向身后跟着的几个婢女小厮。 余管家额头的冷汗瞬间流落的更密集了,一时间,属实想不出来什么好的理由来破穆灵汐的这句话,下一瞬,余管家脑海中倏然灵光一闪,看向沈倾的神情顿时又多了几分踌躇,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道,“不瞒少夫人,贺家前些日子出了些怪事,请了大师来也不能完全破除,最后只能将邪气暂时封在了一间院子里,就在前头不远处,老奴是怕冲撞了少夫人和四小姐,才出言阻挠,还望少夫人恕罪。” 穆灵汐微微思索,而后转头看向沈倾。 出来之前秋姨娘就对她百般嘱咐,事事要听从沈倾的意见。 沈倾笑笑,“青天白日,何来冲撞之言,余管家多虑了。” 话落,沈倾带着穆灵汐直接绕过余管家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余管家年纪大了,若是还能撑同行便好,若是不能,那便抄小路先回去歇着吧。” 听着余管家愈发荒唐的理由,沈倾心头的预感徐徐凝实,穆灵月一定是出事了。 看着沈倾越走越远的身影,余管家心头暗道不好,连忙半路截了个小厮让他前去通知贺文晟,自己则是快步跟上沈倾几人。 此处距离穆灵月的院子还有差不多一刻钟的脚程,余管家觉得小厮若是动作快些,贺文晟反应也麻利些,说不准还能避免一场灾祸,却不想,贺文晟竟然是个扶不起来的。 看着又跟上来的余管家,沈倾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同时步子稍稍加快了几分。 余管家心头愈发急切,总觉得沈倾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看着沈倾愈发急促的步伐,余管家的心不断悬起,时间怕是有些赶不开了。 终于,一道难听的咒骂声响起,余管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穆灵月,你真当你是尊贵的侯府小姐了?不过就是没有靠山的落魄庶女罢了!再敢和我顶嘴,小心我让你和二嫂一个下场!” 听到贺文晟的声音,沈倾带着穆灵汐快步朝着院内走去。 余管家满脸绝望,完了,这下是真瞒不住了,不仅瞒不住了,还在沈倾面前上演了一出虐妻大戏。 待反应过来,余管家连忙跟上沈倾的步伐,生怕贺文晟再捅出什么不能说的篓子来。 贺家二少夫人的死,在贺家显然是不可为人所知的禁忌。 沈倾带着穆灵汐入内,就见穆灵月瘫软在院子里,洁白的衣裙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脚印,双颊高高肿起,巴掌印清晰可见,嘴角溢血,额角青紫一片,俨然已经看不见昨日的一点美貌。 贺文晟站在穆灵月身前,将她的右手死死踩在脚下,许是还不够解气,又狠狠碾了碾,见穆灵月痛到身体已经开始抽搐,才满意的笑了。 几个妾室站在一旁,眉眼带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一丝畏惧慌乱的神情,显然这样的场景在贺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见贺文晟还想抬手,沈倾当即厉喝一声,“住手!” 听到沈倾的声音,贺文晟一怔,刚准备转头,沈倾的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 贺文晟眸底戾气瞬间汇聚,刚想还手,沈倾的一脚已经踹上了他的腹部。 贺文晟当即痛到冷汗直冒,刚想破口大骂,就被余管家连忙捂住了嘴。 待看清沈倾的面容,贺文晟才算是安分了些。 沈倾,他惹不起。 穆灵汐看着穆灵月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掉,想要将她扶起,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痛了她。 沈倾脸色凝重,转头看向余管家,冷声开口,“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 余管家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身后的小厮,“快去!把府医请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另外一个小厮慌张的声音,“余管家,不好了,陆世子带人找上门来了!” 第36章 伤重难愈 余管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得沈倾还在场,当即询问道,“可知是因何事惹怒了陆世子?” 小厮点头,“是四公子,回府的途中撞到了陆世子的马车,听说陆世子还受了伤,现在正在正厅坐着等交代呢。” 一听贺四公子伤了陆晏,余管家差点当场昏死过去,心头暗骂贺家这四个公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陆晏是谁,那可是靖安王府唯一的独苗苗! 思虑片刻,余管家将此处交给了贺文晟处理,自己则是朝着正厅快步赶去。 他决定了,待贺侍郎回来,他就上交辞呈,不干了! 和那些卖身给了贺家的奴仆不一样,余管家是贺家从外面雇佣回来的,想要离开,并不困难。 听着余管家和小厮刚刚的对话,沈倾当即一怔,陆晏被撞了? 转念一想,还能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伤得应该不重,于是心头瞬间安定了不少,不过还是让蝉衣悄悄去打探了一下情形。 不多时蝉衣便回来了,听到陆晏只是手背擦破了一点皮,而且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之后,沈倾顿时放心了,站在一旁静等府医的到来。 之前在云城的时候,云潇潇曾经和她说过,见到伤患之后,一定不能随意移动,否则很有可能会加剧他的伤势。 约莫两刻钟之后,刚刚被余管家勒令去请府医的小厮拉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匆匆跑了过来,老人气喘吁吁,整张脸都惨白一片,正是贺家的府医张大夫。 张大夫被小厮拽的七荤八素,身子都有些摇晃。 沈倾虚扶了他一把,“张大夫,还请您看看三少夫人身上的伤势如何了,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形,我们没有贸然移动。” 张大夫点点头,蹲下身去,但碍于男女之防,只能粗略检查穆灵月的状况,不过眉头却是愈发蹙起。 待张大夫检查完,确定移动并不会加重穆灵月的伤势之后,沈倾才直接将穆灵月抱起,朝着屋内走去。 贺文晟沈倾自然是不会用的,让小厮来又有损穆灵月的名节,婢女力气又太小,所以沈倾没指望任何人。 看着沈倾的背影,穆灵汐眼底有崇敬徐徐升起,最后悉数转化为坚定。 待将屋门关好,沈倾才开口问道,“张大夫,三少夫人的伤情如何了?” 张大夫看向穆灵月的眼神带着怜悯,“脸上的伤还只是外伤,看起来严重但过些时日便能养好,小指断裂,就算是接好以后怕是也会留下残疾,小腿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断裂了,老夫毕竟是个男人,多有不便,所以还是得请少夫人去城中请会接骨的医女过来,方能下具体决断。” 沈倾点头,让蝉衣出去请医女回来,随即目光又转到张大夫身上,看着张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倾开口,“屋内只有我们几人,张大夫有话直说便是。” 思虑片刻,张大夫才开口道,“少夫人,刚刚老夫为三少夫人诊脉,发觉她的脉象有些不对,不出所料的话,三夫人的身上应该有不少旧伤,最严重的一道,已经危及到了心脉。” 沈倾神色一凛,让穆灵汐的贴身婢女将张大夫带到偏院,自己则是和穆灵汐一同将穆灵月的衣裳褪下。 刚刚撩起衣袖,大片的青紫色肌肤便瞬间映入两人眼帘,淤痕几乎布满了整条胳膊。 两人同是神情一沉,凝重着脸色将穆灵月的上衣褪下,就见数不清的伤痕布满了胸前,已经凝成伤疤的烧痕,刚刚结痂的咬痕,还有贺文晟昨夜才留下的掐痕。 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后背上多是鞭痕和划痕,青紫色的,暗红色的,几乎爬满了整个后背。 穆灵汐愣在当场,怎么也没想到昨日还笑着唤她妹妹的穆灵月竟然遭受了这般非人的虐待,大颗眼泪不受控制的接连滚落,却又怕落在穆灵月的身上,连忙匆匆擦干。 沈倾脸色紧绷,怎么也没想到贺家竟然会将穆灵月折磨至此。 就算是那些犯了死刑的罪犯,都不至于受此对待。 只给穆灵月留了一层里衣,两人又将她的裙子褪下。 和伤痕累累的上身一样,穆灵月的双腿也满是创伤,最严重的是两条小腿,呈极不自然的弧度弯曲着,膝盖处塌陷下去一块,像是被重力袭击所致。 穆灵汐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眼中的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沈倾让丫头将她带到一旁,自己则是轻轻为穆灵月穿戴好。 屋内安静极了,就连空气都渐渐凝滞起来,直到蝉衣将医女带回,沉重的气氛才微微被打破。 然而,在得到医女的诊断之后,气氛却是瞬间又凝重了起来。 穆灵月的两条小腿悉数折断,就算接好也难以完全复原,不是因为这次伤的太重,而是因为曾经就断裂过,但是并没有完全养好,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后果。 膝盖凹陷,是因为一块骨头已经被完全打碎,若想医治,就必须将膝盖划开,再将碎骨取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伤并不是今天所致,按照伤势来看,应该是昨日下午,也就是宫宴结束,穆灵月和贺文晟刚刚回到家的时候。 同时这也意味着,穆灵月的伤势已经错过了最佳医治时机。 医女是盛京城有名的接骨圣手,但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建议沈倾进宫请太医过来,说不定效果会好一些。 沈倾当即让蝉衣回宜宁侯府找沈奕安入宫去请太医,同时让穆灵汐的贴身侍女回阳陵侯府去请阳陵侯过来。 按照沈倾的预料,阳陵侯今日在朝堂上十有八九会被参,这些时日应该也不会再频繁往青云巷跑,所以下了早朝十有八九会在府上。 所以今日,她必然会为穆灵月讨一个公道回来。 待沈倾安排好一切,医女又细细给穆灵月诊了诊脉,才看向沈倾,“少夫人,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三少夫人胞宫受损,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为人母了。” 医女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悲哀,不能生育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悲哀,更何况,穆灵月还是侯府出身。 她虽不曾参与过那些钩心斗角,却也知晓,子嗣对于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意味着什么。 闻言,沈倾当即怔住,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知道了,还请医女先为她接好断指。” 医女点头应下,示意两人先行出去,自己则是拿过一旁的药箱。 沈倾带着还处在错愕中无法回神的穆灵汐出了房门,贺文晟就在门外,一众妾室花容失色地站在角落,生怕被沈倾迁怒。 沈倾晃了晃穆灵汐,后者终于回过神来,沈倾这才认真叮嘱道,“灵汐,二小姐这里交给你,你势必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穆灵汐刚想要问沈倾去哪里,就见沈倾已经转身朝着贺文晟走去。 第37章 穆灵月最大的悲哀 贺文晟脸色瞬间一白,之前他曾听穆子谦说过,沈倾有点功夫在身上,不高,但虐他却是绰绰有余。 贺文晟下意识后退两步,却被沈倾强行揪住衣领,而后随便指了一个贺家的丫鬟,强拉着贺文晟一同去了正厅。 今天她倒是要看看,贺家究竟如何解释。 沈倾过来的时候,贺家正厅一片混乱。 身穿檀色锦衣的贺家四公子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一片,右腿不断有血迹渗出。 余管家站在陆晏身前三步远,满脸冷汗的陪着笑,心头疯狂叫嚣,贺侍郎怎么还不回来,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沈倾随手把贺文晟扔在贺四公子身旁,然后在陆晏的身旁落了座,很是自然的招呼了声,“陆世子也在,不知是贺家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了?” 陆晏瞥了眼地上的贺四公子,又看了看手背上的那一抹挫伤,“喏,就是他,昨夜流连花楼昏了头,今日竟然不知死活撞上了我的马车,等贺侍郎回来,说什么也得让他给点赔偿。” 话落,转头看向沈倾,“沈小姐呢?又是因何这般怒气冲冲?” 喊的是沈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沈倾嗤笑一声,目光看向同在地上摊着的贺文晟,“看见人渣了,心情不爽,想把整个侍郎府掀了。” 余管家:“……” 怎么就招惹到了这么两个祖宗啊! 贺侍郎的马车刚到府门口,门口守卫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老爷,出大事了!两位公子招惹上了陆世子和阳陵侯府的少夫人,现在正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就等您回来主持大局了!” 贺侍郎一懵,一边让守卫将具体情形简单阐述一遍,一边小跑着朝正厅而去。 待贺侍郎跑到正厅的时候,就见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相互依偎在墙角,上首坐着的陆晏和沈倾个个面色不善,见自己回来,皆是一脸打量的看着自己。 贺侍郎擦了擦额角冷汗,朝着二人陪笑道,“陆世子,少夫人,不知二位同时前来,所为何事?” 刚刚过来的路上,守卫已经将事情梗概悉数同贺侍郎讲了一遍,贺侍郎当即一阵头大,不过还是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陆晏看看沈倾,眼神询问谁先说。 “陆世子先说吧,事情涉及太大,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已经派人去请了父亲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闻言,贺侍郎更是当即一惊,阳陵侯也要来? 这样的话,今日之事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了。 沈倾已经开了口,陆晏便开始说起了今日之事,“贺侍郎,今日你家四公子从花楼出来,驾车疾行,和刚好从如意巷出来的本世子两车相撞,马车受损不说,就连本世子也受了伤,不知此事贺侍郎准备如何处置?” 话落,还把自己擦伤的手背在贺侍郎面前扬了扬,白皙肌肤上的那抹红痕亮眼极了。 贺侍郎怔了怔,转头又看向自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衣摆的小儿子,嘴角不由抽了抽,不过还是很上道的将责任担下,“是小儿眼拙,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另外,还请世子放心,马车的修理费用,和世子的医药费,下官定会悉数送到世子府上。” 贺侍郎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诚恳了,陆晏应该不至于拒绝,却不想陆晏竟然想都没想就直接摆了摆手,“不必那般麻烦了,刚刚离泽已经估量了马车的受损情况,同为大楚官员,本世子也不为难贺侍郎,就算个八百两吧,至于本世子的医药费,五百两也就够了,再加上营养费惊吓费,总共一千八百两,也不劳贺侍郎多送一趟了,直接把银票给本世子就行。” 陆晏说的轻松,贺侍郎却是直接懵了。 多少? 一千八百两? 这可是贺家两个月的花销! 不过终归是自己不占理,加上贺四公子又是从青楼出来的,若是被传扬出去,他十有八九也要被那些御史参一本,所以贺侍郎只能自认倒霉。 一边肉疼一边强撑着笑容开口道,“世子体恤,下官感激不尽。” 说完,看向余管家,示意他去账上拿钱。 余管家总算是回过神来,马车上的两道划痕,手背上的一抹擦伤,就值一千八百两银子,这人怕不是金子做的吧! 不过震惊归震惊,余管家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然后去账上拿银子去了。 贺侍郎脸上堆着笑,“还劳烦世子稍等片刻。” 陆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不急。” 正厅之中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见沈倾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地上的贺文晟,贺侍郎额头微微冒汗,心里属实煎熬。 穆灵月如今的情形他不知,不过听守卫说是挺严重的,连盛京城中有名的接骨圣手都请来了。 就在贺侍郎心头焦虑即将泛滥成灾的时候,阳陵侯终于匆匆赶来。 阳陵侯刚下早朝回来,就被穆灵汐的贴身婢女拦住,说贺侍郎府上出了大事,事关阳陵侯府声誉,沈倾请他快些过去。 这些话自然是沈倾教的,而事实上,沈倾也稳稳捏住了阳陵侯的命脉,只有事关侯府声誉,他才会这般急切。 看到沈倾,阳陵侯当即询问出声,“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沈倾看着阳陵侯的眼睛,凉声开口,“阳陵侯府二小姐被打到两条小腿悉数断裂,膝盖骨头碎裂凹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肉,父亲觉得,此事不大吗?” 听闻只是穆灵月受了伤,阳陵侯当即松了一口气,不过因为有陆晏在场,还是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随即转头怒斥贺侍郎,“贺韬!你竟敢这般对待我侯府小姐,是不想活了吗?” 贺侍郎身子下意识一颤,瞬间从穆灵月的伤情中回神,“侯爷息怒,此事下官属实不知情,还请侯爷恩准,让下官严词询问贺文晟这个逆子!” 阳陵侯的脸色这才好了点,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贺侍郎开始。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刚刚阳陵侯暗自长舒一口气的情景她自然没有错过,她很确定,今日如果不是有她和陆晏在,这件事怕是会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正是因为阳陵侯这般纵容的态度,才会使得贺文晟一次次变本加厉,将穆灵月伤到如今的程度。 毫无疑问,穆灵月重伤至此,阳陵侯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可以说,相比于嫁到贺家,有阳陵侯这么一个只重权势全然不顾血脉亲情的父亲,才是穆灵月最大的悲哀。 第38章 全大楚最窝囊的侯爷 碍于众人在场,贺侍郎先是狠狠给了贺文晟一巴掌,才怒声开口道,“逆子!连发妻都敢打,你真是反了天了! 说,你为什么要对灵月下此重手!” 贺文晟当即脑袋一偏,捂着嘴角满脸委屈,不知所畏的反驳道,“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打了就打了,还……” 贺文晟话还没说完,贺侍郎当即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顿觉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混账!” 平日里这话说说也就罢了,今天陆晏沈倾和阳陵侯可都在场,贺文晟说这种话不是纯害他这个当爹的吗! 果不其然,贺侍郎刚收回脚,陆晏就似笑非笑出声,“本世子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贺侍郎家的家风当真是罕见至极,贺三公子这般轻松无畏,难不成,贺侍郎也做这种有违律法的混账事儿?” 贺侍郎当即额头冷汗直冒,“世子说笑了,下官虽说算不上什么十足的廉政公明,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这逆子平日里四处沾花惹草,才学了这些恶习回来,世子放心,日后下官一定严加管教。” 沈倾笑了,“有没有日后,怕是还要看贺三公子的表现。” 闻言,贺文晟当即头皮一凉,沈倾这话怕不是想要他的小命? 转念一想,却是瞬间安心了不少,大楚律法有令,官员子弟无故殴打发妻者,轻者教训改正,重者二十板子,终归要不了命。 可是……万一沈倾背后下手呢? “父亲,儿子说,儿子都说!” 见贺文晟终于上了一点道,贺侍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说!” “父亲,事情是这样的,灵月过门一年,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儿子便想着纳一位良妾进门,也好为贺家传宗接代,可灵月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加上儿子昨夜又喝了点酒,这才犯下如此错事,儿子知道错了!” 沈倾轻嗤一声,“贺三公子,医女刚刚已经检查过了,二小姐身上的伤可非一时所致,而是多次积攒下来的。” 想到医女最后说的那句话,沈倾眸中凉意一闪而过,起身朝着贺文晟走去,步子轻缓不疾不徐,可却似重锤一般重重击打在贺文晟的心口上,“而且,我还想问问,贺三公子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能将二小姐伤到如此程度?” 贺文晟下意识后退,却被沈倾猛地揪住了胸前衣衿,这熟悉的一幕,看的阳陵侯当即心头一颤。 “另外,刚刚我同灵汐进去的时候,贺三公子正在行凶,难不成,也是喝酒所致?” 瞥见沈倾不达眼底的笑意,贺文晟心头一紧,“我……” 看着贺文晟满脸慌乱的窝囊样,沈倾不屑的将他朝后一推,而后起身开口道,“我大楚是有律令,官员子弟殴打发妻最多只惩处二十板子,所有才使得贺三公子这般无所畏惧,可贺三公子怕不是忘了,影响恶劣者,我有权告到圣上面前,亦或是到京兆府前,击鼓鸣冤!” 见沈倾搬出皇帝和京兆府,阳陵侯当即慌了,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贺家确实没有好果子吃,可阳陵侯府的名声一样会受到影响! “沈倾,不过就是夫妻间的矛盾,你何必上升至此?” 阳陵侯话音落下,不等沈倾开口,门口处便传来沈奕安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穆林渊,你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窝囊,自己的女儿都被欺负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说什么夫妻间的矛盾而已,真是枉你当朝侯爷的名头,和你做亲家,我都嫌丢人!” 贺侍郎转头,就见沈奕安一身威严朝服大步而来,当即又是一懵,沈奕安怎么也来了? 沈奕安走到沈倾面前,见沈倾毫发无伤之后,才温声开口,“太医已经请来了,现在正在给穆二小姐诊治,倾倾可以放心了。” 沈倾点头,脸色瞬间和缓了不少。 阳陵侯脸色一沉,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贺府都能碰上沈奕安,可沈奕安的话,他确实也无法反驳。 而且,自从前些日子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之后,沈奕安就跟吃了枪药一样,见到他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偏生阳陵侯怼人功底不足,故而只能次次吃瘪。 见阳陵侯不说话,沈奕安满脸不屑的轻嗤一声,“穆林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歹也是当朝侯爷,却怂的跟个孙子似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逆子,竟值得你百般纠结,你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我看你还是趁早同陛下请辞,告老还乡算了,也免得一天天出来丢人现眼。” “你……你!” 阳陵侯瞬间气急,指着沈奕安的鼻子你了半响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着沈奕安气势凛然的模样,陆晏连忙拿起茶盏抿了口。 未来岳父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贺侍郎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事情的走向愈发超出掌控了,若是这般下去,他头顶的乌纱帽怕是都要不稳了。 想至此,贺侍郎又狠狠瞪了地上摊着的两个儿子一眼,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前些日子才给他们擦完屁股就又惹出这般大的乱子出来! 见阳陵侯气血上涌却又无从发泄的憋屈模样,沈奕安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没忘最后再落井下石一句,“大楚建国二百年,我就没听说过比你更窝囊的侯爷,和你同在侯位,我都觉得耻辱!” 阳陵侯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那点火气瞬间再次涌了上来,最后干脆别过头去,懒得再搭理沈奕安。 见状,沈奕安却是直接把枪口对准了贺侍郎,“身为户部侍郎,竟然连个儿子都教导不好,你干脆也和穆林渊一起回乡种田算了。” 贺侍郎:“……” 沈奕安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谁都怼一顿?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连阳陵侯都不敢直接回怼的当朝宜宁侯,贺侍郎只能更加窝囊的怂着。 阳陵侯:??? 我那是不敢吗?我那分明是吵不过! 先是为沈奕安倒了一杯茶,贺侍郎才唯唯诺诺开口道,“让侯爷动怒,是下官的罪过,侯爷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惩治这个逆子。” 沈奕安呷了一口茶,抬眸睨了贺侍郎一眼,“还用什么好好惩治,依我看来,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穆家二小姐受了什么伤,就在这逆子身上通通来一遍,才算是扯平。” 沈倾眸子当即一亮,显然沈奕安是说到她心坎上了,“爹爹此法,女儿也觉得甚好。” 听此,贺文晟直接傻眼了。 把之前他对穆灵月施的那些手段在他身上通通来一遍? 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第39章 最终抉择 贺文晟彻底慌了,求救的目光落在贺侍郎身上,怕贺侍郎注意不到,还爬过去用力拽了拽贺侍郎的裤脚。 贺侍郎嫌他烦,一脚给他踢了出去,贺文晟连忙又爬了回来,焦急开口,“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贺侍郎懒得再看,他也想救,可他拿什么救?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阳陵侯对于怎么处置贺文晟意见不大,只要不将此事传扬出去波及阳陵侯府的名声,他都同意。 就在贺文晟即将陷入绝望之际,门外倏然传来穆灵汐贴身婢女的声音,“少夫人,二小姐醒了,想要见您。” 听到穆灵月醒了,贺文晟当即来了主意,“少夫人,我去找灵月赔罪,我们夫妻一场,她一定会原谅我的,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欺辱她的,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 沈倾嘴角睨起一丝笑意,话语却是出人意料的软了下来,“好啊,既如此,那贺三公子便同我一起吧。” 听此,贺文晟当即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见沈倾要走,沈奕安直接跟上,阳陵侯怕出大乱子,也连忙起身跟上,陆晏放下茶盏,就要跟上去,却见贺侍郎将银票递过来,“陆世子,这是一千八百两银票,您点点,因为府中乱作一团,下官实在分身不得,就不能送陆世子了,还请陆世子见谅。” 贺侍郎想的也很明白,贺文晟那边被沈倾抓了个正着,说什么也是躲不过去了,倒不如先把陆晏这尊煞神送走,也算是少丢一份人。 陆晏接过银票瞅都没瞅直接揣进怀里,然后朝着沈倾离开的方向追去,边走边说,“贺侍郎不用送我,本世子还不打算走。” 贺侍郎:??? 懵了半响,贺侍郎还是起身朝着一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畏畏缩缩靠在墙角的贺四公子满脸迷茫,就没人管管他么? …… 沈倾到了穆灵月的院子,直接朝着屋内走去,贺文晟本想跟着进去,却被沈倾无情关在了门外。 沈奕安知道男女有别,没有再跟,坐在了院中的凳子上。 见状,阳陵侯直接坐到了离沈奕安最远的位置,生怕他再次发疯。 陆晏紧随着过来,微微想了想,便坐到了沈奕安的旁边,还很懂事的给他倒了杯茶,“侯爷刚才那番言语,当真是正气十足,能有您这么一位父亲,沈小姐当真是幸运极了。” 闻言,阳陵侯的脸色当即拉了下来,这话什么意思,穆灵月有他这么一位父亲很不幸是吗? 听陆晏提到了沈倾,沈奕安的眼里瞬间堆满柔和,“陆世子言重了,倾倾是个顶好的姑娘,能有这么一个女儿,分明是我的荣幸。” 陆晏接下话茬,“侯爷此言不错,沈小姐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同时,又拉近关系道,“侯爷唤我世子属实是折煞我了,陆晏是小辈,侯爷唤我一句陆家小子便好。” 一旁的离泽有点听不下去了,为了讨好未来岳父,他家主子是真拼啊! 沈奕安觉得陆晏心性不错,很是对他脾性,不过陆家小子却是有些唐突了,“陆世子若是不嫌弃,我便也唤你阿晏好了。” 陆晏眼睛一亮,很是上道的直接改了口,“沈伯父待我亲近,是陆晏之幸。”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聊的甚是投机,阳陵侯瞥了两人一眼,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过头去。 心头满是不屑,和沈奕安对脾气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贺侍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沈奕安同陆晏恣意交谈,气氛十分融洽,阳陵侯置身在外,全身上下写满厌烦,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则是站在门外来回踱步,整个人身上都挂着一层焦虑。 贺侍郎:“……” 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沈倾推门而入,就见穆灵汐坐在穆灵月床前,眼眶红肿,一旁两个太医和医女正在低声探讨着,像是在敲定最终治疗方案。 沈倾朝着床前走去,低声开口,“二小姐感觉如何了?” 穆灵月苍白着面容扯出一抹笑,双腿虽然很痛,却也不是不能容忍,“已经好多了,灵汐同我说了,是少夫人救了我。” 沈倾不很在意的摇摇头,坐到穆灵月床前,“你先好生养着,你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来。” 穆灵月轻轻点头,嘴角依旧挂着笑,“少夫人大恩,灵月今生不忘。” 就在这时,两个御医和医女同时走过来,看向沈倾,“少夫人,贺三少夫人的腿伤的极重,又错过了最佳治愈时机,若是想要完全复原,怕是不容易。” 沈倾抬眸看向三人,“可有什么办法?” 为首的太医应道,“若想让贺三少夫人的腿恢复原样,少说也要两瓶回灵白玉膏。” 回灵白玉膏是世人皆知的疗伤圣药,无论是修复断骨还是疤痕,都有出人意料的奇效,但却是珍稀至极,且不说能否寻到,就说五千两一瓶的价格,也不由让人望而却步,所以太医才说艰难。 然而,沈倾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众人皆是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沈倾想都没想,直接看向蝉衣,“蝉衣,去各大药铺拍卖行走一遭,势必要寻两瓶回灵白玉膏来。” 蝉衣应下,直接退出门外,太医和医女都是一怔,这阳陵侯府的少夫人,手笔也未免太大了些。 接骨要等蝉衣将回灵白玉膏带回来才能开始,所以两位太医暂时给穆灵月止了痛,便带着医女一同去偏殿继续商讨治疗之法了。 看着穆灵月微愣的神情,沈倾轻笑出声,“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值这一万两,若是心存不安,以后便为我做事还债好了。” 穆灵月回以一笑,眉眼间的坚定却是那般明显。 见穆灵月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沈倾便同她说起了贺文晟一事,“贺侍郎父子和阳陵侯都在外头,对于今日之事,你想怎么处置?” 沈倾没有错过,在自己提起三人的瞬间,穆灵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穆灵月思虑片刻,才开口道,“按照我朝律法,贺文晟最多不过就是被打二十板子,说实话,我不甘心,若是面圣祈求重判亦或是去往京兆府击鼓鸣冤,阳陵侯自然也不会同意,我虽无所畏惧,但姨娘还在阳陵侯府中,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这一次,穆灵月没有再唤父亲,而是以阳陵侯称之,因为穆灵月再清楚不过,在自己和阳陵侯府的名声之间,阳陵侯会如何抉择。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有父亲。 沈倾面带赞赏,不得不说,穆灵月真的很聪明,只是稍稍一想,便将事情利弊悉数剖明。 “那你想怎么办?” 沈倾将事情的主导权重新交到穆灵月手上。 穆灵月眼底划过一抹透彻心底的寒凉,“我不会和离,也不会报官,但我要贺文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成为他这辈子的噩梦!” 第40章 伤势复刻 和离同报官一样,都是有损阳陵侯府颜面之举,阳陵侯不可能同意。 沈倾看着穆灵月的眼睛,言语认真,“我可以帮你报仇,也可以助你和离,梁姨娘的安危你亦不必担忧,你才十八岁,没有必要将后半辈子都搭在贺文晟这种烂人身上。” 若是穆灵月想要和离,沈倾准备将穆灵月收入麾下,这样的聪明人,可以帮她做很多事。 而作为自己人,沈倾也会为她斩除一切后顾之忧。 穆灵月的眼底却是坚定至极,“我想和离,但不能是现在,不仅因为贺文晟还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二嫂的冤屈也还未得到平复,她为我而死,我不能一走了之。” 见穆灵月已经打定了主意,沈倾也不再劝,不过还是为她留下后路,“待你顺利和离那日,我会为你提供庇护之所,二小姐聪慧重义,沈倾愿当伯乐。” 穆灵月轻笑一声,“何必等以后,从昨日少夫人在宫中答应成为灵月靠山的那一刻开始,少夫人就已经是灵月的主子了。” 沈倾莞尔,将话题拉回,“当前的话,你准备怎么教训贺文晟?” 穆灵月黑眸清澈,可眸底的残忍却是丝毫不加掩饰,“我断了两条腿,那他的腿自然也不能好着,我膝盖和手指的骨头碎了,那他的骨头自然也要碎裂,这些,还劳烦主子暂时帮我讨回,至于剩下的,待我痊愈之日,我会加倍讨回。” 沈倾抬手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点头应下,“好,待我回府,会同阳陵侯提议让梁姨娘过来照顾你,这些时日,你便先养着吧。” 穆灵月感激点头,沈倾起身朝门外走去。 见关闭已久的屋门终于打开,贺文晟当即一喜,“少夫人,灵月醒了是不是?让我见见她,她那么善良,肯定不会忍心伤害我的!” 沈倾无情戳破他心底仅存的那点幻想,“二小姐已经将处罚之权全权交到我的手上,断双腿,碎膝骨,折小指。” 沈倾越说,贺文晟的脸色越白,待沈倾说完,已是惨白一片,“不!不可能!灵月不可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她的夫君!”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贺三公子对二小姐动手之时,可还记得她是你的结发妻子?” 一句话,将贺文晟的余下反驳悉数逼回喉咙里。 沈倾看向贺侍郎和阳陵侯,眼神询问对穆灵月的决定可否还有意见。 贺侍郎脸色难看,怎么也没想到穆灵月竟然会这般狠心,折断双腿,砸碎骨头,那得是何等的痛楚,贺文晟一个文弱公子哥儿,怎么可能受得住,可一想到刚刚太医和医女的话,顿时又觉得一切都是贺文晟应得的。 阳陵侯脸色凝了凝,显然也没想到他那个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般恶毒的决定来,不过好在没有提及鸣冤和离之类的有辱门风的想法,阳陵侯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沈倾看向贺侍郎,凉声开口道,“既然没有意见,那贺侍郎便亲自动手吧。” 贺侍郎颤抖着声音开口,“我?” 沈倾抬眸,“贺文晟是贺侍郎的亲儿子,教训逆子这种事情不应该由贺侍郎亲手来吗?” 见贺侍郎久久不肯动手,沈倾轻笑出声,“既然贺侍郎下不去手,那我便代劳了。” 沈倾的目光从场上环顾一圈,最后落在末尾的一位小厮身上,“还请劳烦替我准备一根棍子,不用太粗,男子手臂粗细便好。” 贺侍郎:??? 这还叫不用太粗? 见沈倾来真的,贺侍郎也坐不住了,求救的目光看向阳陵侯,后者却是不为所动,有沈倾和沈奕安参与的事儿,他都不愿意掺和。 最后,贺侍郎无法,只得从沈倾手中接下惩处贺文晟的重担,他怕沈倾下手,明天他就得给贺文晟发丧了。 看着小厮拿着木棍朝自己走来,贺文晟当即惊慌失措,不断拍击屋门,“灵月!灵月!为夫知道错了,为夫再也不敢打你了,你帮为夫求求少夫人,别打断我的腿啊!” 然而,屋内自始至终却是没有一丝动静传来。 见穆灵月这条路行不通,贺文晟转身就想跑,他不想被生生打断双腿! 然而,还不等贺文晟迈出一步,就被陆晏和沈奕安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小厮最后瞥了贺侍郎一眼,得到贺侍郎的同意,挥下棍子朝着贺文晟的右腿砸下。 “啊!我的腿!!” 钻心的剧痛传来,贺文晟直接倒地,抱着自己的断腿不断翻滚痛嚎。 沈倾面无表情轻启唇瓣,“还有左腿,别放水,否则我不介意亲自下手将他彻底打成残废。” 小厮收到指令,挥起木棍又狠狠朝着贺文晟的左腿砸下。 又是一阵响彻心扉的痛嚎,沈倾却是丝毫没有放过贺文晟的意思,“膝盖骨,两边都给我打碎。” 小厮已经有些麻木了,不过却只能乖乖照做。 又是两棍子下去,贺文晟的痛嚎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声音嘶哑的厉害,身子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还有两根小指,给我踩断。” 听着沈倾平静无波的声音,阳陵侯都不由得有些心头发怵,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温婉柔弱的沈倾,下手竟然会这般狠。 这般残暴的场景,他一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发瘆,沈倾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待将穆灵月的伤势一一复刻在贺文晟身上,沈倾才算是松了口,“贺侍郎可以把人带下去了,剩下的,待二小姐痊愈后再亲自收回吧。” 贺侍郎下意识反问出声,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些还不够吗?” 沈倾睨他一眼,“贺三公子可是只对二小姐动过一次手?” 贺侍郎瞬间不说话了。 都是贺文晟自己造下的孽,他也无能为力。 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恰好蝉衣带了两瓶回灵白玉膏回来,沈倾让她将药膏交给太医,自己则是转头看向贺侍郎,“贺侍郎,二小姐这里,就暂时劳烦你照顾了,我会不定时过来查看,若是二小姐有什么闪失,我会十倍还在贺三公子身上。” 贺侍郎憋屈应下,送沈倾一行出府,同时责令一众下人将贺文晟抬下去救治,经过这顿毒打,贺文晟怕是没个三五个月,都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 贺府门口百米之外的拐角处,待沈倾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陆晏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看着自家恋爱脑上头的主子,离泽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情爱使人乱智,而后朝着陆晏伸出了手。 第41章 云潇潇的回信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结满厚茧的手掌,陆晏满脸疑惑,“干嘛?” 离泽自然而然开口,“刚刚贺侍郎不是给了主子一千八百两,主子不给我吗?” 陆晏对钱财无感,所以陆晏手上的所有银钱,都是由离泽把持的。 可以说,除了陆晏的贴身侍卫,离泽还身兼管家、账务、跑腿小厮等多个职务。 陆晏睨他一眼,无情拒绝,“不给,皎皎颇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我决定以后我的银子都交给她来保管。” 离泽一怔,这会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他没记错,沈倾头上挂的现在还是阳陵侯府少夫人的称号…… 陆晏对于离泽的满脸疑惑熟视无睹,继续自顾自的思虑开口,“这样来想的话,靖安王的爵位我也得趁早承袭了才行……” 离泽嘴角一抽,早点承袭了干嘛?把整个王府都送到沈倾手里打理着吗? 不愧是跟了陆晏十几年的贴身侍卫,陆晏的小心思被离泽完美猜出。 另一边,沈倾和阳陵侯同时回到阳陵侯府,下了马车,沈倾便同阳陵侯提议,让府中梁姨娘亲自到贺家照看穆灵月。 阳陵侯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一想到今天沈倾的残暴模样,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阳陵侯的作用已经发挥完,沈倾对着阳陵侯微微福了福身,便带着蝉衣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沈倾窈窕纤细的背影,阳陵侯的眸子徐徐凝起,最后抬步回了齐福堂。 然而,刚到齐福堂门口,就见门口六个小厮把守着院门,不过并没有阻拦来往丫鬟的意思。 阳陵侯上前问了问,才知道这是沈倾的意思,说是要严格执行穆雪柳的命令,并言明禁足的只有阳陵侯夫人一个人,且从前天就开始了,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能放行,穆子谦那边也是一样。 至于昨日,完全是因为皇后之前就下了请帖,无故缺席怕皇后怪罪,才给了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一个外出放风的机会。 闻言,阳陵侯心头顿时一怒,当即就想去找沈倾讨个说法,不过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心头自己安慰自己:罢了,沈倾与穆家的矛盾已经够深了,不过就是一个月的禁足,也算是抵了之前林雪芙入门时的那出罪过,也免得穆雪柳夹在中间难做。 正好青云巷那位月份大了,阳陵侯夫人如今被关在院中,倒是也少了他的不少麻烦。 想至此,阳陵侯转身就想朝府门口走去,可一想到今日在朝堂上被几个御史联合上奏,还被皇帝罚了三个月的俸禄,阳陵侯瞬间就又改了主意,准备等几日风声过去,再赶往青云巷,却不想,这阵风竟然足足吹了一个月。 站在院子门口犹疑许久,阳陵侯还是朝着院内走去。 阳陵侯夫人那边,还需要他安抚一下。 …… 听澜院。 沈倾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大楚律法正在钻研,看还有没有可能找到更加两全其美的法子。 蝉衣从门外走进,“小姐,郝吉传来消息了,说侯爷至今没有出府。” 这样的结果在沈倾的意料之中,所以沈倾头也没抬,直接开口道,“去给绫衣传消息吧,趁着这段空档,势必要好好查查青云巷那位的底细。” 传出阳陵侯夜宿醉仙楼的消息,让阳陵侯被众御史弹劾,从而这段时日都不敢再频繁来往青云巷,从而为绫衣探查提供方便,便是沈倾一开始的目的。 蝉衣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直到又将律法完完全全翻阅了一遍,沈倾也没找到丝毫有用的东西,便将书册放下,细细思虑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来。 不过短短五日,先是强势搅翻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后是同陆晏相认言明心意,而后又将秋姨娘母女和穆灵月收入麾下,沈倾明白,自己已然走上了一条和云鸢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这也意味着,沈倾将会面临许多云鸢不曾经历过的境遇,青云巷的秘密,陆晏身上来源成迷的三种剧毒,甚至是皇权之争的卷入,每一项,都有可能将沈倾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沈倾不后悔,不仅不后悔,还十分庆幸,庆幸自己不必后半辈子都在阳陵侯府白白蹉跎。 …… 五天后,沈倾收到了云潇潇的回信。 信中不仅写明了陆晏身上三种剧毒的来源、可能组成和发作时候的症状,还给沈倾指明了调查的方向。 扶桑引源于南疆,但百年内从未出现过,陆晏是云潇潇见过也是听过的唯一一例,至于以往有没有其他的,她正在联络她的师父容珩神医。 不过容珩神医已经失去消息数年,一时间云潇潇也找不到他。 因为不了解,所以发病症状和具体情况云潇潇也一并不知。 落回源于西域,毒如其名,就像是以极快的速度走完人的一生。 除陆晏之外,云潇潇曾经也见过两例,毒性并不致死,甚至一开始中毒者都不会有丝毫的察觉,但是毒素却是会快速侵入中毒者的血液。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毒者会渐渐感觉到虚弱乏力,不出一年便会瘫痪在床,完全失去自理能力,再然后便是徐徐失去触觉、味觉……直至六感全失,最后才是彻底死亡。 这一过程,从头到尾,不会超出五年,而落回之毒,与其说是一种毒,倒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沈倾了然,靖安王妃在绝望中沉溺十年才离开人世,就是落回的功劳,至于为什么这个过程延长了一倍,沈倾猜测应该是落回同扶桑引和子时尽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反应。 最后一个,是子时尽,因为毒发的速度过快,所以云潇潇并未见过中毒者的模样,不过听她的师父容珩神医说,子时尽是东域尽头一个名为“毒云”的毒医制造出来的,主药不详,不过容珩神医猜测是东海中一种名为子时鱼的鱼鳞,因为猜测还未得到证实,所以之前的时候云潇潇并没有同陆晏透露。 在信的最后,云潇潇还特别说明,陆晏体内的三种毒素已经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全新的毒药,贸然解掉其中一种,陆晏都会因为毒素失衡而瞬间毙命。 也就是说,要想为陆晏解毒,必须将三种毒药全部找到,而后再重新研制解毒之法。 将信看完,沈倾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发浓烈起来。 陆晏的伤势,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复杂许多。 沉思片刻,沈倾给云潇潇回信,请求她继续为陆晏联络容珩神医,而后又唤来蝉衣给绫衣传递消息,发动当前的全部势力,寻找这三种毒药的下落。 做完这一切,沈倾才又重新躺回软榻上。 ……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就到了三月末,天气也一天天热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沈倾到贺家看了穆灵月几次,因为有回灵白玉膏的加成,穆灵月恢复的很快,断骨处已经开始生长了,听太医说效果还可以再叠加,沈倾大手一挥又让蝉衣买了两瓶送去。 不过绫衣那边倒是始终没有消息传来,看来应该是有些棘手。 这天,沈倾刚刚小憩醒来,府中就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林雪芙小产了。 第42章 小产风波 消息是芙云院负责洒扫的小丫头传过来的。 说是因为孕吐严重,林雪芙用膳没有胃口,便带着莲蕊出去走了走,因为昨夜才下了雨,路面湿滑,一个不小心就摔了,当场就见了红。 虽然当即就传了府医过来诊治,可孩子却是依旧没有保住。 沈倾微微凝眸,心中思索,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按照林雪芙对那个孩子的重视程度,真的会这般不小心导致这样的结果吗? 还不等沈倾深入思考,就被院外倏然传来的穆子谦的怒骂声打断了思绪。 “沈倾,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芙儿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个月大啊,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沈倾转头看向蝉衣,“谁把这个东西放出来的?” 蝉衣眉头蹙了蹙,侍候沈倾起身,而后回应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在您用午膳的时候就有下人来报,说莲蕊把消息传到了三公子那里,三公子当即便以性命相威胁,那几个小厮怕三公子伤了自己,便没敢再继续拦着。” 经蝉衣这么一提醒,沈倾总算是想起来了,随即转头叮嘱道,“一会传我命令,别说是威胁,就算是见了血,都不必理会,穆子谦那种货色,怕死的很,不可能真下手的。” 蝉衣应下,穆子谦已经强势闯了进来,双眸猩红,眉眼间怒意翻腾,如果不是有下人拉着,怕是冲已经过来将沈倾撕碎了。 穆子谦一边挣扎一边怒吼出声,“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答应给你一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芙儿!你为什么就这么歹毒的非要置她于死地!” 沈倾上去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气势比之穆子谦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林雪芙自己摔倒小产,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来我这发什么疯?” 穆子谦被沈倾的一巴掌打的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开口,“事到如今你还敢说意外!父亲已经到芙儿滑倒的地方看过了,那根本就不是水,是油!” 沈倾轻嗤一声,看着穆子谦的眼睛开口道,“所以你就觉得是我做的?” 穆子谦满脸笃定,“除了你,还有谁会这般阴险算计芙儿!” 沈倾当即笑了,看着穆子谦目眦欲裂的神情没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自己的心上人滑倒小产,你不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兴师问罪,竟然找到我头上来了,除了你穆子谦,确实没人能干的出这种蠢事来。” 见沈倾不承认,穆子谦挣扎的动作愈发剧烈起来,“都到现在了,你竟然还在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真让我恶心!” 沈倾懒得听穆子谦的那些污言秽语,命人将穆子谦的嘴堵住,然后就是一顿丝毫不留情面的暴打。 阳陵侯过来的时候,穆子谦的气焰已经完全消隐,一边呜呜求饶,一边下意识地将头护住。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阳陵侯当即怒声开口,“住手!” 听到阳陵侯的声音,一众小厮才在沈倾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上前连忙将穆子谦从地上扶起,就见刚刚还俊逸着的面容如今只剩下满面青肿,尤其是双眼,已经彻底肿成了一条缝。 阳陵侯将穆子谦口中的破布抽出,穆子谦才痛哭出声,“爹,救我,这个女人想打死我!” 阳陵侯怒火满腔,气势凛然,“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当真要谋杀亲夫不成?” 沈倾如实开口,“父亲,是夫君兴师问罪意欲动手在先,难道我正当还击也不行吗?” 对于沈倾的话,阳陵侯倒是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深知穆子谦的脾性,不过依旧气势十足的质问道,“雪芙被人算计小产,谦儿一时昏了心智,你好言解释两句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下这么重的手!” 沈倾直接气笑了,穆子谦是什么德行,她不信阳陵侯不知道,解释?依照穆子谦刚刚的架势,今天死的不是他穆子谦就是她沈倾,既如此,那她为什么要留手? “穆子谦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进来,若是我不下狠手,怕是我爹就要过来给我收尸了!” 阳陵侯被沈倾一句话堵死,不过还是不甘心,“他好歹是你的夫君!” 沈倾看着阳陵侯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父亲觉得我还不够留情吗?莫非是忘了前些日子贺文晟的下场?” 也就是现在人在她的听澜院,动静闹得太大会惊动沈奕安,否则沈倾说什么也得打断穆子谦的两条腿。 想到贺文晟那鲜血淋漓的骇人模样,阳陵侯当即噤声。 昨天的时候他还听说,贺文晟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能动,就连吃饭喝水这种日常小事都要婢女侍候才能完成,活脱脱一个废人。 相比之下,穆子谦这点伤确实算是微不足道了。 看着沈倾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阳陵侯没再说话,直接拉着穆子谦离开了听澜院。 穆子谦心有不甘还想转身回去找场子,却被阳陵侯直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直到走出听澜院老远,穆子谦才一脸愤懑的开口道,“父亲,芙儿的事情绝对是沈倾做的,我确定!” 阳陵侯算是发现了,一旦涉及林雪芙,穆子谦的脑子便瞬间成为摆设,强忍着也给他一巴掌醒醒脑的冲动,没好气的开口道,“你有证据吗?” 穆子谦哑然,不过还是强词夺理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除了沈倾,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阳陵侯冷冷睨了他一眼,警告出声,“我告诉你,以后你最好少招惹沈倾,否则贺文晟就是你的下场!” 穆子谦总算是不说话了,阳陵侯这才细细安排道,“雪芙的事情你好好查一查,一定要将下手之人揪出来,有了人证,这样我们才好行事。” 见穆子谦听进去了,阳陵侯才转身朝着马厩走去。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哪怕风声还未完全停歇,他也该去青云巷走一遭了。 只不过,按照如今的情势来看,怕是不能留夜。 …… 阳陵侯刚离开府门,沈倾那边便得到了消息,一同收到的还有绫衣送来的消息。 是关于青云巷那位外室的。 虽然还有些细节没有查明,但整体上已经差不多了。 桌案前,沈倾打开绫衣送过来的信件。 第一句便是一个重磅炸弹。 阳陵侯养在青云巷的那位外室,名为徐鸾,不过是假名,她真正的名字,是秦鸾。 看到秦鸾这个名字,沈倾当即一怔,姓秦? 第43章 夜探青云,初见秦鸾 如今秦姓在盛京并不多见,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姓氏稀有,还因为十年前,尚书秦鸣启贪污一案牵连甚广,九族遭受株连,斩首的斩首,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影响之大,导致至今朝堂上都没有一个秦姓官员。 而事实也如沈倾所想,秦鸾,便是秦家遗孤,也是秦家仅剩的唯一血脉。 昔年,秦家满门被灭,一众女眷悉数被送入青楼,尚书夫人不堪受辱,自尽当场,幼女也被她一剑刺死,免遭羞辱,可实际上,秦鸾却被阳陵侯暗中救下,而后便一直养在青云巷中,待秦鸾及笄之后,阳陵侯更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看到这,沈倾眉头微微蹙起,也就是说,她那身为盛京三侯之一的公爹,不仅窝藏朝廷罪犯多年,还和其偷偷过起了小日子? 难怪他宁愿承认自己留宿醉仙楼被众御史弹劾也不愿意将青云巷的秦鸾暴露出来。 沈倾细细想了想,虽然秦鸾是罪臣秦鸣启的嫡系血脉,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秦氏一族嫡系也早就死的干干净净,就连当年的痕迹估计也被阳陵侯悉数抹去了,如今基本不会有人还能认出秦鸾的身份。 所以阳陵侯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将秦鸾接到阳陵侯府,而是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难不成,秦鸾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想至此,沈倾倏然勾了勾唇,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意思多了。 所以寻个时候,她怕是要去青云巷走一遭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沈倾觉得今夜便不错。 …… 乌云遮月,夜色朦胧,陆晏抱着沈倾于屋檐间快速掠过,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残影。 夜晚的凉风顺着领口钻进脖颈,冷的沈倾身子下意识颤了颤。 感受到怀中人的异样,陆晏将她抱的又紧了些,速度也下意识的慢下来了些许。 两刻钟后,青云巷,主院屋顶。 沈倾熟练的掀开一片瓦片,就见秦鸾一人独自坐在屋内,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愁容。 沈倾朝着陆晏看了一眼,陆晏当即会意,抱着沈倾平稳落地,看着沈倾朝着屋门走去,自己则是隐在院落门口的黑暗之中。 没有敲门,沈倾直接推门而入,看着倏然出现的陌生面容,秦鸾一惊,不过眸中却是没有流露出多少慌乱,“你是什么人?” 沈倾朝着最近的椅子走去,自然落坐,看着秦鸾的眼睛微微扬了扬唇角,“徐鸾,或者我应该叫你……秦鸾。” 见沈倾竟然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秦鸾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不过倒是依旧没有声张的意思,“你想干什么?” 这一次,沈倾倒是回应她了,“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 秦鸾神色一凝,不知道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秦鸾警惕的模样,沈倾瞥了眼秦鸾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是算起来,你肚子里的这个,得叫我一声嫂嫂。” 秦鸾当即脸色一白,下意识反问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倾嘴角睨起一抹笑,“秦小姐心里早就明白了,不是吗?你口中的木郎,也就是我的公爹,盛京尊贵显赫的三侯之一的阳陵侯,穆林渊。” 阳陵侯在秦鸾面前自始至终用的都是假身份,木渊,无父无母无家无室,经常奔波于盛京周边各个城池之间的商人。 为表自己合作的诚意,沈倾还大大方方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沈倾,阳陵侯府嫡公子穆子谦的夫人。” 秦鸾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的小脸上冷意开始弥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哪怕心中早就对木渊的身份起了疑,但如今秦鸾依旧选择了相信同自己相伴了十年的枕边人。 对于秦鸾的否认,沈倾无谓一笑,随即一点点揭开秦鸾拼命想要捂着的伤疤,“十年前,尚书秦鸣启因为贪污案牵连满门,秦姓男丁皆被斩首,穆林渊,便是监斩官之一。女眷则是被悉数送到了江州的风月楼,以身受过,你的母亲性子刚烈,不愿受辱自尽身亡,你则侥幸活了下来,我想知道,穆林渊是怎么把你救下来的?” 那年的秦家案闹得沸沸扬扬,那种和秦家稍有关联就会被株连的特殊关头,沈倾可不觉得穆林渊会无缘无故做这种好事。 秦鸾唇角紧抿,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李代桃僵。” 秦家满门被屠,是秦鸾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年被母亲刺了一剑之后,秦鸾并没有当场殒命,只是重伤昏迷,是穆林渊及时来到了风月楼,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而后更是找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代她葬身了火海。 “他为什么要救你?” 沈倾想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穆林渊这般冒险,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喜欢? 可那时候秦鸾才只有六岁吧,而掌控了大半个阳陵侯府的沈倾也很清楚,穆林渊并不是一个恋童癖。 秦鸾眉头紧蹙,说出那个她一直信了十年的理由,“他说,他是我母亲的故人。” 沈倾面带思索之色,故人? 值得穆林渊以身犯险的故人…… 十年之前沈倾也只有六岁,对秦家一案的了解也仅限于因为秦鸣启贪污赈灾银五十万两,导致越州绛城等十数个城池近三十万百姓白白殒命,皇帝震怒,查抄秦家株连九族。 不过既然秦鸾说穆林渊和已经过逝的尚书夫人有交情,所以沈倾准备回去问问秋姨娘和梁姨娘。 因为穆灵月一事,梁姨娘也主动投诚,如今整个阳陵侯府,也就只剩下穆家嫡系的那几个还在沈倾的掌控之外。 见沈倾久久不语,秦鸾有些耐不住了,“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沈倾看着秦鸾姣好的面容,脑海中有亮光一闪而过,随即答非所问回应秦鸾的问题,“身为秦家一脉唯一的嫡系,秦小姐难道就甘心只做一个外室吗?” 秦鸾嘴角扬起一抹轻嘲,“怎么?不做外室难道回去做一个妾室吗?” 秦鸾不傻,反之还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和机敏,故而相处十年,秦鸾自是发现了木渊的不少破绽,也心知肚明木渊对她隐瞒颇多,只不过,每一次她都选择了相信而已。 从六岁那年亲眼看着父亲被人拖走,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开始,秦鸾的整个天便塌下去了,是木渊的出现,为她撑起了最后一片净土,可如今却得知,木渊的情意,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欺骗,秦鸾只觉得心头痛意泛滥,仿佛要将她一点点撕碎再吞噬。 沈倾手指轻触着面前的瓷白茶盏,一字一句道,“难道秦小姐就不想看看,同你相伴相依十年的木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吗?” 第44章 大梦一场,由爱转恨 秦鸾拿起面前的白瓷杯喝了一口温水,这才感觉到自己刺痛的喉咙缓和了些许,随即抬眸看向沈倾,眼底带着无法拨开的迷惘,“沈倾,你说,一个连府中小厮都不忍责备的人,真的会将三十万百姓的性命视作无物吗?” 秦鸾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来。 对此,沈倾不置可否。 没从沈倾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秦鸾也没什么大反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开口,“因为知道我的心结,所以从将我安置在青云巷开始,木渊……不对,如今该唤阳陵侯了,阳陵侯就总同我说,他也相信秦家是冤枉的,而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我查明一个真相,可十年过去了,秦家的灭亡渐渐销匿在人们的记忆里,我却依旧没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我知道,一个商人想要探查官场之事何其艰难,如今才知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呵,大楚阳陵侯,真是好尊贵的身份。” 说着说着,秦鸾倏然笑了,眼底有点点晶莹泛起。 其实,按照秦鸾的聪慧程度,一早就猜出了事情的不对,只不过她一直都将自己蒙蔽其中,用幻想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直到沈倾出现,无情戳破那层谎言,秦鸾方才大梦初醒。 看着秦鸾写满心碎的双眼,沈倾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不过言语却是说到了秦鸾的心坎里,“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亲自去探寻,想要什么答案,自己去查就是了。” 许久之后,秦鸾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看着沈倾的面容平静出声,“按照我的猜测,你应该是想帮我进入阳陵侯府吧,那我呢,在我身上,你又能谋得什么呢?” 看着秦鸾古井无波的神情,虽然还是同一张脸,但是沈倾能却够清晰的察觉到,秦鸾变了。 “阳陵侯高门之家,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想要嫁入其中自然是不可能,所以我会大大方方的将你抬入穆家,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想要得到消息时,从穆林渊那里为我探查到。” 秦鸾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看着沈倾轻轻勾起嘴角,“你就不怕我自曝身份,将整个阳陵侯府拖下水吗?” 沈倾笑的从容,反问出声,“作为秦家仅剩的血脉,你舍得暴露吗?” 秦鸾继续询问,“万一被人发现呢?” 沈倾想都没想直接回应,“那是穆林渊该担心的问题,不是我该操心的。” 秦鸾倏然笑了,看着沈倾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疑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倾身子微微后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惬意极了,“还能为什么呢,就是单纯想把穆家这滩水搅浑罢了。” 见从沈倾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秦鸾索性也不再问了,“让我想想吧,过几天,我会给你答案。” 沈倾点头,随即起身,秦鸾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明白,“你就不怕我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吗?” 至于秦鸾口中的“他”是谁,两人已经是心照不宣。 沈倾转身,嘴角笑意明媚张扬,“别说是他,就算是整个穆家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我。” 说完,沈倾推门而出,隐没在了夜色里。 看着沈倾自由来去的身影,秦鸾眼里闪过一抹羡慕。 在这个院子里,所有仆人都恭恭敬敬的唤她夫人,好像她真的是当家主母一般,可秦鸾心底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 与其说她和阳陵侯是一对远离世俗的小夫妻,倒不如说她是阳陵侯豢养在笼子中的一只金丝雀。 而今,金丝雀骤然清醒,想要摆脱笼子的桎梏,不过想要飞向的,却是更加坚固的牢笼。 看着暗沉无际的夜色,秦鸾嘴角绽出一抹危险弧度,轻嗤呢喃,“妾?穆林渊,你怎么敢的?” …… 沈倾走到院门拐角处,陆晏便将她拦腰抱起,而后一跃出了墙外。 天色虽晚,但两人也不急着回去,而是手牵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偏僻街巷,享受这独属于两人的片刻安宁。 “陆晏,你知道十年前的秦尚书贪污案吗?” 虽然不知道沈倾为什么要问起秦家,不过陆晏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告诉她,“知道一些吧,那一年,越州一带暴雨不断,导致河水快速上涨,堤坝溃塌,徊河周边的十几座城池悉数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而后又因为朝廷下发的赈灾粮久久不能到位,又致使饥荒泛滥,不少流民甚至易子而食,在那一场洪灾和饥荒中,有近三十万百姓殒命,哀鸿遍野,白骨遍地……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前任尚书秦鸣启。 因为早在灾难发生的一年前,钦天监便预知到了灾年将至,陛下重视异常,拨银五十万两,命尚书秦鸣启和工部侍郎亲至督促加固堤坝,然而因为两人将大部分银钱收进了自己腰包,采用低廉劣质的固堤材料加固堤坝,最后才导致那场洪灾的出现。 而后,洪灾泛滥,百姓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尚书秦鸣启又主动请缨,携现银三十万两粮草二十万石赈灾,可结果却是大部分的银子又进了他的腰包,最后使得百姓饿死无数。” 听完,沈倾微微思索,“那秦尚书所为又是如何被揭发的?” “流民暴动,越州知府一纸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陛下手中,才使得陛下知晓了当地内情,而后又派姜国公携太子亲至灾区,才渐渐平息了这场暴乱。” 沈倾有些诧异,“太子?” 太子如今不过十九岁,十年前的话,他才只有九岁吧? 陆晏点点头,“对,太子虽年幼,但行事和决断却皆是人中翘楚,又是大楚储君,有他亲往,才愈能展示皇室对灾情的看重。” 这一点,沈倾倒是想到了。 不过沈倾还是有些疑虑,“秦尚书,当真是那般十恶不赦吗?” 贪污五十万两,也就意味着国库拨出的一多半银子都进了秦鸣启的腰包,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 陆晏知道沈倾是对当年一事产生了怀疑,“当年的秦家一案是由你爹爹和姜国公联手亲查的,证据确凿,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秦家库房和京郊庄子里都搜出了大额现银,徊河一带不少商户也都证实秦鸣启确实命人购置了大量劣质固堤材料,还有那些县令也都悉数招供秦鸣启确实接受了他们的贿赂,如此多的人证,想要作假怕是难如登天。” 沈倾点头,按照陆晏所说,确实算得上是证据确凿。 不过沈倾还是有一点疑惑,“明明加固堤坝时已经狠狠捞了一笔,秦鸣启为什么还要再次涉险赈灾呢?他贪污那么多银子干嘛?” 第45章 情深似海,实为替身 这个陆晏倒是知情,“秦尚书有个嗜赌如命的儿子,欠了赌坊足足二十万两银子,而后也从赌坊东家那里也得到了证实,在去往徊河一带固堤回来之后,秦尚书确实替儿子还了二十万两白银的赌债。” 沈倾面露诧异,“可国库中的银子不都有官印吗?就算是秦尚书拿了,他敢用?” 陆晏温声回应,“惯例确实如此,可说来也巧,那年恰逢国库空虚,别说五十万两,就算是五万两都成问题,所以最后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是你母亲出的,而这,许是也刚好给了秦鸣启可乘之机吧。 至于后面的那些带有官印的银子,也确实从秦家京郊的庄子搜出来了。” 沈倾没再说话,事情到此确实像已经完美收场,可其中是否还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陆晏将沈倾送回听澜院,在她眉心温柔落下一吻后,才带着离泽离开。 …… 翌日一早,沈倾便带着蝉衣去了秋姨娘所在的栖云院。 秋姨娘正在院中侍弄花草,穆灵汐则是一大早就去了贺家,穆灵月这些日子好多了,但因为只能躺在床上,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病气,穆灵汐心疼她,几乎每天都要跑一遭。 对此,秋姨娘倒是乐见其成,高门大户里,想要寻些姐妹情并不容易,穆灵月是个值得的。 见沈倾过来,秋姨娘连忙将手里的锄头放下,朝着沈倾走过去,福身行了一礼,“少夫人。” 沈倾直明来意,“秋姨娘,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请问一下秋姨娘。” 见沈倾有话同自己说,秋姨娘带着沈倾进了屋子,先是给沈倾倒了杯茶,又吩咐贴身丫头守在门口,才开口道,“少夫人有话便直说吧。” 沈倾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秋姨娘可还记得十年前的秦家灭门一案?” 秋姨娘点点头,“妾身知道些许,不过因为身处内宅,一些内情并不甚了解。” 这样的回答在沈倾的意料之中,而沈倾的本意也不在秦家,“那秋姨娘可还记得尚书夫人凌氏?” 秋姨娘思虑片刻,才徐徐开口,“妾身记得,凌氏是盛京闻名的才女,一手棋艺就连先皇都曾赞不绝口,又生了一副好相貌,只可惜,没能嫁得一个好夫君……” 秋姨娘没再往下说,但脸上满是对凌氏的惋惜。 沈倾放下茶盏,看着秋姨娘认真道,“那秋姨娘可知,父亲同凌氏之间,可有什么交情?” 秋姨娘一怔。 阳陵侯和凌氏? 片刻之后,秋姨娘回应沈倾,“据妾身所知,侯爷同凌氏之间别说交情,就连交集都不曾有过,不仅如此,妾身隐隐记得,侯爷同秦尚书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太好。” 沈倾紧接着询问,“为何?” 秋姨娘摇了摇头,“这个妾身也不知,许是政见不同吧。” “那秋姨娘可还记得秦家出事的那段日子,父亲可有什么异常?” 经沈倾这么一提醒,秋姨娘倒是真想起来了,“少夫人,妾身想起来了,在秦家出事的那段时间里,侯爷曾经大醉过一次,梦里唤的还是‘青湄’“湄儿”之类的!” 青湄,便是凌氏的闺名。 这般说来,阳陵侯对凌氏应该是有意的,就是不知道这番情意从何而起。 “那秋姨娘可还能想起,大概是哪一日?” 这一次,秋姨娘想了好久,才回忆起来,“应该是六月初八,那天夜里,侯爷很晚才回来,而且还喝的酩酊大醉,妾身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六月初刚好是家母的忌日。” 嘉和八年六月初八,刚好是凌氏自尽的日子! 如此说来,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阳陵侯倾心尚书夫人凌氏,在秦家女眷被送到风月楼之后,阳陵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依旧没能救下已经抱了必死决心的凌氏,不过却阴差阳错救下了其女秦鸾,而后便将其偷偷养在了青云巷…… 可为什么是青云巷呢? 秦鸾身份特殊,江州距离盛京又少说也有百里,按道理说随便寻个地方把秦鸾安置下来都比盛京安全吧? 除非……阳陵侯还有别的心思! 想至此,昨夜在秦鸾那里一闪而过的灵光再次出现,沈倾唤蝉衣拿来纸笔,而后当场作画,不多时,秦鸾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沈倾将秦鸾的画像推到秋姨娘面前,“秋姨娘看看,这张脸可熟悉?” 秋姨娘细细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这女子同凌氏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相像。不过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妾身又只见过凌氏几面,所以也记不太清了。” 话落,秋姨娘又似想起了什么,“这个问题,少夫人倒是可以去问问梁姨娘。梁姨娘同凌氏算是远亲,当年秦家出事,梁氏一族也被牵连,举家离京,梁姨娘因为是外嫁女,才免遭驱逐,妾身隐隐记得,梁姨娘同凌氏的关系好像还算不错。” 闻言,沈倾便带着蝉衣直接去了贺家,秋姨娘闲来无事,也一同跟着去了,穆灵月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受伤,她也跟着忧心。 两人过来的时候,穆灵月刚刚睡下,看着穆灵月泛着红润的脸颊,沈倾二人瞬间安心了不少。 看着沈倾,梁姨娘面上尽是感激之色,如果不是沈倾出手相救,她和穆灵月怕是已经天人永隔了。 “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妾身可以帮上忙的,只要少夫人开口,妾身必定万死不辞。” 沈倾笑笑,“梁姨娘不必这般严肃,我与二小姐也算是性情相投,不过若说帮忙的话,我这现下确实有些事情需要梁姨娘来确认一番。” 梁姨娘郑重点头,“少夫人请讲。” 沈倾拿出刚刚在秋姨娘那里绘制的秦鸾画像,放在梁姨娘面前,“梁姨娘,我听秋姨娘说您同十年前因贪污一案遭受牵连的尚书夫人凌氏算是相熟,所以便想请梁姨娘看看,眼前之人,同凌氏的面貌可有相似之处?” 梁姨娘拿起桌上的画像细细斟酌了一番,眸中徐徐凝起诧异之色,许久之后才满是疑惑的开口,“这人同青湄容貌上虽然只有三分相似,但眉眼间的神韵却是如出一辙……” 沈倾心头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与其说秦鸾是阳陵侯养在外头的妾室,不如说她是已逝的尚书夫人凌氏的……替身。 第46章 渣男发疯,打断双腿 没错,替身。 阳陵侯痴恋凌氏,求而不得便将其血脉当作替身养育十年再占为己有,不得不说,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能单单用荒唐来形容了。 沈倾将思绪收回,“梁姨娘可曾见过凌氏的幼女?” 梁姨娘摇摇头,“我虽然知道青湄有一个娇捧在手心中的幼女,但却并没有见过,因为当年青湄怀孕八月有余时受惊早产,所以那孩子生来身体便孱弱的紧,青湄一直悉心养在府中,鲜少带出门来。” 沈倾微微思索,也就是说,能够认出秦鸾身份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不出意外的话,阳陵侯防的就是梁姨娘了。 因为知道梁姨娘同凌氏亲近,所以阳陵侯怕被她认出秦鸾的身份来,同时也怕秦鸾知道自己只是母亲的替身,还怕秦鸾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一个外室,最后阳陵侯便费尽心思为秦鸾造就了青云巷这么一个梦幻之景来。 不得不说,对于凌氏,阳陵侯是真的够执着。 还有最后一点疑虑,阳陵侯究竟是如何结识凌氏的呢? 梁姨娘显然比秋姨娘知道的更多,所以沈倾便重复了一下之前问秋姨娘的问题。 听此,梁姨娘喟叹一声,说起了当年秋姨娘并不知道的那些隐情。 阳陵侯和凌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梁姨娘怀上穆灵月的时候。 梁姨娘和凌氏虽是远亲,但因为同在盛京之中,两家走的便近了些,所以梁姨娘和凌氏也算是自幼结下的情谊。 那一日,即将出嫁的凌氏过来看望梁姨娘,恰逢阳陵侯早朝归来,凌氏风姿绰约,妩媚清丽,阳陵侯算是一眼沦陷。 而后,知道梁姨娘同凌氏熟识,阳陵侯便想着借梁姨娘之力,将凌氏也一同抬入府中,却不想凌氏竟然早有婚约,且距离婚期还仅剩下月余。 阳陵侯自是满心不甘,还以自身爵位暗中朝着凌家施压过几次,想要半路截胡,却不想凌氏心性颇坚,秦家的底蕴同样也不容小觑,阳陵侯奈何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氏嫁作了他人妇。 因为怕阳陵侯夫人知道坏了他的计划,所以自始至终阳陵侯都瞒的极严,只有被阳陵侯看作牵线搭桥人选的梁姨娘,才知道些许内情。 听到这,如果不是陆晏说的秦家一案证据颇实,沈倾都要怀疑此中有阳陵侯的手笔在。 说完,梁姨娘看向沈倾,“少夫人,这画上之人,到底是何人?”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却是并未直接回应梁姨娘的问题,“别急,很快,两位姨娘就知道了。” …… 沈倾回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正赶上穆子谦又在听澜院门口发疯。 见到沈倾,穆子谦当即双眸猩红,嘶吼出声,“沈倾!为什么!你为什么总要这般恶毒!” 沈倾满头雾水,看向距离最近的海棠,“又怎么了?” 海棠恭声禀报,“回少夫人,林姨娘的贴身丫头莲蕊死了,而昨日林姨娘摔倒小产的时候,就只有莲蕊在场。” 莲蕊死了,也就意味着林雪芙小产一事的线索断了,于从一开始就认定沈倾是凶手的穆子谦而言,自然而然便觉得此事定然也是沈倾所为,所以当即便找了过来,只不过却是扑了个空。 沈倾看着被小厮们死死按住的穆子谦,向前几步,眉头微微蹙起,声音里寒意逼人,“昨天就跟你说过了此事同我没关系,你是听不懂人话?” 不等穆子谦回应,沈倾再次压迫出声,“穆子谦,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我沈倾是个任你捏扁揉圆的软柿子,一次次过来找我的麻烦?” 穆子谦脸上的怒意缓下去大半,眼底慌乱一闪而过,不过还是佯装强势开口,“沈倾,我不是傻子,凶手是谁我看的清清楚楚!” 沈倾懒得同他争执,“谁是凶手你就找谁去。” 看着沈倾抬脚要走,穆子谦心头的那股不甘心劲儿又上来了,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沈倾,你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只敢做那些背地里谋害人的勾当!” 沈倾头也没回,“把他扔回他的鸿雁堂。” 穆子谦刚想说“就算你把我扔回去我一样会出来的”,就听沈倾先他一步开口,“打断他的腿,免得他再出来碍眼。” 沈倾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宜宁侯府和阳陵侯府之间隔得也不近,沈奕安来回折腾也挺麻烦的,可穆子谦偏偏就是不长眼,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沈倾面前晃悠,既如此,就只能辛苦沈奕安多走这一遭了。 …… 如沈倾所想,知道穆子谦被沈倾打断了双腿之后,阳陵侯当即震怒,直接差人到宜宁侯府请了沈奕安过来,说什么也要惩处沈倾一番。 而结果也和阳陵侯想象中的没有半点一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沈奕安不仅丝毫没有责怪沈倾的意思,反而直言穆子谦那种宠妾灭妻的玩意就活该被打断双腿,临走时更是出言警告,如果沈倾在穆家受到一点委屈他就带人直接砸了阳陵侯府。 因为知道沈倾在穆家过的也算是滋润,所以宠妾灭妻一词在人前怕是也立不住脚,但沈奕安不介意主动挑事,大不了就是闹到皇帝那里两人一块被罚俸禄,反正沈家有的是钱。 阳陵侯气势汹汹的将沈奕安请来,结果却是被沈奕安狠狠威胁了一通,当场气血上涌,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气来。 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的阳陵侯当即去了鸿雁堂,将穆子谦狠狠训了一通之后才算是好了些许,而后更是厉声警告:“穆子谦,以后你若是再敢招惹沈倾,不用她出手,老子直接打死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 说完,直接拂袖离去。 穆子谦整个人已经傻了,明明受伤的是他,为什么阳陵侯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 三日后,陆晏又带着沈倾趁夜到青云巷走了一遭,沈倾与秦鸾达成共识。 同时,为了庆祝两人顺利合作,沈倾还将之前在梁姨娘那里得到的消息悉数复述给了秦鸾。 秦鸾紧抿唇瓣,并未多言,不过心头仇恨的种子却是快速发芽。 …… 嘉和十八年四月初二,黄道日,宜嫁娶。 继三月纳妾风波之后,阳陵侯府里里外外再次挂满红绸,就连门口的匾额上都不例外。 抬头看了眼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沈倾吩咐海棠木槿几人通知各院前来正厅观礼,自己则是带着蝉衣朝着青云巷赶去。 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沈倾准备趁着阳陵侯早朝未归,给他安排一个此生难忘的生辰贺礼。 第47章 人多势众,强势接亲 阳陵侯夫人从齐福堂出来,就见满府的喜庆。 本来对被沈倾莫名放出来就满是疑惑的阳陵侯夫人瞬间更懵了,“张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摇了摇头,“回夫人,老奴也不太清楚,一大早少夫人就让人开始布置了,说是今天有喜事。” 阳陵侯夫人眉头微蹙,嘴角扬起几分厌恶,“有她在,阳陵侯府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可言。” 对于将自己软禁在齐福堂一事,阳陵侯夫人至今耿耿于怀。 抬眸间,就见不远处四个小厮抬着肩舆迎面走来,穆子谦脸色苍白躺在上面,双腿裹着厚厚的竹片,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嘶喊声。 阳陵侯夫人神情一滞,连忙朝着穆子谦走了过去,“谦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阳陵侯夫人的声音,穆子谦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里满是委屈,“母亲,是沈倾让人打断了我的腿,府医说了,未来三个月儿子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闻言,阳陵侯夫人顿时怒火翻腾,不过沈倾并不在场,只能将怒火都发泄在抬肩舆的小厮身上,“公子都伤成这副模样了,你们竟然还抬着他乱跑,是不想活了吗!” 见阳陵侯夫人发难,站在最前面的小厮当即解释出声,“夫人息怒,这是少夫人的命令,府中有喜,所有主子一律出来观礼,一个也不能落下。” 阳陵侯夫人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又是沈倾!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夫人怒骂出声,就见不远处秋蕊扶着小脸苍白若纸几乎看不出一点血色的林雪芙朝着这边走来。 秋蕊是林雪芙新提拔上来的一等丫头。 莲蕊死了,林雪芙身边也就没有了贴身丫头,在芙云阁挑了一圈,最后才挑中了秋蕊。 见到阳陵侯夫人,林雪芙当即落下泪来,满脸自责的哭诉出声,“姑母,是雪芙不好,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听此,阳陵侯夫人当即脑袋一空,整个人呆愣当场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穆家的长孙……没了? 阳陵侯夫人双眸泛起浓浓寒意,“怎么回事?” 林雪芙小声嗫嚅,“是我不小心摔了,这才……” 林雪芙还没说完,就被穆子谦打断,“母亲,不关芙儿的事,是沈倾!如果不是沈倾在芙儿的必经之路上撒了油,芙儿也不会摔倒小产。” 说起那个只有短短两月大就无辜逝去的孩子,穆子谦瞬间又红了眼眶。 阳陵侯夫人现在是听到“沈倾”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想要发火,可偏偏却又奈何沈倾不得。 平复许久,阳陵侯夫人才有些不解的出声,“你父亲呢?你和雪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管吗?” 提起又是几日未见的阳陵侯,阳陵侯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她有预感,阳陵侯这几日怕是又背着她花天酒地去了。 穆子谦满脸憋屈,“父亲哪里管得了沈倾,充其量只会把气撒在我头上。” 林雪芙上来打了个圆场,“姑母莫气,少夫人母家强大,父亲在中间自然也是难做。” 阳陵侯夫人没再说话,看着满院子的红色愈发觉得碍眼。 …… 大半个时辰后,青云巷。 蝉衣上前敲门,看着门外的大红花轿和一众人马,开门的婆子当即懵了,“请问你们找谁?” 沈倾上前一步,丝毫不在意围观人的目光,大方得体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阳陵侯府少夫人沈倾,奉公爹之命,接徐姨娘入府。” 那婆子更懵了,“我们这可没有什么徐姨娘,你们找错门了吧?” 如果不是看着沈倾那方人多势众不太好惹,婆子早就关门走人了。 沈倾面上带笑,“没找错,你们的夫人,就是我们阳陵侯府要接的徐姨娘。” 婆子当即瞪大了双眼,“我们夫人都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沈倾眉眼间笑意不减,“让徐姨娘怀着身孕还孤身在外这么久,是阳陵侯府的过失,以后父亲必然会加倍疼惜徐姨娘,至于事情是真是假,你们将徐姨娘请出来便知道了。” 见沈倾一副不似作假的模样,婆子只得进去喊人了。 看着眼前这惊人的阵仗,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私语声。 “儿媳妇替公爹接亲,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不就是吗,高门大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看的懂的。” “刚刚少夫人说她们是来接徐姨娘的,也就是说,这宅子里住的是当朝阳陵侯的妾室?” “不是吧,如果是妾室的话,为什么不接进府里,反而养在外头,而且我记得阳陵侯府在城东,距离这可不近啊?” 随着流言的逐渐发酵,不多时便有人猜到了点子上,“这徐姨娘……该不会是阳陵侯养在外面的妾室吧?” “养在外面的妾室?那不就是外室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稍稍思索一番,众人愈发觉得这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至于为什么会接一个外室入府……刚刚不是都说了吗,这徐姨娘可是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毫无疑问,母凭子贵呗。 “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接外室入府,阳陵侯是条汉子!” 话音刚落,当即就传来周边人不屑的嗤笑声,“真汉子会让儿媳妇过来接?想要温香软玉又不想遭人非议的怂包罢了!” 沈倾听着人群中传的愈发离谱的议论声,脸上看不出一丝急切来,静等大门再次开启。 不多时,“吱”的一声轻响响起,大门应声而开,不过来的却不是秦鸾,而是一位青衣小厮,“我们夫人并非少夫人所寻之人,少夫人请回吧。” 没有木渊的命令,他们不可能放走秦鸾,更遑论嫁人这种大事。 这样的结果在沈倾的意料之中,而沈倾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命人破门而入。 “一群奴才,也敢阻挡徐姨娘入府,来人,给我把他们都绑了,将徐姨娘带出来!” 沈倾带这么多人过来,可不止是过来接亲的。 见沈倾准备强抢,青衣小厮脸色一沉,连忙喊人过来阻拦,同时看向沈倾,“少夫人这般强抢,就不怕我报官吗?” 沈倾嘴角睨起一丝笑,“如果你敢,你大可以去,我就在阳陵侯府等着你过来抓我。” 闻言,青衣小厮当即神情一僵,“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阳陵侯府少夫人,竟然会这般不讲道理。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一袭红衣的秦鸾在婆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都住手!” 青衣小厮对着秦鸾唤了声“夫人”,不过眉眼间的冷意却是丝毫未减。 秦鸾看向沈倾,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劳烦少夫人亲自过来接妾身了。” 一句话,将自己和沈倾的身份直接坐实。 第48章 外室入门,公子背锅 见秦鸾就要跟沈倾离开,青衣小厮当即上前一步拦在了秦鸾身前,“老爷外出不在,夫人这是要转嫁他人不成?” 秦鸾冷睨了他一眼,眸底寒意一闪而过,“我的夫君木渊,就是当朝阳陵侯穆林渊,这样说,你可听明白了?” 青衣小厮显然不信,还想再拦,却被沈倾的人直接按住。 再无人可以阻碍的秦鸾在青衣小厮的满脸诧异中直接转身,径直朝着沈倾身后的花轿走去。 见秦鸾离自己越来越远,青衣小厮直接急了,想要挣脱束缚,却是无济于事,于是只能冲着秦鸾的背影大喊,“夫人,您这般决然离开,难道忘了同老爷的多年情谊了吗?” 沈倾见他这般执着,很是好心的将他一同带上,“既然你不信,那便到阳陵侯府一同观礼吧,免得以为是我拐带了你家夫人。” 说完,沈倾叮嘱轿夫们抬稳一些,转身上了马车。 蝉衣将背着的布袋子打开,里面竟满满当当的都是碎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众人不明所以,就见蝉衣朝着围观的众人走去,一边分发碎银一边说道,“今日是我们侯爷抬姨娘入门的日子,姨娘又有孕在身,更是喜上加喜,所以我们少夫人说了,但凡在场观礼者,皆有赏。” 众人当即眼睛一亮,纷纷朝前挤来,生怕领不到银子。 分发完碎银之后,沈倾一行离开青云巷。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却不想,没走出多远,蝉衣又从马车上拿出两布袋碎银,一边朝着围观的人群分发碎银,一边简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盛京城中议论纷纷,不多时便传遍了大半个盛京。 …… 阳陵侯府,正厅。 阳陵侯夫人看着重新被续满的茶盏,眉头不耐愈发浓烈,她都已经喝了四盏茶了,可沈倾却是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 心头怒意翻腾,阳陵侯夫人当即将手中的白玉茶盏扔落在地,“啪”的一声脆响,茶盏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汤溅了一地。 秋姨娘示意婢女上前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而后满脸笑意的看向阳陵侯夫人,“夫人莫怒,少夫人刚刚已经派人来通传过了,说她和徐姨娘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多时便能抵达侯府门口。” 因为要出去接秦鸾入门,梁姨娘又在贺家照顾穆灵月,所以沈倾便将‘招待’众人的重任全权交到了秋姨娘手上。 阳陵侯夫人显然耐心已经告罄,狠狠瞪了秋姨娘一眼,起身就想离开,却被秋姨娘拦住去路,“夫人,少夫人有令,在她回来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正厅。” 阳陵侯夫人双眼瞪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敢拦我?” 秋姨娘神情不变,语气恭敬,“妾身不敢,只是少夫人的命令,妾身不敢不从。” 阳陵侯夫人心头怒火泛滥,抬手就想给秋姨娘一巴掌,却被秋姨娘抓住手掌,强势按回了座位上,“夫人不必动怒,待少夫人回来,若是也觉得妾身行为不妥,夫人再打不迟。” 看着秋姨娘平静至极的面容,阳陵侯夫人脸上神情复杂不已,不过短短小半月,就连秋姨娘都对沈倾马首是瞻了吗? 知道自己离不开正厅,阳陵侯夫人索性也不再折腾了,而是细细思虑起刚刚秋姨娘说的话来,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秋姨娘说的是……徐姨娘? 眉头狠狠蹙起,阳陵侯夫人转头看向一脸病怏怏的穆子谦,质问出声,“你要纳妾?” 穆子谦满头雾水,“母亲说的什么话,我都有芙儿了,怎么还会纳妾。” 见穆子谦不似说谎,阳陵侯夫人更懵了,不是穆子谦,那还能是谁纳妾? 难不成是……阳陵侯准备将哪个青楼妓子抬进府中? 想到这种可能性,阳陵侯夫人当即脸色一白,转念一想却是不对,纳妾并非小事,就算阳陵侯真动了这样的心思,也没道理不同自己知会一声。 所以沈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阳陵侯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就见沈倾带着秦鸾从门外缓步而来。 越过沈倾,阳陵侯夫人的目光直接落在沈倾身后被婢女搀扶着的貌美女子身上,眉目如画,红衣似火,毫无疑问就是秋姨娘口中的徐姨娘了。 不过看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所以这孽事,毫无疑问还是穆子谦犯下的! 阳陵侯夫人心头已经有了定论,冷冷瞥了穆子谦一眼,林雪芙才刚刚小产,穆子谦就闹出这么一桩乱子来,十有八九会伤了林雪芙的心。 果不其然,阳陵侯夫人朝着林雪芙看去,就见她双眸泛红,双手紧紧绞着罗帕,目光却是死死落在秦鸾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就连穆子谦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府上就他一个公子,好像除了他真的没有谁还符合条件,可是他虽然好沾花惹草了些,外头的莺莺燕燕也有不少,可眼前这个他是真没见过啊! 他保证,眼前这个绝对不是他的女人,孩子肯定也不是他的! 感受着阳陵侯夫人指责的目光和林雪芙无声控诉的眼神,穆子谦当即恼了,“沈倾,你这是干什么?想平白无故给我塞个妾室进来破坏我和芙儿的感情吗? 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穆子谦说的坚决,将自己的立场明确的清清楚楚。 可饶是如此,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心头的怀疑却是丝毫未减。 穆子谦的本性是什么德行,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四处留情搞大别人肚子的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秋姨娘看着秦鸾那张熟悉至极的脸,心头迷惘渐渐明晰起来。 她想,她大概已经猜出女子的身份了。 就是不知道阳陵侯夫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会是何种反应。 想至此,秋姨娘心底竟隐隐升起几分期待来。 沈倾冷睨了穆子谦一眼,“既然知道和自己没关系,就不要横插一嘴。” 被沈倾回怼,穆子谦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怒意,反而还一脸激动的看向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你们看,我就说这个女人和我没关系!”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夫人松口气,就见一身朝服的阳陵侯从门外大步走来,看着秦鸾的面容满脸震惊,下意识出声,“阿鸾?” 第49章 独宠外室,夫妻离心 秦鸾抬眸,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阳陵侯,倏然扬起了唇,嘴角讥讽不掩,“侯爷可真是骗得我够惨。” 阳陵侯神色一凝,连忙解释,“阿鸾,事情复杂,待我一会再同你细说,你先告诉我,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一旁的沈倾很是合时宜的出声,“父亲不用问了,是我把徐姨娘带回来的。” 听到“徐姨娘”三个字,阳陵侯当即额角一抽,朝着秦鸾看去,果不其然就见她眼底一片凉意。 不舍得冲着秦鸾发火,于是阳陵侯便将矛头对准了沈倾,“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不等沈倾回应,秦鸾已经先一步轻嘲出声,“难道在侯爷眼里,我就只配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是吗?” 阳陵侯当即一阵头大,抓着秦鸾的手柔声解释,“阿鸾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怕你在侯府里过的不习惯,这才……” 阳陵侯的话还没说完,秦鸾就直接打断了他,“我不想去青云巷,我要住进侯府。” 阳陵侯眉头蹙起,沈倾的声音紧随秦鸾之后传进阳陵侯的耳朵里,“徐姨娘正值灿烂年华,生的又是花容月貌,父亲却将怀孕八月有余的她独自扔在青云巷,实非君子所为,更非一朝侯爷该有的担当,趁着父亲生辰,我便将徐姨娘接进府中来了,也免得父亲还要劳心费神两头折腾。” 阳陵侯心头烦躁升起,却听沈倾继续出声,“父亲放心,儿媳知道徐姨娘隐忍多年,气节非凡,所以我自然也没有委屈了她,八抬大轿,赏钱礼制,一个都没少。” 盛京大家小姐出嫁,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沿街给经过的百姓赏钱,以保佑自身婚姻美满,可秦鸾……她是一个外室啊! 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沈倾却偏偏将仪式搞得这般盛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阳陵侯在外面养了人似的。 阳陵侯只觉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却不想沈倾的幺蛾子还没有结束,“对了,父亲,今天的赏钱一共给出去了一千五百两,都是从我个人账上出的,父亲一会别忘了给我。” 阳陵侯当即一怔,多少? 一千五百两?全给那些低贱百姓了? 沈倾真当他们阳陵侯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发作,另一边终于回过神来的阳陵侯夫人便率先质问出声,“穆林渊,你竟然养外室?还有了孩子,你对得起我吗!” 阳陵侯转头,就见阳陵侯夫人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绝望和痛楚。 目光偏移,就见肩舆上靠着的穆子谦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眸底深处失望一闪而过。 见阳陵侯久久不语,阳陵侯夫人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的怒意,怒骂出声,“穆林渊,我十六岁嫁你,至今整整二十载,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洗手羹汤,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又受了多少白眼,可如今你竟然在外头养人都养到我眼皮子底下了,真当我林襄兰氏天生就是软脾气,任你恣意欺凌吗! 今天,我和她,你只能选择一个,要么将我休妻另娶,要么将她赶出门去!” 阳陵侯顿时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一个是同自己相携多年一路走过艰难的发妻,一个是倾心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心上人遗孤,哪一个,都是阳陵侯不想也不能舍弃的。 沈倾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茶,冷眼看着阳陵侯夫妇之间的争吵愈发激烈起来。 阳陵侯沉默许久,终于劝慰出声,“襄兰,我知道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你,我向你保证,阿鸾绝不会威胁到你的正妻之位。” 阳陵侯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住阳陵侯夫人,却不想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呵!携手二十载,竟然还不如一个狐媚外室,真是可笑!” 听此,阳陵侯眉头蹙起,为秦鸾辩解,“阿鸾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见阳陵侯夫人喘息愈发急促,最后竟然直直朝着一旁倒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根本没人来得及扶住倏然倒地的阳陵侯夫人。 只听“咚”的一声响起,阳陵侯夫人横倒在地,人事不省,随之而来的是穆子谦杀猪一般的痛嚎,“啊!我的腿!!” 说来也巧,阳陵侯夫人倒地的方向,正是穆子谦的肩舆所在,加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以至于好巧不巧的刚好砸在穆子谦的两条断腿上。 阳陵侯懵了半响,才连忙上前将阳陵侯夫人扶起。 气极昏厥倒地的阳陵侯夫人,无辜被砸哀嚎声震天的穆子谦,因变故被吓到花容失色的林雪芙……整个穆家正厅当即乱作一团。 阳陵侯抱起阳陵侯夫人就朝齐福堂走,边走边斥责出声,“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然而,刚走到正厅门口,就被秦鸾拦住了去路。 秦鸾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阳陵侯的眼睛,幽怨无声蔓延,阳陵侯更觉心烦气躁,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哄道,“阿鸾,人命关天,你乖乖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对于秦鸾,阳陵侯向来都是温柔的。 秦鸾不语,却也是寸步不让。 两方陷入僵持。 倏然,秦鸾开口,“我娘要是知道你这般待我,怕是九泉之下都不会安然吧?” 听秦鸾提起凌氏,阳陵侯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愧色,看着秦鸾满是固执的小脸,阳陵侯到底还是妥协了,将阳陵侯夫人放到一旁的护卫怀里,让其送到齐福堂,自己则是满脸心疼的揽住秦鸾单薄的身子,旋即抱起她朝外走去。 在阳陵侯看不到的角度,秦鸾嘴角扬起一抹透彻心底的寒凉。 见热闹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沈倾从座位上起身,看向秋姨娘,“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睡午觉了。” 秋姨娘眉眼带笑,“少夫人说的没错。” 见沈倾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死活,穆子谦急了,“沈倾!你是看不见我受伤了吗,快去给我请大夫啊!” 沈倾实在懒得理他,恍若未闻一般直接同秋姨娘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正厅的时候,站在一旁又看了一场大戏的江司礼沉不住气了,“少夫人,今天这入门礼……” 为了将礼节做全套,沈倾还专门到城西请了江司礼过来主持。 沈倾瞥了他一眼,摆摆手,“你也看到了,暂时办不成了,让蝉衣安排人先送你回去吧。” 江司礼:“……” 一个月不到,阳陵侯府办了两场妾室入门礼,还一次赛一次的盛大,离谱的是一次也没办成过,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别的不说,沈倾出手是真大方。 光是这两次,他就白赚了好几百两银子。 想至此,江司礼脸上连忙堆起一抹笑,“少夫人,那小人就先回去了,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典礼,少夫人尽管吩咐小人。” 沈倾轻笑一声,答应得痛快,“行,用不了多久还有一场,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 第50章 喜事不断,外室泛滥 江司礼神情一怔,阳陵侯府纳妾这么频繁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瞬间通透了,纳妾多了还不好吗,毕竟放眼整个盛京这种美差除了沈倾这里有哪还能找到第二家去? 于是江司礼满脸笑意的应下,“那小人就静等少夫人的消息了。” 沈倾点头,示意蝉衣将人送走。 临出门时,沈倾看了神情复杂的青衣小厮一眼,眉眼含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青衣小厮眉头蹙起,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老爷竟然真的是当朝侯爷,一时间心头思绪纷杂。 “今日小人多有得罪,还请少夫人见谅。” “无妨,我看你倒是衷心,不如来我这里办事?” 因为怕暴露身份,所以青衣小厮一行并不是阳陵侯手下之人,而是临时雇佣的。 青衣小厮一愣,没想到沈倾竟然会向他抛出橄榄枝,正在犹豫,就听沈倾开口道,“你可以先想一想,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沈倾同秋姨娘离开正厅。 …… 听澜院。 一众丫头将膳食准备好后,沈倾就把所有人都遣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蝉衣。 “林雪芙小产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前几日莲蕊自缢之后阳陵侯便将林雪芙小产一事结了案。 因为在莲蕊的房里,搜出了一封认罪信,信上写的很直白,她之所以会对林雪芙下手,是因为林雪芙发现了她的秘密。 莲蕊在府中有一个相好,是看管马厩的小厮,可就在一次偷情时,却意外被林雪芙看到了,莲蕊怕她说出去,便狠心下了杀手,却不想只是让她失了孩子,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之后,莲蕊怕穆家对她施刑,便直接选择了自尽。 事后,林雪芙和马厩小厮都证实了确有此事,而马厩小厮也说那几日莲蕊的状态确实不太对,每天都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和信中所写完全对上。 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疑点可言,阳陵侯便让人把莲蕊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又将马厩小厮驱逐出府,才算了结了此事。 不过穆子谦却是说什么都不认,虽然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莲蕊,但穆子谦总觉得一定是沈倾收买了莲蕊,又费尽心思策划了这一出,为的就是不让他和林雪芙好过。 沈倾虽然懒得搭理穆子谦发疯,不过想法却是同他一致。 沈倾见过莲蕊那个丫头,一副忠贞不二的模样,而且,就算偷情被林雪芙发现了,按照林雪芙在府中立下的良善人设,只要求一求未尝不能有个圆满结局,可她却决然的彻底,彻底的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所以沈倾让蝉衣派人将莲蕊的尸体捡了回来,又让蝉衣细查此事,至今已有三天。 蝉衣先给沈倾盛了一碗乌鸡汤,才开口道,“奴婢让人细细查过莲蕊了,虽然身体上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但在她的肚子里却是查出了还没有消化掉的迷药,所以应该是先迷昏再把她吊死的。” 换言之,莲蕊并不是自杀,所以那封认罪信,自然也是障眼法。 慢悠悠喝了一口鸡汤,沈倾示意蝉衣继续说,“除此之外,奴婢还让人去查了那个马厩小厮的下落,奇怪的是,那人被侯爷驱逐出府之后,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奴婢派人寻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沈倾应声,“不用找了,人估计已经死了。” 对于幕后之人的身份,沈倾已经猜出来了。 能把事情办得这般干脆利落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的,阳陵侯府里除了穆雪柳,沈倾想不出来第二个。 “这些日子你盯好府里,看看都有哪个同穆雪柳频繁接触的,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蝉衣应下,随即疑惑出声,“小姐觉得,此事是太子侧妃的手笔?” 沈倾点头,“按照我的猜测,府中怕是还有不少她留下的眼线,先一个个都揪出来,至于如何处置,日后再说。” 沈倾虽然对林雪芙的死活不感兴趣,却也容不得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穆雪柳的手,伸的太长了,所以沈倾不介意帮她修剪一番。 “陈姨娘那里,阳陵侯最近可有过去?” 一开始的时候,沈倾也以为阳陵侯只在外面养了秦鸾一个,可直到跟踪了小半个月才发现,除了秦鸾之外,阳陵侯还在城南养了个陈姨娘,城外应该还有一个,具体下落沈倾暂时还没有查到。 所以沈倾今天才会对江司礼说,过些日子阳陵侯府还有一场喜事要办。 秦鸾已经进府了,也不怕再多一个陈姨娘,沈倾已经隐隐可以预料到,阳陵侯府未来的日子会有多热闹了。 和秦鸾不一样,陈姨娘一开始就是阳陵侯的妾室,只不过因为阳陵侯夫人嫌恶她的容貌和出身,便寻了个由头将她送到了盛京百里外的庵子里。 陈姨娘不甘心后半辈子都伴青灯古佛,偷偷找人送了信,才被阳陵侯接了出来,而后便被阳陵侯养在了城南的蕉花巷,至今已有五年有余。 蝉衣如实开口,“只在十日前去了一次,待了小半日,之后便没有再去过了。” 沈倾点点头,“这些日子阳陵侯府乱作一团,估计他也没精力去会那些莺莺燕燕了,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我很好奇,咱们的这位侯爷,到底在外面养了几个。” …… 沈倾用过午膳,便睡下了,醒来后便听蝉衣来报,秦鸾被阳陵侯安置在了距离齐福堂最远的拂春堂,而自打从正厅回去之后两人便再没有出来,估计阳陵侯还在苦苦解释;阳陵侯夫人中间醒过来了一次,听说是被院中护卫抱回来的时候,当场气的直接又昏死了过去;穆子谦的腿伤又严重了,大夫叮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否则怕是真的会落下病根,穆子谦吓得脸都白了,信誓旦旦保证除非是鸿雁堂塌了否则说什么都不会再下床了。 见蝉衣说的眉飞色舞,沈倾忍不住笑了笑,“这下可开心了?” 蝉衣点头,脸上喜色难掩,“可痛快了。” 沈倾笑笑,“既如此,那便侍候我穿衣吧。” 蝉衣一边给沈倾穿上外衫一边询问出声,“小姐打算出去?” 沈倾点头,眸底笑意似点点星子一般耀眼闪亮,“嗯,阳陵侯还欠咱们一千五百两银子呢,我得去要回来。” 第51章 上门要账,再次合作 沈倾刚到拂春堂门外,就听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阳陵侯压抑着的吼声,“阿鸾,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倾眉头微挑,这是实在忍不住了? 啧,若是这般的话,不再添一把火她可就属实白来这一趟了。 蝉衣刚想上前敲门,屋门便从里面打开,阳陵侯铁青着脸大步走出,抬眸看去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大片的狼藉。 看到门口的沈倾,阳陵侯心口的怒气顿时翻了一倍,音调都比平日里高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阳陵侯双眸冷凝,眸底寒光不断闪过,如果不是沈倾,他和秦鸾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沈倾嘴角带笑,看起来无害极了,“父亲莫不是忘了,今天徐姨娘进门我替父亲垫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见父亲久久没有派人送去,我便自己过来取了。” 如今阳陵侯大肆抬外室入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明日在朝堂上绝对会被重参一顿,说不准今年的俸禄都没了,沈倾怕他赖账。 听到那一千五百两银子,阳陵侯顿时又是一阵气血上涌,这个沈倾,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心头怒意翻腾,但仅有的理智告诉自己,若是难为了沈倾沈奕安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能搪塞道,“今日我还有事,明日再说吧。” 说完,阳陵侯抬步就想离开。 沈倾却上前一步拦在他的身前,“我知道父亲身为一朝侯爷,公务繁忙,也做不出赖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来,但我怕父亲过于醉心政务,忘了此事,虽然一千五百两银子于父亲和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若是公爹欠儿媳银子不还的事情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阳陵侯衣袖中的双手凝握成拳,险些就破口而出,“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传出去!” 然而仔细想了想,还是压住了脾气,不过语气中的厌烦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你是侯府主母,账上银子都攥在你手里,自己从里面取就是了。” 闻言,沈倾眼底睨起一丝笑,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给阳陵侯让出位置。 此时的阳陵侯还不知道,今天的随口一句,会给以后带来多少麻烦。 账要完了,沈倾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抬步朝着屋内走去。 沈倾进来的时候,秦鸾正靠在软榻上小口的喝着补汤,脸上没有一丝同阳陵侯争吵过后的疲惫和委屈。 看见沈倾,秦鸾微微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 沈倾接过,嘴角扬起一抹笑,“看来,徐姨娘住的还算是习惯。” 秦鸾嘴角凝起一抹轻嘲,“靡衣玉食,仆役成群,怎么可能会不习惯呢。” 沈倾将一众下人遣退之后,才开口道,“据我所知,徐姨娘可不是个急脾气的。” 入门第一天,便将阳陵侯气的摔门而去,这并不是秦鸾的性子。 秦鸾笑笑,眉眼间风情流转,清丽中又带着几分妩媚,惹人怜爱,“做了这么久的替身,发些脾气也不为过吧。” 和阳陵侯相识十年,秦鸾对他可谓是再了解不过,虽然现在阳陵侯恼羞成怒,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巴巴凑上来。 沈倾没再说话,自顾自的饮茶。 两人沉默许久之后,还是秦鸾先耐不住了,“沈倾,我们再谈一个合作吧。” 沈倾眼底升起一抹好奇,“不知徐姨娘还想同我谈什么合作?” 秦鸾眼底带着浓郁的认真,“我为你所用,你助我探查秦家一案,如何?” 自从上次沈倾走后,秦鸾便细细深思熟虑了一番,她孤身一人,别说是探查当年之事,就算是走出禁锢她身心的宅院,都是一种奢侈,而阳陵侯虽然对她宠爱有加,但也终归只是在男女情事上,查案一事能不能依靠他这十年来的欺骗就是最好的答案,所以秦鸾急切地想要寻找另外一个盟友。 而沈倾,便是她认定的最佳人选。 沈倾不置可否,只是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不如徐姨娘先说说,除了替我在穆林渊那里探查消息之外,你于我而言还有什么额外的价值?” 秦家一案已经过去十年,大多证据都已经湮灭在时间长河中,想要翻案并不容易,更何况,秦鸾所谓的秦家满门冤屈,只是她个人的臆想。 秦鸾眸子闪了闪,才开口道,“我虽然是第一天嫁入阳陵侯府,但是府中的形势我也能看出来一二,你虽然握着府中掌家之权,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受到桎梏的,而我不一样,我没有家族需要考虑,所以无需顾虑踌躇,行事全凭一个心意,我愿意成为你手中锋利的一把刀,另外,你既然调查过我,也应该清楚穆林渊对我的态度,当今世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比我更像我的母亲,这也是穆林渊一次次毫无底线纵容着我的理由,而且,看着厌恶之人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话落,秦鸾定定看着沈倾的眼睛,生怕她会直接拒绝。 沈倾望着秦鸾柔婉姣好的容颜,倏然笑了,不得不说,秦鸾的提议很让她动心。 “徐姨娘莫非是因为一朝梦碎,由爱生恨了不成?” 秦鸾将碗中的补汤一饮而尽,将瓷碗放在一旁的桌面上,才开口道,“由爱生恨倒也谈不上,只不过糊涂多年倏然清醒了罢了,而今我想要的,只是查清秦家当年之事。” 沈倾放下手中茶盏,“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见沈倾有此意,秦鸾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你只需要给我几个可用之人便好,而我都查了什么,你也可以随时知情。” “一会我会为你安排几个丫头小厮过来,你想要的人就在里面。” 见沈倾起身准备离开,秦鸾起身相送,眼底带了几分真诚,“秦鸾谢过少夫人,以后少夫人若有吩咐,秦鸾必会竭尽全力。” 沈倾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秦鸾一眼,“我相信徐姨娘不会让我失望。” 秦鸾和穆灵月一样,都是沉寂的温婉美人,平日里看起来温顺又无害,可一旦被逼到绝路,同归于尽的事情都是做的出来的。 …… 沈倾刚回到听澜院,海棠便递过来三张请柬,“少夫人,这是姜国公府刚送过来的,姜小姐四月二十举办及笄礼,邀请您和夫人公子一起参加。” 沈倾接下,粗略看了两眼便给了蝉衣,“我知道了,三公子腿伤未愈,应该是去不了了,夫人那边,视情况而定,请柬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海棠应下退了出去,沈倾让蝉衣给秦鸾送两个人过去,便回了屋子。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蝉衣那边就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第52章 几番警告,油盐不进 在西域驻守了足足二十年的镇国将军回京了。 固疆二十载,征战无数,一次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终护得西域疆土安然,皇帝感其大义,在班师回朝当日就赐封了平西侯,只不过怕徒生事端,延缓至今日方才昭告天下,而后更是派了太子亲自到城门口相迎,圣眷之浓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皇帝今夜还特意在清泉宫为镇国将军设了接风洗尘宴,一众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参加,沈倾也在其中之列。 沈倾点头,看了看天色,见时候还早,便又靠在了软榻上,拿起之前还没看完的账本,继续翻阅起来。 不出所料的话,盛京的天,也要变了。 …… 酉时初,梳妆打扮好的沈倾走出侯府,就见秋姨娘和穆灵汐已经等在门口了。 沈倾微微有些诧异,秋姨娘走过来主动开口道,“夫人至今昏迷不醒,三公子又重伤在床,侯爷觉得两人入宫未免显得咱们阳陵侯府人丁太过单薄,于是便允了妾身和四小姐一同入宫。” 沈倾点头,这样的结果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三人等候片刻,阳陵侯便从府中走出,见到同沈倾有说有笑的秋姨娘母女,本来和缓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目光在三人身上停留片刻,阳陵侯才对着秋姨娘开口道,“秋意,你同我坐一辆马车。” 说完,率先朝着最前面的马车走去。 穆灵汐眉头微蹙,看向秋姨娘的眼神里不由升起几分担忧,却见秋姨娘神色自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转身跟上阳陵侯的步伐。 马车里,阳陵侯闭眼靠在车厢上,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 秋姨娘安静端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丝声响。 许久之后,阳陵侯才睁开双眼,抬手揉了揉眉心,看着秋姨娘吩咐道,“给我倒杯茶。” 秋姨娘淡淡应了声,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恭敬放在阳陵侯面前,而后继续保持沉默。 阳陵侯手指紧紧捏着茶杯,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烧起,而后愈来愈旺。 轻抿了一口茶,阳陵侯才似意有所指的开口道,“这些年来,一众妾室里你是最合我心意的,性子安分,从来也不会刻意争抢什么,最重要的是,你一向最懂我心意,可几年过去,我却是觉得你愈发不会揣摩我的心思了。” 秋姨娘知道,阳陵侯在说她同沈倾亲近一事,不过却是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妾身到底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思绪也愚钝了不少,不能让侯爷满意,是妾身的过失。” 秋姨娘明明字字句句尽显体贴,可听在阳陵侯耳朵里却只觉得刺耳,眉头也不由得蹙起,声音里也多了几分不悦,“是愚钝还是不想,你自己清楚,秋意,我是什么意思,我不信你听不明白!” 秋姨娘微微抬眸,注视着阳陵侯的方向却又不至于逾矩,可阳陵侯却是觉得心口更堵了,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几滴茶汤喷溅出来,刚好落在秋姨娘的裙角。 秋姨娘只是用余光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看着乖巧柔顺的秋姨娘,阳陵侯心头却是没有一丝满意,沉默片刻,才直言开口道,“以后离沈倾远一点,免得被她那乖张的性子带坏了。” 秋姨娘嘴角微扬起一抹笑,“侯爷说笑了,少夫人出身宜宁侯府,自幼受的便是最好的教导,性子更是大方端庄,乖张一词,怕是同她沾不上边。” 阳陵侯神色一凝,眸中冷冽一闪而过,“你在为她说话?” 秋姨娘丝毫不为所动,语气里依旧是那番不卑不亢,“妾身只是在说实话。” 见秋姨娘油盐不进,阳陵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显然不想再理会秋姨娘。 本来他之前还觉着这些年冷落了秋姨娘,想对她好一些,却不想她竟然丝毫不领情,既如此,那就便继续龟守在她的栖云院好了! …… 酉时过半,沈倾一行到达宫门口。 沈倾和穆灵汐刚下马车,就见阳陵侯大步离去的身影,秋姨娘则朝着二人走来。 沈倾让蝉衣几人守在此处,自己则是带着秋姨娘和穆灵汐朝着清泉宫走去。 没走出多远,穆灵汐便忍不住了,满脸疑惑的开口,“姨娘可是同父亲吵架了?” 秋姨娘眉眼依旧温和,“四小姐想多了,侯爷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穆灵汐点点头,今日之事她也是亲眼所见,阳陵侯心情必然是不可能好的,所以她才担忧秋姨娘会被迁怒,如今秋姨娘无事,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秋姨娘朝着四周扫了两眼,才冲着沈倾开口道,“少夫人,妾身听说镇国将军此次回京,除了将军夫人外,还带了一子一女回来,长子已有十八九岁,至今还未娶亲,幼女正值适婚之龄,估计也该议亲了。” 沈倾笑笑,“秋姨娘的消息倒是灵通。” 秋姨娘莞尔,“不过是丫头出府刚巧看见罢了。” 沈倾嘴角笑意微敛,正色开口道,“秋姨娘所言不假,将军长子至今未娶,估计是想等回京后定下一门世家小姐,如今京中符合条件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个,至于将军幼女,秋姨娘觉得哪家公子合适?” 秋姨娘思索片刻,才应声道,“妾身久居后院多年,早就不清楚朝堂中哪位大臣家中有适婚之龄的公子,不过按照上次四小姐从宫中回来同我说的,平西侯府圣眷正浓,而能配上侯府之女的公子,除了陛下的几位皇子外,就只有丞相府的嫡公子、武烈侯府的嫡公子以及靖安王府刚刚归京的陆世子了。当然,如果将军幼女还有别的想法,怕是陛下也不会拒绝。” 秋姨娘的想法同她如出一辙,可当听到陆晏名字的时候,沈倾眸中却是凉色一闪而过。 沈倾很清楚,无论是身份还是年纪,陆晏都是盛京一众贵女眼里炙手可热的存在,而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两人之间要面对的艰难也就更多。 于是沈倾不由得去想,如果不是因为那夜偷情的决定,陆晏也该择一门贵女成婚生子了吧,而不是只能一日日的同自己偷偷往来…… 就在沈倾思绪游离间,不远处倏然传来陆晏由远及近的声音,“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碰见沈小姐,倒真是巧了。” 沈倾抬眸,就见陆晏朝自己走来,眉眼间温柔弥漫,步伐平稳又坚定,让她没来由的心安。 第53章 戚家归京,颇得圣心 嘴角扬起一抹笑,沈倾朝着陆晏微微福身,大方唤了一声“陆世子”。 秋姨娘和穆灵汐同时朝着陆晏行礼,就在二人低眸的瞬间,陆晏眼底闪过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缱绻,刚好被沈倾完美捕捉。 沈倾眸底温色一闪而过,却在秋姨娘和穆灵汐抬头瞬间快速恢复正常。 “此处距离清泉宫还有一段路程,不知我可否与沈小姐同行?” 不似私下里的勾魂魅惑,人前的陆晏温柔又君子,眉眼间都泛着浓郁的柔和气息,好似他这个人天生就好亲近极了。 不过,这也仅限于在沈倾面前。 沈倾笑笑,“若是陆世子不嫌我们步子慢,自是可以的。” 言行间的距离保持的不远不近,任谁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不过若是细究起来,却是不免多了两分耐人寻味。 几人并肩朝着清泉宫的方向走,沈倾走在最中,左边是秋姨娘和穆灵汐,右边则是陆晏,不过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可容一人通过的宽度。 陆晏微微侧眸,眼底泛着星星点点的柔光,“不知穆二小姐可好一些了?” 沈倾唇角微扬,“嗯,前几日才去看过,已经开始恢复了,只不过下床怕是还得再等几个月。” “那贺文晟,属实不是个东西,倒真是委屈了穆二小姐。” 之前的时候穆灵汐就同秋姨娘说过穆灵月出事当日陆晏也在场一事,所以现下听陆晏提起倒也十分正常。 闲谈间,几人已经到达清泉宫门口,陆晏同几人轻声道别,而后先一步进了清泉宫。 沈倾三人紧随其后,待坐到座位上,穆灵汐才低声开口道,“陆世子不仅容貌生的好看,性子也是温柔,若是哪家小姐能嫁了他,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秋姨娘轻笑着看了她一眼,面带揶揄,“到底是就要及笄了,懂得都多了不少。” 穆灵汐耳尖一红,微不可察的朝着礼部侍郎一家的席位瞥了眼。 沈倾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如既往的吃吃喝喝,仿佛对外界的情况丝毫不关心一般。 不多时,眉眼带笑的阳陵侯从门口走来,在看到沈倾三人的瞬间却又快速将笑容收回,随即更是稍稍将头别过几分,心头微微后悔,早知这般,他还不如自己进宫呢,最起码还能落个心头舒畅。 约莫酉时末,今日宴会的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为首的是镇国将军戚烈,身材魁梧,面色刚毅,因为常年驻守西边炎热之地,肤色比在场的官员都暗了一圈,不过如今该唤他平西侯了,走在他身侧的是夫人谭氏,身量纤细,眉眼间带着几分世家女子没有的英气,两人并肩谈笑而入,看起来感情极好。 跟在二人身后的分别是长子戚屹川和幼女戚岁宁。 戚屹川自幼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厮杀,小小年纪周身就自带一股凛冽之气,戚岁宁年岁尚小,可那一身娇俏红裙却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几分谭氏的风姿。 平西侯一家刚刚落座,帝后二人便从外相携走来,沈倾放下手中茶盏,随着众人一起跪倒在地。 帝后落座后,唤众人起身,沈倾才又重新坐会位置上,继续品那盏还没喝完的茶。 皇帝略显温和的声音很快在上首传来,“平西侯一家镇守大楚西边整整二十载,守疆土完整,护百姓安然,今终于归京,朕心中亦是十分感怀,故而今日设宴,与众卿家一起迎平西侯还朝。” 话音落下,众人齐呼“戚将军大义”,沈倾心头也不由升起几分敬意。 戚烈从席位上起身,对着皇帝躬身行礼,而后又朝着众臣颔首,才重新坐回去。 皇帝紧随着出声,“朕听说平西侯膝下有一儿一女,皆在适婚之年,如今回京,也该谈及婚嫁一事了。” 戚烈应声,“陛下所言确实,小儿今年已满十八,因为常年在边疆无暇儿女情事,这才拖到了至今,京中贵女无数,臣也想为小儿择一门好亲事,届时怕是还要烦请陛下赐婚。” 皇帝爽朗一笑,“平西侯性子倒是直爽,朕允了,若是戚小将军看上了哪家小姐,同朕提便是,朕自会为你赐婚。” 戚屹川起身,满脸恭敬朝着皇帝道谢。 戚烈这继续开口,“至于小女岁宁,前些日子才刚刚及笄,臣和夫人还想再留她些日子,若是日后看上了哪家公子,亦会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皇帝爽快应下。 说完戚烈一双儿女的婚事之后,皇帝才将话题转到边疆驻守和征战上来,“近年来,大楚边疆征战不断,前有平西侯驻西二十年,后有武烈侯守南至今未归,而今我大楚兵力尚缺,后续众卿还需在此事上多耗费心力才是。” 以戚烈为首的一众武将纷纷点头。 谈完政事,皇帝才示意宴会开始,为了让戚屹川更加了解一众官家小姐,皇帝还特意安排了一个才艺环节。 这与沈倾自然又是毫无干系,看惯了歌舞诗词的沈倾不免有些无聊,于是便自顾自的尝起了桌上摆的酒来。 沈倾鲜少沾酒,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几何,于是只是浅浅倒了一小杯。 这酒倒是不似烈酒那般辛辣刺喉,入口更是带着几分独有的绵软柔和,让沈倾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好在酒劲不大,沈倾脑子依旧清醒。 此时周围一阵压低了的惊呼声响起,沈倾抬眸,就见谢昭华一袭红衣,手中长剑舞的行云流水。 到底出身武将世家,谢昭华虽然平日里骄横跋扈了些,但论才艺却是丝毫不输那些大家小姐的。 余光朝着戚屹川那边看去,就见他眸中惊艳一闪而过。 不得不说,谢昭华的这出舞剑,确实舞到了戚屹川的心上,所以谢家这是准备同平西侯府结亲了? 然而,朝着谢昭华的面容上看去,却见她神色从容,一个眼神都没给到戚屹川,所以……这只是个意外? 有谢昭华这个珠玉在前,后面一众小姐的才艺倒是显得就一般了许多。 至于顾听颜和姜璃,因为都有婚约在身,所以倒是没怎么刻意表现,一个简单绘了幅画,另一个则是简单弹了首曲子,虽然二人都展示了对方最擅长的东西,但依旧令在场众人赞不绝口。 宴会刚刚过半,陆晏便让身后宫女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告了假,皇帝也知陆晏身子孱弱,便允了他中途离场。 沈倾刚想抬眸朝着陆晏的方向看去,却见另一道目光先她一步望向陆晏离去的背影,直到陆晏消失在拐角处许久,才收了回来。 第54章 要么守你安然,要么取他代之 是戚岁宁。 而那样的眼神沈倾也不陌生,好奇中夹杂着几许惊艳,一如她初见陆晏的时候。 这样的结果,沈倾并不意外,可心底还是不由微微多了几分烦闷。 想至此,便下意识的又拿起眼前的酒壶,接连喝了几杯。 穆灵汐倒了一杯温茶,推到沈倾面前,轻声开口道,“嫂嫂,这酒虽然味道不错,但喝多了难免头昏胃疼,喝点清茶缓缓。” 沈倾含笑接过,应了声“好”。 片刻之后,不知道是先前喝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刚刚喝的那几杯有些急,沈倾果然感觉脑子微微沉了沉,于是便对着穆灵汐开口道,“我出去吹吹风,一会就回来。” 穆灵汐关切出声,“我看嫂嫂脸色不太好,不如我陪你一块去吧。” 沈倾摆摆手,“无妨,我一个人就可以,你留下多看看那些官家公子,若是有顺眼的,便同我和秋姨娘说,我们好去提亲。” 闻言,穆灵汐脸颊倏然红了,目光下意识朝着礼部侍郎府上那边瞥了一眼。 沈倾心中明了,余光朝着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看了一眼,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夜晚的风有些凉,不过却让沈倾瞬间清醒了不少。 按照刚刚陆晏眼神传递的消息,沈倾朝着上次会面的桃花林走去,不过走的都是有宫女来回经过的大路,直到听到陆晏的声音后,才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往林间偏了偏。 候在此处的陆晏一把抓住她的手,而后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沈倾也没反抗,任由自己落入他的怀中,清浅的竹香传入鼻腔,是沈倾喜欢的味道。 两人从林间一路穿梭,直到走到冷宫附近,陆晏才看着沈倾的眉眼温柔出声,“有心事?” 沈倾不好饮酒,就算是好奇品尝也不会超过三杯,可今天光是他看见的,就有五杯。 沈倾也没扭捏,点头应声,“算是吧。” 陆晏眉眼带笑捏了捏她的手心,随即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怎么了,同我说说?” 沈倾在陆晏怀中抬头,嘴角带着些许无奈,“就是觉得,我耽误了你。” 只是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陆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含笑出声,“可不就是耽误了吗,如果我早在云城之时就认清自己的心迹,说不定现在你爹都能抱上外孙了。” 明明是轻浮的言语,可从陆晏的口中说出,却莫名带了几分引诱。 沈倾耳尖红了红,没好气的轻推了他一把,“正经点。” 陆晏唇角上扬,朝着她的唇瓣再次吻去,以实际行动证明更不正经的还在后头。 似是对沈倾的想法不满,陆晏的吻明显带了几分惩罚的味道,唇舌死死交缠,沈倾只觉被陆晏牢牢禁锢在怀中的身子都软了几分。 下一瞬,就觉腰间一阵温热传来,陆晏的手掌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腰,过于刺激的触感直接将沈倾的理智瞬间淹没,沈倾下意识娇呼出声,却又悉数吞没在陆晏炙热的吻里。 许久之后,就在沈倾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的时候,陆晏才满是不舍的放开了她,不过眼底那不断翻涌着的情欲,却是清楚提醒着沈倾陆晏还没有满足。 看着沈倾似春水般柔缓的眉眼,陆晏忍不住喉结动了动,不过却是没忘了沈倾心底的隐忧,满眼认真的开口,“皎皎,我陆晏此生,唯你不可,早在还在云城的时候我便细细想过了,若是穆子谦对你好,我便守在盛京的另一角看你同他夫妻和乐,子孙满堂;若是穆子谦待你不好,我便直接取而代之,偷情也好,强抢也罢,只要能达到目的,我都在所不惜。 而就在离泽查到你过的不好的时候,我心底满是心疼,可心疼之余,却又自私的闪过一丝庆幸,庆幸我的月光,还有机会可以照耀在我的身上。 皎皎,你要知道,同你在一处从来都不是委屈了我,而是成全了我。” 话落,将沈倾按向自己的心口处,声音缱绻却又带着几分郑重,“皎皎,不要怀疑,这里,只有你,也只能有你。” 沈倾抬手抱住陆晏精窄的腰身,如实开口,“没有怀疑,我只是……有些愧疚。” 相识至今,沈倾从未怀疑过陆晏。 陆晏吻上她的眉心,“无需愧疚,你爱我,便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沈倾眸底染笑,刚应了一声“好”,陆晏便又朝着她的唇瓣压下。 …… 许久之后,沈倾有些无力的靠在陆晏身上,后者眉眼温柔的给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裳,看着沈倾红润的唇瓣,陆晏忍不住还想下口,却被沈倾先一步察觉退开。 陆晏轻笑出声,“你祖父教你的那点武功,倒是都用来防备我了。” 沈倾瞥他一眼,没说话,不过身体却是很诚实的拉开了距离。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晏和沈倾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的低声交谈也传入两人耳中,“娘娘吩咐过了,必须把这些东西处理干净了,否则咱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嗓音清脆,一听就是女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女音,绵软中带着几分怯懦,“我知道,可你也没告诉我要来冷宫啊。” “冷宫荒凉偏远,一年下来也看不见半个人影,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快些动手吧,我可是听说这冷宫闹鬼。” 话音刚落,一道蛙鸣倏然响起,不远处当即传来一声惊呼,另一人压低了的责备声紧随着响起,“就是只青蛙,你大惊小怪什么!” “我这不是害怕么,没事的,冷宫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人来,咱们赶紧挖个坑把东西埋了才是正经事。” 两人没再说话,静谧的空气中只剩下两人掘土的声音。 陆晏朝着沈倾看了一眼,沈倾会意,朝着陆晏靠了靠,陆晏将沈倾抱起,轻轻落在树梢上。 视线倏然宽阔起来,沈倾抬眼,就见不远处的墙根下两个宫女鬼鬼祟祟的刨着坑,待到将坑挖好,其中一个宫女便将怀中的布包直接扔了进去。 将土坑埋好,两人又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后,才匆匆离开。 待两人走远,陆晏才抱起沈倾一跃而下,朝着刚刚两人埋东西的墙根走去。 第55章 落回再现? 将沈倾放到身后两步远,陆晏随手捡了根枯枝将被掩埋好的土坑重新挖开。 不多时,一角橘黄色便呈现在两人眼前。 刚刚那个宫女怀中的布包就是这个颜色。 陆晏又浅浅挖了两下,而后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直接扯了出来。 沈倾走到陆晏身侧,有些好奇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陆晏将最外层的橘黄色掀开,就见里面又是一层同色的包裹,足足拆了三层,最里面的东西才总算是显露出来。 是一个月白色的香囊,正面绣着精致的兰花图样。 而就在香囊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两人鼻腔,缥缈清雅,像是兰花香,可细闻起来,却又隐约觉得不大一样。 余光瞥见陆晏微微凝起的眉头,沈倾疑惑出声,“怎么了?” 陆晏刚想将香囊拿起,就被沈倾阻止,“等等!” 此物终归来历不明,贸然接触,沈倾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陆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我不会冒险,我只是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见陆晏胸有成竹,沈倾没再阻拦。 陆晏细细闻了闻香囊中的香气,眉眼微凝,起身从沈倾头顶拔下一根发钗,而后径直划破自己的手臂。 鲜红色的血液快速流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和香囊中散发出来的十分相像,只不过要更加浓郁的多。 沈倾蹙眉,“是落回?” 之前云潇潇给沈倾的回信中曾经提到过,落回的主药是轮回草,形似兰花,色泽鲜红,叶带异香,香味悠长,就连中毒者的血液中都会渐渐被香味弥漫,随着中毒时间的延长,血液中的香气也会愈发浓郁。 陆晏身中落回十八年,故而血液中的香气要比香囊中浓烈的多。 陆晏点头,“是不是落回还不清楚,不过十有八九是轮回草。” 话落,陆晏从内摆中扯下一块布条,递给沈倾。 沈倾接过,一边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开口道,“你先把香囊带出去,派人送去云城,看看表姐怎么说。” 之所以要把香囊送到云城,并不是因为宫中御医的医术不够精湛,而是因为宫中的情势太过复杂,毕竟当年靖安王妃所中的落回之毒,至今都没有找到下毒之人。 更何况,这香囊便是出自宫中,沈倾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 陆晏应下,“宫中的事情不好查,不过我会找人暗查香囊一事。” 给陆晏将伤口包扎好,沈倾抬手在包裹香囊的布料上细细摸了摸,“是宫中特有的织金锦,能用上这种料子的,少说也得是嫔位。” 皇帝虽有三宫六院,但能到嫔位之上的,也不过寥寥几十人,一下子,便将调查范围缩小了大半。 陆晏抬眼看了看天色,将香囊重新包裹好,揣进怀中,带着沈倾朝清泉宫走去,“你出来的时候不早了,若是再晚回去,怕是要遭人怀疑。” 沈倾应声,任由陆晏抱着疾驰在偏僻林间。 …… 沈倾回来的时候,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帝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席,只留下太子主持大局。 穆灵汐凑到沈倾身旁,关切询问,“嫂嫂出去好久,可是身体不适?” 沈倾笑笑,“不过就是贪杯了些,有些头疼罢了。” 说至此,沈倾顿时又觉头脑一阵昏沉袭来,想来是这酒的后劲又上来了。 见沈倾脸色微白,穆灵汐给她递了杯茶,“嫂嫂喝杯茶缓一缓,应该会舒服些。” 沈倾接过,喝了一口,而后凑到穆灵汐耳边低声开口,“陛下和皇后娘娘同时离席,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帝后同时离场的情况并不多见,更何况今天这宴还是专门为戚烈而设的,就更是耐人寻味了。 穆灵汐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回应道,“刚刚嫂嫂离场不久,陛下身边的王公公突然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脸色当即就变了,而后便带着皇后娘娘离开了清泉宫,至今都没有回来。” 听到这,沈倾脑海中倏然就闪过刚刚那两位宫女偷偷埋东西的画面,难不成,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见沈倾陷入沉思,穆灵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嫂嫂,怎么了?” 沈倾搪塞了句,“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亥时过半,许是酒劲侵袭,沈倾只觉得脑袋愈发沉了。 靠着车厢闭眸养神,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待到阳陵侯府门前的时候,沈倾的意识已经微微模糊,正是酒劲上涌的征兆。 见沈倾身形不稳,秋姨娘和穆灵汐一左一右搀扶着沈倾朝听澜院走,蝉衣则是从马车里翻出一件外衫披在沈倾身上,夜晚凉气重,本来就醉了酒,若是再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看着几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本来心情还算好的阳陵侯瞬间心底又升起一阵烦闷,思虑片刻,还是朝着秦鸾所在的拂春堂走去。 虽然白日里刚刚吵了架,但阳陵侯还是下意识担心没有自己在秦鸾会睡不好。 而且秦鸾已经正式入了门,他自然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什么,所以阳陵侯准备以后每夜都宿在秦鸾那里。 至于阳陵侯夫人和秋姨娘,阳陵侯现在完全都不想考虑,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油盐不进,光是想起就让他不由得心烦。 秋姨娘和穆灵汐将沈倾扶到床上躺好,见蝉衣唤了一众丫头过来服侍,才放心离去。 蝉衣侍候沈倾卸妆更衣完的时候,沈倾已经快要睡着了,蝉衣差了一个丫头去煮醒酒汤,其余的则是悉数遣退了出去。 蝉衣刚给沈倾盖好被子转身,就见陆晏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站到了身后,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蝉衣心头猛地一跳,待反应过来之后才给陆晏行了一礼。 陆晏点点头,走到沈倾床前,将手中食盒交到蝉衣手里,抬手探了探沈倾的额头,眸底闪过几分无奈之色。 沈倾今日在宴会上喝的酒名为九酿春,闻起来清香馥郁,入口也是甘甜绵柔,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九酿春后劲极大,就连那些常年饮酒的男子都不敢多喝,可沈倾却是足足喝了七八杯,也难怪如今醉倒。 陆晏将沈倾扶起,抱着怀中柔声开口,“皎皎,醒醒,先把醒酒汤喝了,否则明天怕是会头疼。” 蝉衣将食盒打开,就见里面确实放着一碗醒酒汤,还不断的冒着热气,像是刚煮出来不久。 听到陆晏的声音,沈倾艰难睁眼,刚好对上陆晏那双似星空般摄人心魄的深邃双眸,好像将她整个人都要吸摄进去。 “陆晏?” 沈倾意识迷离,黑亮双眸中是陆晏从未见过的魅惑,偏生她还微哑着声音唤他的名字,陆晏只觉自己耳尖的温度在不断攀升。 下一瞬,胸前倏然传来的炙热温度,更是将陆晏的理智瞬间击溃。 第56章 原来恋爱脑也是会传染的 陆晏低眸,就见沈倾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似是不知该抓向何处,纤细指尖径直朝着衣服里面探去。 陆晏抓住沈倾还欲作乱的手,微微嘶哑着声音开口,“皎皎,别闹。” 沈倾眉头蹙了蹙,有些含糊不清的不满出声,“我想喝水,阿晏,给我……” 说着说着,沈倾似是没力气了一般,好半响才把后面的那个“水”字说出来。 陆晏额头青筋微微暴起,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蝉衣看着自家小姐意识混乱的模样,嘴角不加掩饰的狠狠抽了抽,也不知道明天睡醒,沈倾还记不记得今日的窘态…… 将手中已经凉了些许的醒酒汤递到陆晏手中,蝉衣快速开口,“陆世子,这醒酒汤就劳烦您喂小姐喝下了,奴婢先去外面守着,以免有人过来。” 陆晏接过醒酒汤,蝉衣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陆晏身侧,才转身离开,就在关门的瞬间,蝉衣又听到沈倾意识迷乱的呻吟声响起,蝉衣脸颊微烫,似逃离一般快步出了屋子。 直到冷风迎面袭来,蝉衣才觉脸上的温度稍稍散下去了些许,可下一瞬,离泽的声音便倏然在身侧响起,“你脸怎么了,这么红?” 蝉衣又是心口猛地一跳,转头就见离泽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蝉衣随口扯了个慌,“兴许是屋里太热了吧。” 见离泽没再追问,蝉衣暗暗松了口气。 刚想问离泽出来干嘛,门口又倏然传来丫头的声音,惊的蝉衣心脏又是一颤。 “蝉衣姐姐,你在吗,醒酒汤熬好了。” 蝉衣定了定心神,才朝着门口走去,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食盒,便让她回去了。 回到院子,看着手中的食盒,蝉衣微微犯难,沈倾已经喝了一碗,总不能再喝一碗吧? 离泽看着蝉衣纠结的神情,很是体贴的开口,“要不,咱俩喝了?” 蝉衣:“???” 他们又没喝酒,喝什么醒酒汤? 最后,蝉衣还是听离泽的一人半碗将食盒里的醒酒汤处理了。 转头看了眼屋内明亮的烛火,蝉衣觉得今晚大抵是不用睡了,走到一旁的屋子里拿了两件外衫出来,自己披上一件,另一件则是递给了离泽。 看着手中浅粉色的外衫,离泽眼皮微跳,有些难以置信的出声,“我穿这个?” 蝉衣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不然呢,我一个姑娘家,哪有男子穿的衣服。” 离泽觉得这丫头十有八九是在整自己,毕竟就算没有男子的衣裳也应该有别的颜色,不过还是很配合地披在了身上。 如果离羽见到此番场景,一定会满脸唏嘘的感慨出声,“原来恋爱脑也是会传染的。” …… 另一边,待陆晏将一碗醒酒汤给沈倾悉数喂下,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沈倾扯下来了大片,后者正双眸迷乱的在他胸前的肌肤上摸来摸去。 陆晏无奈的将衣服拉好,却又被沈倾一把扯下,口中还喃喃出声,“阿晏,我头疼。” 陆晏将她塞进被子里,柔声轻哄,“乖,睡一觉就不疼了。” 见沈倾总算是闭上了眼,陆晏起身,却被沈倾猛地揪住了衣角,双眸似有春水弥漫,声音更是软糯的不像话,“你别走。” 陆晏绝望闭眼,最后只能认命的躺在床边,将沈倾揽在怀中,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恣意妄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晏觉得自己的自控力不知道第多少次处于溃散边缘的时候,身旁终于传来沈倾均匀绵长的呼吸。 陆晏狠狠松了一口气,低眸在沈倾眉心落下一吻,无奈出声,“你是真敢折腾。” …… 弯月中移,阵阵困意袭来,坐在桌前的蝉衣不断点头,最后直接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看着小丫头恬淡的睡颜,离泽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凑到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蝉衣?” 然而得到的却是后者细弱蚊蝇的呢喃,“别吵,我好困。” 今日沈倾到宫中赴宴,蝉衣守在宫门口足足两个时辰,此刻显然也已经累极。 离泽笑笑,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转身出门守在了门口。 夜色渐深,陆晏主仆二人一个在屋内捱着燥热,一个在屋外吹着冷风,也算是凄凉到了一处。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亮光,浓重的夜色徐徐褪去,离泽才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 自从回到了盛京,他的任务量是越来越大了,不仅要跑腿送信,还要查案寻人,昨夜更是开辟了熬醒酒汤这项新业务。 没错,陆晏昨晚喂给沈倾的那晚醒酒汤,就是离泽蹲在灶台前折腾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熬出来的。 离泽觉得,是时候该向陆晏提起涨涨月钱的事了,不过一想到陆晏就连那一千八百两银票都舍不得交给自己的小气模样,这心思便很是懂事的歇下去了。 离泽觉得,这种事情与其指望陆晏,都不如指望待陆晏将全部身家都交给沈倾后直接向沈倾提议。 不得不说,在攒老婆本这方面,离泽还是十分明智的。 …… 屋内,同是一夜未睡的陆晏动作同离泽很是一致的揉了揉眉心。 一夜未睡倒是没什么,毕竟之前剧毒发作的时候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可再加上欲火焚身,就属实有些过于难捱了。 一开始,陆晏还以为沈倾睡着之后也就老实了,抱着她入睡最多也就是心痒难耐些,可后来才知道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沈倾面前的自制力,也低估了沈倾醉酒后的磨人程度。 昨晚,沈倾睡着之后只消停了小半个时辰就开始继续胡作非为了。 细腻柔滑的手指,微哑魅惑的声音,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炙热诱人的亲吻,单独说起来倒是也还能熬一熬,可若是叠加到一处,于陆晏而言便与酷刑无异了。 可偏偏,他又不舍得动她。 两人虽已心意相通,但那一步陆晏觉得还是早了些,更何况,沈倾如今醉酒意识不清,他不想也不能趁人之危。 他的姑娘,值得这世间最缱绻的温柔。 沈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过半,一睁眼,就对上陆晏那双情欲弥漫的眸子。 沈倾一惊,低头就见自己的左手还贴在陆晏胸前的肌肤上,后者衣衫凌乱,一副刚刚被狠狠蹂躏过的惑人模样。 沈倾双眸圆瞪,大脑一片死寂。 她昨晚……干嘛了? 第57章 罚俸一年,兴师问罪 凝思许久,沈倾总算是回过神来,左手触电一般快速从陆晏胸前收回,欲言又止,“我昨晚……” 看着陆晏满身的凌乱,沈倾后面那半句“应该没对你做什么吧”好半天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心虚。 陆晏看着她红润晶莹的脸颊,有些没忍住的气笑了,“你觉得呢?” 沈倾沉默。 惩罚一般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陆晏才满是心酸的翻身下床。 而就在陆晏转身的瞬间,沈倾倏然瞥见陆晏身上某处的异样,大脑当即再次陷入停滞之中。 片刻后,沈倾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耳尖瞬间红起,脸颊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与此同时,陆晏略显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不许再随便喝酒!” 说完,逃也似的翻窗离开。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可沈倾那快的惊人的心跳却是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 “叩叩叩——”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蝉衣的声音,“小姐,您醒了吗?” 沈倾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温度总算降下来的脸颊,示意蝉衣进来。 蝉衣侍候沈倾起身,不过目光却是下意识朝着床榻中央瞥了一眼。 雪白的床单上空无一物,蝉衣一怔,两人之间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不成是…… 毕竟昨晚沈倾已经折腾到了那般程度,怕是随便一个男人都受不住,更何况陆晏这个心系沈倾两年的白月光。 眉头微微蹙起,沉吟片刻,蝉衣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小姐,昨晚您和陆世子……” 听到陆晏的名字,沈倾耳尖瞬间红起,急忙解释道,“别瞎想,我们只是单纯睡了一觉!” 蝉衣:“……” 这也能叫单纯吗? 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沈倾有些恼怒的别过头去,“总之,不许再说了。” 蝉衣笑笑,没再多问,不过心头对陆晏却是下意识多了一点疑虑。 待沈倾穿戴好开始用膳的时候,已经是巳时。 “林氏那边,怎么样了?” 蝉衣给沈倾盛了碗鸡丝青菜粥放在她面前,才回应道,“已经醒来了,不过听说侯爷昨夜回府之后就去了拂春堂,提都没提齐福堂一句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萎靡了不少,就连早膳,都只是草草吃了两口便没再动。” 不得不说,阳陵侯夫人虽然任性刻薄了些,但对于阳陵侯,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只可惜,终归只是一厢情愿。 沈倾拿起汤匙轻轻搅了搅,“徐姨娘这么轻易就被哄好了?” 因为是在府里,所以沈倾并没有称呼秦鸾的名字,以免被有心人听了去,惹出事端。 听沈倾问起秦鸾,蝉衣瞬间笑弯了眼,“没有,听丫头来报,侯爷昨夜回来之后就兴致勃勃的去了拂春堂,不过没多久就被徐姨娘赶了出来,又不想去夫人和秋姨娘那里,最后只能到偏房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沈倾舀起一勺粥放进口中,绵润细滑,味道正好,“一会下朝回来估计会更黑。” 秦鸾入门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完全违背了当今皇帝夫妻和睦,妾不逾矩的治家理念,阳陵侯不可能全身而退。 想至此,沈倾倏然笑了。 夫妻和睦,妾不逾矩,说的好听,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 沈倾觉得,与其将那些痴男怨女强绑在一起做一对怨偶,倒不如稍稍放宽和离之策,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比日日劳心劳神争执不休要好的多吗? …… 如沈倾所想,阳陵侯下了早朝回到府里的时候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就在刚刚朝堂之上,三位监察御史联合参了阳陵侯一本,言其不尊发妻,宠溺外室,乱我朝风气,若是不加严惩怕是会引起一股不正之风。 此言恰好说在了皇帝心坎上。 如今朝堂上的一众官员,家风纯正的不过十之一二,剩下的不是偏宠妾室就是拈花惹草,而在此之中,阳陵侯的行为则是尤为严重。 于是皇帝直接拿阳陵侯开了刀,以作杀鸡儆猴之效。 上次刚刚因为夜宿醉仙楼罚了三个月俸禄,这次更是直接把一年的俸禄都罚完了。 阳陵侯心头憋闷不已,却只能跪下谢恩,并保证以后一定端正家风,为一众官员做表率,皇帝这才满意了些。 下朝之后,阳陵侯直奔沈倾的听澜院。 一路上他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而那口气的突破口就是沈倾。 如果不是沈倾胡作非为,秦鸾就不会同他怄气至今,他也不会在朝堂上丢尽脸面。 预料到阳陵侯此举的沈倾早早就在院子里等候了,还笑意盈盈的同他打招呼,“父亲连朝服都没来的急脱,想来是有要事找我了。” 阳陵侯脸上阴云不断积聚,已经顾不得院中奴仆众多,直接怒斥出声,“沈倾,你可知你昨日大张旗鼓将阿鸾接进府中,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出来!” 沈倾呷了口茶,语调轻快,“若是嫌麻烦,父亲当初别做不就好了,家里妻妾成群,外面小家温馨,这世上的齐人之福倒是都让父亲享完了。” 沈倾每说一句,阳陵侯的脸色便沉下去一分,可沈倾却是丝毫没有停口的打算。 “母亲操劳在家,竭力为父亲免去后顾之忧,徐姨娘守在府外,日盼夜盼待父亲归来,可父亲呢?为了一己私欲,两头欺骗整整十年,最后致使发妻离心,所爱伤怀,这样的结果,父亲不该深思吗?” 被沈倾戳到痛楚,阳陵侯脸色瞬间难看至极,“沈倾,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不等沈倾回应,阳陵侯再次怒声开口,“如果不是你,襄兰就不会气怒攻心至今卧床不起,阿鸾也不会与我生分至今不愿正眼看我一眼,都是因为你!沈倾!你就是个丧门星!” 越说越气,最后阳陵侯已经几乎失去理智,开始口不择言。 闻言,沈倾倏然起身,朝着阳陵侯迎面走去,嘴角不屑丝毫不掩,“丧门星?父亲这话真是可笑! 当初欢欢喜喜迎我过门稳固穆家势力的时候父亲怎么不说我是丧门星? 心安理得花着我的嫁妆日日吃好喝好的时候父亲怎么不说我是丧门星? 如今丑事被揪出,丢人丢遍整个盛京父亲倒觉得我是丧门星了,既然父亲这般不喜我,不若唤上我爹爹一起到陛下面前了了这桩婚事,还你阳陵侯府一个安宁?” 第58章 梅开三度,外室齐聚 大楚律法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婚嫁男女双方都同意结束一段姻缘,也是可以顺利和离的。 所以若是阳陵侯敢应下,倒是还顺了沈倾的意。 见沈倾神情认真,眼神严肃,丝毫不像是在说笑,阳陵侯瞬间回过神来,不过却是拉不下脸来缓和僵硬的氛围,“你不要强行转移话题,我现在说的是你逾越礼制将阿鸾迎进门来的事情,你可知道这会对我们阳陵侯府造成多大的损失?” 沈倾嘴角勾起,“父亲觉得这是我的过错了?” 阳陵侯回应的理所当然,“不然呢?操办宴席从来不都是你们女眷的分内之事?这还需要我来教吗?” 沈倾倏然笑了,“以前我觉得穆子谦平日里拈花惹草,遇事推诿没有担当是在外面习的坏毛病,如今看来,怕是悉数继承的父亲。” 阳陵侯瞬间脸色涨红,指着沈倾满脸怒意,“沈倾,你!” 沈倾没再理会他,转头看向蝉衣,“蝉衣,一会派人给徐姨娘传去消息,说父亲对她进门一事颇有微词,让徐姨娘好好同父亲解释解释。” 阳陵侯属实不想再同沈倾纠缠,只能拂袖离去,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你这般不可理喻,难怪谦儿不愿意同你相处”刺激沈倾,却不想沈倾压根不放在心上。 别说穆子谦的喜欢,就算是穆子谦这个人,沈倾都懒得多看一眼。 …… 迫于礼制,阳陵侯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先去齐福堂看了一眼阳陵侯夫人,毫不意外得到的是一道冷漠的背影。 本就在沈倾那里受了气的阳陵侯顿时更憋闷了,话都没说直接就去了秦鸾那里,妄想得到一丝关切,却不想,秦鸾上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细问了侍候的丫头之后才知道,沈倾刚刚居然真的送消息过来了,怒火翻腾的阳陵侯梅开三度愤然离场。 至于秋姨娘,阳陵侯就更不想理了,因为今日早朝联合参他的三位监察御史之中就有秋姨娘的亲哥哥秋明。 梁姨娘又在贺家至今未归,想了一圈,阳陵侯发现整个侯府里竟然没有一个能诉说委屈的知心人儿,于是心头更加憋闷了,思虑片刻,还是走向马厩悄悄出了城。 阳陵侯觉得,如今盛京之中风言风语不断,陈姨娘那里估计也不安全,那他远在盛京之外总没有人还能管的到了吧? 而就在阳陵侯出府的瞬间,沈倾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稍作思考,沈倾就隐约猜出了阳陵侯的去向,不过并没有着急让蝉衣派人去跟,因为绫衣那边已经盯着他好久了,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不出所料的话,今天就能知道阳陵侯第三位外室的下落了。 想至此,沈倾唇角微微勾了勾,转头看向蝉衣,“让海棠悄悄去置备红绸喜字吧,这次可是双喜临门,记得弄隆重一点。” 蝉衣应下,转身离开去通知几个丫头了。 …… 下午的时候,沈倾没等到绫衣的消息,倒是先等来了陆晏派人送过来的一封信。 沈倾拆开,就见上面写的赫然就是昨夜帝后同时离场的真相—— 最近后宫深得皇帝宠爱的兰美人流产了。 没有什么所谓的偷换毒药,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设计陷害,只是因为一时失神没有站稳摔了一跤才导致的小产。 可后宫之中,表面越是看似自然的意外,背后的真相才愈发的不同寻常。 兰美人…… 看到这个封号,沈倾不由想起香囊正面绣着的兰花图样,是巧合吗?沈倾总觉得不太应该。 果不其然,翻开信纸的第二页,就见信上写兰美人素来喜爱兰花,不光在衣裳首饰上挂满了兰花的图样,就连“兰”这个封号,都是皇帝照着她的喜好给的。 沈倾瞬间反应过来,昨日香囊里装的十有八九不是落回,而是一种可以致人产生幻觉或者精神恍惚的毒药,至于结果到底是不是沈倾猜测的这般,就等云潇潇的回信了。 而不管结果如何,轮回草的出现,都为陆晏身上所中之毒的探查又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 据云潇潇所说,轮回草并非常见之物,只有西域一片毒物遍布的山谷里才有,那山谷凶险至极,她和师父容珩神医游历之时曾去探查过两次,第一次无功而返,第二次则是耗费掉了身上全部的解毒丹药才勉强带了两株轮回草出来。 然而,那草娇贵至极,非那片山谷不能存活,不过短短一日便枯萎凋零了。 故而云潇潇虽然亲眼见过轮回草的模样,但对于它的习性却所知不多。 沈倾靠在软榻上,眸中思绪翻涌,后宫嫔妃,西域罕毒,两个本不该联系在一起的人和物,却离奇的出现在了一处,那么,联通两者之间的媒介……又会是什么呢? …… 约莫酉时时候,郝吉才传来消息,说阳陵侯回府了。 与此同时,绫衣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阳陵侯出城之后,去了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院子,那座院子,并不在之前阳陵侯夫人交给沈倾的一众地契之中。 也就是说,那座院子,也是阳陵侯偷偷购置的,为的,就是养着里面的小娇妾。 里面的仆人都唤那外室乔姨娘,看来像是知晓阳陵侯的身份。 乔姨娘的年纪也不算大,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最重要的一点是,乔姨娘的眉眼同秦鸾有几分相像。 至于乔姨娘的身份,绫衣正在查,估计还要几日才能给沈倾答案。 看到这,沈倾倏然笑了,这阳陵侯倒是有意思,这是没能得到凌氏,所以便开始搜集凌氏的替身了么? 既如此,那沈倾不介意再帮他一把。 …… 当夜,沈倾便去了城南的蕉花巷。 见到沈倾的瞬间,陈姨娘先是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还很是热情的邀沈倾进去喝茶。 陈姨娘并不是大家小姐出身,而是曾经醉仙楼的花魁,因为初夜被阳陵侯拍下,便跟着阳陵侯回了阳陵侯府做姨娘。 虽然陈姨娘还是处子之身,但抬青楼女子入门终归是不光彩的,于是阳陵侯便给陈姨娘捏造了个阳陵侯夫人远房表妹的身份宣扬了出去,因为这个,那段时日阳陵侯夫人没少挖苦阳陵侯。 如今陈姨娘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眉眼间风韵流转,自带一股妩媚,行走时似风中柳叶摇曳生姿,步步撩人心弦,也难怪当初阳陵侯费尽心思也要将她弄进府里。 陈姨娘给沈倾倒了杯茶,眉眼带笑,嗓音和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就是阳陵侯府的少夫人吧?” 第59章 疑点重重,谁是凶手? 沈倾大方承认,“陈姨娘果真聪慧。” 陈姨娘笑笑,“徐姨娘被侯爷藏的那般隐秘都能被少夫人挖出来,何况一个我。” 沈倾扬眉看她,“陈姨娘难道不信这只是个意外吗?” 意外撞见阳陵侯同秦鸾相会,是沈倾给阳陵侯的说辞,当时的车夫,就是最好的证人。 陈姨娘唇角微勾,“意外的成分或许是有,但后面的话,更多的就是人为了吧。” 陈姨娘是一路从醉仙楼摸爬滚打过来的,对于事情看的显然要通透的多。 而且,如果陈姨娘猜的不错的话,阳陵侯府上下一片和睦的传言,应该也是假的。 不说别的,就说沈倾,同阳陵侯府的关系就不可能如传言那般。 作为宜宁侯府的嫡女,陈姨娘不信沈倾不知道大肆将秦鸾迎进门的后果,可她偏生还是那样做了,而且将这桩亲事办得风风光光,满盛京皆知。 其中深意,不免耐人寻味。 沈倾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那陈姨娘不妨再猜猜,我今日的来意?” 陈姨娘也不扭捏,直言开口,“我猜,少夫人今日前来,是为了让我同徐姨娘一样,顺利回到侯府吧?” 沈倾点头,“那不知陈姨娘意下如何?” 陈姨娘并未直言同意与否,而是说起曾经,“少夫人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想必也已经调查了我的过往,八岁卖身醉仙楼,十五岁跻身花魁,十六岁跟随侯爷回到侯府,二十四岁盛宠渐衰,被侯府主母寻了个由头送到了盛京城外的静心庵,历经两年身心折磨才得以被侯爷救出,安身在这蕉花巷中,半生颠沛,而今难得清静,所以少夫人以为,我为什么要舍弃如今的生活重新回到阳陵侯府那个火坑呢?” 放下手中茶盏,沈倾看着陈姨娘的眼睛,认真开口道:“因为那个无辜早夭的孩子,也因为见惯了富贵的陈姨娘同这满院的清贫格格不入,还因为……被罚了一年俸禄的穆林渊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再去娇养一个外室。” 陈姨娘在阳陵侯府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身孕,不过仅在两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阳陵侯夫人生生灌下一碗堕胎药流掉了,药性强烈,不仅让陈姨娘没了孩子,也永远失去了为人母的机会。 事后阳陵侯夫人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青楼妓子不配生下一朝侯爷的血脉。 对此,阳陵侯虽心有不忍,却并没有惩处阳陵侯夫人的意思,仿佛是默认了阳陵侯夫人的说辞。 于阳陵侯而言,陈姨娘更像是一个玩物,一个精美乖巧令人爱不释手的玩物。 而自从进门开始沈倾就在打量屋中的陈设,已经掉漆但依旧干净的雕花木椅,洗的泛白的但纤尘不染的帷幔,角落里被呵护的极好的古琴……每一件,都彰显着主人的品性,一种哪怕置身尘埃依旧无法被掩埋的清雅。 和秦鸾那里的院落恢宏仆役成群相比,陈姨娘这里显然要朴素的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倾觉得,以陈姨娘的聪慧,是足以逃出静心庵的,可是她没有,不仅没有,还硬生生捱了两年,才借机将书信送到阳陵侯手上,和陈姨娘不信她将秦鸾迎进门是意外一般,沈倾也不信陈姨娘的这些遭遇悉数尽是巧合。 沈倾在赌,赌陈姨娘还有秘密,赌陈姨娘的野心不止于此。 听沈倾提起那个孩子,陈姨娘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不过瞬间便消隐不见。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陈姨娘直接应下沈倾的提议,“那妾身就静等少夫人接妾身入门了。” 一句妾身,便是陈姨娘最明显的表态。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沈倾也不准备多留,同陈姨娘道别,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陈姨娘起身相送,就在沈倾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陈姨娘倏然出声,“少夫人,妾身不比徐姨娘,所以还请少夫人不要让侯爷知道此事。” 沈倾点头应下,“这一点,陈姨娘大可放心。” 见沈倾消失在拐角阴暗处,陈姨娘才转身关了门。 一身墨色锦袍的陆晏靠在墙角,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看到沈倾的身影,眸中倏然泛起一丝亮光。 上前一步将沈倾半拥在怀里,“事情都办成了?” 沈倾在他怀里应了一声“嗯”,陈姨娘会答应此事,完全在沈倾的意料之中。 片刻后,沈倾在陆晏怀里抬头,“宫里的兰美人,是怎么回事?” 陆晏的那封信虽然写了足足三页,但还有很多东西并没有提及。 陆晏牵住她的手,一边朝前走一边开口,“陛下的后宫里错综复杂,不过若是粗略划分的话,大概可以分成四个派系。 首先是皇后一派,皇后为六宫之主,无论是后宫权势还是娘家背景,都是数一数二的,太子更是皇后嫡出,所以也是后宫中势力最强的; 其次是谢贵妃一派,位份仅在皇后之下,背靠武烈侯府,膝下又有颇受陛下喜爱的五皇子,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再次便是淑妃一党,哥哥是当朝丞相,膝下儿女双全,又甚得陛下宠爱,在后宫中始终都是十分亮眼的存在; 最后一个,便是那些没有站队的妃嫔,或是性子无争,或是膝下无子,再或是娘家低微。 而兰美人,便是最后一类。” 兰美人是岐州知府的女儿,母族并不在盛京,刚入宫没多久就得到了皇帝的垂爱,圣眷之浓堪比淑妃。 而兰美人也算是争气,入宫仅仅三个月便查出了身孕,只不过,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算计。 听完,沈倾微微凝思,“陆晏,你觉得,会是谁下的手呢?” 陆晏脚步一顿,转头看她,“昨天不是还唤我阿晏,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倾:“……” 陆晏目光灼灼,沈倾拗不过他,只能如他所愿唤了一声“阿晏”。 陆晏心情极好,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好说。明面上,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太子又已成年,区区一个兰美人自然威胁不到她的地位;谢贵妃同样位高权重,且幽居重华殿多年,一副丝毫不想争宠的模样;淑妃虽然嫌疑最大,但三皇子有意储君之位,前些日子又刚被皇后责罚过,显然也没多余的精力去为难一个小小的美人才对。” 沈倾点头,陆晏的想法,同她完全一致。 不过,还有另一面。 于是沈倾紧接着开口道,“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人又都有嫌疑,皇后虽然地位稳固,但谢贵妃和淑妃已是心头大患,因为不想让兰美人成长起来从而弄掉她的孩子也不无道理;至于谢贵妃,虽然平日里深居简出,但并非全无争夺之心,最起码,五皇子在朝堂上的表现就始终很亮眼,和皇后有着同样的心思也不为过;淑妃的话,就更简单了,前些日子刚刚被皇后责罚,如今兰美人又怀了身孕,圣宠被分,相比于前两个就更想除掉兰美人肚子里的孩子了。” 当然,除此之外,也不乏有看兰美人不顺眼的暗中下手。 陆晏捏了捏沈倾的手心,眉眼带笑,“皎皎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沈倾睨他一眼,并未回应。 见状,陆晏直接抛出一个重要线索。 “不过,我查到近些时日后宫中有一人同兰美人十分亲近,十有八九就是香囊的赠送者。” 沈倾当即来了兴致,“谁?” 第60章 不是落回,是梦回 “虞嫔。” “虞嫔?” 说实话,对于这个人,沈倾并没有印象。 “虞嫔属于哪一类?” “第四类,不争不抢的透明人。” 沈倾眉眼微凝,“她同兰美人有怨?” 陆晏摇头,“这个还不清楚,也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事情到此,便是陆晏至今查到的全部东西了。 沈倾转头看向陆晏,“你这探查速度可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宫中也有你安插的人手?” 陆晏摇头,“那倒没有,安嫔娘娘曾与我母妃有过几分旧情,这次,也是借着她的手,我才能探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沈倾轻应一声,“后续的查探估计还要废不少功夫,我觉得,这件事怕是会牵扯不小。” 陆晏揽着她的肩,眸中愧色一闪而过,“跟我在一处,也算是委屈你了。” 沈倾看着他的眼睛,轻笑出声,“所以这算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晏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眉间柔情四溢,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嗯,我们两个,天生就该是一对。” 沈倾眉眼弯弯,黑眸晶亮,泛着莹润的光。 那道光,直达陆晏心底深处,驱散过往的一切阴霾。 ……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卧病在床,阳陵侯避她如蛇蝎,兰美人的事情又有陆晏在查,乔姨娘的身份和三种剧毒的消息则全权由绫衣在管,所以沈倾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至于乔姨娘那里,沈倾并不准备再走一趟,一是远在城外三十里,沈倾不想折腾;二是乔姨娘那里十有八九有阳陵侯留下的人,沈倾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准备到时候直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海棠几人这些日子也不清闲,毕竟沈倾已经暗中敲定了下一次喜事的时间。 阳光正好,沈倾躺在院中的小榻上悠闲的晒着太阳,一旁的蝉衣正在给她剥葡萄皮,“小姐,张嘴。” 听到蝉衣的声音,沈倾很是配合的张嘴,酸酸甜甜的触感,滑润清凉,让沈倾不由舒服的眯了眯眼。 片刻之后,沈倾倏然想起了什么,睁眼看向蝉衣,“徐姨娘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几天过去了,秦鸾那边始终安静的厉害。 蝉衣回应沈倾,“小姐派过去的那四个人,两个被徐姨娘派去了越州调查当年秦尚书固堤赈灾一事,剩下两个则是在帮徐姨娘找人。” 沈倾一怔,“找人?找什么人?” 蝉衣将手中的葡萄粒放进盘子里,微微思考,“是一个叫周显的人,听说好像是之前秦尚书身边的谋士。” 沈倾凝眸,秦鸾这是在怀疑是秦鸣启身边的人下的手了? 不过…… 当年秦家一案牵连甚广,别说谋士,就连府中奴仆都悉数被发配到了边远苦寒之地,周显竟然没事?那他是如何逃脱的?秦鸾又是如何知晓的? 一个个疑问接连在沈倾脑海中浮现,沈倾隐约觉得,秦家一案,也许真的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徐姨娘那边,你留意一些,一旦有什么进展,都报给我。” 蝉衣应下,就见沈倾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了。 …… 这日,沈倾又在院子里悠然的晒太阳,就听蝉衣来报,说云潇潇来了。 就快睡着的沈倾瞬间清醒,刚想开口,就听云潇潇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表妹这日子,过的倒真是滋润。” 沈倾起身,笑着看向云潇潇,“表姐就别打趣我了。” 话落,抬手倒了一杯茶递到云潇潇面前,面带疑惑出声,“表姐怎么突然来盛京了?” 云家搬到云城十八年,期间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沈倾出生,一次是云鸢离世。 云潇潇没好气的白了沈倾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沈倾瞬间明白过来,遣退一众丫鬟,将云潇潇邀进屋子里后,才开口道:“是因为那个香囊?” 云潇潇点点头,回应出声,“是,也不完全是。” 沈倾有些纳闷,就听云潇潇眉眼间的神色倏然严肃起来,“倾倾,你和陆晏,是怎么回事?” 沈倾没想到云潇潇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如实开口了,“算是定了情,就差寻个机会同穆子谦和离了。” 闻言,云潇潇的眉头徐徐蹙起,“那你可知,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了陆晏身体里的毒素,并没有根治,而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只要那些毒素再爆发一次,就很有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云潇潇的话中之意很明显,陆晏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身后牵扯的危险更是不计其数,她不想沈倾陷得太深,也不希望沈倾置于危难之中,故而才千里迢迢来了盛京。 沈倾是云鸢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整个云家把她当眼珠子宠,只要她想,云家会倾尽全力助她摆脱当前困境,可她偏偏,要走最难的那条路。 沈倾抬眸看着云潇潇的眼睛,满脸认真,“表姐,你说的,陆晏早在回京之后便同我悉数交代了,所以自始至终我都全然知情,而今的决定,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 顿了片刻,沈倾继续开口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宜宁侯府的嫡长女,尊贵傲然,父亲是朝堂三侯之一,位高权重,母亲是皇商云氏嫡女,财富无双,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许多时候,我都有着太多的情非得已和身不由己,所以这一次,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陆晏,我曾经已经失去过一次,如今失而复得,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的,哪怕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看着沈倾脸上没有一丝退让余地的决然神情,云潇潇喟然一叹,“罢了罢了,你这性子,真是十足十随了姑母。” 当年的云鸢便是如此,一颗芳心悉数落在沈奕安身上,任凭父兄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最后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而这一次,云潇潇希望能够给沈倾一个和云鸢截然不同的结局。 “陆晏身上的毒,我会继续寻找解毒之法,至于我师父那边,至今依旧联络不上,我还在派人寻找,你手下的势力不弱,也多留意一些。” 沈倾点头应下,“好,我一会就给绫衣传消息。” 说完这些,云潇潇才从怀中拿出之前陆晏让人送过去的那个香囊。 “里面的东西我细细看过了,是轮回草不错,但是这味毒,并不是落回,而是梦回。” 第61章 潭姬 沈倾微微诧异,“梦回?” 云潇潇点头,“对。梦回之中虽然也含有轮回草,不过成分并不多,故而并不会像落回那般蚕食中毒者的五感和活动能力,但是长时间摄入却会使人精神恍惚,再严重者还会出现幻觉。” 云潇潇所言,和之前沈倾的猜测悉数对上。 幕后之人只是想除掉兰美人腹中的孩子,至于兰美人的死活,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轮回草一物十分罕见,炼制之法更是不传之秘,所以这香囊背后的主人十有八九同陆晏身上的落回有关系,这一点我不说相信你们也能想得到,至于后面的抽丝剥茧,就是你和陆晏的事情了。” 云家搬离盛京多年,很多事情,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沈倾应声,“表姐放心,我都明白。” 将香囊重新收进怀里,云潇潇对着沈倾郑重出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之前我没有告诉你,本来是怕你牵扯进阴谋漩涡之中难以抽身,如今看来,怕是也没有继续瞒着的必要了。” 沈倾眼底升起一抹感激之色,她一直都知道,云潇潇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对于朝堂宅院的那些明争暗斗更是厌恶至极,可如今却是为了自己不得不陷身其中。 “表姐情意,沈倾铭记在心。” 云潇潇瞥了她一眼,“这种矫情的话就别说了,我听着牙疼。只要你少给我找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倾佯装正色,很是配合的出声,“我尽量。” 云潇潇:“……” 正了正神色,云潇潇才继续之前的话题,“落回的炼制者,是一位名唤潭姬的女子,至于年岁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有人说是年过六旬的老妪,也有人说是花季年华的少女,总之众说纷纭,而我所探查到的,是潭姬和千毒门有牵扯,你想调查落回的话,可以从千毒门入手。” 感觉沈倾对江湖势力应该不太了解,于是云潇潇解释出声,“千毒门是一个以制毒闻名的江湖势力,里面汇聚了不少毒师,行踪隐秘,手段阴毒,是一般江湖势力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一个特殊存在。” 沈倾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思索,后宫妃嫔,剧毒落回,如今再加上一个千毒门潭姬……这条脉络,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愈发清晰了,可实际上,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表姐,千毒门的毒药,对外出售吗?” “自然,不过对外出售的都是一些常见的毒药,像落回这种肯定是不可能直接出售的,毕竟一旦被有心人弄到手里,就无异于将炼制之法拱手让人了。” 沈倾心中明了,对当前情形已经有了大致的计较。 思虑片刻,沈倾还是问出那个心底纠结许久的问题,“表姐,陆晏体内的毒素,还能稳定多久?” 云潇潇眸底闪过一丝凝重,“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二十岁之前不会出问题,但是如果被其他毒素侵扰或者身体受到重创的情况下,稳定的时限则会大大缩短,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谨记。 本来两年的时间寻找解毒之法就已经足够紧迫了,如果再出其他岔子的话,怕是就连我也难以再压制了。” 至于不能压制毒素的结果是什么,沈倾和云潇潇都再清楚不过。 沈倾点头,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沈倾脸上的沉重褪去,重新扬起一抹笑,“表姐这次过来,便在盛京多住些日子吧,正好阳陵侯府最近热闹的厉害。” 看着沈倾眉眼含笑的模样,云潇潇就知道她口中的“热闹”绝对不简单,于是很是干脆的答应下来,“好,也免得回去那一大家子总是念叨我。” 云潇潇比沈倾大两岁,前些日子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不过至今却依旧孤身一人,故而云家上下随便起个话茬就能引到催婚上,对此云潇潇简直是不胜其扰。 沈倾很是真诚的给她提议,“表姐,以后外祖父和舅舅再催你,你就拉我出来垫背,告诉他们万一找个穆子谦这样的,还不如当一辈子的孤寡老姑娘。” 云潇潇眼睛瞬间一亮,“倾倾果然够义气,不枉我这般尽心尽力的帮你。” 沈倾莞尔,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云潇潇这样自由的性子,不该被一个男人束缚住。 当然,如果有朝一日能碰上一个和她同赏人间的男子,那自然是极好的一桩姻缘。 直到很久以后沈倾才知道,饶是潇洒恣意如云潇潇,依旧逃不过情爱这道枷锁的桎梏。 …… 沈倾和云潇潇刚用过午膳,蝉衣便带来消息,说最近看守后门的小厮刘全同太子府来往甚密,而同刘全联系最多的,就是阳陵侯夫人身边的红罗。 “看好红罗那边,尤其是明天早上的安排,势必不能让她传到穆雪柳那里去。” 明天就是四月十六,沈倾一早就定下的迎两位姨娘入府的日子,而沈倾觉得,经过上次秦鸾大肆入府一事,穆雪柳十有八九又加强了对阳陵侯府的监视,沈倾自然不会让她顺利应对。 “还有那些同刘全有过联系的,一律暗中监察起来,一旦有出门报信的风向,悉数按照叛主罪抓起来。” 蝉衣应下,转身出去安排人手了。 云潇潇则是饶有兴致的看向沈倾,“表妹这当家主母的风范,果真十足。” 沈倾笑笑,眉眼间冷色褪去,重新染上几许温色,“先小憩一会,下去我带表姐出去转转。” 云潇潇轻笑着应了一声“好”。 …… 未时过半,沈倾带着云潇潇出了阳陵侯府。 孟夏时节,略显炙热的阳光挂在上空,却是没能消减一点街头小巷的热闹氛围。 沈倾和云潇潇下了马车,并肩朝着最热闹的那条街巷走去。 云潇潇来的匆忙,除了这身行头,可以说是空无一物,沈倾想多留她些日子,所以便准备给她重新置办些衣裳首饰。 来的还是自家的成衣铺。 而好巧不巧的又在这里碰到了谢昭华。 看到沈倾的瞬间,谢昭华顿时就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样当即警惕起来,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衣裳,这次她可已经结过账了,沈倾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能从她手里夺东西吧? 不过沈倾的目光却是没有落在一脸紧张兮兮的谢昭华身上,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俊逸男子。 男子一身月牙白儒雅锦袍,满头墨发被一根白玉簪束在脑后,眉眼温柔,嘴角微扬,好似春日里迎面拂过的和风,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第62章 执念成空,嫁与他人 这人沈倾认识,当朝五皇子,也是谢昭华的表哥,楚凌渊。 沈倾面上扬起一抹笑,朝着楚凌渊福了福身,低声唤了句“五皇子”。 楚凌渊浅笑着温和出声,“如今在宫外,少夫人就不必多礼了。” 话落,看向身侧的云潇潇,面色疑惑,“不知这位姑娘是?” 沈倾面色从容,“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姐,姓萧。” 云家当年因故离开盛京,临走时曾留下承诺,若非事情急迫否则绝不再入京,云潇潇的身份敏感,沈倾便给她捏了个假身份。 楚凌渊看着云潇潇,眉眼含笑,“萧姑娘。” 云潇潇嘴角扯出一抹笑,算是回应。 打过招呼,沈倾带着云潇潇走向另一边,给她精心选着合适的衣裳。 楚凌渊看着云潇潇纤细窈窕的背影,微微思索,萧这个姓,在盛京并不是什么大姓,而最主要的是,楚凌渊记得,云家就只有云鸢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沈倾这个远房表姐,怕是十有八九和云家脱不了干系。 见楚凌渊望着云潇潇的背影出神,谢昭华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不过下一瞬却是面色如常询问出声,“表哥觉得,这件衣裳好不好看?” 看着谢昭华怀里的火红色衣裙,楚凌渊眸底睨起一丝宠溺,“好看,昭华穿红色是最好看的。” 谢昭华瞬间眉开眼笑,抱住楚凌渊的胳膊,“那表哥给我买。” 楚凌渊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好。” 还有半月就是谢昭华的及笄礼,楚凌渊问谢昭华想要什么礼物,谢昭华却说只想让他陪她一日,转遍盛京中热闹街巷。 楚凌渊应了,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 傍晚时分,楚凌渊将谢昭华送到武烈侯府门口。 谢昭华袖子里的手指紧攥又松开,犹豫许久,才朝着楚凌渊开口道:“表哥是真心想让我嫁与戚家公子吗?” 之前戚烈的接风洗尘宴上,谢昭华之所以会表演那出剑舞,完全是楚凌渊的意思。 楚凌渊嘴角依旧挂着那丝浅笑,眉眼间的神色也柔和极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直接冷到了谢昭华的心底,“自然,戚家公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相貌才能,都是与昭华最为相配的。” 谢昭华倏然笑了,眼角隐隐有泪光浮现,“既然表哥说好,那我便嫁,如今爹爹和哥哥都不在京中,待我出嫁之时,怕是还要表哥背我出门了。” 楚凌渊点头,“待到昭华出嫁之日,我定不会缺席。” 谢昭华灿烂一笑,可转身那刻,眼泪却是瞬间决堤。 谢昭华从小就有一个秘密,她喜欢姑母家的表哥,因为他温柔、儒雅,满足她对未来夫君的一切幻想。 可到最后,那份持续了多年的喜欢,却是依旧没能如愿。 所以谢昭华便想着,既然嫁不了他,那便嫁一个他想让自己嫁的人吧,由他送自己出嫁,也算是全了自己多年的念想。 还有一点,戚家的势力,足以帮楚凌渊再稳固一番在朝堂上的地位。 虽然不能同他一起携手天下,但能助他登上众人之巅,也是好的。 看着谢昭华微微颤抖的娇小背影,楚凌渊眼底痛色一闪而过。 谢昭华的心思,楚凌渊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从未动过那样的念头。 所以楚凌渊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并非谢昭华的良人,与其让她在自己身上蹉跎一生,不如让她嫁一个如意郎君,虽然一时痛苦,但总好过后半辈子都深陷泥潭。 直到谢昭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许久,楚凌渊才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 嘉和十八年四月十六,刚消停下来没几日的阳陵侯府再次挂起了红绸。 与此同时,阳陵侯正门两顶花轿相继抬出,一前一后朝着南面而去。 阖府上下顿时又懵了,前些日子不是才抬回来一个徐姨娘,如今这又是闹哪出?还两顶花轿? 红罗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连忙朝着后门走去,直觉告诉她,今天阳陵侯府十有八九又要出大事,阳陵侯早朝未归,阳陵侯夫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穆子谦又躺在床上寸步难离,这个时候,能做主的就只有远在太子府的穆雪柳了。 然而,红罗刚走到后门,还不等见到刘全的身影,就被蝉衣命人牢牢钳制住,“你一大早就鬼鬼祟祟的是要去什么?” 红罗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是张妈妈说夫人最近心情不好,便让我到外面买些糕点回来哄夫人开心。” 蝉衣嘴角微扬,“这么说,还是我错怪你了?” 红罗连忙摇头,“蝉衣姐姐说的哪里话,是红罗……” 话还没说完,就听蝉衣先一步开口道,“红罗,有人同小姐举报你与看守后院的小厮刘全有私情,你作何解释?” 红罗神情一怔,偷情? “蝉衣姐姐,我没有!一定是有人诬陷我!” “刘全就在听澜院,是不是诬陷,对峙一下就知道了。” 话落,示意小厮将红罗带走,同时又叮嘱另外两个小厮把守好后门,才回去向沈倾复命。 …… 听澜院。 沈倾刚和云潇潇用完早膳,就听蝉衣说红罗已经抓到了,沈倾也不在意,让蝉衣自行处置,自己则是和云潇潇一同出了院子。 今日接亲沈倾派了海棠和木槿前去,自己则是在府中坐镇。 看着满府的红绸喜字,云潇潇微微扬唇,“倾倾说的不错,果真热闹。” 沈倾笑笑,“别急,一会还有更热闹的。” 在阳陵侯府转了一圈,沈倾和云潇潇才朝着正厅走去。 两人过来的时候,秋姨娘和秦鸾已经在等了。 见到沈倾,两人齐齐起身问候,画面倒是难得的和谐。 沈倾让蝉衣派人去请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过来,自己则是悠闲的同几人话家常,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一会即将迎来的是怎样的一场狂风暴雨。 阳陵侯夫人那边很是好请,一听说阳陵侯又要抬两门妾室入府,其中一个还是她曾经送到静心庵的陈姨娘之后,当即就坐不住了,风风火火便朝着正厅快步赶来。 林雪芙不想插手阳陵侯和沈倾之间的矛盾,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去了也是看阳陵侯花样被怼,于是干脆称了病,却不想沈倾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让蝉衣强行把她带到了正厅观礼。 至于穆子谦,因为谨记上次府医说过的再胡乱折腾这双腿就真的废了的医嘱,所以说什么也不愿意挪动半步,最后是和林雪芙一样被强行带到正厅的。 见到沈倾的那一刻,穆子谦瞬间破防,当即怒骂出声,“沈倾,你这个毒妇!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明明府医已经交代过了我不可再轻易移动,你却偏偏让我来观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入门礼,你分明就是想谋害我!” 沈倾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再骂我就把你的两条腿再打断。” 第63章 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才对 穆子谦瞬间噤声,因为他知道,这种人干不出来的事儿沈倾是真能干的出来! 林雪芙坐在角落,眉眼间疲惫不掩,自从前些日子小产之后,她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 阳陵侯夫人的目光在屋内的一众红色喜字上扫过,最后才落在沈倾身上,眸中厌烦不掩,“沈倾,你又想干什么?” 沈倾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面色柔和,“母亲看的还不够清楚吗?当然是帮父亲纳妾。” 阳陵侯夫人眸底有怒火升起,“纳妾?你大老远从静心庵把陈菀接回来你告诉我这叫纳妾?” 沈倾分明就是为了给她添堵! 沈倾摇摇头,“母亲怕是还不知道吧?陈姨娘早在五年前就被父亲从静心庵接出来了,就养在城南的蕉花巷。 至于乔姨娘,则是父亲正正经经养在盛京城外的妾室,至今也有三年。 儿媳觉得,终归是父亲的妾室,始终住在外面总归是不好的,不如大大方方的都接到府中来,也能彰显母亲的宽容大度,更何况,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才对。” 听完,阳陵侯夫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凝滞,怎么也没想到阳陵侯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风流史,一个徐姨娘还不够,如今又来了个陈姨娘和乔姨娘。 头脑一阵晕眩传来,阳陵侯夫人一时承受不住,身形不稳的朝后倒去,好在张妈妈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让上次的事故重现。 穆子谦也傻眼了,没想到他这个爹竟然比他还能拈花惹草,难怪他这几年来都没有再往府中抬人,敢情是都养在了外头。 林雪芙对于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意外,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下一瞬,目光却是悄悄朝着穆子谦偏移了几分,不过仅仅片刻就收了回来。 穆子谦待她的心思如何,她一向清楚。 见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沈倾才说第二个重磅消息,“母亲放心,咱们阳陵侯府的规矩我都记得,陈姨娘和乔姨娘在外多年,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正妻该有的仪式我一个都没少了二人,花轿嫁衣,盖头喜钱,应有尽有。” 阳陵侯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怎么会听不出来,沈倾分明就是在阴阳自己当初以正妻礼制迎林雪芙入府,如今便将当日之事一次又一次的复刻给自己看。 她做一次,沈倾却是还了她三次。 穆子谦和林雪芙自然也听出来了,神色同样有些复杂。 偏生沈倾丝毫不看众人的脸色,继续自顾自的出声,“母亲,陈姨娘和乔姨娘都不容易,明明也是父亲的妾室,却为了母亲同父亲感情和睦甘愿安身府外,所以二人入门之后,母亲定要好好待二人才是。” 同样的话,沈倾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阳陵侯夫人。 阳陵侯夫人银牙紧咬,却是无从反驳,只能冷冷出声,“我怎么做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沈倾脸上扬起一抹笑,不过那笑却是不达眼底,“母亲这话就错了,母亲作为我的婆母,又是阳陵侯府曾经的当家主母,行事风范我自然是要件件效仿的,故而母亲怎么待父亲的几位姨娘,我便怎么对林姨娘,这话应该没错吧?” 闻言,阳陵侯夫人当即神色一凝,灼灼目光看着沈倾的眼睛,想从中看到一丝怯意来,可后者却是始终笑意盈盈,不为所动。 见阳陵侯夫人处于下风,躺在肩舆上的穆子谦看不下去了,质问出声,“沈倾,母亲大病初愈,你就这般咄咄逼人,身为儿媳,你就是这么敬重母亲的吗!” 沈倾瞥他一眼,“我劝你最好闭嘴。” 话落,目光微不可察的在他的腿上扫了一眼。 穆子谦当即心头一紧,不过脑海中倏然闪过的画面,却是让他瞬间又有了勇气。 “沈倾,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克扣芙儿的月钱?” 在沈倾断了穆子谦吃穿用度的这一个多月里,一直都是林雪芙在拿自己的银子贴补,甚至为了加速他腿伤的愈合,各种名贵补汤还变着法的往他面前送。 那些补汤价值不菲,以林雪芙的月钱自然是不够的,所以穆子谦一直以为是沈倾将自己的月钱送到了林雪芙那里,之所以没让自己知情,是因为始终没能拉下脸来,穆子谦还想着若是沈倾可以真心实意的给他和林雪芙道个歉,以后再安分些,他也不是不能暂时既往不咎,毕竟林雪芙的那个孩子终归是回不来了,而他和林雪芙的未来,才是更重要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此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若是有机会,他自然还是会从沈倾身上讨回来的。 然而,直到今天早上穆子谦意外听到了林雪芙和秋蕊的谈话才知道,沈倾根本就没有送银子过来,不仅如此,就连林雪芙这个月的月钱也没有发放,那些补汤,全是林雪芙悄悄卖了不少自己的首饰才凑出来的银子。 穆子谦当即感动不已,同样对于沈倾的行径也是愤恨不已,所以,今天他说什么也要给林雪芙讨个公道回来! 想至此,穆子谦再次怒吼出声,“沈倾,芙儿对你已经够忍让了,你为什么还要这般针对她?” 穆子谦怎么也想不明白,林雪芙那般纯善的性子,沈倾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 听到这,阳陵侯夫人当即冷了脸色,看向林雪芙,“雪芙,谦儿说的都是真的?” 林雪芙秀眉微蹙,似是纠结该如何开口,半响后才替沈倾解释出声,“姑母,表哥,少夫人大抵只是忘了,后续补上也就是了,不必这般……” 林雪芙的话还没说完,沈倾就直接打断了她,“林姨娘多虑了,我没忘,至于为什么没发……自然是因为林姨娘名不正言不顺,没资格拿到属于姨娘的月钱。” 听此,林雪芙当即小脸一白,就听沈倾继续出声:“按我朝律法,妾室入门流程有两点:第一,妾室入门之前,须得主母应允,方可筹备后续礼节。而林姨娘入门之前,别说应允,就连通知都没人通知我一声,故而林姨娘这妾室身份,我自然是认不得的;第二,妾室正式入门,须给主母敬茶,方算礼成。而林姨娘入门当日,不是忙着梨花带雨就是忙着昏厥逃罪,这茶我是没喝上,所以在我这里,林姨娘依旧是阳陵侯府的表小姐,而表小姐,自然是没有月钱可言的。” 沈倾说的有理有据,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却听的眉头直皱。 就见林雪芙双眸微红,柔柔出声,“少夫人说的对,一切都是雪芙的过错,还请少夫人原谅。” 听着林雪芙声音里淡淡的哭腔,穆子谦当即忍不住了,“沈倾,你又在发什么疯?芙儿已经进门一月有余,还怀过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只是府上的表小姐,我命令你,向她道歉,然后将她应得的月钱都给她!” 第64章 双喜临门,刻意刁难 沈倾头也没抬,“你承认的妾室和孩子,那你自己养就是了,找我要什么钱。” 穆子谦神色一滞,旋即不屑出声,“什么叫你的钱?阳陵侯府的中馈虽然把持在你的手里,但你最好记清楚了,那是我们穆家的钱!” 沈倾倏然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满是真诚的建议,“三公子这般信誓旦旦,不若府中的中馈你来掌?” 怕穆子谦真的一时头昏接下这堆烂摊子,阳陵侯夫人连忙接下话茬,“沈倾,当时雪芙过门仓促,所以便全权由我这个做姑母的代办了,此事同她无关,你也不必一直为难她,至于奉茶一事,你当时也在场,我不信你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如今门已经入了,便是一家人了,你又何必再揪着不放?” 沈倾倏然笑了,“希望一会陈姨娘和乔姨娘入门的时候,母亲也能这么想。” 话音落下,门外蝉衣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姐,陈姨娘和乔姨娘的花轿到了。” 陈姨娘住在城南,一来一回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乔姨娘就远了,所以今日一早沈倾就让绫衣将人直接劫了送到了城门口,然后直接塞进了花轿,这才凑成双喜临门的好兆头。 听此,沈倾看向阳陵侯夫人,笑意盈盈开口,“两位姨娘已经到府外了,母亲请上座吧。” 看着沈倾嘴角的笑意,阳陵侯夫人唇角紧抿,压下心头一走了之的冲动,朝着上首的位置走去。 阳陵侯夫人虽然不想看两个妾室入门,却也怕自己不在沈倾再折腾出什么乱子来。 不多时,两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女子便由海棠和木槿扶着相继从外面走了进来,头上好巧不巧的都盖着与曾经的林雪芙同款的鸳鸯盖头,唯一的区别是,盖头上的鸳鸯都是用金线绣制的,看起来更加华贵精致。 林雪芙轻咬唇瓣,衣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凝握成拳,她费尽心思都没能得到的东西,两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竟然轻轻松松就拥有了。 余光下意识朝着沈倾瞥了一眼,眸底冷色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不见。 目光死死盯着两位姨娘头上的金丝鸳鸯盖头,阳陵侯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般华丽的嫁衣,她这个正妻都不曾穿过! 隐忍许久,阳陵侯夫人还能没能忍住,“如今府中账上空缺,这般奢华属实要不得,张妈妈,把两位姨娘头上的盖头去了。” 不用沈倾说话,蝉衣直接拦在了张妈妈身前,阳陵侯夫人刚想发怒,就听沈倾先一步开口道,“两位姨娘身上的嫁衣和盖头走的都是我的账,这一点,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阳陵侯夫人有火发不出,只能任由江司礼指引两个姨娘一步步完成典礼。 “敬茶!” 江司礼高亢的声音响起,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满意。 三次了,阳陵侯府的亲事总算是正正经经的成了一次,否则这几百两银子他拿的属实心虚。 海棠和木槿分别将两盏茶放到陈姨娘和乔姨娘的手中,然后扶着二人走向阳陵侯夫人。 陈姨娘本就是阳陵侯妾室,服侍阳陵侯的时间也比乔姨娘长,于是便成了第一个。 为了表达妾室对正室的敬意,沈倾还专门让海棠将陈姨娘的盖头掀了起来。 看到陈姨娘那张依旧妩媚诱人的面容,阳陵侯夫人顿时将指甲狠狠掐进手心,七年过去了,陈姨娘风韵犹在,而她的脸上却已经生出一道道皱纹…… 阳陵侯夫人思绪游离间,陈姨娘已经将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夫人,请喝茶。” 陈姨娘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却又不似林雪芙那般刻意,听起来舒服极了,然而,阳陵侯夫人却是厌恶至极。 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把阳陵侯迷得神魂颠倒,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作势接过陈姨娘手上的茶盏,却在触到杯底的瞬间倏然撒手。 不过,预想中的茶盏四分五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茶盏悬空的瞬间,便被陈姨娘重新抓在了手里。 阳陵侯夫人这套老把戏,她早就预料到了,而曾经的苦难,她也不会让自己再走一遍。 “茶水滚烫,夫人小心些。” 阳陵侯夫人抬手,刚想故技重施,就听沈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本就是双喜临门,意义非常,不若徐姨娘和林姨娘也一同将之前未行的礼数补全了,才算是真的圆满。” 闻言,秦鸾当即配合出声,“少夫人说的不错,也免得下个月发月钱让少夫人为难。” 沈倾笑笑,“还是徐姨娘想的周到。” 林雪芙神色动了动,最后还是顺从的应承下来。 沈倾坐到了阳陵侯夫人身侧,林雪芙端着茶盏站在沈倾身前两步远,低眉顺眼,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恭恭敬敬将茶盏递到沈倾面前,林雪芙柔声开口,“少夫人,请喝茶。” 沈倾却是没接,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母亲要喝三盏茶,我这个做儿媳的抢在她前面完成仪式总归不够恭敬,所以就劳烦林姨娘多端一会了。” 林雪芙声音微哽,不过还是倔强着开口,“是。” 一副娇弱欲碎的模样,瞬间就把穆子谦心疼坏了,如果不是双腿不便,他此刻怕是早就上前将林雪芙护在身后了。 “沈倾,你别太过分,芙儿那么柔弱的身子,你却让她一直端着茶盏,这不是刻意为难她又是什么?” 沈倾懒得理他,继续看着阳陵侯夫人。 阳陵侯夫人犹豫片刻,还是不舍得林雪芙受苦,只能老老实实的喝下陈姨娘敬的茶。 乔姨娘紧随其后,盖头之下,同样是一张娇艳欲滴的脸,最主要的是,年轻。 阳陵侯夫人强忍着心头厌恶喝下了第二杯茶。 直到重新回到位置上,乔姨娘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早晨的时候,她本来还在睡着,倏然听到有动静,然而还不等她睁眼,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睁眼,人就已经在阳陵侯府门外了。 秦鸾眉眼含笑端着茶盏上前,阳陵侯夫人二话没说接过直接喝下,然后连忙催促沈倾,“好了,你该喝雪芙敬的茶了。” 沈倾伸手,林雪芙松手,下一刻,沈倾学着阳陵侯夫人为难陈姨娘的模样,直接将手抽回。 “啪”的一声响起,茶盏碎裂,略烫的茶汤溅了林雪芙一身。 林雪芙当即花容失色的跌倒在地,小脸煞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阳陵侯夫人当即恼羞成怒,“沈倾,你故意的!” 沈倾带笑的脸上染上一抹歉意,“不好意思,我这皮肤娇嫩,受不了烫,下次,林姨娘可要试探好茶水的温度再端过来,否则我怕我又接不住。” 第65章 三次敬茶,合家团圆 秋蕊上前将林雪芙扶起,林雪芙红着眼睛看向阳陵侯夫人,“姑母不必动怒,雪芙相信少夫人不是故意的。” 说完,转身又倒了一杯茶,端起继续朝着沈倾走去。 姿态低微,神情柔顺,看不出一丝怨怠来,“少夫人,请喝茶。” 沈倾刚想伸手去接,穆子谦咬牙切齿的声音便先一步传来,“沈倾,如果你再敢耍什么花样为难芙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雪芙当即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下一瞬,就见沈倾再次松手,茶盏快速下坠,林雪芙想似陈姨娘那般伸手接住,却被杯盖砸中手背。 白皙的肌肤上瞬间红起大片,林雪芙不由轻嘶一声,惹得穆子谦瞬间红了眼,“沈倾,你!” 林雪芙连忙过去轻抚穆子谦胸口,用仅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轻声开口道:“表哥,少夫人对我有气,你越是护我,她就越是吃味,不过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待少夫人把心里的气出了,也就好了。” 穆子谦满眼心疼的点点头,“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林雪芙摇头,嗓音缱绻,“能嫁给表哥,是我的福气。” 待将穆子谦安抚好,林雪芙才第三次给沈倾奉茶。 依旧是那副恭顺乖巧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见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都老实了,沈倾才算是接了那杯茶。 二者皆是松了一口气,看向林雪芙的目光里满是疼惜。 仪式已经走完,阳陵侯夫人带着林雪芙刚要离开,就听沈倾开口道,“为了迎接两位姨娘入府,我特意命人在翠茗阁备了膳食,正好父亲就快下早朝了,母亲就不必再回齐福堂了。” 阳陵侯夫人冷声拒绝,“不用,齐福堂有午膳,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阳陵侯夫人现在一肚子气,可没那个兴致去看阳陵侯和他的一众莺莺燕燕柔情蜜意。 说完转身欲走,却听沈倾清洌慵懒的声音再次在身后传来,“忘了告诉母亲,除了翠茗阁,今天每个院子都没有午膳。” 换而言之,要不别吃,要不就乖乖去翠茗阁。 阳陵侯夫人瞬间怒了,带着林雪芙朝翠茗阁走去,她倒要看看,沈倾到底在翠茗阁布了什么名堂! 见母亲和心上人都走了,穆子谦连忙吩咐小厮抬着他的肩舆跟上去,临走之前,没忘狠狠瞪沈倾一眼。 沈倾带着云潇潇几人跟在身后,漫步闲谈,恣意闲适,唯独乔姨娘一脸惊慌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乔姨娘是阳陵侯府名下京郊庄子里管事的女儿,三年前年末的时候跟着父亲过来报账,因为被阳陵侯多看了几眼,便被自己的父亲送给了阳陵侯,而后便一直养在京郊的院子里。 做外室的日子虽然不光彩,但因为有阳陵侯的宠爱也不至于太难过,可谁成想,转眼间就成了阳陵侯府正正经经的妾室,还是八抬大轿从正门进来的那种,这样的结果,属实让乔姨娘有些受宠若惊。 片刻之后,木槿对着乔姨娘提醒道:“姨娘,该去翠茗阁了。” 乔姨娘一惊,连忙点头跟上。 …… 阳陵侯下早朝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府门口又挂起了红绸,脑子里“轰”的一声似有什么倏然炸开,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问门口守卫,“怎么回事?今天府上又有什么喜事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急迫,心脏也似不受控制一般快速跳动起来,“快说,是不是又是沈倾?” 守卫点头,实话实说,“是,少夫人今日一早又派人接了两位姨娘回来,说两位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是侯爷的外室,总养在府外终归不好。” 阳陵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险些当场昏厥,好在守卫及时拉了他一把。 阳陵侯还是有些不死心,“阵仗弄的大吗?没有人尽皆知吧?” 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如实开口,“挺大的,就跟徐姨娘入门的时候差不多,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还给不少百姓发了喜钱。” 至于他一个守卫是如何知道外面的事的,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已经传疯了,刚刚还有两个过路人冲他说阳陵侯府大方呢,喜钱都用银子,最少的都有一两。 阳陵侯瞬间面如死灰,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前些日子才刚被三位御史齐齐参了一本,皇帝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他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结果这才刚过了半个月,就又闹了这么一出,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皇帝的脸吗! 说不准,那三位御史都已经在去皇宫的路上了…… 阳陵侯在门口愣了许久,直到守卫在他耳边关切询问,阳陵侯才终于回过神来,没有理会守卫,大步朝着听澜院走去。 他不好过,沈倾也别想好过! 然而,却是扑了个空。 问了路过的丫鬟才知,现在府中所有主子都聚集在翠茗阁,就等阳陵侯回来了。 于是阳陵侯又大步流星朝着翠茗阁赶去。 一路上阳陵侯措辞不少,就待到了翠茗阁悉数发泄到沈倾头上,却不想还未等他就开口,就先收到了一众妻妾纷杂的目光。 阳陵侯夫人眸光冷凝,嘴角紧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言未发,最后只余下浓浓失望。 秦鸾嘴角挂着一抹笑,可眸中却像结了一层寒霜,不过片刻便收回目光,似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陈姨娘秀眉轻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不由想要怜惜。 乔姨娘面色微白,眸底染上淡淡的惊慌,她有些害怕,怕她突然入府阳陵侯会怪罪下来,那样她的娘亲和妹妹都会受到牵连…… 秋姨娘只是淡淡瞥了阳陵侯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自顾自的看自己衣袖上的绣花,自从上次和阳陵侯一起入宫闹了些许的不愉快之后,秋姨娘便愈发的连表面功夫都开始敷衍了。 看着半个屋子的妻妾,阳陵侯顿时一阵头大,怨毒的目光落在沈倾身上。 沈倾抬头看向阳陵侯,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父亲回来了,前些日子父亲生辰,我接了徐姨娘入府,但我总觉得父亲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便觉得父亲一定是放心不下还在府外的陈姨娘和乔姨娘,于是便寻了个黄道吉日将二人一起接回来了,如今总算是团圆了,不知父亲可还满意?” 第66章 齐人之福,家底掏空 阳陵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就问问谁看到自己费尽心思养在外头的妾室被光明正大接进府里能高兴? 如今倒是更省心了,三个外室,全被沈倾接回来了,还敲锣打鼓喜庆的堪比娶妻,沈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穆林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是吗? 深呼吸好几口气,阳陵侯才尽可能地冷静出声,只不过眸底燃烧着的怒火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你怎么知道陈姨娘和乔姨娘的下落的,你跟踪我?” 微眯起的眸子里泛着危险的光,阳陵侯这次是真的怒了。 沈倾面上笑意依旧,“父亲这话说的不对,我只是无意间撞见父亲同陈姨娘私会罢了。” 阳陵侯才不信,因为上次接秦鸾进门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乔姨娘呢?你碰巧到京郊去了?” 沈倾笑意微敛,“乔姨娘啊,那个不是碰巧,我只是见父亲的马车出了城门,怕父亲出了意外,才派人暗中跟随,却不想……” 沈倾没再往下说,而是轻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的倒是让阳陵侯更加憋闷了。 阳陵侯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略显尖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如今人都接回来了,侯爷也可尽享齐人之福了。” 阳陵侯面色沉了沉,“这不是我的本意。” 阳陵侯夫人目光灼灼,“那侯爷的本意是什么?娇妾换老妻?还是贱子换嫡子?” 说完,目光微不可察的朝着秦鸾的方向瞥了一眼。 无论是那张皎若桃花的脸还是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无疑都是插在阳陵侯夫人心口上的一根利刺。 听着阳陵侯夫人愈发难听的言辞,阳陵侯呵斥出声,“林襄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贱子?那是本侯的亲生血脉! 身为正妻,却没有一点正室该有的气度,刁难妾室,辱骂庶子,这和妒妇有什么区别!” 阳陵侯夫人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林雪芙给她顺了好几口气都没能平复下来。 二十载相濡以沫,最后竟然落到一个妒妇的下场,阳陵侯夫人只觉满心不甘,当即质问出声,“穆林渊,这二十年来我自问对你体贴,对妾室宽容,对子女温和,如今你却如此说我,你怎么敢?” 阳陵侯寸步不让,“怎么敢?林襄兰,别以为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情,我只是懒得和你计较罢了!” 闻言,陈姨娘眸底暗色一闪而过,果然,阳陵侯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出手掺和其中罢了。 也是,有谁会在意一个玩物的死活呢? 可如今,玩物也想掌控别人的死活…… 阳陵侯夫人的气焰瞬间消隐,许是觉得理亏,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都没再说出话来。 见两人吵完了,沈倾才让蝉衣吩咐下去传膳。 午膳十分丰盛,整整三十六道菜,道道香气浓郁,卖相精美,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当了一上午隐形人的云潇潇开口了,“表妹,今日两位姨娘入门,这宴席我自然也不能白吃,这两百两,就算是我的礼金吧。” 说罢,从袖摆中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沈倾面前。 在场众人皆是神情一怔,不愧是皇商云家的女儿,出手就是阔绰,随便一出手就是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这可是一个姨娘一年的月钱!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笑,将银票拿起交给身后的蝉衣,“表姐客气了。” 话音刚落,阳陵侯略带不满的声音便紧跟着响起,“沈倾,这既然是云姑娘给两位姨娘的礼钱,你收着做什么?” 沈倾怎么会听不出阳陵侯的话中之意,只不过将这二百两银子给陈姨娘和乔姨娘的话,那跟直接给阳陵侯也没什么区别了。 就听沈倾轻叹一声,而后开口道,“父亲有所不知,这个月为了将三位姨娘风风光光的接进门,账上已经透支了不少银子,加上之前账上亏欠我的八千两,如今加起来刚刚好又一万两了,这二百两如果给了两位姨娘,这个月我们阳陵侯府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阳陵侯狠狠一噎,他之前听阳陵侯夫人提起过,那时候账上明明还有三千多两银子,怎么一个月过去,就又倒欠了沈倾两千两了? 阳陵侯面带不善,“今日迎娶两位姨娘进门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沈倾如实开口,“不多不少,一共两千一百两。” 阳陵侯瞪圆了双眼,“多少?” 沈倾重复一遍,“两千一百两。” 袖子中的手指忍不住攥起,“上次呢?” 沈倾眉眼带笑,“上次只有徐姨娘自己入门,所以花的少一些,一共一千九百两,加上这次的,刚刚好四千两。” 阳陵侯夫人也惊住了,就问谁家纳妾能花几千两银子? 阳陵侯咬牙切齿,“明明账上都已经没钱了,你为什么还要这般大张旗鼓的迎娶三位姨娘入门?” 四千两,那可是他半年的俸禄! 等等!他今年的俸禄已经罚完了,所以他们今年一年吃什么穿什么? 沈倾面上闪过几许思索,“多么?我记得之前林姨娘入门的时候母亲可是在账上取了三千两银子大肆筹办,光是府中下人每人就赏了五两银子,红绸喜字就差贴到井底了,相比之下,我还算是委屈了三位姨娘了吧?” 阳陵侯夫人当即反驳出声,“那能一样吗?雪芙是谦儿光明正大娶进来的妾室,也是那三个外室能比的吗?” 沈倾直接戳破阳陵侯夫人心底的那点高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姨娘小产的时候腹中孩子已有两月大,而林姨娘入门至今不过一个半月,也就是说,在入门之前,林姨娘就已经和穆子谦暗通款曲,说难听了就是无媒苟合,这般说来,怕是还不如外室吧?” “你!” 阳陵侯夫人一时语塞,指着沈倾的鼻子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林雪芙小脸瞬间煞白一片,身子也是轻轻晃了晃,好在秋蕊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将这一幕尽数捕捉到眼底的穆子谦又忍不住了,“沈倾,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芙儿明明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是细算起来,你才是那个后来者!” 沈倾不屑反问,“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那你怎么不娶她,还让她委身做妾?” 穆子谦当即噤声,为什么?除了林雪芙出身低微还能为什么? 看穿他的意图,沈倾继续追问,“你该不会是想说林雪芙家世不够不足以成为你的正妻吧?可你不是很爱她吗?你真的爱她吗?” 第67章 有情人终成兄妹? 穆子谦目光闪躲,沈倾示意蝉衣过来按住他的脑袋,自己就那么居高临下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似是今日非要让他说出实话来。 穆子谦额头冷汗直冒,林雪芙小脸近乎惨白,阳陵侯冷声呵斥,“够了!沈倾,你这是闹什么!” 刚想对沈倾指责一番,就听门外小厮来传,“侯爷,宜宁侯和陆世子来了!” 话已经到了嘴边的阳陵侯神情一怔,之前沈奕安留下的警告倏然在脑海中闪过,阳陵侯连忙将指责的言语又吞了回去。 阳陵侯疑惑不已,沈奕安突然过来干嘛?还有陆晏,他记得他们阳陵侯府和他应该不熟吧? 不仅阳陵侯懵,沈倾也懵了,沈奕安过来她还能理解,陆晏大白天过来干什么?还有陆晏什么时候和沈奕安走到一块去了?她怎么不知道? 人都来了,总不能再往外赶,于是阳陵侯只得让小厮带两人进来,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沈奕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用派人请了,我自己过来了。” 话音落下,就见沈奕安从翠茗阁门口大步踏入,一身墨色锦袍的陆晏跟在身侧,腰间挂着一枚皎白色的半月形玉佩,看起来华贵又儒雅。 阳陵侯眉头蹙起,沈奕安莫不是把阳陵侯府当成他的沈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偏生他还奈何不得。 沈奕安和陆晏朝着沈倾的方向走去,另一侧的秋姨娘和穆灵汐连忙让出位置,沈奕安挨着沈倾坐下,陆晏则是坐在了沈奕安另一侧。 虽然中间隔着一个沈奕安,但陆晏还是满意极了,眉眼间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换了位置的穆灵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愈发觉得陆晏沈奕安沈倾三人才更像是一家的,那相貌那气质更是一等一的和谐。 想至此,穆灵汐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穆家真是作孽,放着这么好的儿媳妇不要,偏偏中意林雪芙这么个矫情精,怕是早晚会把自己作死。 “宜宁侯怎么突然过来了?” 阳陵侯面色微沉,心头则是在不断思索沈奕安的来意。 沈奕安脸上扬起一抹笑,从衣袖里掏出二百两银票来,“听说阳陵侯后院又添美妾,我这不是来给你贺喜来了吗?” 陆晏紧随其后,同样从衣袖里掏出来之前从贺侍郎那里讹的二百两银票,笑意吟吟开口,“本世子也是,听说今日阳陵侯府敲锣打鼓甚是热闹,便想着过来沾沾喜气。” 说完,两人同时把手里的银票放在沈倾面前。 心里想的十分透彻:自家的银子必须要掌在自家人的手里,主打的就是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闻言,阳陵侯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更臭了。 心中对陆晏的厌恶也瞬间上升了又一个高度,他就知道,能和沈奕安合得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沈奕安和陆晏不仅赔了笑还给了银子,那就更不能骂了,于是阳陵侯只能暗戳戳阴阳,“宜宁侯和陆世子消息倒是灵通,本侯到家凳子还没坐热你们就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循着味儿跟过来的呢。” 暗中培训了些许时日的陆晏很是知道如何抓住自家未来岳父的心,二话不说直接狠狠怼回去,“瞧阳陵侯这话说的,阳陵侯好养外室的的名声整个盛京都传遍了,现在只要街上一敲锣,本世子下意识就觉得阳陵侯您又往府里抬人了,不得不说,侯爷真是好福气。” 阳陵侯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堵得慌,想要回怼回去,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好的说辞,只能任由那股气不上不下的悬着。 沈奕安很会看形式的又补了一刀,“阿晏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也是这样,每次听到什么锣声鼓声啊,就总觉得阳陵侯府又有喜事了,别说,在享受生活这方面,咱俩真是谁也比不上阳陵侯。” 二人唱双簧似的说个不停,硬是把阳陵侯气的满脸通红。 云潇潇悄悄拉了拉沈倾的袖子,眼神询问:这什么情况? 沈倾满脸真诚:我也不知道啊! 阳陵侯嘲讽完了,两人看到桌面上精致的菜肴又开始一唱一和的夸奖沈倾,“这菜肴准备的如此精美,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沈奕安想都没想直接回应,“那是自然,我家倾倾无论是掌家还是管事都是一绝,你看这阳陵侯府被她管理的多好。” 躺在肩舆上吃饭都只能靠林雪芙喂的穆子谦满脸不服,下意识反驳出声,“岳父大人,你不妨看看我再说话?” 听到声音的沈奕安目光在四周打量了许久,最后才在陆晏的“提醒”下从桌子底下找到了满脸憋屈的穆子谦,沈奕安很是惊讶,“你怎么成这样了?腿断了?” 穆子谦咬牙切齿,“……” 他被沈倾打断腿的那天沈奕安还专门来了阳陵侯府一趟,他才不信他不知情! 然而还不等穆子谦想好下一句,沈奕安已经又把话题引到了夸奖沈倾上,一边示意陆晏看向穆子谦,一边开口道,“你看,我家倾倾办事多周到,知道子谦腿断了,还专门让人给他准备了个肩舆过来用膳,这要是在别人家里,是说什么也不会允许他上桌吃饭的。” 穆子谦:“???” 他是腿断了又不是囚犯! 许是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周全,沈奕安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桌子底下也不行。” 穆子谦这下是彻底不想说话了,躺在肩舆上老老实实的等着林雪芙喂饭了。 陆晏偏要再插他一刀,“穆公子只是腿断了又不是胳膊断了,怎么连自己吃饭都不行了?可别等腿好了胳膊再退化了,到时候还要浪费钱请大夫过来诊治,属实划不来。” 穆子谦喉咙一梗,看着嘴边林雪芙喂过来的饭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见两人的目光终于在自己身上移开,穆子谦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奕安在陆晏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也就是我家倾倾已经嫁人了,否则说什么我也得把她嫁给你。” 听到这,陆晏的眼睛倏然一亮,试问还有什么比未来岳父的高度赞赏更让恋爱脑激动的呢? 陆晏努力压了压不断上扬的嘴角,又微微敛了敛眸中的晶亮,才故作惋惜的开口道,“侯爷说的极是,沈小姐这般好的姑娘,若是陆晏能够娶到,那绝对是三生有幸。” 说到这,陆晏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距离他抱得美人归,就只差穆子谦这么一个碍眼的东西了。 然而,想法还没落,沈奕安就压低了声音继续在陆晏耳边出声,“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和倾倾有缘分,要不这样吧,你和倾倾结个异姓兄妹,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陆晏脸色当即狠狠僵住。 这算什么? 有情人终成兄妹? 第68章 沈奕安式乱点鸳鸯谱 说实话,沈奕安是真的挺喜欢陆晏的。 长得好,性情好,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特别对脾气,如果不是沈倾已经嫁了人,他说什么也是要撮合两人一番的。 看陆晏神情微滞,沈奕安也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于是换另外一个提议,“这样吧,我改天带你见见我的小女儿,万一你俩看对眼了,咱俩这关系还能再亲近一步。” 陆晏脸上的神情更怪异了,他是想和沈奕安关系再亲近一点,可也没想过要成为沈倾的妹夫啊! 见沈奕安的思想愈发离谱起来,生怕他一会再和自己拜把子当忘年交兄弟,陆晏连忙将话题拉回,“沈伯父,此事容后再议,阳陵侯已经瞧着咱俩好一会了。” 沈奕安抬头,果不其然就见阳陵侯盯着自己的方向,脸上神情不断变化。 沈奕安觉得他又没憋什么好屁,然而事实上是阳陵侯觉得沈奕安和陆晏嘀嘀咕咕十有八九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事情走向愈发偏离预期,沈倾和云潇潇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浓浓的疑惑。 阳陵侯显然是不想再和两人互怼,说了句“开席”,然后率先动了筷子。 早上起得早,皇帝又因为西南灾情一事延长了早朝,以至于阳陵侯至今都没来得及用膳,加之回来后又因为沈倾几人惹了一肚子气,阳陵侯现在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然而,刚吃了没几口,便听小厮再次来报,说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王淮,皇帝的贴身大太监,颇受皇帝看重,就连皇后都不会轻易惹其不快。 顾不上其他,阳陵侯连忙起身,快步朝着正厅走去,身后众人也紧跟着起身,跟上阳陵侯的步伐。 待阳陵侯赶到正厅的时候,王公公已经喝了半盏茶。 阳陵侯心中有些忐忑,“不知王公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王淮目光在正厅中大片喜庆红绸上扫过,轻叹了一口气,“侯爷,陛下宣您入宫,同奴才走一趟吧。” 阳陵侯心头瞬间“咯噔”一下,皇帝传召他的用意,他想他已经猜到了。 阳陵侯跟着王淮出了正厅,从衣袖中掏出一百两银票塞进王淮怀里,低声开口,“还请王公公明示,陛下召本侯入宫,所为何事?” 王淮顺势将银票又往怀里揣了揣,才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侯爷糊涂啊,陛下前些日子才在朝上说过侯爷盛宠外室一事,还当着一众大臣的面罚了俸,侯爷怎么还敢这般恣意妄为?” 阳陵侯心头一沉,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王淮刚要再说话,就见陆晏一行迎面走了过来,王淮稍稍有些意外,片刻后恭敬出声,“侯爷,世子,二位怎么也在阳陵侯府上?” 沈奕安笑笑,“阳陵侯府有喜,我过来瞧瞧,半路遇上了陆世子,便一道过来了。” 王淮哪里不知道这两人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行礼作别,带着阳陵侯入宫去了。 主角都走了,这宴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吃的必要,沈倾让蝉衣选了几道还没有碰过的菜,又吩咐小厨房再做些下酒小菜,便带着几人回了听澜院。 秋姨娘带着新入门的两个姨娘去了自己的院子,也从宴席上拿了些许酒菜,算是为今日这出宴席收了个尾。 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也让人带了几个菜回了齐福堂,有沈倾在,她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刚刚还热闹着的翠茗阁倏然安静下来,秦鸾朝着刚刚阳陵侯坐的位置瞥了一眼,径直回了拂春堂。因为怀着身孕,阳陵侯也特意在拂春堂设了一个小厨房,生怕她半夜饿了没有吃食委屈到。 …… 听澜院。 沈倾将众人带到偏房后便先行回了内室,陆晏则是以如厕为由也暂时离开了偏房,屋内只剩下沈奕安和云潇潇两人。 云潇潇给沈奕安倒了杯茶,沈奕安含笑接下,“岳父这些年身子可还好?” 云潇潇点点头,“身子还算硬朗,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时不时就会把我错认成姑母。” 云鸢早亡,是云老爷子心头始终不能释怀的痛。 沈奕安眸中闪过一抹痛色,“终归是我没能照顾好她。” 云潇潇摇头一笑,昔年之事,她也曾听祖父和父亲说过几分,“姑父不必自责,姑母一事,云家上下都清楚,终归都是命罢了。” 说到底,当年云鸢和沈奕安之间的婚事,也算是云鸢强求来的,沈奕安能做到这般程度,云家已经很欣慰了。 见屋内氛围愈发沉重,沈奕安随便转了个新话题,“我听说你至今还没议亲,陆晏这小子不错,不知潇潇觉得如何?” 话音一落,云潇潇直接愣住了。 一同从外面走回刚好在门口碰面的陆晏和沈倾也愣住了。 沈倾有些纳闷,沈奕安怎么还给陆晏做上媒了? 陆晏嘴角抽搐,先是沈倾的妹妹,后是沈倾的表姐,怎么就不能是沈倾本人呢…… 两人推门而入,这个乱点鸳鸯谱的话题总算是暂时结束。 因为看到了阳陵侯吃瘪,沈奕安心情很是不错,还拉着陆晏小酌了几杯,见沈倾和云潇潇还游离在外,本想也给两人浅倒一小杯,却被陆晏直接阻止,“沈伯父,沈小姐和云小姐终归是姑娘家,不胜酒力,还是我陪您吧。” 沈倾上次喝醉的样子,陆晏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奕安面上带笑,“无妨,倾倾和潇潇都有些酒量,少喝一些不碍事的。” 云鸢还在的时候,云潇潇每隔几年就会来盛京一次,每次都会同沈奕安畅饮一番,沈倾也会随同,虽然酒量一般,但胜在尽兴。 陆晏还是有些后怕,“还是算了,今天就我陪您,一定把沈伯父陪尽兴。” 听陆晏这般说,沈奕安也就歇了让云潇潇和沈倾一起的心思,和陆晏开怀畅饮起来。 算上武烈侯府的长公子,陆晏是第二个让沈奕安十分喜欢的小辈。 见两人兴致正浓,沈倾和云潇潇起身出了屋子。 云潇潇打趣出声,“之前喝酒被陆晏逮到了?” 刚刚陆晏的阻止过于明显,云潇潇一下子就猜到了内幕。 想起某些画面,沈倾脸颊微红,随即点了点头。 朝着身后的屋子瞥了一眼,云潇潇有些纳闷,“陆晏什么时候和姑父走的这么近的?” 沈倾同款诧异,“我也很纳闷,从没听他提起过。” 云潇潇了然一笑,“你这还没和离呢,他那边已经开始讨好未来岳父了,你俩这是双管齐下?” 沈倾:“……” 就在这时,蝉衣从院门口走了过来,看向沈倾,“小姐,刚刚有丫头来报,说侯爷请您去齐福堂。” 第69章 软硬兼施,讨要嫁妆 沈倾应了一声,将偏房喝的正欢的两人交给云潇潇,自己则是带着蝉衣朝齐福堂走去。 至于阳陵侯唤自己过去的用意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被皇帝罚了想找个出气筒罢了。 沈倾过来的时候,齐福堂已经坐满了人,比上次阳陵侯夫人兴师问罪却反被她拿了商铺地契的那天还要热闹,就连只能靠着肩舆出行的穆子谦都来了,横在地上不伦不类的。 沈倾走到给自己预留好的位置,刚落了座,阳陵侯满是愠怒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沈倾,你可知刚刚陛下唤我入宫所为何事?” 沈倾想也没想直接回应,“不知道。” 阳陵侯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声音也骤然拔高几分,“不知道?你会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沈倾嘴角带笑,神情坦然看向阳陵侯,“我今天做了什么?自然是帮父亲尽了为人夫该尽的责任。” 说起这个,沈倾一下子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等阳陵侯回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说起来,父亲此事行的确实欠妥当,父亲以为,将三位姨娘养在外头,母亲不知情便不会难过,三位姨娘也不会因为成为妾室而不适应,却未曾想过这于母亲而言是欺骗,于三位姨娘而言则是委屈,我不能看着父亲这样继续错下去,便自作了主张拨乱反正,免得父亲日后受人诟病,此举何错之有?” 阳陵侯面上闪过几分浓浓的震惊,免他日后不受人诟病? 可不就是免了日后被人诟病吗! 因为现在他的名声已经被沈倾彻底毁完了! 可偏生沈倾还说的那般大义凛然,乍一听起来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阳陵侯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捋顺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质问道:“你所谓的拨乱反正我暂且不细追究,就单论你这般高调行事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上次你将徐姨娘抬进府门的时候陛下罚了我整整一年的俸禄,今天这次更是免了我三个月的早朝,你可知道,朝堂之上瞬息万变,三个月不上朝,我们阳陵侯府的地位将会下降到何种程度?” 越说越气,说到最后,阳陵侯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吼了。 这样的结果在沈倾的意料之中,但沈倾并不准备和他争论早不早朝的问题,直逼问题核心,“那父亲可知当年犯下的过错会在今日收下苦果?” 事实再明白不过,如果不是当年阳陵侯私心泛滥又故作聪明将三位姨娘养在府外,沈倾就算是想接也无从下手。 阳陵侯瞬间理亏,只能靠怒吼出声来维持自己的威严,“你是在指责我吗?” 沈倾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不高不低,“父亲多年将三位姨娘养在府外,本就是错误,而今的结果,也是父亲该得的。” “啪”的一声响起,阳陵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骂出声,“混账!你竟然敢这么同我说话?” 沈倾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惧色,更是顶着阳陵侯的怒火继续出声,“父亲这般好谀恶直,怕是早晚会将阳陵侯府的多年基业毁于一旦。” 阳陵侯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又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盏晃动,隐隐有几滴茶汤溅出。 “沈倾,我看你是真的无法无天了!” 说完,看向门外,“来人!将沈倾给我绑回听澜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这一次,阳陵侯早有准备,提前就让一众护卫守在了院外,为的就是防止有下人迫于沈倾的威胁而吃里爬外,已经踩过一次的坑,阳陵侯绝对不会再踏进去。 听阳陵侯准备软禁沈倾,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脸上同时闪过一抹喜色,之前沈倾软禁他们的账,他们至今还没和沈倾算。 闻言,沈倾却是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很是好心的提醒,“父亲,我爹爹如今就在我的院中同陆世子喝酒,您确定要动我?” 对于阳陵侯的性子,沈倾早就摸透了,死要面子,自私自利,欺软怕硬。 所以只要宜宁侯府还在一天,就算是她把阳陵侯府拆了,阳陵侯都只能忍着。 果不其然,听到沈奕安名字的瞬间,阳陵侯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将已经走到门口就要对沈倾动手的一众护卫悉数遣退,声音也和缓了不少,显然是准备硬的不行来软的,“倾倾,我知道你对之前雪芙入门一事至今仍心有怨恨,这才一次又一次的生出这些事端来,可把要知道,你终归是阳陵侯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阳陵侯府声名狼藉,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阳陵侯记得,以前的沈倾是个极好相与的,他说的话她更是句句记在心上,如今这般,大抵是真的觉得委屈了,所以只要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事情也就过去了,于是便继续说道:“之前雪儿同我说过,你性子纯善,雪芙入门一事确实是我和你母亲有失妥当,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而你也打断了谦儿的两条腿,事情就此抵消也就罢了,至于今日之事,我也不再追究,你以后做好你阳陵侯府当家主母的本分,便足够了。” 这段时日阳陵侯府可谓是乌烟瘴气一片,这也就使得阳陵侯愈发怀念曾经那个勤恳贤良的沈倾来。 最主要的是,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去账房看过了,现下账上分文没有,他又被罚了今年的俸禄,光靠那些商铺庄子肯定是不够的,所以阳陵侯府若是还想维持之前的富贵日子,就只能让沈倾重新把嫁妆掏出来。 之前沈倾从林雪芙那里把少的那部分嫁妆拿回来之后,当夜就将大部分的贵重东西送到了城中的钱庄,少部分则是锁进了自己的院子,以备不时之需。 对此,阳陵侯夫人还狠狠懊悔了一般,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应该暗示沈倾再多给她送一些东西过来,毕竟送出去的东西,可就不算是她的嫁妆了,想要也要不回去了。 不过光是沈倾之前送到齐福堂的那些,只要穆家的人不赌不嫖,维持一年的潇洒日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阳陵侯不舍得。 听到这,沈倾一下子就明白了阳陵侯的意图,这是还打着动她嫁妆的主意呢。 不过这一次,阳陵侯怕是不能如愿了。 第70章 祸水东引,夫妻反目 沈倾嘴角漾起一丝笑,“我记得我曾经同母亲说过,我沈倾这个人,一向是非分明,最看不得对错混杂,林姨娘身为妾室,却以正妻之礼入府,府中上下人人皆知,身为儿媳,效仿公婆大度宽怀,以同样的礼数迎三位姨娘入门,父亲觉得此事可有错? 林姨娘小产,穆子谦却将全部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欲毁我清誉,陷我于不义,我打断他的两条腿,以示惩戒,此事可有错?” 盛京皆知,女儿家最重清誉,更何况是设计姨娘小产这种阴毒之事,一旦传扬出去,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把沈倾淹死。 阳陵侯当即一噎,沈倾说的没错,她大肆抬三位外室入门确实是不对,可这不对却是自己先开的头。 至于穆子谦一事,也确实有几分咎由自取之意,可若是让事情就这么过去,阳陵侯也确实不甘心,毕竟他可是被罢免了整整三个月的早朝。 在这种姜璃即将及笄的关键时候,阳陵侯府出事,于穆雪柳而言可是不小的麻烦。 事到如今,阳陵侯终于想起来了穆雪柳的告诫,只不过早就是为时已晚。 穆子谦那边听到沈倾的言语,当即就红了眼,“你还敢说没错?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事实,你便让人打断了我的双腿,要不是有宜宁侯护着,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穆子谦脸色阴沉,活像是要吃人。 这一个月堪比残废的日子,已经让穆子谦恨透了沈倾。 沈倾轻嗤一声,“我是有一个宜宁侯爹爹,可你不是还有个阳陵侯父亲,你若是不服,大可让他为你寻公道便是。” 穆子谦顿时一脸愤恨的偷偷瞥了阳陵侯一眼,他确实也有一个当侯爷的爹,可耐不住他这个侯爷爹没有沈倾那个后台硬啊,就连儿子被打断腿都只能拿自己的儿子的撒气! 感受到穆子谦的余光扫来,阳陵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我做什么?你自己不长脑子偏要惹是生非你能怪得了谁?” 本就对阳陵侯满心幽怨的阳陵侯夫人听到他竟然这个时候还将罪名怪在穆子谦身上,当即也来了脾气,“儿子受了欺负,侯爷这个当父亲的不仅不为他出头,转过头来还把怒气撒在他身上,不觉得有些太窝囊了吗?” 穆子谦眼底带着光,看向阳陵侯夫人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崇敬。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不过身为儿子,他没有开口的资格罢了。 听到“窝囊”这两个敏感字,阳陵侯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当即炸开,“林襄兰,你简直是愈发的不知分寸了,竟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你别忘了,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阳陵侯夫人不甘示弱,嘲讽出声,“你说了算?你说了算你倒是别让我们娘俩受委屈啊!” 阳陵侯瞬间脸色漆黑如墨,扬起手来就想给阳陵侯夫人一巴掌,却被林雪芙中途拦下。 白皙的小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只鲜红的巴掌印儿,阳陵侯夫人满脸都是震惊,“你竟然打雪芙?” 恢复理智的阳陵侯狠狠蹙眉,“我没想对雪芙动手!” 阳陵侯夫人不依不饶,“那你就是想打我了?呵!到底是美妾多了,我这个正室碍眼了,要不你干脆就打死我,也好把你的徐姨娘陈姨娘乔姨娘直接扶正!” 唯独没有被提名的秋姨娘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将头垂了回去。 果然后院人多就是好,这种破事现在都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了。 阳陵侯抬手怒指,“你简直不可理喻!” 肩舆上的穆子谦还在挣扎嘶吼,“父亲!你怎么可以打芙儿!芙儿那么敬重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阳陵侯只觉得一阵头疼,看着穆子谦的表情也满是厌烦,斥责出声,“你闭嘴!” 穆子谦瞬间噤若寒蝉,只不过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不服气。 亲眼见到阳陵侯又拿穆子谦撒气,阳陵侯夫人顿时又忍不住了,“你吼谦儿做什么?他错了吗?你就只会欺负我们娘俩无依无靠是不是?” 见阳陵侯夫人又一副要胡搅蛮缠的架势,阳陵侯只觉得头更疼了,转身就想走,秦鸾很会挑时候的蹙了蹙眉头,轻呼了声,“吵得我头好疼。” 美人扶额,阳陵侯顿时就心疼了,连忙上前关切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吵到你了,我这就送你回拂春堂。” 见状,本就对阳陵侯的举止很是不满的阳陵侯夫人顿时又炸了,“吵到你的心肝宝贝你就心疼了是吧!谦儿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就这么对他?” 阳陵侯面色冷沉的狠狠瞪了她一眼,“别拿那个逆子同阿鸾肚子里的孩子比,都是你教出来的孽障!” 逆子?孽障? 听到阳陵侯对穆子谦的形容,阳陵侯夫人当即就想上前同阳陵侯撕扯,却被阳陵侯误以为她想要对秦鸾动手而下意识推了她一把。 林雪芙想扶,却被一股大力连带着拽倒,垫在了阳陵侯夫人下面,小脸瞬间就惨白一片。 看见这一幕的某逆子/孽障当即又急红了眼,“父亲,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又伤害芙儿!” 看着穆子谦目眦欲裂的神情,阳陵侯很是合理的怀疑如果不是穆子谦双腿断着,这逆子十有八九是要以下犯上同自己厮打一番。 想至此,阳陵侯脸色瞬间又沉了沉,对阳陵侯夫人的教导子嗣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来人,把穆子谦给我关回他的鸿雁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于是,刚被沈倾禁足了一个月放出来没几天的穆子谦再次被禁足,且时限未知。 反应过来的阳陵侯夫人又开始闹了,“穆林渊,你敢动我的谦儿,那就先杀了我!” 阳陵侯骂了句“疯子”,然后抱起秦鸾大步离去。 最终,这场本该集体围攻沈倾的讨伐会以阳陵侯夫人疯癫咒骂,林雪芙又挨巴掌又垫背以及穆子谦再次被关轰轰烈烈结了尾。 而本该处于风暴中心的沈倾则是悠哉的看了一场家庭内斗后潇洒离去。 看着沈倾优雅窈窕的背影,初入阳陵侯府的乔姨娘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这阳陵侯府里面的斗争,这么激烈的吗? 还是陈姨娘及时拉了她一把,才免了她成为阳陵侯夫人出气筒的一劫。 沈倾从齐福堂回来的时候,就见云潇潇站在偏房外,满脸的一言难尽。 第71章 恩宠到头,杜绝隐患 沈倾眸中升起几许疑惑,快步朝着偏房走去,而后在云潇潇身侧驻足,看着屋内的情景脸上浮现出同样的一言难尽神色来。 屋内,沈奕安喝的酩酊大醉,此刻正揽着陆晏的肩膀哥俩好一般的滔滔不绝,“阿晏,我和你说,想当年我也是盛京顶有名的美男子,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了,不过我承认,你确实是比我年轻的时候更俊俏一点。” 陆晏满脸真诚的回应,“哪里话,伯父现在风采依旧。” 沈奕安瞬间被夸的眉开眼笑,“别叫伯父了,怪生疏的,你喊我大哥,以后我们就是忘年交兄弟!” 陆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他只想成为沈倾的夫君,不想成为沈倾的小叔! 满头雾水完全看不懂形势的沈倾:“???” 沈奕安这是喝了多少? 默默看了小半个时辰已经见怪不怪的云潇潇一脸的云淡风轻:小场面罢了。 陆晏缓了缓心绪,嘴角重新扬起笑意,“我知道伯父喜欢我,但终归长幼有序,这辈分还是不能乱的。” 沈奕安笑意微敛,“你嫌弃我?” 陆晏应对的得心应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伯父说的哪里话,您可是我活了十八年见过的最明事理、最有风度、最和蔼可亲的长辈!” 沈奕安瞬间就被哄好了,拉着陆晏继续喝酒。 云潇潇嘴角微抽,“看的出来,陆晏为了不成为你叔,是真的很努力了。” 沈倾:“……”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奇怪? 没再继续深想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沈倾转头看向云潇潇,“他俩这样多久了?” 云潇潇稍稍想了想,才回应道,“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沈奕安酒量不高,就连云潇潇都能将他喝倒,所以两人刚离开没多久沈奕安就醉了。 沈倾沉默了会,才派人将沈奕安送回宜宁侯府,她怕沈奕安再喝下去,以后她和陆晏就真成乱伦了。 沈奕安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陆晏忽悠了好一会,才让他乖乖上了马车。 沈倾面带怀疑,“你到底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说话比我都管用?” 陆晏眉眼温柔,唇角微弯,“大抵是我这个人长的比较招人喜欢吧。” 沈倾白他一眼,因为人多眼杂,陆晏也喝了不少酒,沈倾便让离泽将他送回了靖安王府。 陆晏上了马车,下一瞬,马车窗边的帷帘被掀开,陆晏靠在车厢上,朝着沈倾看来,眸中似有星光闪烁,泛着星星点点的柔意。 沈倾莞尔一笑,朝他挥手。 两人之间的举止明明每一件都那般平常,可云潇潇就是从中感受到了浓郁的情意涌动,不由得有些牙疼。 腻歪。 …… 齐福堂。 直到众人散去许久,阳陵侯夫人心头憋着的那股气都始终没能消下去,阳陵侯真的是太让她寒心了。 看着阳陵侯夫人始终凝着的脸色,林雪芙温声劝慰,“姑母,别多想了,先喝杯茶缓缓,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温软柔和的嗓音,一下子就让阳陵侯夫人心头舒服了不少,可看到林雪芙脸上至今还未消散的巴掌印,阳陵侯夫人顿时又忍不住怒火上涌,眸中流露出浓郁的心疼之色,“穆林渊那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连你都舍得打,还疼不疼?” 林雪芙嘴角扯出一抹笑,“姑母不用担心我,早就不疼了。” 阳陵侯夫人拉着林雪芙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轻叹出声,“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懂事。” 话落,没忍住又叹息一声,“以前是沈倾欺负我们姑侄两个,如今更好,就连穆林渊都开始对我们下手了,你说说,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雪芙轻轻攥了攥阳陵侯夫人的手,神色坚定,“姑母放心,有我和表哥在,定不会让您受委屈。” 三位外室接连入府,阳陵侯的心思怕是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去,如今她手中能用的筹码,就只有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的宠爱,所以她必须帮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稳住地位。 阳陵侯夫人满脸欣慰,看着林雪芙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整个阳陵侯府,待她真心的也就只有穆子谦和林雪芙了。 思虑片刻,林雪芙才开口道,“姑母,徐姨娘的孩子还有一个多月就出生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两人都很清楚,一旦秦鸾生下一个男婴,那就意味着穆子谦再不是府中唯一的爵位承袭人选,虽说到底是嫡庶有别,可按照阳陵侯对秦鸾的宠爱,万一哪天就被枕边风吹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做出贬妻为妾,抬妾为妻的荒唐决定呢? 那个时候,于阳陵侯夫人穆子谦和林雪芙而言,无疑就是彻底的绝路。 阳陵侯夫人面带犹豫之色,“可侯爷将那徐姨娘看的极严,我们怕是不好下手。” 林雪芙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坚决,“只是对徐姨娘下手还不够,姑父那里,也要有所动作。” 阳陵侯夫人面带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雪芙解释出声,“这才短短半个月,沈倾就抬了三位姑父的外室入门,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所以杜绝隐患的最好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林雪芙想的很清楚,阳陵侯夫人年纪已经大了,恩宠也已经到了头,既如此,倒不如彻底断了阳陵侯孕育子嗣的能力。 阳陵侯府的公子,有一个穆子谦就够了。 阳陵侯夫人总算是听懂了林雪芙的话中之意,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雪芙,这……这能行吗?” 林雪芙稍稍攥紧了她的手指,“姑母放心,事情我会安排好,只要寻个时机喂姑父吃下便好。还有,姑母的脾气也要稍微收一收,姑父到底是侯爷,您这般同他对着干,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阳陵侯夫人面上升起几分委屈,“我也不想同他争锋相对,可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林雪芙抬头,满是认真的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眼睛,“姑母,男人大都好色,试问当今官员哪个后院里不是妻妾成群,姑父待您已经算好了,您不能将他压迫的太紧了。” 阳陵侯夫人下意识反驳,“可是他当初明明同我保证过不会再纳妾的。” 林雪芙没有再同阳陵侯夫人争执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下一个话题,“姑母觉得表哥待我如何?” 阳陵侯夫人想都没想,“谦儿可比侯爷专情多了,心里眼里都是你,至今都没有碰过那沈倾的一根手指头。” 林雪芙摇头,眸底凝起几许轻嘲来,“姑母,您错了。” 第72章 谢昭华的异样 阳陵侯夫人神情一怔,就听林雪芙继续开口,“姑母怕是还不知道,光是今年这小半年,表哥就去了醉仙楼不下五次,里面的青岚姑娘,便是表哥最中意的妓子,两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见一次面,围炉煮酒,听曲寻欢,肆意纵情,可饶是如此,我却始终当作不曾知情,待表哥温情依旧,姑母知道为什么吗?” 阳陵侯夫人满脸诧异,怎么也没想到穆子谦竟然还有这番风流史,最离谱的是林雪芙竟然全然知情,半响之后阳陵侯夫人才反问出声,“为什么?” 林雪芙倏然笑了,“因为我知道,就算表哥再喜欢那个妓子,也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男人嘛,总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的,所以只要不是太出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阳陵侯夫人神色微沉,“可你姑父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林雪芙冷声反问,“那又如何?只要侯府嫡子出自您的肚子,那您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变。” 这也是林雪芙提议断了阳陵侯孕育子嗣能力的原因。 母子一体,只要穆子谦的地位稳住了,就算阳陵侯再宠爱徐姨娘,也无济于事。 阳陵侯夫人点头,越想越认同林雪芙的话。 见状,林雪芙又感叹道,“姑母,您要知道,男人的承诺,从来都只是一纸空话,若是当真,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穆子谦也从对林雪芙郑重承诺过,可结果呢?有哪次实现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林雪芙就明白,与其去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不如要些实际的东西,比如地位,再比如……孩子。 想到孩子,林雪芙眸底暗色一闪而过,她一直知道,她小产一事,不是莲蕊动的手脚。 因为莲蕊和那个小厮的私情,她一早就知道,还是莲蕊亲口同她说的,她还应下,待她的孩子平安降生,便做主为两人指婚,所以莲蕊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可林雪芙也清楚,当下之际,明哲保身是最理智的选择,所以她选择了说谎。 至于幕后之人的身份,林雪芙也隐隐有了猜测,而林雪芙也明白,她现在根本就动不了那人,所以她只能徐徐图之。 她会将自己向上路上的阻碍一个个都除掉,直到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 …… 云潇潇是四月二十的早上离开的,沈倾送她到了城门口。 本想多留云潇潇几日,却不想云城那边传来消息,说云老爷子闹得厉害。 云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个痴情种,只有云老夫人一个妻子,云老夫人红颜早逝后,同云老夫人生的有五分相像的云鸢便成了云老爷子唯一的寄托。 可以说,云鸢是云老爷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偏偏,却对沈奕安情根深种。 昔年,为了免除皇族的猜忌,云氏举家搬迁,只留下云鸢一人在盛京,云老爷子心如刀绞,可为了家族安危却不得不离开。 好在后来云鸢每年腊月都会回去看望云老爷子一次,见云鸢一直都过得不错,云老爷才稍稍宽心了些。 可是从前年开始,云鸢就病了,缠绵在榻,日渐消瘦,而那一年,云老爷子等了整整一年也没能等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 直到去年二月,云鸢病逝的消息传到云城,云老爷子也紧跟着大病了一场,好在云潇潇回来的及时,才救下了心病成疾的云老爷子。 不过,云老爷子再醒来后,却是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唯一记得的,就只有云鸢。 他把云潇潇认成了云鸢。 只要几天见不到云潇潇就慌张的厉害,所以这次云潇潇来盛京之前,同云老爷子好生交代了一番,才得以离开云城。 “祖父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就连我都有些无能为力了,如果可以的话,今年腊月回一趟云城吧。” 云老爷子的病一直是云潇潇看的,早就是油尽灯枯之象,这多出来的两年时光,已经是她最大的能力了。 沈倾神情一滞,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才郑重点头,“表姐放心,今年腊月,我会回云城的。” 云潇潇应了一声,同沈倾道别,上了马车。 直到云潇潇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倾才转身进了城门。 今日是姜璃的及笄礼,看了看天色,时候已经不早,沈倾便命车夫直接去了姜国公府。 至于阳陵侯夫人,请帖她前几日就已经让蝉衣送过去了,至于去不去,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 沈倾过来的时候,姜国公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让车夫将马车停好,沈倾才带着蝉衣朝府门走去。 姜国公府是百年世家,姜家先祖同大楚始祖皇帝更是马背上的交情,多年征战才平定一方,建国称帝后,便大肆封赏,姜家的荣耀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而爵位也顺利承袭至今。 见沈倾过来,一旁守着的丫头连忙过来引路,将沈倾带到后花园,又细细交代及笄礼的举行地点就在后花园东边出口外的抚云堂后,才转身离去。 后花园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家小姐,其中有不少都是沈倾的熟面孔,不过有交情的倒是没几个。 抬眸间,沈倾看到了角落里的谢昭华,一袭红衣,热烈似火,可精致的小脸上却满是萎靡之色。 沈倾见过谢昭华很多次,或者横行霸道,或者嚣张妄为,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没有生气的她。 沈倾脑海中倏然闪过上次在戚烈的接风洗尘宴上谢昭华舞剑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所以……她是不愿意? 沈倾思虑间,一身黑色锦袍的戚屹川从另一边走来,径直朝着谢昭华走去。 看到戚屹川的瞬间,谢昭华将脸上神情隐去,转而挂上一抹灿烂的笑。 可沈倾却是怎么看都觉得,那抹笑,有些勉强。 直到谢昭华和戚屹川离开,沈倾才将目光收回。 本想找一个僻静地方坐下养会神,就听旁边有窃窃私语声传来,“你刚刚看见没,戚小姐和陆世子两个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真是登对极了。” “陆世子和戚小姐?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两人现在就在那边的假山后边调情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来赐婚的消息了。” 沈倾神色一顿,陆晏和戚岁宁?调情?赐婚? 第73章 儿媳妇还能有两个? 蝉衣眉头轻蹙,自然不信陆晏会是这样的人,可那几位小姐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由得心头憋闷。 转头看向沈倾,却见她神情淡然,似是没有一点怀疑的模样。 蝉衣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唤她一声,“小姐……” 沈倾抬头,冲着她笑笑,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他。” 沈倾只是在想,戚烈和武将世家的武烈侯府不一样,他是当今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对皇帝忠心耿耿,刚回到盛京的第一天,便将手中兵权悉数交出,只为不与皇帝生嫌隙。 不过,按照沈倾的猜测,为了更加稳固平西侯府与皇室的关系,皇帝十有八九还是要同戚家联姻的,要么戚屹川尚公主,要么戚岁宁嫁皇子。 而今,戚屹川倾心谢昭华,戚岁宁又看上了陆晏,就属实有些意思了。 思忖间,就听另一边又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快走快走,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什么看不到了?出什么事了?” “听说戚家小姐被陆世子当众拒绝了,现在两方正僵持着呢。” 脚步声由近及远,不多时就彻底没了动静,沈倾朝着之前小声嘀咕陆晏同戚岁宁调情的那几个官家小姐看去,就见几人面面相觑,显然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这般大的反转。 片刻之后,有人纳闷出声,“你刚刚不是还说戚小姐和陆世子好事将近,这么快感情就破裂了?” 那人神色一僵,随即嗫嚅着出声,“我就是稍稍添了点油加了点醋……” 另外几人显然不信,“你这哪是添点油加点醋,你这分明是把油桶醋缸都倒进去了!” 说完,几人也迅速起身,朝着那边快步走去。 沈倾轻笑一声,带着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蝉衣也朝着那边跟去。 沈倾不爱凑热闹,但是有陆晏在场,她还是要去的。 沈倾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段时候,然而人群不仅没散去,还俨然大有一副越聚越密集的趋势。 因为戚岁宁和陆晏皆是身份尊贵的王侯子弟,所以众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看热闹,而是三三两两聚在角落里,凝神听着那边的动静,故而沈倾一过来就瞧在了站在树荫下的两道身影。 戚岁宁站在陆晏身前三步远,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倔强,“陛下已经同意待我选好夫婿后就为我赐婚,就算你拒绝了我,你还能拒绝圣旨吗?” 因为生在边疆苦寒之地,又因为是军营中唯一的女孩,所以戚岁宁自幼就被所有人宠着,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陆晏,则是她十五年来唯一的败仗。 陆晏站在树下,因为被树干挡着,沈倾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隐隐还有几分不耐,回答简短又干脆,“陆晏不会娶妻。”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戚岁宁再次拦住去路,“我到底是哪里不好,让你这般决绝?” 陆晏抬眸,拒绝的言语愈发精炼,“我不喜欢。” 戚岁宁挂着泪痕的小脸惨白一片,却是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陆晏又生了那么一张清逸谪仙一般的面容,所以戚岁宁只是在接风洗尘宴上看了几眼便倾心上了,之后更是悄悄去了靖安侯府好几次,不过无一例外都是吃的闭门羹,今日好不容易在姜国公府堵到了陆晏,得到的却是更加直白的拒绝。 陆晏神色微凉,如果不是不能在人前暴露武功,他早就施展轻功走了,而不是这般只能随戚岁宁干耗着等平西侯夫人过来。 场面持续陷入僵持,戚岁宁仗着有几分武功,死死拦在陆晏身前,好像只要陆晏不走,就能娶她似的。 “岁宁,不得无礼。” 平西侯夫人谭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戚岁宁的身子下意识一僵。 谭氏款步而来,将不情不愿的戚岁宁拉到了身旁,对着陆晏歉意出声,“岁宁被我和侯爷宠坏了,才做出这般无礼之事来,还请陆世子见谅。” 姿态不卑不亢,声音不骄不躁,俨然一副大家主母风范,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陆晏的神情缓和些许,对着谭氏说道:“夫人,陆晏并非计较之人,但戚小姐毕竟还是待嫁的姑娘,如此这般,于名声有损,” 谭氏含笑点头,“世子大度,妾身感激不尽,日后定会严加教导岁宁,不会让她再去叨扰到世子。” 陆晏应下,“夫人大义。” 说罢,转身就见沈倾站在不远处,眉眼温和朝自己看来。 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陆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戚岁宁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唇角紧抿,眸子微红,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谭氏拉过她的手,却被戚岁宁直接挣脱。 谭氏也不气馁,再次牵起,这一次,戚岁宁倒是没有甩开。 谭氏拉着她往偏僻处走,声音依旧温柔和缓,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岁宁,你就那么喜欢陆世子么?” 戚岁宁眉眼间满是认真,“是。” 谭氏笑笑,没再说话,戚岁宁是她生的,她自然知道戚岁宁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顺风顺水惯了,一时间得不到的执拗罢了。 只是谭氏怎么都没想到,戚岁宁的这份执拗,在不久后竟然会将整个戚家都置于险境。 …… 沈倾刚准备转身离去,就见林雪芙挽着阳陵侯夫人朝这边走来,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和谐极了。 见到沈倾,阳陵侯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了凝,上扬的嘴角也下意识地落了下去。 无视阳陵侯夫人满是厌恶的眼神,沈倾笑盈盈地朝着两人走去,在几位官员夫人面前毫不留情的点出两人的身份,“母亲,林姨娘。” 果不其然,那句“姨娘”一出,一众官员夫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变。 姨娘? 刚刚阳陵侯夫人不是还说林雪芙是他们阳陵侯府的儿媳妇吗? 沈倾嫁到阳陵侯府的时间并不长,几位官员夫人的夫家官职又不高,以至于根本就没见过沈倾几次,所以一时间竟把林雪芙当成了沈倾,还奉承了一路。 所以她们这是巴结错了人?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阳陵侯夫人,阳陵侯夫人的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怎么也没想到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会撞见沈倾,只能尬笑着开口道,“这位也是我们阳陵侯府的儿媳妇,是谦儿的正妻,宜宁侯府的大小姐,沈倾。” 也? 沈倾一个没忍住直接轻笑出声,笑得阳陵侯夫人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几位夫人同是一脸疑惑,儿媳妇还能有两个?什么时候妾室也能被称作儿媳妇了? 第74章 娇软妾室惹人怜 沈倾看向几位夫人,大方开口,“诸位夫人莫怪,林姨娘自幼养在母亲膝下,母亲将她视若己出,同夫君更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以一句儿媳相称,于礼虽然不合,但是于情倒也不为过。” 沈倾话音刚落下,几位夫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就不对劲了。 这话初听没毛病,可细斟酌起来就有些不对味了。 如果阳陵侯夫人这般喜欢林雪芙,林雪芙又是穆子谦的青梅竹马,那穆子谦为什么最后娶了沈倾? 而沈倾竟然同意阳陵侯夫人以儿媳称呼林雪芙,也就是说林雪芙在阳陵侯府很是得宠,以至于沈倾这个正室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这么一想的话,就更觉得有问题了。 这穆子谦,怕不是个宠妾灭妻的? 而阳陵侯夫人,则是助纣为虐? 见几位夫人打量的目光不断在自己身上闪过,林雪芙心头微惊,虽然她不知道沈倾想干什么,但沈倾这般放低姿态,就绝对有问题! “姑母,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去抚云堂观礼了。” 身份已经被拆穿,所以这一次林雪芙并没有像之前那般继续唤阳陵侯夫人母亲,而一句姐姐,在彰显她在阳陵侯府的地位不低的同时,也像众人言明,阳陵侯府的妻妾关系十分和睦。 林雪芙今日的来意只是为了让众人知道阳陵侯府还有她这么一个存在,并没有刻意抢沈倾风头的意思。 自从上次皇后赏花宴在宫门口被穆雪柳遣回之后,林雪芙就决定了,绝对不能这么一直受人压迫下去,而同时也不能太过招摇,因为那个无辜被害的孩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她必须将自己保持在一个最为稳妥的位置,不任人欺凌,也不受人觊觎。 然而,沈倾显然不想“委屈”了林雪芙。 费尽心思才进了姜国公府的大门,怎么可以不出一番风头就走呢? “姐姐?我可不记得我还有林姨娘这么一个妹妹,而且,我记得林姨娘也不姓沈。”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莫名让阳陵侯夫人听着火大,不过碍于人前,阳陵侯夫人还是忍耐了下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雪芙唤你一声姐姐,是敬重你,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正室,就不将雪芙放在眼里!” 沈倾倏然笑了,看向几位夫人,“各位夫人,沈倾才疏学浅,所以不知道哪位家里正室还要看妾室脸色?” 几位夫人看向林雪芙的眼神里不由又多了几分打量。 正室看妾室脸色行事,别说是官宦之家,就算是那些商户之家,都是无稽之谈。 这阳陵侯府的风气,未免太与众不同了些。 想至此,众人不由得联想起之前阳陵侯大肆抬三位外室入门的事情来,一时间看向阳陵侯夫人的表情更加微妙了些。 感受到几位夫人打量的目光,阳陵侯夫人不禁恼怒,“沈倾,你在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正室要看妾室脸色?我只是说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正室,就太过任性妄为!” 沈倾眉眼间闪过几分无奈,再次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几位夫人,“难道各位夫人的家里,妾室对夫人们也是以姐妹相称吗?” 一位夫人显然没能沉住气,当即否定出声,“怎么可能!” 妾室的出身大都五花八门,或是小官小吏之女,或是商贾农户之女,更有甚者还有风尘女子,那些自视甚高的官家夫人,怎么会降下身段同那些妾室以姐妹相称。 妾通买卖这个词,便是最好的解释。 沈倾又问,“那诸位夫人的婆母出门赴宴之时,可会将妾室带在身旁,置真正的儿媳于不顾?” 这个问题问的就太过明显了些,所以几位夫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见氛围愈发凝重,阳陵侯夫人斥责道,“沈倾,你又在胡说什么?雪芙明明是我的侄女,我带着自己的侄女出门赴宴,有何不可?” 沈倾没再说话,而是假意轻叹一声,“罢了,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终归是做媳妇的,总不能驳了母亲的意思。” 还想再回怼几句的阳陵侯夫人顿时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过看着沈倾吃瘪,心情显然是好了不少。 林雪芙眉头稍稍蹙起,不过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个时候,多说一句,都会将她置于不利境地。 几人各揣心思到了抚云堂,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陆晏虽然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但沈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陆晏就像是沙尘之中的明珠,只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眉眼间柔和之色流转,那隐藏在其中的丝丝缱绻,被沈倾完美捕捉。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轻笑,明媚的小脸上似有光彩闪烁,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一眼。 几位夫人的目光在沈倾的面容上停滞片刻,而后下意识看向林雪芙,心中不由开始怀疑:穆子谦真的会放着这么娇媚耀眼的妻子不要,转而去宠林雪芙那个面容只能算是中等的妾室?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通透了,林雪芙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显然比沈倾这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更招男人疼惜。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她们的府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个林雪芙同款。 几位夫人很快就捋顺清楚了,阳陵侯夫人自幼将娘家侄女养在府中,同穆子谦又是青梅竹马,可穆子谦最后却是娶了身为宜宁侯府嫡女的沈倾,然而,娶到手里就开始原形毕露,恣意宠爱起自己青梅竹马的妾室来,盛宠之浓,以至于阳陵侯夫人出门时带的都是青梅竹马的妾室,而沈倾则是孤单一人…… 不得不说,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官家夫人,只是这么稍稍一想,就基本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这么想来,穆子谦可真不是个东西! 于是几位夫人看向沈倾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几分怜悯。 感受到几位夫人的注视,沈倾转头,黑亮的眸子里似有一抹微不可察的水光泛起,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笑,让几人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怜惜之色。 沈倾知道,几位夫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并且大概很快就会传扬出去。 盛京之中温润儒雅美名远播的阳陵侯府嫡公子,实际上却是个宠妾灭妻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这样的大消息,应该能让盛京热闹一段时间吧? 想至此,沈倾心底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沈倾现在还不知道,后来的传言之汹涌,远超她的预期。 第75章 到姜国公府吃霸王餐? “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宁欢公主驾到……” 随着一道道唱喏声响起,皇后太子一行从门口接连走入,众人跪地,唯独陆晏孤身立于角落,看起来格外显眼。 皇后余光朝着陆晏那边瞥了一眼,而后快速收回目光,唤众人起身落座。 “姜国公府嫡长女姜璃及笄礼,始!” 随着司礼的声音响起,一身明红锦裙的姜璃从门外款步走入,眉眼如画,嘴角含笑,柔顺青丝散在脑后,典雅端庄的同时,又带了几许小女儿家的娇态。 看着身形纤细窈窕的姜璃,皇后眸中慈爱笑意不掩。 姜璃,皇后母家姜国公府身份尊贵的嫡长女,也是皇后一开始就定下的太子妃人选。 姜璃跪在皇后身前,身姿挺直,皇后亲自为她绾发。 发梳落下,皇后温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在场一众官家小姐不禁有些眼红,及笄之礼,能得皇后亲自绾发,几十年来全盛京除了姜璃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 林雪芙袖中手指紧紧绞住衣袖,她本是林家三房的嫡女,因为父母早亡才被阳陵侯夫人接入阳陵侯府,而饶是阳陵侯夫人待她再宠爱,及笄之礼也只是在府上为她简单绾了发簪了笄,不及姜璃及笄礼繁杂隆重的万分之一,更没有满堂宾客共同见证。 想至此,林雪芙想要成为人上人的想法便愈发浓烈。 沈倾余光轻瞥了林雪芙一眼,就见她目光死死盯着皇后为姜璃簪笄的手,眸底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嫉妒。 收回目光,沈倾若无其事的抿了口茶。 她没有及笄礼,也不眼红姜璃的及笄礼,因为能为她簪笄的人早就不在了。 因为是姜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又是皇后内定的太子妃,所以姜璃的及笄礼流程十分繁杂,快结束时已经将将午时过半。 姜璃身着一袭明红色云纹锦缎长裙朝着众人微微福身,头顶刻有凤凰图样的金色发钗在她稍稍低头瞬间强势闯入众人眼底。 按道理说,姜璃如今还未入主东宫,佩戴凤凰发钗其实算是逾越,然而这发钗却是皇后亲手为姜璃簪上的,那么这份逾越便成了荣宠。 及笄礼成,姜璃退到皇后身侧,另一边,则是太子楚凌修。 姜璃的父亲姜国公从一旁走出,面上笑意难掩,“今日小女及笄,能得皇后娘娘亲自簪笄,众宾客亲来见证,姜某不胜感激……” 一番寒暄之后,便到了众人送上贺礼的环节。 作为姜璃的姑母兼未来婆母,皇后最先拿出一只金钗,七条精致耀眼的凤尾在微光的照耀下流光四溢,看起来精美至极,“这是本宫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太后亲自赠予本宫的凤钗,如今你与修儿亲事将近,本宫便把这只凤钗传给你,希望你与修儿成婚后,鸾凤和鸣,同时也希望你帮修儿打理好东宫,让他无后顾之忧。” 姜璃起身,双手接下,“姑母放心,漓儿定不负姑母所望。” 作为姜璃的表哥兼未婚夫,太子紧跟着送上贺礼,正是绘画大师景卿之的遗作《凤凰图》,千金难买,姜璃寻觅已久。 “孤听说漓儿寻这幅《凤凰图》已久,便差人寻了来,今日送与你,愿漓儿以后所想皆所得。” 姜璃眉眼含笑,“漓儿谢过太子表哥。” 宁欢公主楚清漪送的则是一匹流光锦,此锦由东边附属小国进贡而来,十分珍贵,整个后宫不过五匹,楚清漪一人得了两匹,却愿意分出一半来,可见两人关系之要好。 上首的一家亲上演的如火如荼,阳陵侯夫人朝着沈倾的身后瞥了一眼,却发现空无一物,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越过林雪芙凑近沈倾询问道:“沈倾,你准备的贺礼呢?” 沈倾面带诧异,“母亲没准备吗?” 阳陵侯夫人额头直跳,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升起,声音也不由得尖锐了些许,“以往这些事情不都是你准备的吗?” 沈倾说的理直气壮,“账上没钱了啊。” 阳陵侯夫人气得咬牙切齿,“账上没钱你就不会想办法吗!空手过来是想丢尽我们阳陵侯府的脸吗!” 说完,阳陵侯夫人朝着姜璃那边瞥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武烈侯府,再有两个就到他们阳陵侯府了,于是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算什么? 吃霸王餐? 早知道沈倾什么都没有准备,阳陵侯夫人是说什么也不会过来的,到时候直接将沈倾推出去挡刀就是,可如今两人同在一席,就算是想摘都摘不干净了! “现在要怎么办!” 随着“丢脸”的时间越来越近,阳陵侯夫人是彻底坐不住了,说话的声音也已经渐渐演变成了小声的吼。 阳陵侯夫人大脑中快速思索着,这会离席还会将自己牵扯其中的概率大概有多少,思考一圈都觉得自己这个脸是丢定了的时候,阳陵侯夫人整个人险些抓狂。 阳陵侯夫人这个人,和阳陵侯一样,最重面子,尤其是在这些比自己地位低了不知道多少的夫人小姐面前,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了一点体面的。 可如今,沈倾不仅把她的面子堂而皇之的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 沈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怎么知道,以往送礼不都是母亲送的吗?” 阳陵侯夫人好面子,尤其喜欢看众人吹捧自己时候的艳羡模样,所以以往宴会,沈倾准备好珍贵的贺礼之后,都是由阳陵侯夫人亲手送出去的,于是愈发营造出了阳陵侯夫人大方贵气的名声。 可如今,多年经营却要毁于一旦,这让阳陵侯夫人怎么还能冷静! 思虑片刻,阳陵侯夫人决定,若是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沈倾还拿不出来贺礼,她就一口咬定东西是沈倾私吞了! 眼看已经到了宜宁侯府,再过了平西侯府,可就是阳陵侯府了,林雪芙也不由得眉头紧紧蹙起,她是没想过要出风头,可也没想过要丢脸啊! 就在这时,消失许久的蝉衣终于悄然入场,怀中还抱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见状,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她们就知道,沈倾才不会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任由自己丢尽脸面,敢情刚刚都是诓骗她们的。 心口一松的同时,也不由得怨气丛生,沈倾这是将她们当傻子戏耍么? 两人的神情变化悉数被沈倾收在眼底,沈倾嘴角微微上扬,现在高兴,未免还太早了些。 第76章 绝不服输的阳陵侯夫人 待蝉衣走近,沈倾示意她直接将怀中锦盒交到阳陵侯夫人手上。 阳陵侯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满意之色,沈倾这一点做的倒是不错,虽然在府中的时候两人是有些不睦,但这在外人面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来的。 看着手上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却足够精致的锦盒,阳陵侯夫人心底难得对沈倾高看了几分。 这个沈倾,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阳陵侯夫人满心期待的将锦盒打开,有些好奇沈倾到底准备了什么珍贵贺礼,又能让自己在一众夫人小姐面前长多少面子。 然而,锦盒打开瞬间,阳陵侯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是倏然凝住。 因为锦盒里面空无一物! 阳陵侯夫人满头雾水,看向沈倾,“东西呢?” 沈倾有些诧异的看了阳陵侯夫人一眼,“什么东西?这本来就是一个空盒子啊。” 希望落空,阳陵侯夫人顿时气血上涌,林雪芙连忙为她顺气。 “沈倾,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本以为沈倾刚刚只是诓骗她们一番,却不想沈倾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准备,那她一会怎么上去?拿一个空盒子上去吗! 阳陵侯夫人很想一把将怀中锦盒砸在沈倾头上,可也知道此时正在人前,这般做无疑会让阳陵侯府更加丢脸,只能强将怒气压下,将锦盒轻甩到沈倾面前,冷声开口:“一会你自己拿着你的破盒子去送贺礼!”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笑,轻声应下,将锦盒放在一边便转过头去继续观礼了,像是要将破罐子破摔这个理念贯彻到极致。 然而,沈倾沉得住气,阳陵侯夫人可沉不住啊! 沈倾全无所谓不怕丢脸,可阳陵侯夫人怕啊! 于是阳陵侯夫人只能又凑近沈倾,低声命令,“沈倾,把你头上的发钗摘下来,当贺礼!” 这是阳陵侯夫人目前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了。 既能保全阳陵侯府的脸面,又让沈倾出了贺礼,可谓是一举两得。 沈倾这次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十分乖顺的将头顶的发钗拔下,不过在放进锦盒之前,沈倾还是提醒了一下阳陵侯夫人,“母亲,刚刚我听说尚书夫人准备的贺礼也是一支发钗,还是由着名工匠大师亲手打造的,华丽贵气,我们这贺礼送出去,怕是会被尚书府狠狠比下去。” 阳陵侯夫人脸色当即一凝,在场的不少官家夫人都知道,阳陵侯夫人同尚书夫人关系不和,倒不是因为阳陵侯和崔尚书朝堂上政见不合引发的一系列后续反应,而是单纯的一山不容二虎。 和阳陵侯夫人一样,尚书夫人也是个极好面子的。 所以两方同时在场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硝烟弥漫。 尚书虽然只是正二品,比之阳陵侯的侯爷爵位差了一大截,但耐不住崔尚书有实权在手,尚书夫人又被封了诰命,所以两人身份到底谁高谁低一时间还真不好判断。 见发钗行不通,阳陵侯夫人又在沈倾身上打量起来,想看看沈倾身上还有没有更珍贵的东西。 可说来也巧,今天沈倾出门,竟没佩戴一件极名贵的首饰。 阳陵侯夫人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显然是不想就这么输给尚书夫人,沈倾很合时宜的建议出声,“母亲,我看了看,如今咱们身上比尚书夫人的贺礼更贵重的,就只有您和林姨娘腕上的这对玲珑碧玉镯,至于送不送,就看母亲的意思了。” 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腕上的玲珑碧玉镯是一对,镯身清透,绿意逼人,不论是做工还是款式都是极品,而这也是沈倾的嫁妆之一。 沈倾刚嫁过来的时候,为了讨阳陵侯夫人欢心,特意在嫁妆里挑了这对镯子送了过去,阳陵侯夫人十分喜欢,当场便戴上了,可谁成想另一只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林雪芙的手腕上,阳陵侯夫人还说什么她与林雪芙情同母女,戴一对镯子正正好之类的言语,那时候沈倾还憋闷了几日,如今再想来却只觉得恶心。 所以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这对镯子沈倾是不打算往回要了,可也不想看它们戴在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的手腕上。 闻言,阳陵侯夫人沉默半响,终于做出决定。 见阳陵侯夫人就要抓上自己的手腕,林雪芙满脸不愿,劝阻出声,“姑母,不过是一份贺礼罢了,哪用得着这般珍贵的镯子,少夫人的那支发钗就足够了。” 之前阳陵侯夫人将这只镯子送给她的时候,林雪芙喜欢的不得了,还特意到首饰铺去问过,掌柜的说这对镯子比他们的镇店之宝还要金贵,就算是单拿出来一只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若是两只合在一起,那就更是珍贵了,最主要的是有价无市。 如今却是仅为了一时之气就将这般贵重的东西送出去,林雪芙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 然而,几乎是对林雪芙言听计从的阳陵侯夫人这次却是难得的没有听从,“不行,我决定了,就送这对镯子!” 林雪芙脸上神情隐隐有些龟裂,很想质问阳陵侯夫人一声:“你想送就送自己手上的,你摘我的干嘛!”,不过碍于人设还是选择了乖乖妥协。 看着阳陵侯夫人将自己戴了大半年的宝贝镯子装进锦盒,林雪芙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她足足四五年的月钱,就被阳陵侯夫人这般送出去了! 将林雪芙的镯子放到锦盒里之后,阳陵侯夫人盯着自己的手腕许久,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这只镯子阳陵侯夫人自然是极喜欢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戴着直到现在。 另外,和林雪芙一样,在得到这只镯子的第二天,阳陵侯夫人便让张妈妈出去鉴定过一次,所以自然也清楚这只镯子的价值,一千两啊…… 可转念一想,沈倾的那些嫁妆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不过就是一只镯子罢了,又不是送不起,更何况,今日皇后和太子也在场,她贺礼送的精心,也能为穆雪柳长些脸面。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顿时就不觉得憋屈了,刚准备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就见沈倾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口:“母亲,到阳陵侯府了。” 阳陵侯夫人一怔,抬眼就见众人皆是一脸打量的神情看着自己。 阳陵侯夫人尬笑一声,没来得及再将腕上的镯子摘下,便连忙从席位上起身,还顺手合上了锦盒盖子。 林雪芙当即杏眸圆瞪,所以阳陵侯夫人和沈倾僵持了半天,最后却把她的镯子送出去了? 第77章 沈倾和她的一众母亲们 看着阳陵侯夫人笔直的背影,林雪芙满是不甘的咬了咬牙,然而东西都已经送上去了,除了接受,她再无别的选择。 沉默片刻,林雪芙看向沈倾,唇角微抿,压低了声音开口:“少夫人是故意的对不对?” 阳陵侯府的贺礼一向都是由沈倾准备的,从未出过纰漏,可就在她第一次踏入高门夫人小姐圈子的时候,却偏偏出了差错。 而且,沈倾没准备贺礼也就罢了,可她却偏偏准备了装贺礼的锦盒。 更巧的是,一向穿戴讲究的沈倾,今日竟然连一件名贵的首饰都没有佩戴,这让林雪芙怎么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 听到林雪芙隐隐有些破防的声音,沈倾转头看向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林姨娘不装了?” 自从沈倾嫁到阳陵侯府以来,林雪芙始终都是一副温婉娇弱的模样,哪怕是有人欺负到自己头上,也只会委屈落泪,极少反驳,更不会反抗,也正是因此,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才总是忧心她会受到沈倾的欺负。 如今总算是忍不住了。 被沈倾拆穿真面目,林雪芙也不慌,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保证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看着沈倾嘴角那抹明艳的笑,林雪芙眉眼冷凝,似有些恼怒,“沈倾,你为什么总是要针对我?” 林雪芙袖中手指再次攥起,沈倾一定不知道,她虽然是阳陵侯夫人宠在手心的侄女,可前些年因为有穆雪柳在,她从不被允许出现在这种场合,后来,穆雪柳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又阴魂不散一般给穆子谦定下了沈倾这门亲事,因为要维持穆子谦洁身自好的形象,于是林雪芙又丧失了现身人前的机会,前些日子怀孕好不容易又得了一次机会,却再次被穆雪柳扼杀在摇篮里。 这一次,穆雪柳终于再没有从中作梗,可却又出了一个沈倾…… 想至此,林雪芙险些把一口银牙咬碎,红着眼睛看向沈倾。 林雪芙不懂,她只是想拿到自己该得的东西,她有什么错?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针对她? 深吸了一口气,林雪芙才继续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所以你不会知道,为了能够出现在今日这场宴会上,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为什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得步步紧逼看我出丑你才满意吗!” 说到最后,林雪芙险些就快压制不住心底的恨意。 闻言,沈倾倏然笑了,质问出声:“你所谓的心血,就是打着我的名义行事?” 林雪芙下意识反驳,“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阳陵侯府的少夫人。” 沈倾微微逼近几分,看着她的眼睛,“那母亲同几位夫人介绍的时候,你可有否认?” 林雪芙唇瓣抿起,闭口不言。 阳陵侯夫人自然是将她以阳陵侯府儿媳妇的身份介绍给众人的,林雪芙自然也没有否认,因为那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尊荣,她怎么舍得打破。 见林雪芙一副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的委屈模样,沈倾不由得轻嗤出声,“林雪芙,我若是真想针对你,你觉得你如今还能安然坐在席位上?” 林雪芙一怔,眉头下意识蹙起,就听沈倾继续出声,“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罢了,还不够资格得到我的针对。” 说完,沈倾转过头去,自顾自的继续品茗观礼去了。 看着上首阳陵侯夫人满脸笑意的愉悦模样,沈倾有些好奇,一会知道真相之后,阳陵侯夫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见沈倾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林雪芙本就抿起的唇角愈发紧绷,一股极致的屈辱从心底快速生长。 阳陵侯夫人回来的时候,就见林雪芙微垂着头,眼尾微红,一副受了委屈却又不敢声张的可怜模样。 阳陵侯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可是因为我拿了你的镯子委屈?” 林雪芙摇了摇头,微微哽咽着开口,“姑母说的这是哪里话,身为阳陵侯府的一份子,维护侯府的颜面本身就是我的责任,左右不过就是一只镯子,能让姑母得皇后娘娘一句夸赞,便是它最大的价值了。” 听了林雪芙这番顾全大局的话,阳陵侯夫人顿时欣慰了不少,拉住她的手柔声开口:“姑母一直都知道,你是个极懂事的,那既然不是因为镯子之事生气,为何又这般模样?” 听阳陵侯夫人问起,林雪芙的眼睛瞬间又红了些许,隐隐还有水光泛起,“雪芙只是突然想起,刚刚让几位夫人误以为我才是阳陵侯的少夫人,委屈了姐姐,心里有些愧疚……” 林雪芙这般说,阳陵侯夫人怎么会不明白,一定是刚刚趁着她不在,沈倾对林雪芙说了什么,才让林雪芙这般难受。 加之刚刚拿了林雪芙一只镯子不说,回来之后还险些误会林雪芙是在和她怄气,于是阳陵侯夫人心底的愧疚瞬间更浓郁了,看向沈倾的眼神也愈发不善了些,“沈倾,刚刚是我同几位夫人说雪芙是我的儿媳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为难她做什么?而且,雪芙本来就是谦儿的妾室,称一句儿媳这话有错吗?” 听完,沈倾神色微凝,似有些为难,“照母亲所说,我以后每天早上怕是要挨个院子请安了,那母亲觉得我是应该先去您那里,还是先去距离最近的徐姨娘那里呢?” 阳陵侯夫人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沈倾的话中之意,脸上闪过几许茫然,沈倾很是好心的解释,“按照母亲的理论,妾室既然能被称作儿媳,自然也是可以称作母亲的,同为母亲,我自然要挨个院子请安……” 沈倾顿了一下,倏然转了话锋,“对了,我听说母亲之前可不止将陈姨娘……不对,现在不能叫陈姨娘了,应该叫‘陈母亲’了,为了便于区分,我还是先冠上姓氏吧。 我之前听说林母亲将父亲的好几个妾室都送到了庵子里,除了陈母亲外,还有刘母亲、全母亲和庄母亲,既然同为母亲,我这个身为儿媳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流落在外,所以便想着寻个黄道吉日将几位母亲一同接回府中来,也好让咱们阳陵侯府好好团圆一番。” 沈倾一口一个母亲,听得阳陵侯夫人是头昏脑涨,就连有着些许聪慧的林雪芙一时间都没能捋清这繁杂的关系。 沉思好半响,阳陵侯夫人才反应过来,沈倾口中的“林母亲”,说的好像是……她? 第78章 白搭一千两,阳陵侯夫人气疯了 等等! 沈倾刚刚还说要把她之前好不容易送到庵子里的刘姨娘、全姨娘和庄姨娘都接回来?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当即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种专门给她添堵的事情,沈倾是真干得出来! 府中已经有三个年轻貌美且心思叵测的外室了,绝对不能再多三个旧怨多年的仇敌了。 阳陵侯夫人脸上的指责微微收敛了些许,不过还是佯装着严肃出声,“好了,母亲来母亲去的听的我头都要大了,此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了!” 林雪芙柔柔应了一声“是”,沈倾却是久久没有出声。 阳陵侯夫人不放心,看着沈倾的眼睛警告出声,“沈倾,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沈倾唇角微勾,敷衍着点了点头,不提就不提吧,她做就是了。 得到沈倾的回应,阳陵侯夫人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 几人窃窃私语间,一品官员的家眷们已经相继送完了贺礼,现在刚好轮到了尚书府。 阳陵侯夫人嘴角忍不住上扬,刚刚她送的那只镯子可是价值千两银子,还得到了皇后的亲口夸赞,相比之下,尚书夫人的发钗就显得逊色太多了。 然而,当尚书夫人从自己眼前走过的时候,阳陵侯夫人倏然发现,尚书夫人手中的礼盒,好像有点大? 她用来装镯子的锦盒才巴掌大小,可尚书夫人怀里的,竟然足有小臂长,谁家的发钗这么大个? 而且形状也不太对。 阳陵侯夫人心头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升起,那股预感在尚书夫人打开盒子的刹那瞬间凝实。 尚书夫人送的,根本就不是沈倾说的什么工匠大师亲手打造的发钗,而是一对绘有鸳鸯比翼图案的白玉瓶。 随即就听尚书夫人温雅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姜小姐,这对白玉瓶产自庆阳最有名的德兴玉器厂,由五位炼器大师不眠不休足足三天三夜制造而成,世间仅此一份,臣妇以此礼祝贺姜小姐及笄,也祝愿姜小姐与太子殿下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庆阳,聚集了大楚五分之四的玉器厂,而德兴玉器厂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产出每一件玉器,都是有价无市。 上个月的赏花宴之后,皇后选了尚书府的嫡女为太子侧妃,崔尚书激动不已,同尚书夫人商量了好一番,才敲定这份贺礼,为的就是在皇后和太子面前狠狠的长一次脸,为自己的女儿日后嫁入太子府铺路。 尚书夫人话落,上首四人皆是面带笑意,皇后眉眼间都是止不住的赞赏。 不得不说,尚书夫人的这份礼是真的送到了皇后的心坎上。 “尚书夫人准备的这件贺礼属实用心,想必崔小姐也定如尚书夫人一般蕙质兰心,本宫没有选错人。” 闻言,尚书夫人当即一喜,“皇后娘娘谬赞了。” 继皇后之后,太子楚凌修也赞赏出声,“尚书夫人有心了。” 见两人都对这份贺礼赞不绝口,尚书夫人才带着笑朝着席位走去。 路过阳陵侯夫人面前的时候,尚书夫人还挑衅一般的瞥了阳陵侯夫人一眼,将本就心情不是太好的阳陵侯夫人瞬间点燃。 “沈倾,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发钗呢,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鸳鸯比翼白玉瓶?” 阳陵侯夫人很清楚,论珍贵,自己的那只碧玉镯也不逞多让,只不过,若是论寓意的话,自己的那只玉镯就远远不及了。 沈倾朝着阳陵侯夫人看了过来,满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许是别家夫人的贺礼是发钗,我听混了吧。” 然而,一众官员夫人一圈贺礼送下来,却是连个发钗的影儿都没能看见,阳陵侯夫人心里更堵得慌了,忍不住低声质问出声,“沈倾,你就是故意诓骗我,对不对?” 镯子也送了,闷气也生了,可最后却是连一片水花都没能掀起来,不光阳陵侯夫人憋闷,此案件的最大受害者林雪芙更觉憋屈,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阳陵侯夫人死要面子,明明可以只亏损沈倾的一支发钗,却因为非要争那一口气而损失了一只价值千两的碧玉镯,这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吗! 于是林雪芙也学聪明了,以后再出门,说什么都不佩戴名贵首饰了,只有放在自己的小匣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沈倾整张脸上都写着敷衍,“许是我一时走神听错了,母亲就不要同我计较了吧。” 看着沈倾漫不经心的态度,阳陵侯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倾一句走神,她可是搭进去足足一千两啊!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沈倾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所以阳陵侯夫人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林雪芙朝着阳陵侯夫人的手腕上瞥了一眼,而后将目光收回不再多言。 及笄礼已经完成,贺礼也已经悉数送完,姜国公这才又出来说了两句客套话,同时宣布正式开宴。 仪式已经走完,皇后一行却是丝毫没有提前离场的意思,给足了姜璃看重。 皇后率先端起酒杯,嘴角挂着那抹雍容华贵的笑,“今日璃儿及笄,诸位亲来姜国公府观礼,姜家不甚感激,姜国公备下酒宴,只望诸位不要拘礼,畅饮而归。” 众人连忙齐呼“皇后千岁”。 待皇后说完,楚凌修才开口道,“今日除了璃儿及笄之外,孤还有一件喜事要宣布,五月二十,孤将与璃儿在太子府成婚,届时还请诸位一同前来观礼。” 众人先是一怔,而后连忙齐声开口,“恭贺太子殿下,恭贺姜小姐。” 直到将一系列的开场走完,皇后太子一行才起身离场。 沈倾坐在席上,斜对角便是平西侯府,此时的戚岁宁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不过眸光却是依旧时不时朝着陆晏那边瞥一眼,眼底的兴味愈发浓烈。 陆晏,是十五年来第一个敢拒绝她的男人,而这也就愈发激起了戚岁宁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沈倾兴致正浓的执起酒壶,就察觉到一道眸光扫过自己的肩头,转头看去,却是只瞧见了陆晏的半个侧身,不过沈倾很清楚是他。 换酒为茶,那道目光便再没有出现过了。 酒宴过半,场上众人便开始按捺不住相继悄然离席了。 沈倾看见的第一个,就是崔尚书府上的二公子崔承琰。 沈倾不由得微微诧异,所以楚清漪这是没走,两人又开始压制不住相思之情了? 想到这,沈倾其实有些疑惑,崔承琰的家世不低,楚清漪也已经及笄,既然心悦崔承琰,楚清漪为什么不找皇后为两人赐婚,而是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难不成,是还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 第79章 隐疾 想了好一会,沈倾都没能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索性也就不再费神。 此时屋中宾客已经离席近半,沈倾也觉得空气有些憋闷,暗暗朝着一旁还在上演“母慈媳孝”的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看了一眼后,也起身离席。 蝉衣就守在抚云堂门口,安静候在一旁瞧着堂内的动静,所以沈倾出来的瞬间蝉衣就注意到了,快步走到沈倾身边,“小姐怎么出来了?可是屋内太闷?” 沈倾点点头,带着蝉衣朝着一旁僻静处走去,穿过回廊,刚走到拐角处,就瞧见不远处一个丫头正带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朝着内院走去。 丫头脚步飞快,时不时还要朝着四周查看几眼,像是生怕有人注意到似的。 沈倾微微疑惑,姜国公府这是有人生病了?而看这模样,还隐隐有些像是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疾。 …… 与此同时,内院东边的某间院子里,屋门紧闭,云岚和一众宫婢守在院子各处,杜绝一切可能会出现的隐患。 屋内,皇后和太子楚凌修坐在上首,姜国公夫妇和姜璃坐在下首右侧,唯独不见楚清漪踪影。 几人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冷沉神色,引得屋内的氛围更加沉重了些。 许久之后,皇后才抬眸看向姜国公,“哥哥,清漪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姜国公点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公主那边我派了护院把守,不会出差错的。” 皇后这才放心了些许,只不过眉眼间的疲色却是掩都掩不住。 倏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皇后脸上升起几许恨意,冷声开口:“那个脏东西呢,死了没?” 皇后一向是雍容稳重的性子,不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鲜有失言之时,如今这般,无疑是真到了气头上。 听皇后提起那个人,姜国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不过还是如实答道:“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皇后娘娘可是想要见他?” 皇后沉默许久,脸上的恨意愈发浓重,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不必了。”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直到屋外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云岚的声音,“主子,张大夫到了。” 闻言,皇后和太子起身,待二人走到屏风后隐去身形,姜国公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张大夫背着药箱推门而入,一进来就赶紧跪倒在姜国公面前,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老爷”。 面色低垂,一点不敢瞥向不该看的东西,显然是个极懂规矩的。 对于张大夫的懂事,姜国公很是满意,“抬头说话。” 张大夫这才抬起头来,余光瞥见上首两盏还未撤去的茶盏,心头不由得微微惊颤,他又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了…… “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 因为怕节外生枝,所以在张大夫面前姜国公对楚清漪一直都是以姜国公府小姐称之的。 听姜国公说起楚清漪,张大夫神色一慌,额头上冒出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有些磕巴,“不……不太好。” 听此,姜国公的眉头瞬间凝起,不太好?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你直说便是!” 听到姜国公略带严厉的言语,张大夫更慌了,不过还是实话实说,“小姐的病情又严重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小姐这个病,目前小人还没听说过盛京哪个大夫能治!” 在姜国公的威压逼迫之下,张大夫终于承受不住,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姜国公当即心头一沉,威胁出声,“小姐的病,你若是还能继续治,我每月会将给你的银子再加一倍,若是不能……” 说到这,姜国公稍稍顿了顿,张大夫的整颗心都紧跟着提起,到姜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看病,最怕的就是这种时候。 就在张大夫以为自己就要小命不保的时候,姜国公终于继续出声:“若是不能,你便寻个日子离开盛京吧,不过我想你应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尾音微微拉长,姜国公警告的目光落在张大夫脸上,后者当即疯狂点头,“老爷放心,小人都明白,小人一定守口如瓶!” 张大夫的意思很明显,他选择后者。 姜国公收回目光,“下去吧。” 张大夫如蒙大赦,提起药箱连忙朝着屋门口走去,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 他决定了,一会回去就将铺子低价卖掉,然后带着一家老小连夜离开盛京,这个地方,他是说什么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张大夫离开后,皇后和楚凌修才从屏风后走出,脸上皆带着几许凝重。 楚凌修思考片刻,才看向皇后,“母后,如今清漪已经及笄,不若母后就向父皇提议为她议亲,也免得宫中人多眼杂,生出变故。” 皇后拧眉,有些犹豫,“可我总担心清漪的病情压制不住,若是被人知晓,怕是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楚凌修知道皇后的担忧,可如今楚清漪的病情越来越重,再继续住在宫里,早晚都会出问题。 “儿臣觉得,母后可以先同父皇商议此事,不过并不是下嫁,而是立府。” 身为皇室唯一的嫡公主,楚清漪是有单立府宅的权利的,只不过,需要得到皇帝的允许。 见皇后神情微动,楚凌修继续说道:“待到清漪顺利出宫,再将清漪身边都换成我们的心腹,无论是治病还是隐藏消息,就都容易多了。” 皇后面带踌躇,不置可否,“那依修儿之见,谁适合做清漪的驸马?” 楚凌修神色微沉,“若是以往,儿臣自然是想为清漪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的,不过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至于具体人选,待儿臣再细细筛选一番,再给母后送去。” 皇后点头应下,母子二人这才朝着门口走去,姜国公一家跟在身后。 临回宫之前,皇后看向姜璃,“璃儿,本宫和修儿就先回去了,清漪那边,你务必照看好。” 姜璃郑重应下,“姑母表哥放心,璃儿一定照顾好表姐。” 直到皇后和楚凌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姜国公一行才转身回府。 看着姜国公满脸的愁容,姜璃询问出声,“父亲有心事?” 姜国公看四下无人,才开口道:“你表姐这件事,始终都是我的一块心病,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那个逆……” 第80章 肯定不可能是陆世子啊! 说到这,姜国公猛地噤声,脸上恼恨一闪而过,片刻后才轻叹一声,开口道:“我是怕你姑母和表哥同姜家生了嫌隙。” 姜家荣耀多年,一共出过三个皇后,第一个入宫多年却始终无子,最终不得不扶植了别人的儿子当了皇帝;第二个则是真心交付帝王,却又因帝王后宫三千日日寡欢,虽然生下了嫡子,可那孩子却因为天生体弱,只活了短短五年便夭折了,没多久那位皇后也紧跟着薨逝了;最后一个,便是当今皇后姜令仪,终于生出了嫡子也顺利成了太子,却又出了这么一桩糟心事。 想至此,姜国公脸上的神色愈发沉重起来。 姜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姜国公,满脸认真,“父亲若是因为此事忧心,那就大可不必,表姐确实是因为姜家才到今天这步境地,可这并非父亲过错,姑母和表哥都是顾全大局之人,断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父亲。 若是父亲心中还过意不去,不妨为表姐多寻寻名医,让表姐早些好起来。” 姜国公夫人也跟着劝慰道,“璃儿说的没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因为当年之事记恨姜家,也不会应下璃儿和太子殿下的这桩亲事,如今辅佐太子殿下、治好公主身上的病症才是重中之重,老爷不必再忧思其他。” 姜国公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 另一边,沈倾眼见那丫头领着大夫进了内院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然而,一转头就对一双温情四溢的眸子。 沈倾当即一惊,待反应过来来人的身份之后,才嗔怪道:“你这人出现怎么悄无声息的?” 一旁同是惊魂未定的蝉衣认同点头,惹得陆晏身后的离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陆晏轻笑,“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两人又开始柔情蜜意,蝉衣很是自觉地走向一旁的入口处。 人多眼杂,她得帮沈倾好好看着才行。 沈倾带着陆晏朝着近处的竹林走了走,才将刚刚看到的情形同陆晏简单说了说。 听完,陆晏微微思索,“离泽同我说皇后和太子刚刚才离开,如今看来,怕是不仅仅是姜家的事情。” 沈倾凝眸,“如果是皇后和太子的话……没有传召太医,就是不能被皇帝所知的隐秘事了,难不成真的是谁生了隐疾?” 看着沈倾眸底一闪而过的心虚,陆晏没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就差说是不是太子不行了。” 沈倾耳尖一红,陆晏说的没错,刚刚她脑海中确实闪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转瞬之间就否决了,因为若是真的这般,太子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搬到姜国公府来,他的太子府岂不是更安全? 想到这,沈倾脑海中倏然灵光一闪! 太子有太子府,那楚清漪呢? 沈倾脑海中不由闪过之前楚清漪在冷宫和崔承琰偷情的画面。 不过倒是没有将这两件事串联起来,只好暂时作罢,“对了,之前兰美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陆晏拉着沈倾的手走向竹林深处,“那个香囊确实是虞嫔亲手缝制,但下毒之人并不是虞嫔,而是虞嫔身边的一个宫女,等我查到那个侍女头上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线索,再次中断。 而事情也很明显,虞嫔只是一个工具人,下毒者,另有其人。 沈倾没再说话,任由陆晏拉着自己的手,享受这只属于二人的片刻安宁。 “谁在那边!” 倏然,一道惊呼声响起,随即六七个人朝着这边快步走来,陆晏丝毫不慌,抱起沈倾,足尖轻点,从容不迫的离开现场。 待几人过来的时候,林中已经空无一人。 “没人啊,贺老四,你该不会是酒喝多了,看花眼了吧?” 贺文岳揉了揉眼睛,“不应该啊,我刚刚明明看见这有两个人影的,两人亲亲密密的,十有八九是在偷情!” 闻言,几人又朝着林子里走了走,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找乐子,这种野外抓鸳鸯的行动当然属于极品乐子。 然而,搜遍了大半个竹林,却是也没能找出半个人影来,看着一众兄弟愈发怀疑的目光,贺文岳抬手保证,“我发誓,我真看到人了,我若是说假话,就让我三哥这辈子都下不了床!这样总行了吧?” 因为双腿尽断至今仍卧病在床的贺文晟:??? 见贺文岳信誓旦旦,一众纨绔子弟才信了些,贺文岳一向同自家三哥贺文晟关系好,总不至于拿他开玩笑。 此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估计那人的武功不弱,这才让我们扑了个空,对了,贺老四,你看清那两人穿的什么颜色衣服没?” 贺文岳仔细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刚刚我就看到了一眼,男的身形挺高的,穿的好像是墨色的衣裳,至于那个女子,大半身形都被男的挡住了,我是真没看清。” 话落,当即就有人怪笑出声,“啧啧,身形高挑,墨色衣裳,满足这样条件的公子哥儿可不多啊,回去一看估计就能排除大半。” 贺文岳面带疑惑,“你确定一定是个公子哥,万一是个老头子呢……” 说到这,贺文岳倏然想起来了什么,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古怪,最后还是没忍住出了声,“我记得,你爹穿的好像就是墨色衣服,身高也符合……” 突然被质疑抓到自家亲爹给自己找后娘的王公子:??? 反应过来之后,王公子当即狠狠白了贺文岳一眼,“你放屁!我爹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是他有这心也没这力啊!” 众人:懂了。 重新回到宴席之后,一众纨绔公子悄悄凑到了一起,目光不断在场上众人身上扫过。 王公子说的不错,符合条件的人是真不多,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五个。 王公子开始悄悄点人,“平西侯府的戚小将军,兵部侍郎尤大人府上的二公子……监察御史秋大人家的小公子,贺老四,你看看哪个最像?” 贺文岳面带质疑,“你确定只看年轻的?我总觉得你在徇私,而且你爹的身体素质一看就十分不错。” 王公子没好气的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就认准我爹了是不是?他什么身体素质你还能比我清楚?” 贺文岳瞬间老实了,目光不断在几人身上扫过,同脑海中的记忆对比。 就在这时,有人倏然开口,“你们是不是把陆世子忘了?” 几人抬头朝着最前方看去,就见陆晏一袭墨色锦袍,高挑的身材即使坐着也尽显无遗,显然十分符合条件。 然而,却见几人满脸笃定齐齐低声开口:“想什么呢,肯定不可能是陆世子啊!” 第81章 釜底抽薪,阳陵侯夫妇傻眼了 提出陆晏也有嫌疑的光禄寺少卿家的裴二公子一脸疑惑,“为什么?” 对陆晏的“娇弱”倍感嫌弃的贺文岳率先为陆晏发声,“你前些日子不在盛京所以不知道,那陆世子可谓是我见过的最娇弱的男人了,就上次我去逛花楼,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就撞上了陆世子的马车,我腿上划了那么大一条口子,我才只叫了一小会,你猜陆世子怎么着?不过是一块豆粒大的擦伤,他竟然直接找我们府上去了,我爹可是赔了足足一千八百两银子啊!后来我爹气得不行,更是又给了我一顿好打,现在光是想想我都小腿肚子哆嗦。” 裴二公子满脸质疑,“你确定陆世子不是故意的?” 贺文岳一脸看神经病模样的神情瞅着他,“你脑子没问题吧,大费周章就为了去我家讹那一千八百两?靖安王府的茅厕怕是都比这值钱吧?” 陆晏是谁?那可是靖安王府的独苗苗! 贺文岳话音刚落,工部侍郎家的姚三公子当即就应和出声,“贺老四说的没错,陆世子身家少说也有百万两,眼界不可能这么小。” 王公子为表自己的赞同,更是举了个十分贴切的例子,“这么和你说吧,我宁愿相信刚刚贺老四看见的那个人是我爹,都不相信那是陆世子。” 姚三公子狠狠点头,压低了声音开口,“不说武功,就陆世子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能抱得起来姑娘?还跑得飞快?扯淡吧。” 贺文岳十分认同,并再次发誓,“这要是真的,我直接把面前这桌子吃了!” 裴二公子:“……” 几人嘀咕半天,也没能嘀咕出个结果来,索性直接抛之脑后,各回各家。 …… 阳陵侯府门口。 下了马车,折腾了大半日的沈倾刚想朝着听澜院走去,就听阳陵侯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倾,跟我到齐福堂,我有话问你。” 沈倾转头,就见阳陵侯夫人面带怒意,不过碍于还在人前,并没有直接发作。 沈倾唇角微勾,应了一声“好”。 去齐福堂的路上,阳陵侯夫人都在同林雪芙说说笑笑,很明显是在刻意忽视沈倾。 却不想,沈倾不仅没有一点吃味的意思,反而还乐得自在。 见状,阳陵侯夫人只觉得心里堵着那股气更加浓郁了。 齐福堂。 阳陵侯夫人唤了张妈妈去把阳陵侯请过来,自己则是拉着林雪芙坐在了上首。 沈倾瞥了二人一眼,径直朝着与阳陵侯夫人齐平的位置走去。 阳陵侯夫人当即就怒了,“你在干什么?这是你父亲的位置!” 沈倾眉眼含笑,目光看向阳陵侯夫人身侧的林雪芙,“母亲这话说的,身为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我总不能坐在一个妾室下首吧,这成何体统?” 阳陵侯夫人眸色微凉,“这点小事你也要争?” 沈倾笑了,“母亲这话就错了,我为妻,林姨娘为妾,尊卑有别本就该如此,何谓争与不争?” 话落,径直在与阳陵侯夫人齐平的位置坐下。 见状,蝉衣连忙上前,为沈倾倒了一杯茶。 林雪芙一个妾室都有茶喝,她家小姐没有这像个什么话! 见沈倾竟然真的敢坐,阳陵侯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厉声呵斥:“沈倾!我为婆你为媳,你竟敢与我坐在同一位置,你的教养呢?你的规矩呢!” 沈倾面带无奈,“母亲这话说得倒也是没错,但母亲偏爱林姨娘,非要纵着她逾越,我没办法,只能坐在这唯一一个在林姨娘上头的位置了。 毕竟母亲尊我一级是礼数不假,可我高林姨娘一级也是不争的事实。” 阳陵侯夫人气的面色铁青,她自是知道沈倾说的没错,可让她就这么让步,她也不甘心,毕竟她今日的一方面目的本就是给沈倾施压。 毫无疑问,三人陷入僵持。 阳陵侯过来的时候,就见三人呈一个极奇怪的阵型在对峙,阳陵侯夫人和沈倾坐在上首,林雪芙坐在阳陵侯夫人的侧下方……等等!沈倾把他的位置抢了,那他坐哪? 想至此,心情本来还十分不错的阳陵侯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满脸不善的开口道:“沈倾,你堂而皇之的坐在我的位置,是想要造反吗!” 沈倾纹丝不动,“造反不至于,不过倒是想请父亲为我主持一下公道。” 阳陵侯轻嘲反问,“你都敢坐在我的位置上了,还需要我给你主持公道?” 沈倾笑笑,“父亲这公道主持了,我自然也就起了。” 阳陵侯站的笔直,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沈倾,不应也不拒绝,于是屋内的氛围便愈发诡异了些。 片刻之后,阳陵侯隐隐觉得腿有些酸,可目光扫过四周,位置是不少,就是没有适合他的。 堂堂侯爷,坐在自家儿媳妇的下首,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心头怒意泛滥,阳陵侯再也忍耐不住,朝着门外看去,“来人,把沈倾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给我拉下来!” 阳陵侯周身怒意升腾,他决定了,今天说什么也要给沈倾立一立规矩,否则以后这阳陵侯真就是沈倾一人的天下了。 见两个粗犷护院朝着沈倾走来,蝉衣微微上前几分护在沈倾身前,唇瓣紧抿,双眸冷冷盯着两人,心里对于阳陵侯夫妇的所作所为更加不齿了些。 林雪芙都已经踩到沈倾头上了,阳陵侯夫妇却是视若不见,到了沈倾这里就是条条框框一项又一项。 这阳陵侯府,未免欺人太甚! 与此同时,沈倾清冽轻缓的嗓音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都是出自城东春水巷的教武坊吧?” 话音落下,两个护院皆是神色一怔,不知道沈倾想要说什么。 阳陵侯懒得看沈倾装模作样,再次下令,“不必管她,将她给我擒了,今天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她!” 阳陵侯府的护院都是从外面雇佣来的,归阳陵侯直接掌控,所以阳陵侯是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沈倾策反。 至于沈奕安之前的警告……阳陵侯也不怕,毕竟他也不会对沈倾做什么,不过就是言语教训一番挫挫她的锐气罢了。 因为知道沈奕安是什么脾气,所以阳陵侯是说什么也不会留下话柄的。 见阳陵侯终于出手,阳陵侯夫人总算是舒心了些,林雪芙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沈倾的后手太多了,总是会不经意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在阳陵侯以为这次绝对万无一失的时候,就听沈倾再次出声,“两位,出手之前,我劝你们还是先确认一下,教武坊现在真正的主子是谁。” 沈倾话音落下,蝉衣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来,上面的官印清晰又耀眼,让阳陵侯夫妇顿觉眼睛生疼。 所以……教武坊是沈倾的? 第82章 冒充身份,拒不认错 在一个多月前刚同穆家对上的时候,沈倾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便暗中查了一众护院的名册,而后又让蝉衣给绫衣传信,将涉及到的一众护院雇佣势力都买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更换东家和主事,只将地契攥在了手里。 为的,就是今天。 这下不仅是阳陵侯夫妇,就连两个护院都懵了,东家什么时候换人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林雪芙眉头狠狠蹙起,果然,又是这样的结果! 每次阳陵侯夫妇信誓旦旦可以把沈倾拿捏的时候,就一定会生出变故来,这下更是省事,就连最后一点阳陵侯府的势力,都成沈倾的了。 林雪芙心头不由得有些烦躁,这日子算是越来越难过了。 沉默好一会,阳陵侯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沈倾拿捏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手下的护院可不止出自教武坊一家,当即又有了底气。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再次唤人,沈倾便先他一步出了声:“父亲不必折腾了,除了教武坊,聚英坊和崇武楼的地契也在我手上。” 没给阳陵侯质疑的机会,蝉衣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地契,还专门走到阳陵侯面前,让他看清楚。 阳陵侯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当初怕只从一家雇佣护院会出问题,于是他便精挑细选了三家,每家一百人,相互制衡。 事实证明,阳陵侯的想法十分不错,只不过,没什么大用。 没办法,沈倾实在是太有钱了,这显然不在阳陵侯的预料之内。 阳陵侯看着沈倾的面容,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倾没回应,而是看向阳陵侯夫人身侧的林雪芙,眉眼间带着几许戏谑,“不知现在林姨娘认准自己的位置了没?” 林雪芙唇瓣紧抿,难堪起身,这次,阳陵侯夫人倒是没有再拦。 林雪芙刚准备走到下首的位置坐下,便听沈倾出声道:“妾同奴,林姨娘就不必坐了。” 说完,沈倾从上首的位置起身,走到林雪芙身旁落了座。 林雪芙眉眼冷凝,却是没敢再有所动作。 沈倾这才看向阳陵侯,笑意盈盈,“父亲,还请上座吧。” 阳陵侯袖中手指紧攥成拳,只觉得无比憋屈,转身就想离开,却听沈倾开口道,“身为阳陵侯府的当家之人,公道还没主持,父亲怎么能走呢?” 下一瞬,阳陵侯就见刚刚还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护卫当场倒戈,拦在自己身前。 阳陵侯喉咙一哽,踌躇片刻还是十分明智的转身朝着上首走去。 坐了一会见还没人给自己倒茶,当即怒声开口:“一个个都瞎了是不是,不知道倒茶吗?” 门口守着的小丫头脸色一白,连忙上前,却被蝉衣拦住。 沈倾看向身侧的林雪芙,“林姨娘,去给父亲倒茶。” 林雪芙神情僵住,她是妾,又不是奴才,端茶倒水的活计哪轮得到她! 见林雪芙久久不动,沈倾也不催,就这么看着她。 最终,林雪芙还是败下阵来,红着眼眶走到阳陵侯身前,满心屈辱的为阳陵侯倒茶。 倒茶这样的活儿,林雪芙不是没干过,反之,之前还是表小姐的时候,为了得阳陵侯夫妇欢心,林雪芙还经常为二人端茶倒水,可现在不一样啊,沈倾这分明就是在折辱她! 见林雪芙眸中含泪的委屈模样,阳陵侯夫人满心不忍,想要帮她一把,却被林雪芙眼神制止。 她很清楚,以沈倾的脾气,一旦阳陵侯夫人出言阻止,沈倾一定会变本加厉的继续折辱她。 见林雪芙倒完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侧,沈倾才抬眸出声,“今日这般,是为了让林姨娘认清自己的身份,所谓妾室,不过就是地位高一点的奴才,妄想当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雪芙双眼通红,不过还是回应出声:“少夫人教训的是,雪芙记住了。” 阳陵侯不想再看沈倾趾高气扬的模样,打断她对林雪芙的敲打,“沈倾,你刚刚说想让我为你主持公道,不知有何委屈?” 沈倾看向阳陵侯,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今日母亲带了林姨娘去姜国公府赴宴……” 沈倾还没说完,阳陵侯夫人便冷声打断,“今日雪芙是以我娘家侄女的身份赴宴的,你不要妄想借此由头为难她!” 沈倾笑笑,接下阳陵侯夫人的话茬,“那母亲又为何让林姨娘以我的身份行事?” 阳陵侯夫人蹙眉,满脸不耐,“沈倾,我都已经同你说过了,雪芙虽为妾,但也是我们阳陵侯府堂堂正正娶进门来的,我唤一句儿媳妇怎么了?” 沈倾用她的理论回怼回去,“既然母亲这般说,那下个月太子同姜家小姐的婚事我便与秋姨娘一起去了,反正都是我的母亲,哪个去都无妨。” 阳陵侯夫人当即怒了,“你是疯了不成?秋姨娘不过一个妾室,哪有资格去参加太子的成婚礼?” 沈倾满脸质疑,“同是妾室,林姨娘母亲就认她是儿媳妇,秋姨娘却被母亲踩到尘埃,母亲行事这般偏颇,实非一个侯爷夫人该有的格局。” 被沈倾抓住把柄,阳陵侯夫人当即恼羞成怒,“沈倾,你放肆!” 阳陵侯紧接着出声:“沈倾,她是你母亲,就算行事稍有偏颇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沈倾神色未变,“这般说来,父亲也是觉得母亲有错了?” 话落,不等阳陵侯回应,沈倾继续开口:“父亲觉得,母亲只是单纯偏心林姨娘一些,也无伤大雅,然而事实却是,我不仅是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还是宜宁侯府的嫡长女,一言一行不仅代表阳陵侯府,还代表沈家,林姨娘这般冒充我的身份,若是行事稍有差池,所造成的后果父亲可有想过?” 闻言,阳陵侯闭口不言,显然也隐约觉得沈倾说的有些道理。 然而,阳陵侯夫人可不准备让林雪芙担下这莫须有的过错,“够了!不过就是一个虚名而已,哪来的什么后果,你不必在这小题大做,若是真有什么所谓的后果,我替雪芙担着!” 阳陵侯夫人说的大义凛然,沈倾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轻嗤出声:“希望事情闹大时,母亲还能有这般底气。” 看着沈倾笃定的神情,阳陵侯夫人不知怎的倏然有些心慌,不过还是硬气开口:“我林襄兰行事,一向说一不二!” 第83章 为自己主持公道 见沈倾没再说话,阳陵侯夫人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威势震慑住了,眸中得意一闪而过。 怕沈倾再在这个由头上生事,阳陵侯夫人连忙转移了话题,“沈倾,我且问你,今日去姜国公府赴宴,你为何没有提前准备好贺礼,害得我阳陵侯府险些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闻言,阳陵侯当即心头一震,满脸诧异的看向阳陵侯夫人,“还有这种事?” 阳陵侯夫人重重点头,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宴会情形细细描绘了一遍,还不忘暗中添油加醋一番,阳陵侯听的是眉头愈发蹙起。 沈倾一个没忍住倏地就笑出了声,阳陵侯夫人当即怒斥:“你笑什么?” 沈倾直言开口:“母亲讲故事属实生动,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不及您十之一二。” 阳陵侯夫人狠狠拍了拍桌子,眸中怒火翻腾,“混账!竟敢拿那种贱民同我比较,我看你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话落,就想唤张妈妈教训沈倾,抬眼间却瞥见在门口处守着的两个教武坊护院,当即便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阳陵侯在沈倾面前都没能讨了好,她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终归是夫妻多年,阳陵侯一眼就看出了阳陵侯夫人眼底的憋闷,接过话茬,厉声开口:“沈倾,贺礼一事,你作何解释?” 相比于沈倾和阳陵侯夫人之间的矛盾,阳陵侯显然还是更在意阳陵侯府的脸面,哪怕这东西早就已经丢的所剩无几。 沈倾的说辞丝毫未变,“父亲莫不是忘了,账上早就没钱了,别说贺礼,就连下个月的月钱和吃喝都是问题,说起来,府上会到如今这般境地,父亲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话风转到自己身上,阳陵侯当即反问出声:“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倾瞥了阳陵侯夫人一眼,而后轻叹出声:“若不是父亲将几个姨娘养在外头,我又何必大张旗鼓将几人接回,费了足足四千两银子,致使账上至今分文不剩不说还倒欠银子……” 果不其然,听沈倾提起那三个姨娘,阳陵侯夫人当即狠狠剜了阳陵侯一眼。 阳陵侯满心不悦,却也懒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计较。 怪丢人的。 说到这,沈倾看向二人,又提醒一遍,“对了,父亲母亲莫忘了,账上还欠我一万两银子,待以后有了,可别忘了还给我。” 阳陵侯眼底划过一抹难堪,沈倾这话,是怕他拖欠她的银子不成? 不过倒是也没有反驳,因为那一万两能不能还上,什么时候能还上,阳陵侯也不知道,或者说,他就没打算还,和阳陵侯夫人一样,他也觉得,沈倾既然已经嫁过来了,那所有身家就都是阳陵侯府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 阳陵侯夫人满脸憋屈,咬唇忍耐片刻,还是没忍住质问出声:“当初我管账的时候不说能有多少盈余,但也不至于入不敷出还倒欠银子,你这个当家主母到底是怎么当的?” 沈倾音调如常,“许是我能力有限,不若母亲继续管着?” 阳陵侯夫人当即就不说话了,这堆烂摊子她可不会接! 阳陵侯懒得听两人再吵,严声制止:“够了!一天天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不过就是些银子罢了,沈倾,你先拿你的嫁妆垫上,待到年末商铺田地的银子下来,再拿回去便是。” 阳陵侯知道沈倾口齿伶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明意图。 沈倾唇角微扬,脸上却不见一丝担心神色,“父亲这是准备不顾礼法想强拿我的嫁妆贴补侯府了?” 阳陵侯纠正她的错处,“不是拿,是借!我说了,待年底铺子的盈利下来,你再拿回去便是。” 沈倾满脸的不赞同,“父亲,侯府名下的八间商铺,一年下来盈利统共不过一万两出头,堪堪够还之前的亏空,若是再借……怕是就无异于空手套白狼了吧?” 被沈倾戳破心底算计,阳陵侯当即恼羞成怒,狠狠一拍桌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堂堂阳陵侯,难道还会算计你不成?” 沈倾应声:“我没有这个意思。” 阳陵侯紧逼不放:“那这银子你借还是不借?” 沈倾神情笃定,似没有一丝退让余地,“不借。” 阳陵侯顿时气血上涌,却一时间奈何沈倾不得,他总不能强抢吧?那像什么话! 回绝阳陵侯之后,沈倾转回之前的话题,“父亲,林姨娘冒充我身份一事,父亲准备怎么处置?” 再次被提名的林雪芙心头一跳,沈倾怎么还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悄悄看向阳陵侯,就见他面色冷沉,看向沈倾的神情里也满是厌烦,“什么冒充不冒充的,不过就是那几个夫人一时误会认错了罢了,你未免也太过斤斤计较了些!” 说完,还觉得不很解气,继续斥责道:“你好歹也是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却是没有一点格局,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看我们阳陵侯府的笑话?” 见阳陵侯还准备再说话,沈倾先一步开口,“若是我同意再借账上一万两银子呢?” 阳陵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倏然消弭,如果沈倾决定再给阳陵侯府一万两银子的话……那性质自然就截然不同了! 阳陵侯眼底顿时升起一抹亮光,话锋徒转,“你虽然是夸大其词了些,但也不全无道理,这事确实是雪芙的错,不过到底还是一家人,就让她好好反省几日便算了,你意下如何?” 虽然一万两银子很诱人,但阳陵侯对林雪芙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到底是自己当做亲女儿护着长大的,阳陵侯还是不舍得责罚她。 沈倾却是倏然一笑,“罢了,这银子不借也罢。” 阳陵侯脸上好不容易绽出来的那点笑瞬间凝在了脸上,“沈倾,你耍我?” 沈倾没再理他,看向身侧的林雪芙,“林姨娘逾越犯上,冒充我身份在先,不顾礼数企图压我一头在后,所以我罚林姨娘禁足一月,抄录女训、家规各百遍,林姨娘可有异议?” 林雪芙脸色一白,连忙看向上首的阳陵侯夫妇求救。 阳陵侯夫人最先坐不住,“沈倾,你又在闹什么?又是禁足又是抄录女训家规,你是想逼死她么!” 阳陵侯立场再变,“沈倾,我和你母亲都没有惩罚雪芙的意思,你却擅作主张,是想越俎代庖吗!” 沈倾看向两人,神情微凉,“我沈倾既是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又是宜宁侯府的嫡出小姐,自然不会任由他人恣意欺凌,今日这公道既然父亲母亲不能为我主持,那我便自己为自己主持。” 第84章 陆世子不行? 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看着虽然坐在下首但丝毫没有处于下风之势的沈倾,阳陵侯夫妇皆是心神一怔。 眼前的沈倾,坚韧又耀眼,让他们忍不住想要折服,两人眉头蹙起,目光在沈倾身上打量许久,却是找不出半点曾经那个只会隐忍退让的沈倾的影子。 见众人都没有意见,沈倾看向门口的两个护院,“将林姨娘带回芙云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阳陵侯夫人瞬间回神,“沈倾,你敢!” 沈倾却是看都没再看一眼,命令出声:“动手。” 见两个护院朝自己走来,林雪芙以往的娇弱柔婉也撑不下去了,连忙朝着上首的阳陵侯夫妇求救,“姑父姑母,救我!” 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沈倾无视,阳陵侯脸上阴云翻涌,眉宇间戾气泛起,“沈倾!我命令你,放了雪芙!” 阳陵侯自以为自己才是阳陵侯府最大的主子,却不想沈倾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两个护院便将林雪芙强势带了下去,动作粗鲁却干脆。 阳陵侯双眸死死盯着沈倾,拿起一旁的茶盏便朝沈倾面门直接扔了过去。 不用沈倾闪避,便有另外的护院上前为沈倾拦下朝她袭来的茶盏。 生怕沈倾受到伤害,护院用力不小,茶盏飞行方向徒然逆转,径直朝着阳陵侯的方向飞去。 感受着紧贴着耳边划过的茶盏,细微的破空声在阳陵侯脑海中无限放大,脸色也不受控制的瞬间惨白一片。 就差一点……那茶盏就砸到他头上了! 平复许久之后,阳陵侯才怒喝出声:“沈倾!你放肆!” 阳陵侯夫人也是心口一滞,见阳陵侯无事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朝沈倾发难,“沈倾,你这是想公然谋害公爹吗!” 沈倾只是淡淡看了两人一眼,“父亲的脾气愈发大了,若是再压不住便唤府医过来诊治一下吧。” 说完,带着蝉衣转身离去。 没意思,整个阳陵侯府都攥在她手里了,阳陵侯夫妇除了能吼两嗓子,也没什么别的招数了。 阳陵侯心头怒火戛然而止,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他有病? …… 阳陵侯府硝烟弥漫,盛京城中同样是战火纷飞。 盛京的大街小巷中各式传言四处弥漫,且一个赛一个的劲爆。 城东乌云巷。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姜国公家的嫡小姐及笄,阳陵侯夫人竟然公然带着儿子的妾室赴宴,还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儿媳妇,把宠妾灭妻这般放到明面上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话落,当即有人质疑,“真的假的?我记得那些大家官员最怕的不就是家风不正吗?把宠妾灭妻放到明面上,脑子是进水了么?” “谁知道呢,那些大家世族的作风,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看得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倏然插入,“对了,我之前还听我二姨家的表妹说,上个月阳陵侯府一家还用正妻礼制迎了一个小妾进门呢,叫什么来呢……对,林姨娘!” “什么?林姨娘,那就是她了!怪不得敢公然带着出面呢,敢情是之前就有前科。” “这般说来,那宜宁侯府的沈家小姐也怪可怜的……” 城西菜市场。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姜家小姐的及笄宴上,太仆寺卿王大人竟然在小竹林里与女子偷情,刺激的嘞!” 太仆寺卿王大人,也就是王公子口中那身体素质已经不行的亲爹。 话音刚落,质疑声便紧接着响起:“你开玩笑呢?我记得王大人可是就快五十岁了,你确定还能干那事?” “万一人家宝刀未老呢?” “也有可能是虽然人不行了,但就是想体验一把偷情的刺激,别说,如果不是怕我家婆娘拿刀砍死我,我也想试试……” 城南蕉花巷。 “你们听说了吗,靖安王府那唯一的独苗苗陆世子,竟然是个……” 说到这,那人连忙顿了顿,扫了一眼四周,才继续低声说道:“陆世子不行。” 闻言,周围几人当即满脸震惊,“你从哪听说的,谣言吧?” 那人信誓旦旦,“不可能,你们信我,我在靖安王府有亲戚。我亲戚说了,陆世子回到侯府已经一个月了,身边别说女人,就连母蚊子都没有一只!” “万一陆世子心有所属,为人家姑娘守节呢?” “扯什么淡呢,陆世子都十八岁了,心有所属还不成亲,总不能是看上哪家公子的娇妻了吧?肯定是不行。” 最后还是亲戚户为众人解惑,“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陆世子就是不行,一个月来靖安王府后门里林林总总都进了十几个大夫了,都是盛京中赫赫有名的男疾圣手。” 话落,当即有人一脸同情,“这下靖安王府算是完了,就一根独苗还是个结不了果的。” …… 沈倾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蝉衣将城中流言一一汇报给沈倾,一开始,沈倾还没什么大反应,毕竟阳陵侯府一事还是她推波助澜的,可却是越听越不对劲…… 陆晏的流言,如果沈倾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陆晏自己传出去的,为的杜绝那些官家小姐的心思,防止戚岁宁事件再次出现。 不得不说,陆晏对自己是真的够狠。 至于最后一个,到底是什么鬼,沈倾是真没搞明白。 王大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快五十岁了吧,一把年纪还有这种癖好? 啧,别说,贵族圈是真挺乱的。 无故替陆晏沈倾挡枪还要被当事人调侃的王大人: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让我晚节不保,你们还是个人吗? 没等沈倾再往下想,门外就传来海棠的声音,“少夫人,公子来了。” 穆子谦?他来干嘛? “让他进来吧。” 穆子谦是被小厮抬着进来的,靠着那个已经相伴了足足一个多月的肩舆。 无视穆子谦怒火满腔的模样,沈倾拿起一颗蝉衣剥好的葡萄粒,悠闲出声:“你不好好养病,往我这跑干嘛,难不成是腿快好了?” 穆子谦双眸瞪圆。 腿快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还想再给他打断?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平复了好一会,穆子谦才直明来意,“我今日过来,是为了雪芙一事。” 见沈倾面上波澜不惊,穆子谦补充道:“当然,也是为了你。” 沈倾这下是真惊讶了,“为了我?” 除了提供自己的两条好腿,穆子谦还能为她做什么? 第85章 身残志坚,为爱献身 穆子谦点头,“对。” 话落,看向沈倾手边的茶盏,然而看了半响,沈倾却是没有一丝给他倒茶的意思。 穆子谦眉头蹙了蹙,只能主动提醒道:“先给我倒杯茶。” 今日天气炎热,他来的路上又耗费了不少时间,如今嗓子渴的厉害。 沈倾眉眼微抬,“怎么,话还没说,先喝茶?” 穆子谦:? 这什么话,正常的待客之道不都是先喝茶再说话吗? 不等穆子谦开口,沈倾已经让蝉衣给他送了杯茶过去,她倒是很想听听,穆子谦能为她做什么。 温凉的茶水入喉,穆子谦总算是好受了些,让小厮把自己再抬近沈倾一些,口吻中带着浓浓的指责,“今天齐福堂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属实太过分了!” 沈倾轻笑一声,“然后呢?” 一拳打在棉花上,穆子谦剩下的指责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深吸了一口气,穆子谦才想起今天的来意,“沈倾,之前我同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倾神情一顿,“什么话?” 穆子谦唇角微抿,眼底闪过一抹挣扎,“我上个月说的,给你一个孩子,你不许再为难雪芙,也不能再在穆家兴风作浪。” 两个月的时间不到,沈倾便已经将整个穆家把控在了手里,且愈发嚣张起来,偏生沈奕安又是个不讲道理的,所以制止沈倾的任务便交到了他的头上。 想到刚刚来之前阳陵侯同自己说的话,穆子谦不由得心头微沉,如果不是阳陵侯府还需要沈倾来做这根联系宜宁侯府的桥梁,他又何必这般牺牲。 不过转念一想,这孩子早晚都是要给沈倾的,早些完成了他也好早些同沈倾划清界限,心里瞬间便好受了些。 沈倾看着他的脸,满脸错愕,“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 瞥见沈倾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穆子谦脸色难看,言辞也倏然尖锐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是我非要同你行夫妻之事吧?你别忘了,正妻三年无所出,可是要受到世人诟病的,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名声,你以为我愿意碰你?” 沈倾嗤笑一声,刚想回击,目光倏然扫过穆子谦绑着竹片的双腿,反击的话重新吞回肚中,换上几许疑惑,“你确定……你现在能行?” 男人尊严被挑衅,穆子谦当即恼羞成怒,“沈倾!你简直不知羞耻!” 沈倾蹙眉,这话不是他自己刚说的? 冷静片刻之后,穆子谦还是别扭出声,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勉强,“只要你答应,从今天开始我就留在你房里。” 见沈倾开始思考,穆子谦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几分,他就知道,沈倾这些时日做出的种种都是因为心头吃味,只要他稍稍放软态度,沈倾就会乖乖就范。 脑海中闪过刚刚林雪芙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穆子谦神色微凉,到底还是便宜沈倾了。 沉默半响之后,沈倾终于出声,黑亮眸子中还带着几许敬佩,“三公子哪怕双腿尽断,依旧想着以身体换心上人安然,这般身残志坚,为爱献身的精神,沈倾属实佩服。” 听到“以身体换”这四个敏感字眼,穆子谦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去,沈倾这是把他当做外头小馆馆里的那些脏东西了吗? 穆子谦刚想发怒,就听沈倾先一步开口道:“既然三公子这般大义,不若今晚就到南风馆挂个牌子,额外赚些银子也好填补一下账上空缺。 我相信以三公子的容貌和才情,挂个头牌问题还是不大的。” 穆子谦虽然私底下混账了些,但到底是穆家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嫡公子,文雅之事还是通晓的,不然也不会被盛京众人奉为翩翩公子。 只不过,这名头还能维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而南风馆,则是盛京中最负盛名的小馆馆。 沈倾每说一句,穆子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待沈倾说完,穆子谦脸上的神情已经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 “沈倾!你竟敢拿南风馆里那些腌臜东西来同我比较,你简直是疯了!” 沈倾无辜一笑,“不是三公子先把自己明码标价的吗?” 以与正室同房为筹码,换一个妾室半生安稳,沈倾属实有些怀疑,穆子谦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穆子谦脸色阴沉,却见沈倾已经起身,临走时只留下一句,“三公子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沈倾就算真的想要孩子,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选择三公子。” 闻言,穆子谦脸上如同凝结了一层冰霜,冷的吓人,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竟然这般看不上自己? 还饥不择食?穆子谦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真的有这么差吗? …… 穆子谦回到芙云阁的时候,整张脸依旧是冷的,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是被沈倾气的。 活了十七年,穆子谦就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青楼小馆,那种东西给他提鞋他都嫌脏,沈倾竟然敢把他比作那种东西…… 越想越气,穆子谦本想去找林雪芙倾诉一番,可刚进院子,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林雪芙歇斯底里的骂声,“凭什么!凭什么她沈倾天生就高人一等,凭什么我就只能任由她欺辱!”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秋蕊的劝慰声跟着响起,“奴婢知道小姐委屈,可为今之际,我们只能忍耐……” 秋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雪芙冷声打断,“忍耐?又是忍耐,我都已经忍耐了十六年了,我忍不了了!” 穆子谦的神色僵住,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里面真的是平日里在他面前一向温声细语的林雪芙。 穆子谦本想让小厮转身回他的鸿雁堂,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抬我进去”。 几个小厮愣了愣,还是选择听从穆子谦的指令朝前走去。 随着距离门口越来越近,里面的骂声也愈发清晰起来,“什么宜宁侯府的嫡小姐,不过就是个娘家不喜婆家厌恶的可怜虫罢了,表哥更是对她弃如敝履,这样的人,凭什么占着阳陵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字字句句,似尖刃一般接连刺在穆子谦的心脏上。 穆子谦紧抿着唇瓣,心头复杂不已。 他想推开门看清里面的情形,好安慰自己只是一场误会,又怕心头多年的月光蒙上阴霾。 就在穆子谦犹豫之际,抬着肩舆走在最前头的小厮直接推开了屋门,将穆子谦的满腔犹豫悉数吹散。 “不过就是一个贱人罢了,凭什么几次三番……” 林雪芙的话还没说完,倏见大片光亮闯进屋内。 第86章 以退为进,白日欢好 林雪芙转头,就见肩舆之上的穆子谦定定看着自己,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失望。 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下意识出声:“表哥……” 穆子谦示意小厮将自己抬到林雪芙面前,然后将一众小厮和秋蕊都赶了出去,待到屋内只剩下两人,穆子谦才沉吟出声,“为什么?” 虽然这话说的毫无厘头,但林雪芙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大脑还未想出对策,眸中眼泪便已经顺着脸颊快速滑落。 泪珠滑至颊边,而后滚落在地,在地面上晕染成花。 挚爱落泪,穆子谦眼底当即划过一抹心疼,嘴唇嗫嚅片刻,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他想先让林雪芙给他一个解释。 见此情景,林雪芙心头便再明白不过,今日这一出,怕是不好蒙混过去。 心头不由得更加怨恨起来,如果不是沈倾做的太过分,她又怎会这般失了理智被穆子谦抓个正着。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安抚好穆子谦。 就见林雪芙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现在,表哥应该开始厌恶我了吧?” 不等穆子谦回应,林雪芙继续自顾自的出声:“这些年,我一直装作乖顺懂事的模样,久而久之,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原本的模样……直到今日,少夫人以正妻的名义惩罚我,折辱我,我才知道,我也会难受。”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林雪芙满是悲凉的声音响起:“表哥,你一定不知道,从六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我就开始仰慕你了。 那时候我总是在想,表哥那般出色又俊朗的公子,一定要才情和容貌都极为出众的小姐才能配得上的吧? 为了成为那样的人,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练习琴棋书画,只为了和你之间的差距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以我这样的出身,哪怕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你妻子的,能成为你的妾室,我已经很知足了。 然而,我忘了,人都是自私的,看着你一次次踏入少夫人院中,看着你主动提及要和她生一个孩子,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也有少夫人那样显贵的身份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和你并肩站在人前,而不是只能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说到最后,林雪芙已经泣不成声,穆子谦也不禁红了眼眶。 最后,林雪芙决绝的转过身,对穆子谦下了逐客令,“表哥,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这样阴毒自私的我,根本配不上清风霁月一般的你。” 穆子谦想要上前将林雪芙拥入怀中,奈何双腿受限,只能唤小厮进来。 闻言,林雪芙心跳当即断了一拍,心中不由惊慌:竟然这般都留不住穆子谦吗? 却听穆子谦只是唤小厮将自己抬到了床上,而后又将几人赶了出去。 待屋内再次剩下两人,穆子谦才满脸心疼的开口道,“芙儿,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些年,委屈你了。” 林雪芙惊喜抬头,眼底是掩不住的希冀亮光,而这也愈发加重了穆子谦心底的愧疚。 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发现林雪芙独自承受的压力,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般。 “芙儿,过来。” 穆子谦柔声轻唤,林雪芙眼含期待,却是踌躇在原地不敢上前。 穆子谦耐心极了,就这么含情脉脉的望着林雪芙,眉眼间缱绻蔓延。 林雪芙迟疑许久,仿佛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走到穆子谦身侧,小心翼翼的询问,“表哥,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穆子谦一把将她拉过,林雪芙很是小心的避开了他的断腿。 穆子谦将她拢到怀里,声音柔缓,“芙儿,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姑娘,对于你,我只有满心的欢喜,怎么会讨厌呢,刚刚,是我的不对,让你伤心了。” 林雪芙欣喜抬头,双眸湿润宛若惊慌小鹿,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的穆子谦喉咙一紧,随即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林雪芙故作矜持的朝后躲了躲,才伸手环住穆子谦的腰。 察觉到穆子谦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林雪芙下意识嘤咛出声,随即担忧出声“表哥,你的腿……” 穆子谦微喘着粗气,“无妨,一会你注意些就好,趁着时候还早,我们再抓紧时间要个孩子。” 屋外。 听着屋内愈发高亢的呻吟声,一个小厮面露犹豫之色,看向一旁的同伴,“公子这情况……能行吗?” 小厮怕两人干柴烈火,一时间把持不住,把穆子谦刚刚好转的腿再弄断了,那样的话,只怕他们所有人都会受到迁怒。 同伴瞥了他一眼,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无妨,反正两个人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厮一想也是,当即安心了不少。 几人听的入神,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芙云阁拐角处那抹快速飘过的粉色衣角。 …… 听澜院。 沈倾坐在桌案前,桌上是绫衣刚刚派人送过来上月盈利。 三十五间铺子,统共盈利一万八千两,够阳陵侯府挥霍一年的。 看着一众商铺在绫衣手下愈发繁荣,沈倾执笔写信,回应绫衣想开酒楼的想法。 早在二月的时候,绫衣便有心扩张沈倾名下的产业,只不过那时候沈倾觉得自己的钱财已经够多了,便没有应允。 如今绫衣再度提起,沈倾也便应了。 除此之外,沈倾还让绫衣暗中将她们手头现有的江湖势力筹备融合,成立一个全新的江湖势力,这样,寻找千毒门的下落也更容易些。 沈倾想的很明白,从同陆晏交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要卷入权势的漩涡。 既然躲不过,那就将自己武装的更强大些。 落笔,沈倾将信件装在竹筒里,让蝉衣送到绫衣手里。 蝉衣刚离开,海棠便走了进来,看着沈倾恭敬出声,“少夫人,芙云阁那边,有动静了。” 早在之前林雪芙意外小产的时候,沈倾就开始怀疑芙云阁有穆雪柳安插的棋子,只不过一个月过去了,芙云阁那边却是始终没有一点动静,这让沈倾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猜测有误,如今看来,却是那棋子太过谨慎了。 沈倾抬眸,“是谁?” 第87章 夫妻情尽,暗中下药 沈倾神情一顿,“可去回春堂问过了?” 海棠点头,“去过了,不过回春堂的大夫嘴很严,说什么也不肯透露秋蕊到底买了什么。” 沈倾微微思索,“这些日子,务必要看好芙云阁那边。” 话落,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膳房那边也多留意一些。” 秋蕊去了回春堂却没有买任何药材,那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朝大夫询问了什么,二就是买了什么小分量的药物藏了起来。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么膳食无疑是最好的下药方式。 …… 芙云阁。 一番云雨过后,穆子谦靠在床头,眸中情欲还未完全消退。 林雪芙靠在穆子谦怀中,微微疑惑,“中午的时候表哥不是同我说要去少夫人那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谈话不顺利吗?” 听林雪芙提起沈倾,穆子谦眉头厌恶一闪而过,“别和我提那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见状,林雪芙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满意,穆子谦和沈倾势同水火,便是她想要的。 不过,面上却是一副犹豫模样,“可……如今几乎整个阳陵侯府都攥在少夫人手里,若是她不松口,大家的日子怕是就要难过了,我们倒是还好,可姑父姑母已经上了年纪,哪受得了这一次次的折腾,光是姑母,就已经被气昏几次了,大夫之前就说过了,再不注意,怕是会留下病根。” 闻言,穆子谦眉眼微凝,似是在思索。 林雪芙也不打扰,只是自顾自的叹息,“若是少夫人还能回到之前那般,就好了。” 穆子谦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亮光。 按照沈倾如今的表现,想靠言语让沈倾变回从前明显是不现实的,但如果用别的办法呢? 就比如……药物。 想至此,穆子谦脸上不禁扬起几分喜色,看向林雪芙的目光也越发柔和,奖励一般在林雪芙唇上啄了一口,“芙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林雪芙面带不解,“表哥这是何意?” 穆子谦笑着回应:“就是你说的,让沈倾回到之前的模样。” 林雪芙满脸惊讶,“表哥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穆子谦点头,“对,我准备给沈倾下药,待到她身体亏虚,也就没精力再来兴风作浪了。” 林雪芙有些迟疑,“表哥,这样……不好吧?” 穆子谦未答,只是轻抚着她的头发,“你就是太善良。芙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再不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林雪芙将头埋在穆子谦怀里,轻应一声,“表哥,你对我真好。” 穆子谦满心甜蜜,却没有看见林雪芙嘴角一闪而过的得逞。 …… 日落西山,天边的最后一点余晖也要散尽。 木槿从屋外走进,“少夫人,夫人已经回来了,不过脸色不太好。” 约莫午时末的时候,太子府那边来了人,说是穆雪柳近些日子胎气一直不稳,想让阳陵侯夫人过去陪陪。 沈倾哪里会不知道,穆雪柳分明是也听说了外头的那些流言,所以才按捺不住将阳陵侯夫人唤过去询问一番。 至于阳陵侯夫人脸色为什么会不好……无非是因为昨日在姜国公府做的那些愚蠢事儿呗。 先是她的明面反击,再是穆雪柳的暗中敲打,沈倾有一种预感,阳陵侯夫人,怕是会有一番大动作。 见沈倾点头,木槿再次开口:“就在刚刚,夫人回来没多久,公子就去了夫人的院子,还让人将侯爷也唤了过去,三人聚在屋内,将一众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沈倾轻笑一声,“还能密谋什么,无非就是密谋怎么收拾我呗。” 木槿忍不住嘴角稍稍一抽,都猜到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这几日,你看好齐福堂那边的动静,尤其是林氏身边的人。” 木槿应下,退了出去。 …… 齐福堂。 阳陵侯夫妇坐在桌旁,穆子谦靠在软榻上。 阳陵侯率先开口:“夫人,今日雪儿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阳陵侯夫人点头,脸色微沉,“嗯,雪儿说我们没有将她的警告记在心上,一次次生出事端,如今太子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去过她的房中了。” 听到这,阳陵侯不由得眉头蹙起,“不过就是一点家事,怎么会牵扯这么大?” 话落,阳陵侯思考片刻,还是觉得不应该,“大抵是太子这些时日太忙了,夫人定要让雪儿不要太忧虑此事,以免伤了腹中的孩子。” 提起穆雪柳肚子里的孩子,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更加沉了些,“前些日子因为侯爷被罚俸罢朝一事,雪儿一时情绪过激动了胎气,今日大夫过来诊脉,还同我交代,说什么都不可以再让雪儿受到刺激了,否则这一胎怕是会不安稳。” 闻言,阳陵侯的脸色当即难看了下去。 穆雪柳腹中的这一胎,可是他们阳陵侯府重归昔日荣光甚至再上一层楼的唯一希望! 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阳陵侯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都怪沈倾那个不安分的,不知轻重的一次次折腾,如果雪儿腹中的孩子真有个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她!” 阳陵侯夫人凉凉瞥了阳陵侯一眼,“侯爷,这件事,应该不全怪沈倾吧?” 阳陵侯神色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阳陵侯夫人嘴角凝起一抹冷笑,“如果不是侯爷不安分在先,沈倾就算是想要折腾怕是也无从下手吧?” 见阳陵侯夫人又把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阳陵侯当即怒了,“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善妒又小气,非要变着花样的找由头遣散我的一众妾室,我需要费尽心思做这种事?” 阳陵侯夫人听不下去了,反问出声:“我善妒小气?侯爷可真敢说!一心待我不纳妾不养外室这难道不是侯爷当年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吗?” 阳陵侯顿时有些理亏,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怼出声:“当年我也不知道你是这般刁钻蛮横的品性啊!更何况,年轻气盛时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见两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穆子谦连忙阻止,“父亲,母亲,别吵了,你们莫不是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商讨应对沈倾的策略的。” 阳陵侯夫人心中有气,不过理智还在,冷睨了阳陵侯一眼后直接别过头去。 阳陵侯同样心里不痛快,冷哼一声便彻底闭了嘴。 穆子谦只觉得有些头大,不明白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怎么还能吵的这般心无旁骛,难道他们忘了阳陵侯府就快改姓沈了吗? 作为儿子,穆子谦只能再度打圆场,“母亲,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总归阳陵侯夫人的位置永远是您的,这还不够证明父亲对您的心思吗?” 说完这边,穆子谦又看向阳陵侯,“父亲,说起来,您也有错,您有心仪的女子固然是人之常情,可您不该瞒着母亲暗中行事,这才让她始终心有芥蒂。” 穆子谦两边劝了好一阵,两人的脸色才算是和缓了些。 作为妻子,阳陵侯夫人率先拉下脸面,朝着屋外唤了一声,“张妈妈,你进来。” 张妈妈走入屋内,看向阳陵侯夫人,就听阳陵侯夫人说道:“张妈妈,去把去年沈倾送我的松山银针拿来。” 话落,微不可察地瞥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神情一怔,片刻后才点头应下。 走进内室,张妈妈先是从阳陵侯夫人收拢宝贝的柜子里翻出那盒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茶叶,而后又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小药包,揣进袖子里一同拿了出去。 第88章 计划敲定,回春堂再次登场 在几人看不到的角落,张妈妈将药包中的药粉悉数洒进了阳陵侯的茶盏里,又拔下头顶银钗在里面仔细搅了搅,才端了出去。 途中,张妈妈看向阳陵侯夫人,最后一遍询问阳陵侯夫人的意见。 阳陵侯夫人点头示意,张妈妈没再犹豫,将茶盏送到了阳陵侯桌前。 阳陵侯夫人紧跟着开口道:“谦儿说的没错,这些年,是我太过独断了些,让侯爷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这杯茶,就当我为侯爷赔罪了。” 阳陵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神色当即就软了下来,“夫人言重了,我也有错,这杯茶喝下,以前的怨恨和矛盾就都一笔勾销,我也同你保证,你永远都是我穆林渊敬重的发妻,阳陵侯府最尊贵的侯夫人。” 阳陵侯夫人眼尾微红,嘴角扯出一抹笑,应了一声“好”。 阳陵侯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赞赏道:“真不愧是一两就价值千两银子的松山银针,这味道,果然不是一般的茶可以比拟的。” 见两人重归于好,穆子谦心头狠狠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说起正题了。 “父亲,今日中午的时候,我按照您的意思去了听澜院。” 阳陵侯当即询问出声:“沈倾怎么说?” 穆子谦嘴角抿了抿,将沈倾的原话悉数复述出来:“沈倾说就算真想要孩子也不会找儿子这样的,还说让儿子去南风馆挂个牌子给府中账上赚点银子。” 听完,阳陵侯夫人脸色当即就冷了下去,“真是反了她了!不和你生孩子难道她还要红杏出墙不成?简直不知羞耻!还有那南风馆是什么地方,她竟然张口闭口挂在嘴边,枉她还是宜宁侯府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女!” 阳陵侯担心的却是另一层,沈倾若是真的这般铁了心,那麻烦可就大了。 似是有些不相信沈倾真的会对穆子谦没有一点留恋,阳陵侯再次问道:“你今天去见沈倾,态度应该还好吧?” 因为之前林雪芙小产一事,穆子谦对沈倾成见颇大,阳陵侯怕他一时收不住脾气,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穆子谦郑重点头,“父亲放心,我绝对没有发脾气,是沈倾一直对我冷嘲热讽。” 阳陵侯微微沉思,“这般看来,沈倾是真的伤了心了。” 阳陵侯夫人面带不屑,“雪芙委身做妾都没有伤心,她有什么可伤心的,到底还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小姐,矫情。” 阳陵侯瞥了她一眼,很想说“同样的事情你比沈倾反应还要激烈,凭什么人家就不能伤心”,不过碍于两人才刚刚和好,所以并没有说出口。 穆子谦看向两人,“父亲,母亲,沈倾伤不伤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沈倾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所以我想用一些手段,将沈倾变回从前的样子。” 阳陵侯夫人面带诧异,“变回从前的样子?怎么变?台阶也给了,好话也说了,难不成真要我和你爹去给她认错不成?” 阳陵侯当即拒绝:“不可能,我堂堂侯爷,怎么能对一个内宅女子弯腰低头!” 穆子谦示意两人喝茶,“父亲母亲,稍安勿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寻一些慢性毒药给沈倾暗中喂下,一点点掏空她的身子,这样她自然也就没有精力再来为难我们,宜宁侯那边也不会因此而兴师问罪。” 话落,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这个计划,可是他想了足足一个下午才完善出来的。 阳陵侯也觉得穆子谦的想法十分不错,不过还是叮嘱道:“办法可以,但毒药的选择一定要慎重,发作的时间绝对不能太短,否则怕是会被沈奕安察觉出来。” 如果让沈奕安知道他们暗中谋害沈倾,阳陵侯不敢想象穆家将会面临怎样的怒火。 阳陵侯夫人也是点头同意,“还有,下药的契机也一定要选择好,沈倾现在掌控了府中不少人,绝对不能被她提前察觉了。” 阳陵侯夫人也很清楚,如果让沈倾知道他们暗中给她下毒,他们的日子怕是就更加难过了。 思虑半响,阳陵侯夫人才开口道:“毒药的事情我来解决吧,刚好明天就是张妈妈回去探亲的日子,让她去城中药铺走一圈,也免得单独派人会让沈倾起疑心。” 阳陵侯和穆子谦纷纷点头。 “那下药就交给我吧,正好膳房那边有我的人。” 穆子谦话落,阳陵侯夫妇皆是一愣,“你还在府中安插人手了?” 穆子谦脸上闪过一抹不好意思,“之前芙儿怀孕的时候,我要了青珠的身子,她也算对我死心塌地。” 青珠是膳房刘妈妈的女儿,有她在,穆子谦想要下药简直不要太容易。 闻言,阳陵侯夫人先是一怔,而后才蹙着眉头开口,“你小心些,不要被芙儿知道了,她前些日子才小产过,不能受太大刺激。” 阳陵侯也赞同出声,“你母亲说的没错,尤其是不能有孩子,我们阳陵侯府的长孙,不能出在一个奴才的肚子里,不光彩。” 穆子谦应下:“父亲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 三人会谈完毕,穆子谦唤人将自己抬回了芙云阁,许是刚才提到了青珠,穆子谦这会心底莫名升起了几分愧疚。 阳陵侯也起身回了拂春堂,秦鸾的身子越来越重了,他不放心。 看着父子二人相继离开的背影,阳陵侯夫人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目光转向阳陵侯刚刚用过的茶盏,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悲凉。 她和阳陵侯,终归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相互猜疑,相互算计。 …… 翌日一早,张妈妈就带着一个小包袱出了门,因为打着探亲的名义,所以走的光明正大。 郝吉将消息传过去后,便跟着出了府。 听澜院。 收到郝吉传来的消息,沈倾不由得微微扬眉,不得不说,将郝吉拉入麾下,真是她走的一步极好的棋。 趁着时候还早,沈倾带着蝉衣出了门,想着好些日子没去探望过穆灵月了,于是沈倾便去了侍郎府。 穆灵月的底子还算不错,又有回灵白玉膏辅助恢复,如今双腿已经可以稍稍动作了,不过想要正常行走,怕是还需要些时候。 见时候已经不早,沈倾也没有多留,朝着绫衣最近正在筹备的临江楼而去。 临江楼位于城东的洛泉街,门前是繁华街市,门后便是水波荡漾的洛泉河,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当然,价格也好看,足足二十万两白银的成交价,也就是沈倾,一般商人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沈倾过来的时候,临江楼大门紧闭着,显然还未开业。 蝉衣上前敲门,小厮开口,礼貌回应:“姑娘,我们酒楼现在还没开业,您过些日子再来吧。” 蝉衣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小厮神情一顿,连忙将二人请了进去。 沈倾在装潢华丽的大厅打量了一眼,便跟着小厮上了楼。 临江楼一共三层,一楼堂食,二层普通包厢,三层则是奢华至极的豪华包厢,一共四间,每一间光是包厢费用就要一百两银子,可以说是极其奢侈了。 沈倾去的是第三层,绫衣就在第一间的落梅轩。 推门而入,就见一青衣妙龄女子坐在角落,面前是厚厚一摞的账本,正是绫衣无疑。 见到沈倾,绫衣面上染上一抹惊讶,“主子来了。” 沈倾轻应一声,“嗯,来看看你最近的进展。” 绫衣笑笑,“临江楼的东西我早就有所筹备,大概在这个月底就可以布设好,不过我准备在下个月初五再开业。” 五月初五端阳节,也是沈倾的生辰。 沈倾一听便明白了绫衣的用意,眸中漾起一丝笑来,“你一向有心。” 绫衣眉眼间尽是温和之色,似打趣一般出声,“没办法啊,没有主子,哪有今日的绫衣。” 沈倾轻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培养江湖势力那边,你可有意见?” 绫衣执起茶壶给沈倾添茶,“没意见,主子想做什么,我便帮主子做什么。” 蝉衣听得直蹙眉,她就知道,在沈倾面前,绫衣比自己还要没底线。 …… 差不多申时末,沈倾才从临江楼出来,绫衣将她送到马车上,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绫衣才转身回了临江楼。 沈倾回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刚到听澜院门口,郝吉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张妈妈今日确实回家探了亲,不过未时刚过就回来了,但是并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先去了回春堂。 沈倾神情微顿,又是回春堂? 第89章 给她下毒?那就一窝端了好了 除此之外,张妈妈和秋蕊的情况也很类似,从回春堂出来之后,手中也是空无一物。 一时间,沈倾属实是有些琢磨不透穆家这些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 如果今天张妈妈买的是对付她的药物,那前日秋蕊买的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说,是林雪芙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不方便声张? 暂时思考不出结果来,沈倾也便不再想了,不出所料的话,这几天就能知道答案了。 …… 沈倾以为按照穆子谦的性子,用不了两日就会着急下手,却不想足足等了三日,穆子谦那边却是没有一点动静。 不过细想一下,却是极为合理的,毕竟前几日穆子谦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听澜院怒气冲冲的离去,若是这时候沈倾出了事,众人第一个怀疑的必然是穆子谦。 而沈倾也很清楚,这样的脑子,绝对不是穆子谦的,十有八九是林雪芙在背后统筹。 沈倾让海棠和木槿那边继续盯着芙云阁和齐福堂的动向,便自顾自的翻阅账本去了。 在操办完三位姨娘的入门礼之后,账上就剩下了仅仅五百两银子,按照如今的情形,毫无疑问阳陵侯府下个月是要喝西北风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倾很是期待。 孟夏最后一天,四月三十,整个阳陵侯府一片风平浪静。 膳房。 青珠从外面走入,轻车熟路找到刘妈妈的位置,然后帮她打下手。 刘妈妈眉眼含笑,看着青珠的目光愈发温和。 沁人的香气钻入鼻腔,青珠疑惑出声,“娘,这汤是送到哪个院子的啊,闻着好香。” “这是送到少夫人那里的,你小心看着火候。” 话落,又补充道:“你若是喜欢,改日娘也给你炖。” 青珠满脸笑意,“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说着,目光却是在四周不断扫过,见无人注意到这边,趁着刘妈妈低头的刹那,青珠将藏在衣袖中的药粉悉数撒了进去。 汤水滚烫,细小的粉末仅在眨眼之间就彻底消弭无踪。 待刘妈妈抬头的时候,锅中已经看不出一丝异样。 看着刘妈妈将汤盛好,又派人送去听澜院,青珠才借口穆子谦那边还有事,离开了膳房。 …… 鸿雁堂。 青珠回来的时候,穆子谦的双眼都是亮的。 将一众丫头小厮屏退,穆子谦才对着青珠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青珠点头,“公子放心,奴婢看着人将下了毒药的汤送去听澜院才回来的。” 穆子谦眼底笑意更浓,看向青珠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赞赏,“事情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青珠没有应声,而是朝着穆子谦走来,双手大胆的攀上穆子谦的脖子,“公子,青珠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公子身边。” 闻言,穆子谦嘴角绽出一抹笑,伸手按住青珠还欲作乱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珠儿想要,我自然是要给的。” 床幔落下,隐约可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跪伏在床榻上。 …… 听澜院。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沈倾却是一点未动。 蝉衣将门关好,海棠才开口道:“少夫人,刚刚膳房的人来报,说今日做午膳的时候公子身边的青珠姑娘过去帮忙了,还和刘妈妈一块炖了这盅乳鸽汤。” 沈倾看向蝉衣,蝉衣从头上拔下银簪,插进汤里,不过银簪并没有变色。 沈倾不相信青珠什么都没做,让海棠盛了小半碗乳鸽汤装在竹筒里出去查验了。 蝉衣将乳鸽汤撤下,沈倾才开始用膳,不过因为心底有事,只动了寥寥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待丫鬟将桌上的碗筷悉数收拾干净,屋内只剩下沈倾和蝉衣两人,沈倾才开口道:“陆晏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蝉衣点头,给沈倾倒了杯温水,“小姐莫不是忘了,之前陆世子不是送信来说要离开盛京一段时日,约莫端阳节才能回来。” 沈倾喝了口水,应声道:“许是这些日子被惯坏了,以前一年多不见他,也没这般想过。” 有些东西,得不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了却又突然失去。 蝉衣轻笑一声,“若是让陆世子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小姐这般思念他,怕是要高兴坏了。” 沈倾耳尖红了红,转而问向蝉衣:“我见你和离泽走的挺近,可是有意?” 这下,倒是轮到蝉衣脸红了,说话也有些磕巴,“没……没有。” 沈倾不信,“真没有?” 蝉衣脸颊的红晕愈发明显,“小姐,这种事情,哪能说的这般直白啊。” 沈倾笑她,“没出息,刚刚说我的时候不是挺大方,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扭捏起来了?” 蝉衣反驳,“这不一样的!” 沈倾嘴角笑意愈发明显,如果蝉衣和离泽真的能走到一块,沈倾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海棠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膳时分,同时还带回来一个让沈倾意料之中的消息。 乳鸽汤中,确实有毒,只不过,这味毒比较奇特,所以银簪才检验不出来。 青珠下的毒名为‘失魂’,是一种慢性毒,并不会当即发作,少说也要间隔三日,才能生效。 而且,光是吃下‘失魂’还不行,还要有引魂香,两者结合,‘失魂’才会开始作用。 而‘失魂’虽为毒药,却并不致命,不过中毒者却是会被毒素一点点侵蚀心脉和神志,不仅身体会日渐衰弱,精神也会愈发萎靡。 说完,海棠又补充道,“仁济堂的老大夫还说,‘失魂’并非常见毒药,最起码,一般的药铺是买不到的。” 因为毒药是出自回春堂的,所以海棠便选择了和回春堂齐名的仁济堂。 听完,沈倾微微思索,‘失魂’既然不是常见毒药,那回春堂为什么会有? 而且,这种使用复杂作用也阴毒的毒药,也不应该是一个正经医馆该出售的吧? 沉吟片刻,沈倾执笔给绫衣去了一封信,目的有二,一是派人到回春堂买几包‘失魂’回来,二则是暗中盯防一下回春堂。 不是沈倾多疑,而是听到这种阴毒之物,沈倾能想到的,就只有千毒门。 …… 翌日,蝉衣将绫衣送过来的‘失魂’揣进怀里悄悄带进了听澜院。 看着眼前的五小包粉末,蝉衣有些咂舌,“刚刚送药的小厮说了,这药粉可贵了,仅是小小一包,就要足足一百两银子。” 眼前的五包,则是五百两银子,相当于阳陵侯府账上的全部身家了。 沈倾轻笑出声,“这么贵的价格,那可得好好试试效用好不好。” 话落,拿起一包药粉开始打量,平平无奇的乳白色粉末,味道也很轻,只有一点淡淡的药香。 沈倾将药粉重新包好,推到海棠面前,“寻个机会把这几包药粉分别下在侯爷、夫人、公子和林姨娘的膳食里,一人一包,别偏颇了。” 海棠一怔,下意识出声:“少夫人这是……” 沈倾眼底漾起一丝笑,“当然是以牙还牙了,他们想给我下毒,那就干脆一窝端了好了。” 第90章 一窝端的惨剧(预热) 海棠沉默,少夫人行事果然干脆利落。 片刻后疑惑出声,“可是这里有五包药粉,最后一包给谁吃?” 蝉衣已经猜到了沈倾的用意,“最后一包,当然是要塞到秋蕊房里当证据的。” 见沈倾点头,海棠恍然大悟,眼含崇拜,“少夫人想的果然周到。” 沈倾准备下药的几人都是穆家嫡系,一旦他们出了事穆雪柳自然是会插手的,那个时候唯一没有中毒的沈倾便成了最大嫌疑人。 将五包药粉塞进怀里,海棠便出门了,沈倾闲来无事,便又开始调侃起蝉衣来,惹得小丫头脸红一阵接着一阵。 …… 五月初二,海棠成功下药的第二天。 沈倾刚刚起身,蝉衣就来报说一大早就有人在院门口鬼鬼祟祟,以膳房的由头旁敲侧击的打听小姐这两天的身体如何,饮食如何。 沈倾笑笑,“那就同他说我这几天吃好喝好,尤其是膳房送来的汤,每次都能喝下去一小碗。” 蝉衣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奴婢就是这么派人同他说的,果不其然那人当即便十分满意的回去复命了。” 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所以接下来的几日,便没有人再来打扰沈倾了。 直到端阳节的前一天,阳陵侯夫人才派人来传话,让她到齐福堂一趟。 沈倾应的干脆,心头却清楚引魂香终于来了。 沈倾刚踏进齐福堂,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和之前‘失魂’药粉的香气有些类似,只不过要更浓郁一些。 屋内只有阳陵侯夫妇和穆子谦三个人,几人脸上都难得挂着一抹笑。 沈倾向几人行了礼,便开口问:“母亲屋内今日熏的是什么香,总觉得和以往闻着不一样。” 话音刚落,几人眼底就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慌张。 该不会是被沈倾察觉了吧? 阳陵侯夫人稳住心神,回应道:“是张妈妈前几日从外面带回来的熏香,说是含了凝神聚气的药材,闻了有助于心神宁静,怎么,倾倾不喜欢?” 大抵是因为马上就能如愿,阳陵侯夫人对沈倾的称呼都亲昵了不少。 沈倾在下首落座,“没有,我觉得闻着还不错。” 闻言,阳陵侯夫妇和穆子谦瞬间安心了不少。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沈倾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不知母亲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阳陵侯夫人早就想好了说辞,“也没什么大事,明日便是端阳节了,便想问问你可筹备好了?” 沈倾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不瞒母亲,前几日刚给下人们发了月钱,如今账上只剩下不到三百两银子了,若是像以往那般筹办,怕是有些艰难。” 穆家一直自诩阳陵侯府为世家大族,所以但凡是大一点的节日,都是要大肆筹办的,再加上下人们的封赏,少说也得二三百两银子。 听到这,几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 怎么也没想到就是想随便唠唠沈倾竟然认真了。账上就剩三百两银子了,难怪至今他们这些主子的月钱都没发到手里,还有,下个月他们该怎么过? 沈倾装作没看见,继续出声:“说起来,儿媳也有些惆怅,距离下头铺子年中送盈利还有两个月,这三百两,属于有点撑不下去了。” 和朝臣俸禄每年发放一次不同,一般官宦人家底下的商铺田地每年是要交两次盈利的,为的就是防止管事们从中捞油水。 阳陵侯和穆子谦都有些沉默,这种事情要怎么接话,他们又没钱。 阳陵侯夫人倒是有自己的小金库,但是她显然不想给。 见几人沉默不言,沈倾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继续逼迫道:“罢了,这种事情父亲母亲也为难,我还是回去自己想办法吧。” 说着,就准备起身。 阳陵侯夫人当即就有些急了,要想‘失魂’发作,引魂香最起码要燃半个时辰才行,沈倾这才坐了多大一会,哪来的效用可言? “等等,我想起来我那还有两千两的现银,你先拿去应应急。” 生怕沈倾看不上,阳陵侯夫人一咬牙直接说了个大数额。 加上账上现有的三百两,若是节省一些,是可以勉强撑到下边商铺送银子的,阳陵侯夫人就不信沈倾不心动。 果不其然,阳陵侯夫人话音落下,沈倾就又重新坐了回去。 阳陵侯夫人忍痛让张妈妈去她的小匣子里拿钱,沈倾脸上带着几分敬佩,“母亲大义,在侯府危难时刻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应急,沈倾自愧不如。” 穆子谦嘴贱接话,“母亲都拿银子了,你不拿出来点表示表示?整个阳陵侯府就没有比你更有钱的了。” 沈倾面上闪过几许犹豫,神色也难看了几分,不等她回应,阳陵侯就斥责出声:“你怎么和倾倾说话的,她那都是嫁妆,是轻易能动的吗?没规矩!” 话落,还狠狠瞪了穆子谦一眼。 阳陵侯夫人好不容易才把沈倾留下,若是被穆子谦再气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收到自家亲爹的眼神警告,穆子谦总算是老实了。 只是给银子显然也凑不够半个时辰,于是阳陵侯夫人开始寻找话茬,“倾倾啊,你看雪芙也被关了些日子了,你就不要再同她计较了,让她给你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如何?” 阳陵侯夫人只是随便扯扯,却不想沈倾竟然真的答应了,“既然母亲都说了,那就将林姨娘放出来吧,正好也快端阳节了,咱们一家也好凑个整齐。” 沈倾这般通情达理,场上的三个人当即愣住,心头疯狂怀疑沈倾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仅是这样显然是不够的,阳陵侯夫人连忙又补充道:“倾倾大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高兴,不过雪芙到底是犯了错,就这么轻易放了她难免委屈了你,这样吧,我派人将她喊过来,让她当面给你敬茶道歉,也算是让她长长记性,倾倾意下如何?” 不用自己费心思就能把人凑齐,沈倾自然是愿意的,“既如此,那就劳烦母亲安排人走一趟了。” 芙云阁距离齐福堂不算远,不过林雪芙却是秉承着能多拖一会是一会的态度,硬生生走了一刻钟才过来。 期间阳陵侯夫妇不断和沈倾搭着话,整张脸就快要笑僵了。 相比于屋内几个,林雪芙显然是最豁得出去的,恭恭敬敬端着茶盏,好听话一句接着一句,听得阳陵侯夫妇满脸欣慰。 穆子谦却是满脸心疼,芙儿那般不喜欢沈倾,此刻却要强迫她在沈倾面前做小伏低,这未免也太为难她了。 沈倾笑着接过茶,“林姨娘反省了几日,果真是大不一样了。” 林雪芙脸色一僵,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如常,“谢少夫人夸赞,这些时日,雪芙思考了不少,觉得之前行事确实多有差池,以后定会安稳侍奉夫君和少夫人。” 沈倾应下,掀开杯盖抿了口茶,才算是结束。 阳陵侯夫人满脸笑意,不过未达眼底,“这多好,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沈倾敷衍应声,下一瞬却倏然蹙了蹙眉头。 几人皆是心底一喜,不过还是假意关心出声:“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沈倾点头,“有点头疼,许是刚才过来的时候晒到了,有些中暑了。” ‘失魂’发作初期症状:头痛、恶心,同中暑类似。 听此,几人连忙让蝉衣扶沈倾回去休息。 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留沈倾了。 待沈倾走后,几人才相继流露出得逞神情。 这时,阳陵侯也隐约觉得有些头疼,“夫人,这引魂香的味道怕不是太大了,就连我也有些头疼了。” 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异口同声,“我也这么觉得。” 就连最后来的林雪芙都隐约有些不适,“我去将那香灭了吧,闻多了怕是会伤身。” 而后,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谁也没有多想。 第91章 端阳佳节,沈倾生辰 齐福堂转了一圈,沈倾带着两千两银票回了听澜院,刚到院子门口,就听木槿说云城给她送来了礼物。 沈倾了然,明日就是她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云家都会送东西过来,不是稀有的奇珍异宝,就是罕见的绫罗绸缎,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精细。 “送进来吧。” 沈倾刚坐下,木槿就命人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 打开看,就见里面首饰、字画、锦缎……足足几十样物事,塞满了整个箱子,且个顶个的稀有。 毫无疑问,这份贺礼是云家上下共同置备的,每人一点,只要觉得适合沈倾,就通通装了进来。 沈倾嘴角漾起一抹笑,云家待她,已经不能用视若己出来形容。 沈倾刚拿起一只海棠花样式的发钗,就见一个陌生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她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小姐”。 沈倾诧异,就听女子介绍道,“回小姐,奴婢名为拂衣,大小姐派我来为小姐分忧。” 拂衣口中的大小姐,便是前些日子才从盛京离开的云潇潇。 很明显,拂衣也是一众‘贺礼’中的一个,且还是最珍贵的那个。 这下沈倾就更纳闷了,送东西还不够,现在都开始送人了? 将屋内丫鬟遣退,又让蝉衣将门关好,沈倾才开口道:“你擅长什么?” 拂衣恭敬回应,“奴婢主学的是医术,武功的话,算是中上。” 闻言,沈倾倏然想起前些日子云潇潇说的那句“阳陵侯府尽是些豺狼虎豹,你身边还缺个懂医术会武功的丫头保护你”,本以为云潇潇只是说说,却不想一月不到就直接把人给她送过来了。 沈倾心底一暖,神色愈发柔和了些。 “我清楚了,以后你就和蝉衣一起护在我身侧。” “拂衣明白。” 已经清楚了拂衣的大致底细,沈倾便让蝉衣带她下去安置了。 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箱子上,沈倾从中掏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金算盘,沈倾很清楚的记得,这是十四岁那年云老爷子亲手雕刻的,本来是想给云鸢的,却不想,这份礼物,直到云鸢病逝也没能送出去,如今却是阴差阳错到了她的手里。 想起云老爷子,沈倾不由得眼眶微微泛红。 云老爷子大半辈子都陷在回忆和等待里,先是发妻早逝,云老爷子日夜思念,后来云家迁离,最宠爱的女儿又留在了盛京,一年只能见一次。 而云鸢的离世,则是将云老爷子最后的那点寄托也带走了。 …… 直到半夜,沈倾也没见到陆晏的身影,心头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闭眼睡去了。 但因为陆晏始终不见踪影,沈倾不由得有些失眠,直到后半夜,才有了些许睡意。 翌日,端阳佳节,亦是沈倾的生辰。 沈倾刚用过早膳,蝉衣就传来消息,说沈倏瑜来了。 “让她过来吧。” 不多时,沈倏瑜从门外走入,怀里还抱着个精致的锦盒,像是贺礼。 看见沈倾,沈倏瑜眉眼一亮,压着欣喜唤了声“长姐”。 沈倾嘴角噙着笑,温声开口,“嗯,今日怎么过来了?” 之前在皇后赏花宴的时候,沈倏瑜就提过想来阳陵侯府找沈倾,沈倾没有明确回应,沈倏瑜也就没有贸然前来,直到今日沈倾生辰,才算是让她等到了机会。 沈倏瑜将怀中锦盒送到沈倾面前,示意沈倾打开,就见里面摆了四件物事:一支泛着流光的金色步摇,一件鹅黄色锦缎长裙,一枚精致小巧的平安符和一把镶嵌了几颗亮眼宝石的短匕。 “步摇是爹爹送给长姐的,一个月前就差工匠开始打造了;衣裳是娘亲亲手为长姐缝制的,娘亲说长姐气质雍容高雅,和牡丹最是相配;这把匕首是昭儿最喜欢的武器,上面的宝石是前些日子才镶嵌上去的;至于这枚平安符,是前些日子我到承露寺为长姐求的,只愿长姐日后都能安然无忧。” 话落,又怕沈倾误会,“爹爹今日去上早朝了,怕你一会出府,所以才派我把礼物一并带了过来,至于娘亲和昭儿……今日还有课业要忙。” 说到最后,沈倏瑜的声音心虚的弱了下去。 她一向不会撒谎。 沈倾没说话,将衣裳从锦盒中拿起,衣料入手微凉,沈倾一眼就认出是一匹价值千两银子的织金锦,绣工精细,裙摆的牡丹花更是栩栩如生,一针一线,都能看出绣者的精心。 沈倾将衣裳交给蝉衣,示意她收起来,而后看向沈倏瑜,“替我向母亲道谢,今日阳陵侯府还有宴席,我就先不回去了,待过些日子,我再回去亲自向母亲道谢。” 一句母亲,既是对谢翎身份的承认,也是对过往种种的释怀。 沈倏瑜一怔,随即灿烂一笑,“好,我回去一定告诉娘亲。” “还有昭儿,这把匕首,我也很喜欢。” 沈倏瑜笑着应下,眼尾悄悄红了些许。 来的路上,她还在忐忑,怕沈倾对谢翎和沈昭有所介怀,却不想,沈倾早已将前事放下。 沈倾将沈倏瑜送的平安符直接戴在了身上,小小的一个,却足以将沈倾的整颗心都温暖起来。 承露寺是大楚开国之初建立的,至今已有两百年,寺中的平安符更是出了名的灵验,不过却是极为难求,且每人只能求一个。 沈倏瑜跑了足足十几趟才求到了这枚平安符,然后毫不犹豫的送给了沈倾。 因为沈奕安说过,阳陵侯府并不像表面那般祥和,所以沈倏瑜便费尽心思求了这枚平安符来,她想要沈倾平平安安的。 沈倏瑜在阳陵侯府待到将将午膳时候才离开,刚出了听澜院,脸色便冷了几分。 因为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没有看见穆家有一个人过来看望沈倾,也没有听沈倾提及什么贺礼。 爹爹说的没错,阳陵侯府对沈倾真的不好,就连她的生辰,穆家人都不记得。 …… 因为阳陵侯府家底有限,所以沈倾只是简单准备了一顿家宴。 饭桌上,一行人心思各异,阳陵侯夫妇、穆子谦和林雪芙几人不时打量沈倾一眼,想看看她的身体有没有再恶化一点;秦鸾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阳陵侯紧张的不行,每隔一会就要嘘寒问暖几句,看得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剩下的几个全是透明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自顾自的吃饭,不言不语。 秋姨娘母女早就归顺了沈倾,所以这种宴会一向只是走个过场。 陈姨娘根基浅薄,行事也谨慎了不少。 乔姨娘一脸的唯唯诺诺,和别人的伪装不一样,她是真的怂。 许是各有心事,这顿饭倒是难得吃的安静。 刚离开翠茗阁,海棠那边就送过来了一封请柬。 “少夫人,是孟家送来的请柬,还送了一封信过来。” 孟家是如今盛京最大的皇商,和曾经的云家不同,孟家行事更为圆滑,每次有灾患必捐银子,但也不是无偿捐,隔个三两年就向皇帝求个官职,但从不贪心,每次只要六七品的闲散芝麻小官。 至今,孟家已经有两个六品主事三个七品员外郎,且均聚集在户部、礼部这种烧钱的部门,实打实的钱袋子。 不过,沈倾和孟家并不是很熟。 看请柬的内容,像是宴会,沈倾并不打算去。 就在这时,海棠将那封信递了过来,沈倾拆开,看见上面的内容,当即神色微变。 第92章 满城烟火,皆为你绽放 内容不多,只有四个字——皎皎,是我。 沈倾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语收回,对着海棠说道,同孟家的人说,今晚宴席我会到场。 …… 宴会时间定在了酉时三刻,地点在新开业的临江楼。 申时过半,沈倾准时从阳陵侯府出发。 因为是端阳节,本就热闹的街巷更加繁华了些,车水马龙,使得本就拥挤的街道更加难以通行。 沈倾在路上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到了临江楼。 临江楼周围停满了马车。 临江楼地段极好,加上今天刚开业,所以想来一尝究竟的宾客属实不少。 今日宴请众人的东道主是孟家的三公子孟观澜,理由是今日他的心上人生辰,又恰逢端阳佳节,想与众人同庆。 这理由沈倾不太理解,但能接受。 巧的是,今天也是她的生辰。 沈倾带着蝉衣和拂衣走进临江楼,因为带着帷帽,所以并没有引起注意。 临江楼的生意极好,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一旁的等候区喝茶闲聊。 孟观澜包下了整个二层,整整十二个包厢,每个包厢五十两,光是包厢费用,就是足足六百两银子,阔绰程度可见一斑。 到了二楼,沈倾报上名字,小厮就将沈倾带到了孟观澜已经安排好的包厢。 临江楼二楼的包厢以四艺命名,每相邻的三个为一艺,沈倾现在所在的包厢便是‘焦尾’。 推门而入,就见里面坐了七位姑娘,加上她,刚刚好八个。 这七位小姐沈倾隐约都有些印象,都是官宦子女,不过家族官职都不太高,最高的也不过六品主事。 见到沈倾,七位官家小姐当即有些慌张,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孟观澜竟然能把沈倾请过来,还和她们安排到了同一个包厢,这不是要命吗! 七位官家小姐连忙同沈倾打招呼,“少夫人怎么也来了?” 沈倾笑笑,“几位小姐不必拘谨,我母族同孟家有几分交情,便来祝贺孟公子喜得良缘。” 寒暄过后,众人便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静静发呆,或窃窃私语,总之比刚才安静了不少。 直到菜品都已经吃了一半,沈倾也没有见到陆晏的踪影。 门从外面被推开,孟观澜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敬酒到了焦尾包厢。 孟观澜先是敬了众人一杯,才走到沈倾面前,满脸敬意,“少夫人能赏脸前来,孟某受宠若惊。” 沈倾嘴角依旧挂着笑,“孟公子言重了。” 话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观澜的心上人兰音是个娇娇小小的姑娘,性子有些腼腆,对着沈倾唤了一句“少夫人”之后,便没再说话。 两人转身欲走,就见兰音俯身捡起一条丝帕,问向沈倾:“这可是少夫人的丝帕?” 沈倾刚想说不是,就瞥见兰音眼底一闪而过的暗示。 沈倾轻笑一声,“是我的。” 接过丝帕瞬间,手中被塞了一个字条。 孟观澜走后没多久,沈倾也起身告辞。 闻言,七位小姐齐齐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送沈倾离开,却被沈倾制止。 背对众人之时,沈倾打开手中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绕梁。 也是陆晏的字迹。 沈倾推开包厢门,就见廊道空无一人,似是被人刻意安排过似的。 绕梁就在焦尾旁边,沈倾轻声走到包厢门前,就见门上挂着那块熟悉的半月形玉佩。 沈倾将玉佩摘下,推门而入。 包厢内只有陆晏自己。 将包厢门锁好,沈倾才朝着陆晏走去,面上带着几许疑惑,“今天这一出,是想干嘛?” 又是宴席掩护又是字条线索,活像个奸细会面。 陆晏起身,替她摘下头上帷帽,然后将她拉到软塌旁,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今天是你的生辰。” 沈倾顺势坐下,满脸诧异,这和她生辰有什么关系,刚想开口,就见陆晏转身从身后抱起一团白色的物事,“生辰贺礼,看看喜不喜欢。” 沈倾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毛发柔软蓬松,看起来好看极了。 一道软糯的猫叫响起,猫儿低下高贵的头颅,亲昵的蹭了蹭沈倾的手心。 沈倾惊讶,“它这么亲人?” 陆晏笑笑,“训练了好一阵子的,现在就熟悉你的味道,连我都不认。” “之前在云城的时候,你就同我说过想要只猫陪着,那时没能满足你的心愿,如今将这小家伙送到你这里,也免得你在侯府无趣。” 沈倾的喜好和偏颇,陆晏一向记得清楚。 沈倾嘴角笑意渐扬,看向怀中猫儿的眼神愈发温柔。 怀中的猫儿似是十分喜欢沈倾的气息,没多久便歪着头睡过去了。 沈倾这才同陆晏问起今日之事,“你和孟观澜竟然熟识?” 孟观澜是孟家的三公子,也是孟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如今在户部任主事。 而能让陆晏把两人关系告知的,交情绝对不浅,不过沈倾并没有听陆晏提起过。 陆晏点头,“嗯,三年前认识的,过命的交情。” 三年前,也就是在沈倾和陆晏相识之前。 沈倾追问:“你救了他的命?” 陆晏眼中睨起一丝笑,“反过来,他救过我的命。” 当年在云城的时候,陆晏病情复发,云潇潇亟需三碗至阳之人的鲜血,血是孟观澜放的。 沈倾沉默,随即揶揄出声,“人家救过你的命,还要给你打掩护,你这朋友当的可不地道。” 陆晏回应的理直气壮,“他知道我一向重色轻友。” 沈倾没忍住直接笑了,再问:“你就这么笃定临江楼绝对安全?” 陆晏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你的地盘吗?还会不安全?” 沈倾愕然,“你怎么知道?” 临江楼筹备的时间不长,沈倾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陆晏为她解惑,“生意上的事情,自然还是生意人清楚。” 孟家并不知道临江楼的背后是沈倾,但已经查到主事之人是绫衣,所以陆晏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是沈倾的新产业。 看着沈倾的眼睛,陆晏声音柔缓,“祝贺皎皎的产业版图再次扩张。” 沈倾弯了弯嘴角,刚要开口,就听窗外“砰”的一声炸响,抬眼就见一朵流光汇聚而成的花朵在半空中绽放,璀璨又绚丽。 是烟火。 沈倾眸底一亮,朝着窗边走去。 陆晏选的这个包厢极好,位处死角,既可将烟火燃放的盛况尽收眼底,又不会被外面的人看清包厢内的情形。 陆晏走到她身侧,眼底是掩不住的温柔。 盛大的烟火一阵接一阵,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这是孟公子为心上人准备的烟火?” 话音落下,柔和的回应声便从耳边响起,“兰音确实是孟观澜的心上人,但今日并不是兰音的生辰。” 第93章 陆世子的小秘密 沈倾神情一怔,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也就是说…… 陆晏将沈倾半揽在怀里,嗓音中情意蔓延,“皎皎,今夜这满城的烟火,皆为你绽放。” 之前在云城的时候,沈倾和陆晏曾约定,待到岁旦,就一起到云城的城楼上看烟火。 然而,那一年的岁旦,不仅云老爷子没有等到心爱的女儿,陆晏也没能等到心底的那一捧月光。 如今这般,算是弥补曾经的遗憾。 沈倾双眼微红,眸中晶莹泛起,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晏竟然将曾经的过往记得那般清楚。 陆晏低头吻上她的眉心,轻声唤她的名字:“皎皎。” 沈倾柔声回应:“我在。” …… 洛泉街旁,沈倏瑜看着眼前的烟火璀璨,思绪不由自主的开始游离。 大楚民风还算是开放,女子夜晚也可以出门,不过仅限于子时宵禁之前。 刚刚,沈倏瑜听到了人群之中的议论,说这场烟火盛会是孟家三公子为心上人特别准备的,只为了庆祝她的生辰。 想至此,沈倏瑜眸中冷意一闪而过,今日也是沈倾的生辰,可穆家之人却是那般敷衍…… “沈小姐?”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将沈倏瑜的思绪倏然拉回。 沈倏瑜转头,就见男子一袭湛蓝色长袍,眉眼温和的看着自己。 沈倏瑜一惊,显然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楚凌熙。 楚凌熙,大楚三皇子,也是之前同沈倏瑜有过一场矛盾的顾听霜的表哥,还是……沈倏瑜曾经的心中向往。 看清沈倏瑜的面容,楚凌熙眸底划过一丝笑意,抬步朝着沈倏瑜走来。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越来越近,沈倏瑜唇瓣下意识抿起,如果不是现在离开不合规矩,沈倏瑜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远远瞧着身形像沈小姐,不成想竟然真的是。” 楚凌熙面上带着笑,整个人的身上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醉人的柔情。 然而,沈倏瑜只是语气生硬的唤了一声“三皇子”,便不再说话。 楚凌熙眉头微微蹙起,解释出声:“上次听霜的事情,我代她同你道歉,皇后娘娘也已经惩处了听霜,还请沈小姐不要再介怀。” 沈倏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三皇子多虑了。” 见沈倏瑜始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楚凌熙微微向前靠近几分,沈倏瑜下意识后退,却被楚凌熙伸出手臂拦住了退路,“瑜瑜,你就非要这般对我吗?” 听到楚凌熙亲昵的称呼,沈倏瑜当即脸色大变,“殿下过界了。” 话落,干错利落的拂开楚凌熙拦着自己去路的手臂,带着婢女快步离去。 看着沈倏瑜逐渐远去的背影,楚凌熙眼底升起一抹化不开的阴翳,而后喃喃出声:“因为一个谎言,就要将曾经的一切都抹去吗?你怎么舍得?” …… 巳时初,窗外烟火熄灭,黑夜重归沉寂。 陆晏给孟观澜传了个消息,让他稳住各个包厢的宾客,而后目送沈倾走向楼梯。 看着沈倾纤细的背影,陆晏眼底愈发幽深。 待沈倾顺利离开临江楼,二楼包厢才又有人走动起来。 陆晏却是已经没了兴致,抱起角落里还在睡着的猫儿,从窗子一跃而下,眨眼间便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陆晏回到靖安王府的时候,就见书房的灯亮着,脸色微凝,随即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推开门,就见陌无尘正坐在椅子上一脸怪异的欣赏着墙壁上的画像。 正是之前从沈倾那里拿回来的那副。 陌无尘是岭南陌家的嫡公子,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也是靖安王妃陌氏的亲侄子。 看见陆晏,陌无尘满腔疑惑总算是找到了抒发口,“表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般自恋,竟然把自己的画像挂在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是准备看书累了欣赏自己的美貌缓解一下吗?” 陆晏懒得搭理他,抱着猫儿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因为刚刚被沈倾抱了许久,陆晏现在隐约还能感受到猫儿身上淡淡的沈倾的气息。 陌无尘起身走到陆晏身前,疑惑出声:“不是,大费周章把这猫驯服了,你怎么又带回来了?不是说送姑娘的吗?” 听陌无尘提起这茬,陆晏心头有些不爽。 为什么要把猫带回来,当然是因为还需要找个合适的契机送过去,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能算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再说话明天就把你送回岭南。” 陌无尘:“……” 不是,他说什么了他! 但碍于寄人篱下,陌无尘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而,沉默了一会,还是没能忍住,抬手指了指左脸还未完全愈合的三道抓痕,控诉出声:“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为了给你驯服这玩意,我差点就毁容了,别以为就你自己长的好看,小爷这张脸在岭南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 陆晏抬头,脸上总算是有了点人情味,“明天让离泽给你找人。” 闻言,陌无尘眼底倏然升起一道亮光,他费了这么大劲,为的不就是陆晏这句话吗! 脸上的指责瞬间消失,化作浓浓的吹捧,“我就知道,表哥你这人最好了,不仅脸长的好,性情还大度,这样优秀的男人,活该能够抱得美人归。” 话落,又补充了句:“祝愿表哥和未来嫂嫂早日喜结连理哈,我就先去找离泽谈心了。” 好不容易等陆晏松了口,他是说什么也等不到明天了。 听到“未来嫂嫂”这个顺耳的称谓,陆晏脸上罕见的扬起一抹笑,看陌无尘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去吧。” 陌无尘只觉惊恐,然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书房。 待屋内再次清净下来,陆晏才将怀中的猫儿放下,朝着最角落的柜子走去。 柜子是由珍贵的紫檀木打造的,足有一人高,四角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最中央刻画了一轮月亮。 陆晏将腰间的半月形玉佩摘下,按进柜子侧面的凹槽里,细微的咻咻声响起,一道暗门弹射而出,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枚银白小巧的钥匙。 柜子一共有六层,上面五层摆满了各样的小物事,每一样都用锦盒装好,且规整有秩,显然是用了不少心思。 最下层摆放的则是几张不知道哪里的地契和一块金灿灿的令牌,就那么孤零零的散在格子里,似是已经许久无人问津。 陆晏从怀里掏出一颗闪烁着莹润光泽的珍珠,小心翼翼放进锦盒里,目光在一众物事上巡视一圈,才眼含留恋的关上了柜门。 柜门阖动瞬间,带起的一阵轻风将本就处在底层边缘的一张地契吹落,上面赫然写着“靖安王府”字样,鲜红色的官印尤为亮眼。 毫无疑问,正是靖安王府的地契。 陆晏将地契捡起,随手扔回了最底层,然后将柜门锁好。 第94章 毒性发作倒计时:八天 沈倾回到阳陵侯府的时候已经将将巳时末,刚准备卸妆梳洗就见木槿抱过来一个锦盒,说是晚上的时候秋姨娘和穆灵汐亲自送过来的,沈倾不在,便先交给了木槿。 沈倾打开,就见盒子内躺了两样物事:一个精致小巧的香囊,一把牡丹花样的团扇,绣工精湛,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木槿紧跟着开口:“香囊是秋姨娘送的,团扇是四小姐送的,都是两人亲手绣制的,秋姨娘还说,少夫人出身富贵,什么宝物都见过了,她们手里那些也拿不出手,所以便亲手绣制了这两件物事,只望少夫人不要嫌弃。” 沈倾眼底漾起一抹笑,将香囊和团扇收好,“我知晓了,明日再亲自去同秋姨娘和四小姐道谢。” 蝉衣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真好,阳陵侯府除了她们之外,还有真心待沈倾之人。 …… 翌日,蝉衣照例侍候沈倾梳洗,然而,为她绾发的时候,却发现昨日佩戴的珠钗上面少了一颗珍珠。 沈倾看了一眼,没有丝毫印象,“许是昨夜的时候掉在路上了吧,换一支好了。” 话音刚落,海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夫人,公子来了。” “让他等着。” 主仆一心,听闻穆子谦来了,蝉衣也不急躁,不紧不慢为沈倾挑选着合适的发钗。 等沈倾梳妆好出来的时候,穆子谦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脸都快气绿了。 见到沈倾,当即质问出声:“沈倾,你明明知道我来了,还这般磨蹭,是在故意怠慢我吗?” ‘失魂’已经下完了,引魂香也闻完了,现在就等着沈倾体内的毒素发作了,所以穆子谦自然也就没了什么顾忌。 沈倾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略过他的质问,“不知三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提起这个,穆子谦顿时又有底气了,“我且问你,昨晚为什么要赴孟观澜的宴?” 话落,不等沈倾回应,又自顾自的开始指责,“你明明知道,我们阳陵侯府身份尊贵,那孟家不过是商贾出身,就算是如今也在朝中任职,可也只是六品小官,你亲自赴宴,岂不是给我们阳陵侯府掉价吗!” 穆子谦自以为理直气壮,却见沈倾倏然抬头,眸色微深,“三公子如何知道我不在府中?” 昨夜赴宴,沈倾虽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下落,但也没有大张旗鼓,况且又是晚膳时分,穆子谦怎么会这般快就知晓了消息并找了过来? 毫无疑问,穆子谦暗中安排了人盯守在听澜院外。 穆子谦眼底划过一抹心虚,不过倒是很快就找好了借口,“昨日你不是说你头疼,所以我就专门过来看看你好了没,谁知道你竟然不在院子里,询问一番才知你居然去赴了孟家的宴会!” 沈倾看向身侧海棠,“昨日三公子来过,你怎么不同我说?” 海棠满脸写着冤枉,“少夫人,昨天自您走后直到回府,奴婢一直守在院中,从未见过三公子,所以属实不知道该如何禀报啊!” 刚撒谎就被彻底拆穿的穆子谦:“……” 轻咳了声,穆子谦才继续嘴硬道:“你也知道我行走不便,我是派人来的。” 生怕沈倾再问海棠有没有见过鸿雁堂的人,穆子谦连忙将话题拉回,“罢了,总归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也没必要为此为难一个丫鬟,现在你只需同我解释,为什么要去临江楼?” 沈倾抬头瞥了穆子谦一眼,“我做事,为什么要同你解释?” 穆子谦喉咙一噎,片刻后反应过来怒斥出声:“你丢的是我阳陵侯府的人!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同我解释?” 沈倾神色如常,“孟家公子邀请的是我沈倾,关阳陵侯府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穆子谦有些没绕过来,“你是我的发妻,阳陵侯府的儿媳妇,你出去赴宴怎么就和我、和穆家没关系了?” 沈倾凉凉瞥了他一眼,“孟家公子邀请的是云鸢的女儿,否则为什么他不邀请你?” 觉得被沈倾看低了的穆子谦当即不屑出声:“孟家什么身份,也配给我下请帖?” 沈倾懒得看他,“又没邀请你,你操那个心干什么?” 穆子谦竟然隐隐觉得沈倾说的有点道理,不等他想出言语反驳,就听沈倾再次开口道:“有空闲的话,三公子还是多看看书卷典籍,免得以后袭爵的时候连资格都没有。” 穆家虽然只有穆子谦一个公子,可若是他太过不学无术,品行不端,也是没有资格承袭爵位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穆子谦才情有限,穆家却要费尽心思把他宣扬成一个翩翩公子的主要原因。 被沈倾堵到无话可说,穆子谦转身就想走人,临走的时候终于想起正事来,“沈倾,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沈倾眸底笑意蔓延,“有劳三公子忧心了,已经基本大好了。” 穆子谦眉头微微蹙起,“你头真不疼了?” 沈倾没应,转而疑惑出声:“三公子好像很希望我身体不好?” 听此,穆子谦连忙澄清,“怎么可能!你是我穆家正经的少夫人,我当然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说完,不等沈倾回应,便示意小厮抬他离开,“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看着穆子谦宛若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穆家倒是着急看她毒性发作,只可惜,他们永远也不等到那一天了。 不过沈倾倒是可以数一下日子。 ‘失魂’的效用是吸入引魂香之后间歇性发作,十天之后毒素彻底融入骨髓。 如今还剩下八天。 穆子谦刚出了院子,海棠便传来消息,说云城送来了一份贺礼。 沈倾当即一怔,云城?云家的贺礼不是前天才送过来吗? 拂衣就更懵了,因为云家的贺礼可是她亲自送来的,她怎么没听说还有第二份? 看见拂衣的神情,沈倾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是陆晏。 “让人抬进来吧。” 如果沈倾没猜错的话,这份礼物,应该是昨晚的小白猫。 温顺又粘人,沈倾属实很喜欢。 贺礼很快被抬进,是一个装潢精致的银白色笼子,里面的白猫优雅的躺在天蚕丝织就的垫子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不断扫过四周,安静极了。 见到沈倾,白猫倏然起身,朝着沈倾看来,软软叫了一声。 沈倾上前打开笼子,白猫直接跳进沈倾怀里,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 沈倾刚伸手抚上它的毛发,就见穆子谦去而复返,眼底贪婪一闪而过,“沈倾,这只猫是谁送给你的?” 第95章 脸皮空前绝厚穆子谦 沈倾没有错过穆子谦眼底划过的贪婪,神色微冷,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凉意,“三公子对别人送我的礼物很感兴趣?” 感觉到沈倾的不愉,穆子谦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反应过来沈倾大抵是在埋怨他没有给她准备礼物。 穆子谦一直盯着听澜院这边的动静,自然是知道云家、沈倏瑜以及秋姨娘母女相继送来贺礼一事,也知道昨日是沈倾的生辰,但穆子谦觉得这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在意的,只有林雪芙的生辰。 林雪芙一直都想要只漂亮的猫,曾经穆子谦寻了盛京不少地方,都没能找到顺眼的,后来才将此事作罢。 如今再次看见沈倾怀里的猫,穆子谦倏然就又起了心思。 正好林雪芙的生辰也快到了,若是能送她一只,她定会十分欢喜。 想至此,穆子谦的态度微微软和了几分,“你别多想,我只是因为芙儿也喜欢猫,所以才想问问你从哪里得来的,我看看也能不能弄一只回来。” 闻言,沈倾微微思索,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云城送来的,我听外祖父说这猫十分金贵,少说也要千两黄金一只,三公子对林姨娘这般情深,送此礼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猫是陆晏送的,和云城扯不上一点关系,价格自然也是沈倾胡诌的,她就是很好奇,穆子谦会不会为了林雪芙一掷千金。 果不其然,听到一千两黄金的天价,穆子谦当即眉头狠狠蹙起,什么猫能值一千两黄金啊! 除了云家这种财大气粗的冤种会买,穆子谦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 可看到沈倾怀里那团纯净若雪的洁白,穆子谦又忍不住想象林雪芙收到这份礼物时欣喜的模样,思虑片刻,穆子谦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看向沈倾,“这样吧,沈倾,你给云家修书一封,让他们给我也弄一只。” “三公子手头有一千两黄金?” 听沈倾又提起钱,穆子谦有些不悦,“你怎么张口闭口就知道钱?简直粗俗不堪!” 训斥完沈倾,穆子谦理直气壮开口:“我好歹也是云家的外孙女婿,不过就是一只区区千两黄金的猫,想必云家也不会要我的银子,你直接写信就是了。” 穆子谦想的很清楚,云家富可敌国,他和沈倾又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别说是价值一千两黄金的猫,就是价值一万两,只要他开口,云家也不会拒绝。 更何况,他还是阳陵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能和他搭上关系,云家高兴都来不及,哪还好意思拉下脸来要钱。 沈倾之所以这般推脱,无非就是单纯不想看他和林雪芙恩爱罢了。 听着穆子谦明明没有一个白嫖字眼,却字里行间皆是白嫖之意的言语,整个听澜院的人都被穆子谦的厚脸皮震惊到了。 沈倾倒是没有太意外,如穆子谦所想,只要她给云家写信,别说就是穆子谦想要一只猫,就算是阳陵府的奴才想要什么,云家都会不由分说的给她找来,可前提是,她为什么要做这种脑残事? 为了讨妾室欢心向正室索要东西的行径盛京不是没有,但能做到穆子谦这份上的,属实是不多。 阳陵侯说的确实没错,平日里穆子谦也算是有脑子,但只要一涉及到林雪芙,他就跟失了智一样,没有一点理性可言。 时候不早了,沈倾觉得自己该去栖云院了,于是看向抬肩舆的四个小厮,“把三公子抬回去吧,别让他在这丢人现眼了。” 虽然沈倾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穆子谦却是从中看出了浓浓的嫌弃,声音也下意识提高了几分:“沈倾,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贪图云家的那一千两黄金吧?简直可笑!我阳陵侯府可是大楚四大侯府之一,别拿你们商贾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格局来看我,我会选择云家,完全是因为那是你的外祖家,能和阳陵侯府嫡公子搭上关系,这是多少卑贱商贾打着灯笼也不找不着的机会,你别不知足!” 听到穆子谦对商贾不加掩饰的诋毁,沈倾倏然笑了,朝着穆子谦走近两步,“三公子这般高贵,却要靠着卑贱商贾赚来的银子才能过活,说起来属实是委屈三公子了。 既如此,那从今天开始,三公子就将吃喝用度都停了吧,毕竟只有仙风玉露,才配得上三公子的高贵无双。” 穆子谦脸色一沉,随即却是嗤笑出声:“沈倾,你怕不是忘了,你上个月就把我的吃穿用度和月银断了,如今我用不着你一点,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威胁我?白日做梦!” 沈倾很是善良的提醒他,“我是断了你的,可还没有断了林姨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个月你都在芙云阁蹭吃蹭喝。” 听到“蹭吃蹭喝”四个字,穆子谦当即怒指沈倾,“你!” 又被沈倾狠狠羞辱了一顿的穆子谦终于认清了现实,命令小厮灰溜溜的将自己抬走了。 他怕沈倾玩真的,他已经是身无分文吃喝艰难了,若是再让沈倾把林雪芙的用度也断了,他就真的只能去齐福堂住了。 多丢人啊。 看着穆子谦逐渐远去的背影,沈倾看向海棠,“去同膳房说,以后芙云阁的膳食减半。” 穆子谦一大早就来发疯,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海棠应下,沈倾这才抱着猫儿朝着栖云院走去。 …… 与此同时,盛京城东,花林巷,孟家府宅。 孟观澜板板正正跪在地上,任由上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孟老爷子恣意痛骂:“你说说你,身为孟家的少主,竟然跑去对家的酒楼大吃大喝,孟家名下的三间酒楼,不够你吃是不是? 去就去吧,还专门赶着人家开业的时候去,怎么着,你是专门去给人家冲业绩的吗? 一晚上挥霍一万两银子,你是真敢啊,也就你是我唯一的嫡子,否则我说什么也得用银子给你埋起来!” 孟老爷子今年虽然已经将近五十,但骂起人来依旧中气十足,孟观澜听的一阵头大,却不敢反驳也无从反驳。 他说什么? 说昨晚其实是去给陆晏打掩护的? 按照孟家“不谋高官,不与高官暗中往来,不与高官有交情牵扯”的“三不原则”,他少说也得被打二十板子,这明显划不来。 相比于屁股开花,显然还是被臭骂一顿更划算一些。 反正他三天两头被骂,也不差这一顿。 孟老爷子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才放孟观澜离开。 院落中,看着靖安王府的方向,孟观澜满脸悔恨:他孟观澜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陆晏成为生死之交! 就在这时,心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子,陆世子说今晚请您吃饭酬谢,地点随您挑。” 第96章 乐极生悲,阳陵侯不举了 孟观澜猛然回神,直接应下:“去给陆晏传话,今晚必须请我吃顿好的,至于地点……还是临江楼。” 虽然刚被孟老爷子骂完,但是孟观澜还是想说:临江楼的饭菜真的比他们酒楼的好吃。 身后心腹:“……” 好家伙,你这是一点记性不长啊。 …… 午时,芙云阁。 穆子谦坐在八仙桌前,心中有些期待今日膳房会送些什么吃食过来。 今早他就只吃了半碗金丝小米粥和三个小笼包,上午又到沈倾那边折腾了一圈,如今早就是饥肠辘辘了。 然而,等到的却只有一碗白米饭和极少分量的两荤两素。 穆子谦的脾气当即就压不住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只给芙儿送这点饭菜?” 负责送膳的小丫鬟吓得身形一抖,连忙解释道:“公子息怒,是少夫人派人传过来的话,说林姨娘食量小,送太多属实浪费,便在原来的基础上削减了些。” 同时,丫鬟心底疯狂吐槽:别以为她不知道穆子谦为什么会发脾气,什么为林雪芙出头,分明就是为自己出头! 林雪芙什么饭量她们膳房还不知道吗,别说之前那些,就说如今这点她都能剩下小半! 不过加上穆子谦的话,那就确实不够了。 见穆子谦怒气上涌却又无从发泄,林雪芙为他顺了顺气,同时余光看向满脸不安的小丫鬟,温声开口:“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连忙提着食盒快步走了。 待屋内只剩下自己和林雪芙,穆子谦才怒骂出声:“这个沈倾简直是越来越恶毒了,断了我的用度和吃食还不够,如今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来了,简直该死!” 林雪芙不由心累,很想跟着骂一句“还不是你不知死活非要招惹沈倾连累的我”,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表哥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今天已经初六了,少夫人的时间不多了,你又何必同她置气。” 依林雪芙看来,如今万事已经具备,就差沈倾毒发,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沈倾的身子一步步被毒素掏空,就可以无伤躺赢,可穆子谦却偏要去沈倾面前刷存在感,结果就是她也被扣了一半膳食。 这不是纯纯的脑子有病吗! 听林雪芙提起沈倾身上的‘失魂’之毒,穆子谦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过一想起沈倾今天的状态,穆子谦却是稍稍有点疑惑,“按道理说,沈倾中毒已经两天了,症状应该加剧了些才对,可今天我见到她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她有多难受,难不成她没中招?” 林雪芙生怕穆子谦再去听澜院生事,连忙出言打消他的疑虑,“‘失魂’之毒虽然已经形成,但到底还在隐藏期,没有什么大症状也实属正常,待几天之后,一切便可揭晓了。” 话落,又补充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大不了我们再下一次就是,总归不过就是一百两银子,我们还是拿得起的。” 穆子谦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芙儿怎么知道那药是一百两银子?” 穆子谦记得,自己并没有同林雪芙说过这些。 林雪芙神情一顿,不过却是面不改色的给自己圆了回来,“当然是姑母同我说的,我连府门都不曾出过,哪能知道这些。” 穆子谦没有丝毫怀疑,“也是,罢了,不提沈倾了,先用膳吧。” 从桌面上不多的饭菜中分出一半送到林雪芙面前,穆子谦就着手中的半碗米饭开始用膳。 林雪芙的目光从眼前可怜的半碗米饭上扫过,不由得有些头疼,一个侯府嫡公子,一个公子宠妾,却沦落到两人平分一碗白米饭的地步……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就在这时,穆子谦夹起一块鸡肉放到林雪芙面前,若有若无的肉香传来,引得林雪芙胃中顿时一阵翻腾。 “唔……” 林雪芙捂着嘴快步跑了出去,穆子谦懵了一会,才放下碗筷喊人进来抬自己出去。 林雪芙正在树荫下干呕,巴掌大的小脸上煞白一片。 直到那股反胃的感觉渐渐消缓了下去,林雪芙才开始快速思考:她这几天并没有吃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外出晒到太阳,所以不会是吃坏肚子也不是中暑,倏然,林雪芙脑海中亮光一闪而过,难不成……她又有了? “芙儿,你怎么样了?” 穆子谦焦急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林雪芙将眼底的喜色掩去才起身面向他,“无妨,应该是这几天天热有些中暑,缓缓也就好了。” 林雪芙不敢同穆子谦说出自己的猜测,上次小产的经历深深印在脑海,林雪芙知道这次绝对不能再大肆声张,毕竟暗中可是有眼睛在盯着她的肚子。 但若是一直这般拖着没有明确结果也是不行的…… 稍稍思虑片刻,林雪芙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必须寻个时机出府诊一诊脉! …… 五月初十,沈倾生病的消息在阳陵侯府中传了开来。 头痛、恶心、浑身乏力……都是明显的中暑症状,可吃了府医开的药之后,却是始终不见好,不仅如此,还大有一副不断加剧的趋势。 府医急的焦头烂额,可沈倾的脉象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此时,知道沈倾因何会变成这般情况的四个人直接笑出了声。 鸿雁堂。 穆子谦将大门关闭,拉着青珠足足折腾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 本来,穆子谦是想找林雪芙的,可这些日子林雪芙的情况也不好,隔三差五就会恶心反胃,穆子谦有些担忧,本想召府医过来诊脉,林雪芙却说只是中暑,休息几天也就好了,于是穆子谦也就没有再多过问。 芙云阁。 林雪芙靠在床头,胃中虽然不时翻涌让她难受不已,但听到沈倾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反应还是让她欣喜不已。 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林雪芙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已经是怀过一次孕的人了,所以林雪芙很确定自己一定是又有了身孕,这几天的反复干呕就是最好的证明。 齐福堂。 本来还觉得有些头疼的阳陵侯夫人听到沈倾病了的消息之后瞬间就好转了不少,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欢喜。 算算日子,阳陵侯身上的药也该发作了,也算是双喜临门。 惊鹊阁。 得知沈倾已经毒发的消息,兴奋不已的阳陵侯当即就要拉着乔姨娘云雨一番,乔姨娘碍于白日有些拘谨,但还是从了。 阳陵侯一把将乔姨娘推到床上,一件接着一件的男女衣物被顺着帷幕缝隙丢了出来,床榻微微晃动,可以想象里面会是一番怎样的激烈景象。 然而,片刻之后,微微晃动的床榻却是直接平静了下来。 帷幕内,阳陵侯黑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自己软趴趴的某处,眉头紧紧皱起:他好像,不行了? 第97章 耳尖好烫啊,你很心虚吗? 乔姨娘躺了好一会,始终没有等到阳陵侯再次俯下身子,有些不解,微微抬头朝他看去,就见阳陵侯呆坐在床脚,阴沉的脸上险些就能滴出墨来。 他这是怎么了? 直到看到阳陵侯身体的某处,乔姨娘才惊讶的瞪大双眼,唇瓣微张,仿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样的事实。 阳陵侯……不举了? 乔姨娘安安静静躺回软枕上,大气不敢喘,生怕阳陵侯迁怒自己。 许久之后,乔姨娘顿觉床榻微晃,随之而来的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直到屋内一片寂静,乔姨娘才敢起身朝外看去,见屋内空无一人,乔姨娘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转念一想,心头却是再次沉了下来:完了,她知道了阳陵侯这么大的秘密,该不会被他灭口吧? 想至此,乔姨娘整个人瞬间都萎靡了不少,片刻后,乔姨娘做出决定:从今天起,她就称病不出了,努力降低自己本就不高的存在感。 不求别的,只求让阳陵侯知道她是个极安分的,不会影响到他的声誉。 …… 听澜院。 传言中已经卧病在床的沈倾此时正在软榻上悠闲的逗猫,精致的小脸上白里透红,黑亮的眸子澄澈明亮,哪有一丝生病的模样。 蝉衣正在给沈倾剥葡萄皮,许是跟陆晏学的,光去皮不行,还要体贴的将籽也去掉,主打的就是不让沈倾费一点劲。 拂衣则是拿出一根干净的金针,干脆利落的插进葡萄果肉里,以便沈倾拿着更加方便。 “团子,过来。” 沈倾轻唤了一声,不远处的白猫便朝着沈倾快步跑来,轻轻一跃,便精准无误的落进沈倾怀中。 团子是沈倾给陆晏送的那只白猫取的名字。 “小姐,前些日子徐姨娘派到越州的那两位侍从真的查到东西了。” 正在为团子顺毛的沈倾倏然抬眸,“查到了什么?” “十年前秦尚书确实同那些县令私底下见了不少次,也确实收受了贿赂,但有些蹊跷的是每次秦尚书出现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第二日却又恢复如常,明里暗里就跟两个人似的。 而且,秦尚书每次在人前都是一副为国为民的廉正模样,不少百姓都将他视为英雄,直到那场洪水蔓延之后,虽然有不少人谩骂秦尚书自私自利不顾众人死活,但也有少部分人始终坚信秦尚书是无辜的。 若秦尚书真的都是伪装出来的话,那他的演技未免也太高明了些。 对了,那两个侍从传回来的消息还说,秦尚书十分器重那个名唤周显的幕僚,几乎时时刻刻都将他带在身侧,就连和那些县令会面逛青楼的时候,都不落下。” 闻言,沈倾微微思索,从如今探查到的来看,事情许是真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那个周显的下落查的怎么样了?” 蝉衣摇摇头,“没有消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听说当年秦家被抄家,周显也一同被流放了,至于有没有到达流放地,这个咱们应该轻易查不出来。” 流放……具体的消息,怕是只有刑部才有。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在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暗彻底笼罩之后,窗外倏然传来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 正在和沈倾闲谈的蝉衣毫不知情,拂衣却是倏然噤声,以口型对两人表示:“有人来了。” 沈倾大概知道了来人是谁,轻声开口:“不必惊慌,应该是自己人。” 不出所料的话,来人应该是陆晏。 她卧病在床的消息瞒的很严,陆晏不知真相,趁夜找过来倒也不意外。 蝉衣走到窗边开窗,就见一袭紫色锦袍的陆晏立于窗檐月色下,看见蝉衣,微微有些诧异。 “陆世子。” 蝉衣唤了他一声,示意可以进来。 陆晏从窗户跃入,就见沈倾靠在软榻上,对着自己露出一抹浅笑,心头当即安心了不少。 蝉衣拉着拂衣出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然而,刚一出门,拂衣就察觉到东南方的暗夜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当即又凝起双眸。 除了云潇潇亲手调教出来的医师之外,拂衣还有另一层身份:云家培养出来的能力最出众的暗卫。 拂衣刚想出手,随即想到了什么,看向身侧的蝉衣,悄然出声:“除了陆世子,还有第二个自己人吗?” 蝉衣一怔,随即朝着夜空中挥了挥手,那是她和离泽定下的暗号。 离泽果然从东南方的暗夜里走出,墨衣墨发,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蝉衣眼睛一亮,看向拂衣,“这个也是自己人。” 拂衣沉默,然后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屋内。 陆晏走到沈倾身侧,手掌刚要抚上团子的毛发,就听它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身子扭了过去,显然是不想让陆晏触碰。 沈倾轻笑一声,“怎么突然过来了?” “听到你生病的消息,不太放心。” 话落,又开口道:“你这番假动作,应该是做给阳陵侯府看的,可是他们又做了什么?” 虽不知道内情,却一下子就猜到了重点。 沈倾点点头,将穆家几人合谋给她下了‘失魂’一毒之事简单说了说,陆晏周身的气压顿时低了不少。 瞥见陆晏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沈倾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穆家的动向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很安全,你不必担忧。” 陆晏周身的冷冽散了大半,应了一声“好”。 “对了,前几日倏瑜过来,同我说你这段时日同宜宁侯府走动的很频繁?” 陆晏满脸正直,“我同侯爷十分投缘。” 沈倾一点不信,“靠围追堵截创造出来的缘分?” 陆晏:“……” 沉默片刻后,陆晏郑重出声,那严肃的模样,就跟背书似的,“顺利抱得美人归第一步,和心上人的娘家打好关系。” 沈倾有点诧异,“你偷偷看指导教程了?” 陆晏耳尖悄悄红了红,却不承认,“没有。” 沈倾抬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耳尖,轻啧出声,“好烫啊,你很心虚吗?” 陆晏有一个小毛病,只有沈倾在内为数不多的人知晓,那就是他在心虚或者紧张的时候,耳尖就会不由自主的发红发烫。 只不过,放眼整个盛京,能让陆晏心虚紧张的,也就只有一个沈倾。 耳尖传来的温热触感,瞬间将陆晏的理智击溃大半,就连心跳都骤然加速了不少。 陆晏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越来越紧,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嘶哑,“皎皎,别闹。” 瞥见陆晏眼底不断蔓延的情欲,沈倾连忙松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陆晏已经凑到身前,将她怀中的团子轻轻甩开,然后将沈倾揽在了怀中。 低头在沈倾唇上轻啃了一口,才无奈出声:“别挑逗我,在你面前,我没有一点定力可言。” 第98章 一窝端的惨剧(一) 沈倾点头,刚要开口,就听团子不满的喵叫了一声,然后强行挤进了二人中间。 陆晏眼底的情欲快速消散,他这是给自己送了个情敌吗? 顺利将陆晏挤走,团子重新缩回沈倾怀里,满足的睡觉去了。 沈倾笑笑,满脸宠溺的继续为团子抚毛,陆晏有些吃味,凑到沈倾身侧,蛊惑出声:“皎皎,以后若是你顺利和离了,就把团子送走吧。” 沈倾:“……” 都多大人了还和一只猫争宠! 没有理会陆晏的蛊惑,沈倾说起正事,“陆晏,你在刑部有人吗?” 陆晏神情微怔,片刻后回应出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有。” 沈倾:??? 这是什么回答? 见沈倾不解,陆晏解释出声,“孟观澜在户部混的不错,如果你想打听什么消息,我可以让他走一趟。” “户部和刑部到底不互通,他方便吗?” “没问题。” 明明不在现场却被委以重任的孟观澜:和你做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沈倾这才将这些时日秦鸾查到的秦尚书一案同陆晏简单说了说,而沈倾想要查的,也只是周显的案宗。 听完,陆晏微微凝神,“查看案宗的话,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照你这般说,秦家案背后怕是有大隐情。” 沉吟片刻,陆晏开口:“你若是真想查探秦家一事,那就交给我吧,你身处穆家后宅,终归是多有不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晏没有说,若是秦家一案真的牵扯到什么隐情,那背后涉及的势力绝对不会简单,陆晏不想让沈倾涉险。 屋外。 因为已经被拂衣探出位置,离泽也就没有再隐回黑暗之中,而是坐在院子里同蝉衣月下闲聊。 透过明亮的月光,蝉衣能够看到离泽眼下的大片青黑,“你昨天没睡好?” 提起这茬,离泽脸上当即浮现出浓浓的委屈,“小蝉衣,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难,世子的表弟半年前遇上了一位姑娘,一见倾心,为了寻那姑娘,他偷溜出陌家,一路向北,直到前些日子才被世子捡回了盛京,于是这桩苦差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本来寻个人就挺难的了,可我问他那位姑娘的特点,你猜他怎么和我说的?” 蝉衣很是配合的回应,“怎么说的?” 离泽心累出声:“他说那姑娘穿着一身青衣,长的很是漂亮。 这跟让我在一片森林里找一棵叶子全是绿色的树有什么区别!” 蝉衣没忍住轻笑出声,离泽却是悄悄朝她凑了凑,“小蝉衣,我都这么惨了,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 感受到离泽略显温热的呼吸,蝉衣心头一滞,片刻后微红着脸出声,“怎么安慰?” 离泽的声音有些紧张,“要不……抱抱我?” 蝉衣的脸颊瞬间爆红,哪怕有凉风不断拂过,却依旧减缓不了一点脸颊的热度。 感受到空气微微凝滞,离泽连忙补救出声:“其实我刚刚是……” 后半句“开玩笑的”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笨拙的拥进了怀里。 离泽大脑“轰”的一下炸开,还不等说话,就见蝉衣已经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蝉衣快步离开的背影,离泽一边抹着不断下流的鼻血一边感慨出声:主子的秘籍是真好用啊,离羽诚不欺我,顺利恋爱果然还是需要一个情感导师的。 …… 接下来的几日,沈倾照旧称病闭门不出。 府医同样照旧每日早晚各来听澜院一趟,且每次都开些清热解暑的汤药,沈倾明面上应下,背地里却让蝉衣将药汤都倒在了花盆里。 见沈倾的症状始终没有得到缓解,穆家上下欣喜不已,然而,这份欣喜只持续了一日不到,穆家几人便接连病倒。 最先撑不住的是身子本就虚弱的林雪芙。 之前她还是不时干呕,不过短短几日,就演变成了不停干呕,因为连着两日没怎么进食,林雪芙此时已经是虚弱不堪,就连行走,都要靠秋蕊扶着。 “小姐,要不奴婢还是将府医请过来瞧瞧吧,再这么折腾下去,您的身子怎么撑得住啊?” 林雪芙也觉得自己这次怀孕的反应有些大了,可若是唤府医过来,消息必然也就瞒不住了,林雪芙不想轻易暴露自己怀孕的事情。 “你去马厩联络好马车,我们一会悄悄出府。” 如今沈倾已经多日卧病在床,府中的很多事情早就无人打理,她想出门,要比之前容易得多,所以林雪芙决定,今日就去府外诊脉,地方她也想好了,就去回春堂。 而刚刚还被林雪芙和秋蕊提及的府医,此刻正在穆子谦的鸿雁堂。 此时,穆子谦正靠在床头,一脸虚弱的看向府医,“我到底怎么了?” 府医看向穆子谦还未好全的断腿,微微蹙起了眉头,“公子这几日房事可频繁?” 穆子谦想起自从沈倾生病自己便每日同青珠折腾几次的场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应:“还好吧。” 府医一听就知道穆子谦说的是假话,不过也没有拆穿,“公子精气空虚,好好休息几日再吃些营养之物补一补,也便好了。” 穆子谦脸色微微泛红,让青珠将府医送了出去。 不仅林雪芙和穆子谦身体有恙,阳陵侯夫人这几日也总是频频头疼,请府医过来看诊,只说是旧疾犯了,然而,几服药下肚,却丝毫不见好转,惹得齐福堂这几日都是沉重一片。 …… 惊鹊阁。 阳陵侯再次黑着脸从乔姨娘的床上下来。 前几天的时候,阳陵侯以为自己是操劳过度才使得那方面暂时出现了问题,好好休养了几日才又到了乔姨娘这里,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一般无二。 事到如今,饶是阳陵侯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不能再行房事了。 可他才刚刚四十岁啊! 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阳陵侯才下定决心去找大夫看诊,府医肯定是不行。虽然府医的嘴还算严实,但阳陵侯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他的脸面可就真的彻底扫地了。 阳陵侯不允许此事有一点的闪失。 思虑半响,阳陵侯准备去府外的回春堂看看。 为了不暴露身份,阳陵侯还特意乔装了一番才从后门偷偷出了府门。 两刻钟后,阳陵侯顺利抵达回春堂。 此时正值午时,回春堂中病患不算多,但也有六七个。 阳陵侯本想将众人驱逐,但又怕引起注意,只能暂时歇了这个心思,悄悄隐在了角落。 与此同时,头戴帷帽的林雪芙被秋蕊扶着从门外走进,扫了扫屋中情形,也朝着角落走去。 见有人朝自己走来,阳陵侯面带不悦,但还是稍稍往边上让了让,行走间,帷帽扬起一角,阳陵侯瞥见面纱下的容颜,下意识惊呼出声,“雪芙?” 第99章 一窝端的惨剧(二)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雪芙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没了血色,盯着眼前的阳陵侯瞧了好一会,才震惊出声,“姑父?” 也不怪林雪芙没认出来,此时的阳陵侯穿着一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粗布麻衣,平日里束发的白玉冠换成了粗制滥造的木簪,原本白皙的面容也涂黑了不少,丝毫看不出一点当朝侯爷的显贵。 林雪芙满脸不解:阳陵侯这是在干嘛? 见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阳陵侯又朝后退了两步。 “姑父,您这身打扮是……” 阳陵侯微微沉默,他该怎么和林雪芙解释?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突然不举了,怕在府中看诊会走漏风声,所以才伪装成这般模样出来求医问药吧? 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于是只能支支吾吾开口,“我这些日子身体有恙,在府中看诊怕引起府中慌乱,这才乔装出府来看看。” 林雪芙一下子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毕竟那药,还是她安排秋蕊去买的。 林雪芙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担忧出声:“姑父的病可严重?” 阳陵侯假笑摇头,“不严重不严重,小毛病罢了。” 说完,生怕林雪芙再问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雪芙你怎么了,也来看诊?” 林雪芙面上笑意温和自然,“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刚刚带着秋蕊出来逛街没一会就觉得头昏恶心,正好路过回春堂,便想着进来看看。” 阳陵侯不解,“怎么没回去找府医瞧瞧?” 回春堂距离阳陵侯府并不算远,只隔了三条街。 林雪芙笑笑,“这些日子少夫人卧病,张大夫每天都要折腾几趟,又因少夫人病症始终无法缓解而焦心不已,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所以便想着在外面看了。” 张大夫,便是阳陵侯府的府医。 阳陵侯满脸的赞赏之色,“你这丫头,从小就善良。” 话音落下,正好有小厮唤阳陵侯前去看诊。 阳陵侯对着林雪芙稍稍颔首后离去,林雪芙微微福身,目送阳陵侯走进内室。 待阳陵侯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秋蕊才有些惊慌的低声开口:“小姐,该不会是之前夫人下的药起作用了吧?” 秋蕊不敢想象,若是让阳陵侯知道此事是她们所为,会是什么后果…… 林雪芙轻斥她一句:“慌什么!药是母亲下的,和你我都没关系,可记住了?” 警告的眼神在眼前划过,秋蕊当即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都记清楚了。” 林雪芙这才收回目光,微垂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相比于阳陵侯,林雪芙显然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肚子。 想到这些时日穆子谦同那个名唤青珠的婢女日日厮磨,林雪芙眸底冷色一闪而过。 若是她真的能顺利生下侯府长孙,那么这药,她怕是也要给穆子谦再准备一份了。 虽然如今穆子谦和沈倾势同水火,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最保险的办法,自然是将隐患从根源除去,那样她才可安然无忧。 与此同时,内室。 看着梁大夫愈发凝重的脸色,阳陵侯心底瞬间“咯噔”一下,难不成,他的病已经没救了? 煎熬半响,阳陵侯还是没忍住询问出声:“梁大夫,我这病……” 梁大夫将号脉的手收回,一脸郑重的看向阳陵侯:“你中毒了。” “啊?” 阳陵侯满脸诧异,他在府中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中毒了呢? 阳陵侯有些慌,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才继续问道:“什……什么毒?” 梁大夫叹息一声,惹得阳陵侯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愈发不安起来。 “你的体内现在有两种毒,一种名为‘绝嗣’,也就是造成你如今不举的根源,至于另一个,则是‘失魂’,且已经过了十日的隐藏期……” 后面梁大夫说了什么阳陵侯根本没有听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中了‘失魂’,可是这毒明明是他们给沈倾下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到了他的身上了?还有那个‘绝嗣’,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是什么时候中的? 到底是谁在背地里坑害他? 直到梁大夫的手在眼前晃了晃,阳陵侯才倏然回过神来,“我刚刚说的,你都听清楚没有?” 阳陵侯满脸迷惑,“什么?” 梁大夫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说,你体内的‘绝嗣’毒起效的时间还不长,本来我是可以给你解毒的,但因为‘失魂’的影响,现在就算是服下解药也无法根治了,你后半辈子废了,听明白了吗?” 闻言,阳陵侯脸色当即惨白一片,再顾不得什么侯爷的脸面,抓着梁大夫的手哀求出声:“不要!梁大夫,你帮帮我,我才四十岁啊,我才一个儿子,我不能就这样废了啊! 我有钱,只要你能治好我,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说完,连忙从怀里掏出几百两银票悉数放在梁大夫面前。 梁大夫眼前一亮,不过还是十分理智的把手抽回,沉思半响后才缓缓出声,“你可想清楚了,‘绝嗣’和‘失魂’药性相冲,你若是想主解‘绝嗣’,那么‘失魂’给你留下的伤害可是极大的。” 阳陵侯心情沉重,“有多大?” “寿命衰减,体质变弱,按照你之前的情况,少说也能活个六七十岁,可如今,怕是活到五十都艰难了。” 阳陵侯只觉脑海中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也就是说,他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了? “如果我甘愿不举,能多活几年?” “五六年吧,这个也因人而异。” 在五六年的寿命和自己的雄风之间做抉择,阳陵侯只觉得无比艰难。 此刻阳陵侯心底愤恨无比,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将他害到眼前这般两难的境地! 若是让他查出来,他定要将那人抽筋扒皮! 不!他要给那人喂下双倍的‘绝嗣’,让那人也尝尝不能人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梁大夫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最好尽快做出决定,毕竟拖得时间越长,毒素也就越深入骨髓。” 阳陵侯满脸颓色,“我知道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梁大夫让小厮把阳陵侯带进另一间屋子,自己则是朝着门外喊道:“下一个。” 林雪芙从门外走进,就见屋内只有梁大夫一人,可她刚刚并没有看到阳陵侯出去,所以阳陵侯去哪了? 不等林雪芙继续思索,梁大夫的声音便从眼前传来,“坐吧,哪不舒服?” 林雪芙如实开口:“我大抵是怀孕了,这阵子总是反复干呕,所以便想开些药缓解一下孕期反应。” 梁大夫点头,林雪芙将手腕伸出,秋蕊将一方罗帕盖在她的手腕上,梁大夫才开始诊脉。 片刻后,梁大夫神色微凝,抬头看向林雪芙,“你没怀孕。” 第100章 一窝端的惨剧(三) 林雪芙一怔,好半响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没怀孕? 不可能! 巨大的落差感让林雪芙心头顿时一阵慌乱,就连平日里的温柔形象都忘了维持,“梁大夫,您再好好把把脉,我怎么可能会没怀孕呢,我这段时日又是干呕又是乏力的,这不都是怀孕初期才会有的症状吗?” 引以为傲的医术被质疑,梁大夫的脸色当即拉了下去,“姑娘若是信不过我,那就另请高明好了。” 为医者,最厌恶的就是被病患质疑医术。 更何况还是最简单的把脉看孕,也难怪梁大夫会这般气恼。 见状,秋蕊连忙开口:“梁大夫莫生气,我家夫人只是一时间有些难受,这才无意说错了话,还请梁大夫海涵。” 林雪芙也终于回过神来,“梁大夫,是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梁大夫医者仁心,还请看看我这身体有何病症?” 若是没有怀孕,那么这般干呕不止,可就不是正常现象了。 梁大夫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对着林雪芙说出同样的话,“你中毒了,是‘失魂’,已经过了十日的隐藏期,毒性完全发作,你才会干呕乏力不止。” 听到‘失魂’两个字,林雪芙和秋蕊皆是神情一滞。 ‘失魂’之毒怎么会在她身上? 这不是他们给沈倾下的吗? 不仅林雪芙和秋蕊懵,梁大夫也满心疑惑,因为整个盛京,这种毒药基本就只有他们回春堂有,可这个月统共也只卖出去十份不到,怎么今天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受害者? 不过来的越多,梁大夫也就越开心,毒药卖出去一百两,解药二百两,一来一回间,就是三百两,这可是笔好买卖。 沉默了好半响,林雪芙才有些紧张的询问出声:“梁大夫,我身上的毒,可能解?” 林雪芙听的清清楚楚,她身上的‘失魂’已经过了十日的隐藏期,今日刚好是十五,所以也就是说早在五月初或者更早就有人给她下毒了? 会是沈倾下的手吗? 为什么她毫无察觉? 二百两银子已经成了定数,梁大夫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能解,但不能根治。” 毒素已经渐渐侵入骨髓,林雪芙的体质又天生比别人弱些,所以受到的损害会比阳陵侯重不少。 林雪芙心头一沉,“可会留下什么病根?” 梁大夫实话实说,“你天生体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些日子你应该还小产过,身子本就亏虚,如今毒素蔓延,你的脏腑都已经不同程度的受损,寿命消减已经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瞥见林雪芙愈发苍白的脸色,梁大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胞宫受损,以后再想孕育子嗣,怕是不会容易。” 这一点,倒不完全是‘失魂’的效用,还有一部分是上次林雪芙小产留下的病根。 闻言,林雪芙只觉得自己幻想中的未来倏然狠狠塌陷了一角,整个人都跟着朝一旁歪去,好在秋蕊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使得她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林雪芙绝望的闭上眼,睫毛不住颤动,看起来脆弱极了。 她本就没有家世可以依靠,如今若是连孕育子嗣的机会都失去,那她又该凭何翻身? 秋蕊扶着林雪芙靠在自己身上,面带焦色看向梁大夫,“大夫,您可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夫人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没有孩子的。” 梁大夫摇摇头,“如今我也只能先解了她身上的毒,再给她调理一番,至于日后能不能有孕,就只能看天意了。” …… 另一间屋子里。 阳陵侯坐在椅子上许久,终于做出决定:他宁愿少活五六年,也不能失去一个男人的尊严。 梁大夫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虽然此时的阳陵侯依旧是一身贫苦人家打扮,可之前干脆利落拿出几百两银票的模样,梁大夫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和刚刚送走的那个姑娘一样,这个也是个有钱的主儿。 就在刚刚,林雪芙眼都没眨的直接就给了梁大夫三百两银票,不仅买下了解药,还把调理身子的重任也交给了他。 因为阳陵侯又加了二百两银子,所以梁大夫专门为他制定了解毒方案,以保证阳陵侯能最大程度的恢复。 第一步,便是针灸。 阳陵侯满脸通红的褪下了裤子,宽大的袖摆把整张脸都盖住,好像这样就能不丢人似的。 任由梁大夫摆弄了一会,下身某处竟然真的隐隐有了一点感觉,阳陵侯当即一喜,眼底的阴翳散去了大半。 下一瞬,梁大夫的一盆冷水却是将阳陵侯刚刚燃起的那点希冀悉数浇灭,“施针之后,你可以重行房事,但却再没有了孕育子嗣的能力。” 阳陵侯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不过一想到日后还能再展雄风,阳陵侯又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于子嗣,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秦鸾肚子里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虽然现在还不知是男是女,但总归已经够用了。 生怕自己再多想,阳陵侯主动转移了话题,“梁大夫,刚刚在我后面进来的那个姑娘,暑症可严重?” 梁大夫拿针的手微微一顿,暑症?什么暑症?中了‘失魂’的那个吗? “你们认识?” “嗯,她是我侄女,我刚刚看她脸色不大好,所以便想着多问问。” 梁大夫没有直接回应阳陵侯的问题,不过碍于他给的银子实在多,只是稍稍松口,“她不是暑症,至于具体的病情如何,我不能透露,你若是同她相熟,回去问问便是。” 阳陵侯心头疑云升起,不是暑症?那林雪芙怎么了? 见梁大夫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阳陵侯没有再问,只想着回去的时候去芙云阁走一遭。 阳陵侯顺利解毒前脚刚离开,小厮就挂上了“暂停就诊”的牌子,然后将门从里面锁死。 看着梁大夫,小厮面色微沉:“老大,今天这情形不太对啊,又是‘失魂’又是‘绝嗣’的,重点可都是从咱们这出去的药,该不会出事吧?” 梁大夫微微凝眸,“估计就是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儿罢了,他们来的时候都不敢光明正大,估计也不敢主动宣扬。” 话落,又补充道:“这些时日,铺中的那些毒药先别对外出售,待探探风声,再拿出来卖。” 小厮点头,“我知道了。” 话落,又有些犹豫,“那主子那边……” “如实上报,不是什么大事。” …… 另一边,阳陵侯从马车上换好衣服,悄无声息回了阳陵侯府。 本想先去惊鹊阁找乔姨娘试试药效,可一想到刚刚在回春堂梁大夫提起林雪芙之时眸底一闪而过的异样,阳陵侯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转头去了芙云阁。 阳陵侯过来的时候,林雪芙正坐在软榻上愣神,显然还没有从刚刚梁大夫的话中走出来。 “小姐,侯爷来了。” 听到秋蕊的声音,林雪芙才从榻上起身,隐去眸底痛色,朝着门外走去。 阳陵侯走进屋内,将一众丫鬟小厮屏退,只留下秋蕊。 “雪芙,你同我说实话,你今日去回春堂,到底生了什么病?” 林雪芙心头狠狠一跳,难不成,阳陵侯已经知道她几乎无法为穆家延续子嗣的事情了? 第101章 一窝端的惨剧(四) 袖中手指紧紧攥起,林雪芙稳住心神,心底不断安慰自己,不会的,她给了梁大夫那么多银子,他应该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但若是不给阳陵侯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日之事怕是也无法收场。 细细想了想,林雪芙准备说实话,“姑父,梁大夫说,我中了‘失魂’之毒。” 再次听到‘失魂’两个字,阳陵侯当即心神一震。 怎么回事? 为什么林雪芙也中了毒? 见阳陵侯神色有异,林雪芙当即就察觉出了不对,“姑父,怎么了?” 阳陵侯双眸阴沉,“我也中了‘失魂’毒。” 若是他一人中毒,幕后之人还有待考虑,可如今林雪芙也没能幸免,那么一切的证据就都指向那个至今还卧病未愈的人了。 ——沈倾。 林雪芙神色凝起,显然同阳陵侯想到了一处,可沈倾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精力去做这些事? 等等! 还有一个可能。 沈倾……是装病! 想到这,林雪芙只觉得心头一阵寒意拂过,如果事实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那沈倾的城府未免也太深了些! 想法一旦凝实,就只有将其验证之后才能彻底放下。 林雪芙看向阳陵侯,将心头想法悉数说出,同时还提起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姑父,这几日姑母和表哥身体也各有不适,不若也一并送到回春堂看看,我去听澜院打探一下少夫人的病情。” 阳陵侯点头,而后两人兵分两路,一个安排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出府,另一个则是朝着听澜院走去。 回春堂虽然有不上门看诊的规矩,但只要钱给的到位,也未必不能破例,不过阳陵侯细细想了想,若是将梁大夫请上门来,那他们的身份自然也就彻底瞒不住了,这显然不是他的初衷,所以思虑一番,还是带着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去了回春堂,虽然麻烦些,但总归安全。 …… 与此同时,听澜院。 海棠快步从外面走入,目光看向正在悠闲逗猫的沈倾,“少夫人,今日上午侯爷和林姨娘相继出了府,林姨娘是中午回来的,侯爷则是申时才回来。 奇怪的是,侯爷回来之后没去徐姨娘那里,也没去乔姨娘那里,而是直奔芙云阁。 而从芙云阁出来之后,侯爷便又匆匆带着夫人和三公子再次出了府,郝吉已经悄悄跟去了,具体消息得一会才能传回来。” 沈倾微微诧异,这四个人连着出门,莫不是觉察到蛛丝马迹了? 不等沈倾细想,木槿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少夫人,林姨娘过来了,说是想看看您好些了没。” 沈倾眸子微动,很明显,林雪芙是打探虚实来了。 既如此,她自然是要给林雪芙这个机会的。 嘴角稍稍扬起一抹弧度,沈倾看向木槿,“让她进来吧。” 林雪芙进门,就见沈倾靠在软榻上,面色红润,眸子清澈,和她这个真中了‘失魂’的人截然不同。 看着沈倾,林雪芙眸色微沉:沈倾这是知道十日隐藏期已过,所以连装都不想继续装了吗? 不得不说,林雪芙真相了。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笑,声音清冽好听,“有劳林姨娘亲自过来看我了,坐吧。” 林雪芙端正坐在椅子上,虽然心中一阵寒凉,但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少夫人卧病数日,不知可好些了?” “好多了,估计这两日就能痊愈出门了。” 林雪芙袖中手指紧攥,沈倾果然摆了他们所有人一道! 脑海中再次闪过之前梁大夫说过的话,林雪芙心头恨意叫嚣,因为沈倾,她几乎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这个恶毒的女人! 看着沈倾那张笑意灿烂的面容,林雪芙恨不得上前一把撕碎,可理智却是告诉她只能忍耐。 这一刻,林雪芙对权势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如果不是人微言轻,她何必一次次退让,一次次任由沈倾欺凌! “林姨娘这般盯着我瞧,可是有事?” 沈倾的话将林雪芙倏然拉回现实,脸上笑意蔓延,“妾身只是看着少夫人脸色好转,心中欢喜。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先回去了。” 沈倾点头,“木槿,送送林姨娘。” 林雪芙走后没多久,海棠再次走了进来,“少夫人,郝吉刚刚传来消息,说侯爷带着夫人和三公子去了回春堂。” 事到如今,情况已经明了。 只不过,沈倾还是有些想不通,阳陵侯和林雪芙到底是怎么察觉到不对劲的。 毕竟,正常人发觉自己得了暑症都是会直接找府医的,怎么会大老远的跑到府外去看诊? 除非……他们本身就不正常! 想到这,沈倾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亮光。 按照之前海棠和木槿探查到的消息,林雪芙这段时日一直干呕不断,最近几日已经严重到进食都很艰难的程度,可饶是如此,林雪芙依旧没有召府医诊察过。 之前沈倾就有些怀疑林雪芙是不是想要隐瞒什么,直到今日沈倾终于明白,林雪芙大抵是怀疑自己怀孕了,所以才一直忍着干呕不去找府医看诊,为的就是怕怀孕的消息再次传出去,从而落到和上次一样的结局。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今日上午林雪芙应该也是去了回春堂,而且十有八九还和阳陵侯遇上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如果林雪芙是因为想隐瞒怀孕的消息出去看诊才意外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那阳陵侯又是因为什么呢? 沈倾回顾海棠这几日传回来的消息:阳陵侯近些日子格外偏宠乔姨娘,然而乔姨娘却总是一副忧心不安的模样,随着盛宠渐浓,本就不爱走动的她如今更是直接连门都不出了。 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让海棠继续盯着惊鹊阁那边,沈倾起身到院子走了一圈,憋了不少日子,人都快发霉了,得晒晒。 …… 是夜,齐福堂。 阳陵侯夫妇坐在上首,林雪芙坐在下首,穆子谦挺着双腿靠在软榻上。 四人面上皆是如出一辙的阴沉。 就在今日,他们终于知道,沈倾的病都是装出来的,而真正中了‘失魂’之毒的,是他们四个! 四人中毒的时间将近,但后果却有些差异。 阳陵侯和林雪芙最惨,在折损十数年寿命的基础上,又失去了绵延子嗣的能力,不对,林雪芙还能再挽救一下,不过概率显然并不大。 阳陵侯夫人次之,除了寿命衰减之外,头疾也已经彻底落下了病根,日后身体必定会大不如前。 这般看来,好像悲惨程度并不比阳陵侯和林雪芙低。 穆子谦到底年轻,底子又好,所以是四人之中最轻的,不过后果也是穆子谦所不能承受的,那可是足足十几年的寿命啊,就这么被自己玩没了! 沈倾这次下毒,一箭四雕不说,就连整个穆家都差点被她算计没了。 第102章 自食恶果,相互甩锅 屋内氛围凝滞,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片刻之后,阳陵侯终于忍耐不住,怒声开口:“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落,目光飘到穆子谦身上。 毒是他派人下的,可结果,该中毒的安然无恙,不该中毒的却聚集一堂。 阳陵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就不该相信穆子谦这个蠢货能办成什么事! 阳陵侯夫人本就有些头疼,被阳陵侯这么一吼,只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了,没好气的斥责出声:“你吼什么?都是谦儿的错吗?你就没有问题吗?” 被阳陵侯夫人指责,阳陵侯脸色当即拉了下来,“我怎么了?毒药是你让人买的,穆子谦安排人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阳陵侯夫人想都不想直接回怼出声:“你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啊!但凡你少折腾点风花雪月,多对正事上点心,事情会到如今的地步?” 阳陵侯喉咙哽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反驳不了,那就从人身上找突破口,于是阳陵侯厉声指责,“林襄兰,你最近真是愈发不知道什么叫敬重夫君了,竟敢这般对我说话,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闻言,阳陵侯夫人就更有话说了,唇边的嘲讽压都压不下去,“呵!纵容?侯爷的纵容就是从外面养了一堆狐媚子,然后再伺机一个个抬入府中侮辱我是吗?” 阳陵侯眉头狠蹙,“人是沈倾抬回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阳陵侯夫人不屑冷嗤,“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养沈倾能抬吗?还不是你心术不正在先,才让沈倾折腾出这么一堆幺蛾子来! 说到底,阳陵侯府会变成今天这番模样,你有一大半的过错!” 见阳陵侯夫人将矛头指向自己,阳陵侯当即急了,“怪我?当初以正妻之礼迎娶雪芙进门的想法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难道沈倾变成这番模样是因为我养外室? 简直可笑!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清楚,她是穆子谦的媳妇,又不是我的!” 见阳陵侯又把矛头转向了自己和林雪芙,穆子谦顿时也听不下去了,“这同我和芙儿又有什么关系?我一早就说的明明白白,我只想娶芙儿为妻,是你们偏要逼着我娶沈倾,如今好处拿完了,就想把这堆烂摊子算我头上,我才不接!” “你混账!” 阳陵侯一拍桌子,眉眼间厉色不掩,“穆子谦,我是你爹,你就这么同我说话是吗?” 头痛愈发严重的阳陵侯夫人当即也紧跟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拍什么?难道谦儿说的有错吗?阳陵侯府和宜宁侯府结亲,你从中得了多少好处,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可谦儿呢,他又得到了什么? 除了一个相看两相厌的发妻,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你凭什么将所有罪责都怪到他的头上!” 阳陵侯夫人这席话真真切切说到了穆子谦心坎上。 许是觉得有阳陵侯夫人撑腰,穆子谦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父亲,母亲说的这些话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阳陵侯府与宜宁侯府结亲,所有人都得好处,凭什么受苦的只有我一个?” 阳陵侯端起手边的茶杯直接朝着穆子谦砸去,不过理智尚在,并没有真的砸到穆子谦,不过饶是如此,还是吓了穆子谦一大跳。 “还敢说你没得好处?沈倾隔三岔五送到齐福堂的嫁妆,你没拿? 你可别告诉我,你出去逛青楼的银子,是你自己的!” 阳陵侯虽然不管后院之事,但穆子谦的动向,他还是清楚的,只不过同为男人,阳陵侯觉得逛青楼并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找些乐子罢了,也因此并没有拆穿穆子谦,而是由着他去了。 见自己的秘密被爆出,穆子谦当即慌了,对阳陵侯该有的尊敬也瞬间抛之脑后,“父亲,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逛青楼了?我心里只有芙儿!您不能因为你自己行为不端,就觉得我也和您一样!” 被亲儿子公然指责行为不端,阳陵侯顿时一阵气血上涌,起身就朝着穆子谦大步走去。 今天,他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穆子谦一顿! 见阳陵侯的巴掌朝自己袭来,穆子谦下意识就想躲开,可到底是双腿不便,活动的空间有限,所以最后穆子谦只能任由阳陵侯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阳陵侯夫人面色一沉,起身想要阻拦,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 “啪”的一声脆响响起,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穆子谦满脸诧异,就见身形瘦弱的林雪芙挡在了自己身前。 继为阳陵侯夫人挡巴掌之后,林雪芙又为穆子谦挡了一巴掌,而且是阳陵侯盛怒之下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林雪芙半边脸颊快速肿起,抬手抹了一下嘴边血迹,才苦口婆心开口道:“姑父,姑母,表哥,不要吵了,好吗? 今日之事,皆由沈倾而起,我们自己人却在这大打出手,岂不是刚好遂了沈倾的意吗?” 三人开始沉思,见状,林雪芙继续劝慰出声:“今夕沈倾能以牙还牙将‘失魂’下到我们身上,来日就能将要命的毒药喂进我们的口中,饶是如此,我们还要这般内斗吗?” 阳陵侯最先反应过来,眼中满是愧疚,“雪芙,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沈倾,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话落,看着林雪芙已经红肿一片的脸颊,关怀出声:“疼不疼?” 林雪芙果断摇头,“不过是些皮肉伤,雪芙受得住,只要姑父姑母表哥不再争吵,雪芙做什么都值得。” 见林雪芙这般懂事,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满脸心疼,虽然看向阳陵侯的目光里怒气翻腾,但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他们不能让林雪芙这一巴掌白挨。 闹剧过后,四人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谈及正事。 不过,现下三人的目光显然都落在了林雪芙身上。 生怕三人再吵起来,林雪芙也不推脱,干脆利落的将眼前情形悉数摆在明面上,“按照梁大夫所说,我们身上的‘失魂’已经过了十日之期,也就是说,‘失魂’最早融合之日也是五月初五端阳节那日,而在那之前,我们闻到引魂香的机会就只有初四会面的那一次。” 很明显,他们以为给沈倾设下的局,实则却是早就被沈倾知晓并利用,还反过来险些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而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何之前一向不好说话的沈倾在初四那日会那般通情达理。 明面上,是他们想要拖延时间,让沈倾吸入足量的引魂香,可事实却是截然相反,这一切,都是沈倾早就预料好的,就算那日阳陵侯夫人没有主动提起林雪芙之事,沈倾也会找由头将林雪芙唤过来。 想到这,林雪芙眸底冷色凝结成冰,是她小看沈倾了。 第103章 母女谈心,不欢而散 听着林雪芙头头是道的分析,穆子谦眼底升起几分赞赏,随即询问出声:“那沈倾到底是什么时候给我们下毒的,为什么我们毫无察觉?” 林雪芙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而后快速将目光收回,“我们能想到的办法,沈倾自然也能想到,我们在膳房有人手不假,但沈倾的人手怕是比我们只多不少。” 如今,整个阳陵侯府,一大半都掌控在沈倾手里。她想要暗中做点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 如果林雪芙猜得没错的话,青珠暗中下毒的时候,沈倾应该就知晓了。 不得不说,沈倾这出将计就计用的是真漂亮,就连她,都被悉数瞒了过去。 穆子谦脸色微沉,“这个女人,竟然敢在我们的膳食里下毒,真是恶毒!” 林雪芙没有接他的话茬,因为他们也是这么做的,若说恶毒,谁也不逞多让,只不过他们技不如人罢了。 阳陵侯眉头蹙起,也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林雪芙身上,“雪芙,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想到沈倾还有可能会悄无声息的下第二次毒,阳陵侯就顿觉一阵头皮发麻,他不想死。 林雪芙沉吟片刻,看向上首的阳陵侯夫妇,“姑父,姑母,府中的仆役必须要换一批了。” 林雪芙想的很明白,新换的仆役对他们不一定衷心,但沈倾那边亦然,虽然两者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但怎么想都是他们赚了。 阳陵侯夫人有些犹豫,“府中上下仆役丫头近百个,若是要通换一遍,怕是会费不少银子。” 阳陵侯府的中馈现在是沈倾掌着,贸然提议换一批仆役她显然是不会同意的,那也就意味着这些银子都要他们自己出。 林雪芙自是听得出来阳陵侯夫人的话中之意,不过林雪芙显然比阳陵侯夫人看得要更长远一些,“姑母,我知道今日光是看病解毒就花了咱们不少银子,如今手头都紧缺,可若是此时不花这些小钱,日后指不定还要搭多少大钱进去。 更何况,银子固然重要,可到底没有咱们的性命重要。” 话落,阳陵侯夫人若有所思,身无分文的穆子谦跟着劝慰,“母亲,芙儿说的没错,再这么纵着沈倾下去,就不是阳陵侯府谁当家做主的小问题,而是咱们还能不能活命的大问题了啊!” 阳陵侯一锤定音,“夫人,雪芙和谦儿说的在理,你作为阳陵侯府后宅的女主人,此事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 见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阳陵侯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不过还是应下了几人的要求。 翌日,阳陵侯夫人还未开始动作,就听张妈妈来报,说穆雪柳来了。 阳陵侯夫人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让张妈妈将人迎到了齐福堂。 今日的穆雪柳照旧是一袭浅蓝色宫装,头上步摇点翠精致华丽,可阳陵侯夫人却是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浓浓的疲色。 将一众丫鬟婆子遣退,只留下张妈妈和碧痕,阳陵侯夫人关切出声:“雪儿,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穆雪柳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直言开口:“母亲,我听说昨日您、父亲、子谦接连去了回春堂,可是出了什么事?” 阳陵侯夫人有些诧异,昨日他们做的隐秘,就连府内人知晓的都不多,穆雪柳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阳陵侯夫人对林雪芙一向信任,没有过多询问,便直接将昨日之事悉数道出,只不过,隐去了他们先给沈倾下毒的那一段,顺便添油加醋了一番。 穆雪柳越听脸色越难看,不过理智尚在,看向阳陵侯夫人的目光染上几许深思,“母亲,我知道沈倾的脾性,她不会无缘无故给你们下毒,可是你们之前做了什么惹怒了她?” 阳陵侯夫人目光躲闪,语气却是强硬,“我们能做什么?从来都是她欺负我们!先是夺了我手上的商铺地契,后是害得芙儿小产,还狠毒的打断了谦儿的双腿,最后更是害得你父亲又是被罚俸禄又是被罢早朝的。即便这样还不罢休,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开始给我们暗中下毒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死在她手里!” 穆雪柳看着怒意升腾的阳陵侯夫人,一言未发。 身为侯府当家主母,阳陵侯夫人手上的商铺地契本就是该交到沈倾手里的,这一点,沈倾算不上错。 林雪芙小产,则是她一手操控,也和沈倾无关。 至于穆子谦双腿被打断,这事她也知晓,确实是穆子谦有错在先。 而阳陵侯被罚俸罢免早朝一事,更是阳陵侯行事荒唐的恶果。 可以说,阳陵侯夫人口中沈倾的种种恶行,前四点都和沈倾并无太大干系,至于最后一点,确实是穆雪柳不能容忍的,不过…… “母亲,给沈倾下毒的主意,是谁出的?” “是谦儿……”阳陵侯夫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什么下毒?我们什么时候给沈倾下毒了!” 话已出口,后面的解释自然也就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也在穆雪柳的意料之中。 至于下毒的主意……穆子谦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怕是林雪芙。 又是她! 想到林雪芙,穆雪柳的脸色微微沉了几分,林雪芙,不能再留了。 抬眸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眼睛,穆雪柳满脸认真,“母亲,您若还想穆家安然无恙,就不要再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次的事情,我稍后会到听澜院亲自敲打沈倾一番,以保后续她不会再对你们做出什么。 但前提是,你们绝不能再主动挑起事端,否则,就连我,也保不了你们。” 话落,沉吟片刻,穆雪柳再次警醒出声:“母亲,别再折腾了,你们不是沈倾的对手。” 穆家上下是什么脑子,没有人比穆雪柳更清楚,别说他们四个,就算再来四个,也动不了沈倾分毫,不过是白白作死罢了。 阳陵侯夫人唇瓣紧抿,整张脸上都写着不甘,“可是之前她对我们的那些折辱就都一笔勾销了吗?凭什么这般便宜她!” 看着阳陵侯夫人冥顽不灵的模样,穆雪柳倏地笑了,眸中也染上了几许寒凉,“母亲,我虽嫁到了太子府,但阳陵侯府之事并不代表我一无所知,曾经的沈倾是何等乖顺,穆家上下又是如何待她的,母亲难道忘了吗?” 就算阳陵侯夫人想要将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也要看沈倾乐不乐意。 阳陵侯夫人顿时不说话了,不过眼底的阴郁却是丝毫未散,显然是不准备轻易放过沈倾。 看着这样的阳陵侯夫人,穆雪柳只能给她最后的机会:“母亲,若是您不愿听女儿的忠告,以后穆家出了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哪怕,沈倾真的要了你们的命。” 闻言,阳陵侯夫人瞬间脸色难看至极,大脑还未思考身体已经上前狠狠给了穆雪柳一巴掌,声音严厉尖锐:“你放肆! 穆雪柳,你不要以为嫁到了太子府就高高在上,我可是你的生身母亲!” 第104章 强者对碰,沈倾更胜一筹 碧痕连忙上前搀扶住穆雪柳,满脸紧张,“主子,您怎么样?” 话落,余光冷冷瞥了阳陵侯夫人一眼,穆雪柳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还有四个月的身孕,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穆雪柳脸色泛白,身体微微朝着碧痕靠了靠,面色却是平静至极,“母亲,女儿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凭您自己。” 说完,任由碧痕搀扶着朝门口走去。 看着穆雪柳纤瘦的背影,阳陵侯夫人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惊恐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她刚刚,竟然打了穆雪柳…… 见阳陵侯夫人满脸愧色,张妈妈上前扶了她一把,忍不住叹气出声:“夫人,您冲动了。” 阳陵侯夫人这次倒是没有反驳,而是有些委屈的出声:“我没想打她的,是她太过大逆不道……” 张妈妈没再说话,平心而论,她觉得穆雪柳说的没有一点错,是穆家逼人太甚,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可惜的是,就算穆雪柳拼尽全力想拉穆家一把,穆家却是无一人领情。 …… 从齐福堂出来之后,穆雪柳并没有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如刚刚所说,去了沈倾所在的听澜院。 穆家确实过错无数,但到底是她的母家,她不能坐视不管,最起码,现在不行。 穆雪柳过来的时候,沈倾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正好,怀里的猫儿睡得恣意又安然,俨然一副岁月静好模样。 看见穆雪柳,沈倾从躺椅上起身,将怀中的团子塞到蝉衣怀里,朝着穆雪柳微微福身,“侧妃娘娘来了,沈倾有失远迎,还请侧妃娘娘恕罪。” 穆雪柳脸上挂着笑,“是我来的突然,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 看着穆雪柳微微泛红的面颊,沈倾有些诧异,阳陵侯夫人对穆雪柳动手了? 不过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分毫,邀穆雪柳进了主院。 海棠上前为两人斟茶,穆雪柳率先开口,“刚刚听母亲说你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如今可好些了?” 沈倾含笑点头,“倒是劳母亲挂怀了,已经好多了。” 穆雪柳微微凝眸,沈倾明明知道她的来意,面上却是笑意不减,提到阳陵侯夫人之时更是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一开口,高下立断。 穆雪柳怎么也想不明白,阳陵侯夫人是哪来的胆子敢来和沈倾玩城府的? 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 “好了便好。 对了,我听说最近府上不太安宁?” 沈倾否认的干脆,“没有,穆家最近极好。” 一句话,将穆雪柳后面的内容悉数堵死。 穆雪柳微微蹙眉,整个阳陵侯府怕是只有沈倾一个过的极好吧? 两人都是聪明人,穆雪柳觉得这样藏着掖着也属实没有必要,于是开口遣退一众丫鬟,待屋内只剩下沈倾和自己,穆雪柳才继续开口道:“沈倾,‘失魂’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沈倾看着穆雪柳的眼睛,并未应答。 穆雪柳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出声:“此事穆家确实有错,但你也不该如此鲁莽,父亲毕竟是当朝侯爷,他若是出了事,你觉得宜宁侯府能脱得了干系吗?” 穆雪柳确实比穆家那几个聪明得多,一句话,就将沈倾最在意的人点出。 穆雪柳很清楚,沈倾可以不在乎阳陵侯府的死活,但不会置宜宁侯府于危难。 而穆雪柳没想到的是,沈倾早在下手之前,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算是穆雪柳亲自去查,也不会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穆雪柳说的没错,沈倾在意的只有宜宁侯府,可正因如此,她行事才会愈发的深思熟虑。 待穆雪柳说完,沈倾才轻笑着回应:“侧妃娘娘说的什么‘失魂’?我听不懂。还有,若是父亲出了什么事,侧妃娘娘大可以亲自去查,沈倾定会全力配合。” 见状,穆雪柳就知道沈倾一定留好了后手。 没有再在几人中毒一事上多费口舌,穆雪柳换了个话向:“殿下被立为储君的这些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父皇曾多次夸赞。我为太子侧妃,自当为殿下分忧,而宜宁侯府与穆家既为姻亲,自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言外之意:太子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而宜宁侯府繁荣与否,皆在沈倾一念之间。 沈倾倏然笑了,“侧妃娘娘,沈倾不过后宅女子,朝堂之事,我不敢干涉分毫,但府宅之事,我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他不得善终’。” 沈倾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穆雪柳却是从中察觉到了浓浓的寒意。 穆雪柳脸色微沉,但还是说道:“女子出嫁,当以夫君为天,就像殿下性子宽厚仁和,无论是对我,还是我腹中的孩子,都是疼爱有加,但我却始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倾抬眸看向穆雪柳,字字清晰,“只可惜,有的夫君,撑不起一片天。” 穆雪柳一怔,就听沈倾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待侧妃娘娘极好,穆家上下皆知,至于我……侧妃娘娘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与夫君虽然没有侧妃娘娘和那般琴瑟和鸣,但好歹还有母族疼爱,日子说不上多好,但终归是差不了的。” 沈倾的话中之意也很明显:你有太子撑腰,我身后也有宜宁侯府做靠山。 提及母家,穆雪柳袖中手指微微攥紧。 母族愚笨难扶,是穆雪柳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穆雪柳抬眸看向沈倾双眼,仿佛想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 只不过,却是没能如愿。 穆雪柳微微抿唇,曾经她为穆子谦选中了沈倾做正妻,并不仅仅因为沈倾是宜宁侯府的嫡长女,家世显赫,还因为沈倾性子柔顺思虑周全,定能将阳陵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如今,柔顺不再,城府初显,沈倾成了她掌控之外的变数。 按照她之前的预想,穆子谦与沈倾相敬如宾,宜宁侯府也因为沈倾一并归入太子麾下,那么,她的地位,就算是身为太子妃的姜璃,也无可撼动。 待到日后,太子顺利继承大统,凭借宜宁侯府和穆家的势力,再加上太子对她的宠爱,就算是那皇后之位,她也未必不能争一争。 可偏偏穆家都是一群扶不起来的,放着沈倾这个她费尽心思求来的正经少夫人不管不顾,反而一个两个都围着林雪芙转。 想到这,穆雪柳眼底的幽深愈发浓重了些。 第105章 买卖仆役,青珠有孕 沉默许久,穆雪柳缓缓起身,看着沈倾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率先打破沉寂,“沈倾,我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 话落,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宜宁侯府嫡长女,皇商云氏最看重的外孙女,多尊贵的身份啊……穆雪柳知道,如果沈倾能够为她所用,那么她在太子府便足以与姜璃分庭抗礼,而沈倾在阳陵侯府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本该是双赢的局面,可最终,却是事与愿违。 而今,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穆雪柳不指望沈倾还能站在她一方,惟愿沈倾不要站在她的对立面。 看着穆雪柳的挺直的背影,沈倾眼底闪过一丝赞赏,这样聪慧的女子,比之声名远播的盛京双姝丝毫不遑多让,如果没有穆家拖后腿,也定是可以大放异彩的。不过,有了穆家的加成之后,结果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穆雪柳刚离开不久,木槿就传来消息,说阳陵侯夫人差人将牙婆请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足足近百名仆役,如今都聚集在院子里,乌泱泱一片。 沈倾笑笑,“母亲真是勤劳,这热闹我可不是得过去瞧瞧。” …… 沈倾走到后院的时候,就见阳陵侯夫人正在挑拣膳房婆子,林雪芙站在她身侧,不时提出些许意见,阳陵侯夫人照单全收。 看着两人明明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的亲近模样,沈倾有些好奇,若是有朝一日穆雪柳和林雪芙站在对立面,阳陵侯夫人到底会帮哪一个。 对两人面上的不悦视若未见,沈倾笑意盈盈开口:“母亲这是做什么?” 阳陵侯夫人因为穆雪柳之事心中烦闷,刚被林雪芙稍稍哄好了些,就又见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沈倾,脸色当即沉了下去,“当然是买卖仆役,你来做什么?” 无视阳陵侯夫人的询问,沈倾面带不解,“府中不少仆役都是在府上多年的老人,母亲这般随意便发卖了,就不怕伤了人心吗?” 阳陵侯夫人满脸不屑,“不过是一群奴才,我想买就买,想卖就卖,谁敢阻拦?” 沈倾没再说话,而是走到一旁的石凳上落坐,静静看着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折腾。 沈倾这般随和,阳陵侯夫人倒是有些害怕了,连忙看向一旁的林雪芙,低声开口:“雪芙,沈倾今日又不大正常,该不会是又想弄什么幺蛾子吧?” 阳陵侯夫人可是清楚记得,上次沈倾这般好说话,还是给他们集体下毒的时候。 林雪芙朝着沈倾瞥了一眼,笃定出声:“不会,前些日子才折腾完,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做什么,更何况,姑母不是说侧妃娘娘才敲打过她吗,任由她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同侧妃娘娘作对。” 林雪芙虽然不喜欢穆雪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时候,穆雪柳的名头确实好用。 就比如,对付沈倾。 闻言,阳陵侯夫人顿时安心了不少,和林雪芙继续挑选起仆役来。 近百个仆役,阳陵侯夫人最终留下了三分之一,并嘱咐牙婆下午再带一批过来。 牙婆顿时笑的花枝乱颤,不停的夸赞阳陵侯夫人大气,听得阳陵侯夫人顿时飘飘然起来,二话不说就结了牙婆二百两银票。 牙婆接过,塞进怀里,连忙带着被挑剩下的仆役喜滋滋走了。 因为问题出在膳房,所以阳陵侯夫人第一个准备整顿的就是膳房。 让张妈妈去膳房将原有的下人都唤过来,同时责令自己刚挑选的仆役站成一排,一副准备杀鸡儆猴的模样。 看着膳房原有的一众下人,阳陵侯夫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足足二十二个,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所以阳陵侯夫人一个也不准备留下。 “你们,现在回自己的屋子收拾东西,下午就都离开侯府。” 阳陵侯夫人一锤定音,众人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反应过来后,当即就有人求情出声:“夫人,老奴在府上干了整整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不能这般对老奴啊!” “夫人,小人从小就在阳陵侯府了,对穆家忠心耿耿,夫人不能这般冷情啊!” “夫人,……” 听着越来越多的声音,阳陵侯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疼了,厉声开口:“给你们几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已经是我能留的最大情面了,要怪就怪你们之中有人吃里扒外,明明拿着穆家的银钱,却为别人做事。” 阳陵侯夫人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可不仅仅是为了更换仆役,在震慑沈倾的同时,阳陵侯夫人还准备趁机敲打一下新来的仆役。 可谓是一箭三雕。 见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阳陵侯夫人脸上流露出一抹得意,她会让沈倾知道,这个家,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她。 转头看向沈倾的位置,阳陵侯夫人本以为能看到沈倾满脸气愤的模样,却不想,后者眉眼温和,对上她的目光时,嘴角还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仿佛在看一个可笑至极的跳梁小丑。 阳陵侯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发泄不出。 奈何不了沈倾,于是阳陵侯夫人便将心中怒火悉数发泄到了眼前众人身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东西,下午都滚出阳陵侯府!” 众人面上悲戚一片,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心中虽然满是不甘,却也只能绝望离开。 哪怕在阳陵侯府待的时间再长,他们也只是奴才,只要主子一个不高兴,便可以随便发卖。 刘妈妈朝着鸿雁堂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闪过几分不舍,不过还是跟着人群朝着下人所住的院落走去。 她被买卖不要紧,只要青珠能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等等!”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女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刘妈妈下意识转头,刚好对上青珠焦急的目光。 刘妈妈心头一沉,就见青珠跪倒在阳陵侯夫人身前,恳求出声,“夫人,奴婢的娘是侯府的老人了,奴婢从十岁侍候公子至今也六年有余,还请夫人念在昔日情分上,留下奴婢的娘亲吧。” 看到青珠,林雪芙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穆子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母亲,青珠是我的人,刘妈妈也在府中伺候了一辈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留下她吧。” 林雪芙微微抿唇,暗中扯了扯阳陵侯夫人的袖子。 青珠最近太得穆子谦的欢心,林雪芙不准备再留她。 阳陵侯夫人会意,当即拒绝出声:“不行!刘妈妈既是膳房的人,就必须一视同仁。” 穆子谦蹙眉,“母亲,不过就是一个奴才,您何必这般计较。” 见状,林雪芙走到穆子谦身前,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穆子谦点点头,靠在肩舆上不再说话。 穆子谦临阵倒戈,青珠看向林雪芙的目光满是怨毒,她就知道,林雪芙表面上的温顺良善都是装出来的! 见刘妈妈再次抬脚朝远处走去,青珠急了,直接甩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怀孕了!” 第106章 就是说,这锅是不是过于牵强了点?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沈倾微微诧异,随即看向身旁的海棠,低声说了一句话,海棠点头,悄悄离开了原地。 沈倾起身,朝着热闹来源走近了几分,准备近距离看看这场新鲜的闹剧。 见阳陵侯夫人脸色微沉,青珠再次笃定出声:“夫人,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真的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是公子的!” 闻言,阳陵侯夫人脸色更沉了,她是想穆家长孙是庶出,但却不是出自青珠的肚子。 林雪芙面上震惊难掩,眼底还带着淡淡的心碎,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穆子谦当即怔住,片刻后眼底升起几分压抑着的喜色,他又有孩子了? 场面十分热闹,沈倾看得津津有味,今天这趟是真没白来。 蝉衣忍不住暗中摇头:还以为穆子谦对林雪芙多深情呢,结果到头来,还是这德行,啧,男人! 性子沉稳的拂衣都不由得有些惊奇:不愧是盛京大家族啊,就是热闹,这乐子她在云家可看不着。 思虑片刻,阳陵侯夫人决定不认这个孩子,“胡说八道!一个不知廉耻的丫头,谁知道你跟谁苟且怀的身孕,来人,拉下去!” 青珠连连摇头,“奴婢没有!这孩子真的是公子的!” 话落,转头看向身后的穆子谦,泪眼婆娑,“公子,您给青珠作证,青珠真的只服侍过公子一人。公子,这是您的孩子啊!” 美人落泪,穆子谦当即不当缩头乌龟了,“母亲,青珠真的是儿子的女人,那孩子也是儿子的,您就别为难她了。” 穆子谦还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觉袖子突然被人拉住,转头看去,刚好对上林雪芙那双满是失望的眸子。 穆子谦心头狠狠一跳,就听林雪芙哽咽出声:“表哥不是说过,只会和我有孩子吗?” 见林雪芙满脸痛色,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的柔弱模样,穆子谦一下子就慌了,“芙儿,这只是意外,你等我回去再和你细细解释好不好?” 林雪芙却是倔强的扭过头不再看他。 穆子谦满脸惊慌的想去抓林雪芙的手,却一个不小心将她碰倒,秋蕊眼疾手快接住她的身子,就听林雪芙低声开口,“两个月。” 随后,林雪芙直起身子,看向阳陵侯夫人,“姑母,到底是表哥的子嗣,总不能草率了。青珠既然执意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表哥的,那便让张大夫过来看看吧,若是时间对得上,便证明她所言属实。” 看着林雪芙明明一脸难过却还要委曲求全的可怜模样,阳陵侯夫人满脸心疼,不过还是允了她的想法。 见阳陵侯夫人已经同意,林雪芙看向身侧,“秋蕊,去把张大夫请来。” 秋蕊点头,刚要离开,就听默默看戏许久的沈倾终于开了口:“不用了,海棠已经去请张大夫了,应该就快到了。” 听此,林雪芙眼底当即闪过一抹惊慌。 沈倾动作怎么会这般快? 本来她还想着,让秋蕊去将张大夫请来,途中再同他对好说辞,青珠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妥善解决了。 毕竟,两个月前,穆子谦一直住在芙云阁,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同青珠有肌肤之亲,可如今,计划却被沈倾悉数打乱。 看着林雪芙愈发苍白的脸色,穆子谦心中明了:林雪芙这分明就是明明伤心不已却还要强撑着为他确认血脉,顿时心中愧疚更甚,看向沈倾也愈发不顺眼了些,胡乱指责:“你瞎做什么主张,谁让你去请大夫的?” 被莫名迁怒的沈倾:??? 就是说,这锅是不是过于牵强了点? 不过沈倾可不会惯着他,当即回怼出声:“若不是三公子管不住自己,我用得着瞎做主张?” 穆子谦喉咙一哽,却听沈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引火,“我也就罢了,毕竟三公子妻妾成群我已经习惯了,可三公子怎么舍得让林姨娘伤心?林姨娘对三公子这般情深,三公子却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简直让人心寒!” 突如其来被沈倾代替着表了一波深情的林雪芙:??? 她怎么突然替自己说话? 被沈倾点名‘禽兽不如’的穆子谦:??? 她又发什么疯? 随即反应过来,沈倾这分明是在挑拨他和林雪芙之间的感情,连忙解释,“芙儿,你不要听她胡说,我就你一个妾室,哪来的妻妾成群!” 然而,听穆子谦亲口说自己只是妾室,林雪芙眼底的心碎更明显了,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倏然流下,显然是伤心至极。 刚被穆子谦甩了一口锅的沈倾明显不准备就此放过他,继续质问出声:“三公子,事到如今你还准备继续瞒着林姨娘吗,鸿雁堂里真的只有一个青珠同你有过肌肤之亲吗?” 穆子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生怕沈倾再抖出他的什么秘密来,连忙警告出声:“沈倾,你闭嘴!” 却不想,沈倾竟是一身反骨,继续拆台,“你心虚了?” 见沈倾一副完全不准备停口的嚣张模样,穆子谦心中怒火翻腾,但对沈倾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屈辱恳求,“我求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她嫌场上还不够乱是不是? 就在穆子谦满心疲惫之际,海棠终于将张大夫带了过来,林雪芙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穆子谦连忙抓住林雪芙的手,以示安慰。 林雪芙垂眸,眼底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张大夫,给青珠诊脉,看看她有没有身孕,有的话,如今多大月份了。” 沈倾开口,张大夫连忙应下,朝着青珠走去。 青珠很是配合的伸出手腕让张大夫诊脉。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穆子谦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片刻后,张大夫看向沈倾,“回少夫人,这位姑娘确实有孕在身,如今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正是林雪芙小产不能同房的那段日子,穆子谦又双腿不便,所以都是青珠同他行鱼水之欢的。 毫无疑问,青珠句句属实。 林雪芙身子狠狠一晃,心头憋闷不已,防住了沈倾,却是没能防住穆子谦的贴身丫头。 可这真的都是青珠的错吗? 林雪芙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青珠,也会有红珠绿珠,说到底,还是沈倾的那句话,一切的根源,就在于穆子谦根本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想至此,林雪芙眼底有暗芒划过:再不行的话,就只能将那个计划提上日程了。 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沈倾面带笑意询问出声,“诸位觉得,此事该如何收场?” 第107章 渣男绝情,青珠死心 阳陵侯夫人脸上阴沉一片,对于穆子谦的荒唐愈发不悦,果然是随了他那个不安分的爹! 想到这,阳陵侯夫人开始怀疑,穆子谦会不会也和阳陵侯一样,瞒着穆家上下在外面养了人……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阳陵侯夫人顿时觉得心头更堵了。 林雪芙小脸惨白,唇瓣紧抿,显然已经清楚此事再无回旋余地。 如今已经证实,青珠肚子里的,就是穆家的长孙,就算这会阳陵侯夫人依旧站在她这一边,阳陵侯也不会允许她们伤害这个孩子。 穆子谦微微拧眉,他想说“把青珠抬为姨娘不就好了”,可话到嘴边又怕林雪芙难过,最后只能选择缄口不言。 对于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的冷漠,青珠可以无所谓,可当看到穆子谦竟然一句话也不愿意为她和腹中孩子说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阵寒凉。 原来,曾经的誓言承诺,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青珠很明白,事到如今,能给她和她的娘亲一条生路的,只有沈倾。 青珠不再犹豫,起身走到沈倾面前径直跪下,“少夫人,青珠已经有了公子的孩子,还请少夫人应允,奴婢可以继续在公子身边伺候。” 沈倾看着青珠含泪的双眼,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俯下身子贴近青珠身侧,用仅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开口道:“上次给我下毒的,应该就是你吧?” 闻言,青珠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沈倾,竟然知道! 青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的希望竟然是被自己亲手葬送的。 青珠绝望的闭上眼,显然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去母,留子。 阳陵侯府自是舍不得这个来之不易的长孙的,但却不会有一个人怜惜她这个卑贱的奴才。 就在青珠等待沈倾最后的宣判之际,却听沈倾开口道:“母亲,三公子与青珠两情相悦,如今青珠又怀了穆家长孙,抬为姨娘也不为过,至于刘妈妈,既为姨娘生母,那就留在侯府继续照顾姨娘吧。” 青珠倏然睁眼,满脸的震惊之色。 沈倾明明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帮她说话? 穆子谦这会也不和沈倾唱反调了,假意深思一番,随即满是赞同的开口道:“母亲,儿子觉得沈倾说的有些道理。” 话落,又紧张兮兮的看了林雪芙一眼,见林雪芙面上神情没有明显变化,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阳陵侯夫人沉默不语,她自是知道沈倾这样的处置没有一点过错可言,可让一个卑贱的婢子先林雪芙一步生下穆家长孙,阳陵侯夫人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然而事已至此,也确实没了别的办法。 阳陵侯夫人懒得再看这一场荒唐,只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便转身离开。 林雪芙也没有停留,从穆子谦的手中的将自己的手指抽出,紧跟着阳陵侯夫人离开。 穆子谦的目光在青珠和林雪芙的背影之间游移了片刻,最后还是命令抬肩舆的小厮快步跟上林雪芙。 随着穆子谦的身影越来越远,青珠心头的最后一点期许也尽数熄灭。 将目光收回,青珠满脸疑惑的看向沈倾,“少夫人,您为什么要帮奴婢?” 沈倾笑笑,实话实说,“帮你?算不上,我只是单纯觉得,留着你,阳陵侯府的日子会更热闹些。” 青珠神色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她的那些手段,在沈倾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沈倾也懒得同她计较所谓的下毒之事。 热闹散尽,沈倾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临走之前,沈倾看了青珠一眼,“下一次,就要靠青珠姨娘自己了。” 青珠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沈倾已经走远。 看着沈倾的背影,青珠径直跪倒在地,心中默念:少夫人大恩,青珠永记于心。 …… 听澜院。 日头已经热了起来,沈倾也没心思再晒太阳,径直回了屋内。 嗅到熟悉的气息,本来在软榻上昏睡的团子瞬间睁眼,起身优雅的朝着沈倾走去。 沈倾将它抱起,抚着它松软的毛发,团子才又舒服的阖上了眼。 沈倾看向蝉衣,“一会林氏发卖膳房仆役的时候,你去把我们的人买下,送到我名下的庄子里。 至于那些不知情的,给牙婆些银子,让她送到正经人家。” 沈倾从来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哪怕那些仆役离开阳陵侯府之后便没了用处,但沈倾并不介意为他们寻一个生存之所,毕竟,她最不缺的就是庄子铺子。 蝉衣应下,“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派人盯着夫人那边了。” 沈倾刚点头,海棠就从外边走了进来,“少夫人,宜宁侯府的二小姐过来了。” 沈倾神情微顿,随即应声:“把她带过来吧。” 不多时,沈倏瑜跟着海棠进了听澜院。 看着沈倾怀里的团子,沈倏瑜双眼一亮,“长姐,这猫真漂亮。” 许是听到有人夸自己,团子睁开眼瞥了沈倏瑜一眼,随即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沈倏瑜满脸笑意,可沈倾却是从她眼底看出了淡淡的忧色。 “怎么自己过来了?” 上次沈倏瑜过来送贺礼的时候,沈倾说过,以后过来,可以带着谢翎和沈昭一起,也免得她一个人在路上无聊。 “母亲和昭儿入宫了,我不想去。 这些日子父亲早朝下的也越来越晚了,我一个人在府中实在憋闷,便过来找长姐了。” 自从上次沈倏瑜在皇后赏花宴上被顾听霜和楚清沅欺负了后,谢贵妃隔些日子便唤谢翎入宫一趟,且每次都是大张旗鼓,明摆着是在为谢翎撑腰。 而效果也很显着,从上次姜璃及笄礼上就看得出来,各家夫人都对谢翎客气了不少。 至于沈奕安的事,沈倾也知道,今年的雨季来的比以往早了些,且雨量极大,降雨至今没有丝毫停止的趋势。 尤其以徊河一带最为严重。 徊河水位暴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淹没堤坝,虽然当地的知府县令已经组织部分百姓相继撤离到周边城池,可不断增加的流民的生存问题却是愈发严峻。 为了妥善解决此事,朝堂上已经争议了好几日。 前夜陆晏过来送周显案宗的时候,还提到了此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赈灾人选,应该是五皇子楚凌渊。 看着沈倏瑜不时飘离的思绪,沈倾直言开口:“有心事?” 沈倏瑜一怔,片刻后犹豫出声:“长姐,最近有一件事一直牵绊着我,但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 第108章 毒蛇入府,林雪芙生死未卜 沈倾将选择权交给她自己,“你若是想说,我会尽力为你寻找解决之策,你若是不想,我也不强求你,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行事方式。” 沈倏瑜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了开口:“长姐,最近……三皇子一直缠着我。而且,昨日三皇子还亲自来了宜宁侯府,我偷偷听见了他和父亲的对话,他说,他想娶我做侧妃。” 提及“侧妃”两字,沈倏瑜眼底划过一抹冷色。 侧妃,即为妾。 从小谢翎就教导她,这辈子就算嫁到寒门为妻,也不可做人妾室,因为她不想沈倏瑜和她一样,受尽众人白眼,哪怕沈奕安是真心待她,可许多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三皇子,楚凌熙? 沈倾有些诧异,“你和三皇子有过交情?” 沈倏瑜唇瓣抿了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是在承露寺认识的,在去年腊月的时候。 去年腊月,为了顺利得到平安符,沈倏瑜选择在承露寺过夜抄录佛经,却遇上大雪封山,被困在承露寺足足小半月才得以回到盛京。 就在那段时日里,沈倏瑜遇上了同被困在承露寺的楚凌熙,两人一见如故,一起踏雪赏梅,一起雪夜看月。 不出所料,两人生情,可直到离开承露寺前夕沈倏瑜才知道,所谓的凌息,不过是化名,他的真实身份,是大楚三皇子楚凌熙。 几乎整个盛京都知道,三皇子妃的位置是留给顾听颜的,两人虽没有实质上的婚约,但这件事却是淑妃和顾丞相早就说定了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楚凌熙再喜欢沈倏瑜,也不能给她一个正室的身份。 所以,在知道楚凌熙身份的那一刻,沈倏瑜便选择了斩断这段孽缘。 在那之后,两人也确实再未私下见过,直到前些日子端阳节那日的偶然碰面。 然而,意外再见之后,楚凌熙就似忘记了曾经约定好的一般,一次次在她面前出现,昨日更是动了求娶的心思。 听完,沈倾微微沉默,而后抬头看向沈倏瑜,“你对三皇子,可还有情?” 沈倏瑜咬了咬唇,点头,但片刻后认真说道:“长姐,我虽然还喜欢他,但绝对不会嫁给他做妾,我宁愿孤寡终老。” “你之前可和他说清楚了?” “对,他也答应过我,以后就当从未相识。” 沈倾思索片刻,才开口道:“据我所知,三皇子为人固执,昨日父亲拒绝了他,并不代表他就此绝了这个心思,若是他真的到陛下那里求了赐婚旨意,此事怕就再难有转机了。” 沈倏瑜神色一凝,若是楚凌熙真的求了这么一道圣旨,那她是绝对不能抗旨的,否则整个宜宁侯府都会遭受牵连。 “长姐,这样的要求,陛下能答应吗?” 沈倾摇头,“不好说,你虽为侯府嫡女,嫁入官宦之家做正室自是门当户对,可问题是,三皇子毕竟是皇室子弟,陛下又盛宠淑妃,所以结果会如何,倒还真不好说。” 还有一点,沈倾没有说,她怕楚凌熙对沈倏瑜动什么歪心思。 沈倏瑜眉头紧紧蹙起,“长姐,那怎么办?” 似是为了向沈倾证明自己的决心,沈倏瑜再次重复,“长姐,我不会嫁给三皇子做妾的。” 看着沈倏瑜眼底渐渐凝结的寒凉,沈倾抓住她的手,安慰出声:“放心吧,我和父亲都不会允许事情走向这样的境地的。” 话落,沈倾拉了拉沈倏瑜的手,沈倏瑜会意,朝着沈倾凑了凑。 沈倾对着沈倏瑜耳语几句,就见沈倏瑜脸上的震惊神情越来越明显,“长姐,这样……真的能行吗?” 沈倾点头,“嗯,回去吧,记得把我的话传给爹爹和母亲。” 话落,又补充道:“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按照我的猜测,你出门,三皇子十有八九是知情的,我若是跟你一道回府,怕是会再生事端。” 沈倏瑜起身,还是有些不放心沈倾,“长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阳陵侯府可千万小心些,我怕他们欺负你。” 沈倾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沈倏瑜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 如沈倾所想,沈倏瑜出门,三皇子的人就隐在暗处。 而沈倏瑜刚走出阳陵侯府没多远,就被一青衣小厮拦住去路,说三皇子邀她到茶楼一叙。 沈倏瑜瞬间冷脸,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与他并不相熟,没有喝茶谈心的必要。” 楚凌熙早就预料到沈倏瑜会拒绝,所以还让青衣小厮带了一封书信过来。 打开书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沈倏瑜心头一阵异样划过。 然而,在看到后面的内容时,沈倏瑜的脸色却是徐徐凝起。 闭了闭眼,沈倏瑜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朝外对着车夫说道:“去茶楼。” …… 午时刚过,木槿就传来消息,说阳陵侯夫人又开始挑选第二批仆役了,问沈倾可要再过去看看。 沈倾直接拒绝了。 此时正值未时初,太阳毒辣的厉害,沈倾并不准备再折腾一趟。 今日起得早,沈倾已经有了些许困意,所以准备抱着团子在软榻上小憩一会。 然而,沈倾刚刚睡着,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 随着吵闹声越来越大,沈倾的困意也瞬间消散了大半,朝着门外唤了一声,“海棠。” 蝉衣去处理阳陵侯夫人买卖仆役一事了,拂衣这些日子则是热络于沈倾为她专门打造的小药房,木槿一直在盯守各个院子的动静,所以沈倾身边现在就只剩下了海棠。 听到沈倾的声音,海棠推门而入,“少夫人,可是把您吵醒了?” 沈倾点头,问:“出什么事了?” 海棠恭敬回应:“回少夫人,是芙云阁那边出事了,现在夫人正在挨个院子排查呢。” 听到是林雪芙那边出了事,沈倾瞬间又精神了些,“怎么回事?” “就在刚刚,夫人又唤牙婆带了一批仆役过来,林姨娘刚陪着夫人挑了一会,就说自己头疼,夫人便允她先回去了。 然而没过多大一会,芙云阁那边就有人慌慌张张传来消息,说芙云阁进了好些条蛇,好巧不巧的,有一条恰好就钻进了林姨娘的闺房里。 林姨娘被蛇咬了一口,当场就昏死过去了,听说还是条毒蛇呢。” 沈倾神情一顿,有蛇? 还这么巧的就进了林雪芙的芙云阁?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林姨娘还活着没?” 第109章 恶奴胆大害主,实为替罪羔羊 看着沈倾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惋惜,海棠微微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已经把张大夫请过去了,至今什么情况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就在这时,木槿快步从外面走进,“少夫人,夫人唤您去后院。” “何事?” 木槿应声:“是林姨娘被蛇咬伤一事,夫人大发雷霆,把府上的主仆都叫过去了,说是要严查此事,还说要严惩幕后凶手。” 沈倾起身,将团子一只放在软榻上继续睡着,自己则是带着海棠和木槿离开了听澜院。 见木槿知道些许内情,沈倾再次询问,“林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木槿眼中闪过一抹后怕,“不太好,张大夫说咬伤林姨娘的毒蛇是竹叶青,且毒素已经朝着心脉侵入,他只能延缓毒性,并不能解毒,现在公子已经派人到回春堂去请梁大夫了。 对了,除了林姨娘的芙云阁,夫人的齐福堂里也搜出来了两条蛇,别的院子如今倒是还没发现。” 听完,沈倾微微诧异,只有芙云阁和齐福堂有蛇? 若是这般的话,嫌疑怕是会直接指向那些即将被发卖的家仆,毕竟,这件事,是由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一手决定的,那些家仆心有不甘,情急之下做出一些极端之事来,也是极为可能的。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倏然,沈倾想到了什么,看向身侧木槿,“可查验过了,是所有蛇都有毒,还是部分有毒?” 木槿一怔,随即摇头,“夫人已经命人把那些蛇弄死扔了出去,并没有再查验毒性。” “你回去通知拂衣,让她带人去查此事,切记小心些。” 木槿点头,原路返回,沈倾则是带着海棠继续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海棠机敏,片刻间就思索出了不对劲来,“少夫人是怀疑有人想借此契机生事?” 沈倾点头,至于猜测是真是假,待拂衣验证完那些蛇的毒性之后,便可以证实了。 沈倾来到后院的时候,就见后院乌泱泱一片,抬眼望去都是人头,不过却是安静至极。 阳陵侯夫人面色铁青,细细看去眼底还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惊恐。 阳陵侯站在她的身侧,脸色同样不好看,堂堂侯府,竟然会有蛇混入,还咬伤了一个姨娘,若是传扬出去,阳陵侯府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陈岐,你最好给本侯解释清楚,这些蛇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陵侯不敢想象,若是这些蛇没有出现在阳陵侯夫人的齐福堂,而是出现在秦鸾的拂春堂,惊慌之下,即将临盆的秦鸾会出怎样的意外。 陈岐,阳陵侯府护院统领,出自教武坊。 本来,阳陵侯对陈岐还算器重,但自从知道教武坊已经成了沈倾的产业之后,阳陵侯看陈岐就愈发的不顺眼了。 如果不是一次性交了一年的雇佣费用,阳陵侯说什么都是要换一批护院的。 陈岐躬身抱拳,“侯爷,属下同您保证,府中巡查严格,绝对不会有蛇混入府中,而且还是这么多条,所以属下以为,此事定是人为。” 阳陵侯怎么可能会猜测不到是人为,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要为难一下陈岐罢了,“你既然说是人为,那就在今日之内将此事查清,否则,我一定会问到你身后的东家那里,将你遣回教武坊!” 阳陵侯很清楚,教武坊对这些护院极为严格,一旦陈岐被遣回,那么也就相当于留下了案底,以后就再也不能到大户人家做护院了。 沈倾很会挑时候的吱声,“不用那么麻烦,我就在这里,父亲想问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突然想起来教武坊背后东家就是沈倾的阳陵侯瞬间沉默。 见阳陵侯彻底不想说话了,沈倾看向陈岐,“陈护卫,按照父亲所说的去办吧,势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陈岐应下,带着一众护卫前去查探了。 沈倾的目光在一众即将被发卖的侯府家仆身上扫过,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做的,而将那么多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运进府里,也必然会留下痕迹。 和沈倾料想的一样,陈岐很快就查清楚了事情真相。 在这段时间出过府,又背了两个背篓回来的,就只有李氏夫妇两个人。 两人都是膳房的人,也是在阳陵侯府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被陈岐戳破所为,两人也不装了,直接破罐子破摔,“没错,事情就是我们做的,要怪就怪穆家无情无义! 我们夫妇在穆家干了一辈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如今却是说发卖就发卖了,凭什么?” 说到这,两人已经老泪纵横。 抬手抹了一把泪,李婆子看向阳陵侯夫人的方向,恶狠狠开口:“那蛇怎么就没把你也咬死呢!” 话落,又大笑出声:“无妨,带上一个林姨娘也不亏,拿我们两条贱命换一条你们这些主子所谓的贵命,怎么想都是我们赚了。” 说完,两人相继朝着一旁的石柱狠狠撞去。 “砰”的一声响起,飞溅的血液在空中汇起一道血线,眨眼间已经落地,在地面上绽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众人大骇,不少女眷更是吓得瞬间脸色煞白,还有甚者已经开始干呕出声,阳陵侯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养尊处优十数年,见惯了金银珠宝,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阵仗。 沈倾没有错过李氏夫妇临死时的目光所向,他们看向的是她身后的东南方。 沈倾转头,循着两人刚刚的目光看去,就见紫嫣隐在人群之中,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惊恐来,好似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结局。 沈倾心中了然,就算拂衣的查验结果还没有出来,沈倾的心头猜想也已经得到了证实。 今日这起所谓的仆役犯上谋害主子的案件,实则不过是穆雪柳想要除掉林雪芙的障眼法,而‘幕后凶手’李氏夫妇,则只是紫嫣动手的一把刀。 不得不说,紫嫣的计谋,很是成功。 今日这一出,除了早就知道紫嫣是穆雪柳安插在阳陵侯府的棋子的沈倾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生疑。 事情至此,明面上已经算作真相大白。 阳陵侯夫人一脸嫌恶的让人将李氏夫妇的尸身扔到乱葬岗,阳陵侯府原本的那些家仆也被阳陵侯夫人视作脏东西一般悉数丢给了牙婆。 沈倾朝蝉衣看了一眼,蝉衣会意,悄悄离开,先一步到府外去等已经开始清点人数的牙婆。 沈倾朝着身旁的海棠看了一眼,低声嘱咐道:“去查查李氏夫妇的底细,尤其是家中还有什么人。” 海棠应声退下,木槿上前一步,站在沈倾侧后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小丫鬟朝着这边快速跑来,沈倾有些印象,是林雪芙身边的二等丫鬟,好像是叫环儿来着。 第110章 言而无信,欲图强求 不出所料的话,环儿带来的应该就是林雪芙的消息了。 环儿跑到阳陵侯夫人身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夫人,姨娘她……” 环儿说话费劲,阳陵侯夫人看着也跟着着急,好在环儿终于把后面的几个字说了出来,“已经醒了!” 阳陵侯夫人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喜色。 让张妈妈将这些新来的仆役安置好,阳陵侯夫人则是朝着芙云阁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到一半,许是心中还留有阴影,又返回来拉上了阳陵侯一起。 沈倾朝着紫嫣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见她眼底冷色一闪而过,显然是在为林雪芙逃过一劫而失望。 …… 芙云阁。 阳陵侯夫人面上虽然急切,可当踏入芙云阁的那一刻,还是下意识有些抵触,转头看向身侧的环儿,质疑出声:“芙云阁的蛇都处理干净了吧?” 环儿点头,“夫人放心,刚刚陈护卫带人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三遍,绝对不会有遗漏。” 阳陵侯夫人这才放心了,跟着阳陵侯一前一后走向林雪芙的卧房。 两人进来的时候,就见屋内乱糟糟一片,林雪芙躺在床上,虽然已经醒来,但脸上却是看不见一点血色,双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惊恐。 穆子谦坐在她身侧,一边注意着自己的断腿,一边安抚林雪芙,“芙儿别怕,我在呢,表哥会保护你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雪芙神色稍稍平静了些,不过身子还在下意识的颤抖。 阳陵侯夫人看向一旁还在写药单的梁大夫,询问出声:“梁大夫,雪芙怎么样了?” 梁大夫抬头看她,面色微微凝重,“不太好,我虽然已经解了林姨娘体内大部分的蛇毒,但到底还是耽搁了些时候,少部分蛇毒已经流向心脉,加之林姨娘又受惊过度,所以怕是这段时日都要卧床静养了。” 听到林雪芙体内余毒未清,阳陵侯夫人顿时有些慌了,“还有余毒?那雪芙的身体不会有事吧?” “不会,我已经开了药,连续服用半个月,将余毒排出来,也就没事了,不过这段时日要多看着她一些,怕是会时常梦魇,若是她突然醒不过来,一定要到回春堂找我。” 这一点,梁大夫说的十分郑重。 阳陵侯夫人连忙点头,“梁大夫放心,我一定会派人日夜照看雪芙。” 梁大夫应下,拿起自己的药箱起身告辞。 阳陵侯夫人连忙让琴香去送,还往她怀里塞了五十两银票,示意一并给梁大夫送去。 同时心中无比庆幸,还好有梁大夫在,否则林雪芙怕是就真的危险了。 琴香将梁大夫送到阳陵侯府门口,把银票偷偷塞到梁大夫手里,才转身回府。 梁大夫转头看了一眼阳陵侯府的牌匾,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就在刚刚,他已经认出了林雪芙的身份,也就是说,之前那桩高门大户一家四口连环中毒事件,就出自阳陵侯府。 这才消停没几天,又来了个仆役害主案,一时间梁大夫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阳陵侯府才好。 …… 同一时间,听云茶楼,二楼包厢。 沈倏瑜面带寒意坐在椅子上,看向楚凌熙的目光里满是不愉,“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楚凌熙眸底痛楚一闪而过,“瑜瑜……”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倏瑜冷声打断,“住口!别这么喊我。” 楚凌熙无奈叹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再见见你。” 沈倏瑜的回应冷漠又决绝,“可我不想见你,这辈子,都不想。” 楚凌熙脸上满是受伤,许久后才艰难出声:“那个谎言,就让你这般恨我么?就连见我一面,都让你这般不愿?” “是。” 包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见楚凌熙不再说话,沈倏瑜径直起身,“三皇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到底是有婚约在身,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顾小姐知道了,怕是我又要陷入麻烦。” 话落,就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就当沈倏瑜以为今日这出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却被楚凌熙猛地抓住了手腕。 他看着沈倏瑜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开口:“瑜瑜,我没有婚约,也不想娶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沈倏瑜心头没有一丝波澜,低头看着他满是坦诚的脸,唇瓣微启,“是不想娶,还是不娶?” 楚凌熙痛苦闭眼,“瑜瑜,你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你就不能容忍我这一次吗?” 沈倏瑜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腕,却不想楚凌熙力度极大,她竟无法甩开,只能强忍着心中不适冷声开口:“三皇子口中的容忍,便是让我同人共侍一夫,委身做妾?” 楚凌熙没有说话,默认了。 沈倏瑜凄然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森寒无比,“若是这般的话,请恕倏瑜无法容忍。” 不做妾,是沈倏瑜不可触及的底线。 楚凌熙睁开眼睛,眸色渐渐染上几许腥红,声音压抑又无助,“瑜瑜,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我必须和顾家联姻,否则不仅是我,我的母妃和我身后的支持者,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 看着他满是挣扎的神情,沈倏瑜的神色也是无比认真,“我知道,作为三皇子,你的身上背负着上千人的生死,你别无选择。” 听到沈倏瑜的理解,楚凌熙眼底划过一抹惊喜,可沈倏瑜的下一句话,却是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 “可作为一个男人,你应该放我离去,明明知道给不了所爱之人幸福,却还要强求她留在身边,这是自私。” 楚凌熙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沈倏瑜则是趁此机会直接甩开禁锢自己手腕的手掌。 走到门口,沈倏瑜转身看向楚凌熙,“三皇子,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话落,沈倏瑜将帷帽戴在头上,推开包厢门,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楚凌熙定定望着那抹倩影,可直到倩影消失不见,也没有留下一个回眸。 沈倏瑜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可楚凌熙却是怎么也割舍不下。这些年,身上的责任压的他就快喘不过气来,身边所有几乎都是他不想要的,唯独沈倏瑜,是他拼了命也想抓住的。 可如今,却也已经渐渐离他而去。 看着空无一人的拐角处,楚凌熙眼底阴郁之色蔓延,“瑜瑜,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哪怕是强求,我也要将你牢牢禁锢在我身边。” 第111章 趁夜出府,买凶杀人 这边,沈倾前脚刚到听澜院,去查验蛇毒性的拂衣后脚就跟了进来。 待沈倾将一众丫头屏退,拂衣才开口道:“小姐,奴婢刚刚查验过了,一共六条蛇,只有一条竹叶青有毒,剩下的都是无毒的。” 这样的结果和沈倾的猜测完全对上。 “可有性情比较温和的蛇?” 拂衣有些诧异沈倾的问法,不过还是点头道:“有两条小青蛇,虽然看上去骇人,但实则十分温顺,只要不主动招惹,就不会出口伤人。” 沈倾不由得笑了,一共六条蛇,偏偏唯一的毒蛇就让林雪芙赶上了,这结果属实太过明了了些。 至于性情温和的那两条,无疑就是从齐福堂搜出来的。 不得不说,紫嫣办事确实周到。 没有再在此事上耗费心神,沈倾从软榻上捞起团子,继续抱着看书去了,拂衣则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小药房。 先是阳陵侯夫人发卖半数家仆,后是恶奴害主放蛇咬伤了林雪芙,整个阳陵侯府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一群烦人精过来找茬,沈倾也乐得自在。 然而,在阳陵侯府这个豺狼虎豹聚集之地,安生注定是个奢侈品。 翌日,傍晚。 张妈妈快步走进阳陵侯夫人的屋子,将门仔细掩好,才对着阳陵侯夫人低声开口道:“夫人,奴婢刚刚从马厩那里得到消息,明天少夫人要出城到承露寺进香。” 阳陵侯夫人眼底当即升起一抹喜色,“真的?” 张妈妈点头,“奴婢已经问清楚了,说是少夫人刚刚才通知过来的,一早就要走,让把马车备好呢。” 阳陵侯夫人嘴角瞬间勾起,从衣柜最底下将自己的小匣子掏出来,从里面取出三千两银票,交到张妈妈手上,满脸郑重的开口道:“你现在出府去血影楼走一趟,就说我想同他们做一桩交易,三千两,买沈倾的命!” 血影楼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杀势力,在盛京之中也有据点,不过十分难寻。 至于阳陵侯夫人一个后宅妇人为什么会知晓这种组织,完全是之前张妈妈去买‘失魂’的时候意外打听到的,后来阳陵侯夫人解毒之时也向梁大夫求证过了,证实确有此事。 而回春堂一个救死扶伤的医馆为什么会和这种杀人组织有牵连,就不是阳陵侯夫人该去思考的了,她想要的,只是沈倾再也回不到盛京。 张妈妈拿着银票的手一顿,面上带着些许犹疑,“夫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阳陵侯夫人满脸笃定,“是!沈倾鲜少离开盛京城,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本来,阳陵侯夫人是没想过要取沈倾性命的,可这些时日沈倾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到已经威胁到了整个穆家的性命,所以阳陵侯夫人属实是容不得她了。 而且,沈倾死后,那些嫁妆就彻底成了阳陵侯府所有,他们也就不必再过这种捉襟见肘的日子了。 见张妈妈还在犹豫,阳陵侯夫人催促出声:“赶紧去,这会府中的仆役刚换了一批,沈倾的眼线还没有遍布整个侯府,再迟疑,我们早晚都要死在她手里!” 张妈妈这才点了点头,将银票塞进怀里,趁着夜色朦胧从后门悄悄出了府。 …… 五月十八一早,沈倾就梳洗好带着几个丫头出了阳陵侯府,朝着宜宁侯府的方向而去。 海棠那边基本已经查清,正在向沈倾陈述来龙去脉。 “少夫人,李氏夫妇都是阳陵侯府的家奴,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就在府中伺候了,两人都是从小就被家里卖了的,所以并无亲人往来,膝下只有一女,原本在公子的鸿雁堂当差,不过自打一年前出了事后,便没在府中出现过了。” 沈倾靠在车厢上,抚着怀中团子的软毛,“什么事?” “一年前,二小姐刚嫁到贺家三日回门那日,贺三公子和公子两人都喝的烂醉,两人交情又好,便一同到鸿雁堂休息。 然而,贺三公子却是个混不吝的,喝多了就开始调戏鸿雁堂的丫鬟,公子更是十分大方的将刚满十五岁的李可儿送给了贺三公子。 李可儿,便是李氏夫妇的独女。 “贺三公子性情残暴,等众人再次见到李可儿的时候,她已经被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浑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好皮肉。 然而,李可儿再惨,也终归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奴才,为了公子和贺三公子的名声,侯爷和夫人将此事压了下来,而后趁夜将李可儿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这事也就算是解决了。 李可儿在庄子里的日子远比不上在阳陵侯府时的轻松,加上身上又有伤,没过多久就病重了,是紫嫣将人救回来的,李氏夫妇也因此欠下紫嫣一个莫大的人情。” 沈倾一怔,“一年前?” 海棠点头,印证沈倾心头的猜测,“对,就是少夫人嫁到阳陵侯府前一个月发生的事,那时候,侯爷和夫人生怕消息走漏出去会影响您和公子的婚事,还发卖了好几个知情的丫鬟小厮。” “那李可儿的真实遭遇,李氏夫妇可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两人每逢探亲日都会到庄子里去探望李可儿,后来李可儿就不见了,说是被人接走了,那人身份未明,奴婢猜测应该是紫嫣。” 沈倾却是摇头,“不是她。” 紫嫣只是府上的二等丫头,想要从阳陵侯夫人手中将人光明正大接走并无可能,而且若真是那般的话,林雪芙估计早就怀疑紫嫣了,断不可能再将她留在身侧。 所以沈倾觉得,接走李可儿的,应该是穆雪柳身边的碧痕。 事情至此,已经悉数明了,沈倾属实有些佩服穆雪柳的用人能力,一个紫嫣,在府中接连折腾出好几番大动作出来,却是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此时,马车刚好驶到宜宁侯府门口。 谢翎和沈倏瑜并肩从宜宁侯府门口走出,看见沈倾的瞬间,沈倏瑜眸子倏然亮起,笑着唤了声“长姐”。 沈倾点头,看向谢翎,温声唤了句“母亲”。 谢翎神色顿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眸中似有许多言语要说,不过最后悉数化作一声亲昵的称呼,“倾倾。” 这一次,沈倾终于没有拒绝。 谢翎以姐妹之间有话题谈论为由,让沈倏瑜上了沈倾的马车,自己则是朝着宜宁侯府的马车走去。 车厢门打开,沈倏瑜一眼就看见了隐在车厢角落里的海棠,两人相视一眼,点头未言。 直到沈倾也坐了上来,车厢门彻底关好,沈倏瑜脸上的轻松神情才瞬间褪去,化作浓浓的紧张。 第112章 陆世子求姻缘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沈倾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瞧了瞧,果然看见有几道身影朝着他们快速跟来。 不出意外,是楚凌熙的人。 沈倾将车帘放下,冲着沈倏瑜点了点头。 沈倏瑜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他果然还是不死心,前日我明明又同他说清楚了一次。”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倾倒是丝毫不意外,皇家之人,脾气多多少少都有点奇怪。 明明已经有婚约在身却自以为深情执意要纳沈倏瑜为侧妃的楚凌熙,意图争夺皇位却把钟情自己的侯府表妹嫁给他人的楚凌渊,出身高贵却同官员之子偷食禁果的楚清漪……反正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沈倾抓住她的手,安慰出声:“无妨,今日是最后一次了。一会海棠会扮成你的样子跟着我和母亲一同到寺内进香,你就坐在车厢里什么都不用管,车夫会把你送到承露寺的另一面。 我安排了马车在那里等候,车夫侍从婢女都是我的人,车厢里也给你备好了足够的银两和衣物。 到了云城之后,你就拿着我的书信到城主府住下,待到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传信唤你回来。” 瞒天过海,以假乱真,便是沈倾给沈倏瑜想的脱身之法。 沈倏瑜心中满是感激,不过转念一想却是不由有些担心,“长姐,我就这么走了,三皇子找不到我,会不会为难你和爹爹?” 沈倾倒是没有瞒她,直言开口:“会,但是你不必担忧,爹爹是当朝侯爷,我是阳陵侯府的少夫人,三皇子就算是有心为难,也必然要仔细思虑一番。” 见沈倏瑜面上还有犹疑之色,沈倾笑笑,“你没有错,也不必愧疚,若是三皇子真的想做什么,就算你留在盛京,也不过是以自身安危换我和爹爹的暂时周全,这并不是我和爹爹想看到的。 更何况,宜宁侯府和三皇子对上,不过是早晚的事。” 宜宁侯府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云鸢在世时又将宜宁侯府的生意扩大了不少,钱权皆占,早晚都是要卷进皇权之争这个漩涡的。 沈倏瑜点点头,心中算是稍稍宽慰了些。 承露寺在盛京城三十里之外的白露山上,为了表达诚意,香客大都是步行上山的,沈倾和谢翎也不例外。 沈倏瑜和海棠已经换好了衣服,两人身形又相近,再戴上帷帽,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异样。 沈倾和海棠下了马车,朝着山脚走去,蝉衣同车夫低声交代了两句,车夫应下,蝉衣才快走两步跟上几人。 承露寺一向是香火鼎盛,山脚下的马车来来往往,所以阳陵侯府的车夫光明正大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角落某处,三个年轻男子窃窃低语。 “大哥,沈小姐上山了,咱们是跟上去还是在山下守着?” 被唤做大哥的青衣男子看着海棠渐渐走远的背影想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跟上去吧,若是人出了什么意外,主子绝对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两人点头同意,三人一同上山。 慕名而来的香客实在是多,所以三人几乎不用隐藏,就顺利跟在了沈倾几人身后。 见人群越来越密集,青衣男子连忙又叮嘱了声:“都跟紧点,别跟丢了。” 两个小弟异口同声:“大哥就放心吧,我们盯着呢,水蓝色衣裳,跟不丢的。” 天气炎热,来承露寺的香客又以女眷居多,所以放眼望去除了一排排帷帽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衣裳来分辨身份。 …… 与此同时,承露寺另一侧。 山脚下,一辆低调古朴的马车静静立在原地,车帘上挂着的两排白色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刺眼的光。 车夫驾着马车朝着这边快速赶来,看到蝉衣口中的白色串珠,当即下车上前询问,“请问这可是凌姑娘的马车?” 马车前守着的侍从点头,问:“可是沈小姐来了?” 车夫应声,将沈倏瑜从马车上请了下来。 沈倏瑜再次确认侍从的身份,见他拿出云家的令牌之后,才跟着他上了马车。 车厢门关好,马车朝着远处快速行进,不多时就没了踪影。 …… 承露寺门前。 见周边无人,谢翎才低声问向沈倾:“倾倾,倏瑜那边,应该已经顺利离开了吧?” 沈倾看了看时间,点头,“差不多了,不过要到云城,估计还要些日子。” 谢翎顿时放心了下来,只要沈倏瑜不在盛京,楚凌熙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将沈倏瑜娶进府去。 她曾经走过的路,谢翎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沈倏瑜再走一遍。 更何况,楚凌熙还是皇室中人,又有一个丞相府嫡女的未婚妻,沈倏瑜若是真的嫁过去,只怕会比曾经的她还要艰难的多。 可细想起来又有些担心,十五年来,沈倏瑜还是第一次离开她的身边,她总担心沈倏瑜会不适应,可相比于后半辈子而言,这点苦,倒也不算什么了。 三人随着人群穿过寺门,进入大殿对着佛祖跪拜。 谢翎这一生所求不多,不过是沈奕安官途顺遂,沈倏瑜觅得良人,沈昭平安长大,仅此而已。 如今,再加上一个,那便是沈倾在阳陵侯府能够过的舒心些。 沈倾同有三愿:一是宜宁侯府众人安然无恙,二是陆晏身上剧毒顺利解除,最后便是自己能够从穆家抽身离开。 海棠倒是没什么可求的,她是孤儿出身,能够跟在沈倾身边已经是她此生最大的幸事,若是实在要求,那便求沈倾能够得偿所愿。 三人将手中燃着的檀香插进香炉,而后转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刚踏出殿门,就见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径直闯入沈倾的视线。 沈倾满脸诧异,陆晏? 他也来上香? 他还信这个? 陆晏这段时日往宜宁侯府跑得很勤,所以谢翎同他也算是熟识,笑问:“陆世子也来上香吗?” 陆晏眉眼间漾着柔和的笑,好听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慵懒,“嗯,年纪大了,过来求个姻缘。” 沈倾:“……” 第113章 遭遇埋伏,陆晏舍命相护 谢翎:“???” 谢翎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怪异,原来陆世子这么着急的吗? 转念一想,倒也合情合理,陆晏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别家的公子哥儿在他这个年纪差不多儿子都有了,而陆晏至今却还孤身一人,确实该着急些。 但……求姻缘不应该找佛祖吧? 于是谢翎真诚解释,“陆世子,姻缘子嗣一事,一向求的都是观音菩萨。” 陆晏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这样啊,陆晏第一次来承露寺,不知夫人可清楚观音菩萨供奉在何处?” 谢翎这个倒是知道,不过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先看向沈倾,“倾倾,天色还早,我们为陆世子引一下路,你可有要事着急回京?” 沈倾摇头,“没有,母亲做主便好,正好我也还没拜过观音菩萨。” 谢翎应声:“确实,你嫁到阳陵侯府也有一年了,去向菩萨求个子嗣也好。” 阳陵侯府之事,沈倏瑜并未过多同谢翎提及,所以谢翎暂时还不知道穆子谦的真面目。 听到“子嗣”两个字,沈倾心跳倏然停了一拍,下意识朝着陆晏瞥了一眼。 她和穆子谦连房都没圆过,她若是真的有孕了,穆子谦怕是会被直接气死吧? 陆晏也正好朝着她看来,眸中笑意诱人,好像在说‘如果皎皎真的想要个孩子,我可以帮忙’,沈倾耳尖一红,连忙将目光收回。 看着两人之间略显异常的氛围,谢翎有些奇怪,不过却并未往别的方向想。 观音菩萨供奉在承露寺的东南侧,几人走了约莫一刻钟,也就到了。 谢翎已经儿女双全,海棠此刻虽然伪装的是沈倏瑜的身份,可对于姻缘子嗣一事,目前确实无所求,所以只有沈倾和陆晏两个人进了大殿。 殿内香客很多,且十有八九都是女子,不是年轻妇人求子嗣,就是待嫁闺中的小姐求姻缘,因而陆晏一出场就惹得众人目光连连。 陆晏却是熟视无睹,待前面的香客将手中檀香插进香炉,便上前一步跪到蒲团上,将手中檀香举至额头前,闭上双眸虔诚许愿。 皇帝面前都不曾跪倒的双膝,如今却心甘情愿跪倒在菩萨身前,只为能够和心爱的姑娘白首。 陆晏心中默念:菩萨,弟子别无所求,惟愿能与身侧姑娘共结连理,若能如愿,待还愿之时,弟子愿散尽半数家财,为菩萨铸一座三丈高的金身像,以表诚心。 陆晏身侧,沈倾同样手持檀香,心中祈祷自己能够早日和离,再嫁身侧心上人。 三拜之后,两人起身,满脸恭敬将手中燃着的檀香插入香炉。 转身间,面纱拂动,露出一双水润黑亮的漂亮眸子,四目相对间,柔情悄悄弥漫。 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并肩朝外走去。 进香结束,几人都要回盛京,所以便选择了同行。 三辆马车相继朝着盛京城的方向驶去,阳陵侯府护卫在前方开道,宜宁侯府护卫守好后方,靖安王府的护卫则是分列两侧,不时查探着周边的动静。 这般阵仗,堪比皇子公主出行。 一路上都很顺利,此时距离城门口只剩下一半路程,众人不由得有些松懈。 只要再穿过前面的树林,再往前,就都是宽阔大道。 然,就在刚穿过一半树林时,离泽倏然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杀意。 “铮——” 一道刺耳的利器破空声响起,下一瞬,就见泛着冷泽的箭矢径直插进离泽身侧的马车。 好在,陆晏的马车周身都是由坚硬至极的黑檀木打造的,所以箭尖只堪堪刺进去半寸不到。 可别人就没有这般幸运了,随着箭雨的不断落下,三府护卫当场死伤大半。 车厢门从里面被打开,陆晏从中一跃而出,凌空而起,稳稳落到沈倾所在的马车车顶。 离泽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将沈倾牢牢护在其中。 马车内,沈倾看着刺穿车厢的几道箭矢,脸色微微泛白。 长这么大,沈倾还是第一次遇刺。 海棠身体有些抖,不过还是起身护在沈倾身前,若是有人闯入,就算是死,她也得将人拦住。 昏睡了一路的团子终于转醒,湛蓝色的双眸警惕的看向四周。 “沙沙——” 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平日里极其细微的声音在此时却显得格外清晰。 倏然,树叶抖动,无数黑衣人从众人上空凭空出现,似鸦群一般挡住了大片光亮。 陆晏眉眼微凝,目光紧紧盯着不断逼近的黑衣人。 毫无疑问,他们是朝着沈倾来的。 陆晏手腕微动,手中长剑已经迎上了最近的黑衣人,一剑直指那人心脏。 另一侧的离泽也已经出手,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 拂衣一把将蝉衣推进车厢,而后从腰间抽出软剑,足尖轻点,直接朝着意图逼近沈倾所在马车的黑衣人刺去。 虽然三人武功皆是不俗,但黑衣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且每一个的武功都在一般的护卫之上,所以战局愈发焦灼。 场面上混乱无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从另一侧倏然窜出,手中长剑直直刺向车厢之内。 陆晏察觉到这边动静,凌空而起,手中长剑似暗器一般激射而出,直接将黑衣人手中的剑生生斩断。 黑衣人手臂一麻,断剑脱手而出,然而,下一瞬却是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再次朝着车厢刺入。 见沈倾遇险,陆晏瞳孔猛缩,将云潇潇的叮嘱悉数抛之脑后,蓬勃内力爆发而出,施展轻功以极快的速度逼向黑衣人,在黑衣人即将探入车厢之际一脚狠狠踹向他的脑袋。 黑衣人当场毙命,大半尸身落在车厢内,还没来得及瞑闭的双眼死死看向车厢内的沈倾。 沈倾心口猛地一滞,身子也瞬间紧绷起来。 平复片刻,沈倾大着胆子起身,将已经绝了气息的黑衣人踢出车厢,然后再次将车厢门关好。 而后掀起车帘一角,悄悄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地面上满是黑衣人和三府护卫的尸体和不知来源的残肢,血腥的场面看得沈倾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车厢外。 陆晏抹了一把嘴角血迹,对着车厢柔声开口:“皎皎,安心待在车厢里,不要出来。” 话落,刚刚和陆晏对峙的一众黑衣人已经杀到身前。 陆晏嘴角溢出一丝笑,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径直朝着几人迎了过去。 第114章 陆世子牌柔弱绿茶上线 不再压制内力的陆晏宛若杀神一般,动作迅速又狠厉,不过瞬息之间,几个黑衣人便已经尽数殒命。 听到这边的动静,离泽和拂衣同时转头,就见陆晏孤身立于沈倾的马车之前,淡漠的目光扫向四周,眼中的杀意愈发浓烈。 嘴角一抹触目惊心的红,为他原本淡色的唇瓣染上几许明艳。 一众黑衣人看向陆晏的目光满是敬畏,可离泽却是清楚,此时的陆晏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之所以强撑着,是因为知道一旦他倒下沈倾便会陷入危险之中。 早在回盛京之前云潇潇就细细交代过,陆晏体内的三种剧毒已经逼近心脉,绝对不能擅自动用内力,否则将会大大加快体内毒素冲破压制的进程,所以回到盛京后陆晏一直以柔弱形象示人,可今日沈倾性命危在旦夕,陆晏别无他法。 见陆晏的身形已经微微晃动,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沈倾不顾海棠和蝉衣的劝阻,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扶住陆晏已经有些倾斜的身子。 沈倾的武功不高,只能对付穆子谦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在这群专业杀手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可看到陆晏重伤,她却是再顾及不了其他。 扶着陆晏靠在车厢上,沈倾接过他手中的长剑,警惕的看向四周。 好巧不巧的,刚刚被陆晏斩杀的那些黑衣人之中,还真有条漏网之鱼被沈倾撞上了。 那人似是刚刚陷入了昏迷,甫一醒来,就碰上了他们此行的目标人物。 那人起身,执起手中长剑,径直朝沈倾刺来。 沈倾面色凝重,心头十分清楚哪怕那人已经受伤,自己也不是对手,可这并不妨碍自己拼死一搏,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长剑于半空中激烈碰撞,沈倾只觉得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可手指却是死死抓着剑柄,哪怕额头冷汗直冒也不松手。 蝉衣和海棠不知何时也从车厢中跳了下来,见沈倾和黑衣人僵持,两人灵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抱住黑衣人的两条大腿,沈倾见状,微微转动剑身,袖中亮出生辰时沈昭送的那把匕首,狠狠插入黑衣人心脏。 黑衣人双眼瞪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三个手段阴险的女人手里,心口处的疼痛不断蔓延,一遍遍提醒着他失败的结局,最后只能满脸不甘的朝后倒去。 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陆晏焦急微弱的声音传来:“身后!” 沈倾转身,就见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直直刺向自己的心脏,速度之快,她根本避之不及。 不等大脑思考出对策,身体已经先一步错开,准备以手臂抵挡这致命一剑。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沈倾只见眼前一道白光倏然闪过,待看清眼前情形时,黑衣人已经重重砸在了地上,抱着眼睛不断哀嚎。 沈倾愕然,就见团子站在黑衣人的不远处,身上毛发竖起,显然已经怒了。 “团子。” 沈倾唤它一声,团子转身,原本湛蓝色的双眸如今只剩下一片血红,看得沈倾不由得神情一顿。 团子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团子跃起朝着沈倾扑来,见它眸色虽变但对自己并无伤害之意,沈倾伸手将它接住。 跃起瞬间,沈倾瞥见它染着血珠的爪尖,上面还挂着一丝黑色的碎肉,像是人的眼珠子。 刚刚团子抓的就是黑衣人的眼睛,一击必中,武功在身的黑衣人竟然没能躲开。 沈倾从怀里掏出丝帕给它粗略擦了擦爪子,才将它抱在怀里。 离泽和拂衣那边的战斗也已经落下了帷幕。 三十余个黑衣人尽数殒命,当然,三府的护卫也没留下一个活口。 沈倾总算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朝着谢翎所在的马车跑去,打开车厢门,就见谢翎闭眼躺在车厢里,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早就昏过去了的样子。 不过也算是逃过一劫。 至此,场上就只剩下沈倾陆晏以及两人的心腹,还有昏迷不醒的谢翎。 马匹已经尽数死绝,所以此时几人如何回去倒是又成了难题。 虽然已经暂时脱险,但怕黑衣人再次杀来,所以沈倾提议先换个隐僻的地方歇下。 几人同意,拂衣直接将谢翎背起,离泽则是准备扶起陆晏,却被陆晏躲开,而后缱绻的目光看向沈倾,他想让沈倾扶着她。 一番好心却抓了个空的离泽:“……” 沈倾笑笑,将怀中团子塞到蝉衣怀里,如陆晏所愿上前将他扶起。 熟悉的气息传入鼻腔,陆晏顿时觉得心脏处的疼痛倏然就减轻了不少。 看着自家主子一脸不值钱的丢人模样,离泽当即扭过头去,正好看见抱着团子的蝉衣。 离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朝着蝉衣凑去,声音里满是关怀,“小蝉衣,刚刚没吓着吧?” 完全看不懂当前形势的海棠:??? 这都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自家少夫人和陆世子、蝉衣和离泽都走的很近的样子?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交情吗?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海棠满脸的迷茫,拂衣很是好心的上前捞了她一把,“跟着我走吧。” 直到拂衣将大致情形说完,海棠的嘴巴已经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少夫人和陆世子竟然…… 想至此,海棠好像突然知道,陆晏和沈倾刚刚对着菩萨许的什么愿了。 拂衣刚想再交代两句,让海棠势必保守秘密,否则自己会在海棠搞动作之前先一步取了她的性命,却听海棠满脸惊喜的开口道:“太好了!我早就觉得三公子那个渣男配不上少夫人……呸,什么少夫人,是小姐,如今小姐和陆世子投缘,简直让我瞬间就舒心多了!” 拂衣:“……” 这是正常人知道这种事情该有的反应吗? 你好歹也震惊一下是个意思啊! 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海棠同拂衣信誓旦旦保证:“拂衣姐姐放心吧,我对小姐绝对忠心耿耿,别说是出卖小姐,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会自己抹脖子绝对不泄露一丝小姐的秘密!” 拂衣:“……”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众人走了约莫两刻钟,便停了下来,毕竟眼下这群人昏的昏,伤的伤,实在禁不住长时间的跋涉。 拂衣刚把谢翎平放在草地上,就感觉到海棠拉了拉她的袖子,然后有些激动的小声说道:“拂衣姐姐,你快看那边!” 拂衣顺着海棠的目光看去,就见陆晏很是矫情的靠在沈倾身上,更是旁若无人的拉着她白皙的手掌往自己的心口上放,一边拉一边柔弱开口:“皎皎,你摸摸,我心跳是不是有点快?” 拂衣狠狠沉默住了。 不是,陆世子,你这茶味浓郁的都飘我脸上了啊! 第115章 买凶杀人,尾款没钱付? 沈倾的手僵硬着放在陆晏的心口上,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麻木,不过对于陆晏的身体,沈倾却是真的有些担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晏不能随便动用内力的事情,沈倾是知情的。 陆晏眼底漾起一抹笑,衬的他本就和缓的神色愈发温柔了些,“放心吧,没事的,只是心口有点疼,休息些时日也便好了。” 沈倾却是一点也不放心,她怕陆晏瞒着她伤情,于是便将拂衣唤了过来,给陆晏诊脉。 拂衣习医术整整八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脉象,当即就来了兴趣,不过越探,脸上的神情也就越凝重。 片刻后,拂衣看向一脸勾人笑意的当事人以及满脸担忧神色的沈倾,“陆世子体内的毒素已经触及心脉,若是再擅动内力,怕是就会冲破大小姐的压制了。” 云潇潇的压制之法失效之后陆晏的结果会如何,拂衣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拂衣,陆晏不动用内力的话,身体还能撑多久?” “一年,不过因为毒素已经蔓延至心脉,陆世子以后怕是会时常出现心口疼的症状。” 沈倾眉头紧蹙,“可有缓解之法?” 拂衣摇头,“陆世子如今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药物于他,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徒增负担。” 说完,拂衣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来盛京之前,她只知道陆晏的身体不好,却不想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 再一想到沈倾对陆晏的心思,拂衣只觉得心头愈发沉重了些。 一年时间,云潇潇能够找出三种剧毒的解毒之法吗? 拂衣不敢深想。 另一边,看着沈倾脸上似结了一层冰霜般的冷凝,陆晏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润的嗓音好似山谷潺潺的溪流,让沈倾躁动的心不由自主的就宁静了下来,“皎皎,你知道我刚刚在菩萨面前许的什么愿吗?” 沈倾抓起陆晏修长的手指,问他:“许了什么愿?” 陆晏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期待,“我对菩萨说,我想与皎皎共结连理。” 沈倾神情一顿,刚想回应,就听陆晏先她一步开口,声音里的期许散去大半,多了几许懊恼和不甘,“可是现在,我有些后悔了。” 闻言,沈倾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然而回应陆晏的声音却是无比坚定:“可我不后悔。” 沈倾知道,陆晏是在懊恼自己愈发衰弱的身体,也害怕心意相知后又留下沈倾一个人。 听到沈倾的回应,陆晏被攥着的指尖微微一颤,嘴唇嗫嚅半响,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声“好”。 …… 天边的最后一点晖光也消失不见,夜幕徐徐降临。 此处距离盛京城颇远,离泽派去宜宁侯府送信的人还没有回来。 谢翎依旧没有转醒的趋势,陆晏也因为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离泽和拂衣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警惕着危险的出现。 沈倾坐在陆晏身前,看着周边漆黑的天色,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之前在厮杀现场,沈倾曾让人细细检查过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只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物,平平无奇的陌生面孔,身无长物,只有一把随处可得的长剑,毫无疑问的杀手配置。 而且这些杀手,还是冲自己来的。 沈倾不用想也知道,幕后之人,除了穆家那一大家子,不会有第二个。 可阳陵侯府那些人是什么时候同杀手组织联系上的呢? 最近沈倾一直让人盯着府中各院的动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而她要出城的消息则是昨晚才传出去的,在这之后,就只有阳陵侯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出过府。 张妈妈去的是回春堂,出来的时候手中拎着两个药包,回府之后就让丫头煎药去了,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可沈倾却是有一种直觉,问题就出在张妈妈身上。 若是这般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回春堂身上有什么猫腻了。 沈倾准备回去之后让绫衣好好查查这个回春堂。 至于阳陵侯夫人……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买凶杀人的行径来,沈倾必然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 与此同时,阳陵侯府。 沈倾出城进香至今未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阳陵侯府,各个院子都在悄悄打探情形,只有齐福堂那边一片安静。 阳陵侯夫人满脸喜色的靠在软榻上,因为心情好,就连喝苦药汤的时候都痛快了不少。 “张妈妈,沈倾现在还没回来吗?” 张妈妈点头,“回夫人,还没呢,就快酉时末了,城门都关了,想来今夜怕是回不来了。” 阳陵侯夫人眉眼间升起浓浓喜色,“何止今夜,怕是以后都回不来了吧。 说起来,昨晚的时候我还有些忐忑,生怕梁大夫贪了咱们那三千两银子,如今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天中午的时候,沈倾若是还没回来,你就把剩下的三千两银子给梁大夫送过去。” 嘴上说着明日,实际上看着外面愈发暗沉下来的天色,阳陵侯夫人心中已经默认沈倾死在了外面。 昨日傍晚,张妈妈揣着三千两银子出了府,踩着回春堂关门的点见到了梁大夫,本想让梁大夫引荐一番找到血影楼,却不想梁大夫竟说血影楼不轻易见外客,阳陵侯夫人若是想杀谁,他可以代为转达。 张妈妈犹豫许久,还是听从了梁大夫的建议。 不过,在听到阳陵侯夫人想要暗杀的人是沈倾之后,梁大夫便说三千两怕是不够,最少也要六千两银子,不过这三千两可以算作定金,待事成之后,再结算剩下的三千两银子。 张妈妈虽然觉得六千两属实有点贵了,但一想到出门时阳陵侯夫人的交代,还是应下了。 沈倾的那些嫁妆价值连城,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些东西也就彻底归了阳陵侯府所有,那时阳陵侯夫人自然不会再在意这区区的三千两银子。 听到阳陵侯夫人的嘱咐,张妈妈点头应下:“夫人放心,奴婢记下了。” 说起银子,阳陵侯夫人倏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到柜子底下寻自己的小匣子。 将小匣子打开,阳陵侯夫人数了数里面仅剩不多的银票,面上顿时泛起难色。 这两个月沈倾克扣了他们不少银子,加上乱七八糟的支出又多,以至于阳陵侯夫人多年攒下来的身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千八百两。 距离明天要付的三千两尾款还差一千二百两,怎么办? 人都已经杀了,总不能再复生回来抵债,可阳陵侯夫人实在是没钱了。 拖欠尾款肯定也是不行的,阳陵侯夫人还不敢和这种杀人组织结下梁子。 稍稍想了想,阳陵侯夫人拿起库房钥匙,带着张妈妈直奔库房。 反正沈倾人都死了,那她拿沈倾的嫁妆付尾款也不过分吧? 第116章 半夜敲门,搅人好事 然而,等阳陵侯夫人走进库房的时候才发现,沈倾的嫁妆早就不翼而飞,如今库房里只剩下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 阳陵侯夫人这才想起来,上次沈倾从林雪芙那里把嫁妆要回去之后,就将库房里的嫁妆悉数搬到听澜院去了。 阳陵侯夫人原本欢喜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这个沈倾,死了都不让她舒心! 不过,事情至此,拿嫁妆还尾款的这条路也就意味着行不通了。 且不说沈倾的人把听澜院把守的跟个铁桶似的,就算她强闯进去了,也太引人怀疑了些,阳陵侯夫人可不想留下把柄给宜宁侯府。 阳陵侯夫人面露迟疑,看向身后的张妈妈,“你说,梁大夫那边的钱……能不能先欠着?” 张妈妈满脸为难,想说欠杀人组织的钱,这跟玩命有什么区别,可犹豫半响,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阳陵侯夫人也反应过来了,当场绝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心思。 可沈倾收走了嫁妆,她又不能赊欠,那这一千二百两的银子从哪里出? 倏地,阳陵侯夫人脑海中亮光一闪。 她想到办法了! …… 沈奕安带着大批护卫找到沈倾一行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 在火把的照耀下,沈奕安看清了几人的凄惨模样:谢翎和陆晏躺在草地上,一身血污的沈倾坐在两人中间,精致的小脸紧绷着,一旁的几个丫头也没能幸免,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迹和脏污。 沈奕安当即神色一凛,翻身下马,朝着沈倾大步跑去,见她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之后,才询问出声:“倾倾,你母亲和陆世子怎么样了?” 足足几个时辰不曾喝水,沈倾的嗓子有些沙哑,“母亲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昏厥过去了,约莫明日就能醒来,陆世子的情况不太好,大抵要睡上几日才能醒。” 听着沈倾的声音,沈奕安眸中流露出浓浓的疼惜之色,将沈倾拉起拥在怀里,“别怕,爹爹来了。” 安抚了一下沈倾之后,沈奕安才让几个丫头和沈倾一块上了马车,随即弯腰将谢翎抱起,离泽则是紧跟着抱起陆晏。 沈奕安带了好几辆马车过来,将所有伤者和女眷都装进去完全没有问题。 马车里有沈奕安备好的糕点和清水,用过之后,沈倾只觉得微微抽痛的胃顿时好受了不少。 让蝉衣几人也吃些缓缓,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沈倾掀起车帘,就见宜宁侯府的队伍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此时沈奕安正在同城门守卫言明身份。 又交代一众守卫不要声张之后,沈奕安才重新走回队伍,沈倾喊住他:“爹爹,陆世子和我先都回宜宁侯府吧。” 陆晏此时的情况很不好,而最了解这三种剧毒的目前就只有拂衣,沈倾不放心把他送回靖安王府交给一般的大夫。 至于自己……阳陵侯府如今怕是已经知晓了她至今没有回城的消息,沈倾准备给他们多点时间把事情再闹大一些。 沈奕安犹豫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沈倾是何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进了城门之后,为了不引起人群的注意,沈奕安将队伍散开,化为三队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宜宁侯而去。 沈倾赶到宜宁侯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因为她们几个身上都没有伤,所以沈倾选择了最远的一条路,故而也是最后一个回到宜宁侯的。 陆晏被安置在了客房,离泽已经回靖安王府报信了。 沈倾进来的时候,沈奕安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谢翎那边已经安置好了。 拂衣上前为陆晏诊了诊脉,又开了些极为温和的滋补药物,才让下人出去准备。 “怎么样了?” 沈奕安父女异口同声。 拂衣应声:“身子亏虚,调养一番便会醒了。” 两人点头,沈奕安这才问起沈倾正事来,“倾倾,你刚刚为什么同我说要将陆世子带到宜宁侯府?” “陆世子体内的毒之前是表姐压制的,拂衣又是表姐带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为陆世子诊病。” 这回答倒是滴水不漏,但沈奕安心头还有一些疑问,犹豫半响,还是问道:“倾倾,为父总觉得陆世子对你不一般。” 沈倾面上平静,心头却是早就波澜翻涌,“父亲为什么这么说?” 沈奕安如实开口:“为父不傻,看得出来陆世子是故意接近我的,而且态度很是真诚,一开始,我以为他看上了倏瑜或者昭儿,可我在他面前都提及过几次,他却没有一丝喜色,唯独去阳陵侯府见你的那次,他踊跃极了。” 沈奕安怀疑陆晏对沈倾有意,然而沈倾诧异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爹爹怀疑陆世子喜欢倏瑜我能理解,可怀疑昭儿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沈奕安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声音也不由自主弱了几分,“盛京好这种的公子哥不少,所以我就稍稍深想了一下。”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沈倾也不准备再瞒着沈奕安,将两人在云城时的过往以及如今的情形悉数告诉了沈奕安,包括陆晏的病情。 沈奕安沉默许久,就在沈倾忍不住想要询问是不是沈奕安觉得自己太离经叛道之时,却听沈奕安看着沈倾的眼睛认真问道:“为父知道陆世子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一年的时间,倾倾你确定要赌这个可能吗?” 以往,沈奕安只觉得陆晏这小子不错,所以才想帮他搭个线,可如今知道他十有八九只剩下一年的活头,突然就有些担心了起来。 他怕沈倾陷得太深,也怕陆晏最终回天乏术。 所嫁非人之后再失去心中挚爱,沈奕安不知道那时候的沈倾能不能承受得住。 沈倾眸中漾起一丝笑,轻柔地声音里满是坚定,“嗯,我确定。” 沈奕安没有再劝,沈倾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了解沈倾的脾气。 这个时候,相比于阻止,沈奕安更愿意帮她一把。 沈奕安有些疑惑,“你既同陆晏那小子心意相通,当初你娘还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同她说?” 若是沈倾当初没有嫁给穆子谦,如今也就不会再生出这些波折。 曾经的记忆重新浮上脑海,沈倾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说了,娘亲不同意。” 许是想起云鸢的性情,沈奕安没再深问,转而问起今日之事来,“倾倾,今天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了?” 沈倾看着幽幽夜色,神色微微凉下来几分,唇瓣轻启,“我们遇到了埋伏,都是真正的杀手。” …… 另一边。 阳陵侯夫人从库房出来之后,直奔乔姨娘所在的惊鹊阁。 她早就打探过了,因为秦鸾临近生产,所以这些日子阳陵侯都是在惊鹊阁过夜的。 心中暗骂阳陵侯都废了一半了还不消停,同时想着是不是应该再给阳陵侯买一副药回来吃吃。 因为一次性花了三千两银子,所以梁大夫那边很是痛快的告诉了阳陵侯夫人阳陵侯还能再行房事的原因,因为已经无法再绵延子嗣,所以阳陵侯夫人暂时还没准备下第二次手。 如今看他逍遥快活,这想法却是瞬间凝实了不少。 虽然院门已经上锁,但阳陵侯夫人想进,那些下人就只能乖乖开门。 阳陵侯夫人径直朝着乔姨娘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乔姨娘极力压抑着的细碎呻吟声。 阳陵侯夫人的脸瞬间绿了,顾不得两人还在办事,上前一步用力敲门,“侯爷,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第117章 阳陵侯的疑惑:到底是谁想谋害我? 屋内,阳陵侯正在乔姨娘身上恣意纵情,激烈的敲门声传来,吓得阳陵侯身体瞬间瘫软了下去。 兴致被打断,阳陵侯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怒意,“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被阳陵侯骂了,阳陵侯夫人的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愠怒,“是我!” 意识回拢,阳陵侯这才听出门外之人的声音。 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么晚了,阳陵侯夫人过来干嘛,总不能是专门过来打断他好事的吧? 翻身下床,阳陵侯将衣裳穿好,才把门打开,脸色难看,指责出声:“你大晚上闹什么!” 阳陵侯夫人冷嘲一声:“我过来找你当然是有正事。” 阳陵侯夫人本想再加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就知道风花雪月”,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倒不是心疼阳陵侯了,而是自己毕竟还有求于阳陵侯,总不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阳陵侯脸色更差了,说话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什么正事就非得急着大晚上说!” 阳陵侯夫人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开口道:“事关沈倾和阳陵侯府,侯爷还觉得不急吗?” 阳陵侯眉眼凝起,心中有些忐忑,“好事坏事?” 阳陵侯夫人笑笑,“是好事,也是坏事。” 话落,阳陵侯夫人带着张妈妈朝着院门口走去,丝毫不顾及身后被自己的话吊得抓心挠肝的阳陵侯。 定了定心神,又朝着屋内瞥了一眼,阳陵侯最后还是提步朝着阳陵侯夫人追了过去。 没办法,阳陵侯夫人抓住了他的两个致命痛点,阳陵侯根本扛不住。 阳陵侯夫人走的并不快,没几步阳陵侯便追上了,一边同她并肩而行,一边开口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阳陵侯夫人脚步一顿,答非所问:“侯爷身上有一千二百两银子吗?” 阳陵侯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瞬间又拉了下去,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子!但阳陵侯不想承认自己的穷困,于是开始甩锅,“阳陵侯府的中馈先是你掌着,后是沈倾接手,如今你却来问我有没有银子?” 阳陵侯夫人一听就知道他没有,倒也不失望,毕竟这情况她一早就预料到了。 阳陵侯抬眸看了看,发现这是去芙云阁的路,见阳陵侯夫人目前还不愿意说,也不追问了,而是旁敲侧击另一件事情,“夫人,这些时日,你对为夫可有怨言?” 阳陵侯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之前在回春堂的时候梁大夫说‘绝嗣’之毒只能通过吃食下毒,发作时间同‘失魂’差不多,阳陵侯一下子就想到了沈倾,毕竟以她在府中的地位,想要谋害他可谓是轻而易举。 可回来后细想一番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沈倾给穆家每个人都下了‘失魂’,为什么到他这里就多了‘绝嗣’,他也不是最招沈倾恨的那个吧? 况且这毒就算是要下,也应该下在穆子谦身上才对。 而府中上下,除了沈倾之外,最可能对他下手的就是阳陵侯夫人。 至于理由,自然是因为他抬了三房妾室入门,阳陵侯夫人嫉妒了,所以才想出这般阴毒的法子。 阳陵侯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齐福堂喝的那杯茶。 不过事情显然还需要再探查一番,所以才有了现下这一出。 闻言,阳陵侯夫人当即心头一惊,不过面上却是尽可能维持着平静。 沉默片刻,阳陵侯夫人轻嗤一声:“侯爷这问题问的未免太过多余了些,宠妾室,养外室,试问哪家正室夫人会不怨不恨,也就是那时候府中沈倾嚣张,我无暇他顾,否则我说什么也要同侯爷闹上一闹。 不过如今人已经抬进来了,我也懒得再管了,只要日后侯爷不是太过,我们就当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说完,阳陵侯夫人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汗珠。 阳陵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她绝对不能乱中生错,否则于自己于穆子谦而言,都是一场大麻烦。 阳陵侯再窝囊,也是这侯府的一家之主,她和穆子谦暂时都还不能和他扯破脸。 阳陵侯微微蹙眉,听阳陵侯夫人这意思,应该不是她,难不成府中还有其他人对他心怀不轨? 阳陵侯又想到了自打进府之后便对他态度大变的秦鸾,难道是秦鸾还忘不了之前自己对她的欺骗,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来惩罚他? 不过细想想又觉得不至于,秦鸾虽然对他有怨,但心里有他是毋庸置疑的,阳陵侯不信她会舍得对自己下手。 不是秦鸾,那难道是最近突然变得谨小慎微的乔姨娘? 之前乔姨娘的胆子虽然也不大,但却是远没有现在这般怯弱,难不成是给自己下了药心虚? 思虑片刻后又将这个念头打消,‘绝嗣’一副药就要百两银子,而阳陵侯虽将乔姨娘娇养在了外头,但却从来没给过她银子,乔姨娘又是那样的出身,她出不起这个钱。 这般说来的话,那陈姨娘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 莫非是这些日子一直龟守在院子里鲜少出门的秋姨娘? 不对,秋姨娘根本就没有给他下毒的机会。 排查了一遍,阳陵侯属实猜不出来到底是谁下的手,总不能是府中哪个胆大包天的仆役吧? 也不对,他在府中的名声一向不错,没理由会有仆役冒着风险做出这种事情来。 阳陵侯越想越烦躁,到底是谁对他下这般狠手?若是让他查出来,他定要将那个恶毒的东西乱棍打死! “侯爷?” 阳陵侯夫人的声音倏然在耳边响起,顿时将阳陵侯的思绪拉回。 阳陵侯抬头,就见已经到了芙云阁门口。 见阳陵侯已经回神,阳陵侯夫人没再理会,吩咐张妈妈上前敲门。 院门被打开,阳陵侯夫妇径直朝着林雪芙房间的方向走。 林雪芙还在病着,穆子谦双腿还没好全,所以两人都下意识觉得不会撞到小辈的尴尬事,也就没有让人提前通传。 却不想,穆子谦和林雪芙远比他们预想中的要疯狂的多。 不等两人走近门前,就听到了林雪芙丝毫不加掩饰的哼吟声,妖娆魅惑,和平日里呈现出来的温婉乖巧形象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窗前两道交叠起伏的身影也映入阳陵侯夫妇的眼帘。 两人心头皆是狠狠一震,他们竟然在窗边的小榻上干那档子事……这也未免太奔放了些! 第118章 为付尾款,全员掏空家底 已经睡下却被门房丫鬟唤醒的秋蕊匆匆穿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就见阳陵侯夫妇已经站在林雪芙门前了。 而屋内的声音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大有一种愈发放纵的趋势。 很显然,忘情投入的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外的情形。 负责值夜的小丫鬟姗姗来迟,看到阳陵侯夫妇的瞬间当即吓软了腿。 穆子谦和林雪芙在房事上一向不克制,又怕传出去对林雪芙名声不好,所以值夜的丫鬟都是要到远处守着的,直到屋内灯光闪烁,才是叫水的信号,也由此才有了现下的这一幕。 让值夜的小丫鬟将阳陵侯夫妇带到偏房,秋蕊连忙敲门唤两人起身,“公子,小姐,侯爷和夫人来了,你们快起身吧。” 话音落下,屋内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慌忙穿衣的窸窣声。 不多时,门被打开,脸颊泛红的林雪芙探出身来,面带不悦,“怎么回事?” 秋蕊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听到门房丫鬟的消息之后奴婢就匆忙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林雪芙嗓子堵着一口气无从发泄,“你先进来替我简单梳妆一下。” 一炷香之后,林雪芙朝着堂屋快步走去,被小厮抬着的穆子谦紧跟其后。 两人过来的时候,阳陵侯夫妇已经喝完了一盏茶。 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两人,阳陵侯夫人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们一个身子未愈,一个双腿断着,有些事情总要节制些。” 林雪芙小脸一红,羞涩点头,穆子谦倒是没什么,敷衍着应了一声。 没再多说别的,阳陵侯夫人直接说起今日来意,没给众人一点缓冲,上来就是一个重磅炸弹,“我买凶杀了沈倾,如今事情已经成了。” 屋内三人皆是神情一震,原来这就是沈倾至今没有回府的原因? 阳陵侯最先提出质疑,“夫人,你没开玩笑吧?” 阳陵侯夫人面不改色呷了一口茶,“侯爷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阳陵侯当即噤声,可一时间属实无法消化这么劲爆的消息。 穆子谦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母亲的意思是,以后府中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们作对,还有沈倾那些值钱的嫁妆,也都是我们的了?” 阳陵侯夫人满眼宠溺的点了点头。 明显至极的区别对待,让阳陵侯心头有些不爽,不过显然还是沈倾死亡的消息冲击更大一些,阳陵侯也就没说什么。 林雪芙也有些意外,她卧病的这两日,阳陵侯夫人竟然做了这么一桩大事出来吗?还成功了? 虽然阳陵侯夫人说的信誓旦旦,但林雪芙心头还是有些怀疑,沈倾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没有看到沈倾的尸体,林雪芙始终无法全信。 然而,下一瞬,阳陵侯夫人就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我找的是江湖有名的暗杀组织血影楼,六千两银子的天价,我已经给了三千两的定金,今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为了解决尾款的事情。” 让几人消化一下消息,阳陵侯夫人才继续说道:“我现在手头只剩下最后的一千八百两,还有一千二百两的空缺,需要你们补足。” 穆子谦最先表态,“母亲,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您是知道的。” 阳陵侯夫人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她一开始就没指望穆子谦能出钱,毕竟饭都快吃不起了。 阳陵侯有些为难,“我手头银钱也不多,要不直接先拿沈倾的嫁妆抵吧?反正早晚都是我们的。” 阳陵侯夫人将刚刚去库房却扑了个空的事情同阳陵侯简单说了说,阳陵侯脸上当即呈现出阳陵侯夫人同款神情,然后默默将这个心思打消。 沉默片刻,阳陵侯开口:“我身上就只剩下五百两了,明日一早我会送到齐福堂。” 阳陵侯说的大义凛然,实则有些心虚,因为他身上现在其实还有八百两银子,但他私自留下了三百两。 阳陵侯夫人面带质疑,“去年年底的时候侯爷一共发了九千六百两银子,给了我六千两,身上还有三千六百两,府中吃穿用度又一直都是沈倾在搭银子,如今半年不到就只剩下五百两了?” 毫无疑问,那些钱一定是花在了外头的三个妾室身上。 被阳陵侯夫人质问,阳陵侯有些不悦,“我是男人,在外面花点银子怎么了,你要是嫌弃,这五百两就别要了。” 听到阳陵侯不加掩饰的威胁,阳陵侯夫人也是破罐子破摔了,“那就别给算了,反正我用的是阳陵侯府的名义,就看血影楼的人会不会找上门来,最好把府上所有人一块杀了!” 阳陵侯顿时气血上涌,怒指出声:“你!简直蛮横!” 穆子谦怕血影楼真的找上门来,连忙拉架,“父亲母亲别吵了,沈倾死了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自己人吵什么,不过就是一千两银子,等到时候把沈倾的嫁妆拿到手里,别说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都是小钱。” 林雪芙微不可察的瞥了穆子谦一眼,好话倒是都让他说完了。 事已至此,林雪芙知道自己再不表态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姑父姑母,我手上还有六百两现银,至于剩下的那一百两空缺,明日一早我让秋蕊去当几件首饰,待银子凑够之后,就给姑母送去。” 至今,这一千二百两银子的空缺便算是补齐了。 阳陵侯夫人顿时安心了,起身带着张妈妈回了齐福堂。 阳陵侯紧跟着走了,这会还不算太晚,回去说不定还能再做点什么。 林雪芙和穆子谦相视一眼,默契的朝着屋内走去。 哦,对了,穆子谦是用抬的。 …… 翌日一早,秋蕊就从后门偷偷出了府。 隐在暗中的拂衣看到这一幕,悄悄跟了上去,就见秋蕊直奔当铺,不多时便出来了,然后匆匆回了阳陵侯府。 拂衣有些纳闷,重新回到当铺询问秋蕊当了什么。 当铺掌柜的不愿意说,还说这是客人的隐私,拂衣直接财大气粗的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买消息,当铺掌柜的喜滋滋手下,立马改口,“那姑娘当了一支发钗一对耳坠还有一只步摇,总共当了一百两银子。” 拂衣直接回了宜宁侯府,将消息报给了沈倾。 沈倾微微思索,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少,但也不多,穆子谦拿不出来理所应当,可林雪芙不应该没有才对。 除非……她现在急用钱! 可什么事能急到林雪芙当首饰筹钱,该不会是买凶杀她的钱吧? 沈倾瞬间沉默。 并且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值钱。 第119章 开玩笑,沈小姐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沈倾的猜测是在中午的时候得到证实的。 午膳时分,见沈倾还没有任何消息,阳陵侯夫人将筹集来的银钱悉数给了张妈妈,让她到回春堂交尾款,顺便再问问沈倾死在哪了。 阳陵侯夫人想的很是周全,为了不落人口实,她得先把沈倾风光大葬了之后,再去钱庄里把沈倾的嫁妆取出来。 至于听澜院的那部分,昨晚阳陵侯夫人想了一夜,还是决定今天下午确定了沈倾的死讯之后就拿到手里。 本来,阳陵侯夫人是没想这么着急的,可明日就是楚凌修和姜璃大婚的日子了,为了穆雪柳日后能过的安生些,阳陵侯府必须要送上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穆家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但是没关系,沈倾那里有。 张妈妈欣喜接下,走路都轻快了几分,不出所料的话,以后穆家又是阳陵侯夫人掌家了,她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不少。 许是觉得沈倾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张妈妈这次出门都光明正大了不少。 然而,就在张妈妈刚走出没多远,拐角隐蔽处就探出一道人影来,然后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张妈妈身后。 回春堂。 张妈妈过来的时候,梁大夫正在给病人诊脉。 见张妈妈扬了扬手,梁大夫瞬间眼神一亮,匆匆交代病人几句将他打发走,便带着张妈妈进了里面的屋子。 “梁大夫,我们夫人想问问昨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梁大夫信誓旦旦开口:“放心,血影楼出手,就没有杀不掉的人。尾款可带来了?” 回春堂和血影楼一向都是单线联系,距离昨日已经过了一夜,血影楼那边还没有找过来,事情就必然是成了。 得到沈倾已死的消息,张妈妈心底悬着的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了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小沓银票,递到梁大夫面前,“梁大夫点点,另外,我们夫人还想问问沈倾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梁大夫将钱点好,确认无误塞进怀里后才回应张妈妈,“这个我还得再去问问,估计明天才能给你具体答复,你也知道的,血影楼出手,只管杀人,不管殓尸。” 张妈妈笑着点头,“那就辛苦梁大夫了。” 说完,转身回阳陵侯府复命去了。 …… 与此同时,听云茶楼。 楚凌熙知道昨日‘沈倏瑜’遇刺一事,当即沉下了脸色,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压迫:“这么紧急的事情,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本殿!” 三人之中为首的青衣男子薛达战战兢兢出声:“殿下,昨日沈小姐是同陆世子和阳陵侯府少夫人一道回来的,陆世子身边的侍卫武功很是厉害,属下们根本不敢靠的太近,那群蒙面杀手过来的时候,属下们也一并遭了殃,等回去寻人的时候,只剩下遍地的尸体。 属下们找了好一阵,都没有找到沈小姐的踪迹,天色又太晚,城门已经关闭,属下们属于无法将消息传回,还请殿下恕罪。” 话落,三人齐齐跪倒在楚凌熙面前。 然而,楚凌熙却是听不进去一点解释,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了几人面前,怒骂出声:“一群废物,连瑜瑜都保护不好,本殿要你们有什么用! 也就是瑜瑜无碍,否则就算把你们刮了都不能解本殿的心头之恨!” 三人脸色一白,连忙磕头,薛达开始悄悄转移战火,“殿下骂的对,属下们保护沈小姐不力,确实该死,但是殿下,属下还有一事需要禀明殿下。” 楚凌熙心头烦躁,“你说。” “昨日出手的那些人,看起来像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沈小姐招惹上这样的组织……怕是会后患无穷。” 楚凌熙眸子一眯,语调危险,“你是说瑜瑜惹是生非,才招来这群杀手?” 薛达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楚凌熙的脑回路,不过求生欲迸发的他连忙否认,“怎么会呢,沈小姐那么温婉可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招惹是非呢,属下的意思是那些杀手十有八九是冲着陆世子来的,沈小姐无辜牵连其中,属下是怕那些杀手以后还会为难沈小姐。” 至于薛达为什么把罪名安到陆晏头上而不是沈倾,当然是因为沈倾是沈倏瑜的嫡姐,薛达怕楚凌熙爱屋及乌再找他的茬。 事实证明,薛达在揣摩主子心思这方面很有造诣,将罪名归到陆晏身上之后,楚凌熙果然没再提出异议。 “你说的没错,瑜瑜虽然只是意外被卷入其中,但谁知道那群杀手会不会将她也列为暗杀对象,本殿绝不容许这样的可能发生! 你去召集我们的人,让他们势必尽快将暗杀瑜瑜的人揪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楚凌熙虽身处宫中,但手底下却是暗中培养了不少人手,大多聚集在城外的庄子里,还有一部分,则是分布在了城中各处,负责查探消息。 楚凌熙从未在人前暴露过自己的势力,如今沈倏瑜出事,他却是一下子就按捺不住了。 除此之外,楚凌熙还决定尽快将沈倏瑜娶进府中,只有沈倏瑜待在他身边,他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 另一边,张妈妈刚回到齐福堂,就连忙把梁大夫的话转达给了阳陵侯夫人。 听完,阳陵侯夫人当即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太好了,沈倾终于死了! 你现在就去给侯爷和公子送信,说我要去听澜院取沈倾的嫁妆了,让他们一起。” 张妈妈应下,吩咐两个小丫头分别去拂春堂和芙云阁送信,自己则是快步跟上阳陵侯夫人有些急促的步伐。 因为心头欢喜,原本需要走两刻钟的路程,这次阳陵侯夫人却是硬生生缩短了一半,可见其对沈倾嫁妆的急切。 拂春堂那边离得近,所以阳陵侯夫人刚到听澜院没多久,阳陵侯也紧跟着到了。 见到阳陵侯夫人,阳陵侯连忙凑了过来,“夫人给我传信,可是已经确定沈倾的死讯了?” 除掉心头大患的喜悦让阳陵侯夫人对阳陵侯的态度瞬间好转了不少,“嗯,张妈妈已经确定过了,现在沈倾的嫁妆,就都是我们的了。” 阳陵侯顿时笑容满面,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暖意,“夫人这次可是为阳陵侯府立了大功,一会我就让人吩咐下去,今晚在翠茗阁庆祝。” 阳陵侯夫人面带得意的点点头,算是应下。 没有再等穆子谦和林雪芙过来,阳陵侯夫人直接让人上前踹门,气势汹汹,嚣张至极。 “侯爷和夫人来了,听澜院的赶紧给我开门!” 第120章 忠仆护主,命悬一线 激烈的踹门声响起,阳陵侯夫妇相视一笑,只觉心头无比痛快。 两个月来,自从沈倾性情大变之后,他们不是在吃瘪,就是在吃瘪的路上,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心中舒爽极了。 门外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木槿那里。 如今沈倾和几个贴身丫头都不在府中,整个听澜院能拿主意的就只有木槿这个二等丫鬟。 刚刚听说阳陵侯夫妇朝着这边赶来的时候,木槿当机立断就让门房丫鬟把院门锁了,只想着能多撑一会。 木槿看向一脸慌张的门房丫鬟,“陈护卫和秋姨娘那边可都送消息过去了?” 门房丫鬟点头,“都送过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应该就快到了。” 沈倾在阳陵侯府相熟的就只有秋姨娘和陈护卫,秦鸾其实也算一个,但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木槿怕生出乱子来,便没有将消息送到拂春堂。 木槿起身,径自朝着听澜院门口走去。 她很清楚,那道门,拦不了阳陵侯夫妇多久的。 她不知道沈倾如今身在何处,但只要她还活着,就会拼尽全力守住沈倾的东西。 木槿刚走到门前不远处,那扇门便被几个小厮大力撞开,“砰”的一声响起,两扇门同时砸向院内,溅起大片烟尘。 烟尘散去,阳陵侯夫妇并肩走进院内,面上尽是胜利者的高傲姿态。 两人没有多看木槿一眼,径直朝着沈倾的小库房走去。 看清两人的意图,木槿上前一步,拦在两人身前,“侯爷,夫人,少夫人如今不在院中,侯爷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阳陵侯夫人这才多看了眼前的小丫鬟一眼,嗤笑一声:“你什么身份,也敢拦我?” 木槿福着身,声线平稳极了,“奴婢是少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少夫人离开之时,将听澜院悉数交给了奴婢打理。” 木槿尽可能的拖延着时间,等陈岐和秋姨娘到来。 然而,木槿只是一个丫鬟,到底是人微言轻,而阳陵侯夫人又认定沈倾已死,所以对于沈倾的人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就见她转头看向张妈妈,声音里满是上位者的不屑,“张妈妈,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知道,顶撞我的下场。” 张妈妈会意,朝着阳陵侯夫人点头,然后朝着木槿走去。 凌厉的巴掌狠狠落下,木槿面色平静,不闪不避,任由张妈妈掌掴。 接连十个响亮的巴掌落下,木槿嘴角溢血,双颊红肿一片。 张妈妈又啐了一声“贱骨头”,才趾高气扬的走回阳陵侯夫人身侧。 看着木槿已经失了原本模样的面容,阳陵侯夫人心头更加舒畅了,没再为难木槿,再次朝着沈倾的小库房走去。 却不想,木槿竟然再一次拦在了她的身前,声音里满是坚定,“夫人,前面是少夫人的小库房,少夫人有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 阳陵侯夫人顿时气笑了,“看来还是打的轻了,张妈妈,你再来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说完,同阳陵侯一起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显然是准备教训完木槿再取沈倾嫁妆。 没能亲眼见到沈倾的死状,那便朝她手下的丫头下手,也算是出了阳陵侯夫人的一口恶气。 而这倒也刚好趁了木槿的意。 张妈妈再次上前,一边掌掴木槿一边啐骂:“我看你这个小贱蹄子是真被少夫人惯坏了,竟然连夫人都敢顶撞,今天不打掉你半条命,我都对不起夫人对我的信任!” 木槿一言不发,任由张妈妈打骂,余光却是朝着门口的方向飘去,却又失望收回。 陈护卫和秋姨娘还没过来,可她就快撑不住了。 这时,张妈妈狠狠的一巴掌落下,木槿直接朝着一旁倒去,不过下一瞬却又踉跄起身,冷然目光定定看着张妈妈的眼睛,说什么也不肯屈服。 张妈妈打累了,朝着阳陵侯夫人建议道:“夫人,这小蹄子实在是耐打的厉害,巴掌根本打不服她,不若换杖刑吧?” 阳陵侯夫人也觉得扇巴掌看腻了,便允了张妈妈的提议。 一旁的小厮拿来刑凳和板子,然后将木槿强按了上去。 一板子下去,木槿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狠狠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小厮看出阳陵侯夫人是下了狠心要教训木槿,当即就要打下第二板子,好在秋姨娘来的及时,“住手!” 秋姨娘快步上前,站在阳陵侯夫妇身前,穆灵汐则是将行刑的小厮推开,将木槿扶了下来。 “侯爷,夫人,不过是一个丫头,何必这般动怒?” 不用阳陵侯夫人说话,阳陵侯就先怒了,“秋意!你看看你在同谁说话!为了一个丫鬟,你都敢和我叫板了?” 阳陵侯能有今天,秋御史可谓是出了不少力,所以阳陵侯连带着秋姨娘一起都厌恶极了。 秋姨娘微垂着头,声音却是不卑不亢,“妾身不敢,妾身只是觉得,如今少夫人不在府中,侯爷和夫人就这般责打她的丫头,待少夫人回来,怕是不好收场。” 阳陵侯斥骂出声:“沈倾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滚回你的栖云院去!” 阳陵侯还是没敢对秋姨娘下手,并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怕秋御史再召集同僚参他一本,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没有重回朝堂的希望了。 心中怒火无法消解,阳陵侯看向没剩下几口气的木槿,下了死令:“把这丫头给我杖毙!” 秋姨娘和穆灵汐被强行拉开,木槿再次被按上了刑凳,一指粗的板子又一次落下,木槿当场吐了一口血出来。 小厮还欲下手,却见眼前一道流光闪过,手中的板子已经被打飞在地。 是陈岐。 身为一府之主,想要杖毙一个丫头却两次受到阻挠,阳陵侯当即怒了,“陈岐,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 陈岐朝着阳陵侯抱拳,“侯爷说的没错,侯爷确实是属下的主子,但是少夫人的人,属下也必须保住。” 阳陵侯当即怒指陈岐:“本侯看你是真的想造反了!你信不信本侯直接灭了你全家!” 没有沈倾的庇佑,陈岐根本不可能同阳陵侯抗衡。 不过饶是如此,陈岐却是依旧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侯爷若是对属下不喜,待少夫人回来之后,属下定会主动请辞。” 阳陵侯喉咙一哽,看向陈岐身后的其他护卫,“你们呢?也要和陈岐沆瀣一气吗?我劝你们想清楚,只要我将你们遣回,整个盛京的世家大族都不会再聘用你们,到时候,你们就只能沦为最下等的仆役!” 一众护卫知道阳陵侯并不是夸大其词,身为一朝侯爷,阳陵侯想折腾他们这些护卫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护卫和仆役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没有人愿意舍去护卫的身份去当仆役。 有人开始倒戈。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 最后,就只剩下了少数的几个人还站在陈岐身后。 阳陵侯露出得逞的笑,刚想嘲讽出声,就听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啧,两日未归,我这听澜院竟然这般热闹了么?” 第121章 好戏才刚刚开始 阳陵侯夫妇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这声音他们自是再熟悉不过,可沈倾不是已经死了吗? 两人下意识回头,就见一袭红衣的沈倾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阳陵侯顿觉喉咙一紧,“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阳陵侯夫人脸上满是恐惧,她自是信梁大夫说的话的,可眼前也确实是沈倾的脸无疑,难不成是……鬼吗? 沈倾不甘心就那么死了,回来找他们报仇来了? 秋姨娘和陈岐则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被穆灵汐护在身后的木槿听到沈倾的声音,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笑,放心的昏死了过去。 她没有辜负沈倾。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沈倾走进院内,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钻入鼻腔,沈倾顿时蹙了蹙眉。 地上一滩鲜红色的血迹映入眼帘,顺着血迹看去,只见一小片淡粉色的衣角。 沈倾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朝着那片衣角走去,就见一个浑身伤痕的小丫鬟躺在地上,脸上红肿一片,已经辨认不出来模样。 瞧见沈倾的神情,穆灵汐连忙开口:“嫂嫂,这是木槿,您快救救她吧,她被打了不少巴掌,又挨了两板子,已经快不行了。” 穆灵汐话音落下的瞬间,海棠狠狠一惊,连忙让身后的丫头立刻出府请医女回来。 小丫头知道事情紧急,跑着就出去了。 沈倾俯下身去,轻轻摸了摸木槿的脸,然后将她拦腰抱起,陈岐上前接过木槿,海棠在前面引路,两人一起将木槿送了回去。 盯着白皙指尖上的那抹鲜红,沈倾眸中冷意不断蔓延。 看着不断朝自己逼近的沈倾,阳陵侯夫妇脸上的惊恐不断放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却见沈倾越过他们,坐在了另一侧的石凳上,看向听澜院的门房丫鬟,“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我复述一遍。” 见到沈倾,门房丫鬟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将刚刚木槿是如何维护沈倾,阳陵侯夫妇又是如何折磨木槿的细细给沈倾复述了一遍。 听完,沈倾的脸上已经凝了一层冰霜。 “把张妈妈刚才对木槿做的事情,双倍还在她身上。” 沈倾的音量不高,可听在张妈妈耳朵里却是如同恶鬼索命。 见听澜院的丫头就要上来拉自己,张妈妈连忙向阳陵侯夫人求情,“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是奉命行事的啊!” 阳陵侯夫人懒得多看一眼,直接别过头去,连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留着也是无用! 此时此刻,阳陵侯夫人显然已经反应过来,这哪是沈倾的鬼魂,沈倾分明就没有死! 响亮的巴掌声再次响起,听的在场众人都是一阵心慌。 沈倾入府一年整,今日还是第一次这般大张旗鼓的教训奴才,可见她是真的怒了。 木槿性子宽厚,行事稳妥,在听澜院里很受丫头们尊敬。 就在刚刚,木槿还对她们细细叮嘱,说沈倾未归,阳陵侯夫妇来者不善,她们这群丫头出头就是送死,让她们务必要安分些,就算是自己死在她们面前,也不能做出一丝逾矩的事情来。 身为丫鬟,顶撞主子,是死罪。 如今沈倾终于回来,又放话狠狠教训张妈妈,她们当即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几十巴掌下去,张妈妈嘴里的牙已经被打掉了大半。 打完巴掌,又打了四板子之后,张妈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本以为总算是逃过了一劫,就听沈倾的声音再次响起,“恶奴心思狠毒,教唆母亲杀人,直接杖毙。” 张妈妈当即慌了,看着阳陵侯夫人的方向不断求饶,“夫人……夫人,您救救我啊!” 阳陵侯夫人冷漠决然的回应,成了压垮张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张妈妈也不求了,直接开骂:“林襄兰,我十五岁开始跟着你,二十年来为你做了多少事,如今你却见死不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唇瓣紧抿,森冷的目光看向张妈妈,示意她闭嘴。 然而,就快死了,张妈妈说什么也要再过个嘴瘾,“少夫人,您还不知道吧,昨天刺杀您的杀手就是夫人安排的,她想要您的命,然后再独占您的嫁妆!” 说到这,张妈妈倏然笑了,看向阳陵侯夫人的神情也不由痛快了几分,“呵呵,只可惜上天都看不下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了,让少夫人逃过这一劫。” 见张妈妈开始胡乱攀咬,阳陵侯也坐不住了,怒骂出声:“疯子!” 骂完,连忙转头看向沈倾:“沈倾,你不要被这个恶奴骗了,我们好歹是你的公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阴毒的事情来,这个疯婆子就是临死还想拉我和你的母亲下水!” 沈倾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声线幽凉,“张妈妈说的事情,父亲真的没做过吗?” 阳陵侯否认的干脆,“没有。” 计划是阳陵侯夫人想的,杀手也是阳陵侯夫人买通的,他除了给了阳陵侯夫人五百两银子,什么都没干。 沈倾倏地笑了,“那父亲母亲今日强闯我的院子,打伤我的婢女,又是为了什么?” 阳陵侯瞬间沉默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阳陵侯夫人喊来分你嫁妆的吧? “林襄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拉着你和我一起下地狱!” 阳陵侯大脑疯狂思考,却听另一边张妈妈的咒骂声再次传来,转过头去,就见阳陵侯夫人已经抢过小厮手中的板子,径直朝着张妈妈的脑袋砸去。 张妈妈满脸惊恐,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拼命的往旁边挣扎,奈何体力有限只能眼睁睁看着阳陵侯夫人手中的板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海棠抢过阳陵侯夫人手中的板子,一把扔到地上,随即挡在张妈妈身前,免得她再次杀人灭口。 张妈妈明显知道很多事,很有可能成为沈倾日后和离的重要关键,她现在还不能死。 机会已失,阳陵侯夫人知道暂时是杀不了张妈妈了,只能作罢,刚要转身,就听耳边略显空灵的女声响起,“听说母亲已经派人到城外寻找我的尸身了,就冲这份情意,待母亲亡故后,我定会将您风光大葬。” 阳陵侯夫人狠狠一惊,沈倾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 怕阳陵侯夫人听不明白,沈倾很好心的给她解释,“上一次我能悄无声息的给母亲喂下‘失魂’,下一次,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母亲喂下别的毒药,母亲可要小心些才是。” 听着沈倾丝毫不加掩饰的威胁,阳陵侯夫人只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滞。 看着阳陵侯夫人脸上愈发浓烈的惊慌,沈倾笑得恣意,“母亲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122章 坏事做尽,半夜见“鬼” 见阳陵侯夫人吓到双腿发软,沈倾很是好心的扶了她一把。 阳陵侯夫人的身体瞬间僵硬无比,生怕沈倾暗中对她下手。 看着院中的一众奴仆,沈倾一句话决定他们的命运,“齐福堂一众人等明知母亲行为有失,却不加阻止反而助纣为虐,全部发卖。” 话落,齐福堂一众仆役当即脸色一白,跪在地上接连求情,“少夫人,都是夫人指使奴婢的,奴婢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啊!” “少夫人饶命,奴才真的不敢了!” 求饶声此起彼伏,沈倾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目光落在阳陵侯身上,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父亲的身边人同样尽是一些心思不正之辈,也一并换了吧。” 阳陵侯想要拒绝,可看到沈倾浑身散发着的寒气,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今天的事情他们被沈倾抓住了把柄,弃车保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就是几个奴才罢了,以后再培养就是。 听澜院这边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那边穆子谦和林雪芙才刚刚赶来。 齐福堂的丫头过去传信的时候,两人还在床上,觉得事情也不是多紧急,便想着办完事再过来,却不想刚到门口就发现院中情形不对。 让小厮停在门口,穆子谦朝院内看去,刚好对上沈倾那双寒意逼人的眸子。 穆子谦神情猛地一滞,沈倾?!! 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又活了? 这是……闹鬼了? 穆子谦满脸惊惧地转头,却从林雪芙的脸上看见了同款慌乱。 穆子谦连忙抓住林雪芙的手,才觉得跳如擂鼓的心脏稍稍缓解了些。 顾不得阳陵侯夫妇还在听澜院中,穆子谦当机立断,连忙让几个小厮调头,带着林雪芙逃也似的离开了听澜院。 院中,看着穆子谦带着林雪芙落荒而逃的一幕,阳陵侯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虽然不想看到穆子谦和她一样也陷入沈倾的掌控,可亲眼见到穆子谦毫不留情转身的那一刻,心头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阳陵侯心头气血上涌,只觉得白养了穆子谦这个儿子,生死关头跑的这般干脆利落,他以后还能指望穆子谦什么! 就在阳陵侯夫妇有些忐忑沈倾还会再折腾什么的时候,却听沈倾松了口,“时候不早了,父亲母亲回去吧。” 阳陵侯夫妇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公婆,阳陵侯又是当朝侯爷,沈倾不好当众对他们做什么,不过背后就好下手多了。 阳陵侯夫妇眼底同时闪过一抹亮光,直接起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至于那些仆役,沈倾爱什么时候发卖就什么时候发卖,和他们没关系。 沈倾将院中这些杂事交给了海棠,自己则是朝着木槿的房间走去。 医女已经为木槿查探好了伤势,脸上的伤虽然看着严重,但用些消肿去淤的药膏过几日便能好了,严重的是后背上板子打出来的伤,伤及筋骨脏腑,不调养个三五月怕是好不了。 沈倾满眼的心疼之色,让医女给木槿用最好的药,同时又花重金让医女在府中待一段时日,直到木槿的伤势有所好转再行离开。 医女诧异了一会,才点头应下。 仆役在盛京的地位不高,就算是大户人家里的也一样,一般情况下,婢女有伤,都是轻伤开些便宜的药草,重伤直接丢到乡下庄子里,像沈倾这般上来就说用最好的药还要将她留下时刻诊察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陈岐为木槿说话,“这丫头性子烈,知道侯爷和夫人想抢少夫人的嫁妆,生生拿命拖着等我和秋姨娘过来。” 其实,就算阳陵侯夫妇将沈倾的嫁妆拿走,沈倾回府之后也一样可以要回来,木槿还能少受这番罪,可她偏不,宁死也不愿意让阳陵侯府夫妇动沈倾的东西分毫。 这番性情,让陈岐都不由得有些敬佩。 沈倾眸子微凛,“木槿今日受的这些,我会一分不差的为她讨回来。” 陈岐神情一怔,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她不是已经惩处过张妈妈和阳陵侯夫妇身边的仆役了吗? 难不成……她还想对阳陵侯夫妇本人下手? 想到这,陈岐突然想起张妈妈刚才说的阳陵侯夫人买凶暗杀沈倾一事,顿时明白过来,如今的沈倾,和穆家已经是势同水火。 …… 沈倾从木槿那里出来的时候,海棠已经找来了牙婆,现下两人正在商讨价格。 阳陵侯夫妇身边的那些仆役仗着伺候的主子高贵,平日里没少为非作歹,所以海棠发卖他们心里也没什么愧疚感,价格更是差不多就行,爽快的牙婆直接笑出牙龈来。 至于张妈妈,海棠找来了府医为她看诊,不用调养得太好,吊着一口气便行。 以便日后沈倾需要的时候,她能出来作个证。 看着海棠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沈倾不再多管,任由她发挥。 又让陈岐守好听澜院,沈倾这才回了宜宁侯府。 陆晏至今未醒,沈倾心里不免担忧。 沈倾回来的时候,沈奕安也在。 谢翎中午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不过因为受惊过度,还要再休养几日。 沈倾将阳陵侯府刚刚发生的事情同沈奕安简单叙述了一番,沈奕安当即怒了:“穆家那些东西简直欺人太甚!你就不要再回去了,明日我直接带你到陛下面前请求和离!” 昨天暗杀今天抢嫁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就只有阳陵侯府能干得出来,沈奕安说什么也不能让沈倾再在那个狼窝虎穴待下去了。 沈倾给沈奕安倒了杯茶让他消气,“爹爹莫急,穆家那群人的种种行径我已经将罪证收集的差不多了,不过和离之事还要再缓几日。” 见沈奕安不解,沈倾解释道:“秋姨娘和灵汐皆是真心依附于我,我也答应秋姨娘会为灵汐寻一门好亲事,我若是就这般突然走了,于她们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为了保命,阳陵侯夫妇可以毫不犹豫舍下为自己鞍前马后的心腹,这种背信弃义之事,沈倾做不到。 沈奕安同意沈倾的做法,可也担忧她的安危,“盛京青年才俊不少,穆四小姐的婚事倒是好说,秋姨娘的话,倾倾准备怎么办?” 沈倾笑笑,“这个更好说,寻个错处让阳陵侯给她一纸休书,直接遣到庵子里,待风声一过,再将她接回来便是。” 那个时候,秋姨娘就是真正的自由身了。 …… 是夜,阳陵侯夫人辗转难眠。 直到后半夜,终于将将有了些许睡意。 然而,刚刚睡着,就觉脸上似有凉气拂过。 疑惑睁眼,就见眼前立着一道诡异身影,乌黑长发挡住她的面容,借着月光隐隐可以看清她白衣上的大片血痕,一条一条,似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 第123章 恶鬼索命,阳陵侯夫人吓疯了 阳陵侯夫人惊恐的瞪大双眼,心中焦急的想要朝后退去,身体却是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死死定在原地。 阳陵侯夫人想要大声呼救,可嗓子却因极度惊吓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空气凝滞,见眼前之人久久没有动作的意思,阳陵侯夫人以为是自己深夜未眠眼花了,神色稍稍缓了几分,快速闭上了眼。 阳陵侯夫人觉得,如果真是幻觉的话,说不定闭上眼再重新睁开就好了。 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阳陵侯夫人再度睁眼,甫一看见光亮,阳陵侯夫人就见那白衣女子疤痕交错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跟前。 “啊——” 刺激加剧,倒是让阳陵侯夫人顺利喊了出来。 刚刚两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阳陵侯夫人感受到了,‘她’没有呼吸! 深夜出现,呼吸全无,除了……那种东西,阳陵侯夫人想不到别的解释! “快来人!救命!!有鬼啊!!!” 阳陵侯夫人的叫声高亢又尖锐,足以穿透大半个院子,可许久过去,却是没有一个丫头进门。 阳陵侯夫人这才想起,齐福堂的丫鬟婆子已经被沈倾尽数发卖了,新的一批还没有送过来,至于以往住的距离她最近的张妈妈,则是被她当作了替罪羊留在了沈倾那里,至今生死未卜。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不由得开始后悔,如果她白天的时候强势一些,从沈倾那里将那些丫头保下来,如今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阳陵侯夫人浑身颤抖,偏生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女子低哑难听的声音,宛若滞涩的破锣,“夫人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青枝啊——” 听到‘青枝’这个名字,阳陵侯夫人原本颤抖的身体瞬间僵硬。 “那个被你活生生用鞭子抽死的青枝啊……” 青枝的声音听得阳陵侯夫人头皮发麻,不过为了活命阳陵侯夫人还是强撑着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分明是你勾引谦儿在先,他是阳陵侯府的嫡公子,怎么能只知道玩乐。 我知道你死的冤屈,这样吧,明天我就去把你的尸身捞上来好好安葬,再给你多烧些纸钱,你放过我好不好?” 青枝却是倏然笑了,声音也愈发的嘶哑起来,好似索命厉鬼,“我不要纸钱,我要你给我偿命!” 话落,女子惨白的手指从宽大衣袖中伸出,泛着青黑的长指甲看上去恐怖又骇人。 脖子被死死掐住,强烈的窒息感传来,阳陵侯夫人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 就在阳陵侯夫人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倏然觉得脖子上的力度倏然减轻了不少,稀薄的空气涌入喉咙,阳陵侯夫人贪婪的大口呼吸了半响,意识再次回拢,阳陵侯夫人有些疑惑青枝为什么会突然放过了自己,然而,抬头望去,却见眼前空无一物,哪还有青枝的人影。 阳陵侯夫人不知道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她的臆想,反正是说什么都睡不着了,索性缩在床角里坐到了天明。 翌日。 芙云阁的小丫鬟过来侍候阳陵侯夫人梳洗的时候,就见她双眸空洞,眼底布满大片青黑,不仅像是一晚没睡,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小丫鬟试探着唤了她一声,“夫人?” 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阳陵侯夫人下意识惊叫一声,直到认出眼前小丫头的身份,阳陵侯夫人双眼间才算是有了些许焦距,嘶哑着声音开口:“天亮了么?” 虽然不知道阳陵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小丫鬟还是恭恭敬敬的回应道:“已经大亮了。” 阳陵侯夫人仿佛干涸的鱼儿入了河水一般,整个人瞬间就活了过来,不过还是有些惊惧:“昨夜,你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吗?” 芙云阁离齐福堂并不算远,若是青枝真的闹出什么大动静,没理由只有她一个人看见。 小丫鬟看出阳陵侯夫人的心事,宽慰出声:“夫人大抵是做噩梦了吧,奴婢先为您梳洗,用过早膳再出去晒晒,霉运也就散了。” 听小丫鬟这么说,阳陵侯夫人顿时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过于紧绷才产生了这一系列的幻想,屋中亮堂堂一片,阳陵侯夫人心情倏然缓解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小丫头惊呼出声:“夫人,您脖子这是怎么了,都淤青了。”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阳陵侯夫人赤脚下床快速朝着铜镜跑去,就见自己的脖子上清晰印着十道指痕。 阳陵侯夫人当即僵在原地。 昨天晚上……不是梦! 下一瞬,阳陵侯夫人就觉眼前一黑,然后径直昏死了过去。 …… 正厅之中,阳陵侯正在来回踱步。 今天是太子楚凌修和姜国公府嫡女姜璃大婚的日子,昨日阳陵侯夫妇就约定好今日一同到太子府祝贺,也算是给穆雪柳撑撑场面。 至于沈倾,昨日才闹了那么一出,送礼一事阳陵侯自然是不敢指望的,只要沈倾不再继续追究折腾,他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约定的时辰已过,阳陵侯夫人却是始终没有露面,阳陵侯不由得有些急了,刚准备朝着齐福堂走去,就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报信,“侯爷,夫人那边出事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阳陵侯神色一怔,快步朝着齐福堂走去,甫一进门,就见张大夫已经为阳陵侯夫人诊好了脉,“张大夫,夫人怎么了?” 张大夫恭敬应下:“夫人昏迷之时身体一直在发抖,额头冷汗不断,但脉象并无大碍,像是梦魇住了。” 说完,目光又转向阳陵侯夫人的脖子,有些犹疑,“还有,夫人脖子上的淤青很是奇怪,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剩下的,张大夫没再继续说,他知道阳陵侯可以自己联想出来。 不过张大夫有些不懂,阳陵侯夫人可是穆家尊贵的主母,有谁敢对她下如此死手? 就在这时,早上过来侍候阳陵侯夫人梳洗的小丫头突然开口:“侯爷,刚刚奴婢过来侍候夫人梳洗的时候,夫人就缩在床角,双眼空洞无神,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 阳陵侯稍稍思索,便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当即让人开始查探齐福堂周边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因为自己的人已经被沈倾发卖完了,所以阳陵侯用的都是穆子谦的人。 至于幕后之人的身份,阳陵侯心中也已经有了猜测,就是此时并不在府中的——沈倾! 第124章 墙角即将挖倒,陆世子忙着回家准备聘礼 证据的话,阳陵侯倒是没有,但是除了沈倾,他想不出来府中还有谁会对阳陵侯夫人下手。 身边心腹被沈倾处理了个干净,太子府那边的事情亦是紧急,阳陵侯只能让张大夫照看好阳陵侯夫人,自己则是独自一人赶往太子府。 车厢中,阳陵侯闭眸假寐,只觉得无比心累,他不明白,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思虑片刻,阳陵侯将一切都归咎到了沈倾身上。 如果沈倾老老实实死在那场暗杀里,阳陵侯夫人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他的身边也不会无一人可用,最直接的是,他更不会穷的全身上下只剩下三百两的家当。 这一切,都是沈倾的错! …… 宜宁侯府。 沈倾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觉有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手背,有些诧异的睁眼,就见陆晏正眉眼温柔的看着自己。 沈倾瞬间清醒了不少,伸手去探陆晏的额头,温度已经正常了。 昨天沈倾刚回来不久,陆晏便发了热,沈倾守了他一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温度渐渐退了下去,沈倾才趴在床头稍稍闭了会眼。 “可还有哪不舒服?” 沈倾摸了摸手边的茶壶,发现是温的,才给陆晏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陆晏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好多了。” 沈倾将陆晏扶起靠在床头,刚要唤丫鬟去为陆晏备些粥来,就见一道白衣染血的身影从外面‘飘’了进来,长发覆面,看起来骇人极了。 沈倾却是有些无语,“怎么还穿着这身行头?” 如果阳陵侯夫人在这里,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她昨晚见到的‘青枝’! 离泽将头上的假发往后捋了捋,才有些无奈的出声:“蝉衣把头发粘的太紧了,我摘不下来,这衣服就更是繁琐了,我根本就不会脱。” 沈倾沉默,陆晏却是有些好奇,“你们这是密谋什么邪门歪道去了?招鬼还是招魂?” 离泽嘴角一抽,生无可恋,“哪还用得着招啊,我不就是那个最惨的鬼吗。” 恰在此时,蝉衣从外面走进,看见离泽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眼前这飘着的‘女鬼’是离泽。 将手中的粥碗放到沈倾面前,蝉衣连忙拉着离泽出去换装了,大白天的,多吓人啊。 沈倾刚想端起粥碗喂陆晏喝点,就见陆晏起身下床,在沈倾疑惑的目光中将她抱起倚靠在床头,然后坐在了沈倾刚刚坐的位置上。 看着递到嘴边的汤匙,沈倾忍不住提醒出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是病人吧。” 陆晏轻笑:“我已经好了,倒是你,这几天照顾我累的很。” 陆晏虽陷入昏迷,但对外界并不是完全没有感知,只不过始终醒不过来罢了。 见他气色不错,沈倾也就没再坚持,心安理得的喝起了粥。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和谐极了。 待一碗粥喝完,陆晏才问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 陆晏总觉得,只是两天不见,离泽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伪装女子就算了,竟然还伪装成女鬼,这是吓唬谁去了? 沈倾舒服的靠在床头,将这两日阳陵侯府所作所为简单同陆晏叙述了一遍,在听到张妈妈的事情之后,陆晏很是大公无私的提议,“一个青枝还不够,你可以将张妈妈‘已死’的消息也散播出去,到时候再让离泽伪装成张妈妈,估计林氏也就吓得差不多了。” 沈倾觉得陆晏的想法不错,不过还是有些犹豫,“张妈妈身形矮胖,离泽身量高挑,怕是不好伪装。” 陆晏摆手,“无妨,多套几层衣裳再猫猫腰,很容易的。” “那估计少说也得五六层吧,还得是加厚的。” “别说五六层,七八层都行,你要相信他。” 在门口刚好将两人对话悉数听在耳中的离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碎了,这种狗都不愿意出门的大夏天,陆晏居然让他套着七八层厚衣裳猫着腰去装神弄鬼,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恋爱脑的男人都这么不顾下属死活的吗? 旁边的蝉衣却是若有所思,不等离泽进门拒绝便拉着他返回一旁的小屋子,边走边说:“我也觉得陆世子说的很有道理,时间紧急,我们现在就开始研究伪装吧。” 离泽:“……” 算了算了,既然蝉衣也同意,那他就勉为其难再出场一次好了。 看着蝉衣拉着自己的白皙小手,离泽耳尖不由得有些红了。 另一边,沈倾将她和沈奕安的计划也悉数告诉了陆晏,听到沈倾已经将和离的证据准备的差不多了,陆晏当即眼睛一亮,“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准备一会就回靖安王府。” 沈倾微微诧异,“这么着急吗?” 陆晏郑重点头,“着急,十万火急!” 墙角马上就要挖倒了,他可不是得着急回去准备聘礼娶媳妇么! 十八岁生辰马上就要到了,陆晏准备在此之前先风光成个婚。 …… 简单用了早膳,陆晏先去看望了一下谢翎,恰逢沈奕安下早朝回来,便同他道谢告别。 看着陆晏满面春光的模样,沈奕安就知道这小子十有八九是知道沈倾即将和离的事情了,心头微微有些不爽,凑到陆晏耳边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上次喝酒你小子说什么都不肯跟我拜把子呢,原来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喊我大哥,而是想喊我岳父!” 陆晏心头一凉,就听沈奕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故意接近我,是为了顺利和倾倾在一处是吧?” 和沈奕安也处了两个月了,陆晏很是清楚如何给他顺毛,大胆的挽起沈奕安的胳膊一脸诚挚的开口:“伯父这说的哪里话,我愿意和伯父亲近自然是因为伯父为人纯善又宽厚,否则怎么可能培养出皎皎这么重情重义的女儿呢。” 沈奕安被陆晏忽悠的微微勾了勾唇角,就听陆晏继续乘胜追击,“如果我真能顺利和皎皎结亲,那我和沈伯父的关系就能更进一层了,逢年过节,把酒言欢,到时候再给您生个大胖外孙,这日子多热闹啊。” 沈奕安的嘴角已经被陆晏的甜言蜜语死死粘在了脸颊,压都压不下来,对陆晏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分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扬出声:“你这小子,自打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行!” 陆晏很是上道的赞美回去,“哪有哪有,和伯父比还差一大截呢。” 沈奕安被哄得心花怒放,还约了陆晏待他休沐的时候一起喝酒。 看着两人不过片刻功夫就从气氛僵硬到笑容满面,沈倾对陆晏只剩下一句佩服,瞧把她爹都忽悠成什么了。 送走陆晏,沈倾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回阳陵侯府,就见不远处两队皇宫禁军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王淮。 第125章 沈倾回府,恐吓阳陵侯夫人 沈奕安和沈倾相视一眼,父女二人虽未言语,但却都猜到了王淮此行的来意。 王淮走到两人身前,略带恭敬地行了一礼,客套出声:“没想到还能在此见到少夫人。” 沈倾笑应:“许久不曾回来,有些想爹爹和母亲了,便回来小住两日。” 王淮点点头,将目光落在沈奕安身上,“侯爷,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沈奕安装作不知情,“公公可知陛下召我何事?” 王公公笑笑:“自然是好事,对了,陛下还唤了二小姐一起,侯爷让人把二小姐请出来吧。” 沈奕安面露为难,“倏瑜前些日子才离了盛京,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 王淮一怔,“去哪了?” 沈倾上前两步,应道:“去云城了,我外祖父云老爷子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好,又总是惦念我,可公公也知道,阳陵侯府后院如今是我在当家,长时间不在府中难免不妥,倏瑜怕长久忧思对我外祖父身体不利,便提议代我去云城尽孝,前几日才离开的。” 王淮脸上神情微变,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既如此,那侯爷便同奴才一起进宫吧。” 沈倾有些不放心,刚想开口说同沈奕安一起入宫,却听沈奕安先她一步开口道:“爹爹现下要随王公公入宫,就不能送你了,你路上小心些。” 沈倾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对着沈奕安点头,“爹爹放心,女儿知道了。” 直到沈奕安一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倾才带着蝉衣和拂衣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朝着阳陵侯府的方向驶去,沈倾看向蝉衣:“城外的事情可都处理好了?” 城外刺杀一事沈奕安已经上报了皇帝,以便为沈倾日后和离一事铺路,不过有些对他们不利的证据,还是要及时处理掉的。 陆晏会武功,两人的私情,还有沈倏瑜一事,都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 蝉衣应声:“小姐放心,已经处理干净了。” 沈倾没再说话,闭眸靠在车厢上,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刑部办事的效率不差,但缺少线索难免束手束脚,张妈妈和阳陵侯夫人身边几个知情的仆役无疑是极好的人选,但要过些时日再送过去,以免引人怀疑。那么这几日,就只剩下安排一下穆灵汐的婚事和秋姨娘的后路了。 对了,还有从秋姨娘和梁姨娘那里得来的‘小礼物’,也得相继给穆家人送过去。 这般想来,这些日子她倒是还有的忙。 沈倾刚进了阳陵侯府,就见阳陵侯夫人从一旁的拐角处走了出来,脸色泛白,身子也有些颤抖,好在有丫头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见状,沈倾笑意盈盈的朝她走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沈倾今天也穿了一身白裙。 见沈倾不断朝自己逼近,阳陵侯夫人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 沈倾视若不见,一把抓住她想要躲闪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母亲很害怕吗?” “啊——” 阳陵侯夫人突然惊叫一声,然后大力挥开沈倾的手,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疯狂喊叫:“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惊叫过后,又开始啜泣:“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在场众人都觉得阳陵侯夫人疯了,唯独沈倾很是体贴的再次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空灵,“母亲,您怎么了,我是沈倾啊。” 听到‘沈倾’两个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阳陵侯夫人又开始闹了,“沈倾?沈倾已经死了!你是鬼!你是来拉我下地狱的恶鬼!” 沈倾适时松手,以免被阳陵侯夫人乱舞的双手波及到,退后两步看向那几个钳制阳陵侯夫人的丫头,沈倾耐心叮嘱,“照顾好母亲。” 几个丫头点头,沈倾才悠闲的回了听澜院。 看着面前不断挣扎的阳陵侯夫人,几个丫头只觉一阵头大,最后还是芙云阁的二等丫鬟拿了主意,“你们几个把夫人送回齐福堂,千万小心些,别让夫人伤到了自己,我去小姐那里禀报消息,看看事情要怎么处理。” 阳陵侯夫人一醒来便闹着屋内有鬼,意识清醒几分便吵着要出门去找大师回来驱鬼,她们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却不想刚出了院门没多久就遇到了沈倾。 见场面愈发混乱,几个丫头都是不知所措,最后也只能找林雪芙拿主意了。 …… 芙云阁。 那个二等丫鬟过来禀告消息的时候,林雪芙正在忙着和穆子谦造人。 前几日梁大夫说她的身体愈发不好了,调理起来极为困难,让她务必抓紧时间看看能不能趁早怀上一胎,所以这些日子林雪芙只要一有空闲就拉着穆子谦不分昼夜的行荒唐事。 房事之频繁,就连年轻力壮的穆子谦都快有些吃不消了,但碍于男人的尊严,只能咬牙坚持。 丫鬟的敲门声宛若福音,让穆子谦紧绷着的神经瞬间舒缓了不少。 林雪芙有些不满,不过还是穿衣下床了。 穆子谦费劲的套好了衣裳,便唤小厮过来将他抬走,理由他也想好了:刚刚他听说阳陵侯夫人那边情况不好,心中焦急,所以便赶过去探望一番。 另一边,听丫鬟说阳陵侯夫人一直喊着有鬼的时候,林雪芙下意识背后一凉,阳陵侯夫人虽然不很聪明,但也不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她这般折腾,十有八九怕是真的看见了什么…… 想到这,林雪芙唇瓣紧紧抿起,显然是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你现在就出府找一位厉害的大师过来做法,好让姑母安心些。” 丫鬟点头,快步朝着府外跑去。 林雪芙犹豫半响,还是准备到齐福堂看看,不过她身子弱,最看不得那些污秽之物,所以便想着带穆子谦一起,不想回到房中的时候,穆子谦已经不见了人影。 林雪芙有些气恼,以为他是对频繁的房事厌烦了,直到听到婆子说穆子谦是去齐福堂看望阳陵侯夫人了,脸色才缓和了些许。 稍稍装扮了一番,林雪芙也带着几个丫头快步朝着齐福堂走去。 …… 听澜院。 穆子谦和林雪芙那边前脚刚到了齐福堂,沈倾这边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没心思看他们瞎折腾,沈倾抱着团子在院子里舒服的晒起了太阳,顺便让海棠将张妈妈已经被她杖毙的消息放了出去。 看着怀中已经睡着的团子,沈倾不由得微微失笑。 那日团子抓瞎了那个杀手的眼睛双眼变红之后,没多久就恢复了原本的湛蓝。 陆晏同她说团子的血脉有些特殊,不过具体特殊在哪,倒是没细说。 今日的日头一点也不晒,反之照在身上还暖洋洋的,加之昨夜沈倾又一宿没睡,所以不多时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海棠的声音,“小姐,三皇子来了,说是要见您。” 沈倾倏然清醒了大半。 楚凌熙? 他怎么来了? 第126章 所谓的情深意重,不过是自私罢了 沈倾回应海棠:“将人请到正厅吧,我一会就过去。” 话落,从软榻上起身,让蝉衣给自己整理妆发。 两刻钟后,正厅。 沈倾缓步走来,就见楚凌熙脸色阴沉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盏放在原处,显然没被碰过。 沈倾已经猜出了楚凌熙的来意,不过还是佯装不知的笑问:“不知三皇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楚凌熙愤然起身,朝着沈倾逼近几分,咬牙切齿道:“沈倾,你别和我装,瑜瑜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就在今早,他好不容易说服了淑妃同他一道去皇帝那里请求迎娶沈倏瑜为侧妃,至于应对皇帝的理由,他也设计好了—— 楚凌熙手中有一枚沈倏瑜曾经遗落的珠钗,所以楚凌熙便直言他与沈倏瑜早就生情,只不过因与顾听颜有婚约在身,所以只能克制,然而犹豫许久之后,还是觉得这般不妥,所以便想迎娶沈倏瑜过门做个侧妃,虽然有些委屈了她,但楚凌熙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好好待沈倏瑜,皇帝这才松了口。 而这也正是皇帝召沈奕安入宫的原因。 却不想,沈奕安入宫之后,竟然说沈倏瑜早就不在盛京了,两人是否有情一事暂且无从考证,而沈奕安又言明自己是个慈父,儿女的婚事说什么也是要经过本人同意的,他不能贸然定下。 皇帝也同意了,所以此事暂且被搁置,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便是不了了之,楚凌熙多日筹谋落了个空。 楚凌熙整个人都懵了,他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宜宁侯府的动静,沈倏瑜离京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沈奕安必然也是不敢欺君的,所以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 倏然,楚凌熙想到了前几日沈倾和谢翎母女一同出城去承露寺进香一事。 若问沈倏瑜哪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盛京城的话,这无疑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所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楚凌熙就直奔阳陵侯府,他必须找沈倾问个明白,哪怕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沈倾一脸的不知情模样,“三皇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虽然沈倾脸上神情没有一点破绽,但楚凌熙心中已经认定她就是在装模作样,眼睛都不由红了几分,“沈倾,我和瑜瑜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沈倾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有点诧异,这是……破防了? 沈倾将无关的丫鬟都遣了下去,只留下自己人,才回怼道:“三皇子口中的两情相悦,棒打鸳鸯,便是苦苦筹谋算计让自己的心上人做个妾吗?” 那个‘妾’字,沈倾刻意咬的很重。 楚凌熙果然脸色顿变,刚想反驳,就听沈倾抢先出声:“三皇子虽然久居深宫,但我不信你不知倏瑜母亲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更何况前些日子还出了顾听霜那么一档子事,而今三皇子却执意要纳倏瑜为妾,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楚凌熙眉头狠蹙,“听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揪着不放做什么?” 声音明显的弱了几分。 沈倾冷笑一声,无情戳破他的伪装,“真的过去了吗?你真的确定倏瑜嫁到你的府上之后不会再次被顾听霜为难?” 楚凌熙沉默,片刻后又笃定出声:“我会保护好她的,不用你操心。” 沈倾懒得同他争辩,再次摆出一个事实,“倏瑜是宜宁侯府的嫡小姐,品行端庄出身高贵,别说是大家子弟,就算是嫁给皇子做正妃也不为过,可如今你竟想让她委身做妾,这便是三皇子待她的心意吗? 你所谓的情深意重,不过是自私罢了!” 自私的只顾自己的喜好,而丝毫不顾沈倏瑜心中所想。 楚凌熙唇色泛白,嘴唇张张合合,半响后才痛心出声:“你嫁得良人,公婆待你又宽厚,过门两月便让你掌家,可谓是顺风顺水,你怎么会懂我的无奈。” 良人?穆子谦? 公婆宽厚?阳陵侯夫妇? 沈倾听过不少外面的传言,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 不过沈倾并没有和楚凌熙比着诉苦的兴致,只冷淡出声:“三皇子错了,生在官宦之家,每个人便都是身不由己,你为难,你无奈,试问倏瑜就不为难,不无奈吗? 明明是侯府嫡女,却自幼受人白眼。 适婚之年遇到所爱,本以为是个良人,却不想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而后更是几次三番逼她做妾,最后更是逼得她不得不离开爹娘远赴他乡!” 沈倾音调微微上扬几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三皇子的无奈,是因为生在皇家,身上重担无法推脱,而倏瑜的无奈,却皆因三皇子的一念而起。 你若是真的爱她,就不该将她置于两难之地,让她在痛苦中不断苦苦挣扎。”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楚凌熙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沈倾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 一如曾经她对楚凌熙的评价——固执至极。 许是觉得和沈倾已经无话可说,楚凌熙提步向外,临走之时只留下一句,“我不会放手的。” 看着楚凌熙不断走远的背影,蝉衣不由叹息,“二小姐怎么就招惹上了三皇子呢。” 以后的日子,怕是无法安生了。 沈倾收回目光,“孽缘罢了。” 最终结果会如何,沈倾也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暂时将沈倏瑜护住。 …… 午膳过后,阳陵侯从太子府赴宴回来,本想去看望即将临盆的秦鸾,脑海中却倏然闪过阳陵侯夫人满是迷离的眼神,便调转方向先去看了阳陵侯夫人。 倒不是什么夫妻情深,而是宴会之上穆雪柳又交代了他两句,说最近定要安分一些,她才好在楚凌修那里吹枕头风,以便让阳陵侯可以尽早回到朝堂之上。 然而,阳陵侯在距离齐福堂还有老远的时候,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看着院中大片的血红色,阳陵侯一时弄不懂阳陵侯夫人又在闹什么,不过心中却是下意识升起一股厌烦。 压下心头转身就走的念头,阳陵侯准备进去斥责阳陵侯夫人一番,然而刚走到门前,就见一片血雨朝自己兜头浇下。 第127章 怨魂作祟,林雪芙按捺不住了 阳陵侯当即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朝后躲去,不过却还是没能来得及,被血水浇了个透心凉。 阳陵侯强忍着空气中的恶臭,一边抹着脸上不断下流的血水,一边破口大骂:“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连本侯都敢泼!” 听到阳陵侯怒气升腾的骂声,在齐福堂中观看张大师做法的众人皆是一怔,最后还是穆子谦先反应过来,“爹啊!您先消消气,千万别影响了大师做法!” 说完,穆子谦连忙示意几个小厮抬着他出去。 看着狗血淋头的阳陵侯,穆子谦有些嫌弃,不过还是捏着鼻子解释道:“父亲,大师说咱们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正在做法呢,不过就是点黑狗血,您淋了之后霉运就都散了,这是好事。” 阳陵侯一点也听不进去,直接回怼出声:“是好事你为什么不一头扎进狗血里?” 穆子谦:“……” 没再和阳陵侯继续争执这个无解的话题,穆子谦调转话风,“父亲,我和您说,就在刚刚,大师真的在后院西北角的枯井里找出来了好几具尸骨,这也是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原因,大师还说了,再不制止那些怨魂,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听到真挖出了尸骨,阳陵侯脸上的怒气顿时消解了大半,“哪来的尸骨?咱们阳陵侯府一向家宅兴和,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情?” 思虑片刻后,阳陵侯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小声嘀咕:“该不会是沈倾做的吧?” 穆子谦神色微微复杂,“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怀疑沈倾,但大师说那几具尸骨时间久远,少说也有一两年了,那时候沈倾还没过门呢。” 阳陵侯眉头皱起,除了沈倾,他属实想不出阳陵侯府还有哪个会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就在这时,张大师做法完毕。 穆子谦连忙迎了过去,迫切出声:“大师,那些怨魂可驱逐干净了?” 张大师微微蹙眉,旋即摇了摇头,“怨气太重,一次做法除不干净的,少说也要三次才行。” 穆子谦连忙催促出声:“那您继续,银子我们按三倍给!” 他虽然没钱,但账上有钱啊,穆子谦觉得,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沈倾不可能不同意。 却见大师狠狠白了他一眼,“公子以为我做法只是为了钱吗?我这都是为了你们阖府上下的性命!” 穆子谦连忙认错,“大师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说完,穆子谦试探出声:“大师,那剩下的两次做法——” “今天做不了,少说也要间隔三天,频繁做法会伤我的元气。” 一听还要再等三天,穆子谦当即有些急了,毕竟他刚刚可是亲眼见过阳陵侯夫人的疯状的。 “大师,那我们这几天怎么办!” 张大师沉默了一下,“这样吧,我先给你们给人一张保命符,至于能不能护住你们就全看你们的造化了。” 话落,朝着林雪芙瞥了一眼,“这位夫人的身子最弱,符纸的作用不一定够,还请夫人务必小心些。” 闻言,林雪芙瞬间小脸煞白,紧紧捏住手中被叠成三角形的符纸,“大师放心,我会注意的。” 张大师点点头,见林雪芙脸色不好,宽慰出声:“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人不是你杀的,没有沾染因果,那怨魂也不会太为难你。” 听到这,林雪芙的脸色瞬间更差了,不过还是强撑着笑了笑。 阳陵侯回去处理一身的黑狗血了,穆子谦去账上支银子,林雪芙送张大师出府。 见周边无人,林雪芙才试探问道:“大师,您刚刚说只要不沾染因果,那些怨魂就不会太为难我,所以我想问问,那同怨魂有因果的人,会怎么样?” 其实,林雪芙以前并不是深信鬼神之人,直到亲眼见到阳陵侯夫人的疯状,又亲眼目睹张大师从那般隐蔽的枯井里搜出了尸骨,便由不得林雪芙不信了。 至于张大师的身份,林雪芙也丝毫不怀疑,人是心蕊找回来的,而心蕊则是她的心腹。 张大师脚步一顿,有些不解:“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林雪芙满脸关切,“大师有所不知,我姑母身边之前有个婆子,犯下不少杀孽,我怕牵连到姑母,所以这才问问有没有什么化解之法。” “夜晚子时,到埋骨地为亡者烧纸忏悔,说不定可以化解怨魂的怨气,不过一定要是本人亲自前去才行。” 林雪芙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而穆子谦这时候也刚好取来了银子,林雪芙说自己有些头疼先行回了芙云阁,穆子谦亲自送张大师出府。 临走之前,张大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穆子谦耳语了几句。 穆子谦一怔,旋即对着张大师道谢并表示自己记住了。 而就在穆子谦转身的瞬间,张大师便一改刚刚的庄重神色,朝着拐角处快步走去,不多时便见一个婢女装扮的女子立在角落。 正是蝉衣。 蝉衣抬头询问:“事情可办妥了?” 张大师谄媚点头:“姑娘放心,都按照你交代的说了,林姨娘和三公子那里也特别嘱咐过了。” 听完,蝉衣这才从怀中掏出三百两银票给了张大师,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张大师连忙接过乐颠颠走了。 就来阳陵侯府忽悠一圈转手就赚了四百两,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生意是真好做啊! 已经和阳陵侯府合作过三次的江司礼表示赞同: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 听澜院。 蝉衣回来的时候,正值午膳时分,海棠正在给沈倾布膳。 “小姐,张大师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沈倾轻应了声,没有过多询问,蝉衣的办事能力,她自然是放心的。 “穆子谦拿什么换的银子?” 蝉衣从怀中拿出一块品质上乘的玉佩,送到沈倾面前,“是这块玉佩。” 没错,穆子谦刚刚给张大师结算的一百两银子,并不是从账上支取的,而是拿自己的贴身玉佩换的。 沈倾余光瞥向那块玉佩,一眼就认出是自己曾经送给阳陵侯夫人的嫁妆,轻嗤一声:“这玉佩少说也值千两,他竟然一百两银子就换了。” 蝉衣眼底同样闪过一抹嫌弃,山猪吃不了细糠。 阳陵侯府自称家大业大,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钱,眼界比之一般的世家大族更是差了不少。 示意海棠将玉佩洗干净收好,沈倾看向蝉衣,“和离泽联系,今晚林氏那边计划照旧。” 蝉衣点头,转身出门传消息去了。 …… 是夜,乌云遮月,万籁俱寂。 林雪芙带着秋蕊,提着篮子悄悄出了院门,朝着府中西北角的偏僻处走去。 第128章 被抓当场,绝地重生 此时已经将近午夜时分,整个阳陵侯府都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耳边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脚步声。 随着距离枯井的位置越来越近,秋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 林雪芙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去怎么办,坐以待毙成为下一个姑母吗?” 秋蕊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她听得出来,林雪芙已经生气了。 主仆二人避过巡夜的府卫,钻入茂密的树林,极力将动静压到最低,生怕引来巡夜府卫的注意。 行走间,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脆响,秋蕊吓得攥紧篮子,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林雪芙面上看着沉着,实则内心的慌乱不比秋蕊少半分,她不仅怕鬼,还怕蛇,上次被咬的那一口,让她至今都有阴影。 好在,一路上虽然担惊受怕,倒也成功到了枯井前。 林雪芙双腿已经吓得发软,所以跪下去的时候显得格外流畅。 让秋蕊在一旁望风,林雪芙从篮中掏出火折子吹着,又从中拿出两张纸钱来点燃,边烧边念叨:“青菱,我知道你死的委屈,但你也不要怪我,咱们都是身不由己,你想爬上表哥的床甩掉奴籍做妾室,我也想成为表哥的心头娇独享荣宠,我们本就是难以共存的,更何况你又有了孩子,就算我不对你下手,待沈倾入门之后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给你多烧些纸钱,让你在下面好过些,再帮你照顾好家中双亲,我们就算两清了好不好? 至于你的尸骨,过几日我便让张大师为你寻一个风水宝地,将你风光大葬。 待我爬上阳陵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大权在手,我定不会亏待你的,好不好?” 话音落下,林雪芙隐约觉得脸上有凉风拂过,压抑住心头即将爆发的恐惧,林雪芙颤颤巍巍出声:“青菱,我求你,就放过我吧。” 就在这时,一阵强风刮过,眼前的小火堆瞬间熄灭。 林雪芙心头狠狠一跳,借着微弱的月光,林雪芙看到黑黝黝的井口,仿佛下一瞬就会有什么从中钻出似的。 倏然,林雪芙看到不远处有一道黑影浮现,吓得当即惊叫出声:“啊——有鬼!” 林雪芙起身就想跑,可双腿已经瘫软的不像话,只能不断向后挪蹭。 听到林雪芙撕心裂肺的惊叫声,本就害怕的秋蕊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抛下林雪芙转头就想跑,然而一转头就看见身后大片的火光。 秋蕊一怔,也顾不得会被人发现,连忙冲着火光就跑了过去,清晰瞥见来人的面容,秋蕊脸上瞬间苍白一片,竟然是……穆子谦! 另一边,林雪芙还在拼命后退,就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雪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惊恐中的林雪芙倏然回神,转过头,就见穆子谦满脸失望的看着她,眼底的那抹心痛刺的她眼睛生疼。 林雪芙脑海中有什么倏然炸开——她中计了! …… 三更已过,整个鸿雁堂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穆子谦冷着脸坐在软榻上,林雪芙瘫软在地,满脸灰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降妖除鬼张大师,分明是给她下套的骗子! 而林雪芙也清楚,这种缜密的计谋绝对不可能是穆子谦想出来的,但结果却是没有什么区别,她在穆子谦面前暴露了真面目,穆子谦对她失望至极。 “林雪芙,你为什么要杀青菱,甚至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青菱和青枝一样,曾经都是贴身伺候穆子谦的丫鬟,也是穆子谦在府中有实无名的通房丫头。 见林雪芙不说话,穆子谦眼底的怒意愈发浓烈,“今天张大师从枯井里找出来三具尸骨,一具是青菱,另外两个是谁?还有青枝对不对! 林雪芙,那可是人命啊! 平日里你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却是连人都敢杀! 林雪芙,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你说啊!” 穆子谦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放在心上多年的娇弱表妹,背地里竟然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林雪芙嘴唇嗫嚅了许久,才开口道:“表哥,如你所见,青菱的事情是我做的,因为我看不得她同你如胶似漆,更看不得她先我一步生下你的孩子,可另外的两具尸骨,真的和我没关系。” 穆子谦却是不信,林雪芙都敢对怀孕的青菱下手了,又何况一个青枝。 林雪芙显然已经猜到了穆子谦心中所想,苦笑一声:“表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 话落,眼底悲痛流淌,“说起来,我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表哥也难辞其咎,明明说好了只爱我一个,明明说好了要娶我为妻,可表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 先是同院中丫头相继行鱼水之欢,后是另娶宜宁侯府嫡女为妻,表哥,既然做不到,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呢? 你可知你一次次的言而无信,于我而言却是一步步将我推向绝望的深渊。” 说到这,林雪芙轻嘲一声:“罢了,别说是你,就算是我,都讨厌现在的我自己。 表哥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不堪的真面目,那以后就别再见了吧,就让我一个人在芙云阁了此残生算了。” 说完,林雪芙挣扎着起身,失魂落魄的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林雪芙瘦弱的背影,穆子谦眼底升起一抹不忍,不过因为今晚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穆子谦到底还是没能开口留下林雪芙。 林雪芙踉跄着脚步一步步消失在穆子谦的视线里,最后没入暗夜之中。 直到四周空无一人,林雪芙脸上的悲痛神情才消失不见,继而染上浓浓的怨恨和不甘。 抬头朝着听澜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林雪芙袖中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恨恨出声:“沈倾,我不会放过你的!” 在被穆子谦带到齐福堂的那一刻,林雪芙就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沈倾的手笔。 只不过,祭拜青菱被穆子谦抓了个正着,她此刻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只能暂时认下这些罪过,不过也只是暂时罢了。 至于后续要如何翻身,林雪芙也已经想好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牺牲阳陵侯夫人了。 …… 翌日,天刚刚亮,一个劲爆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阳陵侯府——林雪芙自缢了。 第129章 你没有错,你只是太爱我了 沈倾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被救了回来,不过也丢了大半条命。 沈倾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倒不是因为林雪芙自缢一事,而是单纯没想到林雪芙对自己竟然能下得去这般狠手。 沈倾不用想也知道,所谓的自缢,不过是为了换取穆子谦怜悯的手段罢了。 偏生穆子谦,最吃林雪芙的这一套。 “小姐,刚刚芙云阁那边又传出来消息,说林姨娘又怀孕了。” 沈倾一怔,这孩子,来得未免也太巧了些。 “是谁诊的脉?” 海棠应声:“是张大夫。” 沈倾眉眼稍动,“待时候晚些,将张大夫请到听澜院来。” 沈倾能够猜测得到,如果说自缢一事能将穆子谦挽回大半,那么再加上这个孩子,便足以让林雪芙将穆子谦重新控在手心。 另外,不出所料的话,林雪芙应该还有后手,她是个聪明人,不会让区区一条奴才的贱命,成为她和穆子谦之间无法消除的隔阂,所以这个替罪羊,林雪芙会找谁来担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海棠点头应下,蝉衣上前一步,“小姐,昨夜离泽又扮成了张妈妈的模样,把夫人又吓得够呛,当场就昏死过去了,早上小丫鬟过去侍候的时候才发现,张大夫给林姨娘诊过脉后,便连忙赶过去了。” 林雪芙虽然只是一介妾室,但胜在受宠,所以芙云阁伺候的丫头比之穆子谦的鸿雁堂也少不了几个,不过若是同时伺候两个院子就有些不够用了,所以林雪芙只是安排了几个丫头过去,负责阳陵侯夫人的梳洗和饮食。 因为没有丫头值夜,所以离泽下手十分方便。 沈倾从椅子上起身,将团子放在软榻上,回应出声:“林氏那边不用再管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林雪芙好了。” 突然换了个地方,团子睁眼瞥了沈倾一眼,沈倾揉揉它的头,转身朝外走去。 今日天气不错,她准备带着秋姨娘母女到礼部侍郎府上走走。 知晓穆灵汐对礼部侍郎府上的小公子有意,秋姨娘便暗中打探了一下礼部侍郎小公子的情况,得知他长相端庄,为人温和,便悄悄给沈倾传了信。 沈倾动作也快,昨日一回来就找媒人到礼部侍郎府上走了一圈,结果也是十分不错,昨晚就收到了礼部侍郎夫人的拜帖。 既是拜帖,便是礼部侍郎夫人带着儿子过来拜访沈倾,在身份上也合该如此,但沈倾深知最近阳陵侯府乌烟瘴气,属实不是谈及婚嫁之地,加之秋姨娘也想看看礼部侍郎府上家风如何,所以便又让人传了话回去,最终这封拜帖便转化成了请帖。 沈倾出来的时候,秋姨娘母女已经等在府门口了。 秋姨娘今日穿了一袭鸦青色绣花长裙,长发梳成精致的偏髻,还插上了沈倾送她的发簪,端庄又不失礼节,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穆灵汐则是身着藕荷色百褶如意裙,裙摆上挂着几朵精心绣制的淡黄色小菊,看上去温婉柔和又不失活泼灵动。 见到沈倾,两人皆是笑着出声:“少夫人(嫂嫂)来了。” 沈倾点头,夸赞道:“灵汐今日的这身装扮属实不错。” 穆灵汐有些羞涩,“是姨娘帮我挑的。” 阳陵侯府距离礼部侍郎府上不算远,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三人刚下马车,礼部侍郎夫人宁氏就出来迎接了,身后跟着的便是府上的小公子程隽,也是穆灵汐的心上人。 宁氏连忙将三人邀进了府里,沈倾和秋姨娘进了正厅,程隽则是奉宁氏之命带着穆灵汐在府中四处转转。 端起茶盏轻品了一口,沈倾看向宁氏:“茶香浓郁却不腻人,口感醇厚却又不失绵柔,当真是好茶。” 宁氏谦和一笑,“好茶配雅人,少夫人博闻多识,此茶能入您的眼,是它的荣幸。” 沈倾笑笑:“夫人过谦了。” 寒暄之后,宁氏步入正题,“少夫人,秋姨娘,隽儿和穆四小姐的事情,昨日我便同夫君说了,夫君很是看好这门亲事,所以便想让我再来问问少夫人这边的意思。” 这桩亲事就是沈倾提起的,所以宁氏问的自然不是沈倾和秋姨娘的意见,而是阳陵侯的想法,毕竟,穆家到底还是阳陵侯当家,尤其还是婚嫁这种大事,宁氏不敢马虎。 “灵汐是府上仅剩的一个还待嫁闺中的小姐,她的婚事,父亲自是十分看重,昨日收到夫人的拜帖之后,我便同父亲禀明了此事,对于程小公子,父亲很是满意。” 宁氏一下子就放心了不少。 至于程隽的意思,宁氏昨日也问过了,对于穆灵汐,他也有几分亲近之意。 而阳陵侯府虽然门槛颇高,但穆灵汐是庶出,程家虽然差了些,但程隽胜在嫡出,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所以宁氏还是很看好这桩婚事的。 最主要的是,阳陵侯府最近虽然传出来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宁氏见过穆灵汐两次,对于这个稳重端庄的姑娘还是很喜欢的。 宁氏眉眼间满是笑意,“既是这般的话,若是两个小辈也相处的愉快,咱们也就可以商讨婚嫁之事了。” 穆灵汐虽然还有三个月才及笄,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先将亲事定下来。 …… 与此同时,阳陵侯府,芙云阁。 林雪芙虚弱的倚靠在床头,穆子谦就坐在她身侧,看着她脖子上那道无比清晰的深紫色勒痕,穆子谦到底还是心疼了。 “芙儿,你怎么就这么傻?” 林雪芙神色恹恹,眼中大颗泪珠滚下,“表哥已经这般厌弃于我,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穆子谦抬手为她拭去眼泪,语重心长,“就算没有我,你也该好好活着。” 林雪芙痛苦摇头,眼泪决堤,“我做不到……呜呜呜,我不敢想象,以后府中只剩下我自己,我该怎么办?” 穆子谦轻叹一声,满眼心痛的将她拥入怀中,很是懊悔,“是我不好,昨夜不该那般对你的,你只是太爱我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听到穆子谦这番超出常理的解释,一旁站着的秋蕊不由得满眼震惊,不过却是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许是昨夜折腾累了,穆子谦哄了林雪芙一会,她便睡着了。 将林雪芙平放在床上,又亲自给她抹了消淤去痕的药膏,穆子谦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阳陵侯夫人那边也出了事,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不能不管。 临走之前,穆子谦叮嘱出声:“照顾好你家主子,如果她醒了问起,就说我去齐福堂了,一会就回来。” 一想到林雪芙差点就彻底离他而去,穆子谦至今心里都是满满的后怕,昨夜的气愤早就尽数消散。 秋蕊恭敬点头,目送穆子谦离开。 然而,秋蕊前脚刚送走穆子谦,后脚就听到自家主子阴郁的声音从床上传来,“过来。” 第130章 林氏将废,林雪芙下手了 秋蕊心头狠狠一惊,林雪芙是装睡? 不等秋蕊验证,刚刚‘睡着’的林雪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秋蕊惴惴不安的朝着林雪芙走去,直到两人距离十分贴近,就见林雪芙倏然抬手,在她脸上狠狠落下了一巴掌。 “养不熟的东西!昨天晚上你竟敢丢下我一人转身就跑?” 秋蕊早就预料到林雪芙会秋后算账,连忙跪下认错,“小姐息怒,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时被吓破了胆,这才慌不择路做出错事来。” 林雪芙目光阴翳,却是没有再说什么,眼下,她手头缺人,情况又特殊,并不是处理秋蕊的好时机。 “起来吧。” 秋蕊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心底还是有些不安,一脸乖顺的站在床前。 “去把心蕊唤过来。” 本来,这几日阳陵侯夫人身边都是心蕊在带人侍候,不过今日特殊,林雪芙便将她留了下来。 秋蕊应声,连忙出去唤人了。 心蕊过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和秋蕊刚刚一模一样的同款担忧,她不傻,已经猜到了张大师有问题。 不等林雪芙开口,心蕊直接跪在了林雪芙面前,“小姐,奴婢知错。” 林雪芙轻嗤一声,“呵!倒还是个有脑子的。” 虽然恼怒心蕊被沈倾设计,但林雪芙多少也能理解心蕊几分,毕竟连她都栽在了沈倾手上,何况心蕊一个小丫头。 “那个张大师,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心蕊如实开口:“回小姐,奴婢先是到郝管事那里询问了一番,得知张大师是盛京有名的驱鬼大师,又在张大师住处附近问了问,确定张大师确实有几分神通之后,才将人请回来的。” 林雪芙拧眉,心蕊行事其实没有一点错处,可偏偏,就被沈倾先一步预料到了。 “算了,起来吧,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你的过错。” 见自己逃过一劫,心蕊当即感激出声:“小姐仁慈,奴婢以后一定小心行事。” 本来,心蕊猜测林雪芙是会大发雷霆的,毕竟这次的失误可是差点要了林雪芙的命,却不想她竟然这般轻易就放过自己了。 林雪芙没再理会心蕊,而是从床上起身,秋蕊连忙上前扶住林雪芙。 林雪芙瞥了她一眼,心中倒是消气了几分。 在柜子的角落里,林雪芙掏出一本已经泛黄的小册子,翻开之后,就见上面已经书写了少半,每一页都是一个人的信息:名字,家境,还有一个秋蕊看不懂的时间。 直到熟悉的两个名字跃入眼底—— 青枝:阳陵侯府家奴,马厩看管王老三和洒扫婆子孙妈妈之女,嘉和十五年八月初三。 青菱:卖身阳陵侯府奴仆,孤女,无亲人,嘉和十六年九月初八。 秋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那个时间……就是两人死亡的日子! 林雪芙是什么时候记下这些东西的? 她想做什么? 满腔疑惑在心里蔓延,就听林雪芙倏然出声:“研磨。” 秋蕊一边研磨,一边见林雪芙在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上写下一个名字—— 青珠:阳陵侯府家奴,膳房仆役李氏夫妇之女,…… 死亡时间那一项,林雪芙留出了空余,其意不言而喻。 写完,林雪芙在字迹上轻轻吹了吹,直到完全晾干之后,才合上交给心蕊。 “一会去侍候姑母的时候,悄悄放在她柜子底下的小匣子里,切记要小心些,这次若是再办砸了,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心蕊一怔,林雪芙这是要……栽赃阳陵侯夫人吗? 可阳陵侯夫人明明对她那么好…… 感受到林雪芙冷冽的目光,心蕊倏然回神,连忙接过,“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事情办好!” 林雪芙应了一声,示意心蕊可以退出去了,秋蕊则是扶着她重新回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林雪芙心里有些不平静,刚刚给心蕊的那本小册子,其实是她用来记录阳陵侯夫人和自己这些年害死过的人的,记清家境和时间,为的就是在以后需要的时候可以找到相关的人为自己做事,却不想,竟然用在了这个关头上。 其实,林雪芙对阳陵侯夫人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是将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嫡亲姑母,说不愧疚是假的,可和自己的前途相比,那抹亲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昨日亲眼见过阳陵侯夫人的惨状了,被沈倾吓得精神已经失常。 张大夫说了,阳陵侯夫人受到的刺激太大,就算是日后有所好转,也不可能完全恢复了。 所以林雪芙才会做出今日的决定来。 一个废人,对她日后的帮助显然已经不大,倒不如用阳陵侯夫人最后的价值来为自己铺路。 想至此,林雪芙看向秋蕊,“出去买些可以摧残人精神的药物回来,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秋蕊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林雪芙这是要对阳陵侯夫人下手了。 可阳陵侯夫人可是将她一手养大的亲姑母啊…… 林雪芙连阳陵侯夫人都可以牺牲,那她们这些奴才呢,在林雪芙眼里又算什么? 秋蕊还没来得及深想,便被林雪芙不悦的声音拉回心神,“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我亲自去吗?” 秋蕊连忙应声:“小姐息怒,奴婢这就去。” 看着秋蕊越走越远的背影,林雪芙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 沈倾和秋姨娘母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膳时分。 穆灵汐和程隽相处的不错,宁氏和沈倾也便定下了准话,待找大师算个良辰吉日,便过来提亲。 沈倾应下了。 到了阳陵侯府,沈倾并没有着急回听澜院,而是先到拂春堂走了一圈,和阳陵侯简单说了一下穆灵汐和程隽的事情。 礼部侍郎府上的嫡公子,饶是阳陵侯再不喜欢沈倾,也不得不承认沈倾给穆灵汐找了一门好亲事,不过碍于面子,阳陵侯假装应的勉强,实则心底已经乐开了花。 沈倾没理会一脸别扭的阳陵侯,反正他的作用就只是在程家过来提亲的时候充当一个工具人。 简单问候了秦鸾一番之后,沈倾才回了听澜院。 而在沈倾回府的那一刻,海棠就已经去张大夫的院子里请人了,如今人已经到了听澜院。 沈倾坐在上首,垂眸看向张大夫,声音里带了点点压迫,直言开口:“张大夫,林姨娘有孕一事,可是真的?” 第131章 别误会,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张大夫有点懵,属实没想到沈倾上来会是这么一句。 片刻后,张大夫回神,如实开口:“回少夫人,林姨娘确实有身孕了,将将一个月,不过因为前几日才受了惊吓,所以胎像不太稳。” 沈倾目光微凝,“前几日被毒蛇咬伤的时候还没诊出来,这才过了五日便诊断出来怀孕了?” 张大夫额头开始冒冷汗,“少夫人,女子有孕是一个过程,只有月份将近一月才能诊断出来,所以才会出现如今的结果。” 沈倾自然知道张大夫说的没错,可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一个巧合还能说得过去,可若是巧合多了,就难免有故意为之的嫌疑了。 更何况,张大夫从来就不是个清白的。 虽然沈倾不说,但并不代表沈倾不知道,这些年来,张大夫可是暗中帮林氏姑侄两个做了不少事。 沈倾眼中的压迫更甚,“张大夫,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你该是知道的,我的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 张大夫只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以前他确实说了不少谎,可这次林雪芙怀孕却是实打实的啊! 于是张大夫连忙朝着沈倾磕了一个头,一脸的恳切之色,“少夫人明察,小人真的没有说谎,林姨娘确实是有身孕了,若是小人说谎,愿任凭少夫人处置。” 见张大夫言辞恳切不像作假,沈倾这才将人放了回去,临出门之前,海棠低声警告:“张大夫,今日少夫人同你说的话,若是有人问起该怎么说,应该不用我再教您一遍了吧?” 张大夫连连点头:“海棠姑娘放心,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少夫人有些暑症,这才召我前来。” 天气渐热,暑症可谓是个万能的借口。 海棠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张大夫连忙快走两步,只觉得阳陵侯府的日子是愈发难过了,不是帮林氏姑侄作假,就是帮沈倾遮掩,简直每一天都在心惊肉跳。 张大夫甚至有些怀疑,万一哪天两方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毕竟,他知道的内幕属实有点太多了。 想到这,张大夫身子下意识颤了颤,要不……趁着还有退路,直接告老还乡算了? 另一边,看着张大夫离开,海棠又回了屋子,一进门,就见沈倾一边给团子捋毛一边思考,显然还在疑惑林雪芙的事情。 “小姐,张大夫那边奴婢已经警告过了,林姨娘那头,奴婢也派了人盯着。” 沈倾点点头,自从将海棠也收为心腹之后,沈倾是越来越轻松了。 绫衣主外,打理生意查找线索,蝉衣拂衣主内,一个贴身照顾一个侦查药物,如今又加了个海棠,将整个阳陵侯府再次监管在了视线之下。 “木槿那边怎么样了?” “拂衣姐姐在亲自照顾着,说是这两日就能清醒了。” 听海棠这般说,沈倾顿时放心了不少,靠着软塌闭眸小憩去了。 ……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 五月二十六,良辰吉日,礼部侍郎程宪亲自带着儿子程隽前来下聘。 负责抬聘礼的小厮汇成一条长龙,绫罗绸缎,珍宝玉器,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可谓是给足了阳陵侯府尊重。 阳陵侯眼底一亮,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不过看向程家父子的目光却是温和了不少。 看程家对穆灵汐的重视程度,这桩亲事十有八九会比穆灵月那桩顶用。 阳陵侯坐在上首,听着程家父子略显恭维的言语,顿时觉得这些时日从沈倾那里受的气消散了大半。 这桩婚事本就是两方都同意的,收下聘礼,阳陵侯和程宪又商量了一下婚期,最后将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八,刚好是穆灵汐及笄后的一个月。 事情敲定,程家父子也就起身告辞了。 虽然距离成婚之期还有差不多四个月,但大家子弟成婚流程繁杂,时间其实也算不上很是充裕。 看着程隽有些犹豫的模样,沈倾主动开口,“程公子来阳陵侯府的次数不多,和灵汐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若就留下来让灵汐带你转转如何?” 程隽明显心动了,不过还是看向自家父亲。 程宪笑笑,看向沈倾,“还是少夫人想得周到,这小子有些腼腆,少夫人倒是给了他个好台阶。” 听到这,程隽耳尖稍稍红了红。 辞别阳陵侯和沈倾,程宪带着一众小厮走了,沈倾同穆灵汐耳语了两句,让她带着程隽出府了。 阳陵侯府一片乌七八糟的,可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正厅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最后就只剩下了阳陵侯和沈倾。 在阳陵侯灼热的目光中,沈倾让人将一地的聘礼抬起,直接送往库房,亲自押送,并在库房的门上又加了一把新锁。 悄悄跟过来目睹了一切的阳陵侯当即气的攥紧了拳头:她这一道又一道的,防谁呢! 沈倾从库房离开之后,直接去了阳陵侯夫人的齐福堂。 她已经准备离开阳陵侯府,那么听澜院那些丫头的卖身契,她自然是要攥在手里的。 沈倾过来的时候,正赶上穆子谦和林雪芙都在,不得不说,还有点热闹。 看到沈倾,穆子谦刚刚还温和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你来干什么?母亲都病了这么多日,你现在才来装好人,不觉得太晚了点吗?” 沈倾轻啧了声,如实开口:“别误会,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突然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穆子谦:“???” 不是,她说什么? 就连林雪芙都不由得微微诧异,现在沈倾在穆子谦面前装都不装了吗?她这是想干什么?欲擒故纵? 气氛僵持片刻,穆子谦开口赶人,“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见穆子谦愈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沈倾的目光朝着他的腿上瞥了瞥,“三公子的腿这是不疼了?” 果然,一句话,让穆子谦瞬间噤声。 “我今日来,是想拿府中丫头的卖身契,不知是我自己找,还是三公子帮我找?” 穆子谦当即炸毛,“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沈倾微不可查的瞥了他一眼,穆子谦的声音顿时降低了大半,不过还是倔强出声:“掌家之权都在你手里了,你还要这些虚假的东西做什么!” 沈倾寻了个空椅子自顾自的坐下,神色张扬,“就是想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穆子谦:“……” 她又在发什么疯! 第132章 被栽赃嫁祸,阳陵侯夫人突然醒来 思虑片刻,穆子谦还是选择了拒绝,“那些卖身契我不能给你,你若是真的想要,就等母亲清醒了再说。” 穆子谦知道那些卖身契的重要性,如果再将那些东西也给了沈倾,那么阳陵侯府就真彻底成了沈倾的天下了。 穆子谦以为,阳陵侯夫人怎么也是沈倾的婆母,她如今还在昏睡着,沈倾怎么也不至于做出什么。 却见沈倾指尖轻轻触了触杯身,旋即轻笑出声:“三公子该不会以为我是在同你商量吧?” 如今的阳陵侯府,已经是沈倾一人独大,若是以前,沈倾也许还会顾虑几分长幼尊卑,可自从阳陵侯夫人买凶刺杀她之后,这份尊重也就荡然无存了。 穆子谦脸色微沉,显然是对沈倾嚣张的态度很是不满。 可事实却是,如今整个阳陵侯府,没人能和沈倾对抗。 生怕沈倾再闹出什么别的幺蛾子,穆子谦主动揽下这桩事,“我知道了,一会我找到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话落,沈倾却是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穆子谦有些纳闷,就听沈倾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 穆子谦心头憋着一口气,不过还是唤了小厮将自己抬到柜子前。 穆子谦知道阳陵侯夫人有个小匣子,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府中仆役的卖身契应该也在里面。 瞥见林雪芙眼底一闪而过的波动,沈倾心底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微微凑近林雪芙几分,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道:“林姨娘好像很关注三公子那边的动静,是希望有什么东西能被三公子翻出来么?” 林雪芙有些失神,加之沈倾凑过来的动作又轻,林雪芙瞬间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下意识否认出声:“少夫人说的,雪芙听不懂。” 沈倾嘴角勾了勾,声音也愈发的飘忽了几分,“我有些好奇,林姨娘这样真的不累么,平日里柔弱小白花,杀人的时候却眼都不眨,真的不会矛盾吗?” 林雪芙的心瞬间被悬起大半。 她很确定,除了青菱的死以外,沈倾还知道很多别的事情。 不仅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倾说话行事便愈发的恣意起来,就连她都有些难以招架。 林雪芙余光死死看着穆子谦那边,生怕他突然过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她和穆子谦之间本就有隔阂未消,这个时候,林雪芙属实不想再生出什么风浪来。 好在,沈倾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目光却是对准了她的小腹。 声音幽幽,听的林雪芙有些心慌。 “林姨娘真的怀孕了吗?” 听此,林雪芙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一想到那副药,林雪芙顿时又安心了不少,笃定出声:“少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召张大夫过来再重新诊查一遍。” 不等沈倾回应,穆子谦那边突然传来小厮的惊呼声:“公子,王全和马平……不是都死了两年了吗?” 闻言,沈倾和林雪芙同时朝着穆子谦看去,就见穆子谦手中正拿着林雪芙让心蕊放在阳陵侯夫人匣子里的小册子。 穆子谦对府中小厮的名字倒不是很熟,不过随着一页页翻过,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婢女名字,穆子谦脸色愈发的沉重起来。 青枝,青瓷,青菱……竟然还有青珠! 穆子谦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看完整本小册子,也能大概猜出那些时间代表着什么了—— 青珠,就是阳陵侯夫人的下一个目标! 也就是说,枯井里捞出来的那三具尸骨,都是阳陵侯夫人下的手,可这和林雪芙又有什么关系? 穆子谦心头乱糟糟一片,只觉得心中某种猜测正在不断成型。 那些婢女,都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丫头…… 事到如今,能为他解惑的就只有林雪芙。 想至此,穆子谦也没了再和沈倾耗时间的心思,将那厚厚一沓的卖身契悉数给了沈倾,终于顺利将这尊煞神请走。 沈倾前脚刚出了院门,后脚穆子谦就让人落了锁,并把所有下人都遣出了屋子。 看着穆子谦沉重的脸色,林雪芙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关切出声:“表哥,你怎么了?” 穆子谦声线冷沉,“芙儿,你同我说实话,青菱的死,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林雪芙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不过还是保持了原有的说辞,声音里染上几许淡淡的哭腔,“表哥,你还是怪我的,对吗?” 见林雪芙红了眼眶,穆子谦声音顿时柔和了下来,“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说完,将手中的小册子摊在林雪芙面前。 林雪芙佯装疑惑将小册子翻阅了一遍,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穆子谦,“表哥,这是……” 穆子谦重重点头,“青菱不是你杀的,是母亲,对不对?” 林雪芙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迟疑许久,终是重重叹息了一声,“表哥,事已至此,我也确实瞒不下去了。” 穆子谦神色一动,就听林雪芙继续开口道:“青菱的死,确实是我所为,不过这其中还有些许隐情。 青菱,是我这辈子唯一害过的人命,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我做了足足一个月的噩梦。 青菱会死,是因为她爬上了表哥的床,还偷偷有了表哥的孩子。 姑母容不得一个婢女生下你的长子,这才狠下了杀手,不巧的是,那夜我刚好来了齐福堂,撞见了这一幕。 姑母自然不会舍得动我,但是她告诉我,想要做一个真正的侯府主母,就要学会杀人,学会清除掉夫君身边不该存在的隐患……” 说到这,林雪芙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眼泪也似不受控制一般快速滚落,“表哥,我真的不想杀人的,我真的好怕,可是姑母逼我呜呜呜……” 似是再也压抑不住,林雪芙放声大哭,穆子谦满脸心疼的将她拢进怀中,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不知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阳陵侯夫人在背后操控之后,穆子谦的心头竟然隐隐松了几分。 可一想到小册子上那足足十二条人命,穆子谦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他的母亲,属实太过残忍了些。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公子,裴二公子和贺四公子一行过来了,说是来看看您。” 穆子谦看向怀中的林雪芙,就见后者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很是体贴的出声:“表哥快去吧,别让几位公子等急了,姑母这里有我呢。” 穆子谦满心感动,在林雪芙的额头上亲了亲,才唤小厮抬自己离开。 看着屋门重新被关好,林雪芙嘴角微微上扬,哪还有一丝刚刚的脆弱模样。 然而,下一瞬,林雪芙甫一转头,就刚好对上阳陵侯夫人那双满是怨愤的眼睛。 第133章 姑侄反目,林雪芙更胜一筹 林雪芙神色一僵,阳陵侯夫人什么时候醒的? 不过,看这情形,她像是听到了不少东西…… 林雪芙心头一沉,面上却是佯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姑母醒了。” 伸手抓起阳陵侯夫人的手掌,林雪芙眼中满是关切,“姑母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阳陵侯夫人唇瓣紧抿,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林雪芙的手,嘶哑着嗓子质问出声:“我从来没有指使过你杀人,你为什么要骗谦儿?” 被阳陵侯夫人抓了个当场,林雪芙辩无可辩,索性也就不辩了。 将阳陵侯夫人扶起,让她靠在床头,林雪芙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杯温水,喂给阳陵侯夫人。 这一次,阳陵侯夫人倒是没有拒绝。 昏睡了两天两夜,她现在嗓子渴的厉害。 示意心蕊去门口守好,林雪芙看向秋蕊。 秋蕊会意,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面只有一颗黑黢黢的黄豆大小的药丸。 接过秋蕊手里的药丸,林雪芙直接塞进阳陵侯夫人嘴里,阳陵侯夫人当即惊的瞪大了眼睛,拿舌尖抵着药丸,说什么也不肯吞咽。 林雪芙柔声劝导:“姑母,你只有把这颗药丸吃了,我才能告诉你为什么。” 阳陵侯夫人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含糊咒骂:“林雪芙,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想毒害我吗?我可是你的亲姑母!” 林雪芙倏然笑了,强硬的按住阳陵侯夫人的双手,秋蕊连忙上前给阳陵侯夫人灌下大半杯水,又将她的嘴死死捂住,以保她能够将药丸顺利吞咽下去。 “姑母,您都帮了我十年了,今日就权当再帮我最后一次吧,雪芙会永远记着姑母的好的。” 随着喉咙的轻微滚动,阳陵侯夫人挣扎的力度渐渐弱了下去,没用了,药丸已经被她吃下去了。 阳陵侯夫人靠在床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林雪芙的眼睛,声音冷的就快萃出冰来,“林雪芙,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林雪芙的声音依旧平缓,“自然是能让姑母解脱的东西。” 林雪芙给了秋蕊一个眼神,秋蕊转身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姑侄两个。 林雪芙贴心的为阳陵侯夫人整理好身后的靠枕,才继续出声:“姑母,我杀了人,从表哥的贴身丫头,到偷偷撞见我行事的无辜小厮,足足十一个。” 换言之,穆子谦手中那本小册子上的十二个人名,除了青枝,皆是死于林雪芙之手。 阳陵侯夫人满眼的震惊之色,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乖顺纯善的小丫头,实际上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 阳陵侯夫人突然有点怕了,不仅仅是因为刚才吃下的那颗未知药丸,还因为此刻她的性命悉数握在林雪芙手中,现在林雪芙又将如此隐秘之事告诉了她,属实有点像是要杀人灭口的前奏。 心中惊惧翻涌,阳陵侯夫人下意识抓了抓林雪芙的手背,因为力度过大,留下两道清晰的红痕。 “雪芙,我们都是林家人,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你别杀我,好不好?” 林雪芙垂眸在手背上的痕迹处轻轻扫过,脸上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姑母放心,雪芙怎么舍得对你下手呢。” 阳陵侯夫人倏然松了一口气,就听林雪芙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再次响起,“可是姑母,想要活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声音幽幽,听的阳陵侯夫人顿觉一阵头皮发麻,刚想问问林雪芙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瞬却觉眼前倏然一黑,旋即再次昏死过去。 林雪芙若无其事的将阳陵侯夫人放回被子里,然后静静守在一旁,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穆子谦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母亲还是没有醒来吗?” 张大夫昨日看诊的时候留下了话,如果阳陵侯夫人这几日醒来之后能够暂时恢复神智,那么就还有救,否则的话,后半辈子就只能在疯癫之中度过了。 林雪芙满脸失落的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刚刚姑母挣扎了一会,像是做了噩梦。” 说完,林雪芙将被抓红的手背放在穆子谦面前,穆子谦眼底顿时升起一抹心疼,看向林雪芙的目光也愈发温和起来,“辛苦你了。” 林雪芙眼底划过一抹笑,“表哥说什么呢,只要姑母能够平安醒来,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话落,朝着穆子谦的方向靠了靠,穆子谦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林雪芙将脸埋在穆子谦的心口处,轻柔的嗓音里带着几许安抚之意,“别担心,姑母会没事的。” 穆子谦轻应一声,抬手拢住林雪芙的背,不过目光却是微不可察的朝着阳陵侯夫人瞥了一眼。 自从知道那些红颜知己的死都是阳陵侯夫人所为之后,穆子谦对阳陵侯夫人的感情就稍稍有些变了,甚至有时还会大逆不道的想—— 阳陵侯夫人杀了那么多的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她咎由自取,还能留有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了。 …… 穆子谦和林雪芙接连在阳陵侯夫人身边看护了几日,阳陵侯夫人却是始终都没有醒来,她恢复正常的几率也愈发渺茫起来。 直到五月三十的这天,阳陵侯夫人终于睁开了眼。 看见林雪芙的瞬间,阳陵侯夫人眼底满是惊恐之色,“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林雪芙心头猛地一沉,却听阳陵侯夫人继续惊叫出声,“张妈妈,是我错了,我不该推你出去挡刀的,对不起,对不起!” 闻言,林雪芙凝起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这才让人去请穆子谦和张大夫了。 张大夫的诊断结论让林雪芙始终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去。 “夫人受到的惊吓太大,前些日子身体又极大受损,怕是日后都无法再清醒了。” 穆子谦嘴角紧抿,神色有些复杂。 林雪芙一脸震惊,沉默许久后才似缓过神来一般让人将张大夫请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林雪芙眼泪倏然流下,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惊慌,“表哥,怎么办,姑母她……” 看着林雪芙难受的模样,穆子谦心疼极了,连忙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柔声安慰:“没事的,会有办法的,我们去找梁大夫,再不行,就去宫中找御医。” 听到这,林雪芙的身体下意识一僵,旋即犹豫出声:“姑母做的事情到底不光彩,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怕是会影响表哥日后袭爵,一会我让秋蕊将梁大夫请进府里看看吧。” 精准捕捉到‘袭爵’两个关键字眼,穆子谦眸子倏然一滞,看向林雪芙的目光却是愈发柔和起来,“还是芙儿想的周到。” 死的那十几个虽然都只是些卑贱的奴才婢女,无伤大雅,但事情终归是不好看的,若是被外人所知,日后无疑会成为穆子谦的污点。 想至此,穆子谦脸上的神情瞬间沉重下来,不多时心头就有了决断:阳陵侯夫人做的这些事情,绝对不能传扬出去! 第134章 秦鸾难产,保大还是保小? 穆子谦从阳陵侯夫人的首饰匣子里挑了几件华贵首饰,又将心蕊唤了进来,郑重嘱咐,“你现在出府将这些东西都当了,再到张大师那里走一趟,给他二百两银子封口,顺便再敲打一番,让他势必守口如瓶。” 心蕊点头应下,将那几件首饰塞进怀里,匆匆出门了。 至于阳陵侯夫人以后要怎么处置,穆子谦也想好了。 “芙儿,以后母亲这边就由你照顾了,沈倾的德行你也知道,嘴上说会给母亲再安排一批仆役,可如今已经十日过去了,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更何况,母亲的胡言乱语,不能被别人知晓。” 林雪芙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认真点头,“表哥放心,我会安排好心腹照顾姑母的,绝对不会让消息传出去,可是姑父那边……” 府中莫名其妙多了三具尸骨,自诩家宅安宁的阳陵侯当即震怒,说什么也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虽然十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太大进展,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被阳陵侯查出什么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穆子谦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父亲那里,我去说。” 虽然穆子谦一脸的胜券在握,但林雪芙总觉得他不太靠谱,于是试探着问道:“表哥准备怎么和姑父说?” 穆子谦神色自信:“当然是实话实说。” 林雪芙:“……” “这事若是让姑父知道了,怕是会勃然大怒吧?” 穆子谦叹了一口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反正父亲就我一个儿子,他总不能对我做什么。” 阳陵侯府唯一的嫡公子,便是穆子谦自傲至今的倚仗。 林雪芙稍稍提醒,“表哥,徐姨娘就快生了。” 林雪芙的话中之意很明显,秦鸾若是也生了个儿子,穆子谦可就不是阳陵侯府唯一的男嗣了。 这也是之前林雪芙和阳陵侯夫人一直在筹谋的事情。 然而,这事在当事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就听穆子谦不屑出声:“生就生了,一个庶子,还能威胁到我的地位不成?” 林雪芙压下大骂穆子谦一声“蠢货”的念头,苦口婆心,“表哥,现下的情况确实是你为嫡他为庶,可若是姑父知道姑母所为之后呢? 更何况,姑父又那么喜欢徐姨娘,你就不怕他废了姑母将徐姨娘扶正吗?”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两人的身份就是彻底调换了。 林雪芙说了一大串,总算是让穆子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不过解决之法他倒是一点没有,于是穆子谦习惯性的询问林雪芙:“芙儿,那我们要怎么办?” 林雪芙沉吟片刻,“此事定然是要和姑父通好气的,不过责任必须推出去,人可以是姑母杀的,但是绝对要事出有因。至于理由,通奸也好,盗窃也罢,只要不是姑母的错都可以。 对了,还有那本小册子,一定不能被姑父知道。” 穆子谦点头,连忙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当着林雪芙的面直接烧了。 林雪芙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事情至此,她已经是完全脱身了。 …… 有林雪芙在背后指导,穆子谦很容易就处理好了阳陵侯夫人的事情,闹腾了不少日子的阳陵侯府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倾本想寻个由头将秋姨娘送出去,但秋姨娘属实不放心穆灵汐一个人在府里,虽然明面上穆灵汐有程家的这桩婚事做靠山,可这阳陵侯府里却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她怕有人对穆灵汐暗中下手。 知晓秋姨娘有自保之力,沈倾也便由着她去了。 梁姨娘一听说可以离开阳陵侯府,眼底都泛起了光,恰好穆灵月也已经基本痊愈,便回到阳陵侯府来了。 在沈倾的示意下,梁姨娘三天惹怒了阳陵侯四次,然而知晓梁姨娘身后有沈倾撑腰,阳陵侯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事情的转机,是在六月初六这日。 即将生产的秦鸾为了能使胎儿顺利降生,每日都要到后花园走走,回院子的时候,却和迎面走来的梁姨娘撞了个满怀。 两人双双倒地。 梁姨娘倒是没什么,秦鸾却是当场疼白了脸,而后更是动了胎气似要早产。 拂春堂外。 阳陵侯阴沉着一张脸在门口来回踱步,梁姨娘跪在一侧,屋内是秦鸾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听的人心慌不已。 沈倾从院外快步走进,将梁姨娘扶起,询问出声:“怎么回事?” 不等梁姨娘说话,阳陵侯的怒斥声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怎么回事?这个贱人害的阿鸾难产,这才多大会,血水都端出来两盆了!” 说到这,阳陵侯的眼睛不争气的红了。 将秦鸾养大又收为妾室,阳陵侯对她的感情比府中的每一个妻妾都要深沉。 屋内秦鸾的声音凄厉又嘶哑,显然是已经痛到了极致。 沈倾蹙了蹙眉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梁姨娘和秦鸾相撞这出戏是她安排的,而且在场的都是她的人,故而秦鸾摔倒也是假的,不过是做给远处的外人看罢了,可现在秦鸾却是真真切切的早产且难产了。 巧合? 不可能,前几日张大夫还为秦鸾诊了脉,说秦鸾腹中胎儿一切都好,只待到日子就可以生产,不过因为是第一胎,所以生产的时候可能会受些苦,但是难产的概率却是极小的。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就在沈倾思考的空档,屋内秦鸾的叫喊声渐渐弱了下去。 没有过多耽搁,沈倾看向一旁的拂衣,“拂衣,你进去,看看徐姨娘到底怎么样了。” 拂衣虽然不是产婆,但医术却是高超,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可以出手吊住秦鸾的命。 拂衣应声,刚要往屋内走,就被阳陵侯拦在身前,“你站住!我不允许你进阿鸾的屋子!” 阳陵侯并不知道拂衣的底细,但他知道拂衣是沈倾的人。 对于沈倾,他满心满眼都是不信任。 沈倾神色稍冷,“父亲,拂衣懂医术,你拦着她,是在将徐姨娘置于险境。” 阳陵侯却是不依不饶,“生产之事,自有产婆会管,用不着你操心!” 产婆是阳陵侯亲自挑选的,他信得过。 事情紧急,沈倾懒得再同阳陵侯争执,示意拂衣不必理会阳陵侯直接进去。 见拂衣想要强闯,阳陵侯顿时急了,大步上前就要拉住拂衣,却被陈岐先一步控在了原地。 阳陵侯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双眼猩红一片,“沈倾,阿鸾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倾转过头,不予理会。 拂衣刚走到门口,就见屋门从里面先一步被打开,满头大汗的蒋婆婆探出头来,一脸焦急的看向阳陵侯,“侯爷,姨娘难产,您是保大还是保小?” 第135章 家都被人偷了,侯爷还在这装深情呢? 阳陵侯脑袋里有什么“轰”的一下倏然炸开。 保大还是保小? 秦鸾是他最爱的女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他能够找到的和凌青湄最像的替代品,阳陵侯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这个孩子的意义同样非同凡响,如今他的身体已废,秦鸾肚子里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子嗣,加之穆子谦又是个扶不起来的,所以阳陵侯对这个孩子寄寓了极高的期望。 可如今,秦鸾和孩子只能选择一个,他属实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阳陵侯只觉得一阵心乱如麻,偏生那边蒋婆婆还在不停的催促,“侯爷,情况紧急,您可要早下决定,每耽搁一刻,姨娘的危险就多一分啊!” 话音刚落,拂衣已经挤开蒋婆婆进了屋。 蒋婆婆愣了一下,旋即眼底划过一抹慌张,连忙喊道:“快拦住她!” 本就心烦的阳陵侯见此情形,当即怒火翻涌,“沈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添乱,你到底要害了多少人你才能满意?” 沈倾懒得理会阳陵侯,刚刚蒋婆婆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慌乱沈倾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秘密即将被发现才会有的慌张。 沈倾很确定,这个蒋婆婆绝对有问题。 示意海棠出府再找个新的产婆回来,又吩咐陈岐将阳陵侯的嘴堵上,光会添乱。 蝉衣看出不对劲,带着两个丫头上前将蒋婆婆钳制住拖了出来。 下一瞬,拂衣的声音也从屋里传了出来,“小姐,屋内情况不对,奴婢正在给徐姨娘施针。” 沈倾不顾屋内血腥,提步直接走了进去。 蝉衣让那两个丫头看好蒋婆婆,自己则是紧随沈倾进了屋。 沈倾刚一进门,浓郁的血腥味便涌入鼻腔,地上是四个被拂衣强势放倒的丫头。 沈倾眉头蹙了蹙,快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秦鸾气息微弱,身下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 拂衣一边施针一边同沈倾解释,“那婆子点了催产的香,引得徐姨娘胎气紊乱,腹痛不止,若是再让那婆子接生一会,怕是就真的只能大人孩子二保一了。” 沈倾神色微沉,“所以徐姨娘根本就不是要生产?” 拂衣将最后一根银针扎在秦鸾的穴位上,才起身看向沈倾,脸色凝重,“徐姨娘吸入了不少催产香,已经有了早产之兆,而徐姨娘如今气力已经消耗殆尽,怕是会难产。” 沈倾看向床上已经暂时睡下的秦鸾,神色微凝,“我已经让海棠出府去请产婆回来了,至于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沉吟片刻,沈倾继续开口道:“一会秦鸾生产的时候你就留在这里,人手我也会都换成听澜院的,尽可能保下秦鸾和这个孩子,如果实在不能……便只保秦鸾。” 秦鸾和沈倾说过,她这辈子唯一的念想,便是能够看到秦家昭雪,所以她不能死。 看着地上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四个丫头,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为了确保秦鸾生产时不出意外,阳陵侯早在半月前就将蒋婆婆请进了府里,更是给她安排了四个丫头让她教习生产之时应该提前准备的东西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也由此,秦鸾生产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 可就是这份堪比日月的深情,险些要了秦鸾的命。 沈倾真的不知道阳陵侯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知道自己处境危险,秦鸾做了不少部署,可到头来,阳陵侯却是成了唯一的破绽。 蝉衣将屋中窗子挨个打开,以便把催产香的味道都散出去,又让人将地上早就昏死过去的四个婢女都拖出去,沈倾才觉得好受了些。 让拂衣照顾好秦鸾,沈倾走向屋外,刚出门就感受到阳陵侯那道恨不得将她当场撕碎的怨毒目光。 沈倾笑了笑,示意陈岐将阳陵侯口中的布团取出。 言语刚得到自由,阳陵侯便破口大骂:“沈倾,你个毒妇!你竟然连阿鸾一个孕妇都不放过,你真该死! 一会我就让谦儿一纸休书休了你这个祸害!”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阳陵侯的想法都是出奇的一致:阳陵侯府无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沈倾害的。 听着屋内一片平静,阳陵侯心头顿时有些慌,嗓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嘶哑,“你到底对阿鸾做了什么?她怎么样了?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为难她!” 沈倾丝毫不留情面的轻嘲出声:“家都被人偷了,侯爷还在这装深情呢?” 阳陵侯神色一僵,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恰好海棠此时带着产婆从外面小跑过来,蝉衣上前为年过五旬的产婆顺气,沈倾则是将屋内情况两句话阐述清楚,“婆婆,产妇还不到生产的日子,不过刚刚被人下了催产香,出了不少血,屋内婢女婆婆都可以差遣,事情紧急,如果婆婆还有需要,直接唤我一声就可以。” 钟婆婆懵了一下,点头,“夫人放心,老身定会竭尽全力。” 沈倾让蝉衣将钟婆婆领进去,又安排了六个婢女去打下手,才算是稍稍安心了些。 海棠在一边安慰道:“小姐不用太过担心,钟婆婆是盛京城闻名远近的产婆,接生足足三十年了,经验可丰富了。” 事到如今,阳陵侯就算是再傻也看出事情的不对劲来了,蒋婆婆有问题? 这个想法刚浮现,就被阳陵侯直接否定了:不可能,蒋婆婆是他找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另一边,沈倾已经在蝉衣刚刚从屋中出来时顺手搬的椅子上坐下了,眼前,是已经掩饰不住惊慌的蒋婆婆。 沈倾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质问出声:“是谁指使你害徐姨娘的?” 虽然人是阳陵侯找来的,但是沈倾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阳陵侯做的,不过阳陵侯的愚蠢程度还是再一次刷新了沈倾的认知。 蒋婆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但心头更清楚事情暴露的后果,索性直接一口咬死不承认,“少夫人说的,老身听不懂,老身是侯爷请来为徐姨娘接生的,老身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侯爷可以替老身作证!” 话落,一脸正色的看向身侧的阳陵侯。 然而,看到阳陵侯被沈倾绑的比自己还严实之后,蒋婆婆的底气瞬间没了大半。 这里不是阳陵侯府吗,为什么本该是一家之主的阳陵侯看上去一点地位都没有? 沈倾一句话直接戳破蒋婆婆心头最后的那点希冀,“侯爷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你觉得他还能顾得上你?” 阳陵侯满脸憋屈的别过头去,蒋婆婆心底打鼓,却听沈倾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一次是对身边的海棠说的,“派人去搜蒋婆婆的住处。” 蒋婆婆眉头一蹙,不过到底是些外物,所以并未动容。 沈倾再发令,“出府去将蒋婆婆的家人都接到阳陵侯府来,若是徐姨娘有什么闪失,便举家陪葬。” 声音冷沉,丝毫不像作假。 这一次,蒋婆婆是真沉不住了,连忙出声阻止,“少夫人,老身说!老身都说!” 第136章 阳陵侯的一箭三雕,正中沈倾下怀 海棠将抬起的脚步收回来,沈倾则是逼迫出声:“是谁?” 蒋婆婆配合极了:“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戴着面纱,老身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啊!” “连人都没见到你也敢帮她行凶?” 蒋婆婆默然。 沈倾又问:“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蒋婆婆抿了抿唇,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五百两银子。” 蒋婆婆从事接生一行二十多年了,不过每次接生最多也就几两银子的报酬,遇到些大户人家,则是能给到十几两,阳陵侯是她这些年来接过的最大一单生意,足足一百两,蒋婆婆自然是动心的,可相比于幕后之人给的那五百两,到底还是差了些。 海棠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五百两,买一条人命,你怎么敢的!” 蒋婆婆眼睛微微红了红,“姑娘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不懂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难,我孙子病了,每个月光是拿药就要大几十两银子,他爹娘又是个没用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海棠可以理解但不赞同,“可这并不是你拿一条人命换另一条人命的理由!” 蒋婆婆不说话了,海棠说的没错,但是她不后悔。 片刻之后,蒋婆婆跪在沈倾身前,满脸祈求,“少夫人,老身自知罪行难饶,愿任凭少夫人责罚,只求少夫人饶过老身的家人,他们并未参与此事,他们都是无辜的。” 沈倾眸光微凉,“无辜?他们花着你害人得来的银钱,你说他们无辜?更何况,若说无辜,怕是没有人比徐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更无辜吧?” 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彻底,阳陵侯总算是明白的事情的始末,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花了大笔银子找来的产婆,竟然是个黑心的,还险些害了秦鸾和她腹中的孩子。 知道了事情真相的阳陵侯当即就炸了,“你个恶毒婆子,本侯花钱找你过来给阿鸾接生,你竟然一边拿着本侯的钱一边害阿鸾!你简直该死!” 说完,便开始剧烈挣扎,“放开我!我要去亲手杀了这个恶毒的婆子!” 沈倾被阳陵侯吵得头疼,眼神示意陈岐把他的嘴再堵上。 噪音消失,沈倾顿时觉得清静多了。 而收买蒋婆婆的人,沈倾也基本猜到了,秋蕊。 五百两,对于林雪芙来说也算的上大手笔了。 沈倾没有再理会蒋婆婆,不过让人放出了些许风声,只待幕后之人自投罗网。 至于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破绽的阳陵侯—— 沈倾想了想,还是把人留在了身侧,免得他再出去添乱。 半个时辰之后。 一直安静着的屋子里再次响起秦凄惨的叫声。 一众婢女进进出出,一边送热水,一边倒血水,看得阳陵侯双眼又红了。 心底隐隐有几分愧疚浮现,如果他能早些看出蒋婆婆的异常,秦鸾也不会落到这般危险的境地……刚想到这,阳陵侯又觉得,如果不是梁姨娘不长眼的撞到了秦鸾,眼下的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看出阳陵侯的意图,沈倾眼底满是讽刺:事到如今,阳陵侯竟然还想着将罪责归咎到别人身上,可谓是可笑又可悲,如果不是今日沈倾设计了这一出,待真到了秦鸾生产的日子,怕是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顺了阳陵侯的意,“梁姨娘行事鲁莽,致使徐姨娘陷入危险境地,伤及侯府子嗣,是该重罚,父亲觉得呢?” 阳陵侯“呜呜”了两声,陈岐这才反应过来他嘴还被堵着,连忙将他口中的布团再次取出,阳陵侯秒回应:“你说的没错,必须重惩梁氏!” 心中的憋闷不断积聚,梁姨娘撞倒秦鸾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后续便成了阳陵侯唯一的突破口。 沈倾也不拆穿他,“那父亲觉得该如何处置?” 阳陵侯满脸怒容,“重打二十板子,然后直接赶出府去!” 阳陵侯早就对梁姨娘没感情了,加之这几日她又屡屡顶撞自己,还和沈倾为伍,如今终于被他抓到把柄,说什么也是不能轻饶的。 正好,还能借此时机,削弱一下沈倾的势力。 阳陵侯觉得,赶走梁姨娘,不仅为秦鸾平复了委屈,还为自己出了口气,甚至还打压了沈倾,这无疑是一箭三雕。 不过阳陵侯觉得,沈倾应该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就见沈倾蹙了蹙眉头,反驳出声:“父亲,这样的惩罚未免太重了,依我看,禁足三月也就够了。” 阳陵侯难得硬气了一回:“不行!阿鸾肚子里的可是我穆家的嫡亲血脉,却被这罪妇害到如今的地步,只是禁足未免太过便宜她了! 你别拦着我,今天我说什么也要休了她!” 梁姨娘假意哭诉:“侯爷,妾身伺候了您二十年,还为您生下了灵月,您不能这么绝情啊!” 不提穆灵月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阳陵侯脸上的坚决瞬间又凝实了几分。 因为之前穆灵月和贺文晟一事,本来对他十分拥护的贺侍郎一下子就调转了风向,为此楚凌修还专门警告了他两句。 沈倾面带犹豫,“父亲,这是不是……” 沈倾话还没说完,便被阳陵侯强势打断,“行了!我意已决,拿纸笔来!” 沈倾朝着身后的丫头瞥了一眼,那丫头连忙跑出去取了文房四宝过来。 阳陵侯想都不想直接执笔干脆利落的写下一封休书,直到将自己的指印也按了上去,阳陵侯才开始思索:沈倾的东西准备的也未免太过高效且齐全了点? 不过阳陵侯并不会往沈倾是刻意的这方面想,因为在他眼里,梁家已经被遣出盛京,离开阳陵侯府,梁姨娘根本无处可去。 沈倾让人将那封休书交到梁姨娘手里,梁姨娘眼底的晶亮险些就要压制不住。 沈倾将戏做的圆满,“梁姨娘,你今日犯下大错,父亲执意要休了你,我也阻拦不住,不过念在你侍候父亲多年的份上,我便允你将院中的物品带走,再到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以作日后生存所用。” 阳陵侯有些舍不得,一百两银子,就这么白白给梁姨娘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一箭三雕’,阳陵侯顿时又觉得自己能接受了。 待将沈倾身边的羽翼一个个都拔除之后,穆家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了。 梁姨娘满脸灰败之色,对着沈倾磕了个头,言辞真诚,“妾身谢少夫人宽容。” 话落,起身,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迎春回院子收拾东西去了。 迎春跟了梁姨娘很多年,所以沈倾早在前几日便将迎春的卖身契给梁姨娘了,故而如今主仆二人可以一同离开阳陵侯府。 看着梁姨娘满是落寞的背影,阳陵侯心中痛快,却没见到只是转身的一瞬间,梁姨娘便险些咧至耳根的嘴角。 二十年了,她终于可以离开穆家这个糟心的地方了! 阳陵侯怎么也没想到,他眼中的一箭三雕,实则正中沈倾和梁姨娘的下怀。 第137章 和离在即,宜宁侯府出事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秦鸾的喊叫声渐渐低了下去,拂春堂再次静了下来。 倏然,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阳陵侯顿时惊的双眼睁大,脸上是掩不住的浓郁喜色。 秦鸾生了! 屋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婢女出来向阳陵侯道喜,“恭喜侯爷,徐姨娘生了,母子平安。” 阳陵侯脸上的喜悦更加浓郁了,秦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赏!帮助徐姨娘生产的丫头每个赏十两银子!拂春堂所有丫头每个赏五两银子!” 屋中不算钟婆婆就有八个丫头,都是听澜院的,再加上拂春堂的十个丫鬟婆子,这可是足足一百三十两银子,阳陵侯却是赏的这般痛快,可见他是真的开心了。 沈倾看不得他开心,直接给他泼了盆冷水,“这赏钱父亲可是自己出吗?” 阳陵侯一怔,“账上没有银子了吗?” 沈倾实话实说,“有,但只够这个月的温饱。” 账上没钱,然而话已经说了,阳陵侯怎么也不能打自己的脸,于是咬了咬牙,硬气出声:“不就是一百三十两银子吗,本侯还是拿的出来的。” 沈倾眼中满是赞赏之色,“父亲大气,对了,还有钟婆婆的赏钱,父亲别忘了。” 阳陵侯这下是彻底沉默了。 钟婆婆虽然是临时请来的,但按照阳陵侯府的规格,怎么也得五十两银子的赏钱,这加起来可就是一百八十两了。 说句现实的,自从之前被阳陵侯夫人坑了一大笔银子之后,阳陵侯身上就只剩三百两偷偷藏下来的私房钱,前些日子又装大方提前给了蒋婆婆一百两,现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二百两的家当。 如今一下子就要出去一百八十两,阳陵侯属实有些肉疼。 但沈倾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秦鸾生子又是阳陵侯府最大的喜事,所以阳陵侯哪怕再不舍得还是掏了。 反正阳陵侯夫人那里还有不少沈倾之前送过来的宝贝,大不了卖几件就是。 秦鸾这边的事情已经落下帷幕,沈倾也就回了听澜院,不过临走之前,沈倾给阳陵侯提了个醒,“徐姨娘已经被人盯上了,蒋婆婆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父亲这些日子最好还是多注意些。” 秦鸾刚刚生产,身子虚弱,很多事情还顾及不到。 而阳陵侯的脑子虽然不够灵光,但经历了蒋婆婆一事,总能长些记性。 被沈倾提醒,阳陵侯心头有些不爽,但却是罕见的没有反驳。 秦鸾生产折腾了大半日,沈倾回到听澜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刚用了两口晚膳,海棠就传来消息,说蒋婆婆那边抓到人了。 小喽啰已经落网,沈倾也不急,慢悠悠用完了晚膳之后,才起身朝着柴房走去。 途中,不忘让人通知一下各院的主子。 和沈倾预料的一模一样,海棠抓到的人,是秋蕊。 秋蕊手中还攥着一把剪刀,蒋婆婆脖子上被捅出一个不小的血洞,如今已经止了血,不过狰狞的伤口还是有些骇人。 人赃俱获,秋蕊辩无可辩。 沈倾看着她,问:“是林雪芙指使你做的?” 秋蕊摇头否认,“是我自己要做的,和旁人无关。” 虽然这样的结果在沈倾的预料之内,但沈倾还是有些好奇林雪芙到底怎么威胁了秋蕊,竟让她这般听话。 秋蕊是自幼被家里卖了的,后来被阳陵侯夫人挑中做了婢女,而后又送到林雪芙那里伺候,按道理说应该没有什么软肋才对。 两人对峙间,阳陵侯父子和林雪芙相继来到了柴房外。 看到秋蕊的瞬间,阳陵侯父子皆是一怔,然后下意识看向林雪芙。 林雪芙全然当做没有看见,满眼震惊的看向秋蕊,丝毫不像作假,“秋蕊,你做了什么?” 秋蕊眼底闪过一抹悲凉,随即愧疚出声:“姨娘,对不起,秋蕊骗了您,但秋蕊别无他法。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所以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病重在床侯爷却同新欢鹣鲽情深,更看不得这个孩子顺利降生。” 一句话,将事情悉数交代明白:暗害秦鸾之事,皆是她为了阳陵侯夫人所为,和林雪芙毫无干系。 林雪芙双眸微红,眼中既失望又心疼,“秋蕊,你糊涂啊!” 沈倾却是直逼事情要害,“你一个婢女,身上能有五百两银子?” 秋蕊虽是一等丫鬟,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可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只有六十两。 五百两,她怕是要攒上将将十年,可她如今才几岁?这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秋蕊眼底闪过一抹愤然,“银子是我偷姨娘的首饰换的,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少夫人不必将脏水往姨娘身上引。姨娘性子纯良,秋蕊虽然只是一介婢女,却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听秋蕊这般说,穆子谦当即反应过来,怒视沈倾,“沈倾!你就非要处处针对芙儿吗!徐姨娘和她无冤无仇,她有什么理由做出这种事情来!” 阳陵侯也觉得穆子谦说的不无道理,看向沈倾的目光里满是不善。 相比于沈倾,阳陵侯显然更相信林雪芙。 沈倾懒得理会,一家子蠢货,活该被林雪芙玩弄于股掌之中。 事情已经说明,就见秋蕊举起那把染血的剪刀,狠狠朝着自己的心口扎去。 鲜血喷涌如注,秋蕊的身子缓缓倒地。 临死之际,目光看向林雪芙,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阳陵侯让人将秋蕊的尸身扔到乱葬岗去,旋即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蒋婆婆,“本侯给你的银子呢?” 蒋婆婆惊慌后退两步,不敢说话。 阳陵侯只觉得更气了,开口就想把蒋婆婆转送官府,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无疑会丢了阳陵侯府的脸,于是只能作罢。 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厮,“你们两个,现在就带着这婆子回家把银子都搜出来,六百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六百两中,一百两是阳陵侯给的,另外五百两则是秋蕊给的,而秋蕊已经说了这银子是她盗取变卖林雪芙的首饰得来的,自然也属于阳陵侯府。 蒋婆婆显然不愿,想要反抗,却被两个小厮直接拉了出去。 事情至此,这场闹剧算是基本结束。 阳陵侯神色有些飘忽,显然还在担心那六百两银子。 沈倾转身出门,经过林雪芙身边时,用仅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嘲出声:“林姨娘可真是舍得。” 在阳陵侯府近十年,林雪芙总共也就培养出来三个心腹,莲蕊死的蹊跷,秋蕊被她当了替罪羊,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心蕊。 林雪芙抿唇,看向沈倾的目光里满是凉意,却只能隐忍。 沈倾刚回到听澜院,蝉衣便将一个小丫头带了进来。 沈倾认得她,是谢翎身边伺候的丫头,叫梅香。 看到沈倾,梅香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连忙开口:“大小姐,宜宁侯府出事了!” 第138章 沈奕安入狱,沈倾彻查宜宁侯府 沈倾神色一沉,“怎么回事?” 梅香连忙将谢翎交代的话悉数传达给沈倾。 原来,就在傍晚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沈奕安涉嫌行刺端王,被御林军带走,至今未归。 端王便是三皇子楚凌熙,上个月底才封了王立了府。 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如何,梅香也不知道。 沈倾让海棠照看好听澜院,自己则是带着蝉衣和拂衣跟着梅香去了宜宁侯府。 途中,沈倾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此事,沈奕安和楚凌熙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冒险做出行刺之事,至于事情到底是有人栽赃嫁祸还是楚凌熙刻意为之,暂时还不好下定论,不过沈倾更偏向于后者。 早在上次楚凌熙到阳陵侯府找她之时,沈倾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如今之事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也不无可能。 沈倾到了宜宁侯府的时候,府中只有沈昭在。 沈昭如今只有七岁,虽然比同龄孩子沉稳了不少,但到底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眉眼间的惊慌是掩不住的。 看到沈倾,沈昭顿时安心了不少,可下一瞬,眼底却又浮起几分不确定来。 沈倏瑜虽然同他说过沈倾并不讨厌他,可之前在府中之时沈倾的态度还是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沈倾朝他走来,声线温和,“昭儿,母亲去了何处?” 听到沈倾温柔的声音,沈昭眼眶倏然就红了几分,不过还是没忘了回答沈倾的问题,“娘亲去武烈候府了,让我在府中等着长姐过来。” 说起武烈候府的时候,沈昭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昔年,为了嫁入宜宁侯府,谢翎不惜与武烈候府决裂,可事到如今,她能求助的也只有武烈候府,沈昭怕她受委屈。 沈倾牵起沈昭的手,安慰出声:“放心吧,爹爹和母亲都不会有事的。” 让蝉衣去给离泽传信,沈倾则是将沈昭带到了自己在宜宁侯府的院子。 沈倾将沈昭安置在了偏房,耐心解释出声:“昭儿,现在长姐要去处理爹爹的事情,你乖乖在这睡觉,好吗?” 沈昭很是乖巧的点头,“长姐去吧,昭儿乖乖睡觉。” 沈倾摸摸他的头,“长姐就在外面,你不用怕。” 沈昭再次点头,“有长姐在,昭儿不怕。” 让梅香侍候沈昭睡下,沈倾这才带着拂衣朝着门外走去。 待将门掩好,拂衣才低声问道:“小姐可是怀疑府中有奸细?” 沈昭有自己的院子,这里又是宜宁侯府,按道理说没必要将他看的这般紧才对。 “对,端王遇刺,陛下却直接抓人抓到了爹爹头上,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端王抓住了活口,那人一口咬定是爹爹指使的;至于第二个,则是端王的人在刺客身上搜到了和宜宁侯府相关的东西,腰牌,印信,亦或是其他都有可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东西都只会出现在宜宁侯府自己人身上,而且十有八九还是爹爹近身之人。” “小姐更倾向于后者。” 拂衣说的笃定,沈倾也没否认。 “爹爹性子平和,在朝堂中很少树敌,若是因为站位之故,如今宜宁侯府虽然更偏向于太子,但若是想要铲除太子羽翼,也不该最先轮到爹爹。” 约莫戌时末,陆晏主仆到了宜宁侯府。 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陆晏现在连轻功都不能用了,所以是被离泽抱着进来的,两人形如鬼魅,没有引起一丝注意。 离泽守在暗处,拂衣则是先去查探了一圈府中的动静。 如果真如沈倾猜测的那般,她也许能抓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沈倾带着陆晏到了房间,将他安置在屏风后,又让蝉衣守在了门口。 相比于阳陵侯府,宜宁侯府的守卫显然要森严的多,紧要关头,沈倾不能再出岔子,但如今她能动用的人脉,也只有陆晏,所以沈倾只能愈发谨慎些。 “陆晏,我爹爹的事情,你知道么?” 陆晏点头,“嗯,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五月底的时候,三皇子刚刚封王,盛京城百里之外的扶光县县令被山匪袭击,一家五口无一幸免,陛下震怒,便将剿灭山匪的差事交给了端王。 就在昨日,端王剿灭山匪回京,却在途中遭遇刺杀,肩膀中了一箭。 端王捉到了一个活口,在他身上,端王搜到了一枚腰牌,背面刻有宜宁侯府的字样,宫中早在沈伯父入宫之前就鉴定过了,腰牌是真的。 而今,见到沈伯父,那刺客更是一口咬定,就是沈伯父指使他做的。” 事情的真相,和沈倾的猜测完全吻合。 沈倾眉头凝起,却听陆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沈伯父已经确认过了,那人就是宜宁侯府的府卫,好像还颇受沈伯父重用。 现在,沈伯父已经从宫中被送往了天牢。” 这也是陆晏能够得到消息的原因。 天牢? 听到这个词,沈倾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了几分。 沈奕安是一朝侯爷,身份尊贵,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皇帝是不会将其送往天牢这种地方的。 知道沈倾忧心,陆晏握住她的手,“事情很是棘手,但我们不能慌,不出所料的话,明日陛下会在朝堂上提及此事,我会央求我父亲上朝求情,争取将此事多拖一些时日,至于剩下的事,怕是还要从宜宁侯府入手。” 沈倾点头,“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彻查宜宁侯府。” 陆晏应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松心些,便让离泽又抱着他出了府。 这件事在明日早朝之时必然会引起一番大动静,陆晏要和靖安王细细商议周全才行。 陆晏走后,沈倾便让蝉衣将宜宁侯的刘管事唤了过来。 刘管事是宜宁侯府的家奴,祖上三代都在府中伺候,沈倾还是信得过的。 “刘管事,你现在将府中人员名单和记录每个人家境出身的册子都给我取来,另外,将府中所有的仆役府卫都唤到汀月堂。” 刘管事应声,连忙下去准备了,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 与此同时,阳陵侯府。 沈倾刚离开听澜院,一直盯着沈倾动静的阳陵侯父子便得到了消息。 而得到消息的第一瞬间,穆子谦就带着林雪芙去往拂春堂,阳陵侯则是去了芙云阁。 三人在半路相遇,最后达成一致去了芙云阁。 将一众丫鬟小厮都遣了出去,穆子谦才开口道:“父亲,沈倾离开侯府的消息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阳陵侯点头,应道:“我派人跟了她一路,她回宜宁侯府了。” 穆子谦有些纳闷,沈倾大晚上回宜宁侯府干什么? 林雪芙适时出声,“晚些时候,心蕊看见少夫人身边的蝉衣领着宜宁侯府的丫头去了听澜院,好像是宜宁侯府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少夫人回去主持大局。” 阳陵侯面带疑惑,“什么大事是沈奕安不能解决的,还用沈倾上手?” 林雪芙微微凝眸,“该不会是宜宁侯出事了吧?” 话音一落,阳陵侯父子脸上皆是一喜,别说,还真有可能! 穆子谦连忙出声:“若是宜宁侯府真的出事了,我们可得尽早撇清关系才行。” 第139章 端王传信,穆家三人再密谋 宜宁侯府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拂衣揪出两个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准备报信的奸细,一个将信件悄悄塞进了狗洞外用砖头压好,另一个则是将信件绑在了石头上顺着围墙扔出了府外,还伪装了两声鸟鸣提醒外头的同伙接应。 拂衣直接将人一窝端了,然后将两封信件悉数交给了沈倾。 两封信件的内容很相似,都是沈奕安出事被御林军压入宫中,谢翎去武烈候府求援至今未归,如今宜宁侯府中乃是沈倾主事,可趁机行事。 沈倾看向刘管事,刘管事直接言明两人的身份,一个是谢翎身边侍候的丫头,名唤竹香,另一个则是府中侍卫,叫柳峰,至于那个外头接应的,刘管事不认识。 除了柳峰之外,沈倾刚刚点名的时候还少了一个府卫,叫柳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指认沈奕安的那个了。 柳霆和柳峰是异性兄弟,两人这些年来都十分安分,唯沈奕安之命是从,也由此,沈奕安对两人并未生疑。 沈倾猜测柳峰和那个同伙应该都是楚凌熙的人,可细想却又明显觉得不对劲,宜宁侯府如今的情况楚凌熙不说知道全部也是十之八九,又何必多此一举暴露安插多年的棋子? 但除了楚凌熙,沈倾属实想不出来别的可疑人选。 至于竹香,沈倾觉得应该是太子楚凌修的人。 三人的嘴都很严,沈倾从后半夜审到天明,府中刑具用了一个遍,都没能从三人嘴中撬出一句有用的消息来。 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了什么结果,沈倾让府卫将三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刘管事,你刚刚同我说柳霆出府是以探亲为由,那你可知道柳霆家住何处?” 刘管事点头,“册子上记录的是城外二十里处的大岭村,真假的话,不好说。” 若是以往,刘管事倒也不会特意怀疑真假,可如今情况特殊,和柳霆兄弟相关的一切就都值得怀疑了。 怕沈倾怪罪,刘管事解释道:“侯府虽然对每一个仆役府卫的出身家境都有详细记录,但并不会挨个去核查真假,更何况,柳霆兄弟并不是侯爷培养出来的,而是从外面雇佣回来的。” 沈倾一下子就抓到了话中重点,“雇佣?哪雇回来的?” “回大小姐,是教武坊。” 沈倾眸子一亮,事情属实巧了些。 沈倾让刘管事派人到城外大岭村去查是否有柳霆兄弟二人的存在,同时又让蝉衣亲自去往教武坊,将柳霆兄弟的信息都找出来,至于自己,则是镇守府中。 刚安排好这一切,兰香便扶着谢翎从外面走了进来。 谢翎行走缓慢,像是双腿受了伤。 沈倾上前扶了她一把,关切出声:“母亲这是怎么了?” 谢翎嗓子干痛的厉害,说话的声音已经十分嘶哑,沈倾让拂衣给她倒水,同时目光看向兰香。 得到谢翎的应允后,兰香才开口道:“夫人想让武烈候为侯爷在朝堂上求情,本来武烈候是应下了的,可就在这时候,老夫人来了……” 因为老武烈候去世一事,老夫人一直对谢翎心生怨怠,她总觉得如果不是谢翎执意要嫁给沈奕安,老武烈候也不会气急攻心卧病在床,最后又赶上旧疾发作才病重离世。 为了惩罚谢翎,老夫人让她在谢家祠堂跪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才放她回来。 看着谢翎,兰香满眼都是心疼。 兰香是自幼跟在谢翎身边伺候的,谢翎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兰香都是亲眼目睹的。 谢翎声音嘶哑,“不怪母亲,当年若不是因为我,父亲就不会那般年纪就走了,母亲也不会孤苦这么多年。” 兰香忍不住为她辩驳,“夫人,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啊,明明太医早就说过了,老侯爷在战场上留下了不少病根,本来就……” “命不久矣”四个字兰香还没说出来,就被谢翎出声打断,“好了,不要再说了。” 兰香噤声,谢翎则是看向沈倾,“一夜没睡吧,你先去休息会,府中有我看着。” 沈倾摇头,“母亲身子本就不大好,又跪了一夜,先进去睡会吧,爹爹这边,有我呢。” 谢翎刚想拒绝,就见沈倾拉起她的手,继续道:“母亲,别逞强,这种关头,您可不能病了。我奔波爹爹的事情,府上和昭儿还需要您照顾,我们都不能倒下。” 谢翎眼眶微红,拒绝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天色渐亮,沈倾刚用了两口早膳,就见守门的护卫快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字条。 “大小姐,这是刚才有人送过来的,说您看了就懂了。” 拂衣上前将字条接过递给沈倾,沈倾打开,就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六个字——听云茶楼一叙。 沈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果然是他! 虽然认不得楚凌熙的字迹,但沈倾却是知道,听云茶楼,是楚凌熙的产业。 沉默片刻,沈倾起身,带着拂衣和几个护卫出了府。 …… 另一边,约莫着快下早朝了,阳陵侯便连忙乘坐马车去了一个老友家。 如今他被免了朝政,很多事情都要从别的大臣口中才能知晓,以往阳陵侯是不愿意走动的,因为他觉得丢脸,可今日却是格外主动。 今日下早朝的时间比平日里晚了不少,不过阳陵侯却是耐心极了。 半个时辰之后,阳陵侯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消息,面带笑意回了阳陵侯府,心中不由感叹,林雪芙猜的真是没错,沈奕安果然出事了。 回到阳陵侯府,阳陵侯直奔芙云阁。 穆子谦和林雪芙刚刚起身,听到是关于宜宁侯府的消息,连早膳都不用了直接就跟着阳陵侯进了堂屋。 将一众丫头赶走,又将屋门关好,阳陵侯才眉开眼笑开口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沈奕安涉嫌行刺端王,证据确凿,如今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穆子谦脸上当即一喜,显然没想到愿望竟然成真了! 林雪芙却是有些怀疑,“关进天牢了?陛下已经定案了吗?” 阳陵侯脸上闪过一抹可惜,“还没有,本来陛下准备让大理寺再核查七日就定案的,毕竟已经算是证据确凿,可偏偏靖安王和武烈候站出来为沈奕安求情,陛下便又将期限宽限至了半月。” 穆子谦有些诧异,“靖安王和武烈候?这两个不是一个远离朝政多年,一个和沈奕安一向不和,怎么还突然一块为沈奕安求起情来了,这不对吧?” 阳陵侯摸着自己的下巴猜测道:“武烈候估计是看在谢翎的面子上,靖安王的话……整个盛京能请得动他的也就只有陆世子了吧?” 林雪芙适时出声:“我听说陆世子和宜宁侯走的挺近的。” 穆子谦很是纳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该不会是陆晏看上宜宁侯府的小姐了吧?” 第140章 沈家落难,意图休妻 阳陵侯很是赞同的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疑惑,“可前些日子端王殿下求娶沈二小姐为侧妃的时候也没见陆世子出面啊,倒是之前到贺侍郎和咱们府上的时候陆世子都跟来了……” 林雪芙双眸睁大,说出一个极为离谱的猜测,“陆世子该不会是……看上少夫人了吧?” 此言一出,阳陵侯父子当即紧跟着瞪大了眼睛,随即两人接连否认出声:“不可能,陆世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看得上沈倾一个有夫之妇。” “就是,陆世子那样的,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根本犯不着做出这种觊觎人妻的荒唐事来。 而且前些日子我还听说陆世子不行,一个废人还想着别人媳妇,属实有些自取其辱了。” 沈倾和陆晏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所以阳陵侯父子并没有在两人身上多浪费时间,而是商量起昨夜就开始担忧的事情来。 “父亲,我看宜宁侯都已经被下狱了,事情怕是也没什么转机了,我们也该考虑一下自身了,可千万不能被沈家牵连了才是。” 阳陵侯有些犹豫,“你说的倒是没错,但是我总怕事情再出什么岔子,你也知道沈奕安的脾气,万一他真的翻身了,让他知道咱们的所作所为,怕是整个阳陵侯府都得被他掀了。” 穆子谦面色微凝,“可若是宜宁侯真的被定了罪,那咱们可就成了最先被牵连的那个了,父亲本就被罢了早朝,再加上行刺皇子这么大的罪名,怕是一年都回不去了吧?” 听穆子谦提起罢免早朝一事,阳陵侯的脸瞬间黑了,不过倒是忍住了骂他的念头,“你说的也对,沈倾可是宜宁侯府的嫡小姐,如今宜宁侯府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就算没有怀疑到咱们身上,心生厌恶也是免不了的。” 穆子谦试探出声:“要不我把沈倾休了吧?” 阳陵侯蹙眉,显然还在担忧沈奕安翻身的后果,就听林雪芙终于开口道:“表哥,姑父,芙儿觉得你们的想法都很有道理,但如果结合一下,应该会更好。” 闻言,两人齐齐看向林雪芙。 林雪芙继续道:“宜宁侯府根基颇深,刺杀皇子一事能不能扳倒他们还有待考虑,况且宜宁侯又是个爱女心切的,若是宜宁侯府最后安然无恙我们却对少夫人下了手难免会遭到宜宁侯的报复,姑父的顾虑显然是对的;但表哥说的也不无道理,若宜宁侯府真的就此倾塌,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尽快和宜宁侯府脱离关系明显才是上上策。 所以芙儿觉得,我们可以先观望几日,待确定事情真的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之后,再让表哥一封休书同少夫人彻底了断也不迟。 至于休妻的理由,也不要提及宜宁侯府,据芙儿所知,七出之罪,少夫人少说就犯了两条。” 林雪芙没再继续往下说,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阳陵侯和穆子谦就算是再蠢也能听懂了。 果不其然,稍稍思量片刻,阳陵侯父子二人便满是赞赏的看向林雪芙。 不得不说,林雪芙的主意出的极好。 于是阳陵侯许诺,“雪芙,如果事情真的能成,我穆家定然不会亏待你。雪儿如今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待她顺利产下太子长子之后,我们穆家的地位便截然不同了,又有沈倾留下的嫁妆做点缀,阳陵侯府以后也无需再靠联姻拉拢关系,你和谦儿又是两情相悦,如果你能再为穆家生下长孙,我便做主,将你扶正。” 话落,穆子谦和林雪芙脸上皆是一喜。 林雪芙强压住心头喜悦,“姑父放心,雪芙定不会让您失望。” 穆子谦喜形于色,“父亲,您这个想法可真是太英明了!” …… 听云茶楼。 沈倾刚到门口,就有人过来接引,径直带着她上了二楼。 包厢前,拂衣还欲跟随,却被楚凌熙的侍从拦住。 沈倾眼神示意拂衣守在门口。 沈倾很清楚,楚凌熙的目标并不是她,相反,楚凌熙还需要她从中介入才能达到目的,所以他不会对自己动手,这也是沈倾只带了拂衣和几个护卫便敢过来赴会的底气。 推开包厢门,里面只有楚凌熙一人在。 见沈倾过来,楚凌熙还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因为肩膀伤着,所以只有一条胳膊可以动,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沈倾在他对面落座,毫不客气的接下他递过来的茶,径直喝了一小口。 楚凌熙诧异出声:“少夫人真是好胆量,就不怕我在里面下药吗?” 沈倾放下茶盏,面上神色笃定又自然,不答反问:“殿下会吗?” 楚凌熙笑笑,很是配合的摇了摇头。 “我找少夫人过来的用意,少夫人想必已经明白了吧?” 沈倾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未应。 楚凌熙也不恼,继续自顾自的出声:“天牢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不会为难你父亲。我从未想过要与宜宁侯府为敌,所以我想要的,也请少夫人还我。” 事情至此,楚凌熙虽未明说,但沈倾也已经明了,这出所谓的刺杀,不过是楚凌熙自导自演的把戏,为的就是将沈倏瑜逼出来,亦或者让她亲手将沈倏瑜送到楚凌熙的手上。 想到这,沈倾突然就不着急了,脑海中更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快速捋了一遍。 端起茶盏恣意抿了一口,沈倾轻笑出声:“殿下就不怕坑害了宜宁侯府,将你和倏瑜之间最后的一丝牵绊也尽数斩断吗?” 说来也有意思,楚凌熙这个人,出身高贵,性子也固执,可偏偏就栽到了沈倏瑜的身上。 和沈倏瑜相关的一切,都是他的软肋,沈倾应对起来可谓是轻松至极。 果不其然,就见楚凌熙倏然蹙眉,随即解释出声:“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与宜宁侯府为敌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瑜瑜回来而已。” 沈倾质问出声:“回来之后呢?让你再到陛下那里请旨赐婚逼她嫁你吗?” 楚凌熙面色泛白,倔强出声:“我没有逼她,瑜瑜是喜欢我的!” 沈倾也不否认,“是,倏瑜是喜欢你不假,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委身做妾!” 沈倾觉得和楚凌熙来来回回说这些话属实没意思,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见楚凌熙脸上倏然凝起一抹笑,看向沈倾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得意,“你看吧,你都亲口承认了,瑜瑜就是喜欢我。” 看着楚凌熙脸上痴汉一样的表情,沈倾直接沉默了,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第141章 大厦将倾,休书奉上 沈倾刚转身,就听楚凌熙略带威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少夫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半个月内瑜瑜没有出现在盛京,后果如何你是知道的。” 沈倾转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殿下这般为情失智,不知淑妃娘娘和顾丞相可知道?” 话音落下,楚凌熙眉头稍稍蹙起,显然没想到沈倾会抓到他的这个痛点,不过气势却是不输分毫,“少夫人大可以试试。” 他既然敢做,就不怕淑妃和顾丞相知情,更何况,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淑妃和顾丞相就算知道了实情,也只能按照他预定的方向走。 沈倾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回宜宁侯府的途中,沈倾已经将事情完全捋顺明白。 柳峰和柳霆虽为亲兄弟,可实际上效忠的却是两个主子,柳霆效忠的是楚凌熙,而柳峰效忠的则是顾丞相。 而顾丞相虽然是楚凌熙的亲舅舅,也扶持他多年,可到底对他还是存了两分戒备。 皇家无情,顾丞相不可能不留后手。 至于楚凌熙刚刚说的话……沈倾倒也没准备现在就离间几人之间的关系,毕竟眼下并不是最佳时机,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 她虽不是多记仇的性子,但楚凌熙送了她宜宁侯府这么一桩大礼,沈倾说什么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沈倾回到宜宁侯府的时候,蝉衣已经等候许久,手中还抱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看到沈倾,蝉衣将手中册子递了过来,册子中间的一页放了芸签,微微鼓起来几分。 沈倾翻开,就见柳霆兄弟的信息悉数记录在上。 两人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着长大,住址的话,教武坊那边记录的也是盛京城外二十里的大岭村。 柳霆兄弟是在嘉和八年进入教武坊的,那时候,两兄弟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 嘉和十三年,也就是五年后,身为哥哥的柳霆被沈奕安选中,为了不和弟弟分开,柳霆祈求沈奕安将柳峰一同带入宜宁侯府,沈奕安应了。 而后五年,两人都对沈奕安马首是瞻,直到今日,方才相继漏出马脚。 沈倾手指轻轻摩挲着木制的芸签,心头思索着柳霆两兄弟到底是后来才背叛沈奕安的还是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们叛主的契机又是什么呢?沈奕安对待下人一向宽容,在刘管事送来的册子里沈倾也没有看到一点两人在府中受委屈的记录,所以不是因怨生恨。 那是因为钱财? 沈倾觉得也不像,宜宁侯府对下人的待遇比阳陵侯府要好得多,就算是最普通的府卫,一个月也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到了柳霆兄弟这个层面,一个月少说也有将将十两了,积攒五年,在盛京城中购置一处差不多的宅院,再娶一房娇妻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沈倾已经和两人相熟的府卫打探过了,平日里两人虽然看重钱财,但却从不行不义之事,至于心爱的姑娘,更是从未听过两人提起,大抵也是没有的。 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人质。 这个的话,就只有等刘管事回来之后才能验证了。 当然,还有可能是后者,不过五年前的话,楚凌熙应该才十二岁吧,就能深谋远虑到给宜宁侯府安插棋子了? 而且若是这种情况的话,这其中顾丞相或者淑妃应该也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沈倾思虑间,谢翎已经从屋内走出,小憩片刻,脸色好了不少,不过行走时双腿依旧有些僵硬。 看到沈倾,谢翎眼中漾起一丝关切,“你都折腾一夜了,好歹也回去睡会。” 沈倾摇头,“母亲放心,我还撑得住。” 见沈倾坚持,谢翎也没再劝,屏退一众下人,谢翎犹豫着开口:“倾倾,你同我说实话,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和倏瑜有关系?” 谢翎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这次的事情,皆是因楚凌熙与沈倏瑜的那桩孽缘而起。 沈倾倒是没瞒她,点头应声:“是,我刚刚出府去见了端王,他同我说,只要将倏瑜送回盛京,爹爹和宜宁侯府都可安然无恙。” 谢翎眼眶微红,一边是同自己相扶多年的夫君,一边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在这之间做选择,无疑于要谢翎的命。 沈倾攥住她的手,安慰出声:“母亲莫要着急,我们还有半月的时间,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谢翎点头,看着眼前明明只有十六岁处理事情却老练稳重的沈倾,谢翎有些恍惚,不由得开始怀疑沈倾在阳陵侯府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 沈倾的猜测在午膳时分刘管事回来之后得到了彻底的验证。 柳霆兄弟就是大岭村人,不过早在柳霆刚刚七岁的时候父母便相继逝去了,是村中的寡妇吕氏收养了两人,并抚养长大。 可就在两人被沈奕安选中后没多久,吕氏便不见了,村中人说她搬迁了,沈倾却是不信,现在人十有八九在楚凌熙手上,而这也是楚凌熙拿捏柳霆兄弟的手段。 沈倾让蝉衣分别给绫衣和离泽传了一封信,让两人同时追查吕氏的下落。 事情紧急,仅凭绫衣之力怕是不够,所以沈倾便准备让陆晏那边也一同行事,对此,陆晏当然是十分乐意的。 不仅乐意,还把正在外面查探靖安王妃当年之事的离羽也调了回来,倾尽全部力量帮沈倾找人。 然而,吕氏已经失踪了近五年,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十几日时间转眼即逝,吕氏的下落却是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谢翎也从一开始的焦急渐渐变成了释然,宜宁侯府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功绩不少,换沈奕安活命还是足够的,只是一身权势和身外之物不复存在了而已,不过和沈奕安离开盛京做对逍遥的小夫妻倒也不错。 沈倾也从一开始的忙碌渐渐闲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宜宁侯府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谢翎和沈倾耐得住,楚凌熙那边和阳陵侯府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楚凌熙是怕沈倾真的破罐子破摔和他对抗到底,那么到最后陷入两难局面的就是他了。 若是任由沈奕安被惩处,那么他和沈倏瑜就真的再也没可能了,可若是突然倒戈帮沈奕安翻案,顾丞相和淑妃那边他也属实无法交代。 阳陵侯府则是觉得沈奕安一事已成定局,沈倾已经彻底没了利用的价值,所以几人满心激动的开始他们的计划了。 六月二十一早,沈倾同时收到了楚凌熙和阳陵侯府送过来的两封书信。 此时,距离皇帝给定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两日。 楚凌熙信中内容沈倾已经猜出了大半,所以便先拆开了阳陵侯府送来的那一封。 信纸甫一展开,上面明晃晃的两个大字便映入沈倾眼帘—— 休书! 第142章 七出之罪,嫁妆不退 沈倾眼中漾起一抹笑,拿起信纸继续往下看,说实话,她有些好奇,穆家休妻的理由是什么。 休书的内容并不长,只有一页纸,不过一大半都是控诉沈倾罪行的。 沈倾就见休书上赫然写着—— 沈氏入门之后不久,便一改往日端庄,恣意妄为,罪行累累: 其一,不顺夫君,沈氏入门之后多次言语顶撞夫君,更仗母族之势,断夫君双腿,实属歹毒; 其二,不孝公婆,沈氏入门之后多次忤逆公婆,致使婆母气怒昏厥数次,落下病根,再难痊愈; 其三:为难妾室,沈氏入门至今一年有余,不仅未为府中诞育子嗣,更是刻意为难妾室致使其小产,残害侯府子嗣,恶毒至极。 沈氏言行不端,心思不善,属实难堪侯府少夫人之位,故今日休弃,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至于嫁妆……女子因七出之罪被休弃,是无权拿回嫁妆的。 不得不说,阳陵侯府真是打的好算盘。 沈倾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将休书折起递给身侧的蝉衣,“收好了,以后搬空穆家就靠它了。” 大楚律法有言,女子因七出之罪被休弃,无权处置嫁妆,可若是七出之罪她一个都没犯呢?那可就是阳陵侯府恶意诽谤了。 无故休妻,买凶杀人,吞占嫁妆,阳陵侯府既然主动将把柄送到她手上,那她就让穆家不死也脱层皮。 想要趁着宜宁侯府落难将她的嫁妆悉数攥在手里,这吃相属实够难看。 蝉衣虽然没有看见信中内容,但也瞥见了最上方的“休书”二字,只觉得心头无比憋闷,分明是阳陵侯府图谋不轨,如今却倒打一耙休妻来了,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而是还是一大家子。 不过还是将休书塞进信封揣进了怀里,她等着沈倾狠狠打那一家子糟心东西的脸。 将另一封信件拆开,里面的内容和沈倾预料的一样,楚凌熙问她是否考虑好了,明天可就是期限截止的日子了,同时又信誓旦旦保证了一番,说如果沈倏瑜进了端王府,楚凌熙一定会将她护在手心等等等等,足足两页纸,态度可谓是十分诚恳了。 而在楚凌熙将这封信送出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已经输了。 沈倾让蝉衣拿来笔墨,提笔在信件空白处写下四个大字—— 痴心妄想! 然后将信件装进信封又让人送了回去。 处理好这两封信,沈倾起身回屋补觉去了。 她和陆晏已经布好了网,今夜,就是收网之时了。 …… 戌时末。 乌云遮月,夜风微凉。 沈倾带着近百府卫出了府,直奔城门口。 沈奕安身份尊贵,此案又影响颇大,所以这桩刺杀案是由刑部侍郎廖弘亲自审查,而沈倾早在白日里就给廖弘传递了消息,说找到了案件重要线索,请他今晚一同出城抓捕嫌疑人。 沈倾过来的时候,廖弘已经到了,而且身前还站着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一个是陆晏,另一个,则是靖安王陆庭煜。 陆庭煜已经远离朝堂多年,更是十几年不曾出席过宫廷宴会,所以这还是沈倾第一次见他。 一袭墨蓝色锦缎长袍,长发高高束起,白玉冠上的夜明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冷色的光。 身量比陆晏要高一些,相貌更是出尘绝伦,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不见一丝老态,站在风华卓然的陆晏身侧依旧光芒耀眼。 沈倾主动上前,恭敬出声:“王爷,世子。” 陆庭煜眉眼带笑,夸赞道:“为父翻案,宜宁侯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沈倾难得拘谨,“王爷谬赞。” 陆晏看向沈倾,言明两人来意,“沈小姐,我父王奉陛下之命协助调查此事,我与宜宁侯也算是忘年交,所以便想着一同前往,也算是出一份力。” 沈倾礼貌道谢。 廖弘将手中皇帝钦赐的令牌给城门口的侍卫看了眼,一行人便顺利出了城。 沈倾此行的目的,是盛京城西面三十里外的一处庄子,也是楚凌熙培养了多年的势力所在。 一开始,沈倾便做了多重准备,先是让绫衣和陆晏追查吕氏的下落,又让拂衣时刻监察着端王府的动静,同时还将柳霆兄弟的住处仔仔细细翻了足足不下三遍。 按照沈倾的想法,吕氏身份低微,端王府又刚刚建成,楚凌熙应该不会将人拘禁在府中,但以楚凌熙的性子,也不会将人放的太远。 所以沈倾让绫衣和陆晏分别暗查盛京城中的偏僻街巷和城外方圆几十里的范围。 然而时间到底还是太紧迫了,两方查了足足十日,也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不过,就在第十日的时候,拂衣发现楚凌熙的心腹悄悄出了城。 拂衣尾随过去,就见楚凌熙的心腹到了一座庄子,而吕氏,就在庄子里。 至于楚凌熙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档口出此差错,完全是因为陆晏的搜查动作太大,最多再有一日,就会查到庄子上,楚凌熙害怕暴露势力,这才不得不连忙转移。 拂衣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那些人的动向。 至于沈倾为什么已经找到吕氏下落却依旧却没有让拂衣将人带回的原因,则是沈倾在等阳陵侯府的动作。 而阳陵侯府也确实没让沈倾失望,这封休书,足以让沈倾将阳陵侯府推入死地。 除此之外,沈倾还从柳霆兄弟的住处搜出了两枚特质木牌,上面雕刻的花纹十分别致,像是一些隐势力的信物。 一个时辰后。 沈倾一行到了庄子外。 此时已是子时,整个庄子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见沈倾已经到来,拂衣从暗夜中隐去,没有引起一丝注意。 沈倾带来的府卫不少,刑部和陆庭煜父子也带了不少人,三队人马从三个方向强势闯入庄子,厮杀喊叫声不断响起。 半个时辰后,战局已定。 庄子里的人员拼死反抗,且武功不俗,最终只留下几个活口。 吕氏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许惊吓。 从庄子里,沈倾找到了不少和柳霆兄弟住处一样的特质木牌,也由此可以证明,柳霆兄弟和庄子里的人确实是一伙的,至于庄子背后的主子是谁,就不是沈倾该管的了,那是刑部的事情,亦或是皇帝派人亲查。 总之,沈奕安是无辜的。 事情已经落下帷幕,沈倾一行准备回城,刑部则是留下一部分人看守现场。 廖弘很清楚,这股势力不简单,皇帝必然会严查。 一行人再回城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末,没有各自回府,一行人直奔皇宫。 有皇帝给的令牌在,一行人通行无阻。 早朝来的早的大臣们见此情形,当即议论纷纷,很是好奇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 因为沈倾回的那四个字,楚凌熙烦的一夜都没有睡好,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睡意,就听门外心腹敲门说道:“主子,刚才宫中来消息,说陛下请您入宫呢。” 第143章 为父翻案,楚凌熙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闭上眼的楚凌熙猛然惊醒,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忙问:“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因为肩膀中了箭,所以皇帝特许他在府中休养一月后再上朝,如今却突然唤他入宫,又在沈奕安之事期限将至的这个关键节点,楚凌熙实在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沈倾做了什么。 心腹应声:“回主子,没有。” 楚凌熙唤婢女进来为他更衣,又将心腹唤进屋来,继续询问:“昨日暗中监察宜宁侯府的那几个可有传消息回来?” 心腹再应:“昨日傍晚的时候传消息回来了,说宜宁侯府一切如常,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 楚凌熙蹙眉,这般说来,应该不是沈奕安的事,那皇帝突然唤他入宫还能干嘛? 楚凌熙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那股莫名升起的不安感也越来越浓郁。 直到半个时辰后,楚凌熙在御书房中同时看到沈奕安父女、靖安王父子以及刑部侍郎廖弘的那一刻,悬了一路的心顿时升到顶点。 然而,楚凌熙余光扫视一圈,见屋中并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悬着的心不由得又稍稍安了下来,心中庆幸:还好他前几日及时转移了吕氏和手下势力,才没有让沈倾找到破解之法。 昨夜一夜没睡,楚凌熙已经想好了,既然沈倾执意不交沈倏瑜,那他就干脆夺了宜宁侯府的权势,沈家无权,他想要将沈倏瑜纳为侧妃也就容易多了,而且还能同时削弱太子府的势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因为沈倾和阳陵侯府的那层关系,所以楚凌熙将整个宜宁侯府都划到了太子一党的势力之中。 将心中想法悉数压下,楚凌熙上前行礼,“儿臣参加父皇。” “起来吧,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了宜宁侯一事。” 楚凌熙起身,假意为沈奕安求情,“父皇,虽然如今证据所指都是宜宁侯,但儿臣相信侯爷的为人,定不会做出……” 楚凌熙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直接打断,“朕知道不是他。” 楚凌熙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说下手之人不是沈奕安?难不成是沈倾她们真的查出什么来了? 楚凌熙心头大骇,就听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王淮,将人证都带上来。” 王淮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低语了两句,不多时,五个穿着狼狈的男女便被带了上来。 楚凌熙的目光紧紧盯着五人之中唯一的妇人。 虽然他没有见过吕氏,但这个时候也能猜出那妇人的身份。 楚凌熙衣袖中的手指攥了攥,脸色倏然白了几分,如果被皇帝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楚凌熙猛地收回心神,自己安慰自己:不会的,他虽然培养了势力,但从未亲自出面过,就算是站在那些下属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自己。 不过若是这般的话,沈奕安就可以顺利脱罪了,而他不仅得罪了宜宁侯府,还丢失了培养多年的势力,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手指凝握成拳又松开,罢了,如今关头,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柳霆也被带了上来,浑身染血,脸上依旧是那副生死无怨的神情。 侍卫将他按倒在地,柳霆对着皇帝恭敬出声:“陛下,草民已经招供,行刺一事皆是侯爷指使草民做的,句句属实。” 沈奕安气的脸色铁青,沈倾则是上前一步,“柳霆,你看看这是谁。” 顺着沈倾手指所指的方向,柳霆看到了那个他不惜叛主也要救下的母亲,当即红了眼眶,哽咽出声:“母亲……” 吕氏回神,看向柳霆,有些难以置信,“你是……霆儿?” 终于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柳霆当即身体一颤。 沈倾打断母子间的温情,朝着柳霆扔下那块特制木牌,声线微凉,“柳霆,这几年来我爹爹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如今你的母亲我已经救出来了,你现在总该说一句实话,行刺一事,到底是不是我爹爹指使你的?还有这块木牌,又是何物?” 心头顾虑已消,柳霆自然没有了后顾之忧。 调转方向,朝着沈奕安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如释重负:“侯爷,您对属下恩重如山,是属下对不起您,诬陷您行刺端王,害您受牢狱之灾。” 一句话,将沈奕安的关系彻底撇清。 沈奕安脸色好看了些,但心头依旧堵着一口气,“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我的?” 柳霆摇头,“属下也不知道,属下从未见过背后的主子,属下只管听命行事,而刺杀端王,将罪名嫁祸到侯爷身上,便是属下的第一个任务。” 事到如今,在场众人哪还会不明白,柳霆,就是幕后之人安插在宜宁侯府的一枚暗棋,只待必要之时,便将沈奕安一举绝杀。 而这次若是没有沈倾和陆晏的合力破局,幕后之人的计谋也就真的成功了。 以一颗棋子换百年侯府轰然倒塌,不得不说,这手段够高。 皇帝自然也听出了其中利害,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这木牌呢?又是属于哪方势力的?” 柳霆这会倒是配合极了,“木牌是信物,也是组织中的身份象征。” 至于所谓的组织在何处,柳霆依旧不知情。 皇帝的目光看向被廖弘带回来的四人,廖弘在他们的身上搜出来了一模一样的木牌,“说出你们背后的组织,朕允诺留你们一命。” 那几人对视几眼,纷纷招供,不过和柳霆所说的一样,他们没有人见过所谓的幕后主子,每次来传信的,都是幕后主子的心腹。 皇帝直接听笑了,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还养着这么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组织,俨然是对他天子权威的极大挑衅。 “那就把你们见过的人都给朕画出来,就算掘地三尺,朕也要把人找出来!” 感受到皇帝即将到达极点的怒气,楚凌熙心头狠狠一跳。 在场众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位幕后主子是谁,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幕后主子心腹的身份,不过楚凌熙很快就松下心来,因为那些所谓的下属都是他的心腹四处收拢回来的,绘画底子奇差。 果不其然,皇帝在看到几人绘制出来的画像的时候,脸都黑了,当即让廖弘将人带下去,挨个府宅巡查去了。 不会绘画眼睛总是有的,只要见到可疑人选就都抓捕起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沈奕安的嫌疑已消,皇帝便准备让几人都退下去,至于早朝,刚刚也让王淮通知一众大臣取消了。 皇帝从未怀疑过沈奕安,所以听到柳霆改口的那一刻就免除了沈奕安的嫌疑,可实际上,若是细想起来,沈奕安还不能完全脱罪。 因为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这一切都是沈倾自导自演出来为沈奕安脱罪的戏码。 不过在场众人都没有刻意找茬的意思,楚凌熙虽有,却也不敢胡乱说话,因为他怕沈倾把他也拉下水,既如此,那就皆大欢喜好了。 却不想,沈倾突然跪了下去,看向皇帝,恳切出声:“陛下,臣女还有一事所求,请陛下应允。” 第144章 陆世子:喜讯!马上就能顺利上位了 刚准备转身的楚凌熙被迫又转了回来,微沉的脸上写满了不愉,沈倾又想折腾什么? 下一瞬,就听沈倾语出惊人地开口道:“陛下,臣女请求休夫。” 不是和离,而是休夫。 皇帝脸上升起几分诧异,“休夫?” 男尊女卑是大楚建国以来就定下的规矩,至今二百年来,只有过一个休夫的先例,那便是百年前的皇室嫡公主,原因是驸马偷养外室,与外室孕育子嗣之后,还欲除掉公主与外室双宿双飞。 公主得知真相之时已经病重,向当时的皇帝请旨诛了驸马和外室满门,同时又求了一道休夫旨意,只为干干净净的离开人世。 而后,自然也有世家贵女在夫家受尽欺凌的例子,不是勉强度日,就是请旨和离,还从未再听过“休夫”一词。 沈倾重重点头,声音无比坚决,“是。” “那你且说说,为何要休夫。” 沈倾抬头,神色坚定,“因为阳陵侯府宠妾灭妻在先,为夺臣女嫁妆暗杀臣女在后,在宜宁侯府落难之时,又无故将臣女休弃,阳陵侯府虽贵为大楚四侯府之一,可臣女同样是宜宁侯府的嫡长女,断受不得此等大辱,为家族蒙羞。” 宠妾灭妻,暗杀发妻,无故休妻,每一项,都是大罪。 皇帝再度询问:“你刚才所言,可属实?” 沈倾应声:“回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为验证所言为真,臣女请陛下将宜宁侯夫人谢氏连同臣女的贴身婢女蝉衣、海棠、罪奴张妈妈,以及阳陵侯夫妇和臣女的夫君穆子谦一同请进宫来,以当场对质。” 不等皇帝开口,沈奕安已经先一步跪了下来,差点就老泪纵横,“陛下,老臣竟不知自己的女儿居然受了这般多的委屈,还请陛下为她做主啊!” 皇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虽然知道沈奕安这副神情有一半作假的成分在里面,不过碍于之前刚刚“冤枉”了他,还是神情温和的请他起身,“宜宁侯放心,若沈小姐所言属实,朕一定严惩阳陵侯府。” 王淮带领一队御林军去两个侯府请人了,御书房的气氛倏然凝滞了几分。 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楚凌熙一下子就不着急了,甚至还有些期待吃到沈倾的瓜。 女子休夫,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消息,若是真让沈倾成功了,穆子谦怕是能名留史册。 陆庭煜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沈倾,之前的时候他就觉得沈倾这个姑娘不寻常,半月时间何等紧迫,沈奕安的案子又是人证物证俱全,翻案何其艰难,可偏偏沈倾就是做到了。 而今,更是在皇帝面前不卑不亢的说出“休夫”之言,气度和胆量都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比。 沈奕安老神在在立于一旁,半月的牢狱之灾非但没有让他生出一丝疲态,反倒是隐隐还胖了些许,看样子过的很是不错。 得知沈倾马上就要和离……呸,是休夫,沈奕安本就红润的脸色愈发多了几分满意。 陆晏大半个身子都被沈奕安挡住,面上看不出一丝神情,实则就快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喜讯!马上就能顺利上位了! …… 一个时辰后。 王淮请的人相继来到了御书房。 阳陵侯府距离皇宫更近一些,所以阳陵侯夫妇和穆子谦是最先来的。 三人组合十分奇怪:阳陵侯算是正常,走在前头,阳陵侯夫人满脸惊恐,躲在阳陵侯身后死死攥着他的衣摆,穆子谦依旧被抬着,为了夸大其词,还特意在腿上又绑了一层竹片,看起来凄惨极了。 见到屋中众人,阳陵侯心头微微慌乱,不过还是拉着阳陵侯夫人跪下行礼。 穆子谦实在特殊,皇帝也只能免了他的礼数。 楚凌熙满眼好奇,这场景怎么看都是阳陵侯府这一家子更惨一点,沈倾确定真不是反过来她欺负人家一家子了? 皇帝关切出声:“穆爱卿,阳陵侯夫人和穆公子这是怎么了?” 阳陵侯轻叹一声:“回陛下,贱内之前同前儿媳沈氏有过几次争执,昏厥几次留下了病根,而后又受了惊吓,便成了如今这般了,若是可能,老臣还想跟陛下请求让太医院瞧一瞧,看看还能不能恢复。” 阳陵侯的这番言辞,和休书上的内容悉数对上,同时又顺带在皇帝面前表现了一番重情重义。 皇帝应下:“自是可以,一会穆爱卿便将阳陵侯夫人带到太医院吧,早些诊治也能早安心些。” 阳陵侯感动极了,连忙跪下行礼,将深情夫君人设演绎的淋漓尽致,好像之前在外面养了三房妾室的不是他一样。 起身后,先是看了眼身后的穆子谦,随即余光又朝着沈倾的方向微不可察的瞥了一眼,“至于犬子的腿伤,则是前儿媳沈氏所为,因为争执,直接打断了他的双腿,至今还不能活动。” 闻言,楚凌熙瞳孔稍稍缩了缩,这沈倾未免也太狠了点。 皇帝看向沈倾,“沈小姐,阳陵侯所言,可是真的?” 沈倾点头,“回陛下,阳陵侯所言不错,穆三公子的腿伤确实是臣女打的,不过臣女为什么会下此狠手,就要问穆三公子自己了。” 穆子谦一脸愤恨,“怎么?你打断我的腿还是我的过错了吗?” 沈倾很是认真的回应,“是。” 穆子谦一哽,就见沈倾已经看向了上首的皇帝,“陛下,至于原因如何,还请等臣女母亲宜宁侯夫人谢氏过来之后,臣女再一一陈述。” 皇帝允了。 不多时,谢翎带着蝉衣海棠和几个丫头婆子也到了。 海棠其实一早就来了,不过却是等在了门外,直到谢氏也到来,才一同入门。 蝉衣从怀中拿出那封保护的极好的休书,递给沈倾。 沈倾则是交给了王淮,让其呈给皇帝。 休书下方有阳陵侯府的印信和穆子谦的手印,所以真假好辩。 沈倾终于出声:“陛下,臣女所告阳陵侯府三桩大罪,那便先从无故休妻开始吧。 阳陵侯府休妻第一条,便是臣女不顺夫君,言语顶撞,还仗母族之势打断他的双腿,对此,臣女想说,臣女之所以动手,是因为府中姨娘小产,穆三公子无缘无故便将暗害妾室、残害侯府子嗣的罪名安在了臣女头上,如此骂名,臣女断不敢接,可穆三公子却似听信了谁的谗言一般,多次发难,步步紧逼,求助公婆,却无一人为臣女做主,臣女无法,只能出此下策。” 皇帝看向阳陵侯,“穆爱卿,可有此事?” 阳陵侯沉默了下,毕竟写休书那会他也没觉得沈倾还能再翻身,于是便没有过多去想应对沈倾的说辞。 而沈倾说的句句属实,府中丫头小厮又都是人证,他无法否认,不过还是想将自己摘干净,“陛下,小夫妻之间的矛盾,老臣和夫人这个做公婆的也不好干涉太多。” 沈倾追问:“穆三公子就差取我性命了,这在阳陵侯眼里就只是小矛盾吗,还是我沈倾的命在侯爷眼里就不值钱?” 听到穆子谦对沈倾下手,沈奕安当场就不干了,直接冲过来护在沈倾身前,“穆林渊,你休想再欺负我女儿!” 穆子谦委屈极了,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没碰到沈倾一根手指头! 然而,刚想开口,就被皇帝出声喊停,“够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既然阳陵侯都说了只是小夫妻间的矛盾,那么这一条就不成立。” 穆子谦想说什么矛盾能断胳膊断腿啊,不过却被阳陵侯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推翻第一条,沈倾继续说:“至于第二条,不孝公婆,臣女想同暗害发妻一项一起说。” 皇帝应了。 说起第三条,沈倾倏然就笑了,“陛下,臣女确实嫁到阳陵侯府一年整,也确实未为阳陵侯府诞下儿女,然,此事错不在臣女,而在穆三公子。” 女子未能诞育子嗣,却怪到男子身上,莫不是穆子谦不行? 可后面不是还写了残害侯府子嗣? 于是皇帝问:“为何这般说?” 沈倾说的坦荡,“因为臣女至今,依旧是清白之身。” 第145章 你没事的时候就不能多看看书? 此言一出,全场寂然。 沈倾嫁进阳陵侯府已经一年多了,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阳陵侯满眼震惊的看向身后的穆子谦,急切地想从他那里得一个准确的答复。 怕穆子谦办事不利,所以这封休书是阳陵侯代穆子谦写的,而穆子谦那会又被林雪芙缠着,以至于根本没有来得及查看内容就匆匆按了手印,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处于众人目光中央的穆子谦有些迷茫,不过还是强硬出声:“我不愿意碰你,你不应该反思自己哪里有问题吗?还来质问我?” 沈倾唇角勾起,神色自若,音调微扬,“论身份,我沈倾是宜宁侯府的嫡长女;论容貌,我沈倾不说容貌倾城也是盛京少有的美人;论才情,八雅持家我样样精通,所以穆三公子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穆子谦被沈倾问到了,平心而论,沈倾在各方面都是极优秀的,堪称世家贵女中的典范,可关键是他不喜欢啊! 看到穆子谦眼中的迟疑,沈倾替他把话说出来:“穆三公子不喜我,无非是因为心头有个眷恋多年的表妹白月光,本来,以我的气度,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妾室,可穆三公子却将那妾室捧在手心,为情丧智,过门之时更是以正妻之礼迎之,置我沈倾的脸面于不顾,我说的这些,阳陵侯和穆三公子可有异议?” 阳陵侯蹙眉,“谦儿到底年纪还小,不精这些礼数,更何况当时侧妃娘娘不是也已经教训过他了?” 见阳陵侯出面了,沈奕安直接开怼:“穆子谦年纪小?你可真能扯!这混账玩意比我家倾倾还大一岁呢!就算他年纪小,你和林氏呢?你俩加起来也快八十岁了吧?连这点事都弄不明白?” 沈奕安还想再说,却被沈倾拉了一把,因为沈倾已经预料到了沈奕安的下一句话——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干脆告老还乡算了! 到底是在皇帝面前,还是要收敛些的。 阳陵侯最烦听沈奕安说话,当即就转过头去,直接看向皇帝,“陛下,犬子身体有伤,所以这封休书是老臣代他写的,小夫妻之间的事情,老臣并不了解,所以才出此差错,还望陛下恕罪。” 话音落下,一直沉默着的陆晏突然插了一句,“阳陵侯这话真有意思,穆三公子是腿断了又不是手断了,写封休书还得您帮忙?” 阳陵侯假装没听见,强行转移话题,“陛下,这一条不实老臣承认,但也是情有可原,那不孝公婆和残害子嗣,可是真真切切的,阳陵侯府第一个孙字辈就这么没了,老臣痛心啊!” 皇帝看向沈倾,沈倾开口,条理清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侯爷口中的残害指的应该是我给林雪芙的那一巴掌吧,而我记得,这和她小产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阳陵侯强词夺理,“怎么会没关系,如果不是你的那一巴掌让她动了胎气,又怎么会有后续的意外?” “阳陵侯莫不是忘了,大楚律法有令:官宦之家子弟,成婚三年之内不可纳妾,就凭穆三公子的逾矩行为,我直接杀了林雪芙都不为过,何况区区一巴掌。” 沈奕安再次搭腔,“好歹也是一个侯爷,连朝廷律法都弄不明白,你没事的时候就不能多看看书?” 阳陵侯已经快被沈奕安气死了,可偏生陆晏那边还不准备放过他,“我初回盛京,怕不懂我朝律法会惹出笑话,便差人买了几本律法书籍钻研了些日子,前几日刚刚看完正好用不上了,一会就给侯爷送去,不用谢我。” 看着场上三对一的碾压式攻击,楚凌熙默默后退了两步,沈奕安和陆晏的嘴是真损啊,难怪这俩人能走到一块去。 皇帝有些无奈,王淮连忙给他送上一杯热茶。 阳陵侯又吵不过了,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上首,偏生皇帝又泼了他一盆冷水:“沈家小姐说的没错,这第三条,也不成立。” 阳陵侯顿时蔫了,就听沈倾的声音再次响起:“至于不孝公婆这一条,我就更不能认了。平日里因为林雪芙阳陵侯夫妇几次三番为难我还只是小事,就说五月十八那日,我与母亲谢氏一同到城外承露寺进香,回来时却遭遇刺杀,当时陆世子也在场,为了救我还受了伤,而后,我查到此事竟同阳陵侯夫人林氏有关系,不知阳陵侯作何解释?” 提起那次刺杀,阳陵侯下意识地反应就是否认,反正沈倾也没证据,“你胡说什么,襄兰性子纯善,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沈倾却是看向张妈妈,“张妈妈,林氏到底做没做过这些事,你来说。” 张妈妈如实招供,除了买凶暗杀沈倾一事,还附带了平日里算计沈倾索要嫁妆的恶行。 沈奕安听的牙痒痒,他就知道穆家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阳陵侯抵死不认,“一个婆子的话怎么能信,谁知道是不是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阳陵侯觉得,林襄兰已经疯了,只凭几个丫头婆子的一面之词,不足以定阳陵侯府的罪,只要他抵死不认,沈倾就拿他没办法。 沈倾更是痛快,“陛下,除了张妈妈之外,还有这几个丫头,都是林氏身边贴身伺候的,臣女愿将人证送往刑部接受审查,以证实臣女所言属实。同时,还请陛下彻查城中回春堂,清除混入乱党,以保百姓安危。” 相比于阳陵侯,沈倾的格局大了不少,皇帝欣慰的同时,也派出御林军统领箫贺年亲查此事,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至此,穆家休书上的三条休妻理由被沈倾悉数推翻,而后更是将宠妾灭妻、暗杀发妻和无故休妻三项罪名结结实实安在了阳陵侯府头上。 皇帝震怒,“穆林渊,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沈倾摆了一道的阳陵侯连忙跪倒在地,开始哀嚎,“陛下,宠妾灭妻都是那逆子做出来的混账事,您也知道老臣一直忙于政务,属实不知情啊;至于休妻一事,老臣也是听了这逆子的说辞,才做出此等错事,是老臣糊涂,还请陛下责罚!” 至于暗杀沈倾一事,阳陵侯不认,也不提。 穆子谦彻底懵了,事情败露,阳陵侯竟然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头上了? 待反应过来之后,穆子谦满脸都是惊慌,这几项罪名一个赛一个的大,他可接不住啊! 所以穆子谦连忙为自己辩解:“父亲,你说什么呢?这些事情可都和我没关系啊,迎娶芙儿和休弃沈倾都是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听命行事的。” 阳陵侯想把罪名都推到穆子谦身上换自己无罪,穆子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算推不干净,也绝不能做那个主犯! 第146章 顺利和离,陆晏求娶 父子俩相互甩锅的声音愈发激烈,一直安静站在一侧的阳陵侯夫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惊叫起来,“有鬼!有鬼!” “别杀我!别杀我!” 整个御书房顿时一阵混乱。 皇帝只觉得一阵头疼,王淮连忙喊来侍卫将阳陵侯夫人强行拉了出去。 阳陵侯和穆子谦都没吱声,且看都没看一眼。 事到如今,相比于阳陵侯夫人,他们明显更关心自己能不能顺利脱罪。 皇帝懒得再看阳陵侯父子俩的丢人行径,准备允了沈倾的请求将这一行人送走,不过休夫一事确实有失妥当。 “沈倾,阳陵侯府家风不正,穆子谦德行有亏,你与他又无感情牵扯,按理说朕该允了你的请求,但休夫一事属实事关重大,所以朕想允你同穆子谦和离,你可愿意?” 听到“休夫”两个字,阳陵侯父子同时怔住,沈倾竟然还想休夫?简直倒反天罡! 沈倾犹豫片刻,出声:“陛下能允臣女和离,臣女不胜感激,但臣女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臣女嫁到阳陵侯府一年,不曾得公婆疼惜,夫君怜爱,还险些命丧黄泉,所以臣女请求,阳陵侯府将臣女的嫁妆按照单子上所写的悉数送回,另外,给臣女一万两白银作为补偿。” 沈倾这话说的周全,按照嫁妆单子,也就意味着之前她送到林氏那里的那些也要悉数归还。 至于一万两白银,也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阳陵侯府目前能拿出来的也就这些。 皇帝点头,“朕既然已经允了你和离,你的嫁妆自然就都是你的,至于那一万两白银,也是你应得的。” 说实话,于一个侯府来说,一万两白银说少不少,但说多也确实算不上多。 但阳陵侯府除外。 见皇帝竟然答应了沈倾的要求,阳陵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连忙质疑出声:“男女和离,嫁妆还也便还了,你又要一万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沈倾看着阳陵侯的眼睛,“我要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份公道,否则侯爷要给的,就不只是一万两了。” 阳陵侯觉得自己憋屈极了,就听沈倾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侯爷,我嫁入阳陵侯府之后,林氏从我的嫁妆里拿走了不少,还有一部分用作贺礼送了出去,阳陵侯记得照价赔偿。” 阳陵侯府最缺的就是钱,所以这种事情务必要在皇帝面前说明白,免得后续阳陵侯耍赖。 阳陵侯脸色更难看了,林氏从沈倾那里拿的嫁妆不是被他们送出去了就是变卖了,若是照价赔偿的话少说也得三四万两,再加上沈倾要的那一万两白银,这就是五万两银子,他们哪有这么多钱? “沈倾,那些东西分明是你主动送到襄兰院子的,送出去的东西焉有再要回之礼?” “就算是送,那些东西也是我送给自己婆母的,如今,我与穆子谦已经和离,你们还想霸占着我的东西不放吗?” 阳陵侯觉得沈倾说的有点道理,一时间竟想不出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皇帝一锤定音,“好了,阳陵侯,沈倾该得的东西你一样不少的都还回去,另外,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府中好好反思一下这段时日的举止言行,等什么时候反思好了,再回朝堂。” 本来,前几日太子替阳陵侯说了不少好话,皇帝又念在他虽然没出过业绩但多年辛勤的份上,便想着这个月底就结束对他的惩罚,却不想,解除惩罚的旨意还没传下去,阳陵侯就又弄了这么一堆烂摊子出来,索性也就让他继续反省了。 听到皇帝的最终决断,阳陵侯身子狠狠一颤,只觉得穆家的辉煌离他越来越远了。 穆子谦思考了好一会,才看向沈倾,难得放下了身段,语气里都少了两分盛气凌人,“沈倾,和离一事到底于你于我都不光彩,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以后我好好待你,你也放弃和离的念头,我们好好过日子,如何?”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全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神情看向穆子谦,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唯独阳陵侯双眼一亮,朝着沈倾靠近几步,激动出声:倾倾,谦儿说的没错,你是女子,和离之后必定坏了名声,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不若回去和谦儿重新过日子,我保证,之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如何?” 话落,怕沈倾依旧心有芥蒂,阳陵侯继续补充道:“你若是还介怀曾经的事情,我便让谦儿将雪芙送出府去,此后阳陵侯府不会有人再威胁到你的地位。” 闻言,穆子谦眉头蹙了蹙,不过倒是没有反驳阳陵侯的话。 紧要关头,理智都多了些。 在场众人脸上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怪不得穆子谦是个这德行的,敢情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沈倾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有那个时间,二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把欠我的钱还上吧。” 听到“钱”这个敏感字眼,阳陵侯脸色凝了凝,“沈倾,你知道的,阳陵侯府根本没钱给你,看在往日情面上,你就……” 阳陵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倾直接打断,“没钱可以拿庄子铺子抵押,或者府邸地契都行,情面这东西就别提了,我和穆家没有一点情面可言。” 交涉失败,沈倾和穆子谦在皇帝的见证下和离。 在两份和离书上按下手印,和穆家完全脱离关系的瞬间,沈倾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看着手中和离书上的鲜红指印,穆子谦高傲出声:“沈倾,你可想清楚了,和离之后,你便是弃妇,想要再找到我这样的便不可能了,不仅如此,就连以后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话虽然难听,但穆子谦说的确实不错,女子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和离,都会受尽白眼,这便是如今的世道。 沈倾还没说话,就听陆晏笃定的声音先一步传来:“她不会。” 穆子谦诧异转头,刚好对上陆晏深邃冷然的目光,“和离之后,她只会过得更好。” 不等穆子谦反应过来陆晏话中的意思,陆晏已经朝着沈倾这边走来,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停驻,眉眼间满是认真之色,“沈小姐,不知你可愿嫁我为妻?” 沈倾一怔,旋即眸中漾起一抹笑,声音柔和,“我愿意。” 下一瞬,就见陆晏转身,直接朝着皇帝跪了下去,“陛下,陆晏回京之时,您曾说过:若是我有了想要求娶的姑娘,便可同您求一道赐婚圣旨,如今我父王和宜宁侯都在场,陆晏想跟您求这道旨意。 求陛下为我和沈家小姐赐婚。” 听到这,穆子谦直接傻眼了。 堂堂王府世子,竟然主动求娶一个和离弃妇,陆晏难道是疯了不成? 第147章 皇帝赐婚,陆世子霸气护妻 皇帝也有些诧异,毕竟以沈倾和离二嫁女的身份,是远远配不上靖安王府世子的。 于是皇帝问:“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确定你要娶沈家小姐?” 陆晏郑重点头,声音里满是坚定,“是。陆晏与沈小姐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也看得出沈小姐才貌双全,温婉纯善,是这盛京城里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姑娘。阳陵侯府公子不识明珠,陆晏双眼却是明亮,这般娴雅淑柔的女子,出了宫门之后定会被人抢着求娶,陆晏怕失了先机,所以只能抢在那些才俊前头定下婚事了,还请陛下应允。” 穆子谦面带诧异,沈倾那个跋扈又刁蛮的毒妇,在陆晏眼里竟然这般美好,陆晏他……真不是瞎了么? 沈奕安眼眶微微泛红,从陆晏的神情言语中他都可以看得出来,陆晏对沈倾,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珍惜。 就连刚从沈倾那里吃了大亏的楚凌熙都不由觉得陆晏是真有眼光,他虽然和沈倾不对付,但却不得不承认沈倾是真的优秀,有家世,有美貌,有智慧,绝对是盛京中炙手可热的婚嫁人选。 听陆晏这般说,皇帝将目光投向靖安王和宜宁侯,两方长辈都在场,他总要听听两方的意见。 陆庭煜率先开口:“臣相信阿晏的眼光,他选择的,自然是极好的,昨夜臣也亲眼见到了沈小姐为父翻案时的聪慧果断模样,此等有勇有谋的女子,阿晏若是能娶进门,是他的幸运。” 沈奕安没想到靖安王对沈倾的评价会这般高,不过转念一想倒也觉得都在情理之中,“臣同陆世子算是忘年交,陆世子为人温和儒雅,行事周到进退有度,无疑是个绝佳的夫婿人选,故而对于这桩婚事,臣也是乐见其成。” 穆子谦的神色已经从一开始的诧异变成了现在的怀疑,为什么所有人眼里的沈倾都是亮眼至极的模样,难道是沈倾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吗? 生平第一次,穆子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之前看到的沈倾,真的是真实的沈倾吗? 见所有人都同意,皇帝也便应下了这桩婚事,当场拟旨赐婚。 片刻之后,看着自己手中盖着玺印的圣旨,陆晏一改往日沉稳形象,上扬的嘴角不断朝着耳根逼近。 有了这道圣旨,他就是沈倾的未婚夫了,从此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去见沈倾,再也不用偷偷摸摸。 想至此,陆晏本就上扬着的嘴角愈发往上提了提,提的穆子谦的心头都不禁有些烦躁起来,娶到沈倾,真的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吗? 事情至此,便算是基本解决了,皇帝将众人遣了出去,总算可以清净一会。 御书房外,看着一脸复杂神色的穆子谦,楚凌熙很是幸灾乐祸的上前撒了一把盐,“怎么?这么沮丧,后悔了?” 穆子谦倏然回神,余光下意识朝着沈倾那边瞥了一眼,故作高傲:“一个恶毒又嚣张的女人,有什么可后悔的?” 楚凌熙满脸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快走两步拉开距离,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蠢货”,使得穆子谦再次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陆庭煜和沈奕安并排走着,嘴中不断交流着什么,谢翎跟在身后,偶尔插话几句,像是在讨论婚嫁吉日。 陆晏和沈倾并肩而行,虽然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可供一人通过的距离,但却是肉眼可见的亲近了不少。 将赐婚圣旨宝贝似的抱在怀里,陆晏满是感慨的出声:“皎皎,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一起了。” 沈倾点头,眼底是化不开的柔和笑意。 温馨持续不过几秒,楚凌熙便从身后追了过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沈倾,你到底把瑜瑜藏哪去了?” 沈倾脚步不停,头也没回,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事到如今,殿下更应该担忧的不是该如何同淑妃娘娘和顾丞相交代吗?” 楚凌熙神色一沉,“这个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告诉我瑜瑜在哪就可以了。” 沈倾唇角微勾,“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楚凌熙被沈倾的态度气的咬了咬牙,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隐忍,毕竟现在沈倾是为数不多知道沈倏瑜下落的人。 “我向你保证,我只是见见她,不会纠缠的。” 沈倾敷衍的“哦”了一声,气的楚凌熙喉咙又是一哽,不过却是依旧没忘记问话:“是不是云城,你说话!” 见沈倾懒得理他,楚凌熙语气微微加重,下一瞬,就听陆晏略显阴沉的声音传来,“你凶什么?” 楚凌熙神情一怔,刚想解释一句他没有,就听陆晏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未婚妻胆子小,你要是吓到她,我跟你没完!” “未婚妻”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像是生怕楚凌熙不知道他和沈倾被赐婚了似的。 楚凌熙还停留在陆晏对沈倾‘胆子小’的荒唐评价中,沈倾胆子小?胆子小能单枪匹马杀到他的地盘还狠狠怼了他一通?胆子小能将他的势力险些灭了个干干净净?胆子小能在他父皇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阳陵侯府掏了个空? 此时此刻,楚凌熙产生了和刚刚穆子谦一模一样的想法—— 陆晏该不会是瞎了吧? 但凡来个明眼人也能看出来,沈倾比他更不好惹吧? 偏生陆晏那边还不准备放过楚凌熙,且专戳楚凌熙心窝子,好听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明显可以听出的嘲笑:“就端王殿下这性子,也难怪沈二小姐要离你远远的。” 他性子怎么了? 楚凌熙气的脸色通红,很想骂一句“陆晏你是不是刚被疯狗咬了”,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靖安王府的地位十分特殊,陆晏虽然只是一个世子,但论地位论在皇帝心中的重量,都在他之上。 稍稍离神间,沈倾和陆晏已经落下他一小段距离,楚凌熙本想再追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宫婢拦住,“殿下,娘娘请您到凌云殿。” 闻言,楚凌熙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显然已经猜到了淑妃找他的用意,心头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跟着宫婢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沈倾和陆晏出了宫门,稍稍等了一会,沈奕安三人才走了过来。 婚嫁一事本就繁杂,加之沈倾和陆晏又一个是侯府嫡女一个是王府世子,所以需要提前筹备的事情也就愈发多了起来。 至于沈倾的二嫁身份,没一人提起,也没一人在意。 几人稍稍商讨片刻,便做出决定:兵分两路,沈奕安三人回宜宁侯府继续敲定婚嫁之事,沈倾和陆晏则是到阳陵侯府将嫁妆以及穆家欠的银子收回。 将沈倾送上马车,陆晏转身也上了马车,在垫子下面摸索了两下,便取出一个小匣子来。 甫一打开,满满当当的银票便溢了出来。 第148章 得偿所愿,脆皮世子化身炫妻狂魔 满满一匣子都是陆晏的私房钱,足足十八万两。 其中,十七万两是陆晏自己的,另外一万两则是从几家大冤种那里要来的补偿。 户部侍郎府上三千一百两,继上一次被贺文岳“撞了”的一千八百两补偿之后,在某次贺文岳看望穆子谦回来途中,又被陆晏顺手碰了个瓷,又是一千五百两入账。 至于少的那二百两,则是在沈倾将阳陵侯的三个外室抬进门的时候随了贺礼。 一路同行的还有工部侍郎姚家和光禄寺少卿裴家两府的公子,不偏不向全都是一千五百两。 至于太常寺卿家的王公子,则是在和同伴吹嘘陆晏不行的时候被神出鬼没的陆晏直接抓包在场,太常寺卿掏了大半年俸禄才平息此事,为此,王公子还受到了一顿痛打以及禁足三月的惩罚,至今仍在惩罚期间。 自那之后,盛京城中的不少纨绔子弟都被告知绝对要离陆晏这个脆皮世子远一点,因为但凡挨上不死也得被家里扒层皮。 而这二十万两,则是陆晏自己给沈倾单独准备的聘礼,不算在陆庭煜准备的聘礼之中。 盯着圣旨上的名字看了好一会,陆晏才满是不舍的放进小匣子里,又塞回坐垫底下,并且决定今天就把小匣子带回书房里锁好,毕竟钱不钱的不重要,但这道圣旨可是他名正言顺的象征啊! 半个时辰后。 沈倾和陆晏到达阳陵侯府门前。 见沈倾下了马车,守门的府卫连忙弯腰行礼,齐声恭敬唤“少夫人。” 不等沈倾回应,陆晏就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从怀中掏出属于沈倾的那份和离书,认真解释,“沈小姐已经同你们公子和离了,以后你们要改口喊沈小姐。” 两个府卫皆是一愣,沈倾和穆子谦和离了?什么时候的事?而且就算两人和离了为什么这话会从陆世子的口中传出来? 见两人已经听进去了,陆晏轻咳一声:“沈小姐和离之后,陛下便给我和她赐了婚,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 沈倾:“……” 听着陆晏语气中浓浓的炫耀,沈倾属实有些怀疑明日一早她已经同穆子谦和离并和陆晏定下婚约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盛京。 蝉衣看着逢人就要说一遍被皇帝赐婚了的陆晏,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炫耀她能理解,可这炫耀的是不是属实有点过了? 看懂了蝉衣表情的离泽低叹一声:“别急,这才哪到哪啊,我和你保证,后面绝对还会有更过分的。” 一旁的海棠表情复杂:“……” 这还不够吗? 两个府卫沉默了好一会,总算是消化了这个‘两天不见,自家少夫人就成了别人未婚妻’的炸裂事实,且接受程度极好的对着陆晏和沈倾恭贺出声:“恭喜陆世子,恭喜沈小姐。” 陆晏满意极了,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分给两人一人一张,并赞扬出声:“整个阳陵侯府,就属你们两个最有眼光。” 蝉衣看着一出手就是每人二百两银票的极品待遇,满脸震惊的看向离泽,“靖安王府的钱这么好挣吗?” 离泽脸上闪过几分憋闷,“主子给我们发月钱的时候可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沈倾眼底划过几分无奈,待陆晏同两个府卫炫耀完,才唤他一声示意该进去了。 陆晏秒应声,跟着沈倾朝着听澜院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两个府卫才敢探讨出声:“大家族之间的事情可真乱啊,就几天功夫,咱们三公子就被少夫人……不对,是被沈小姐踢了。不过说句公道话,还是陆世子和沈小姐站在一块更相配一点。” “再说公道点,咱们三公子根本就不能和陆世子相提并论好吗?” 话音刚落,就见阳陵侯一家三口的马车驶到了门口。 两个府卫很有眼色的站好,不用想也知道沈倾同穆子谦和离另嫁,阳陵侯一家的心情绝对不好,一个不小心十有八九就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阳陵侯刚下马车,就见两辆熟悉的马车停放在门口,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下去,上前几步问向两个府卫:“是沈倾和陆世子来了?” 其中一个府卫点头应声:“是,沈小姐和陆世子刚刚来的,看方向应该是去听澜院了。” 阳陵侯整张脸上都写着‘烦躁’两个字,等也没等还在马车里的阳陵侯夫人母子,直奔拂春堂躲清静去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穆子谦被小厮抬着下了马车,心头虽然也是烦闷一片,但还是没忘交代下人一声将阳陵侯夫人送回齐福堂,至于阳陵侯夫人的情绪,他无暇也没有心情去管。 沈倾和陆晏并肩走进阳陵侯府,顿时招来大片诧异目光,陆晏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遍又一遍,遇到说话好听的还会化身散财童子。 沈倾耐心十足的在一旁看着,像极了话本子里宠夫的霸气女主。 蝉衣站在不远处和离泽说悄悄话,“别人都是‘她在闹,他在笑’,到我家小姐和你家世子这里倒是完全反过来了。” 离泽虽然接受勉强但十分理解陆晏的心情,“没办法,惦记好多年了不是,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蝉衣声音再次压低,“对,和之前的偷偷摸摸相比,陆世子像极了那翻身的农奴。” 离泽眉眼含笑的点头表示赞同,眼中浅淡的缱绻之色看的蝉衣微微有些脸红。 沈倾让海棠出门寻个专业的帐房先生回来,将这些账务算清,也免得穆家觉得她从中做手脚。 海棠应声,转身出府去了。 平日里慢着来说两刻钟都能走完的路程,陆晏硬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听澜院。 蝉衣将情况简单同一众丫鬟婆子们叙述了一下,众人脸上先是一惊,随即整齐化作浓浓喜色。 阳陵侯府这个地方属实是乌烟瘴气的,如今沈倾愿意带着整个院子的下人一块离开,她们自然是欣喜极了的,心中对于沈倾也愈发感激起来。 反应过来之后,一众下人连忙散开收拾东西去了,那欢喜的模样比过年回家探亲时还要强烈几分。 秋姨娘和穆灵汐也来了,考虑到两人还要在阳陵侯府住一段时日,所以不多时沈倾便让两人回去了。 虽然如今阳陵侯府能依靠的就只剩下穆灵汐的这桩亲事,但少些麻烦总归是好的。 沈倾的嫁妆大部分都在府外的钱庄里,所以只有院子里的东西需要搬走,不过到底生活了一年,东西也属实不算少。 陆晏让离泽到外面雇了十辆马车回来,然后一批一批往宜宁侯府搬运。 看陆晏一脸认真的模样,沈倾忍不住打趣出声:“帮未婚妻从前夫家搬家的,你大抵是头一个。” 陆晏笑得恣意,“放心,我一定把东西都给你搬走,一块砖都不给穆家留!” 沈倾连忙打断:“别,砖是穆家的,这个咱不要。” 第149章 沈倾二嫁世子,林雪芙嫉妒疯了 与此同时,芙云阁。 因为昨夜没有睡好,所以林雪芙刚用过早膳就觉头痛欲裂,于是便又小憩了会。 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轻微的喧闹声吵醒。 林雪芙拧眉坐起,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心蕊。” 林雪芙朝外唤了一声,不多时心蕊便推门而入。 林雪芙语调微冷,询问出声:“外面在闹什么,这么吵?” 心蕊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如实开口道:“回小姐,是少夫人回来了,如今正从夫人的院子里往外搬东西呢。” 林雪芙满脸诧异,“搬什么东西?” 过门一年,沈倾从来都是往齐福堂送东西,怎么现下还搬上东西了? “是这样的,今日一早侯爷和公子就被陛下唤进了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再出来的时候,少夫人便同公子和离了,陛下还下令让侯爷把少夫人的嫁妆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和离? 还嫁妆? 林雪芙属实有点懵了,昨天他们不是才给了沈倾休书吗,怎么今天就成和离了? 和离同休妻虽然都能除掉沈倾这个隐患,可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最明显的就是沈倾那百万嫁妆的归属。 没有那些嫁妆,阳陵侯府靠什么站稳脚跟,她又怎么风风光光的当阳陵侯府的少夫人? 不行,她必须找穆子谦当面问问怎么回事! 见林雪芙想要起身,心蕊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思想稍稍挣扎了下,还是劝道:“小姐,如今公子怕是正在气头上,您还是晚些再过去吧。另外,除了和离一事,奴婢还有两件事要同小姐禀告。” 林雪芙觉得心蕊说的有道理,又躺了回去,“你继续说。” “刚刚奴婢去回春堂给小姐拿药,大老远就见回春堂外围满了官兵,听人说好像是回春堂犯了什么事。” 林雪芙眸底闪过一抹惊慌,“那梁大夫呢?” 心蕊摇头,“不知道,整个回春堂都空了,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都跑了。” 林雪芙脸色直接沉了下去,梁大夫不见了,那她的身体怎么办?她可是还指望梁大夫能把她的身体调理好怀一个孩子稳固自己地位呢! 毕竟如今月份小还好隐瞒,以后月份大了她假孕的风险可就也跟着大了。 林雪芙沉思了好久,才嘱咐道:“一会你再出去探探看看有没有别的好药铺,我的身子不能耽搁。” 心蕊应下,林雪芙又问:“假孕的药还能撑多少日子?” 林雪芙会怀孕,是因为吃了梁大夫给的假孕药,那药很是神奇,一旦吃下,就连张大夫都查不出来真伪。 “还有一个月的量。” 闻言,林雪芙眸子眯了眯,还剩一个月,如果还不行的话,她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收回心神,林雪芙有些疲惫的靠在床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心蕊嘴唇颤了颤,才开口道:“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陛下给少夫人和陆世子赐婚了。” 上一刻还悠然靠着床头的林雪芙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双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心蕊知道林雪芙听清楚了,只是不太相信,于是解释道:“少夫人搬嫁妆,陆世子也跟着一道来了,消息也是陆世子亲口说给府中下人的。” 林雪芙气的咬牙,拿起手边的杯子便砸了下去,心头的不甘再也压抑不住,双眼通红一片,看的心蕊下意识后退一步。 “凭什么! 凭什么她沈倾就能那般好命! 嫁了侯府嫡公子还不够,如今就算和离成了弃妇还能高攀上陆世子,而我林雪芙就想做个正经的夫人都要费尽心机!” 喊完,抄起手边的花瓶又砸了下去,声音尖锐又刻薄,“就因为她比我会投胎吗?就因为我没有一个侯爷父亲吗?上天为什么要对我这般不公平!” 见心蕊又朝后退了一步,林雪芙冷声质问:“怎么?就连你也想要背叛我吗?你是不是也想去投奔沈倾?” 心蕊连忙摇头,刚想说自己没有,就听林雪芙轻嗤出声:“别做梦了,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别忘了,我杀的那些人里,有一半都是你下的手,你永远也别想洗干净!” 心蕊脸色一白,只觉得心头寒意不断弥漫,此时的林雪芙,就像个逮谁咬谁的疯子,心蕊毫不怀疑,如果她敢有一点叛主的心思,林雪芙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也除掉,就像除掉秋蕊那般。 看着地上锋利的白瓷碎片,心蕊直接跪了下去,刺骨的痛意袭来,疼的心蕊身体瞬间狠狠抖了抖,不过还是强撑着开口:“小姐放心,心蕊誓死效忠您。” 林雪芙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起来吧。” 心蕊颤颤巍巍起身,就听林雪芙的声音再次响起:“过来。” 心蕊强忍着膝盖处的痛意,一步步朝林雪芙靠近。 林雪芙执起心蕊的手,声音变得和以往一样温柔,“心蕊,你也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主仆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我成功在阳陵侯府稳住了地位,你才能过得好,知道吗?” 心蕊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都明白的。” 林雪芙这才松开了她,“出去吧,我想睡会,你把门看好。” 心蕊如蒙大赦,一瘸一拐的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还不等走到门口,就听敲门声从外面响起,“姨娘,少夫人和陆世子过来了,说是要搬东西。” 刚躺下去的林雪芙再次坐起身子,脸上阴沉一片,沈倾竟然还要到她这里搬东西? 她自是知道沈倾要搬的是什么的,无非就是那些沈倾送给阳陵侯夫人,而阳陵侯夫人又转送给她的稀罕宝贝,那些也是沈倾嫁妆的一部分。 林雪芙自然是不想给的,可沈倾和陆晏她惹不起,于是只能起身下床。 见心蕊慢慢吞吞,林雪芙忍不住冷斥出声:“磨蹭什么,是想害我被沈倾刁难吗?” 心蕊不敢解释,只得忍痛快走两步伺候林雪芙穿衣。 林雪芙从屋中出来的时候,就见沈倾和陆晏并肩站在院子里,女子容貌绝艳,男子风姿绝尘,看起来登对极了。 林雪芙袖中手指忍不住紧紧攥起,直到戳破掌心,才稍稍冷静了些许,脸上挂起一抹温柔的笑,“不知少夫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不等沈倾说话,陆晏已经冷下了脸,动作熟练的从怀里掏出那封和离书,“沈小姐和离的消息都传遍整个阳陵侯府了,林姨娘怎么还不知道,你不是挺受宠的吗?” 第150章 “茶”香四溢,陆世子完败林雪芙 一句话,将林雪芙余下的客套悉数堵了回去。 林雪芙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响才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陆世子说的是,是妾身消息滞涩了。” 沈倾也不和她废话,直接说明来意:“林姨娘,自我过门以后送给阳陵侯夫人的东西,阳陵侯夫人又转送给了你的,就都拿出来吧。” 林雪芙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少夫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晏打断并纠正,“是沈小姐。” 林雪芙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出声:“沈小姐,那些东西不都是您送给姑母的吗,如今怎么还要收回去?” 话落,又装出一副无心说错话的模样,连忙解释:“沈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毕竟那些东西都是姑母送给我的,我一向珍惜,所以才想着多问一句。” 沈倾懒得同她废话,转头看向身后的女性帐房先生,“你到林姨娘屋子里去好好核查一下我的嫁妆哪些在林姨娘手里,有的直接收回,没有的直接转换成银两记上。” 为了便于搜查,海棠专门请了两个帐房先生回来,一男一女,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林雪芙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去,不过还是不想在沈倾面前失了尊严,于是佯装不在意看向心蕊,“你跟着帐房先生去核查少夫人的嫁妆,仔细些,千万别弄错了。” 心蕊应下,白着一张脸又带着帐房先生和蝉衣进了屋。 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可她不敢说。 沈倾在椅子上落了座,陆晏心情颇好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林雪芙犹豫半响,还是没敢坐。 有陆晏在,她不敢放肆。 不多时,帐房先生和心蕊便走了出来,因为林雪芙手上就没剩几件东西。 这段时日林雪芙又是买毒药又是调身子,用的都是变卖沈倾嫁妆换来的银子。 沈倾从帐房先生手上端着的四五件首饰上打量了下,倏然笑了,“我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阳陵侯夫人送了林姨娘一只上好的翠玉簪子,怎么不见了?” 陆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难不成是被林姨娘变卖了?” 话落,又继续自问自答:“不应该吧,我记得林姨娘刚刚还说可珍惜阳陵侯夫人送的东西了,大抵是你们没找仔细吧?” 帐房先生表示这锅她可不背,连忙开口:“回世子,草民和心蕊姑娘、蝉衣姑娘里里外外找了三遍,真的没看见翠玉簪。” 陆晏点头,又将目光放回林雪芙身上,“那应该是被林姨娘珍藏起来了。” 林雪芙:“……” 不是,今天的陆世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多话,还句句都将她往坑里推? 沉吟片刻,林雪芙才一脸为难的回应:“沈小姐,您也知道,这半年府中的情况,表哥又是生病又是卧床的,我手头紧张,不得已才典当了那支翠玉簪。” 陆晏呷了口茶,疑惑出声:“挥霍了沈小姐那么多嫁妆,还没钱?你们阳陵侯府的用度是比我们靖安王府还大吗?” 林雪芙一口气又堵在了喉咙里,最后选择直接甩锅,“回世子,妾身也不知,府上中馈,一直都是沈小姐掌着的。” 陆晏不接,并阴阳回去,“你们阳陵侯府一直都是谁掌中馈谁搭嫁妆吗?那沈小姐可真不容易。” 说完,不忘看向沈倾,一脸的诚恳,“沈小姐放心,我们靖安王府可不跟他们阳陵侯府似的,我们有钱,对了,以后我的钱都给你。” 林雪芙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压了回去,不过却是说什么也不说话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陆晏就是过来给沈倾找场子的。 她说一句,陆晏能怼她十句,那她不说话总行了吧。 沈倾被陆晏逗的险些笑出了声,不过还是没忘了正事,“陆世子,我们该去穆三公子那里了。” 陆晏很是配合的起身,眉眼间笑意蔓延。 林雪芙被两人的甜蜜腻的牙疼,见两人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落下,就听沈倾的声音再次响起:“事关整个阳陵侯府,林姨娘还是也跟着走一趟吧。” 林雪芙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发现海棠和蝉衣并没有跟上沈倾,而是留在原地盯着她。 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几人到达穆子谦的鸿雁堂的时候,就见穆子谦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还扬言谁也不见。 陆晏走到门前,一半嘲讽一半探究的询问出声:“穆三公子该不会是险些被休破防了吧?” “扑哧——” 蝉衣这次是真忍不住了,今天的陆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往的高冷沉稳彻底消失不见,对着每个穆家人不偏不向都是一顿的阴阳怪气,不过听起来属实是大快人心。 离泽满脸疑惑,他家主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技能? 屋内寂静一片,陆晏又开口了:“穆三公子的架子是真大,就连本世子都不配让他开门。” 陆晏话音刚落,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穆子谦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解释出声:“陆世子说笑了,刚刚我睡着了,这才来的晚了些,还请世子莫怪。” 靖安王府的地位比皇子公主还高,穆子谦根本惹不起。 沈倾满脸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穆子谦脸上看见名为“讨好”的神情。 陆晏却是不买账,“穆三公子的身体未免也太虚了些,本世子昨夜一夜没睡都不困,你少睡几个时辰就不行了?” 穆子谦抿唇不悦,作为男人,最不愿意听的就是别人说他身体虚。 不过转念一想,穆子谦就明白了,陆晏十有八九是嫉妒他,毕竟在穆子谦眼里,陆晏可是个不行的。 没有同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计较,穆子谦很是痛快的让账房先生进去搜查了,当然,他也不敢。 帐房先生这次出来的更快,因为穆子谦屋里完全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除了一张雕花大床、梨木衣柜和一套桌椅,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就连个名贵花瓶都没有。 至于穆子谦为什么会落到这般境地,一是因为从阳陵侯夫人那里得来的好东西十有八九都被他送给了林雪芙,二是自从被沈倾断了月钱和用度之后,没钱去养外面的莺莺燕燕,于是便把屋中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后来本想让沈倾再给他补一套,可沈倾却是理都没理他,最后穆子谦也只能继续凑合着住了。 陆晏沉默,片刻后嫌弃出声:“做侯府公子能做到你这份上,也算是个人才了。” 第151章 夫唱妇随,穆家上下气疯了 穆子谦满心憋屈,如果不是沈倾那个女人小气又记仇,他能过这种日子? 然而对方到底是陆晏,穆子谦再不甘,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最后还不情不愿的赔了个笑。 陆晏连忙别开眼,好似穆子谦笑得多辣眼睛似的,“沈小姐,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找阳陵侯算总账了?” 沈倾应声:“嗯,再到阳陵侯那里看看,如果东西还凑不上,那就只能结银子了。” 话落,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着拂春堂走去。 穆子谦靠在肩舆上,看着脸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的林雪芙,眼含心疼,“芙儿,你还撑不撑得住,不行我也让人给你找个肩舆吧?” 张大夫前些日子刚说过,林雪芙现在月份尚小,前段日子又小产过,所以这一胎务必要仔细些,这些穆子谦记得清清楚楚。 林雪芙刚要开口,就听陆晏阴阳怪气的声音先一步传来,“啧,阳陵侯府的主子就是尊贵,公子坐肩舆,姨娘坐肩舆,显得我这个世子怪不值钱的。” 穆子谦:“……” 这人怎么茶里茶气的? 林雪芙:“……” 他没完了是不是?都阴阳了她一路了! 沈倾轻笑一声,不仅不阻止,还夫唱妇随的附和出声:“没办法,到底是在人家府上,咱们这些王府世子侯府嫡女什么的,也只能看人家脸色。” 这顶高帽穆子谦可不敢任由沈倾给他扣上,连忙朝着陆晏解释出声:“陆世子,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我的腿被沈小姐打断了,只能坐肩舆,芙儿身子弱,又怀着孕,我一时担忧才逾越了,还请世子恕罪。” “你这腿要不是沈小姐打断的,我说什么也得让你站起来走两圈以表诚意。” 穆子谦:“???”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穆子谦也不敢提让林雪芙坐肩舆了,安安静静靠在肩舆上充当隐形人去了。 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见已经走了两刻钟还没到阳陵侯的院子,陆晏疑惑出声:“阳陵侯住的和阳陵侯夫人隔这么远吗?” “阳陵侯并没有独立的院子,拂春堂是徐姨娘的院子。” 陆晏诧异,转头看向身后的穆子谦,面上划过一抹了然,“怪不得穆三公子的日子过得这么惨,原来就连阳陵侯都过的这般艰难。” 话落,不等穆子谦回话,就一脸心疼的看向身侧的沈倾,“这一年来真是委屈沈小姐了。” 穆子谦无语:整个阳陵侯府过的最滋润的就是沈倾了好吗! 下一瞬,却见沈倾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还好这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陆晏很会见缝插针的表诚意,顺带又踩了阳陵侯府一脚,“沈小姐放心,我们靖安王府可不像阳陵侯府这般又没钱又喜欢折腾,我没有糟心的妾室,我爹也不好养外室。” 深刻被内涵到的穆子谦和林雪芙:“……” 这两个烦人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啊,他们真的快要忍不下去了。 芙云阁到拂春堂一共两刻钟的路程,穆子谦和林雪芙就硬生生被陆晏荼毒了两刻钟,见到阳陵侯的那一刻,两人嘴角不约而同扬起解脱般的笑意。 生平第一次,他们觉得阳陵侯看起来这般顺眼。 阳陵侯满脸的不情愿,不过还是主动开口唤了一声“陆世子”。 陆晏应声,也不委婉,直入正题:“侯爷,阳陵侯夫人、林姨娘和三公子那里的嫁妆我们都对过了,现在就差你这里了。” 阳陵侯刚想说自己手上没有,就听陆晏先一步出声:“不过我看阳陵侯连独立的院子都没有,应该也没地方放东西吧?” 沈倾替他回答,“估计是,阳陵侯可是整个穆家最清廉的人了。” 明面上,清廉;实际上,贫穷。 阳陵侯嘴角抽了抽,应道:“我手上没有沈倾的东西,你们可以不用找了。” 沈倾点头,看向身后的两个账务,“你们现在汇总一下,看看阳陵侯府还差我多少银子。” 两人拿出算盘噼里啪啦敲了好一会,才对着沈倾报出一串数字,“沈小姐,您的嫁妆里缺失的那部分折合成银两一共是四万四千八百两银子,再加上之前阳陵侯府从您这借的一万两和陛下允诺阳陵侯府需要补偿给您的一万两,一共是六万四千八百两。” 这样的数字在沈倾的意料之中,但却明显在阳陵侯的意料之外。 都拿回去不少东西了还欠六万两? 沈倾的嫁妆是金子做的吗! 于是阳陵侯质疑出声:“沈小姐,不是我信不过你,是我必须要看到账本才能确定银两属实。” 沈倾让两个账房先生将账本递给阳陵侯,就听陆晏微微凑到沈倾身边,假装压低了声音但事实上并没有,“嘴上说着信得过,可实际上对账本却是对的比谁都仔细,怪道貌岸然的。” 所谓压低了的声音清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倾轻叹一声,仿佛在心疼曾经的自己,“没办法,一年以来都是这样的,我都习惯了。” 熟悉的捧高踩低场景又来了。 就见陆晏眉眼间柔情缱绻,声音里也满是对穆家的鄙夷,“沈小姐放心吧,我们靖安王府可不像阳陵侯府这般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们陆家人最真诚了。” 说完,又想起刚刚的某些话阳陵侯没有听见,于是很是体贴的重复了一遍,“这一点,在我们靖安王府没有人养外室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了。” 阳陵侯捏着账本的手指紧了紧,最后还是选择了假装没听见,因为听见了也没用,他又不能对陆晏做什么。 有了阳陵侯吸引陆晏的火力,一旁的穆子谦和林雪芙倒是安生多了。 然而,这侥幸的想法刚落下,就见陆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两人身侧,并问出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穆三公子和林姨娘感情这么好,如今终于和离,过些日子会把林姨娘扶正吗?” 林雪芙心头微微一滞,目光下意识朝着穆子谦看去,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穆子谦神色凝了凝,本来按照预定计划他是准备这么做的,可如今计划落败,被沈倾将嫁妆全部拿走,阳陵侯府没了倚仗,林雪芙没有家世这一点显然就成了他的拖累。 见穆子谦沉默不语,林雪芙眼中的期待徐徐湮灭,最后化作一片寒凉。 陆晏“啧”了一声,刚想说一句“你还挺渣的”,就听阳陵侯那边传来质问声:“沈倾,你给我解释一下,这空缺的三万六千两是怎么回事?” 第152章 欠债但没钱,分期付款行不行? 没再理会穆子谦和林雪芙,陆晏快步朝着沈倾那边走去。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身后的两个帐房先生,其中一个解释道:“侯爷,这三万六千两是少夫人接管府上中馈之前就有的空缺,只不过被人做了假账才一直没被发觉。” 在沈倾之前,府上中馈一直都是阳陵侯夫人掌着的,所以这钱到了哪里也就不言而喻了。 见脏水泼到了阳陵侯夫人身上,穆子谦连忙否定出声:“不可能!母亲掌管中馈的时候,府中上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绝对不可能出岔子,你们不能因为收了沈倾的钱就胡言乱语!” 闻言,帐房先生也急了,“我们做账十几年了,口碑从来都是极好的,公子不能仅凭自己的个人臆想就给我们乱扣罪名,更何况,账本就在这里摆着,公子不信可以自己看!” 穆子谦不说话,他不学无术了这么多年,所谓的好名声都是穆雪柳费尽心思给他谎造出来的,他哪里会看账本。 看出穆子谦的窘迫,林雪芙虽然心头不快但还是给他铺了台阶,“只用沈小姐请来的帐房先生属实有失公正,阳陵侯府也请来一个共同核算才算是合理。” 阳陵侯也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他和阳陵侯夫人有些争执,但并不信她会贪污府上这么多银子。 三万六千两,那可是他整整四年的俸禄,阳陵侯府两年的花销! 相比于阳陵侯夫人做的手脚,他更愿意相信此事是沈倾所为。 沈倾倒是不介意,“如果你们能拿得出请帐房先生的钱,只管请就是了。” 阳陵侯不屑,“如今你已经同谦儿和离,账上的钱便不归你管了,你休想再拿这个难为我们。” 沈倾回应的痛快,“当然不会,只不过早在来拂春堂之前,我已经把账上仅剩的二百两银子取走了,毕竟那是我之前拿自己银子贴补进去的钱,这样算来的话,阳陵侯府如今还欠我六万四千六百两,待侯爷核查完了,记得把所有钱一并还我。” 说完,沈倾带着陆晏回听澜院用午膳去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可不准备在这里陪着穆家凑银子。 得知账上的银子已经被沈倾取走,阳陵侯脸色阴沉,穆子谦一言不发,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些日子花销太大,林雪芙手上早就没有了现银,以前还能拿沈家的嫁妆卖一卖,如今最后的几件首饰刚被沈倾拿走,林雪芙也是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阳陵侯拿自己身上仅剩下的二十两银子救了急。 只要能从沈倾身上扣下这三万六千两,他们就是血赚,更何况,就算没了银钱,他们还有庄子铺子,只要明日走一趟总能拿些银子回来先用着。 眼下之急,是先将沈倾这边处理好。 …… 凌云殿。 楚凌熙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脸色愈发阴沉下去。 就在刚刚,就栽赃陷害沈奕安一事,淑妃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同时也强势给他和顾听颜定下了成婚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底。 楚凌熙自然是不情愿的,但今日刚惹出这么一桩乱子,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心中愈发憋闷,楚凌熙对着淑妃说了一声想出去走走,便起身出了宫门。 顾听颜紧跟着起身,“姑母,母亲,我先去安抚一下表哥。” 淑妃应下,看向顾听颜的神情愈发慈祥起来。 淑妃觉得,无论是相貌还是品性,顾听颜都比沈倏瑜强出了一大截不止,可楚凌熙不知道是被迷了什么心窍,非要迎娶沈倏瑜过门,上次她被楚凌熙缠的没办法,不得已跟他去找了皇帝,本以为那次失利楚凌熙就会收手,毕竟宜宁侯府的态度已经够坚决了,却不想,这才过了几日,楚凌熙竟然又做出这般糊涂事来。 那可是楚凌熙培养了足足三年的势力,如今全被沈倾一窝端了不说,顾丞相还要费不少心思给他将痕迹处理干净,简直算得上是惨败。 可偏偏,楚凌熙依旧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看的淑妃不由一阵头疼。 御花园,拐角无人处。 楚凌熙看着身侧的顾听颜,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听颜,你也赞同舅舅和母妃给我们定下的婚事吗?” 顾听颜面色如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论赞同与否?” 楚凌熙停住步子,“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我始终只把你当表妹看待,我喜欢瑜瑜。” 顾听颜倏地笑了,“表哥是大楚端王,我是丞相府的嫡长女,我们的婚事,本就和情爱无关。” 话落,不等楚凌熙回应,又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清楚,我要嫁的,不是你,而是皇族的三皇子。” 换言之,顾听颜从来都对楚凌熙不感兴趣,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淑妃的儿子,顾听颜根本不会同他有交集。 顾听颜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你情我爱,而是世间女子的最高位,如果不是丞相府与太子不和多年,而顾丞相又意图扶持楚凌熙登位,顾听颜如今怕是早就嫁入太子府了。 楚凌熙默然,顾听颜给他指出明路,“至于沈倏瑜,表哥若是真的喜欢她,就先登上那个至尊无上的位置,到时候,无论是宜宁侯府,还是沈倾,都阻拦不了表哥得偿所愿。 而表哥需要给我的,只是一个正妻的位置,和一个有顾家血脉的继承人,至于到时候你是独宠沈倏瑜,还是又有了别的心头所爱,我都不会管。” 听完,楚凌熙的眼睛亮了亮。 毫无疑问,顾听颜所说的办法,是最适合他当前处境的。 “谢谢表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楚凌熙渐渐走远的背影,顾听颜眸中闪过一抹遗憾,如果淑妃还有一个儿子就好了。 …… 沈倾和陆晏用完了午膳,看着陆晏荼毒了团子小半个时辰,而后两人又出府转悠了一圈,拂春堂那边才算是核算完了所有账目。 两人过来的时候,就见穆家几人清一色都黑着脸。 因为他们新请过来的帐房先生核算出来的结果和沈倾那边的一模一样,都是足足六万四千八百两的欠债,以及阳陵侯夫人私自挪用了三万六千两银子。 银子是分月挪用的,有时候几十两,有时候几百两,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就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了。 看着几人的神情,沈倾就知道结果了,没再往几人伤口上继续撒盐,直接问解决方案:“账应该是算清楚了,不知阳陵侯准备怎么支付我这六万四千六百两银子?” 阳陵侯支支吾吾了半响,才艰难出声:“府上现在没这么多银子,我们能不能分期付给你?” 第153章 巨债难还,陆世子提出‘合理’建议 陆晏轻啧一声,“侯爷,女子和离在大楚虽然算不上常见,但也属实算不得罕见,不过女方要带走嫁妆男方却想分期付款的,穆家还真是第一个。” 夫家花女子嫁妆本就为人所不齿,像阳陵侯府这种一边花着儿媳嫁妆又一边背地里算计的,若是传扬出去,别说是面子,就算是里子也得丢个干干净净。 阳陵侯自然知道这样不妥,可穆家也是真的没钱,于是阳陵侯只能将希望悉数寄托在沈倾身上,言辞恳切,目光诚挚,“沈倾,你和谦儿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没有感情也有亲情,想来你也是不愿看到穆家成为全盛京的笑柄的。你放心,这六万两银子我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来筹备。” 危急关头,阳陵侯的脑子也好用了不少,阳陵侯夫人从账上拿了那么多银子,齐福堂却没有搜出来一点,那就十有八九都被她送回了林家,林家必须把这笔钱还回来。而且沈倾的嫁妆十之七八都给了阳陵侯夫人,不过如今阳陵侯夫人已经疯了,所以这笔债就只能让林家来补上了。若是再有空缺,再从名下的铺子田地里筹集一些,也便够了。 听着阳陵侯愈发离谱的言辞,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侯爷,究竟是什么给您的错觉让您以为我和穆子谦之间竟然会有亲情这种东西?试问您是会恣意辱骂诬陷自己的亲人还是会肆无忌惮汲取亲人的血液,甚至最后从亲人那里得不到一点好处的时候再决然地狠下杀手?” 阳陵侯被沈倾的话问的哑口无言。 陆晏瞥了穆子谦一眼,寒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阳陵侯还是别侮辱亲情这个词了,怪倒胃口的。” 沈倾下最后通牒:“侯爷,六万四千六百两银子,今日之内必须结清,否则明日一早陛下那里和整个盛京城都会知道阳陵侯府强占儿媳嫁妆拒不归还。” 陆晏适时提醒,“若是真传到陛下那里,可就不止是抢占侯府嫡女嫁妆的罪名了,还有抗旨不尊。” 阳陵侯顿时听的一阵头大,心中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沈倾会将他们逼到今天的地步,当初就算是拿刀架在穆子谦的脖子上他也得逼着穆子谦和沈倾成了事! 还有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如果不是这姑侄两个一直背地里搞小动作,沈倾也不会被逼到和离的地步,阳陵侯府依旧能借着沈倾的嫁妆过着滋润的日子,待到以后穆雪柳生下皇长孙,楚凌修再继了位,说不定他还能混个国公爷当当。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沈倾带着百万嫁妆走了,阳陵侯府渐渐失了圣心不说,如今还欠了一大屁股债。 想至此,阳陵侯瞬间心头恨极:明明是一手好牌,怎么就演变成如今的局面了呢? 至于沈倾的最后通牒,事关穆家脸面,阳陵侯只能照办。 让穆子谦到城中各个铺子收取盈利,阳陵侯则是直奔林家兴师问罪。 看着事情愈发超出预料的走向,林雪芙微微蹙眉,阳陵侯若是同林家翻了脸,那么她后续的计划就很难开展了。 因为有孕困难,所以林雪芙便想借机留下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的来处,林雪芙还需要借助林家的力量。 稍稍迟疑了下,林雪芙便拒绝了穆子谦一同出府收账的邀请,以林家那边她更好说话为由朝着阳陵侯追去。 阳陵侯夫人已经废了,再失去林家,她就真的只能靠穆子谦的怜悯活着了,她不能将自己置于这种被动的境地。 更何况,如今的穆子谦,也渐渐开始脱离她的掌控了,她必须为自己谋划新的出路。 ……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阳陵侯和穆子谦终于回到了府上。 阳陵侯那边比预想中的还要不顺利。 经过一番逼问和威胁,林家承认阳陵侯夫人之前确实偷偷送了不少银子回去,可那些银子不是用于建造府宅就是用于添置家具仆役,如今已经是所剩无几,现在就算他们想拿,也拿不出来。 阳陵侯才不会买账,扬言只要林家不归还那些银子,就将这些事情全都抖落出去,还有阳陵侯夫人,也将会因此事而被休弃。 林家耗费多年心血才走到如今的程度,自然不能容忍名声被毁,而作为阳陵侯夫人亲哥哥的林家家主也不愿在妹妹疯癫之后还受此等屈辱,所以最后只能选择了妥协。 府中值钱的东西卖了大半,就连名下铺子都卖了好几间,可也只堪堪凑到了两万两银子,距离阳陵侯所要的三万六千两还差了一少半。 最后,还是林雪芙从中调和,才让阳陵侯暂且作罢。 穆子谦那边更惨,本以为少说也能拿个四五千两银子回来,却被各个商铺告知沈倾早在四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将前三个月的盈利收回,所以如今只有两个月的盈利可拿,最后穆子谦只拿回了一千六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最起码能还个零头。 至今,阳陵侯父子一共筹集到两万一千六百两银子,距离要给沈倾的六万四千六百两还差了整整四万三千两。 府中姨娘的出身又是一个赛一个的低,想让她们回娘家求援都是奢侈,只有秋姨娘出身算高母族又在盛京,却又以穆灵汐即将出嫁需要筹备嫁妆为由无情拒绝了阳陵侯的求助。 最后,阳陵侯只能将主意打到了程家前些日子才送过来的嫁妆的头上。 之前程家下聘的时候阳陵侯稍稍估量了一下,少说也值万两银子。 那么最后的三万两银子,他又该从哪去找? 就在阳陵侯头发都快愁秃了的时候,沈倾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候不早了,侯爷还没凑够银子吗?我爹我等着我回府庆祝呢。” 闻言,穆子谦的脸色直接就沉了下去。 庆祝?同他和离难道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阳陵侯嘴角抿了抿,心头烦躁的想要骂人,不过在看到沈倾身侧陆晏的那一刻,还是把怒气又咽了回去,“这里是两万一千六百两,库房里程家送过来的聘礼你也抬走,看看还差多少。” 沈倾笑笑,“程家送来的聘礼折合成银子大概是一万三千两,现在阳陵侯还差我三万两整。” 早就知道阳陵侯会拿那些聘礼充数,所以沈倾早就算好了。 阳陵侯也没心思再查一遍了,看向沈倾:“六万两银子已经给了你一半,府上现在是真没钱了,你容我们缓几天行不行?” 沈倾拒绝,并提出建议,“阳陵侯府名下的八间铺子可以算作一万八千两,城外的田地庄子我算侯爷两千两,不知侯爷卖不卖?” 阳陵侯想都没想直接质问出声:“把铺子田地卖给你我们以后吃什么花什么?” 沈倾笑的寒凉,“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阳陵侯心头一哽,就听陆晏那边又提出了一个‘合理’建议。 第154章 穆家无能,多年算计终成空 “要不侯爷把阳陵侯府的地契抵押给沈小姐,这样聘礼和银两你们就都可以留下了不说,沈小姐还要再倒搭给你们几万两。” 阳陵侯府是当年老阳陵侯在边疆立下战功的时候先帝赏赐的,虽然是工部建造的,但地契最后却是奖给了老阳陵侯,所以名义上也是可以抵押的。 而整座阳陵侯府,少说也值十几万两银子,还沈倾的债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话落,陆晏又补充道:“正好侯爷现在也不用上朝,若是举家搬到城外的庄子里,还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阳陵侯直接气笑了,不屑反问:“就算我敢把地契给沈小姐,陆世子觉得她敢要吗?” 阳陵侯府是先帝赐给穆家的,就算地契到了沈倾手里,也只是一张废纸,试问沈倾是敢卖还是敢据为己有? 沈倾看向阳陵侯,眉眼微扬,“为什么不敢,不过就是十几万两银子,我就是不卖不住放在这里供着又怎么了?” 阳陵侯一口老血直接哽在喉咙里。 他们费尽心思又是威逼胁迫林家又是抵押程家聘礼才凑够三万两,可沈倾却随口就是十几万两,还说放这供着,简直是将阳陵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偏生他们又无法反驳,谁让他们没钱还欠债呢!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冽女音:“父亲还欠多少银子,我替他还上就是。” 众人转头,就见穆雪柳从外面缓步走入,身侧碧痕小心翼翼扶着。 穆雪柳如今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之前又因为耗费心神胎位不稳,所以这段时日一直在养胎,如果不是这次阳陵侯府的事情闹的实在太大,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出太子府的。 沈倾对上穆雪柳审视的眼睛,脸上扬起一抹大方的笑,回应道:“不多不少,三万两。” 穆雪柳神色一僵,片刻后示意碧痕将手中的银票递给沈倾。 “这是两万两,剩下的一万两,用阳陵侯府的五间铺子做抵押,不知沈小姐可同意?” 穆雪柳是在今日中午的时候才得到具体消息的,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先是让碧痕将她手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又将太子这两年给她的赏银都拿了出来,最后再加上自己的一部分嫁妆,才堪堪凑了两万两银子出来,却不想阳陵侯府捅出来的篓子竟然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大。 沈倾笑着接过银票,随手递给身后的蝉衣,才应道:“侧妃娘娘说话,沈倾自然是同意的。” 话落,示意海棠拿出阳陵侯府名下产业的地契,选出五间价值一万两的铺子,剩下的则是悉数交还到了阳陵侯手上。 见到穆雪柳,阳陵侯顿时又有了底气,“还有府中仆役的卖身契呢!也拿出来。” 沈倾让海棠将府上仆役的卖身契一并给了阳陵侯,同时又从刚刚穆雪柳给的一沓银票里抽出三张,“这是买卖听澜院所有仆役的银两,三百两,十二个仆役。” 阳陵侯直接接过那三百两银票,罕见的没有再做刁难,现在他只想快点把沈倾和陆晏送走。 银货两讫,自此沈倾和穆家再无瓜葛。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穆雪柳眸色幽深,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父亲,穆家的未来,被您葬送了。” 阳陵侯神情一僵,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显然是清楚他们这次给穆雪柳惹出来了不小的麻烦。 场上氛围微微凝滞,林雪芙下意识躲在了穆子谦身后,生怕穆雪柳将事情都怪罪到她的头上。 不过,穆雪柳只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悉数落在了穆子谦身上,“穆子谦,为了一个林雪芙,失去一个可以为你的未来带来无限助益的妻子,你可后悔?” 穆子谦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沉默半响也没有回应穆雪柳的问题。 平心而论,顺利同沈倾和离,他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可若说失去一个身怀百万嫁妆又能为他稳固地位的贵女正妻,他也是无比心疼的。 所以,将来的话,穆子谦准备再娶一个出身高贵又好拿捏的妻子,就像曾经的沈倾,那样他既可以稳固自己的侯爵之位,又可以同林雪芙双宿双栖。 看穿穆子谦的心思,穆雪柳倏地笑了,“别做梦了,你承袭不了父亲的爵位了。” 一个有了宠妾灭妻名头,名声几乎已经扫地的落败侯府公子,又有哪个世家贵女会嫁他?异想天开罢了。 话落,不顾在场众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朝着穆家祠堂走去。 至于林雪芙,穆雪柳已经没心思再管了。 因为穆雪柳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没有林雪芙,也会有张雪芙李雪芙一点点将穆家推向深渊,归根结底,不过是阳陵侯和穆子谦无能罢了。 她能护他们八年,却不能护他们一辈子。 阳陵侯府走向没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断积蓄实力,待到日后时机成熟之时,重铸穆家荣光。 两刻钟后,穆家祠堂。 穆雪柳定定看着最中央老阳陵侯的牌位,许久之后,才红着眼眶哽咽出声:“祖父,雪儿辜负了您的嘱托。” 穆雪柳虽然是阳陵侯夫人所生,可实际上却是老阳陵侯亲自带大的。 穆雪柳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过人的聪慧:她会在听到奶娘声音的时候露出甜甜的笑,会在阳陵侯夫妇谈话的时候乖乖躺好不哭不闹,会在老阳陵侯出现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指。 因为心里清楚阳陵侯夫妇都是不成气候的,所以老阳陵侯在穆雪柳刚会说话那年便将她带在身侧亲身照顾。 从一开始的牙牙学语,到后来的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再到最后的为人之道官场权谋,都是老阳陵侯亲自教导的。 所以在老阳陵侯去世之后,阳陵侯府依旧可以屹立不倒,那时候,穆雪柳只有十岁。 后来,借着穆雪柳私下的不断出谋划策,阳陵侯渐渐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大功绩,但也不至于行出什么大差错。 再后来,穆雪柳凭着自己的身份和聪慧顺利嫁入太子府,不过短短三月就得到了楚凌熙独一无二的宠爱。 穆子谦到了适婚的年纪,穆雪柳得知宜宁侯府嫡长女与他年龄正相配,先是借机在宴会上与云鸢有了交集,而后又一步步拉进两人的关系,在云鸢病重之时更是借着探病的由头几次探望引导,最后总算是成功为穆子谦定下了沈倾这桩婚事。 可算计到最后,却还是一场空。 …… 另一边,沈倾和陆晏刚到宜宁侯府门口,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听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掀开车帘,就见地面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的鞭炮碎屑,那架势,比她出嫁的时候还要盛大。 沈倾下了马车,又听门口的侍卫齐声喊:“恭贺大小姐顺利和离!” 第155章 爱媳妇的男人,最有前途了 沈倾嘴角一抽,不用猜都知道这是沈奕安想出来的主意。 然而,还不等沈倾开口,就见陆晏已经下了马车走到两个府卫面前,轻咳一声:“还有一句呢?” 两个府卫秒懂,齐声开口:“恭贺陆世子和大小姐定下亲事,愿二位早日缔结良缘!” 陆晏本就咧着的嘴角愈发上扬,熟练的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塞到两人手里,并许诺:“待我和皎皎成婚的那日,我再给你们包个大的。” 两个府卫看着手中高达五十两面额的银票,不禁咂舌,这还不够大?都顶他们半年的月钱了。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面上皆是一喜,沈奕安说的没错,说好话真的会有赏钱! 沈倾属实无奈,上前唤了一声陆晏,两人才并肩进了宜宁侯府。 进门之后沈倾的第一句话就是—— “以后你手上的钱我管着吧。” 沈倾觉得,按照陆晏的性子,日后靖安王府可能都不够他造。 陆晏笑的温柔,“好,明日我就把我手上的全部财产都给你送过来。” 身后的离泽忍不住提醒一声:“主子,马上月底了,这个月的月钱您还没给属下结呢。” 全场沉默,就见当事人面不改色从怀中拿出两张面额百两的银票,递给身侧的离泽,“半年的,多出来的那二十两,说句好听的。” 离泽上前一步接过,然后十分上道的看向沈倾,“未来主母好。” 陆晏直接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塞到离泽手里,“说得好,该赏!” 蝉衣笑笑,也使出杀手锏,“未来姑爷,那奴婢们呢?” 沈倾身后的拂衣几人异口同声,就连身受重伤只能被抬着的木槿都没落下,“未来姑爷,奴婢们有赏吗?” 陆晏在一声声动听至极的“未来姑爷”中彻底迷失了自我,再次化身散财童子,不偏不倚每人一百两。 沈倾唇角弯起,眉眼中漾着柔和的笑,下一瞬,就听身后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未来女婿,那我有吗?” 众人转头,就见沈奕安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见陆晏不说话,沈奕安又问一遍,“未来女婿,这喜钱,没我一份吗?” 如果说刚刚几个丫头的“未来姑爷”让陆晏沉迷,那么沈奕安的这句“未来女婿”,便足以让陆晏彻底沦陷。 就见陆晏从怀里掏出剩下的所有银票,看那厚度少说也有千两,一股脑全都塞进了沈奕安手里,笑的谄媚,“都是未来岳父的。” 众人:论杀伤力还得是沈奕安。 将一小沓银票塞进怀里,沈奕安带着众人朝着汀月堂走去,沈倾顺利同穆子谦和离,又如愿和陆晏定下了亲事,所以沈奕安今日特意设宴庆祝一番。 沈奕安边走边看向陆晏,“散财童子今日散出去多少银子?” 和陆晏处了几个月,沈奕安早就看透了陆晏的性子,隐忍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说什么也得大肆炫耀一波,不出意外的话,路过的狗应该都已经知道他陆晏和心上人定亲了。 陆晏轻咳一声,略有些腼腆的回应道:“还好还好,就两千两。” 沈奕安满是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最对我的脾性,我这么和你说吧,爱媳妇的男人,最有前途了。” 这句话,陆晏十分赞同,“沈伯父当真是我的知音!” 两人互相夸赞一番,然后勾肩搭背的走了。 沈倾扶额,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处的,怎么就能融洽到这种地步。 随即看向身侧的丫头,“靖安王如今可还在府中?” 丫头点头,“在的,靖安王同侯爷夫人商量了将近一日小姐和陆世子的婚礼事宜,傍晚的时候说是有些头疼,如今正在客房休息。” 沈倾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旁边传来蝉衣有些疑惑的询问声:“离泽,你在陆世子那里一个月为什么有三十两的月钱啊?” 一般来说,像靖安王府宜宁侯府这种权贵世家,贴身侍卫每个月的月钱最高也就十几两,离泽却是足足翻了一倍,可见陆晏对其的偏爱。 闻言,离泽直接苦笑一声:“因为主子身边就我一个下属,护卫安全的是我,管理账务的是我,端茶倒水的是我,跑腿查案的是我,有时候就连清扫院子、煮饭熬药的,都是我。” 蝉衣:“……” 这三十两银子确实怪难挣的。 沈倾带着几个丫头过来的时候,就见沈奕安正在把刚刚从陆晏那里得来的银票如数上交到谢翎手里,谢翎不要,沈奕安还软声软气哄了两句。 沈倾眸子闪了闪,虽然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沈奕安同谢翎亲近的画面,可沈倾还是忍不住想起抑郁而终的云鸢。 沈倾很清楚的记得,临终之时,云鸢眸子里满是遗憾,她说她这辈子都没能得到沈奕安的爱,他敬她,护她,却独独不爱她。 沈倾攥着云鸢的手,问她:“嫁给爹爹,娘亲可后悔?” 云鸢笑着摇头,“不后悔,不过却是能有来生的话,我希望能成为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抿了抿唇,沈倾走上前,相继唤了二人一声。 听到沈倾的声音,谢翎转头,眸子深处都带着慈爱的笑。 沈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母亲,我有几句话想同您说。” 谢翎一怔,随即点点头,朝着沈倾走来。 到了拐角无人处,沈倾沉默好一会,才问道:“母亲能同我说说我娘亲同您和爹爹之间的故事吗?” 这个问题,沈倾曾经不是没问过。然而,问云鸢的时候,她只是叹息,问沈奕安的时候,他只是沉默,所以沈倾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真正的结果。 谢翎思考了一会,才示意沈倾坐下。 思绪飘远,仿佛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个秋日。 那时候,皇帝还未登基,先帝膝下几个成年皇子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朝堂动荡一日比一日严重。 云鸢虽然是沈奕安的正妻,可事实上,却是谢翎和沈奕安先认识的。 两人在一次宴会上一见钟情,只不过,那时候老武烈候有意将谢翎许配给皇帝,所以并不同意两人有来往。 同年,南方大旱,国库空虚,关键时刻,云鸢的父亲云老爷子挺身而出,捐银五十万两,以解旱情。 先帝龙心大悦,允云老爷子提一个请求,云老爷子为云鸢求了沈奕安这桩婚事。 云鸢早在少年时沈奕安的惊鸿一瞥之后,便将他放在心中,只不过,两人一个是侯府公子,一个是商贾之女,身份云泥之别,所以云鸢从未觉得自己和沈奕安之间有任何可能。 却不想,事情竟然在云老爷子这里出现了转机。 得知此事,云鸢自然是欢喜的,可沈奕安却是不愿的,因为他已经同谢翎生情。 然,这桩婚事是先帝所赐,加之当时的宜宁侯府又银钱紧缺,云鸢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 在老宜宁侯夫妇的逼迫下,沈奕安最终还是娶了云鸢。 而沈奕安虽然不爱云鸢,却也给了她足够的正妻的体面和尊荣。 直到半年后,谢翎宁愿为妾、与武烈候府决裂也要嫁到宜宁侯府,沈奕安和云鸢之间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彻底被打破。 第156章 陆世子送沈倾府宅地契 不过,事情走向和别的大户人家府上的宠妾灭妻并不相同,谢翎过门后,沈奕安依旧敬重云鸢,谢翎也从未有过丝毫的逾越,可云鸢到底还是有了心事。 再加上那时云家举家迁离,云鸢心头忧思更重,多次缠绵病榻,直到后来沈倾出生,才缓和了些许。 后面的日子里,云鸢便将重心放在了沈倾的身上,然心头忧思无解,最后还是抑郁而终。 听完,沈倾陷入沉默,三人这桩情爱纠葛里,并无对错可言,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妥协和为难。 沉思片刻,沈倾抬头看着谢翎的眼睛,问:“我知道这些年母亲以妾室之身嫁给父亲受了不少委屈,那母亲可怨过我娘抢了您的亲事?” 如果不是云鸢突然出现,谢翎是可以堂堂正正嫁给沈奕安为妻的。 谢翎倏然笑了,摇了摇头,“从未恨过,你娘是个很好的人,她会体贴的为所有人考虑,却永远将自己置于最后。” 沈倾不言,因为谢翎口中的体贴,实则是云鸢心中自卑的遮掩。 云鸢从未嫌弃过云家,但商贾出身也确实是她心中的痛,这也是她极力想要沈倾嫁给穆子谦的最大原因。 多年疑惑终于得到一个解释,沈倾心中释然了不少,同谢翎一前一后走向汀月堂。 两人回来的时候,沈奕安和陆庭煜正在商议沈倾和陆晏的婚事。 一天下来,良辰吉日已经敲定的差不多了。 下聘的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四,婚期则是定在了八月初八。 宴席开始,精致的菜肴一道道被端了上来,沈奕安还拿出了那坛他珍藏了好些年的女儿红,一副势要与陆庭煜不醉不休的架势。 陆晏坐在沈倾的身侧,也不掺和,只是静静地给她剥着虾。 不多时,沈倾面前的小碗就被堆满。 “好了,已经够多了,你也吃点东西吧。” 陆晏笑着“嗯”了一声,用帕子细细擦了擦手指,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刚吃几口,陆晏突然开口:“明日戚小将军举办了一个泛舟会,咱俩一块去转转?” 戚屹川前段日子才回到盛京,又和谢昭华定下了亲事,于是便想着举办一个宴会认认盛京中的公子小姐,所以便有了这出泛舟会。 前些日子戚屹川就给沈倾送来了请柬,沈倾接了,但并没打算去。 听陆晏主动提起要去,沈倾有些纳闷,“你不怕戚岁宁又缠着你?” 说起这个,陆晏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自从上次我把我不行的消息散播出去了之后,戚家小姐便再没来过了。” 戚岁宁虽然喜欢陆晏那张脸,但若他是个连男女之事都行不了的废物,戚岁宁也是不会把自己推入这样的火坑的。 毕竟,男子长的再好看,若是那方面不行,也只是个绣花枕头。 而后,就听陆晏继续出声道:“正好也把咱俩即将成婚的事情宣传一下。” 沈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不过明日无事,去去也无妨。 见沈倾同意,陆晏笑的愉悦,“明日一早,我过来接你。” 陆晏话音刚落下,就听另一边“砰”的一声传来。 两人转头,就见酒量不佳的沈奕安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陆庭煜满脸诧异,“我们就只喝了小半坛……” 谢翎无奈笑笑,“让王爷见笑了,侯爷一直都是这酒量。” 让下人将沈奕安送回房中休息,谢翎继续同陆庭煜商讨起婚嫁事宜来。 蝉衣倏然从门外走进,看向沈倾,“小姐,门口有一个乞丐自称是云家的人,还说要见您。” 沈倾微微诧异,云家?乞丐?莫不是哪个倒霉蛋半路被截杀了然后逃到这里来了? 沈倾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陆晏紧跟其后。 门口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满头长发被不知什么汁液粘连住凝结成片,盖住了大半张脸,此时已经昏死过去了。 离泽上前将他脸上的头发拨开,一张满是沧桑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脸上满是脏污,已经看不出来具体模样,眼底青黑一片,下巴上蓄满长长的胡须,像是好些年没有修剪过了一般,额头上还挂着大片已经干了的褐色血迹,应该是之前受了伤。 沈倾转头看向府卫,“刚刚他说自己是云家人?” 府卫点头,“是,不过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彻底昏死过去了。” 此人身份虽然未明,但却以云家自居,所以沈倾想了想,还是让人将他带进了府中厢房。 又找人给他好好梳洗了一番,才能看清他的容貌。 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年纪同沈奕安相仿,沈倾确定,她从未见过此人。 让拂衣给这人诊了诊脉,确定他只是劳累过度并没有其他问题之后,沈倾让拂衣寸步不离看着他,才和陆晏离开了厢房。 到底是个身份不定的陌生人,沈倾不敢掉以轻心。 戌时末,陆庭煜和陆晏回了靖安王府,沈倾在门口送别两人,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而就在沈倾看不到的地方,陆晏脸上的笑意倏然收起。 陆庭煜脸上的笑一僵,“阿晏,你还怨我是吗?” “怨你什么?” 陆庭煜叹息,“怨我这么多年来从未管过你。” 陆晏笑了,“靖安王这个时候才来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陆晏活了多少年,陆庭煜的那份父爱就缺失了多少年,所以于陆晏而言,除了那层血缘关系,陆庭煜和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他和沈倾的婚事需要陆庭煜出面,他根本就不会与陆庭煜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 说完,陆晏坐上马车,直接离开。 陆庭煜看着陆晏的马车愈驶愈远,眸底划过一抹暗色。 …… 翌日一早,陆晏就赶到了宜宁侯府。 沈倾还在梳妆,陆晏就在门外等着,耐心极了。 门终于被打开,陆晏眼前瞬间一亮。 因为已经和离,所以沈倾又梳起了少女髻,锦缎般的长发散在身后,发髻上只插了两支步摇,看起来清丽又雅致。 陆晏忍不住弯了眉眼,“皎皎今日真好看。” 沈倾揶揄出声:“是你未婚妻的身份好看吧?” 心思被拆穿,陆晏也不尴尬,旋即有些神秘的出声:“皎皎,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沈倾朝他看一眼,却见他两手空空。 “在马车上,一会你就见到了。” 沈倾很是期待的应了一声,而后看向蝉衣,“那人可醒了?” 蝉衣摇头,“还没呢,听拂衣说怕是还要再睡上些时候。” 到了宜宁侯府门口,陆晏从马车上抱出一个小匣子,放到沈倾怀里,又给了她一把精致小巧的银色钥匙,“一会上了马车打开看。” 说完,送沈倾先上了宜宁侯府的马车。 两人只是定亲,还未成婚,所以如今还不能同乘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沈倾一脸好奇的将匣子打开,就见最上方赫然摆着一张地契。 再细看,发现这竟然是—— 靖安王府府邸的地契! 第157章 流言四起:和离当日赐婚高嫁 随行的蝉衣直接傻眼了,声音已经有些结巴,“小姐,这……这是我想象中的那个……王府地契吗?” 饶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沈倾,都不由得狠狠惊了惊,陆晏这是把整个靖安王府都交到她手上了? 不过,沈倾此刻心头最大的疑问莫过于—— 这事儿陆庭煜知道吗? 将靖安王府的地契暂且放在一旁,沈倾准备一会好好问问陆晏。 拿走最上面的地契,就见匣子里堆满了银票,沈倾数了数,足足十八万两。 沈倾唇瓣微张,昨天她只是随口说说,今天陆晏就真的把全部身家都交到她手上了,就连王府地契都没放过,诧异的同时,这份信任也令她无比心安。 将地契重新放回匣子里锁好,塞进马车角落的小柜子里,又叮嘱蝉衣一会要仔细看好,才开始用蝉衣带来的早膳。 马车行到热闹街区,百姓们的议论声顺着车帘传了进来。 “你们听说了吗?宜宁侯府的大小姐同阳陵侯府的三公子和离了,昨天搬回来好些东西呢。” “能没听说吗,宜宁侯府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放炮的,沈大小姐出嫁的时候都没这热闹。” “别说,我小舅子就是卖鞭炮的,昨儿有幸被宜宁侯府光顾了,今天就在城南买了套宅子,媳妇都高兴疯了,现在祖宗似的供着他。” 闻言,沈倾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她过生辰陆晏以孟观澜的名义包下整个临江楼二层又燃放了半城烟火的场景,不得不说,在某种层面上,沈奕安和陆晏是真的挺像的。 前方不知怎么突然堵住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外几人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话说沈大小姐为什么要同穆三公子和离啊,两人一个是花容月貌的侯府嫡女,一个是俊逸潇洒的侯府嫡公子,这不是门当户对的姻缘吗?” 那道声音刚落下,就被旁边人怼了回去,“你是不是还活在梦里呢,穆三公子宠妾灭妻的消息都传了多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呢? 明面上才貌双绝侯府公子哥儿,背地里却冷落发妻和妾室夜夜笙歌,呸,狗渣男!” “不过沈大小姐也是真有魄力,竟然真的敢请旨和离,那穆三公子虽然混账了点,但好歹家世优渥,又有个当太子侧妃的亲姐姐,以后再找一位世家贵女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沈大小姐就惨了,虽然没有过错,但总归是二嫁身了,想要再找一门好亲事可就难了,哎。” “你也活在梦里呢?昨天沈大小姐刚同穆三公子和离就被靖安王府的陆世子请旨赐婚了,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以陆世子的身份,那还不是碾压穆三公子?”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车厢外几人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 蝉衣看向沈倾,“小姐,要不要奴婢给绫衣传个消息,放些消息出去将您和穆三公子事情的走向控制一下?” 如今,沈倾和穆子谦才刚刚和离,难免会有不少对实情只有一知半解的人到处传扬。 沈倾摇头,“暂时不必,但是要多注意一些,不出意料的话,阳陵侯府十有八九会趁机散播于我名声不利的传言,那时候,再一并处置。” 蝉衣应下。 泛舟的地点定在了城东的东湖湖畔,沈倾和陆晏过来的时候,湖畔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沈倾从马车上下来,让蝉衣和马夫守在车旁,自己则是同陆晏朝着人群走去。 “靖安王府的地契是怎么回事?” 陆晏双眸含笑,“我父王交给我了,我们又快成婚了,交给你保管也是合情合理。” 沈倾对陆晏的合情合理表示严重怀疑,并追问道:“此事靖安王可知情?” 陆晏实话实说,主要是也瞒不过沈倾,“不知道,不过他既然把地契给我了,怎么处置就是我说了算了。” 沈倾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王府地契真的是靖安王主动交给你的?” 陆晏:…… “好吧,我说实话,我要的。” 沈倾看得出来,陆庭煜对陆晏有一层亏欠在身上,所以陆晏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 见陆晏这般执着,沈倾也就没再推脱,准备暂时将地契收在自己手上。 两人并肩走到湖边,顿时引起大片关注的目光,俊男靓女的组合虽然在贵族圈里十分常见,但颜值在陆晏沈倾这种顶级层面上的却是不多见,最主要的是,两人正是现下传的最凶狠的和离当日赐婚高嫁流言的主角。 大楚建国二百年,自请和离的女子虽然不多,但两掌之数还是有的,不过像沈倾这般在和离当日就被赐婚给王府世子做正妃的,绝对是第一个。 一众世家贵女的眼里盈满了羡慕和嫉妒,沈倾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先是嫁了阳陵侯府唯一的嫡公子,用不了几年就是正经的侯夫人,和离之后,本该受尽争议的沈倾又以二嫁之身被皇帝赐婚给了靖安王府世子,下一步就是王妃,怎么身价越低嫁的还越好了呢! 而两人同穆子谦之间的纠葛,这些公子小姐也早就八卦了个透,至于原因,他们强行解释为沈奕安刚刚蒙受冤屈,皇帝需要安抚一番,加之沈倾之前在阳陵侯府又受了委屈,于是便给沈倾挑了一门顶好的亲事。 至于为什么说是强行呢,当然是因为他们觉得以陆晏的身份,尚公主都是够资格的,属实没必要委屈自己娶一个二嫁的沈倾。 虽然沈倾无论相貌家世还是才情品性都是极好的,可耐不住她已经嫁过人了啊! 一向不喜与人交际的陆晏难得主动打了个招呼:“诸位早,这是我的未婚妻,宜宁侯府大小姐,沈倾。” 那脸上洋溢着的浓浓骄傲将众人刚刚好不容易找好的理由一把推翻,陆晏这看起来未免也太高兴了点吧? 难不成他真的是心仪沈倾的? 众人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应陆晏:“陆世子早,沈小姐早。” 沈倾对着众人礼貌笑了笑,下一瞬就觉一道森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第158章 陆晏:我是不完整的男人? 沈倾转头,就见不远处戚岁宁正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眸底是掩不住的复杂,嫉妒、怨恨、同情交织。 沈倾疑惑:嫉妒怨恨可以理解,毕竟戚岁宁看中陆晏已久,可那同情是怎么回事? 四目相对片刻,戚岁宁别开视线,转身离开。 沈倾眸色微动,收回目光,就听陆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离开人群,沈倾才回应道:“刚刚戚岁宁一直在看咱们这边。” 陆晏蹙眉,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是反感,“我们离她远一点。” 湖面上,一艘装潢华丽的画舫徐徐靠近,待画舫近些,众人才看见甲板上的戚屹川和谢昭华。 戚屹川面相刚毅,眉眼间却挂着一抹无法掩饰的温柔,谢昭华笑着,可那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 画舫靠岸,戚屹川率先走下,下船后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待谢昭华安然下船后,才同她一起走向人群。 细节之处,全是在意。 戚屹川对着众人笑了笑,寒暄两句,就看见了位于角落里的陆晏和沈倾,眸中闪过一抹诧异,而后朝着二人走去。 “陆世子,沈小姐。” 陆晏瞥了眼面前的画舫,“戚小将军今日可是做足了准备。” 戚屹川笑笑,“陆世子过奖了。” 沈倾看向戚屹川身侧自从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端庄站着一言不发的谢昭华,总觉得她和以往相比少了不少生气。 曾经的谢昭华,虽然刁蛮任性了些,但脸上却总是挂着恣意耀眼的光芒,而如今,却是像极了一只被拘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戚屹川和陆晏并不熟识,所以两人只是简单问候两句,戚屹川便带着谢昭华离开招呼众人上船了。 戚屹川准备的画舫极大,哪怕此刻船上已经容纳了上百人,却丝毫不显拥挤。 船舱内,茶室棋室休息室应有尽有,陆晏找了一间靠窗的小屋子,准备和沈倾边赏景边喝茶,顺带再培养培养感情。 然而,两人刚落座,就见戚岁宁从后面跟了进来。 目光下意识看了陆晏一眼,戚岁宁对着沈倾说道:“沈倾,我有话同你说。” 沈倾也不起身,只是轻嗯一声,“说吧。” 戚岁宁不语,而是再次看向一旁的陆晏,显然是想让他出去。 沈倾直接拒绝,“陆世子是我的未婚夫,戚小姐想同我说什么,他都能听。” 戚岁宁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在两人身前的椅子上坐下,问:“你们这桩婚事,到底是陛下赐的,还是你们求的?” 陆晏不紧不慢给沈倾倒了杯茶,应声:“我主动求的,怎么,有问题吗?” 得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戚岁宁袖中手指攥起,“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沈倾?” 在得知陆晏不行的消息之前,戚岁宁寻由去了靖安王府好几次,上次姜璃及笄礼的时候更是当着不少人的面对陆晏表明了心意,软的硬的都用了,可就是没能打动陆晏一点。 而戚岁宁自以为,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她样样都比沈倾强,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未嫁之身,所以她不明白陆晏到底看上沈倾什么了? 陆晏头也不抬,“没有为什么,我喜欢她,不喜欢你,这就是原因。” 戚岁宁属实不能理解,“你就不介意沈倾已经是个残花败柳,和别人有过肌肤之亲?” 沈倾为自己澄清,“打断一下,戚小姐,我虽然嫁过人,但目前还是完璧之身。” 戚岁宁彻底惊了,下意识出声:“难不成穆子谦也不行?” 这个“也”字,用的可谓十分精髓。 眼见陆晏又给沈倾递了一块糕点,戚岁宁眼底的怨色就要压抑不住,倏地,戚岁宁嗤笑出声:“沈小姐,说起来,我还挺同情你的,嫁的第一个男人是个宠妾灭妻的人渣,好不容易和离了,嫁的第二个又是个不完整的,你真可怜。” 闻言,陆晏抬了抬眼皮,不完整的男人,他? 男人尊严被挑衅,陆晏也不恼,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等着沈倾替他说话。 沈倾眉眼微凉,“戚小姐最好还是慎言。” 话落,不等戚岁宁开口,就听沈倾继续说道:“说起同情,我其实也挺同情戚小姐的,明明是平西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却只能委身做妾,也不知道以戚小姐的心性,能在深宅大院里撑多久。” 戚家势大,与皇族联姻早就是不争的事实,而戚屹川已经同谢昭华定下了亲事,那么就只剩下了戚岁宁。 如今皇室成年的皇子就只有三个,太子上个月才和姜璃大婚,端王正妃的位置也已经内定给了顾听颜,五皇子楚凌渊虽然还没有定下婚事,但皇帝是不会允许戚家和五皇子之间的联系过于紧密的,谢昭华即将嫁到戚家,那么楚凌渊就不可能再娶戚家女,所以戚岁宁的最终归宿就只剩下了太子府和端王府。 听沈倾提起自己的婚事,戚岁宁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就在前几日,她的父亲刚同她说过此事,戚烈中意的,是太子。 戚烈忠于皇帝,所以自然是希望戚岁宁可以嫁到大楚储君府上,毕竟,太子的妾日后可以成为一宫主位,而端王的妾,却只能永远屈居人下。 至于顾丞相和武烈候的心思,戚烈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戚烈觉得,论城府论手段,这两人都不是皇帝的对手。 所以只要太子不犯大错,未来的皇位,就必然是他的。 脸色沉了沉,戚岁宁转身离去。 转身瞬间,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陆晏收起面上淡漠,一脸委屈,“皎皎,她刚刚是说我不行吗?” 沈倾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还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陆晏在桌下偷偷拉了拉她的手,靠近沈倾的耳边,“皎皎,等成婚之日,我一定给你好好证明一下,谣言,都是不可信的。” 突如其来的颜色,听得沈倾直接耳尖一红,片刻后犹豫出声:“我记得之前拂衣说过你最近身子弱,要格外注意一些。” 陆晏:“……” 笑了,谣言说多了,还真就变成真的了! 画舫沿着东湖不断前行,缕缕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花香,为两人之间原本温馨的氛围又添了几分雅致。 待一壶茶饮尽,画舫已经绕了大半个东湖,一行人也从城东游到了城南,沈倾抬头,就见不久前还亮着的天色渐渐阴了下来,刚刚舒适宜人的微风也比之前强了不少,像是即将下雨的前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船漏水了,快到甲板上去!” 第159章 画舫遇险,戚岁宁心思不纯 沈倾和陆晏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这出泛舟会是戚屹川提出的,邀请的又都是朝中各大官员家的公子小姐,所以戚屹川不可能不仔细检查,这突如其来的漏水,未免太过耐人寻味。 外面的喧闹声愈发强烈起来,跑动声惊叫声不断,两人却是始终纹丝不动,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品茶吃糕。 倒不是两人深谋远虑到了什么,而是单纯怕人多发生踩踏,因为动过一次内力导致体内毒素急剧逼近心脉的陆晏,现在和脆皮真的没什么大区别。 反正一时半会还淹不过来,待水多了再走也不迟。 甲板上。 戚岁宁从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想要看见的两个人,不禁眉头蹙起,怎么回事?陆晏和沈倾为什么没过来? 戚屹川沉着脸从船舱内走出,主持大局:“诸位先不要慌张,我的人已经开始处理了,漏水并不严重,一会就能修好。” 听此,众人瞬间安心了不少,于是也就有了闲心发难,“还请戚小将军给大家一个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话的是丞相府的二公子顾怀钧,也是顾听霜的亲哥哥,因为性情相投所以两人一向合得来,而今也是在场众人中身份最高的。 有人开头,起哄声瞬间就响了起来。 “顾二公子说得对啊,戚小将军得给我一个交代啊,该不会是有人想要谋害我们之中的谁吧?” “什么?谋害?我可是我家的独苗苗,谁惹的事别牵连我啊!” “与其想这些,不如先想想我们该怎么自救吧!” 说来也巧,此时画舫正好划到了最中央,而随着水量的不断增加,原本缓慢行驶的画舫已经接近停滞。 众人争论间,画舫倏地倾斜了一下,甲板上的众人瞬间东倒西歪,好在设了围栏,站在边缘的那些才不至于落入水中,不过也足以引起恐慌了。 “怎么会这样?船不会沉吧?我可不会凫水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戚屹川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谁也不想再站在边上,可甲板的空间就这么大,总有人要处在险境,于是众人便开始推搡起来。 本就不稳的画舫再次倾斜,众人顿时脸色煞白,戚屹川高声道:“诸位,不要惊慌,我的人已经游水上岸去找船只了,很快就能过来,只要诸位不乱动,我们就不会有事!” 谢昭华以身涉险直接站到甲板边缘,看向众人,“诸位,我是武烈候府小姐谢昭华,也是戚小将军的未婚妻,我站在这,诸位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画舫出事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然事已至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等待救援。” 话音落下,人群中的躁动瞬间少了些许,不过也只是暂时的。 戚岁宁走到戚屹川身侧,小声道:“哥哥,陆世子和沈小姐还没出来。” 戚屹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门找人去了。 戚屹川刚走进船舱,就见陆晏和沈倾迎面踏水走来,两人步伐平稳,面上看不见一丝慌张。 戚屹川有些诧异,忍不住疑惑出声:“陆世子和沈小姐怎么才出来?不过看两位状态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陆晏回应的随意,“我们倒是没什么,现在最紧张的应该是戚小将军吧,我和皎皎还有力气,戚小将军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画舫之上都是朝中大臣的嫡系子弟,个个娇贵,若是出了事,平西侯府绝对会成为整个盛京的罪人。 戚屹川脸色沉了沉,朝着陆晏点点头,朝着船舱更里面走去了。 此时船舱里的水已经累积到了一指深,若是这么下去,怕是真的可能会沉。 陆晏沈倾不慌不忙走向甲板,就见甲板上站满了人,比大年三十锅里的饺子还要拥挤。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选择往人群中挤,而是在船舱边缘停驻。 水漫过鞋面,两人的鞋袜已经湿透,但相比于甲板上的拥挤和潜在的危险,这点难受属实算不了什么。 见两人不再往前走,戚岁宁略有些着急的出声:“陆世子,沈小姐,你们快过来吧,船舱里的水太深了。” 沈倾抬头睨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戚岁宁突然这么好心,属实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了。 “沈倾谢过戚小姐好意,只不过甲板拥挤,我和陆世子就先不过去了。” 戚岁宁紧跟着出声:“沈小姐,我在这边为你们留好了位置,陆世子身子弱,若是淌了水怕是会引起风寒,沈小姐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陆世子考虑才是。” 这般超出寻常的体贴,听的谢昭华却是一阵怀疑,戚岁宁又在发什么疯? 给沈倾寻了个稍高一点的站立之处,陆晏看向戚岁宁,言语中带着些许质问:“戚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不成是纸糊的,沾点水就会风寒?” 甲板上众人心中腹诽:别人沾点水必然是不至于的,可你是盛京第一脆皮陆世子啊,可就真不好说了。 戚岁宁抿唇,“陆世子冤枉我了,我只是担心你。” 陆晏不接受,并把这份担心直接甩在了地上,“我喜欢淌水。” 吃瓜众人:好家伙,怎么跟修罗场似的? 戚岁宁不说话了,陆晏则是转身踩着水重新走进船舱,将自己喜欢淌水的言辞落实到位。 片刻后,陆晏搬着两把椅子从船舱里走出,寻了个平坦处放好,然后和沈倾一起并排坐下。 两人的衣角已经湿透,看面上却始终是一副从容不迫模样,众人不禁有些怀疑:这种时候了他们还坐得住,难不成他们会凫水? 想法刚落下,随即又下意识的朝着陆晏看去,此处距离岸边少说也有百丈,就以陆晏那柔弱不堪的身体素质,他能游出去一丈吗? 有点悬。 椅子上悠闲坐着的两人已经聊了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现下的处境和众人的目光。 众人属实没事做,于是便竖起耳朵听好。 “皎皎,你会凫水吗?” “嗯,之前在云城的时候学过一点。” 陆晏双眼亮晶晶的,眼底满是沈倾的影子,“若是一会船真的沉了,皎皎能把我也一并带上岸吗?我不会凫水。” 甲板上的众人:“???” 不是,堂堂一个大男人,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的? 沈倾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叹息出声:“应该不太行。” 陆晏眉眼温柔,略有些遗憾的出声:“那属实有些可惜了,我还没和你成亲呢。” 沈倾笑笑,“不过我临走之前,一定会给你找好一根浮木。” 陆晏笑的愉悦,“皎皎真体贴。” 众人沉默:活命已经够艰难了,还要被迫吃狗粮,你们真的是人? 第160章 害人反被坑,又菜又能作 脚上的湿意愈发明显,沈倾低头,就见船舱中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看样子戚屹川那边还没有成效。 戚岁宁再次关切出声:“沈小姐,陆世子,水越来越深了,你们还是过来吧。” 就在戚岁宁想着还要怎么劝诫两人他们才会起身的时候,就听沈倾回应出声:“好,那就麻烦戚小姐给我和陆世子腾出一点儿空间了。” 沈倾自是知道戚岁宁心思不纯的,但船舱中的积水越来越深了,陆晏总在冷水里泡着难免对他身体不利,而且,戚岁宁要耍什么把戏,她已经猜出了大半,而且也有把握保护好自己和陆晏。 戚岁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将身旁两个小官员家的子弟遣到一旁,为沈倾和陆晏留出两个可以站立的空处。 戚岁宁给两人找的位置就在她的身侧,沈倾站在了戚岁宁的旁边,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掌不到的距离。 沈倾满脸感动,“戚小姐体贴,沈倾感激不尽。” 许是觉得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戚岁宁难得对着沈倾有了好脸,“沈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泛舟会毕竟是我哥哥提出的,若是陆世子在船上受了凉,我哥哥必然会自责的。” 沈倾静静听完她的话,嘴角微微勾起,身子朝着戚岁宁倾了倾,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戚小姐还知道这出泛舟会是戚小将军提出的啊,那你还敢弄漏船板?” 心中的秘密被沈倾揭出,戚岁宁脸色瞬变,这件事她做的十分隐蔽,沈倾是怎么知道的? 稍稍想了想,戚岁宁就明白了,沈倾分明是在炸她,于是压低了声音冷声回应:“沈小姐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沈倾没再说话,站直身子回了原位。 抬头看向陆晏,就见他的脸色果然比之前白了不少,若是再这么耗下去,陆晏说不定真的会着凉,不过算算时间,救援的船只应该就快到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袭过,湖面上顿时泛起大片涟漪,画舫剧烈摆动,甲板上的众人不由自主朝前倒去。 边缘上的几人连忙抓紧围栏,但耐不住人群躁乱,推搡中,几道身影“扑通”“扑通”相继落水。 “救命——” 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响起,甲板上顿时乱作一片,不少人争着往船舱里跑。 毕竟相比于泡在冷水里,显然还是小命更重要些。 慌乱间,又有几道身影被挤下了船。 看着甲板上乱糟糟一片,戚岁宁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伸出手一把捏住沈倾的手腕,趁乱把她往甲板边缘的方向拉了拉,然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沈倾并不在甲板的最边缘,而是在里面一层,不过此时最边缘的人该落水的落水,该跑向船舱的跑向船舱,戚岁宁下手并不难。 就在戚岁宁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的时候,却被沈倾反手抓住了手腕,巨大的惯性之下,她随着沈倾一块朝着湖面倒去。 戚岁宁心头一紧,却见沈倾又一个利落转身,用后背狠狠撞了她一把,然后借力朝前扑去,陆晏轻轻一拉,便将沈倾拉进怀里。 两人动作迅速的朝着安全处快步走去,丝毫不管即将落水的戚岁宁。 谢昭华正在一边安抚人群一边指挥府卫救人,十几个通水性的府卫纷纷跳入水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落水的“扑通”声多了一道。 “救我——” “嫂嫂!” 直到戚岁宁的求救声响起,谢昭华才注意到她的存在,连忙让府卫率先过去救人。 同时心中有些纳闷,刚刚落水的大都站在迎风一侧,戚岁宁不是站在另一侧吗,她是怎么下去的? 众人重新回到船舱中,踩在积水里,每个都湿漉漉的狼狈极了。 沈倾和陆晏站在了船舱和甲板的交汇处,既不会踩到水,也不至于暴露在甲板上,可谓是极好的位置。 冰凉的湖水钻满了靴子,湿的让人难受,顾怀钧受不了这种滋味,仗着自己丞相府嫡公子的身份就想在陆晏旁边蹭个位置。 “陆世子,船舱积水太多,我泡着难受,世子能不能挪一挪,给我腾出个地儿?” 陆晏头也没回直接无情拒绝,“腾不了。” 顾怀钧不悦,但也看不得陆晏沈倾两个人占着那么好的位置,陆晏不好说话,于是顾怀钧便往沈倾那边挤了挤。 陆晏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将沈倾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冷声开口:“听不懂人话?滚到后面去。” 娇生惯养的顾怀钧还想争执一下,“陆世子,这里能站三个人……”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晏抬脚狠狠踹了他一脚,“滚!什么脏东西,也敢往本世子身边凑?” 顾怀钧的品行极差,只不过有顾丞相兜着底,才没和穆子谦一样弄到声名狼藉的地步。 就在刚刚,陆晏清楚瞧到了凑近沈倾时顾怀钧眼底一闪而过的欲光。 他是故意的。 陆晏的一脚虽然用尽了全力,但耐不住身体实在是弱,所以顾怀钧只是双腿踉跄了一下,并没有倒地,不过知道陆晏不好惹,顾怀钧也就憋着气朝着船舱里走去了,途中遇到两个不顺眼的,还一人给了一脚。 平西侯府的府卫水性不差,可耐不住水面翻涌水中几人又极不配合,所以折腾好半响才将人都救了上来。 落水的一共八个,甲板上齐刷刷摆了一排。 戚岁宁已经昏死了过去,咋咋呼呼半响,结果没有武力值又不会凫水,典型的又菜又能作。 谢昭华脸色微凝,俯下身去按压戚岁宁的腹部,直到她将腹中积水吐出,谢昭华才算是松了口气,起身去看另外几人的情况。 除了戚岁宁之外的七个落水者之中,身份最高的莫过于工部侍郎家的嫡小姐,是姚侍郎唯一的嫡女,一向当做眼珠子宠着,如今却无故遭了这般罪,想来姚侍郎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谢昭华不由有些心烦,就听那边戚岁宁低哑的惊慌声响起:“水!好多水!救我!” 谢昭华走过去将她扶起,轻拍她的背,“岁宁,醒醒,没事了。” 戚岁宁猛然睁眼,看到的就是谢昭华关切的面容,心头一松,“哇”的一声直接就哭了出来,“嫂嫂,我差一点就死了!” 谢昭华哄着她,好一会才让她心情平静了下来。 然,缓过来心神的戚岁宁一抬头,就看见了沈倾那双似挑衅似嘲笑的眼睛,当即就怒了,不管不顾直接质问出声:“沈倾,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水?” 第161章 为媳妇出头,陆世子狂夸沈倾 众人闹出的动静不小,远在甲板另一侧的戚屹川都听到了声音,连忙朝着这边赶来,刚接近甲板,就听见戚岁宁说了这么一句。 戚岁宁落水了? 戚屹川脸色一凝,当即又加快了步子,穿过船舱,就见甲板上齐刷刷躺着五男三女,戚岁宁就是其中之一。 就见她浑身湿透,脸上的妆容花了一片,头上不断朝下滴着水,看起来狼狈至极。 谢昭华及时给她披了一件外衫,可到底还是人前失了仪。 戚屹川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目光从正在给一位他不认识的官家小姐按压腹部的谢昭华身上扫过,见她并无大碍,心头微松,看向一旁一位浑身湿透的府卫,寒声开口:“怎么回事?” 府卫将刚刚发生的意外情况同戚屹川叙述了一遍,戚屹川不由得蹙起眉头,那几位公子呛了几口水倒是没什么,休养几日也便好了,可几位小姐怕是就麻烦了…… 女儿家最重名誉,如今却在这么多人面前湿了身子,哪怕谢昭华处理的极好,可到底还是于名声有损,这其中,还包括他的妹妹! 暂且将那几位不认识的官家小姐搁置一旁,戚屹川走到戚岁宁身前,脱下自己的外衫又给她裹了一层,湖水寒凉,一直冷着是会生病的,又让府卫去找几件干净的毯子过来,才问向戚岁宁:“岁宁,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戚屹川,戚岁宁顿时有了底气,哭诉出声:“哥哥,我是被人推下水的,就是沈倾,呜呜呜,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戚岁宁越哭越伤心,一开始绝大半是装的,可哭着哭着,却是真的委屈害怕了,她还没嫁人啊,却当着众人的面被湖水湿了身子,以后婆家该怎么看她啊! 戚屹川满脸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岁宁不哭,哥哥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戚屹川一边哄着戚岁宁,一边将目光转移到沈倾身上,不过并没有直接发难,而是询问出声:“沈小姐,不知刚刚家妹落水之时,沈小姐在何处?” 虽然戚屹川语气还算和善,但陆晏却是不乐意了,上前一步将沈倾护在身后,冷着脸出声:“戚小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陆晏脸色不好,戚屹川解释出声:“陆世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弄清事情真相,还家妹一个公道。” 陆晏轻“呵”一声,反问出声:“还她公道就要委屈我的未婚妻?” 戚屹川无凭无据,仅凭戚岁宁的一面之词就质问沈倾,这是陆晏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戚屹川蹙眉,陆晏已经看向戚岁宁,“戚小姐刚刚可是亲眼看见皎皎推你了?” 戚岁宁想都不想直接回答:“当然看见了!” 陆晏再问:“当时我就在皎皎身侧,为什么我没看见她推你?她又为什么要推你?” 戚岁宁唇瓣紧抿,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想推沈倾下水反被沈倾坑了,但这话她是绝对不能说的,于是只能蒙混过去,“我怎么知道沈倾为什么想推我,许是嫉妒我呢!” 陆晏直接笑了,“论出身,她和你同是侯府嫡出,不相上下;论容貌,她娇媚动人清丽若仙,戚小姐比她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论才情,她冰雪聪明名动盛京,戚小姐默默无闻;如今更是有我这个王府世子做夫婿,所以戚小姐同本世子说说,她到底能嫉妒你什么?” 被陆晏贬的一文不值,戚岁宁气的咬牙,在陆晏眼中,她就这么差劲吗? 被陆晏这么好一通夸,站在陆晏身后的沈倾本人都险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没忘了帮陆晏添上一句:“按照陆世子的说法,应该是戚小姐嫉妒我才对啊,你该不会是想陷害我没成功,结果自己掉下去了吧?” 虽然是玩味的口吻,但在场的某些人精一听,便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戚岁宁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沈倾,可当陆晏问她缘由的时候她却是眼神闪躲,明显是说谎了。同时众人也清楚记得,前些日子姜璃及笄宴的时候戚岁宁当众和陆晏表白被拒,而今陆晏却同沈倾定下了婚事,所以若是戚岁宁嫉妒生怨想要谋害沈倾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为什么最后掉下水的会是戚岁宁呢?那必然是因为她道行不够,当然,还有可能沈倾也从中做了手脚……等等!陆世子那么维护沈倾,该不会他也是同谋吧? 想到这,众人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陆世子是谁?靖安王府唯一的嫡公子,未来的靖安王,怎么可能会伙同沈倾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险事儿,太掉价了! 既然陆世子不可能掺和,那沈倾应该也是无辜的吧? 所以就只能是戚岁宁谋害不成自食恶果了。 余光瞥见众人怀疑的神情,戚屹川知道不能任由沈倾和陆晏这么将风向引下去,否则戚岁宁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目光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戚屹川问:“诸位可有人看到刚刚的情形,做个人证,也好让事情水落石出。” 众人面面相觑,不管看见的还是没看见的都选择了沉默,一边是靖安王府,一边是平西侯府,他们属实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然而,到底还是有不聪明的低低出声:“我……我看见了。” 戚屹川抬头看去,就见声音来源是一个身穿浅粉色绣花裙的小姐,面色微慌,眸中有犹豫之色闪过。 戚屹川面上一喜,一边抚慰一边诱导:“你不要怕,我和陆世子都是明事理之人,你只需要说实话,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见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到自己身上,那位小姐的脸色瞬间白了白,显然终于意料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可话已经说出口,也就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 陆晏很是坦荡的紧跟着出声:“戚小将军说的没错,只要你说实话,没有人会为难你,但若是你敢说谎……” 陆晏没再继续往下说,不过那位小姐更加苍白的脸色表明她听懂了。 那位小姐眸底闪过一抹挣扎,说话也支支吾吾,“我刚刚看见……看见……” 戚屹川稍稍压迫出声:“说,你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第162章 为爱跳湖,真不愧是你陆世子! 被戚屹川的话吓的一惊,那位小姐心理防线像是即将溃塌,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看见戚小姐欲推沈小姐下水,沈小姐剧烈挣扎,将戚小姐也带了下去,最后是陆世子拉了沈小姐一把,所以她才没掉下去的!” 刚刚沈倾下手的时候推的是戚岁宁的腹部,又有陆晏在两人身前挡着,加上场面又慌乱,所以只能看到沈倾在挣扎,根本看不出沈倾暗中动了手脚,反倒是戚岁宁,竟然愚蠢的去推沈倾的肩膀,这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话音落下,戚岁宁当即就急了,“你胡说!我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那位小姐被戚岁宁的气势吓得退后一步,不过脑海中却是倏然闪过陆晏刚刚说她若是说谎时候的森冷神情,当即大声重复:“我没说谎!我真的看见了! 对,当时余小姐就在我旁边,她肯定也看到了,不信你问她!” 突然被点名的余小姐心头一凉,暗道自己交友不慎,不过此时再说不知道无疑会得罪两家,倒不如实话实说了,于是余小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陶小姐说的没错,我也看见戚小姐推沈小姐了,如果不是陆世子在场,沈小姐怕是也免不了要落水。” 见形势对戚岁宁愈发不利,戚屹川脸色沉了沉:“刚刚为什么不说?” 余小姐脸色微凝,不过说话倒是依旧利索,“刚刚风声大作,不少人落水,我一时害怕慌了神,直到陶小姐唤我,我才缓过神来。” 陆晏唇角微勾,看向戚屹川,“戚小将军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戚屹川凝眸,“世子既然救了沈小姐,怕是也看见了不少,刚刚为什么装作不知情?” 陆晏轻笑:“我说了戚小将军就会信?” 戚屹川沉默不语,陆晏说他肯定不会信,但也不会落到现在的被动境地。 但此事到底因戚岁宁而起,他也怨不了谁。 戚屹川垂眸,就见戚岁宁眼底满是慌张,显然是知道是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一个人可能是谎言,那两个呢? 事情至此,已经明了。 戚岁宁不死心,连忙拉了拉戚屹川的衣袖,想让戚屹川再帮她一把,却被戚屹川拒绝,如今已经够丢人了,再揪着不放,平西侯府的脸就丢尽了。 戚屹川起身,看向沈倾,微微低头,“家妹胡闹,险些伤了沈小姐,我代她向你道歉。” 话落,起身,再次朝着沈倾低头,“刚刚我一时心急,言语有失,还请沈小姐见谅。” 进退有度,敢作敢当,比戚岁宁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沈倾脸上挂着端庄的笑:“戚小将军护妹心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戚小姐既然在场,怕是就无须让戚小将军代她道歉了吧?” 沈倾笑的温婉,可眼底却满是不容置疑,戚屹川的代为道歉,她不接受。 戚屹川抿唇,到底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况且错了就是错了,转头看见戚岁宁,严肃出声:“岁宁,给沈小姐道歉。” 见戚屹川竟然让自己给沈倾道歉,戚岁宁只觉得天都塌了,妆容狼藉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哥哥,你是疯了不成?” 沈倾,可是抢了她男人的狐狸精啊! 让她给沈倾道歉,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见事到如今戚岁宁还在耍脾气,戚屹川的语气加重:“戚岁宁,别让我说第三遍!” 平日里,戚岁宁最怕的就是戚屹川发火,戚烈和谭氏会无条件的纵容她,但是戚屹川不会,若是错的严重了,戚屹川甚至还会禁她的足,不过若是以往这个错戚岁宁认也就认了,毕竟确实是自己做的,可现在对方是沈倾啊,她是说什么也不会低头的! 不仅不低头,还一脸委屈的控诉:“哥哥,我是错了,可沈倾欺负我、陆世子不救我也就罢了,现在就连你也不站在我这边了吗?” 莫名其妙的锅,陆世子表示自己不背,“戚小姐说本世子见死不救?” 闻言,戚岁宁笃定出声:“当然!你刚刚拉住沈倾之后明明可以再拉我一把的,可你却拉着沈倾走了!” 说到这,戚岁宁是真的委屈了,看着陆晏冷峻的面容,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如果你刚刚拉我一把,我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我可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啊!” 对戚岁宁的泪流满面熟视无睹,陆晏冷声开口:“我为什么要救你?” 戚岁宁哭声一顿,什么为什么?姑娘落水男子相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还要为什么? 就在众人以为陆晏要说戚岁宁完全是咎由自取的时候,却听话风徒转,“我的身体有多弱戚小姐不是不知道,你呛两口水吐出来也便好了,我若是落水却是轻则卧床重则殒命,戚小姐与我无亲无故,我凭什么要拼死救你?” 戚岁宁不信陆晏真的有这么弱,据理力争:“你明明能拉动沈倾,怎么就拉不住我?” 陆晏轻嗤一声:“且不说戚小姐比皎皎重了多少,就说皎皎是我的未婚妻,别说拉得动,就算拉不动我也跟她一块跳下去!” 众人:“……” 真不愧是你陆世子啊! 戚岁宁:“你!” 见陆晏这般维护沈倾,加之众人审视的目光不断在她身上徘徊,戚岁宁一时气血上涌,竟是直接被气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救援的船只终于来了,众人纷纷喜出望外,朝着船只的方向靠拢,无人在意戚岁宁的死活。 戚屹川将她抱起,放在谢昭华身侧,才开始疏散人群撤离。 他是戚岁宁的哥哥,也是平西侯府的公子,必须以船上众人安危为重。 果不其然,和戚屹川料想的一模一样,因为众人都急着下船,所以不免就又有几个倒霉蛋被挤进了湖里,好在府卫救人及时,这才没再出大乱子。 因为身份尊贵,所以陆晏和沈倾是最先进入救援船只的,顾怀钧也在船上,这次倒是识趣的坐在了离两人最远的位置。 陆晏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不过倒也没有再做什么。 沈倾担心陆晏泡了冷水,所以也没再让他送自己回府,而是直接让离泽送他回了靖安王府,又简单说明情况,让离泽给他找个大夫。 离泽应下,驾着马车走了。 和沈倾预料的差不多,陆晏回到靖安王府之后不久,就隐隐有些发烧的迹象,好在并不严重,大夫开了药,吃过之后睡一觉也便好了。 怕陆晏醒来找不到人,离泽没有离开,就守在了床边。 约莫子时的时候,离泽刚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就见床上的人倏然坐起,一脸的严肃之色。 第163章 陆世子半夜发疯,故技重施顾怀钧 离泽吓了一跳,以为陆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下一瞬,就听陆晏一脸不甘的开口道:“不行,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今天的那一脚踹的不爽!” 神情极度复杂的离泽:“……” 一脚不一脚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陆晏脑子指定是有点问题! 大晚上这是要吓死人吗? 稍稍缓过神来,离泽刚想询问一番,就听身后猛地响起一阵敲门声,大半夜的,属实有点瘆人。 离泽还没说话,就见门已经开了,一脸生无可恋的陌无尘从外面走进,看着床前的离泽一脸委屈,“不行啊,离泽,我睡不着,我现在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青衣姑娘,趁着夜色还早,你要不跟我出去找人吧?” 一脸麻木的离泽:“……” 这表兄弟两个到底想干什么!下属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沉默片刻,离泽抬脚离开,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既然主子和陌公子都不想睡,不若你俩秉烛夜谈算了,属下就先撤了。” 终于注意到自家表哥脸色不怎么好的陌无尘关切出声:“表哥,你也睡不着啊?” 心情憋屈的陆晏白他一眼,直接赶人,“自己出去。” 陌无尘瘪瘪嘴,“奥。” 走到门口时突然转头,委屈巴巴出声:“表哥,你再不帮我找人我真的要疯了。” 陆晏压住跳动的额角,“明天。” …… 翌日,平西侯府。 戚岁宁刚刚醒来,就被带到了正厅。 看见戚烈和谭氏,觉得自己受了极大委屈的戚岁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刚想同两人告状说戚屹川向着外人,就见戚烈狠狠瞪了她一眼,怒声开口:“跪下!” 戚岁宁有点懵,没动。 戚烈一向宠她,就连大声说话都不会,今天怎么上来就吼她? 谭氏给戚岁宁使了个眼色,让她乖顺一些,后者却是恍若未见,一脸疑惑地看向戚烈,“爹,你今天是怎么了?” 戚烈怒极,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让你跪下!” 戚岁宁总算是怕了,连忙跪了下去,求救的目光看向谭氏。 谭氏没理她,起身给戚烈抚背顺气,柔声安抚:“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侯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戚烈依旧怒不可遏,“孩子?谁家孩子能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今日朝堂上,陛下狠狠批了我一顿,让我势必严查此事,给众臣一个交代,我还以为事情有什么隐情,可现在却告诉我,此事皆是我女儿所为,你让我怎么办?把戚岁宁交到陛下那里去吗?” 听完,戚岁宁总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戚岁宁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小声嘀咕:“不就是呛了几口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爹爹赔他们些银子也就是了。” 戚岁宁不明白,之前在流光城的时候她惹事戚烈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吗,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见戚岁宁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戚烈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放肆!几口水?你倒是真敢说!你可知道工部侍郎的小姐和鸿胪寺少卿府上的小姐都是女儿家,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看了身子,你让她们以后怎么嫁人?” 戚岁宁昂首挺胸:一脸不甘,“她们被看了身子,我也没好过啊,大家都是受害者,凭什么她们都被心疼我就要被爹爹训斥?” “因为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因为你咎由自取!” 气头上的戚烈一点不留情,对戚岁宁简直是失望至极,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总不能看戚岁宁走上绝路,“现在,你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给我叙述一遍,若是有所隐瞒,我明天就把你送到城外的静心庵反省!” 戚岁宁脸色一白,静心庵?她不要做尼姑! “爹爹,我说,我都说! 昨天哥哥将画舫定下的时候,我听到陆世子和沈倾也在邀请名单之上,我就央求哥哥把画舫借我出去划了一圈,然后偷偷在隐蔽处弄漏了船板,准备今天在画舫漏水的时候趁乱把沈倾推下水……” 戚岁宁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清楚看到了戚烈越来越黑的脸色,就跟要吃人似的。 “沈倾怎么招你了,你要做出这种事来?” 戚岁宁眼底划过一抹阴毒,“她抢了陆世子!凭什么我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男人,她轻轻松松就得到了?我就是要把她推进水里,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让她被靖安王府退婚!” 戚岁宁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根本就没看到逐渐朝着自己逼近的戚烈,“一个被夫家不要了的女子,就该被送到庵子里了此残生,可她竟还想高攀上光风霁月的陆世子,她不配!” “啪!” 尖酸刻薄的咒骂声和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同时响起。 父女二人的脸上挂着同款的难以置信,戚岁宁是不敢相信戚烈竟然舍得对他动手,戚烈则是无法相信这种恶毒的话竟然是在他女儿的口中说出来的。 忍着再给戚岁宁一巴掌的冲动,戚烈冷声质问:“戚岁宁,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戚岁宁的气焰瞬间萎靡下去不少,“是我从姨娘们那里听来的。” 戚烈虽然只带了谭氏入京,但并不是没有妾室,在大楚最西边的流光城里,戚烈有自己的府邸,也有不少妾室和庶出儿女,只不过这次并没有带回来。 见戚烈沉默,戚岁宁以为他是心疼自己了,又打起了感情牌,“之前在流光城的时候,爹爹每天都在打仗,娘亲每天都在炼药,哥哥每天都在练兵,根本就没人管我……” 戚岁宁还没说完,就被戚烈冷声打断,“所以这就是你无法无天的理由?没有我征战沙场,没有你娘炼药救人,没有你哥哥练兵训将,你以为你能潇洒这么多年?” 戚岁宁是他养大的,所以戚岁宁想说什么,戚烈一清二楚。 “现在,你就收拾干净,随我一起入宫请罪。” 一听要入宫,戚岁宁一下子就急了,“爹爹,我是您的女儿啊,您不能把我交给陛下啊!” 戚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给你半个时辰,这是你最后的活路,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戚岁宁彻底老实了,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戚烈进了宫,戚屹川随行。 …… 与此同时,距离丞相府五里之外的明月巷,陆晏独属的黑檀木马车停在一旁,待时机成熟,离泽直接驾着马车冲了上去。 两巷交口处,两辆马车激烈相撞,马匹倒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被撞的马车车厢直接翻了过去,一道人影撞开车厢门滚了出来,在地上足足翻滚了十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露出一张陆晏十分熟悉的脸。 是顾怀钧。 第164章 人参啊?卖身换来的 双腿传来钻心刺骨般的疼痛,顾怀钧直接疼的嚎叫出声,待疼痛稍稍缓解了些,才朝行凶的马车破口大骂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连本公子都敢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车厢门被打开,脸色苍白的陆晏被离泽扶着走出,身形微晃,像是受了极大的内伤。 顾怀钧连腿上的疼都顾不得了,震惊出声:“陆世子?” 这么巧的吗? …… 两刻钟后,丞相府。 顾怀钧杀猪一般的哀嚎声不断响起,许久后才渐渐歇了下去,府医刘大夫看向顾丞相,“老爷,公子的两条腿都断了,未来几个月怕是都不能下床了。” 顾丞相脸色一沉,看向陆晏,“陆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两人都说是意外相撞,但明显顾怀钧伤的更重一些,顾丞相觉得陆晏该给他一个说法。 顾丞相和贺侍郎不一样,他是堂堂一品丞相,百官之首,虽然品级不如靖安王,但手里握着的却都是实打实的权势,他不怕陆晏。 陆晏未应,看向刘大夫,虚弱出声:“刘大夫也给我看看吧。” 刘大夫朝着顾丞相看了一眼,就见后者点点头,他倒是想看看,陆晏还有什么把戏。 却不想,刘大夫刚搭上陆晏的手腕,眸子便瞬间睁大,沉吟了一会,又搭上陆晏的另一只手腕,脸色愈发沉重起来。 顾丞相眉头稍稍蹙了蹙,问:“陆世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刘大夫满脸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陆晏给他一个台阶,“你实话实说就是。” 刘大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目光在两人之间犹移,最后索性一咬牙,准备一股脑将陆晏的病情都倒出来,“陆世子内伤极重,怕是……怕是……”,可说到后面,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他怕掉脑袋啊! 顾丞相面露不悦,“直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话!” 刘大夫心一横,闭眼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怕是时日无多!” 顾丞相震惊当场。 撞了一下,就撞出这么严重的内伤,还时日无多? 顾丞相不信,但刘大夫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除非……陆晏的身体早就有问题! 想到这,顾丞相将脸上的冷色收起,换成关切,“陆世子现在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陆晏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还好,就是有些心悸,有点头疼,还有点浑身无力。” “不若我给世子请御医过来看看吧?” 顾丞相记得,当年陆晏出生之时经过太医院的合力救治才活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陆晏是因为什么生来就险些夭折,但毫无疑问,他绝对是个不健康的! 陆晏摆手,“不必,老毛病了。” 陆晏可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他一会还要去找沈倾。 听陆晏没准备甩锅给丞相府,顾丞相当即狠狠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惧靖安王府,但耐不住陆晏的身份是真尊贵,若是皇帝怪罪下来,他必然是要受到牵连的。 下一瞬,就听陆晏感慨出声:“我的身体情况我知道,这一撞,怕是又要少活些时日,但总归顾二公子也摔断了腿,我也不好再怪他什么,算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顾丞相了。” 说完,扶着离泽起身,作势要走,却被顾丞相连忙拦住。 “世子稍等,今日之事,虽说是两方过错,但世子到底伤了身子,又这般大度,我心里属实过意不去,我知道世子不缺银两,也不缺稀罕宝贝,但这两株百年人参还是请世子收下,带回去补补身子。” 话落,看向一旁的侍从,侍从会意,连忙到库房取人参去了。 顾丞相以为,按照陆晏刚刚的表现,怎么也要再推脱一番,劝说的台词都在心里想好了,就听陆晏开口道:“顾丞相有心了,那陆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丞相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得陪了个笑。 陆晏拿着两株百年人参走了,顾丞相送他到府门口,望着他上了马车。 待陆晏走远,顾丞相才沉着脸回到府中,准备找顾怀钧算账。 看着脸色阴沉的顾丞相,顾怀钧忍着腿上的疼痛唯唯诺诺出声:“爹,这次真不是我主动惹事,是陆世子撞的我。” 顾丞相冷哼:“我知道,他那马车是极硬的黑檀木做的,一点伤都没有,他能伤到哪去?” 见顾丞相这般明察秋毫,顾怀钧当即眼睛一亮,然而,下一刻顾丞相却是直接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你说,你到底哪招惹陆世子了,竟让他想出这般法子来对付你?” 顾怀钧眼神闪躲:“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顾丞相轻“呵”一声:“什么都没做他就针对你?他怎么不针对别人?难不成是你的脸上写着‘欠打’两个字?” 见瞒不过顾丞相,顾怀钧只能实话实说,眼里还带着几分委屈,“昨天游船的时候,我离沈倾稍稍近了点,陆世子就不乐意了。” 顾怀钧一开口,顾丞相就知道顾怀钧怀的是什么心思,色心都敢摆在明面上了,他不挨打谁挨打? 腿都断了这段时间总能消停些,顾丞相也懒得再搭理顾怀钧,直接转身出门。 也就是顾丞相这两天为楚凌熙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否则他说什么也得让顾怀钧好好长长记性。 顾丞相越想越气,关门声都重了不少,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 从丞相府出来之后,陆晏主仆两个直奔宜宁侯府。 陆晏抱着两株百年人参喜滋滋的下了马车,哪还有一点刚才的虚弱之态。 至于百年人参,靖安王府不是没有,只不过不如丞相府得来的顺眼。 陆晏过来的时候,沈奕安父女两个正在下棋,前者被沈倾杀的不知道第多少次溃不成军,眼底都挂着一层崩溃。 见到陆晏,沈奕安宛若看见了救兵,激动出声:“阿晏,你快来,赢了倾倾,我请你喝酒!” 陆晏抱着锦盒上前,看着沈奕安,眉眼间闪过几分无奈,“沈伯父是觉得我能赢还是觉得我敢赢?” 沈奕安:“……” 没出息的玩意! 输了整整一个上午,沈奕安属实累了,连忙转移话题,“你怀里抱的什么宝贝?” 陆晏双手将锦盒递到沈奕安面前,“送沈伯父的礼物。” 沈奕安一脸狐疑的接过,打开,就见里面并排躺了两株人参,成色极好,个头看起来少说也有百年了。 “哪来的?” 不等陆晏回答,就听离泽那边传来声音,“人参啊?卖身换来的。” 第165章 神卦啊!大师诚不欺我! 沈奕安父女下意识朝着离泽那边看去,就见离泽正在和蝉衣小声嘀咕着。 刚刚的那句话,便是离泽回应蝉衣的。 清白被污,陆晏连忙解释,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奕安和沈倾相视一眼,眼神示意—— 其实离泽这话说的也没什么大毛病。 沈奕安有些纳闷,“顾怀钧怎么惹你了?你这么整他?” 陆晏朝着沈倾瞥了一眼,凉凉道:“他对皎皎图谋不轨。” 刚刚还平静的沈奕安瞬间爆了粗口,“这个混账玩意,老子废了他!” 陆晏体贴提醒,“他腿断了,得几个月才能养好。” 沈奕安耐心极了,“那我就等他几个月,再打断他的腿!” 看着准备再次对顾怀钧下手的两人,沈倾笑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天色还早,陆晏准备带沈倾出去逛逛,沈奕安满脸赞同的摆摆手。 临走之前,两人到厢房看了一眼,就见前天晚上突然出现的那个‘乞丐’还在昏睡着,沈倾叮嘱拂衣看好此人,而后和陆晏出了宜宁侯府。 两人没有什么计划,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看到什么顺眼就买什么,主打一个随性。 倏然,陆晏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沈倾悄悄贴了过去。 是陌无尘。 此时,陌无尘正站在一个自称“神算”的算卦先生面前,一脸虔诚的开口:“大师,请您帮我算算我心上人的下落。” 算卦先生看陌无尘穿着华丽,当即来了精神,朝着陌无尘伸出五个手指头,意为—— 找人五两。 陌无尘十分明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五十两恭恭敬敬递给了算卦先生。 算卦先生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压下心头狂喜,故作深沉对着陌无尘开口道:“你那心上人可有什么特征?” 陌无尘秒回:“穿着一袭青衣,长得很漂亮!” 算卦先生:“……” 这话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也不重要,反正他算卦靠的也不是这些。 就听算卦先生轻叹一声:“公子这卦,可不太好算啊。” 陌无尘很是懂事的又掏出五十两,“辛苦大师了!” 算卦先生眼前又是一亮,不过还是故作沉稳的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抛向半空又接住,然后闭眼神神叨叨的念了些什么。 沈倾转头看向陆晏,眼神询问眼前之人的身份。 陆晏有些无奈,“我表弟。” 沈倾沉默,陆晏也不傻啊,怎么表弟就差这么多?这算卦先生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骗子吧? 不多时,算卦先生睁眼:“公子,卦象显示,你的心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陌无尘顿时一阵狂喜:“真的吗?” 算卦先生笃定点头,“真的。” 管他真的假的,客人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呗,钱都收了总不能再让人家哭丧着脸回去吧? 他可是个有道德的骗子! 陌无尘满脸感激,“大师大恩,我铭记在心,待我找到心上人之时,必来重金酬谢,届时还请大师在此处等我。” 算卦先生额头顿时划过一抹冷汗,敷衍着应下,然而陌无尘前脚刚走,算卦先生后脚就连忙收了摊子跑路了。 沈倾轻笑出声:“一百两就这么没了,你这个做表哥的不提点他几句?” 陆晏挑眉,“总要多上当受骗几次,才能认清世间险恶。” 话落,没再理会陌无尘,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咱们去临江楼用个午膳?” “好。”沈倾应下,两人朝着临江楼走去。 一刻钟后,临江楼。 两人刚走进门口,就听陌无尘诧异出声:“表哥,你也来了?” 随即看向沈倾,一脸乖巧的问候,“表嫂好。” 沈倾浅浅一笑,让陆晏介绍一下。 “我表弟,岭南陌家小公子陌无尘。”说完,便带着沈倾朝着楼上包厢走去,陌无尘连忙跟上,商量道:“表哥,也带我一个吧,大堂人太多了。” 陆晏脚步微顿:“你自己要个包厢不就行了?” 陌无尘回答的有理有据,“不行,一个包厢五十两,我一个人占太不划算了。” 陆晏很想回他一句“一百两银子给骗子的时候你是干干脆脆,吃饭包厢五十两你就开始磨磨唧唧了?”不过到底还是自家表弟,总要给他留点面子,于是陆晏建议道:“那这样吧,你去要个包厢,我们和你一块吃,这样就不浪费了。” 陌无尘:“……” 好家伙,本来他是想到陆晏那蹭个包厢再蹭顿饭,结果却被陆晏反将了一军,重点是他们还是两个人! 这不是双倍白嫖吗! 不过念在初见自家表嫂的份上,陌无尘还是应了。 几人等在原地,陌无尘去找掌柜的要包厢,行至拐角处,倏见一片青色衣角闪过,往前追了好一段,却是没有始终看见人影,最终,陌无尘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太过紧张了,毕竟大师可是说了他的青衣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且近期就能遇到,他难免要多想一些。 重新到掌柜的那里,要了一间包厢,陌无尘才跟着两人上了楼。 陆晏一边给沈倾倒茶,一边询问:“刚刚怎么去了那么久?” 陌无尘脸上闪过=一抹害羞,“我认错人了。”话落,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了陆晏面前,示意顺带也给他倒一杯。 陆晏看都没看,直接将茶壶和杯子一块推到陌无尘面前,意思也很明显,他只管自己和沈倾。 陌无尘撇撇嘴,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心底到底还是没能藏住事,“表哥,我刚刚找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我很快就能见到青衣姑娘了。” 看着陌无尘一脸的期待,沈倾险些被呛到,岭南陌家培养出来的公子竟然这么单纯的吗? 陆晏沉思片刻,问:“你就不觉得你口中的大师像个骗子?” 陌无尘不信,“表哥,你没见过大师你不知道,而且算卦这种事,肯定要心诚则灵。” 陆晏很是赞同的笑笑,“你说得对。” 陌无尘开始点菜,沈倾则是眼神询问陆晏,陌无尘是否可以深信,陆晏点头。 沈倾这才让蝉衣去唤绫衣过来,前些日子绫衣说有了潭姬的下落,趁着今日过来,沈倾准备仔细问问。 见对面两人浓情蜜语,觉得自己被孤立了的陌无尘开始热情插话:“表嫂,你长得可真好看,配我表哥真是委屈你了。” 陆晏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陌无尘轻哼一声,老实了。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一身青衣的绫衣从外面走入,看向沈倾,“主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陌无尘猛地抬头,就见他找了半年的青衣姑娘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 此时,陌无尘心底只有一个想法:这是神卦啊!大师诚不欺我! 第166章 雪域灵猫,陌家的镇家之宝 沈倾显然注意到了陌无尘震惊的神情,又看向绫衣身上的青色,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绫衣顺着沈倾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不过一时间倒是想不出来从哪里见过了。 见绫衣只是看了自己两眼就又把目光收回去了,陌无尘有些急了:“青衣姑娘,是我,小陌!” 被陌无尘这么一提醒,绫衣倒是想起来了,不过态度却是并不热切。 两人见面是在半年前,那时候陌无尘刚从陌家偷跑出来,恰好被一窝好男色的山匪看上了,险些就要被强行掳走,关键时刻,是绫衣出手救了他。 当然,并没有狗血的英雄救美戏码,绫衣只是单纯觉得陌无尘穿的不错,应该有钱给自己赎身。 是的,将陌无尘从山匪手中救下之后,绫衣并没有直接放了陌无尘,而是从他手上撬了一千两银子之后才放的人,美其名曰“人工费”。 银货两讫之后,绫衣就走了,陌无尘好像还追了她一段路来着,具体情况绫衣记不太清了。 沈倾和陆晏坐在一旁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之间的眼神拉扯,不对,是只有陌无尘单方面的拉扯,绫衣根本就没反应。 沈倾暗戳戳拉了拉陆晏的袖子,低声道:“你表弟的心上人竟然是绫衣,以后有的他追了。” 陆晏看着沈倾落在自己袖口的小手上,心情极好,“没事,男人嘛,就得多锻炼。你看我和你在一块的过程都这般坎坷,他若是顺利了多不公平。” 沈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丝毫不怀疑后半句才是重点。 两人低声暧昧间,绫衣已经越过陌无尘朝着沈倾走来,面上没有一丝看见故人的波动,问道:“主子唤我,可是因为潭姬一事?” 沈倾点点头,示意绫衣先坐下。 绫衣的身份有些特殊,她虽和蝉衣一样也唤沈倾主子,但沈倾却是从未将她当做下人看待过。 绫衣也不推辞,径直坐下,开始同沈倾讲述起潭姬之事。 “前几日黄莺给我传信,说在霆州发现了潭姬和千毒门的踪迹,不过具体下落还在追踪。” 沈倾微微思索,霆州?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那里距离徊河一带应该不远,潭姬去那做什么? “可确定人是真是假?” 绫衣摇头,“潭姬狡诈,暂时还不能确定是本人还是假扮的。” 传言中,潭姬有时是妙龄少女,有时是耄耋老人,有时又是稚龄小儿,这其中,势必有真有假。 而现下情况未明,所以绫衣暂时也无法确定他们找到的这个潭姬是真是假,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十之有九又是一个障眼法。 沈倾应声:“好,我知道了,告诉黄莺势必要小心一些。” 绫衣点头,留下同沈倾一块用膳,而自从绫衣进门开始,陌无尘的目光便跟黏在了她身上似的,一瞬也不曾离开,然而后者若是恍若未见,径自同沈倾闲聊着。 …… 另一边。 戚烈带着戚岁宁到了御书房,如实交代了昨日之事,皇帝果然震怒,但念在戚烈镇守西边多年,膝下又只有戚岁宁这么一个女儿,到底还是没有太过重罚她。 戚岁宁被禁足一年,戚烈教女无方,被罚俸一年。 至于戚屹川,邀请官员子弟出游却没有看护好画舫,给了戚岁宁可乘之机,也被罚俸一年。 戚烈感激不已,他很清楚,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 一向在家待不住的戚岁宁听皇帝要禁足自己一年,当即就想说话,却被戚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处理完戚岁宁一事,皇帝将戚屹川兄妹遣了出去,只留下戚烈。 兄妹二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黑着脸的戚烈推门而出。 戚岁宁有点害怕了,刚想说话,就被戚屹川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眼下还在宫中,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难免生事端。 戚岁宁憋了整整一路,终于忍到了回平西侯府,戚岁宁连忙抓住戚烈的袖子低声问:“爹爹,是女儿又给您惹麻烦了吗?” 戚烈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出,眸色冷凝,“岁宁,你太让爹爹失望了!” 戚岁宁心里“咯噔”一声,饶是再傻也看得出来戚烈是真的气狠了,求助的目光连忙转向戚屹川。 戚屹川叹了口气,走到戚烈身侧,“爹爹,陛下可是又说了什么?” 戚烈揉了揉眉心,“陛下提及了岁宁的婚事,本来,之前陛下是有意将岁宁嫁到太子府的,可昨日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这件事怕是就有些不好说了。” 太子侧妃虽然也只是个妾,但那可是太子的妾,未来是要居一宫主位的,相貌品行家世每一项都不允许有一点的瑕疵,曾经的戚岁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如今,却是要看太子那边的意思了。 好好的主动权,生生被戚岁宁作没了不说,还给自己扣上了个人前失仪的脏帽子,简直愚蠢至极! 闻言,戚屹川也沉下了脸色,戚岁宁却是双眼一亮,激动出声:“爹爹,这样说,女儿是不是就不用嫁到太子府了?” 戚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脸震惊的望着她,她还很开心? “不嫁太子,你还想嫁谁?” 戚岁宁细细想了想,才认真回应道:“给太子做妾我不愿意,我虽然喜欢陆世子但他身体有隐疾我也是不能嫁的,三皇子有正妃,五皇子可以勉强考虑一下,再往下就是姜国公府了,大公子娶妻,二公子年纪太小,都不合适,宜宁侯府和阳陵侯府也不行,对了,我听说嫂嫂的大哥还未娶……”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戚烈冷声打断,“住口!” 她倒是会挑!从皇室到国公府再到几大侯府,可她有没有想过以她如今的名声这些勋贵人家还看不看得上她? “屹川,看好你妹妹,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院子,另外再给她找两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说完,戚烈直接拂袖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直接被戚岁宁这个蠢货气死! …… 沈倾那边,整顿午膳陌无尘都在悄悄看着绫衣,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丢下自己跑了。 看着看着,陌无尘突然就有了主意,所以在绫衣离开的时候,陌无尘并没有起身去追,而是悄咪咪凑近了沈倾。 陆晏瞥他一眼,“这是你未来表嫂,你注意保持距离。” 陌无尘:“……” 他和沈倾明明隔着一把椅子呢好不好! 不过现在他有正事要忙,也没心思和陆晏较真,一脸心思扑在沈倾这个红娘身上,“表嫂,看在我之前也为你出了力的份上,你帮我个忙呗?” 沈倾诧异,她才第一次见陌无尘啊,难不成之前还有过什么她不知道的纠葛? 看着沈倾的神情,陌无尘就知道自家那个无良表哥把功劳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于是只能自己为自己正名,“就之前表嫂过生辰,表哥送你的那只雪域灵猫,就是我亲手从陌家偷出来的!” 雪域灵猫也就是团子,外形与猫类无异可实际上却是南疆那边流出来的特殊品种,不仅长得好看武力值还高,又能观赏又能防身,可谓是女子出行必带,最重要的是雪域灵猫是陌家的镇家之宝,因为繁育困难,所以整个陌家目前也只有四只,不过现在只剩三只了。 偷猫一事倒还算不上什么大贡献,毕竟顺家里宝贝的事情他从小到大没少干,可为了把团子驯服,他可是被抓被挠足足大半个月,最后却被陆晏这个没良心的一笔抹净,简直恶毒至极! 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倾笑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陌无尘嘴角闪过几许羞涩,“就让青衣……不是,绫衣姑娘跟我见见面就行,她不太愿意搭理我。” 他刚刚可是看到了,绫衣对沈倾的态度十分恭敬且顺从。 沈倾无情拒绝,“帮不了,绫衣有她自己的想法,而我尊重她的想法。” 陌无尘心碎,就听沈倾又给了个甜枣,“不过你可以自己多努力努力,有我这层关系在,她总不至于赶你。” 陌无尘觉得十分有道理,对着沈倾重重道谢然后起身出门了。 陆晏朝着陌无尘的背影瞥了瞥,“他刚刚说他要去还愿顺带再算一卦?” 沈倾轻笑点头,“是。” 陆晏不想理这个大冤种,带着沈倾继续闲逛去了。 两人出了临江楼,刚走到巷口,沈倾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走进对面的巷子。 第167章 怀孕作假,林雪芙再难有孕 陆晏也看到了,有些不确定的问:“刚刚过去的是林雪芙?” 沈倾点头,“对,另外一个应该是林雪芙的心腹心蕊,跟过去看看?” 因为自幼体弱,前些日子又中过毒,加之先前又小产过一次,所以林雪芙自查出怀孕后便一直在院中养胎,按理说不该出现在此处才是。 而且,两人行为鬼祟,看起来属实不像是要去干什么好事。 陆晏笑着应了一声“好”,而后两人悄悄跟上。 沈倾和陆晏跟着林雪芙主仆两个穿过三条巷子,又走过两条街道,才觉两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看着林雪芙与常人无异的速度,沈倾眸中闪过一抹思索,对于林雪芙有孕一事再次产生了怀疑,谁家孕妇走这么快? 沈倾和陆晏跟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见林雪芙主仆两个进了一间名为“妙仁堂”的医馆。 因为今天带来的人都是林雪芙熟悉之人,所以沈倾没有派人进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个隐蔽处静静等候。 约莫三刻钟之后,林雪芙主仆二人从医馆中走出。 微风拂过,稍稍吹起林雪芙的帷帽,露出紧绷着的小半张脸。 心蕊跟在身侧,手里还提着一包药,只不过脸色却比来时难看了不少。 直觉告诉沈倾,林雪芙的身体状况应该是不大好。 让几人守在门口,沈倾独自一人走进妙仁堂。 里面还有两个正在等候的病患,沈倾也不急,站在了两人身后。 两人似是熟识,不停的小声交流着什么。 从两人的言语中,沈倾得知妙仁堂看诊的大夫姓罗,医术在盛京城里也是排的上名的,只不过因为位置有些偏远,所以来看诊的十有八九都是身患顽疾的。 那么……林雪芙又有什么顽疾呢? 一刻钟之后,沈倾进入内室,见到了罗大夫。 罗大夫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头发已经斑白,面色慈祥,双眼柔和,看起来和蔼极了。 而这样的人,是最难用金钱收买道德的。 沈倾在罗大夫对面落座,不过并未将手腕放在软枕上,而是看向罗大夫。 罗大夫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倾并非病患,问道:“你可是替家人瞧病?” 沈倾摇头,回应道:“我想同罗大夫打听一个人。” 罗大夫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我这里是医馆,不是你寻人的地方。” 沈倾面上闪过一抹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罗大夫,实不相瞒,刚刚我妹妹来您这里瞧了病,就是那个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姑娘,右手腕处还有一片淡红色的云形胎记。” 罗大夫不语,沈倾就继续往下说:“她身子生来就弱,今年三月末的时候刚刚小产过,前些日子又莫名中了毒,导致身体愈发差了,性子也变得愈发沉默起来,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上一胎,家里人怕她出事,又不敢过问,这才出此下策,让我跟了过来。” 沈倾说的情况和林雪芙完全对得上,但为病人隐瞒病情是他这个做大夫的最起码的医德,“姑娘请回吧,病人的隐私,我不会说的。” 见罗大夫言语微松,沈倾继续打苦情牌,“我知道这样做对罗大夫来说很是为难,可我也着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姐姐本就是高嫁,夫家瞧不起,第一胎又没保住,第二胎再出问题,她就真的完了,我也不多问,就想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到底好不好,若是不好,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见沈倾一脸恳切,又能精准说出林雪芙的胎记特征,罗大夫完全信了,不过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姐姐没怀孕,而且,以她目前的身子状况,怕是日后也很难再有孕了。” 沈倾将戏做到底,脸上先是浮现出浓浓震惊,而后又染上几分怀疑之色,“罗大夫您没诊错吧?之前好几个大夫都给她诊过脉了,都说她确实是有孕在身了啊,怎么会突然就没怀孕了呢?” 医术被怀疑,罗大夫本来是该生气的,不过一想到沈倾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怒气瞬间就消了大半,“据我所知,有一种可以令女子假孕的药,服下之后脉象同有孕无异,但只能有效一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姐姐十有八九是弄到了那种药,趁着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先回家同你爹娘禀报此事吧。” 沈倾对着罗大夫道谢,又留下十两银子作为诊金,便匆忙离开了。 然而,刚出了医馆的门,沈倾脸上的焦急和紧张便瞬间消失,化作浓浓的了然。 林雪芙果然是假孕。 那十月之后呢,林雪芙又要从哪弄出一个孩子来呢?亦或是中途嫁祸给别人脱身? 若是以往,沈倾必然是倾向于后者的,以自伤的形式击败对手,是林雪芙的惯用手段,不过若是在日后她再不会有孕的情况下,沈倾倒是觉得林雪芙还能做出别的事情来,比如—— 偷天换日。 林雪芙没有家世背景,想要坐上阳陵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就必须要有一个孩子傍身,而今沈倾已经同穆子谦和离,阳陵侯夫人这枚棋子又废了,所以林雪芙很大可能会保下这个孩子。 不过,如今阳陵侯府尽在阳陵侯父子的掌控之中,林雪芙想要在这两人眼皮子底下偷换一个孩子进来,怕是不太容易,不过再联想到阳陵侯父子的脑子,沈倾就又觉得这件事做起来估计也不会太难。 见沈倾出来,陆晏朝着她走了过去,“事情可弄清楚了?” 沈倾“嗯”了一声,“如我所想,林雪芙怀孕确实是假的。” 陆晏笑笑,“阳陵侯府可真是热闹不断。” 沈倾扬唇,“可不是呢,待林姨娘顺利生下穆家长孙之时,咱们可得送上一份大礼。” 林雪芙已经将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最后“生”出来的就必然是一个儿子。 …… 傍晚时分,残阳划过山头,只留下一抹浅淡的血色余晖。 算卦先生又骗……忙碌了大半日,才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收摊回家。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倏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算卦先生当即一惊,转头朝后望去,就见上午刚贡献给他一百两银子的冤大头正冷凝着脸看向自己。 算卦先生直接心头一凉,完了,被抓包了! 到底是自己不占理,算卦先生连忙道歉,“公子,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 陌无尘古怪的瞅了他一眼,不语,一手紧紧抓着算卦先生的手腕,一手掏向怀中。 算卦先生脸色刷的一白,他该不会是在……掏刀吧? 算卦先生心脏狂跳,他虽然骗了人,但也罪不至死吧! 就在算卦先生决定同陌无尘诚恳认错以保小命的时候,却见他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小沓……银票? 第168章 靖安王府高调下聘,穆家谣言不攻自破 算卦先生准备坦白的话直接咽了回去,一脸疑惑的看向陌无尘。 见他不再挣扎,陌无尘才松开了他,面带歉意,“大师,冒犯了,我是怕您再跑了,才出此下策。” 算卦先生不说话,因为他还没捋明白现在的情形。 陌无尘好像不是来杀他的,那他费尽心思找自己干嘛?自己可都从城东搬到城西了! 从一小沓银票里拿出二百两强行塞到算卦先生怀里,陌无尘才继续说道:“经大师一卦,今日午膳的时候我便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本想感谢大师,却寻不到大师去向,问了不少人才找到大师下落。” 话落,又一脸认真的问道:“大师为什么突然换地方了,是临时起意还是每天都换?” 事到如今,算卦先生总算是明白了陌无尘的来意,又摆出了那副深沉的模样,轻咳一声:“临时起意的,我已经收了你一百两,怕是找到心上人再来感谢我,便临时搬了摊子,却不想你还是找过来了。罢了,是缘躲不过。” 说完,将陌无尘刚刚强塞进来的二百两银票又往衣服里塞了塞。 陌无尘了然,当即劝道:“大师算卦如神,这都是大师该得的。” 算卦先生附和点头,“公子倒是豁达。” 陌无尘摆摆手,眼含憧憬的继续出声:“大师,我还想找您算一卦,您现在方便吗?” 不等算卦先生回应,陌无尘又解释道:“我知道在大师收摊之后还让您再算卦不大好,可这卦若是不算,我怕是今晚都睡不着了。” 算卦先生轻叹一声:“罢了,我和公子既然有缘,那就再为你算一卦吧。” 陌无尘满脸感激,连忙陈述算卦内容,“大师,今日中午我确实见到了我的心上人,但她对我却很是冷淡,想来对我的好感不高,所以我想让大师帮我算一卦,她什么时候能答应和我在一起?” 问的是什么时候在一起,而不是能不能在一起,算卦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陌无尘想问的点,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拿出铜钱走了个过场。 闭目念咒的时候,算卦先生一直都在思考怎么说才会让陌无尘高兴又不会让自己陷入危机,毕竟这家伙找人的能力可太强了,他必须得早做准备。 这次算卦的时间有点久,陌无尘不由得心中忐忑,就在陌无尘的心急速跳动了近千次之后,算卦先生总算是睁开了眼,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上午算卦得出结果时的轻松了。 “大师,可是卦象不好?” 算卦先生点点头,陌无尘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不过,下一瞬,算卦先生又把他的心往上拉了拉,“公子与那位姑娘之间有缘分,但不深,所以若想同那位姑娘心灵相犀,必然要经历诸多艰难险阻,但若是公子心意够诚,最后也不是不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何谓心意够诚?” “就是平日里多主动些,多制造见面机会,多注意姑娘的喜好,多讨她欢心。” 陌无尘觉得自己懂了,又从怀里掏出二百两银票塞进算卦先生怀里,还很是虔诚的鞠了一躬,“大师恩情,我记下了。” 算卦先生摸着怀里还热乎的二百两,心头狂喜的同时,还觉得双腿有些软,陌无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在一个人身上骗这么多真的合适吗? 不过钱都塞到他怀里了,再还回去属实太过违心了,更何况陌无尘已经走远了,那他也只能勉强收下了。 罢了,总归陌无尘也不差这几百两,他回去之后到菩萨面前多替他祈求几次,就算扯平了好了。 …… 嘉和十八年六月二十四,吉日良辰,宜下聘。 数十个身着靖安王府统一服侍的府卫在前面开道,后面是两辆装潢华丽的五驾马车,其中一辆通体由黑檀木打造,奢华程度可见一斑。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下聘队伍,两人一抬,足足从街头蔓延到了街尾。 本就因和离再高嫁一事而处于流言中心的沈倾再次登上风口浪尖,只不过,这次大都是羡慕口吻。 “这沈家大小姐的命也太好了些,前几日才和阳陵侯府的公子和离,今日靖安王府下聘便是这般排场,可谓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可不是呢,就算是初嫁,也不一定能得靖安王和陆世子这般重视,看来这沈大小姐定是个极好的。”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可我昨天才听说沈大小姐品性不足,不孝公婆,扰乱侯府,要不是念在她侯府嫡女的出身,阳陵侯府都是要休妻的!”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要是沈大小姐真的不好,靖安王府会给她这般体面,靖安王和陆世子又不是傻子!” “就是就是,多听点正经东西,别老听那些没有一点真凭实据的谣言带坏市井风气。” 阳陵侯府废了足足两日才散播了一小圈的沈倾德行不佳的传言,在陆庭煜父子的大手笔下聘之下直接不攻自破。 和流言相比,明显还是事实更可信。 宜宁侯府众人一大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靖安王府的队伍,就连一向喜素色的谢翎今日都换上了一袭大红色华丽长裙,衬得她本就姣好的容颜愈发耀眼了些。 沈倾一脸从容,看着谢翎夸赞道:“母亲肤色好,平日里就该多穿些鲜艳色的衣裳。” 谢翎含笑询问:“真的吗?” 沈昭小大人一样认真点头:“昭儿也觉得长姐说的十分在理,昭儿喜欢娘穿红色的衣裳。” 谢翎柔婉一笑,眉眼止不住的上扬。 不似沈倾这边的轻松随意,沈奕安紧张的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让下人到门口走一圈,看看人来了没。 谢翎忍不住打趣:“明明今日倾倾才是主角,侯爷这般急切做什么?” 沈奕安轻叹一声:“我这不是第一次嫁女儿,没经验嘛!” 之前沈倾嫁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沈奕安并不赞同,所以心底自然也是不认的。 谢翎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无奈道:“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沈奕安看着一会理理头发一会抻抻袖子的谢翎,很是不给面子的嘲笑出声:“你看看你自己在干嘛,你还好意思说我。” 谢翎这才反应过来,脸颊稍稍红了红。 就在这时,沈奕安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传来:“侯爷,靖安王府的队伍就快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