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这应该是普通人家使用的吧。”
黑子皱着眉头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确定。
对面的摊主竖起耳朵,显然对黑子的话有所关注。
楚明的余光瞟到摊主的反应,心里暗自一笑,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继续用手电筒仔细观察手中的瓷器。
他轻轻地转动瓷器,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可以看到瓷器表面细腻的纹理和隐约闪烁的釉彩。
“青花瓷属釉下彩瓷,”楚明一边观察,一边低声解释道,“是在坯体上描绘纹饰,然后再罩上一层透明釉,进炉一次烧成。这种工艺在唐代就开始有了雏形,到了元代才真正成熟。根据目前的考古发现,景德湖田窑是青花瓷成熟的标志。自此之后,青花瓷逐渐成为主流,也是大众心目中陶瓷的典型代表。”
黑子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摊主则显得更加专注,显然对楚明的讲解充满了兴趣。
“那这物件的釉色属于哪一种?”
摊主忍不住问道,话题的核心其实是想了解瓷器的年代。
黑子抬起头,白了一眼摊主,带着几分不满道:“还真贼,想拿到免费讲解。”
摊主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但并没有反驳。
楚明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釉上彩瓷是在已烧制出炉的白釉或涩胎上用色料描绘纹理,然后进行二次相对低温的窑炉烧制,使色料固化。釉上彩瓷的特点是釉色鲜艳,品种丰富,具有较高的艺术性。但因为是在釉面上进行彩绘,所以容易受损,怕酸碱等腐蚀材料。”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釉下彩瓷则是在半成品上描绘纹理,然后进高温炉一次成型。
从肉眼上看,釉下彩瓷被透明釉膜覆盖,会显得晶莹剔透,色彩耐磨耐刮。
从生活用
具的角度来说,釉下彩瓷更安全可靠;而从收藏角度来看,釉上彩瓷则更具价值。”
黑子显然希望手中的瓷器是釉上彩瓷,摊主的想法也一样。
毕竟,釉上彩瓷的市场价值更高,更具有收藏意义。
然而,楚明却微微一笑,说道:“这是釉中彩。”
“嗯?”黑子和摊主的表情同时浮现出惊愕。
釉中彩是一种相对新兴的工艺,称作高温快烧技术,是在三十年前才被激发出来的,主要用于材料装饰。
釉中彩的制作工艺类似于釉上彩,但它的彩料是施加在器物的釉面上,通过1100~1260℃的高温快烧,通常半小时内完成。
釉面在高温下熔融,使颜料渗入釉内,冷却后釉面封闭。
其效果是具有釉下彩的细腻和晶莹,同时还具备抗腐蚀、耐磨损的优点。
楚明接着补充道:“釉中彩的效果具有釉下彩的视觉特点,细腻晶莹、滋润明亮,而且抗腐蚀、耐磨损。不过,这种工艺三十年前才出现,从古董的角度来看,年代并不久远,价格也不会太高。”
听到这里,摊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次并没有捡到宝,而是拿到了一件价值不高的现代瓷器。
他用有些尖锐的声音朝楚明表达不满:“整了半天就这么个破烂,你来回的看。”
楚明抬头微笑道:“我刚入行,还属于学习阶段。像这样混乱的彩瓷,正好可以研究一下。”
摊主显得更加不耐烦,挥手说道:“去去,我这里不是你学习混经验的地方。”
楚明脸上露出一丝羞愧,关掉手电筒说道:“我想买下来当作学习用品,哥哥觉得价格多少合适?”
摊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送给你,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生意。”
楚明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不成的,妈妈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柳烟,后者正在四处寻找帅哥的身影,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毫无兴趣。
摊主显然没有忘记之前被柳烟嫌弃的情景,心里暗暗咒骂。
一个没素质的女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花瓶,能教出个礼貌的小孩也真是见鬼了。
“行了,不瞒你说,这玩意是我提前察觉这里会被作成天下大会渝州分会场,花半天在兴隆街扫货的赠品。”
摊主无奈地说出实情,“你要是过意不去,给个三五十块吧。”
楚明闻言,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递过去,道:“哥哥找我二十吧。”
摊主接过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你个倒霉孩子,我算服了你。”他收下五十块钱,找了二十块递给楚明。
楚明小心翼翼地将找回来的二十块钱塞进口袋,黑子这才开口问道:“你买个破烂做什么?”
楚明微微一笑,重新打开手电筒,对黑子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黑子好奇地凑近脑袋,仔细观察楚明手中的瓷器。
“不想看其他的就赶紧走吧。”
摊贩不爽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楚明和黑子对视一眼,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继续翻看着摊位上的物件。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摊贩,所以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
黑子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瓷器,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这,莫非是有人画蛇添足吧。”他说道,语气轻佻。
“字面意义的釉中彩。”楚明淡淡地提醒道,语气中却充满了意味深长。
黑子瞪大眼睛,惊呼道:“真作假?”
摊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意识到他们的话语中隐含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所
谓的“真作假”,在古玩行里有着特殊的含义,就是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破损真品,被人用做旧的手段修复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当作真正的古董卖出。
这样的“真”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的鉴定,但价格往往能卖得很高,因为它确实是真品,只是被伪装成了假货。
“小子,你糊弄人呢?”
摊主显然不信。他打量着楚明和黑子,一个是看起来像疯女人的年轻女孩,另一个是高中生模样的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鉴定高手。
楚明不急不躁,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锤子,轻轻敲了敲瓷器的表面。
瓷器表面应声龟裂,摊主瞪大了眼睛,俯下身子,紧紧盯着楚明手中的瓷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子也不闲着,他掏出手电筒,仔细照射着瓷器的裂痕。
摊主则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伸长脖子,恨不得越过自己的摊位去看个清楚。
楚明在同一个位置,第二次敲击,这次力度轻了一些。
瓷器表面再次崩碎,小碎块纷纷从楚明的手中掉落在地上。
手电光下,楚明手中的物件依旧是个长方体,但两侧微微隆起,中间凹陷,从侧面能明显看到弧度,呈现出一个瓷枕的样子。
瓷枕表面彩绘的图案内容丰富,六个面连起来,展示了古代官宦人家的生活景象。
男主人正在窗边读书,女主人在一旁做女红,婢女小斯在忙碌着,整个场景栩栩如生,和刚才的破损瓷器简直是天壤之别,异常精美。
左上角还有一行小字:“永徽三年,洪都章氏。”字体清晰,透露出磅礴之意。
“洪都和景德镇就一湖之隔,莫非……”黑子盯着瓷器,瞳孔剧烈收缩,嘴唇颤抖着,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件物品的价值非同小可。
楚明点点头,解
释道:“永徽是唐高宗李治的第一个年号,共使用了六年,史书上的‘永徽之治’指的就是这段时间。而章氏是当时洪都的望族,有着显赫的地位。”
黑子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了个豆,他家后来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短时间内消失无踪,其祖宅被拆,人们分食,现在市面上他家的门梁都能卖高价。”
黑子作为铲地皮大军的一员,虽然钱没有赚到,但基础知识却相当扎实。
恰好两年前他接触过洪都章氏的资料,现在看到楚明手中托着的物件,两眼发光,仿佛看到了巨大的财富。
“这块瓷枕应该值不了多少钱吧?”
摊主的声音颤抖着,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件宝贝。
楚明转头,咧嘴笑道:“不贵,也就是三五十万。”
“也就?”摊主的声音变得尖锐,显然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底价,如果遇到有缘人,还能翻个倍,甚至破百。毕竟这还是青花瓷草创期间的产品,可以补全某些方向的缺失。”楚明笑眯眯地说道。
“我,我,我他娘的是傻子……”
摊主捶胸顿足,懊悔不已,百万级的宝贝当三十块的废品卖了,整个行业还有比自己更蠢的人吗?
黑子颇感同情,看向楚明,道:“你非得这么讲出来?为了给老大姐报仇吗?”
“二货,你还没看出来。”楚明转头数落道。
“看出什么,难道这枕头不是洪都章氏的?”黑子惊愕道。
楚明吐了口气,道:“等回头给你配副眼镜吧,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楚一个人。”
黑子闻言,朝着摊贩伸长脖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看着摊主的脸,逐渐表情变得怪异、无语,最后几乎是愤怒地说道:
“我去,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黑子皱眉几乎想把摊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