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御南面上平和地替云舒然拒绝:“沈兄,小妹方才和离完,现下要处理的手尾还很多,生意上的事情不若改日再聊。”
沈卿尘恍然大悟般抱拳:“是我莽撞了,见谅。”
“改日我定党们拜访,”云舒然朝沈卿尘微微屈膝,“今日就先告辞了。”
她确实还有要紧的事情等着处理。
傅家财产均被罚没,一家老小都被赶了出来,仆人都官府转卖了,她得把人赎回来。
另外,还有傅柏策那孩子。
受傅文渊的影响,他现在是罪臣之子。
原本是想在傅文渊获罪之前搞定和离的事情,将傅柏策一起带回云家的。
没想到会出现这样大的意外,是她连累了他。
她下定决心不但要将傅柏策迁出傅家,还要堵住世人悠悠之口,还傅柏策一个好名声。
沈卿尘四下张望:“云小姐,天寒地冻,积雪又深,不如乘坐马车,我送二位一程。”
可能是为了迎合他的话,老天爷兀的吹起一阵大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云御南眯着眼眺望,云家的马车没来,估计是陷进雪窝子里头了。妹妹的身子不比他,受不得栋,一张小脸已经被冻得发红。
他朝沈卿尘点点头:“那就多谢沈兄了。”
“请。”
马车启程的时候,牢狱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一身脏污薄衣的傅文渊手脚都被镣铐锁着,艰难地在雪地里前行。
两个衙役分走在他两侧,一人手里拿着鞭子。
啪!
一鞭子下去,傅文渊的衣服再添破洞,蜷曲起来的背皮开肉绽。
“走快点!”
“害得咱哥俩大雪天还要去岭南,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就是,家里人跟死绝了似的,竟一点油水都捞不着。”
云舒然收回撩起车链的手:“走吧。”
官道上不少人在撒盐清雪,马匹脚上缠着布走得很慢,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蹄印。
马车行至予和巷,傅家大门上贴着醒目的封条。
岚英从巷子另一端跑出来:“小姐,这边。”
槐序扶着云舒然下马跟随岚英而去,沈卿尘从背后叫住她:“云小姐,等等。”
主仆回过头。
沈卿尘小步跑到云舒然跟前,递出一把油纸伞:“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带把伞吧。”
接受到云舒然的眼神,槐序接过伞。
“多谢,过几日我去拜访时一并还上。”云舒然低头道谢。
沈卿尘连忙拱手。
待白茫茫的天地间唯一的一朵红缩小成点,他才回过神来,高声喊:“我在应宝堂等你!”
云舒然跟着岚英拐过好几个弯,两边的房子逐渐变得矮小,四人的脚步停在一间只有傅府柴房大的简陋房子前。
岚英推开门,外面的风吹在残破的窗户上发出刺耳的呜呜声。
屋内,只有傅老太太和傅柏策。
傅老太太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白,听见开门声她探起半颗脑袋:“慕儿回来了?”
“怎么是你!”傅老太太抓起床边的烛台朝云舒然扔过来,“ 你怎么还有脸来。”
烛台在半程距离处无力落地,在地面滚动。
“母亲!大舅舅!”傅柏策满眼惊喜。
吴慕儿和傅子睿说的都是错的,母亲没有抛弃他,她真的来接他了!
云舒然蹲下身刮了刮傅柏策的鼻子:“哭什么,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傅柏策擦掉眼泪,将生了冻疮的手藏在身后。
云舒然端视床上垂垂老矣的人:“傅老太太,这是解除过继关系的文书,你打个手印吧。”
话音未落,槐序将百两银子放在桌面上。
要是以前,傅老太太一定会将银子扔在地上,臭骂云舒然一顿。现在她看到那么大的银锭子,眼睛都直了。
这几日,她身边不但没有伺候的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还得照顾两个孙子。
睿哥儿调皮捣蛋,傅柏策也一点忙都不帮。
就知道在旁边看,吃饭的时候倒是积极。
偏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傅柏策,不然一定要他好看。现在有机会将这个扫把星赶出去,还能得百两银子,她很快点头。
生怕云舒然反悔。
云舒然将文书根和离书一起收在怀中,带着傅柏策回了云家。
云家所有人都在门口伸长脖子盼着她回来。
“来了来了!大哥和长姐回来!”云嫣然虚抓着金姨娘的手欢快喊起来。
金姨娘佯怒拍她的手:“有点女儿家的样子,小心苏公子厌弃了你。”
云嫣然嘟起嘴小声嚷嚷:“他希望我能敞亮做自己。”
云母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女儿苦尽甘来终于能回家了:“侯爷,你看看我们女儿,她回来了。”
昭信候‘嫌弃’地看了一眼妻子:“激动什么,这不是前几日才见过吗?”
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发抖,不自然地张握两下。
“父亲,母亲。”云舒然小跑到父母跟前,一双眼睛明亮极了。
云母拉过她的手,替她拂去头上的碎雪:“外边冷,快,进屋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温暖的屋内,云舒然手脚都灵活了不少,她笑着将身后的傅柏策推上前:“来,见过外公外婆。”
傅柏策脸上烧起紧张的神色,整张脸都红了。
吴慕儿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母亲是绝对不会回来接他的。因为母亲带着他不好改嫁,孤身带着他只会叫人笑话。
云家也绝对不会接纳他,他去了也只有尴尬的份。
他怯懦地喊:“见过外公,外婆。”
云母没有丝毫不悦,热切地将他拉到身边:“这就是柏哥儿,还是第一次见呢,果真是乖巧机灵。”
云嫣然不满地板起脸:“我呢,怎么不问声小姨好?”
“小姨好。”
“真乖。”
云母怕傅柏策被云嫣然吓到,耐心地解释:“你小姨这阵子越发无法无天,你别理她,由得她憋闷去。”
傅柏策内心的自卑被驱散一些,他壮胆抬眼。
屋内人脸上都是和煦温暖的笑容,没有一个人是厌弃他的。
从出生到现在,他只在母亲身上感受过这样不带一丝杂质的温暖,如今有那么多人都对他那么好。
他这是走了什么运啊。
他眼眶再次湿润,直接跪在地上。
这可把全屋子的人都吓到了。
“你这是做什么呀?”
“地上凉,快快起来。”
傅柏策目光坚韧地看向云父云母:“我想求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