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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恳求致仕

    文德帝摆摆手,径直走到床前,俯身查看昭信侯的情况。

    昭信侯此刻又陷入了昏睡,呼吸均匀,仿佛只是在做一场长梦。

    “怎么回事?”文德帝沉声问道,“朕让你们医治,怎么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太医们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宋太医颤声道:“回陛下,臣等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但侯爷的病情实在是……”

    “废物!”文德帝怒喝一声,声如惊雷,“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陛下息怒,昭信侯年事已高,积劳成疾,忧思过度,就神志不清了……”

    “住口!”文德帝厉声打断,又面向床上的昭信侯,“你是国之栋梁,你是我兄弟。老子是皇帝,是皇帝!我还没首肯,岂是你说老就能老的?”

    “镇元啊,”文德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这身子骨都能撑着脑袋,你说说你……唉,你就是不如我聪明。”

    “你...你个没用的武夫。”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屏息凝神。

    太医们低垂着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会引来雷霆之怒。

    他们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已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帝王的怒火掀翻。

    他们何时见过陛下这样?

    君臣佳话,不假啊。

    昭信侯卧病的第三日,天际压着厚厚的铅云,沉闷得仿佛喘不过气。

    云御南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封上书了。

    “陛下,臣恳请准许家父致仕归乡......”

    致仕请书再御书房的书案上堆了又堆,文德帝始终没有任何回复,淳妃去过好几次,都阻挡不了请书石沉大海。

    文德帝的沉默如同一堵高墙,将所有的恳求都阻隔在外。

    天色已暗,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繁星点点。

    云御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走到窗前。

    他双手扶着窗框,任由初冬的寒风在他脸上肆虐,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屋脊,越过熙熙攘攘的街巷,落在远处巍峨的皇宫轮廓上。

    皇宫高大的城墙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冰冷而遥不可及。

    云御南抓着窗框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要将那雕花的窗棂生生捏碎。

    “第四天了,只剩一天时间…”

    舒儿叮嘱过,若父亲五天内不能吃到解药,便会真的痴傻。

    云御南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了,他即刻骑马飞奔而去。

    京城的街道在他眼中化作模糊的光影,耳畔只余呼啸的风声。

    他的心跳随着马蹄声愈发急促,仿佛要冲出胸膛。

    宫墙巍峨,横亘在他眼前。

    云御南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宫门前守卫如临大敌,长枪齐刷刷指向他,森然寒光如林,将云御南逼退在夜色中。

    “何人擅闯宫门?”

    云御南翻身下马,急切地掏出令牌,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焦灼。

    “本将军有要事求见陛下!”

    守卫面面相觑,目光在云御南与那令牌之间来回游移。

    “将军,这…”

    “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守卫们犹豫片刻,着人去通报后,终于让开一条路。

    云御南大步流星穿过重重宫殿,心中默数着时间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针扎在心上,父亲的病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终于来到御书房外,云御南深吸一口气,整理仪容。

    “陛下,云御南求见!”

    “进来。”

    低沉的声音如同风穿过松林,带着沙哑。

    云御南推门而入,昏黄的烛光下,文德帝伏案批阅奏章,消瘦的侧脸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连忙跪下叩首:“臣云御南,叩见陛下。”

    文德帝执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却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他缓缓抬起眼皮,只淡淡瞥了云御南一眼,便又垂下眼帘,继续批阅奏章。

    “何事?”

    云御南喉结滚动,声音艰涩:“臣…臣恳请陛下准许家父致仕归乡。”

    文德帝的手顿了一下,眉头微皱。

    云御南继续道:“家父戎马一生,为国效力,如今年迈体衰,臣恳请陛下开恩…”

    “朕知道。”文德帝打断他,“你父亲的功劳朕岂会不知?”

    云御南心中一紧,急忙道:“太医说,外出游历可能会让父亲的病情好转…”

    文德帝放下朱笔,烛光在他眼中跳动,燃尽的烛芯爆出的最后一丝火光。

    他看着云御南,一字一句道:“你父亲的病情,朕比你更清楚。”

    云御南心中一凛,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强忍着心中的惶恐,继续恳求:“陛下,臣父年事已高,庙堂之高他已无力攀,只求寻一处僻静院落,安度残年……”

    “够了!”

    “咳咳......咳咳咳...”

    文德帝猛地拍案而起,剧烈的咳嗽声如同一把生锈的刀,一下下刮着他的胸腔。

    云御南浑身一颤,额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

    文德帝撑着书案,艰难地走到书架前,背对着云御南,沉声道:“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朕会治好他的。”

    云御南心如刀绞,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父亲他等不了啊!

    解药晚服一分,父亲的恢复就会难一分,天明,就是第五天了,最后的期限了......

    “陛下,臣恳请您念在父亲多年来的忠心耿耿…”

    “朕自然知道镇元忠心耿耿,”文德帝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下一刻就消散,“天底下没有比他更衷心的了。”

    云御南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咬紧牙关,决定孤注一掷,额头重重叩在地上:“请陛下恩准!”

    殿内落针可闻,云御南的心跳声清晰可辨,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龙案上的烛火摇曳,将文德帝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良久,落了一声叹息:“罢了。”

    云御南猛地抬头,心一下子被推到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