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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阿瑶,崔少夫人

    顾旬州大脑空白,一时五彩斑斓,一时紧张盘算的,“你爹……不!是我的岳丈大人,他同意你我的婚事了?”

    要他来迎亲,便是正大光明,从尚书府迎娶她过门?

    姚思渝点头,“是,顾先生。”

    她从未叫过他顾先生,从初相识唤他顾大公子,到后来死定终生,她唤夫君。

    只有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她也叫他旬州。

    可现在,顾旬州觉得这一句‘顾先生’,格外动听。

    他不再靠近她,向她施礼,“在下唐突,此刻便回顾家,备齐聘礼,迎父母上京,提小姐婚事。”

    这一次,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将她从尚书府,抬进他顾家的大门了。

    过去那么多年的背负的骂名,那么多年的委屈。

    都可一朝洗净了。

    姚思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眶湿润了。

    那两鬓已经微微泛白的人,依旧如初相识一般敬重她,爱惜她。

    只这一点。

    便是人间值得。

    姚思渝要嫁顾旬州的事传遍了京城,还是姚崇德亲自发的喜帖,他遍邀京城高官,至尚书府。

    姚夫人也尽情招待着。

    姚思渝更是常年不在京中露面,这一回,好生叫众人瞧了瞧,当年京中的尚书嫡女,是何等风采。

    如今多少贵女,依旧不如她仙姿佚貌。

    “哎呀,原是顾才人的母亲,怪不得顾才人打小便美,生的似九天仙女,三年之后独入后宫。”

    “姚二小姐可是好福气呢!”

    “姚夫人也是好福气,恭喜恭喜!”

    一片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可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无人会去做那不识趣的人,挑破那些不堪说的过往。

    姚思渝也算是体会到,他们父女三人的良苦用心了。

    权势鼎盛时,自是千般恭贺,万般喜庆。

    遥想过去那些年,她连以真面目示人都做不到,更是被夺走了女儿,被欺压了这么多年。

    如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崔相府。

    楚文瑶在镜前梳妆打扮。

    她身旁,崔瑾舟身上刚被她抓出了新鲜的伤痕,正在一边骂她,一边上药。

    楚文瑶充耳不闻,崔瑾舟衣衫不整,胸膛半敞,那张风流不羁的脸上,盈着酒气的醉红。

    他上前要夺楚文瑶的眉笔,“你还敢去尚书府?”

    楚文瑶眼疾手快,偏到一边。

    她坦然回,“为何不敢?姚尚书亲自下帖邀请,帖子上便有我的名字。”

    有名有姓的赴宴,情之所至,理所当然。

    她为何不去?

    “楚文瑶,你真贱。”

    她嫁不了顾玖瑢,却去参加他父母的婚礼,还如此义正言辞。

    崔瑾舟手执酒壶,掐住楚文瑶的脸,便想洒她一脸的酒。

    楚文瑶出身将门,未能完全打得过崔瑾舟,却也不会时时落了下乘,她拿起玉梳,掰断梳齿,用最尖锐的部分抵着崔瑾舟的脖子。

    “你若是害我不能出门,今日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了。”

    “你敢谋害亲夫?”

    “为何不敢?”

    楚文瑶眼里的光,是坦荡无畏。

    她是弃了顾玖瑢,嫁了他崔瑾舟,可这不代表,他能够打骂凌辱她,肆无忌惮!

    她是,宁远郡主!

    崔瑾舟眼底的血丝弥漫上来,酒气上头,他确实懒得跟楚文瑶这个疯婆子计较了。

    推开她的手,他冷笑嘲讽:

    “去吧,多看你的旧情人两眼,下次,可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了。”

    “你什么意思?”

    “他要去西陲边境了啊,你觉得那么个清秀的文官,能有命,活着回来吗?”

    崔瑾舟狂浪放肆的笑声,冲击着楚文瑶的耳膜。

    她心头猛跳,攥着裙边的手握紧。

    素羽陪着她去尚书府赴宴,一路上摸她的手,都是冰凉的。

    “郡主,可千万别……闹出事来。”

    楚文瑶点头,她眼里蓄满了泪。

    她不敢哭。

    所以在尚书府下车之前,她想尽办法,把仪容齐整了,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旁没有崔瑾舟,路过遇到从前的旧友,有关心问候她的,也有表面含笑,转过身便暗暗嘲讽她。

    她都不在意。

    她在人群中,焦灼又小心翼翼的,寻找一抹秀竹般的身影。

    “郡主,这是女宾席位,男宾虽然离得近,却也隔着那一重假山院落。”

    素羽知晓她心事,在身后悄悄的提醒。

    她今日不该单独来的。

    但楚文瑶也想要体面。

    她嫁入崔相府,万般流言,都说她背弃顾玖瑢,嫁入魔窟是活该。

    可她不会对别人诉苦。

    她只想让顾玖瑢看到,她依旧是宁远郡主。

    未曾辜负,他为她捧起的凤冠。

    她转悠到尚书府花园里,隔出男女宾客席位的地方。

    有一重假山,一颗古树,环绕出曲折蜿蜒的路径。

    楚文瑶隔着湖泊遥望,对面便是男宾席位。

    她走到湖边小径,钻进假山里,没两步便察觉到旁人的气息。

    她转身要回,却听那脚步声外,有一抹清润的嗓音,“崔少夫人。”

    她浑身僵硬,脚似陷进了地里。

    拔不出来。

    她死死克制着眼角汹涌的泪意,不敢转身,只能强忍说道:

    “今日筵席,我替我家夫君,来贺顾大人父母之喜,愿他们百年好合。”

    “替家父家母谢过。”

    顾玖瑢的声音,哪怕是听过千百遍,也依旧如昆山玉碎。

    敲击在她心上,每一字都是静心的清音。

    “听闻你……顾大人要去西陲边境,可是皇命?”

    “皇命。”

    不可违。

    也是恩典。

    “父兄曾去过西境,顾大人可寻他们问一问西境地理,多做些准备,边关风沙之地,顾大人难免不适应。”

    他应当从未去过,那样贫瘠,苦寒,又遍地流寇作乱的地方。

    此次去,也是为平边境流民之乱。

    流民不是敌军,不能兵戈制之。

    他得狠下功夫了。

    顾玖瑢许久未出声,楚文瑶背脊发凉,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

    她缓缓转身,以为会面对一片空白。

    她视线之处,男人穿藏青色锦袍,长身玉立,如圭如璋。

    那清雅绝俗的气度,便是多少风雅男子一生向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