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春枝》 第1章 重生破局,王爷,别分神 “会扒衣裳,不会动?” 男人冷沉到极致的嗓音,带着浓烈的嘲讽,刺激姜清颜的耳膜。 她羞耻的咬住唇,想要挪动,却被男人掐住细腰,覆压到身下。 那动作似发怒,似泄愤,更如对待仇敌般,在她滑如凝脂的肌肤上,烙下深痕。 姜清颜被迫承受,脑中意识被热浪冲滚,仿佛回到了前世,她被利用算计萧倾澜那次。 他是尊贵宸王,与她父亲肃国公支持的豫王争权,父亲被他逼的节节败退,便想出下作的办法,诱萧倾澜在国公府宴席上‘欺辱’她。 父亲如愿,她失了清白,萧倾澜声名狼藉,被迫娶她为王妃,她为了国公府的利益,与萧倾澜夫妻不睦,争斗不休。 而她被诓骗回府凌虐折磨,倒在血泊里,插进她心口的最后一刀,也是父母亲自动的手。 他们说她是商户贱女,根本不是国公府的千金! 她嫁给萧倾澜却没能替国公府卖命,无用至极! 而她的亲生父母顾氏一族,被国公府榨干了财富,满门被灭! 那血淋淋的画面和利刃搅弄胸腔的疼痛,让姜清颜控制不住的颤抖,泪如雨下。 萧倾澜看到她泪眼朦胧,却心神恍惚,掐住她细腰的手不由用力。 这该死的女人还敢分神! “好疼,好疼……” 姜清颜骤然睁眼。 “活该。” 萧倾澜嘴上冷言,身体却诚实的停了下来。 他见姜清颜泪流如注,终是心烦意乱,不欲继续下去。 女子伸出娇嫩的手臂,勾住他颈脖,细碎的哭声里,还有几分脆弱哀求,“药性不解尽,你我……都会落下病根。” 前世便是如此,好‘父母’分别给她和萧倾澜下了醉春风,不尽情欢好,便会损身,男人无子,女人体寒,长期无法疗愈。 前世她被困在国公府折磨时,才被告知这个残忍的真相,她痛苦的几欲寻死。 萧倾澜脸色冷沉,一股黑色风暴汇聚于眼中,顷刻便收起了那点子怜悯,控住她的腰身,尽情宣泄起来。 姜清颜紧咬着牙关,不敢哭喊,更不敢求萧倾澜原谅,只待他松开钳制,她才敢抬眸看他。 骨相清俊,眉眼如画。 他脸上的情潮褪去,清冷感瞬间衬出他的尊贵威仪,高不可攀。 姜清颜忍痛起身,不待萧倾澜开口,便抢先道:“王爷若不想被算计娶我,还请配合臣女,破了今日这局。” 萧倾澜冷笑:“姜清颜,你可真是你爹娘养的一条好狗。” 为了肃国公府,她这个京中贵女典范,不顾廉耻,破身勾引他,其目的无非是坏他名声,坐他王妃之位,牵制于他。 如今还有阴招? 萧惊澜自是不会信她分毫,但他看到怜弱的姜清颜,两股战战,穿衣起身,快速清理床榻,丢掉脏污床单,将床上重新恢复原样,又忍着痛楚,挪来挪去,打开南北两面的窗户,意图将屋中荼蘼散去。 他眼中神色,不由深邃起来。 姜清颜做完这些,已是力竭,坐在镜前整理妆发,一边颤抖着道:“臣女事先并不知情,此事绝非臣女有意,可臣女这次绝不会再拖累王爷。” “这次?”萧倾澜唇边的笑意更凉。 敢情她之前还算计过他呢? 她可真该死。 偏他自己又舍不得。 姜清颜重新梳妆好,看不出方才被人蹂躏过的惨状,只眼角还余一抹嫣红,明妍艳丽,娇媚动人。 可仔细观察,又能看出她眼底控制不住浮出的一抹恨意。 似要冲天叫嚣。 萧倾澜正疑惑,姜清颜何来这么深的恨意,院中已响起脚步声和议论声,中年男人沉怒道: “当真看到宸王进了小姐这院子,小姐还求宸王不要碰她?” “是啊,小姐身娇力弱,哪里抵挡得住战场杀伐过的宸王,国公爷快救救小姐吧!” 国公夫人姚氏心疼的开始抹泪,“我苦命的女儿,怎么偏被宸王给看上了,若毁了清白,叫她可怎么活啊!” “哼!宸王便是身份尊贵,我也绝不会让他欺负了颜儿,定要为她终身负责!” “颜儿,爹来给你做主了。” 姜怀渊浑厚的嗓音传入房中,萧倾澜听的直想笑。 若真是心疼女儿的父亲,会嚷的恨不得满府宾客都知道? 姜清颜已经跪在了萧倾澜面前,她面容苍白,神色冷淡至极。 前世姜怀渊便是这么闯进来,当场抓住了她与萧倾澜正在行事,他怒发冲冠的要跟萧倾澜打起来,为她出头,姚氏更是紧搂着她流泪,说拼了命也要为她讨个公道,绝不让她平白受辱! 她从未被父母如此保护过,那一刻心脏颤抖的散发热意,让她泪流满面,以为他们终究是爱她的,平日从不亲近,对她严苛,只是为了培养她。 如今想来,她只觉自己前世愚蠢未曾发觉,哪有亲生父母在女儿清白有损时,会想将事情闹大,毁她终生。 只有别人的孩子,他们用起来顺手,毁起来,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怜惜! 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姜怀渊和姚氏闯入,两人脸上的愤怒和伤心都准备好了,姜怀渊要演一个为女儿出头的刚直父亲,姚氏则是要做心疼女儿的慈母。 二人正要宣泄之时,却发现房中情况不对! 本该中了药意乱情迷,对姜清颜百般羞辱的萧倾澜,高坐明堂,风姿端贵。 而姜清颜穿的一身齐整,没用的跪在他面前。 姜怀渊眼里划过一丝疑惑,还是迅速接戏,上前对萧倾澜大吼,“宸王,你一个外男,怎可擅入我女儿闺房强迫于她?传出去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是啊!王爷即便是有心于颜儿,也该名正言顺上门提亲,怎可因与国公爷在朝上有所争议,便强闯她的闺房行禽兽之事,我可怜的女儿……” 她说着便扑上去抱姜清颜,企图从她身上找到她被萧倾澜侵犯过的痕迹。 可姜清颜衣裙齐整,连头发都没乱一根,叫她横眉倒竖,她内心疑惑又生气,却对姜清颜伪善关心:“颜儿别怕,告诉娘,王爷是怎么欺辱你的?” 第2章 说错就扒皮拆骨 她语气温柔的像慈母,话语之间却含着十分明显的诱导,几乎要将姜清颜已非清白之身一事,白纸黑字写在面前。 姜清颜咬着唇,眼中神色委屈,摇了摇头,未曾说话。 姜怀渊一看她委屈的样子,顿时有了底气,满脸怒意的与萧倾澜对峙,“宸王,我女儿自小循规蹈矩,是京中备受赞誉的名门贵女,绝不会行差踏错, 你若不承认欺辱了她,微臣便是告到御前,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好啊,那便去御前吧,本王也要讨个公道。” 萧倾澜语调冰冷,自带上位者的威压,令人心头发颤。 “宸王休要胡说,我女儿清白被毁,还要被你这样倒打一耙,你当国公府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姚氏搂着姜清颜,泪眼滂沱,却急切定罪。 姜清颜心尖刺痛,忆起前世渴望母爱的自己,哪怕猜到了事情有异,萧倾澜不会无端到她房中,也贪恋此刻靠在她怀中的温暖,心甘情愿的配合她,任由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直至真相揭破,姚氏告诉她,她不过是她妹妹的女儿,在顾家男子都外出经商时,她将同时生产的妹妹接来,在她生下女儿后抢走,装作自己产下双生女,还以她为筹码,要挟顾氏一门,为国公府大量敛财,让她亲生父母和哥哥半生劳累奔波,最终却被污蔑谋逆,满门抄斩。 顾氏满门性命,和她一生被利用折磨的恨意在胸腔盘桓,她修剪整齐的指甲掐入掌心,恨不能立刻就撕破姚氏伪装的脸皮。 姚氏尚未发现她的变化,依旧哭着,说萧倾澜禽兽不如。 萧倾澜冰冷的目光,落在姜清颜身上,“姜小姐,你来说说,本王可有对你做那禽兽之事?” 姜清颜犹如被猎鹰盯上,但凡说错一个字,都会被扒皮拆骨,万劫不复。 这便是萧倾澜给人的压迫感。 前世她早已熟悉。 可姜怀渊和姚氏眼底,都有喜色跳动,萧倾澜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便可以任意攀诬他了! 他们自小调教她,琴棋书画,迎来送往,人情世故,她惯会应付大场面,也知道说什么能让萧倾澜罪名坐实,声誉扫地,他往日清贵王爷的形象,会变成一个见色起意,禽兽不如的卑劣小人。 姚氏心中更是讥诮想着,她费心巴力培养她十几年,明明是她那妹妹同商人生的贱女儿,却处处拔尖,样样比她暗地里培养的亲生女儿还要优秀。 如今名声一毁,她不知情还以为他们有多疼爱她,自毁清白为了国公府诬陷萧倾澜,待她说出口,往日的形象也崩塌完了,自然不配再与她冰清玉洁的女儿相较,往后只会是她女儿的垫脚石。 她心中无比的畅快! 这畅快让她有些忍不住,催促姜清颜,“说啊!大声勇敢说出来,他是怎样欺辱你的,你若说不出口,也可让众人都看看。” 男欢女爱,身上定然会有情动留下的痕迹,她说着便要去扒姜清颜的衣裳,让她羞耻的暴露于众人眼前。 姜清颜护住自己的衣裳,被姚氏逼迫而哭,“娘,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分明没有……” 姚氏忍不住诧异:怎么会? 她让婢女蓉儿身上藏药,她贴身服侍姜清颜,定能成功下药,若是没与男人欢好,姜清颜现在会异常痛苦,又怎能安然无恙的说话? 姜清颜对她的诧异置若罔闻,眼眶通红的看向蓉儿,“你是我的贴身婢女,今日家中设宴,我身子不适被你扶回来歇息,才一入房门,便晕了过去,醒来王爷便在我房中了,你来回王爷,告诉大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蓉儿突然被唤出来,神色惊恐的跪下,“奴婢……奴婢不知啊!” 她只负责听夫人的话,暗地里给小姐和宸王下药,事后诬蔑宸王与小姐苟且,谁也没教她这会儿要怎么说啊! “你不知?”萧倾澜挑眉,“本王方才便是被你引过来,你同本王说你家小姐性命垂危,向本王求救,方才你又在外言之凿凿,说你家小姐身娇力弱,抵挡不住本王,如此有计划有预谋,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区区奴婢,竟敢设计本王,冤屈你家小姐。” “奴婢不敢!奴婢没有啊!”蓉儿浑身颤抖,连忙磕头求饶。 她只是听夫人之命行事,哪里有能力谋划这样的大事。 “够了!宸王敢做不敢当,何苦拿我国公府一个婢子出气?你说你是担心小女有性命之忧前来相助,小女现在可是性命无碍,倒是被你这浪荡行为,坏了闺誉清白,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又岂会不对她的美貌心动?” 姜怀渊继续栽赃,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门外看戏之人汇聚,听了都纷纷议论: “姜小姐貌赛貂蝉,身姿婀娜,是个男人看了都心动,宸王也不会例外啊。” “那是自然,世家公子爱慕姜小姐的都排到百里外了。” 萧倾澜听了这些话也不恼,反倒优雅从容道:“姜小姐确实美貌,可肃国公觉得,以本王的身份,喜欢谁人不可得?本王用得着跑到你国公府内院,强迫你家女儿,等着被你抓正着?” 姜怀渊猛地一噎,老脸僵硬。 “对啊!姜家小姐虽美,可宸王乃当朝尚书令,又手握兵权,清雅俊逸,京中贵女爱慕他者,也不知凡几,他何必做这等不耻之事。” “且宸王素来洁身自好,王府中连个通房都没有,又岂会强迫姜小姐?” “宸王若说一句想娶妻,只怕咱们肃国公上赶着送女儿,还不一定能巴结上吧?” “胡说八道!” 姜怀渊朝门外看戏的人,怒吼止声。 众人虽不再议论,可心底都默默有了判断,不大相信萧倾澜一个权倾朝野的亲王,会恬不知耻的来做这种强辱臣女之事。 姚氏眼见风向不对,立刻跟姜怀渊眼神对视,姜怀渊坚持要坐实萧倾澜的罪名,萧倾澜却让人控住了蓉儿。 “事情既跟这个婢女脱不了关系,本王办案多年,便从她身上查起,南风,搜身。” 第3章 孝顺也要被逼迫 萧倾澜下令,心腹南风立刻上前,三两下便从蓉儿身上,搜到了一个香囊,“王爷,此香囊香味有异,里面放了迷情的药物,名醉春风,阴毒无比,若人中毒,无论男女,若无欢好便会损身。” 南风跟随萧倾澜,见多识广,精通药物辨识,一语道破。 “国公府一个婢女,先是扶姜小姐回房,又诱导本王前来,身上还带着如此阴毒的药物,肃国公,你是不是该好好给本王一个解释?你们国公府究竟对本王意欲何为?” 萧倾澜冷声质问。 他嗓音不高,却威仪尽显,让房中的气压都降了下来,低的迫人无法呼吸。 姚氏暗道不妙,姜怀渊冷哼:“究竟是这婢女迫害王爷,还是王爷敢做不敢当?这婢女若真对小女和王爷下药了,你们岂会安然无事?” “本王现在就安然无事。” “那小女呢?她不照样是被王爷踏入闺房,污了清白?” “你怎么证明,本王毁了她的清白?”萧倾澜问肃国公,眼神却悄然从姜清颜身上划过。 她倒是未曾暴露事实,可她所表现的样子,也让萧倾澜看不透,只能继续观察。 姜怀渊看向姚氏,让她继续逼姜清颜,姚氏握着姜清颜的手,装出一脸心疼的样子,“颜儿,为今之计,只有脱衣验身了,你莫怕,娘陪着你,当着大家的面,你便脱了衣裳验一验,若是你当真被王爷强迫了,爹娘定为你做主。” 她流了两滴不值钱的泪,看的姜清颜好想放声大笑,听听啊,若换做她亲生的姜幼薇,她可会当她当众脱了衣服给别人看,她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姚氏不待她犹豫,再次动手要剥了她的衣裳,即便她没被破身,她也要把姜清颜今日脱衣毁誉的事,赖在萧倾澜身上。 姜清颜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裳,泪流满面之时,悲愤不已,“娘,我是家中嫡女,若此刻当众脱了衣裳,无论清白与否,岂非丢的是国公府的脸?” “你此刻不脱,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她本就不是国公府血脉,这会儿丢点脸,等她嫁给萧倾澜,与他一同堕入深渊之后,他们再公开她的身份,国公府的脸面自然就捡回来了。 姜清颜紧攥着衣裙不让姚氏得逞,她嫣红的双眼看向萧惊澜,“王爷今日要怪罪,臣女一力承担,无论国公府有任何罪过,臣女都认下了,绝不连累爹和娘亲!” 她哭声悲切,维护父母之心,和父母强行逼迫她,要她脱衣验身的举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小姐也真是可怜啊,莫名其妙被人闯了闺房,还要受辱。” “国公爷和夫人怎么回事?此刻不该护着姜小姐吗?怎么还逼亲生女儿验身呢?” “姜小姐这衣裳若脱了,还能有清白吗?倒不知国公爷和夫人,心肠是什么做的?姜小姐还孝顺的要一力承担罪责?她何罪之有?” 难听的话犹如利刃入耳,饶是姜怀渊夫妇死撑着,也被说的面皮羞臊,满脸通红。 姚氏更是拿不准,拉扯姜清颜的双手,都僵住了。 姜怀渊也没想到事情乱的这么突然,但他势必要得逞,所以他走到姜清颜面前,以父亲的身份,看似慈爱,实则压迫道: “颜儿,你的清白十分重要,可此事关乎爹的官声,国公府的名声,你可愿为了爹,暂时忍下这屈辱?” 姜清颜心中暗笑,若是前世的她,听到一向严厉却疏离的爹这般低声下气,早就一股脑豁出去,扒干净自己,任由他们歪曲事实的抹黑她。 如今,她眼含热泪,委屈咬牙,察觉到萧倾澜朝她看来,他的目光中满是嘲讽,仿佛在笑她。 果然是个处心积虑的骗子,国公府的狗! 姜清颜一闭眼,两行清泪落下,一股凄惨破碎的美感令人动容,随后她便起身朝萧倾澜身边的桌角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伴随着一抹鲜红洒地,画面凄美壮丽。 围观众人里,不知谁尖叫了一声:“天呐,姜小姐自尽了!” “颜……颜儿?” 姜怀渊和姚氏怔住,姚氏反应过来,唤了一声,姜清颜却一动不动,仿佛断了气一般。 萧倾澜眉头紧皱,眼底的幽深之中,更揉进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姜怀渊立刻要把姜清颜触桌一事,栽赃到萧倾澜身上,萧倾澜却道:“姜小姐如此刚烈,本王的清白亦事关重大,本王立刻带她和她的婢女入宫,由皇上圣裁此事。” 他说罢,起身让人带走了姜清颜和蓉儿,径直朝皇宫而去。 姚氏心下慌张,攥着姜怀渊的袖子问道,“国公爷,这可怎么办?” 事情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姜清颜和萧倾澜没有被当场抓住苟且,萧倾澜还带着人要入宫伸冤。 姜怀渊脸色铁青,也知道事情不妙了,可这事从计划开始,便有风险,他们成功了,能陷害萧倾澜身败名裂。 若是不成…… 姜怀渊深吸一口气,眼纹覆盖下,神色满是幽暗,“此事绝不能败。” 他必须替豫王,把萧倾澜钉死在耻辱柱上。 宽阔华丽的宝盖马车里,萧倾澜凛然端坐。 他让南风押解着婢女蓉儿,姜清颜则是被他带上了马车,离皇宫尚且有些距离,他低眉凝视着倒在车座上的女子,她纤腰如柳,满脸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无比脆弱,可她撞桌那一下,却机敏狡黠。 萧倾澜淡淡开口,“再装,本王便用茶水给你醒醒脑子。” 姜清颜瑟缩了一下,朦胧的睁开眼,对上萧倾澜幽暗的双眸,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方才撞桌那一下是把握了力道的,梳妆时藏于发顶的胭脂包正好撞破,看似满地鲜血极为壮烈,实则她一点都没伤到。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萧倾澜却一眼就将她给看穿了。 而他接下来压迫性的质问,更逼的她心脏骤紧,“你方才撞桌的动作,从何处学来的?” 第4章 她胆大赌他,赢了 姜清颜脸色发白,那动作,是前世他一时兴起,在床笫之间教她的。 他从背后用力,她便容易撞头受伤,于是他教她,如何保护自己不会撞伤,如今重生再用,被他发现质问,她羞愤不已。 而萧倾澜盯着她,又不容她有片刻分神,她只得咬牙道:“床上,王爷亲自示范的。” 萧倾澜眉心紧拧,似是回忆起了方才的画面,她与他一同为药性驱使,激烈疯狂,却还能学到一个动作,可真是让人无法小觑了她。 萧倾澜真正对她提起了警惕,在下车之前,他撂下一句话给姜清颜。 “本王与算计本王之人,只能活一个,如今本王还好好活着。” 姜清颜面容微沉,“臣女明白。” 宫墙高耸,像铁铸的牢笼,充满压迫,又迫使人不断向往里面至高无上的权势和财富。 她被萧倾澜命人抬到了御书房偏殿,隔着屏风,听萧倾澜陈述了国公府内发生的事。 她敏锐的感觉到,他们这位以‘仁慈’着称的惠帝,周身气压骤降,让整个御书房都乌云笼罩,气氛滴水成冰。 惠帝对萧倾澜温和道:“你放心,若此事当真是肃国公陷害,朕定会为你做主的!” 萧倾澜颔首,“多谢皇叔。” 姜清颜不知道,别国皇室有没有将侄子封为亲王的怪事,但大邺便有如此。 因为惠帝的帝位,继承于先帝,而先帝是萧倾澜的父皇。 当年萧倾澜尚在襁褓之中,先帝病重时与同胞亲弟惠帝议政,骤然咳血崩殂,朝中大乱。 沈太后抱着婴孩要承袭帝位,朝中清流却强烈反对,质疑沈家有外戚专权,把持朝政之心,纷纷推举惠帝登基。 沈太后直言,除非她死,否则绝不让属于萧倾澜的帝位落入旁人之手。 两厢僵持不下。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沈太后亲兄沈太师便出面提议,让惠帝继位为帝,封萧倾澜为宸王,加封尚书令,待及冠之后,便可册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萧倾澜在宫内有沈太后小心呵护,战场上亦有先帝旧部扶持,过了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但今年他满了十九,距离冠礼被册封为太子不过一年,加之六部和兵权在手,朝中的局势便微妙了起来。 惠帝有五位皇子,最为年长的,便是姜贵妃所生的豫王。 姜怀渊是贵妃亲兄,豫王亲舅舅,自然要为豫王谋划。 所以,她才会被姜怀渊推出来,做诬陷萧倾澜的饵。 姜怀渊和姚氏,也很快入了宫。 他们面见惠帝,还未等着惠帝问话,姚氏便哭诉说,萧倾澜对姜清颜居心叵测,强闯入府,带走了她。 “颜儿如今也是要议亲的年纪了,不清不楚的被王爷带走,她往后还有何颜面见人,如何嫁个好人家啊。” 姚氏捂着心口,焦急又心痛,还哭着问萧倾澜,是不是早就对姜清颜起了心思。 姜怀渊一脸冷怒,“王爷身份尊贵,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即便有心于颜儿,又有什么是不能明说的?便是微臣有异议,皇上疼惜王爷,圣旨赐婚,微臣也不会抗旨! 可王爷偏偏要强势掠夺,毁我女儿清白,如今她名声清白有损,王爷还要将她毁到何种地步?” 他给萧倾澜扣了强势掠夺的罪名,无论他在国公府跟姜清颜有没有牵扯,他把人带走入宫是事实。 总归是有碍了女子清名的。 这一点,让萧倾澜都没有立刻反驳。 他倒是奇怪了,姜清颜是国公府捡来的? 为了钉死他,是一点活路都没给她留。 今日但凡他留了清名,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侧身朝屏风后看去,姜清颜躺在里面,内心已毫无波澜了,她知道,萧倾澜不会屈服的,她的命与他而言不算什么。 萧倾澜也确如她所想,他请求惠帝,遣一名有经验的嬷嬷,为姜清颜验身,证明他并未对姜清颜做什么。 惠帝轻抚胡须,和蔼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犹豫,“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 “自然是不妥!颜儿如今已经被宸王毁了清白,还要验身,岂非逼她直面羞耻?这样会逼死她的。” 姚氏俯首磕头,哭的伤心欲绝,让人体谅她为母的一片慈心。 姜怀渊更是言辞激烈的怒骂,“王爷毁我女儿一次还不够,还要掳走她,如今再辱她一遍,何等狠心,才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事来!” “是本王禽兽,还是肃国公你二人居心不良,只需一验便可见分晓。” 萧倾澜眸光淡然,对比姜怀渊夫妇的激烈哭诉,他的坦荡从容,更显君子风范。 御书房内侍候的人,只凭眼前所见,便会下意识觉得,萧倾澜肯定没欺负人。 惠帝也是这么觉得,但肃国公在朝中颇有地位,他也不能不顾及,思虑了一番,他说,“不如先传太医来看看姜小姐,等她醒了,看她的意愿。” 验身一事,终究要她自己愿意才行。 惠帝的决定,让双方都没话反对,萧倾澜负立在身后的手,正要做出手势,突然听到女子柔婉低哑的嗓音: “皇上,臣女愿验身,以证清白。” 姜清颜的身躯隔着屏风,出现在众人眼前,纤若蒲柳,柔弱之姿,却更显坚毅。 姜怀渊夫妇脸色瞬间僵硬,姜怀渊压抑怒道:“颜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定要考虑清楚!” “是啊,颜儿,你是公府贵女,此事传出去,你往后可就没办法嫁人了。” 没人会要一个被验过身的贵女,哪怕她是清白的,皇城贵圈的高门望族,都会嫌弃她,连带让肃国公府的女眷都沦为笑柄。 “事发突然,女儿不知情由,可不愿今日成为众矢之的,牵连甚广,至于嫁人……许是女儿命运不济,今后愿终生不嫁,在家侍奉父母,与青灯古佛相伴,免父母烦忧。” 姜清颜叩首,铿锵坚毅,端良如玉,令人生出几分敬佩。 惠帝颇有些感触。 萧倾澜也高看了她一眼,她竟敢这么赌。 赌这宫里有他的人,能验出她想要的结果? 第5章 他睡了她,但他心上有月光 姜怀渊夫妇没能阻止,惠帝传唤了一个司寝的老嬷嬷去偏殿为姜清颜验身,萧倾澜便叫人把蓉儿给扔进了御书房里。 蓉儿吓的魂飞魄散,跪在这权力的中心,连哭都不敢出声,抖的像筛糠一样可怜。 萧倾澜在路上便让南风审好了她,蓉儿坦言,“奴婢身上的药,是夫人给的,说要下在小姐和宸王的身上,让他们出事,然后再去寻国公爷来为小姐做主。 国公爷和夫人早已计划好,必定让王爷和小姐纠缠不清!” 她回完话,已是满身大汗。 惠帝眸光犀利的看向姜怀渊,姜怀渊连忙跪下,与姚氏一起辩解,“皇上,此婢女也是被宸王带进宫的,这一路上难免被威胁,微臣视女如命,如何舍得用掌上明珠来构陷宸王!还请皇上明鉴,为微臣做主啊。” 姚氏:“是啊,皇上,颜儿还在验身,她是否被宸王羞辱,还尚未可知,这奴婢一面之词,属实不可信!” 惠帝又看了一眼萧倾澜,他治理六部的雷霆手段,众所皆知,拿捏小小婢女,也很正常。 萧倾澜:“皇叔稍候,方才这婢女招供,醉春风这药名贵难寻,国公夫人身上还藏有一瓶,只需取出来,让太医一查验即可。” 姚氏一愣,还没想到萧倾澜要怎么拿她身上的药,便有一双手伸了过来。 蓉儿熟悉的从她腰带上取了香囊,双手奉向惠帝,“皇上,这便是夫人留存的醉春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件事真的是夫人和国公爷让奴婢做的,只是奴婢没能做好。” 她大胆的行为,让姜怀渊和姚氏都大惊失色。 他们不敢相信,萧倾澜用了什么办法,竟让蓉儿这个忠心了多年的婢女,顷刻间背叛他们。 萧倾澜未曾看他们,他只是淡淡扫了蓉儿一眼。 蓉儿虚脱的趴下,国公府能要她一人性命,宸王顷刻之间,却能掌握她全家性命! 待惠帝让太医查验了她从姚氏身上掏出的药,证明就是醉春风,跟萧倾澜在她身上搜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他登时大怒,“放肆!姜怀渊,你夫妇二人,果然纵容婢女,对宸王下药!” 姜怀渊和姚氏低下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恰逢嬷嬷已经给姜清颜验身完,回禀惠帝,说姜清颜是清白的,更加坐实了姜怀渊夫妇二人图谋不轨,栽赃陷害萧倾澜。 姜怀渊万分不甘,姚氏更是面如死灰,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他们竟没伤到萧倾澜分毫! 惠帝也没有给他们留情面,“依律例,朝臣诬陷亲王,当受杖责,姚氏身为内眷,纵容婢女合谋,更是罪无可恕,着褫夺诰命品级。 国公府的婢女,胆敢以下犯上,其罪当诛,立刻处死。” 三人的判决已下,各自被宫中内侍带走,该处死的处死,该杖责的杖责,姚氏被按在姜怀渊身边,看着他一杖又一杖的挨打,又惊又惧。 惠帝问萧倾澜,这样处置,他可会觉得委屈。 萧倾澜没说话,但视线看向了偏殿。 姜清颜已经走了出来,她向惠帝求情,想替姜怀渊挨打,惠帝体念她孝心,却也十分严肃道:“朝臣知法犯法,本应重罚,朕念你父亲劳苦功高,已是留情了,又岂可让你一女子代之受罚。” “姜小姐倒是与国公府的行事作风,颇有不同。” 萧倾澜眸光微寒,状似无意说了这么一句。 他今日与国公府撕破脸皮,惠帝为了他,重罚姜怀渊夫妇的事,明日便会传的京城人人皆知,姜清颜身在其中,自是讨不了好。 出了宫,多的是流言蜚语等着她,让她万劫不复。 萧倾澜这般嘲讽,反倒让惠帝起了回护之心,“终究只是闺阁女子,宸王你便不要同她计较了,她日后……” “臣女日后,愿终身不嫁,还请皇上应允。” 姜清颜再次提起这事,态度坚决,瓷白的小脸上,也是一片坚毅之色。 萧倾澜骤然发觉,她从一开始针对的便是国公府。 他只是她算计之中的一环。 惠帝劝她不要这般执着,她却说,她要为父母赎罪,其孝心感人,惠帝赏赐了她不少,还特意下旨,不许人议论她,若有谣言惑众者,他必定惩处。 姜清颜磕头谢恩,随后便被送出宫了。 她纤长的腿走在宫道上,两腿之间,还在隐隐作痛,身后有一道阴影笼罩而下,她立刻转身。 对上萧倾澜清贵俊朗的容颜,她低声:“王爷。” “姜小姐似乎走的不稳。” 萧倾澜眸光冷凉,要将她整个人穿透一样。 姜清颜默默颔首,“臣女步伐稳不稳,今日之事,都已结束了。” “结束?”萧倾澜不会再被她糊弄了,“你借本王之手,罚了你父母,还留了个好名声,如此心机,会轻易结束?” “不然呢?宫中嬷嬷,已说了臣女是清白的,臣女日后,是无法利用今日之事,与王爷扯上关系的。” 姜清颜说这话的时候,没忍住扶了下腰。 萧倾澜留在她身上的疼痛,不止一处。 萧倾澜既觉嘲讽,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所以你与国公夫妇,究竟有何仇怨?” 值得她这般费尽心思的针对。 姜清颜娇颜清冷,嗓音微寒:“不会危害到王爷,亦与王爷无关。” 她今日所做,已经帮他破了被算计的局,前世欠他的,也偿还清楚了,她没必要再与他多说。 萧倾澜本该与她划清界限,可心里莫名就生出一抹不快来,加之他还有所疑虑,便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佩递给她。 “一次机会,本王允你所求。” 阳光落在玉佩上,反射出莹润的光泽,一眼便让人瞧出,它既名贵又独特。 姜清颜知道,这是他的贴身玉佩,拿着这东西,在他势力范围内都能找得到他。 可她没敢去接。 萧倾澜的目光,从她纤细的腿,游移到她软若无骨的腰上,眸中神色渐浓。 姜清颜两颊泛粉,快速将玉佩拿过,揣进怀里,“多谢王爷。” 萧倾澜这才转身离开。 姜清颜拿着玉佩出宫,不禁想起前世。 她嫁了萧倾澜之后,从未得他正眼看过,他虽然常回来与她行夫妻之事,可他为数不多的温柔,都给了那个皎洁如月的女子。 第6章 不见经传的二小姐 他曾说,他心上有月光,是他一生都眷恋不舍,要留在身边保护的。 她死后灵魂游荡了一段日子,看到萧倾澜费尽心力斩杀豫王,问鼎帝王之位,娶了他心爱的女子为贵妃,与她恩爱和睦,不似待她那般冰冷戒备。 他看她的眼里,温柔有光。 她怀揣着玉佩回到国公府,轻叹一声,把它锁进了个锦盒,放的不见天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姜清颜刚关上柜门,便有人闯了进来。 少女清妍貌美,臻首蛾眉,与姚氏有几分相似的琼面上,微含薄怒:“姐姐,你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爹娘呢?” 姜清颜淡淡扫了她一眼,“爹在宫中受刑,娘在一侧陪伴,尚未回府。” “什么?受刑?”姜幼薇惊骇的瞪大眼,连忙问姜清颜,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清颜将宫里发生的事,简单告知于她,还不待她说完,姜幼薇便忍不住将她推倒在地。 “你怎么能这样对爹娘?他们生你养你栽培你,你却让他们因你而受刑,你简直是个白眼狼!” 姜清颜心中怒火更盛。 生她养她栽培她? 明明是抢她利用她还要侮辱她! 姜清颜不急着起身,一双眼清凌凌的看向姜幼薇,“妹妹如此激烈的辱骂我,难不成早就知道,爹娘与蓉儿一同,对我和宸王下药,意图用我来诬陷宸王?” 姜幼薇心口一窒,她怎么知道事实了? 不! 她绝不能承认。 姜幼薇连忙上前,把姜清颜给扶了起来,赔着笑脸道歉,“姐姐,方才是我一时着急才会对你动手,你可不要信了旁人一面之词,而误会了爹娘啊! 爹娘素来疼你,你我一胎双生,可爹娘最看重,为咱们国公府增光添彩的,可一直是你这个嫡长女! 蓉儿那贱婢,她定是受人指使,才这般诬蔑爹娘!” 姜幼薇两眼一转,立刻将锅丢到别人身上,“定是宸王陷害的!他与爹爹素来不睦,又极为阴险。” 姜清颜被她扶起,对她的话,却不置可否。 姜幼薇也后悔自己有些草率了,但爹娘一直让她藏拙,她出生至今都没见过爹娘以外的几人,还不知爹娘这次是如何失利的,无法判断。 她若贸然再跟姜清颜说下去,只恐更坏事。 她目前更想做的,是让姜清颜去把爹娘接回来。 姜清颜端坐下,一脸沮丧,缓缓说道,“并非我不想去接爹娘,而是今日事大,我又是出事之人,眼下再出门,只恐遭人非议,连累咱们国公府的名声。” “那你不出门难道就……”保得住国公府的名声了? 她爹都被打了! 明日一早,肯定街头巷尾都是议论国公府的。 姜幼薇有一肚子的牢骚,却不敢轻易对姜清颜发出来,以免惹她更怀疑爹娘。 “可难道就这么等着?爹年纪大了,挨一顿板子,谁知道能不能撑过来?我实在担心!” 姜幼薇疾步在室内走来走去,清秀的眉眼间满是急躁。 姜清颜若是她,此刻急的便不是父母能不能回来,而是如何挽回国公府的名声。 可姜幼薇的脑子显然没这么够用。 她轻声劝道:“妹妹还是先回院子里去等着,免得让人看到了。 爹娘一向宣称你体弱,从不让你示于人前, 若是此刻你跑来跑去让人看到了,岂非更添爹娘烦忧?” “烦忧?”让人看到她姜幼薇,就是给爹娘丢脸,就是爹娘的烦忧? 姜幼薇涨红了一张脸,转身愤愤而去。 姜清颜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她越不让她去,她便越是会自己忍不住的冲出门去。 姜幼薇吩咐车夫套车,她偏要去宫门口,接爹娘回来,让爹娘看看,她才是她们的好女儿! 她的贴身婢女茶言一路阻拦,“小姐切莫冲动,国公爷和夫人从不让您出门的,您现在出去,岂非违背了国公爷夫人的命令?” 姜幼薇甩开她的手,“以前有姜清颜,我这个二小姐才得藏拙,不能出门,可姜清颜现在都名声扫地了!也该是我姜二小姐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了!” “可小姐您没怎么出过门,那宫门口人多聚集……怕是您应付不来啊!”茶言好言相劝,说的是事实。 可有了姜清颜的话铺垫在前,姜幼薇越听越觉得是讽刺,“你们都说我不行!可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我比姜清颜强上一万倍!” 接爹娘从宫里出来这点小事,她没什么做不好的! 她莽撞的出了门,上车之前还蒙上了面纱,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能够让做一次让爹娘欣慰满意的事。 姜清颜在她出门之后,便拿着些散碎银钱去了后门。 一群满脸漆黑的小乞丐,正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银子。 他们沿街乞讨,经常被姜清颜施舍,但她貌美又高贵,他们都不敢冒犯,从来只等着她这个‘神仙姐姐’来找他们。 姜清颜给他们一人分了些银子,请他们帮忙去冲乱姜幼薇的马车,待她显露于人前,便立刻四散逃开。 “这里有铜钱和碎银,你们一人拿一些,不会太招摇,也方便用出去。 这件事做完之后就立刻出城往南走,那里有顾家办的济善堂,可以容身,被收留之后,就可以好好生活,不必再乞讨了。” 姜清颜看他们的目光,温暖柔和,要利用他们办事,她内心实在难安,可她在国公府里,也没有其他的人手可用了。 “神仙姐姐,你被人欺负了,那个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欺负你的人对不对?” 为首的小乞丐,双眸有神的看着她问道。 姜清颜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他要带着其他小乞丐去做事了,临走之前,还对姜清颜磕了个头,“神仙姐姐,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你们小心!” 姜清颜没忍住,叮嘱了一声。 他们的窜动的很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可小乞丐那句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在她心里盘桓了一会儿。 一定要当好人,才会有好报? 与其期待好报,她更相信自己,今生必能大仇得报! 城东大街上,姜幼薇的马车正平稳行驶着。 她很少出门,就连这一条街上住的全是权贵府邸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掀开车帘,贪婪的欣赏着外间光景,压根没注意到,一群黑不溜秋的人,已经靠近了她的马车。 第7章 身世被她知道了? 茶言正想劝她,“二小姐,您还是把车帘放下来吧,咱们……” 她话还没说完,车厢就被人撞了一下。 ‘砰’的一声,马车晃动。 “茶言,怎……怎么了!” 姜幼薇惊慌不已,连忙攥住茶言的手臂。 茶言掀开帘子,发现是一群邋里邋遢的小乞丐撞了马车。 她以为是群讨钱的,让车夫立刻赶人。 为首的小乞丐,却猛地吐了茶言一口,然后招呼着其他小哥们,推着车壁,东摇西晃的吆喝。 姜幼薇在车上,吓的魂不附体,“怎么回事?一群贱民,怎么敢动我国公府的马车?” “只听闻国公府有大小姐,你又是哪来的冒牌货?” “对啊对啊!还遮着脸不敢见人,假的哟!” “对,她是假的,不是什么国公府!” 小乞丐们,按照姜清颜教的话,围着马车吵闹。 姜幼薇未曾想,自己这个国公府嫡女隐匿于府中,竟连街边小乞丐,都敢说她是冒充的! 她推开马车冲出去,大声呵斥那群小乞丐,“看好了,本小姐姜幼薇,是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谁敢说我是冒充的?谁说我不敢见人?” 茶言连忙跟出来,拿出面纱要给她戴上,“二小姐,不可啊!快戴上!咱们别接国公爷和夫人了,快回家吧!” “我不回!我就要他们都看看,国公府还有我姜幼薇,不止她姜清颜一个!” 姜幼薇被刺激的上头,更是忍不了这群小乞丐,都能在她最刺痛的点上捅刀子。 小乞丐们看到她露脸了,转身就跑。 而她四周也渐渐围拢了人群,高门贵府里的下人,都出来瞧热闹了,街边来往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 “这便是肃国公府的二小姐?以前没听说啊!” “不是说自小体弱吗?这怎么骂起人来,这么中气十足的,看不出一点弱的样子啊!” “要我说,还是大小姐更漂亮!这二小姐美则美矣,却……仪态不足啊!” “你是什么人,敢说我不如姜清颜?” 姜幼薇本是有些恼火的,听到拿她与姜清颜比较,说她不如的,更像在她多年的伤疤上捅刀子! 她立刻就命令车夫,要去收拾那些人。 可她的人一动手,场面就混乱了起来,恰逢姜怀渊和姚氏从宫里出来,看到街上一团大乱,而他们多年辛苦潜藏的宝贝女儿,正抛头露面的在与人争辩。 姚氏脸色发白,一颗心狠狠下坠,“这是怎么回事?幼薇怎么跑出来了!她……她竟还与人争吵,这简直不像个名门闺秀啊!” 姜怀渊被打完板子虚弱不已,撩开车帘一看,险些最后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他颤巍巍的指着姚氏骂:“你教的好女儿!如此浮躁!还不快……把她给我带回去,免得她在外面继续丢人现眼!” 姚氏连忙差人过去,把姜幼薇带到自己车上,然后一路疾驰回了国公府。 姜幼薇在车上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看到姜怀渊重伤成这样,既心疼又害怕。 她被姜怀渊下令跪在卧房外,直至跪了小半个时辰,大夫忙碌完处理伤口,才被允许进去探望。 她委委屈屈的走到姜怀渊床前,“爹,女儿也是担心你和娘,想去宫门口接你们,才会擅自出门,女儿不是故意给你们丢人的。” “你个蠢出升天的货色!我和你娘用得着你去接吗?我们若是折在宫里了,你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小姐能干什么?” 姜怀渊今日设计不成反被打,一腔怒火正无处宣泄。 姜幼薇本就委屈,现下被骂,话里话外又是说她不如姜清颜的,她伤心不已,“若不是爹娘一直培养姜清颜,不让我出门见人,我会不至于名不见经传。” “你……” 姜怀渊被气的噎住。 姚氏连忙安抚他,又回头对姜幼薇说道,“爹娘的用心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姜清颜只不过是为你铺路,她再厉害,也不过是国公府的一条狗,没用了之后公开她的身世,随便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可如今宸王破了局,不知什么时候就买通了蓉儿那贱婢,导致你爹的计划败露,圣上问责,正是国公府要避其锋芒之时! 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冲了出去,若是再被宸王捏住什么把柄,咱们国公府不是没了指望了?” 她和姜怀渊没有生下儿子,姜清颜还是抢来的,他们统共就姜幼薇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寄予厚望,盼她能嫁给三皇子,保国公府世代荣耀。 可她如今这么冲动…… 若是名声传扬出去,传到宫中姜贵妃耳朵里,那就糟了! 姜怀渊趴在床上,没有血色的唇蠕动着,“你……立刻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来一步!滚!” 姜幼薇被吓的一抖。 姚氏也给她使了眼色,她揣着满腔委屈,不情不愿的回去禁足了。 床上,姜怀渊气虚力竭,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心中是万分的不甘,更觉得不可思议: “蓉儿是我们多年前便安插在姜清颜身边的婢女,与宸王素无来往,如何会一入宫,便如此干脆的背叛?” 姚氏也百思不解,“皇上把她杖毙了,无从下手调查,可宸王是直接带走了她和颜儿,难道是颜儿……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怀渊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是她?” 姚氏也不确定。 但今日的情状出乎他们意料,蓉儿没能下药成功,姜清颜又被萧倾澜带走一同入宫,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心中怀疑陡生。 姜怀渊心狠手辣,“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不能再留了。” 姚氏也这么想,但她养了姜清颜多年,这么好的一颗棋要废掉,她也有些舍不得,“我先去她那儿看看,今日蓉儿有没有下药成功,她那屋子里,总是有迹可循的。” 姜怀渊点了点头,叫她务必仔细查看,若发觉不对劲,立刻杀了姜清颜。 姚氏立刻往姜清颜的玉悠阁,只不过方一抬脚进去,便听到下人呼救:“不好了,大小姐自尽了!” 第8章 自尽,孝顺,以退为进 “自尽?”姚氏急匆匆的迈了进去,忙让自己贴身的宋妈妈带人去把姜清颜给救出来。宋妈妈和玉悠阁的下人好一阵忙碌,才把姜清颜给抢出来,她放火烧了屋子,浓烟弥漫,好些书画和衣物都烧坏了,床榻衣柜都烧着了。 姚氏走向廊下,看到姜清颜昏迷在宋妈妈怀中,眼里满是嫌弃,训斥道: “颜儿,你这是做什么?爹娘还没怪你,你倒先闹起脾气来了!” 姜清颜‘幽幽转醒’,眼底悲怆,一双染了血色的眸子,绝望又凄凉:“女儿无颜面对父母,父母情愿拿女儿清白之身献祭,女儿便如父母所愿,自绝于此,还父母养育之恩,保全国公府名声。” 她说着,便强撑虚弱无力的身躯,要朝廊檐下的柱子撞过去。 “大小姐不可!”宋妈妈连忙将她抱住了。 姚氏也一时被震惊,更怒上心头。 她与国公爷被打被罚还没骂她呢,她倒是先委屈上了? 还不都怪她败事有余! “大小姐,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宋妈妈是姚氏心腹,知道姜清颜身世,更清楚此刻要稳住她,她一出事,国公爷和夫人会更受诟病。 她不停的对姚氏使眼色,姚氏揣着满肚子的怒气,此刻却也回过神来,知晓要哄她。 “颜儿,是爹娘不好,让你受了委屈,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此事都是蓉儿那个贱婢所为!” 姚氏上前抱住她,还装着留下了两滴慈母泪。 姜清颜内心极为嘲讽,却摇头哭诉,“女儿不信,蓉儿贴身服侍我多年,她为何要害我,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局? 宸王岂是她敢随意算计的人? 娘,您若要女儿舍了清白,为爹做事,为何不提前告知女儿,偏要这样对女儿?我无颜再活下去了!” 她仍闹着要死要活,姚氏又气又怒,却不得不极力安抚。 府内下人来救火的救火,议论声也渐起,让姚氏心力交瘁,最后还是扶着姜清颜去了姜怀渊床边,二人一同安抚,才稳住了她的情绪。 姜清颜坐在姜怀渊床头,看到他背后渗出的大片血迹,眼底划过一抹快意。 姜怀渊知道姜清颜是烈性,他们计划失败,现在外面人尽皆知,他们不仅得哄着她,以后还得靠她与家中和睦,来避免流言纷扰。 还依旧需要她用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为姜幼薇铺路。 姜怀渊强忍伤痛,重重喘息着,将事情一编排,全都推到了宸王和蓉儿身上,说辞倒也有几分可信。 若非姜清颜前世死在他们手里,今生还真有可能被他们继续骗。 她捏着手帕,眼圈哭的浮肿,“女儿还以为,爹娘当真对女儿如此无情,把女儿当不是亲生的利用呢!” 她状似无意的抱怨,让姜怀渊和姚氏都心虚了一下。 姚氏忙说道:“怎么可能?你与幼薇,是娘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娘向来是心疼你的,你妹妹可有似你这般风光过?” 她当然没有。 因为你们拿我给她铺路,让她踩着我更风光高嫁。 姜清颜心底默默这般想过,随即冷静下来,“是,女儿相信爹娘,都是疼爱女儿的,只是女儿实在难以忍受这般羞辱,一时情急将爹娘赠予我的物件,都一同烧在屋子里了。” 她认错的态度诚恳,十分有大家风范,倒叫姜怀渊和姚氏,一时无法责怪她了。 宋妈妈去姜清颜那里收拾完,前来回禀: “国公爷,夫人,大小姐的主屋烧的厉害,这几日得修葺不能住了,只怕大小姐得搬个住处。” “搬去幼薇那儿同住吧,姐妹俩正好做个伴。” 姜怀渊精力不支,随口安排了。 “这怕是不妥,幼薇得好好反省,两姐妹住在一起,只怕会打扰。” 姚氏连忙站起来反驳,她拉着姜清颜要走,对姜怀渊说,这事她来安排就是,姜怀渊也实在没精力管,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 姜清颜随着姚氏出来,看她一路拧着手帕纠结,不知要将她安置在何处好。 姚氏内心当然是纠结的,她原本就心疼姜幼薇犯了错被禁足,她从小嫉妒姜清颜,现下又是因为姜清颜被骂,再把姜清颜安置过去跟她同住,岂非给她添堵? 但她若是把姜清颜带到自己的院子住,幼薇听说了,只怕内心会更嫉妒,觉得她更疼姜清颜,不疼她这个亲生的。 姜清颜看她几番纠结无果,主动说道:“娘,女儿还是住在玉悠阁吧,修葺主屋,我挑个厢房住就是了。” “那怎么行,你是大小姐,这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说我们做父母的苛待你?”姚氏现在是一点坑都踩不了。 恨不得把姜清颜供起来。 姜清颜诚恳的说,“女儿住惯了玉悠阁,况且亲自盯着修葺一事,也免得娘操心,爹受了伤,妹妹在禁足,娘已是忙不过来了,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呢,女儿实在不想再给娘多添烦恼了。” 姜清颜挽着她的胳膊,孝义纯然肺腑。 姚氏内心又有些感慨,“好吧,那我让人与你一起去收拾,便委屈你几日。” “女儿不委屈,只要能替爹娘做些事。” 姜清颜愈是恭谦,便更显得孝顺。 姚氏内心不是没有挣扎过,若她当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该多贴心啊? “夫人,奴婢去大小姐屋中搜过了,没发现任何男欢女爱后的痕迹。” 宋妈妈一番话,便将姚氏给拉扯醒了。 她的眼神瞬间凌厉,“你搜仔细了,当真没有吗?那蓉儿那贱婢,岂非早就被宸王收用了?” 宋妈妈脸色凝重,“奴婢不知蓉儿何时被收买,但大小姐的屋子,确实没发现任何痕迹,除非是大小姐故意策划了这么一场自尽。” 姚氏心头一凛,若当真是如此,那姜清颜的心计是不是太可怕了些? 她若是知道了身世,难道不会直接冲来杀了她和姜怀渊? 第9章 二小姐装不过大小姐 姚氏思绪混乱,一番清理之后,她才稳定下来觉得,应该是她自己想多了。 他们抢走姜清颜计划的周密,没几个人知晓,顾家也有把柄拿在他们手里,不敢泄露此事。 姜清颜更是他们看着长大,性子是他们调教出来的那样温婉内敛,至纯至孝,若她早知晓,他们多年利用她,压榨她亲生父母。 凭她这小小年纪,早就沉不住气要气的杀人了。 绝不可能隐忍得住。 他们只是在蓉儿这贱婢身上疏忽了,让宸王钻了空子。 姚氏吩咐宋妈妈,“严厉筛查府中下人,但凡发现有异心的,都给我打死了扔出去,绝不能再出现蓉儿这样叛主的贱奴!” 宋妈妈:“是。” 姜清颜身边的二等丫鬟,芋儿和琴儿替她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安置,姜清颜坐上床之后,便让她们出去,说自己要歇息了。 她躺在床上,从脖子上掏出萧倾澜给的那块玉佩,玉佩被她的体温暖过,此刻握在手中,炽热无比。 姜清颜不由悲哀的想到,她住了十几年的一间屋子,被她烧掉毁灭那些事后痕迹,她不得不带出来的,竟只有这么一件。 若是被萧倾澜知道了,他肯定会不屑的笑她,“姜清颜,你活该!” “嘶……” 这画面想象出来便刺人的很,姜清颜忙将萧倾澜从脑海里甩了出去,把玉佩继续放回胸衣前藏好,她休息之后,便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茶饭不思。 让姜怀渊和姚氏,不得不继续安抚她。 姚氏这两日,除了照顾姜怀渊,就是往姜清颜这里跑,姜清颜看似坚强,可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强撑着,但要碎了的样子。 姚氏心烦也得安慰她,姜怀渊更是趴在床上养伤,还要给她写信安抚。 姜清颜又有意无意的,把姜怀渊的信拿在芋儿和琴儿面前,念出情思来,下人间传言议论,很快就传到姜幼薇那里去了。 她被禁足,姚氏好几日没顾上来看她了。 她此刻听闻,姜清颜手里好几封爹写给她的心,嫉妒之心漫过了头,气的顿时便把饭桌给砸烂了。 “姜清颜!姜清颜她矫情什么!不就是被带进宫了一趟,爹都挨打了,她好好的回来,凭什么还要爹娘这么关注她!” 茶言忙扶着她到一边,“小姐当心,别伤着了自己啊。” “我没伤着也气疯了,你现在就去找娘,让她来陪我吃饭,否则我就……我就饿死自己!” 姜幼薇踢开了脚边残羹,嫉妒的双眼猩红。 茶言扶着她坐下,准备去找夫人,可姜清颜过来了,她身后的两个婢女,还拎了食盒,说是自己一人吃不下饭,想来陪姜幼薇一起吃。 茶言扯了扯唇,正准备说二小姐吃过了。 可姜幼薇耳力尖锐,一听到有人来便匆匆跑了出来。 她以为是娘来陪自己了,没想到看到姜清颜。 她又清减了,清妍面颊上带着一股病态之美,如瑞雪生容光,纤腰欲折,亭亭玉立。 姜幼薇嫉妒的咬起了唇,明明自己容貌生的也不差,可在姜清颜面前,她总是自惭形秽,无比自卑。 “幼薇,你可是没有好好吃饭?玉悠阁还在修葺,娘没时间来陪你,我便来陪你吃个饭,与你一道解解闷。” 姜清颜作为长姐大度关怀,在下人们看来,体贴的无可挑剔。 可姜幼薇却只捕捉到她那句,娘没时间来陪她! 她这不是炫耀,娘成日在陪她这个大小姐,所以才没空来看她吗? 她内心妒火更盛,瞪了姜清颜一眼,“谁要你陪!滚出我的院子!” “这是怎么了?谁惹幼薇生气了?”姜清颜气势斐然,问罪于姜幼薇院中下人,茶言微微颤抖,福身回道: “回大小姐,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没有食欲,这用饭倒不如……” “没有食欲也不是小事,芋儿去请女医来,替幼薇看看,我在这儿陪着她。” 姜清颜吩咐道。 “大小姐,不劳您在这陪着,奴婢……奴婢陪二小姐就可以了!”茶言心道,您只会越陪越糟糕。 二小姐本就是讨厌看到您才生气! 姜清颜看了她一眼,尊贵气势吓的茶言立刻埋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执意去陪姜幼薇,摆上了菜,又若有似无的跟她提起,娘近来多陪她,爹也给她写信的事,说到姜怀渊的信,她眼里更多了几分被疼爱的甜蜜。 “爹还在卧床休养,我昨日收到一封信,就去探望爹,请他多歇息,莫要担忧于我,可今日还是收到了爹写的信,里面……” “够了!” 姜幼薇受刺激般站起来,“你是来陪我吃饭,还是来炫耀的?我被禁足你很高兴是不是? 你就巴不得我永远都出不去,爹娘只疼你一个是不是?” “当然不是!爹娘自然更疼幼薇你,这些吃食可都是你最爱吃,娘让我送来……” 她提起吃食,又刻意显得她与姜怀渊夫妇更亲近,越发让姜幼薇失去理智,挥手便将饭菜都掀翻了。 姜清颜也装作去阻拦,然后被她顺势推倒在地的样子。 “啊!” 姜清颜的惨叫,惊动了外面的丫鬟。 茶言和芋儿琴儿一进来,便看到姜清颜倒在地上,姜幼薇一脸震惊却觉得解气的样子。 “大小姐!” 芋儿琴儿连忙将人扶起来,两人更是细心的察觉到,姜清颜受伤了。 “大……大小姐,二小姐定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茶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小姐是有多蠢,才会直接把大小姐连人带菜给掀翻了啊。 “不就摔一跤,她能有什么事!”姜幼薇皱着眉,尤不知自己闯了祸,一脸理所当然,不把姜清颜放在眼里的样子。 姜清颜眼角含泪,“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妹妹你只是不喜欢我送来的饭食,是我……是我考虑不周,是姐姐的错,妹妹你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大小姐!您都流血了!”芋儿气不过。 琴儿也拧着眉,“大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上药吧。” 姜清颜含泪点了点头,被两人扶着走了。 茶言跟着出去看了一眼,发现姜清颜一路哭,便一路惹人注意,府里下人,都围着她们这宝华阁指指点点。 第10章 顾家,她可以回了吗? 她憋红了一张脸,大声呵斥,“二小姐的院子你们也配围着?都散了!” 众人虽立刻散去了,可茶言知道,这事是定会传到国公爷和夫人那里去的。 她回来劝姜幼薇,最好卖卖惨,免得夫人看姜清颜受了伤而训斥她。 姜幼薇不以为然,“爹娘最疼我,才不会为了她骂我呢。” 她才是亲生的。 姜清颜,国公府的一条狗罢了! 姚氏近两日忙的焦头烂额的,既要照顾姜怀渊和姜清颜,又因被褫夺了诰命,收到各家夫人的帖子,邀她去游玩。 她明知这群人是想看她笑话,却不得不憋着气,一一送礼过去,说家中有事无法赴宴。 又忙又气。 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她好不容易歇一会儿,宋妈妈又来告诉她,姜幼薇把姜清颜给打了,还弄出伤口了。 “大小姐伤了不止一处,听说流血不止,她还不让请大夫,说是怕连累了二小姐的名声,但奴婢怕她这么遮掩着,万一身上落了疤痕可就不好了。” “那可千万不行!”姚氏顿时紧张的站起来。 “她日后还有用,身体不能有损分毫,快,你立刻去请个女医来给她看看,务必要仔细看诊,她身上那些伤,一点疤都不能留。” 宋妈妈点头称是,“可二小姐那边怎么办?夫人已经有几日,未曾去陪伴二小姐了,二小姐许是因此生气才对大小姐动手。” 姚氏一边发火一边往宝华阁走,“她要是有姜清颜半分头脑,就该知道,我这段时日有多糟心! 她自己犯蠢,憋不住跑出去丢人现眼不说,现在还打人! 我们藏了她这么多年,便是为了出其不意,让她出现的时候惊艳众人,凤飞翱翔! 可她倒好!善妒的恶名已经给自己揽上了!” 她真是想好好骂她一顿,骂醒她! 姜幼薇听说,姜清颜伤的重还不敢请大夫,晚上高兴的吃了两碗饭。 她在屋里等着娘来陪她,都想好了,要怎么跟娘说,她今日有多威风,打的姜清颜狼狈窜逃,有多高兴。 可姚氏阴沉着一张脸过来,不待她开口,便将她一顿臭骂。 姜幼薇被骂的猝不及防,回过神反驳,“娘,我才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为了她骂我呢?” “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我早就打你了!姜清颜只是一个傀儡,可她处处优秀,端庄大度, 你是我和你爹精心养护的,可你,沉不住气,给国公府添乱,你现下还连自己的名声都坏了,以后还怎么指望你去做皇子妃,怎么坐上那更高的位置?”姚氏怒斥。 “娘你是指望我做皇子妃吗?我看你就是想让姜清颜做宸王妃,宸王才身份尊贵,你们就是偏心她!” 姜幼薇被骂,内心的不满全都激发出来了。 姚氏原本只是骂她两句出气,可她越说越歪,看不清形势的无知,让她格外失望: “若易地而处,让你去做姜清颜做的事,你能做到吗?” “我为何不能?”姜幼薇扬起下巴,信心满满。 “就你这第一次出府,就闹的颜面尽失的样子,你做得到才怪了!可若是易地而处,姜清颜似你这般隐忍藏拙,她定能把性子养的比你更好! 府中殴打姐妹致伤,你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宫中贵妃知道你的品性,会怎么看你吗?” “我管她怎么看我!” “你……” 姚氏怒不可遏,急火攻心,下意识的抬起了手。 “啪——” 巴掌声重重落下,姜幼薇白皙似玉的脸颊上,红痕清晰刺目。 姜幼薇不可置信的看向姚氏,姚氏打完也震惊了,可姜幼薇闹起来,她实在没有精力安抚。 她让宋妈妈把宝华阁直接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封锁消息,让姜幼薇好好的反省反省,免得她的名声越来越差,以后愈发难以挽回了。 她又去姜清颜那儿探望她。 女医看过了姜清颜,说她身上伤的不多,但手上一道伤口很深,无法完全不留疤痕。 姚氏请她再想想办法,女医只能说尽力,又留了些药。 姜清颜躺在床上,安慰姚氏,细心周到又体贴,姚氏的心力交瘁,竟在她面前纾解了不少, “你妹妹实在不像话,你是姐姐多让着她一些,别跟她计较。” 姜清颜浅笑,说不会计较,且嗓音里带着一股疏离,恰到好处的让姚氏听出她隐藏的不高兴。 姚氏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当真是抽不出半点精力了,国公府近日来是乌烟瘴气的。 她同姜怀渊抹泪诉苦,姜怀渊听了也心烦,“幼薇实在太不懂事,姜清颜也是个麻烦,若是不给她找点事做,她郁结于心,更是祸事, 明日你便让她出门,替你我去找顾家取些银钱来,正好也让她散散心。” “去顾家取钱?” 虽然以前都是让姜清颜去做,也算是给顾家一点甜头,以作威胁。 可他们也怕顾家起异心,所以只让姜清颜三个月去取一次钱。 眼下离上次取钱,才过了一个多月。 顾家只怕还没筹到多少钱。 “宫中贵妃听说了幼薇在街上的事,对她很不满,加上我这次失算,不送些钱去宫中,难平息贵妃的怒火, 你我这段时日,也要多撒些钱出去,封住那些人的嘴,免得他们在外乱嚼舌根!” 莫说姚氏让一些夫人嘲讽了,他这张老脸,都在宸王的映衬之下,丢出了十里地。 不花钱买点脸面回来,以后他们还怎么出去见人? 姚氏觉得有道理,当即便吩咐下去,让姜清颜准备,明日去顾家一趟。 姜清颜躺在床上,紧张的捏着发梢,她不确定自己刚才那番表演,会不会让姚氏生出更多安抚她的想法。 但他们办坏了事,是一定需要钱去打点的。 宋妈妈来说,让她明日去顾家的时候,她眼泪夺眶而出,险些要暴露了情绪。 第11章 亲生母女相见 宋妈妈隔着屏风,站在姜清颜的屋里等她回话,等了半晌,才听到略微沙哑的嗓音,推脱此事。 “我如今受了伤,只怕不好出门见人。” 宋妈妈一听她不想去,心下紧张的劝道:“小姐只是皮外伤,倒也不影响出门,只是夫人这两日忙的心力交瘁,食不下咽,若能吃上顾家商铺的江南特产,想来身子会好些。” 姚氏和姜怀渊不会让姜清颜知道事实,便编说是顾家巴结国公府,上赶着送江南特产。 从接手到运送回府,都是姜家下人动手,没让姜清颜碰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帮国公府索取顾家的钱财。 姜清颜现在知道了,装着为难的样子,回复宋妈妈,说她明日去。 但她问,“那明日依旧是带着侍卫,再由芋儿和琴儿陪着吗?” 宋妈妈脱口而出,“是。” 姜清颜没再说什么,躺回床上时,从胸口拿出了萧倾澜的玉佩。 明日,正好有机会,可以还给他了。 翌日。 宸王府。 萧倾澜正在翻阅奏折,南风通报而入,神色认真,奉上了萧倾澜的玉佩。 萧倾澜拿过玉佩,淡声问道:“哪里来的?” “肃国公府府外,从姜大小姐马车上掉下来的。” “这么快就想到用处了。”萧倾澜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在玉佩上摩挲,生出的温暖,让他忆起了姜清颜。 她的肌肤比这玉佩还要温润细腻,软滑如凝脂。 他放下手中笔,带着南风追随姜清颜马车而去。 她去了江南商户顾家的星月庭院。 星月庭院外,姜清颜的车马长长一列,侍卫丫鬟都整齐的侍奉在一旁,众星捧月的将她簇拥下来。 姜清颜穿着一袭水蓝色齐腰襦裙,集萃蓝的腰带勾勒出盈盈纤腰,若柳扶风,宽袖上白鹤绣纹精致华美,衬着她高挑的身躯,更显清冷气质,风姿端贵。 姚思渝带着顾家的下人在门口相迎,见到姜清颜下来,连忙上前,“见过大小姐。” 姜清颜淡淡的朝她看去,嗯了一声,便随她入园了。 芋儿和琴儿跟着她,两人看似忠心,实则一来便盯着姚思渝打量,四道视线极为警惕。 姜清颜回头看了她二人一眼,吩咐,“娘喜欢吃这附近一家铺子的干果,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半梅干,买一些回来,也看看有没有幼薇喜欢吃的,一并买点。” 芋儿福了福身,立刻就要去。 琴儿却说,“奴婢陪着大小姐吧。” 买些零嘴,倒也不用两个人去。 姜清颜点了点头,带着她一起入园了。 姚思渝看着有点奇怪,却没敢多说什么,姜清颜素来不喜欢他们,每次来,停留的时间也很短,她只能在这点短短的时间里,请她去花厅里坐坐,喝一盏茶,看看她。 但姜清颜似乎走熟了去花厅的路,上拱桥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有意赏景,还指着远处的一丛花问她,是什么品种。 姚思渝看不大清楚,往前站了一些,姜清颜叫琴儿也站过去看看。 琴儿为了看清楚那花的样子,站在桥上踮起了脚尖,可不知是她踮脚过多了,一个不留神,竟然整个人从桥上栽了下去。 噗通砸入水中。 “这……来人,快救人!” 姚思渝连忙叫了下人,去水里把人给捞起来。 姜清颜站在桥上,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变故,等琴儿被捞起来,神志不清,她便请姚思渝帮忙给她梳洗一下换个衣服。 这对姚思渝来说,都是小事,她顺手就吩咐下去了。 石拱桥边,姜清颜身边没了人,形单影只,姚思渝正要问她有没有被吓着,回头却发现,她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 姚思渝的心一下子被人揪起来了。 她连忙上前扶着姜清颜,“大小姐怎么了?这婢女落水没什么大事的,你别害怕,有顾家在,没事的,没事的。” 她恳切关怀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她紧跟着红起来的眼眶,让姜清颜的心狠狠涩了一下。 娘亲。 这两个字在她心头徘徊,她克制不住的蠕动了一下嘴唇。 “大小姐说什么?可是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姚思渝生怕她有所不适,转身便要去吩咐丫鬟。 姜清颜抓住她的手,嗓音微哽,“我没事!” “大小姐……” “我是清颜。” “清颜……”姚思渝心口一窒,这么轻柔的嗓音,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来找父母哭诉,再对上姜清颜泛红的眼睛,她心底压抑的情绪,瞬间便爆发了出来。 “清颜,颜儿!你怎么了?告诉我,你在国公府受欺负了,那个宸王欺辱你了,还是他们两个利用了你,让你为国公府谋利? 你可曾受什么损伤?你身子没事吧?啊?” 姚思渝一连串的关心,犹如温烫的泉水,从姜清颜心头滚过。 姚思渝捧着她如珍宝般检查,看到她手上还未结痂的伤口时,尖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我……我去给你拿药!” 姚思渝慌慌张张的跑了,姜清颜拦都来不及拦住她。 她看着姚思渝原本端庄的身姿,为了拿药跑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心头震撼又酸涩。 她甚至回想起姚氏前世杀她时说的话。 “天底下没有不爱女儿的娘,我不爱你,自然因为我不是你娘!” 姚氏不是她娘,所以可以一刀扎进她的心头,毫无顾忌。 而她亲娘,哪怕是看到她手上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慌张的六神无主,为她不顾形象的奔波劳碌。 姚思渝跑的气喘吁吁,拿了金疮药回来,姜清颜已经在花厅坐下了。 她眼角尚余一抹嫣红,眼神十分温和的凝视着她,“夫人莫急,只是一道小口子,并不碍事的。” “这怎么是小伤?都流血了!” 姚思渝语气急匆匆的,顾不上坐下,便拿着药,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一边抹还一边轻轻吹气: “疼你就说,我轻些,你这伤口也不知谁弄的,太过分了,小女孩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样划伤!” 若是叫她知道,谁这么欺负她女儿,她一定找她算账去! 第12章 暖心,共谋 姜清颜嘴角微微扬起,“有夫人这句话,我的伤口便已经似愈合了一样了。” “唉……” 姚思渝犹自沉浸在上药之中,未能反应过来她的态度。 等她上完药,才回想起来。 怎么……姜清颜今日,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她不是被隐瞒的国公府大小姐那样高高在上,看不起她们这种‘巴结’国公府的商户,她对她还温柔客气。 尤其是她一个人来,两个婢女一个支走了,一个落水。 国公府昨日又闹了那样大的动静……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姚思渝的眼神从疑惑,震惊,再到感动,兴奋,看向姜清颜的眼里,暗藏希冀。 “清颜,你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国公府一直以来,都在为难顾家。” 姜清颜前三个字说的柔肠百转,让姚思渝激动的几乎要落泪,可后面这句话,又让她收起泪意,克制住了情绪。 她按了按心口,坐在姜清颜身边,惨笑:“这么些年,倒也习惯了,清颜你今日来,也是来取……江南特产的?” 距离她上次来,才过了一个多月。 她一直关注着国公府和姜清颜的一举一动,昨日那样大的动静,她无法去看姜清颜,想着姜怀渊那对狼心狗肺的夫妻出了事,定要银钱打点的。 可巧,今日他们就把姜清颜给派过来了。 姜清颜言明,“今日爹娘确实要我来拿银子,可是我想,顾家不该再这么顺从下去了,顾氏一门经商多年,聚财不易! 星月庭院的奢华还未及京中普通商户,钱财全都供给了国公府,实在憋屈。” 若当真是顾家巴结国公府,能谋点好处便也罢了。 可偏偏是拿了顾家这么多钱,这么多年,国公府没给顾家半点好处,将整个顾家当做自家奴役一样压榨,还用她来扎顾家父母的心。 可恶到了极点! 姚思渝见姜清颜这般为顾家着想,心头狠狠牵动着,感动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顾家是能赚钱的,只盼大小姐你在国公府能过得好。” 她们一家三口可以苦点累点,只要姜清颜过的好! 她的姿容气度学识,总是那么令人骄傲的,她们赚的钱,也总算有花在她身上的,倒也不是完全让人心凉。 可是姜清颜此次来的目的,就是让顾家不要再给钱了,可姚思渝担心,她回了国公府没有办法交待。 姜清颜说,“我自有办法交待的,而且我还要让国公府,堂堂正正的请顾家入国公府,以后无法再向你们索财。” “这……怕是不可能做到。” 若是有办法,这十几年,姚思渝一家三口早就想了。 可姜清颜被捏在国公府,她们舍不得她受伤,这是其一。 其二还有她自己的身世…… 姚思渝捏了捏她脸上的面纱,多年纱巾覆面,她也只有一双眼睛可以示人。 “没关系,她们如今被宸王盯上了,也有麻烦。” 姜清颜受伤的手,轻轻落在姚思渝的手背上,一股淡淡的馨香传来,让姚思渝安定,又能想到: “宸王?昨日发生的那件事,是他们设计宸王不成,反被宸王惩治了?” 她最担心的还是姜清颜,“昨日你牵涉其中,可有损伤?颜儿求求你告诉,昨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我实在是担心你!” “我真的没事。” 姜清颜感受得到她急切的关怀和疼爱,简单将昨日之事叙述了,隐匿了她与萧倾澜发生了事实,说了姜怀渊被杖责,姚氏被褫夺了诰命的结果。 “现在国公府元气大伤,宸王睿智英明,被诬陷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会紧盯着肃国公府,一旦肃国公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今日我来顾家的消息,他也必定注意了,夫人无须担心,国公府既不会怀疑我,也必须要,堂堂正正的请顾家一次,顾家只需做好准备,我需要顾家帮两个忙。” 姜清颜认真的看着姚思渝。 姚思渝回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甚至有些迫切,“你说!你要做什么,顾家豁出一切也会为你做到!” “其一,我劝了几位小友,去城外顾家开的济善堂落脚,是几个很善良的小乞丐,还请顾家收容,费心教导一番。” 姚思渝轻笑了一声,“没问题,我一定让人好好照顾他们。” “其二,我需要忠心的奴婢,要一个武功高强的,顾家被国公府请去的时候,还请想办法安插,让他们入国公府。” 姚思渝也一口答应,“我会安排好的,只要国公府请我们过去,此事一定没问题。” “可就是颜儿……你当真,没听国公夫人透露些什么吗?” 姚思渝内心很迫切,她总觉得女儿隐约知道了身世,可她什么都不说,像一团迷雾,让她看不清,干着急。 “我听娘说,夫人是她的妹妹,是我的姨……娘。” 姜清颜最后一字,重重落音,深情缱绻,却又没有告诉姚思渝真相。 姚思渝摇了摇头,“这姐妹做的荒唐,不过,你肯把我当姨娘也是我的幸事,以后遇上事只管来找姨娘,姨娘用性命保证,什么都会为你做的,为你去死也在所不惜,姨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含泪叮嘱,捧着姜清颜的手,反复轻抚,万般不舍。 姜清颜看到不远处,琴儿换好衣服,被人带着过来,连忙将她的手从姚思渝手里抽了出来。 她的脸色逐渐变冷,似乎与姚思渝不欢而散般撂下一句,“既然顾夫人推说没有江南特产,我也不久留了,来日若娘吃不到特产,身子好不了,自有国公府的人来与你算账!” 姚思渝也忙收敛神色,端起了架子,“时候未到,自是无法有的,大小姐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哼!” 姜清颜拂袖而去,琴儿看的一脸疑惑,却连忙跟上。 她们前脚才出门,宸王的人后脚就将她给堵住了。 第13章 你用完本王,就扔? 碧水茶楼。 雅间内,萧倾澜英挺的身姿端坐,优雅中透着一股慵懒,配上他这张俊逸非凡的脸,实在吸引人注意。 姜清颜前世被他的容貌惊艳过多次,此刻依旧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她行至萧倾澜面前,颔首行礼,“参见王爷。” 萧倾澜点了点他对面的位置,“坐。” 姜清颜坐下,两人皆是姿容绝佳,贵气凛然的人,如此面对面,倒是相映成景,颇为美好。 萧倾澜问她,想要做什么。 姜清颜回:“王爷来找我,便已经够了,余下的事,臣女自有分寸,不劳王爷费心。” “不劳本王费心?”萧倾澜挑了下眉,“只怕你是想,把本王用完便扔了,从此以后断绝来往,给自己省下一桩麻烦吧。” 姜清颜面容沉静,内心却已然起了丝波澜。 萧倾澜睿智又锋利,她什么都不说,他看一眼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可她要做的事,跟他没有关系,这般运用一番,各自解了牵绊,互不相欠,再无来往是最明智的。 她起身道谢,随后便要走。 萧倾澜冷锐如锋的嗓音响起,“姜清颜,你这样很难让本王不去想,你究竟是姜家的女儿,还是顾家的女儿。” 姜清颜猛地回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你知道了什么?你早就盯上我和肃国公府了?” 以他狠厉的手段,前世虽被姜怀渊算计娶了她,暂时未能受封东宫,却也只用了三年,就扳倒了姜怀渊及其党羽,踏平了入主东宫的路。 有些事实……只怕他比她清楚的早! 难道,他已经知晓了? “姜清颜,难得见你心虚。”萧倾澜嘴角微勾,那眼神里盈着浅浅笑意,带着一股自得,仿佛回敬了她昨日对他的利用。 姜清颜微微咬唇,暗恼自己竟然因想起前世,一不留神被他给诈了! 她走到萧倾澜面前,有些生气的道:“那你就很理直气壮吗?你究竟是想帮我,还是找机会故意捉弄我?” “本王没想捉弄你,只是帮人帮彻底些。” 萧倾澜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仿佛早春破冬的第一抹泉眼,灵动鲜活,散发着勃勃生机。 他眼神里的柔和,容易让人沉溺,可姜清颜愈发警惕,她收敛了脾气,冷冷说道:“王爷要查什么要做什么,都是王爷的事,与臣女无关,臣女先告退了。” 她又要走,却被萧倾澜一把扼住手腕。 男人掌心灼烫,力道强劲似封印般让人难以挣脱,他的语气带了些严肃,“你当真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可对付得了国公府夫妻?不需要本王的帮助?” “当然不需要。” 姜清颜不想,这辈子再跟他多纠缠片刻。 可萧倾澜愈发霸道,将人拉入怀中,轻抚上她眼角的薄红,用力一按,“你怎么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她明明,没那么强势。 姜清颜眼角微疼,泪水不自觉浮出了眼眶,双目似秋波含情。 她嘴角却凌厉的勾起,“王爷昨日还未曾领教吗?我没有这个能力,今日你又怎会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 萧倾澜气笑了,才一分神,怀里的女人就推开了他,朝门外走去,毫不留恋。 她走的决绝,萧倾澜实难想到,自己是何处将她给得罪了,她一点商量都余地都没有,着急跟他撇清关系? 她完全不在意,她们昨日的亲密。 全然没有想……要他负责吗? 他心口堵了一口郁气,站在楼上,看着姜清颜上车回府,眼神微暗。 姜清颜则是在车上,强压着心口,才把那股内心深处涌起的酸涩给控制住,她明知萧倾澜是有用处的。 起码在针对姜怀渊这件事上,跟他合作定是会轻松些的。 但他们的相遇,一开始便是一场算计。 前世那几年夫妻生活,她爱过,怨过,期待过,失望过。 临死之前,她都在想,若萧倾澜知道她死了,会不会为她落一滴泪? 可她没看到他落泪,只看到,他娶了心爱的贵妃,成婚之时眉眼里的柔色,远比迎娶她那日要好看的多。 此生还是别再重蹈覆辙的好。 肃国公府。 姚氏在正厅等姜清颜回来,还特意备了些她喜欢吃的点心,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可姜清颜回来,并未带特产,反倒跟她抱怨,“顾夫人说时间太短来不及准备,还对娘您不似从前那般恭敬,我实在生气便先回来了,而且路上……还被宸王给拦下了。” “宸王?!” 姚氏一听便震惊了,屁股着火似的弹起来,连忙抓着她问,“宸王叫你去干什么?他去顾家了没有?” “不知他是否去了顾家,可他将女儿叫去盘问,问女儿与顾家是何关系,顾家与国公府是何关系,他还逼问,若是叫他发现国公府与顾家私相授受,他定会追查。” “这个该死的宸王!” 姚氏火急火燎。 她在厅里转了几圈,急的理不出头绪,便把姜清颜带到姜怀渊床边,跟他说了这事。 姜怀渊既恼宸王多事,可被他盯上了顾家,他又确实害怕。 顾家每年给国公府大量的银钱,是国公府和贵妃的钱袋子,而这是她们阴险威逼顾家所得,钱的花销又没一条干净的,被人发现了,追查下去,不知有多少罪名等着他。 宸王手段再狠些,国公府全族下狱都是轻的! 贵妃和豫王也脱不了干系。 姜清颜在一旁看着,姜怀渊心虚,姚氏着急,嘴脸实在丑陋的可笑,她装作不知,犹自看不起顾家般说道: “爹娘,女儿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顾家只是巴结咱们国公府,每年都送特产,这些特产想来也不是数额巨大,宸王盯着,便让他盯着,他又岂敢平白污蔑爹呢?” 姜怀渊和姚氏老脸一僵。 真是这样就好了! 偏他们做了坏事,心虚得腿都发软! 姜怀渊沉着一张脸,叫姜清颜先回去休息。 姚氏连忙坐到姜怀渊床边,急急道:“这该如何是好?若是顾家为宸王所用……” 第14章 你们顾家想干什么?造反吗? “莫慌,姜清颜还在我们手里,顾家宝贝这个女儿,不敢妄动,只是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跟宸王勾结,你派人去顾家,请他们明日过来一趟。” 他们要看看,顾家究竟什么态度。 姚氏立刻派人去了,姚思渝也答应明日一早过来。 而她在得到消息之后,便控制不住的有些雀跃。 她推了推床头坐着的顾旬州,满脸喜色,“果然如颜儿说的那样,国公府请我们上门去,这可是他们抢走颜儿之后,第一次用请的姿态。” 当年她轻信自己的姐姐,以为她是好意,看她即将临盆,夫君和儿子却都不在身边守着,将她接到国公府去生产。 可谁知,她是那般歹毒,抢走了她的女儿,还威胁她,若是不帮国公府敛财,便将她私奔嫁商人的事捅出去,让她和顾家,还有他们的孩子,全都万劫不复! 可怜她的夫君和孩子,都被她拖累,被国公府拿捏羞辱了这么多年! 顾旬州扶着妻子的肩膀,碰了碰她的脸颊,“这是好事,明日可要为夫陪你一起去?” “我看颜儿的意思,我一个人去也就够了,明日主要是表明态度,再将婢女给颜儿送过去。” “那颜儿当真没告诉你,她知道什么了吗?”顾旬州很好奇。 他今日从商铺回来,听妻子喜上眉梢的说了这事,还有些不相信,可国公府派人来请,他立刻便相信了自己的女儿。 至于她想要的婢女,他已经找好了,藏在一堆奴仆之中,明日便能带去国公府。 姚思渝其实也想不通,她靠在顾旬州的肩头,温柔依偎,“你说,会不会是国公府里变故太大,刺激了她? 亦或者是,她知道了身世,可她有很多的顾虑,不方便与我们说清楚,等到她觉得时机成熟,再告诉我们?” 顾旬州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颜儿虽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可教习她的先生们,我悄悄去见过。 她们都说,颜儿是极聪慧有主见的孩子,她决定要做的事,我们做父母的,鼎力支持,尽其所能就好。 横竖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会陪着她的。” “是啊,当年让她被抢走,是我的过错。”姚思渝回想起当年,眼里便蓄满了泪水。 她千辛万苦生下女儿,宝贝的心肝一样抱在怀里,等着顾旬州和儿子回来接她们一家团聚。 可姚氏却像煞神一样从天而降,抢走了她的女儿,还说从现在开始这就是她姜家的女儿,顾家与她再无关系。 她扑下床去抢,抢不到,还被姚氏身边的妈妈打了一顿,大出血要了半条命。 十几年与女儿分离,只能三月看她一次,这种痛苦,折磨的她时常崩溃。 还好她当初坚定选择的夫君,疼她爱她,这么多年,他从未怪过她,反而自责的怪自己没有在生产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才会弄丢了孩子。 这些年的崩溃和重压,她们一家三口都一起扛了过来。 顾旬州抱着姚思渝上床,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柔声抚慰:“上天眷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姚思渝扬起唇,吻了吻他的下颌,“嗯,夫君说的是。” —— 秋高气爽,天气宜人。 姚思渝端庄素雅,一袭淡紫色长裙,迈入国公府大门。 她虽是低嫁,可与姚氏同出一门的气质,却时刻未能让人小瞧,国公府里的下人大多不认识她,但见她覆面而来,身后只跟了两个婢女,气质却十分的淡雅出尘,不由议论道: “这是哪位贵府上的夫人?好雅致!” “为何遮着脸,是长得太好看了,怕被人瞧吗?” “我瞧这位夫人的眼睛,倒是生的跟咱们府里的夫人有些相似呢。” “嘿嘿,我觉得她的眼睛比咱家夫人长得好看。” 姚思渝一路听着议论,面容沉静的走过,遇到了姚氏身边的宋妈妈。 她都没做出接客的样子,便跑过去将议论的下人一顿骂: “都想死吗?夫人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一人下去领十个板子!都给我滚!” 她皱眉生气,脸上的肥肉随之抖动了起来,显得有些凶恶。 下人们纷纷跪地求饶,却毫不留情的被她叫人拖走了。 姚思渝看着她如此处事,不免皱眉,当着外人便如此凶恶的处罚家中下人,实在没有气量。 作为当家主母身边的仆从,既稳不住主母的面子,又显得她自身狭隘阴狠。 怪不得当初,能为虎作伥跟着姚氏抢她的女儿。 丧尽天良,恶毒下作! 宋妈妈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还洋洋自得的以为给了姚思渝一个下马威,能够震慑到她。 她摆出一副高傲的嘴脸,“夫人在清风堂等候多时了,您一个商户,竟也敢给夫人摆这么大的谱。” 姚思渝没理她,就站在原地不挪步了。 宋妈妈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要跟上的意思,皱眉: “您这是什么意思?给我摆脸色呢?” “我是你们夫人邀请上门的客人,你一个奴婢都敢给我下马威,可见你们夫人不是诚心邀我来做客,我不如不来的好,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转身便带着人要走。 宋妈妈心下一惊,连忙快步过去拦人,“您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国公府,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国公府如何?有律法规定,来了国公府,便成了国公府的奴才,任由驱使?还是说国公府多年前可以强抢人女儿,多年后还能把本夫人也强留在这? 我是领教过国公府的强横了,不知道宸王有没有兴趣知道呢。” 姚思渝轻笑了一声。 宸王二字,像钢针一样扎进了宋妈妈心里,她一面叫人拦住姚思渝,一面飞快的跑去清风堂,请姚氏过来。 姚氏本想派宋妈妈出来,压一压姚思渝的气焰,让她今日别有机会嚣张起来。 可宋妈妈办砸了事,姚思渝更是装都不装,直接说出了宸王。 姚氏心头大乱,急忙提着裙子赶过来。 她站在姚思渝面前,眼神凶狠,“你个小贱人,还当真跟宸王勾结上了,你们顾家想干什么?造反吗?” 第15章 姚思渝与姚氏过招,恶毒者败 姚思渝面纱下的唇,微微扬了起来。 看来颜儿说的没错,他们国公府针对宸王不成被反噬,如今闻听‘宸王’二字,是如临大敌! 她面容沉静的面对姚思渝,眼神高雅又清澈,“国公夫人哪里有贵眷模样,如此粗鄙,可当真是怕宸王怕的不轻啊。” 姚氏咬牙切齿,自己一个不妨,竟是给她暴露了短处! 可她区区商妇也想拿捏她? 姚氏眼神倨傲,在姚思渝面前高扬起下巴,“你大可去找宸王,只要你不怕鱼死网破,有些人立刻便能身首异处。” “你……” 姚思渝捏紧了帕子。 她不能低估,姚氏夫妻的狠辣恶毒! 所幸,她今日也不是莽撞而来,拿出宸王做底牌,也是要来心平气和的,与姚氏谈条件的。 她平静道:“与其这般剑拔弩张的放狠话,倒不如谈谈,你今日为何找我过来。” “要谈就去清风堂谈吧。” 姚氏轻哼一声,捏着手帕,一副贵不可言,等着姚思渝跟屁虫一样黏上来的样子。 姚思渝没有黏上去,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脾性都了解的透彻,姚氏不欲与她多浪费时间,“你还要怎么才肯走?” “让你的奴婢,跟我道歉,方才我进来时,她当着我的面给下马威,如此不恭敬,又丝毫没有待客之礼,让我如何跟你谈?” 姚思渝双手交叠在腹前,风轻云淡,泰然处之,气质越发出尘。 姚氏却越发被她激怒,气急败坏,却又不好在这样的小事上耽误时间。 她狠狠瞪了宋妈妈一眼,宋妈妈满眼无辜。 她明明是想替姚氏立威,才挑衅姚思渝的! 多年前她便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捏怎么捏啊。 姚氏又剜了她一眼,蠢货!她现在手里有宸王这张牌,能随便被下人捏吗? 宋妈妈迫于无奈,只得走到姚思渝面前,屈膝跟她道歉,“奴婢粗陋,不堪入目,还请夫人海涵,奴婢自罚!” 她说完,举起手,肉掌在脸上狠狠扇了两下,打的啪啪响。 姚思渝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满意的,随着姚氏往清风堂去。 二人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落座,姚氏虽心思恶毒,却也端着国公府的门面,做足了客套,才开口与她相商。 “宸王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心机深沉,你们顾家区区商户,自以为能攀上他的高枝,可他若是厌弃了顾家,手一挥,顾家便是满门抄斩,灰飞烟灭!” 姚氏高傲的恐吓,想给姚思渝和她身后的整个顾家施压。 但姚思渝完全不会这样被她压倒,她淡然道:“宸王只是来顾家,与我夫妻二人见了一面,何来攀高枝,厌弃一说。” “你们谈了什么?”姚氏紧张起来,不自觉的捏紧了手帕。 “急什么?夫人让大小姐出来见见我,我自然告知你。” “你别得寸进尺!” 姚氏就知道,她定是冲着要见姜清颜来的。 他们夫妻俩,拆开了各有各的难对付,凑一块却都是女儿的奴隶。 姚思渝在女儿一事上,也从来没有办法伪装,“我只是要求见一见大小姐,又有什么错?她如今名声有谤,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二等的,你们还要苛待她到何种地步?” 她眼里的怨恨,毫不掩饰。 姚氏却颦眉紧蹙,“何时苛待她了?你莫忘了她如今这学识气度,是谁养出来的!” “那也是用我顾家给的钱!” 国公府培养她,却从未爱过她! 她成长的环境那么冰冷,她却那么真诚孝顺,一想到此处,姚思渝的心便忍不住的撕扯出疼痛。 姚氏却也是听出来了,“所以你今日来,不仅要见她,还要过问她婢女一事?” “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全都是奴隶市场里培养最好的人,今日且请她出来,自己挑个称心如意的,买人的钱顾家来出。” 姚思渝拳拳爱女之心,可感天地。 姚氏却又气又恼,胸口上下起伏着思考,今日若不答应她,会是怎样的后果。 她差人去告诉姜怀渊,问他的意思了。 姜怀渊起初听闻,自是如临大敌般,绝不可答应的。 可他又想到,宸王与姜清颜的事,他始终觉得……那日蓉儿未能下药成功,带着些不寻常。 他便想再试探一番。 他让宋妈妈去姜清颜那边,告诉她,顾家送了婢女来讨好她,请她前去选一选。 姜清颜正在玉悠阁里,听宋妈妈说起顾家送婢女,眉头狠狠一皱:“这是为何?顾家平白无故,给我送婢女做什么?我不要。” 宋妈妈见她拒绝的干脆,满脸横肉的笑起来,“大小姐倒也别生气,这顾家是商贾人家,阿谀谄媚,眼见着没有江南特产来讨好夫人,又打听到小姐这儿缺婢女,便巴巴儿的要送来。” “既是如此,我更不能要了,顾家能买到什么样好用的婢女?而且咱们国公府门庭高贵,岂是他们这些商户,说塞人就塞人进来的? 只怕他们选的人,也是心存不良,说不定还要从我身上谋利呢!宋妈妈快替我拒了此事吧!那顾氏商妇,我也是懒得再去见一面的。” 她眼里露出的厌烦,格外真实,仿佛是当真鄙夷姚思渝,生怕沾染上分毫一样。 宋妈妈出来禀告了姜怀渊,姜怀渊这才放心了些。 “看来是我多思了,既然颜儿讨厌那商妇,你便劝她过去见一面,选人与否,让夫人视情况而定吧。” 姜怀渊趴在床上吩咐道。 宋妈妈差人去告知了姚氏,又到姜清颜那边,说尽了好话,好不容易才请动她,去清风堂里看一眼。 若是不喜欢姚思渝送来的人,一个都看不上,再拒绝。 姜清颜最是仪态端庄高雅的,纵然跟宋妈妈抱怨,千万般看不上姚思渝商妇身份,到了清风堂,也是温婉有礼,让人如沐春风的。 姚思渝一见到她,便忍不住的雀跃,恨不得黏到她身边讨好。 可姜清颜待她,却是客气又疏离的。 姚氏告诉姜清颜,姚思渝有心送她一个一等丫鬟,让她在送来的人看一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第16章 亲生母女的默契,无需言说 姜清颜起初礼貌的婉拒,姚思渝却眼巴巴的劝,只盼她看一眼,哪怕看一眼都好,“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花钱多不要紧,只盼大小姐能够恩赐一眼。” 姜清颜瞧不上,她因急切而散发出的一股铜臭气,眼神淡漠,“那便多谢夫人了。” 她说着,拂开姚思渝搭着她的手,顺带打量到,她今日所用的手帕,是与她衣裳颜色极为不符合的青色。 她心中默默明了。 姚思渝叫了几批人过来,都是十七八岁的精干女孩,有的看着眼神灵动又讨巧,姚氏都眼馋了,恨不得挑两个留下用。 可姜清颜左挑右挑,鸡蛋里都挑出了骨头缝,也没挑出一个满意的。 姚思渝陪她挑半天,有些难堪道:“大小姐,这是最后几个了,当真没有合您眼缘的吗?” “没有。” 姜清颜冷淡的打她脸。 姚思渝无法再说什么,只能坐回去,垂头丧气。 姚氏就喜欢看她垂头丧气! 这亲生女儿给她的打击,远比她给的痛快! 而她的痛苦,正好是她的兴奋剂,让她看了,解气! “你倒是生的不错,又高又壮的,会干粗活儿吗?” 突然,姜清颜指着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子,饶有兴趣问道。 姚思渝一下睁大了眼。 姚氏也来了精神,她看向青衫女子,眉头微皱,“女子骨骼怎么如此健壮?” 跟个男人似的,看了便有些倒胃口。 青衫女子回道:“小姐,奴婢是调教做一等婢女的,粗活儿还轮不到奴婢来干。” “哦?竟如此金贵。”姜清颜语气带了些讽刺,却已然发现,她的身高和骨骼,还有手指边缘薄茧。 这是习武之人才会留下的。 她就是娘给她送来的,武功高强的奴婢。 姚思渝知道她选出了人,心中暗喜,却不得不装出慌张的样子推托,“大小姐,不如再看看吧?这个奴婢,许是滥竽充数了,她……她不配服侍在大小姐身边。” 姜清颜未置可否,显然也是没看上她的。 但姚氏就一眼相中了,“就她吧!” 她含笑劝姜清颜,“颜儿啊,也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毕竟花了钱,又颇费了一番功夫呢!” 这么粗壮一个女子,又耿直的不会讨好主子,能跟姜清颜相处好才怪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主仆就起了冲突,人就叫姜清颜给赶出去了。 这才是她乐见其成的呢。 气死姚思渝。 姚思渝还在极力阻拦,姜清颜却已经不耐烦听了,“就她吧,顾夫人若不愿意,便将所有人都带回去,本小姐实在乏了。” 她起身,走到姚氏身边撒娇,“娘,女儿想先回去歇息了,女儿还得盯着人修院子呢。” 姚氏不介意在这种时候,伪装点母爱给她。 她拍了拍她的手,“好,乖女儿,回去歇着吧,这婢女就带回去,用着不顺心了再处置。” “谢谢娘。” 姜清颜依偎在姚氏身边,起身一眼都没看姚思渝,便把人带走了。 姚思渝追出两步,眼巴巴的望她,却也只能看个背影,很快就看不到她了。 “别看了,她只可能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一介商妇,如今让你送她一个婢女,你也该知足了。” 姚氏端的一副高高在上,宛如施恩一般。 姚思渝却气红了眼,“你明知道那个婢女她不喜欢用,却不给她挑一个好的!” “你够了!别以为见了宸王一面,就能在国公府得寸进尺,今日已经是对你的忍让,再有下次,看我还让不让你见到你女儿! 你们顾家的钱,还不快点给我筹来!” 姚氏疾言厉色,把姚思渝当狗一样骂。 姚思渝憋红了一张脸,拧着手帕离开了国公府。 姚氏轻哼一声,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慢悠悠的朝姜怀渊那儿走去了。 今日给姚思渝好一通折辱,可算是平了她这几日所受的气。 姜怀渊在床头看书,听到她这么说,内心也是安稳了不少,“好在颜儿的心,始终是向着国公府的,顾家便是想勾结宸王,也得掂量掂量他们女儿能不能过的下去。” 姚氏冷哼,想起今日被迫给姜清颜的好脸色,便忍不住嫌恶: “商贾贱女,若非花着顾家的钱养她,我才不想多看她一眼,她今日越是撒娇,我便越是心疼,幼薇啊,她如今气度,比姜清颜实在差了不少。” 虽然他们不愿承认,可保护了姜幼薇多年,她终究是没见什么世面。 气量,见识,处事的能力,都着实堪忧。 “这事倒可以日后再说,如今贵妃娘娘那边,倒是麻烦了。” 姜怀渊眉眼间的愁,又蔓延了上来。 玉悠阁。 姜清颜选了个新的婢女带回来,才一入院,便发生了口角,姜清颜罚她去扫院子了。 直到天黑,她扫完了,才来跪求姜清颜的原谅。 姜清颜房中无人,盯着她的琴儿芋儿都回了,她关上门,才郑重的将人扶起来,“抱歉,今日让你受苦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衫女子单膝下跪,身姿笔挺,英武之气,跟白天扫院子之时的莽撞,全然不同。 “今日起由主子驱使,主子所赐即是名。” 姜清颜很喜欢她这样的坦荡,忠诚,可又觉得她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思虑了一番,“简单些,就给你起名叫青儿可好?” 她颔首,“奴婢青儿,今后甘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先起来吧,我且问你,你之前是在何处习武,武功又习得如何?”姜清颜仔细打量起她来。 虽是姚思渝亲自送来的,可这耳熟的声音,总让她内心有点不安。 青儿并未先回答,而是手掌翻转,凝内力于掌中挥出,隔空打碎了桌上的一个茶杯,随后又飞速移动,接住了所有碎片,安静端回掌中。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 而既没有发出声音,姜清颜眼前的茶杯,又碎裂的真实。 她不由得睁大了眼。 第17章 他的心肝宝贝在国公府受苦 青儿武功的高强是她难以想象的,她更是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武功可以隔空摘叶似飞刀射出,碎花枝,入木桩,持枪挥舞似流星穿梭,仿佛星月银河,尽在他掌控之中。 高深莫测。 站在他身后,纵然面前有千军万马,心中也不会生出惧意来。 是她见过的,也是唯一的,武功最为高强之人。 “小姐?” 青儿看她有些走神,轻唤了一声。 “无事,我只是在想,你为何不说,你是在何处习武的?” “奴婢师门在清呈山。” “清呈山,倒也未曾听说,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你既是顾夫人挑选的,应当不会有错,以后与我配合,保护我的安全,我还会让你做很多事,你可做好准备了?” “奴婢愿为小姐效力,生死勿论。” 习武之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让人有安全感。 姜清颜让她退下之后,好生歇息。 青儿回到了住处,就在芋儿琴儿的隔壁耳房。 她轻功超群,不惊起一片落叶,已然在夜色之中,把国公府内院探了个遍。 随后她的身影几起几落,进了宸王府,萧倾澜的书房之中。 她单膝跪下,颔首,“王爷,属下幸不辱命,已成为了姜小姐身边的侍婢。” “她没有怀疑你?” 萧倾澜长身玉立,在窗边,欣赏着溶溶月色带来的梦幻和凄清。 青儿:“姜小姐半信半疑,应该会想办法再去调查清呈山。” “果然是只俏狐狸,如此信任顾家,与他们合谋,却还是会留一手。”萧倾澜不自觉的嘴角含笑,仿佛在替姜清颜高兴。 青儿不懂他为何高兴,只是皱起眉,“主子,影卫认主,属下若跟了姜小姐,以后……” “以后你就是她的人了。” 萧倾澜十分果断。 青儿郑重抱拳,“是,属下拜别王爷。” “王爷,她是影阁十年难见的奇才,还是女卫,便这样送人?” 王爷与姜小姐何时熟到这份上了? 萧倾澜目光幽幽的朝他看去,南风下意识的闭嘴,安静美丽。 萧倾澜又叮嘱青儿,“以后你虽然是她的人了,可她若是遇险,务必通报本王一声。” “是。” 青儿叩首,随后悄无声息的回了国公府。 萧倾澜看南风憋着话,大发善心,“许你说一句,多说去领军棍。” 南风思前想后,如何让自己不挨军棍的表达疑惑。 “王爷,您喜欢姜小姐?” 萧倾澜身后仿佛刮起了疾风,阴冷沉郁:“军棍四十。” 南风:…… 会很疼。 肃国公府。 姜清颜新收了青儿,几天便吵了好几场,琴儿芋儿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姚氏,姚氏听的倒是满意,可愁着姜幼薇入宫的事,她都没精力多管姜清颜。 姜怀渊又把她叫过去商议,“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就定在三日后,她是一定要见幼薇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要让幼薇变成姜清颜那样为人称赞的名门贵女。” “老爷,你便是杀了我也难做到啊!” 姜清颜是费了多少年时间养出来的? 她本身就气质出众,打小她这个母亲看着都嫉妒! 跟她那端庄舒雅的妹妹,一个模儿里刻出来的一样。 而她们亲生的幼薇,小时候胆色便不如姜清颜,不够大方,气质也差些,加上多年将她关在内院藏拙,是养的她愈发小家子气,没见识了。 她怎么都比不过姜清颜的。 “那就让颜儿去教她,三天若是教不出来,便是她的错!” 姜怀渊只管动嘴,不管别人能不能做到。 姚氏揣着这口气,也只能去为难姜清颜了。 姜清颜并不意外,可她看姚氏这语带威胁的样子,也是不容她推脱的。 她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我会去教妹妹的,只是娘得答应我,若是妹妹嫌我严苛,娘别怪我才是。” 怎么可能不怪她? 姚氏心中全是对她的不满和嫉妒,可这节骨眼上,不能让姜幼薇在赏花宴上,出一丝差错。 她便笑着说,“你是最为家里着想的,定会好好教导妹妹,娘又怎么会怪你呢?” 姜清颜接了这任务,当即便领着几个丫鬟,去了钰华阁。 姜幼薇听说姜清颜要来教她,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就差跳上桌烧房子了。 可宋妈妈疾言厉色的警告,言明厉害,说这次赏花宴,是贵妃娘娘为了见她而办的,她此前在大街上乱来,坏了名声的消息,已经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了。 若是这次,不能挽回贵妃娘娘对她的印象,获得她的青睐。 她要嫁豫王,可就无望了! “不行,我一定要嫁给昭衍哥哥,谁也不能跟我抢!” 姜幼薇自年幼时见过萧昭衍一面,便念念不忘,爹娘说以后她是要嫁给他,做尊贵的王妃,甚至比贵妃更尊贵的人。 她如今,忍这么一时委屈,便忍了! 姜清颜若为难她,自有她找她泄愤的时候! 姜清颜来了钰华阁,按照当年宫中嬷嬷教她的,认真的教导姜幼薇,连吃饭的空闲,都在为她准备课程。 这贤名远扬,都传到顾家的耳朵里了。 顾旬州气的在花厅里来回踱步,“这国公府是怎么个意思?一月前才给的十万两,这就穷到喝风了? 一个教习嬷嬷都请不起,偏要劳动我家颜儿!当真是无耻!” 姚思渝也心疼,姜清颜本就不为姜幼薇所喜,如此尽心尽力的为她好,她也不会领情的! “那外面都怎么说的?国公府二小姐娇蛮,她可不得让我颜儿吃亏了?不行!我得赶紧找青儿,让她想办法,给那二小姐点颜色看看!我真是……” 顾旬州顾不得形象,卷起袖子,就是一副要干架的仗势。 姚思渝连忙起来拦他,“这气话说说就好了,青儿是为了保护颜儿安全送过去的,岂能随意联系,暴露了她,没人保护颜儿了怎么办!” “说的也是,可颜儿也太受累了!” 顾旬州气的直想哭。 心肝宝贝啊!他的心肝宝贝! 在那该死的国公府里受苦呢! 第18章 她拿什么跟姜清颜斗? “别难过了,青儿送消息回来,也是为了宽慰我们,起码现在多了跟颜儿联系的人,也能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她虽辛苦了些,可总比以前,要见她一面得等三个月,要好得多不是?” 姚思渝拿帕子给顾旬州擦脸,嗓音温柔的安慰。 顾旬州觉得有道理,再心疼,为了女儿的长远打算,也得忍下来。 可他忍不住,不给女儿送吃的。 家里做的,什么好的香的,他都得悄悄塞一份,让青儿带到姜清颜手里。 姜清颜看到油纸包里,那只大耗子似的馒头,哭笑不得,“她们就爱吃这些吗?” 竟还让青儿特意给她送来。 青儿说,“这只耗子是顾老爷跟夫人学的,其余做的好看的,全都是夫人亲手捏的,请小姐品尝。” 姜清颜拿起‘耗子馒头’,轻咬了一口,面团松软,齿颊留香,一股清甜在她嘴里蔓延开来,十分美味。 而其他做的形状可爱的糕点,更可口了,姜清颜吃的高兴,又吃的舍不得,没吃完的半包,她宝贝似的放在枕边藏着。 爹娘亲自做的,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实在珍贵。 姜清颜想着爹娘是如此的疼爱她,她也总得快些动作,教姜幼薇的日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姜幼薇四肢僵硬,眼神又不会收敛,气质更是不知道怎么教的,一股子阴狠劲儿。 十分破坏美感。 但她又对姜清颜趾高气扬的,认为是她教的不行。 姜清颜自是不和她做这个争辩的,她只是劝道:“晚间娘要来抽查,妹妹若想躲过这一劫,倒不如试试我的办法。” “什么?” 姜幼薇好奇,又高傲的对她扬着下巴。 夜里,姚氏忙完了手头的事,来对姜幼薇做最后的检查。 她明日便要入宫了,都是年轻女子的赏花宴,她也不好跟过去,心跳如擂鼓似的紧张。 院里灯光微暗,一帘白幕遮挡之下,女子纤细窈窕的身影,端庄稳重的走过了独木,行不摇头,笑不露齿,便是落地的步子,都像用尺子量出来一样平直。 行走坐,行礼礼仪,做的极好,浑然天成的贵气之中还带着一股娇媚。 姚氏惊呼,“幼薇,是你吗?” “娘,当然是我!” 姜幼薇骄傲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 姚氏大喜,急忙就要去帘幕后看看姜幼薇。 “娘,我明日定不会让你丢脸的,你就放心吧!” 姜幼薇话音落,便让人熄了灯,回了房间,故作神秘的样子,越发让姚氏兴奋了,“不愧是我的女儿,只用了三天,便能学的如此端庄雅致!” 她回头看向宋妈妈,“你说是不是?” 她竟还以为姜清颜是个宝! 现在看来,她女儿才是远胜于姜清颜的存在! 宋妈妈点头哈哈笑着,可她总觉得,那帘幕后的人影,看着有些眼熟。 不像是姜幼薇,反倒像…… 姜清颜。 可姚氏正在兴头上,谁也不敢说实话坏她的兴致。 姜幼薇得到了姚氏的夸奖,第一次看姚氏如此对她引以为傲,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回头看向姜清颜,“姐姐刚才做的很好,明日我入宫,若是见到贵妃娘娘,会在她面前帮你说好话的。” 姜清颜低眉浅笑,“如此,便真要多些妹妹了,明日贵妃宫中,年轻女子聚集,妹妹可要打扮的娇艳些,方能吸引贵妃娘娘的注意力。” “这还用你说?娘给我准备的衣裙首饰,是你的数倍,姐姐还是赶紧回去挑挑自己的衣裳,为明日入宫做准备吧!” 姜幼薇话里话外都是炫耀,就差没在姜清颜脸上踩一脚了。 姜清颜不以为意,回玉悠阁的路上,都在听丫鬟们抱怨: “二小姐也太过分了,教了她几日,没听她对大小姐说一个谢字。” “衣裙首饰,大小姐本是不缺的,可临走时二小姐那耳房一打开,才真是闪瞎了我的眼!” “咱们夫人果然还是更偏爱二小姐的。” 姜清颜由得她们抱怨,似是耳力不好,未曾听见一般。 青儿在无人瞧见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她早已挑好的首饰和衣裙,清丽素雅,却格外衬的气质。 不用想,明日她的风姿绰约定不是姜幼薇能比的。 姜清颜给她也准备了衣裳,只不过她明日要带她入宫,还需她处理一下琴儿芋儿。 青儿说:“小姐放心,我点了她们的穴道,明日她们必定会起晚。” “嗯,有劳你了。” 姜清颜对她办事的效率,愈发放心,可越是听她说话,她就越是疑惑。 青儿会跟萧倾澜有什么关系吗? 她总觉得,她这令人熟悉的声音,似是前世,在萧倾澜身边听到过? 夜里,萧倾澜还入了她的梦,他前一刻还在抱着她狠狠欺负,堵住她的唇,对她毫不留情的掠夺,占有。 下一刻,他便衣袂翩翩的,出现在了另一个女人面前。 “萧倾澜,我恨你,我恨你……” 梦里纠缠的痛苦,让姜清颜惊惧醒来,她摸到了枕边的油纸包,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梦。 萧倾澜不会再有机会碰她,他早就该跟他心爱的女人双宿双栖去! 干她何事! “阿嚏——” 萧倾澜临出门之前,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挨完军棍,走路都滑稽的南风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萧倾澜问他,国公府那边什么动静。 南风说,“刚出门。” “谁刚出门?几辆车,几个人?” “两辆车,应该是两个人。” “可看到姜清颜了?” 南风缄口不言,惹得萧倾澜蹙眉,“你是军棍还没挨够?” “可我没提姜小姐啊!” 之前那四十棍,就因为他问了一句王爷是否喜欢姜小姐,现在他提都不提,还要挨打? 这不公吧。 萧倾澜让他在挨打和说实话之间选择。 南风立刻道:“姜小姐去了,马车在姜幼薇之后,似乎还被挤兑了。” “姜幼薇挤兑她?” 就凭她那个当街被人拦车,就破口大骂的脑子,拿什么跟姜清颜斗? 第19章 他想见姜清颜了 南风:“姜小姐上车之前,被姜幼薇抢了首饰头面。” 萧倾澜若有所思,翻身上马。 他回想起往日所见的姜清颜,华服秀美,端庄高贵,不禁好奇起来,有容貌身材,却失去了珠宝点缀的姜清颜,会是什么模样? 定是别有韵味的美丽。 念及此,他策马入宫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颐华宫。 身为圣宠优渥,又育有成年皇子的贵妃,姜氏独居一宫,尊荣霸气。 宫内高阁耸立,玉宇瑶阶,蔚为华丽,秋日处处萧索,可她这宫中依旧是碧树琼林,景致怡然,丝毫不见衰败,越发衬得她在宫中地位尊崇,备受重视。 姜幼薇是第一次入宫,方才走在宫道上,还能克制得住,不对皇宫的辉煌奇景,露出过于惊讶的神情。 可入了这颐华宫,见到了姜贵妃所居之地,她却再也忍不住的艳羡起来,“姑母果然是宠妃,颐华宫怕是比皇后的宫殿还要气派!” 姜清颜就站在她身后,听到她这番言论,内心微哂。 这话也就是她没脑子的敢当众说出来,传出颐华宫,不知要给姜贵妃在这后宫树敌多少! 姜贵妃深得圣宠,本就是住在刀尖上,要时刻警惕后宫诸妃子的嫉妒,姜幼薇却是会孝顺姑母的,生怕别人恨不上她! 可就姜清颜自己,对这颐华宫也没什么好评价。 她曾十分真挚的对‘姑母’姜贵妃说过,圣眷隆宠,却不可过分张扬,颐华宫太过华丽,又烧钱又惹眼,容易给她招惹事端,不如低调些,能省不少事。 可姜贵妃高傲,跟姜幼薇有着如出一辙的虚荣心,不管自己宫中的一切是否逾矩,是否比皇后宫里还要华贵,依旧我行我素的张扬着。 为此,皇上说过她,沈太后更是极为不满的罚她。 她犹不长记性。 更没改过。 但这些都跟姜清颜没有关系,她要扳倒国公府,甚至希望,姜贵妃继续张扬下去,越张扬越好。 “哟,这是哪位贵府小姐啊,瞧着眼生,第一次踏入后宫,这么没见识吗?” 姜幼薇刚感叹完,就招惹来一个嘲讽她的。 她目光不善的朝来人看过去,倨傲的扬起下巴,“你又是谁?” “我是谁?”女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肃国公府,可真是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姜清颜,这就是你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 宁远郡主一番嘲笑,吸引的众人都围了过来,纷纷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姜氏两姐妹身上。 姜幼薇上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还是在大街上,那种恐惧感留下的后遗症,让她下意识想张开浑身的刺,去刺她们一头一脸的包。 可姜清颜拦住了她。 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此人是齐昌侯府的郡主,齐昌侯与咱们爹爹关系不好,勿要与她起争执,以免落人口舌。” 她说的是实话,也完全为国公府和姜幼薇考虑。 但姜幼薇是不会听的,齐昌侯跟她爹都不对付了,她凭什么要给这个郡主脸面? “你说谁上不了台面呢?这是在我姑母宫里,你敢如此看轻我?待我告诉姑母,你看她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姜幼薇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凌厉又凶狠,当即便吓住了宁远郡主。 她奇怪的看向姜清颜,还以为这妹妹跟她是一个路子,惯会高贵的教训人,她都准备了对付姜清颜的腹稿,要跟她拉扯几个来回较劲了。 可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搬出姜贵妃? 好不讲武德! 宁远郡主又羞又恼,看向姜清颜,“你这妹妹这么无礼,你身为长姐也不管管吗?” 姜清颜风轻云淡,“岂非是郡主无礼在先?” 宁远郡主看着她们姐妹俩,一个直接硬,一个软着硬,自己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顿时心下淤堵,想寻求个帮助。 但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愿意跟她同一阵营。 毕竟,今日的是在姜贵妃的宫里,这姜家姐妹俩,都是她的亲侄女。 宁远郡主红了眼,便躲到一旁去了。 她似是有意为之,哽咽的声音格外大。 姜幼薇看到她这么弱,三言两语便胆小如鼠的退避了,自以为是的扬起了下巴,骂宁远郡主:“草包!” 姜清颜不动声色。 她当然不会告诉姜幼薇,以她跟宁远郡主打交道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这会儿是要以退为进了。 她在姜贵妃宫里受了欺负,不敢还嘴,只会给姜贵妃张扬的名声上,再添一抹黑。 传到沈太后耳朵里,姜贵妃定然是要挨骂的。 姜贵妃刚从寝殿出来,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典雅高贵,华丽无比,就像刷了金漆的孔雀。 身边扶着她的李嬷嬷,与她一同看了方才的闹剧。 她微微皱眉:“这国公府似有些不会教女儿。” 怎么弄出一个姜幼薇,这般蛮横强硬,仗势欺人的明显,还满嘴嚷嚷着姑母,给姜贵妃抹黑。 姜贵妃艳逸的面容上,柳眉狠狠蹙了起来,“大哥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当街闹事,本宫给她个机会进宫见见人,她竟这般无知!” 相比起来,姜清颜沉稳不张扬,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偏偏她不是姜家的血脉。 姜贵妃看着宁远郡主那,围着安慰的人越来越多,不得不出面安抚,“好了,大家都和气一些。” “贵妃娘娘!” “参见贵妃娘娘!”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她一出现,众人都优雅的行礼问安。 姜贵妃抬了抬手,让她们都免礼,她又看向眼圈通红的宁远郡主,柔声道: “今日摆个小宴,原只是叫你们年轻姑娘聚一聚,图个热闹,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来赏赏花。” 宁远郡主得了安慰,自是有脸面,她柔怯怯的看向姜幼薇,“还望姜二妹妹不要跟我生气才好。” 她虽是没安好心,可只要姜幼薇应承一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姜幼薇偏偏不能忍,“你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凭你也配?” 第20章 两相对比,姜幼薇惨败 她贬低完宁远郡主,就上前想挽姜贵妃的胳膊,“姑母,幼薇好想您啊。” 姜贵妃气的差点没当场甩开她。 真是给她招黑招到家了! 李嬷嬷替姜贵妃化解尴尬,挡住了姜幼薇想靠近的动作,请她跟姜清颜一起,现在宫里赏赏花,吃些糕点。 姜幼薇看不出姜贵妃沉黑的脸色,权当是姑母疼她,愈发的骄傲恣睢。 姜清颜也不提醒她,但她看姜贵妃回殿内的时候,脸上已经快结霜了。 想是没办法当众骂人,憋着气回的。 姜贵妃走回殿中,四下无人,她当即便摔了个杯子,“这简直就是一头猪!大哥还说他们多年精心培养,是想让姜幼薇藏拙,然后一朝惊艳众人。 就她这个样子,不蠢到惊艳众人,都是好的了!” 李嬷嬷也没想到,这赫赫威严的肃国公府,能够培养出一个姜清颜,行止端庄,艳绝京城。 怎么教养姜幼薇,却教养成了这个样子? “娘娘别生气,幼薇小姐许是年纪小,不太懂事,她相貌还是不错的。” 姚氏家族的女子,个个貌美,姜家能够生出贵妃这样的美艳绝伦,作为姜氏和姚氏的女儿,姜幼薇总归还是长得美,看着赏心悦目的。 “可美丽却不聪明,只配沦为手中刃,哪儿能当得了王府主母?衍儿的王妃,绝对不能是这么个蠢货!” 姜贵妃气的直按额头。 李嬷嬷也替她为难,可目前对她来说,联姻除了娘家的女儿,没有更可靠的了,姜幼薇是唯一选择,还是得再观察一下。 “待会儿宸王要来的,娘娘不妨看看,姜二小姐是否能应对,也算是个考验。” 李嬷嬷一提醒,姜贵妃突然想起,今日这花宴办的,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宴请宸王,向他示好,缓和一下他和肃国公府的关系。 毕竟她那哥哥上次办砸了事,被宸王落了脸面,现在还没能上朝见人呢。 宸王也是个拿捏不准的脾性,她本以为这次相邀,他孤傲清高是不会来的,可他竟然还答应了。 姜贵妃想着,他也许是看陛下的面子。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报,说宸王到了。 姜贵妃看了李嬷嬷一眼,“让姜幼薇代本宫去迎他。” 李嬷嬷点头称是,便去给姜幼薇传话,姜幼薇听到这话的时候,双眼放光,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她笑了笑,“嬷嬷放心,我定替姑母办好此事,将宸王迎到她面前。” 李嬷嬷哪里敢放心,可这是姜贵妃给她的机会,她只能好心提醒,“宸王的性子深不可测,手段凌厉,二小姐可莫要掉以轻心,稳重些。” “我知道啦!” 姜幼薇理了理袖口,雄心壮志,一脸骄傲的要把这件小事办的漂亮,势必要让宁远郡主等人,高看她一眼。 她甚至都不让姜清颜跟着,生怕她抢了她的风头。 可宁远郡主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她甚至还走到姜清颜身边,怀疑的问: “她是你亲妹妹吗?” 怎么脑子里长的筋都不一样? 她们所有人都知道,宸王跟姜贵妃绝不会和睦,她就这么大剌剌的去迎宸王? 姜清颜笑了笑,“妹妹自然是国公府的嫡女。” 宁远郡主没说话了,她自知比姜清颜蠢,触她的霉头没好结果,她就站在一旁看着。 姜幼薇出现在萧倾澜的面前,第一眼便看的萧倾澜皱紧了眉头。 乌金云绣衫,凤尾月牙罗裙,裙摆上勾描着大朵的金边牡丹,加上她满头珠翠,堆叠如高楼,萧倾澜下意识以为,自己大白天误入了哪家勾栏院,被老鸨子给拦了路。 他眉宇间含着冷怒,“让开。” 一句轻斥,让姜幼薇把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吃进了肚子里。 他好可怕! 明明长得如此斯文俊美,骂起人来却凶的让她想哭! 比她爹还凶! “我……我……” “姐姐!” 姜幼薇下意识的喊姜清颜,姜清颜没动,她便跑过去将人拉到身边,“他就是宸王吗?你……你认识他,你陪我一起去迎吧。” 她颤颤巍巍,就差把对萧倾澜的恐惧写在脸上了。 姜清颜朝萧倾澜看过去,他这一脸不快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 她松开了姜幼薇的手,带她一同走到萧倾澜面前,颔首屈膝,“臣女参见王爷。” 姜幼薇学她,“臣女也……也参见王爷!” “哈哈哈。” 宁远郡主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恨不得拿支笔写在姜幼薇身上。 真是滑稽。 萧倾澜看到姜清颜,脸色就好了很多。 虽然他依旧端严,让人敬畏,可嘴角微扬,显然心情极佳,“免礼吧。” 他看着姜清颜施施然站起来,挺直了背,白皙的颈脖也随之抬了起来,让他不禁想起了那日,捏着她颈后嫩肉,反复摩挲的手感。 心神微驰。 而他很快收敛,是因为姜清颜已经在为他引路了。 她穿着莲青色的锦绣双蝶裙,束素腰轻,金莲步稳,楚楚姿态透出让人怜惜的美,纤挺的背影却自有其如立云端的高贵优雅。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 她真是当得起大邺第一贵女之称。 萧倾澜自甘为她敛去一身冷意,安静的走在她身后,迈入大殿。 姜幼薇呆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为什么啊?” 同样是姜家女儿,同样是出来迎他,为什么他对她就那样冷淡凶狠。 对姜清颜,就这么听她的! 姜清颜说了句请,他就跟着走了,比她院子里的狗还听话! 在这方面,宁远郡主就是自叹弗如,打心眼里佩服姜清颜的。 她冲姜幼薇扬了扬下巴,“这就是贵女姿态,宸王一向眼高于顶,世间女子对他都只有讨好的份,可唯独姜清颜,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旁人,都是不亢不卑,一视同仁。 这般沉稳持重,方才能让宸王,对她有几分敬重,故而给她面子。 有些人啊,满嘴姑母的叫嚷着,近乎套到了宸王面前,却只得了一句骂,真是自讨了好大个没趣啊!哈哈哈哈!” 第21章 姜幼薇蠢,姜清颜大胆 她一笑,其他贵女,便纷纷不忍了,直接笑出声来,成群结伴的往大殿里去了。 姜幼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特别想找人发脾气,找母亲哭诉,让她给自己做主! 可她跑进了大殿,发现没办法找姑母给她做主,倒是姜贵妃一声吩咐,将她的位置,搬到了姜清颜前面。 萧倾澜的正对面。 姜幼薇涌上心头的委屈,瞬间都变成了恐惧和怯懦。 她不想去坐,姜清颜便请她落座,她依旧不挪最后那两步,姜贵妃看的烦了,沉声道:“你可是在外面伤了腿?” 姜幼薇僵硬在原地,不敢说话。 宁远郡主爽朗笑道:“贵妃娘娘,姜二小姐怕不是伤了腿,而是伤了‘神’!方才她去迎王爷,却直愣愣的冲到了王爷面前,险些撞上呢!” 她一说,又让姜幼薇迎来了一阵嘲笑。 方才在萧倾澜面前的失态,化作屈辱,刻在了她脸上。 她下意识往姜清颜身后躲,而姜贵妃凌厉的眼神又看了过来。 她几乎快忍不住了。 这个……蠢货!蠢货!蠢货!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哥哥嫂子是把她放在国公府的老鼠洞里养着吗? 姜清颜被姜幼薇拉着袖子,她的袖口轻颤,不用看都知道,她被萧倾澜吓成了什么样。 外强中干。 是她的个人特色。 姜清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别怕,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落落大方的对姜贵妃说道: “妹妹身子娇弱,又是初次入宫,难免有些怯意,贵妃娘娘体恤晚辈,臣女也会多照顾妹妹,不会再让她失态。 至于王爷,您是渊清玉絜的君子,定是不会为这点小事而怪罪妹妹的,对吗?” 她含笑看向萧倾澜,看似是在夸他,可也暗涵一丝威胁,他若是计较了,可就不是什么君子,也多少有些小气了! 宁远郡主在一旁看戏,更佩服姜清颜了。 敢这么把萧清澜往火架子上推的人,只有她一个吧? 她好奇萧倾澜会是什么反应。 姜贵妃也得看萧清澜的脸色,她藏于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萧倾澜集万千关注于一身,从容不迫,俊雅卓绝的脸上,挑起一抹淡笑:“难得听姜大小姐夸本王一句渊清玉絜,自然没什么可计较了的。” 姜贵妃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有姜清颜在,能把场面给圆回来。 宁远郡主也忍不住啧啧两声,“还得是姜清颜啊。” 换了她们这儿的其他女子,吓都要被宸王给吓死了,谁还敢这么对他的? 姜幼薇在姜清颜身后,把这一劫给躲过去了。 姜贵妃也让李嬷嬷下来,请她入座,可姜幼薇坐在宸王对面,如坐针毡。 李嬷嬷再次好心的提醒她,“二小姐,宸王不会吃人,您是国公府的嫡小姐,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坦然些,不可如此露怯。” 姜幼薇想说,你不怕你来啊! 萧倾澜一身的气势,就像磨砺了的刀锋似的。 可她又内心不平,李嬷嬷一个做奴才的,都来教她做事了,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她脸上带着三分恐惧,五分不忿,外带两分软脾气,顶了李嬷嬷一句,“知道了,不用您多说。” 李嬷嬷好心还被厌弃,心下顿时更瞧不上姜幼薇了。 她回到姜贵妃身边,也不替她说好话了。 姜贵妃让人上了茶和糕点,虽是个小宴席,可萧倾澜难得赏光,她还是得跟他缓和一下关系,虚情假意的说些好听话。 萧倾澜应付起这些场面来,不费吹灰之力。 姜贵妃说的口都快干了,他一两句话,便让她白说。 他有兴致的,还是坐在他对面的人。 姜贵妃见他一直在看姜家两姐妹,虽看不清他的意图,可她猜,萧倾澜怕是因上次那事,想要刁难一下她们,给自己出出气。 她连忙把姜幼薇推了出来,让她给宸王敬茶致歉。 姜幼薇一脸懵懂,不知为何又要道歉,敬茶……又要怎么敬? 端起茶杯去萧倾澜面前? 打死不去! 她推了推身边的姜清颜,“姐姐,你去给宸王敬茶吧,再拿一杯新的。” “哈哈哈……” 宁远郡主掩着唇,笑的很克制了,可她的声音,还是引起了一些共鸣。 大家都在笑姜幼薇,她好心告知,“姜二小姐,宫里不是你家里,这些小事都有宫人代劳,你何须如此不客气,将你姐姐当成宫人来用?” 虽是挑拨离间之语,却恰好戳中了姜幼薇的小算盘。 她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小心思,都用在这个举动上了,她想通过踩姜清颜,给自己找回一些面子,显得不那么丢脸难堪。 可宁远郡主这厮怎的如此讨厌? 什么话都要说明白! 姜贵妃压着怒火,咬牙道:“李嬷嬷,帮宸王奉新茶。” 她真是……真是不能对姜幼薇抱有一点点的幻想! 她已经蠢到家了! 萧倾澜面前,放了一杯刚倒好的茶,用的是青玉杯,缥色与碧绿的茶水相映,衬出茶汤的亮色与清新。 他无端就想起了那天在床上。 姜清颜的肌肤白的像羊脂玉,细腻无暇,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掐出了刺目的红痕,而他们身下的床单,也落了缕缕红梅。 夺人注目。 他摩挲了一下,与姜清颜遥向对视,她被姜贵妃推出来给他敬茶,实属是无奈之举。 可她的姿态,要比姜幼薇高雅的多了。 她们那样亲密过,合作过,面圣过,还在茶楼里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诸多牵扯情绪。 但姜清颜端起茶杯的那一刻,眉眼清明,如月淡寒空,“臣女代国公府向王爷赔罪,还请王爷饮此一杯,从今后恩怨两消,毫无瓜葛。” 她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气氛仿佛被一只诡秘之手拢住,宁远郡主等人不敢再玩笑。 姜幼薇缩着脖子,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姜贵妃更是一颗心高高悬起。 姜清颜她大胆! 实在太大胆了! 她可知,萧倾澜不是这么容易便会善罢甘休的人,他遭了国公府的算计,哪怕皇上惩处过了,但仇结下了,也没这么容易恩怨两消! 第22章 掐腰,逼她 姜贵妃也只是想让她们说些客套话,装的可怜一点,博取一些同情。 谁让姜清颜这么直白了? 她都怕萧倾澜在她这发作起来了怎么办。 她该怎么解决? 实在不行,等他一生气,她便把姜清颜献祭出去,让他随意处置好了! 反正她不是姜家血脉,萧倾澜杀了她泄愤也无所谓。 正好还能给国公府继续跟他作对的理由。 但萧倾澜没动怒,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见他端起茶杯,朝姜清颜的方向,散漫的说出了一句—— “如你所愿。” 呼! 掐住众人脖子的手,无形中断了。 萧倾澜浑身的威压,也不复存在,她们都能顺顺当当的,喘口气了。 姜清颜也放下了茶杯,可她的手指,还在轻轻的颤抖着。 无他。 只因与萧倾澜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眼底欲色翻涌,极致的黯淡,让她回忆起了那日的暗潮涌动,靡丽不堪。 她不想再继续坐在他眼前,恰好姜幼薇也实在待不下去了,一直在拉扯她求助。 她想着姜贵妃也要找机会,跟萧倾澜打太极,便请辞说带着姜幼薇在颐华宫转转。 姜贵妃把她们俩放出去了。 年轻的贵女们,自然也都有眼色的,没有留下碍事。 而离开了大殿,姜幼薇就像放飞的鸽子一样,煽动煽动翅膀,就又活跃起来了。 姜清颜看了一眼青儿,她站在不显眼的地方,朝她点了下头。 她转身就把姜幼薇往湖边带了。 这颐华宫有一面开凿的人工湖,是姜贵妃刚住进来就凿的,引宫外的活水进来,湖水澄澈碧透,哪怕落了些枯叶在里面,也被点缀的十分静美,如美人卧榻。 姜幼薇今日受了一肚子的委屈,却没能见到萧昭衍,她问姜清颜,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姜清颜回忆了一下,仿佛是两月之前了。 萧昭衍受惠帝器重,被派出去巡视东北三城,如今应该在归途了。 宁远郡主听到她们在谈什么,忍不住不凑上来,“哟,二小姐也格外关注豫王殿下呢?你不知道,他临走之前,还参加了一场诗会,与我们众姐妹,浅浅的对了几首诗。” “你们办什么诗会?凭什么跟昭衍哥哥一起对诗!” 姜幼薇十分轻易的被激怒,姜清颜便是想拦,也拦不住。 她当众大喊昭衍哥哥,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怎怪别人要作弄她? “昭衍哥哥啊?好生亲密,不知豫王殿下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呢?我可是记得,豫王殿下只夸姜大小姐,美貌不俗呢。” “你少胡说!我姐姐好看,难道我不好看?” 姜幼薇铆足了劲要跟她吵。 宁远郡主不是个善茬,“你好看能有多好看?不说你姐姐,你连我们几位姐妹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又丑又蠢。” “你……你说谁丑?说谁蠢?” 姜幼薇像头牛似的冲到宁远郡主面前。 宁远郡主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想跟她有肢体冲突的。 但不知怎的,姜幼薇抬步冲她而来,却身形一歪,仰后倒去。 “啊——” 一声尖叫,随后便是噗通入水的声音。 姜清颜率先惊呼,“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宁远郡主等人懵了,她连忙对姜清颜摆手澄清,“你看到的,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呜呜……姐姐,救我!救我啊!” 姜幼薇在水里扑腾求救,姜清颜一脸焦灼,连忙拨开人群,一边走一边大喊,“贵妃娘娘,妹妹落水了!快找人来救她啊!贵妃娘娘!” 她叫的声音大,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颐华宫。 姜贵妃正在跟萧倾澜虚与委蛇,被他压着略处下风,骤然听姜清颜呼救,说是姜幼薇掉湖里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一个人怎么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她连忙由李嬷嬷扶着出去看,把殿里伺候的所有太监宫女都带出去了。 大殿里一时间空空如也。 姜清颜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朝外走,人却猛地被拽进了大殿深处。 男人掐着她的腰,动作熟练的控住她,整个人用身躯笼罩,形成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朝她侵袭而来。 姜清颜飞快抵挡,一只手奋力撑住他的胸口。 她怒骂:“萧倾澜,你疯了!” 这是在姜贵妃宫里,他敢这么对她,让外人看到是要一起去死吗? 萧倾澜的喉咙轻轻滑动,他独特的气息,是一股扑鼻好闻的清香,不同于其他任何男子,没有一丝令人反胃感觉,透着极致的危险,又反复勾引着极致的诱惑。 “姜清颜,别这么反感本王,那日的时候,你没这么抗拒。” 他记得。 是她先勾他脖子的。 姜清颜听着便想骂人,“我解释过了,那日的药不解完,谁都讨不了好,王爷查过那药,应该清楚,那不是不反感,是为了自保。” “自保?不想保本王?” “没兴趣!” “那本王与你说些有兴趣的,你带来的那个武婢,你猜除了本王,宫里的侍卫能不能发现她是怎么对姜幼薇动手的?” 萧倾澜手上的力道松了些,饶有兴趣的对她挑唇。 可他说的话,却一字一字重复叠加,狠狠压在了姜清颜心头。 姜清颜没想到,他这么会抓细节,这么能……威胁到她! “王爷想怎么样?” “本王想知道,你跟国公府究竟有何仇怨,你处处下狠手,次次毁一人,没点血仇,怕是很难做成这样。” 她若当真是国公府的女儿,何至于爹娘妹妹,全都要下手。 姜清颜是不会告诉他的,并且她态度强硬,“王爷若想揭发我,我今日也不会放开王爷,谁也讨不了好。” “你何必如此?本王上次便同你说过,你可以与本王合作,我们立场相同,携手共通,对谁都有好处。” “我,不!”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借口。” 萧倾澜搂住她的腰,提起她整个人,把她压向自己,强势加压。 姜清颜亦是不会示弱的人,她撑在萧倾澜胸口的手,捏住了那颗红豆,猛一用力—— 第23章 他的唇,薄情 “嘶。” 萧倾澜的眉头拧了起来,嘴角咧着上扬,看向姜清颜的眼神里好气又好笑。 姜清颜并未意识到危险,当她的唇被欺压,男人的气息强势迫近,而她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的时候,她骤然僵硬。 空气静谧又紧张,殿门外,有宫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乱作一团。 也有声音响起,在叫:“大小姐!姜大小姐?” 姜清颜被人死死控住,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那脚步声越是靠近,她的心就绷的越紧,叫姜贵妃宫里的人看见,她与萧倾澜纠缠不清。 她的一切就全完了! 国公府会先杀了她。 她还没有替顾家和自己申冤,还没有跟爹娘一家团聚。 她不能死,不想死…… 萧倾澜。 他强势压迫着她,薄情的唇离她,只差毫厘,可偏偏他的强势足够禁锢她,压迫她,逼着她承认。 她在他手中,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如前世一样的霸道,不讲理,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悲从中来。 一股伤心无力的颓感,溢出眼眶,连带着珠子般的水光顺流而出,眼角被晕染的开始泛红,勾的男人心神颤动,一股想占有她的欲望,如猛兽出笼般夺了他的理智。 萧倾澜见过她哭,听过她破碎娇吟,更知道她于身下承欢时有多诱人,让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可她如今衣裙齐整,没有分毫暴露,只是这么落一滴泪的样子,便摄了他的心魂。 他的胸膛激烈震动着,下意识低唇,并非想侵占她,而是用他的唇角,轻轻擦去她眼角的那滴泪。 滚烫。 灼人。 “别怕。” 萧倾澜在她耳畔低语,放开她之前,轻声解释:“本王若要害你,早就动手了。” 上次带她入宫,就可毁了她,再借力打力的惩处国公府,让他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但他没这么做。 他是顾念着她的。 姜清颜的眼角,还残留着他唇瓣擦过的余温,泪将断未断,肌肤晕染如霞。 靡丽又破碎。 多看一眼,都是魅惑和勾引。 姜清颜不相信他会对她有什么感情,至多是有了肌肤之亲,让他有些纠缠的心思。 但如今不答应他,显然无法善了。 迫于无奈之下,她哑着嗓子点头,“臣女可以考虑王爷的提议。” 萧倾澜松了口气,却自嘲的扯唇。 她只是考虑。 考虑就是会拒绝。 他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平白招她这么厌烦呢? 她可是另有心上人,身子又给了他,所以才这般怨恨他? 罢了。 怨着吧。 萧倾澜从怀中拿出手帕,塞到姜清颜手里,让她擦一擦,随后先走了出去。 外面的宫女对他行礼,脚步已经往里面来了,姜清颜连忙用帕子擦干净脸,然后塞进了腰带里,走出去,正好跟宫女们撞上。 她问,“妹妹救上来了吗?她怎么样?” 宫女回:“已经挪去偏殿了,太医正在看,贵妃娘娘叫大小姐您过去。” “好。” 姜清颜随着宫女一同去了偏殿,里面围着一群人,姜贵妃为首,正在责问宁远郡主等人,和和气气的赏花,为何要推姜幼薇下水。 宁远郡主拒不承认,身后还站着三个关系不错的贵女,她们都说,没有推姜幼薇。 尤其是宁远郡主,“贵妃娘娘明鉴,我们是正在聊诗会的事,说到豫王殿下之前跟我们一起对过诗,那姜幼薇就生了气要过来打我们, 我们个个敬着她,连连后退,谁知她怎么就摔进湖里去了。” 她解释的清楚明白,没有刻意添油加醋,却硬生生败坏了姜幼薇的名声。 冲动易怒。 还善妒。 这样的女子在平民百姓间,都难找到好人家嫁出去,更何况,姜贵妃原打算让她做自己儿媳妇。 姜贵妃恨不得扇死姜幼薇。 这个蠢货。 可她不得不维护她自己的颜面,还有姜家的颜面。 她一眼瞥见了姜清颜,将她叫到跟前,严肃的质问,“清颜你当时也在场,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把幼薇推入水中的?” 姜清颜微微侧目,看了宁远郡主一眼。 宁远郡主暗叫糟糕,姜清颜跟姜幼薇是亲姐妹,这又是在姜贵妃宫里,她若作证污蔑说她推了人。 她岂非要被冤枉? 姜贵妃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她脑子飞速转动,已经开始想要怎么脱罪了。 她身后的几个姐妹,也跟着一同紧张起来。 气氛冰冷,姜清颜身处其中,却直接屈膝请罪,“贵妃娘娘恕罪,此事,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妹妹!” “你?”姜贵妃等着她指认宁远郡主,她好顺势把她们几个收拾一顿,挽回一下姜幼薇的名声。 可她却自己主动认错? “难不成,还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推了幼薇?”姜贵妃可不觉得她是这么蠢的人,蠢到做这种事,还会蠢到当众承认。 然而姜清颜的回答,谨慎,又滴水不漏:“妹妹初次入宫难免紧张,不熟悉颐华宫地形,一时脚误,又身子羸弱,这才落了水, 我身为长姐,没能照顾好她,实乃大错,今日妹妹的名声若是有损,一切责任便都在我身上,还请贵妃娘娘责罚我,怜惜妹妹!” 姜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姜清颜真是聪明到家了,这个时候的认错,既保全了姜幼薇的名声,又可以用体弱一事,把她所有的蠢都给掩盖过去。 而她又没得罪宁远郡主等人,还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只要顺势小惩她一下,今日这事就揭过去了。 姜贵妃眉头舒展开来,轻斥了一句,“身为长姐,你确实该罚,回去抄录一遍女则女训,再好好照顾你妹妹的身体吧。” 姜清颜姿态端然,“谢贵妃娘娘,臣女领罚,待妹妹醒来,臣女便带她回家。” 姜贵妃又看了姜幼薇一眼,叮嘱太医好生照料,就走了。 她出门之前,深深的看了姜清颜一眼,走出去了便与李嬷嬷感叹,“如此聪慧又美丽的女子,竟不是我姜家女,当真是可惜。” 第24章 最了解姜清颜的,是敌人 从前没看过姜幼薇和姜清颜同处,尚无感觉,只觉得姜清颜是优秀出众,给姜家争脸面的。 如今二人同时出现,对比起来,身材容貌,眼界气度,接人待物,姜幼薇真是给姜清颜当垫脚石都嫌她硌得慌。 李嬷嬷陪在姜贵妃身边,也颇为惋惜。 但不是姜家血脉,就没可能做贵妃的儿媳,传承血脉。 偏殿里,姜清颜听了太医医嘱,客气的将人送走了,又前去找人商量,待会儿抬姜幼薇出宫的事。 她行事有条不紊,看的宁远郡主都挺佩服的。 她与众姐妹虽然被姜贵妃不看好,却也没挨罚,姜清颜倒是替她们遮掩了一下,得回去抄书。 她心里过意不去,端着一脸骄傲,跑去姜清颜那边道了个谢。 姜清颜点头应付了,什么都没说。 她越是淡漠,宁远郡主就想越想靠近她,“姜清颜,你是不是在国公府日子过的不太好?我总觉得,你这人挺愁的。” 愁? 姜清颜笑了下,“郡主多思了,我很好。” “你骗人,兵书上说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与你‘战’了这么多年了,虽然没赢过,但我肯定是最了解你的人。” 宁远郡主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跟前,“我就怀疑,你在家里过得不好,国公府肯定宠姜幼薇不疼你!” 姜清颜个头比她高,低头看她,突然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呢! “郡主乃家中独女,又是幼女,自然万千宠爱于一身。” “哎呀,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好奇,你爹娘是脑子进水了吗?放着你这么大方得体又聪明的女儿不好好捧着,却把心思都放在姜幼薇身上?她可太蠢了!” 宁远郡主想起姜幼薇,都直晃脑袋,她纵横贵女圈子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闺阁女子都打过交道。 聪明漂亮的姜清颜属第一。 姜幼薇这种吵不过,骂不过,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把自己摔进湖里的。 第一次见。 姜清颜觉得她可爱,而多年相处,更是知道她聪明却不坏,有些小心思,也只是逗着玩,从没恶意针对过谁,却也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她。 所以她好心提醒,“这话别再同旁人说了,纵然是有人蠢,可还有聪明的,位高权重的,郡主要当心惹祸上身。” 宁远郡主撇撇嘴,又扬起了唇,“我当然只说给你听了,你以为谁都能得本郡主的好脸色?哼!” 尾音轻巧又俏皮,衬着她飞扬的眉梢,格外娇妍。 她临走时告诉姜清颜,这次颐华宫一事,她欠她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可以去找她,她会还的。 姜清颜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又展颜笑了。 前世她活的看似精明,却很糊涂,看不清身边人真面目,而今重来一次,方才觉得,身边当敌人对待的。 反而能捡到些许真心。 颇为可爱。 姜幼薇被太医用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回到国公府了。 她们出门前,姚氏还在跟姜怀渊夸海口,说姜幼薇的仪态学的特别好,入了宫定是会给姜家增光添彩,在贵妃面前得脸的。 姜怀渊虽然不太相信,可到底心里存了期望,盼姜幼薇能做出点样子来,将来也好为国公府铺路。 谁知道,姜贵妃命人出宫传话,狠狠的训斥了姚氏一顿,李嬷嬷更是直接去见了姜怀渊,表达了贵妃的不满。 姜怀渊趴在床上养伤。 他多年没被骂过,一张脸青白交接,却不能把姜贵妃宫里的宫人给骂回去,气的他是胸中绞痛,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幼薇年幼不懂事,贵妃娘娘也该多看顾她一些啊。” 姚氏还心疼女儿,想挽回两句。 可李嬷嬷脸色更沉了,“贵妃若不想看顾,就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出宫了,她与宁远郡主争执落水,那位岂是个善罢甘休的主? 她若想闹起来,父兄纠结冲到皇上面前,夫人以为,谁能讨得了好?” 齐昌侯膝下儿子众多,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疼的跟心肝儿眼珠子似的,就差没摘星星摘月亮给她了。 姜幼薇妒忌,想动手在先,那么多人看着,即便姜清颜作证,也是势单力薄。 如今姜清颜献祭,出首自动领罚,各方都有了台阶下,事情也平息了,就是顶好的局面了。 李嬷嬷还叹了一声,“姜大小姐到底是好教养的,为何二小姐却学不到她三分呢?” 姚氏差点没咬烂了一口牙! 凭什么说她女儿不如姜清颜?! 还没学到三分?! 姜清颜骨子里流着商贾贱血,岂配跟她女儿比? 可她不能当着李嬷嬷的面骂,只能忍了。 她和姜怀渊还要客气的陪笑,进献一些宝物和钱财,给李嬷嬷带回宫里孝敬姜贵妃,平息她的怒气。 送走了人,姜怀渊便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姚氏心有一惊,“国公爷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歇息……” “你别来糊弄我!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她礼教仪态学的好,就是这么学的?学的一到贵妃娘娘宫里,就接连闯祸!” 姜怀渊暴怒咆哮,像只要喷火的兽。 姚氏被骂的浑身颤抖,一个字也不敢顶,她内心更嫉妒,“说不定是被姜清颜给算计了!” “她算计幼薇干什么?她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就是咱们国公府养的一条狗!家养的狗怎么会咬主人!” 姜怀渊的声音越骂越凶,姜清颜带着姜幼薇回来,正好听到。 姜幼薇耳朵里的水还没清干净,没听清内容,连忙躲到姜清颜身后,“姐姐你帮帮我!” 姜清颜神色阴沉。 姜怀渊的话,她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她是狗?咬不了主人? 呵。 那他且看看,主人成了什么狗样子! “爹,您莫要动怒伤身,妹妹她今日在宫里,也不是故意与人争执落水的。”姜清颜护着姜幼薇,轻声说道。 她声音不大,可傍晚国公府里正是忙碌的时候,不少下人在院里走来走去的,都听到了她这话。 第25章 怀疑,试探姜清颜 姚氏赶忙走出来,板着脸训斥姜清颜,“你在胡说什么?你妹妹怎会落水?” 尽管知道这样于事无补,姚氏却还是一心维护自家女儿的颜面。 姜清颜颔首道歉,“是女儿唐突了,母亲莫怪,不知爹伤势可好些了?” 姚氏心里一团火,只想让她赶紧滚蛋,可姜怀渊冷沉的嗓音传来,叫姜清颜和姜幼薇一同进去。 姚氏纵然再恼,也得忍着脾气带她们俩进去。 姜清颜行至姜怀渊面前,坦然问安。 姜幼薇站在她身后,明明是亲生女儿,更该从容一些面对姜怀渊,可她此时却缩的像一只鹌鹑,恨不得用姜清颜挡住所有的怒火。 而她不知道,她越是这般瑟缩,越让姜怀渊生气,觉得她没点胆量,经不起事! 他砰的一拳砸在床头,怒而大吼,“你给我滚过来!为父倒是要看看,你娘说你学的极好的宫中礼仪,学到何处去了!” 姜幼薇被点名,颤颤巍巍的。 姜清颜救不了她,便是姚氏,此刻也不敢顶着姜怀渊的怒火为她说好话。 姜幼薇两眼冒泪光,走到姜怀渊面前,被他考验,行个礼都行的歪歪扭扭的,身子不直,脖子瑟缩,活像个戏班里出来的,逗人捧腹大笑。 姜怀渊恨不得打死她,“没用的废物!往日教你的那些,全都白费了!你哪里比得上你姐姐分毫!” “国公爷!”姚氏忍不住出声,“幼薇她还小,又身子弱,自小便没颜儿经历见识的多,你怎可如此伤她自尊?” “蠢货!你难道不知,慈母多败儿!今日这祸事,便是你宠溺无度的结果!” 他一早便打算,让姜清颜和姜幼薇一同学习,两姐妹互相竞争,才能提携进步。 可姚氏却偏说,姜清颜血脉低贱,不配跟他们女儿一同上学,私底下花钱请最好的名师教导姜幼薇。 姜清颜那儿,他们从未亲自去教过一日,只是验收成果。 可到头来,却是姜清颜勤奋上进,样样出挑,而姚氏花了大把的钱财和精力,加上她亲自教养,培养出来的女儿,却如此不堪大用! 姚氏也一同被骂了,颜面尽失,脸颊上火烧火燎的。 她瞪了姜清颜一眼,若是从她脸上看到丝毫幸灾乐祸,她定要好好打她一顿出出气! 敢笑话她们母女? 但姜清颜脸上分毫情绪都没有,臻首微垂,似灵玉般美丽静谧。 姚氏一通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下不去上不来,烧的胸腔灼热,五脏俱焚。 姜怀渊见她没认真听他说话,反倒出神盯着姜清颜,愈发的憎恶,“你们母女俩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姚氏带着哭哭啼啼的姜幼薇要走,临走之前,她没忍住问,“颜儿可要跟娘一起走。” 姜清颜看向姜怀渊。 他必定有事留她。 姜怀渊赶姚氏,“我有事跟颜儿说,你出去!” 姚氏又被下了脸面,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姜清颜双手交叠在腹部,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愈发警惕起来。 姜怀渊混迹官场,可不似姚氏这般脾气明显好糊弄。 他状似无意,却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姜清颜,“颜儿,这次宫里发生的事,为父想听你再说一遍。” 姜清颜目光坦然,嗓音轻柔的叙述了一遍。 姜怀渊默默听着,一边暗暗比较。 她终究是饱读诗书的人,遣词造句上,比李嬷嬷要优雅的多,原本很糟糕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显得不那么糟糕。 只是这结果没什么出入。 姜怀渊想到,她主动请罚,保全姜幼薇的名声,又没得罪齐昌侯府,实在是好手段,喟叹了一声: “国公府有你这样的嫡长女,幼薇有你这个姐姐,都是福气!可贵妃娘娘当真责罚你,也实在有些不讲情面了,终究是亲戚一场。”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贵妃娘娘身居高位,自承其责,先是君臣,才是亲戚,何况外戚终究要避嫌,贵妃娘娘此举,也是为了国公府着想。 至于女儿受罚,抄书并非难事,既能习字静心,也能让女儿更加深刻的领悟女则女戒中的教诲,女儿定会有所受益,因此对贵妃娘娘心怀感激,定会仔细抄录,决不懈怠。” 姜清颜一番谈吐,大方优雅,进退得宜,无论是大局观,还是于她己身的见识,都十分到位,让姜怀渊满意,更让他有些懊恼。 为何她的本事,姜幼薇是一点都学不到呢? 他未曾在姜清颜面前表现出来,却虚伪道:“你有心了,爹有你这样的女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是眼前的困局,咱们国公府和贵妃娘娘终究是有些龃龉了,贵妃娘娘不满幼薇,你觉得该从何处解决?” 姜清颜心中冷笑,姜怀渊给她挖的这个坑倒是挺大。 她若从大局观,从朝政上谈,露出见识过多,便会惹他忌惮,让他有理由打压她。 她若太小家子气,只想办法怎么讨好姜贵妃,便要被骂谄媚惑上。 而不折中给他想个办法出来,他和姚氏心里的怒火,拐着弯都要泄在她身上。 总是讨不了好的。 姜清颜皱眉片刻,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告诉姜怀渊,“女儿听宁远郡主与妹妹拌嘴时提起,豫王似乎在回城的路上了?” “豫王?” 姜怀渊眉头一跳,“为何突然想起他了?” “豫王是姜贵妃之子,幼薇的表兄,贵妃娘娘看重幼薇,又只有豫王这个儿子,若是豫王肯来看望妹妹,想来贵妃娘娘也不会再生气了?” 她试探着开口,满眼不确定的神色,也有些慌张,好似姜怀渊一开口,她就要挨骂了那样小心翼翼。 姜怀渊眼眸幽深,先与豫王联系,让他对姜幼薇产生好感,这是他思虑许久想出,最稳妥有效的法子。 幸而姜清颜是被他逼出了这个想法,不是一早就想到的。 否则她这般聪明到顶,会令他心惊忌惮,她的身世也迟早会露馅的。 他没再回应姜清颜,沉着脸色让她退下,没有露出满意或者不满意的神情,让她琢磨不透。 姜清颜转身,眼底却划过一抹冷笑。 第26章 让姜清颜去请豫王 “颜儿,你方才进来时,可听到为父夸了你?” 姜怀渊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刺来。 姜清颜顷刻之间回眸,眼里却只有疑惑,“父亲夸了我?我没听清呢。” 她眼神迷茫又有些无助,姜怀渊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挥手:“你且去吧。” 姜清颜福身退下。 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连忙拿出手帕来擦掌心的汗。 一路紧绷,走进玉悠阁,关在房间里,她才稍稍喘了口气,将手帕放在桌上。 姜清颜自己斟茶喝了两口,平复了在被姜怀渊怀疑而波澜皱起的心神,又低头看了眼手帕。 当真是造孽。 萧倾澜这帕子她都忘了扔,还好没人发现。 他这浅灰色的手帕,并不显眼,可细看材料就能发现,是蜀锦织了蚕丝的,名贵的要上天,惠帝所用的,都不见得有他这块好。 带在身上沁凉,吸汗快又干得快,织就得蚕丝不知还熏了什么香味,香气幽微又持久,洗多少遍都不会散去。 便是国公府,想要用这么名贵的东西,也得精细着。 他就随手拿来给她擦脸了。 姜清颜想骂一句浪费,可这么一骂便将自己给骂进去了,她又气的慌。 这手帕她是断然不能留的,烧了毁灭痕迹又可惜,她一并塞到了枕下,想着寻个机会再还给他。 这样珍贵的帕子,留着给他的沈大小姐吧! 钰华阁里,姜幼薇当真是病了一场,落水受凉,回来又被姜怀渊这么骂了一通,心悸受惊,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姚氏疼的心如刀绞,一连请了三个大夫,姜幼薇也硬生生烧了两天。 好不容易第三天她能坐起身了,姜怀渊来看了她一眼,却叫她继续装病,他要想办法请豫王过来探病。 姜幼薇整个人都僵硬了,“昭衍哥哥要来看我?爹,能不能别让他现在来!我现在这副病容憔悴的样子,怎么见人啊! 姚氏也懂女儿家的心思,“不如再推迟几日,让幼薇把脸色养的好看些。” “哼!你们母女两个蠢货,真让豫王来看她生病的样子?女子只有病弱的时候,才能勾起男人的怜悯之心,掩盖她之前做的那些蠢事! 你们现在该想的,不是如何讨豫王的欢心,而是如何利用幼薇的病,让他心软,博得他的同情,让他去贵妃那里,挽回对幼薇的印象!” 姚氏顿然醒悟,“原来国公爷是这个主意!如此一来,倒是更好了!” 豫王主动来探望姜幼薇,消息传出去,以后也好说是他们两情相悦,为姜幼薇嫁做豫王妃做铺垫。 姜幼薇难得长一次脑子,问了个关键问题:“但如何让昭衍哥哥来看我呢?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父母将她藏的严实,除了那次她偷跑出去,遇见了给她指路回来的萧昭衍,自此对他一见钟情,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再出门去见他。 她也不知,萧昭衍还记不记得她。 姚氏也突然被问住了,“国公爷已经请过了吧?豫王何时到府中来?” 姜怀渊的脸色变得幽深起来,他当然不会告诉妻女,自己这个当舅舅的派人送贴给萧昭衍,被他婉拒了。 他说刚刚回京,舟车劳顿十分疲乏,无暇前来。 姜怀渊试过再去问姜贵妃,姜贵妃也说他很累,在府里歇了两日了。 如今他来告知姜幼薇这个消息,是让她自己想办法,去找萧昭衍过来。 “幼薇也及笄了,如今该自己行事了,为父过于插手你的事,你永远都长不大,将来如何独当一面?” 他说完这句话,又瞪了姚氏一眼,便离开了。 姚氏和姜幼薇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奈,姜怀渊都不去请人,叫她们两个想什么办法? 姚氏只得叫人去问问姜清颜,姜清颜来看姜幼薇,说不如写个帖子送去豫王府,托词寻个药什么的。 “豫王若是一口回绝了,指不定还会觉得咱们国公府无能,找个药还要麻烦他。”姚氏觉得这个办法不好。 姜幼薇靠在床头,也皱着眉。 但她实际上,品不出办法好不好,甚至奇怪,姜清颜这脑子怎么这么灵活?想到送帖子上加个寻药的借口? 她伤脑筋也想不出来。 姜清颜没再开口了,姜幼薇想的抓头发,姚氏更是思虑许久,都未能有什么一定把豫王勾过来的办法。 突然,她的眼神落在姜清颜脸上。 姜怀渊白日说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她。 女子的柔弱,是最能勾男人怜惜的。 姜清颜就很适合,去勾引豫王,而且,她对姜清颜已经生疑了,要试探她! “颜儿,你妹妹如今这病体孱弱,还得劳烦你一趟,亲自去,把豫王给请到国公府里来。” “我亲自去?” 姜清颜故作惊讶。 姜幼薇立刻坐直了身子,“不行!娘,你怎么能让她去呢?她长得这么好看万一……” “闭嘴!胡说什么呢!你姐姐岂是这样浅薄的人?她若生了勾引豫王之心,岂不该死?而且她之前已经跟宸王纠缠不清,坏了清誉,豫王又岂会对她起心思?” 姚氏看似是在训斥姜幼薇,实则是在扎姜清颜的心。 字字如刀。 姜清颜配合的低下头,落了两滴泪,一脸的自卑。 看到她这副样子,姚氏也算是舒心了,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颜儿,就劳烦你了,明日便去,母亲给你准备一身合适的行头。” 姜清颜自卑又害怕,落了两滴泪,“那女儿先回去歇息了,若是未能请来豫王……” “那你便该思虑,国公府养你这么多年,精力究竟白费到何处去了!” 姚氏一脸冷漠,狠心又恶毒的给她施压。 姜清颜捂着心口退下了。 待她走了,姚氏才松开了按住姜幼薇的手,她恨不得蹦起来,“娘,她那个狐狸精的长相,你怎么能让她去请昭衍哥哥?” 这不是给她机会施展狐媚功夫吗? “万一昭衍哥哥真的被她勾引了,怎么办?”姜幼薇气的脸颊都要鼓炸了。 第27章 诱,萧昭衍 姚氏一屁股坐在她的床边,看到她这么沉不住气的样子,真是又心疼又无奈。 “你要是连她都放心不了,以后豫王府里那么多女人,怎么斗的过来?姜清颜是攥在咱们手里的棋子,她连同她身后的顾家,都只配给国公府当牛做马。 现在让她去,她请不来豫王,这事的过错便推到了她身上,横竖都是你爹去骂她,贵妃娘娘要怪,也只会怪她!” “可她要是请来了怎么办呀?”姜幼薇本来脑子就不够用,听她娘啰里啰嗦这么一大堆,更转不过弯来了。 “请来了,自是来看你,你预备着好好跟豫王相处。” “他若是被姜清颜勾引了……” “这绝不可能。”姚氏有十拿九稳的信心,“豫王也是眼高于顶的人,她已经被宸王坏了名声,豫王又怎会不嫌她脏?而她若是当真勾引了豫王,也正好让贵妃娘娘看到她是如何的下贱,贵妃娘娘那样雷凌风行的手段,又岂能容她?” 届时都不用她们母女俩费心思,姜贵妃都要让姜清颜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是一个挖的极好的坑。 无论姜清颜跳不跳,用什么姿势跳,她都要狠狠被扒下一层皮来! 姚氏恶毒的想着,凭什么她的女儿在贵妃宫里落水又失态,姜清颜却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抄书算什么惩罚! 她合该比她的女儿更低贱! 被人践踏的更狠! 玉悠阁里。 芋儿和琴儿,还因为被青儿下了药睡过头,在柴房里被罚做粗活,近今天都到不了姜清颜的身边伺候。 只有青儿这个新来的一等丫鬟在,她伺候姜清颜,也就顺理成章,不惹人怀疑了。 青儿打探到了豫王的行踪,告诉姜清颜:“明日豫王会先去至喜楼见几位举子,随后再去看一方江南运来的名墨,小姐想安排在何处见他?” 姜清颜思索一番,“人多显眼,太过刻意,明日先去买些药,然后从他买墨的地方路过。” 青儿颔首:“是。” 她先去准备了。 姜清颜换上寝衣之后上床,摸着枕下的油纸包,虽然东西吃完了,可油纸包存在这儿,就像父母在身边一样,给她安全感。 她轻轻抚摸着,手却摸到了一方帕子。 蜀锦蚕丝的手感,丝滑沁凉,几乎叫人一下就爱上了这感觉,姜清颜下意识放在手里,想着总有一日要还给他。 不如明日? 她鬼使神差的,将帕子放进了衣服里,想明日找机会,叫青儿送去宸王府。 第二日晨起,姚氏差宋妈妈,给她送来了出门的衣裳和首饰。 姜清颜听话的换上,镜子里老气横秋的样子,几乎让她看不出是自己。 而搭配的首饰…… 不是金就是翡翠,名贵倒是名贵,凑在一起,却偏偏能凑出俗不可耐四个字。 跟国公府的门第,和姜清颜本人的审美,一点都不沾边。 似乎生怕她能让萧昭衍多瞧一眼。 姜清颜听话的换上了衣裳,哪怕有疑惑,也叫宋妈妈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了。 宋妈妈安心的去给姚氏回话,姚氏喝着晨茶,一脸高傲的问:“她可有不愿?” 宋妈妈:“倒是挣扎了一下,不过奴婢三两句话,就给她压下去了,到底是畏惧又敬爱夫人的。” 姚氏轻哼:“跟我那个贱妹妹一样,天生的狐媚子!穿成这副样子出去,便是勾引人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 她犹自高兴,以为这次能好好折辱姜清颜一番。 殊不知,姜清颜才遇上萧昭衍,就让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她今日虽穿着老气横秋的衣裙,却蒙了一层面纱,与萧昭衍在书局里擦肩而过,那灵动的眉眼,瞬间便吸引了萧昭衍的注意。 就像从他眼前拂过了一阵春风,带来滋润的清香,又奔跑过一只灵动的小鹿。 他手里还握着折扇,转身便忍不住对姜清颜开口:“可是表妹?” 姜清颜脚步微顿,侧颜看了他一眼,便拎着手里的药包匆匆离开。 萧昭衍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在书局的后院里,一声将她唤住,“姜清颜,你跑什么?” 姜清颜见被他发现了,只得停下脚步。 看着他步伐平稳的走过来,她眼底也渐渐浮现出一抹俊影。 萧昭衍身姿如玉,五官棱角分明,谦和温润,也是皇室子弟中,优秀出挑的好相貌。 他行至姜清颜面前,只低头扫了她一眼,便认出了她,“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干什么?还穿的这么……” 萧昭衍注意了一下措辞,很难形容,她今日是个什么风格。 穿着打扮,似三十岁的妇人,老气又艳俗,可她脸上这一层轻纱,却似神来之笔,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她的绝世容颜。 但越是遮掩,就越是挑逗,刺激人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他忍不住叫住她,也是觉得她今日有些蹊跷。 姜清颜在他靠近之时,退后了一步,还抱紧了怀里的药包。 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怜弱,顿时让萧昭衍心神微微驰荡。 以往母妃不让他靠近姜清颜,更不许他有娶她为王妃的想法,说他将来要娶的王妃,是养在深闺的二小姐姜幼薇。 可他自打见到及笄之后的姜清颜,便再也无法忽视她。 虽然母妃之命要从,可他对姜清颜的心动,却无法克制,尤其是,她怜弱的朝他看来的一眼。 他立刻开始想,她近来发生的事。 国公府的失误,不是她的错,颐华宫里姜幼薇落水,他也听说了,舅舅昨日来信说有事找他,他不想去,也并不想探病姜幼薇。 可看到姜清颜今日抱着药,他想到:“你是来给二表妹抓药的?她落水之后,当真病的很严重吗?” 他可听母妃说了,这二表妹自小体弱,所以养在深闺,并不出来见人。 姜清颜缓缓开口,嗓音如珠玉落盘,“妹妹落水惊悸,自是病重,可更令她病重的,是王爷呀。” “本王?”萧昭衍右手握着扇子,敲了敲左手掌心,“本王与她并未谋面,这可怨不上吧?” 第28章 姜清颜,你心里藏着哪个男人? 姜清颜敛眉,“承蒙王爷厚爱,唤我一声表妹,可妹妹如今,还没听王爷叫她一声二表妹呢,她自幼纤弱,一点小事记挂在心上,病体自是更孱弱些。” 萧昭衍不由捏紧了扇子。 这姜幼薇竟是这样娇气的女子吗? 姜清颜坦荡大方,他这么多年都没同她说几句话,不见她为他生个什么病来的。 他没去探病姜幼薇,她就病的更重了? 当真小家子气! 姜清颜见他眉眼间透露出不喜,告辞便要离去了。 裙摆微微翻动,这与她浑身不搭的衣裳,再次吸引了萧昭衍的注意,“可是她让你这么穿的?” 姜清颜手里还抱着药,不是给姜幼薇买的,也没有别人了。 姜清颜摇头,“妹妹心善,王爷莫要揣度她。” “她若真心善,你又何须亲自出来给她跑腿买药?国公府里,没有可用的下人了吗?”萧昭衍并不傻,姜清颜身上处处透露着古怪,略略一想,也能猜出七八分缘由了。 她那双眼柔婉动人,里面似住了精灵一样,让人见之不忘。 而她又是他脑海中,磨灭不去的绝世美人,哪怕不能娶为王妃,萧昭衍也不想看她多受委屈。 他主动追上姜清颜,问她,“本王若去国公府看你妹妹,你可会好受些?” “表哥当真要去吗?不会耽误你?” 他一句要去,姜清颜对他的称呼,从王爷变成了表哥,叫的格外脆嫩,萧昭衍的心尖,都酥了一下。 他面上还算克制的住,只说:“明日抽出时间去一趟,也耽误不了什么,只是……你明日莫要再穿成这副模样了,着实配上你。” 太糟蹋了。 姜清颜浅浅一笑,隔着面纱,脸颊也透露出些许微红,看的人心神荡漾。 而她又十分拿捏分寸,“明日王爷去探望妹妹,倒也无须我在场,有劳王爷走这一趟,是我的福分,也是王爷抬举,清颜多谢王爷。” 萧昭衍嘴唇动了动,许多话在嘴边想说,姜清颜却已经似春风一样,抚过,又了无踪影了。 他看着她上了马车,放下车帘,那清逸灵动的身影,便再不可见了。 萧昭衍一颗心犹如被人乱揉了一通,晃荡的厉害,恨不得现在就跑到肃国公府里去。 可他终究是做王爷的人,克制了一番,便面色如常,什么都看不出了。 姜清颜上了车,放下药包,想起方才萧昭衍的反应,自己今日相邀这一招,必然是奏效了的。 姜幼薇会满意,姚氏当着面,也不会骂她。 只不过萧昭衍一走,她只恐要遭她们算计,所以她留了后手,打算等萧昭衍明日来的时候,借机再提一件事—— 让姜贵妃派宫中嬷嬷,住在国公府教习姜幼薇。 她这算盘刚在脑海里打成形,车门被一阵风卷过,萧倾澜便出现在了她的马车里。 “咳。” 有些风尘仆仆,却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风华绝代。 姜清颜一时看晃了眼,等回过神来惊讶,青儿急促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奴婢阻拦……” “住口,我这里没事。” 车外大街上都是人,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青儿不再说话,一心驾车。 马车里,姜清颜一眼瞪向对面的‘登徒子’,没好气问道:“王爷干过多少同样的事了?技艺这般娴熟!” “头一次。” 萧倾澜端坐,理了理袍子,动作优雅,仿佛他不是一个跳进姑娘车里的贼人,而是被姜清颜邀请来赴约的。 姜清颜被他厚颜无耻的样子给气到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倾澜见她不开口,索性直接问,“国公府又要你去勾引萧昭衍了?” “什么叫勾引?” “就像对本王那样。” “萧倾澜!” 姜清颜遇事总是能平静的,可只要一听萧倾澜开口说话,便压不住心里的火。 萧倾澜看她这副样子,便知不是国公府派给她的任务,而是她自己设计的,至于为什么设计萧昭衍,思虑一下,也是跟她那位好娘和好妹妹有关系。 姜幼薇在姜贵妃宫里丢脸,姜贵妃气的拿了国公府许多东西,还没给个好脸色。 而一向跟姜怀渊亲近的萧昭衍,此次回京,受了封赏,竟也没去看姜怀渊一眼。 现实得很。 国公府势必要找个人出来,扛一扛这压力。 姜清颜很幸运。 她被选中了。 “若本王猜的不错,姜怀渊的想法,是把姜幼薇嫁给萧昭衍,以姻亲来巩固权势,但姜幼薇待你并不和气,你替她邀了萧昭衍入府,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萧倾澜若有似无的,便将来龙去脉,以及她的处境给说明白了。 姜清颜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被他扒了一样。 一览无遗。 而她并没有什么能力,能够像对付姜家的人一样,对付她。 她从怀里拿出手帕,递到萧倾澜面前,“王爷,臣女是真的不想再麻烦王爷了,王爷的盛情,便如这手帕一样珍贵,臣女承受不起。” 萧倾澜看着她从衣服里拿出手帕,拇指和食指捏起手帕一角,又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 他的动作并不轻浮,可姜清颜想起这手帕贴过她的身体,脸便不由自主的红了,连带着眼角,都洇了一丝艳色。 莲蕊盈波,妩媚生娇。 萧倾澜清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让人无端害怕,更窥不见眼底的深邃。 他幽沉开口,“看来你说的考虑,还是拒绝本王,姜清颜,你有多喜欢心底里藏着的那个男人?” 姜清颜满脸的燥热尚未来得及褪去,骤然一听,“什么男人?” “不肯承认,是怕本王查出来了,对他不利?”萧倾澜用力捏着手帕,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幽冷又深沉,让姜清颜想起了,前世在朝堂斗争中胜出的他。 雷霆手段,阴谋沉浮。 不仅是萧昭衍,朝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能动摇他的,他的实力,是一片深海。 无论多么深入的往里面探寻,都不可能摸得到底。 这样的人,她又岂敢再招惹第二次? 第29章 染上他的味道 她连问都不敢再问,一心只想回避他,萧倾澜却不知为何,一定要纠缠她。 他说:“你若那般惦记那个男人,本王也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做主自己的婚事,可肃国公府,本王是必定要掌控在手中的。” 不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他倒是没什么为难的。 只怕到时候他的势力与她相冲突的时候,她的境地艰难。 姜清颜宛如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除了向他走去,没有一丝其他的生路。 心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姜清颜眼底有痛苦,挣扎,极度的抗拒。 可几番思虑下来,她还是不得不点头,“好,我答应王爷……可王爷也要答应我,无论我做什么,你不可以调查,不可以干预!否则我便不再与你合作了!” 萧倾澜眉梢微微扬起,姜清颜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很是美丽,就连这透露出娇憨的眼神,也清澈的让人心动。 她怕是不知道,她所谓的不合作,于他而言并没什么抵抗力。 可他愿意配合她,“好,本王依你,现在告诉本王,你回到国公府之后的计划是什么。” 姜清颜重重吐了一口气。 横竖是被他‘盟友’了,她也不隐瞒,“让萧昭衍见姜幼薇,露出她的丑态,然后请宫中嬷嬷来教习她。” “然后越教越差?” 萧倾澜猜她的想法,就像一目十行的看书。 姜清颜已是国公府眼中的聪慧无极,可她觉得,自己在萧倾澜面前,还是差的太远了。 她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可是宫里,似乎王爷能够帮得上忙?” 她此前,倒是不能够完全确定,萧昭衍会听她的,请得动姜贵妃答应。 可萧倾澜既然非要凑上来跟她合作,那他在宫里行事,岂非比她要方便得多? 她眼神清透的看着萧倾澜。 萧倾澜弯唇,“你倒是直白。” 用他的时候,没一点客气的。 姜清颜听他这么说,以为他不愿,便立刻收回了想法,“臣女也可自行解决,不劳王爷。” “如果自行解决的办法,是在萧昭衍身上下功夫,你还是劳烦本王更好些。” 萧倾澜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弯出一丝笑容,可姜清颜却察觉出,他笑容之下的阴沉森冷。 她预想了一下,若是当真是找萧昭衍下功夫,他可能……会把他阴沉的笑变成她承受不了的事实。 姜清颜默默垂下头,不说话了。 “宫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如今既有了武婢,找本王也方便的多,本王让人认她脸熟,可以随时来宸王府,你也坦然些。” 萧倾澜说完,便又似一阵风刮过,整个人影子都不见的消失在眼前。 他的帕子依旧没拿走,在车里落下,又回到了姜清颜的手上。 帕子上染了他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沉水香。 姜清颜心脏一揪,用力拧着帕子。 肃国公府。 姜清颜一身老气横秋的装扮回来。 她没有先去告诉姚氏和姜幼薇,而是先去姜怀渊面前请示。 姜怀渊得知她去请的萧昭衍,眉头微拧,“你去豫王府了?还是在什么地方碰到的?” “女儿不敢直接登王府的门,便在附近转悠了一下,给妹妹买药之时,恰好碰到了豫王。 女儿用药告诉他,妹妹生病了,王爷也是心疼妹妹的,说有空便会来,女儿不知……他是否会兑现这话。” 她嗓音清婉,行事小心翼翼的担惊受怕,全都透露了出来。 她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她不确定,豫王究竟来与不来,也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决定的。 这样既显得她尽心,又拉开了她与萧昭衍的距离,不会惹姚氏和姜幼薇疯狂的嫉妒。 姜怀渊是十分满意的,“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了,把药拿去给你妹妹吧,你有心了。” “是,但愿女儿能为爹分忧,女儿也给爹带了一些药膏,爹也要记得敷上。” 姜清颜拿出她给姜怀渊买的药,姜怀渊嘴角微弯,看似小喜,实则内心很是骄傲。 这女儿终归是他身边养大的,懂事知礼又孝顺,享用着她的亲情,可比姜幼薇成日里给他添麻烦,要舒心的多。 姜清颜又去找了姜幼薇,姚氏陪着她,她在她们面前的说辞,跟在姜怀渊那儿差不多。 姚氏看着她这一身‘丑’装,还算满意。 姜幼薇却依旧小气,“你见到昭衍哥哥了?他今日穿的什么衣裳,戴了什么配饰,跟你说话语气是什么样子的?” 姜清颜一脸疑惑,“与王爷说话,自是要颔首低眉,打量他……不太合规矩,若是王爷来探望妹妹,妹妹也要切记,莫如此直白的去看一个男子。” 她说的话,本是为了姜幼薇好的。 但她知道,姜幼薇肯定不会听,她会自大而满足的,再鄙夷她一句,“管好你自己吧!你这衣裳穿的真是……” “好了。” 姚氏阻拦了她骂人的话,让姜清颜放下药,回去休息了。 姜清颜前脚才走,姜幼薇便忍不住坐了起来,“娘,你为什么不让我骂她?” “你何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心里清楚,今日这身打扮,是故意丑化她,让豫王瞧不上她, 不反抗,是因为她逆来顺受只能依从我们,可你若讽刺她,她难道不会觉得你们之间相差的太多?惹她怀疑,反倒闹出祸事来。” 姜幼薇不以为然,“她一个商贾贱女,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能拿国公府如何?拿娘亲和我如何?还不是只能做我们脚边听话的狗!” “住嘴,如此肤浅,像什么样子!我与你父亲宠爱你,是想让你平安健康的长大,不是为了养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的!” 姚氏经历了姜幼薇闯出的两次祸事,还是格外谨慎的,不再无理由的溺爱,而是开始教她隐忍克制。 姜清颜虽说豫王不确定会不会来,可她还是得谨慎的给姜幼薇做准备。 给她挑漂亮的衣裳,搭配精致的首饰头面,还有病态惹人怜惜的妆容,一点一滴的细节,她都亲自陪在姜幼薇身边,给她出谋划策。 她势必要让萧昭衍,对她的女儿也一见钟情,死心塌地的爱上她,将她给娶回去,如珠似宝的疼爱。 第30章 为他下厨,前世的孽 姜清颜回到玉悠阁,青儿来关心她车上的情况,她告诉青儿,以后若是再遇到萧倾澜,就不必大惊小怪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没必要伤了自己。” “可若是他伤害小姐,属下拼死也会保护小姐。” 影卫的忠心,比他们的性命更重要。 姜清颜很感激这份忠心,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避开了琴儿芋儿,和青儿一起吃了起来。 青儿一开始不敢上桌。 可姜清颜说,“你是顾家送来的人,跟我的家人一样,没人的时候不必在意这些。” 这么些年都没有家人,哪怕知道他们都还健在,她也不能贸然的,跟他们好好吃顿饭。 青儿是爹娘送来给她的人,她们放心,她对她也忠心,有些时候,也可充当家人,来散一散她的思念之情了。 青儿听令,坐下来陪姜清颜吃了一顿。 虽然吃完的快,她立刻就当起丫鬟收拾了,可她嘴里还有回味,不曾想,国公府养大的小姐,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 姜清颜的厨艺,也是前世在宸王府的时候练的。 姚氏和姜怀渊要她做内应,探听萧倾澜的秘密,她拗不过父母,却也斗不了睿智谨慎的萧倾澜。 总听老人说,男人喜欢贤惠的妻子,会亲自下厨也算是贤惠里面的一种,姜清颜便学了。 细嫩的肌肤遭罪,又烫伤的,烧伤的,还有被蒸菜的热气灼烫的发肿的,诸般折腾了许久,她才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第一次端到萧倾澜面前,他坐在餐桌上许久,问了她一句,“你下了什么毒,这么费劲折腾?” 姜清颜被他给说愣住了,怔怔的回:“每道菜我都试过的,有毒我就已经死了。” 不知道是萧倾澜的戒心重,还是他嫌弃她做的不好吃,那顿她辛苦忙活了几个月的饭,他一筷子都没有动,她气的哭了许久。 夜里他带着一身酒气来寻她,直接被她推了出去。 萧倾澜踹了门,把她扛起丢在床上,粗暴的掐住她的下巴,闯入齿关,让她吃吃看,自己有没有浪费她的手艺。 酒香清冽,混合着男人身上独特的气息,还能嗅出一些清蒸桂鱼的味道。 他吃了。 可总是背着她的。 那一晚的沉沦,时间格外漫长,姜清颜累的抬不起眼皮的时候,窗外都涌现出白光了。 可回味起来,她似乎也是享受的,萧倾澜所有的挑逗,拨弄,昏媚的招数,都是在取悦她,让她也享受沉浸其中的滋味。 蚀骨。 销魂。 姜清颜飞快的晃了晃脑子,企图把萧清澜给甩出去。 前世的孽,今生必定是要引以为戒的! 翌日清晨。 萧昭衍拜礼登门,姜怀渊亲自迎接,舅甥俩似从前般和谐,看不出萧昭衍之前,理都不想理姜怀渊的姿态。 姜怀渊和姚氏,待他都是亲近又客气的。 萧昭衍也配合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他似乎在等姚氏说什么,但姚氏不开口,他也没时间一直拖,索性就问了起来:“不知两位表妹在家中可还好?本王听母妃说,表妹们身子都单薄些,今日本王也带了些补品来,赠予她们。” 姚氏喜笑颜开,“王爷可当真是有心了!家里两个小丫头若是知道了,定要开心许久的,只是……她们如今身子不好,也不便见客了。” “两个人都身子不好?不是说二表妹病了吗?” 他可昨日才见过姜清颜。 她除了穿着一身与气质完全不符合的丑衣服,身姿玉挺,艳丽惊人,什么毛病都不见。 但他毕竟是宫里长大的,女人之间的斗争也不是没见识过,想到母妃对他的叮嘱,是不许多接触姜清颜,他也大略了解,国公府也是不想让他见姜清颜的。 故而,他更关注姜幼薇一些。 姚氏推脱了一番,见拗不过,便答应他,去请姜幼薇来见。 但差人去了一趟,姜幼薇说气虚走不动,在花园坐下便没力气了。 姚氏一脸的犹豫,“这像什么样子?还要劳动王爷去见她不成?” 萧昭衍眼底划过一丝轻嘲,起身说,“本王去见见二表妹,也未尝不可。” 姜怀渊和姚氏推脱了一下,便让人带他去了。 他前脚才走出去,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姚氏信心百倍,“幼薇今日盛装,定能让王爷眼前一亮。” 姜怀渊也对姜幼薇的脸有信心,他只想着,“她别说错了话,惹豫王不开心才是。” 这个外甥他从小看着长大,看似温润谦和,实则自私毒辣,姜幼薇要想做他的王妃,还是得讨了他欢心,才能嫁的顺利。 花园外。 萧昭衍本是要进去的,可在月拱门边上的一丛秀竹旁,看到了姜清颜。 纤腰楚楚,身姿柔娆。 只一个背影,就夺人瞩目,让人自甘为她停下脚步,欣赏这世间少有的娇媚。 姜清颜也是会听脚步声的,向前做出张望的姿态,又面露担忧,再颦眉轻蹙着回头,撞见萧昭衍,她顿时美眸睁大:“王爷,您怎么……臣女惊扰王爷了!” 她小心翼翼的要挪开,萧昭衍却跨步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在外面躲本王,如今在你自己家里,也要这般仓促离开吗?” 萧昭衍漆黑的瞳孔里,流连出一丝不舍。 姜清颜明知自己是不能靠近他的,所以淡漠又疏离,“王爷是来见妹妹的,我只是路过,听说妹妹身子不适,停留在花园里了,担心她,所以过来看看。” 萧昭衍深吸了一口气,“你也是天真,若是当真不适,就连门都出不了,哪里会走路走到一半就停下了? 还是在花园里。 你们国公府这花园,也算是美景频频,诗情画意,如此景致,岂不正好做个约会的境地?” 姜清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看到她这副样子,萧昭衍更心疼她了。 第31章 姜幼薇又砸了事 原本他还对姜幼薇有点兴趣,抱着看戏的心,想来看看,她到底能有多好看,能搞出点什么花招来吸引他的注意。 可他先看到了姜清颜,她仙姿玉貌冠绝京城,姜幼薇能长成什么样,比她更吸引注意力? 姜清颜亦是能看懂,男人眼中对她的兴趣,从而猜透他心里的想法。 她依旧装作懵懂,要请辞离开,萧昭衍却越发心急的想拦着她,“你何必这么匆忙?多跟本王说两句话,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可这会耽误,王爷跟妹妹相处的时间,妹妹一直期盼着王爷入府来看她呢。” 姜清颜湿漉漉的眸子,像小鹿一样,散发着灵动的光芒,又娇又怜弱。 萧昭衍哪里还对姜幼薇有想法,此刻,他只想把姜清颜,定为自己王妃的人选。 可他又被姜清颜提醒,“妹妹在父母眼中,是更为重要的,在贵妃娘娘眼中亦是,还望王爷分清轻重, 若是妹妹因爱慕王爷,而有表现不当的地方,请王爷海涵,再细细教她就是。” “本王哪儿有心思教她规矩。” “不若让宫中嬷嬷来教?” 姜清颜试探着说了一句。 萧昭衍正回味着,她便已经悄然离开了。 他再想追上去,已经有人在身后唤了他,“昭衍哥哥。” 他皱着眉回头,看到了好一个珠光宝气的美人儿。 姜幼薇精心装扮,衣裙崭新,每一支首饰,都点缀的恰到好处,格外衬她娇媚如花的玉颜。 若没有见过姜清颜,萧昭衍必然是会为她所惊艳的。 但此刻,他兴致寥寥,看到姜幼薇,也只是客气的招呼了一声,“应当是二表妹吧?” 姜幼薇听他如此亲昵称呼,一颗心顿时噗噗乱跳,“是……表哥认得我。” 萧昭衍看到她眼底的羞涩,满脸晕红,都写着对他的爱慕,嘴角轻挑,“本王见过姜清颜,这国公府里总共就两位小姐,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能够让本王认错了。” 姜幼薇满脸的喜色,瞬间僵住了一半。 他没有被她所惊艳到,反而是这般随意的,就提起了姜清颜,可见是对她的容貌,更为满意的。 姜幼薇白花费了这一番功夫,竟然又落了下乘。 她任性的脾气上来,噘着嘴说了一句,“那表哥不如去看姜清颜好了!” 还来跟她相约作甚? 萧昭衍本就不耐烦看她,看在舅舅舅母的面子上,哪怕是拙劣的撮合手段,他也配合一番。 可她竟这般不识趣,还透露着一股善妒。 “女子应贞静贤淑,你虽体弱,父母娇惯些,也该知书识礼,你如今对本王说话是何态度?” 他不悦轻斥。 姜幼薇瞬间就害怕了,她想讨好,想道歉,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不生气。 泪珠子在她眼眶里打转,她看着萧昭衍,又委屈,又无奈。 萧昭衍的兴致败的更厉害了。 他忍着礼节,在这花园里坐了一刻钟,才起身离去。 临走,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姜幼薇,她要哭不哭,手足无措的样子,没半点大家闺秀风范。 “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他挺拔隽秀的背影,深深的烙在了姜幼薇心里,可他说的话,却字字都伤她的心,姜幼薇掀翻了凉亭里的茶水点心,哇哇大哭了起来。 萧昭衍本想立刻就走,可礼数上,他还是得返回前厅,跟姜怀渊和姚氏说一声。 姜怀渊和姚氏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且神色不虞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该不会姜幼薇又出岔子了吧? “舅父,舅母,本王实在有些不明白,同样是家中嫡女,为何两位表妹礼数上的表现,差了这么多?” 他还算给留了面子,只说礼数。 姜怀渊却顿时明白,姜幼薇这是把他也给惹着了! 姚氏笑着打圆场,“幼薇这孩子自小体弱,也娇惯些,她若是有冒犯的地方,王爷……您别放在心上。” 萧昭衍脸色依旧没能好看起来。 姜怀渊与他对峙其中,也觉得丢脸的很! 姜幼薇真是个怎么教都学不好的蠢货! 可他也不得不维护着她,维护国公府的脸面,“幼薇年纪还小,王爷多担待些,待再教她一些时日,她的礼数也能像颜儿一样优秀出众的。” “是吗?”萧昭衍轻嗤了一声。 他若是没见过姜幼薇,也就信了这鬼话了。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姜清颜是仙姿高冷,端庄舒雅,姜幼薇什么样儿? 骄纵蛮横,毫不收敛,连他都敢得罪了,以后娶回去做王妃,她怎能担当起大任? 萧昭衍揉了揉眉心,“若是要本王对二表妹改观,不如请宫中嬷嬷前来,好好教习她数月,学学规矩,否则不成体统!” “请宫中嬷嬷?”姜怀渊和姚氏都诧异了一下。 姜怀渊觉得这是好事,起码萧昭衍还是看重姜幼薇,舍得对她花心思的。 可姚氏就不这么看了,“不知王爷想请哪位嬷嬷?倒不如,让幼薇去贵妃宫里学?” 她想给姜幼薇创造机会,多跟贵妃接触,也能多碰到萧昭衍,两人有机会培养一下感情。 萧昭衍把她的小心思看的透透的,“二表妹身子弱,每日出宫入宫也是不方便,不如请一位嬷嬷到国公府来,教习上一两月,届时再验收成果。 还望舅母勤谨监督,莫要辜负了母妃的期望。” 他不是来征求同意的,说完这话,也就起身告辞了。 姜怀渊看着他就这么走了,一口老血都卡在了喉咙里,“放肆!简直放肆!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姚氏在一旁,不敢说话。 她也觉得萧昭衍这次来,跟之前对他们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可想也想得到原因! 他们针对萧倾澜失败,还被皇上罚了,姜怀渊停职不知要停到什么时候去,如今萧昭衍指望不上他们,自然不会如从前那般恭谨了。 “他要请宫中嬷嬷来,幼薇就必须好好跟着学!若是连她也被贵妃娘娘厌弃了……” 姜怀渊眼底,是一滩浓稠的墨色。 第32章 大小姐难道不是亲生的? 姚氏挺怕他这般模样的,她保证,“我一定会监督幼薇,让她好好学的,颜儿也可以陪着她一起学,一定不会让贵妃和豫王失望!” “哼,必须做到!” 姜怀渊甩了下袖子,愤而离开了。 萧昭衍入宫,也向姜贵妃禀明了此事。 姜贵妃眉头一皱,“单独派个嬷嬷,去国公府教习她,岂非内定了她为豫王妃?此事不妥,衍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上面的?” 萧昭衍倒是没顾及这么多,他是被姜清颜提醒了一下,便有些心神驰荡了。 如今细细想来,还当真是有些不妥当,“可是姜幼薇的礼数,实在太差了些,母妃,姜清颜行止端庄,容貌极好,为何不选她给儿臣做豫王妃?” 同样是表妹,姜清颜在他心里,比姜幼薇好太多了! 他更心属于她。 姜贵妃看了他一眼,无需多说,就窥透了他的想法,“姜清颜美则美矣,但不适合你,你不必再想她,多关注一下幼薇吧。” 又是这般说辞! 萧昭衍当真是不明白的,鱼目和珍珠,母妃和舅舅,竟直接让他选鱼目! 这是什么做法? 但他是不会跟母妃起冲突的,心里挣扎一番,也就认了。 大不了将来,他娶了姜幼薇,再想办法得到姜清颜,纳她为侧妃。 但赐宫中教习嬷嬷一事,他觉得挺有必要的。 姜贵妃不答应,但李嬷嬷从外面回来,打听来一个消息,“太后她老人家,赐了好几位嬷嬷,去了各个贵府家中,做小姐们的教习嬷嬷。” “太后?” 姜贵妃立刻挺直了背,“她老人家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 “传闻是为了教沈家那位小姐,沈家嫡女,是宸王的表妹,太后的侄孙女,太后一直对她寄予厚望呢。”李嬷嬷说。 姜贵妃又靠回了椅背上,鲜红的指甲,微微敲动着扶手,“怪不得要赐好几个,是既教了沈家小姐,又不走漏风声,太后待宸王,可当真是好啊!” “母妃,太后若教那沈家小姐,你可更要好好教姜幼薇了,沈氏女可是出落的不比姜清颜差的,儿臣可不想未来王妃,又比萧倾澜差一大截。” 萧昭衍一想起萧倾澜,眼神就变得幽暗。 姜贵妃自是不甘落后,她连忙让李嬷嬷拿着她的令牌去教习司,亲自选了个最严厉,最能下狠手的嬷嬷,准备送去国公府。 李嬷嬷特意多给这位嬷嬷塞了银子,叫她务必严格,要教出个模样来。 对方收了钱,自当是尽心的。 只不过,她不是由贵妃宫里的人送去国公府,而是萧倾澜送的。 姚氏一大早便叮嘱人打扫府内上下,务必好好接待这位宫中嬷嬷,可当萧倾澜带着人登堂入室,她瞪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宸……宸王?” 怎么是他? 萧倾澜英姿勃发,一袭宝蓝锦袍衬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更显出几分锋利的气势。 姚氏一见便有些发怵,想起宫中对峙的那一幕,更头皮发麻。 萧倾澜弯唇一笑,“国公夫人如此不欢迎本王,连本王送宫中嬷嬷前来,也讨不到贵府一杯茶喝?” 姚氏心口向上一提,连忙迎他入府进厅堂。 她一面派人去通知姜怀渊,一面又叫人警醒姜幼薇,不得乱了礼数。 待萧倾澜在正厅内喝上茶,姜怀渊匆匆赶了来。 他背后的伤还没完全好,见了萧倾澜,越发疼的厉害。 他上前见礼,“参见宸王。” 萧倾澜抬了抬手,“肃国公不必多礼,坐。” 他眉目间的松驰淡然,仿佛是在他自己家一般。 姜怀渊心里的紧张,同姚氏一般。 姚氏说,他是来给姜幼薇送教习嬷嬷的。 一位穿着打扮,低调奢华且极有气质的中年嬷嬷,端正站在众人面前。 她自介绍,说她姓何,是教过两任皇后,一直负责教习进宫当贵人的嬷嬷。 如此身份,来教姜幼薇,也算是给国公府脸面了。 姚氏和姜怀渊,内心还是感激姜贵妃的。 但萧倾澜这个瘟神,他来了便坐的稳如泰山,还说想见见家中两位小姐,看看是任性到了何种程度,要请宫里嬷嬷来教习纠正了。 姜怀渊义正言辞的拒绝,“宸王乃是外男,此前便有毁小女声誉,小女不宜再与王爷相见,今日也多谢王爷好意了。” “是不宜相见,还是你们藏着,不敢让本王见?本王近日闲来无事,做些猜想,觉得颇为有趣。” 萧倾澜眸光淡淡,缓缓看向姜怀渊。 姜怀渊顿时有种万箭穿喉的紧迫感。 萧倾澜是上过战场的人,天生的王者气息,又兼杀伐果断。 他吐露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下意识的心虚,但姜怀渊依旧面容冷静,“王爷做了什么有趣的猜想?” “此次赐宫中嬷嬷教习各府小姐,也不止国公府,本王倒是很好奇,为何姜贵妃那里,只点名要教二小姐,国公府的大小姐难道……不是亲生的?” 他随意一说,姜怀渊的呼吸却被扼住了一般。 姚氏更是慌张,下意识抓紧了扶手,“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国公府的血脉,岂容混淆?” “是吗?” 她的反应,让萧倾澜眼中,兴味更浓了。 姚氏拼命克制着,她回头与姜怀渊相望,两人同时点头,“既然王爷想见,便请小女来一见,可下官有言在先,王爷别想对我家两个女儿,起任何心思!”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此前即便想利用姜清颜,如今,他们也得把这想法,打消的干干净净了! 萧倾澜莞尔,未曾接话。 姜清颜和姜幼薇,分别从两个院子出来,二人在途中碰到,姜幼薇便立刻上前挽住姜清颜的胳膊,“姐姐救我!” 她眼神凄楚,仿佛要经历什么灾难一样,可怜巴巴的。 姜清颜也算看出来了,萧倾澜的威势震惊天下,姜幼薇是被他吓的,连见一面都觉得天要塌了似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怕,姐姐在你前面挡着。” “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这种时候,姜幼薇由衷觉得,有个替死鬼,真是一件好事! 姜清颜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第33章 萧倾澜亲自来警告,不许招惹别人 姜清颜将她眼里的幸灾乐祸看的一清二楚,淡笑,带着她一同去了前厅。 两人同时到,同时参拜萧倾澜,萧倾澜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二人的差距上有多大。 她们两人虽然都生的美,眉眼间也有些相似,可很显然的,姜清颜清冷高华,姜幼薇心虚躲闪,气质上截然不同。 而且很明显,姜幼薇生的跟姚氏更像。 至于姜清颜…… 她的容貌,跟姚氏并非是一路人。 他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随即引荐了何嬷嬷。 何嬷嬷生了一张圆盘脸,即便不说不动,也是一副叫人害怕的凶相,姜幼薇一听说,她要来教习自己规矩,还要教上两月之久,整个人都萎靡了。 “娘,府中不是有女先生教我吗?” “女先生教的,跟宫中嬷嬷教的可不一样,二小姐分不清吗?” 萧倾澜眼眸微抬,一股凉意自眸中渗出,姜幼薇顿时便害怕的往姜清颜身后躲。 姜清颜护住她,淡淡看向萧倾澜,“这似乎不是王爷该管的事,王爷今日的任务,只是送嬷嬷来,而不是管教国公府未出阁的小姐。” 她话说的重,几乎是不给萧倾澜留颜面。 萧倾澜眼眸中透露出不悦,连姚氏坐在一旁,都捏了一把薄汗。 姜怀渊格外欣赏她,敢这样当面跟萧倾澜坦然说话。 她不像姜幼薇! 这个没用的废物,被萧倾澜一个眼神,便吓的往人身后躲。 真是没用至极! 姜怀渊慈爱的看向姜清颜,“颜儿,不可对宸王如此无礼,虽然他当初对你有所侵犯,可这事毕竟过去了,咱们也不能总抓着不放,让外人以为,我们故意与宸王为敌呢。” 他格外阴险,既利用姜清颜对付萧倾澜,又将事实扭曲,让人觉得,上次那件事,始终是萧倾澜的错。 萧倾澜也是懒得再坐下去了。 他起身,姜怀渊便要相送,萧倾澜看向躲在人后面的姜幼薇,打趣道:“姜二小姐是要学规矩的人,不如就先从这送客的礼仪开始学起?” 姜幼薇猛地摇头,缩在姜清颜身后不肯出来,“我尚未学会!还是请姐姐相送王爷吧!” 她把姜清颜轻轻一推。 姜清颜被推到了萧倾澜面前,一阵香风拂过,她身上浅淡的果香味飘进了萧倾澜鼻子里。 混合着一种蚕丝帕的熏香。 萧倾澜忽而勾了勾唇角。 姜清颜请示了一下姜怀渊和姚氏,她们两人也是不想得罪萧倾澜,便派她去送客。 姜怀渊还叮嘱她,“颜儿好生送宸王出去,切不可有失咱们国公府的颜面。” 姜清颜:“是,父亲。” 她颔首行礼,引了萧倾澜往外走去。 萧倾澜与她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行走在府邸之中,相映成景,路过的下人看到,都不禁为之震撼。 这两人,可有些般配! 走出了大厅,到前院的这段路上,下人稀少,萧倾澜也方便跟姜清颜说话,“本王今日来瞧你,境地倒也没有本王想象的那么差。” 起码国公府没有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她。 她那日出门的一身丑衣裳,应当是故意给她扮上的,想掩盖她的美。 姜清颜觉得他有些闲得慌,“王爷日理万机,应当有忙不完的才是,送宫中嬷嬷这样一件小事亲自来,岂非招人显眼?” 他这说好听了,是来瞧瞧她。 万一姜怀渊夫妇猜忌她呢? 他倒是可以甩手不管了。 “本王此前被你‘诬陷’,若是过于避嫌,倒显得本王与你心虚,会被人猜忌私下来往,倒不如本王坦坦荡荡的,今日上门就是要瞧你,姜怀渊夫妇,不会猜忌你我私下有来往,你可轻松些。” “轻松什么。”本来她也不想跟他有来往。 这不是他硬来吗? 萧倾澜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姜清颜一眼,眼神发凉。 姜清颜立刻抿起唇,“臣女多谢王爷前来探望。” “呵。”萧倾澜皮笑肉不笑。 她可真是会变脸。 但他很好奇,“你对萧昭衍,是什么嘴脸,也如同对本王一样吗?” “豫王?为什么提起他?” “若非他来国公府见到了你,只怕不能这么快,就回去给姜贵妃提议,送宫中嬷嬷入府吧?你们两个说什么了?” 姜清颜瞬间明了。 她忍不住想对萧倾澜翻个白眼,他管的这么宽? 她跟人说一句话,也要事无巨细的跟他汇报? 走了几步路,已经快到前院了,而姜清颜还没有告诉萧倾澜,她同萧昭衍说了些什么,是怎么相处的。 萧倾澜脸色一沉,脚步直接停下。 不走了。 姜清颜险些撞在他身上,一步克制下来,才避开了两人的肌肤之亲。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抬头瞪萧倾澜,“王爷做什么?” “本王想听什么,你知道。” 不说,他不走。 姜清颜觉得他无理取闹,“王爷,这是在国公府,随时有人盯着!您这么做,难道是想害我?” 萧倾澜依旧稳着,风吹不动。 他的衣袍被微风撩起,细腰紧窄,笔直修长的双腿在人前显露,看的路过的婢女,都娇羞的捂住了脸。 这身材,当真是绝佳。 姜清颜扫了一眼,也是脸颊泛红。 这人的双腿,可有力得很。 他若是不想走,她推都推不动他的。 “说吗?” 萧倾澜已然给了她时间考虑。 她送他出门,停下了脚步,传到姜怀渊夫妇的耳朵里,要被猜忌的可不是他。 姜清颜觉得他就是在耍流氓。 还是一本正经,风度翩翩的耍流氓! 她梗着脖子,咬唇说道,“没说什么!我就是借姜幼薇花枝招展打扮一事,提醒他,姜幼薇规矩习的不好,继而引导他想着派人来国公府里教姜幼薇。 姜幼薇最不耐烦学规矩,跟宫中嬷嬷,必然是学不来,会产生极大矛盾的。” 届时她再伺机从中挑拨,必定能让姜贵妃和国公府翻脸。 她便连自己的打算,意图,都说给他听了! 他能走了吗? 这矜贵又强劲有力的双腿,能不能动一下了? 萧倾澜动了。 但他的腿不是朝前走,而是朝姜清颜逼近了一步,他俯身在她耳畔,极快又极轻的说了一句,“不许再招惹萧昭衍。” 第34章 姜幼薇被调教 他呼出的热气,还在她耳后根灼烫着,让人耳尖浮起一抹淡粉色。 她再抬起头,他人却已走到了三步之外。 姜清颜不由暗讽:腿真是够长的! 净不干正事。 姜清颜追上去,没送几步,也快到大门外了,萧倾澜叮嘱她,在国公府里被刁难了,就让武婢去找他。 姜清颜闷着声点了点头。 萧倾澜还告诉她,“顾家那边,有本王的人看着,国公府近来也有派人监视,你若有什么动静,最好等几日再去。” 姜清颜心头微跳,她不确定,萧倾澜有没有继续调查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但以他的能力,若当真想做什么,她能怎么样呢? 姜清颜不再纠结其中了,暂时当他带来了顾家的消息,是在帮她,“多谢王爷。” 已经到国公府大门了,萧倾澜再没什么理由,继续慢走留下来。 姜清颜眨巴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这位何嬷嬷,是王爷安排来的人吗?” 萧倾澜回头,冲她扬了扬眉梢。 “你猜。” 她这么聪明的脑子,还须问他吗? 姜清颜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咬着唇,骂了萧倾澜几句。 就不能直白说吗? 还要她猜? 凭他今日的行为,大张旗鼓的上国公府里来,若是送一个自己的眼线,踏进来第一步,就得把人给暴露了。 何嬷嬷定然不是他派来的。 可何嬷嬷又是宫里的老人了,紧张此事的,无非就是姜贵妃,姜贵妃应当是塞了银两,让她好好教姜幼薇的。 “呼——” 姜清颜喘了口气,理儿是想明白了,可还是觉得萧倾澜可恶。 想骂他。 她送完萧倾澜回去,宋妈妈亲自迎接她,把她陪着走回玉悠阁不说,还送来了好些新衣首饰,满脸讨好: “夫人呐,心里是惦记大小姐的,可奈何二小姐病重,夫人只得多陪着,疏忽了没到大小姐这儿来。 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夫人的心意,大小姐试试看喜不喜欢,奴婢回去告诉夫人,若大小姐喜欢,会再送些来,这里面,也有老爷给您的心意呢。” 她说着,指了指首饰匣子底下。 姜清颜翻开首饰,看到了匣子底下放着的银票。 数了数,一千两。 姜清颜莞尔,“真是劳父亲母亲费心了,我晚饭后,再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诶!” 宋妈妈伪善,笑的满脸横肉都快掉下来了。 姜清颜冷脸看着眼前的东西,心头酸胀的想到,这不是国公府的财产,这是她的亲生父母,流血流汗在外拼命赚来,供养国公府,给他们吸血的! 她要国公府偿还她爹娘多年的辛苦,这些钱,迟早要一笔一笔的,跟国公府清算! 钰华阁。 何嬷嬷直接在姜幼薇这里住下,晚间用过饭,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能将人给请出去。 姚氏跟过来,看到她砸碎了一地的杯盘碗盏,还有一个青玉花樽,这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她便这样靡费! 姚氏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她,“你可知这些东西有多值钱?你这么随意摔的,够外面的平民百姓十来户,过上一辈子了!” “值钱又怎么样?我这个二小姐还不是要受委屈,被宫里那严格的嬷嬷折磨!娘,你都不知道,她还没开始正式教我,就给我讲了一大堆规矩! 她还不准我吃宵夜,连一碗酥酪都不许。” 那可是她最喜欢,两三日便要吃上一回的! 姚氏攥住她要继续摔东西的手,“与以后的荣华富贵相比,一碗酥酪算什么?等你当了豫王妃,日后入宫做娘娘,你一日吃上几百碗都没人敢说什么! 但眼下你规矩礼仪太差,没能入王爷和贵妃的眼,就必须学! 你给我记好了,这位嬷嬷可是宫里来的,你爹差人去打听过了,她是贵妃娘娘亲自派人去挑选的,还给了好处,才轮到她来教你。 姜清颜都没有这个机会! 你若是跟着何嬷嬷,还学的不成体统,那你便别想做什么豫王妃了!豫王娶谁都不会娶你!” “他凭什么不娶我?他只能娶我!” 姜幼薇急躁起来,想起那日花园的相遇,她打扮的那么隆重,萧昭衍却只是冷面相待,还训斥她! 她心悦了他十年! 如何能放弃他? 她跟姚氏发毒誓,“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把这规矩学好!娘你看着吧,我定要挣口气,比姜清颜好,比她更大放光芒,让这上京城的人都看到,我才是最优秀出众的贵女!” 姚氏对女儿格外有信心,哪怕她什么成就都没有,她也期待着她凤飞翱翔的那一日。 但何嬷嬷开始教习,第一日,姜幼薇就打了脸。 钰华阁里鸡飞狗跳,姜幼薇闹腾的声音,隔着好几道院墙,姜清颜都听到了。 她正在凭着印象记账,把这些年自己去顾家,替国公府拿钱的时间和日子默写下来,用的隔壁秦国文字。 芋儿和琴儿识字,也算是略通诗文的奴婢了。 可她们不如姜清颜博学多才,能够写外国文字,看到她纸上一堆看不懂的字,以为她在画什么画,便没想着报给姚氏。 芋儿这段时间与青儿争宠,还争不过她,想往姜清颜跟前凑,便拿了些话头: “二小姐学规矩怕是太用力了,这早晨就开始发脾气,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晚上呢。” 琴儿也凑上来争宠,“奴婢方才悄悄去瞧了一眼,似乎跟嬷嬷吵起来了,嬷嬷罚她奉茶,二小姐端了一会儿,就摔了四五个杯子了。” 青儿在一旁默默煮茶,没说话。 姜清颜搁下笔,打算等午饭后,去姜幼薇那边瞧上一眼。 可她人还没进去,便已见识到了何嬷嬷的手段。 姜幼薇跑到姚氏面前,哭喊着说何嬷嬷虐待她。 何嬷嬷一脸坦然,让姚氏检查,若是她虐待了,她自当担责。 姚氏把姜幼薇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还让她脱了衣裳看,身体肌肤完好无损,一点伤痕都没有,她怀疑姜幼薇: “你便是这点苦都吃不得,才上了一日不到的课,就胡乱折腾冤枉人?” 第35章 挑拨离间,学规矩生乱 “娘!你怎么不相信我,相信一个外人呢?”姜幼薇大为震惊,没想到姚氏竟然会怀疑她。 姚氏当着何嬷嬷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请何嬷嬷先回钰华阁休息,她劝一劝不听话的女儿。 何嬷嬷资历足够高,当年姜贵妃还没得宠的时候,她也是见过的,因此格外高傲些,“国公夫人须谨记,惯子如杀子,二小姐虽非男子,可若是连规矩也学不好,以后是上不了台面,更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姚氏赔着笑脸,“是,有劳嬷嬷了。” 何嬷嬷转身走了。 关上房门,姚氏把姜幼薇的衣裳脱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最后满腹怒火,“你倒是给我说说,她怎么虐待你,怎么欺负你了? 你这一身肌肤光鲜亮丽的,衣裳上连点水都没沾!她拿什么欺负你?” “她用银针扎我,还……” 姜幼薇卷起袖子,让姚氏看她的胳膊,明明被银针扎的剧痛无比,此刻在姚氏面前,却一个针眼也看不出来。 姜幼薇急的都哭了,“娘,你相信我,这个嬷嬷真的很坏!她不许我吃菜,还要我一直端着茶向她行礼,哪有这么折辱人的学规矩?娘,我不学了!” “放肆!宫中嬷嬷,贵妃娘娘亲自赐下的,岂由得你说不学就不学了!你知道贵妃娘娘会有多生气,国公府会招致多少麻烦吗?” 姚氏劈头盖脸一通骂,不仅不给姜幼薇辩驳的机会,还冷着脸警告她,“若是再这般闹脾气,我便停了你院子里的用度,每日只送粗茶淡饭,让你穿吃素穿素,过的比普通女子还不如!” “娘!” 姜幼薇大叫一声,崩溃的哭了起来。 姚氏被她哭的头晕,也有些于心不忍,直接让人把她送走不了,并且吩咐宋妈妈,不许她再没事来哭闹,让她在钰华阁里,好生学规矩! 姜幼薇被赶出了姚氏的院子,回钰华阁的一路上,哭的眼圈红肿,可怜巴巴的,像被人扔出家门的小狗。 姜清颜在她回去的路上,不经意与她碰上,见她哭的如此难过,她连忙上前挽住她,“妹妹这是怎么了?谁竟敢欺负到你头上吗?” 姜幼薇被姚氏骂的六神无主,平日里对姜清颜的嫉妒和鄙夷都忘了,眼下只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姐姐,你救救我吧!你去向爹娘求情,让那个何嬷嬷回宫去,我不想跟她学规矩了!她欺负我……” “她如何欺负你了?”姜清颜也是好奇。 这宫里的何嬷嬷,才教第一天,就把姜幼薇整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姜幼薇卷起袖子,露出光洁无暇的肌肤,“她拿银针扎我,明明很疼,可什么痕迹都没有,娘不信我!她还撩开我的裙子,打我那里……呜呜呜!” 姜幼薇哭都哭不出来,说都难以启齿。 宫里嬷嬷的下作手段,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今是诉苦都只能告诉姜清颜。 姜清颜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 她前世在王府里,便见识过很多后宅女子的阴损招数,宫里传出来的,更是杀人不见血。 美好的肌体上,一点伤痕都留不下,可就是折磨的你,痛苦不堪,有苦难言。 但姜清颜不是来同情姜幼薇的,姜幼薇前世划烂她的脸,一刀一刀跟削果皮似的削下她的皮,也未曾留情。 她扶着姜幼薇,眼里满是心疼,轻声说道:“嬷嬷是宫中贵妃娘娘赐下的,姐姐也不能帮你什么,可姐姐以为,若你不想总是这般受苦,娘不帮你,你也该自己反抗一些,如若不然……” “我怎么反抗?”姜幼薇委屈的扁起嘴,“我又没有银针,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给她扎回去。” 要她去摸那个嬷嬷下面,对她动手,她也做不出来。 太恶心了。 “你那院里难道一点防身之物都没有?你好歹是我们肃国公府的二小姐,学规矩便有学规矩的样子。 她这般对你,岂非是有意虐待?她不将你放在眼里,也是不将爹娘和肃国公府放在眼里,这岂能忍?” 姜清颜盈盈水眸,露出义愤填膺的样子,瞬间便给了姜幼薇底气。 她哽咽着,咬了咬牙,“是啊!我是肃国公府的嫡女,她一个宫里的下人!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她气鼓鼓的冲回了钰华阁,姜清颜看着她没头没脑的样子,轻轻弹了下衣袖。 刚才被姜幼薇抓过的地方。 姜清颜静静听着钰华阁的动静,偶尔让琴儿芋儿去送些糕点,明面上看着是关心姜幼薇。 但琴儿芋儿自己形成了争宠的势头,两人便会迫不及待的,把钰华阁里发生的事,包括细节,都事事禀告给姜清颜。 “二小姐和那位何嬷嬷又吵起来了!这次吵的狠,何嬷嬷骂二小姐不学无术,不登大雅之堂,将来嫁不到好人家,二小姐脾气上来就是一巴掌,把何嬷嬷的脸都扇红了。” “还有还有!何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许二小姐好好吃饭,还倒了二小姐最爱吃的酥酪,二小姐近两日吃的不好,面黄肌瘦还要学规矩,人都瘦了一圈了。” “……” 两人争的激烈,似乎要争个子午寅卯出来,也不知较得个什么劲儿。 倒是姜清颜,听不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便冷着脸斥责,“妹妹是府中嫡女,岂能容你们如此议论她?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我必定一人赏你们十藤条!现在去给我扫院子!” 琴儿芋儿慌忙请罪,“奴婢知错!” 琴儿:“小姐,奴婢和芋儿去扫院子,谁来伺候小姐茶水呢?” 姜清颜淡淡说,“我自己有手有脚,你们且去吧。” 她表现的很淡然,可这让琴儿芋儿愈发紧张了。 若是叫夫人知道,她们两个因为嚼二小姐舌根子被责罚,而让大小姐身边无人伺候,只怕要扒她们一层皮! 她们连忙叫青儿去伺候大小姐,然后乖乖去扫院子了。 青儿沏好了茶端到姜清颜面前,姜清颜继续用秦文记账,淡淡问道:“姜幼薇开始动手打嬷嬷了?” 第36章 姜幼薇蠢,但姜清颜可敬可畏 青儿颔首,“是,昨日已经动手了,只不过何嬷嬷手段高明,下午便让她上细桩练走路姿态,姜幼薇平衡不好摔的浑身是伤,晚上又没吃饭,没力气再打人。” 姜清颜煞有介事的点头,“果然是个厉害的嬷嬷,姜幼薇是斗不过,你想办法给她支支招,总不能显得她太没用了。” 青儿:“是,奴婢遵命。” 何嬷嬷来国公府教规矩的第五日,正想着今日如何用新办法,教姜幼薇学乖听话,跟她好好学学规矩。 可刚敲开姜幼薇的房门,头顶便有一桶冰水淋了下来,冻的她惊恐大叫:“啊——” 姜幼薇躲在门口一笑,然后抡起房里的花瓶,就对着她的脑袋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尖叫更甚,头破血流。 何嬷嬷几乎是哭着呼救,从她的房间里逃出来的。 姜幼薇摸着饿瘪的肚子,跌坐在地上,想着若非昨晚在墙边捡到了一个油纸包的鸡腿,她这会儿怕是连揍何嬷嬷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是娘疼她,私底下,也会给她塞些吃的,她再跟下人打听了一番,整人的法子,如今才能在这个何嬷嬷身上出一口气。 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姜幼薇刚歇了没多久,躺在床上,还睡的迷迷糊糊,姚氏便怒火冲天的来找她了。 姚氏身后,是包扎了脑袋的何嬷嬷,她气的满面通红,羞愧不堪,把姜幼薇的被子给掀开了,指着她大骂: “不成气候的东西!叫你学个规矩,你竟敢……竟敢对嬷嬷下手!” 实在是放肆!无礼! 荒唐! 姜幼薇没想过姚氏来的这么快,她还没睡好。 她组织好了语言,准备在姚氏面前先哭诉一场,可姚氏根本不听,二话不说便要罚她去跪祠堂。 跪一整日。 姜幼薇闻言颤抖,“娘,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祠堂又阴又冷,我毫无力气,跪上一日腿都要废了!” 姚氏无法怜惜她。 站在她们身后的何嬷嬷听了这话,嗤之以鼻,眼里的不屑都难以掩藏。 就姜幼薇这个娇生惯养,没点城府,大喊大叫的性子,指望她能高嫁,还想以后入宫荣登高位? 她一个嬷嬷都能踩死她! 肃国公府的女儿,简直不知道是怎么教的! 姜清颜匆匆赶来,但她只站在门外,格外懂分寸,没有姚氏的允许,未曾踏入是非之地一步。 她的嗓音柔婉又大气,“娘,切莫动气伤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静下来再谈,妹妹身子格外娇弱些,有些差错,也还请娘谅解。” 先听到这话的,是离门口不远的何嬷嬷。 她对姜清颜这位国公府嫡长女,早有耳闻。 端庄秀雅,冠绝京城。 她不仅仅是容貌出挑,就这谈吐的风姿气度,也不是姜幼薇几日之功可以比的。 她倒是宁愿,自己是来教姜清颜学规矩的。 姚氏听了她的话,也算是找了个台阶下。 她正打算半推半就的,减少对姜幼薇的责罚。 但何嬷嬷的眼神,如芒在背,“国公夫人,奴婢曾说过,二小姐的性子若不好好磨砺,以后难成大器。” 姚氏心里恨不得骂,我女儿成不成器轮得到你来说? 可她不能骂,何嬷嬷是宫中人,宫里的规矩,她最清楚。 为了姜幼薇以后长远打算,她也只能让她吃些苦头了。 她不顾姜幼薇趴在她脚边哭喊求情,硬着心肠咬着牙,“来人,把二小姐拖去祠堂,不跪上一整日,不许放她出来。” “也不许给饭食,一个时辰给点汤水就够了。” 后面这句,是何嬷嬷说的。 姚氏看着姜幼薇哭红的脸,虽然心疼,却也只能忍了。 姜清颜在一旁看着,也算是又对何嬷嬷有了一番见识,她这是收了姜贵妃极大的好处,铁了心,拼着得罪姜幼薇,也要将她给调教出个模样来。 又或者说,她不调教出个模样来,回宫没办法见姜贵妃。 姜贵妃也不会饶了她。 她略略思索一番,在姚氏走了之后,并排走到了何嬷嬷面前。 何嬷嬷脚步微顿,眼一眯,“姜大小姐?” “嬷嬷安好。” 姜清颜与她三步之遥,只微微颔首,贵女气派和她卓尔不群的气质便尽显。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何嬷嬷便矮了一头,不敢似对姜幼薇那般,对她不敬。 她冲姜清颜扬了扬唇,正在戒备的打量着她。 姜清颜坦坦荡荡的,任由她打量,双方这场初次相见的交锋,何嬷嬷自认,她是下风。 尊贵威仪,便该如同姜清颜这般! “奴婢方才有些失礼,不知姜大小姐此刻,有何见教?” 她既是高贵女子,定然十分聪慧,不会干替妹妹打抱不平这种蠢事吧? 姜清颜闲时淡然,又气度高华,“嬷嬷来自宫中,这几日,也让我们姐妹,见识到了后宫之中的威严和手段, 可我想提醒嬷嬷,您虽有身份,是该端着,敬着,可我和妹妹,才终究是主人家的身份,未来无论我们嫁到哪家府邸,成为谁的夫人,我们,都是主。” 而她何嬷嬷,充其量是个高贵点的仆。 主仆之分。 世人没有掂量不清楚的。 她说的话不多,可就是暗暗给的这一番警告,让何嬷嬷心生畏惧,辗转反侧,夜里都难以安宁。 而姜清颜又将她此时的状态,告知了萧倾澜。 萧倾澜收到消息,笑了一下,吩咐下去。 何嬷嬷还没等到姜幼薇罚跪结束,便在出门时,遇见了宫中自己相熟的嬷嬷,那位嬷嬷也在贵府里教习,那教的一位小姐,也是娇气得很。 可即便娇气,待她,也是客客气气,敬重有礼的。 私下跟姐妹们抱怨,也就是随口说说,依旧认真学习,已经教的初见成效了。 她问何嬷嬷教的怎么样。 何嬷嬷铁青着脸色,只差没说自己教了个母夜叉了。 同样是宫里分派出来的嬷嬷,就她领了个苦差事,这姜幼薇日后不领她的情,嫁了人,成了贵人,指不定怎么想办法的折腾她呢。 她突然警醒起来,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待那姜幼薇罚跪回来,又打自己一个头破血流怎么办? 第37章 国公府与姜贵妃生裂痕 她思前想后,决定回宫里一趟,向贵妃娘娘陈情,先解释清楚。 姜贵妃在宫里,见到何嬷嬷眼泪婆娑的回来,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 她指着何嬷嬷脑袋上的伤,“你再说一遍,这是谁打的?” 宫中赐下去的教习嬷嬷! 竟然有人,敢胆大包天的,将她打的头破血流! 简直放肆! 何嬷嬷抹着眼泪,说话十分委婉,也没指名道姓,只说是自己无能,弄成了这副模样,她回来也不是求姜贵妃给她做主,只是想在姜贵妃这儿讨个人情。 “若是将来,姜二小姐成了贵人,不求她能够念奴婢这份教习之情,还望她莫要怪罪,嫌奴婢此时对她严厉才是。” 何嬷嬷十分的委曲求全。 姜贵妃听的怒火直冒,胸口都上下起伏,“就她这顽劣低俗不堪大用的性子,还当贵人?” 若非是自己的亲侄女,她早就把她狠狠教训一顿了! 还给她机会接近自己的儿子? 她现在回想起来,让萧昭衍去肃国公府看姜幼薇,已是万分不妥! 幸而他是有眼光的,没一眼就看上了她这么个貌美却肤浅的货色! 姜贵妃忍了怒气,想着自己与姜怀渊的兄妹之情,到底还是愿意再给姜幼薇机会,她让李嬷嬷送何嬷嬷回肃国公府,顺便好好敲打姚氏一番。 “你告诉姚氏,别把孩子教的不成样子!娇惯下去,什么事都成不了!” 李嬷嬷颔首,“奴婢知道了。” 她带着何嬷嬷回肃国公府,动静一大,姜怀渊势必亲自出来见,得知姜幼薇规矩学的不成体统,又看到了何嬷嬷额头上的伤,姜怀渊与姜贵妃一样,快被雷给劈焦了。 碍于外人在场,他不能当众骂姚氏,更丢了体面,只得亲自赔罪,“是微臣教女无方,让宫中嬷嬷受累,又受罪了!微臣有罪!” 他跟何嬷嬷赔了罪,又送了不少金银之物,何嬷嬷才答应继续在国公府里教姜幼薇。 而李嬷嬷这边,姜怀渊应付的很头疼。 李嬷嬷坐下喝了一盏茶,见他迟迟没有动静,不由皱眉,“国公爷,如今您的地位和国公府的荣耀,可是跟贵妃娘娘脱不开干系的,想当年您未能承袭爵位,是贵妃娘娘入了王府,才助了您,如今您这是什么意思?” 姜怀渊深吸了一口气,老脸上满是羞愧,“也不是不想襄助于贵妃娘娘只是,国公府这些日子实在开销庞大,幼薇她又需要跟何嬷嬷学规矩,我们也打点了不少任何事,尤其是替豫王……” “豫王正是需要您的时候,他极得陛下器重,几乎与那萧倾澜在朝上分庭抗礼,您如今这般态度,豫王以后可不知,该如何尊您这个舅舅了。” 李嬷嬷姿态极高,下巴扬的也很傲。 姜怀渊知道,这次不出点血,是压根打发不了她,也满足不了姜贵妃了。 可近些年来…… 姜贵妃的胃口,是被他们越喂越大了! 偏厅里,姜怀渊恨不得撕了姚氏一样,怒火滔滔。 可姚氏能有什么法子,“顾家送钱的日子还没到,我几番派人去要过,她们不给!而且顾家附近,如今总有宸王府的人转悠,若是撕破了脸皮,被宸王的人发现可怎么好?” 没有顾家给钱,国公府的财物,所能用的根本不多! 这么大一个府邸,平日的开销就不少,而且这些年,顾家送来的银钱,也让他们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姚氏一月吃燕窝就要吃掉几千两呢! 如今骤然要自己拿钱,姚氏这些日花着自己的钱都心疼肉疼的了! 上次给姜清颜讨好她的那些,她都想要回来呢! “你一个国公夫人,眼皮子不能这么浅!如今拿不出钱来,贵妃娘娘对幼薇更加恼火,不让她嫁给豫王,你想让她以后怎么办?流落街头吗?” 姜怀渊怒火,一下就拿住了姚氏的命脉。 姚氏最怕姜幼薇不能高嫁了。 姜幼薇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前途,可比命重要多了! 姚氏只得打开了自己的嫁妆箱子,拿出了不少好东西,现银这些,她让姜怀渊想办法。 姜怀渊让人从书房里,搬出了好几口箱子,给李嬷嬷装上车,说是抬进宫给豫王的书。 李嬷嬷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姚氏送她走了之后,面孔就变换了。 姜清颜让青儿趴在他们窗户外面听,姚氏砸了茶盏,把屋里能扔乱的东西都扔了,还没忍住去姜怀渊那里,发泄了一通。 姜怀渊心里也是憋闷的不行,对姜贵妃的索取无度,产生了厌恶。 青儿将他们骂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姜清颜,姜清颜微微含笑,“刀子只有割在他们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 青儿替她取着头上的钗环,“小姐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让他们气的骂贵妃几句?” “只是骂?”姜清颜摇头,“姜怀渊和贵妃多年兄妹之情,相互扶持,牢不可破,可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关系就越是紧张,怨恨一旦种下,关系出现了裂痕,就无法修补了。” 她要做的,是让他们的关系裂痕越来越大,无法修补,然后——反目成仇。 届时,便该是她顾家伸冤诉屈,讨回公道! 姜清颜闭上眼,掩去眼底的一抹血色恨意,拿了绣绷里的两只香囊,她问青儿,“绣的好看吗?” 青儿是影阁最出色的暗卫,会的十分全面,绣工也懂一些,她看得出,姜清颜的绣艺极好,这两只香囊针脚细密,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是漂亮又精致的。 她夸赞:“小姐手艺极好,想必收到香囊的人,会十分高兴。” 姜清颜微微颔首,但愿爹娘会喜欢。 第二日她清晨出门,说是要给姜幼薇买些玩意儿,回来哄她开心。 姚氏应允了。 最近姜幼薇让她精疲力尽,她也没那么好的精力,盯着姜清颜的一举一动,她总归是安分的,便也随她去,做些讨好幼薇的事,也正好让她歇一歇。 姜清颜出门,身后还是有国公府的人跟随的。 第38章 颜儿跟宸王,关系何许? 可她去的是城东大街,有名的琼珍阁,里面都是来挑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的年轻姑娘。 国公府的人见她当真是来买东西,便放松了戒心。 青儿在楼下对她点了点头,她戴着幕离,便朝二楼厢房走去。 最朝阳的一间厢房里,姚思渝正好倒了一杯花茶。 茶香四溢,姜清颜一闻便觉得清新抒怀。 姚思渝满脸欢喜,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软榻边坐下,“你快尝尝,这是我亲手炒的茶,夫君一朵花一朵花挑的,虽不名贵,滋味却可口。” 姜清颜放下幕离,素白如玉的手捏起茶杯,往嘴边一送,适合的温度伴随着清香入喉,一股鲜花与茶叶交织的香气,溢满了胸腔。 深深吸一口气,还能感受到气味的回甘,清香在身体里弥漫。 她闭眼一品,仿佛看到了父母欢坐在庭院之中,端着两个簸箕,一个晒花,一个挑叶,恩爱甜美。 姜清颜眼角微微湿润,想象着那场景,总归是美好的,只是自己不能尽孝在膝前。 还要父母这般为她操劳。 实在惭愧。 “颜儿别哭,是这茶不可口吗?不喝了不喝了,回去我再给你拿名贵的好茶来,下次再也不瞎折腾了!” 姚思渝手忙脚乱,连忙给她擦泪,又一边慌忙的要把花茶全都收起来。 姜清颜握住她的手,护宝贝似的护住眼前的茶杯。 她两眼泛红,眼里有破碎的凄清,却也含着感动,“茶好喝,顾夫人和顾老爷亲自炒的茶,更是人间至味,我喜欢喝。” “真的吗?”姚思渝瞪大了眼睛。 她也知道,自己和夫君那点子手艺,没炒糊就不错了。 可女儿似乎格外喜欢。 她连忙说,“我给你打包,你方便就带回去喝,不够了还有,我们给你现做!要多少都有!” 姚思渝只恐自己和夫君给的少了,不够姜清颜喝的。 姜清颜却不忍他们再忙碌,“别辛苦了,这摘茶挑花炒茶,都是细功夫,一个不慎,容易伤手的。” 她轻抚着姚思渝的手指,她白嫩的指尖,就有几道小口子,看着细密,可终究是会疼的。 姚思渝哪里会觉得辛苦,只要茶叶能入她的口,便是让她和顾旬州忙上几天几夜,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当年因为她们的不小心,让姜清颜成了国公府的‘小姐’。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冷落和委屈。 传说那姜贵妃极为疼爱姜幼薇,派遣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她规矩,她极为关心:“宫里的人,可有对你不利?她们筹划了姜幼薇的婚事,有没有打算你的?你可是跟宸王……” 姚思渝本是随口问,可看到她变冷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上嘴。 而姜清颜也并不是怪她,只是她不想提萧倾澜。 而她娘既然问了,肯定也是担心,她还是要说的,“姨娘放心,我的婚事暂时还没有计划,如今国公府上下,都在为姜幼薇着急,她们与姜贵妃的关系,也逐渐出现了裂痕,有些事,是可以有指望的。” 她眼神里暗含着兴色,看的姚思渝一阵担忧。 可她和顾旬州,力量又实在薄弱,她自己都还有把柄捏在国公府手里。 实在无奈。 她只愿,“你能够平安就好,无论你在国公府里做什么事,都要注意安全,你有任何需求,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要说,顾家永远都支持你,愿意为你倾尽一切。” 她一遍又一边的关怀,叮嘱,温声软语,像泉水一样在姜清颜心间流动。 温热熏的她眼眶都在发酸。 姚思渝眼见她是又想哭了,连忙抱着她安抚,“颜儿乖,不哭不哭。” 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姜清颜,姜清颜也贪恋她的温暖,靠在她怀里,娇气的蹭了蹭。 姚思渝格外满足,又说起了近日顾家的事。 姜清颜开始正视起来,“顾家现在只怕很多人盯着,你们日常出门也要小心一些,这间琼珍阁……” “你放心。” 姚思渝轻笑,“这幕后的老板明面上不是我们,原本只是跟这里有合作,但念及你常来此,我们就把它买在了家中仆人名下,方便时时过来看你。” 姜清颜松了一口气。 她爹经商多年,做事是极为妥帖又细心的。 但还有另外一桩事,她叮嘱姚思渝,“国公府若纠缠,只管不搭理,甚至威胁,让他们看出顾家的锋芒,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不那么在乎我,显得更在乎钱,反倒会让他们投鼠忌器,国公府如今银钱开始紧张起来了,矛盾会越来越多的,顾家只需把原来的账本都准备好。” 她知道,爹娘一定会把送给国公府的每一笔钱,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姚思渝倒是可以这么做,可她神色凝重,“若是他们……对你下手怎么办?” “我没事的。” “我们不放心。” 姜清颜知道自己的实力,无法安慰他们,她犹豫片刻,“还有……宸王,他也会帮我的。” “宸王?” 姚思渝的手抖了一下,“你们……” “我们没什么关系,目前只是合作,宸王需要国公府里的内应,而我也可以借助他的势力,在国公府内稳住。” 姜清颜目光坦然,没有分毫情感的牵绊,看的姚思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宸王何许人,她们只见过一面,心中便有数了。 天之骄子,孤傲高冷,将来更是要继承大邺江山的人。 姜清颜若是跟他有所牵绊,只怕会有危险的。 姚思渝也是多有担忧。 但姜清颜不能出来时间太长,青儿给了提示之后,她就得走了。 临走时,她把两个香囊拿出来,一只丁香色,一只墨蓝色,“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两个香囊里放的都是清新安神的药草,悬挂床头,或可助眠,也不知你们喜不……”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姚思渝如获至宝,难以形容的开心。 她还告诉姜清颜,若是顾旬州拿到手,指定要在家高兴的直转圈。 姜清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颇为有趣。 然而更有趣的,是顾旬州拿到香囊,还没来得及转悠,就差点高兴的晕过去了。 第39章 何嬷嬷被毒害 顾家。 顾旬州捧着香囊,在阳光底下,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亲了又亲,有下人觉得他状态不对劲,上前关心了一句。 顾旬州连忙收起香囊,给他一个白眼,“你懂什么!老爷我这是欣赏贵重物品。” “很贵重吗?老爷之前得了个价值十万两的海底珊瑚,也没这么欣赏过啊!” “去去去!俗物!那能跟老爷我的宝贝比吗?” 顾旬州揣着香囊,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在园子里走了一圈,逢人便笑,意气风发的颇为让人意味,他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妾。 但顾旬州回到了自己房间,又偷偷摸摸的关上门,凑到姚思渝身边,一脸笑嘻嘻的问,“这当真是颜儿给的吧?不是外面买的?” 姚思渝面色一变,“你这说的什么话!” 顾旬州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说错话了!颜儿买的也是珍品!宝贝!比那十万两的海底珊瑚珍贵一百倍!” 姚思渝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脸,“这不是颜儿买的,是她自己亲手绣的!布料都是她自己选的呢!你瞧这针脚多细密啊,这绣花多好看呐!这可是多少绣娘都绣不出的精美。” 姚思渝捧着自己的那只香囊,也是爱不释手的。 她一定会天天佩戴着。 可她看顾旬州,突然就有点傻了的样子。 他怔怔的盯着香囊许久,一开始是反复摩挲着,现下听说是姜清颜亲自绣的,连摸都舍不得摸了,捧在掌心里,肩膀微微颤抖着,流下了热泪。 姚思渝连忙抱住他,“夫君,没事的。” 顾旬州埋在她胸口,压抑的哭声,自胸腔里震动而出,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 手里的香囊精致小巧,又处处都是女儿的爱。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出落的美丽大方的姑娘,站在他面前,甜甜的喊他:“爹爹!” 顾旬州把香囊仔细放在了自己枕下,他抱着姚思渝,“夫人,颜儿当真是个好女儿。” 如此孝顺。 她们定会有团聚的那一日。 —— 肃国公府。 姜清颜拎了些东西回来,送姜怀渊,送姚氏,最后又送到了姜幼薇那里。 姜幼薇这两日老实了不少,不知是被姚氏打骂的狠了,还是突然开了什么窍,学了规矩,性子也稳重了。 姜清颜看她,倒是没似往常那般,看到她全都写明的恶毒心思。 但她知道,姜幼薇定是做了什么的。 一旁的何嬷嬷,打了个困倦的哈欠,说姜幼薇可以歇息一炷香。 姜幼薇揉了揉酸软的胳膊,接过姜清颜给的礼物,便回房歇息了。 姜清颜回了玉悠阁,休整了一番,便让青儿去打探缘由。 青儿夜里回来,告诉了姜清颜一个颇为震撼的消息。 “姜幼薇给何嬷嬷下了药,全是损伤肝肾的,掺在饭食,茶水里,何嬷嬷虽是宫里老人,却也没想到,姜幼薇敢这般对她下狠手。 她这两日困倦的厉害,便是药效。” 姜清颜颦眉微蹙,“按她这么下药,何嬷嬷没几日就得死在国公府里。” 青儿点头,“确实如此。” 何嬷嬷是宫里的人,死在国公府里,谁也逃脱不了罪责,而姜幼薇肯定不会是承担罪责的那一个。 姚氏多半会把罪名扣在她头上的。 她下意识便想让青儿去找萧倾澜,告诉他商议一番,毕竟何嬷嬷是他送来的。 可手一伸,她眉心微拧,又立刻缩了回来。 “小姐,可要奴婢去宸王府?” 青儿问。 姜清颜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在,“先观察几天吧。” 她不想给自己养成依赖的习惯,一有事就去找萧倾澜。 他可不是随便就能来给她解决问题的人,做盟友,她也要掂量清楚自己的价值。 三日后。 姚氏匆匆找了大夫,带到钰华阁里,给何嬷嬷诊病。 何嬷嬷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口吐白沫。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几日功夫,神思倦怠,食不下咽,夜不成眠,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姚氏十分诧异,这国公府里好吃好喝的养着,怎么还把宫里的嬷嬷,给养成了这副德行? 大夫给何嬷嬷把完脉,先是震惊,随后又欲言又止,请姚氏到屋外去说话。 屋外无人,只有宋妈妈在姚氏身边,那大夫才敢问,“夫人,这位嬷嬷可是有些神志不清?” 姚氏一听,心头猛跳,一根弦紧紧的在脑子里绷了起来,“何出此言?” “她近来服用了大量伤身的药物,肝肾有损,脏器衰竭,已经无力回天了啊!” “什么?” 姚氏惊讶的张大嘴巴,嗓音都尖锐了起来。 宋妈妈见状,连忙追问,“您可是诊错了?这位嬷嬷正值壮年,怎会服用伤身的药?” “这……小人何必撒谎呢?您换个大夫来诊脉,也知道了,这药也就是近些日服用的,脏器受损,人便如秋日落叶,没什么大用了! 夫人,您还是今早替她准备后事吧。” 大夫幽幽叹息了一声。 姚氏魂不守舍,愣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宋妈妈去查。 她自己心慌意乱的坐在何嬷嬷床边,何嬷嬷还一个劲儿的抓着她的手,嘴里时不时的蹦出一句: “夫人,救我。” “二小姐她……害……我” “你闭嘴!”姚氏斥责,“我女儿绝对不会害你的!” 她不信,自己的女儿,会蠢到这种程度! 何嬷嬷已然没法说话了,可她脑子里清楚,除了姜幼薇,这府里上下没人会想要她的命! 宋妈妈去调查了一番,回来见姚氏,目光都是闪躲的。 姚氏心头狠狠一沉。 她撇下何嬷嬷出去了,宋妈妈跟她说了一路,她冲到姜幼薇房间里的时候,已然是怒火焚心。 “姜幼薇,你可以蠢!但你怎么能蠢到杀宫里的人来害国公府!” 姚氏惊天一怒,奋力咆哮。 姜幼薇的耳朵都抖了起来。 她规规矩矩的坐在软榻上,姿态已然有几分宫里贵人的模样了,可她眼底的慌张和闪躲,还是像一张白纸。 一戳就烂。 第40章 萧倾澜,疼 她眼神闪烁着,想抵赖给旁人,“许是嬷嬷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者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身子就已经不适了,咱们……也许只是对她照顾不周。” “照顾不周能把人照顾死吗?大夫已经说她无力回天了!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姚氏疾步冲上前,双眸凌厉的逼视着姜幼薇。 姜幼薇不肯承认,还性子倔强的骂道:“她活该!一个当下人的,哪怕她是宫里出来的,又怎么能欺负打骂我?我是国公府嫡出小姐,她欺辱我,就该想到有这么一日!” “你糊涂啊!等你当上王妃,日后成了宫中的贵人,想怎么折腾她不行?眼下你还未出嫁! 她是宫里贵妃送来的,是贵妃娘娘对你的看重和提拔,你却害死她,这不是故意与贵妃作对吗? 更何况宫里还不是贵妃一个人说了算的,有皇后太后,还有皇上! 这次赐嬷嬷教习贵府女子规矩,是太后老人家的旨意!你这不仅是打了贵妃的脸,还违逆了太后啊!” 这可是大不敬之罪,灭门大祸! 姜幼薇这会儿才意识到严重性,连忙紧握着姚氏的手,“娘,你要救我!不能让太后知道是我给她下药的,何嬷嬷……把她扔出府去吧,也不能让她死在国公府。” 她好不容易刻苦学好了礼仪规矩,她还要嫁给昭衍哥哥当王妃,以后还要入宫做皇后的! 她不能死! 姚氏嫌弃的甩开她的手,“你现在慌了,下药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多!这么足的药量。” “我没想害死她!我只是想让她没精力打骂我,我哪知道怎么控制药量,哪里知道……她那么不中用!明明她跟我说,宫中贵人用药,都没用死过人的。” 姜幼薇委屈扁嘴。 下药这一招,还是她跟何嬷嬷学来的,只不过她不通药性,恨何嬷嬷的心有多重,就下了多重的手,哪里知道这样就要弄出人命来了! 姚氏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把这事告诉姜怀渊,同他一起商量,此事能不能直接栽赃到姜清颜身上。 “她不是国公府的女儿,只要让她顶罪,再说她是捡来的,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便可以让幼薇和国公府一起脱罪了吧?” 姜怀渊的神情宛如在看一头猪,“幼薇没长脑子,你也被她传染了?姜清颜的身世怎能在此时公开?你当宸王盯着顾家是闲的吗?” 他们拿捏姜清颜掐住顾家的命脉,顾家这么多年难道会没准备一手账本来威胁他们? 此刻把姜清颜推出去送死,顾家鱼死网破,再有宸王推波助澜,他们整个国公府都得赔进去! “那该如何是好啊?”姚氏没了主意,只一心想把姜幼薇给摘出来,好好护着她。 姜怀渊重重拧眉,“只得告知贵妃娘娘了,说何嬷嬷生了疾病,让她想办法把人接走,再悄悄灭口。 即便贵妃娘娘生气,再多送些银钱,你我亲自赔罪,请求她原谅。” 姚氏不禁肉疼起来,“那得送多少钱给贵妃娘娘?难道要我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吗?” “你不拿,指望本国公?要不是你对幼薇多年娇惯纵容,她能闯出这种滔天大祸!祸连全家!” 姜怀渊像火山喷发似的骂姚氏。 姚氏脸上流泪,心里委屈的想着,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姜怀渊难道没娇惯她吗?他也不怎么管女儿! 可她不敢再得罪姜怀渊,只得按他说的去做,但何嬷嬷为何生病,总要有个理由,她不忍心让姜幼薇染上一点灰尘,一心想着让姜清颜背锅。 姜怀渊也没有什么异议,但叫她小心行事,最好是姜清颜自己愿意把这个事认下来,主动去认罪,撇清姜幼薇。 横竖她名声受损,也不指望她能嫁人替国公府谋得好处了。 姚氏去找姜清颜说此事了,她装着可怜逼姜清颜答应,还让姜幼薇去演了一场哭着的戏。 姜清颜早已想到,却未置可否,请姚氏让她思虑一日,想个合适的理由出来。 姚氏料定她不敢不答应,派人守着她的院子,不许她出去,好好关在玉悠阁里想。 琴儿和芋儿都在屋外守着。 青儿翻窗进了里屋,她跪在姜清颜面前,“小姐,可要奴婢去告诉宸王?” 姜清颜知道何嬷嬷的事必须告诉他,但她叮嘱青儿,“你只说何嬷嬷被下药病危一事,姚氏要我顶罪一事,别告诉他。” 青儿点头,立刻去了。 傍晚,宋妈妈来问姜清颜想好没有,姜清颜没回答,她便只命人送来了一些粗茶淡饭。 姜清颜没胃口吃,饭菜在桌上摆凉了,她站在窗边,看了看夜色。 浓稠的墨蓝色夜空,沉闷又压抑,宛如石碓挤在她心里,磋磨的难受。 萧倾澜自夜色中轻跃而出。 他一身墨蓝色锦袍,身形极为隐秘,那张俊逸绝尘的脸,却格外醒目,如夜空里的一抹亮色。 姜清颜张大了嘴,看着他一脸冷沉的走过来,压低了嗓音,“你……你怎么敢来?” 国公府里,人多眼杂的! 他若是被姜怀渊发现了,他们合谋的事便要败露了! 萧倾澜站在窗外,身上还带着夜里洇湿的露气,嗓音醇厚低哑,“本王不来,你预备怎么认罪?谋害宫中嬷嬷,罪同谋逆,多少刑罚等着你,不想活了?” 姜清颜莫名被他的气势压一头,连眼睫也微微垂下一些,“也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我主动认错,说是误伤,也许只会挨一顿打,关上数月……” 她说的不甚自信,萧倾澜却伸手掐起她的脸,逼她抬头看他。 夜色浓稠,他墨一样的眸瞳幽深如潭,一股隐忍的沉怒像寒风一样裹住了姜清颜,让她握紧了拳头。 “王爷,放开我!” 下巴上的手越发用力。 “萧倾澜,疼!” “疼……” 姜清颜白璧无瑕的脸,被他掐出了红痕,眼窝凹陷下去,眼尾洇红,一股凄美的破碎感迎面而来。 萧倾澜嗓音沉哑,带着戾气,“与本王为盟,便让你这般惧怕?宁愿受罚也不肯告诉本王,你是有多嫌弃本王?” 第41章 他蹲在床边,轻哄 他的灼热呼吸喷薄在姜清颜脸上,耳垂,颈脖上,都流窜着他的气息。 凌厉又霸道。 姜清颜回想起前世,他发起脾气来就是这么可怕的,她总会被他吓到,哭的凄惨又无助。 但现在她不能哭,不能退缩,“王爷虽与我共谋,可不宜出面管内宅之事,与我联系颇多,惹人怀疑,届时事情败露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是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是对你没有好处?姜清颜,你不肯告诉本王意图,本王不逼你,可你如此防备本王,是不是要连本王一同算计进去?” 萧倾澜压抑的沉怒,是夜里苏醒的狮子,暴躁克制,却带着巨大的杀伤力。 姜清颜艰难的在他掌中摇头,“我没有……” “什么人?” 宋妈妈的声音从萧倾澜身后传来。 姜清颜的心瞬间紧张。 萧倾澜松开她,顺势从窗口跳了进去。 宋妈妈往窗口瞧过来,看到姜清颜正在关窗。 她神思倦怠,似是想事情想的疲惫,眼角余了一抹嫣红,还格外憔悴。 宋妈妈所有怀疑,绕了一圈,拐到姜清颜正屋门口,直接闯了进去。 “大小姐既要关窗,为何不吩咐下人还亲自动手?” 她大剌剌的绕过屏风,闯到了姜清颜卧房里。 姜清颜刚刚坐上床,眉眼中带着不悦看向宋妈妈,“我如今做什么都要宋妈妈来指挥了?母亲也同意你这么冒犯我吗?” 她声音不大,气势却强。 宋妈妈到底是下人,如此闯大小姐的卧房,是失礼的。 她连忙屈膝道歉,“是奴婢不好,大小姐莫怪,只是这更深露重的,奴婢怕大小姐冻坏了,奴婢来替大小姐关窗。” 她说是去关窗户,实则仔细的环视着她整间房,每一处角落都没有放过,看看有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她没发现什么,又到窗户边看了一圈,才转回姜清颜面前。 虽是尊敬些的隔着屏风,却依旧能听出她话里含着威胁:“大小姐,老爷夫人生您养您,多有不易,这多年花费的心血也不计其数, 您纵然要受些委屈,可这都是为了老爷夫人,也为了二小姐,您总不会不疼父母亲和妹妹吧?” 姜清颜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喜怒不辨的嗓音传到宋妈妈耳里:“我知道了。” 宋妈妈安心的离开。 她才关上门,姜清颜就受不住的嘤咛了一声。 被子里的男人撑着床板起身,一不小心按到了她的大腿上。 姜清颜深吸了一口气,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灼的她微微颤抖着,身子也因为这么一按,敏感了起来。 一股娇羞潮红,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夜色本就撩人,萧倾澜坐直身体,却撞见了她如此娇嫩的面颊,仿佛熟透的蜜桃一样,鲜润诱人,她瑟缩着后退了一下,衣料磨蹭着他的掌心,愈发的招惹。 他看她的眼神,腾起两簇暗火,幽深的似要将她吸搅进去。 姜清颜对他这眼神太过熟悉了,前世每每看到他这样,自己都免不了被他宽衣解带,啄的全身泛红。 她肌肤如雪,萧倾澜每次事后看她,都会嫌她:“娇气得很,碰哪都会红。” 她羞涩咬唇,不敢回他,否则便会招来更大的风雨,在她身上疯狂的肆虐,碾压着她共度沉沦。 如今他们身份有别,她没嫁他,还是未婚女子,她连忙将人从床上推了下去,红着脸骂了一句,“流氓!” 萧倾澜:“……” “若是真想做什么,本王早就动手了,还让你骂?” 萧倾澜凌厉的气势压迫下来,姜清颜心头憋了好大一股气。 她梗着脖子偏头不看他,仿佛再生气一点,就要跟他决裂,放弃合作各奔东西。 萧倾澜真看不惯她这副臭脾气,可她的境地,又让他心疼。 上位者心软,是大忌。 他轻吐了口气,高壮的身躯在窗边蹲下,语气里带着轻哄,“方才本王不是故意的,被子里黑漆漆的,你指望本王眼睛放光看得清你的腿和床板?本王向你赔罪,抱歉。” 如此好的脾气,这么温柔的声音,让姜清颜恍惚了一下,忍不住想问他:你不是只对沈音柔这样吗? 但她没问,收敛了心神,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 “宋妈妈起疑了肯定会叫人在外面守着,王爷走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她疏离的语气和态度,显然不是为了萧倾澜的安危着想,是为了她自己。 萧倾澜的脸色顿时就沉了,想骂她没良心! 但她眼尾还带着一抹红,楚楚动人的可怜。 他伸手按了下她的眼角,“别担心,本王会出手的,他们没机会把你推出去顶罪。” “可是我们合作……” “不会暴露,宫里的人奉太后旨意来国公府调查,顺理成章,何嬷嬷之前也去见过其他嬷嬷,有人证, 只要你不开口承认,国公府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尽量保护好你自己。” 萧倾澜说到最后一句,语气格外柔软些,是提醒,也是叮嘱她。 她怀揣了一堆秘密,对自己目标里的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像个棉花包裹的刺猬,又软又扎手。 姜清颜知道他思虑周全,点头嗯了一声。 可萧倾澜走后,她又仔细思索了一番,既然是太后的人来奉命调查,那么国公府和姜贵妃的‘阴谋’暴露一些,也会呈到太后面前去。 沈太后手腕极狠,御下极严,跟国公府同流合污的姜贵妃也在劫难逃。 翌日。 萧昭衍和李嬷嬷一同到了国公府里来,听说何嬷嬷在国公府里出了事,萧昭衍的眉头拧的格外深。 他质问姚氏,“何嬷嬷究竟怎么了?她可是宫里的老人了,有资历又得过太后的赞许,赐到国公府教习,平白无故出问题,太后她老人家会责问的,母妃也包庇不了!” 姚氏扼腕叹息,“是颜儿!她心疼妹妹,一时过激与嬷嬷发生了冲突,情急之下才会做错事,也是情有可原啊。 王爷,我可以将颜儿交出来,但能不能请您和贵妃替她求求情,从轻处罚?” 第42章 率银龙卫入国公府,查案 “姜清颜?是她伤了何嬷嬷?因为姜幼薇?她不似这般冲动恶毒之人。” 萧昭衍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他反而觉得,是姜幼薇自己闯了祸,才推姜清颜出来顶罪。 姚氏眼底闪过一抹冷嘲,表面十分惋惜,“王爷有所不知,颜儿是国公府大小姐,对外素来是端庄娴雅的,可她骨子里还是太强势过了,也有些不择手段,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时常教她,别这么不留情面,宫中的嬷嬷贵重,可不比咱们自家的下人。” “她原来在家中,也这般虐待下人吗?” 萧昭衍略微吃惊。 他虽然不懂,为何姐妹俩一胎双生,区别这么大,却想着,都是姜家的血脉,舅母不至于冤枉了她。 他顿时眉头微拧,“她既然如此放肆,本王和母妃也不能纵容!本王亲自去看看何嬷嬷,再找她查问。” “倒也不必劳烦王爷,可以请李嬷嬷去查看一番就好,这女子内院,王爷也有所不便。”姚氏委婉道。 萧昭衍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李嬷嬷去查看。 李嬷嬷是宫里老人,眼睛更毒,心思也更细腻。 姚氏带着她往内院走,她眼睛一眯便问道:“何嬷嬷究竟是在国公府里出了什么差错?” 姚氏坚定道:“是颜儿不懂事了,幼薇学规矩有些辛苦,颜儿体谅妹妹是好心,可就是……下手太重了些。” 李嬷嬷眼睛眯的更紧了些,“有多重?” 姚氏叹息:“只怕是,难以痊愈回宫了。” 李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料到姜清颜如此心狠手辣。 但她转念一想,姜清颜聪慧非常,手段凌厉些,也是有可能的。 姚氏带她去看了何嬷嬷,果然是只剩一口气,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废物了。 她狠狠拧眉,姚氏又在她要发火之前,献上了极为丰厚的礼,有进献给贵妃娘娘的,还有她单独孝敬她的。 财帛动人心。 李嬷嬷倒也懒得查问细节了,同姚氏说,“那便将大小姐带走,入宫给贵妃娘娘交差,只不过何嬷嬷是在太后那儿记着名儿的,她这一趟入宫,起码得脱层皮才出来。” “若留性命,便是她的造化了,谁叫她如此的不懂事,又心狠手辣呢?” 姚氏轻轻摇头,颇为惋惜。 她明明是姜清颜的‘母亲’,也‘养育’了她十几年,语气眼神之中,却没分毫对她的心疼。 李嬷嬷瞥了她一眼,冷笑,又跟她一起去找姜清颜了。 姜清颜被关在玉悠阁里,她穿的十分素净,阳光照射之下,显得她如美玉般白净无暇,朱唇清透诱人,玉柔花醉。 姚氏带着李嬷嬷过来,朝她问罪,她也不亢不卑。 李嬷嬷问她为什么对何嬷嬷下手,她淡淡颔首,只说,“我有苦衷。” 李嬷嬷查问什么苦衷,她不说。 李嬷嬷横竖是走个过场,进了宫,到贵妃娘娘面前,她巧舌如簧也翻不了天,她打算叫人来绑了姜清颜,连何嬷嬷一起带入宫中给贵妃交差。 院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宋妈妈如一团横肉般飞跑过来,险些撞上姚氏,“不好了夫人!宸王来了,他奉太后之命来接何嬷嬷回宫,还带了银龙卫来,把咱们府里都给围了,现下已经到何嬷嬷那儿去了!” “什么!” “什么?” 两道惊叫声同时响起。 李嬷嬷震惊。 姚氏则是心乱如麻,仿佛蚂蚁被扔进了油锅里。 她连忙转身跑出去,想阻止银龙卫带走何嬷嬷。 可她脚步慢了,太后身边的向姑姑已经带着银龙卫,用担架把何嬷嬷抬着走出来了。 姚氏心急的想上前阻拦,“你们这是干什么?在国公府里抄家吗?” 向姑姑瞥了她一眼,眼眸里带着高位者心腹独有的凌厉,“国公夫人,老奴奉太后之命来接宫里人,您苛待宫中嬷嬷,残害她至此,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下场,别想问罪于旁人了。” 她不顾姚氏的脸面,和萧倾澜麾下的银龙卫,抬着人就走,冲撞了姚氏,也毫无畏惧。 姚氏气血逆流,脸色煞白,被宋妈妈扶着,也险些站不稳。 她连忙朝前厅走去。 李嬷嬷见大事不妙,想着姜清颜还能当替罪羊,把她攥着,也一起朝前厅去了。 国公府厅堂前,银龙卫整齐的站了两排,他们的银甲上泛着寒光,正如萧倾澜一般,霸道又矜贵,无人敢多看一眼。 厅堂内,萧昭衍和姜怀渊脸色都十分沉冷。 姜怀渊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对着萧倾澜便大吼,“宸王,你简直放肆!率你麾下的银龙卫闯入我国公府,豫王殿下还在此,你还惊扰了他。 你便是未来的太子人选,也不可如此猖狂!难道你是要悖逆皇上,祸乱超纲吗?” “皇兄,本王一直以来都十分敬重你,可你今日也实在放肆!” 萧昭衍表面沉怒,内心却欣喜夹杂着一丝疑惑。 他欣喜萧倾澜行事狂悖,待他明日上朝告状,必定有官员问责,父皇训斥,有损他一直以来的贤王之名。 可他也十分怀疑,萧倾澜一向谨慎又缜密,性子虽高傲,却也不至于傲到任意践踏一个国公府。 尤其还是他舅舅的国公府。 萧倾澜端坐在他们面前,修长的手指,跳跃敲打着扶手,笔直有力的双腿微微敞开,显得他的英姿挺拔。 他比萧昭衍年长四岁,终究是多了些成熟的魅力。 萧昭衍本来盘算着明日上朝告他,可萧倾澜一直懒得说话,而且坐姿稳又好看,充满了吸引力。 他的那点子欣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克制的心慌。 他拧着眉,“皇兄,你今日究竟意欲何为?” 萧倾澜瞥了一眼门外,向姑姑的身影在他视线范围里了,他唇微扬,“本王来,替太后查案。” “太后?” “查案?” 萧昭衍和姜怀渊,抓住的是不同的重点,两人却相同的紧张了起来。 向姑姑迈步入内,先是到萧倾澜面前行礼,随后又向萧昭衍行礼。 萧昭衍叫她起身,眉头皱的紧,“皇祖母何故将您给派过来?是谁去惊扰了她老人家?” 第43章 抓姜幼薇,带走姜清颜 向姑姑一向为人尊敬,便是萧昭衍对她,语气也是这般客气有力的。 她两鬓的斑白上,带着后宫侍奉多年的威严,“豫王,此事与您不相关。” 萧昭衍被一口回绝,连再问的机会都没有。 他胸口狠狠堵了一口气。 再反观向姑姑对萧倾澜。 她行至萧倾澜面前,规矩的行礼,脖子挺直,“王爷,何嬷嬷已经找到了,她原是太后夸过的嬷嬷,在宫里多年一向也侍奉得宜。 太后赐她给国公府的小姐,教习宫中规矩,如今她却已半死不活了。” 她挥手,银龙卫将何嬷嬷给抬了上来。 姚氏和李嬷嬷紧赶慢赶的追过来,还是没追上何嬷嬷被抬上来的速度。 担架被放在厅堂的正中央,何嬷嬷脸色寡白,犹如尸体,她眯着睁开的眼缝里,只能看到眼白,可怜又有些渗人。 姜怀渊看的脸色铁青。 萧昭衍更是神色无比的震惊。 他没敢轻易问出口,萧倾澜却迈步到姜怀渊面前,“肃国公,此人乃是皇祖母派出宫的嬷嬷,她好好的来你肃国公府,现在成了这般模样。 你好好告诉本王,究竟是本王要祸乱朝纲,还是你肃国公府,生了谋逆之心?” “我绝没有!” 姜怀渊立刻辩驳。 他发青的嘴唇紧抿着,视线越过萧倾澜,瞪向门口的姚氏,姚氏一霎满脸血色尽褪,狼狈的摇头。 她尽力了。 萧倾澜来的迅速又快,她根本没时间安排和遮掩! 他不是萧昭衍,不会帮他们掩饰,也一点儿都不好糊弄。 凭着之前姜怀渊对他的诬陷,还有折掉萧昭衍舅父家势力这两点,他就绝不会放过肃国公府! 萧昭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不知道何嬷嬷是怎么在国公府里变成了这样的,但他走到萧倾澜面前质问,“皇兄,究竟是何人给你的权力,你这么对国公府,便是为了查案,你此番行事也太过分了!” “这是皇祖母的旨意。” 萧倾澜淡淡一句。 向姑姑跟着上来说道,“老奴奉太后懿旨,前来接各府的嬷嬷们回宫,向太后复命,可有人来告知太后老人家,何嬷嬷在国公府遭受虐待, 太后命宸王和奴婢一同前来查看情况,何嬷嬷人在此,如何处置,还要回宫禀告太后老人家。” “何嬷嬷是后宫中人,皇兄怎能查她的事?” 萧昭衍企图将这件事,揽到自己手里来。 萧倾澜淡笑,“你若不服,可去皇祖母面前问问,能不能把这个差事给要过去。” “你……” 萧昭衍胸口仿佛又遭了重击。 他能去皇祖母面前问什么? 除了他这个先帝的儿子是皇祖母的宝贝,他们这群父皇的孩子,连同父皇,哪一个入了皇祖母她老人家的眼了? 他问也是自取其辱! 萧倾澜下令,“围住国公府,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把受教的姜家二女,押入后宫待审。” “宸王你……” 姜怀渊有心阻拦,却根本不敢跟银龙卫硬碰硬。 姜清颜就在厅堂上,被银龙卫带走了。 姜幼薇被拖了出来,她百般不愿,呼喊着爹娘救她,昭衍哥哥救她。 可无人施救,她哭着喊着,被向姑姑塞上了马车,押往皇宫。 萧昭衍还留在国公府里,他不怕萧倾澜的银龙卫对他怎么样,但是他必须问清楚,“何嬷嬷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舅舅舅母,你们竟然如此糊弄本王! 若是姜清颜因一时之气对她下手,岂会下这么重的手?还惊动了太后!” 这其中分明有猫腻! 萧倾澜已经把何嬷嬷和他两个表妹都带走了! 姜怀渊脸色冷沉,像要下暴雨的天空。 姚氏更是咬死了,都说这是姜清颜的错,“她本是调教得体的公府贵女,我也时常教她要有些手段,可没想到她的手段太狠辣了,还害了幼薇,害了国公府! 豫王,你是幼薇的表哥,她一向对你爱慕有加,你可一定要救她啊!” “本王怎么救她?萧倾澜你们不认识,还是银龙卫舅舅不了解?皇祖母要彻查的案子,下命令给她身边的向姑姑还有萧倾澜,特意不让本王插手。 而你们,连句实话都不告诉本王,空口白话让本王怎么去救?” 萧昭衍一脸的烦闷,走出国公府,他立刻入宫去见了他的母妃。 姜贵妃在宫里早就听到动静了,太后一向不喜欢她,有皇上的宠爱和争气的儿子,纵然她偶尔比皇后还要体面些,太后也不能次次打压。 可如今,是她的娘家出了错,让太后赐下去的嬷嬷要死不活的回宫。 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 萧昭衍急着来,请姜贵妃想想办法,看如何能扭转些局面。 姜贵妃自己都气的手抖,“何嬷嬷是给本宫面子,才送去国公府的人,本宫还赠了她不少金银宝物, 本宫原也没指望姜幼薇能学成姜清颜那样! 但她竟然……如此不成器!把宫里派去的嬷嬷,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她气的拍了一下桌面。 萧昭衍更震惊,“母妃,你说……这是姜幼薇动的手?” “难不成还能是姜清颜吗?她又不蠢!”姜贵妃大吼。 她已经懒得替国公府,替姚氏和姜幼薇遮掩了。 她们母女俩一次又一次的让人失望,一次又一次的犯蠢! 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蠢到家,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太后一查,只恐还要连累她! “衍儿,你现在立刻去找你的父皇,跟他认错,说本宫未曾好好约束母族之人,伤了宫中嬷嬷,开罪了太后,你想将功折罪,亲自调查此事,若查出真相,必定不会姑息!” 姜贵妃立刻想办法。 萧昭衍也立刻往御书房里去了。 可他来的时候,惠帝满脸沉怒,一旁还有萧倾澜站着。 他没能当着两个人的面发火,萧昭衍的请罪,他也没办法擅自做主,“太后已经有了旨意,何嬷嬷一事交给倾澜来调查,你便从旁协助吧! 调查出前因后果,朕必定亲自处理!” 他最后这句,是对萧倾澜说的。 第44章 姜清颜,你在意的是萧昭衍? 萧倾澜颔首,“是,微臣一定尽快查处。” 他领旨之后,坦荡离开。 路过萧昭衍身边,他刚毅的下颌线轮廓清晰明显,即便什么都没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萧昭衍却能感受他高高在上的倨傲。 那种不必费神,便有太后给他谋划一切,得到这世上最好的,最令人渴望的权力,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睥睨众人。 同为皇子,他从小便恨萧倾澜身上这股傲气。 如今坐皇位的是他父皇,凭什么他不能当太子,要钦定萧倾澜?! “衍儿!” 惠帝浑厚的嗓音,唤醒他的神志,他连忙恭谦道:“父皇,儿臣在。” “你本是朕优秀出众的好儿子,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议亲了,可你和你母后,心思终究要花在正道上,莫要因小失大,做出让你自毁前程的事来!” 惠帝适时的敲打,也是提醒。 萧昭衍表面听话又恭敬,内心对萧倾澜的那一股妒火,却烧的更旺了。 慈宁宫。 萧倾澜进了大殿,在慈祥温和的老人家面前坐下,眉目微微舒展开,“皇祖母,事情已经办妥了,后面的调查,也无须您操心,这次又劳动您了。” 沈太后依靠着小几,点了点他的鼻头,“就你客气,皇祖母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孙儿,不疼你疼谁啊?这肃国公府也着实过分,在哀家眼皮子下对你动手,当哀家已经死了吗?” “皇祖母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萧倾澜脸色严肃了两分。 老人家立刻松了眉头,喜笑颜开,“好好好,皇祖母还得多活些年,看着你册封太子,登上皇位,再给哀家生几个小重孙了再闭眼!” 她是历经三朝的人,教诲先帝,又在朝堂动荡之时,为萧倾澜保住皇位,这么些年前朝后宫明枪暗箭,没有能伤到她分毫的。 自是能力超群,巾帼之后。 她眼神也是极好的,萧倾澜把国公府的两个女儿都抓进了宫,给她们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的。 姜幼薇被丢在她这慈宁宫外边的围房里,姜清颜却安置在月华宫。 那是他母后生前的居所。 沈太后一直盯着他,“姜家那个大丫头,哀家之前见过,倾城绝色,聪慧端庄,是京城里独一份的特殊,听说尚未及笄,求亲的人都快踏破国公府的门槛了。 上次国公府,又是利用她企图损害你的名声,这丫头若是跟她父母一心,你那一劫可未必这么好过,如今你们两个,是同盟了?” 萧倾澜唇角微弯,“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皇祖母睿智。” “哈哈哈哈。”沈太后眼角皱纹笑的深了起来,“哀家瞧她也挺不容易的,你替哀家去看看,她那儿有什么住不惯的,回头叫人添置。” “是,谢皇祖母。” 萧倾澜起身行礼,随后告退,往月华宫去了。 向姑姑安置好了何嬷嬷,前来向沈太后复命。 “太后,何嬷嬷人已经不成了,太医说是下药分量太足,伤了脏腑,她如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多撑个三五日。” 沈太后冷嗤,“还真是教了个好学生,连命也送了,一开始是谁让她去国公府的?” “是姜贵妃。” 沈太后更瞧不上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家子蠢货。” 唯有姜清颜,倒像是出淤泥而不染似的。 月华宫。 萧倾澜来看姜清颜有没有什么住不惯的,他要查案,她起码得在宫里住几日,想想后面的事。 可姜清颜却像是从寒潭里捞出来,整个人冰块似的冻人,连句话都不肯跟他说。 “男女授受不亲,臣女入宫受查,王爷如不是来问案的,还请顾及臣女清白,莫要久留。” 她说这话,故意让门外的宫女听到,想把萧倾澜给赶走。 萧倾澜眉头一拧,转身就把宫女全都遣走了。 他抬步上前,逼近姜清颜。 姜清颜后退躲避,与他拉开距离。 可宫殿再大,也大不过萧倾澜脚步所过之处,他将姜清颜堵在殿内的青玉石案上,语气沉冽,“本王又何处惹着你了,要这般疏远本王?” 他生怕她为人诬陷,入宫请旨,带银龙卫入国公府,把她带进宫里。 自问没有一处对她不妥帖。 她却拒人千里。 姜清颜背部抵着青玉案,细腰悬空,被迫仰头,几乎贴到萧倾澜的脸上,他锋利又坚毅的轮廓,更是时不时剐蹭她的肌肤。 她软,他硬。 一场无声的暧昧,彼此纠缠。 姜清颜想起前世,她化作一缕幽魂飘荡在皇宫上方,便看到过,萧倾澜在这月华宫中,他缅怀先皇后,更与沈音柔琴瑟和鸣。 他们共处一室,他不知多温柔,坐的离她不近,却生怕玷污了她一样,哄着,宠着。 这里,是他和沈音柔细腻温存过的地方。 她如坐针毡,一点儿都不想在这与他共处。 姜清颜伸手推他的胸膛,满眼冷漠,“王爷请自重,先皇后居所,您也不想扰了清静吧?” “本王的母后不会怪罪本王,倒是你,本王待你处处小心,可是谁在入宫的路上给你委屈受了?你把这笔账算在本王的头上!” 如此抗拒他,他为她付出的努力,都白做了! 姜清颜懒得跟他争辩,只想快点跟他分开,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他这样对她多一刻,她都会想起沈音柔。 酸涩,嫉妒,又恼恨! 萧倾澜得不到她的回答,胸中越发激荡着一股涩味,不被领情的心酸,还有她总是抗拒他的样子,让他下意识生出个荒唐的想法: “你心里想着的,该不会是萧昭衍吧?” 因为他,她才这么讨厌他的靠近? 今日萧昭衍也去国公府了。 她看萧昭衍的眼神,可没对他的这么冷! 姜清颜觉得他无理取闹,可他这么问,她便顺势答:“是又如何?总归不是宸王您,还请您起……” “唔!” 话未完,已被人吞噬。 男人长驱直入的狠劲,恨不得将她嚼碎在嘴里。 第45章 强取豪夺 姜清颜被掠夺,吞噬,占有,灼热的大掌顺着她的柳腰下滑,摸到了酥滑弹性的柔软,重重一捏。 “唔。” 姜清颜轻吟了一声,一抹极浓的恨意,从眼里迸射出来。 她眼角带泪,明明最是柔弱,这一抹恨意,却看的萧倾澜心尖颤抖。 他的唇离开了她,手也缓缓移开。 姜清颜后背失去依靠,重心不稳,坚挺的脊梁砸在青玉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心。” 萧倾澜后知后觉的扶她后背,一低头,却看到她眼底的嘲讽。 强取豪夺,却还要佯装好人。 她眼里明白就写着这样的意思,萧倾澜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一股情绪冲不出来,也安抚不下去。 他们两个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两人的身体和脑子都冷静下来。 萧倾澜伸出手指,擦去姜清颜眼角的残泪,他实在很不明白,“激怒本王,你很高兴是不是?” “王爷高风亮节,渊清玉絜,又何必被激怒?” “少跟本王耍嘴皮子,本王一时着了你的道。” 他冷笑一声,搂着姜清颜的腰,与她一同站了起来。 她身子娇软,骨头都软的仿佛能一把揉弯,可细看她眼底神色,便会知道,柔软的骨头里藏着锋利,怜弱的泪水里,也是步步为营的算计。 萧倾澜问她,“可要去顾家一趟?” “如今我身处宫中,能够不被人发现的出去吗?” “别人或许不能,可你眼前的不是别人。” 是他萧倾澜。 他绝对的自信,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揉合着他的矜贵冷傲,还有一股隐匿的张扬和野性。 姜清颜眼睫微垂,“若可以,我需要去一趟顾家,取些对我,对王爷都有益的东西。” 萧倾澜没问她是什么,让她准备着,明日就带她去。 走出月华宫,南风在外恭候着萧倾澜。 萧倾澜安排明日带姜清颜出宫去顾家,务必扫清障碍,不让人发觉。 这对南风来说很容易,可一提起顾家,他便请示,“王爷可要查一查顾家和姜小姐的渊源?” 姜清颜一个国公府贵女,没道理突然脑子进水了,开始背叛国公府,对付她的父母和妹妹。 而顾家只是一介商贾,听说此前是攀附国公府,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但姜小姐却突然亲近顾家,王爷早就怀疑她和顾家的关系了,却迟迟没下令让他调查。 他只当王爷是真对姜小姐上了心,一向行事稳重,这次破了例了。 可萧倾澜眼神微沉,嗓音坚定道:“查,她与顾家所有的来往,还有国公府与顾家的来往,本王要知道所有细节。” 南风大为吃惊,然后立刻颔首,“是,属下遵命。” 看来,没有女人能在王爷这例外。 喜欢和不喜欢,都得让王爷掌控的一清二楚。 第二日。 姜清颜穿着宫女的衣裳,出了宫,坐上了萧倾澜的马车,往顾家而去。 马车上,萧倾澜闭目养神,一派悠然闲适的样子。 他双手搁在双膝上,手臂修长,收的紧窄的袖口,更贴身能看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自小文武双全,又在战场上历练过,他的魅力就是比寻常男子要强上百倍。 这上京城任何一个男人,单拎出来比较,都不如他。 比他有才华的,没他气质高冷矜贵。 气度高华的,又不如他磨砺之后沉稳幽深的成熟魅力。 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更不敌他满腹经纶,智计无双之能。 女子素来慕强,似他这般的男人,轻易便能俘获任何一个女人的芳心。 沈音柔与他青梅竹马,更是爱他入骨。 也实属寻常。 姜清颜眼底划过一抹黯淡,这动不动便拎出沈音柔同他放在一起的毛病,还真是自卑了一世养出来的。 她不能再这么深陷其中了。 整理好情绪,她平静的看向萧倾澜,正经问道:“王爷开始审问何嬷嬷了吗?” 萧倾澜淡漠,“没有。” 姜清颜:“为何?” 以他办事的高效率,昨日抓了何嬷嬷,就该开始着手查问,不给人喘息之机。 萧倾澜微微抬起眼皮,“何嬷嬷已经无力回天了,太医还在尽力救治,想办法让她开口说话,她若不能开口回答本王的问题,怎么查证究竟是谁毒害她?” 姜清颜有些想插了,她原以为宫中太医医术高明,何嬷嬷哪怕弥留之际,也能留下证词来,指证害她的人。 可没想到姜幼薇下手如此重,何嬷嬷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她还留了一手,曾在国公府里趁人不注意,悄悄去找了何嬷嬷。 她告诉萧倾澜,“若太医救治不了何嬷嬷,倒不妨让她减轻痛苦,她想必是有遗愿的。” “遗愿?”萧倾澜挑眉,看着姜清颜这肯定的模样,他猜她必然是跟何嬷嬷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她不接着说下去了。 他再问,也不会有答案的。 她的嘴,比她的唇瓣硬的多。 萧倾澜又冷笑了一声。 两人没再继续说话,顾家也到了,姜清颜下车之后,便直接朝顾家冲过去,丝毫没管萧倾澜去不去。 萧倾澜阴沉着一张脸,听南风禀告道:“王爷,顾家的夫人长期遮掩面容,说是多年前便弄伤了脸,但属下命影卫去看过了,这是她的画像。” 南风递到面前,萧倾澜接过后展开一看,顿时惊讶,随后勾起唇角,含着一丝玩味。 顾家内宅。 压抑的哭声传来,姜清颜还未到姚思渝房门前,便听到有人在哭,她心头一紧,想着难道是她在宫里待着没给爹娘传信,他们担忧的太过了? 娘思念她多年,哭的久了眼下都有一圈长年累月留下的泪痕了,此刻再哭,岂非更加深泪痕,折损她的美貌了? 念及此,姜清颜加快了脚步,都来不及敲门,便推开了卧房的门。 “姨母,我没事,您别担心……” 姜清颜安慰的话刚说出口,便被眼前景象看的呆住了。 姚思渝正抱着哇哇大哭的顾旬州,两人也是一怔,看到姜清颜突然推门而入,姚思渝眸中大放异彩: 第46章 中年小孩陪她一起查账 “颜儿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聪慧过人,定会没事的!” 她连忙放开顾旬州,上前去扶姜清颜。 顾旬州哭的像个中年小孩,一下子失去重心歪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姨父!” “夫君!” 两人同时朝他奔了过来,费力的将他扶起来,姜清颜一对上他这张满是泪痕的脸,就呆住了。 顾旬州哇的大叫了一声,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出去。 “哎!” 姜清颜没能叫住他,却又见他回头,在门口探了个脑袋,“夫人帮我拿身衣裳出来!要新的!” “……” 姚思渝无语了一会儿,随即又笑出来,去内室翻出一套崭新的衣裳,递了出去,然后脚步飞快的,回到姜清颜身边陪着她。 她扶姜清颜坐下,又紧紧握着她的手,“你别见怪,你姨父他是太担心你了!他这性子……你就当是看个笑话吧!老小孩了,还爱哭!” 姜清颜哭笑不得,“姨父的年岁哪里就老了?他如今这玉树临风的样子,走出去说是未婚公子,也是惹人青眼的!” “哎呀,你可别夸他了,再夸他听了一高兴,又给你哭一鼻子。” 姚思渝笑的合不拢嘴。 姜清颜听见母亲的笑声,又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十分温暖,心头顿时充盈了许多力量。 她温柔的告诉姚思渝,“我在宫中很好,国公府虽出了事,却也不是我出事,是姜幼薇,她毒害了宫中赐下的教习嬷嬷,嬷嬷命悬一线,太后震怒,要彻查此事。 国公府这次,定然是逃不掉罪责的,自上而下,没有一个人能逃!”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用力的回握住姚思渝的手。 姚思渝心尖颤抖,一股压抑了许久的痛怒,找到了发泄口,“苍天有眼!” 一直以为他们都被国公府欺压,如今终于有了国公府要被问罪的苗头! 姚思渝立刻反应过来,紧握着姜清颜的手,“孩子,你既被带入宫中,出来一趟必定是有风险的,你可是要我们为你做什么?顾家有什么东西,是能帮上你的吗?” “有。” 姜清颜诚恳的点头,可她顾忌姚思渝和顾旬州,他们毕竟多年没与她亲近过,或许很爱她,但她要的东西…… 他们轻易拿出来了,也是有危险的。 姚思渝看出她有顾虑,当即起身抱住了她,“孩子,要什么便直说,顾家有的不多,可但凡有的,但凡你要,便是我夫妻二人的性命,都可以随时给你。” 他们身为父母,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姚思渝的眼底,也渐渐晕染起了水雾。 美丽,善良,怜弱。 姜清颜仿佛看到了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自己。 娘跟她一样心善,娘也当真是……爱极了她! 她柔柔开口,“我想要账簿。” “账簿?” “顾家这些年,被国公府强势索取,定然存有账册记录,国公府搜刮去的钱财,还有名贵的珠宝,字画,但凡送入国公府的,我都要。” 姜清颜说的坦白,一时让姚思渝怔住了。 她猜的倒是非常准,这些年送入国公府的,一分一厘他们都有账册,保存记录,日期和东西,都清楚记录着。 可这些账本很多,而且…… 她们不敢让这些账册见光,一是畏惧国公府的威势,怕他们知道之后杀鸡取卵,直接杀了他们夫妻俩。 二也是怕,这消息传出去,顾家所有的名声都毁了。 顾家满门,不止他们夫妻俩,还有他们的儿子。 还有江南的顾氏。 姜清颜看出了她的犹豫,她有些后悔自己太直白了,没有为父母和顾氏一门多多考量些。 可中年小孩雄浑的嗓音传来,“给!你要什么顾家都给!” 顾旬州已然换上了新衣裳,藏青的底色,上面绣着吉祥如意纹,衬得他整个人英姿勃发,凛然有气度。 富贵闲适,又身躯伟岸。 顾旬州亲自打开了密室,一箱箱搬出账簿,全都摆放在姜清颜面前。 他把一串钥匙交到姜清颜手上,“这账簿多,你看日期打开查,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问爹……问姨父!姨父别的本事没有,行商多年,账簿还是能教你看明白的!” 他气势雄浑,没了方才哭唧唧的脆弱,展现出男人卓越的风度和能力,让姜清颜心生孺慕。 她也有些崇拜,“姨父真厉害,行商一道上,再无人能比姨父强的。” 顾旬州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被女儿夸了,还夸的这么用力,他顿时有些飘飘然,靠近姚思渝,得意的跟她挤眉弄眼: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颜儿说什么了吗?” 她说我厉害! 她说我强! 她说行商一道上,没人比我更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旬州想高声大喊着跑出去,让顾家的每个人都知道! 呜呜呜被女儿夸了真的开心的想掀桌啊! “你冷静些!别打扰了颜儿看账!” 姚思渝捏了一把他的脸,顾旬州轻咳了一声,立刻站直了身子,一副正经顾老爷的样子。 姜清颜一边看账,一边用眼角余光,将父母的恩爱互动,尽收眼底。 她想着,自己若是在爹娘身边长大,必定是个千娇万宠的小女孩,有娘的温婉和顺,也可能跟爹一样,有滑稽搞笑的一面。 姜清颜想早日为自己和爹娘洗雪沉冤,恢复了身份,能正大光明的回她们身边做女儿。 她看账看的更用功了,查了近两年的,又翻查到送的名贵首饰那一部分,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她誊抄了下来。 姚思渝给她拿纸,顾旬州在一旁磨墨,看到她字迹清秀却蕴藏锋芒,顾旬州夸道:“真是一手好字,得花时日才能练得出来!” 字如其人。 他女儿这一笔好字,不仅看起来赏心悦目,也足以见得,她内心有多么坚不可摧。 国公府日子难捱,宫里也是重重陷阱。 他们不能陪伴在身边,只能力所能及的,为她祈祷了。 顾旬州的手掌,不由落在她脑后,他看不懂她想做的,却饱含了深情和愧疚,“颜儿,你当真是辛苦了。” 第47章 什么男人,值得姜清颜为他守身心 姜清颜微微一顿,她对顾旬州扬起娇俏的笑脸,“不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旬州被她的笑容感染,眉眼间的愁绪淡淡散去。 在他的指导下,姜清颜查账也很快,她把近年所献宝物的名录数目抄录了一份,又看了一下总账。 这十来年,顾家被国公府索财,共有三百万两之多! 这些钱,能在朝上做多少疏通之用?能养多少人手? 养一支军队都足够了! 前世萧昭衍起兵,萧倾澜应战守城,那一场场血流成河的战役,有顾家人的血肉,也有无辜百姓的血。 姜清颜的指甲将账簿掐出了折痕。 她拿走了几页账单,看着时辰也得回宫去了,立刻起身跟顾旬州和姚思渝告辞。 姚思渝知道她来一趟不容易,叮嘱她注意安全。 顾旬州却舍不得她走。 第一次如此正式又温馨的同女儿相处,哪怕未能名言身份,他也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姚思渝看他眼睛泛红,连忙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颜儿如今步步维艰,你可别给她添乱了。” 眼泪给憋好了! 顾旬州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顿时变得严肃正经起来。 他安排了一下亲自送姜清颜出门。 姜清颜原本已经走出去了,可想起什么,还是飞快的返回顾旬州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看着她上车离开的背影,姚思渝满眼不舍,却不得不立刻回家,免得惹人怀疑。 可她身旁的顾旬州却愣了许久。 她搡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 “颜儿她方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我是她见过最俊美绝伦的男子。” 顾旬州眼睛瞪大,嘴巴微张,一脸痴怔的模样。 姚思渝是好笑又无奈。 她知道,这人是被女儿夸傻了,晕头转向,高兴的不知所以了。 顾旬州也确实有些飘飘然,回去的路上,一直咂咂嘴惦念着,哪里像叱咤商道的顾老爷。 萧倾澜在马车上,收到了姜清颜递来的宝物名录。 他看到第一件,前朝大家齐悲鸿的《孤雁图》,眉心微微拧了起来,“这是御史中丞府中的藏品。” 她怎么知道,又列了这么一张名单? 姜清颜点头,“这是顾家多年来,被国公府苛索敛财,所呈交的珍宝,肃国公府是姜贵妃的母族,豫王的后盾。 有了这些珍宝名录,王爷只需探查这些物件落于何人府中,便能知道,何人与豫王有来往,来往到何种程度了。” 萧倾澜颇为震惊。 他倒是没想到,姜清颜来一趟顾家,能替他拿到这样有用的东西。 意外之喜。 可更令他怀疑的是,“你与顾家是何关系,他们为何会给你这些?” 既然是肃国公府的钱袋子,那么顾家有什么理由,背叛肃国公府,转而向他投诚? 又或者说,顾家本家在江南,为何会有人来了京城做生意,盘踞多年。 姜清颜对上他的眼眸,幽暗,野性,似狼一样带着十足的侵略,眼底阵阵寒气涌出,不自觉的便将她笼住。 他是撒网的人,要一网打尽,还是宽严相济,都由他做主。 她此前与他约定,不许查探她跟顾家的关系,想来也是一场笑话。 他这样重权在握,生杀予夺的人,岂会单独为她放下戒心。 她脸色紧绷,迎向他随时能吸搅她的眼神,嗓音平静:“王爷想知道真相,不用从我口中听,臣女卑微,只愿王爷看在我与顾家投诚的份上,护佑一二。” 萧倾澜扬起手中名单,“有它,本王自当护佑,可你也当知道,本王的护佑能给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你付出到什么程度。” 他话中含着暗示,眼神也从她的脸往下移动,停留在她胸口处。 纤腰如柳,玉润丰盈。 姜清颜胸前落下两道视线,灼热又带有征服欲,她不能装不懂。 但她捂着胸口,坦荡的面对他,“王爷错爱,我给不了的,便不求王爷护佑到那个程度,还望王爷今后,予我尊重。” 她红唇张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倒刺。 寡情又机敏。 一颗心,守的铁通一般牢不可破。 萧倾澜嘲讽的扯了扯唇,“本王可当真是好奇,世上有什么男人,值得姜小姐守着身心,他若知道你已是本王的人,待你情谊可还会如初?” “这不劳王爷操心。” 姜清颜的神情愈发冷淡,甚至还挪开到车门前,与萧倾澜保持着距离。 萧倾澜闷着不再同她说话,她就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明明是她在闹脾气,不舒服的却是他。 萧倾澜估算着路程,没多久便要到宫门口了,他不想同姜清颜这么僵下去,咳嗽了一声:“嗯……本王昨日不是有意的。” 车内寂寂无声。 “本王向你道歉。” 依旧安静。 “姜清颜,你若不接受本王的道歉,本王便不再说了,直接做。” 姜清颜霎时睁开双眼,在萧倾澜眼泛清寒,又带着危险看过来的时候,她点了下头,“我听到了。” “那你还准备坐那儿多久?” 萧倾澜一直盯着她,他给的台阶,姜清颜也不能僵着不下。 她屁股挪动,又挪回了之前的位置。 虽然离萧倾澜近了,可她紧绷的身体,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依旧让萧倾澜很不舒服。 她还没消气。 “本王昨日侵犯,你若觉得不解气,本王让你打回来便是。” 他说完,闭上眼,把脸侧向姜清颜。 他的侧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姜清颜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 俊挺的轮廓锋利有韧性,下颌线条流畅,从饱满的唇到高挺的鼻梁,无一不精致,无一不是老天的精雕细琢。 放眼天下,无人比他更好看。 而他这张侧脸,也是姜清颜少女时做梦都想靠近,想触摸的…… 第一次见,是在皇家御园的马场上。 萧倾澜正与一群皇子王孙打马球,他一袭纯白劲装,腰身勒的极细,宽挺的肩背又强劲有力,手握球杖在马球场上肆意飞扬,犹如旭日骄阳。 第48章 问罪姜贵妃,就可以查账了 快马过人,稳准击球,马上功夫和击球准度一骑绝尘。 他胜了,高举球杖,于马场上肆意飞扬,正应了那句诗。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少年意气风发,就像照耀在姜清颜心尖的一抹阳光。 崇拜,憧憬,向往。 那些情绪都一一在她心里冲动过。 可她是国公府的嫡女,行止要端方,再次与他相见,已是在一场算计里。 肌肤相亲,心却没能再靠近。 姜清颜眼尾泛红。 萧倾澜没等到她动手打他,再一睁眼,却见她在拭泪。 她眼角还余下一抹红,带出一丝娇媚,清纯,诱人。 萧倾澜眼眸幽深,她却什么都没说,回宫之后,便立刻去了月华宫。 冗长的宫道上,萧倾澜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南风。” “属下在。” “去查姜清颜自小到大接触过的同龄男子,每一个,本王都要知道。” 南风立刻领命。 虽然不知道王爷的想法,但这行为,好像又着实很对姜小姐上心。 沈太师府,沈小姐可未曾让王爷这般上心过。 何嬷嬷的案子开始调查,她却没能撑到萧倾澜问出口供。 太医来回禀萧倾澜也说,何嬷嬷的身子损伤的厉害,他们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她开口,她每一日煎熬的,也都十分痛苦。 萧倾澜去看了一眼何嬷嬷的尸首,死状凄惨,尸斑浮现在了脸上,但她双手放在腹部,似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些什么。 萧倾澜指了一下她的腹部,让太医破腹验尸。 颐华宫内。 姜贵妃被下令禁足,已经惴惴不安两日了。 姚氏使了钱让人带话给她,求她救救姜幼薇,别让她在宫中吃苦。 姜贵妃根本懒得管,她想起来都咬牙切齿,“若非姜幼薇这个蠢货,竟对宫中嬷嬷下手,又岂会连累本宫也被太后禁足?何嬷嬷还收了本宫的贿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太后抓住把柄,总要教训本宫一顿的!” 她气的恨不得去给姜幼薇也下点何嬷嬷吃过的药! 李嬷嬷在一旁柔声安慰着,她自家娘家的侄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只能受着。 可很快太后宫里人就来传话了,让她去慈宁宫,说是何嬷嬷一案,有新进展了。 姜贵妃心头咯噔了一下。 沈太后那个老妖婆。 整个后宫里,就只有她最难应付。 姜贵妃很快到了慈宁宫里。 姜家两个女儿和萧倾澜都在,阵仗摆的大,银龙卫也站的整齐。 甫一进殿,一股权势的压迫扑面而来,姜贵妃心尖担着压力,到沈太后面前行礼。 “臣妾贵妃姜氏……” “姜贵妃,你可知罪?” 沈太后不由分说问罪,中气十足的嗓音携雷霆万钧之势倾轧而下。 姜贵妃双膝着地,用力叩头,“臣妾知罪!” 贿赂何嬷嬷,确实是她有错。 也是对姜幼薇,太急于求成了! 按宫规处置,她逃不掉的。 “姑姑,你别糊涂了,太后都没说,你知什么罪呢?”姜幼薇跪在一旁,提醒了姜贵妃一句。 她似是被何嬷嬷教了一段时间,长了些歪七扭八的脑筋。 姜贵妃正想骂她,可转念一想,若只是贿赂何嬷嬷,好像又不值得太后叫来萧倾澜,摆这么大的阵仗来问罪。 她连忙清醒过来,“太后,臣妾久居深宫之中,于宫规上有碍,还请太后教导臣妾,臣妾领罚,可若是莫须有的罪名,臣妾愧不敢认。” 沈太后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乖觉啊,这是从何嬷嬷腹中取出的物件,你看看,给哀家解释一下,它是怎么来的。” 她挥了挥手,向嬷嬷立刻捧着个托盘,走到了姜贵妃面前。 姜贵妃仔细一看,托盘里放着一只金蝉,金蝉落在玉叶上,雕工极为细致精美,是独一无二的绝品,珍品。 姜贵妃记得,这是她让李嬷嬷赏给何嬷嬷的。 何嬷嬷竟然把它吞进了腹部? 姜贵妃回头瞪了姜幼薇一眼,姜幼薇不敢说话,却频频的挤眉弄眼。 似乎是叫她不要承认。 她瞪了姜幼薇一眼。 真是蠢货。 若她不承认便可以了事,沈太后会拿出来问她? 姜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回太后,这是臣妾赠给何嬷嬷,希望她能够用心教导侄女幼薇的,至于她的来历,臣妾有些记不清了。” 宫中宝贝甚多,她一个贵妃怎么可能件件都记得清楚。 忘记乃是常事。 “贵妃记性有些不好,本王帮你梳理一番,这只金蝉是百年前梁王爱妃的陪葬品,价值万金,珍贵非常,皇祖母曾经花重金去寻,结果被一家商户买走了。 皇祖母又询问商户,多少价格能买回这只金蝉,但商户遮遮掩掩,说不出金蝉的去向,皇祖母一直深以为憾,这等名贵的金蝉,但凡过手都非富即贵,便是肃国公府也不一定有实力得到它,贵妃不如再仔细回忆一番,这只金蝉,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萧倾澜嗓音朗润说道。 他在太后面前,会收敛一身锋芒。 可身旁站着的姜贵妃,却不足以让他收敛,反倒被他的浑身的高傲矜贵,狠狠压了一头。 她心头愈发沉重,若是说出来自肃国公府,岂非给了萧倾澜理由,去查肃国公府的账目? 这哪里经得起查! 肃国公府多年逼迫顾家敛财多少,拿了顾家多少珍稀宝物,这能让旁人知道吗? 还有姜清颜的身世…… 她绝不能承认,这只金蝉是肃国公府送给她的。 她该怎么办? 姜贵妃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颤抖的鬓边金钗,都在泠泠作响。 姜清颜跪在一旁,看着姜贵妃颤抖,萧倾澜沉稳,心中隐隐跳跃着激动。 就快了。 从姜贵妃这里开始,扳倒她,扳倒豫王,肃国公府没了后台,顾家的冤情才有机会说出口。 她的身世才能大白于天下。 她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朝萧倾澜看了一眼。 萧倾澜的视线,与她在空中交汇。 沉稳,安慰。 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色。 那一瞬间,姜清颜的心被高高捧起,直到女子轻柔婉转的声音传来—— 第49章 前世他的贵妃,沈音柔来了 “姑祖母,这是我赠予贵妃娘娘的,您别误会了。” 姜清颜身躯一僵,仿佛被千年寒冰冻住,一股寒意从心尖涌出。 她四肢僵硬,听着柔婉轻缓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女子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脊骨上,一步一用力,将她笔直的脊梁,一寸寸压弯。 沈音柔一袭月华流光裙,行至沈太后面前,缓缓行礼。 她肤色如雪,清秀绝俗,书香世家的高贵典雅更让她看起来,比寻常贵女多了几分清韵。 姜清颜时常被人夸奖,是上京城第一贵女。 她也从未自卑过。 可唯有在沈音柔面前,她会下意识的颔首低眉,觉得自愧弗如。 沈音柔有她没有的典雅清韵。 她自小在沈家被捧着长大,父母恩爱,对她疼宠如姝,更有萧倾澜挂念,而她在国公府里靠讨好父母妹妹生活,这份气度,已然是输了她。 姜清颜下意识垮塌,肩膀都瑟缩了起来。 可一想起她的父母,还有未曾谋面的兄长,他们也是爱她的! 此刻她必得为了他们而争上一争,不能认输。 于是在重新挺直了脊背,看向萧倾澜。 萧倾澜被她的眼神刺到,那清凌凌的眼神像冰锥子一样,让他不悦皱眉。 他对上沈音柔,还未开口,已被他皇祖母给打断,“柔丫头今日倒是来的巧,快,过来哀家身边坐,仔细说说,这金蝉,你如何送给贵妃了?” 沈音柔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众人都屏息凝神之际,她却可以与太后有说有笑,谈笑间,便将金蝉的来历说清楚了,还有些歉意的看向姜贵妃,“贵妃娘娘宫中事多,怕是早忘了,今日我进宫来探望姑祖母,刚好听到了这事,否则便要让贵妃娘娘含冤了。” 姜贵妃心头一凛,连忙顺着说道:“不怪沈小姐,是本宫记性不好!太后,这金蝉确实是沈小姐相送的。” 只要撇清跟国公府的关系,萧倾澜便没有理由去查国公府。 闹大了,也不过是何嬷嬷一条人命的事! 萧倾澜眸色幽深,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尖微捻,忽然听到姜清颜出声,“沈小姐得到这只金蝉时,可知它底部有两道裂痕?” 殿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姜贵妃冷冷看了姜清颜一眼,“你在胡说什么?” “姐姐,你见过这金蝉吗?”姜幼薇也惊讶了。 姜清颜没顾忌她们的眼神,只一心盯着沈音柔。 她在胡编乱造! 金蝉是顾家找到,被国公府拿走的,她没机会见,更送不了姜贵妃。 想替姜贵妃脱罪? 沈音柔抬眸看她,目光十分柔和,“素闻姜小姐博学多识,可沈太师府也算是清流人家,姑祖母自小更是教导我长了不少见识,倒是轮不着你来质疑我。” “并非质疑,只是好奇。” 姜清颜眸光坚定,似带寒芒。 沈音柔没有再回答她,只是乖巧的坐在沈太后身边。 沈太后素来疼她,姜清颜虽然不让她讨厌,可她也不允许她来为难沈音柔。 “姜清颜,别在哀家面前放肆。” 她只是一句敲打,分量却足够姜清颜心头降下重压。 她不甘心。 原本计划好顺着姜贵妃去查国公府的账,就这么让沈音柔断了路! 她还想再开口,萧倾澜却道:“既是音柔送给贵妃的,贵妃赏给何嬷嬷,也是情理之中,但何嬷嬷的人命案,贵妃又知情几分?” 他扭转了案情方向,完全将盘查国公府账目一事给忘了似的。 姜清颜眼底蕴出一抹血色。 萧倾澜,你就这么袒护沈音柔? 她说什么他都信! 她明明给了他名单,上面清楚记录着,这只金蝉是顾家给国公府的,沈音柔在说谎! 萧倾澜仿佛没看到姜清颜的神色,继续查何嬷嬷被下药毒害一事。 姜贵妃哭着说,她只是想拜托何嬷嬷,多多调教姜幼薇,可她身在宫中,又怎能知道国公府内的一举一动? 沈太后知道这是她的托词,可她既要撇清自己,她也没什么好怪罪她的。 “私自行贿宫人,你也是违反了宫规的,哀家罚你一年年俸,禁足三月,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沈太后眉眼冷淡。 姜贵妃叩首谢恩,算是将自己从事情里摘出来了。 姜幼薇祈求的看向她,她冷哼了一声,装作没看到。 从姜清颜身边路过时,她却转身朝沈太后说了一句,“太后,臣妾虽然不知国公府内的一举一动,却时常觉得,颜儿是个有主意的人,您若想知道真相,不如多问问她。” 姜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幽冷,甩袖离开,也算是给姜幼薇提了个醒。 姜幼薇连忙爬到太后面前,她学着何嬷嬷教的凄楚可怜,呜呜哽咽,“太后,臣女虽是有些骄纵,可也是一直敬着何嬷嬷的, 若非姐姐时常来探望,我连跟何嬷嬷顶嘴的勇气都没有,又怎敢下毒害她呢?” “当真吗?” 沈音柔微微诧异。 姜幼薇连忙点头,她也没直说是姜清颜下的手,只是一味的表现自己胆怯又懦弱。 如此对比之下,姜清颜的临危不乱,倒更显心机城府。 加之她方才质疑过沈音柔,沈音柔只是稍提了一句,“姑祖母,音柔也觉得,姜二小姐看起来,不似如此心狠手辣,能做出下毒害人性命之事的人。” 她语气柔和,却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证指向姜清颜。 有主意会生事的人是她。 沉稳有心机又能下狠手的,也是她。 姜幼薇如此胆小,不过草包一个,这幕后主使,定是姜清颜。 姜清颜心头插了一刀,汩汩流血之时,她忍痛维持住脸上的平静,“臣女并无辩驳之词,公道自在人心。” 太后权衡利弊,定罪于姜幼薇。 她无话可说。 太后不喜她,定罪于她。 她亦无话可说,无从辩驳。 沈太后瞧了萧倾澜一眼,他周身都是压抑的冷戾,眼神时不时看向姜清颜,眼中一片阴翳。 她老练的眼神一转,“何嬷嬷是赐到肃国公府教习姜幼薇的,悉心教习,却弄丢了性命,姜幼薇未行照顾看护之责,罪责最重。 第50章 王爷想要,臣女愿给 而姜清颜身为国公府长女,未行劝诫之责,同样有罪,你们两个且下去,待哀家思虑之后,自有降罪旨意。” 姜清颜叩头,“臣女告退。” 姜幼薇不满,她明明已经把责任都推给姜清颜了,为什么太后还会说她罪责最重? 她小声嘀咕,“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宫里的条件也太差了,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她想回家! 她嘀咕的声音落进了沈音柔耳中,沈音柔眼底划过一抹嘲讽,随后又乖顺的陪在太后身边。 姜清颜和姜幼薇分别被送回了各处,月华宫里,姜清颜坚挺了一日的脊背,一寸寸矮塌了下去。 萧倾澜夜里来看她,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窗边眺望。 今夜无星无月,是个寂寥凄清的夜晚,天幕上的浓黑,犹如一滩墨色,既清冷,又带着吞噬人心的可怕。 萧倾澜都欣赏不来这夜色。 他走到姜清颜身后,看她肩头的雪色肌肤都露了出来,不由提醒,“你便是失望,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日后顾家的事还能徐徐图之,你若此时病倒,太后的责罚落下,你又该如何支撑下去?” 姜清颜缓缓回头,萧倾澜丰神俊秀的站在她面前。 他轻唤音柔的那一瞬自她脑海中划过。 她勾了勾唇,“王爷明知那金蝉不是沈小姐送的,为何帮她?” “本王在帮她?” 他分明是在帮她。 沈音柔说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姜贵妃也会顺着台阶下,若是他再纠缠,拿出什么证明沈音柔在说谎? 拿出她给的那份名录? 她顷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姜贵妃和国公府也会立刻杀了顾家,绝不犹豫。 许是被她的态度给气到了,萧倾澜也向她施压,“本王怎么知道,你写的名录都是真的。” 姜清颜心头仿佛被他插了一刀,心尖的颤栗,让她瞬间脸色苍白了起来。 萧倾澜扶起她的肩膀,眉头皱紧,“哪里不舒服?” 姜清颜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头的汗汇聚起来,打湿了她精致绝美的面颊,她宛如溺在海中的人。 死不了。 但每一口呼吸,都要靠人施舍。 垂怜。 生不如死。 萧倾澜捏着她肩膀的手用力,“姜清颜,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姜清颜的心已经四分五裂,却还被他狠狠捏了一把。 他眼里,她不脆弱。 沈音柔脆弱。 姜清颜突然站起身贴向他,温软覆盖在他腹部,一路缓缓滑上,她的红唇,也寸寸靠近。 “王爷此前说过,愿意付出何种代价,就能得到那样的庇护,还算数吗?” 她眉眼含媚,明明深受打击,却表现的像只狐妖,勾缠又魅惑。 没有一个男子能拒绝她的盛邀。 萧倾澜掐住她的下巴,似品味,似赏玩,“为何突然又想要了?” 在马车上,她拒人千里,冷硬似冰,他想尽办法都没能找出一丝裂缝来。 如今却投怀送抱。 姜清颜嫩藕似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一点点送上自己的红唇,“臣女自知孤弱,力量也微薄,唯有王爷如此权势,才能给臣女一丝襄助,臣女愿为王爷献上自己所有。” 她温软的唇瓣,吻在萧倾澜唇角。 这一霎的诱惑,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幽暗。 激烈的拥吻,勾连,连空中都是暧昧摩擦出的火星。 细碎的呻吟被吞没,衣料摩挲出的响声,也如春潮般汹涌,急迫。 萧倾澜的大掌滑过她凝脂般的后腰,抚到一处柔软,用力的按了下去。 “唔……” 眼泪伴随着潮气溢出,姜清颜立刻抓紧了他后背的衣裳。 羞愤,娇恼,双腿不自觉的并拢,却被萧倾澜的膝盖顶开。 她的敏感被掌握,整个人犹如一尾白鱼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施为,动弹不了一点。 萧倾澜浑身都是被她撩起的火,越吻越烈,恨不能将她整个吞没。 他拽过一旁的锦被,把姜清颜裹了起来。 及时止住了这场没来由燃起的火。 姜清颜软瘫在被子里,将半张脸埋了起来。 她知道萧倾澜是见了沈音柔,便不再对她动手了。 哪怕她已经感觉出,他在欲望的边缘游走,压抑难耐,却还能及时停下来。 自制力强悍的可怕。 萧倾澜自灯光下看她,分明娇柔又可怜,让人想疼她疼到心坎里去。 可他依旧看不透,她态度转变之下,跟顾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值得她付出坚守了许久,也不愿付出的。 他起身整理好衣裳,临走之前,对姜清颜说,“本王会让皇祖母将你二人留在宫中责罚,国公府暂时动不到你和顾家,你且好好养养吧。” 才多久没摸过她,她腰更细了,肩头也只有薄薄的一层。 在国公府每一日的胆战心惊,都让她憔悴,瘦弱。 姜清颜闷着被子,哑哑的说了一声,“多谢王爷。” 萧倾澜走出了月华宫。 沈音柔的人在远处监视,看他走出来,便立刻回慈宁宫向她回禀。 “宸王已经离宫了,他去见那姜清颜,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想来两人是没发生什么的,小姐不必忧心。” 沈家婢女容祁沉稳说道。 她也是文武双全的婢女,自小送到沈音柔身边服侍,极为得力。 梳妆台前,沈音柔素着一张脸,轻轻握着玉梳梳发,她眉眼间含着一抹昆山玉碎的洁净高雅,发出的冷笑声,却比夜色更寒凉。 “你觉得,他没碰姜清颜,便是没事吗?” 容祁抬头,眼神不解,“奴婢以为,姜清颜姿容绝艳,却不足让宸王倾心,毕竟小姐才是与宸王青梅竹马的人,男子一时被野花迷了眼,也是有的。” 沈音柔笑了出来,起初是一声浅笑,随后笑声越来越痴狂,双肩抖动,扶着梳妆台,眼里浮现出森森寒光,阴柔恐怖。 若非前世做了贵妃,被萧倾澜冷落了大半辈子。 她也一直以为,姜清颜不过是野花一朵,只能用皮相魅惑男人,让他们赏玩赏玩罢了。 可偏偏啊。 她入了萧倾澜的心。 第51章 前世姜清颜死了,他哭了一夜 前世,军中大帐。 萧倾澜一战大胜萧昭衍,重创他精锐部队,逼的他只能退出京城窜逃。 大军在城外扎营,还未及庆功,南风便将姜清颜的尸身带到了萧倾澜面前。 萧倾澜的脸色宛如寸寸撕裂的血肉,一点点寡白下来,他握着姜清颜的手,看到她被掏空的心脏,被划的凌乱的脸,呼吸急促,嗓音沙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谁杀了她?” 他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如载华岳的肩膀垮塌下来,胸腔震动着,汗水大颗的从额头滑落。 南风说,“王妃拿着您留在府内的假情报回了国公府,国公府将她囚禁鞭笞,撤离之前杀了她,属下前去时,王妃已经……” 没了。 萧倾澜撑在她身旁,一双眼幽暗,猩红密布,无声的痛苦,挣扎。 他不知是在问死去的姜清颜,还是在问他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国公府的女儿吗?他们拿到假的情报会怪罪于你,可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你。” 她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血肉,胸腔更是被凌厉的刀锋,剜的七零八落。 她极爱洁净,这张脸也是最好看的。 如今却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萧倾澜心头的重负压下,他跪在姜清颜面前,惶然无措,心如刀割的痛苦就明白的写在他脸上。 他没有出席军中的庆功宴。 沈音柔听说了此事,前来看他。 南风将她拦住,“沈小姐,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哪怕是太后都不可以。” “他究竟在伤心什么?他不是不喜欢姜清颜吗?姜清颜起初嫁给他,只是一场算计,他将计就计,留下假情报,让她去通风报信,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啊。” 沈音柔不明白。 他们成婚了几年,可萧倾澜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他待她一向温柔,也让她以为,姜清颜不足为惧。 南风什么话都没回答,只是尽职尽责的值守。 夜里的风扬起了营帐的一角,沈音柔窥见了营帐内的场景。 萧倾澜穿着白丧的衣服,亲手擦拭姜清颜的尸身,擦的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一样。 他鬓边生了白发,空洞虚无的眼神,仿佛一霎之间苍老了十岁。 她从未见过他流泪的样子,可那一夜,他坐在姜清颜身边,淌湿了整个领口。 颓唐,荒凉,折磨。 那画面深深刻在沈音柔的脑海里,重生之后回想起来,她还是如鲠在喉。 她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依旧洁净高雅,虽还不是萧倾澜的贵妃,没让他因沈家之恩而迎她入宫,可她还有机会。 这次,她绝不会让萧倾澜再爱上姜清颜。 她的死状,会比前世更凄惨。 她也没有机会,再嫁萧倾澜为妻! 沈音柔冷笑了一声,在容祁耳边吩咐了几句,便让她去找姜幼薇了。 翌日。 沈太后用过早膳,便招来姜氏两姐妹,宣了惩罚的旨意。 何嬷嬷须得好好安葬,让姚氏赔付何嬷嬷家人,并好生照顾,而姜清颜和姜幼薇,因宫规未习得良好,便罚在宫中为奴婢两月,以警示众贵女,要品行端庄。 姜清颜和姜幼薇跪在慈宁宫内听旨,两人虽都有震惊,却表现不同。 姜清颜平静叩首,姜幼薇却激动道:“凭什么让我们在宫里当奴婢?我是国公府的小姐,金尊玉贵!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 向姑姑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怒自威,“这是太后老人家的旨意,姜二小姐不服,去太后面前辩驳?老奴可以为您带路。” 姜幼薇瑟缩了一下,“不……我不想去。” 太后那张老脸凶得很,看她一眼她都觉得皮肉要被剥离了。 而且何嬷嬷教过她,在皇宫里,得罪皇上皇后,都不能得罪太后,历经三朝的沈太后,在皇宫里是绝对的威严。 姜幼薇咬了咬牙,只能看向姜清颜,“你就不说句话吗?” “身为臣女,自当谨遵太后懿旨。” 姜清颜神色清冷,虽是无辜受牵连,可她坦然大方的气度,就不知道比姜幼薇强上多少。 向姑姑眼里,不着痕迹的划过一抹欣赏。 这才像贵女的教养,处变不惊。 似姜幼薇这般,出身再高贵,也难成大器。 姜幼薇狠狠鄙夷了姜清颜一番,也不忘倨傲提道:“既是要做宫婢,那我跟她也应该住在一起吧?总不能我在通铺,她在宫里享乐?姑姑可知,这是谁人旨意?凭什么?” 向姑姑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一切自有太后旨意,依宫中规矩安排,姜二小姐这规矩习的着实差,看来这罚的还是太轻了些,老奴现下就去回禀太后。” “别!” 姜幼薇连忙膝行去拽她。 被向姑姑甩开了手,她也硬着头皮服软,“臣女只是随口一说,太后怎么安排都行。” 她只是不服,凭什么她住又脏又臭的地方,姜清颜却住在宫殿里? 她凭什么能有娘娘的待遇? 姜清颜眼眸微凝,“不知可否麻烦姑姑,向太后娘娘提一提,臣女与妹妹同出一府,即便在宫中受罚,也想住在一起有个照应。” 她主动提及,让姜幼薇和向姑姑,都颇为诧异。 姜幼薇的诧异不值一提,向姑姑却是知道的,宸王把姜清颜安排在月华宫,那可是华美幽静的居所,王爷进宫也会去探望她。 若是跟姜幼薇一起,那便要去住掖庭了。 在宫中,可算得上天渊之别。 姜清颜神色平静,向姑姑见她坚持,也答应去告知太后一声。 沈太后靠在南海玉制成的软榻上,抬了抬眼皮,“她这是没苦非要硬吃吗?” 向姑姑跪在榻前,替太后捶腿,“老奴所见,倒像是那姜幼薇知道了什么,故意比较,姜清颜不愿与妹妹区别甚大,方才如此请求。” “哦?”沈太后的眼睛睁的略大了一些,“宫里何时多了敢非议哀家孙儿做事的人了?” 皇宫虽为帝王居所,可这后宫却是太后的管辖范围,任何涉及宸王的事,哪个宫人,妃嫔,多说一句,都是一个死。 第52章 罚入掖庭 哪怕姜清颜住在月华宫,只要是宸王的意思,宫人都不敢议论。 如今倒是让姜幼薇这个草包都知道了。 向姑姑犹豫了片刻。 沈太后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昨日只有音柔进宫了?” 向姑姑点了点头。 沈太后没再多说什么,向姑姑知道,把姜氏两姐妹留在宫中为奴,也是沈音柔提起的,太后知道宸王想见姜清颜,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只是这般看起来,这关系错综复杂了,就难免会生事。 沈太后挥了挥手,嘴角笑意松快,“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由得她们去吧,哀家瞧那姜清颜,也不是个轻易能受欺负的人。” 若是沈音柔尚未婚配萧倾澜,便已失了风度,那么来日萧倾澜登基为帝,她也还有的苦头吃,且让这个姜清颜,来磨一磨她的性子。 向姑姑笑的眼角堆起了褶子,“还是太后英明。” 沈太后仰躺在玉榻上,轻笑了一声。 御书房。 惠帝一直关注着何嬷嬷被害一案,沈太后在后宫里惩处了姜贵妃,又罚了姜家两个女儿,还下令姚氏厚葬何嬷嬷,善待其家人。 他在朝中,亦不能毫无作为。 姜怀渊身为肃国公,前有陷害萧倾澜一事风波未平,现在又闹出何嬷嬷被害,他治家不严,引起许多言官参奏,参的最狠的,请求惠帝革其世袭爵位,贬为庶人。 萧昭衍几乎是当庭与人吵了起来。 惠帝责骂了萧昭衍,让他也好好回王府反省,夺了他此次外出巡视的嘉奖,还把姜怀渊贬职出京了。 萧昭衍没来得及风光两日,便痛失一臂,朝上替他和姜怀渊说话的人,也都被人查出贪赃枉法,被一并处置了。 他遭受重创,让原本看好他的朝臣,也纷纷退缩。 走出御书房,他受了不少的冷眼。 自他身后出来的萧倾澜,却依旧前呼后拥,更为风光。 他看着萧倾澜高冷淡漠,巴结他的人明明连他一个好眼神都捞不到,却依旧腆着脸奉承他。 他们甚至还拿他做比较,在萧倾澜面前拉踩,捧高他。 萧昭衍感觉脸上皮肉硬生生被人刮掉了一层,太阳一照,冷风一吹,火辣辣的疼。 他强忍着羞辱,走到萧倾澜面前,“皇兄。” 萧倾澜身边围着的一众人散开,萧倾澜挑眉看了他一眼,“何事?” “可否同皇兄一道走?” 萧昭衍相邀,萧倾澜没有拒绝的意思,其余围着的官员们,也都自觉的告辞,随后散开了。 萧倾澜要去后宫向太后请安,萧昭衍也一路随行,二人并排走在宫道上,萧倾澜看似无意说道:“姜贵妃禁足,皇弟入后宫似乎也无法向她请安。” 萧昭衍自然知道,他脸色铁青,隐忍着脾气,“也该似皇兄一样,多孝顺皇祖母,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皇祖母跟前没有你想见的人了。” 萧倾澜轻笑了一声,一抹幽色从萧昭衍脸上划过。 他的神色透露出心思。 他想见的人不止姜幼薇一个。 又或者说,见姜幼薇只是顺便。 萧昭衍察觉到萧倾澜的打量,脸紧绷起来,“皇兄慎言,臣弟只是关心两位表妹在宫中受罚,担心她们年轻未经事,辨识不出有心的行为。 听闻两位表妹居所不同,清颜表妹竟然住进了月华宫,那可是先皇后的居所,也不知哪个宫人的安排,此举实在冒犯。” 他眼眸中暗含锋芒,隐晦试探。 萧倾澜说,“查案期间两人同住,既可商量,也可串供,皇弟没有掌管过刑部,姜贵妃也未曾在后宫掌权,这其中门道,想是欠缺了。” 萧倾澜四两拨千斤就打碎了萧昭衍的疑惑,还顺带着羞辱了他和姜贵妃的身份。 萧昭衍脸色发青,右手忍不住握成拳,“臣弟年幼,终是有些不及皇兄。” “皇弟谦逊,你不过小本王两岁,过两年也是要及冠的人了。” 萧倾澜语气平淡,转身朝后宫走去。 萧昭衍被他打击的彻底,却不得不跟上。 他在萧倾澜身后,就一直被他的光芒遮住,不得翻身。 待两人都在慈宁宫里请过安,萧昭衍便被太后给打发走了,他说想去见一见姜清颜和姜幼薇,太后以他是王爷不便去掖庭为由,拒了。 萧昭衍脸色发白的走了。 萧倾澜皱了皱眉头,“姜清颜也一起去了掖庭?” 沈太后点头,“是啊,那孩子自己要求的,还特意让向嬷嬷来请示哀家,哀家瞧她自愿吃苦,也就没拦着。” 她语气里含着揶揄,明显是针对萧倾澜。 萧倾澜冷笑,“有她吃苦的时候。” 他给她月华宫,她不住,宫女和官犯之女的居所,她抢着去。 便由着她! 沈太后还问他,要不要把姜清颜调到她身边来伺候。 一来她这慈宁宫清静,没什么活,累不着她。 他若是兴起想要见她,也方便不少。 萧倾澜没说话,显然是没这个打算的。 沈太后难得见他脸上有如此多的情绪,倒是格外开心,但她也没忘了关注朝上,“你还有四月便要行冠礼了,也是要受封东宫的时候,该处置的人,可都打算处置了吗?” “孙儿自有盘算,原想着国公府事情闹不了多大,可细查起来,竟还藏了些私兵,颇为有趣。” 萧倾澜嘴角噙着一丝玩味,带着天生的王者气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 既幽遂,又强势。 掖庭。 姜清颜和姜幼薇被分配过来,交到总管檀嬷嬷手里,檀嬷嬷生的眉眼刻薄,说话嗓音也尖细,随手安排了一间十六人睡的房间给她们,便叫她们下午去各宫里送茶。 姜幼薇从未住过这么拥挤的地方,之前在慈宁宫那边,八人睡一间房,已经让她极为痛苦折磨,这掖庭比慈宁宫更幽闭狭小,同住的婢女,还个个都膀大腰圆,看着不好欺负。 姜幼薇生气的将包袱往通铺上一甩,“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我是国公府的小姐,便是受罚,也不该被这么羞辱!你,跟我一起去找太后说理去!” 第53章 沈音柔的倾澜哥哥 姜清颜没理她,她们还算幸运,分到的两张铺都挨在角落里,不显眼,倒也能图点清静。 她告诉姜幼薇,若晚上还想睡觉,就先过来铺床,至于要去太后宫里说理,掖庭是不能随意出入的,须有指令或者被召见。 她若实在有气想撒,可以出门往里,走走看看。 姜幼薇不屑的瞪她,“你也是第一次来掖庭,轮得到你来指教我?掖庭里面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想吓的我不去找太后?” 姜清颜扯了下唇,安静的收拾起自己的床铺来。 屋里还有几个婢女在歇息,她们早已听闻有两个贵女受罚而来,要待两月。 本是不欲搭理她们,免得生出事端的。 可姜幼薇出门便想往里闯,惊的一个婢女连忙起身提醒,“别往里走,那是关押犯罪官眷和受罚宫女的地方,可瘆人了呢!” 姜幼薇不信,扬着下巴便出门了。 姜清颜脱了鞋爬上榻,安静坐着闭目养神。 不多时姜幼薇便回来了,她满脸泪痕,脸色寡白,‘噗通’便靠进了姜清颜的怀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们怎么能这么作践人?胸前的肉都割下来了,哇——” 姜幼薇靠着姜清颜哭了出来。 方才好心拦姜幼薇的人叫露种,她摇头叹息,“叫你别去吧,那里的人不是徭役,便是受刑,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前日刚拖走的,她原先也是金贵的大小姐,家中父兄获罪,她被罚入掖庭,因受不了这里的苦,勾搭了个侍卫想求他带她出去。 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那对玉茹,檀嬷嬷便命人割了她的肉,叫她警醒,入了掖庭,便别想着出得了宫了,一辈子要在这为奴为婢。” 姜幼薇被吓的浑身颤抖,哭的声音都不敢放大,生怕把檀嬷嬷那个毒妇给招来了。 她抱着姜清颜瑟瑟发抖,“我们该不会也出不去了吧?我不要一辈子为奴为婢,姐姐,你想想办法啊!宸王不是待你很好吗?他还让你住月华宫!” 姜清颜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她就知道,姜幼薇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她发难,以她的能力,要知道宸王许她住月华宫,必定是被人告知之后,挑拨了一番的。 她拍了拍姜幼薇的背,安慰她,“我们只受罚两月,不会出不去的,别担心,倒是我会住在月华宫,也是为人利用罢了,宸王只是不想你我二人同住,串了供词,可是告知你此事的人,只怕就别有用心,意图针对我们姐妹二人了。” “什么?我被人利用了?可我没看到那人的脸,她从慈宁宫出来,是穿着黑色斗篷的,也不像宫女。” 姜幼薇顿时回想起来。 “还记得她的声音吗?再听到,能不能分辨出来?” 姜幼薇为难的摇了摇头,当真不一定能记起来了。 姜清颜倒也没指望她有这么大用处,只是能夜里从慈宁宫出来找姜幼薇,告知她此事,又不被发觉的人,不多。 而此事显然故意针对她,意图也明显。 姜贵妃被禁足做不到。 便只剩下…… 沈音柔。 姜清颜眼底的神色黯淡了些,想起萧倾澜,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下午她与姜幼薇一同被分配出去送茶叶,檀嬷嬷把姜幼薇分给露种去带,而她则被分配去月华宫送茶。 一路行至月华宫,姜清颜早已料定,此处有人等着她。 沈音柔就在殿内端坐着,她看到波澜不惊的姜清颜,相视一笑,唤她进来。 姜清颜似寻常宫婢对她行礼,把分配的茶叶送上,随后听差遣。 沈音柔也是难得有机会,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打量姜清颜。 雪肤花貌,娇润红唇。 穿着一身寻常的宫女服饰,也难掩其绝色姿容。 世间的男子不倾心她,又能倾心谁? 她让姜清颜坐下,为她烹一壶茶。 姜清颜微微颔首,“檀嬷嬷只差遣奴婢来送茶,只怕耽误了时辰,还请沈小姐见谅。” “我虽只是沈家小姐,可也颇得姑祖母疼爱,檀嬷嬷想来,会赏我一个面子的。” 沈音柔轻轻摇扇,温和从容。 姜清颜知道,这是沈音柔刻意给她摆的局,她跑不掉,也不能跑。 跑了也会被檀嬷嬷下手。 倒不如,老老实实的煮一壶茶,看沈音柔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拿着茶叶到一旁的茶桌,跪坐在蒲团垫上,纤纤素手轻细拨弄,没过一刻钟,清新的茶香便在殿中荡漾开来。 沈音柔闻了闻茶香,“果真是厉害的。” 她自认琴棋书画诗舞茶样样精通,可姜清颜却更为尤甚。 就单论煮茶这功夫,她便不如姜清颜。 姜清颜端了茶给沈音柔,沈音柔暗暗打量着她,却没急着让容祁接过来。 烹煮后的茶水沿着茶托的边缘散热,灼的姜清颜手指头泛红,她一直低眉敛目,却还招来了容祁的不满: “姜小姐在掖庭没有学过规矩吗?奴婢奉茶,要跪下,低着头,你如此端茶给我家小姐,岂非视她身份同你一般?” “我与她身份又有何不同?”姜清颜姿态谦卑,却不容人轻视。 她是受罚了,可论身份,沈音柔比她高贵到哪里去了? 同为贵女罢了。 容祁没想到她竟敢反抗,再要开口,却听沈音柔笑道:“国公府的大小姐与我,身份本没什么不同的,可你如今是奴婢,而且,倾澜哥哥一会儿也要来品茶的,总不好让他看到,我连一个宫婢都使唤不了吧?” 姜清颜胸口堵了一股闷气,萧倾澜与沈音柔之间,素来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待她的温柔,也是她未曾享受过的,沈音柔偏要她亲自看。 她咬了咬牙。 手里这盏茶,并不想奉给沈音柔。 她想泼到她脸上。 但萧倾澜迈步而入的时候,她立刻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沈音柔站起身,温柔可人的唤他,“倾澜哥哥。” 萧倾澜嗯了一声,旋即,面前便跪了个人影。 她将茶杯举过头顶,低着头,埋着脸,嗓音低哑,“臣女参见王爷,给王爷奉茶,还请王爷品尝。” 第54章 一天不见,她又想勾他了? 萧倾澜注意到她,身穿宫女服饰,却依旧曲线明晰,妖娆动人,此刻跪在他面前,一缕谦卑,更撩人心弦。 萧倾澜立刻伸手接过了茶杯,手指边缘,还碰到了她的手。 姜清颜嘶了一声,立刻缩回手,交叠在腹部,似是要隐藏什么一样。 沈音柔神色微暗。 姜清颜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 她让她烹茶,她就不服气来勾搭萧倾澜,真以为自己能被萧倾澜当回事吗? 她柔柔笑道,“姜小姐送完茶等着不走,原来是为了给烹茶给倾澜哥哥喝,我还当你做不惯这宫婢的活呢。” 她暗暗嘲讽,既贬低她如今身份低微,又告诉萧倾澜,她是故意为之。 专程等着勾引他呢! 萧倾澜端着茶杯,挑起一边眉头,“是吗?” 他就昨日没见她,她便又想勾他了? 姜清颜微微笑,嗓音柔婉,“臣女既为宫婢,自是该伺候王爷的,倒是辛苦沈小姐,从慈宁宫到月华宫来,等着与王爷相聚。” 沈音柔一怔,随即面颊泛红,“姜小姐何必如此呢?你我原本是贵女,该在倾澜哥哥面前端庄一些的,你如今受罚,我也是想着,让你做些煮茶的活儿,比去洗衣倒水要松快些。” 她说着,眼里露出委屈和受伤,分明是为了姜清颜好,却还要被她误解,说成是来勾搭萧倾澜。 萧倾澜看着她笑了笑,“音柔是心善的。” 沈音柔听了他这句话,心头顿时一暖,眼神也格外的温柔,“倾澜哥哥自小便知道我的性子。” 她并未看姜清颜,却足够打姜清颜的脸了。 姜清颜心中冷笑,他当然懂她,青梅竹马的情分,又岂是旁人能比的呢? 可她也不是为了在萧倾澜面前争什么,总得让他觉得,她这个‘盟友’,是‘在乎’他,并非沈音柔口中的懒惰矫情之人。 萧倾澜瞥着姜清颜,她敛眉不说话,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也没什么情绪,方才只争辩了一句,好似昙花一现。 他似乎是白高兴一场。 他沉了脸色,品起手中这杯茶来。 姜清颜样样出众,煮茶的功夫也是贵女中屈指可数的,他早有耳闻,却没机会喝,如今沾了沈音柔的光,他认真品味起来。 这茶香气四溢,茶味入口,却清淡了些。 他初尝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茶味余韵在唇齿中弥留,竟是回甘甚浓的。 他颇为讶异,又顿了片刻,再品一口,清冽幽微,闭眼回味,一日的疲倦都被扫空,整个人胸腔里,都似回了春一样清新舒爽。 茶艺高超。 京中传闻不虚。 萧倾澜没有特意的夸姜清颜,低头看她那一眼,却叫沈音柔差点克制不住。 她死死捏着手帕,恨自己前世愚蠢,竟未发觉,萧倾澜还没娶姜清颜,就已经对她宽容到了这个地步! “倾澜哥哥,你可去看望过姑祖母了吗?” 她急着找个理由搭话,把姜清颜给赶走。 萧倾澜说去过了,可他也顺便拦下了姜清颜,“你既到月华宫来了,便四处看看,有什么可打扫的地方,弄干净了再回掖庭去,也叫人同你的管事说一声。” 姜清颜以为他是要单独跟沈音柔说话,嫌她碍事。 她起身告退,随即便按他吩咐的去做了。 可当她寻了个宫婢,问月华宫里有什么要洒扫的地方时,宫婢却笑着说,“姜小姐住了几日未曾细看吗?月华宫上下一尘不染的,哪儿还需要您来打扫?” 王爷只不过心疼她,想给她偷个空闲,省得她回掖庭做事劳累罢了。 姜清颜未理会其意,却仍旧认真的,在月华宫里打转,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动手的。 萧倾澜把她泡的茶喝完了,看到沈音柔也坐到了茶桌面前,似乎也要烹茶。 “你今日难得好兴致,到母后这里来煮茶喝,慈宁宫里的茶不好喝吗?” 他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沈音柔却一笑含羞,“许久不曾来看过了,倒还是怀念,小时候常与倾澜哥哥在月华宫谈心。” 她是温柔端庄,又大方得体的,自小被沈太后放在萧倾澜身边,萧倾澜也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可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意,“音柔,本王爱喝什么茶,自有选择。” 沈音柔手一顿,神色瞬间有些僵硬,“倾澜哥哥的意思是,喝过姜小姐的茶,便不想喝音柔泡的茶了吗?” 她神色凄惶,泫然欲泣,眼圈瞬间便红了起来。 萧倾澜以往都会安慰她的。 此刻他高雅端坐,眼神里带着几分幽邃,几分不羁,“音柔,本王自小了解你,也从不让人欺负你,可太傅府不善收藏宝物,前朝的金蝉,不该是太傅府里有的东西。” “那金蝉,只是音柔偶然所得,正因祖父廉洁不贪财求宝,而姜贵妃喜奢华,音柔才将金蝉送了她,这样既不坏太傅府的名声,也可与姜贵妃维持表面的关系,岂不是对表哥有所帮助的吗?” 沈音柔婉转解释,话语里都是对萧倾澜满满的关切。 萧倾澜幽暗似海的眸子打量着她,“当真吗?” 沈音柔背脊泛寒,眼神却愈发怜弱,又透着坚定,“音柔一心只为倾澜哥哥,亦如太傅府待倾澜哥哥之心。” 萧倾澜淡笑了一下,“本王也只是顺口一说,本王知晓沈太傅的心意。” 沈音柔轻轻擦了下眼角,没再说什么。 她烹茶的技艺虽然没有姜清颜那么好,可端到萧倾澜面前,他还是喝了,并且温柔的夸赞她,令她愉悦。 姜清颜闲了大半日,回到掖庭,姜幼薇腿脚酸软的朝她抱怨,“这皇宫也太大了,没车没轿,分明只是跑跑腿送东西,却要走上好几个时辰,我的脚都磨起泡了!” 她脱下鞋,皮肉细嫩的玉足上,确实有两个显眼的水泡,可这掖庭条件差,没有大夫更没有药,姜清颜劝她忍忍,过两日等它自然消,否则自己弄破了伤口感染可会麻烦。 姜幼薇想着昨日那个被剜了胸肉的女人,再娇气也只能忍了,含着眼泪碎嘴一阵,躺上通铺,也就睡着了。 姜清颜本也是要睡的,可她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 一声,两声,三声…… 第55章 他小时候,姜清颜娇气又霸道 她起身,轻手轻脚的出门查看。 掖庭幽暗的巷子里,阴风阵阵,十分萧瑟,可那树上坐着的那一抹身影,却如同盛开的玉兰。 光华濯白,还带着几分野性和洒脱。 萧倾澜把手里最后一个石子丢掉,跳了下去。 他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却好似在姜清颜心上踩了一下,她担心被人看到。 她虽不像姜幼薇一样胆小懦弱,檀嬷嬷处罚的那个贵女,却也是警醒。 在掖庭私通侍卫,尚且要受剜乳之刑,何况是跟萧倾澜纠缠不清。 为了保他名声,她死的悄无声息也不是没可能。 可她抬头对上萧倾澜的眼眸,那眼中的一方幽深,透露着桀骜本性,他的武功和能力,也是不会做被人发现的事。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倾澜觉得颇为有趣,姜清颜聪敏慧黠,心思深沉,是既担心他来了被发现连累她,又忽然放松了下来。 他轻笑,“私会的是本王,所以不怕被檀嬷嬷发现了,受残酷羞辱之刑?” “王爷行事磊落,必不会私会于人,只是有要事。”姜清颜看似乖顺,说话也是哄他。 可他就是听不出,她话里有一点真实,分明把自己厚实的裹着,比岩层还要难以攻破。 萧倾澜从怀里拿出一小罐药,把姜清颜的手控在掌心,用手指蘸了点药膏,轻柔细致的给她涂抹着手指头。 “不劳王爷,我……” “别动。” 萧倾澜语气沉冷,握着她的力道强势了不少。 姜清颜知道,她越反抗,他越用力,只能任由他动作。 许是因上过战场,受伤也自己处理过,他替人擦药的动作倒是很娴熟,而且碰到伤处也不疼,用的药膏又是极好的药材,抹上去透彻清凉,不一会儿便消散了红肿的疼痛。 萧倾澜说,“音柔从前是十分温和的性子,也许是有些羡慕你的茶艺,并非是有意刁难的,下次再传你去,推脱了便是,本王会告知皇祖母的。” 姜清颜轻笑:“有劳王爷来解释一番,我在宫中受罚为婢,服侍沈小姐和王爷是应当的,亦不该推脱。” “应当?那你倒是跟她摆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身份也摆的应当,并无错漏。” 姜清颜神色平静,好似并未将沈音柔的刁难放在心上,倒是叫萧倾澜觉得,自己是白跑这一趟,白跟她解释这么些废话。 他原本想让她别误会,也别因被刁难了难过。 可他忽略了,姜清颜有这等心思谋算的人,哪里会为这点小事伤怀。 他冷了脸色,把药罐收回。 姜清颜微微屈膝,“谢王爷特来探视,王爷回去路上小心。” 她很妥帖。 萧倾澜之前想要的,便是她这般温顺,相信他,依赖他,他也会好好护着她。 可她如今真这般做了,他却觉得,她的心离他更远了。 他冷着脸把药放到她掌心,“后宫水深,自己小心应对,有事去慈宁宫找向姑姑,她会来告知本王。” 姜清颜眼里露出几分感激,嘴角微微牵起了笑容。 萧倾澜看着她回了住处,才转身离去。 他本该在远离后宫的宫殿里过夜,可他以轻功翻到了慈宁宫。 他坐在宫墙的墙头上,低头俯视那么一小块空地。 六七岁时,他便站在那片空地上,仰望着星空,看着姜清颜骑上墙头,娇嫩霸气的对他笑。 天边泛白。 檀嬷嬷今日起的早,露种服侍完她洗脸,便立刻钻回自己的通铺,小声报喜,“今日慈宁宫来了不少贵女,太后老人家要召人去伺候用茶,若是选过去伺候,做得好还能有赏呢!” “当真吗?” 十几个人听说了这等好差事,个个精神抖擞的穿好衣服,想着等会儿檀嬷嬷来挑人,要表现的好些,争取能被挑上。 露种凑到姜清颜和姜幼薇面前,好心问道:“你们两个要去吗?太后那里待客,赏赐可一向大方呢,活计也比洗衣跑腿要轻松些。” 姜幼薇听的眉头倒竖,“我们是国公府贵女,什么赏赐没见过,用得着巴巴的去慈宁宫讨几两碎银?” “几两碎银?你那铺里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有什么可看不上银子的!” 一个二十来岁的宫女,斜了姜幼薇一眼,眼神粗鄙。 姜幼薇气的咬唇,想跟她骂,却越发觉得,何嬷嬷那个死人教她的东西挺有用的。 后宫里讨生活,不能锋芒太盛,会被人抱团欺负。 因此她也就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声,便抱了姜清颜的胳膊,“姐姐,你去吗?” 姜清颜没回答。 她记得每月的初一十五,是命妇贵女要入宫请安的日子,皇后这几年病重,这些人入宫大多是拜见太后,或者去各宫相熟的娘娘那儿坐坐。 但今日并非初一十五,贵女入宫,只能是沈音柔邀请的。 她有意针对她,今日去了是入局,指定安生不了。 檀嬷嬷叫她们都出去了,姜清颜带着姜幼薇站在成排的宫女之中,听着檀嬷嬷训话。 她嗓音尖细又带着宫里腔调,气势拿捏的极好,“今儿有桩好差事,去太后宫里伺候茶水,做得好,有赏; 但其余的人,今日就要辛苦些,去浣衣局里帮帮忙,昨日运进宫来大批的衣料床单,都得洗干净了晾出来,苦差事,又没得赏。” 露种顿时双眼放光,“嬷嬷,您亲自挑人分差事吧?” “那是自然。”檀嬷嬷拿腔拿调的。 姜幼薇可不想去洗衣服,但她觉得这两件差事差别太大了,拉了拉姜清颜的袖子,“姐姐,你去哪?” 若是她不去伺候茶水,她也不去! 她脑子不够使,跟着姜清颜能少吃亏,再说就算洗衣服,她跟着姜清颜,也能让她分担点,她偷偷懒。 姜清颜还是没说话,她抬起眼眸,不经意间与檀嬷嬷对上,檀嬷嬷眼底浮现出的玩味,顿时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要么,她入局去奉茶,要么,今日去浣衣局,会有未知的劫难等着她。 第56章 恭贺沈小姐和宸王大喜 姜清颜撇下了姜幼薇的手,“我去慈宁宫,你去浣衣局。” “为什么?我不!”姜幼薇瞪大眼,双手用力的抱住她胳膊,“你要讨赏还是出人头地?我们姐妹同出一府,你不能不顾我,否则一出宫我就告诉娘亲!让她罚你。” 姜清颜轻叹一声,一脸为她好,“慈宁宫都是跟我们差不多身份的贵女,我去奉茶都是要遭冷嘲热讽和羞辱的,你去浣衣局,虽然身体劳累些,好歹不用面对那些昔日与你身份相同的人,难道你想服侍让你掉进湖里的宁远郡主?” 姜幼薇身体一僵,“我才不要!服侍她,我怕我忍不住拿茶水直接泼到她脸上去!” 姜清颜拍了拍她的手,“我也怕你如此,若是你真泼了,按宫规处罚……” 她有意看了一眼掖庭的后巷,那个被剜乳的女人,就像悬在姜幼薇头顶的冤魂。 姜幼薇连忙放开了她,“好,我听姐姐的,我去浣衣局,大不了累一些。” 晚上回来,她累了就使唤姜清颜给她按按。 总比去慈宁宫,服侍那个宁远郡主,还有那群会看她笑话的贵女们好! 姜清颜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姜幼薇开始长脑子了。 可何嬷嬷教的,她也没认真学,若是她认真学了又能学以致用,定然会想到,跟她一起去服侍那些贵女,她们敢作践她,太后会制止的。 两月为奴婢,出了宫她还是国公府嫡女,风光荣耀加身,那些人反倒会害怕,她便多了一个拿捏她们的把柄。 浣衣局里……只怕不止身体的劳累那么简单。 姜清颜不出意外的被檀嬷嬷挑中,去慈宁宫做奉茶宫女。 慈宁宫内,人多却肃穆安静。 众人都畏惧沈太后威仪,又知她上了年纪不喜欢吵闹,请安行礼,都是规规矩矩的,无人敢造次。 但今日是沈音柔相邀众人品茶,她一向得太后独宠,有她挑起话头,倒是还能闻得几句闲谈之声。 沈太后端坐在玉榻上,看沈音柔招待众人,颇有手腕,十分得体,眼神里带着一抹欣慰,“音柔,今日的茶水煮的不错。” 沈音柔从茶桌前站起,盈盈下拜,“谢姑祖母夸奖,音柔的茶艺算不得上乘的,也只有您不嫌弃了。” 沈太后笑了笑,知道她一向谦逊。 命妇之中,不乏有夸奖她的,“沈小姐实在是过谦了,我们家中都有专门教习女儿的茶艺先生,可我家姑娘学了许久,这茶艺就是不如沈小姐一半,回头我可要让她好好跟沈小姐学一学,哪怕学得一星半点,日后嫁了人,也不会被嫌弃。” 沈音柔笑的格外谦逊,“夫人谬赞了,我也是在姑祖母跟前学的,都是姑祖母教的好。” 她倚在沈太后身边,祖孙情深,十分的温柔乖巧。 沈太后怜她,却也惦记着,“音柔也老大不小,过了日子,就该议亲了。” 那位夫人连忙接话,“这该是恭喜沈小姐和宸王了吧?王爷马上就要及冠了,及冠之后成亲娶妻便是头等大事,王爷与沈小姐青梅竹马,也是最好的不二人选了。” “及冠后的宸王,更加的贵不可言了,沈小姐可当真是幸运啊!” “沈小姐才情容貌极好,与宸王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是好事成双,必定多子多福!”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捧着,捧的沈音柔娇羞不已,既露出了两分欣喜,却又端庄持重的回应:“多谢各位夫人夸赞,可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音柔还是会听家中和姑祖母的安排。” 她仰头望向沈太后,沈太后爱怜,取下头上的一支凤钗,簪入她发间。 这般的疼爱和抬举。 沈音柔激动不已,心里底气似乎更足了些。 她柔和谦卑的谢恩,随后继续替沈太后招待众人。 姜清颜送茶到了慈宁宫,她听见里面一团和气,有说有笑,一向严肃的沈太后,也在发笑。 细听之下,说的是沈音柔和萧倾澜的婚事。 宁远郡主不喜欢沈音柔,被邀进宫来,枯坐了半天看她们捧沈音柔,无聊的不行。 她朝殿门口看了一眼,恰好扫到了姜清颜。 “你怎么在这!” 宁远郡主未曾仔细观察,喜滋滋想着,终于有个人来陪她了。 沈音柔温和的嗓音传来,“姜清颜,你的茶艺在我之上,今日便由你服侍着,给大家展示一番吧。” “凭什么?她可是国公府贵女,你让她奉什么茶!” 宁远郡主心直口快,当即便站起来反驳沈音柔了。 可她细看之下,却发现姜清颜穿着宫女的衣裳。 她整个人宛如冷水砸脸,“你……你这是玩什么把戏呢?” 怎么还当上宫女了? 姜清颜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会遇见她的,但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她受罚了,一脸的惊讶。 方才最先捧沈音柔的那位,是与太傅府有姻亲的孙夫人。 她知道沈音柔的心思,更听说了姜清颜与宸王纠缠不清,一见姜清颜,便想着拿她讨好沈音柔。 “宁远郡主还不知道吧?姜氏姐妹照顾不周,竟害的宫中教习嬷嬷病亡,太后娘娘亲自惩罚,让她们在宫中为奴为婢赎罪,如今她可不是什么国公府的小姐,而是宫中的奉茶婢女。” 宁远郡主不信,“姜清颜怎么可能照顾不周?是姜幼薇干的蠢事吧。” 姜清颜暗暗朝她摇了摇头。 她太直白了,当着太后的面,这是在打她老人家的脸。 宁远郡主会意,立刻转身朝太后跪下,“臣女说错话了,望太后恕罪!” 沈太后略抬了下眼皮,略带威严的目光落在宁远郡主头顶,让宁远郡主浑身泛寒。 可她内心依旧觉得,自己肯定没判断错,这种蠢事姜幼薇干得出来,可姜清颜是多聪明的人? 她肯定是被姜幼薇给拖累了的! 有这么个蠢货妹妹,真是八辈子都倒霉到家了。 沈太后并未怪罪宁远郡主,相反,她倒是问宁远郡主,“哀家记得,你从前跟姜清颜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怎能笃定的说出方才的话?” 第57章 泼伤姜清颜 宁远郡主眼中光芒湛湛,“太后博古通今,肯定知道,‘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正因臣女与她关系不好,才格外了解‘敌人’,姜清颜聪慧敏锐,若是连教习嬷嬷都照顾不好,怎能担得起‘上京第一贵女’之称?” 这话说的殿里一阵寂静。 众人都未敢出言,静静等着太后发话。 姜清颜也是佩服宁远郡主的,随便说些什么都能糊弄过去,她偏要夸她夸的让太后下不来台。 沈太后若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说不定连她一起罚了,以儆效尤。 宁远郡主回头看了姜清颜一眼,冲她一扬下巴,仿佛在说:本郡主不稀得说谎。 太后要罚,就让她罚好了。 进宫来跟姜清颜一起当宫女,说不定还挺有意思的。 沈太后双眼微眯,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她淡淡笑了声,“齐昌侯府的独女,倒是生了一副耿直的脾性,起来吧。” 她没跟宁远郡主计较。 宁远郡主没能被罚,还略有些失望,“谢太后,太后,能不能让姜清颜来服侍我?横竖她是做宫女,我缺个人添茶。” 太后既夸了她耿直,她就不妨再耿直一些。 沈音柔眉微蹙,“郡主,姜清颜是专程来为大家烹茶的。” 怎能只服侍她一个人? 孙夫人也跟着沈音柔帮腔,“是啊,郡主在太后宫中难道也如在家般放肆?连宫女也随意使唤。” “我这不是正请示太后老人家吗?”宁远郡主瞪了孙夫人一眼,随后又看向沈音柔,“沈小姐,你也是怪得很,明明自己是烹茶高手,却又把姜清颜叫来煮茶,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沈音柔眼中起了戒备,面色却依旧温婉柔和,“自然是请她来切磋一番,请大家品鉴。” “这就更怪了,她如今一个宫女,做茶怎么跟你比?做的比你好,显得她宫女卖弄,做的没你好,显得她当国公府小姐的时候没认真学,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既然她现在只是个宫女,为大家煮茶也是侍奉,为我添茶,也是侍奉,为何不能成全我呢?沈小姐不是一向温婉谦卑,善解人意吗?” 宁远郡主当着众人的面,是一点也不惯着沈音柔,点破了局面,又把她捧起来,她若不答应姜清颜来为她添茶,就是她故意为难了。 沈音柔脸上的笑容僵硬。 她怎么都没想到,宁远郡主这个素来跟姜清颜不睦的人,会先来为难她。 但她也是太傅府之女,断不会应付不了宁远郡主,“既然郡主想要宫女侍奉,音柔自然没有阻拦之权,只是慈宁宫中,姑祖母为尊,一切都要听她老人家的吩咐。” 她到了沈太后面前侍奉,乖顺听话,是极讨长辈欢喜的。 沈太后淡淡看向宁远郡主,“哀家是觉得你有些真性情,可宫中婢女,也不是齐昌侯府的。” 太后高位者的威仪压迫而下,宁远郡主立刻低头,“臣女放肆了,听凭太后吩咐。” 她斜了姜清颜一眼,暗恼她:锯嘴葫芦似的! 也不知道给自己说句话。 在宫中受罚,她还真把自己当宫女一样,让人糟践了? 姜清颜无奈的朝她看了一眼,她还是没明白,慈宁宫是太后说了算,沈音柔是太后的侄孙女,她不疼沈音柔,又怎会来疼其他人? 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不张口还能少错一些。 最后沈太后发话,姜清颜还是得在茶桌上,给所有人煮茶。 宁远郡主坐在座位上,看着姜清颜忙碌,她煮茶费功夫,偏偏还有人嘴上生疮似的,拿她取笑,说她堂堂国公府千金,沦为奉茶宫女,丢尽颜面。 宁远郡主听着来气,想为她出气,却见她站了起来,姿态极为优雅的,给太后奉茶。 沈太后睡眠不佳,白日里喝茶喝的很少,方才沈音柔已经给她泡了一杯,姜清颜这杯,她不打算喝了。 不过她一靠近,茶汤幽微的香气,却飘进了她鼻翼间,“你与音柔所用的茶叶不同?怎么你这茶泡的,格外清香?” 不用品尝,闻上几次,心肺都有沁凉之感了。 姜清颜恭敬回道:“臣女与沈小姐所用茶水茶叶,都大略相同,只是看太后面色,仿佛夜里睡的不安稳,煮出一些茶香,闻之清新肺腑,也许能助太后晚上睡的香甜些。” 沈太后抬了下眼皮,眼里划过一抹欣赏,“倒是好心思,还会看面色。” 肃国公府上下,都难得出一个姜清颜这样清醒又能干的人。 姜清颜谢过太后夸奖,随即又向其他人奉茶,端到孙夫人面前的时候,孙夫人手一抖,将茶杯碰倒了,茶水便泼在了姜清颜的手背上。 肌肤灼烧起一股火辣的痛感,她咬着牙没有动弹,维持向孙夫人奉茶的姿势。 孙夫人愣了一下。 她知道茶水很烫,是故意破在姜清颜手上,想看她失仪的样子,顺带替沈小姐出口气。 可姜清颜这么沉稳,泼了茶水也没个动静,她连忙笑着说道:“茶水泼了,姜小姐了,你没事吧?” 有人冷嗤了一句:“什么姜小姐?她现在是受罚的宫婢,孙夫人何须与她这般客气?” 孙夫人抬了抬下巴,“也是,不过这茶也是你没端稳,怪不得本夫人了。” 姜清颜深吸了一口气,“是,奴婢知错,不怪夫人。” 她自称的一声‘奴婢’,极大满足了这群人的快感,让她们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宁远郡主看不过去,“你们笑什么?姜清颜奉茶你们不愿喝,我愿意!姜清颜,我的茶呢?” 姜清颜起身,重新端了一杯,走到宁远郡主面前。 宁远郡主接下茶杯,看了一眼她的手,“都起泡了,你不疼吗?” 姜清颜摇了摇头。 这群人不在意她疼不疼,只想看她的笑话,她越是喊疼,反倒越是顺遂了她们的心意了。 她感谢宁远郡主的善意,却不愿她在此因她而招祸事,她正要起身继续奉茶,宁远郡主将她手腕拉住,告到了沈太后面前。 第58章 他不问缘由,先护沈音柔 “太后,您老人家心善,即便是宫中奴婢,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方才姜清颜好好的奉茶,孙夫人却故意泼她,您瞧她这手,都烫成什么样了,还要让她继续做事吗?” 沈太后耳聪目明,看得出姜清颜一直在隐忍,她凉凉的瞥了孙夫人一眼。 孙夫人背脊发凉,连忙上前解释,“太后,并非臣妇有意,实在是姜清颜这茶端的不稳。” “她不稳你不会接吗?” 宁远郡主争辩。 孙夫人端着仪态,“奴婢奉茶岂需我动手去接?倒是臣妇没能喝上这茶,还不如沈小姐待人亲和。” 孙夫人给沈音柔递台阶,沈音柔婷婷袅袅的上前。 她先查看了一番姜清颜的伤势,嘘寒问暖的关心,姜清颜淡淡道,“奴婢无碍。” “那你既无碍,便要好好向孙夫人致歉了,孙夫人是受邀到姑祖母宫里来的客人,你连奉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引她与宁远郡主起了争执,这若是宫婢如此行事,可是要受罚的。” 沈音柔眼神为难,看向沈太后,“姑祖母,您觉得此事……可以按宫规来处置吗?姜清颜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 沈太后眉目间带了些不悦,可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还是顺着沈音柔的,“你以为呢?” “音柔以为……不若不要按宫规,罚的过重了,就让姜清颜向孙夫人行礼道歉吧,想来孙夫人大度,也不会再计较了?” 沈音柔温和柔软,孙夫人与她相视一笑,“既是沈小姐求情,当然可以了。” 她的目光落在姜清颜身上,带着一丝高傲的睥睨。 宁远郡主在一旁,气的七窍生烟,“沈音柔你在说什么?分明是她欺负姜清颜,害她的手被烫伤了,现在还要姜清颜道歉?你的眼睛被狗吃了是不是?” “郡主糊涂了,莫要说胡话。” 姜清颜攥住她的手,用力的看了她一眼。 她太冲动了。 这是在太后宫里,她这么骂沈音柔,太明目张胆了。 “你别老瞪我!我就是看不过去!”宁远郡主甩开她的手,她眼里带着怒火瞪向沈音柔。 “我知道太后宫里你最受重视,可姜清颜再受罚,论起身份来,也是不比你差半分的,同为贵女,你叫人来一唱一和给谁看呢?不就是故意针对姜清颜吗?我不让她道歉,你也让太后一起罚我好了!我瞧着宫中奴婢的衣裳也挺好看的,我来陪姜清颜一起当宫婢,届时再一起为沈小姐奉茶。” 她倒是要看看,沈音柔多大的胃口,喝不喝的下她同姜清颜一起奉的茶。 撑死她! “你……你怎么如此粗鄙?”孙夫人还头回见宁远郡主这样的泼辣性格。 宁远郡主怼她也是照说不误,“本郡主粗鄙与否轮得到你来说教?你自家女儿的茶艺都教不好,还有本事来教本郡主?回家端你的茶杯去吧!” “你……”孙夫人气的脸色发青。 她看向沈音柔求助,沈音柔没有轻易开口。 她不是能同人吵的性子,也知道宁远郡主的锋芒,同她吵是跌份儿的。 她远远看到了殿外的一道身影,按了下眼角,蓄了一包泪在眼眶里。 萧倾澜迈步而入,老远便听到了这大殿里的争执之声。 众人都起身参拜他:“参见宸王。” “众位夫人小姐免礼。” 萧倾澜温文有礼,矜贵高雅。 他率先到沈太后面前行礼问安,沈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还好你来了,哀家正被闹的有些头疼呢。” 她把事情抛给萧倾澜去处理了。 她懒得开口。 萧倾澜安抚了沈太后一番,转身再看大殿之中,脸色却严肃了起来。 “音柔,怎么了?” 他的注意力,永远先落在沈音柔身上。 沈音柔含了满眼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倾诉之处,可她又十分隐忍,克制着,抿唇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孙夫人她……” 孙夫人像是被提点了一般,连忙做出被欺负了的样子,“宸王可要为臣妇等人做主啊!这宁远郡主和姜清颜两人,实在跋扈嚣张!姜清颜给臣妇奉茶,泼了茶水,只需她向臣妇道歉便可了事,她却同宁远郡主一同,欺压臣妇! 沈小姐也是可怜的,她好心邀臣妇品茶,却被人辱骂眼睛被狗吃了,沈小姐着实委屈啊!” “谁骂的。” 萧倾澜周身气压骤然降低,清冷矜贵之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如鹰隼般的眼眸,摄住了姜清颜和宁远郡主。 宁远郡主一抖,脸色发白。 她不怕后宅内院这些女人。 可是萧倾澜……他的气势太强了! 当朝尚书令,手掌六部和兵权,她家父兄在他面前,都得毕恭毕敬的。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莽撞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我,可是王爷!是沈音柔她先为难人的,姜清颜的手都烫成这样了!” 她连忙把姜清颜的手抬了起来,那只捏着十分柔软的玉手,斑驳着烫伤,红肿,还起了泡。 萧倾澜的视线,与姜清颜对上,她眼中无泪,坚韧包裹着倔强,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神色,究竟是怎样的。 “姜清颜在宫中为婢,奉茶不当该罚,宁远郡主无端辱骂音柔,不该给她道歉?” 萧倾澜醇厚的嗓音带着一丝酒香,令人闻之欲醉。 沈音柔站在他身后,娇羞的脸上,是幸福的神色。 他终究是心疼她。 此刻,他还没有像前世一样娶姜清颜,被她日日勾缠,迷惑。 她还有机会,把姜清颜一点儿点儿的,从他心里抹去。 姜清颜却听的格外刺耳,扎心。 如同前世一般,他会不问缘由的先护着沈音柔,就像她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便可以拿捏住姜贵妃和国公府的把柄勘察账目,为顾家伸冤洗雪。 却因为沈音柔的一句话,烟消云散。 一股酸涩从心尖蔓延开来,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气的眼睛通红的宁远郡主,深吸了一口气,挺身而出。 “奴婢自知有错,今日之事皆因奴婢而起,奴婢向沈小姐,孙夫人致歉,都是奴婢的错。” 她屈膝行礼,想将宁远郡主护好。 宁远郡主没想到她低头低的这么快,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看到姜清颜隐忍的双眼,眼角红的厉害。 第59章 姜清颜受罚,惹人心疼 她也很委屈吧。 她咬了咬牙,不再开口了。 孙夫人看了沈音柔一眼,姜清颜已然道歉了,说放过,也不是不能放过。 但沈音柔含笑看了她一眼,眼底泛起一股寒气。 孙夫人当即便明白过来,沈音柔还不想放过姜清颜,她看着宸王如此偏心沈音柔,便又道:“你这道歉也太高傲了些,既是宫婢,难道不知,宫婢平时是如此伺候主子,做错了事,是怎么磕头认罪的吗?” 她语态高傲,还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当面给姜清颜做了个示范。 丫鬟跪伏在地,卑躬屈膝,额头触地,如草芥般任由轻贱。 而孙夫人让姜清颜也学这个丫鬟。 姜清颜垂在身侧的手,一寸寸的蜷缩了起来,眸光下意识看向萧倾澜。 这也是他的意思吗? 萧倾澜幽邃的眼神,移向宁远郡主,“齐昌侯府应当教不出连一丝担当都没有的人。” 宁远郡主瞪大眼,“要我向沈音柔磕头认错?这不可能!” 不说她父兄官职不低,便是她郡主之身,也是比沈音柔高出一等的! 她死也不可能跪沈音柔。 萧倾澜眼中的压迫多了两分,“那便有劳你,领了这宫中闹事的不敬之罪。” “我……” “郡主!”姜清颜用力按住宁远郡主的手,“今日之事,实是奴婢之过,郡主为奴婢好,但这罪责……奴婢一力承担。” 她不该被她连累。 姜清颜转身,面向萧倾澜,“奴婢愿向沈小姐和孙夫人跪下道歉,不知王爷可否饶了郡主,郡主心直口快,却是真诚善良之人。” “真诚善良?”萧倾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区区宫婢,倒是很高看自己。” 他要罚宁远郡主,她揽责,真当自己什么都能扛住? “倾澜哥哥,原是我不好,想着姜清颜煮茶煮的好,叫她来帮忙,谁知竟闹成这样,论起来,还是我该给她和郡主赔罪才是。” 沈音柔靠近了萧倾澜一步,嗓音愈发柔软,带着一股歉意。 孙夫人又没忍住替她说话,“沈小姐也是太好脾气了!宁远郡主咄咄逼人,这姜清颜为奴为婢,却也敢挑拨生事,别说她是被一杯茶水给烫了,她现在是宫中的奴婢,做错了事主子打骂,也是常理,怎的还敢要求你道歉呢?” 孙夫人借萧倾澜的势,厉声道:“姜清颜奉茶不端,又挑拨郡主,该当重罚,还请王爷心疼沈小姐,处罚了这姜清颜,为她出一口恶气。” 萧倾澜眼眸暗沉,冷冽的嗓音迫向姜清颜,“你以为呢?” 姜清颜被烫伤的手提起裙摆,缓缓跪下,“奴婢,任由王爷处置。” 穿上宫婢衣裳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会劫难不断。 而这些劫难,都是萧倾澜为了沈音柔所赐给她的。 她内心颇为嘲讽,自己真不该有一丝期望,前世未曾与沈音柔正面交锋过,今生的耻辱,也是她自讨的。 萧倾澜眼中晦暗不明,就像深海底下涌动的黑色风暴。 他嗓音清寒,“既是宫婢,就请向姑姑,按宫中规矩处置。” 向姑姑骤然被点名,她连忙上前,说了宫规,要姜清颜向沈音柔和孙夫人致歉,随后到庭院里罚跪两个时辰。 姜清颜跪了,道了歉,也出去挨罚了。 宁远郡主看到她如此委屈,一声都不吭,仿佛提线木偶,一股悲凉从心头涌了起来。 她可是她曾经最得意的‘敌人’,最高傲的贵女。 她不懂姜清颜的隐忍是为什么,可她今日原本是想帮她,却没头没脑的害了她。 她目光凶狠的瞪向沈音柔,沈音柔温婉又无辜,那微抬的下巴尖,清冷孤傲之中,带着一丝对她的嘲讽。 还有不屑。 宁远郡主憋着气,忍到茶宴结束。 众人都向沈太后告辞之后,陆续退下。 她们之中大多是跟姜清颜有所交往的,可如今看她从公府千金沦为宫婢,罚跪在庭前,多少人眼里都带着幸灾乐祸。 少有的几个清醒人,眼神中带着怜悯,还颇为惋惜,站在太阳底下聊了两句,算是给晒出汗的姜清颜挡光,给予了一些善意。 姜清颜抬眸,将她们的身影记在了脑海里,回以礼貌的微笑。 直至宁远郡主走过来,她站在她身侧,替她遮住了顶着脑袋的烈光,手里还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个团扇,扇出徐徐清风,让她缓一缓被晒出的热气。 姜清颜有些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劝她,“早些回去吧,这几日别出席宴会,碰上太傅府里的女眷,也躲着些,别意气用事,反倒……给自己招惹麻烦。” 宁远郡主鼻子通红的冒泡,嘴硬冷嗤,“你还有空担心我,回头想想你的膝盖吧!” 都是娇生惯养的女孩,这样烈日炎炎的罚跪,身子总归是吃不消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宫婢,没有时间休养,住在掖庭那种猪圈一样的地方,还得劳作。 对了。 她还有个蠢到家的妹妹,肯定每天都在拖她的后腿找麻烦。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落到这种境地了。 姜清颜扯了扯嘴角。 她自知麻烦多,可她有所图谋必定要所有付出,有机会为父母伸冤,为自己雪耻,再沉重的代价,她也愿意付出。 倒是意外发现,宁远郡主待她真心,她自然不愿看她因自己而有所损伤。 宁远郡主蹲下来,悄悄把一个香囊塞到了她怀里,“我出门不带钱,这是我的首饰,你拿着傍身,在宫中自己找点药,好好护着自己。 下次我要再见你这破样子,我也学沈音柔欺负你!哼!” 宁远郡主‘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姜清颜看着她离去,那满头金银珠翠都不见了,而她怀里的香囊,倒是鼓鼓的。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也晚了,慈宁宫的晚膳陆续送上,向姑姑让姜清颜自己回掖庭去。 姜清颜起身时已然站立不稳,双腿微微颤抖着,却仍旧给向姑姑规矩行礼,“奴婢遵旨。” 向姑姑也是心疼她,宣了沈太后旨意,“太后说你奉茶有功,赏你明日在掖庭歇息,今晚也可去太医院取一副药,好好保养着自己的身子。” 第60章 露压海棠娇着地 姜清颜再次谢过,转身离去,哪怕身体虚弱,姿态也未曾有分毫颓唐。 向姑姑在宫中几十年,除了侍奉的沈太后,倒是未曾见过,有坚毅如姜清颜的女子。 她心底的欣赏更多了。 而身为沈太后的心腹人,她又难免将沈音柔和姜清颜做一处比较。 原本两人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的好。 可沈音柔这两日的举动,着实有些过了,今日宸王虽为她处罚了姜清颜,可她总觉得,宸王幽深莫测的眼神里,有一抹姜清颜的影子。 姜清颜去太医院拿了药,处理了被烫伤的手背,回到掖庭的时候,还有热乎的饭菜吃。 她坐在简陋的饭堂里,面前有一荤一素和一碗鸡汤。 檀嬷嬷赶走了所有人,独独给她留了这么一份。 她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削尖的有些下垂的脸,盛着精明的笑意,“趁热吃吧,外面没人瞧见,你也私下里补养一番。日后出宫,莫要叫国公府里觉得,老奴苛待了娇滴滴的小姐。” 姜清颜包裹着纱布的手,端起汤碗,明知檀嬷嬷不怀好意,却吃的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檀嬷嬷看着她吃饭,原本是想打量她,却没想到这美人用膳,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眸凝秋水,颊衬桃花。 就连唇上沾了油,都只会让人想到,‘露压海棠娇着地,烟胧玉笋细朝天’这样的美句。 她不禁想到示意她的主子,对姜清颜愈发的温和起来,“终究是国公府的小姐,来宫中受罚也不过是短短数月的事,日后若成了这宫中的主子,倒还望小姐惦记两分,如今的情面。” 姜清颜吃完,优雅的擦了擦嘴,“嬷嬷错笑了。” 她几辈子都不会来这宫里当主子。 檀嬷嬷也不点破,叫她早点回去歇息了。 虽然还是住那十几人间的大通铺,但是今晚姜幼薇不会回来吵她,也算是给她落了个清净。 姜清颜问,“我妹妹可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檀嬷嬷甩了下帕子,“犯了点错,在浣衣局洗坏了娘娘们的衣裳,罚她在冰冷的池水里洗上一夜,她若还学不乖,就再洗一夜。” 直到磋磨光她的锐气,叫她认清,宫里和国公府的区别为止。 姜清颜缓缓回去,看着自己身旁空空如也的通铺,她想到,姜幼薇应是自作孽,她毒死了何嬷嬷,却不想这宫里的老人,若有与何嬷嬷交好的,岂会给她好果子吃? 宫苑深深。 是世间女子的渴望,也是噩梦。 她睡到夜里,留着神醒过来,窗外动静响了一声,她便立刻轻手轻脚的起身出门。 萧倾澜今夜没坐在树上,见她走下台阶,也立刻过来接她。 她有意将受伤的手,蹭在他的身上,眼泪溅落时,萧倾澜的眸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捏起姜清颜的右手,冷冷的吐出一句,“活该。” 没苦硬吃。 非要去慈宁宫找罪受。 姜清颜眼泛秋波,含媚娇嗔,“沈小姐吃醋,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王爷不知道,我不去慈宁宫,就要跟姜幼薇一起去浣衣局吗?她可如今还没回来呢。” 浣衣局里的衣裳,怎么洗破的,她不知道,横竖姜幼薇吃的苦头,是比她多的。 她只是没办法不落在沈音柔手上。 萧倾澜嘴角掀起冷嘲,“非要同宁远郡主争一口气,你很能耐?” 他捏着姜清颜的手,又轻轻碰了下她的膝盖。 姜清颜悬于眼眶的泪溢出,一声嘤咛也随之倾泻,泪眼朦胧,惹人怜惜。 萧倾澜呼出的气息灼热,眼神也变得黏稠起来。 他把姜清颜抱到墙头上,脱掉鞋袜,掀起她的裤腿,问她要昨晚给的药。 姜清颜说没带,拿了今日从太医院取的药膏递给他。 萧倾澜眼眸暗沉,“这比本王给的药好?” 姜清颜摇头,“王爷给的药珍贵,我舍不得用,放在枕下。” 她嗓音轻柔,婉转音色被月光渡了一层娇媚,就像枝头盛开的潋滟,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 萧倾澜眉眼处带着明显的愉悦,嘴角弧度微扬,“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姜清颜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真的。” 萧倾澜替她擦完了药,放下裤管,穿鞋穿袜都柔和了几分。 他从墙头往下望,问姜清颜,“小时候爬过高墙吗?” 姜清颜不假思索,“国公府家教森严,没有这个机会,有也不敢。” “是吗?” 萧倾澜唇角溢出浓浓的嘲讽。 若非他没失忆,还当真信了她这鬼话了。 但姜清颜的心思一向深不可测,他也未能完全看透。 且让她藏着吧。 他把人抱了起来,轻功点地,悄无声息,姜清颜在他怀中显得格外娇弱,萧倾澜叫她少与宁远郡主来往。 那姑娘脾气不好,冲动易怒,容易给她招致灾祸。 他还特意解释,“音柔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太傅府和皇祖母的教养也严格,近来许是有些不顺心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本王会时常进宫看你。” 姜清颜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恨意涌起,顷刻便要汹涌而出。 还好她克制住了。 她从萧倾澜怀中抬头,瞥到那颗树后的一片衣角,斜勾了下唇,“王爷不许我与沈小姐计较,若是她再吃醋呢?” “姜清颜。” 萧倾澜捏住她的下巴,眼眸危险的警告,“音柔和沈家,不是你该打主意的地方。” “哦,那王爷呢?” 姜清颜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 她的红唇眼看便要送到他嘴边,却在触碰之前,猛地停顿。 一股热息呼出,带着女子独有的馨香,如毒药一样钻入萧倾澜鼻间。 “嗯……” 他低头重重摄住她,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喘息之中,唇瓣交替揉捻,宛如美酒佳肴值得人细细品尝。 萧倾澜的双手控住她的细腰,后腰嫩肉的手感,更是让人爱不释手,忘乎所以,恨不得将她掐断在掌中。 姜清颜软软的挂在他身上,虽是羞怯着恼,却也有一丝快感。 她今日受辱,受罚,跪肿了膝盖,烫伤了手。 这些外伤,怕是都比不上,此刻躲在树后看的人,内伤来的重。 第61章 姜清颜于他,是毒,是蛊 沈音柔带着婢女容祁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就像还活在前世的梦里一样,无法置信。 前世她做了萧倾澜的贵妃,外人看来,无限风光,哪怕登不上后位,她也是独揽后宫大权的沈贵妃。 可除了她和容祁,没有人知道,萧倾澜从没碰过她。 她到死都是处子之身。 她一直觉得,他勤政爱民,耗尽了自己的精力,江山传承也只是过继了宗室子来亲自调教。 可直到这一刻,她亲眼看到他和姜清颜。 他就像沙漠中缺水的人,对味道甘甜的姜清颜极尽需索,热烈动情,什么克己复礼,都被他抛诸脑后! 他像个寻常男人一样,对女子有着天生的情。欲,恨不得把姜清颜嵌入身体,揉的哭喊求饶。 他的手从姜清颜的后腰,滑落往下,握住那一团翘挺之时,沈音柔彻底崩溃了。 她捂着脸跑出了掖庭,在寂静空幽的宫道上,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姜清颜是个狐狸精转世,勾引了倾澜哥哥,才让他不可自拔吗?为什么我不可以!我若肯让他亲近……” “小姐不可!” 容祁连忙打断,阻止她荒唐的想法。 太傅府嫡女,上京城最高雅的千金小姐,怎能做出那样的苟且之事来? “小姐,姜清颜不过是个自甘下贱的人,宸王与她厮混,尝到了甜头,过些日子也许就腻味了,男人的新鲜劲,总会过去的!小姐可千万别走了歪路,那样就回不了头了!” 容祁扶着沈音柔,慎重的劝诫。 沈音柔甩开她的手,“你不明白!” 只有重生的她才知道,萧倾澜的克制力有多惊人,后宫轮番向他献媚,勾引,用尽了手段的嫔妃,都没能让他碰一下。 哪怕她寻了个与姜清颜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送上龙床,萧倾澜也只是多看了她几眼,发觉她别有用心,便立刻将她处死了。 他连用替身的心思,都不许自己有。 姜清颜……于他而言,是毒,是蛊。 她害怕他中蛊太深,即便是她重回一世,也抢不到他。 她绝不能再输给姜清颜! 沈音柔回慈宁宫,一路上都在盘算,她要如何在宫中动手,要么废了姜清颜,要么让她万劫不复。 她回的晚了,没有注意到宫灯亮堂,向姑姑就站在偏殿门前等她。 “沈小姐,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沈音柔一怔。 她被请到了沈太后的寝殿,沈太后端坐在床上,雍容富丽,久居高位的气息,哪怕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都让她心头盈满了压力。 她缓步行至沈太后身边,没有坐椅,她便想依偎进她老人家怀里。 可沈太后眼神泛冷,让她立刻自觉跪下,“姑祖母恕罪。” “恕罪?你当真知道,自己犯了罪,错了吗?” 沈太后凝视着她,哪怕未曾责怪,也已经让沈音柔开始心慌。 她泪痕斑驳的抬起头,“姑祖母,音柔知道自己不该不顾宫规,夜行于宫中,音柔也只是白日里,被宁远郡主和姜清颜欺辱,心头有些郁郁,并非有意。” “唉。” 沈太后微微叹息,“哀家面前,你也是没一句实话的,将来你还想与倾澜并肩而行吗?” “姑祖母……” 沈音柔猛地顿住,浑身轻颤了一下,害怕,紧张,纠结。 沈太后也是怜惜她,才会这样明显的提点她,“太傅府自小对你的教导,便是如何做主母,无论王府的主母,还是未来这后宫的主母,都不能没有容人之量。 你瞧瞧你近来都做了些什么? 姜清颜便这么让你害怕,非要出手针对她不可吗?你还尚未与倾澜有个定数,便先失了风度。” “姑祖母难道还会同意姜清颜嫁给倾澜哥哥吗?您不知道,她是个狐媚子,夜深人静还要勾引倾澜哥哥去与她私会,她们……” “住口!”沈太后重重拍床,“你口出狂言,污蔑倾澜,可知后果是什么?” “我……”沈音柔瑟缩起来,她被沈太后的威仪吓到了,同时也明白过来,她气糊涂了,竟然触了沈太后的逆鳞。 她是永远都不能指责萧倾澜不对的。 他是先帝唯一的嫡子,未来的储君,是大邺最耀眼的男人。 沈太后终究是体谅,她乃母族血脉,耐心的教诲着:“没有容人之量,是无法成大事,有前途的,你更不该质疑倾澜。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内心坚韧,绝非女子能轻易蛊惑。 若他能轻易被姜清颜勾了去,这些年朝中官员送的妖姬美妾,岂非早让他流连忘返了?可他身边从来都是干净的。” “可姜清颜她……” “那是她的本事,音柔,哀家再警告你一回,切勿丢了沈家的颜面,届时若惹出了祸事,可别怪哀家或者太傅府,没有保护你。” 沈太后说完,便将她赶走了。 沈音柔娇弱哭啼,却怀恨在心,步步都是生硬的。 向姑姑看到她这般模样,伺候沈太后安寝时,幽幽叹道:“沈小姐也是过于着急了,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呢。” 所以沈太后要及时的敲打她。 她语气幽幽:“姑娘家的心里,是不能全装着男人的,路走窄了!而且倾澜不是寻常男子,他若认定了一个人,覆了这江山,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音柔再这么下去,只会和他逆着来。招了他的嫌弃,她以后该如何自处?沈家和倾澜的关系,也不能坏在她的手上。” 向姑姑觉得太后深谋远虑,实在是厉害。 姜清颜也被萧倾澜送了回去,他们的激烈也有克制,萧倾澜答应她若好生养着,还能带她出宫去顾家,姜清颜自然无有不依的。 只是姜幼薇那边,她一直没见她回来。 她被萧昭衍给接走了。 偏僻宫院里,姜幼薇抱着萧昭衍哭个没完,萧昭衍起初还有耐心安慰她,最后直接被哭烦,把她从身下拽下来,丢下一句:“你姐姐就不曾如你这般!你也别太娇气了!” 第62章 她见了皇后 姜幼薇愣住,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将落未落,心思却已恶毒起来。 姜清颜这个贱人,魅惑了她的昭衍哥哥! 可她经历了何嬷嬷和宫中的这几日,也学乖了不少,站起来擦干眼泪,她娇滴滴的咬着唇,“我知道我不如姐姐貌美,又优秀出众,可昭衍哥哥喜欢她,我也心悦昭衍哥哥,想你多看我一眼啊。” 萧昭衍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挑眉之际,已然有了两分被讨好的悦色。 姜幼薇见他眼底愉悦,连忙说了更多讨好的话,哄的萧昭衍对她和颜悦色。 但萧昭衍的重点,始终在姜清颜身上,他关心姜幼薇两句,也会顺带着问姜清颜。 姜幼薇憋气着,还得咬牙笑,“姐姐今日去慈宁宫里奉茶了,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平日里结交的朋友多,能做些轻松的活计,不像我……自小便身体孱弱出不得门,一入了这宫里,更是没个照应,只能跟姐姐相依为命,今日在浣衣局洗衣,我的手……” 她哭的娇弱凄惨,还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去了。 萧昭衍察觉有意,撤过她的手一看,竟是红肿破皮,满手血痕的。 姜幼薇生的不如姜清颜美,却也着实是一副好皮相,月夜清辉本就暧昧,一男一女独处,更容易生出些懵懂的心思。 萧昭衍叹了一声,“也是辛苦你了,本王明日带些药来给你,你别哭了,若是得空回去,替本王看看你姐姐如何了,奉茶也终究不是什么太轻松的活儿,怕她也有所损伤。” 他看似一碗水端平,关心她们姐妹两人,实则内心贪欲甚大。 两个貌美如花的表妹,都该是他囊中之物。 若有区分,也不过是一个正妃,一个妾室的差别。 姜幼薇表面娇羞应答,内心却卷起了滔天嫉妒。 她只想独占昭衍哥哥。 谁也不能跟她抢。 她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回了掖庭。 檀嬷嬷今日给姜清颜一天休息,姜幼薇感染了风寒回来,双手又洗衣洗的不成样子,檀嬷嬷瞧她们姐妹一体,便都没给她们派重活,让她们在掖庭里洒扫一番,糊弄一日也就罢了。 姜幼薇这次是当真难受,可惜掖庭里没有药,只有姜清颜给她换几次冷水帕子,把自己那床又硬又脏的被子给她多盖一层。 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办法缓解风寒。 好在她不是真的体弱,看到姜清颜坐在自己身旁,还有空试探她,问她昨日在慈宁宫奉茶做的怎么样。 姜清颜眼底闪过一抹幽光,“被羞辱了许久,这双手也是烫废了,否则也没有今日檀嬷嬷的手下留情了。” 她那双烫伤的手落在姜幼薇眼里,姜幼薇一目了然,倒是没忍住幸灾乐祸:“姐姐在外交际一向得意,如今却也没派上用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 姜清颜没搭理她的讽刺,倒是很好奇,“你今晨从哪回来的?檀嬷嬷说派人去浣衣局找你,也没见到你,险些要惊动人去寻了。” “我自有我的去处!”姜幼薇没忍住扬起了下巴,可想起这是在宫中,她跟萧昭衍私会的事不能被人发现,她连忙捂住了嘴,假咳了几声,“昨天洗衣服又累又饿,我趴在角落里睡着了,没听见人来找我,这不,才落了风寒,姐姐你快给我倒些热水来。” 姜清颜嗯了一声,替她倒了热水。 可她昨夜的去处,定然是让她开心的,难不成是姜贵妃私下找她了? 一日休养过去。 姜清颜双手有伤碰不得水,檀嬷嬷给她派了些跑腿的活儿。 而姜幼薇,此前檀嬷嬷看她的眼神,甚是锋利,派她去浣衣局,也是存了心的。 可这一日,她却给姜幼薇倒茶,也待她客气了起来。 姜清颜去凤祥宫送东西,一直在疑惑这件事。 她总觉得,姜贵妃现在自身难保,在禁足颐华宫的时候,不会这么腾出手来,特意照顾姜幼薇。 难道是姚氏,她花了大把的银钱贿赂宫中人? 凤祥宫。 姜清颜原本只是来送些东西就该走,一个两鬓斑白的嬷嬷叫住了她,“姜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 姜清颜眼神一凝。 她不欲去拜见皇后。 可到底是中宫之主,即便病重休养不掌六宫事宜,也是国母之尊。 她心生了几分警惕,随着这位嬷嬷入了主殿。 皇后并没在凤位上坐着,这大殿里也并没有闻到一丝药味。 这让姜清颜不禁怀疑起来,皇后当真如传闻中那样,病重垂危了吗? 主殿之后,是一片开阔的庭院,院里摆着许多缸莲,正是莲花盛开,灼灼灿烂的季节,姜清颜却从那一抹纤细的身影上,看到了萧条和寂寥。 曲琬兮回头,看到姜清颜皎若银月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许久不见了,姜大小姐。” 姜清颜心中千头万绪,动作却依旧流畅,“臣女姜清颜,拜见皇后娘娘。” 她行的是内眷之礼,因为皇后称呼她为‘姜大小姐’。 她未曾将她当受罚的宫婢看待。 这是令她更不可思议,且更觉得不妙的一件事。 “今日留你说话,是突兀,也是冒昧,可本宫实在需要这个机会,姜小姐,可否细听本宫一言?” 皇后语气里带着一丝恳切。 她没有高高在上的中宫之尊,甚至不如姜贵妃有威仪,听起来还有些卑微。 这都是更让姜清颜警惕的,她头也不敢抬,躬身道:“臣女如今受罚为宫婢,有幸得见皇后娘娘凤颜,实乃天幸,皇后娘娘但有吩咐,臣女……奴婢必定尽力!” 此刻,她转变了称呼,由‘臣女’变成了‘奴婢’,既是放低姿态,也是自保。 凸显她的卑微弱小。 皇后眼中浮现一抹欣赏,更是很惊讶,“这短短几句话,姜小姐已经对本宫防备到如此地步,也把话委婉的说死了,倒叫本宫没办法开口求你了。” “奴婢不敢。” 姜清颜谨慎的回答,更回忆起前世来,前世她对皇后的印象并不深,也只有小时候随姚氏入宫觐见,来拜见过皇后两次。 第63章 撞破私会 后来萧倾澜与萧昭衍开战,皇宫动荡,据说那时候皇后就病死在宫中了,连远在边关戍守的曲将军,也因伤心而病亡。 今生,她并不敢想,皇后能有什么事来求她的。 皇后知道,姜清颜聪慧又谨慎,她与她这么互相试探来去,是耽误时间也不会有结果的。 她索性和盘托出,“本宫想‘病逝’,离开这座皇宫,来日宸王登基为帝,还望姜小姐,能助本宫实现这个愿望。” 姜清颜大为震撼,脸色却平静,且很快继续婉拒,“奴婢无能,今日奴婢来皇宫娘娘宫中,也只送了些寻常物件,没有见过娘娘。” 她拒绝的彻底,一丝余地也无,让皇后着急了,拉住她的手腕,“姜清颜,你做得到!只有你做得到,萧倾澜他看重你。” 她出身武将之家,力道大的,不是姜清颜可以挣脱的。 哪怕姜清颜不想听,也被她拉着,听了一堆她的心里话。 皇后说,“本宫并不想做这个皇后,从西南边陲高嫁上京城为王妃,我便已注定了悲剧收场,可我依旧满心欢喜,来的时候,我期盼过举案齐眉,夫妇一心。 只是……本宫天真的颇为可笑。 本宫的夫君有了宠爱的妾室,成了皇帝,本宫本就不善处理内宅之事,太后多番调教,本宫也做不到她满意的样子,索性将手里这大权交了出去,装病躲在这凤祥宫里。 可是姜清颜,你没有去过西南边陲,没有被那里的风沙吹过,也没有感受过骑着烈马,乘着西风,驰骋沙场的快感。 本宫不想老死这宫中,本宫想回到父亲身边,再骑上我的枣红马,沿着那一片风沙之地,飒上一回。” 她眼底有不服输的倔强,还有几分,姜清颜从未见过的,女子的血性,密布的血丝从她眼底翻涌上来,在她眼前浮现了一片荒芜。 荒芜之中,有一个体格健壮,骑着枣红马,肆意驰骋,疾风快意的女子。 她羡慕皇后这样有血性的女子,也不忍看她凄苦的孤老宫中。 可她又能做什么? 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是一路坎坷。 皇后看她眼神已经有所松动,知道自己也许打动了她一点,所以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是高傲的女子,不愿将自己一身倾付于男人身上,可他日你做了萧倾澜的女人,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会考虑本宫这个小小心愿的。” 姜清颜觉得皇后太抬举她了,“娘娘应该知道,与宸王青梅竹马,如今有议婚可能的,是沈太傅府的沈小姐,不是我。” “沈音柔?”皇后轻笑了一声,“她或许会嫁给宸王,可她的分量必定跟你不一样,所以本宫只找你。” 她还记得,姜清颜和萧倾澜还有沈音柔,三人年幼时在她宫中见面的场景。 萧倾澜比她们两个年长三岁,那时已经有了些沉稳的姿态,他与沈音柔并肩而来,待她确实呵护又周到,十分体贴。 可当姜清颜出现在他面前,他沉稳的脸颊浮现出紧张,一双手无处安放的乱动,便连耳根,都红了大一片,手足无措,却还要强装镇定。 那时候她便看出,姜清颜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们长大了,她也渐渐的‘病重’,再没探听消息,虽然萧倾澜被沈家扶持,与沈家联姻也势在必行。 可只有他心尖上的人,才能在他手上,求得几分情面。 她是女人,她知道,沈音柔能得到的,或许只有一份体面。 就像她一样。 姜清颜还是觉得这事略有些无厘头,不过皇后是个很大气的人,给她时间去思考,还因为今日吓到她,做了个‘道歉’。 “你也许会好奇,姜幼薇昨夜去了何处吧?” 姜清颜眼睫微翘,没说话。 皇后快人快语,“她跟萧昭衍在偏僻的宫室里私会,本宫觉着,尝到了甜头,也许还会有下一次,你若担心妹妹,不妨多提点她。” 皇后说完,就放她走了。 姜清颜察觉到她的善意,虽不能轻易许诺,却也微笑说道,“娘娘心胸豁达,即便困于宫院,也是旁人无法比拟的飒爽之姿。” 皇后对她笑了笑,让嬷嬷带她出去了。 姜清颜得知,姜幼薇是与萧昭衍私会去了,心中已然有了谋划。 她在夜里观察着姜幼薇的动向,在她悄悄出去时,便拿出了宁远郡主给她的首饰。 她塞给了露种两件,让她替她跟着姜幼薇,将她的消息,传递到颐华宫里去。 露种久居宫中,拿了如此值钱的首饰,自然会好好帮她办事。 且她和姜幼薇同为姐妹,她自然不会想到,姜清颜是在算计姜幼薇。 消息一送到颐华宫,就把姜贵妃气的差点晕了过去。 她被禁足在颐华宫里,已经够受气,够憋屈的了! 可姜幼薇居然还在宫里,勾引她唯一的宝贝儿子! “这个贱货!没男人便过不了日子吗?在宫中好好的受罚,本宫还能高看她一眼,她居然勾引衍儿与她私会!若是衍儿被人发现了,名声会坏成什么样子!她这是想毁了他所有的前程啊!” 姜贵妃气的手抖,下令李嬷嬷,立刻去姜幼薇那边盯着,一旦发现她再勾引萧昭衍私会,立刻把他们两个逮回来。 夜深人静。 姜幼薇被堵住了嘴巴,绑着丢到了姜贵妃的颐华宫里。 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毫发无伤,还被姜贵妃担忧看着的萧昭衍。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被母妃发现,母妃还发了这么大的火。 他有心向姜贵妃替姜幼薇求情,却被姜贵妃开口提醒,“衍儿,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后宫之中的有心人发现了,你会是什么下场?” 萧昭衍想过的,可这种事对他来说不光彩,他不愿在姜贵妃面前暴露:“母妃,儿臣不是这般不小心之人。” “那她呢?”姜贵妃看向姜幼薇的眼神,犹如凛冽寒风,恨不得冻死她,穿透她! “幼薇近来,也懂事多了。” 萧昭衍的语气很温柔。 第64章 瞒不过姜清颜 不得不说,姜幼薇让他也尝到了甜头,那些没到最后一步的禁忌和亲密,让他十分迷醉。 他府中的侍妾,都没有她这样的贵女,来的有滋味。 姜贵妃一听这话,火就更大了。 她恨不得当即就把姜幼薇大卸八块! 姜幼薇瑟缩着,原本是按照何嬷嬷教的,她不能与未来的婆母顶撞,更要在未来夫君面前,持柔弱之姿,骗取他的怜惜。 可她当真是害怕姜贵妃的,就像害怕她爹一样。 他们都有一种,凶起来不顾骨肉亲情,只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毒辣。 姜贵妃一眼便看穿了姜幼薇的伪装,她冷冷的勾起唇角,在暗处挤了两滴眼泪,对萧昭衍哭诉,“母妃也不是不体谅你,可是母妃害怕啊,衍儿,如今母妃正在禁足,无法与你有所助益,幼薇和清颜在宫中,母妃也没办法照拂她们,你说一旦你们私下见面被萧倾澜给发现了……” 她柔弱的捂着心口,险些要倒下去。 萧昭衍连忙扶着她回位,看到她为自己担心操劳,面容憔悴,他内心十分愧疚,“母妃,是儿臣有失考量了。” “不!是母妃的错,若非母妃没能助你更多,你也能早日娶王妃,再纳几个侧妃,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哪里需要在这宫里私下见面,还担心被人发现呢。” 姜贵妃自责愧疚,一瞬之间便哭了出来。 她风韵犹存,又确实气的体虚气弱,这么一哭便愈发的惹人怜惜了,萧昭衍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跪在她面前,说自己错了,不该自我放任的私会。 他还向姜贵妃保证,“儿臣定当勤于政事,入宫只来拜见母妃,绝不再做任何让母妃担忧的事情!母妃,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姜贵妃看到他如此孝顺,也‘感动’的落了两滴泪。 萧昭衍临走时没再看姜幼薇一眼。 但他既保证了不会再来,姜幼薇也算是彻底没了指望,出宫之前不可能再见到他,回掖庭之后,只怕也再难过上一天松快日子了。 姜贵妃命人送走了萧昭衍,她重回殿中,目光阴森的盯着姜幼薇。 她拿掉了她嘴里的布条,阴冷的对她笑,“想跟本宫比道行,你自以为如何啊?” 姜幼薇不寒而栗,她抿着唇讨好,“姑母,我与表哥是两情相悦,我不是有意勾引他的,是他说思念我……” “啪!” 姜贵妃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的姜幼薇脑袋嗡鸣,还未回过神来,姜贵妃又甩了她一巴掌。 “贱货!你以为本宫看不穿你这吃不得苦的娇气性子?本宫禁足不照顾你,便是为了磨炼你一番,让你日后有成为王府主母的坚韧心性! 可你倒好,勾引本宫的儿子,将他置于危险之中,你不就是贪图在掖庭过的舒服,又想抢占先机,比姜清颜先得到衍儿的重视吗?” 姜幼薇的心思被拎到明面上,藏都藏不住,还要被姜贵妃踩在脚底下鄙夷,她难堪羞恼至极,“姑母明明知道,我担心姜清颜得了表哥的心会抢走他,却也没想着帮我!我在掖庭这么久了,受尽折磨苦楚,姑母也不来救我!我们国公府给姑母的银钱,难道就不值得姑母对我施以援手吗? 难道除了我,姑母还能择其他女人,做表哥未来的王妃吗?” “你……” 姜贵妃瞪大了眼,眼睛瞬间血红的不成样子,“你揭本宫的短,还威胁本宫?” “我可没有。”姜幼薇傲气的一扭脸,“国公府和姑母同姓一个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姑母若有打算,我爹娘也不会同意!国公府这些年流水一样送进姑母宫里的银子,也总要有个说法!姑母还是想办法,多照拂我一番吧!” 姜幼薇拿捏住了姜贵妃的短处,为了泄自己的私愤,狠狠的捅了她一下。 姜贵妃脸色发青,全然不顾眼前是自己的亲侄女,当即便有了想要封她口的毒辣。 可她终究是在宫里叱咤了多年的人,心性比姜幼薇要稳的多了。 她让李嬷嬷放了姜幼薇,还带她回去,跟掖庭打声招呼,对她多照应一些。 姜幼薇洋洋自得,仍然没察觉,自己已经把跟姜贵妃之间的这层薄薄的亲情,给捅破了。 李嬷嬷从掖庭回来,发现姜幼薇正拿着一本贵女的名册在细看,她大惊,“娘娘,您这是在替王爷,重新物色王妃的人选?” 姜贵妃冷哼一声,“姜幼薇如此不中用,若让她嫁了衍儿,将来怎能助他登上皇位?她还想威胁本宫!” 她这辈子都别妄想,再做她的儿媳妇了! 姜清颜与姜幼薇在掖庭劳作,虽是背后各自有神仙,可姜清颜把宁远郡主给她的首饰都花出去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很多消息。 姜幼薇自打被姜贵妃放回来,所干的活儿,就不一样了。 她是洗衣服,姜幼薇就是去扫茅厕。 她去送东西,姜幼薇就被迫去倒夜香。 姜幼薇不愿意做,檀嬷嬷有的是法子逼她,姜清颜好几次都看到,姜幼薇在檀嬷嬷面前,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她揣度着,姜贵妃大概是真的厌弃了她了。 这一日黄昏,刚刚做完手里的活,姜清颜便看到露种对她挤眉弄眼。 两人分开走到小弄堂里,又碰了头。 露种肉眼可见的吃胖了些,又兴奋的告诉姜清颜,“贵妃娘娘宫里的消息,听说她这些日常送东西出去,都是给一些家中有待嫁之女的高门贵府,昭王昨日,还依照贵妃的意思,约了一位县主前去赏荷。” 姜清颜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露种虽然看不透她,可是拿了她给的好处,却是实在的。 她拉着姜清颜,还给她回了一点碎银子,“我瞧你也没什么首饰了,可日后贵妃娘娘宫中若还有消息,我都给你带来,这些,你留着傍身用。” 她是个机灵的,虽看不穿姜清颜,却也知道讨好她。 在这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交朋友,却是可以提前交好些有前途的人,万一将来她成了主子,总能念几分旧情不是? 第65章 她想利用萧倾澜,却不想他 姜清颜收下了她的‘好意’,还对她说了句多谢。 两人不着痕迹的各自散开。 夜里,姜清颜的窗户外,又有了响动。 萧倾澜忙碌着,好几日没来见她了,一见面,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抬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仿佛要将她的皮肉看穿。 姜清颜不怕他看,被看的久了,却也有些不适。 她轻声调侃,“王爷这么看,可是觉得臣女变丑了?” 萧倾澜用力捏了下她的下巴,“丑倒是没丑,只是本王看不出,你有想念本王的神色,姜清颜,你这人生了良心没有?” 他外出了一趟,连皇祖母那里都没去请安,便先来见她了。 他知道她心思深,所以多看了一会儿,没看出她想过他便罢了,竟还看出,这女人想利用他的神色。 岂非让他不快? 姜清颜觉得他奇怪,前世也没见他这么吹毛求疵,不过几日没见,还计较她想不想他? 不想他又会怎么样? 他并不缺人惦记着。 “啊……” 姜清颜猝不及防被人掐了一下腰,疼的轻叫出声,险些惊动了人。 萧倾澜抱着她轻飘飘上了墙头,把她搂在怀里,叫她身体一半失重。 姜清颜搂着萧倾澜的脖子,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只能用力的往他身上蜷,她圆润的臀摩擦着他强有力的大腿,从线条紧绷的肌肉上一路滑过,热意骤生,脸颊都不自觉的红透了。 萧倾澜却像没感觉一样,双手撑在墙沿上,就是不肯帮她一下。 姜清颜又羞又恼,“王爷,此处太招摇了,容易被巡视的侍卫发现,王爷还是带臣女下去吧。” 即便他是想做些什么,也不必在墙头上吧? 癖好未免太特殊了些。 “招摇的又不是本王。”他轻功卓绝,巡视的侍卫来了,也只会发现姜清颜。 谁又能抓到他? “王爷!”姜清颜娇羞着恼,贝齿咬着嫩唇,脸上已是一片绯红的云霞,她快抱不住了。 这墙头这么高,她掉下去不摔死摔残,也定是要闹出大动静来的。 萧倾澜还是没伸手,他脖子上的细嫩手臂,已经坚持不住的下滑,皎白的手指逐渐分开,姜清颜的眼里,也浮现了一抹慌张。 “王爷当真要看我掉下去吗?” 姜清颜声线发紧,眼里蓄了一汪泪,如春日碧水,清澈诱人。 萧倾澜眼神泛冷,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看着姜清颜在自己身上手足无措,又羞恼不已。 姜清颜为了控制身体,又不想惊动人,只能用双腿,圈住了萧倾澜的腰。 萧倾澜撑在墙头的手用力了两分,眸底漆黑摄人,“嗯?” 姜清颜满脸云霞,绯红的娇艳欲滴,几乎要滴出血色来,她眼里带着怨怪,却只能咬着唇,唇瓣不停地颤抖。 一如前世,他有恶劣的一面,会欺负她,作弄她,逼她用羞耻的姿势来讨好他,她不肯,他总有办法,让她肯到自己来动为止。 萧倾澜生气她不想他,原也只是想捉弄她。 可捉弄到她了,她哭了,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 他搂住姜清颜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怀中,确保她不会掉下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姜清颜靠着他肩头,回忆起前世她好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他今生要娶的是沈音柔,却还要这么对她。 她委屈哽咽,“萧倾澜,你混蛋。” 萧倾澜冷嗤,“你再骂一声试试。” 姜清颜立刻憋住了眼泪,将情绪也都咽回了肚子里,再度从他怀里探出一张脸,娇媚动人又勾缠。 她轻轻拽着萧倾澜的领口摇晃,软哝道:“王爷,我错了,我想你的。” “如何想的?” “在……在心里想。” 姜清颜羞的低下头,嗓音越来越细。 萧倾澜骤然捏起她的脸,逼她仰视自己,暴烈又带着强势占有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姜清颜被迫仰头,娇软的腰肢,也弓了起来,双腿更是不自觉在他身上摩擦,一不小心蹭到了不该蹭的地方。 软糯的低吟,带着情和谷欠的流泻,还穿插了几声短促呜咽,羞的银月都躲进了云层,不堪目睹这暧昧惑人的画面。 姜清颜被他抱下来,也不知道他的气被抚平没有。 萧倾澜一直注意着她的伤,看到伤口结痂了,也没有加重的痕迹,说了句,“宫中的人还算尽心。” 他不在,姜清颜也没吃什么苦头。 姜清颜知道他照拂了她不少,还是会说几句好听的话,“谢王爷记挂,只是昭王和贵女相约赏荷的事情,还得有劳王爷,让国公府里知道。” 萧倾澜眸色颇深,“这事不难,只是如此一来,顾家怕是会有麻烦,你不担心?” “他们能应对的。” 若她记得不错,前世这个时候,她哥哥快回来了。 她一直未曾谋面,却久闻大名的新科状元,顾玖瑢。 姜怀渊被贬出京了,有顾玖瑢在顾家,姚氏想来放肆不了。 “本王近来有些忙,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便带你出宫去顾家。” 萧倾澜交待完,又临时想起对她说,“音柔已经出宫回家了。” 姜清颜猛地一愣,不知道萧倾澜为什么对她说这个,只是下意识要顺着他,嗯了一声。 萧倾澜看她没有再生气,提什么吃醋的事,便安心的走了。 顾家那边,他也已经调查出了结果。 姜清颜不姓姜,她应该,姓顾。 肃国公府。 姚氏近来一人打理国公府内外,诸事繁琐,而姜怀渊出京之后,又连连索要钱财,她的嫁妆银子,是拿出了一堆又一堆,连压箱底的首饰头面,都被她拿出去变卖了。 这些钱一部分给了姜怀渊,还有一部分,她送到了宫里,买一些姜幼薇的消息,顺便疏通疏通,让她在宫里受罚,也能舒坦一些。 可她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两日,姜幼薇的消息传出来,都很敷衍。 宋妈妈出门采买,急匆匆的回府,到姚氏跟前,差点摔了个跟头。 姚氏不悦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国公爷不在,这府里却也不能乱了规矩!” 第66章 惊才绝艳,顾玖瑢 宋妈妈涨红了一张脸,连忙告罪,却也紧张的告诉姚氏,“夫人,奴婢是在街上听说,昭王这两日约了两位贵女相见,才会如此慌张!” 姚氏并不放在心上,“他们男人婚前有些花花肠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回头娶了幼薇,他自是要收敛些的。” “可……他们都说,昭王有意,在这些贵女之中,择一人为王妃,还有人在朝上,向皇上提议,连皇上都知道了呢!” 宋妈妈着急的流汗。 姚氏震惊了,当即便想骂宋妈妈太容易被诓骗。 可转念一想,宋妈妈在街上都能打听到的消息,还能是假的? 说明早已流传多时了! 姚氏一阵头晕,宋妈妈连忙扶她坐下,“夫人!” 姚氏浑身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似是害怕,内心又涌出无数恨意,“贵妃娘娘这是要过河拆桥!竟敢断我女儿的路!她受了我们国公府这么多扶持,竟然还想替豫王另择王妃!背信弃义,简直过分!” “可是夫人,咱们如今该怎么办才好?二小姐还在宫中受罚,若是贵妃趁此时定下豫王妃的人选,咱们也不能去与她争辩啊!” 谁让姜幼薇毒死了何嬷嬷,有错在先呢? “不,不能让她抢先定下豫王妃的人选,我得告诉国公爷!” 姚氏立刻写信给姜怀渊,让他与贵妃娘娘知会一声。 可三日后姜怀渊回信,却丝毫没有关心姜幼薇,而是叮嘱她不要慌乱,坏了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哪怕是姜幼薇将来只做豫王侧妃,此刻都不能与贵妃娘娘起冲突! 姚氏看到这封回信,气的浑身发抖,“我的女儿……我国公府的尊贵嫡女,竟然只能做侧妃!她姜贵妃还真以为自己有多高攀不起吗!?没有这些年从顾家压榨来的钱财,她哪里来的能力去笼络人心,带着豫王步步高升?” 现在豫王在朝中的地位稳固,又得皇上重视,能够跟萧倾澜抗衡了,她却想过河拆桥? “绝不可能!” 姚氏眼底血丝密布,隐忍着不想跟姜贵妃发生冲突,姜怀渊不重视她的女儿,她却不能不重视! 她让宋妈妈备车,她要去顾家一趟! 这个钱袋子,她势必要握住了! 珑园。 顾旬州得知姚氏怒气冲冲的过来,生怕姚思渝在她手里吃亏,连忙从铺子里赶了回来,脚步匆匆的。 可他刚到前厅,就听到了里面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不是来自他温婉的夫人,而是国公府里那个毒妇。 她的声音尖锐刻薄,像锋利的钢针,“姚思渝,你还当真以为自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了?你悔婚私逃,与区区贱商苟且成婚,一辈子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如今你的亲生女儿还在我手里捏着,她还是国公府的人,你就敢对我翻脸?还敢拒不给钱?我看你是想早些看你那贱人一样的女儿去死,好拉着你们一家子贱货去给她陪葬!” “你……” “住口!” 顾旬州脸色冷沉,他连忙迈进屋中,走到姚思渝身边,扶着她的腰,一身保护的姿态,“夫人不怕。” 姚思渝见他来了,眼神变得柔和,与他互相依偎。 顾旬州看着姚氏,挺拔的身躯便给人一股压力,哪怕姚氏身份尊贵,在他眼里,却不过一介蛇蝎妇人。 “国公夫人还是自重些好,我家夫人心地善良,却不容你随意欺辱,你既说女儿掌握在你手里,那便是你国公府的女儿,跑到我顾家来宣扬什么? 难道是要将你女儿在宫里为奴为婢的消息,与我们分享一番?我顾家一门高洁,没空听你那国公府女儿的腌臜之事。” 姚氏被气的脸通红,“你敢骂我女儿!她是国公府的贵女!你是什么东西!” “我自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不似国公夫人,眼瞎耳聋且经常笨嘴拙舌的以人为物,不过国公爷被贬出京了,如今也确实是管教不着国公夫人了。” 顾旬州说着,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字字带刺,姚氏的面皮都被他扎成个筛子了。 姚思渝一向性情柔,却也不是不会护着自己,只是有顾旬州在,她总是不用费神的。 姚氏被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骂不过这夫妻俩也就算了,顾旬州还一刀子捅了她的老心窝! 姜怀渊便从来不会这般维护于她。 他仗着自己是国公爷,总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指挥她做这做那的,以国公夫人的身份警醒她。 可姚思渝嫁的这个臭商人! 他就不一样! 她回回见,她们都夫妻恩爱的像搭戏台表演一样,如胶似漆看的人又妒又恼。 可都二十年过去了。 他们还是如此恩爱! 便是演……演上这二十年,也是多有不易的! 姚氏咬牙切齿,她不甘看这两人在她面前恩爱,冷声威胁,“我限你们三日内,把该给国公府的银钱补上,否则,我可不管姜清颜在宫里的死活!若是平白无故死了个宫女,在偌大的皇宫,也不是值得惊动人的事!” 姚思渝心口一窒,眼神透露出紧张。 顾旬州却全然不紧张,“国公夫人也说是宫女,可这国公府小姐若是死在宫里了,国公府可不能独善其身,再追查一下她的身份,国公府更是罪孽深重了。” “你……你敢威胁我?”姚氏瞪大眼。 多年来,她一直用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威胁,还手握姚思渝逃婚隐姓埋名的把柄。 可如今却被她最看不起的商人给威胁。 她大为光火,“你若当真不顾姜清颜的死活,本夫人现在就让她死!” “你去啊!若是你做得到,我们夫妻二人便是倾尽顾家的一切,都要跟你们国公府玉石俱焚!如今我儿子可是待考举子,听学于国子监,国公夫人,你可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顾旬州隐忍多年,如今可算是能挺直腰杆子,在姚氏面前好好吐口气了。 姚氏更没想到,顾家的儿子竟然入了国子监。 她疑心,“你敢欺瞒本夫人?” 区区商贾之子,哪有那等天赋才华! 第67章 姚氏被逼,铤而走险 “国子监印信在此,谢祭酒亲笔所写,国公夫人可要看一眼真假?” 一道醇厚的嗓音传来。 朗朗如山间清风,濯濯如春月新柳的男子,缓缓迈入。 他的容貌生的与顾旬州有五分相似,英挺又俊朗,而眉眼和皮肤,却随了姚思渝,面白如玉,瑰姿艳逸。 他穿着烟蓝锦袍,手里拿着的印信,足够让姚氏看清了。 国子监是上京的高等学府,非世家高门和天赋之才无资格入学。 顾玖瑢区区商贾之子,却以平民之身入了国子监听学,该是多么才华卓着,高雅出众? 姚氏一辈子都没能生出儿子,却不想她最瞧不起的妹妹,生了个这般优秀的儿子! 顾玖瑢走到姚思渝身边,与父亲一起,一左一右的护着她,面对姚氏的嚣张放肆,他们为姚思渝筑起保护的城墙,让姚氏攻不破,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姚氏再跟他们讨钱,没能捞到不说,看到顾玖瑢手中的印信,想到他即将科举入仕,她心口便是一阵窒息。 离开顾家之时,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灰败和苍白。 姚思渝见她离开,松了一口气,看到儿子提前回来,她也格外的高兴。 只是心头有疑虑,“瑢儿你不是打算科举的时候才回来吗?此前你们父子俩,都担心提前暴露,被国公府给盯上,阻拦了瑢儿入仕,还会连累到颜儿,如今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了姚氏……” “是我跟父亲商量之后决定的。” 顾玖瑢神色坚定,他看向顾旬州,父子二人的眼神都一样沉稳有力。 顾旬州说,“如今局势变化,咱们也得跟颜儿一起努力了,姜怀渊被贬出京,短时间内无法回京,只怕也抽不出手来对付瑢儿,他在国子监里待着,平安到科举,也未尝不可,而且既要准备跟国公府对抗了,就不能退缩,须全力准备。” “我也同父亲一样的想法!起初父亲来信,说妹妹回来寻求帮助,要对付国公府,我都不敢相信,可我在外接连听到国公府遭贬斥的消息,仔细分析下来,觉得妹妹当真是厉害的!” 虽为女子,可妹妹在国公府所作所为,隐忍和谋划,都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做到的。 他实在敬佩,也实在心疼她,迫不及待的想跟她见上一面。 他更好奇,“妹妹是如何知道身世的?” 顾旬州也不知道,他看向姚思渝。 姚思渝眼底闪过一抹愁色,“她并未对我言明过身世,此前过来,也只称我与你父亲,是姨母姨父,虽然我们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可始终……不敢轻易开口。” 他们怕姜清颜顾虑甚多,也怕轻易开口,伤了彼此之间来之不易的情分。 顾旬州颇为伤感,顾玖瑢却道:“无妨,无论如今妹妹知道与否,总归她与以前不同了,我们只需全力帮助她,共同应对国公府,妹妹是聪慧的女子,我们静静等着与她相认的那天就是。” “说得对!” 顾旬州突然又被儿子给感动了。 他知道,顾玖瑢跟他一样,都思念女儿,疼爱她。 甚至比他这个父亲更渴望妹妹能早日回家,这么多年,他连姜清颜一面都未曾见到过。 实在遗憾。 姚思渝虽然担忧姜清颜,可有夫君和儿子这般安慰,她想着女儿又是这般的聪慧有谋略,他们只要静待时机,总有一日能阖家团圆的。 肃国公府。 姚氏自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动,宋妈妈都替她担心的坐不住。 姚氏枯坐了两日,让宋妈妈去街上打听,得知萧昭衍又约了兵部尚书的女儿去泛舟游湖,当即便下了狠心。 她苍白的面容透着狼狈,眼神却狠的像要撕咬猎物的豹子,“既然贵妃娘娘和豫王不仁,就不能怪我肃国公府,不义了!” 宋妈妈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夫人,您这是打算……” 姚氏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眼神幽暗的叮嘱,“送到幼薇手上,连同那本避火图。” 宋妈妈吓了一跳,“夫人这……这万一被人发现了。” 姜幼薇后半辈子都没法做人了! 姚氏深吸了一口气,“幼薇必须嫁给豫王!姜贵妃她也别想着,过河拆桥!” 她姚思清嫁到姜家多年,跟姜怀渊一起辅佐贵妃和豫王多年,绝不能让她,轻易撇下他们! 宋妈妈战战兢兢的将东西送了出去,姜幼薇收到东西的时候,也茫然了许久,但她顾及母亲的心,咬了咬牙,终是翻开了那本避火图。 姜清颜已经好几日晚上,发现姜幼薇偷溜出去了。 按理说,私会也不应如此频繁,太招摇了,难道不怕被人发现,还是说姜幼薇已经大胆到提前把自己交给了萧昭衍?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又请露种帮忙多看看。 露种在宫里有年头了,一看姜幼薇的脸,便肯定的告诉姜清颜,她不寻常了。 “我昨日收她换下来的衣服,在上面闻到了一些好东西的味道。” “好东西?” 姜清颜眉心微蹙。 她不了解,但露种挤弄了一下眉眼,显然是娴熟老道的。 她趴在姜清颜耳边说道:“能让男人动情,让女人软成水的好东西。” 姜清颜顷刻与她拉开距离,转身便走出了掖庭。 她眼底是隐忍着跳动的兴奋。 如她所料,姜幼薇和姚氏果然被赶入了穷巷,用了这样阴损又危险的招数! 姚氏一心要攀附,想绑定萧昭衍和姜幼薇,让她富贵荣华,可姜贵妃看到了姜幼薇的不堪,却会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当合作利益出现了裂痕,人的本能便是先护住自己的利益。 两股力量碰撞,她们必定会两败俱伤! 只是,姜清颜现在有些为难,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揭发姜幼薇和萧昭衍,将他们苟且之事闹到最大? 找萧倾澜。 她脑海里下意识便划过他的脸。 内宫是沈太后的掌权之地,若告诉沈太后,她必定不会容忍,雷霆手腕重拳出击,姜贵妃和姚氏都要掉一层皮。 第68章 姜清颜合作皇后,捉奸 可是如此一来,她跟萧倾澜合谋的事情,也会暴露在沈太后面前。 她不担心沈太后会拿她怎么样,可她身边有沈音柔。 沈音柔已经视她为眼中钉,两次针对,还帮了姜贵妃,若是她知道她的想法和行为,只怕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不能拿命去赌,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连累了顾家。 她眉目间带着愁色,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走到凤祥宫附近了。 皇后此前说过,想跟她合作。 可皇后想要的条件,她实在是给不了。 姜清颜眉目凝重,转过身便要走回去。 “你,来替皇后娘娘洒扫一番。” 背后响起皇后宫里嬷嬷的声音,姜清颜转过身,见嬷嬷正指着她,只能点头答应,去皇后宫中做事。 皇后看到姜清颜,脸上立刻就有了些笑容。 她笑的欢喜,即便是意料之中的样子,也全都明白的在脸上写着了,“本宫想着,自己也许会对你有些用处的。” 姜清颜微微抿唇,“皇后娘娘,您想要的,臣女当真无法答应。” 这样的大事,萧倾澜不一定会给她面子,说不定还觉得她居心叵测。 皇后倒也不急于一时,逼她承诺什么,“本宫近日发现豫王常常进宫,后宫里,也许有人在谋划些什么,你又这么心神不宁?” 姜清颜未曾说话,若非皇后这般请她,她也不会动心。 可如今宫中,沈太后不能告知,她能请到,名正言顺揭发此事,且能将姜幼薇和萧昭衍重罚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姜清颜思索再三,有些冒险道:“臣女愿为皇后尽力,可是不保证未来能够得到皇后娘娘想要的结果,而且……” “而且什么?” “皇后娘娘若‘病逝’,这世上便不能再有曲氏皇后和曲将军,只能有西南的普通父女相依为命。” 这话格外的刺耳,皇后一瞬间紧紧拧起了眉头。 姜清颜观察着她,也觉得自己过于大胆和冒险了。 可当皇后的神色平静下来,她忽而弯了下唇角,“好,本宫同意。” 当真同意吗? 皇后之尊,戎马半生的荣耀,可以这般说放弃就放弃? 皇后眼眶泛红,也笑出了泪来,“荣华富贵迷人,可这世上总有东西,比荣华富贵更让人向往。” 那便是自由。 姜清颜与皇后达成合作,姜清颜也说了自己想做的,“请皇后娘娘今夜去掖庭附近的宫院之中,肃清宫纪,查处有违宫规之人。” 皇后点头,“好,本宫会去的。” 她看着沉稳持重,离开之前还会认真打扫宫院的姜清颜,眼底划过一抹赞赏。 同时,她也唉声叹气,“本宫便是没这个慧根,能够在后宫里生存的。” 伺候她的王嬷嬷连忙安慰,“娘娘何必如此?姜大小姐还年轻呢,若是她不帮您,您自然也可以拿捏她,咱们便不能查一查她的底细吗?” “你觉得可以吗?”皇后摇了摇头,“在宫里,本宫好歹有些耳目,能够知晓一些风吹草动,勉强能为姜清颜所用,可宫门外,本宫的家人远在西南,父亲戎马了大半生,满身伤病,又性情耿直易得罪人,如今都没有希望升迁到上京来,本宫当真是不敢想,若一世消磨在宫中,是否会连父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姜清颜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不帮她,帮她也是帮自己。 这些年,她没能看清多少人,可是萧倾澜待姜清颜的不同,她却是深深记在脑海里。 入夜。 姜清颜发现姜幼薇又偷溜出去了,她悄悄起身跟随,趴在宫墙内,很快便看到皇后带人来了。 她面容端肃,没有见她时的茫然无助,俨然是一副威仪赫赫的样子。 还带着几分驰骋草原的不羁。 她带人闯进了那个偏僻的宫室,没多久,姜清颜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还有男人反抗的声音: “放肆,谁敢捉拿本王?” “是本宫。”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又平静。 萧昭衍看清了黑夜里,皇后那张冷肃的面容,浑身一颤,“皇……皇后娘娘!” 她怎么来了! 她不是病了多年,连后宫之权都交还给沈太后了吗! 为什么会发现了他? “豫王,你身为亲王,已经到了年纪出宫立府,如今却深夜在宫中,行这等污秽之事,触犯了宫规,本宫是皇后,难道还管不了你?” 皇后厉声质问。 萧昭衍不敢顶撞,更觉得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在人前难堪! 姜幼薇被王嬷嬷给揪了出来,她浑身赤裸,显露在众人眼前的肌肤上,还清晰的留下了男欢女爱后的痕迹。 她惊慌的去拉萧昭衍,“昭衍哥哥……” 萧昭衍自身难保,自然是想先跟她撇清关系的。 可她柔软的小手一摸上来,他脸上便涌起不正常的潮红,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开始不受控制,甚至不顾皇后在场,就想压着姜幼薇再狠狠蹂躏她一番。 姜幼薇觉得自己仿佛踩中了地雷,炸的她连衣裳都穿不齐整,捡着方才被萧昭衍撕破的衣裙,左遮右挡,依旧丢人。 皇后没打算在这偏僻宫室里跟他们纠缠,当场便挥手,让人把他们两个,带到了慈宁宫。 萧昭衍还挣扎过,“皇后娘娘,本王虽非你血脉,可也是亲王,若是这般丑事传出去,岂非让太后以为皇后娘娘故意为难本王?父皇和母妃也会因皇后娘娘而蒙羞!” 姜幼薇也连忙出声,“是啊皇后娘娘,您养病多年,何苦要跟臣女还有肃国公府过不去呢?我父亲尚且是国公之尊,以后难免会在朝上……啊!” 姜幼薇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嬷嬷一脚踹了肚子,凄厉惨叫。 “区区宫婢,也敢威胁皇后!忘了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吗?放肆!” 她这一脚下去,姜幼薇好不容易挡住的春光,又露了出来,暧昧痕迹,愈发显眼了。 萧昭衍看的满面通红。 只有他跟姜幼薇两个人,他爱极了她的身体,忍不住便留下痕迹,可如今宫女太监几十人都在,她却这般任由人看。 实在丢尽了他的脸面! 第69章 都入了姜清颜的局 他冷斥,“你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姜幼薇委屈扁嘴,“我……”哪里还穿得上衣服? 不都被他撕的不成样子了吗? 皇后来捉奸,却也没给她任何可以蔽体的布料啊。 皇后没跟她们啰嗦,很快到了慈宁宫,待沈太后梳洗了一番,便将人带入大殿,禀明缘由了。 沈太后深夜被扰,本就不快,再听皇后说了事,又看到萧昭衍和姜幼薇一身狼狈的样子,勃然大怒: “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敢在后宫里偷晴!坏了宫规,还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还有没有将皇上和皇后放在眼里?!简直是污涂了后宫的风气!” “来人,把这个姜幼薇拖出去,立刻杖杀!” 沈太后冷冷下令。 姜幼薇瞪大了眼,连身体都顾不上捂了,拼命的磕头求饶,“太后娘娘饶命!臣女是无心的,臣女再也不敢了,太后娘娘饶命!” 她爬向萧昭衍,抱着他的胳膊淌泪,“昭衍哥哥你救救我!昭衍哥哥!救我啊!” “你……你放开!” 萧昭衍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可姜幼薇如今这模样,实在太丢人了。 他不得已,只能先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给裹住,然后再向沈太后求情,“皇祖母,求您开恩,别这般严厉,此事也是……是个意外。” “你还敢说意外?意外到你这般年纪深夜潜入宫中,淫乱后宫?哀家若是容你下去,下次你就是要秽乱后宫,打你的父皇的脸了!” “来人!” 沈太后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当即就要杀了姜幼薇,以正风气。 “不要!太后不要!昭衍哥哥!” 姜幼薇扑进萧昭衍怀里,萧昭衍又被身体反应的不正常影响了,下腹还收的格外紧迫,头晕目眩的。 还是皇后劝沈太后,先把姜贵妃叫来问问,她是否知情此事。 “若是姜贵妃和豫王早就有意,让姜幼薇做豫王妃,他们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情难自禁倒也不是那么罪大恶极。” 皇后淡淡一说,可沈太后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更沉了,“姜贵妃……哀家让她思过反省,她居然连儿子都教不好,简直无用!来人,把她给哀家绑过来!” 沈太后下令,向嬷嬷便立刻带人去了。 阵仗有些大,可这宫里的人,历来都是保命比看热闹重要。 姜贵妃入宫十几年,盛宠不衰,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从床上掀了被子,塞好衣服,然后绑着去沈太后的慈宁宫。 直到慈宁宫里的灯火通明,刺激她的大脑,她看清里面的人和场景,才猛地回过神来。 “太……太后,皇后娘娘?” 她这个病秧子怎么出来了? 皇后许久不见姜贵妃,她容色依旧是那么好,一如当初在王府里,她笑意盈盈,佛口蛇心,轻而易举便害的她有苦说不出。 她不由抚了抚小腹。 这里,因为姜贵妃指使侍妾送来的一碗药,再也无法孕育子嗣。 当年的侍妾死了。 而姜贵妃,依旧华丽。 皇后眼神淡漠,从沈太后身边起身,揉了揉额头,“母后,臣妾身子不适,实在无法处理这些事,还请母后英明决断,臣妾便先回去歇息了。” 沈太后看了她一眼,“你身为皇后,是该多歇歇,可后宫的事务,大大小小你也都是有权过问的。” “臣妾没有母后这么英明,虽然能够注意到后宫里的风吹草动,却没有处理的能力,还请母后恕罪。” 皇后在沈太后面前,一向谦逊。 沈太后也知道,她跟姜贵妃,是有旧怨的。 她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歇息吧。” 皇后谢恩,从姜贵妃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冷冷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天道好轮回! 恶人都会有报应的。 姜贵妃恨恨咬牙,却不敢有所行为。 皇后走出了慈宁宫,便派王嬷嬷去跟姜清颜说一声,姜清颜听到,姜贵妃是被沈太后派人直接绑到慈宁宫的,不由得背脊一凉。 历经三朝的老人家,果然手段硬朗。 “太后是绝不会轻纵了姜贵妃的,姜小姐日后也要好好思量了,还望您莫忘了与娘娘的约定。” 姜清颜微微颔首,“臣女自当,为皇后娘娘全力一试。” 虽然没什么把握,但她愿为皇后尽力。 慈宁宫内。 沈太后威仪深重,是一定要严惩萧昭衍和姜幼薇的,姜贵妃跪在她面前,一直磕头求饶,都未能让沈太后有一丝心软。 她布满了皱纹的手,轻轻勾起姜贵妃的脸,幽邃的眼里,满满都是压迫,还有姜贵妃看不懂的深沉。 “哀家不止一次的训诫,警告过你,在宫中不要生事,好好教养你的儿子,做好一个后妃的本分,可你呢? 这么多年跋扈嚣张,欺压到皇后的头上,哀家看你教养的儿子对朝堂有用,尚且给你几分薄面,可如今倒好,他深夜入宫,与被罚为宫婢的女子私相授受,秽乱宫闱!你可知这事传出去,皇帝的名声,整个皇室的名声,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哀家便是将你母子三人全部杖杀都不足惜!” 姜贵妃吓的跌倒在地,萧昭衍也清醒了几分。 他跪上前扶住姜贵妃,脸色潮红的求情,“皇祖母,孙儿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此事!幼薇她……她是孙儿当亲妹妹看待的女子,孙儿也只是想来后宫里看看她的安危,孙儿绝非有意秽乱后宫!还请皇祖母宽恕!” 他实在不想做个没担当的男人,但眼下只有将所有错处都归咎于一个人,才能免他和母妃受过重的惩罚。 “皇祖母,孙儿也许是身体出了些问题,才会这般情难自抑,还请皇祖母为孙儿请一个太医来。” 他起初便察觉,姜幼薇身上带了些不同寻常的药味,他早已妻妾成群,识得这些东西,比姜幼薇早的多,她要使也就使了,能助兴他就默许了。 可如今…… 只有将事情都推给她了! “昭衍哥哥……” 姜幼薇瞪大了眼睛,暗暗觉得不妙。 第70章 姜贵妃降位 沈太后瞥了他一眼,把自己宫里的女医叫了来,又让人去宫门口等着,一旦姚氏入宫,立刻黑衣夜行带过来,不得让人发觉。 女医上前为萧昭衍诊断,又探了姜幼薇的脉搏,随后她回禀太后,说两人身体里都用了助兴的药物,而姜幼薇的衣裳里,搜出了药。 “好你个姜幼薇,竟敢对衍儿下药!你这个无耻荡。妇!” 姜贵妃恨不得扑过去,把姜幼薇狠狠撕碎! 姜幼薇慌乱无措,一心寄望萧昭衍,可萧昭衍不敢看她,她便呜咽出声,“昭衍哥哥为何要这般对我?你与我是自小的情谊,我是你的表妹!你说过会娶我,才哄的我将身子交付与你,可如今……” “住口!本王受父皇教导,绝不会做这等事,若非是你用药迷惑了本王,本王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皇祖母,还请您明鉴!” 萧昭衍跪在沈太后面前求情。 沈太后垂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失望。 她孙儿众多,独疼萧倾澜一个,并非她十分偏心,而是这些孙儿里,唯有萧倾澜最出众。 萧昭衍看似是容貌能力可堪相比,实则品行不堪托付重任。 今日之事,若是萧倾澜,他既不会急着在宫中与人苟且,哪怕他做了,出了事,他也不会这样没担当的,全都把责任推卸给女子。 沈太后从萧昭衍身上收回目光,待姚氏被带到她这里,她斥责了姚氏一番:“国公府何等尊荣!你身为国公夫人,先是与夫君合谋攀诬宸王,又教导出这样寡廉鲜耻,在宫中与人苟合的女儿,简直是无德无能!亏你还是姚尚书府的嫡长女!姚氏一门出了你这么个蠢货,当真是教导无方!” 姚氏被骂的无地自容,这辈子受过的责罚和羞辱加起来,都不如沈太后的话说的重! 可她不能责怪太后,这主意是给她姜幼薇出的,如今是不知为何被沈太后给发现了,她咬着牙也得把姜幼薇塞进豫王府里去。 她磕头认罪,“太后教训的是,臣妇确实愚钝,可是臣妇的女儿,她也是受害之人啊!若非她与豫王两厢情愿,而豫王又迟迟不曾提亲,她怎会因此而惴惴不安? 这男欢女爱之事,也不是臣妇女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您瞧瞧,她这身上的伤痕,难道是她自己弄的吗?” 姚氏豁出去了,索性扒拉下姜幼薇的衣服,让众人都看到她被萧昭衍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姜幼薇觉得无比羞耻,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豁出去了,“呜呜,我从未曾想,昭衍哥哥会如此待我,你分明说过,会娶我为妻,一生一世的待我好。” 她哭的凄厉,让不明所以的人看了,还当真会以为,萧昭衍才是负心的那一个。 既要了她身子,糟蹋了人,又不想对她负责。 萧昭衍气红了脸。 他是真后悔,自己为了图一时之快,就要了姜幼薇! 他本只是想念姜清颜,拿他来纾解一番相思之苦,却没想到,姜幼薇又蠢又坏! 他求助般看向姜贵妃,姜贵妃气的双眼猩红,若非在沈太后面前,她真想扑上去,死死的按住姚氏母女,扒她们的皮,喝她们的血! 她儿子的前程,都被她们给毁了! “姜贵妃,此事终究是昭衍坏了女子的清白,她们各有过错,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太后淡漠的嗓音传来,她无须刻意施压,便是这样随意一问,就足够让人为之震慑。 姜贵妃脸色苍白,她不想收下姜幼薇这个儿媳,是不可能的了。 沈太后不会允许萧昭衍丢了皇室颜面。 可要她允许姜幼薇做豫王妃…… 那是做梦! 姜贵妃心一横,“太后明鉴,此事皆是臣妾的疏忽,衍儿他是被人给下了药,臣妾自认待国公府不薄,可也不能任由外戚染指衍儿,虽然幼薇还在宫中受罚,还请母后垂怜,让她先入豫王府为妾。 至于臣妾……臣妾有错,愿自请降位为……淑妃!” 姜贵妃咬牙忍痛叩首,萧昭衍也十分心痛。 贵、德、贤、淑。 他母妃乃是四妃之首的正二品贵妃,在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 如今却自请降位为四妃之末的淑妃。 沈太后倒是高看了姜贵妃一眼,她愿自请降位来保全她的儿子。 可降位为淑妃,这惩罚太轻了。 “哀家处置不了皇子,此事还是交由皇帝来定夺吧。” 沈太后淡漠说道。 姜贵妃一听,连连摇头,“太后娘娘,皇上在前朝日理万机,还请不要因后宫之事去搅扰了皇上!臣妾……臣妾自请降位为昭仪,迁出颐华宫,还请太后宽恕!” 她心如刀割,却不得不这么做,不让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翻到前朝的明面上。 否则她衍儿的前程,就真的全毁了! 萧昭衍亦是不忍母妃为他如此,可他若是还不能保全自己,就当真辜负了母妃的心意。 她实在为他牺牲的太多,“母妃……” “衍儿!” 姜贵妃拉着他一起,同太后认错思过,萧昭衍也低下了高贵的头,内心怒火万丈。 沈太后倒也知道,得留一些底线,便答应了姜贵妃,让她降位为昭仪,迁出颐华宫,这事她就不亲自告诉皇帝了。 但是姜幼薇也得妥善安置。 姚氏脸色铁青,怎么都不能容忍,她的女儿只做一个王府妾室,“太后娘娘,臣妇之女虽然有些糊涂,可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女,是我和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啊!我父亲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外孙女,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只有一个?那姜清颜是哪来的?”沈太后冷斥了一句。 姚氏连忙回道:“清颜自然也是我爹的外孙女,可爹一向偏疼幼薇……” “那便是你爹老眼昏花!若是哀家,必定会更看重人品贵重的姜清颜,同样是你国公府的嫡女,同样是在宫中受罚,姜清颜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更不曾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你一门出二女,却天差地别!” 沈太后中气十足的训斥。 第71章 姜清颜,你不信本王 姚氏满脸难堪不说,内心更是要被嫉妒淹没! 姜幼薇也格外难堪。 她若是有姜清颜那种手段,自然不必通过苟且,来得到萧昭衍。 可她也是没办法了呀! “好了,为侧妃还是为妾,你们且自行商议去吧,哀家管不着,这夜里兴师动众的,哀家也着实是累的慌。” 沈太后挥了挥手,将人都打发走了,让她们自去狗咬狗。 姜贵妃等人先退下,随后都去了颐华宫。 萧倾澜却在深夜入宫,来见了沈太后。 沈太后也是撑在宫灯下等着他。 萧倾澜收到消息极快,却未曾明白,“皇后为何会突然走出凤祥宫,去撞破萧昭衍的偷晴?” 沈太后淡淡笑,“这几日,仿佛姜清颜去了皇后宫里洒扫。” “姜清颜?”萧倾澜眸色微深,立刻辩解,“皇祖母勿要怪罪于她,她初入宫中受罚,许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被皇后叫去责罚。” “哦?”沈太后挑起眉头,倒难得见萧倾澜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萧倾澜也自知,没什么能瞒过他皇祖母的,他还是不希望她老人家对姜清颜有不好的看法,“她是聪慧了些,可绝不像姜幼薇那样,皇祖母也能感觉出来,她在宫中也无意搅扰是非。” 沈太后点头,“哀家知道,那孩子聪慧机敏,隐忍筹谋,心性稳重不亚于男子,她比姜幼薇贵重的地方,尤其体现在,她不会擅自勾引人!是你这个没分寸的,日日都跑去撩拨人家姑娘!” 沈太后的手指,点了点萧倾澜的鼻头,似是责备,也是提醒。 萧倾澜失笑,“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 “是啊!你好歹也没像萧昭衍那样,否则皇祖母也是要罚你的!女子贞洁何其重要,你身为男子绝不能因一己私欲而侵犯对方,爱护和敬重,才是你对女子应有的做法。” 沈太后语重心长的教导,绝不会因为他是皇位继承人,而有所宽纵。 相反,她对萧倾澜的要求更为严苛。 萧倾澜也谨记她老人家的教诲,只不过今晚,他还是得去找姜清颜。 并非撩拨。 而是他要问问,为何擅自决定去找皇后出手! 姜清颜大约猜到了他今晚会来,一直在掖庭的小巷子里打转。 夜色深的厉害,孤月清辉,也只能让她隐约看到一点光芒,四周都是包裹着她的无尽黑暗。 一如她现在要行的路。 熟悉的气息自背后传来,姜清颜感觉到了他呼吸的灼热。 一回头,对上他幽暗深沉的双眸,姜清颜有片刻的窒息。 “王爷。”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切实感受到了他带来的压迫。 萧倾澜许久都没有开口,只一双眼把姜清颜摄着,浑身的气息,都带着寒风呼啸,冰冷惊骇,却又让姜清颜无所适从。 挣扎,煎熬。 姜清颜觉得自己仿佛是他手中的玩偶,随他抛入油锅,又放置进冰水里,无论她感受如何,他自有他上位者的强势,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姜清颜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单薄的里衣已经全都湿透了,汗毛都快竖了起来,她不能待的太久,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王爷此刻过来,应当是知道了慈宁宫里发生的事,皇后娘娘那边是我……”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吗?” 萧倾澜没有听她解释,脱口便是一句讽刺。 姜清颜扯了扯唇,“臣女不敢。” 在他面前,她的小聪明,不过是不入流的把戏。 萧倾澜伸手,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动作看似很轻,却捏的姜清颜红了眼。 疼痛像针尖,刺穿她的皮肉,连骨骸都泛着疼。 “皇后久居深宫,难道不会让你用条件交换?姜贵妃也不是宫中等闲人,你有什么本事,觉得自己刚入宫就可以搅弄风云,连本王都不告知一声?” 他气恼她擅自行动,即便结果是有利于他们二人的。 可她的安危依旧有隐患。 太不自重! “臣女知错。” 姜清颜泪光闪烁着认错。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错的有多严重,她要怎么让他知道?通知慈宁宫? 沈音柔一句阻拦,顷刻又能让她错失良机! 萧倾澜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应敌,去筹谋,她却没有! 她不能放过眼前任何一丝希望,一点机会。 “你不信任本王。” 事到如今,她还在防备着他! 姜清颜不说话,让萧倾澜捏着她的下颌,也像捏着一把犟骨。 恨不得揉碎了她。 他吐出一口浊气,冷声警告,“这种事不许再有下次,本王会去见皇后,你以后不许再去凤祥宫,待姜幼薇出了宫,本王就让皇祖母调你去慈宁宫伺候。” 她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会安心。 姜清颜颔首福身,“是,臣女听从王爷安排。” 萧倾澜当真是很无奈,他的大掌落在姜清颜的脸上,轻抚着她软嫩的肌肤,嗓音似要柔化在空中。 “姜清颜,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本王一样对你。” —— 颐华宫。 宫人都开始匆匆收拾姜贵妃的东西,准备明日开始迁宫。 萧昭衍去沐浴更衣了,姚氏母女被姜贵妃留在大殿之中。 没了外人在跟前,姜贵妃对着姜幼薇肆无忌惮的辱骂,甚至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贱女人,勾引本宫的儿子,你险些毁了她所有的前程!” 姜幼薇捂着脸倒在地上,这一晚上的折辱,只有她最惨! 可姜贵妃还要这么对她,她愤愤不平,“姑母,怎么能全怪我一个人?难道是我逼着表哥要了我身子的吗?他是男人,他……” “啪!” 姜贵妃反手又是一巴掌,打的她白皙的脸上,一对清晰的掌印。 “若非你想嫁他为妃,用那下三滥的药,他会上当吗?” “贵妃娘娘怎能如此偏心?幼薇失了清白,又被人当众羞辱,才是可怜!你怎能打她?不怕我写信告知国公爷吗?” 姚氏抱着姜幼薇,语气锋利如刀。 姜贵妃就差跟她撕破脸,让她赶紧写信去了。 告知她哥哥,才会让她哥哥知道,她们生的女儿有多下贱! 第72章 内有刚骨,外有柔情 可是这样只会将他们的关系,分裂的更彻底。 她和衍儿,都不能失去母族的支持,即便被贬便罚,也还有国公府的尊荣在。 “哥哥在外,你休要让他为家中小事烦心!姜幼薇即日送入豫王府为妾,待她日后生下小皇孙,再抬她为侧妃。” 姜贵妃已然是咬牙切齿了。 可姚氏万分不满,“贵妃娘娘何故如此羞辱国公府?我国公府的嫡女,哪有与人为妾的道理?她只做正室!” “正室?”姜贵妃不由冷笑,她戳着姜幼薇的额头,“你也不看看,你这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她有做正室,当王妃的能力吗?” 谁家王妃会夜半私会,婚前苟且? 即便是她儿子一时把持不住,她姜幼薇下药就下的理直气壮吗? 姚氏被骂的脸皮通红,却也对姜贵妃直言,“那贵妃娘娘又想择谁家贵女来做豫王妃?国公府多年对贵妃娘娘和豫王倾尽全力,如今却要被欺瞒利用,过河拆桥? 幼薇本就心悦豫王,她也是被逼无奈,如此这般又有什么错?” 姜贵妃的目的被拆穿,虽然恼怒,却也为了长远的以后,忍了姚氏这口气。 但是姜幼薇,她只接受她做一个侍妾。 “未来的日子还长,衍儿究竟是做王爷,做太子,还是坐上龙椅,都未可知,幼薇入府做侍妾是有些委屈了,可他日生下孩子,依旧是母凭子贵。 而且她是衍儿的枕边人,即使是侍妾入府,其他的侍妾,也绝对不敢欺负到她的头上,本宫会好好叮嘱衍儿的,毕竟衍儿尚未娶王妃,是不能先纳侧妃的,这件事便是让太后知晓,她老人家也不会同意。” 姜贵妃一番安抚,既给了姚氏一些颜面,也顺带把太后搬出来,让姚氏去恨太后。 姚氏不肯答应,抱着啼哭不已的姜幼薇,一同出宫。 姜贵妃也没有挽留。 萧昭衍沐浴更衣后出来,看她捂着心口几乎要晕过去,连忙上前搀扶,“母妃!” 姜贵妃脸色寡白,看的他内心无比愧疚,“都是儿臣不好,连累母妃,儿臣该死!” “不!该死的是那姜幼薇!” 姜贵妃咬牙切齿,“姜幼薇为了她一己私情,算计王妃之位,竟然不惜毁掉你的名声!此次若非本宫自请降位,太后和皇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母子俩!皇上原本是器重你的,可眼下萧倾澜已经快及冠了,若是沈家连同群臣一起,逼皇上在萧倾澜及冠之时册封太子,那你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萧昭衍也知道,可他难受,“萧倾澜周围就像铁通,没有破绽,无孔不入,儿臣便是想找他的错漏,也无从下手,他身后的沈家,三朝老臣,跟太后同气连枝,实在太强了。” “沈家?倒为未必是同气连枝吧?”姜贵妃眼底划过一抹冷笑,沈音柔不就帮了她一回吗? 未必不会有第二回。 姜幼薇出了事被带回国公府,虽然不用继续在宫中受罚了,姜清颜却听露种说,姜贵妃并没给豫王张罗婚事。 姜幼薇和姚氏的算盘,是会落空的。 姜清颜想着,姚氏必定不会放过这个纠缠萧昭衍的机会,最差也得是个侧妃的位置,才会送姜幼薇入王府。 可若是姜幼薇珠胎暗结,届时别说是侧妃的位置,萧昭衍都会跟她一起被文官口诛笔伐。 姜氏一族,终究是要连萧昭衍这颗大树连根拔起,才有机会让她顾家沉冤洗雪。 “姜清颜。” 檀嬷嬷尖细的嗓音传来。 姜清颜抬头,她看到檀嬷嬷扭动腰肢,一脸笑意的朝她走过来,“我就知道你啊,是个有造化的!这不,太后宫里来了旨意,传你去慈宁宫伺候,你不必待在这掖庭里,成日干粗活儿了,快收拾着去吧。” 她说完,就顺带挥手叫她身后的露种,帮她收拾一下衣物,送去慈宁宫。 露种两眼放光,手脚利索的帮起忙来。 她路过姜清颜身边,也是满脸的敬畏和讨好,“清颜姐姐,去了慈宁宫,可别忘了奴婢!” 姜清颜含笑点头。 她收拾好东西,便到慈宁宫去了,拜见沈太后的时候,老人家正在书桌前练字。 姜清颜捧了一盏清茶上前,“臣女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沈太后最后一笔写完,勾勒出凌厉的笔锋,“免礼吧。” 姜清颜奉茶上前,她目不斜视的伺候着,却被太后的字吸引了注意力。 太后的字与女人所能写出的娟秀不同,笔锋凌厉,犹如豪情万丈的男儿,笔力雄浑,挥毫潇洒。 着实令人敬佩。 沈太后喝了她的茶,觉得味道甚好,“你煮茶的功夫,确实胜过了许多人,哀家这里的奉茶女官,也未必有你的手艺。” 姜清颜颔首,不敢居功,“臣女笨拙,只晓得用心做出茶,即便不对太后的口味,也不会被太后厌弃。” 沈太后笑的眼角眯了起来,“是个谦虚谨慎的好孩子,在家习字吗?写几个字给哀家看看。” 姜清颜颔首领命,去一旁净手,然后抽出一张新的宣纸,提笔写了起来。 女先生自幼对她要求严格,念诗学文,都把标准定的似要考科举一般,姜清颜起初是有些吃力的。 可她后来也很感激,有这么严厉的教导,她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和学识,去面对困难,解决问题。 因此她没有在沈太后面前,写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 她学着沈太后的笔法,写了一幅格外豪迈的草书。 放下笔的瞬间,便听到沈太后笑,“好大胆啊!竟学哀家。” 姜清颜福身告罪,“臣女知错。” 沈太后端着茶,仔仔细细品了一下她的字迹,“笔力差了许多,跟哀家差的还远,不过这字初露锋芒,又张弛有度,假以时日,必定是能像哀家一样写出好字来的。” 她幽邃的眼神,落在了姜清颜身上。 姜清颜谢过她的夸奖。 说实话,沈太后一直都很欣赏姜清颜,自打她随姚氏入宫,初见,她就觉得这孩子与众不同,有姚尚书家的风范,又添了几分柔婉,可谓是内有刚骨,外有柔情。 沈家的女孩子,都未必有她的气质。 第73章 姜清颜飒爽的‘敌人’ 可后来,她入宫就少了,虽一直听闻她的名气,未能再见她长成的模样,如今她在宫中,见她所行所为,倒是格外大胆。 出乎意料,却也让人眼前一亮。 沈太后喝过了茶,放下茶杯,训导姜清颜:“女子聪慧是好事,可胆子过于大了,倒也是一桩麻烦事。慈宁宫比掖庭要舒服的多,来来往往的人,也比掖庭的人要精明,你可得顾忌着体面,受罚完出宫回府,谨记这些在宫中的教训,也不枉你来这一趟。” 姜清颜心尖微颤,沈太后在告诫她,她做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不细查,是懒得问。 她在慈宁宫,却是得老老实实的,别想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姜清颜深深拜伏,“臣女谨记。” 沈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向姑姑通传,说宁远郡主入宫,想来拜见太后请安。 沈太后揉了揉眉心,“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成日就想来给哀家请安,也不知道是真想问安,还是来闹腾哀家的! 姜清颜,你替哀家去招待她吧。” 姜清颜心头雀跃,却依旧秉持波澜不惊,“臣女如今是奴婢之身,不知是否会怠慢了郡主?” “若是怠慢了便叫她少来请安。” 沈太后挥手打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却是给了她跟宁远郡主相见的机会。 向姑姑还替她指了路,“宁远郡主就在偏殿等候,你给她奉一盏茶端上些茶点也就够了。” 姜清颜颔首领命。 她去了茶水厅,也不知道宁远郡主爱喝什么茶,想起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给她煮了一壶茉莉清茶,又加了几颗菊花进去,煮好便端到偏殿里去了。 宁远郡主今日打扮的珠光宝气,襦裙上是精致的苏绣,朵朵花开艳丽,发髻上簪着三支镂空飞凤金步摇,项圈上缀满了宝石珠子,就连腰带上的玉,都是上等的和田暖玉。 她端庄的坐在那儿,一眼望去,便有让人望而生畏的贵气和傲气。 明艳昳丽。 姜清颜端茶而入,上前规矩行礼,“奴婢参见宁远郡主。” 宁远郡主见她来了,眼前一亮,“太后果然还是让你来了!免礼吧姜清颜。” 她抬了抬手,眼角又微微上扬,显然是真把她当婢女了,姜清颜却觉得她俏皮可爱。 她把茶放在一边,端到宁远郡主手边,“奴婢亲自泡的茉莉清茶,还请郡主品鉴。” “嗯,本郡主尝尝,若是不好喝,本郡主可要……嘶嘶!” “好烫啊!” “姜清颜你想谋害本郡主啊!” 宁远郡主连忙扔下茶杯,捂着嘴,眼里都浮现出了一片雾气,显然是真被这杯热茶给烫了舌头,她含含糊糊的呜咽着,姜清颜一句都听不清。 她转身在托盘的冰碗里,舀了一勺子冰块送到她嘴边,“郡主也太不小心了,快镇一镇疼。” “呜呜呜……” 宁远郡主把冰块含在嘴里,才驱散了一些灼烫感,舌头经历了一番冰火两重天,更是刺激的她眼泪直流。 她咬着冰块,恨恨瞪着姜清颜,“早知道你还这么能算计人,就不来看你了!我还担心你被沈音柔给吃了呢!” “哼!” 她眼角还含着一包泪,气的转身就要走。 姜清颜拉住她坐下,“我这不是为了证明给你看,我还好好的,没被沈音柔给吃了吗?” “你……” 宁远郡主气的想哭,可一想到是自己大老远进宫来找哭吃,又不好意思哭了,显得自己挺蠢的。 姜清颜替她端起茶杯吹了吹,声音软了下来,“好啦,没有多烫,是你刚才喝急了,这冰块嚼完了再品茶,口感会更好呢。” “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满肚子心眼儿。”宁远郡主歪着嘴,把脑袋偏到一边,显然是要与她闹气的样子。 姜清颜也没多劝她,只是说,自己不能留太久,一会儿还要去干别的活儿。 宁远郡主立刻不气了,她回头打量了姜清颜一眼,语气关心的问道:“上次给你的首饰派上用场了吗?沈音柔还有没有再为难你,我今天还带了很多钱来。” 她说着就开始拔自己头上的簪子,还要把腰带上的玉抠下来给她。 姜清颜阻止了她的动作,“不必如此,如今我已经调到慈宁宫里来了,太后眼皮子底下,倒也不好使钱了,否则你以为,太后为什么现在才让我来见你?” 宁远郡主恍然大悟,“是啊,我都求见太后好几次了,前面几次想来请安,都没来成,如今是你调过来了,太后才打发你来见我。 啧啧,还得是熬了三朝的老姑娘,心思就是比旁人深!” “你也当真是大胆的!” 姜清颜哭笑不得。 虽然宁远郡主跟她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可这句‘老姑娘’未免也太放肆了。 “我说的也没错,我俩现在是小姑娘,迟早有熬成‘老姑娘’的那天,不过得一起活得下去才行,沈音柔近来没进宫吧?” 她今日的注意力,一直在沈音柔身上。 姜清颜摇头,“倒是未见她来慈宁宫。” “我告诉你,她没空来,我怂恿着几位夫人,把她们家的女儿,全都送去跟沈音柔学茶艺了!她沈音柔那日不是专夸自己茶艺好,借此为难你,还烫伤你的手,害我差点被太后责罚?我就给她找点事做!” “你?”姜清颜属实有些惊讶,“你这法子倒是不错,可你这么做了,不是跟沈音柔作对吗?她可是沈家嫡女,未来宸王妃的人选,你得罪她,万一牵连到自家怎么办?” 齐昌侯府虽然昌盛,可一门武将,皇族总归是忌惮的,否则以侯爷和几位公子的军功,侯府的门楣早就高一个档次了。 可因着这忌惮,侯爷和几位公子的官职都不是上三品,只封了她这个侯府唯一的女儿为郡主,算是额外施恩,又是压制。 宁远郡主下巴一扬,“那又如何?沈太傅府再清高也是文臣,我武将之家虽无文臣清流那么受人追捧,却是兵权在握。无论我做什么都会为人忌惮,那么与其什么都不做让人欺负,还不如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有多率真,侯府就有多率真,没那么多心眼。” 第74章 沈音柔再想害她 她说的很有道理,虽未藏拙,性情却格外飒爽,让人讨厌不起来。 姜清颜甚至很羡慕她。 在被全家宠爱的环境中长大,她就是这样的明媚娇扬。 宁远郡主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眼中羡慕的神情了,她只是很疑惑,“国公府这样的地方,两个嫡女的差别待遇很大吗?为什么我看姜幼薇被疼的如珠如宝,你却连个庶女都不如呢?” 姜清颜失笑,“许是我不招人疼吧。” “胡说!” 宁远郡主用力一拍,“你国色天香,艳冠群芳,男人女人看了你都会心动不已;你清秀高雅又才智过人,无论是在家当女儿还是出嫁为主母,都是极好的人选, 别人也就罢了,太后娘娘可是最挑剔的了,她都留你在慈宁宫呢,你再看她对姜幼薇?多看一眼都嫌脏吧! 还有我,我楚文瑶眼高于顶,这些年看遍了京中贵女,也只有你可堪为我的对手,若是你都不招人疼,那姜幼薇?她算个屁!” 最后一句略显粗俗。 但从宁远郡主嘴里说出来,姜清颜却觉得她愈发的可爱。 她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宁远郡主的脸,“是,楚文瑶眼高于顶,有你看上我,把我惦记在心里,是我的荣幸。” “讨厌!谁惦记你了!活该让你在宫里受欺负,我回头就叫沈音柔来欺负你!” “那我泡的茶你还喝不喝了?” 姜清颜一副要把茶倒了的样子。 宁远郡主连忙把茶拦住,抢到自己手里,横了姜清颜一眼,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倒不是她想夸姜清颜厉害,而是她说的当真极对,这么烫了一下舌头,又冰镇了一番,再来尝这茉莉清茶,竟是清新香甜,又微微回甘的。 “里面还有菊花的味道,你怎知我爱菊花?” “并不知道,只是觉得你的性子,也着实要喝些菊花降降火,免得天气一热起来,脸上出油出痘,女子的脸可是最要爱惜的。” 姜清颜见她如此满意,也开心了许久。 宁远郡主也得出宫去了,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姜清颜,头上的三支金步摇,终究是拔了下来,全都塞到姜清颜手里了。 “你且拿着,哪怕是在太后宫里,也要以防万一,出了家门没钱寸步难行,这宫里都是女人的地方,更是脚下长刀子,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敌人’,你若出了事,我以后可就寂寞如雪了。” 姜清颜实在不好推脱了,她只觉得对她的盛情,无以为报。 她提醒她,“沈音柔不是个好得罪的,沈太傅府也根基深厚,还有……宸王,日后再遇见沈音柔,为了我这个‘敌人’,也要忍一忍,莫要遭了算计。” “我知道啦。” 宁远郡主轻哼了一声,走出两步,又把自己腰带上的玉抠下来一块,转身塞到了姜清颜手里。 姜清颜看了一眼手里的三支凤钗和玉,眼眶有些酸涩,却也暖心。 她把东西都拿回住所放好了,像慈宁宫的普通婢女一样干活儿,快到傍晚的时候,姜贵妃传她过去一趟。 她眉心微拧,禀告了向姑姑一声,便朝清悠宫去了。 如今姜贵妃降位为昭仪,已经不能独居一座华丽的宫殿,搬进了这个三位妃嫔一同住的,比颐华宫小了十倍的地方。 她搬来的晚,又是降位之罚,只能住朝向最不好的西偏殿了。 姜清颜去的时候,还有两个被姜贵妃打过的宫女,跪在门外哭。 姜清颜猜想,姜贵妃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要来找她问罪了。 她进殿拜见,人还没行完礼,便挨了姜贵妃一巴掌。 姜清颜的脸上浮现了清晰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内心的火愈发压制住了。 她挨了打也不说话,站在姜贵妃身后,眼神幽深。 姜贵妃还以为她会还嘴,起码要问一句,自己为何打她吧? 可姜清颜什么都没说! 姜贵妃的喉咙里灌下了一股暗火,一直烧到了心间,她咬着牙冷斥,“姜清颜,本宫和国公府这些年如何生你养你?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的良心都被宫里的狗吃了吗!” 姜清颜压抑着嗓音,淡淡道:“贵妃娘娘,宫里没有养狗,臣女也觉得,贵妃娘娘不应先听旁人的挑唆,而误会了臣女。” “挑唆?”姜贵妃眯了眯眼,笑的阴沉森冷,“你怎知本宫是受人挑拨了?你若没有做亏心事,没有对不起本宫和国公府,又岂会怕本宫被人挑唆?” “臣女若是做了,还会明知如此,不躲在慈宁宫里吗?贵妃娘娘,臣女正是想来告知贵妃娘娘真相,才会如此坦然而来。” 姜清颜的冷静,看的姜贵妃都微微诧异。 她是挨打的,也是被怀疑的,可她偏偏比她这个问罪的要沉稳。 而她接下来的对答如流,更是让她产生了浓烈的怀疑,“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挑唆本宫与你的关系?那晚不是你故意设计,去请皇后来抓人的?” 姜清颜叹了口气,“姑母,颜儿实在不知,您何故要听旁人的话,信我会害人,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姜贵妃的眼睛,无辜还心寒。 这种神情,莫名看的姜贵妃有些心慌。 若是姜清颜知道了她的身世,只怕会恨不得她和国公府全都去死。 可如今,她还是不知道啊! 否则何以只是跟出去看看姜幼薇和她儿子,而非直接去告诉太后? 姜贵妃又想起沈音柔派人传话,还是不信她,“你若非有意害人,皇后怎么解释?你去过她宫里打扫,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些,那天晚上,你也是出了掖庭的。” 这些,她敢说出来,自然便是有人证。 姜清颜眼底划过一抹寒意。 果然是沈音柔,除了她,没有人能在宫中安插眼线,把她盯住,就为了在姜贵妃面前告发她,让姜贵妃来处置她。 她在姜贵妃面前,愈发的难过起来,“姑母,您为何怀疑我,而不怀疑传话给您的人呢?我若当真向皇后告发幼薇,何不跟着她同去?在太后面前,岂非更有说服力?实则是,皇后找我过去询问,还陷害姑母您说,当年是您一碗毒药害的她再也不能生育了,如此挑唆于我!” “她当真这样说?”姜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第75章 她与萧倾澜之间的天堑 “当真,可我是一字不信的,姑母岂会害人?倒是那晚我不在掖庭,是出去寻幼薇了,她迟迟不归我担心她,可始终没找到她,姑母可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清颜一脸关心,不像是演出来的,姜贵妃倒是有些迟疑了,“你不知道?” 姜清颜摇头,“只是看她再也没回来,我立刻便被调进了慈宁宫,也不敢在太后眼皮下,随意打听,怕为人所怀疑。 若独我一人出事就罢了,连累了姑母和国公府,更严重的,可能还会祸及王爷,那样我便罪孽深重了!” “衍儿他……” 姜贵妃经由她这么一提醒,才想到自己仿佛中了计。 那只金蝉被查抄出来,她担心败露财力的来源,更怕太后顺藤摸瓜查她颐华宫的账,又殃及国公府,断了后路。 可她怎么忘了,沈音柔是沈家人,是太后的侄孙女,萧倾澜的王妃内定人选! 她怎会帮她? 反倒是姜清颜,她定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早就闹起来了,不会还这么为他们母子和国公府担忧。 如此被沈音柔挑拨离间一番,她似乎踩进了一个大坑里! 姜贵妃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甚至暗暗后悔,如今像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一样,手忙脚乱。 姜清颜一直顺从的垂着眸,但姜贵妃的惊恐,慌乱,无措,一一落进了她的眼里。 她以为和沈音柔是那么好合作的吗? 互为利用,沈音柔势大,姜贵妃节节败退,智计和心态都不如从前稳定,一步步动摇,只会摇晃的越来越厉害,她一旦开始害怕沈音柔。 沈音柔就不可能再拿她当刀用第二次了。 虽然姜清颜不知道沈音柔今生,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可她既先出手,她也是绝不会退让的。 姜贵妃慌乱之后,又很快恢复了镇定,她对姜清颜轻言软语的说了些安慰的话,还让她别记恨,她方才打她那一巴掌。 姜清颜懂事知礼,“清颜是晚辈,自然不敢跟姑母计较,还望姑母在清悠宫保重自身,来日必定会再度复位,妹妹和母亲也会更好的。” “嗯,一定会的。” 姜贵妃握了握她的手,笑的还算和蔼。 当姜清颜一转身出去,姜贵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李嬷嬷依旧在她身边伺候,她看着姜清颜,倒觉得,“还是大小姐有几分真心,那沈音柔实在太阴险了,这次的事,说不定就是她撺掇太后,跟皇后一起设计的,皇后可一直记恨当年的事。” 若不是她们手脚干净,没留下一点证据,皇后又不是个工于心计的,这次受的罚,恐怕远不止于此。 姜贵妃背后起的那阵寒意还没消下去,她眸中满是戒备,“本宫倒是看清了沈音柔,是个内里阴险的货色,可是这姜清颜……本宫也不能完全信任她,总觉得她如今的沉稳里,更藏了一股锋芒,让人不安。” 李嬷嬷抿了下唇,虽然服侍姜贵妃多年,她却到底是个奴才,没有那么深的本事可以轻易看透一个人。 姜清颜却早料到,姜贵妃不会完全信她的。 她连姜怀渊都防备着呢。 不过她也纠结这个,挨了这一巴掌,换姜贵妃不再信任沈音柔,也算是给自己清除了个障碍。 无得亦无失。 她回了慈宁宫,又做了些事,便被告知可以歇息了。 落日余晖自宫殿金顶落下,似被镀了一层碎金,姜清颜踩着一地细碎的鎏金,回到住处。 朱红廊柱下,一抹挺拔健硕的月白色身影端正立着,鎏金是落日对大地的装饰,看似极美,可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是他自神界降临,恩赏鎏金一些色彩,来衬托他的雍容雅致,贵气无双。 这段距离如此之短,姜清颜回来时尚且在深思熟虑,而萧倾澜却神色淡然,这之间的差距,似乎已经不够用天堑来形容了。 她行至萧倾澜面前,按规矩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萧倾澜入耳的声音,柔情婉转,似是刻意装出来给他听的,可她这脸上,又带了伤,红痕一片,娇嫩的让人看了怜惜。 他走到她面前,两指捏起她下颌,让她仰头对视自己,“又受伤了?姜清颜,你便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还次次都伤在脸上。 姜清颜无意与他争辩,“是奴婢无能。” “只是入宫受罚两月,你这奴婢自称的也太顺口了些,没多少日子给你这么叫了。” 他冷沉的嗓音里含着明显的不悦,拉着她便要进房间去上药。 姜清颜挣扎了一下,“王爷,这是宫婢住的地方,您尊躯不能进去。” 之前在掖庭,怎么过分都没人会翻到明面上来,可如今是在慈宁宫。 沈太后今日特意叫她去叮嘱,若她任由萧倾澜再跟她肆意下去,沈太后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位‘老姑娘’,眼里是素来不揉沙子的。 萧倾澜没执意要进去,越看她谨慎的样子,眸色却越发沉,“疼吗?” 姜清颜摇头,“没什么感觉了。” 姜贵妃到底只是个女子,也不是习武之人,也没多大力道。 可她想起宁远郡主说的,她撺掇了很多人去跟沈音柔学茶艺,猛地想起来问,“王爷可去关心过沈小姐了吗?” “去过了。”萧倾澜冷冷一笑,下意识便加了一句,“本王难道还会只关心你,把音柔放在你之后吗?” 姜清颜心头冷笑了一下。 萧倾澜将她一把扯到面前,低头压迫向她,“音柔近日颇为忙碌,是你指使的楚文瑶,还是她自己要去找音柔麻烦的?” 这问罪的凌厉和苛刻,一下子便叫姜清颜浑身紧绷了起来,她尽量和婉的说,“我今日才接待了入宫向太后请安的宁远郡主。 可宁远郡主是个性子率直之人,不会毫无缘由的做事,王爷也会顾及她身后的侯爷和侯府诸位公子不是?” 她以为这样解释,再提一提朝政上的权衡,萧倾澜就不会再深究了。 第76章 前世的冷待 可他眼底泛寒,“因为这一点,你便放任她为难音柔?你可知音柔在教习那几个女子的时候烫伤了手,手背都脱了一层皮,比你要严重许多。” 姜清颜微微诧异。 这点她着实没想到,可她立刻替楚文瑶说,“这不会是宁远郡主指使的,她率直却从不会害人,我与她较劲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 “她不会,那你呢?” “我?” 姜清颜一瞬瞪大了眼,心也骤然震颤了一下。 他竟然会怀疑,她报复沈音柔,施以同样的手段? 姜清颜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我不敢。” 即便敢,她也不会做,沈音柔背后有他撑腰,她有几条命去害她? 萧倾澜不了解她的性子,却看出这瞬间的一句我不敢,是带着脾气的。 带着脾气的真实。 他也笃定,她不会去害沈音柔。 “可音柔伤了是事实,本王将人全都遣散各自回府了,楚文瑶那边……” “还请王爷宽恕,郡主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性格使然,也不会有害人的心思,更何况还要顾及侯府不是吗?” 姜清颜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倒也顾不得太后会不会生气了,只能先替宁远郡主求情。 “你很在意她?”萧倾澜探究的眼神,沉入她的眼眸之中。 姜清颜淡然下来,却也难掩对宁远郡主的情感。 总归是跟看他的时候不一样。 萧倾澜一把将她给丢下了,姜清颜怕他当真为难宁远郡主,追上去抱他,“王爷。” 她刻意放软的声音,带着诱惑的毒。 萧倾澜脚步停下,背后是她娇软的脸颊在轻轻磨蹭,哪怕隔着意料,都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柔软细腻,勾缠的人心头发颤。 “王爷自是可以替沈小姐出气,可终归会得罪了侯府,如今侯府还掌握着兵权,又是一门虎将的忠直之臣,伤了臣子的心会埋下祸端,还请王爷多顾念自身,想来沈小姐为了王爷着想,也不会过多计较的,王爷多陪陪她便罢了。” 姜清颜语气轻柔的说着。 萧倾澜听得出她倒是挺为他着想的,可话里话外又哪句不是在替楚文瑶脱罪? 或者二者皆而有之,萧倾澜却依旧冷沉,“本王去陪音柔,你可会不高兴?” 姜清颜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从来没摸透过萧倾澜的喜怒不形于色,可萧倾澜心属沈音柔,她若是表现出不高兴,定然是要惹怒他的。 她轻声说,“臣女不会,王爷开心就好。” 她以为萧倾澜听了会纾解一些,可他大力的甩开了她,连走出去的背影都携裹着一股灼烧起来的暗火。 她似乎又猜错了。 姜清颜头痛不已。 他今日生气,日后只怕还有的麻烦,她筋疲力尽的睡了,想着回头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哄他高兴。 沈太傅府。 沈音柔已经在月窗下枯坐了许久了。 容祁第三次送药过来,看着她烫伤的手,满眼心疼,“小姐,上药吧,宸王今日不会来了。” “不……他会来的,他还没娶姜清颜呢!” 沈音柔用力的握拳,本就烫的厉害,满是黄色脓水的手背,愈发皮肉狰狞,更渗出了一层血迹,血肉模糊的骇人。 容祁不明白沈音柔说的,宸王为什么要娶姜清颜,她倒是不能再看着沈音柔伤拖延下去了。 她拿过药,强行给沈音柔上药,沈音柔被药粉敷在伤口上的疼痛刺激,泪流满面,她咬着牙,“容祁,她们明明还没有成婚,你说倾澜哥哥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她呢?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今日都没来陪我换药,便去宫中看姜清颜了。” 容祁低着头处理替她包扎伤口,“奴婢也不知道,宸王一向心思深沉,太后娘娘也未必完全看得透,倒是小姐……咱们派去姜贵妃那边的眼线断了,太后那边,怕是也会察觉到的,咱们还要继续在宫里用人吗?” 沈音柔的眼神瞬间阴狠,“用!当然要用!不用我怎么知道,姜清颜又怎么勾引倾澜哥哥了!” “可是太后叮嘱过您,若是再惹了她老人家不快……” “太后不明白!她不明白,姜清颜是个多下贱的狐媚子,前世她便是靠出卖身子勾引倾澜哥哥,才逼他娶了她!” 沈音柔发怒的声音嘶哑又痴狂,容祁更是一惊,“前……前世?” 小姐是梦魇了吗? 沈音柔也不怕她说出去,只是不想让她以为自己在发疯。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高雅的倚着贵妃榻,“我就是知道!姜清颜狐媚下贱,若非她勾引,倾澜哥哥不会如此看顾她,连我的伤也不关心了,你去提醒倾澜哥哥,他要为我讨回公道,不能放过宁远郡主!” 容祁点点头,“奴婢会去做的,只是小姐还是要爱惜自己。” 她近来觉得小姐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开始计较起来,尤其是对姜清颜,格外的针对,用了些手段不成,却仿佛被反噬了本性一般。 沈音柔也不想这么阴险,可前世那几十年的冷待,她怎么能忘? 她一定要抢回萧倾澜的心! 容祁去宸王府送了信,萧倾澜也说知道了,还关心了她的伤。 但容祁请他去看,他却说有公务。 待容祁一离开,他就回了齐昌侯的拜帖。 南风接了帖子要送的时候,还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爷不见侯府的人,便是不怪他们了?当真放过宁远郡主吗?” 萧倾澜冷声,“嗯,侯府一门虎将,兵权在握,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计较起来,齐昌侯知道本王的意思。” 如此施恩,倒可能让他们一家子武将心里更有数些。 南风立刻把帖子收进了怀里,他就爱多嘴问一句,“王爷又是为了姜大小姐吧?” 近来才传出,姜大小姐跟宁远郡主是心和面不和,姜大小姐在宫里受罚,宁远郡主就在宫外教训背后嚼她舌根子的人。 那一静一动的,反转感,别提多刺激了! 萧倾澜目光幽幽的看向他,“送完帖子回来,四十军棍。” 南风:“……” 他这张破嘴! 第77章 姜清颜出宫,顾玖瑢出事 沈音柔没能等到萧倾澜惩罚文昌侯府的消息,倒是宁远郡主,她听说她烫伤一事,特意来沈太傅府探望她。 她带着贵重的礼物和珍贵的药材,明面上是来修缮关系,可她眼里明媚的笑意,却藏不住对她的嘲讽: “难为沈小姐烫伤了自己,弄出如此严重的伤口,说不定还会留下疤痕,只可惜宸王并未怪罪我齐昌侯府!对了,王爷还回了我爹帖子,邀我爹闲时相聚,想来也是真心。 可站在女子的角度,王爷这般作为,岂非没将沈小姐你放在心上?这传言可都说,王爷未来的王妃,早已内定了沈小姐呢。” 她话里话外都是挖苦,可若要说冒犯,又没有多冒犯。 沈音柔垂眸看着自己的伤口,很是怜弱,“辛苦郡主来关心我,还送了这么多珍贵的东西,想来这些东西存放在齐昌侯府,也是舍不得用到郡主身上的?我听闻郡主家妯娌之间,对郡主都颇有微词。” “那又如何?我爹和我哥哥都护着我,我也不需要烫伤自己,来装娇弱,扮可怜,不然到头来是自己受伤,还没得叫人嫌弃!” 宁远郡主大气,丝毫无惧这些宝物给了沈音柔。 她家还有更多的好东西,全都会留给她的。 而沈音柔,她折腾了这么大一出,还弄伤了自己,宸王却一眼都没来看她。 “说来上次也是孙夫人执意与我起争执,非要说沈小姐是王爷最在意之人,沈小姐可是太过体面,未曾相邀王爷前来探望?”宁远郡主就讨厌沈音柔这套表面娇弱的皮子,不停的戳她的痛处。 沈音柔不理会,几次的你来我往,都体面的应对了。 宁远郡主也知道她的性子沉静,又心思深,寻常激怒不了她,只是今日来寻衅一番,做做面子,也就离开了。 但沈音柔却在她离开之后,崩断了心头的弦。 她把宁远郡主送来的药都砸了,脸色通红,“楚文瑶,你和姜清颜,都想骑到我脸上来!” 容祁替她收拾着地上残骸,劝慰:“小姐别同她一般见识,宁远郡主素来是这个性子,她家世强,父兄又一心偏宠,王爷此次想是也顾及侯府的兵权,不好强行责怪,替小姐讨回公道。” 沈音柔也这样劝自己,“我知道,倾澜哥哥定是在乎我的,待他寻到合适时机,绝不会弃我今日之辱不顾!可楚文瑶她凭什么?不就是跟姜清颜交好,替她出口气,报复我在慈宁宫里烫伤了她吗?” 她算计不了尚未出宫的姜清颜,难道还动不了她亲生父母顾家吗?! 容祁又被沈音柔派出去了。 这次她交待的,是将一个商户顾家之子入了国子监读书的事,秘密告知姜怀渊。 姜怀渊被贬职在外,夙夜忧虑,原本就愁苦该如何调回京城,可他收到这个消息,再派人去查实之后,便更加忧心如焚了。 顾家之子,多年来都不惹人注意。 可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若让他轻易入了朝堂,他国公府岂非危殆了? 姜怀渊立刻写了一封信,送往国子监。 两月已过,姜清颜出宫回府之时,宫外已经刮起了秋日的凉风,萧瑟的气息,顺着宫墙飘过,向姑姑带着一些赏赐来送姜清颜。 二人相视一笑,姜清颜恢复了公府贵女的打扮,对着向姑姑行常礼道谢,“这些日子,多谢太后和姑姑的关照,清颜虽是在宫中受罚,却也受益匪浅,来日必定不忘太后教诲,也感激姑姑对清颜的照顾有加。” 向姑姑十分喜欢她的沉稳持重,又对她有爱怜晚辈之心,“姜小姐客气了,此次受罚虽委屈了些,可老奴瞧着姜小姐也是有所获的,这宫中规矩,您也了解了,若来日还有福气再见姜小姐,愿姜小姐平安顺遂。” “多谢向姑姑。” 姜清颜道谢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 她坐上马车本该立刻回国公府,但她知道这两个月,爹娘必定为她担心坏了。 她借由为姚氏和姜幼薇挑选礼物之名,让马车先去了一趟琼珍阁。 姚思渝是在的。 她提前便被宸王府的人通知了,今日是姜清颜出宫的日子,她也不知道姜清颜会不会过来,可就想在店里等着。 她等到了姜清颜,她推门而入的瞬间,姚思渝便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 “姨母。” “颜儿,我的好孩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姚思渝才一抱她,便感觉到她的腰比从前更细了,原本光泽莹润的脸颊,也小了一圈。 定是在宫里吃了不少苦! 姚思渝心疼不已,本就哭红的眼睛,愈发止不住眼泪了。 “姨母别哭,我虽瘦了些,可在宫中也受了不少教导,太后教我宫中规矩,皇后娘娘也对我照拂颇多,日后也算多了些指望。” 姜清颜先安抚姚思渝,让她不会过分的为她担忧,可她看姚思渝的眼睛,似不是一日哭出来的。 “姨母,顾家出什么事了吗?” 姜清颜一关心,姚思渝的眼神就开始闪躲起来。 她立刻收了担忧,强挤出一抹笑容,“没……没什么事!只是你姨父那人不着调,近日生意做亏了几笔,我也为他担心些。” 姜清颜眉头皱了起来,姚思渝显然是在瞒她。 她眉眼间的柔色,是出于好意,似是不想让她添烦恼。 可她亲爹的能力,她又怎会不了解? 前世那供给国公府的百万银两,都是他赚来的,他做生意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怎会亏了几笔生意? 姜清颜眼眸微凝,“姨母,听说您的长子,我该称呼兄长,他好似也来京城了?近日可还好吗?” “他好,好着呢,正在国子监读书。”姚思渝应承着,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忽。 姜清颜立刻说道,“那我去国子监看看他。” 姚思渝心头一紧,“别去!你别去看!他……” “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姜清颜紧握住姚思渝的手,姚思渝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便有些维持不住了,温柔的眉眼里都是痛苦之色,既无奈,又挣扎。 第78章 他心里,沈音柔永远排第一 “姨母!” 姜清颜嗓音冷了两分。 她此番瞒着,必定是大事,不想让她知道了担忧,可她越是瞒着,她便会越担心。 若是姚思渝不肯告诉她,她便只能去找萧倾澜问了。 “我说!” 姚思渝在她起身离开之时抓住她。 她眼角泪水如决堤一般,嗓音嘶哑又无力,“你哥哥他在国子监出事了,月考核的时候,有人说他抄袭一位同窗的文章,还说他入国子监考察之时的诗文都是雇佣旁人所做,事情尚未查清,他便被关在了国子监。 如今已经过去三日了,你姨父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今日我来之前,见你姨父愁眉苦脸,说是国子监来了信要他签署,自愿为你哥哥退学,还要取消他科举的资格。” 姜清颜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这不可能!哥哥不会抄袭!” 他前世才名昭着,若非为国公府陷害,一定会在朝堂上大有前途,绝不会做这种事。 是陷害。 一定是陷害! “谁要害他……”姜清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握着姚思渝的手,用温暖和力量包裹着她,母女俩一起想着,姚思渝大约猜是国公府动的手。 可是姜清颜得到国公府的消息,是姚氏最近一直闭门不出,姜怀渊也没有要被调回来的迹象。 姜清颜脑海之中,下意识浮现出沈音柔的面容。 会是她吗? 她也不知道为何,今生见到沈音柔,她与前世大相径庭,对她的敌意十分明显,出招对付她,都不惜借势沈太后,招惹了她老人家的不满。 沈家又是太傅府,若是要对付顾玖瑢,只怕很容易。 但她不能随意下定论,她让姚思渝派人,立刻去找萧倾澜,就说她在琼珍阁,问他是否得空前来见一面。 姚思渝派人去了。 宸王府也很快给了回话,说是宸王不在王府,陪沈音柔泛舟游湖去了。 姚思渝也是急迫的,问下人:“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可不可以问王府的人,王爷在何处游湖?我们能不能……” “姨母。” 姜清颜劝住了她。 她看似平静,内心却冰凉一片,“去找了他也不会回来的,对他来说,这世上没人比沈音柔更重要,我们要找他,只能等。” 姚思渝张了张口,有些话想说,可触到姜清颜眼角的失落和彷徨,她便立刻将话咽了回去。 她之前便一直觉得,颜儿和宸王的关系,有些不寻常。 但她更尊重姜清颜的决定,她也提醒着她,“你今日出宫,时间长了还不回国公府,只恐要惹人怀疑,我给你备上礼物你拿走,还是快回去的好,回去了也能好生歇息一番。” 姜清颜点头,“那姨母好生保重,哥哥的事,有消息我便让青儿来告知你。” 姚思渝点头,不能送她下去,只能避嫌的关上门,在二楼的窗户缝里,看着她上车离开。 姜清颜回了肃国公府。 国公府还是原来的模样,可似乎是要节省开销,姜清颜发现下人没有原来的多了,而一路走来,原本种植在花园里的名贵品种,似乎也不见了。 直到她一路回到玉悠阁。 三个丫鬟倒是一起出来迎接她了。 青儿沉默。 琴儿和芋儿一个比一个热情,芋儿立刻替她接过身后人送来的包袱,看到一堆礼盒,她两眼放光,“小姐可是给夫人和二小姐带了礼物回来?” 姜清颜点头,“嗯,宫里太后赏了一些,我又拿着太后给的赏银,在外面买了些,有妹妹喜欢的珠宝。” 琴儿和芋儿双眼放光,两人的眼神里都露出渴望。 姜清颜扫了一眼她的屋子,随后问:“我回来了也要沐浴更衣一番,再去见母亲和妹妹,这礼却要先差人送去。” 琴儿和芋儿争抢着要干送礼的活。 两人都不愿意留下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姜清颜打的也是这个主意,“那琴儿去给母亲送礼,芋儿去送妹妹那里,青儿便留下了服侍我沐浴更衣吧。” “是,奴婢这就去!” 琴儿和芋儿欢天喜地的接了活,留下青儿转身走了。 姜清颜的桌上,没剩下多少东西了。 青儿正好关了门,方便跟她说话。 姜清颜问,“这两月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萧条?” 她虽能想象琴儿芋儿贪财的嘴脸,却也不至于这般的明显。 青儿说,“她们倒也不完全是为了钱,只是不想被夫人给卖到花楼里去。” “什么?”姜清颜眼神微微诧异,姚氏这是做的什么孽? 青儿解释:“小姐不在的这两月,夫人节省府内开销,尤其是自上月将二小姐接回来,府里就像是被掏空了财力一样,辞了年老体弱不能做事的,又把几个年轻漂亮的婢女,卖进了花楼。 咱们这玉悠阁也赶走了两个老人家,琴儿芋儿姿色不算好暂时没被卖,可她们年轻,若是再不在主子跟前得脸,做点让夫人看得出她们有用的事,只怕下次也会被夫人给卖到脏地方去。” 姜清颜眉头微拧。 她很乐意看到国公府衰败,可她也感慨,姚氏当真是刻薄寡恩又恶毒的。 国公府里的下人积年累月的劳作,效忠伺候主子,她一缺钱用,就把他们多年的功劳全部抹杀,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 还断了年轻小婢女的路,压榨最大价值,毁她们的一生。 姜清颜心头微颤,想起那些被姚氏卖掉的女孩,似乎有些罪恶感。 青儿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小姐,各人皆有命数,小姐若是无法保全自己,下场也不会比她们更好。” 姜清颜压下心头的愧疚,眼神顿时凌厉,“是,我不害人,却不能因为害人之人,而受影响!” 她须得振作起来,好好想想她哥哥的事该怎么办。 青儿服侍她沐浴更衣,又陪她去姚氏那里假惺惺客气了一番,姜清颜从姚氏嘴里套出,她把那些年轻婢女都卖到何处去了,一回玉悠阁,她就连忙拿钱给青儿,“你悄悄去这些地方,把婢女们都赎出来,再给些安身钱,让她们好好过日子。” 第79章 摔坏了脸,本王舍不得 青儿眉头微皱。 按理说她是奴婢,不该干预主子的决定,只一心为她办事就好。 可她看姜清颜如今在国公府的处境,是这样的艰难,以后也不知路该怎么走,如今她还这般仁善的,想着去赎回那些婢女。 她忍不住劝道:“小姐,这笔银子虽不多,留在你身边,将来也或可派上用场,而且她们是被夫人卖出去的,以后若要记恨,也只会记恨夫人。” 姜清颜摇头,“你不懂,这世道对女人本就苛刻,她们在国公府为奴为婢,还能挣口饭吃,一旦被卖入那种地方,是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我倒也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同为女子,我希望她们起码能好好活下去。” 她前世经历过欺骗,苦难,再次重来,要走一条极为艰险的复仇之路,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却也意外收获了许多人情温暖。 从前与她作对的楚文瑶,恨不得把自己插的跟刺猬一样,也要进宫给她送钱,沈太后位高权重,却对她诸多照拂,调教。 还有青儿。 她侍奉她,也很忠心。 “往后你若有了难关,我作为你的主子,你唤我一声小姐,我也会尽力帮你的,我们同为女子。” 姜清颜握了握她的手。 青儿低头凝视着她纤细的手指,无端觉得,这双细嫩的手,竟是比她这双握了十多年兵刃的手,还要强韧有力量。 她冰封多年的内心汹涌澎湃了片刻,随后点头,“奴婢立刻去,一定将这些婢女都赎身出来,妥善安置,小姐放心。” 姜清颜笑了笑,对她倒是很放心。 只是思索起顾玖瑢的事情来,她也实在觉得奇怪,她不了解国子监内的情况,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也不曾得知,谁在国子监便与他结了怨。 非要使这样阴狠的手段不可。 若是今生起的变化,那么便是因为她? 顾玖瑢初初崭露头角,便被人如此针对,要毁了他参加科举的机会,必定是因为顾玖瑢威胁到他了。 难道是姜怀渊? 可他不是已经调职外任了吗?有这么快的消息? 姚氏忙着姜幼薇的事,她今日也试探着问过了,她已半月没跟姜怀渊通信过了。 就不是她告知姜怀渊的。 那又是谁? 姜清颜坐在窗前,脑中下意识便划过了沈音柔那张脸。 萧倾澜夜里到了国公府,发现府里的下人少了一批,他进来的也比从前轻松了,而姜清颜把窗户敞开,抬头眺望,似乎不是在赏月,而是在盼望着什么。 姜清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在盼望他,尤其是他来的时候,她眼里亮起了星光,如同碎了漫天的银河,光芒璀璨。 萧倾澜压的深沉的眉眼微动,行至窗外。 姜清颜柔声轻唤,“王爷。” “今日倒是有好脸色给本王了。” 萧倾澜嘲讽扯唇,看着她这装出来的笑脸,真假。 姜清颜摸不准他的脾性,但他今日去陪沈音柔了,这个点才有空来找她,想来是陪伴了许久,得到了欢愉,心情好的。 她闻到了萧倾澜身上的一丝荷香,想着:“快入秋了,已是最后一拢荷花,王爷应当是收的高兴的?” 萧倾澜捏了捏她的鼻头,“你猜本王高不高兴。” 姜清颜抿唇不语。 她还真猜不着,“就算荷花不令人喜悦,有佳人陪在身侧,王爷也不会恼怒了吧?” “说不准,现在也是会佳人,没准就会被气到。” 萧倾澜的手指,顺着鼻梁往上,点了点她的眉心。 姜清颜被他戳的脑袋晃了一下,耳边白玉坠子在月光清辉下,盈盈浮现,愈发衬得她肤色皎白,更胜月华。 “臣女不会气王爷,只是有事相求,不知王爷可否准许臣女开口?” “不许。” 萧倾澜脸色冷了下来,原本摸到了腰间的东西,也没了想拿出来的心思。 姜清颜抓住他的手,“王爷先听我说,说完再生气,顾家长子顾玖瑢,他才华横溢,原是考入了国子监的举子,明年春天便可入春闱,颇有前途,但他在国子监内被陷害,说他文章作假,王爷也是惜才爱才之人,想必也不忍看此人蒙冤,而痛失未来的国家栋梁吧?” 萧倾澜冷着脸,“嗯,所以?你想本王去国子监审理此案,恢复他的名声?” 姜清颜微咬下唇,“如此,确实要麻烦王爷。” 除了他,无人能彻底调查清楚国子监内的情况,也不能保证顾玖瑢以后不再受迫害。 “顾家与你有渊源,可给本王的筹码,只有上次那张名单,你觉得值得本王去一趟国子监吗?” 萧倾澜挑唇,幽深的眸中神色翻滚,没有一处是姜清颜能看透的。 她却不得不为了兄长,再努力些。 “姜清颜!” “王爷。” “你干什么?” 萧倾澜看她大胆的动作,抬头瞠目,幸而及时将她抱住,以免她在跳窗的时候站不稳,一个不慎摔下来。 姜清颜落进萧倾澜的怀里,看到他满脸的责备,“你这腿脚还想跳窗?这个高度跳下来,足够摔花你的脸了。” 当真是大胆的! “可王爷不是没有让我摔下来吗?” “你就仗着本王舍不得你这张脸?” 也许是吧。 姜清颜自嘲的勾了勾唇。 她双臂缠住萧倾澜的脖子,莹润饱满的唇瓣,也趁机靠近他,“王爷,顾家一定还有更多的价值,顾玖瑢值得王爷出手一救。” “你见过他吗?” 萧倾澜挑眉,很是好奇。 姜清颜摇头。 她很遗憾,前世的印象已然模糊,今生她还没有机会,真正的见一见他。 但他流传的极佳的声誉,还有她父母的培养,也足够她知道,兄长是个多优秀出众的男人了。 萧倾澜将她放了下来,“本王明日会去国子监的。” 救不救,怎么处理,还要等他理清事实了来看。 他把姜清颜放了下来,他一直藏在腰带里的一串挂饰,也放入了她的掌心。 第80章 国子监,秀竹般的顾玖瑢 姜清颜低头凝视,看到手心里,是一串精致的莲花配饰,一朵黄色的嫩莲下面,缀着宝石流苏,格外精巧。 而这颗嫩莲,是有人精心雕刻而成的。 她手指细细摩挲着这颗黄色的嫩莲,问萧倾澜,“这是王爷亲手雕刻的吗?” 萧倾澜自小便聪颖好学,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会的也五花八门的,能够雕刻出这个,倒也精致。 萧倾澜冷哼了一声。 他似是不承认,可姜清颜拉起他的手,看到他左手的手指头上,有细小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却看得出,是小小的雕刻刀伤的。 萧倾澜想抽回手,却被姜清颜握住。 她低头碰了下他的手指头,唇瓣柔嫩的触感,似毒药一般触及伤口,瞬间便已止血的地方,又重新沸腾起来。 萧倾澜顺势扣住她的下巴,用力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来的骤烈,如六月暴雨,不由分说的将人全身淋湿,却又使人身热,与雨同知热烈。 萧倾澜含着她的唇瓣,如吮食美味一样,贪婪又迷恋。 姜清颜也有沉溺其中的片刻,那颗嫩莲在她的手掌和萧倾澜的手臂肌肉上摩挲,生出热来,顺着她的掌心一路滚烫到心尖。 她不由想到,他说是去陪沈音柔了,可此物雕琢费神,他该是一边与沈音柔赏荷,一边做着这件事,还落了满手新鲜的伤口? “嗯……疼。” 萧倾澜在惩罚她的不专心,不轻不重的咬了她一口。 男人眼底携裹着浓烈的色彩,明明是恼她,气她,怨她将自己藏的太深,可真碰到了她的柔软,他又心软的一塌糊涂,自己先舍不得。 他气的想再咬她一口,姜清颜却躲着埋头进他怀里,“王爷,别闹。” 她嘤咛的声音似婴儿般柔软,直戳人心扉,萧倾澜按了下她的后腰,在她耳边喷出一股热息,“姜清颜,你可真会磨人。” 耳鬓厮磨,绵绵温存。 姜清颜红着脸从他怀中退开,举起他送的莲花挂饰,说她会放在枕边,日日看着的。 萧倾澜捏着她的脸颊,“最好是,你敢骗本王,本王将顾玖瑢连同顾家,一起赶出京城去。” 他嘴比刀子还硬,听的姜清颜浑身发颤。 可他挺括的肩背,和离去时那么有气势的背影,又让她觉得安心。 若是他肯去国子监,兄长一定有洗刷冤屈的机会。 —— 萧倾澜通知了国子监的祭酒谢瑜,说自己下朝后便会过去,测试国子监监生的学识,让所有在国子监内学习,哪怕是旁听的学生,都准备着,自己要亲自考校。 谢瑜岂敢不从?萧倾澜当年十二岁入国子监听学,文曲星降世一样的天赋,无不让他们敬服,现在国子监内的学生,都还以他为崇拜的榜样,日常拜读他当年留下的文章。 听闻萧倾澜要来亲自考教学生,他更是亲自监督,早早便腾出了教室,让所有学生都好生准备着,只待萧倾澜过来。 萧倾澜身穿朝服,头戴紫金冠,那副威严气势,便让人敬服不已,山呼参见宸王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国子监的上空。 就连今日来观看的女学生,都格外恭谨,跪候在教室之外。 萧倾澜看到了一群世家贵女,她们原本该在国子监对面的明义堂求学,今日却全都过来了。 沈音柔和宁远郡主也在。 人群之中,沈音柔姿态最为文雅,才女气息又格外吸引人,让萧倾澜一眼就看到了。 沈音柔也满怀期待的以为,萧倾澜昨日才陪她赏荷,今日一定会第一眼看到,就过来扶她,同她柔情蜜意的说话,羡煞她身后的一众女子,捧她高高在上。 可今日萧倾澜不仅没有走到她面前,还似乎没有看到她一般,直接入了国子监的学堂,去见谢瑜了。 宁远郡主就跪在沈音柔的身边,听了萧倾澜传令叫她们都免礼,她被丫鬟扶着起来,立刻便忍不住嘲笑沈音柔: “听说昨日宸王才陪沈小姐游湖赏荷?今日想是宸王赏荷疲乏了,眼神也不怎么好,都没看见沈小姐,您跪在第一排,最当眼处呢!” 她身后一众女子,有不喜沈音柔的,早早笑出了声,个个都拿嘲讽的眼神,去刺沈音柔。 沈音柔的手指用力蜷了起来。 这该死的楚文瑶,几时也轮到她来嘲笑她了? 就因为姜清颜,她针对她,嘲讽她,惹得一众原来压根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的女子,如今都同她楚文瑶一个阵营了! 这些嘲笑声…… 尖锐刺耳! 沈音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对宁远郡主笑了笑,没说什么,便由容祁扶着,往国子监学堂里去了。 宁远郡主等人虽然笑话了她,却也不敢似她这般大胆,直接进国子监。 “说到底啊,还是有宸王护着!郡主你瞧,沈音柔走进去脚步都不带顿一下的,宸王肯定顾惜她!说不定是等她近了身边,再对她好生安慰。” “对啊!宸王将来只怕要娶她做王妃,郡主姐姐,你方才这般笑话她,当真不怕她报复吗?” “我们……是不是要找机会,去给沈小姐道个歉啊?” 有些胆小的,已经退缩了。 宁远郡主嘴角的讽刺弧度,却愈发的大了,“道歉?你们以为她会接受吗?沈音柔最是伪善不过,穿着一身纯白的羊皮,身上不知道长了多少带毒的倒刺!上次我只是推荐了几位姐妹去找她学茶艺,她就把自己烫伤成那样! 早就得罪了,我还跟她装什么表面和睦呢?” 不管她以后做不做宸王妃,总归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那她何苦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能进去观看,她不能? 宁远郡主高傲轻哼,提起裙摆,便雄赳赳的超国子监内走去了。 她身后也跟着想看热闹的,可都没她有气势。 等她进了国子监,发现沈音柔也没有离宸王多近,倒是有个站在庭院正中的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身穿青色锦衣,犹如一根秀竹,仪容端正,气质高雅。 顾玖瑢正被人质疑参加此次测试的资格,所有人都反对他,觉得他一个文章作假之人,不配接受宸王的考教。 第81章 宁远郡主看上秀竹了 从被冤枉文章作假,花钱买文那日开始,他就接受了无数鄙夷的眼光,和汹涌的恶意。 被关在国子监的这些日子,他门外也会时时传来辱骂之声。 这些都没能真正伤害到他。 唯独令他有些挣扎的,是今日宸王的考教。 他想争取这个机会。 顾家如今跟宸王有了联系,他虽是第一次见他,却也听过许多他的传言,若能得到这次他亲自考教的机会,他定能洗刷自己的冤屈。 在宸王面前留下名字,日后也能有助于他小妹。 素来不会主动同人搭话,也不谄媚权贵的他,此刻还是没忍住,上前言辞恳切的,求宸王给他一个机会。 “王爷明鉴,学生自入国子监,一心求学,勤恳忠勉,未敢有分毫作假行为,如今王爷亲临国子监,还望王爷垂怜,给学生一个机会,学生但求向王爷证明,绝无买卖文章,学问作假之事。” 顾玖瑢对萧倾澜行礼,谦和有礼,温润坚定。 宁远郡主被他的姿态吸引,没忍住靠近了些,听他开口说话,又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如山间簌簌清风。 她瞧宸王也盯着人看了许久,便开口道:“王爷素来公正,如此有冤屈之人,想必王爷不会吝啬区区一个考教的机会吧?” 萧倾澜偏头,凉凉看了她一眼,“宁远郡主倒是会为本王做主了。” 宁远郡主有些害怕。 她为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了! 萧倾澜是什么人啊! 可她瑟缩着想后退的时候,发现那根秀竹朝她看了过来,他清秀幽凉的眼中,似有感激的神色。 宁远郡主突然挺直了腰杆! 她望向萧倾澜,满脸的无畏无惧,“臣女不敢做王爷的主,却素闻王爷英明,家中父兄也是对王爷崇敬有加的,王爷此来若不平等的考教众人,难不成是携沈小姐一同游玩来了?” 她故意挑衅了一下沈音柔。 沈音柔眉头猛地一跳,没想到宁远郡主竟然这么大胆,刚当众让萧倾澜难堪。 若是萧倾澜不答应,传出去岂不对他名声有损? 她此刻站在萧倾澜身边,更会被误以为是左右了他决定的红颜祸水,她也会被人骂的。 沈音柔一腔怒火愤恨极了! 她柔柔的对萧倾澜开口,“倾澜哥哥,宁远郡主踏入国子监已是冒犯了,她还这般为难于你……音柔担心,这是侯府的意思。” 她借机想挑拨萧倾澜与齐昌侯府的关系,萧倾澜总会被激怒的。 宁远郡主便是仗着家世这般骄傲,等萧倾澜生气处罚了她的父兄,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宁远郡主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她当即反驳,“沈小姐可不要随意污蔑人,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来国子监,我们这些贵女跟来欣赏一番国子监生的文采,便是家中的意思了?生怕别人听不出你想挑拨离间啊?” 她索性一掀裙摆,扑通一声跪在萧倾澜面前,“求王爷做主,臣女父兄绝无对王爷不敬之意,臣女这么个脾性,也着实是看不过人被冤枉,王爷要打要罚随便,还请王爷给这位监生一个机会,也莫要让沈小姐诬陷了臣女的父兄!” 她一跪,身后的几位贵女,便纷纷跟着求情。 同仇敌忾的气势,倒是令萧倾澜有几分欣赏。 他想起了姜清颜。 姜清颜替楚文瑶求情的时候说,她是最耿直又聪慧的脾性,集家中万千宠爱与一身,却没被惯出什么坏毛病,不矫揉造作,也是她身上十分珍贵的优点。 萧倾澜打量了她一眼,右手指尖碾了两下。 沈音柔有些担心,她了解萧倾澜,看他如今这神色,仿佛是不打算跟宁远郡主计较,甚至还想给顾玖瑢一个机会。 她疑惑又难过,低哑的嗓音里含着几分柔怯,“倾澜哥哥当真要误会我吗?我并没有冤枉郡主,是她……” “好了。” 萧倾澜淡淡打断了她,“今日许你们入国子监观看,但不要过多言语,此间事本王来做主。” “宁远郡主膝盖倒是很硬,你既想给这个监生机会,那就跪到他完成本王的考教吧。” 萧倾澜两边都不偏袒,正好借宁远郡主求情,给顾玖瑢一个机会,也不会显得他是刻意为他而来的。 宁远郡主撇撇嘴,内心把萧清澜骂了千八百遍,王八蛋! 但她也高兴,回头冲那根秀竹扬了扬下巴,“听见没,王爷给你机会了,你赶快去吧,一会儿王爷出题考教,好好表现!” 顾玖瑢大为震惊,他从方才几人对话,已经听出了楚文瑶的身份,是一位尊贵的郡主。 可她如今却要跪到他完成考教,这太损伤女子的颜面和身体了。 顾玖瑢摇头,对宁远郡主拱手施礼,“多谢郡主赏识,可若要郡主如此受罚才能换来一个机会,学生宁愿不参与这次考教。” “你傻呀!你不参加,王爷下次可不给这样的机会了,你既是被人冤枉的,还不快去写,别管我跪不跪了,我打小调皮在家没少挨罚的,跪不出事!你快去吧,你再磨叽,我真的会膝盖疼的。” 宁远郡主挥了挥手,让他别啰嗦了。 顾玖瑢一脸为难,既舍不下机会,又对宁远郡主十分有愧疚感,偏萧倾澜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个机会错过了,他当真是辜负了郡主的求情,又证明不了自己的能力了。 他咬了咬牙,颔首鞠躬,随后便入了教室。 谢瑜给萧倾澜置了座位,又恭请他出考题,萧倾澜让他把题目发下去,便独自坐下了。 他看了沈音柔一眼,“你若累了,便早些回府歇息。” “倾澜哥哥,我……我也想留下来看看。”沈音柔猝不及防,没想到萧倾澜会赶她走。 她起初还在心里嘲笑宁远郡主,起码要跪上一个时辰,必定是要跪肿膝盖了。 可如今她也是难堪的。 宁远郡主跪在地上,还不忘抬头嘲讽她,“沈小姐身子娇弱,不像我这样武将家的身体瓷实,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免得在这装柔弱看的人恶心作呕。 第82章 沈音柔一狠到底 沈音柔脸上的娇弱几乎要绷不住,她不肯离开萧倾澜,更想问一问他—— 为什么? 何以对她这般冷落? 萧倾澜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不想当众回应。 沈音柔却执拗不肯走,她若是走了,今日顾玖瑢一举成名,她岂不是要白费心思了? 她暗暗看了谢瑜一眼,谢瑜眼神为难,挣扎了片刻,可沈音柔眼神之中暗含警告,似是拿住了他的把柄。 谢瑜只得悄悄退下。 考教的时间很快过去,谢瑜命人将众学子所写的文章,一一收录上来,亲自给萧倾澜批阅,定品级。 萧倾澜看其他人的文章,都是快速略过,唯独在看顾玖瑢写的文章时,细细凝神。 宁远郡主见他认真在看,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可萧倾澜太高了,她跪着也难受,便哎哟了一声,“王爷,臣女知错了,不知可否让臣女先行起身?” 萧倾澜瞥了她一眼,“起来吧。” 宁远郡主双膝发麻,站起来却依旧是条好汉,她步伐稳健的走到萧倾澜身边,与沈音柔一同,看向这篇萧倾澜细品的文章。 她留神看到,落款上的名字,写的是顾玖瑢。 这个名字她未曾听闻过,想来不是侯门贵府的子弟。 应该就是她刚才求情的那根秀竹了! 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她虽才学不如沈音柔,可到底是正经读书好好培养的郡主,也看得懂这样的文章。 她越看越疑惑:这秀竹看起来便是才华斐然的样子,怎么写的文章这般的粗浅俗气? 满篇都是华丽浮夸的辞藻,却瞧不出点内涵,有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 她顿时撇了嘴。 萧倾澜也十分生气,本以为顾玖瑢与众不同,该是跟姜清颜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 可他的文章这般粗俗,何以登大雅之堂? 他沉着脸问谢瑜,“这当真是顾玖瑢所做?” 谢瑜背后冒冷汗,却表面镇定道:“是,这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你之前许他考入国子监,便是这般考教他的,等他入了国子监才发现他买文通关?”萧倾澜隐有问罪之意。 谢瑜只得承认:“是微臣的疏忽,当初去江南游学,遇见此子,以为他当真是才华卓着,颇负盛名,去不想他作假其中。 他入了国子监听学,也是在本月的月考核之中,才露出了马脚破绽,这识人不清,着实是微臣之过,微臣必定向皇上自请责罚。” 萧倾澜冷哼了一声,把顾玖瑢的文章砸在了谢瑜面前。 他起身要走,沈音柔跟在他身后,嘴角勾了一下,似安慰似的看了谢瑜一眼。 宁远郡主却拦住了萧倾澜的去路,“王爷,臣女觉得此事有疑惑!” 萧倾澜脚步微顿。 沈音柔见又是她跳出来坏事,连忙出声,“宁远郡主,你今日已经几次冒犯王爷了,如今王爷论及学子的文章,你也要评头论足吗? 咱们闺阁女子,是不能插手这样的事,你父兄可是未曾教过你?” “沈小姐开口就拿我父兄说事,怎么你没有父兄就羡慕我吗?成日挂在嘴边!”宁远郡主张口就火气十足。 她认真的看向萧倾澜,“王爷,我觉得这顾玖瑢倒是有些才华的,您不如叫他本人来问问看,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他写的,万一有人冒笔呢?” 谢瑜的心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宁远郡主,您可要谨言慎行!这是国子监,有下官在此,谁人敢做这般胆大妄为的事?” 他的嗓音大的过于奇怪,沈音柔都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谢瑜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连忙拱手道:“王爷,下官一时激愤,实则是……被宁远郡主怀疑,有辱下官和国子监的清名。” “你把人叫出来问问不就知道,有没有辱清名了!还是你压根就心虚啊?”宁远郡主的嘴一向不怕事。 她这么一说,谢瑜就更慌了。 他连忙转身,拼命朝自己身后的人挤眉弄眼,让他想办法阻止顾玖瑢。 沈音柔也不能让顾玖瑢出现,她扶了下额头,柔柔的倒向一旁。 “音柔。” 萧倾澜扶了她一把。 容祁连忙上前,她紧张道:“小姐手背伤口发炎,引起了风寒,昨日与王爷出游,这病又加重了,小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下次若又被人撺掇着学煮茶故意为难……” 她说着,暗暗睇了宁远郡主一眼,示意萧倾澜,是她害了沈音柔,如今又来跟她作对。 沈音柔身子不好,也总有萧倾澜的几分缘故。 萧倾澜不得不送她先回去。 但顾玖瑢的事,他也心存疑惑。 他将沈音柔带上了马车,吩咐了南风几句,让他留下。 谢瑜看到他走了,一颗高悬起的心,才缓缓放下了。 一众贵女终究也不是对国子监生的文章多感兴趣,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一趟罢了。 萧倾澜都走了,谢瑜自然不会留她们,客气的就要送她们出门。 宁远郡主却不肯走,她问谢瑜,“祭酒大人,顾玖瑢被你藏哪里去了?你不是派人去叫他了吗,怎么都耽误到王爷走了,他人还没出来?” 没了萧倾澜在这儿,谢瑜也不用卑躬屈膝的害怕了。 他挺直了身板,拿出朝官的气势来应对宁远郡主,“郡主若是奉了旨意来查问,本官定给郡主一个交待,把人给郡主找出来。 可郡主没有旨意,一介女流之辈,还是在家多看书赏花,修身养性为好,国子监乃男子读书求学的地方,不是你可以撒野胡闹的,还请郡主速速离去,休要搅乱我国子监的纪律!” “你……你说我女流之辈,只配在家看书赏花?”宁远郡主气的眼睛都瞪大了。 谢瑜懒得跟她计较,挥手便让侍卫赶她走。 宁远郡主还就跟他较上劲了,“谢祭酒,你要么把顾玖瑢给本郡主找出来,让本郡主看到他安然无恙,要么,本郡主调府兵来,搜穿你国子监,本郡主就不信,你敢杀了顾玖瑢!” 第83章 搜国子监,抢人 “你……你一个女子,怎能如此粗俗无礼?”谢瑜还是头一次见,明义堂的贵女学生,都没有宁远郡主这般豪气又放肆的。 而宁远郡主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谢瑜不交人,她就当真调府兵过来搜。 奇怪的是,国子监外明明有驻守的侍卫,以保护学生安全,此刻却全都没有动弹,任由齐昌侯府的府兵冲入,搜查教室花园宿舍。 还当真让宁远郡主,把顾玖瑢给翻了出来! 他正被人捆着,堵了嘴巴,丢在竹林假山的后头。 若非府兵人多搜查的仔细,还当真找不出人来。 谢瑜看着宁远郡主如此粗蛮的行径,瞠目结舌,尤其是她找到人之后,膝盖疼的走路都别扭,还对他冷笑:“谢祭酒如此待监生,只怕也不是奉了谁的旨意,本郡主这就将人带回府交给我爹,让他将此事告知皇上,看看究竟是我粗俗无礼,还是谢祭酒你胆大包天,阳奉阴违!” “郡主!宁远郡主万万不可啊!郡主!” 谢瑜彻底慌了。 他恨不得把刚才骂她的话一字字的吃回去,只求她不要把事情给闹大。 但宁远郡主主意已定,又带了这么多府兵气势汹汹,又岂是他能够阻拦的? 他想使唤国子监外的侍卫,竟都使唤不动。 宁远郡主被丫鬟扶着要走,她看顾玖瑢还愣在原地,上前招呼他,“走啊,跟我回侯府,我请父兄带你入宫申冤。” 顾玖瑢俊秀的眉头皱着,目光落在宁远郡主双膝上片刻,又立刻收回,同她道歉,说了句:“非礼勿视。” 宁远郡主欣赏他温润端方,礼仪周全,可更吸引她注意的,是顾玖瑢的面容,他生的好看极了。 哪怕此刻经历过被绑,仪容不那么齐整,也丝毫不影响他如画卷铺开般的绮丽绝色,一抹墨眉,一抹唇红,置于雪白容色之上,如谪仙般惊艳世人。 “郡主,在下不能随你回侯府,若是方便,还请郡主略派几名府兵,送在下去宸王府。” 顾玖瑢垂衣拱手,嗓音清润。 宁远郡主立刻嘟起了嘴,“为什么?宸王送沈音柔回府去了,现下不在王府,方才他都没管你,你去王府找他,焉知他会搭理你呢?” 她原本是很敬畏萧倾澜的,可看他对沈音柔和姜清颜的态度,她是越发看他不顺眼了。 上次姜清颜在宫里,就是因为他受罚的! 他摆明了偏心沈音柔。 她还心直口快的指着谢瑜说,“这个人,就是沈太傅的门生,沈家的狗!你去找宸王,万一他不给你做主呢?” 那他岂非羊入虎口了? 姜清颜一个国公府贵女,都在他手下被罚成那样,更何况是无权无势的顾玖瑢? 顾玖瑢眉头皱的更深了。 谢瑜一听这话,则是更慌了,羞愤交加又不敢得罪,一张脸憋了个半青不红,“郡主,你可要谨言慎行啊!本官掌管这国子监,是陛下和大邺的朝臣!” “呸!你少给我装模作样的!” 宁远郡主才不管他有多虚伪呢。 她看顾玖瑢一直在给她递眼色,带着他就走了,也不管身后谢瑜如何阻拦,如何叫的嗓音嘶哑,面色发白。 走出了国子监,人不太多,又不显眼的位置,顾玖瑢才找到机会,跟宁远郡主细说,“郡主,您既懂在下的意思,也应当知道,得罪了国子监的祭酒,对您来说是非明智之举。” 齐昌侯府虽手握兵权,到底不能四处树敌,否则被朝臣孤立,将来终究是祸患。 宁远郡主得知他为自己和家里着想,十分开心。 她飒爽一笑,“你当真以为我那么蠢吗?我那话是故意要说给谢瑜听的,谢瑜之前便欺负过我兄长,若非他阻拦,我兄长也是可以入国子监读书,不用靠武举出仕的,今日此举,我也为我兄长报仇,家中父兄不会怪我的! 至于他跟沈家的关系,我敢说,他却不敢明面上承认,被我诈出来,我猜这事就是沈家指使他的。” 她得意的冲顾玖瑢扬了扬眉,顾玖瑢眼神中闪过片刻意外。 原来,这姑娘竟是如此的粗中有细。 她明艳又热烈,大大咧咧却将人心猜透,活泼又聪慧,可当真是让他惊讶。 他眼中不由浮现起敬佩。 “哎哟。” 宁远郡主才得意没多久,就苦起了一张小脸,弯曲双腿,靠在一边墙上揉着膝盖,“跪了这么久,还是真疼,我回去要告诉爹爹呜呜呜,臭宸王!” “郡主慎言!” 顾玖瑢下意识去捂她的嘴,实在担心她这心直口快,让人听去了当真会害了她。 可他掌心传来温热柔腻的触感,女子娇嫩的唇瓣软的像水,莹润光亮,口脂还是最艳丽的颜色,剐蹭在他的手上,他撤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雪白掌心,落了一抹娇艳绯色。 顾玖瑢脸颊泛红,连忙更诚恳的对宁远郡主道歉,“在下绝非有意冒犯,郡主恕罪,在下愿受郡主责罚,还请郡主不要因此伤怀,再度损身。” 他今日与她初见,已然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如今又冒犯了她。 顾玖瑢从未如此荒唐过,自惭不已。 宁远郡主却呆呆的,也没回应他,她方才被他捂了一下嘴,下意识想反击,却发现他袖中带有玉竹清香,像他这个人一样,秀雅至极。 她自小在侯府长大,父兄都是武将,虽疼爱她,她却也没有见过,这么儒雅的男子。 她的心田里,一颗小种子悄悄发芽了。 她愣了半天,娇羞的回应了一句,“没……没什么大事,我不怪你就是了,你……现下当真要去宸王府吗?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理由?” 顾玖瑢谈起正事,便恢复了清冷自持的姿态,“郡主可曾注意到,方才你让府兵冲入国子监之时,门口的守卫纹丝未动,你搜国子监,带走在下,都无人阻拦,谢祭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郡主以为,他们都是为侯府所威慑?” 第84章 救姜清颜,找沈府算账 宁远郡主聪明,被他一点就透,“对啊!那些人都跟木头似的,看着我带人在里面进进出出,都没动!是宸王下的命令?他也觉得你的事情很可疑,但是碍于沈音柔,他不得不给沈家面子,所以送沈音柔回去了,但是留下了命令。” 顾玖瑢颔首,“在下也是这般猜测的。” 所以他被宁远郡主带了出来,打算直奔宸王府,宸王应当是会见他的。 宁远郡主没阻拦他,却忍不住不骂,“好他个精明算计的男人,得罪人的事我做,他来当好人了!我呸!祝他跟沈音柔这种蛇蝎绑死,矫情一辈子!” 她气的跺了跺脚,然后又膝盖疼的呲牙咧嘴的离开了。 顾玖瑢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嘴角竟是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不由崇敬。 英姿飒爽,明艳热烈。 小妹若是在家长大,有他和爹娘疼着,是不是也会如宁远郡主一样的性子? 宸王府。 顾玖瑢到的时候,便被人接进去招待了,管家还特意为他准备了沐浴更衣的地方,顾玖瑢道了句多谢,便梳洗整齐了,再由人带着去见宸王。 宸王府庄重巍峨,宸王本人更是尊贵无双,因此他的书房也是极具威慑力的地方,顾玖瑢站在书房外行礼,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 “进来吧。” 浑厚有力的嗓音,带着一股尊贵的气息,让顾玖瑢心头一颤,愈发谨慎的迈步。 他再次向萧倾澜行礼,萧倾澜也刚刚回府,抬头看他,对视的一瞬间,他欣赏到了顾玖瑢满腹诗书气自华的高雅,也看透了他内心的复杂与紧张。 他手里握着两篇文,让顾玖瑢提笔在桌案上,给他写一首诗。 顾玖瑢未有犹疑,提笔落字,风雅无双。 而他写的诗递到了萧倾澜面前,萧倾澜一看,淡笑着念出:“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政入万山围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顾公子,好才情啊。” 他历经万难得到了科举的资格,以为入了国子监,便能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可国子监里都是一山更有一山拦,他感慨前程多舛,自己微弱,却也道出自己的不足,愿为来日更加勤谨。 顾玖瑢在他面前,很是惭愧,可他知道自己背负的重任,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前途,还有小妹的,整个顾家的。 万千责任,都系于他一人之身,哪怕要继续翻山越岭,历经艰难险阻,他也必须一往无前。 萧倾澜是欣赏顾玖瑢的,商户出身,才情却好,出个挑不出大毛病的人,将来有他这等清流入朝为官,是朝廷的幸事。 但他今日被沈家为难,他不得不出面,“本王无意包庇任何人,但你也须知,若本王在科举之前,为你一人单独揭穿了谢瑜所作所为,只会影响你日后的路,国子监你不能再去听学,哪怕日后金榜题名,顺利入仕,也会因此事为人记恨。” 他不能帮他扫清前路所有障碍,否则便是偏私,一切还得他自己努力去谋。 顾玖瑢明白,“今日之事不会从草民口中说出去,草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今日宁远郡主为草民争取机会,得罪了王爷,她又在王爷走后,带府兵冲进了国子监救草民,此等大义草民无以为报,只想求王爷,莫要与她计较,她深明大义,是个热心快肠的女子,不应为此而受罚。” “热心快肠?” 萧倾澜冷笑,他和姜清颜还真是兄妹俩,对人的看法都是如出一辙的。 “是,郡主非是坏人,且天真率直,草民恳求王爷。” 顾玖瑢掀起衣袍,跪在了萧倾澜面前。 萧倾澜本来也没想跟那姑娘计较,抬了抬手,“本王答应你,只不过她父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武将,你日后若是跟她有所来往,还需谨言慎行。” 顾玖瑢颔首,“是,草民明白。” 至于文章一事,萧倾澜看过了他的字迹,知道谢瑜是造假,眼前的诗和文,也全都是出自顾玖瑢之手,国子监的诬陷,也不攻自破了。 他得腾出时间,去见一见沈太傅了。 幽兰居。 沈太傅所居住的地方,占地面积极广,有湖泊有亭台,还有随处可见的高雅兰花,于书香幽微之中,透出一抹淡淡的浮华。 萧倾澜带了礼物来,由下人通传,引路到了正厅里。 正厅之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精心伺候着一盆兰花。 他见到萧倾澜,放下修剪刀,立刻拱手弯腰,“老臣参见宸王,王爷万安。” “太傅请起。” 萧倾澜亲自扶起他,孝敬又熟稔的,将他扶到了榻边坐下,继续看他修剪兰花。 沈太傅清瘦屈矍,眼角泛黄,脸颊也有些凹陷进去了。 可他的眼神还是很明亮的,有三朝老臣的锐利和威严。 他指着兰花对萧倾澜说,“这一盆,是老臣新的古香丹颖,培育了多日,如今才堪堪长成,王爷若不嫌弃,带回去赏玩一番?” 萧倾澜唇色发亮,许是因为面对他亲近的长辈,又是自由教导他的老师,他会柔和几分,“兰花娇贵难养,本王若带回府中,只怕不是赏玩,是要敬重,还要仔细照拂的。” 沈太傅笑了笑,“那是王爷善待我沈家,连一盆兰花也会顾及太傅府的颜面,其实也不必如此,若是这兰花出了什么差错……” “花出了差错,可以丢弃,任它死活不管,随意凋零,可是太傅府的人,本王不会这般随意对待。太傅,谢瑜本王已经带来了,他就跪在幽兰居外。他是您的得意门生,也做到了国子监祭酒,同您一样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可他如今却做出欺上瞒下,绑架监生的事情来了,这件事,太傅打算如何处理呢?” 萧倾澜瑰丽的唇边,始终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似是很敬重他的。 可沈太傅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萧倾澜生气了,他越是平静的处理,内心对谢瑜的怒火,便越是大。 而且他对沈家也有不满,谢瑜的背后,难道无人指使吗? 他只是没去查,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想跟沈家发生矛盾。 但无论是哪一种,对沈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因为沈家百年名门,清流世家,如今是出了个做蠢事的人! 第85章 沈府绝不姑息养奸 沈太傅撑着软几起身,就要朝萧倾澜跪下去。 萧倾澜上前扶住了他,嗓音微淡,“太傅,何至如此?” 沈太傅执意要跪下,萧倾澜也没有继续阻拦。 他生来便具有皇家威仪,更是连衣袍一角,都带着贵气,让人不敢摄以目光,沈太傅扼腕叹息,“王爷睿智,只带来了谢瑜,又给了沈府留了情面,老臣……当真是惭愧啊!” “太傅言重了,今日之事本王只查出是谢瑜的错,至于谢瑜该如何处置……本王以为,太傅心中会有定论的。” 萧倾澜弯身将他扶了起来。 他虽如此亲近,眼神之中,却泛着雪山融水一样的寒气。 沈太傅心中很是不安稳,萧倾澜走后,他立刻写了谢瑜的罪状,呈递往宫中,也立刻让人去把沈音柔叫来他跟前。 沈音柔到幽兰居的时候,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像个易碎的瓷器一样。 她以为祖父叫她来,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想着安慰她。 可她方才踏进正厅,就听到一道严厉的训斥:“跪下!” 沈音柔微微愣神,一抬头,老人家清矍的眼神之中,带着历经三朝的深重威仪,极强的压迫感,让她双膝一软,便立刻跪了下去。 膝盖触及冰冷的地板,沈音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她不明白,“祖父为何动怒?音柔做错了什么事,让祖父如此生气?” 沈太傅端详着自己这个孙女,眼中有痛怒,有惋惜,更有一股深深的无奈。 她是如此的明丽出众,秀色脱俗,论才华气度属京中贵女第一,论眼界格局不输王孙公子,是他自小培养的孩子,也是他沈太傅府的骄傲。 可她如今却不知为什么迷了心窍,做出这种蠢事来! 他指着门外的谢瑜,厉声问道,“你可知自己这么做,是给沈氏百年门楣狠狠地抹了一笔黑,污涂了我整个沈家的清名吗?” 沈音柔蓦地回头,看到隔着屏风跪在外面的谢瑜,心下慌乱。 沈太傅几乎不用审问她,就知道这事是她一人策划。 她的表情都写的明明白白了。 可他不理解,“太傅府何等高雅,你又与那姓顾的学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动用太傅府的人脉,不惜赔上名声,也要去针对他一个人? 那个人只是商户出身,你们素未谋面,更谈不上他得罪你! 难道就因为你与宁远郡主发生了几次口角,他被宁远郡主支持,你便要借他来杀宁远郡主的威风?你这么做,可知道自己有多蠢吗?” 沈音柔摇头辩解,“祖父明鉴,音柔绝非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不是因为宁远郡主的介入!而是……” 因为姜清颜! 顾玖瑢是姜清颜的亲哥哥,前世他便才华惊世,是个极强的可塑之才。 他因姜清颜被国公府暗害了,可他留下的文稿诗句被萧倾澜发现,萧倾澜惜他英才早逝,在他死后还追封了爵位,翻出他所有的遗迹,供后世传颂敬仰。 他这样的人,即便死了,都能让萧倾澜顾惜着追封,抬高他顾家的门楣,若让他活着,不在他未曾名声鹊起时扼杀了他,日后他科举中榜得了萧倾澜重用,岂非会威胁到沈家一门在朝中的地位? 沈音柔的顾虑,是为了沈家! 沈太傅听着太荒谬,“区区商户出身的学子,即便是他高中状元,仕途平步青云,封了侯爵又能如何?岂能与我沈氏门楣相较?你简直是发了癔症,糊涂又荒唐!” 沈音柔垂头听训,脖子却依旧僵直的挺着。 她没告诉祖父自己是重生的,历经前世知晓诸多,但她所经历的,都切实的能够作为揣测的依据。 若是让顾玖瑢参加科举为官,他一定会得到萧倾澜的重用! 届时姜清颜再掀翻了国公府,萧倾澜会更看重他们兄妹俩,顾家这个卑微的商户,就有资格作为姜清颜的娘家,来与她相较了! 她不能,不能让姜清颜身后有任何倚靠! 沈太傅频频摇头,知道沈音柔看着柔弱实则性子倔强无比,“老夫刚才试探过王爷的口风,以兰花喻你,看他对要娶你一事的态度如何,他没有明确答复,却已生了嫌弃之心, 你自己想想近日他对你的态度,自己斟酌着行事吧。 沈家已经有了一位贤名昭着的太后,倒也不是非得再出个王妃,将来的太子妃不可,若是坏了太傅府的名声,老夫定不会姑息养奸!” 沈太傅将话说的无比严苛,沈音柔内心的愤怒和倔强冲击着她,却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沈太傅罚她禁足两月,不得踏出沈府再生事。 沈音柔走出了幽兰居,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不出府便不能办事了吗?” 她一定不会放过姜清颜,更不会放过她最珍视爱惜的家人! 顾玖瑢得以平安从国子监出来,还是宁远郡主写信告诉姜清颜的,她洋洋洒洒的写了八页纸,详细的写了过程,更是有两页纸都在痛斥萧倾澜利用她,这等‘卑劣无耻’的行径。 结尾一页,她还跟姜清颜告状,说萧倾澜虽然替顾玖瑢平冤了,却是先送了沈音柔回家的,她警告姜清颜,不许跟萧倾澜这种看不穿做作女子的狗男人,有任何关系! 再被他罚都不行! 姜清颜坐在烛火前,看的直发笑。 虽然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心里有点苦涩,想着萧倾澜最爱的永远都是沈音柔,可她还是会想起,前世她还能唤他一声“夫君”的时候。 那时,她比沈音柔名正言顺。 “不是在笑本王是个狗男人吗?怎么笑着便想哭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姜清颜惊了一跳,险些叫出来。 萧倾澜连忙搂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青儿察觉有异常闯进来,看到眼前这旖旎的一幕,呆怔住了,“小姐……” 姜清颜脸颊微红,连忙道,“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青儿:“是。” 她转身将门给带上了。 姜清颜看着腰上这只禁锢的铁臂,不满的娇嗔,“王爷不仅爱夜探女子闺房,还爱扮鬼吓人了。” 第86章 吃醋?不,她不配 她当真是被他给吓到了。 萧倾澜不以为意,“本王分明是花前月下会佳人,若是佳人被吓到了,只能说她心里有鬼,骂本王骂的太专心了。” 他手指捏起宁远郡主的信,正好是她写了骂他骂的最凶的那一页。 薄薄的纸张在烛光的映照下,字迹格外的清晰,尤其是那几句,王八蛋,狗男人,有眼无珠,心狠手辣,满肚子算计。 姜清颜便是有心替宁远郡主掩饰,也觉得有些事掩饰不了,只能默哀。 她但愿萧倾澜今日心情不是太差,明日别去找宁远郡主的麻烦。 萧倾澜于烛光下窥她,肌肤香娇玉嫩,雪白莹润之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美目流盼,一股浑然天成的娇媚。 娇而不俗,媚而不妖。 纯然如瑶池仙女。 他心尖颤抖了片刻,眼神也深邃了不少,压低的嗓音更是透着一股凌厉强势,“本王瞧你们都与宁远郡主交好,她却如此诋毁本王,上次放过她还是太轻松了些。” “王爷别跟她计较,她当真是个内心纯良之人,只是她自小在全家庇佑中长大,性情忠直,又有些任性,却也率真的难能可贵。” 姜清颜绞尽脑汁的为宁远郡主求情,甚至还拨弄了一下腰带上的流苏。 她弄出的声音,很难不让萧倾澜注意到,她将自己送的挂饰,贴身佩戴着。 萧倾澜的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 “本王不屑与区区女子计较。” 他冷哼了一声,把信丢到一边去了。 姜清颜知道,自己暂时将他给哄好了。 她日后还得去再提醒提醒宁远郡主,别仗着自己膝盖硬就招惹萧倾澜,他的脾气不会次次都很好的。 但萧倾澜似乎又不高兴了,圈着她细腰的手收紧,勒的她闷哼出声,“王爷……” “你怎么长不了一点肉?顾玖瑢都无事了,你也没胃口多吃些吗?” 萧倾澜的手掌,温柔的抚过她的腹部,上移到她腰间,好似他一掌就能控住她的纤腰,随时都能折断了去。 姜清颜也不是没胃口,只是她原本吃的就不多,而且贵女都是要保持体态的,“王爷下辈子做女子,就知道女子有多难了,胖了可不叫人嫌弃吗?” “本王不会嫌弃。” 他就很喜欢她身上丰盈的地方,圆润饱满,滑腻似酥,倒也还有可发展的空间。 姜清颜骂他孟浪,更下意识蹦出一句,“王爷对沈小姐也是如此吗?” 待她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萧倾澜的眼神变得冷冽,危险,方才撩拨她的那点情意全无,冰冷又危险。 姜清颜下意识想挣脱出来。 萧倾澜却愈发用力,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将她包裹,空气里都是滚烫的味道。 他绯色的唇贴在姜清颜耳垂上,说一个字便呼出一分热浪,“姜清颜,吃醋了吗?本王不喜欢吃醋的女人。” 姜清颜耳后战栗,耳廓到耳垂红的滴血,似血玉一般艳丽。 她不知自己这样子,有多能撩拨情雨,只觉得自己方才是自己落了脸面,寻了难堪,让萧倾澜有机会来伤她的自尊。 她强行克制气息,隐忍的脸色通红,“臣女失言,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她再也不会,拿自己比沈音柔! 倔强的泪,困在眼角的缝隙之中,哪怕是她强行不让泪水落下,也忍不住内心汹涌的酸涩。 这股酸涩像巨浪,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她的胸腔,让她胸口上下起伏着。 萧倾澜把她压进自己怀里,又伸手按了按她的眼角,按的她轻啜出声,才说了句,“本王从未亲近过其他女人。” 她也该清楚点。 姜清颜前世从未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可他说了,她又下意识是相信的。 他骗她做什么呢? 更何况他虽送沈音柔回府了,却也帮着她哥哥处置了谢瑜,如今哥哥无恙,依旧可以在国子监听学,准备着科举。 对她来说已经是件喜事了。 她不能计较的太多,也不能……对他太贪心。 姜清颜把眼泪擦在他衣服上,嗔怪道:“王爷下次轻些,眼睛按肿了我没法见人的。” “谁叫你是水做的?” 不碰她哭,碰她也哭,他总有手痒的时候。 尤其是她的眼泪,滚烫灼热,他实在见不得,索性给她按回眼睛里去。 姜清颜气的想咬他,但萧倾澜笑着转移话题,说出今日的目的,是找她讨要一份回礼。 他送了她亲手雕刻的配饰,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回吧? 姜清颜眼神懵懂,“王爷想要我回什么呢?” “你自己想啊!” 她不对他用心就算了,居然还堂而皇之问他要回什么? 故意气死他。 姜清颜一贯知道他脾气难伺候,是唯恐自己回的东西,没回到他心坎上,他不喜欢,拿了东西又跟她发脾气呢? 他是极难伺候的主儿。 可是她如今手里,也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叫她伤手的给他雕刻个什么,她是不会做的。 倒是她的绣工不错。 姜清颜回到自己床头,把萧倾澜那一方名贵的手帕拿了出来。 她试探着问,“我给王爷绣个图样,再转赠给王爷?” 萧倾澜冷笑,“给你聪明的,拿本王的手帕,绣个花了就想当回礼还给本王。” 她怎么能这么抠的? 对宫中奴婢都比对他大方! 姜清颜笑靥娇媚,“王爷也没见过我的绣工,可曾听闻曾有京中贵妇以得到我一张绣绢为谈资,能被人羡慕许久呢?” 萧倾澜倒是有所耳闻的。 姜清颜各方面都很优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乐舞茶艺,但凡学过,无一不精,但凡精通,又无一不为人赞颂。 只是他没有亲眼见过她的绣品,也不知传闻属不属实。 瞧她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端坐拿起她的茶杯,“那便绣吧,绣一朵鸢尾花给本王,绣的好便权当你回礼了。” 姜清颜点头,寻了绣绷和各色丝线,认真的绣了起来。 她选了蓝色和紫色的线,在萧倾澜这方银色的蚕丝帕上,绣了一朵活灵活现的鸢尾,仿佛摸上绣帕,都能触到花瓣的柔软,闻到花朵的清香。 萧倾澜便一直坐在身旁陪伴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岁月和时光都变得温柔了。 第87章 鸢尾花语,长久的思念 他和姜清颜本该如此,宁谧度日,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 姜清颜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也没看到他眼底透出的柔情,似蛰伏了多年,充满了甜蜜和悸动。 她最后一针绣完,剪了线,大功告成。 她取下绣绷,将手帕递给萧倾澜,“王爷看,这样可算绣好,能否作为一份回礼?” 萧倾澜取过手帕,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虽不会刺绣,却见识过最美最精致的刺绣,姜清颜并非绣娘,手艺却完全不比宫中绣娘差,甚至绣的更为灵动。 他捧着手帕,轻抚过这朵鸢尾花,仿佛触到了花瓣的柔软。 他神色喜怒不辨,将帕子收下,勉强当做是回礼了,要走的时候,他还警告了姜清颜一下,“下次再有回礼,可不许这般敷衍本王。” 姜清颜点头,“是,臣女现在便开始思考,下次要给王爷回什么礼。” 这还差不多。 萧倾澜颇为满意。 他立刻要走,见姜清颜眼底揣着两分疑惑,却没问出口,他转身回到她面前,勾住她的下巴,“知道本王为什么要你绣鸢尾花吗?” 姜清颜摇头,她还真没想到。 许是萧倾澜的爱好?又或者这鸢尾花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萧倾澜嘴角微扬,月光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多了几分缠绵,“鸢尾花的花语是长久的思念,姜清颜,本王允许你,思念本王。” 姜清颜瞪大眼睛,他人影已经消失,却在她心尖落拓了几分滚烫。 一股羞涩夹杂着悸动,令她越发难以自拔。 萧倾澜将手帕捏在手里,本以为他的轻功根本不会被国公府的人发现,可他才走一出姜清颜的房间,便察觉有人在暗中窥伺。 他怕惊扰了姜清颜,立刻离开了国公府。 等他出来之后再去追查那道身影,却追踪不到了。 “王爷。” 南风守在国公府外,待萧倾澜一出来便跟了上来,“属下发现有人跟踪王爷,身形极为轻盈,似是武功极高,且身法跟咱们影卫阁的人很相似。” “影卫阁有叛徒?”萧倾澜眸中寒光乍现,杀意凛凛。 南风摇头,“不会,影卫阁近来并无异动,属下觉得有可能是……” “什么?” 萧倾澜见他有所犹豫,双眼微眯,“说完。” 压迫之感,顿时让南风的屁股疼了起来,想起了军棍那熟悉的滋味。 他小声道:“王爷以前也受人所托,替人训练过影卫。” 只不过那个人,是沈府老太傅。 萧倾澜的脸色骤然冷凝,一股寒气在眼中浮现。 天光渐暖。 青儿服侍姜清颜起床,伺候完她早饭,待琴儿芋儿各自干活儿之后,在她耳边说了句,“姜幼薇请了大夫。” 姜清颜微微侧目,“是女医吗?” 青儿颇为惊讶,“小姐怎么知道?” 姜清颜是猜的,但她也没有想到,能这么顺利。 下午,她让青儿盯着姚氏,姚氏收拾的隆重出门,往皇宫方向去了,至晚放回,回来之后,她又去了钰华阁。 青儿被她派去钰华阁,一听,屋里便是姜幼薇摔砸的大动静,还有她抓狂的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当一个侧妃?我肚子里怀的,可是昭衍哥哥的亲生儿子,皇家血脉啊!” 姚氏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些!你未婚先孕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竟还敢嚷嚷!” 姜幼薇闭了嘴,若换做以前,她定然肆无忌惮的大喊,说这是在国公府,在她的钰华阁,有什么人敢偷听传出去? 可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她也不得不收敛脾性,小心谨慎起来。 她趴在姚氏身上,哭的肝肠寸断,“娘,我不想做侧妃!我想做昭衍哥哥的王妃,我想做他的妻子啊!当一个侧妃入府,我的孩子不就成了庶出吗?” 她是尊贵的国公府嫡女,怎么能让她的孩子,沦为庶出呢? 庶出以后,哪里来的机会得到重视?怎么做那万人之上的人啊? 姚氏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你别着急,我去跟姜昭仪说过了,你的肚子大了瞒不住,先以侧妃身份入府,皇上那边自有她去求情,待孩子生下来,最迟养到周岁,便想办法赐你为王妃。” “当真吗?姜昭仪不会对我怀恨在心,等我生了孩子便将我丢弃在一边吧?”姜幼薇如今长了脑子,思虑也更周全了。 姚氏欣慰,更妥帖的安慰她,“放心好了,不会的,姜昭仪如今降位,豫王在朝中便全靠着你爹爹支持了,有我和你爹爹在,还有你生的孩子,她们不敢对你不敬,更不敢苛待你,你安心入豫王府,这十个月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的养胎,生个健康的皇子出来,定有你成为王妃的那一日。” 姜幼薇点了点头,又后怕,“若是生了个女儿怎么办?” 姚氏心疼她眼里的恐惧,轻抚着她的脸颊,“放心,你自小便是受上天庇佑的,老天爷疼你,一定会是个皇子的!哪怕不是皇子……娘也会让你生个皇子!有娘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姚氏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抱着姚氏的腰哭,“娘,幸好有你疼我,否则我真害怕,我害怕姑母不接受我,昭衍哥哥会背叛我,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可能连累我失宠……” 只有她娘,是全心全意为她付出,无论她做错什么,都疼爱她爱她,愿意为她极尽所能的铺路。 姚氏也流下了不舍的眼泪,“你是娘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娘不疼你,又能疼谁呢?” 只是这么一嫁,她就成了豫王府的侧妃,她便不可能日日照顾着她养胎,陪着她生产,大多时候都要靠她自己了。 姜幼薇与姚氏母女情深,青儿把消息带回了玉悠阁,告诉了姜清颜。 姜清颜对她们的母女之情,冷笑了一下,随即想到三日后姜幼薇便要嫁为豫王侧妃,她这个姐姐是必定要去送嫁的。 豫王府前世的情况她并不了解,此去正好可以探查一番。 而皇室有严格的规矩,未娶正妃之前,是不能纳侧妃的,如今豫王要先纳侧妃入府,必定会遭皇上训斥,群臣弹劾,他的实力会一再削弱。 第88章 姜清颜和萧倾澜有私情 他越弱,姜怀渊和国公府便越弱,她和顾家才有机会。 姜清颜谋定了主意,又让青儿去查探,三日后豫王府,沈府会不会去参加喜宴,沈音柔动向如何。 在姜清颜出发送嫁之时,青儿在她耳边说道:“沈府派了一位少爷携家眷参加喜宴,沈音柔被禁足在府中,并不出席。” 姜清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在家待着吧。” 青儿不能跟她过于亲近,以免被姚氏发现端倪。 她带着琴儿芋儿一同去,到了豫王府,便送姜幼薇去了王府的内院之中。 萧昭衍也跟在她身后来了。 他身穿红色锦袍,如今本该在前院招待宾客,可席上有个丫鬟给他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姜清颜与萧倾澜有私,不信或可一试。 纸条的后面,连怎么试姜清颜的办法都写好了。 萧昭衍在皇室长大,云波诡谲见识的不少,尤其是与萧倾澜相关的。 他格外敏感。 他仔细思考了姜清颜与萧倾澜,他们二人虽无直接的来往,可第一次国公府舅父利用她算计萧倾澜失败了,而后姜清颜姐妹二人在宫中受罚,沈音柔却一直找姜清颜的麻烦。 这桩桩件件,零零散散的,由一根绳串起来,却都是有迹可循了。 若当真无私…… 又岂有人来递消息给他? 他已派人去查那丫鬟的身份了,但现如今对他来说,查出姜清颜是否与萧倾澜有私情,才是更重要的。 他命心腹长欢请萧倾澜去雍华阁品茶,再亲自带姜清颜去了雍华阁。 姜清颜本不欲跟他走,可他就站在姜幼薇的院门外相邀,她拒绝的动静闹大了,惊动姜幼薇,便是惹麻烦。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跟他走到了雍华阁。 雍华阁是湖边高楼,站在楼上俯瞰湖景,如立于群山之巅俯视沧渺大地,有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而这雅间的设计,又是极为巧妙的,墙壁中空,用黄花梨木雕刻屏风做隔,每一扇的两面,都是巧夺天工的精妙设计。 互不相见,却又声音互通。 萧倾澜只品了一杯茶,便听到了另外一端,姜清颜清丽婉约的嗓音。 她对萧昭衍极为客气,唤出那一声表哥,也带着丝丝缠绵。 萧昭衍与她说了许久的话,回忆这些年的相处,情意已足够清晰明了,他虽未明说,却只差问姜清颜,愿不愿意与姜幼薇姐妹一同侍奉他了。 姜清颜起初都是敷衍应对,直到萧昭衍点到了这个份上,她疏离有礼:“王爷见谅,今日是王爷迎妹妹入府做侧妃的喜日,臣女本不该在此与王爷说话,该请您去陪伴妹妹,但臣女是为了王爷和妹妹着想,才多说了些,王爷盛情,但求用于妹妹身上,好生照拂妹妹,便全了臣女所有的心愿了。” “你当真只愿本王照拂你妹妹?若是本王更心悦于你呢?清颜,你我才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本王跟幼薇熟识不过两三月。”萧昭衍伸手想触碰姜清颜。 姜清颜飞快的躲开,“王爷自重。” “本王不自重,还是你心中有了旁人?你可是喜欢本王的皇兄?” 萧昭衍眸色深沉,带着一股压迫的气息,对姜清颜步步紧逼。 姜清颜交叠的双手用力交握,手指因紧张而掐进了皮肉。 萧昭衍看到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冷弧,“清颜,还当真被本王说中了?” “没有。” “没有?那你为何拒绝本王如此干脆?若本王向舅母求娶你,为我豫王妃,你也不愿吗?” 萧昭衍似是知道了什么,看的姜清颜背后出了几滴冷汗。 她紧绷着下颌,“女子婚嫁,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爹娘同意,我自是安心待嫁,可王爷今日才纳了幼薇……” “你与她同为国公府嫡女,一同入王府侍奉本王,也无不妥!更何况你我两家亲上加亲,以后只会更加紧密,除非你心中有了旁人,根本就……不愿嫁本王!” 他话音重重落下,最后强势的抓住姜清颜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面前。 四目相对之下,姜清颜眼底的神色,变成了无奈和娇怯,似是因姜幼薇而感到羞赧,才不敢答应他。 娇媚动人,更惹人怜惜。 萧昭衍心中的弦几乎崩断。 这样貌美似仙,独一无二的姜清颜,他怎么能拱手让给萧倾澜? “清颜,别怕,本王会扫清一切障碍,待舅父回京之后,本王便正式向他提亲,求娶你!毕竟跟幼薇比起来,本王心中更为在意的,一直都是你。” 萧昭衍低头靠近她,通过屏风缝隙看过去,就像是吻住了姜清颜。 姜清颜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绯色,她只能应声,“一切,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好,那你要给本王一份定情信物才是。” 萧昭衍看向她的眼神,宛如看自己陷阱中的猎物,一股强势的志在必得。 姜清颜内心极为厌恶,恶心,却不得不继续装作无奈,“未出阁女子不可私相授受,不如还是等父亲……” “给本王绣一个‘衍’字吧,就绣在本王朝服的夹层里面。” 萧昭衍将东西推到她面前,锦盒里的针线早已为她准备好,完全不容她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而姜清颜自知,不动手,是无法脱身的。 好在绣一个字,也不是很耗费时间。 她拿起锦盒里的针线,认真投入的绣了起来,绣工好的人,专注起来,是不会被外界任何声音所扰的。 哪怕萧倾澜已经站了起来,透过缝隙,死死的盯着她,也没有影响到她手下的功夫。 而萧昭衍则是越看她,越心动的厉害。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再无女子能比她更让人心动了。 “清颜,本王定要娶你为王妃。” 萧昭衍看到她剪断了丝线,便忍不住握了她的手。 凝脂般细滑的肌肤,带着一股酥麻流窜他全身,仿佛点燃了他全身的火焰。 第89章 揭穿姜清颜身世 姜清颜慌忙挣脱,将已经绣好的朝服塞进他手里,转身告辞。 虽然不知道萧昭衍今日为何这么反常,但她下意识觉得再待下去,定会发生危险的事。 她走后,萧昭衍仔细端详着朝服上的绣字,极好的自己,极好的绣工,比宫中绣娘的手艺,都要精美上百倍。 他看到屏风后的人影已经走了出来,立刻捧着朝服上前,似是炫耀般给他看,“皇兄,可欣赏过颜儿的手艺?她自小便给本王绣手帕香囊,如今绣工是越来越好了,本王觉得连宫中的绣娘都比不上她。” 萧倾澜俊眉修长锋利,眼眸幽深,神色喜怒不辨,看着朝服内的绣字,冷声道:“绣工是否比宫中绣娘好,本王不知道,可朝服也能让女人随意改动,皇弟胆子倒是不小。” 萧昭衍勾唇,“闺阁情趣罢了,今日若非请皇兄来欣赏,旁人也不会看到。” “哦?专程请本王来欣赏的?”萧倾澜嘴角也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他令萧昭衍想起了那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于旁人而言,萧倾澜的威慑力就是如此强悍,蛮横,不讲任何道理! 他不笑的时候,你猜不透他的心思,他笑起来,你不但猜不透还会觉得很可怕。 萧昭衍下意识便没了炫耀的喜悦,他嘴硬的告诉萧倾澜,自己与姜家姐妹感情好,如今已迎了一个入府,另外一个若他想要,也是属于他的。 旁人,肖想不了! “肃国公府双姝在贵女之中,的确颇负盛名,可是皇弟信任舅父家族,还是要谨慎些,以免娶错了身份,信错了人。” 萧倾澜拍了拍萧昭衍的肩膀,转身离去,他只一个背影的磅礴气势,便足够萧昭衍学上很久。 而他的话,更在萧昭衍心中投下了一片阴翳。 他唤来长欢询问,“他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娶错了身份?谁的身份有问题?难道幼薇和颜儿不是同胞姊妹吗?” 长欢眼眸凝重,“宸王这话说的奇怪,也有可能是想挑拨王爷您和国公府的关系。” 萧昭衍冷静下来一想,确实是这样,萧倾澜怎会好心提醒他? 定是想让他对舅父存疑,削弱他在朝中的势力。 如今他已经不如从前风光了,好些与他有来往联络的朝臣,最近都不知为何突然断了来往。 他还查不出原因。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他又没办法完全无视萧倾澜的话,他开始想办法试探。 从姜幼薇开始。 夜里他去跟姜幼薇同房,两人不能做些什么,姜幼薇却格外黏他,他顺势问了她自小和姜清颜的相处。 姜幼薇似是警惕,随后说着说着,又没忍住浮现了她的优越感。 她自小便比姜清颜多得父母宠爱,父母花的心血和教导在她身上,也是更多的,他们对姜清颜只不过花钱请名师来教,教完了验收成果,她必须优秀,否则便会被狠狠责罚。 姜清颜的优秀逐渐被养成,而为国公府所用,也给姚氏和姜怀渊带来了极好的声誉,被赞誉教女有方,名动上京城。 有姜清颜珠玉在前,既是风光,也是被人攻击诋毁的靶子。 外面的流言蜚语和刁难,国公夫妇从未管过,在姜清颜应对不当的时候,除了打骂就是责罚,甚至还说出‘白花了那么多银钱培养她’这样伤人的话。 萧昭衍越听越怀疑,第二天便命长欢找人悄悄去核实这些事。 他独自在书房里等消息,其实这些年与两个表妹相处,他也是隐隐有些感觉的,舅父舅母偏爱姜幼薇,反倒对方方面面都优秀出众的姜清颜,不甚上心。 他起初以为是两人偏心幼女,只是为人父母的选择倾向。 就像皇祖母在众多孙子里,只偏爱萧倾澜一个。 可越是仔细思考,越觉得有问题,尤其是他回想起这些年,母妃和舅妈,都不让他过多的接触姜清颜,生怕他看上了她。 他提出过想娶姜清颜为王妃,也是遭了她们想也不想的拒绝,两人都直接选择姜幼薇。 姚氏会偏心,可他母妃缘何也偏心姜幼薇? 其中定有隐情! 长欢回来告知他,国公府里探出的消息属实,姜幼薇所说,姜清颜确实不受国公夫妇的重视,现在她住的玉悠阁,还是当初姜幼薇看不上的。 萧昭衍眸色微沉,立刻入宫去见了惠帝。 他向惠帝求情,说自己思念母妃,恳求见她一面,只看她是否安好便立刻离开,不会惹沈太后注意。 他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惠帝也是有些动容的。 他体谅他孝顺之心,沉声道:“也替朕去看看你母妃,让她好生在宫中反省思过,勿要再惹是非。” 惠帝不知姜幼薇与他偷晴的实情,只听沈太后说是姜贵妃闹事,后又自请降位为昭仪,便也没多过问。 萧昭衍磕头谢恩,随即去了姜贵妃宫里。 她不再独居一宫,住的宫殿也也不过是小小一间,萧昭衍看的又心痛又愧疚。 只是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问,便来不及多关心姜贵妃。 姜贵妃看到他欣喜,还来不及多叙一叙母子之情,便听他质问,“母妃可知,姜清颜不是舅父舅母的亲生女儿?” 姜贵妃脸色一僵,“你怎么知道?” 她说完才回过神,萧昭衍不可能知道的! 他是在……试她! 萧昭衍眼中露出震惊,“母妃,你果然知道!你们……” “衍儿!” 姜贵妃捂住了他的嘴,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又将他拉到了寝殿内,她恼怒,“你如今也学会来试探母妃了?谁教你做这样的事!” “母妃,试探您是儿臣不对!可是这样大的事,你和舅父舅母怎么能瞒着儿臣呢?如今儿臣已经知晓了,你们还打算瞒到何时去?” 萧昭衍心里自然是一股火。 谁也不喜欢当蒙在鼓里的人。 可姜贵妃更紧张,究竟是谁告诉他的。 萧昭衍要她先说,姜清颜的身世是怎么一回事。 姜贵妃见他要了解事情的态度坚决,只好松的这口气,原原本本的将实情讲了一遍。 第90章 宫中的争吵,决裂 “当初我不知你舅母是使了什么法子,让那顾家夫人听她的话,到国公府里生产,也不知她还有什么把柄,拿捏了顾家这么多年,总归姜清颜是顾家的女儿,所以母妃怕你对她产生情意,非要娶她,才不许你们二人多亲近的。” 姜贵妃说完叹息了一声,如今看他这执着的劲儿,她就知道事情坏了! 萧昭衍还是对姜清颜上心了。 萧昭衍自然是更喜欢姜清颜的,她与姜幼薇放在一起,天下哪个男人都不会选蠢的吧? 但他更忧心的,并非是自己喜欢哪一个,而是姜清颜的身世,萧倾澜是怎么知道的?! “母妃,萧倾澜能同我说这话,必然是已经知道全部实情了,他若是掌握了顾家,与她们合作,那舅父舅母抢女,敛不义之财的大罪就会被揭露!” 他们的钱是这样来的,被萧倾澜捅到父皇面前,让太后知道了,非把国公府抄家,连根拔起不可! 国公府是他的支柱,国公府倒了,钱没了,他拿什么跟萧倾澜斗? 姜贵妃脸上也十分难看,“萧倾澜固然可恶,你舅父舅母也是糊涂的,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怎么就没拿捏好顾家!此事姜清颜不知道还好,若是让她也知道了,依她的心性,只怕会报复。” 这也是姜贵妃如今悬心的事。 “若要她不报复,就娶她入府,让她成为本王的人,成为本王的女人,顾家也成了本王的岳家,她和顾家又还有什么理由报复呢?” 萧昭衍眸色深沉,似是早已打定了主意。 姜贵妃震惊,“你怎么能这么想?” “儿臣为什么不能这么想?舅父舅母防着姜清颜,是为了姜幼薇铺路,可母妃您怎么不想想,只要对儿臣有利,姜清颜是谁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确实是商户血脉,可本王这些年用的银钱,不都是顾家赚来的吗?舅舅不过是夺人钱财,对我们借花献佛,这些年国公府花钱如流水也不知享了多少富贵。” 萧昭衍眼底划过一抹不屑。 姜贵妃骤然回过神来,“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本宫原也是为了娘家着想。” 她也想姜幼薇能够争气些,毕竟是自己娘家的血脉,总好过姜清颜一个外人。 可如今萧昭衍这么一分析,倒让她觉得无妨了,姜清颜美貌聪慧,胜过姜幼薇百倍。 姜怀渊如今也是被贬职了,顾家的生意倒是一直风生水起,听闻他们家的儿子,也是今年要参加科考的举子,若是能步入朝堂,日后为萧昭衍所用,岂非是美事一桩? 姜贵妃同意了萧昭衍娶姜清颜为王妃,也立刻传了姚氏入宫,打算三人一同商定此事。 姚氏大为震撼,就差没当场骂他们母子二人没良心了! 她捂着心口,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姜清颜血脉何等低贱,怎堪为豫王妃?娘娘,您糊涂了吗?如今只是宸王随意试探,顾家依旧还在国公府的钳制之中啊。” “你们钳制顾家?那为何这几月顾家没一分钱送到国公府?本王听闻,舅母已经卖了国公府不少家产和下人了,还有些美貌的婢女,都被卖入了勾栏院,您可知,这事若是被那群言官御史知道,是要参的舅父丢官罢爵的!” 萧昭衍极为恼怒。 他以前是太过信任亲人,未曾设防也不曾多调查,如今一调查下来,发现国公府腌臜事实在不少,手段也并不高明。 他可当真怕他们拖累了自己。 姚氏被他当面斥责,长辈的颜面荡然无存,内心怒火交织,“国公爷丢官罢爵难道王爷就眼睁睁看着吗?这么多年,我们夫妇二人为王爷做了多少事?为娘娘做了多少事?” “你……”萧昭衍被她戳着脸诘问,咬牙愤怒。 他一直觉得,他身在亲王位置上,舅父一家为他做事都是应该的。 他将来夺得皇位继承大统,是要保他们尊贵荣耀的啊! “王爷!互敬互重方能成事,王爷所图甚大,又索要甚多,可想过人心也会寒,也会有失望透彻的一天!” 姚氏脸色铁青,却理直气壮的怒怼萧昭衍。 他们的确是臣,需要靠萧昭衍继位,来延续尊荣。 可他们也不是萧昭衍随意揉圆搓扁的人。 姜贵妃起初不欲插嘴,可姚氏竟敢这般骂她儿子,她重重拍桌,“你们失望透彻?好啊,本宫今日就将姜幼薇送去庄子上养胎,横竖她是衍儿的侧妃,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了,生下了孩子,她可以继续做侧妃,也可以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妾!横竖是衍儿说的算!本宫尊贵的嫂子,本宫和衍儿寒了您的心,不敢再有所图了,还请您先回府吧。” 她手一挥,便要让李嬷嬷把姚氏给请出去。 姚氏脸色彻底苍白,手指颤抖指着姜贵妃,“你……你……你们!” 无耻! 姜贵妃把她送走了,她嘱咐萧昭衍,“你既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回去布置,叫人装作姜幼薇,一辆马车送去庄子上,做给她看看,她把姜幼薇当心头肉,为了她也会妥协此事的。” 萧昭衍起初没想做这么狠,可他也着实被姚氏下了面子。 他点头,“儿臣知道了,幼薇怀着儿臣的骨肉,儿臣会好好养着她们母子的,若是她为儿臣生下皇子,儿臣以后也不会偏宠颜儿,忽略了她。” 姜贵妃拍了拍他的手,眼神格外慈爱:“母妃知道,你心里有数。”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必定是最优秀,胜过那萧倾澜千倍万倍的! 姚氏出宫回国公府,刚一进门,就没忍住哭了出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大骂,砸了好多东西,一直哭到了半夜里。 宋嬷嬷关注着豫王府后院的事,得知他们把姜幼薇送出城,运往庄子上,连忙来告知姚氏,“夫人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二小姐才嫁去王府,如今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把她送去庄子上呢?那偏僻地方可怎么养胎?” 第91章 答应让姜清颜嫁过去 姚氏瞬间脸色煞白,如同疯妇一般嘶哑大喊,“无耻!她们简直比牢中死囚还要无耻!恶贯满盈!” 宋嬷嬷哪里见过她这般狼狈,连忙扶起她,也不敢问缘由,只担心姜幼薇,“夫人可要想想办法!二小姐……侧妃娘娘这胎还没到三月,这一路颠簸,怕是在路上都可能会出事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姚氏双目猩红的大吼,“若非幼薇嫁了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这门婚事…… 也是她和姜怀渊自幼便替她谋划的! 是他们没能替女儿铺好路,将她活生生推进了火坑里。 姚氏滑跪到地上,内心万般自责愧疚的哭了起来。 宋嬷嬷连忙安慰着她,姚氏哭过之后,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姜怀渊不在,她也是不能跟豫王和姜贵妃再撕破脸皮了,只能先写信给姜怀渊,让他想办法在其中斡旋。 她绝对不能让姜清颜嫁到豫王府,为王妃! 这是站在她女儿的身上打她的脸,这等屈辱,她绝不能让幼薇承受。 哪怕是要她豁出命去! 宋嬷嬷连夜叫人送信出去了。 青儿一直在附近盯着她们,见到宋嬷嬷去找人送信,她连忙轻功一跃,回了姜清颜房中。 她告诉姜清颜,“似是姜幼薇被人送去了庄子上,夫人急忙写信给国公爷,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姜幼薇刚嫁进去,能发生什么矛盾,让他们决裂成这样?” 姜清颜扶着额头深思了一番,她觉得萧昭衍在侧妃礼那日待她的行为,也十分奇怪。 非要她给他绣一个‘衍’字。 他是要达成什么目的?试探她?又或者做给谁看? 雍华阁那日还有其他人在吗? 姜清颜顿时觉得自己糊涂了,当时一心害怕萧昭衍对她做什么,却忘了仔细观察。 她又问青儿,“你那日虽未跟我去婚宴,却也注意着沈府动向,沈音柔当真没有去豫王府吗?” 青儿坚定点头,“她未曾出府,沈太傅亲自禁足,她不敢也出不了太傅府。” 那姚氏和萧昭衍争执的点是什么? 姜清颜猜不透,她让青儿注意一些,去问一问萧倾澜,是否知道那日还发生了什么事,顺便打听一下,萧倾澜那天去豫王府了没。 青儿记下了,悄无声息的去了宸王府一趟。 只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她连萧倾澜的面都没能见到,南风把她拦下了,一副屁股又跟军棍亲密接触了的姿态,眼眶泛红带着委屈的警告她: “王爷近来心情不好,谁都不见!什么事都憋着!” “是我家小姐的事!”青儿冷着一张脸,她没南风这么多情绪,素来公事公办。 王爷不会无缘无故断了和小姐的联系。 这俩人之前一直好好的。 “你要不信你就去,见得到王爷我再去挨一顿打。” 南风揉着屁股,双腿扭曲着给青儿让开了路。 但如他所说,青儿没能见到王爷,一股强劲的内力将她打了出来,若非她武功高强必定会受伤。 她疑惑不解,看到南风那一脸‘我说什么来着’,只得先回姜清颜身边。 姜清颜听青儿说了萧倾澜不肯见她,格外疑惑。 与此同时,姜怀渊加急的信也带回了国公府。 还是专程派了个身边的心腹来同送信,同姚氏说,“国公爷千叮万嘱,夫人切不可在此时与王爷和姜昭仪发生冲突,国公府和豫王府已经被逼的节节败退了,此刻不宜内乱,哪怕是受些委屈,答应了这婚事便罢,以后日子还长。 更何况此刻把大小姐嫁过去,也总比现在二小姐无法侍奉王爷,让别家贵女钻了空子强,位置总要捏在自家人手里。”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的女儿?!一句‘位置总要捏在自家人手里’,他难道就忘了,正妃和侧妃的区别有多大吗?我千娇万宠着幼薇,她从小拥有的什么都比姜清颜好,如今却要姜清颜骑在她头上当正妃?!叫她如何安心养胎,这不是要逼疯了她吗?” 姚氏是彻底疯魔了,本以为姜怀渊是她和姜幼薇最后的依靠,是唯一能帮她们母女,替她们母女遮风挡雨的人! 可没想到,他给的风雨,比外面所有的加起来都猛烈! 她快要被打击的破碎了! 心腹也知道姚氏会受不了,认真尽责的传达着姜怀渊的话,“如今豫王的希望还捏在国公爷手里,哪怕是一时想要倚重姜清颜和顾家,也无妨,待国公爷助王爷登上了皇位,对付区区商户一家,何愁不能将他们毁家灭族?夫人和二小姐想怎么出气不行? 大小姐更是无须惧怕,她已经为国公府所用这么多年了,当了王妃也还是国公府的刀,拢着王爷的心,日后交到二小姐手上,岂非保险? 只是这些时日,夫人得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着,以防顾家来认亲,徒增麻烦。” 心腹说完这话,就得立刻返回姜怀渊身边了。 姚氏碎的像纸片,瘫在椅子里,大口喘气喘息了许久,才振作起精神。 她只能按姜怀渊说的去做,答应豫王和姜贵妃的要求,把姜清颜先嫁过去做王妃,还得待她视如己出的好些。 她含着痛恨的泪,安排府内布置,又亲去见了豫王,与他商量定了,再回来告知姜清颜。 姜清颜注意着她的动向,从萧倾澜不肯见青儿,她内心就隐隐觉得不妙。 再看到府内又无端布置起的红绸红灯笼,她内心愈发的沉重。 姚氏带了补品来看她,热络的搂着她说话聊天,还同她回忆起过往这些年,说亏欠了她,带了好些礼物来,说都是给她的补偿。 姜清颜一边装母女情深应对着,一边想办法推脱。 可姚氏接下来便说了让她无法推脱的话,“颜儿,娘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如今幼薇嫁去了豫王府做侧妃,你身为她的嫡长姐,若是一同嫁过去,当了豫王妃,照应着你妹妹,娘看到你们姐妹俩能同在一处,内心也安定了。” 第92章 沈音柔知她身世 “母亲何出此言?” 姜清颜的镇定险些绷不住,她立刻冷静下来,温柔说道,“母亲,我是觉得此事太过不妥当,幼薇才刚刚嫁过去,我身为长姐,怎能嫁过去为王妃?这不是冒犯了她吗?” 姚氏看似平静,眼睛却一直扫射着姜清颜,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来。 她倒是惦记着冒犯了幼薇! 姚氏心中冷笑,脸上确实慈母般的温暖,“傻孩子,怎么是冒犯呢?你是长姐,本就先幼薇一步从娘的肚子里出来,本应做得了王妃才是。” 姜清颜听着她这讨好的话,胃里一阵恶心。 但姚氏不可能在她脸上看到破绽,她只温和的说,“可母亲父亲从小教我,要谦让妹妹,我比妹妹年长,自是要照顾她,可这王妃之位……难免位居于她之上,日后她的孩子出生了,也得认我做嫡母,实在太委屈她们了。” 当然委屈! 姚氏不愿面对这等事实,被她说出来,戳的脏腑血肉模糊,却还不得不强装慈爱,“到底是你疼爱妹妹,正是因为如此,我和你爹才放心让你去做王妃!如今你妹妹有孕不能侍奉王爷,王府里有一起子狐媚侍妾,又恐王爷到了年纪,要娶其他家的贵女为王妃,这思来想去,唯有你去做了这王妃,才是最合适的。” 竟然打这个主意? 姜清颜更觉恶寒了。 可姚氏似乎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在她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说自己没能生下儿子继承家业,本就被姜怀渊嫌弃,唯她这个长女争气,才让她没被休,如今她和姜幼薇的希望,全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姜清颜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她,姚氏几乎在她面前哭晕过去,还亲自端了补品来喂她,“颜儿,这是娘亲手熬的桃胶燕窝,纵然娘以前,因为幼薇体弱多病,偏爱她一些,关心你不那么多,可看在娘生你和幼薇拼了命的份上,你便帮帮娘,帮帮幼薇吧!” 她说着,将调羹送到姜清颜嘴边。 姜清颜面容没有一丝破绽,却也察觉了她眼底的一抹恨。 她将燕窝吃下,压在舌底没吞,也没说话,一副要考虑的姿态。 姚氏想着姜怀渊的叮嘱,没有逼她立刻点头答应,而是装着怜弱,被宋嬷嬷扶回去歇息了。 姜清颜连忙亲自送。 一通忙活,等姚氏的人都走了,她才连忙回房,悄悄把那口燕窝吐了。 青儿支走了琴儿芋儿,连忙到姜清颜身边端水给她漱口,“小姐没事吧?这燕窝里可是有毒?奴婢去给你找大夫。” “不必!” 姜清颜连忙拉住她,她端起剩下的燕窝,冷笑:“这里没有毒,只不过放了些让女人损身,无法怀胎生子的脏东西!” 前世当了几年宸王妃,她也算是在后宅内院有些见识,磨炼出了手段。 姚氏今日之举,既要把她塞去帮姜幼薇拢住萧昭衍的心,又要她无法生育,不能抢了她们母子的位置。 当真是自私恶毒之极! 青儿面色冷寒,“可要奴婢去落了那姜幼薇的胎?” 她们母女如此作践小姐,不配为人父母。 生养出的孩子也是阴狠的种。 姜清颜抬手阻止,“这不是要紧事,目前要做的,是阻止我嫁过去,我始终想不明白,萧昭衍为何会突然要娶我,姚氏爱女如命,又怎会答应?那日在豫王府定然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她让青儿再去找萧倾澜,她必要问出个缘由来。 萧倾澜还是不见青儿,而且青儿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去了沈太傅府探望沈音柔,说是沈音柔重病了。 青儿想着既是豫王府有疑惑,便又想办法去豫王府打探了一番。 她打探出一个重要消息回来告知姜清颜,“那日沈音柔虽未去豫王府,沈家少夫人身边却去了个脸生的丫鬟,私下见过豫王。” 这便可以推测,定是这个丫鬟说了什么,萧昭衍才会对姜清颜有那般奇怪的举动。 “小姐,小姐你在听吗?” 青儿站在姜清颜身边回话,她以为姜清颜是在思考,所以一时没有回应她。 可待她蹲下身子,却发现姜清颜眼睛胀的通红,大颗的眼泪已经悬在眼角,似有决堤之势。 “小姐,您怎么了?” 青儿一向冷情,此刻却僭越的握住了姜清颜的双手。 好凉! 她手里捏着一个纸团,似乎是谁写给她的信。 青儿没资格看,却担心姜清颜的状态。 姜清颜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用力的按起了眼角,直到眼泪被揉成了碎痕,她的眼角也红了,似受了伤一样晕开一片肿胀的痕迹。 “小姐轻些……” 青儿微微皱眉。 “没事。” 姜清颜的声音,是哽咽后的低哑,像困于笼中的鸟儿,凄清又可怜。 青儿不知她为何事如此,听她吩咐退了出来,便只有一盏孤灯在房内陪着她。 姜清颜展开手里的信纸,她再看上面这隽秀清丽的字迹,心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痛了,可再读一次,眼睛还是酸的厉害。 这信是沈音柔写给她的。 信里的内容不少,遣词造句也不见什么太傅府嫡女的文采,只是言简意赅的告诉她,她知道了她的身世,将此事告知了萧昭衍。 故而萧昭衍才会试探她的心意,想要确保她和顾家,都为他所用,迫不及待的要娶她为王妃。 而姚氏为什么答应。 她猜是姜怀渊同萧昭衍商量定了。 萧昭衍是最终的赢家,无论是姐妹同娶财色兼收,还是姜怀渊这个国公爷在外为他奔波。 他没什么不乐意的。 至于姚氏,她一时的退让,装着慈母哄她,避免她被顾家真相揭穿反目,也是为了姜幼薇暂忍一时之气。 待萧昭衍夺得皇位,顾家满门和她,不都是国公府砧板上的鱼肉吗? 她们想怎么凌虐她不行? 倒是顾家,前十几年得为了她被国公府欺辱,忍气吞声,待她嫁给萧昭衍,她们的软肋又捏到了萧昭衍手里,她哥哥入仕,也要为萧昭衍所用。 全家之能,都被人拿捏在手中。 这些人,想把他们压榨的一干二净。 第93章 逼她嫁给豫王,她答应了 “可恶至极!” 姜清颜扔了书信,眼中的泪意汹涌成恨! 她们欺压顾家商户出身,欺负她孤女一人,沈音柔更是屡次挑衅,让她知道,萧倾澜待她的好,跟他对她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与萧倾澜,与沈音柔和萧倾澜的感情相比,不堪一击! 可她又何曾敢对萧倾澜再抱期待?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逼近,一次又一次的关怀和保护,让她生了错觉。 她错的离谱,错到以为萧倾澜轻易调查出了她的身世,也会替她保守秘密。 但他却轻易告诉了沈音柔。 沈音柔以此为饵,次次断她计划,如今更是让萧昭衍对她动了心思,更陷她和顾家于囹圄之地。 姜清颜的心口透着凉风,她取下腰间的配饰,摊开掌心。 这颗雕琢的栩栩如生的嫩莲,颜色还格外的鲜亮别致,手工也十分精巧。 是萧倾澜亲手雕刻,亲自送到她手里。 他还向她讨了个回礼,要她亲手绣的帕子。 “呵……” 姜清颜眼底的泪伴随着笑声溢了出来。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不知是谁惊了谁的梦。 终究一场空。 她捡起地上的纸团,连同这枚配饰,丢进了妆奁的最底层。 她既已无路可逃,那嫁做豫王妃,便嫁! 姚氏又来劝她了,她照旧带着燕窝来喂她,一边喂还一边关心,“颜儿昨日可有不适?豫王府也送了不少礼物过来,你妹妹知道了你要同入王府为妃,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姜清颜一口吃下了燕窝,按着眉心,一脸憔悴,“昨日许是忧虑着这桩婚事,睡不好,小腹也绞痛的厉害,似是信期要来了。” 姚氏心中冷笑,这便是她要的效果。 她记得姜清颜的信期并非这几日,这寒凉的药物会让她腹痛宫寒,待她一直吃到成亲,嫁了过去,三年五载里,是绝对生不出孩子来的。 她忙说燕窝补气血,喂姜清颜全部吃完。 婚事又跟她说了许久,姜清颜不再违抗母命,虽万般为难却也答应了。 姚氏高兴的开始为她布置,而姜清颜则在她走后,立刻催吐,将吃下去的燕窝都吐了出来。 青儿为她奉上热水,“小姐,当真要嫁给豫王吗?” 姜清颜擦着嘴角,“此事不容我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婚事的消息大概会传的很快,今夜你去顾家,告诉他们一家,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慌乱,不要为我做出什么事来,我自有分寸。” 青儿点头,“是。” 她不是会擅自做主的人,可仍旧忍不住问,“小姐,可要奴婢……再去一趟宸王府?” 或许王爷只是闹脾气呢? 她偶尔会听南风那个嘴快的念叨几句,说王爷素来严谨,可唯有对上小姐的时候,喜怒无常,会像个孩子似的别扭。 若是一时别扭,倒也不是不可挽回? 姜清颜摇头,她看向青儿的眼神凝肃,“以后非宸王府的人找来,你不要再主动去。” 萧倾澜若有事,会来递话的,若是觉得她无用,自然不会再来找她,她又何必纠缠? 未免太不识趣。 日后沈音柔再来书信,倒显得狼狈了。 青儿遵从命令,夜里悄无声息的去了顾家。 顾家上下都焦灼着,一听说姜清颜要嫁去豫王府,姚思渝心都碎了,“怎么可以嫁去那虎狼窝里?姜幼薇如今怀孕,她们夫妇是想把颜儿当替身去拢住豫王的心,一旦姜幼薇生下了孩子,颜儿岂非岌岌可危了?” 她也是后宅内院长大的女子,岂会不知这些手段? 姚思渝立刻攥住青儿的手,“姚思清心思阴毒,她定不会让颜儿安然无恙嫁过去,你最近有没有注意颜儿的饮食?” 青儿如实道:“夫人每日都亲自来喂小姐吃燕窝,那燕窝里放了使女子不孕的寒凉之物,小姐每回吃下去,都会催吐出来。” 姚思渝满眼心疼,对自己这个亲姐姐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顾旬州扶着她安慰,顾玖瑢也在一旁听着,他听得出妹妹早已打定主意,也清楚她现在的处境,已是无法从此局之中脱身了。 她嫁入豫王府,势必会继续分化豫王府和国公府的关系,为他们顾家争取机会,只是这样一来…… 她便牺牲的太大了。 “小姐说她早已将身外事置之度外,务求为顾家鸣冤,还请老爷夫人勿要担心。”青儿面色平静的转达姜清颜的话。 姚思渝默默垂泪,顾旬州也不能干涉什么。 而顾玖瑢更能感觉到,妹妹多年隐忍,所图甚大,若是不能帮上她,他们起码不能给她拖后腿,她若入豫王府,只怕豫王很快会召见他和父亲。 顾玖瑢让青儿回去告诉姜清颜,他们会听她的,也让她安心。 青儿回到姜清颜身边,传了话,便依旧做着婢女该做的事。 萧昭衍请求娶姜清颜为王妃的事,已经上奏了惠帝,惠帝知他心思,又看他近来勤勉,便允了他,让礼部开始为他操办婚事。 萧倾澜很快得知消息,礼部官员请示他,是否安心为豫王筹备婚事,萧倾澜的脸色阴沉的吓人,脱口便是一句,“滚!” 礼部官员吓的双腿发软,立刻弯着腰倒退,“是,微臣告退,微臣告退。” “姜清颜……” 萧倾澜想起那女人的脸,对他时妩媚娇俏,在萧昭衍面前捻起绣花针,又是一样的柔态万千。 但凡能为她所用的男人…… 是谁都可以吗? 他与萧昭衍在她眼中,并无任何不同? 那他输在哪儿了?就因为萧昭衍要娶她,所以她便不要他了? “南风!” 萧倾澜低声怒喝。 南风立刻进来,他不抬头都能感觉到主子身上一股骇人的威压,似要将眼前的活物都生生碾碎了。 “青儿可有再来找过本王?” 南风摇头,“上次青儿来时,王爷去太傅府看沈小姐了,她便……再没来过。” 太傅府…… 那日音柔病重,说想见他,跟他道歉,自己此前行事糊涂。 第94章 为谁穿嫁衣 他去看了她,听她道歉,也并未说原谅她的话,只是看在她病重一场,还有沈太傅的情面上。 沈太傅已经罚了她禁足,他也不必与沈家撕破脸面,非要以谢瑜之事来惩处她,毕竟谢瑜自请降职出京,什么都没说。 可他就想等,姜清颜来见他。 向他解释豫王府里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难道便能这么理所当然的,一边与他缠绵,一边给萧昭衍的朝服上绣字吗? 萧倾澜一脸的阴沉似风雨欲来,南风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他头一次盼青儿那张冰块脸,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祈祷她赶紧来吧。 哪怕只露个脸,他谎报军情也好去跟王爷说,姜小姐想见他啊! 可青儿没来倒也罢了。 再就是萧昭衍找上门了,他来问萧倾澜,礼部官员筹备他的婚礼,何以这般龟速,不仅吉日没测出来,连礼服都没开始准备。 “这样拖下去,本王只怕再过三月,也娶不了王妃入府,也不知这是礼部办事不力,还是皇兄不太看好本王这门婚事呢?” 萧昭衍坐在萧倾澜下方,姿态并不高傲,却有意无意透露着炫耀。 萧倾澜一袭玄色锦袍端坐,矜贵冷傲,“礼部办事不力,皇弟自可上报皇叔,何故来说与本王听?” “皇兄说笑,皇兄身居尚书令,三省六部都是听皇兄差遣的,本王自不知何处得罪了皇兄,若是皇兄应允,本王与颜儿好事早成,定好好敬皇兄一杯喜酒。” 萧昭衍姿态更谦卑了些。 萧倾澜面容沉肃,不辨喜怒,“好。” 萧昭衍对他笑了笑,随即离开了。 萧倾澜隐忍了许久的怒火,全都倾泻在了桌面上,上好的青玉茶盏,被他以内力震的粉碎。 他想娶姜清颜…… 便想着吧。 姜清颜在府内绣嫁妆,安心待嫁,她不再去打听太傅府与萧倾澜,沈音柔却生怕她听不到,日日送信笺来给她。 她一一看过,然后一一收回了妆奁底下。 虽不知沈音柔何故这般无聊,但她总有一件想做的事,得在成婚之前做完。 她把自己悄悄绣好的嫁衣穿上,照着镜子里绝美的面容,趴在书桌前,画了一幅画。 两个时辰的精心描绘,男子颀长挺拔的身躯,威武轩昂的气势,以及俊逸绝尘的面容,顷刻跃然纸上。 穿着红色喜服的萧倾澜,与她就像寻常百姓家成婚一样,未穿礼服,不庄重凝肃,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这是前世他来迎亲时,她想象中的样子。 只可惜,前世他憎恶她,今生她穿上这亲手绣的嫁衣,也没有机会再嫁与他。 这等不甘的梦,只能在她的画笔下,圆一圆了。 姜清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在画边提笔写了四个字:吾夫倾澜。 自此,便算是嫁过了他,他也高高兴兴的,娶了她一回。 姜清颜放下笔,破涕为笑,笑声惊扰了一直散发着戾气,站在对面凝视着她的人。 他冷厉的嗓音犹如冰潭含浸而出,“嫁给萧昭衍,你便这般高兴?” 姜清颜手臂颤抖,笔险些落下,毁了画。 她忙将画笔丢到一边,遮掩住画。 她跑到床边,把大开的窗户关上,心跳极快的走到萧倾澜面前,“王爷如今怎还随意出入我的闺房?如今我待嫁在即,国公府里置办婚事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若是被人发现……” “姜清颜!本王问你,嫁给萧昭衍,你就这般高兴吗?迫不及待的,为他穿上嫁衣?” 萧倾澜扼住她的咽喉,力道不重,却强势的将她锁在了自己掌中。 姜清颜犹如他掌中金丝雀,挣不脱,逃不掉,连发出的声音,都是细弱苍白的,“婚事本由不得我做主,王爷既担忧沈小姐,又何必管我为何人穿嫁衣?” 是他不见她的! 连一丝说话的机会也未曾给! 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沈音柔,他最看重的,也是沈氏门楣对他的扶持。 至于她…… 姜清颜惭愧,实不敢自视过高。 萧倾澜嘴角噙着极冷的笑,他多希望姜清颜次次提起沈音柔,是在为他吃醋,为他不高兴。 可她每次针对沈音柔,都因为沈音柔破坏了她的计划。 “宫中你亲近本王,是想气她袒护了姜贵妃;你献媚本王,也只是因为与本王合作想要扳倒国公府,可是姜清颜,本王待你如此,你待本王能不能有一点真心?你给本王绣过的手帕,在别人那里,也是如法炮制,你是当真不愿嫁?还是本王稍稍一松手,你就立刻另觅他人为助力,你身上的嫁衣……” 这并非宫中制式的礼服,不是礼部给她准备的,这细密的针脚,很像她自己的手艺。 她自己给自己绣的嫁衣,就这么穿上了。 为谁呢? 萧昭衍?他配吗? 萧倾澜的眼睛被嫁衣的颜色刺的猩红,字字句句的剖析,更让人无地自容。 尤其是听到他说,她绣东西如法炮制。 “那日在雍华阁,王爷也在?王爷亲眼看到了?”姜清颜冷笑出声,她纵然想不通那日事出突然,却突然串联了起来。 沈音柔告知萧昭衍她的身世,萧昭衍让她绣字试探,让萧倾澜在一旁看着,对她生疑。 这纵然是她被人算计了,可算计她的沈音柔,难道不是萧倾澜给她的机会? “王爷,你很疼沈小姐吧?若是亲眼看到她给其他男人绣字,是否会当场出手,杀了那个欺压她,逼迫她拿起针线的男人?” 姜清颜笑着看向萧倾澜,她嘴角的笑意那么凄凉,一股酸涩吞咽下去,流进了心口。 心口会痛吗? 好像没有。 因为心早已破了个洞,任由再多的酸涩流进来,也不过漏进无底洞里。 不痛 无伤。 萧倾澜掐着她脖子的手指,根根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收紧手掌! 他掌下的力道,捏断十个姜清颜的脖子,都绰绰有余。 可掌心磨蹭着的肌肤,似凝脂柔滑,那么细嫩,只是蹭了几下,便已生了红痕,憔悴,美丽,又透着一股怜弱的破碎。 第95章 对本王,动过心吗 姜清颜她便是这般脆弱可怜的,又坚韧的让人心疼。 可她更让人觉得可恨! “若非你愿拿起针线,萧昭衍能逼你成婚?你与他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此番嫁给他打的什么主意?嗯?” 他字字逼迫,无形的压力把姜清颜笼罩住。 姜清颜的呼吸都被冻的凝固,每一口吸进来的气,都透着他散发出的冰寒,顺着喉咙冷下去,连肺腑里都是寒气。 她不想哭,更不能哭,尽力隐忍的双眼,更是酸涩中透着倔强。 萧倾澜搂住她的腰,将她推倒在书桌上,笔墨纸砚散落了一地,砸出脆响来。 门外琴儿芋儿连忙跑了过来,“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可要奴婢们进来看看?” “不用!” 姜清颜极力控制着情绪,对上男人阴沉暗怒的黑眸,隐忍又冷静的说,“我弄掉了东西,你们待会儿再进来收拾。” 琴儿狐疑:“小姐还是让奴婢进来吧,夫人也会担心小姐的。” “我说了不用!我在绣嫁妆也要让你们看到吗?滚出去!” 姜清颜难得的发了脾气,赶走了两个丫鬟。 可她再对上萧倾澜的眼眸,却越发清晰可见,他眼底的暗火,像泼了滚油,一路烧将上来,他俯身压住她,嗓音透着狠辣危险:“绣嫁妆?你很开心是不是?你这亲手绣的嫁衣,想穿给别人看是不是?” “王爷……你清醒些!你我这样被人发现,出事的不仅仅是我!难道王爷不要自己的名声,也不怕你心爱的女子会伤心难过吗?” “姜清颜,本王问你,是不是要穿给别人看?如果是……”萧倾澜滚了热意的气息,压着她的面颊扫过,眼眸危险又深邃。 姜清颜推拒他的双手被他攥住,高举过头顶的刹那,粗暴的吻落了下来,他强势掠夺,不允许姜清颜有方寸之地可逃。 强势的禁锢,占有,以及他掠夺的姿态,无一不昭示着他怒火滔滔。 萧倾澜的手掌抚上她心口,停留在她的娇软上,恨不得挖开她的胸腔看一看,这人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萧倾澜,我不要……” 她不要再这样被他欺负,毫无名分的欺负。 只要一碰上沈音柔,就会被毫不留情舍弃的欺负。 她眼角的热泪,充满了对他的控诉,萧倾澜看着灼心,他低头吻在她的眼角,舔舐着她的泪,每一下都酸涩又痛苦。 “姜清颜,给本王一句实话,动过心吗?” 对他,哪怕一点点呢? 并非利用,并非同谋,除去二人能互相谋取。 她对他,可有一丝丝心动? 姜清颜被他压在怀中,身体无法挣脱一丝禁锢,但只有一颗心,勉强还能在胸腔里四处乱撞。 这算不算回答?他能感受到吗? 她少女纯真的爱慕,婚后赤诚的爱意,全都给了他。 唯他一人而已。 二人之间的情意,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交错,扭曲,遮掩了原本的炽热和真诚。 萧倾澜不忍再折磨她,姜清颜亦是再也忍受不了。 她的身体从桌面上滑落,跌坐在地上,宛如被狂风摧残过的娇花,零落萧瑟。 萧倾澜的大掌落在她肩头,一股内力蕴出,姜清颜身躯颤抖起来,她看到他眼中的狠:“姜清颜,这身嫁衣,谁也不配看。” 一股危险逼近,姜清颜以为他会对她出手,下意识捂住了脸,一股狂浪似海啸在她身上席卷而过。 “刺啦——” 她身上的嫁衣碎的四分五裂,一片片红纱从空中飘洒落下,遮住姜清颜的泪眼。 她眼底隐忍了许久的泪意再也藏不住,她捡起地上的碎布,捧在掌心,上面她亲手绣的金色鸳鸯,就这么裂开了。 她心里最后的念想,也仿佛随着这件嫁衣,碎的一干二净。 她望向桌上的那幅画,恨意汹涌而出,她将画砸出了窗外,不论那张画经不经得起夜的寒凉。 那都不是她会再留恋的了! 姜清颜哭了一场,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干净,她才叫琴儿芋儿进来收拾房间,琴儿芋儿看到她眼睛似哭过,也知道婚事并非她所愿,收拾完屋子,再去姚氏那里禀告,倒也顺理成章。 姜清颜让青儿去寻她窗户后头那张画,找到了销毁干净。 青儿来复命的时候,犹疑了片刻。 姜清颜以为她没找到画,眉眼急迫,“可是被人发现了?” 青儿摇头,“没有。” “那画毁掉了吗?” 青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那画也没有落在旁人手中,她只能点头,“嗯。” 姜清颜从未想过怀疑她,便没有再在意这件事。 如今她要布局的,是嫁入豫王府之后的事,该怎么跟萧昭衍相处,既是他而非萧倾澜,那就要让他主动跟国公府决裂,再找出他的弱点。 她不必再去找萧倾澜合作,萧倾澜自是不会让属于自己的位置,为旁人觊觎,谋夺,她手里握着萧昭衍的把柄,只需在关键时候送上即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姚氏为她筹备嫁入王府,姜幼薇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姜怀渊入京被捕了。 抓他下狱的是大理寺少卿傅渊,傅渊收到举报信,姜怀渊私藏大批的兵刃军械,还囤积粮草,意图谋反。 罪证确凿。 他将查抄出来的物证呈给惠帝,惠帝勃然大怒,当即让他着重审问姜怀渊,查抄肃国公府,还将豫王也幽禁在府中。 朝野震动,姜清颜也随着肃国公府一同,下了大理寺的监狱。 女囚牢中,到处都是哭喊求饶的声音,姚氏指着狱卒责骂,说她们不敬她这个国公夫人,更是言辞激烈。 可惜这里的狱卒并不是家中奴仆,不会因为她国公夫人的身份,便给她更好的待遇,她住的那间牢房,在通道的最角落,跟奴婢们相邻,又潮湿发臭。 姜清颜隔着几个牢房,在一个相对干净,又没有蛇虫鼠蚁的单独牢房之中。 她是最先被提审的,既没有恐惧感,又有一丝期待。 第96章 国公府大厦将倾 国公府的衰落,比她想象快太多了,而这个查处国公府的人,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傅渊。 前世除了萧倾澜,她唯一了解,接触过的男子。 那年她赴晚宴归家,在路上遇到了傅渊追缉凶犯,街道上凶犯流窜,百姓争相推搡,将她的马车都快掀翻了。 她已然做好准备跳车受伤,可车顶落下一股重重的力量,替她稳住了马车,又驱赶了四周的行人。 她坐在车内,听着外面兵刃相接,血肉横飞,鲜血飞溅上她的马车,甚至还溅湿了她的车帘。 她惊恐万分。 “傅渊,你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啊——” 凶犯临死前发出恐惧的叫声,姜清颜听的浑身一颤。 似是一刀抹了脖子,有什么东西咕噜噜的滚来撞了她的车轱辘。 姜清颜抱着身体,望向车帘边上的身影。 那半张白皙似雪的脸上沾了血迹,光线幽暗更显阴森,可来人那双眼里,却像拢着骄阳的光。 他说,“凶犯已死,不必害怕。” 姜清颜瑟缩着说了句,“多……多谢。”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肃国公府的。” 姜清颜本不欲暴露身份,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可傅渊却道:“姜清颜,别怕。” 他知道她的名字,更说的这样坚定。 那是她第一次,从外男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话语字字灼热,铿锵有力。 傅渊将她送回了国公府,她得知傅渊追凶缉犯,既未伤人,又杀了凶犯,保一方太平,对他格外的敬重。 后来她去了一趟大理寺,诉说当晚的情况留案记录,她再见傅渊,听他问案,一时好奇多说了几句,竟助他破了个连环大案。 傅渊偶有案件结束,也会写信送到茶楼里,让她见解一番。 他们对案情有过探讨,只是后来她到了及笄的年龄,便再不能随意来往,许久不再见了。 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姜清颜记得前世,傅渊因追缉一桩贪墨巨案,在京郊之外遭人埋伏,二十四岁便因公殉职了。 如今他还没出事,她也还有机会见到他,便觉得庆幸。 幽暗的牢狱刑堂之中,傅渊看着一袭紫衣,清雅秀丽的女子,眼神微动。 狱卒向他行礼,“大人,肃国公府大小姐姜清颜已带到。” “嗯。”傅渊的嗓音冷冽中透着一丝性感。 姜清颜回忆起当年被他相救,觉得他成熟了不少,内心也不觉害怕,而有了些,熟悉感。 傅渊没有对她上刑,也没让她跪下,只是依例对她进行询问,问她是否知晓姜怀渊私藏军械,囤积粮草的事。 姜清颜这倒是不清楚,不过她说,“买军械和粮草,需要大量的银钱,银钱的来路,我或许可以为大人提供账目。” 傅渊修长的剑眉微拧,“姜清颜,仔细说清楚。” 姜清颜说了顾家为国公府所挟持,多年来赚取钱财,全都被国公府苛索压榨,甚至还因国公府负债累累。 傅渊立刻派人去了顾家,顾家倒是有迹可查,可他们要求见姜清颜,要看到她安然无恙。 这是不合规矩的,傅渊没有答应。 他再次单独提审姜清颜,问她,“你是何时知道,国公府与顾家有银钱来往的,你与顾家又是什么关系?” 若换做旁人审问,姜清颜一定不会轻易妥协。 可眼前的人是傅渊,是不畏强权,以身殉职也要为公平正义而战的傅渊。 姜清颜眼尾洇出一片微红,颔首行礼,“请傅大人为我做主申冤,我不是国公府之女,我真正的身份是……” “傅大人。” 一道清冷的嗓音将她打断。 傅渊汇聚在姜清颜身上的眼神,也瞬间转移了方向。 他迎向来人,微微挪步将姜清颜给挡住。 萧倾澜走进刑堂,他的视线被傅渊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虽听到他身后有轻微的哽咽声,却无法窥到那人的面容。 一想到她在此处会害怕,被刑讯会恐惧,他的心便被捏了起来。 “本王听闻傅大人今日又单独提审了国公府内眷,有些疑惑,便特来看看,傅大人这是审出什么要紧的案情了?” 他绕到傅渊身旁,看到了他身后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她眼角泛红,清透白皙的脸上,一双眼格外含情怜弱些。 姜清颜垂着眸不去看他,更不想傅渊看出她与他相识。 傅渊不知他二人有所牵扯,板着一张冷脸,“宸王应该知道,本官审案,无须向任何人透露案情,刑讯过程,也只需直接呈报给皇上,此事也不在王爷管辖之内。” 三省六部皆是他所辖,他所在的大理寺,却不是他直系之下,不应由他来查问。 萧倾澜并未生气,他早知傅渊是这么个脾气。 三省六部没人敢这么对他的,但世家出身,又是十六岁便科举入仕的傅渊,有底气有能力,对谁都平等的不假辞色。 只是他提醒傅渊,“举报姜怀渊的证据,不止送给了傅大人,还送到了本王和刑部的手里,此案虽由傅大人亲审,可日后也是要三司同审的,本王提前来了解案情,傅大人一定要这样严苛吗?” 他话里的含义很明了,证据是他送的,傅渊现在手里能有这么个大案,也是他送给傅渊的人情。 至于日后,傅渊清楚,这件案子审到最后,绝对不是大理寺能做主裁决的,如萧倾澜所说,一定要三司会审。 而且到时候做主的,不是陛下,就是萧倾澜。 他提前过问案情,也无可厚非。 傅渊回头轻瞥了姜清颜一眼,她方才说了话,但被萧倾澜打断了。 他命人给她打了热水洗脸,让她收拾干净了,继续说方才要说的话。 姜清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其实并非国公府的嫡女,我乃是顾氏夫妇所出二女,我兄长是顾家长子顾玖瑢,我母亲临盆之前被国公夫人姚氏接到府中待产,待我出生之后,姚氏强抢我为女,并以我为人质要挟我父母,将多年累积所赚的银钱,悉数上交国公府,否则便要对我下手。” 第97章 局已布好,你自当争取 傅渊修长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 他不是寻常的审案官员,为官六年,已经经过见过不少离奇的案件,当姜清颜说出自己身世的时候,他并不惊讶,黑海一样的眼眸中,甚至没有几丝波澜,一心审度着姜清颜说话时的神态,分辨真假。 姜清颜陈述完,眼角微微发红,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可傅渊也只是命人记录在册,准备亲自去一趟顾家,核实她的话,再问顾家是否愿意交出账本。 姜清颜相信他的办案能力,并未有过多的怀疑,她盼望傅渊亲自去顾家之后,能够尽快查明真相。 替她,替顾家沉冤得雪! 傅渊离开之前,吩咐把姜清颜送回牢房里去。 姜清颜十分配合,回到了她的单人牢房,一直未曾离开的萧倾澜,自然也是有资格跟过来看她的。 他手一挥,南风便将外面的人全都带走了。 一隅之间,只有她和萧倾澜独处。 萧倾澜气场强大,越是逼仄的空间里,越是能感觉到被他压迫的紧张。 他走到姜清颜面前,看到她低垂的眉眼之中,一股淡淡的抗拒,下意识开口嘲讽:“怎么?如今连看都不想看本王一眼了?” 姜清颜不曾答话,似雪清冷,如冰皎洁。 萧倾澜内心更淤堵了一股气,想起她前些日穿的嫁衣,语气更冰冷,“是本王搅和了你与萧昭衍的婚事,惹你如此不快?” 姜清颜眼睫轻颤,不想理会他的纠缠,依旧不答话。 直到萧倾澜说出,“看来顾家也该一同下狱,配合案件的调查。” “王爷!” 姜清颜抬起了头,那双流光溢彩的美眸之中,满是无奈之情,“王爷究竟想怎样?今日来牢里寻我,是消遣,还是问罪?你所说我与萧昭衍的婚事,难道不是你推动的?雍华阁你也在,你心知肚明,这姜怀渊入狱的局,也是你布下的。 包括这案件,落在了傅渊的手里,这不是别人有能力操纵,依旧是王爷一手谋划的,如此精妙筹谋,王爷何故无谓的闹脾气?” 他本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 不该在此,跟她做无谓的纠缠。 “闹脾气?”萧倾澜冷笑,嘴角弧度越发阴冷骇人,“姜清颜,你也知道,姜怀渊入狱是本王的本事,可你还敢摆出这么一副冷脸,这样对本王?本王阻拦你的婚事阻拦错了,帮你下狱姜怀渊,也做错了是不是?” 他雷霆万钧的气势压迫下来,姜清颜薄弱的身躯难以承受,被压着后退的时候,她的眼里也浮现出一缕雾气,“王爷下狱姜怀渊,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萧昭衍要与他争储位,他是先帝唯一的儿子,这储君之位理应是他的,姜怀渊助萧昭衍与他作对,他铲除政敌理所应当。 是为他的前程铺路。 何故,一定要说成是为了她的模样? 她从不敢这样高看自己,也不会这样糊涂的迷惑自己。 萧倾澜本要被她气死了,他都后悔自己当日没狠狠对她动手,可想起那日在窗外捡到的东西,他依旧是对她心软了。 “你就是个煮熟的鸭子。” 身陷囹圄了,嘴都还是硬的! 而且她惯会对他冷情,随心所欲的忽冷忽热,偏偏他自己,对她百般的放不下,生怕她不舒服一点。 他看着这四面冷墙,没有炭火的牢房,把自己身上厚厚的狐皮大氅解了下来,包裹住她。 热意突然袭来,姜清颜泛冷的身子,像是被丢进了火堆里,烫的她嘤咛了一声,“王爷……” “别叫。” 萧倾澜的嗓音里揉了一抹寒意,呼出的气息,却越发灼热。 他把姜清颜牢牢裹好,抱起来放在了床上,牢房的木床狭小,并不保暖,但姜清颜裹着他的狐皮大氅,却丝毫不会冷。 萧倾澜俯身在她耳边,气息沉沉:“姜清颜,局已布好,未来如何,便看你自己能争取到什么地步了。” 他纵然要为自己筹谋,可他更倾向,替她争取来这么一个机会。 对他或许没那么重要,但对她,应当是重逾性命。 姜清颜的眼前蒙了一层雾气,嗓音微软,“多谢王爷。” —— 顾家。 傅渊带着姜清颜说过的情况,再次来要账本,顾家夫妻的态度,显然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们眼里的警惕没那么多,姚思渝更是直接开口问,“颜儿在牢中可有生病?傅大人您一向是公正无私的,颜儿在牢里一定不会被刑讯虐待的对吗?” “夫人。”顾旬州还有些担忧,将她按了回来。 姚思渝却依旧满腔热情,她看着傅渊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似是长辈看晚辈,而非一个陌生的商户夫人在看他。 傅渊看她遮着面纱,容貌不显,这双眼睛和神态,看着却有些眼熟。 但年少时对于长辈的记忆并不深刻,他也很少应酬,不记得家中和商户顾家,有所来往,便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未定罪的嫌犯在牢中,自有其待遇,若是配合审问,自然不会刑讯,若有不配合的,也自有不同的惩罚。” “那她肯说出实情,便是配合大人问案的,在牢中应该安全无恙吧?”顾旬州小心谨慎,哪怕是询问,也透着一股老练沉稳。 傅渊点头,“无恙。” “太好了,那……那账本。”姚思渝看了顾旬州一眼。 顾旬州深思片刻,还是请傅渊稍候,自己亲自去取了账本过来,交给傅渊。 傅渊看他准备的齐全,又多年来往记录,清晰明了,脑中的案情逐渐清晰起来,他让人来带走了装账目的箱子,又告知顾氏夫妇,“既然牵案其中,本官就要依法看守顾家,顾家之人不得随意出入,直到本官查清所有案情。” 顾旬州拱手,“顾家上下,自当配合傅大人查案,无有隐瞒。” 傅渊又叫书令史过来,将询问顾旬州的案情一一记录,暗地里观察着他们夫妻二人的神情。 走出顾家时,书令史有些好奇,“大人,您好似对顾家的人,格外有耐心。” 第98章 提审姚氏 寻常傅渊办案,是不会问这么多的。 尤其是这种勋贵之家,牵涉众多,大案中又有突发案情,傅渊会格外冷漠,专心断案。 可这次,他还有意无意的,向顾家夫妇透露姜清颜的情况。 傅渊依旧冷着一张脸,似天生没有表情一般,“只有亲生父母,才会关心子女情况。” 国公府夫人姚氏,自从入狱以来,从未问过姜清颜一句。 倒是她另有需求,趾高气扬的威胁于他,说不能传讯她的小女儿姜幼薇,她如今怀有身孕,又身份贵重是豫王侧妃,不是他可以随意审问之人。 这两者对待上,差距极大。 姜清颜所说,就更有可信之处。 可猜测依旧需要实证,他不仅要审讯姜清颜和姚氏,国公府上下的每个人,都要一一审查过,才能判定案情。 大理寺监牢。 傅渊回来审人,心腹下属罗廷来报,“大人,宸王下了命令,要保护重要证人姜清颜,如今已将她调遣到一间干净牢房之中,还要给她配备炭火吃食,一应女子闺阁用物。” “谁准许的?” 傅渊眉尾上扬,散发出沉冷气息,“宸王的命令,何时能下达到我大理寺来了?” 罗廷面露为难,“大人,属下尚未来得及配备,可是宸王他不是旁人啊,大人何必违抗他呢?” 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只不过是看在姜清颜是女子的份上,给她一些优待。 就在这大理寺监牢里,也不会传出去为人诟病。 傅渊没必要为了坚持原则,得罪了萧倾澜这尊大佛。 还有两月便是他的生辰,生辰之后,他便是要被封为储君,将来登基为帝的人,便是不巴结,也犯不上对着干? 傅渊眉眼冷冽,眼眸沉黑如墨,“姜清颜本该关在何处,便送回何处,宸王所提,一样都不许给她配备,任何人在我这大理寺监牢,都没有优待,皇上来了也是一样!” 他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手里的案件,也全都是秉公如实办理。 谁都不会有例外。 罗廷知道他家大人又轴了,他劝不动,最后傅渊只说,看在姜清颜提供了案情线索的份上,可以多给她一床干净的被褥,算是嘉奖。 罗廷无奈,只得按他家大人的吩咐做事。 宫中,御书房。 姜贵妃磕破了头,才求到一个面见惠帝的机会。 她一进来便哭喊着求情,为姜怀渊喊冤,更为了她被幽闭在王府的儿子喊冤,“皇上,衍儿是您的亲生儿子,他是何品行,您最清楚了,哪怕姜家被人冤枉下了大牢,也不能牵连到他啊!他是无辜的!皇上!” 惠帝脸色铁青,怒容昭昭,“若是他不无辜,早就跟姜怀渊一同,下了傅渊的大理寺监狱了!” “皇上……”姜贵妃心头一沉,流着泪看向惠帝,眼神迷茫,“皇上这是疑心了臣妾兄长,再也不信任了吗?” “罪证俱在,那么多的军械,那么多的银钱流动,朕怎么信任他?还有你!你现在赶来求情,你敢说你自己不知?” “臣妾不知!臣妾一介深宫妇人,如何得知兄长在外做了什么啊!那军械……他当真做了这么多错事吗?”姜贵妃擦着眼泪,一边偷看惠帝的神色。 他脸上的怒火,是一波接着一波,“军械的事,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还有贿赂案,这些都不是一日之功,朕若是再糊涂一些,你们姜家是打算起兵造反了吗?” “皇上!冤枉!臣妾不敢,衍儿他也不敢啊!我们母子俩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姜贵妃心里那点期望破碎的彻底,一心哭着,想将自己和萧昭衍从事情中撇清出来。 惠帝已经不想再听她哭闹了,他疲惫至极,“你们母子若是真无辜,自然不会被牵连到,可此事震惊朝野,已非朕一人可以袒护的了,若是罪证确凿,姜怀渊便是万死难赎其罪!” “万死……” 姜贵妃瞠目,心头像是破了个洞,呼呼漏风。 回到自己那狭小的宫殿里,她深思都是飘忽的,她一心想着,必须保护自己和儿子的无恙,姜怀渊一家…… 能保住她也势必要保啊! 否则萧昭衍即将被封为储君,她儿子还拿什么跟他斗? 她拿出自己的积蓄,让李嬷嬷出宫去大理寺,找到姚氏,让她务必想办法,把这些事全都栽赃出去,哪怕是冤了办事的人,也要尽力撇清自己。 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姚氏在牢中见到姜贵妃派来的人,既欣喜又惊讶,她关心姜幼薇的情况,来人并不知道,只问她如何想办法,能够找到合适的替罪羊。 姚氏能够想到的替罪羊,当然只有顾家! 她那个贱人妹妹和她那卑贱的商户夫君,他们一家,还有个宝贝女儿姜清颜捏在她手里,自然不敢随意攀咬,只能给他们当替罪羊。 而当这个人去了顾家,传达了姚氏的威胁之意,随后便被捕了。 傅渊捏着敢来大理寺监牢传话的人,直接提了姚氏出来当面审讯。 姚氏脸色寡白,万没想到,这不过是傅渊的计策,让她去找替罪羊,有所行动之后,立刻抓了人,对质,审问。 姚氏甚至来不及编些瞎话,傅渊便将她的意图窥了个分明,“你想利用顾家,给国公府脱罪,利用顾家和国公府的大量银钱来往,栽赃顾氏是你们的爪牙,替你们办事,更有所图谋,可顾氏一介商户,又是如何高攀上国公府的?你们中间的媒介是什么?姻亲,还是互质?还是国公府倚仗势大,便强掳了顾家的人,以此作为要挟?” 姚氏嘴唇颤抖,唇上的血色,似乎也这么一颤一颤的寡淡了下去。 她背后满是冷汗,想着是谁告了密? 顾家吗? 他们好大的胆子,难道不顾姜清颜的生死,不怕她首当其冲的被连累吗? 傅渊幽黑的眼眸摄住姚氏,“国公夫人,可想清楚了是否要回答本官?” 第99章 姜清颜算计沈音柔 姚氏只字未言,罗廷冷声道:“夫人既不肯说,就莫怪属下们用刑,让夫人开口了。” 姚氏反应极快道:“放肆!本夫人如今还是官眷,刑不上官眷,你们没有资格对本夫人用刑!” 傅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的确如此,可顾家已经查抄出了跟国公府有来往的账册,连同国公府里的账册,两厢都在盘查,核对,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完的功夫,所以夫人还有时间可以想,如何向本官陈述案情。” 他命人将姚氏押走,高冷淡漠的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姚氏不开口。 姚氏被丢回了牢房之中,她坚挺的脊背垮塌了下来,趴在冰冷又肮脏的地盘上,无助的回忆着:“为什么会这样?谁敢……谁敢出卖我们!” 顾家区区商户,他便是敢为宸王所用,便不怕宸王卸磨杀驴,将他们顺水推舟连同国公府一起除去了吗? 姜清颜的安危他们也不考虑了? 姜清颜又被关在哪呢? 她有没有被询问过? 姚氏浑身颤抖,思考起这些问题,便似有一只带毒的蜘蛛,爬进了她的身体里,她抓不出这只蜘蛛在哪,却正在一点一点的,被它蚕食血肉。 姜清颜被下狱七日,已经入了腊月。 天牢外大雪纷飞,冰冻道路,牢内也都给各个牢房分发了一盆炭火,以免关在这里冻出病来。 姜清颜床上铺着傅渊给的新被褥,身上盖着萧倾澜的狐皮大氅,床下还有炭盆,除了牢中空气不甚透彻,倒也没把她给冻着。 南风奉萧倾澜的命令,来给姜清颜送一盅暖暖的热粥。 冬日里身子暖了,胃也要暖和些,才好熬过去。 姜清颜自从经历了上次换牢房,结果又被换了回来,便知道萧倾澜和傅渊对上了。 萧倾澜想给她好待遇,可傅渊是铁面无私的,皇上来了也讨不到情面,如今萧倾澜再来送粥,傅渊知道了,铁定又有一番纠葛。 姜清颜未敢接受,道谢之后,便请南风把东西拿回去。 这牢里的吃食不怎么好,却也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不必这么费心。 南风只是个办事的,把食盒里的热粥,精致的菜肴一一端了出来,摆放上碗筷,然后就消失了。 姜清颜看着门口,刚掀开狐皮大氅下床,就撞上了迎面迈入牢房的萧倾澜。 他气定神闲,显然是早对姜清颜的拒绝有所预料,但依旧我行我素。 “你一个人不肯吃,本王只好来陪你一起吃了。” 萧倾澜拂去了肩头的雪花,解下大氅,顺势将她牵到了桌边坐下。 这里很简陋的条件,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更加破败,不堪,还有些玷污了他的高冷矜贵。 姜清颜挣开他的手,神色淡漠,“王爷不该频繁出入牢狱,傅大人……” “傅渊他不想死就不会来找本王的麻烦。” 他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冷傲,皇家威严和贵气,更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他说真的。 姜清颜也能感觉得到,傅渊即便不畏强权,碰上他,也是讨不到好的。 而看她满脸不悦,萧倾澜却又软着语气说了两句,“本王没有大张旗鼓来,傅渊他近来忙着查案,也不会注意到的。” 她大可不必这么担忧。 姜清颜深吸了一口气,认了。 小拇指拧不过大腿,萧倾澜桀骜不驯,她又能怎么样? 她端起萧倾澜盛来的粥,喝了一口,炖的软烂的贡米,裹着浓郁香甜的汤汁,一入口,便先暖了唇舌。 再咽下,既暖喉咙,也暖胃。 一碗甜粥,喝的她眉眼都松软了不少。 萧倾澜吃的也高兴,但他更有想问她的话,“那日在雍华阁,萧昭衍逼你给他绣字,若是本王及时出现打断,你会停下吗?” 姜清颜捧着碗的手一顿,才片刻功夫,她眉眼之中便又是一片冷然,“过往之事,没有追究的必要。” “若本王非要追呢?”萧倾澜的拇指,摩擦过碗的边缘,细微的一个动作,已然透出他的不悦,还有那一股执拗的劲。 姜清颜想敷衍,可他还会一次又一次的追问,她索性说,“那便问王爷,为何要将我的身世,王爷明明答应不去查的,随口告诉沈小姐,博她红颜一笑。” “本王将你的身世告诉沈音柔?” 萧倾澜的眼眸紧锁着她,有试探,也有禁锢之意。 姜清颜已经习惯了,他一触到沈音柔,便先怀疑她的用意,可她又不会被放过,萧倾澜将她抓到腿上,手臂环着她的腰,逼她继续,“说下去,本王要知道所有细节,还有证据。” 姜清颜内心冷笑,无所谓自己这些事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她便将沈音柔写信给她挑衅,信在何处,还有青儿查出的,是沈音柔派人去告诉萧昭衍,才有了自己被萧昭衍逼着绣字那一幕,全都告诉了萧倾澜。 萧倾澜信与不信,查与不查,都是他的事。 而他临走之前,还抱着她沉默了许久。 姜清颜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不愿猜了。 萧倾澜想吻她,被她推开,也没生气。 他只留下一句,“本王过几日再来看你。” 姜清颜并不盼着,她甚至希望,他政务繁忙,没这么悠闲能来才好。 萧倾澜亲自去了国公府,取了姜清颜所说的信笺,拿回王府一一细看,又派人去查了沈府当日去豫王府喝喜酒的丫鬟。 两样都没能查实。 沈府的丫鬟说未曾见过豫王,而姜清颜那儿存着的信,自己也不是沈音柔的。 南风瞧着萧倾澜比天儿还黑的脸色,不长记性的开口,“主子,那这看起来,便不像是沈小姐做的了,毕竟她一个闺阁女子,不太好查姜小姐的身世吧?” 连萧倾澜都是费了不少力气,亲眼见了姚思渝取下面纱的样子,才能确定的。 沈音柔……看起来那么柔弱,她从何查起? 而她又打哪得到消息,要把姜清颜查的这般一干二净,再做此算计呢? 只怕不是姜清颜算计她? 第100章 查出沈音柔的阴谋 不仅仅是南风会这么怀疑,换作如此这般跟姜清颜和沈音柔同时相处下来的人,都会这么怀疑。 连萧倾澜都该这么想。 可是他手里捏着姜清颜所说的,那些沈音柔写给她的信,眼眸却格外幽深。 他自小跟沈音柔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这不是她的字迹,甚至遣词造句都粗糙的不像她的话。 可当真是姜清颜污蔑她吗? 沈太傅府。 沈音柔卧病在床,得知萧倾澜来看她,格外高兴,苍白病弱的脸上,都有了一丝好转的迹象。 而萧倾澜并没有过多的怜惜,只是将一沓信放在她床边,质问是不是她做的。 沈音柔疑惑,拿起那些信仔细的看,一边做出不解的样子,一边在心底嘲笑:姜清颜果然是贱人,会跟萧倾澜告她的状! 可她以为自己能得逞吗? 沈音柔放下信,嗓音柔弱,楚楚动人的眼睛看着萧倾澜,“音柔不知这些是什么,倾澜哥哥是听了何人的挑唆吗?这字迹和词句,也不可能是出自我啊。” 她眼里含着一层水雾,娓娓道来,更显怜弱,惹人疼惜。 可萧倾澜下颌紧绷,显然是没有怜惜她的打算,“音柔,本王自幼跟你一起长大,了解你,这些定然不是出自你之手,可本王也知道,你这院中伺候的人,从一等侍婢到洒扫下人,每一个都识文断字,能书会写。” 沈音柔随便找个人来做这件事,都是轻而易举的。 再想办法将这些信送到姜清颜手里,日日刺激她。 姜清颜是内心强大而坚定,才没有被这种手段摧垮。 沈音柔眼圈红了一遍,委屈的摇头,“倾澜哥哥,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要相信别人不相信我呢?姜清颜的话,你就如此深信不疑吗?” 萧倾澜唇线紧抿,没有说话。 可沈音柔也听到了她房间外面的动静,她满眼无辜的看向萧倾澜,“倾澜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萧倾澜挥了下手,南风提着一个粗使婢女入门,她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刚写完的信。 那字迹,就跟萧倾澜拿过来的这些信上一样。 沈音柔瞬间脸色寡白。 不是因为她生病而流露的苍白,而是惊惧之后的恐慌和不可置信,让她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萧倾澜来看她,竟然直接在她院子里动手查起了人。 连沈家的人都没用,是南风领着人亲自查的。 这是……与她动真格的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沈音柔内心颤抖,受伤又脆弱的看向萧倾澜,“倾澜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这样做,传出去让我怎么做人?” 若是被祖父发现,她会被重罚的! “倾澜哥哥,你难道就心疼姜清颜,不心疼我了吗?” “姜清颜的身世,谁给你线索去查的?你又怎么会突然查到顾家的头上?” 萧倾澜的质问,从温和变得凌厉,如刀锋闪着寒芒,一寸寸压迫着沈音柔。 沈音柔内心颤抖的更厉害,她想从萧倾澜的逼问下逃脱,可他似乎把守住了外面,即便是在沈太傅府,她也无路可逃。 萧倾澜居高临下,沈音柔眼泪滑落,也未曾让他怜惜,她哽咽着,“姜清颜频繁与顾家来往,还有倾澜哥哥你帮她,自然可以查到,线索……日日看倾澜哥哥与她纠缠不清,我难道是个蠢的,还需要别人来提醒,才知道我有多丢脸吗?” 她是姑祖母早已看中的人,谁都知道,她将会嫁给萧倾澜,做他的王妃,太子妃,甚至是将来母仪天下。 可谁又能知道,她看到萧倾澜跟姜清颜在一起,那种暧昧纠缠,她的心被撕裂的有多疼! 姜清颜她凭什么啊? 她的崩溃,带着她的坦诚,可萧倾澜觉得她还不够坦诚,一定有她没说出来的事实真相。 但他也查过了沈音柔这些日子的行为,没有跟特殊的人和事来往,她都是主动的去调查姜清颜,这种意识是她自发的。 而且是突然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以沈音柔的性子,他这么问,她也不会说的。 但如今,她针对姜清颜,布局害她,是清晰摆在眼前的事实。 “音柔,本王未曾许诺过你什么,即便有所打算,也是皇祖母的意思,本王孝敬皇祖母,原本该遵循她老人家的意思,可你觉得,自己现在还配得上皇祖母的青睐吗?” 他语气里没有责怪,却字字句句都像刀刃一样,刮破她的脸皮,露出阴险狭隘的本性。 沈音柔害怕极了,甚至萧倾澜再要张口,她都连忙打断,“不要!倾澜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糊涂了!你别……不要我。” 前世她都做了他的贵妃,虽有名无实,却好歹是掌管六宫的人。 哪怕他将心里的后位留给了姜清颜,她也不在乎。 可今生,她若是不能嫁给他,丢的不止是沈家的颜面,她会愧对姑祖母,会成为全京城侯门贵府中的笑柄。 那等同要了她的命。 沈音柔从床上爬到萧倾澜面前,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倾澜哥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也是害怕你被姜清颜给骗了,她那样的女人不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她只是利用你啊!” 利用他? 萧倾澜冷冷的扯了下嘴角。 他甩开了她的手,眼神冷漠没有温度,明明什么都没再说,却宛如将沈音柔打入了牢狱,判了刑。 “以后再让本王发现你去碰姜清颜,今日一切都会揭露于人前,沈家的门楣和体面,也会因你而损伤,你自己考虑清楚。” 他冷冷丢下这句便离开了。 毫无留恋。 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 沈音柔趴在冰冷的地上,内心被恐惧揉成了一团,哭的格外凄惨。 萧倾澜从沈家出来,便想直奔大理寺监牢。 南风跟在他身后提醒,“王爷,傅渊派人来传过话,说您再肆无忌惮出入大理寺监牢,便要上奏皇上,您还是别……” 跟那刺头对着干了吧。 平白无故被参上一本,有碍清名,总归是不好的。 第101章 你心里的人,傅渊? 萧倾澜却完全听不进去这样的话,他只想快点赶到姜清颜身边,好好抱着她,跟她道个歉。 他误会她了。 不是她三心二意,一边勾搭着他,一边又为自己另谋出路。 她只是被人逼迫着,不得已才会为萧昭衍绣上那个字。 她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多了。 全家之仇在身,还有沈音柔在他身后,暗地里威胁着她,让她受苦。 她被逼不得已,萧昭衍的婚事压下来,她也是无从抗拒的,按照她倔强坚毅的性子,她只会硬着脑袋走下去。 哪怕前面道路泥泞,困难万千,她也不会喊疼,不会退缩一步。 是他没有为她思虑的足够周全。 大理寺监牢。 罗廷等人是不敢阻拦萧倾澜的,他踏入之后,直奔姜清颜的牢房,脚步匆忙的,有失他平日里高冷矜贵的姿态。 可他没在牢房里看到姜清颜,回头冷冷看了罗廷一眼,罗廷不敢说话,还是南风来禀告,“姜小姐在刑堂。” 他很想告诉萧倾澜,这会儿最好不要过去,免得扎心。 但萧倾澜没给他机会说话,他匆忙奔去,未至刑堂门口又停了下来,姜清颜发出的一抹清灵悦耳的笑声,让他格外震惊。 他透过栅栏向里面看去,那幽暗的刑堂,除了刑讯摆放的桌椅,便是一堆刑桌刑具,而姜清颜就坐在一张方桌边上,与傅渊面对面,二人喝粥聊天,场面一度温暖的,不像在刑堂。 但傅渊并不是个跟温暖有关系的人,比起萧倾澜因身居高位,日常不苟言笑,他更像个天生不会笑的冰种。 那张刀削斧凿的脸,五官每一个弧度,都带着锋利的芒,恨不能将眼前人剜透。 他做大理寺少卿,刑讯犯人的时候,别人怕他都胜过怕那些刑具。 在姜清颜面前,也没有多少例外。 可姜清颜就是不怕他,她不仅不怕,吃着他送来的粥,心里安全感还格外的充足,与傅渊聊起从前的案情,唇角也微扬着笑意。 “上次通信已是三年前了。” 姜清颜捧着一碗热粥,眉眼舒展,如早春破冬的第一道泉眼,温暖明媚。 傅渊下颌紧绷,“那时你还稚嫩,洞察之力却已不逊色大理寺刑官,本官记忆尤为深刻,两宗案件,都是你提供的线索。” 姜清颜低笑,“因为那案子涉及的是内宅之事,我尚且有些经验,若是出了府门缉凶,我可就没有什么能力了,唯傅大人能破奇案。” 虽是有些恭维的意思,傅渊却不觉得,她像那些蓄意攀附之人。 岁月变迁,她似乎还是印象中那个慧黠聪敏,又勇敢果断的小姑娘。 “案情尚需时日调查,年前你恐怕不能出这牢房了,这碗腊八粥,便算是嘉奖你为本官提供案情线索,但证物查实,本官再传你问话。” 傅渊喝完了粥,便起身离开。 姜清颜同时起身,放下粥碗行礼,纵然不再是公府贵女,她所学过的礼节和气度不会丢掉。 傅渊微微颔首,瞥到她眼眸里明媚的笑意,嘴角不由松动了些。 没那么紧绷了。 傅渊允许她喝完粥再回牢房,姜清颜也坐下,继续喝粥,她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从幽深到震惊,再到扭曲,逐渐变得失落。 萧倾澜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挫败过。 哪怕是此前姜清颜要嫁给萧昭衍,他也不怕,那婚事成不了。 而他也知道了,姜清颜不是诚心给他绣字,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 可傅渊方才与她的相处…… 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不似对他那样复杂,也不是对萧昭衍的那种伪装。 她眼里的笑意,明媚的清晰,就像沐浴在阳光下的纯真少女,可以肆无忌惮的美好。 她是何时与傅渊相识的? 萧倾澜走到姜清颜身后,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 姜清颜吓的差点惊叫出来。 她发现是萧倾澜,眼神里又是一阵恐慌,“王爷,你怎么又来了?” 傅渊前脚刚走,他若是折返回来碰到了,两人岂非要发生冲突? 姜清颜慌忙推开他,请他立刻离开,不要在此多留。 可萧倾澜不知哪来的脾气,抱紧她,也不管这里会不会有人来,低头钻进她的领口,便是一阵喘息,“姜清颜,本王来跟你道歉的,音柔她……” “王爷!” 姜清颜用力的挣了挣,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尤其听到‘音柔’这二字。 “王爷,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尚在审讯,王爷不必跟我过多牵扯,更谈不上什么道歉,王爷少来才是。” 被人看到他这样纠缠她,这案子他便牵连进来了! 会不会有人利用这层关系,扭曲案情不说,便是这事传出去,也是要落人口舌。 她想清清白白的洗清冤屈,回爹娘身边。 不想背着一身骂名,被人掀出苟且之事。 萧倾澜没舍得对她用过大的力道,所以她一挣扎就脱开了他,可她那样抗拒的眼神,总是更刺伤他的,“我少来,才不会打扰到你和傅渊叙旧吗?你不愿看到萧昭衍,不愿看到本王,你更愿意看到傅渊?姜清颜,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认识,有过来往的?” 这几个月,他是一点都没发现! 难怪此前,他总觉得她心底埋着一个人,他探不出,她也藏得深。 如今想来…… 竟是傅渊? 姜清颜睁大眼睛,“我与傅大人……只是因为案情,今日腊八,因我提供案情线索,他查出了账册,才特许送我一碗腊八粥,这牢里其他人也有,并无什么特殊对待。” “他没有特殊,你呢?” 萧倾澜逼近她,幽暗深邃的眼眸,企图从她眼底穿透,他真的很想看透她,看透她的心里,究竟有他几分? 姜清颜觉得他格外敏感,此前疑她和萧昭衍,如今又疑她和傅渊,可他以什么身份来质疑她呢? “王爷,我此身终究还是尚未婚配,何须王爷如此在意?” 他对身边的每个女人都这样吗? 她跟哪个男子认识,说上一句话,都要被他仔细放大了来盘问。 第102章 嫁本王,由不得你 萧倾澜内心躁郁,脸色更加阴沉了,尤其身在这刑堂之中。 他浑身都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让姜清颜不由自主的后退,想跟他拉开一些距离。 萧倾澜终究是想到了那夜的东西,把心里的暗火压了下去。 尤其是她方才提到的,她尚未婚配。 萧倾澜将她拉到身前,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薄唇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吐息,“还有两月便是本王的生辰,也是立储,立妃,成家之日,届时你是否婚配,便跟现在不同了。” 姜清颜瞪大眼睛,“你……” 要立她为妃? 届时他已经被封为的储君,是独坐东宫的人。 姜清颜下意识便拒绝,“王爷不可。” 她如今官司缠身,身份已经不再是公府贵女,商户之女是绝没有入皇家的可能。 而且有沈音柔在那内定的太子妃之位上,她也不想进他的后院,去与她争抢。 萧倾澜本以为她会高兴,便是害羞,委婉的情绪也好。 可她下意识的拒绝,就像往他心口插了刀子一样。 他的眼底骤然卷起一股风暴,连一丝温柔都留不下,冷冷扔下一句,“由不得你!” 他转身走的干净,独自留下姜清颜,跟被外面风雪摧残了一样,弱的体虚气喘。 罗廷连忙叫女狱卒来扶她,还询问要不要给她请狱医来。 姜清颜木然的摇头。 她被扶回了牢房里,见到南风还没走。 他趴在姜清颜的牢门外不敢进来,又纠结又抓耳挠腮的,最后实在不吐不快,才告诉她,“姜小姐,王爷其实很担心你的,他方才从太傅府赶过来,路上雪大,王爷骑马都差点摔了,就为了来看您一眼。” 姜清颜床上还垫着他的狐皮大氅,神情十分不自在,也不想为南风的话所扰。 南风却自顾自的继续说,“王爷从没对沈小姐以外的女子上心,可他这次对沈小姐也发了好大的火,在沈家大肆搜院,调查出她针对你的真相。” 姜清颜紧紧攥住大氅的一角,既不想去问,又忍不住好奇,“他当真去调查了沈音柔?” 南风见她肯跟他搭话,立刻双眼放光,点头如捣蒜:“当真!是带着属下亲自去搜的院子,沈小姐还病着,属下当时还觉得王爷有些不近人情了,毕竟他跟沈小姐才是……” 他嘴比脑子快,话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妥,下意识懊恼的捂住了臀部。 他回去怕是又要遭了! 军棍啊! 姜清颜看到他捂臀的样子,滑稽又好笑,很难想象萧倾澜身边能带出这样性格的下属。 南风也不敢多说了,他只表达一个意思,“就您身下这狐皮大氅,是太后赏的,王爷就穿了一次。” 他现在还怀疑,是萧倾澜故意穿出来,然后带给姜清颜的。 南风走了,姜清颜独自坐在牢房之中,浑身有些发冷,她却把狐皮大氅放到了一边,没有再裹起来。 萧倾澜的好意,她似乎已经承受不起了。 前世他因为被她牵累,而没有及时的在二十岁生辰的时候,被立为储君。 如今她不想再拖累他了。 他有他该走的路,她也有她原本的身份。 并不相通。 萧倾澜才回宸王府,便接到了宫中旨意,沈太后叫他入宫觐见。 慈宁宫中,沈太后的正殿里暖的如春日一样,红梅插瓶摆放,雍容高雅,格外贵气。 萧倾澜跪下行礼,身躯笔直挺拔,英气尽显。 沈太后每每见了他都喜笑颜开,“澜儿起来吧,到皇祖母身边来。” 萧倾澜起身,向姑姑替他搬了椅子,坐在沈太后的面前。 他已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身高体壮,面容俊朗非凡,便是撇开这尊贵的身份,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 沈太后叫他来是同他商议,他生辰礼的事。 皇帝已经开始帮他筹办,六部也都尽心尽力,而她这个皇祖母最关心的,莫过于他这未来的太子妃之位,落于何人身上了。 “音柔近来表现的不太好,叫你失望了,是不是?” 沈太后握着他的手,说来也是有些惋惜的,“哀家打小看你们长大,沈家的教养也是很严格的,这孩子原本都好,只是近来有些偏激,皇祖母觉得,她还是知错就能改的,你以为呢?” 萧倾澜面容沉静,他是沈太后一手养大的,但沈太后如今,也不能全然看透他的想法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萧倾澜才说,“孙儿以为,正妃的人选,未必要在生辰礼之日立下,往后再看也不迟。” 沈太后心一沉,连带着她身旁服侍的向姑姑,神色都有些震惊了。 宸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动摇了要娶沈音柔为太子妃的想法。 只怕是她已经触怒了宸王。 沈太后还想再替她争取,奈何萧倾澜主意已定,“皇祖母今日不传孙儿入宫,孙儿也是打算告知皇祖母的,孙儿并不急着立储当日便立妃,以后日子还长。” “可沈家……”毕竟扶持你多年啊! 她这太后之位,萧倾澜多年走来,到他如今即将登上太子之位,都是沈家倾力的扶持。 “皇祖母,孙儿定会敬重沈家,敬重沈太傅,绝不怠慢。” “那你立妃的事往后拖延,心中可是另有人选了?” 沈太后的眸光之中,有了些凌厉。 她是年纪大了,却也不聋不瞎,沈音柔如此费心折腾那姜清颜,还不是担心有一日,她抢了她的地位,急着与她在成亲之前,便一较高下。 甚至要将姜清颜从萧倾澜身边驱逐。 可她近日瞧着那姜清颜也问题甚大,国公府案情滔天,她难道能独善其身吗? 萧倾澜说,“太子妃之位不急,倒是侧妃的位置,孙儿有所打算。” 沈太后不待他说出口,便冷声道:“罪臣之女,是绝不可能的。” 那样会牵累他的名声,他声誉清白这么多年,是朝臣众望所归的太子,没有一处为人诟病。 姜清颜若是在国公府没出事的时候,她还能允许她在萧倾澜身边伺候。 毕竟是公府贵女。 可罪臣之女,就是平白的要给萧倾澜身上抹黑。 第103章 求助姚尚书 萧倾澜眉心微蹙,他被皇祖母抚养长大,自小便敬她爱她,顺从又懂事,可唯独这时候,他没有似往常一样顺着她老人家。 大殿中弥漫着一股对抗产生的冷意,沈太后和萧倾澜,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而最终是沈太后沉着脸问了一句,“非要她不可吗?” 还是太子侧妃的位置,便是做妾做良娣都不可以! 萧倾澜眼眸幽沉,身上有着即将君临天下的傲然霸气,“是。” 他回答完,便起身告辞了。 沈太后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一口气提不上来,气的头都晕了。 “太后!” 向姑姑连忙上前替她老人家顺气,“太后莫要气了,气坏了身子,王爷也是要担心的。” 沈太后冷哼一声,若是萧倾澜会担心她,她就犯不着这么气了。 她也算是体会到,沈音柔何故如此沉不住气了。 男人独树一帜的偏爱,足够让他身边其他女人嫉妒发狂了。 萧倾澜出了宫也没闲着,他让南风调影卫阁情报处的人,立刻去调查傅渊,查他和姜清颜的过往,两人如何相识,如何来往,所有的细节他要全部知道清楚。 而还有比他更焦灼的人,此刻正被关在豫王府里,来回踱步。 长欢跪在萧昭衍面前,跟他一样急的脸色铁青,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萧昭衍得知姜怀渊被捕,军械被搜出来,已经觉得天塌了一半了,如今来往的银钱和顾家也被查了,那更是纸包不住火,想栽赃顾家,也被他舅母那个蠢货给办砸了! 把柄全都捏在了傅渊的手里。 傅渊铁面阎王的名声,在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萧倾澜跟他杠上了还得三思而后行呢,他又如何能威胁到他,让他对国公府手下留情? 萧昭衍眼眸一沉,凝神问长欢,“若本王现在调集那些私兵直逼上京城,能够几分把握拿下皇位?” 长欢摇了摇头,“王爷,此是背水一战,生死之局,如今国公大人在牢里,有些布置安排上,咱们也没十足的把握,尤其是这一批军械都被搜出来了。” 一旦起兵,就要考虑到军用消耗和粮草的问题。 军需跟不上军队,根本打不了几天,到时候兵败,那才真是没有一丁点活命的可能了。 萧昭衍重重喘了口气,仔细盘算下来,也确实像长欢说的这样艰难。 可现下他还能怎么办? 他冷声说,“若本王主动出首舅舅呢?” 长欢愣了一下,“您要……揭发姜大人?” “把手里的证据都上呈父皇,求父皇怜悯,撇清本王和舅舅的关系,再说本王也是一直被舅舅懵逼的,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又或者说本王也为他利用了。” 萧昭衍逼于无奈,想着届时姜怀渊若在牢中吐出些什么,或者私下来威胁他必须救他。 他可得早做打算。 长欢思虑了一番,也摇头,“姜大人倒也还没到这般田地,王爷若急着主动出首姜大人,只怕会适得其反,皇上怜不怜悯是一回事,朝中诸位大人看到王爷连姜大人都出首了,只怕会人人自危,失尽人心。” 届时都不用萧倾澜费什么力气对付他,他这边自己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萧昭衍细想之下,也觉得有道理。 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被关在这豫王府里,像笼子里的狗,实在是有些无措。 他焦虑无比。 门外,姜幼薇挺着个肚子,哭喊声又响起,求萧昭衍救她爹,救国公府一家性命。 萧昭衍气的磨牙,“又来了!若非国公府一家做事不仔细,会牵连的本王如今再次被幽禁吗?她还有脸求本王去救人!本王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去救别人!” “长欢,把她给本王赶回后院去!” 萧昭衍冷怒低吼。 长欢起身出去,想着好好把人劝回去。 可姜幼薇铆足了劲来的,一心往萧昭衍面前闹,长欢敢拦她,她便挺起肚子,吓的长欢连忙撤回手,动都不敢动她一下。 姜幼薇就这么闯入了书房,看到萧昭衍站在书桌边上,她冲上去便抱着他的腿跪下,“王爷,求求你,救救我爹,他也是你的亲人啊!王爷!” “你起来。”萧昭衍眼底满是嫌恶,却不得不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耐着性子,伸手去扶姜幼薇。 姜幼薇抱着他的腿不肯起来,一个劲儿的给姜怀渊求情,她要萧昭衍去皇上面前求,一定要保住姜怀渊的命,还有她国公府的地位尊荣。 萧昭衍就差没被她给气死了,“本王若是能保难道会不保国公府呢?可你难道看不清眼下的形势,本王都被停职幽禁在府里了!叫本王如何去父皇面前再求情?” 他再去,父皇更会怀疑他跟姜怀渊的事牵扯不清,被萧倾澜抓住了把柄来对付他,他的地位荣耀都会不保! 哪还有能力去保姜怀渊? 姜幼薇哭哭啼啼的,“妾身知道王爷为难,可王爷难道不顾我们的孩子吗?他若是出生,外祖家是罪臣,叫他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啊?妾身这两日睡不安稳,时常听到啼哭之声,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在担心他的外祖父家啊。” 她说什么都不会令萧昭衍动容,唯独提到孩子,戳中了萧昭衍心中柔软的地方。 他把姜幼薇抱了起来,放到书房的软榻之上,柔声劝慰,“别担心,本王若有能力,定会为舅舅尽心的,只是眼下……” “眼下也不是全无办法的,王爷倒是可以听妾身一言。” 姜幼薇眼眶泛红,靠在萧昭衍怀中撒娇。 萧昭衍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可这次,她还当真指了一条明路,“我的外祖,也就是姚尚书,他很疼我娘亲的,我娘是姚家嫡长女,王爷何不派人去求一求我外祖父呢?他若知道,此次他的嫡长女,是被次女陷害的,定会想办法救我爹娘的。” “姚尚书次女?”萧昭衍眼中露出疑惑。 第104章 威胁姚思渝 已经许久未听说过这个人了,他也是年幼的时候听母妃说起,工部尚书姚崇德有两个嫡女,长女嫁入国公府成了他的舅母,次女似是犯了什么大错被罚,送出了京城。 如今姜幼薇提起…… 萧昭衍想起了顾家,他们与国公府的联系,姜清颜的身世。 “难道顾家那位夫人,便是舅母的嫡妹,姜清颜的生母?”萧昭衍问。 姜幼薇点头,“当初也是因着这个关系,母亲才会可怜她与人私奔没个着落,将她接到府里来生产,谁知他们顾家那么贪心,竟然贪恋国公府的权势,娘这才迫不得已,把姐姐留下当国公府的女儿,这么多年,他们对姐姐花了多少心思,顾家如今也该知足了。” 姜幼薇可怜巴巴的说着,但求萧昭衍怜悯。 萧昭衍未置一词,却也了解他们一家的性子,他舅母那位嫡妹与商人私奔与否,有待定论,可若说他们贪恋国公府权势,又岂会被国公府拿捏这么多年,却还只是商人? 那顾玖瑢还是寒窗苦读,才一路考上来的功名,未见国公府提携,反倒是出手对付过。 不过他想的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幼薇说的这个办法可行。 他立刻着人去了姚尚书家,带着姜幼薇的亲笔书信,请姚尚书帮帮忙。 原先他未曾与姚家亲近,可如今姜幼薇已经嫁为他侧妃,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跟她的外祖父家来往,也算名正言顺。 姚尚书在朝野之中,最重名声,应当会有决断,是有利于他们的。 姚崇德收到了书信,当夜便派了武功高强的侍卫长去了顾家。 外面有大理寺的人把守,可侍卫长是认得姚思渝的,要找到她谈话,也并不难。 幽暗无光的后院里,姚思渝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孔,心头发怵又压抑不住一股激愤。 她知道这人前来,绝不会有好事,但她依旧挺着脊背,冷静应对:“辜侍卫长深夜潜入,所为何事?如今顾家为大理寺包围,不得随意出入见人,辜侍卫长还是早走为妙。” “二小姐害怕见到属下,可是心虚?”辜鸿远双眼微眯,虽叫着她二小姐,语气里的尊重却不多。 “你抬举了,此处没有什么二小姐,我是顾氏夫人。” “二小姐还未被族谱除名,难道忘了自己从小在尚书府长大,是大人的亲生嫡次女吗?” “够了。” 姚思渝一贯是贤惠和蔼,待人有礼,如今对辜鸿远,却没有什么好脾气,“父亲有什么话便说,不必告诉我族谱的事。” 她被人那样陷害的时候,父亲都不管她,对她永远只有责骂拷打,她还能盼望此时,他能有什么好事来找她? 辜鸿远也没有兜圈子,“大人有吩咐,请小姐劝顾家家主自首认罪,军械一事,不是肃国公买的,而是顾家出钱,顾家买的,这么多年银钱来往,也是顾家一介商人想攀附肃国公府,而主动献上的,并非肃国公府有意苛索敛财。” 姚思渝怔住了,浑身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股极致的悲痛从心底涌了出来,眼泪滑落掉在了面纱上。 而面纱似乎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从她脸颊掉了下来。 她眼若桃李的脸上,满是凄清的泪痕,她痛恨,唇瓣颤抖着控诉,“父亲他怎么能这么对我?顾家是我的夫家,我的丈夫子女,全都在顾家!他让顾家去顶罪,无视我们多年冤屈痛苦,还要我们全家都为仇人赔上性命?” 便是生死仇敌,又怎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辜鸿远安慰她,“二小姐曲解了大人的意思,大人只劝顾家家主,也就是顾旬州一人去认罪,妻子和子女又不知情,怎会被牵连?” “怎么不会?我儿子前途正好,你们是要连他一起毁了!” 就为了去救父亲自小到大便看重的,所谓她一母同胞的嫡长女一家! “正因顾家少爷前途正好,大人很是惜才,也心疼自己的外孙,他允诺二小姐,待顾家家主承担下这罪名,问斩之后,便立刻将二小姐和顾家少爷接回姚家善待,少爷科考在即,日后有大人帮扶,必定前途无量,二小姐难道还不要这么好的机会吗?” “我不要,我的儿子也不会稀罕。” 拿她的丈夫,他的亲生父亲做垫脚石,就为了换一个被姚家照拂的机会? 姚思渝冷冷发笑,“只怕父亲接人回去,不是照拂,而是监视,要我和瑢儿永远生活在你们的手掌心,你们利用完了顾家,还要利用我的瑢儿!辜鸿远,你们大可不必将无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辜鸿远眼睛眯成一条线,觉得她有些不识抬举,“二小姐也不必如此动怒,您当年失了清白与商户贱籍私奔,老爷未曾将您抓回来家规处置,都是大小姐劝的,如今大小姐落了难,您难道不该回报她的恩情吗?大小姐身为尚书府嫡长女,她出了事,便是尚书府坏了名声,二小姐是尚书府养大的,难道不该为尚书府的名声着想吗? 倘若此次大小姐不保,那么大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二小姐一家,顾家这位博古通今,才华斐然的少爷,只怕日后难以上官场,也难以仕途顺遂了。 对了,还有二小姐的女儿,以后怕是也没什么前程可言了,大人让属下,请二小姐好好思虑清楚。” 他说完,便悄无声息的离开顾家了。 姚思渝浑身冷汗,回到房间的时候,被热热的地龙暖风一扑,便眼前一黑,晕倒了。 她朦胧间感觉有人抱起她,有条不紊的给她脱衣裳,擦拭身体,再往她嘴里喂药,她喝不进去药,便有温润的唇瓣,将苦涩的药渡了进来,一口一口极为耐心,最后还往她嘴里放了颗酸甜可口的无核蜜饯。 她眼角翕动,热泪涌了出来。 不用睁眼她都知道,是顾旬州在她身边。 这世上,只有他会这么温柔耐心的疼着她,将她捧在掌心疼爱,生怕她有分毫不适。 第105章 真相揭穿,姚氏被打 顾旬州知道顾家来了外人,身手不凡,单独见了姚思渝,她回来便这么晕倒了。 他猜想来人身份,必定是与她家中有关。 只可惜他不能帮上她什么,只能在她身边守着,陪着她。 当年若不是她出了事,以她尚书府嫡女的身份,怎么也沦落不到与他一介商户私定终身,这辈子,终究是他高攀了她,害苦了她。 姚思渝整整睡了两日,傅渊那边,已经查实了顾家和国公府的账目,能够证明顾家的银钱都是正常的生意经营所得,而国公府的银钱,全都取于顾家。 只要顾家人录下口供,便可进一步追查姜怀渊的罪行,在年前能将他的罪证搜集齐全,上报给皇上。 但是姚思渝不愿意录口供,借口身子不适拖延,傅渊要找顾旬州录口供,他竟然也什么都不说。 傅渊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顾旬州一贯老道,轻声说,“这陈年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如今还是先照顾我家夫人身体更重要,有劳傅大人了。” 傅渊双眼微眯,知道他这是为人所难,不愿开口了。 他再盘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倒是皇上将他宣进宫,问了他案情的进展,他说尚未取得顾家的口供。 惠帝头一次对他办案的效率,有所不满。 他指了指自己御案上的奏章,堆起了三摞,“这些都是弹劾你,还有询问肃国公一案进展的折子,你素来铁面无私,办案迅速,如今这个案子,却拖延了这么长时日,罪证也不足,国公府所有人都下狱在大理寺监牢,姚尚书也亲自入宫来见了朕。 你若还是交不出姜怀渊齐全的罪证,朕也无法完全放权给你再查下去了。” 惠帝一向宽仁,对傅渊更是十分倚重,但这次他办的大案牵连甚广,若是效率拖延,他也无法一直替他遮掩。 傅渊颔首请罪,“微臣失职,不过此案既由微臣开始审查,还请皇上再宽限时日,微臣定然会尽快侦破,至于朝中非议,微臣会依律处理。” 惠帝点头,“朕知道你办事稳妥,也很放心,你看着下去办吧。” “微臣告退。” 傅渊退出了御书房,便回大理寺了。 大理寺对他施压的人也不少,罗廷光是打发来往的官员,都心力交瘁了。 他回禀傅渊,“大人,国公夫人是姚尚书家嫡女,姚尚书亲自来了一趟,其余相熟的官员也来过不少,再这样押着人审不出结果来,唯恐对大人也有所影响。” 傅渊是不担心他的前程,可架不住朝中施压过重,会影响这个案子在他手中的进度。 傅渊倒也不怕这些,他只是在思考,依律处理,再有三日拿不到顾家的证词,他就必须先放了国公府所有的人。 三日时间,顾家依旧没什么动静。 傅渊下令准备放人。 姜清颜被告知可以出狱回家的时候,神色十分不好,她提出要见傅渊,傅渊忙中抽空,也过来看了她一眼。 姜清颜颔首行礼,随即问道,“大人为何会放了国公府一行人?” 她上陈冤情,顾家也交出了账簿,姚氏和内眷没有被审查出结果,怎能轻易放人? 傅渊说,“顾家虽交出了账簿,本官也查实了,可顾氏夫妇不愿配合录口供,换女一事,未有实证,那么国公府取财于顾家便也无法有定论。” “为何?”姜清颜没有想到,爹娘在这种关键时候,会不愿意录口供。 国公府还有什么人威胁到他们了吗? 姜清颜百思不解,傅渊本不该多话,可他看到姜清颜凝眉深思,忆起她从前助他几次,便提醒她道:“这些日,给本官施压最多的,是工部尚书姚崇德,本官入宫见皇上,他也去见过皇上。” “姚尚书?”姜清颜骤然想起,这是姚氏的最后一张底牌! 尚书姚府,与嫡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姚氏出事的。 可……她娘也是姚家的嫡女啊! 姚尚书难道只顾姚思渝,不顾她娘? 当年她娘身为尚书嫡女,如何跟她爹在一起的,她尚且不知情,重生以来她也没机会问问娘当年的事。 如今看来,姚家的事还夹缠不清,她得找机会当面问一问娘才是。 姜清颜谢过了傅渊,便要跟随姚氏一同回国公府了。 如今案情还没有翻到明面上来,她还得顶着这个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回去。 傅渊知她为难,见她纤弱身躯迈出牢房,明明顶着千钧压力,却依旧身姿笔挺,绝世独立,不禁心生柔软。 他素来冷硬的面孔紧绷着,薄唇轻启,“姜清颜,珍重。” 姜清颜微微一顿,她回首,望着傅渊冰冷无情的脸,莞尔一笑,“多谢傅大人。” 傅渊目送她离开,他此生见过的女子不多,多数女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唯恐被他身上的冷煞之气沾染到。 只有姜清颜不怕他。 肃国公府。 一趟牢狱之灾后,各处都显得无比萧条,姚氏的院落无人打扫,落了一地的枯枝残叶,大雪压檐,显得凄清可怜。 姚氏尚且顾不上沐浴更衣,坐在屋中,看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妆奁箱笼,便气的呕了一口血在喉咙里。 她含恨眼红,“都怪这该死的顾家,他们竟然不肯为国公府顶罪,险些害我们遭了灭顶之灾!” 她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地位尊荣,险些就全毁在她那个贱人妹妹手里了! 宋嬷嬷忙活着,给她端了杯热茶上来。 “夫人,您先喝口茶,定一定心神。” 这茶盏都不够洁净,只是眼下能翻出来用的一套白瓷的。 姚氏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抬手便打翻了茶杯,“贱人!贱人敢误我,还敢让我给她养女儿?姜清颜在哪?我要打死这个贱货!” 宋嬷嬷来不及阻拦姚氏,她已经冲姜清颜的玉悠阁去了。 姜清颜刚回来,知道姚氏会按捺不住脾气,她让青儿陪在自己身边,姚氏怒气冲冲的过来,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巴掌。 青儿一手掐住她,手腕一翻,姚氏便凄厉的惨叫了出来。 第106章 姚氏惊恐后怕,忆旧事 “啊——” “贱婢快住手!”宋嬷嬷连忙上前帮忙。 青儿一视同仁,掰折了她们的手腕,一人赏一脚踢到了门上。 两声‘咚’的重响,姚氏和宋嬷嬷被门反弹撞回地上,都眼冒金星的发晕。 宋嬷嬷搀扶着姚氏,二人浑身骨头都在疼,坐在地上喘气,姚氏看姜清颜的眼神狰狞,“好你个贱人!如今竟敢打我……是你害了国公府,是不是你!” 姜清颜端坐在桌边,不急着跟她说话。 与姚氏的激怒和狼狈相比,她清幽淡雅又透着一股沉稳不可侵犯的气势。 宋嬷嬷呲牙咧嘴的,忍着疼将姚氏给扶了起来,她凌厉骂道:“夫人,咱们一直想不通国公府究竟是遭了谁的算计,现在看来,是家中出了内鬼!好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竟是自家人,祸害了自家人!” 姚氏也怒骂,“姜清颜你这个贱人!我们国公府生你养你十几年,你竟勾搭外贼来陷害国公府,待国公爷回来,我……我们要……” “生我养我?”姜清颜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抬眸看向姚氏,一记闪着寒芒的眼神,像积攒了数年的怨,携裹着被剜心的仇恨,犹如万箭齐发射向她。 “到底是国公府生我养我,还是我爹娘生了我,被国公府强抢为人质,逼迫我爹娘为你们所用,沦为你们砧板上的鱼肉?” 姜清颜带着锋芒的话,刺激着姚氏,她浑身五脏六腑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似石子划过地面一样刺人耳膜。 宋嬷嬷也震惊了。 不光是姜清颜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还有姚氏现在的失态。 她扶着姚氏的手臂轻晃,忍着疼也想提醒她,不能在姜清颜面前承认的如此坦然。 可姚氏哪里还能回过神,她双眼死死的盯着姜清颜,“姚思渝那个贱人告诉你的?你们两个贱骨头,也敢来造我的反?你娘就是个天生的贱种,生了你也是个贱种!我肯收养你,是你们两个前世修来的福气,轮得到你来质问我?我……” “啪!” 姜清颜一巴掌甩在姚氏脸上,脸色冷峻犹如凝冰,“你没资格侮辱我娘!” 同为尚书府嫡女的出身,她心如蛇蝎,阴险毒辣,这么多年欺压羞辱她娘,如今还有什么脸面骂她? “你敢打我?”姚氏更为震惊,脸上火辣酸麻,她抬起手就要还击。 她要狠狠打姜清颜十个巴掌! “啊!” 可一抬起手,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疼的白了脸颊,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被姜清颜身边的贱婢给掰折了! 她额头有大颗的汗珠滚落,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眼神在青儿和姜清颜身上来回打转,细思极恐。 “你们……你们两个是主仆!姚思渝是故意将她送来你身边的!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算计我国公府!贱人……” 姚氏靠着宋嬷嬷,越骂越上火,胸中喷涌的怒气越是高涨。 “有空来骂我们狼狈为奸,国公夫人不如好好想想,你这富贵还能保住几日,你们做的恶事,何时会大白于天下!还有你们那个嫁到王府当侧妃的女儿,她的孩子能不能顺利的生下来?” 姜清颜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寒芒,犹如刀尖一寸寸逼近姚氏的心脏。 她颤抖着上前,指向姜清颜,“你想干什么?你害我国公府至此,你还想害我的女儿?我的幼薇是王府侧妃!你敢害她,敢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做梦!” 她不可能做到的! 她就是在做梦,故意吓唬她! “青儿。” 姜清颜唤了一声,青儿立刻运起内力,穿堂挥掌,轰的一声—— 姚氏和宋嬷嬷抱在一起叫了起来。 她们惊愕的朝门外看去,那院中的古树,树身上生生被打出了一条裂痕! 好霸道的武功! 姜清颜身边这个贱婢,竟然有如此高强的功夫,她若是派这个贱婢去暗杀姜幼薇,去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们可怎么逃得过啊? 萧昭衍能保护好她们母子吗? “不!你不敢!你不敢伤害幼薇,她是豫王侧妃!” 姚氏尖叫着嘶吼,不知是想吓住姜清颜,还是给她自己找些底气。 姜清颜懒得再搭理她,青儿也不过是有条不紊的收拾起院子来。 可她们主仆越是平静淡漠,她就越是害怕,越是……细思极恐! 姚氏被宋嬷嬷扶着,仓皇的要逃出玉悠阁,却听到姜清颜的嗓音幽幽传来,“国公夫人,留给你的时日不多了,好好想想,你究竟是要继续垂死挣扎,还是保全你女儿和外孙的性命。” 姚氏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宋嬷嬷忍着疼,一边拖着她,才跟她一起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青儿收拾完了院子,姜清颜动手做了两个小菜,主仆二人一起吃了顿有生活气息的晚饭。 青儿在院中洗碗,姜清颜在她身边陪着。 青儿说,“小姐今日跟姚氏撕破了脸皮,她也许会派人来暗害小姐,奴婢今晚便守在小姐房中吧。” 姜清颜摇头,“她不会,也不敢。如今国公府的人虽然得以放回,可依旧在严查之中,不能随意出入,她调遣几个长随都费劲,找不到人手来暗杀我。” “那小姐可要找她报仇?”青儿忠心于她,听着今日姚氏那番侮辱的言语,都想寻机把姚氏狠狠教训一顿,撕碎她那张嘴! 姜清颜也摇头,“现在不是泄私愤的时候,重要的是,我想去见娘亲,可她的父亲姚尚书,我又没想到,该如何不让他插手这件事。” 她得到傅渊的提醒,知道是她娘那边不肯提供证词,才有了傅渊无法继续调查,顾家如今深陷水火的险境。 而这一切就恰好发生在姚尚书御前求情,施压傅渊之时。 必定是在这之前,姚尚书便派人见了娘亲,威胁到了她。 这位姚尚书,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她的外祖父,她却自小对他知之甚少,来往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能见上一面。 第107章 当年被陷害的姚思渝和顾旬州 他积威极重,偏疼姚氏,又格外看重家族的脸面名声。 他若要保姚氏,她还没有几分把握,能够让他放弃。 而且爹娘当年的事,她也不知情况,还得去问娘亲一趟才是。 姜清颜等着青儿洗完了碗,主仆二人便悄悄离开国公府,去了一趟顾家。 国公府主院。 “哎……你轻点!” 姚氏责骂宋妈妈,被掰折的手腕,钻心的疼。 宋妈妈自己也是个伤的,都来不及处理,只能先伺候着姚氏。 可这手腕折了可不是小事,姚氏的手腕肿大了一圈,她跟着姚氏当管事妈妈又一直享福,未曾做过包扎上药的杂事,做的不好,姚氏一直疼,便一直骂她。 宋嬷嬷顶着压力,满头汗还在抹泪,“夫人啊!咱们就找个大夫来吧,奴婢……奴婢没学过正骨,这找了两块板给您固定伤处,也不知做的对不对,怕不及时治,以后骨头便要长歪了!” 姚氏又疼又气,一边哭一边发脾气,“找什么大夫,我这被一个贱婢打伤,哪还有脸找大夫?府门外全是大理寺的人看着!” 传出去不得丢掉两层皮的脸面了? 宋嬷嬷一想也是,如今国公府正值风雨飘摇,国公爷还在牢里关押着呢,夫人再找大夫,说是受了伤,传出去会为人耻笑不说,传到了二小姐那边,还会让她伤心担忧的。 若是动了气伤了胎,夫人更要自责心痛了。 宋嬷嬷只得更尽心尽力的给姚氏包扎了。 姚氏看着自己被包的乱七八糟的手腕,既恨又气,最后也只能化作不甘,悉数咽进肚子里去。 宋嬷嬷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可她如今更为姚氏感到担忧,“夫人,姜清颜那小贱人,她联合顾氏算计咱们国公府,养了她多年她竟成了白眼狼,咱们眼下该怎么办啊?” 她们对姜清颜母女,还有顾家做的事情,可是一样都见不得光! 这都是不容于律法,不容于世俗的大罪,国公爷私底下帮豫王做的那些事,更是够抄家灭族了! 姚氏心里也慌乱的不行,可她还有女儿,还有外孙女,即便是如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她也得想办法镇定下来了,再一点一点收拾。 她撑着额头,嗓音嘶哑道:“她们母女即便知道真相,也不可能立刻吃了我们国公府,姚思渝那个贱人如今被父亲施压,不敢轻易说出当年的真相,更何况她还优柔寡断要顾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姜清颜还捏在我们国公府里,她那个要考科举的儿子,也是她的心头肉,她若是识趣,就该牺牲那个商户贱籍的男人,让他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行,保住自己,也保住国公府的一切!” 这权利地位,尊贵荣耀,都是她握了半辈子的。 绝对不能毁在姚思渝手里! “可是,当年的事,姚思渝若是知道了真相……”宋嬷嬷没敢说下去。 当年她的夫人和姚思渝同为尚书府嫡女,论受宠,自然是她家夫人这个嫡长女更受宠,可偏偏姚思渝的美貌才情,柔婉性格都更受京中贵公子的青睐。 求亲的人,趋之若鹜,尚书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姚氏嫉妒姚思渝,在一次游园会上,往她酒里下了药。 顾家。 姚思渝面对姜清颜,也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她说给姜清颜听,姜清颜也听得认真。 那年姚思渝在惊梦园赴宴,宴席还未结束便浑身燥热。 她自知被人算计了,一路避着人逃出了惊梦园,误入了河边的画舫。 画舫华丽奢靡,里面还有酒席上男子谈论生意的声音。 姚思渝惊慌失措,想要下船已经来不及。 画舫飘到了河中心,她的身影也被画舫里的奴仆给发现了。 奴仆们见她衣着华丽,浑身贵气,都不敢轻易上前碰她,她撕下裙摆的一片做成面纱,把脸牢牢遮住,露出一双绯红的眼睛,含嗔娇怒。 顾旬州谈完生意,被惊动出来看人,一瞬便被姚思渝的美貌吸引了。 哪怕蒙着面,也能看出少女的清纯娇媚,盈盈怯怯。 顾旬州也是有手腕有决断的成年男子,当即便驱散了奴仆,又命两个婢女将人扶着进了厢房里。 姚思渝也实在没有力气挣扎了。 她被放置到柔软的床榻上,身体里药性的驱使,让她发出难耐的娇吟,顾旬州才一入厢房,浑身骨头便酥了一下。 他强撑着镇定,耳根微红的站在屏风外面,关心里面的少女,“姑娘,你似乎遇到了些事,在下这画舫上药品齐全,却没有大夫,着人为你抬一桶冷水来,你看可否应允?” 他自认,虽不够妥帖,但也算周全了姑娘家的名声,他也从未有过,想要趁人之危,冒犯她的举动。 这样娇媚又柔弱的姑娘,遇到事,中了药,实在是让人怜惜的。 可下一瞬,女子便扑进了他怀里。 她双眼蒙着雾气,早没了理智,踮起脚,便吻到了他颊边。 轰—— 脑中燃起了火焰,顾旬州瞬间浑身酥麻,一股烟花在脑子里爆开,噼里啪啦的炸响了个没完,炸的他经脉都泛了酥。 他连忙捂住了姚思渝的眼睛,强装着镇定。 他十四岁开始行商,经历了多少事,如今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说话直哆嗦,“姑娘……在下顾旬州,是扬州顾家长子,家中财产百万,身无功名却颇有些赚钱的本领,以后给不了姑娘尊贵荣耀,却也能有些富贵可享!姑娘若……若是看得上,在下,在下择日去姑娘府上提亲可……可好?” 姚思渝浑身发烧,耳膜都像是被古寺里的钟撞了似的,胀胀的发疼。 听见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啰嗦,她身体的难受得不到纾解,无助的嘤咛了一声,“我……呜……” 顾旬州彻底僵住了。 他从未听过,女子的声音,能如此曼妙,如此轻柔婉转,动人心魂。 他将人抱了起来,走向了屏风深处,遮掩了这满室旖旎的气息。 第108章 夜闯尚书府 姜清颜听到此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问姚思渝,“当年姨父便是这样跟姨母相识的?你们当时便……” “你也想歪了。” 姚思渝掩着唇,轻轻笑了笑。 这样的事说出来,任谁都会跟她当年一样觉得,顾旬州会顺水推舟的,占了她的便宜,再想着为她负责。 这样话本子里故事,才有些曲折动人的暧昧情肠。 可顾旬州没有占她便宜。 当年她以为自己会失身,可醒来的时候,身体除了有些发虚,并没有其他不适,她的肌肤莹白如玉,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而原本穿的衣服,也被顾旬州贴心的,叫船上绣娘给缝补好了。 都是连夜做的。 “你爹……你姨父当年可是正经得很,把我放回床上,便叫了奴婢来,用冷水为我擦身,还将其他人赶的老远,后来我醒了,他连我的面都不见,也不问的姓名,就把他的传家玉佩送给我了。 他说,若我要他负责,便拿这玉佩来找他,他必定三书六礼的娶我过门,若是我不要他负责,便拿这玉佩,去顾家钱庄上随意支取银钱,算作他的歉意,以后再不必相见。” 姚思渝现在回想起来,都感慨万千。 她所见豪门贵府之中,装作正人君子的很多,可真正的君子能如顾旬州这样的,却少之又少。 姜清颜也觉得,她父亲是当得起一句正人君子,高风亮节的。 可后来母亲还是跟父亲一起走了,是私奔,到现在母亲都不能以真正的身份示人,如今还要被姚家威胁。 “当年之后,姨母又是如何跟姨父离开姚家的呢?” 姚思渝的脸色沉了下来,面容泛白,呼吸也有些急促。 姜清颜连忙上前扶着她,她从母亲的眼底,看到了她的心慌,可以窥见,当年她是受了怎样的委屈和虐待,以致现在想起来,还如此的后怕。 姚思渝靠着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出声,“当年我独自回家,想着跟长姐求情,让她帮我隐瞒一夜未归的事,再找父母说明情况,可我一归家,便被父母发现,说我与人苟且,狠狠打了我一顿,将我丢进了祠堂之中,我没有任何机会辩解,我求母亲找人来为我验身,自证清白,都无人肯搭理我。 她们认定了,我就是个淫、荡无耻,与人苟且的女子。” 那种屈辱,落入地狱,毁灭般的委屈,被关在祠堂那一年几乎要挨不过去的苦日子,都是她身体里滚动的利刃。 任何时候想起来,都是鲜血淋漓的痛。 “后来你姨父打听到了我的消息,姚氏派人放他入府,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当时命悬一线,想着哪怕是背了这骂名,只要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澄清的机会,便跟他一起离开尚书府了。” 姚思渝没生育女儿之前,她一直觉得,长姐如母,她是疼爱她包容她,才会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跟顾旬州离开尚书府,好歹能有一条活路。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小便雍容华贵的长姐,她肚子里揣的不是一颗慈爱之心,是千万把刀,为她准备着,要刮下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连带着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女儿一起,沦为她的鱼肉。 她踩着她们一家的骨血,坐享国公夫人的荣耀,为她的家,她的夫君和女儿铺路。 “姨父能进尚书府,只怕姚氏花了不少功夫,再坐实姨母你与人私奔,彻底断了你与尚书府的联系,让你只能依靠她这个长姐,而后盘剥你与顾家,这是她出嫁之前,便一早计划好的一条长线。” 既诓骗了姚思渝,收她的恩情,又能拢到顾家这么一座金山,国公府何愁不能财壮势大? 这么多年,国公府欺辱顾家,咬着她爹娘的脖子喝血,利用她和哥哥,如今还想要她爹一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责,来延续国公府的荣耀! 当真无耻至极! 姜清颜安抚了姚思渝,便带着青儿离开了。 姚思渝追着问她去哪,她也没回答。 顾旬州拿着厚厚的银狐披风出来,将她裹成个小雪团,“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我瞧颜儿的身子骨,可比你硬朗多了!” “你……你胡说,都是女子,她还这么年纪轻轻的能硬朗到哪里去?你也不知道给她拿一件。” 姚思渝靠在顾旬州怀里,羞怯又着恼。 顾旬州捧着她的脸,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眼里是多年的深情温隽,“颜儿是夜里出行,穿厚了行动不便!而且这孩子坚毅不屈,远胜你我,主意大的,你我也阻拦不了,索性别给她添乱的好。” 顾旬州如此安慰着姚思渝,可他心里却清楚,姜清颜坚毅不屈,又有多年在国公府累积的眼界见识,她必定是不会轻饶了这些恶人。 如今阻他们的是姚家,她一定会去姚家。 而他作为父亲,帮不了她已然很愧疚,如今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姚思渝,看顾好家,待她事成。 但愿她能如她所想般,事事顺遂。 尚书府。 姚崇德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外孙女能大胆到,尚在禁足之中,便带着武婢强闯他家,还打到了他的书房内院里来。 辜鸿远与青儿打斗,多年习武竟然一时拿不下她,唤院外的侍卫,也一点回应都没有。 只他一人与青儿对打,漫天雪花纷飞,寒冷的空气之中,都是一股肃杀之气。 姜清颜手里还有一些,没有用完的强效迷药。 青儿能弄来,她自然不吝惜用在尚书府的人身上。 她穿着深蓝的劲装,长发束马尾,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姚崇德却依稀可见,她眉目清秀,不像姚氏,倒酷似他那个多年未见的小女儿。 他左手负在身后,雄浑有力的嗓音,怒斥着姜清颜,“区区小女,夜闯尚书府,荒诞放肆!” 姜清颜对他还有一丝尊敬,可她既来了,也是要达到自己目的的,“无论我身份如何,今日都是要称呼您一声,外祖父,您可认我这个外孙女吗?” 掷地有声,即便是冰天雪地里还有人在打斗,也不曾淹没了她的声音。 第109章 有些人枉为外祖父 姚崇德面容端肃,三品大员的官威和气势,是远胜于姜清颜的。 尤其他格外敏锐的发现,“你说,无论你身份如何,都要称呼老夫为外祖父,你难道还不是你娘亲生的?” 姜清颜长睫微垂,姚崇德的反应不是装的,他还不知道姚氏换女的事。 可姚氏这么多年都挟持着顾家,他也不知么? 姜清颜屏息敛神,“如您所言,我并非您的嫡长女亲生,我娘,名姚思渝。” “她?”姚崇德眼底浮现一抹薄怒,似乎连这个女儿的名字都不愿意念出来。 他看姜清颜的眼神更加不愉,重重甩袖,“果然是个逆女,跟你娘一样荒诞!无耻!” 有辱他姚家的门楣! “外祖父,娘亲当年蒙冤您不信她,也未曾仔细调查,可如今国公府欺压她到如此地步,您还纵容,同为您的嫡女,这便是您公平的对待吗?” 她一想到姚思渝说的,姚崇德派人去顾家,要推她爹去死,来保全姚氏,保全国公府一家,一股不公愤怒便从胸口汹涌而出。 姚崇德嗓音浑厚,冷声斥责,“我姚家没有她那么丢脸的嫡女!姚氏门楣都被她污涂了,如今老夫给她机会是赎罪,换取姚家对她的谅解,看在她培养了一个不错的儿子,还有你这个女儿的份上,可以容她一席之地,可那个商户贱籍还活着,她就没资格再与我姚家门楣沾上任何关系!” “商户贱籍……”姜清颜冷笑,“世人皆知士农工商,商乃末流,可国公府抢掳我为人质,威胁我父,索取大量钱财,他们用着我父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又岂非无耻行为?” “放肆!你身上也流着商户贱籍的血,根本没资格与老夫这般说话!今夜容你这般大放厥词,已经是老夫对你的仁慈,滚出姚家,否则休怪老夫直接抓你送去大理寺!” 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了姚家的门楣。 姜清颜亦是感觉到了,姚崇德自恃血统高贵,门第尊荣,瞧不起他父亲,还有他们一家。 姚氏跟他如出一辙。 所以他们轻贱母亲,甚至威胁她推父亲去死。 种种劣行,磨灭了姜清颜对他最后一丝亲情的寄望,她再次抬起下颌,面对姚崇德,已经不再是以外孙女的身份。 “姚尚书可以把我送去大理寺,可你襄助姚氏和姜怀渊,等同与豫王合谋,豫王有意与宸王争夺储君之位,而两月后,便是宸王册封的日子,待他入主东宫,您猜,他会对豫王怎么做? 对于您这个襄助国公府和豫王,拦了他路的工部尚书,他又会如何处置呢?” 姚崇德微眯起眼,打量起姜清颜,多了两分警惕,“区区女流,也敢妄言朝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姚尚书是被我说中了痛处?宸王乃当朝中书令,您的工部也是在他管辖之内的,这么多年您不敢跟豫王亲近,不是没原因的吧?如今您的外孙女姜幼薇是豫王侧妃,怀着皇室血脉,您既想攀附,又想保住嫡长女,所以才轻贱另一个女儿,想牺牲他的夫君,来换取姚家全族的利益! 可你凭什么觉得,顾家就该为你们牺牲?顾家敢出来作证,您猜背后有没有人支持他们呢?” 姜清颜无惧姚崇德的鄙夷和轻视,坦坦荡荡的说出这番话来,有几分飒爽的姿态,更有高门贵女的能力和担当。 她比自己亲自教养出的姚氏更正直坦荡,也比小女儿更懂谋略博弈。 有如此血脉,他本该骄傲自豪。 可她错在流着商贾贱籍的血,更生为女子之身,既没有议政的资格,更不该大不敬的跑来威胁他这个外祖父。 姚崇德冷冷拂袖,“你身为女子没有半分贤良淑德,更自恃过高,我长女恩赐你福分,将你在国公府养大,你应该感恩戴德,看重你顾家,也是给你们全家颜面,你如今却恩将仇报,还想恐吓本官放弃女儿,简直有悖纲常,不孝不悌!” 他一通辱骂之后,指着院中渐渐落了下风的青儿,“你以为带着一个武功高强的婢女,就能平安走出本官的尚书府?院外的侍卫被迷倒了,可轮班的侍卫发现之时,便会警惕而来,届时你主仆二人,都会落入本官手中!本官定要将你以家规处置,重重责打一番,再将你绑去京兆府!” 姜清颜这样不孝不悌,合该先狠狠教训她一顿,再将她送去京兆府,以擅闯尚书府的名义问罪于她,以免想别的办法为顾家做事。 “辜鸿远!” 姚崇德呼喊了一声,辜鸿远立刻改招式为退,想要脱开青儿的纠缠,前去唤府内侍卫前来。 青儿撒出一把迷药,没能让辜鸿远全部吸入,却也困住了他一时半刻,让他落在雪地里逼退药性,无法立刻前去叫人。 她旋身落在姜清颜身边,“小姐,快走吧,府内其他侍卫来了,奴婢便不好护着小姐全身而退了。” 她们若是惊动了整个尚书府,才是当真要落入敌手了。 姜清颜心有不甘,她含恨看了姚崇德一眼。 他丝毫不顾念与她娘的父女情分,跟一心偏颇姚氏,要狠心害死他们一家。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偏心,如此狠辣的父亲。 他枉为她的外祖父! “小姐,快走啊!” 青儿顾不得许多,上前拉了姜清颜一把。 可这时辜鸿远已经从迷药里清醒了过来,他快如闪电的向姜清颜袭来。 青儿抵挡在姜清颜面前,中了她一掌,姜清颜也摔在了雪地里。 她连忙爬起来去保护青儿,辜鸿远的刀却朝她落了下来。 青儿挣扎起来,“小姐小心!” “青儿!” 她们两人抱着在雪地里滚了一圈,辜鸿远再次袭来的动作却被一把匕首打断。 “啊——” 他惨叫出声,被匕首穿透了肩膀倒下,鲜血顿时晕染开一片艳红,清醒刺目。 姚崇德长袖中的手抖了一下,他看向空中飞落的身影。 第110章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他的手方才收回,可知是他出手射伤了辜鸿远,而他还是在空中出手,武功高强又霸道,能直接重伤辜鸿远。 更令人恐惧又震慑的,是他那张硬挺俊朗的脸。 姚崇德瞪大了眼睛,“宸王?” 他怎么来了! “姚尚书养的好侍卫,竟敢行刺于本王,对本王如此不满。” 萧倾澜出口的嗓音,清寒交加,仿佛在极寒雪水中滚过,让姚崇德惊讶,“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微臣的侍卫一向只负责保护下官的安全,他怎敢对王爷有行刺之举?王爷定是误会了,他一直守护在下官的身边,未曾离开。” “未曾离开?七日前的夜晚,本王便在城南遇刺,刺客的身法和武功,和你这侍卫长一模一样,本王原想着未曾得罪姚尚书,给了一些时日,让姚尚书反省,押着人来向本王认罪,本王可以从轻处罚,可姚尚书还是让本王不得不亲自动手来抓人了。” 萧倾澜面覆寒霜,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势。 辜鸿远失血失的脸色惨白,姚崇德却想到,七日前的夜晚,不正是他派辜鸿远去顾家找那个逆女的时候吗? 城南,顾家那宅子就在城南。 宸王他遇刺…… 姚崇德猛地看向姜清颜,她方才便说了,顾家敢出来作证,难道背后无人支持? 他当她是在诈他,想为顾家寻个出路。 可谁能料到,真的是宸王……是他支持顾家的! 姚崇德的脸色瞬间便僵硬了,朝堂的焦灼局势,一瞬之间在他脑海里翻涌着。 还有两月便是宸王的册封之礼,如今姜怀渊陷进牢里,除非举兵谋反,否则豫王绝没有胜算,以后也不定能成什么样子。 而宸王,他是先帝唯一嫡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又有沈太后和沈氏一门倾力扶持,军政大权在握,皇上也未曾想过要阻拦他继位。 他如今上门来问罪…… 姚崇德一掀下摆,双膝重重触地,“微臣糊涂,竟不知此下属包藏祸心,竟敢暗害王爷,微臣将他交于王爷,任由王爷处置,还望王爷恕微臣失察之罪。” 萧倾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未曾说话。 他行至姜清颜面前,看到她跟青儿互相搀扶着起来,两人身上皆是受了伤。 他瞪了姜清颜一眼,姜清颜撇开眼神,不去看他。 姚崇德未敢抬头,却也猜测得出,宸王今日来,务必是要带走姜清颜的。 “姚尚书,本王无意将事情闹到皇叔面前,毕竟本王也未有损失,而你尚书府平白担个刺杀亲王的罪名,只恐引来朝廷和后宫的雷霆之怒,今晚雪也停了,你以为现下该如何解决?” “这……”姚崇德方才恐惧,现下却惊喜的回过神来,“宸王大义,体谅微臣之过,微臣感激涕零,今夜微臣未曾见过王爷,王爷也身体康健,至于旁人……微臣也未曾见过。” 他不敢也不能再计较姜清颜闯尚书府的事。 姜清颜却问,“那顾家可还会再受人威胁?” “顾家……”姚崇德眼眸深了些,他若是放手顾家,她们必定会作证,对国公府重重一击。 届时姚氏这个嫡长女的夫家不保,她的名声不保,也必定会牵连到尚书府。 可若是他此刻硬要掺和这件事,‘刺杀宸王’这柄利剑就悬在头顶上。 姚崇德还在慢慢思考,萧倾澜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还带着他的体温覆盖在姜清颜冻的发红的手上,他责怪她,“为何不护着自己?” 这么冷的天,她穿的这么单薄,带着青儿一个人就闯到了尚书府里来。 当他是死了不成? 姜清颜收回了手,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萧倾澜眼底不悦,也却没说什么。 待姚崇德考虑出一个结果来,终究是对他妥协了。 “王爷明鉴,微臣与顾家毫无干系,此前也是有所误会,以后顾家有任何事,都与微臣无关,也请王爷做个见证。” 姚崇德不得不放手,让顾家去作证。 可他也及时撇清了跟顾家的关系,无论届时顾家要跟国公府如何对立,他都不会管。 姚思渝和她一家的死活,他一分都不沾染。 姜清颜被青儿扶着,听着自己外祖父说这话,内心只觉凉薄。 她知道母亲殷殷期盼着,这辈子还能再回家,再见父母,正大光明的做回她自己。 可她父亲的态度,自私凉薄,是要叫她失望的。 萧倾澜点了头,“姚尚书既如此说,本王倒也不便与你计较被行刺一事,只是姚尚书若下次还有不满,大可与本王当面详谈。” “微臣不敢。” 姚崇德的头埋的更低了些。 他也未曾看见,萧倾澜是如何带走姜清颜的。 他看向雪地里挣扎的辜鸿远,他还苍白着唇向他呼喊,“大人,救属下……” 姚尚书眼底闪过一抹幽暗。 刺杀宸王的人,如何还能留。 宸王府。 书房之中,暖气四溢,还有墨香的味道渲染,瞬间便驱散了从尚书府出来,这一路冰封霜冻的寒气。 青儿被南风带下去疗伤,她不肯走时一直看着姜清颜,姜清颜关心她,“你先去疗伤吧,我没事。” 青儿这才听了她的话下去。 萧倾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与青儿主仆情深,低声道:“你倒是很爱惜这个武婢。” “她是我爹娘送来的人,值得信任,又忠心于我,我自然要善待她。” 姜清颜受冻的双手放在唇边,自己呵了口气。 下一瞬,这双手便被人拢进了大掌之中,萧倾澜替她暖手,更低头吹着热气,一不留神,唇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温软。 灼烫。 姜清颜下意识缩回手,却被萧倾澜用力握住,他眉眼似星辰一样深邃,眼眸里都是滚烫的热意。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姜清颜再清楚不过了。 她挣扎不出来,而且今晚,是及时赶到的萧倾澜护住了她,“王爷是一直派人看着国公府吗?” “本王只是看着你,顾家出了事,本王第一时间知晓,本以为你会来找本王,你可倒好,不找本王,不找傅渊,带着青儿便强闯了尚书府,真不知你是何处来的勇气!” 第111章 一夜缠情,恩怨两清 他伸出食指,用力弹了一下姜清颜的额头。 本是给她长长记性,可弹完了他又后悔,“疼吗?” 疼。 姜清颜却摇了摇头,“王爷教训的是,可我与傅大人只是泛泛之交,不至于事事都可以麻烦他,王爷也不必如此误会。” 他是即将被封为储君的人,若他因她而对傅渊生出不满,将来傅渊的仕途受了影响,便是她有愧于傅渊了。 她不能如此害他。 萧倾澜听完冷哼一声,“你待这个泛泛之交,倒是比待本王更好。” 他送她热粥,陪她在牢里吃饭,她没见多高兴,也不曾笑出声。 傅渊一碗腊八粥,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姜清颜抿唇未语,心中思量起来,又实在无奈,她与傅渊尚能说上一句泛泛之交,普通好友。 她与萧倾澜算什么呢? 不说成是私下苟且,已经算好听了。 着实算不得是能上台面的关系。 萧倾澜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如今他都只握一握她的手,连抱她入怀的想法都强忍着。 “颜儿,本王册封在即,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身家清白,都可以留在本王身边。” 他扶着姜清颜的肩膀,低头凝视她的眼神,如酿了陈年的酒,越是深邃,越是沉醉。 看一眼,便入心入肺,回味无穷。 姜清颜下意识偏头躲过。 她不知萧倾澜待她的态度,为何会变得突然,她下意识想到,自己已经说穿了身份,案件也都在调查之中,如今姚崇德虽然说与顾家毫无关系了。 可若顾家遇刺了呢?全家都出了事。 谁还能来作证,国公府的恶行? 这上京城里,可不乏会铤而走险的人,豢养些死士的高门贵族,也并非屈指可数。 她担忧,“顾家如今仍是危险的。” “不必担心,本王会派人保护顾家,你的父母兄长,都不会有事。” 萧倾澜处处安排的很周到。 算上这个安排,姜清颜今晚欠了他两个很大的恩情。 无以为报。 除非嫁他。 姜清颜犹豫了片刻,抿着唇,向他靠近。 她柔软的手臂似轻柳薄烟,环住他的腰身,脸颊靠在他胸前,“多谢王爷,如此为我着想,为我家人着想,我无以为报。” 萧倾澜眼眸微垂,女子柔顺的眉眼就在眼前,他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是这么乖顺的人? 显然不是,上次如此主动的靠进他怀里,是沈音柔坏了她给姜贵妃设的局。 萧倾澜想同她说,不要这般虚假的献媚,他想要她真心实意的依赖他。 可他尚未开口表明意思,女子柔软似樱桃的唇瓣便贴了上来,她主动献吻,诱他欲念,嫩白的手指,也勾到了他腰间束封。 他用力抓起她的手,沉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似魅惑,似勾引:“颜儿今晚这么大胆?” 姜清颜耳廓通红,一股酥麻自脸颊传遍全身,她有意的放纵,更使身体很快起了反应,软倒在萧倾澜怀中。 她仰头咬在他喉结上,轻轻拉扯,贝齿刮过那滚动的地方,似火星触了平原,一撩即燃。 萧倾澜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放在喝茶的圆桌上。 她在上,俯视他。 而他仰头,眼底都是压抑的暗火。 “颜儿,惹了祸,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他可没想欺负她。 姜清颜双眼雾蒙蒙的,泛红的眼角似带着一把倒钩,她握着萧倾澜的手,放在她玲珑曼妙的细腰上,被他掌心温度烫的嘤咛了一声,是压倒人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倾澜仰起头,发了狠的吻她,汹涌热烈,强势侵占,箍着她腰身的手臂,也坚硬似烙铁一般。 摩擦升温。 衣裙簌簌滑落,姜清颜白如晧玉的双腿缠着男人紧窄的腰身,是被迫的,又是动情的。 萧倾澜的手攥着她双腿,一直站着,在书房中走动,也来去自如。 姜清颜前世与他做了几年夫妻,各种各样的羞耻的姿势都试过了,可唯独没有像这次一样,他的强势之中夹杂着讨好,既唤她颜儿,又诱她低吟出声。 他咬着她后颈的嫩肉,一下又一下的啄吻,厮磨,诱她开口,“出声。” 吐气如灼。 姜清颜闷闷的摇头,掉了两滴清泪,嘤咛一声,“不……不要了。” 她害怕这样动情的纠缠,与前世不同的方式,勾人心动,让她的心与身体一样,在空中不停的晃动。 “颜儿,唤我。” 像她画上写的那样。 叫一声萧倾澜也可以。 姜清颜不敢,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脱离,向前爬,可她的身躯轻而易举被抱回来,萧倾澜似是硬要听到她的声音。 她不肯,他就纠缠。 姜清颜哭着唤了一声,“王爷。” “我不喜欢。” 萧倾澜似生气般冷哼,又寻了太师椅坐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太师椅的扶手正好发挥了作用,让萧倾澜将不满的惩罚发挥到了极致。 姜清颜足足被‘惩罚’了一个时辰。 她哭音颤抖,碎的如雪花一般。 萧倾澜让她留下睡一会儿,她也不肯睡,用热水擦洗了一番,便逃似的要离开。 萧倾澜赤裸着上半身抱住她,他撩开她耳边汗湿的碎发,低吟道:“本王知道你的清白,上次也好,这次也罢,本王都明白,成婚之时,定不会让你担心的。” 姜清颜背对着他,萧倾澜只以为,是自己过于猛烈,让她哭哑了嗓子,才未曾得到她的回应。 可姜清颜心中,是从未想过,今生还要再嫁他。 这次,她还清了他的恩情。 两不相欠。 青儿保护着姜清颜一路回到国公府,她似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便给姜清颜烧了一大桶热水,让她能够爽快的沐浴一番。 她们两个的夜行衣,她也找了个僻静处烧掉了。 姜清颜沐浴完起身,写了一张药方,让青儿去帮她弄来。 青儿能力全面,又十分利落,带回了药,姜清颜喝完了,她不仅用内力震碎了药碗,还将碎片丢进了泔水桶里。 让人即便是想要追查,都没有线索。 而姜清颜喝了药,有些难受的卧在了床上。 第112章 避子汤药 她是第二次喝这个药了,上次还未有这种痛感,这次却格外疼一些,她埋在枕头里落泪,青儿便在屏风外守着她。 姜清颜的梦杂乱又痛苦,她一会儿梦到了自己小时候,渴望父母疼爱,她们却只拥着姜幼薇,对她冷漠苛待。 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嫁给萧倾澜,他一边与亲密纠缠做着夫妻,一边却与沈音柔相会,温柔至极。 原本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可他们都变成了血淋淋的模糊人,残破又可怜的伸着双手,恳求别人不要杀她,不要伤害她。 后来她们都死了,而她也被人捅穿了心脏,利刃剐破脸皮,酷刑般的折磨,无一不是钻心入骨的痛。 姜清颜身体蜷成一团,浑身冷汗的挣扎,直到被人摇醒,她才从痛苦的梦里解脱出来。 青儿替她擦着满头的冷汗,“小姐,醒醒。” 她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害怕难受成这样? 姜清颜猛地醒过来,茫然又无助,她用力抓住青儿的手,喘息了好几次,才镇定下来。 她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整张脸都苍白的半透明,“发生什么事了吗?” 似乎除了她的梦境里,好像外面也有吵闹的声音。 青儿握着她的手,“大理寺来人了,说是案情有新进展,已经将姚氏重新押走审问了,小姐不如梳妆准备着?” 姜清颜点了下头,“去帮我打水来洗脸。” 她们昨夜尚书府的事,应该已经传到娘亲那边去了,顾家没了威胁,自然可以继续作证,揭露国公府的罪行。 她也是证人,也得去接受审查。 青儿准备了水,昨夜也留了些吃的,好让姜清颜梳洗之后吃一些,能够垫垫肚子。 可她的脸色依旧很不好。 傅渊到了玉悠阁外,本是要带她一起回大理寺问话的。 可他看到姜清颜被扶着出来,宽大的棉袄下,空空荡荡的,瘦的像蒲柳,脸色也十分苍白。 傅渊剑眉微蹙,嗓音醇厚,“可是生病了?” 前些日子放她出来,她还没有这么憔悴。 姜清颜轻轻摇头,“无碍。” 她说着没事,嗓音却都带着嘶哑,衬着雪一样白的脸,越发显得脆弱了。 傅渊看了一眼府内其他各处,最后凝神对姜清颜说,“本官留人在府外等候,你可晚两个时辰再过去,找个大夫看看。” 他说完,也不论姜清颜接不接受他的好意,转身便走了。 姜清颜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来得及道个谢。 青儿直接把姜清颜抱了回去,幸而玉悠阁里还有些炭火锦被,她让姜清颜窝回床上躺一会儿,想着用汤婆子和热水囊给她温养一会儿,再煮些吃的,她兴许就能好受些。 她昨晚才服了药,今日也是不好找大夫看的。 姜清颜喜欢她的妥帖,心里似窝了一块进去,暖意融融的。 她庆幸父母花精力寻到了青儿这样一个能力极强的人,愿意在她身边服侍。 她对青儿说了句,“谢谢。” 青儿手一顿,“这是奴婢应尽的本分。” 她是影卫阁长大的人,一生都在冰冷的厮杀之中存活,她也从没想到过,自己能够侍奉一位,有血有肉,真诚善良的主子。 姜清颜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又吃了青儿给她准备的饭食,温暖的食物进了胃里,整个人的精神都缓和了过来。 她吩咐青儿,“待会儿我一个人去大理寺问话,你不必出现,傅渊也没有刑讯整个国公府的人。” “小姐可是另有安排?” “嗯,你替我去一趟豫王府。” 青儿蹲在姜清颜的身边,听她说了几句话。 夜色降临。 姜清颜穿着狐皮大氅,携裹了一身寒意入刑堂。 上次她来这,还没有炭火盆,罗廷说过,傅渊带的人都是极为残酷的状态下训练出来的,不畏严寒,牢里从不备这些。 可今日却备了两个,使得牢里有一股温暖驱寒的气息。 灯火明亮处,傅渊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他一袭紧身玄裳,被包裹的身躯修长挺拔,双腿强健有力,更隐隐可见,挺拔胸膛上的肌理轮廓。 而他素有铁面阎罗之称,刑讯问案,刚正不阿,让人一见他,便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 姚氏已经被押着跪在了他面前,姜清颜也上前跪下。 傅渊告诉她,“姚氏拒不承认自己诓骗顾氏夫人,抢夺她女儿,说当年只是好心可怜她临产之时身边无人,将她接去待产,而你是因为从小嫉羡你妹妹得父母宠爱,才会勾结外人,构陷父母,妄夺国公府财产。” 姜清颜料到会如此,“国公府的下人可以严审,尤其是宋嬷嬷,她是知内情之人,当年接生的稳婆,也可以作证, 民女自小被从父母身边夺走,被作为人质,要挟父母多年,还请大人为我和我父母做主,洗雪沉冤。” 她俯首磕头,姿态沉稳。 姚氏却在一旁,痛心疾首的哭道:“你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窃家贼!我们把你当嫡长女培养,素日是对你严格了些,偏疼你妹妹!可我们少你吃穿了吗? 你竟然联合勾结外人,要如此陷害我和你父亲!苍天无眼,你竟还有脸求人做主!傅大人,她才是个下贱胚子!您要调查清楚,为我们夫妇做主,惩处了她才是!” 姚氏眼里盛满了泪,对姜清颜的心痛是装的,恨意却不是! 这个贱人! 她竟一早没有发觉,如今被她毁了家! 傅渊不需要似其他官员,手握惊堂木,才能让人安静下来,他淡淡的一个眼神压过去,姚氏便心口一窒。 “傅大人,您该不会信了这小贱人的话吧?我们国公府可是一直对她很好,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风光啊!” 当年他们便早就盘算好了,姜清颜作为嫡长女,是会抢幼薇的风头,但他们能理所应当的对她严厉苛责,让她去替国公府挣名声。 待他们成事之后,将她和顾家一起杀了,众人也不会再记得她了。 可现在她却恩将仇报! 第113章 姜幼薇小产 傅渊的眼神落在姜清颜身上,她眼底太过平静,姚氏骂她,她似乎也并不激愤,似是早有预料。 他没什么话对她说,倒是看向姚氏说了一句,“这世上鲜有亲生母亲,会将自己的女儿骂做贱人的。” 姚氏从一开始,便装的不像。 只是她嘴硬。 但姚氏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咬死了不承认,被傅渊收押,就关在姜清颜的边上。 姜清颜坦然坐于牢狱之中,跟在国公府里坐着,没什么两样,倒是姚氏,她疯了一样对姜清颜大骂,“贱人!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不思回报,勾结顾氏残害我跟你父亲,你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活生生被扒皮抽筋而死!你和顾氏一家子贱人,都该不得好死!” 她当初给姚思渝一条生路,她才没被父亲打死。 如今她竟还不肯继续做国公府的狗! 她与商贾贱籍私奔,还奢望自己能做回姚家二小姐? 做梦! 姜清颜看向姚氏,只觉可笑,“同为姚氏女,你有什么可高人一等的?嫁为国公夫人,便可理所当然的犯罪,行无耻之事?” “放肆!永远轮不到你这个下贱货色,来指责我无耻!”她也不过是一个,流着商人血脉的贱种! 早知道今日会被她害成这般模样,过去十几年她就应该对她更狠,不仅要她为国公府所用,还要日日抽打她,打的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打的她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不能做个真正的女人才是! 姜清颜冷冷的勾了下唇角,“冬夜漫长,国公夫人攒些力气,等候消息吧。” 她如今不肯认罪,自有能让她认罪的消息传来。 豫王府。 姜幼薇听闻姚氏再次入狱,已经哭闹了好几场,动了胎气,又与萧昭衍大吵了一架。 萧昭衍懒得哄她了,吩咐太医尽力替她保胎,寻了个温柔体贴的妾室歇息去了。 姜幼薇苍白着一张脸,砸了安胎药,想去妾室那里闹,又被萧昭衍的侍卫堵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发泄了一通,茶言连忙扶着她劝:“侧妃娘娘,您不能再发脾气了,肚子里的小皇孙要紧啊!如今老爷和夫人,可全指着您肚子里的孩子呢!” 姜幼薇何曾不知道,她只是气馁,“我恨不得它现在就能生出来,若是个皇子,昭衍哥哥就不会这么对我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姜清颜,她竟敢告发爹娘……” 姜幼薇想起这事,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茶言在一旁扶着她不敢说话,她很奇怪这消息是怎么进的内院,原本萧昭衍怕她动了胎气,老爷夫人的消息都瞒着。 今日夫人才刚刚又被下狱,院子里就有下人在传,还说的绘声绘色的,说夫人在牢里也被用了刑,这才让姜幼薇动了胎气。 茶言扶姜幼薇回房里歇息,可姜幼薇还没睡下多久,就又惊醒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光着脚便追了出去。 院中亮着几盏琉璃灯,却照不清那人的脸,只有一个相似的背影。 可即便是一个背影,也足够姜幼薇看清了。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激愤冲向那个背影,“姜清颜,你这个混蛋!你区区贱婢竟敢告发我娘,陷害我爹!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手中簪子尖锐的部分插进了‘姜清颜’的身体,血立刻渗了出来,她没想到‘姜清颜’连躲都不躲。 这一簪子下去明明没用多少力,可她就是流了血,而她手上也沾了血,惊恐的情绪刺激她小腹坠坠的疼。 ‘姜清颜’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姜幼薇,你以为杀了我,你爹娘的罪行就能被掩盖,你们就能逍遥法外吗?” “什么逍遥法外,我爹娘没错!错的是你们一家子贱人,活该为国公府所用!你们……” 姜幼薇扶着肚子,越是激动,小腹就越是像有一双手在胡乱搅动一样,剧痛无比。 “姜幼薇,你看看我,我这张脸,是不是你想毁掉的样子?” ‘姜清颜’阴冷的笑声,仿佛带着引诱。 而姜幼薇一抬头,便瞪大眼睛的惊叫起来,“啊——” “啊!!” 接连的惊叫划破天际,姜幼薇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一股黏腻的液体从她身下溢出。 她晕过去之前,脑海里都是姜清颜那张脸,被划的乱七八糟,毁的零落不堪。 就像她一直想做到的那样。 “侧妃娘娘!” 茶言才去给她熬了药回来,看她摔在地上,连忙冲到她身上扶她,她的手落在她的腰际,摸了一掌的鲜红,自己也吓的叫了起来,“啊!血!侧妃娘娘,您流血了!” “孩子,我得保住这个孩子……” 姜幼薇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 可她实在太痛,要了她的命一样疼,两眼一黑晕过去,眼前已经没了‘姜清颜’的踪影。 豫王府一阵忙乱,萧昭衍也被惊醒了,他才经历了一场痛快,正舒服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来告知他,姜幼薇小产了。 他连忙过去查看,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太医告诉他,孩子已然没了。 而他查问姜幼薇身边的下人,又一个个说,是姜幼薇自己跑出去的,不知见了什么,就倒在院子里了,似乎还在骂人,是为着国公府的事。 萧昭衍怒不可遏,又心痛又气,“你嫁了本王就该以本王和子嗣为重,如今为了你母家的人,连孩子都保不住,本王要你何用!你们国公府,简直都是一帮废物!” 他骂完便走了,看那样子便是厌弃了姜幼薇,府内的下人又惯会见风使舵的,自然没人会想着去调查,姜幼薇为何发了疯一样要跑出去。 青儿将伪装的痕迹都收拾干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豫王府,把姜幼薇流产的消息传了出去。 消息传到大理寺监牢,姚氏如遭雷击,她捂着心口后退,身体撞上了冷硬的墙壁,瞪大了眼睛流泪,“这不可能,我的幼薇!我的幼薇她怀着皇室血脉,在王府里,她怎么可能小产,她怎么可能小产呢!这不可能!” 第114章 姚氏认罪,殿上伸冤 她尖叫着嘶吼,朝牢门撞去,“放我出去!我要去看幼薇!我要去看我的女儿!你们放我出去!” 狱卒自然不可能放了她,起初无视她的吵嚷,后来警告她,若是再闹,就将她绑起来,姚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雍容华贵的国公夫人,如今身为阶下囚,没人会听她的。 她只能求。 她跪在牢门口,求狱卒去上报傅渊,让她出去看看姜幼薇,将她押到豫王府去,只要让她看女儿一眼就好。 但傅渊也不可能给她开这个先例,不说她还是阶下囚,豫王府被幽禁,姜贵妃都不能随意出入,更何况她一个犯人。 姚氏从没这么可怜过,她荣耀半生,如今却连跪求一个狱卒,都得不到回应。 她恨毒了姜清颜,朝她那边的栅栏扑过去,恨不能生啖她血肉,“贱人!是不是你害的幼薇,是你害了她是不是?” 只有姜清颜! 只有她才能这么害幼薇! 她不知道姜清颜是怎么做到的,可她就是猜到了,自从利用她陷害萧倾澜那一次失利开始,姜清颜就变了! 她们国公府的天,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的! 是她一步又一步的,把国公府推向深渊,一点又一点蚕食了他们的富贵荣华! “幼薇是你妹妹,她身怀有孕何等娇弱,你也下得去手害她!你简直丧心病狂,阴险毒辣!姜清颜你应该去死!给我的外孙赔命!” 姚氏似疯妇一般,趴在栅栏上辱骂姜清颜,污言秽语字字锋利。 姜清颜起初端坐着,待她骂的声嘶力竭,趴在地上,连喘气时都会口吐白沫,看着可怜。 她缓缓起身,走到姚氏面前,同样是隔着栅栏,姜清颜却能平静的看向她,她反问,“我丧心病狂?你可知,姜幼薇是如何掉了孩子的?” “你害了她?是你害了她!” “她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一看到人,就迫不及待的冲出来?若非她自己拔簪动手,又怎会看到被毁容的脸,就惊恐交加,大惊大怒继而流产?须知这世上本无鬼神,害她不是别人,是她内心的鬼,是她自己的狠毒。” 姜清颜回忆起前世,那落在她脸上的刀,剐着她的皮肉,那种肌肤剥离血肉,痛不欲生,求死无门的感觉,再想起姜幼薇,她便觉得并不亏欠她。 “姚思清,你大可以继续咬死我是你的女儿,证人会被找到,你的心腹嬷嬷,也抗不过多少道刑罚,至于你的女儿……” 她话未说话,便被姚氏急吼吼打断,“你还想怎么样?幼薇已经成了豫王府的侧妃,如今又小产没了孩子,她伤了身子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你还想怎么报复她?姜清颜,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哭的嗓音都嘶哑了,全无往日贵态,比之前世她狼狈求饶时的模样,不遑多让。 姜清颜只觉得心头有股汹涌的浊气,愤怒的冲破淤堵多时的胸腔。 痛快! 可这还不够,“以你为恶的手段,是没资格说别人狠心的,我只是提醒你,你认罪与否事情真相都会大白于天下,可若你认罪了,姜幼薇的下场也许会比你好些。” “你……非把人逼上绝路吗?”姚氏满脸泪痕的看着姜清颜。 姜清颜冷瞥了她一眼,转身不再多说。 她端坐在牢房之中,闭目养神,姚氏却越发惊慌的哭了起来。 她哭自己没能早日杀了姜清颜,哭姜幼薇如今处境艰难,她更哭自己! 除了妥协认罪,她还能怎么办呢? 以姜清颜如今之能,她人还在牢里,就能让姜幼薇流产,她若是继续不肯认罪,姜清颜还会更凶狠的残害姜幼薇。 姜幼薇自小被她们保护着,宠着长大,城府不够深,又一心爱慕萧昭衍,不知用手段笼络他,萧昭衍对她也没多少情意,不会过多的保护她。 她唯有这个宝贝女儿,只求她能……平安活着啊! 姚氏哭的肝肠寸断,她恨恨的看了姜清颜一眼,然后去敲打牢门大喊,“来人啊!我要见傅大人!我愿认罪!” 傅渊提审了姚氏,她将自己当初强抢姜清颜为女的罪行供认出来,可是顾家与国公府的银钱来往,她却说一律不知,只是想找个人来替她女儿承担风险。 傅渊又提审了姜清颜,她已不再是犯人,可以作为证人,放出大理寺监牢,回顾家居住了。 可她不愿回顾家,“案子尚未审结,我等着傅大人给这个案情,一个结果。” 傅渊看着堂下的她,身躯纤瘦却挺拔,明明娇弱如柳,却有着坚毅不屈的灵魂,他素来杀伐果断的眼中浮现了一丝柔情: “本官负责缉查此案,可最终判决,却并非本官能做主,需要上报御前。” 肃国公的罪行,不是他一人能定夺的,这桩案件震惊朝野,更涉及到宸王,两月之后便是他的册封大典,他应当会在这件事上,更多关注。 姜清颜垂下了眸子,若是呈报到御前,姚氏固然有罪,却不能致死,而姜怀渊……如果萧倾澜想顺利举行册封大典,就不会容他活在世上。 登向皇位的人,一定会将对手的羽翼,彻底剪除。 正如她所想,傅渊花费两月时间调查整理,过年之后复印开朝,将案情呈上御前。 惠帝勃然大怒,看着姜怀渊做下的桩桩件件,皆是抄家斩首的大罪,而豫王又上书请罪,说自己糊涂愚钝,未曾察觉亲舅舅犯下如此罪行,未行劝谏之责,导致如此后果。 他也当同罪。 朝中有为他说情之人,觉得他是无辜受了姜怀渊的牵连。 “皇上,豫王纯善仁孝,敬重母族长辈本是应当,可肃国公却仗着他的身份,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如今还要牵连王爷,岂非令王爷蒙冤?” “出了这样的大事,王爷府中还好好善待着肃国公之女,不离不弃,足见王爷高义,只不过是为肃国公府所累,还请皇上不要重罚王爷,莫要使王爷寒心。” “求皇上饶恕豫王。” 太极殿上,众位朝臣一起联合起来为萧昭衍求情,萧昭衍自己跪着,也是泣涕涟涟,姿态卑微又可怜。 第115章 大白于天下,紧张 惠帝神色莫测,没说要怪他,但他的眸光落在了萧倾澜身上,“倾澜,你即将受封东宫,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依你之见,豫王是否为肃国公所牵连?是否应当严查下去,追究到底?” 朝臣的注意力,瞬间都落到了萧倾澜的身上。 萧昭衍也是浑身一紧,尾骨发凉。 父皇不擅专,将他是否有罪一事,交给萧倾澜来决定。 此刻他就像被萧倾澜捏在手里的瓷器,若是他稍稍放手,他得以保全,可若是他狠狠用力…… 他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萧倾澜一袭玄色蟒袍,戴着五珠金冠,贵气凛然。 惠帝都说他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了,他也无须再装什么谦卑,墨色的眸子冷冷看向萧昭衍,似往他身上射了一箭。 “豫王是否同谋,姜怀渊尚未吐口,可即便未曾同谋,也有失察之罪,若是他早日察觉,将肃国公罪行上报朝廷,也不致酿成大祸,那批军械足够匹配万人的军队,本王去过边关,上过战场,万人军队造成的兵乱,足够殃及数个城池,几十万百姓的生活。” 他并未如惠帝所想,做裁决萧昭衍的事,却更进一步的说明了肃国公的罪行。 萧昭衍或许只是失察,可若是他再失察多些,殃及池鱼,多少百姓要遭殃,在朝为官之人都是为百姓民生计,百姓遭殃,便是他们无能! 起初还同情萧昭衍的一批官员不再说话,另有一些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直言萧昭衍罪不容赦! 应当跟姜怀渊一同处置了! 萧昭衍狠狠瞪了萧倾澜一眼,这个阴险狡诈的人! 他自己不出头做恶人,却轻而易举将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御史中丞沈云徽走出来说道,“皇上,臣也以为,豫王虽未与肃国公同谋,却不能不算失察,而且姜怀渊下狱至今,都没有机会面圣,有些话也许在牢中他怕说了无法被上报到御前,不如皇上给他个机会,当面询问他,是否与豫王有所勾连,这样即可清楚案情,也可证明豫王的清白,好让皇上决断,让朝臣信服。” 沈云徽这个想法一提出,便让众人都议论纷纷。 连萧昭衍都忍不住看向他,“沈大人要求御前提审大理寺嫌犯,难道是信不过调查此案的傅渊大人?傅大人可是铁面无私,清名赫赫!” 他这话说完,文武百官便都看向了傅渊。 按官位,他比沈云徽要低,而且沈云徽是沈太傅长孙,出身也比他要高,沈云徽说这话,确实有看轻他的嫌疑。 萧昭衍急中生智,很好的挑弄了两人的关系,而沈云徽又自是萧倾澜一派的人,傅渊之前就曾跟萧倾澜有摩擦,此举只会令他不快,连带着跟萧倾澜关系也更恶劣。 他自以为,自己算计的很好。 可他低估了傅渊,他不仅同意御前审问姜怀渊,还请奏,他亲自去提人来,免得路上出了差错。 惠帝对萧昭衍极为失望,低叹道:“罢了,也不必傅爱卿亲自跑一趟了,着人将肃国公提来就是。” 萧昭衍自以为是,傅渊根本不会计较这些,他是个心里只有案子,只注重破案结果的人。 “皇上,本王以为,还是请傅大人亲自去一趟的好,将肃国公家眷,还有顾氏夫妻也传唤上殿,肃国公所涉案情之中,强抢顾家之女,苛索顾家钱财数以千万计,也是紧要的案情,本王请求皇上于殿上判处。” 萧倾澜顺势提出这个想法,朝中又是一阵波澜。 惠帝仔细回想起来,只怕这才是萧倾澜的目的。 他想要提审的并非姜怀渊一人,而是顾氏夫妻。 还有姜清颜。 惠帝挥手让傅渊去办了。 傅渊让人去提姜怀渊夫妻,自己跑了一趟国公府,去接姜清颜。 姜清颜不回顾家,依旧住在这里,起初是有些惹人非议的,也有人怀疑过她的用意,以为她是留恋国公府权势,贪图荣耀富贵。 可傅渊知道她不是。 他站在玉悠阁外,看到姜清颜缓步而出,莲青色披风裹着她纤瘦的身躯,姿态楚楚,领口处一圈纯白兔毛领围着,更显得她的小脸只有巴掌大,漫天雪花纷白,却不如她肤色洁净,而她唇上的嫣红,更是这洁白世界中,一抹最动人的娇俏。 “傅大人,我准备好了。” 姜清颜轻轻开口,这轻灵的嗓音,似白玉击缶,高贵雅致。 其实何须旁人议论她贪恋权位富贵? 她本就是贵气凛然的人,离了这国公府,依旧是。 他为姜清颜备了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口,姜清颜被他扶了一把下车,即将入太极殿时,傅渊问她:“怕吗?” 姜清颜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的摇头,“不怕,但紧张。” “因为身世即将大白天于天下?” “嗯。” “待会儿从太极殿出来,你就不再是现在的你了。” 傅渊看向她的眼神极为深邃,似盈盈翠波下,浮动着幽光。 姜清颜心头一热,一瞬之间觉得,傅渊懂了她。 她不回顾家,因为案情未结,冤情未昭,她还留在国公府,是想着有朝一日身世公之于众,堂堂正正的走出国公府,安安心心的,回她自己的家。 她对傅渊莹然一笑,“民女多谢傅大人。” 傅渊点了下头,两人一起朝太极殿内走去。 他们二人迎头走来,正好撞见了萧倾澜。 他身后是沈云徽,两人一起站在殿门外,也不知是等人,还是赏雪景,看着被雪覆盖的红墙壁瓦之下,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款款而来,熟稔谈话的模样,似多年好友。 而傅渊身边,从未有过女人的影子。 更不谈,有见到他不害怕的哭起来,还能与他并肩行走的女人。 沈云徽站在萧倾澜身后,清浅的琉璃眸里划过一丝打趣笑意,“傅大人,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脸上有柔情一色。” 傅渊的柔情早已收敛的干干净净,此刻面对沈云徽,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铁面阎罗。 他回沈云徽:“沈中丞,少见多怪。” 第116章 国公府倒了,还不够! 沈云徽被噎了一下,他不说比傅渊高贵多少,好歹是官职和家世样样都胜过他的。 但傅渊是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沈云徽不得不强颜欢笑,保持体面。 “好了,皇上还在等着。” 萧倾澜打断了他和傅渊,带他们直接入殿。 入殿时,沈云徽看到姜清颜从他身边走过,眼神微顿。 他原来也是见过姜清颜的,可他比她年长十岁,那年冬日里看她,还是小小一只雪团子,粉糯可爱罢了。 如今长成窈窕淑女,这艳压全城贵女的美貌,当真是名不虚传,哪怕眉目清冷,也自有傲骨,与傅渊同行,一颦一笑间,更是娇媚不俗。 宛如枝头盛放的海棠。 他突然明白,为何萧倾澜对他妹妹大动肝火,宁愿跟皇太后发脾气,也要纳姜清颜在身边了。 太极殿内。 文武百官都严肃的位列两旁,姜怀渊夫妇跪在御前,顾氏夫妇则同姜清颜一起,行完礼便起身了。 被压抑了多年的愤怒,怨怼,还有内心深处的恨意,都在此刻,得到了纾解。 顾旬州冷漠的看着姜怀渊,他当年仗着自己国公的身份,对他轻视辱骂,大打出手,让他恨自己出身卑微,连女儿都护不住。 如今,也终有他这作恶多端的国公,跪在阶下的一日! 姜怀渊对自己的罪行,已经无从否认,傅渊的调查深入,便连他为官这些年贪腐的情况,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罪证全都摆在惠帝面前,惠帝对他失望,也凌厉斥责,“肃国公府的清名,都败坏在你手中了,朕必定要将你削爵处斩!” 姜怀渊脊背已弯,不敢对自己有所辩解,可惠帝问他,是否与豫王同谋之时,他的眼神幽深,暗暗看了豫王一眼。 豫王眼锋凌厉的望向他,男人之间的意思,往往一息之间就能互相通达。 他若是保他,姜幼薇得保平安,姜氏一族其他人,也会安然无恙。 他若是不保他…… 那后果便是他下了地狱,都无颜面对姜氏的列祖列宗! 倒霉的绝对不止他这个豫王。 身为皇子,他是罪不至死,不可能被杀的。 姜怀渊冷笑了一声,低哑的嗓子像老旧的风箱在划拉,“回皇上,豫王不堪重任,罪臣并未想过他能帮上罪臣,罪臣如今的下场……都是罪臣罪有应得!可昭仪娘娘和豫王,竟也未曾替罪臣求情!实在令罪臣心寒!” 他是必死无疑了,可这一通攀咬,却给了豫王陈情的机会。 他痛心疾首,“舅舅,本王与国公府交情不深却也是您的晚辈,您从未告诉过本王和母妃,背着我们犯下这滔天大罪,让我们如何有脸面,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若是求了,本王岂非愧对天下臣民?” 他将自己和姜贵妃撇清的一干二净,还显得他们母子二人十分无辜,不仅被姜怀渊欺瞒,还要被攀咬。 豫王一脉的臣子,也有了理由,替他说些好话。 惠帝看到这样的场景,总算是找回了些颜面。 他观察萧倾澜的神色,倒也无甚异常。 可沈云徽是不能放过豫王的,他是未来的东宫属臣,有责任替萧倾澜清理祸患,他上前,“皇上,豫王此言似乎有些不对,他说与肃国公的罪行完全无关,毫不知情,可傅大人呈上的卷宗之中,详细记录了顾家被国公府苛索的钱财宝物,其中不少珍宝,都没有查出去向,微臣以为,或许可以问问豫王,是否见过这些宝物,又或者问问昭仪娘娘,是否见过?” 他此言一出,便立刻有人呈上了一份供词,是沈音柔的,她因身体不适未曾上殿,却收集了各家贵眷之言,曾收了姜贵妃什么礼物。 而这些礼物,跟傅渊上呈,顾家被国公府苛索的财物清单,恰好对得上。 豫王方才说他和姜贵妃都不知道姜怀渊所做之事,便站不住脚了。 萧昭衍身侧的拳紧握,背后起了一阵战栗。 “父皇,母妃久居深宫,这些只怕也是有心人所赠,他们意图不轨,母妃心思单纯,只怕未曾想这么多啊。” 身为被萧昭衍点名的‘有心人’,姚氏心头一颤,满腔怨愤,却也不得不出首认罪,“皇上,这些财物,都是罪妇赠予昭仪娘娘的。” “你所赠?昭仪娘娘便问都不问一句,就全都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姚氏:“昭仪娘娘单纯,自然不会多问。” “是单纯还是纵容?”沈云徽冷声逼问。 姚氏不再说话,她已经尽力帮忙撇清姜贵妃了,只盼她能看在这个份儿上,善待她的幼薇。 可姜清颜突然开口,“皇上,民女有话想说。” 众人的目光顷刻被她吸引,顾旬州和姚思渝也有些怔愣,姚思渝拉了下她的衣袖摇头,此时她不便多说。 姜清颜却头一次没有听她的话,她上奏御前,“皇上,民女尚为国公府嫡女之时,姚氏便对民女诸多防备,民女不知真相,一心渴求母亲疼爱,曾多次想要同她亲近,遇见过数次,她与昭仪娘娘单独关上门说话,送进去的财物,更是直接留在了昭仪娘娘宫中,若说昭仪娘娘不知,民女斗胆请求,宣昭仪娘娘前来一问。” “父皇不可!” 萧昭衍连忙阻拦,“母妃病重未愈,此刻都还在卧床休养,还请父皇念她多年侍奉,不要如此劳动母妃,加重她的病情,若是非要责怪,儿臣替她认了这罪,父皇想要如何惩罚儿臣都可以!” 他一番仁孝言论,惹得朝臣怜悯,也不乏有人指责姜清颜,区区民女,竟还针对昭仪娘娘,斗胆妄言。 姜清颜身躯笔直,“是不是妄言,当面对质即可,王爷如此孝顺,更该当请昭仪娘娘上殿,还她清白,使她日后不再为人诟病,而非为了她如今的身体着想,让她日后一直背着这不清不楚的骂名。” 她气度坦荡,这一番说辞,便是萧昭衍也无言可辩驳。 姜怀渊夫妇更是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姚氏好恨,自己花着顾家的钱,竟给自己养了这么大一个祸患! 第117章 抄家处斩,公理昭彰 她狠狠瞪着姚思渝,姚思渝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顾旬州靠近了她一些,为她撑腰。 他素知女儿有见识有胆量,却也未曾想到,于太极殿上,她也能这么面不改色,对官员直言反驳,更无惧豫王。 这风范,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佩服。 沈云徽和傅渊,也都是对姜清颜另眼相看的。 傅渊从多年前与她通信,就知她胆识非常人能及,沈云徽心中则是有些替沈音柔担心了。 他今日原想着,让沈音柔做些事,对付了姜贵妃,打压了萧昭衍,这样总能在萧倾澜面前挽回几分情意,日后也好为她稳固未来太子妃的位置。 可这姜清颜横插一脚,所作所为,显然是比她这些证词,要强有力的多。 姜昭仪上殿,被她捏着把柄,哪里能是她的对手? 此事一过,萧倾澜日后只会更看重姜清颜。 萧倾澜一直未曾说话,他位列于朝堂之首,回头看姜清颜的动作,也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众人都在揣测他的心意,今日他提姜清颜一家人上殿,已是有些令人意外之举了,若是他此刻又替姜清颜说话…… 惠帝淡淡问道,“倾澜有何想法,是否要朕传召姜昭仪前来问话?” 他都问了,萧倾澜本可以顺水推舟,也不会落了刻意。 可他说,“后宫乃是皇叔的后宫,做主的更是皇婶,倾澜无权多言,本王也是信得过皇婶的能力的。” 如此一说,既是避嫌,也表现出尊敬,即便要受封东宫,他也没有骄纵肆意到,插手现在仍是皇帝的惠帝的后宫。 惠帝搭在龙椅上的手,微微紧了些。 “皇上,王爷说的极对,后宫乃是皇后娘娘做主,此事也不妨问过皇后娘娘的意见。”姜清颜再次提出想法。 萧昭衍实在忍不住出声,“你放肆!如今你已不是国公府嫡女,顾氏商户女的出身,岂容你站在这朝堂之上指手画脚,皇后娘娘何等尊贵,也是你能劳动的人吗?” 他恨极了姜清颜,是她害了国公府,害他也落到如今的地步。 亏他当初倾心于她,还想娶她为王妃,好好疼爱她! 她简直可恶! “王爷此话可也是骂微臣?微臣原本也想请皇后娘娘询问此事,只是让清颜小姐先开了口。” 傅渊冰冷的嗓音带着一股压迫,替姜清颜抵挡了萧昭衍。 萧昭衍觉得不可思议。 傅渊! 他竟如此帮姜清颜说话?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地步了? 文武百官也纷纷为傅渊的话所震惊,可他们不敢像萧昭衍一样,震惊的那么的明显,只敢私下里想想。 倒是惠帝,他最是倚重傅渊,眯着眼打量他,“傅爱卿也想请皇后出面?你可知,皇后身体不适,在后宫中休养多年了?” 傅渊上前,“回皇上,微臣知道,只是微臣收到了曲老将军的信,托微臣问候皇后娘娘凤体,微臣便正好向皇后娘娘禀明了此事,现下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在查办了。” 惠帝浓眉微蹙,捏着龙头的手更是用了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也低估了傅渊要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的决心,连曲老将军都搬了出来,皇后那边…… 惠帝尚未想到办法,太极殿门口,便有人通报,说皇后宫中来人求见。 惠帝脸色微沉,紧抿着唇,“宣。” 皇后宫里的王嬷嬷带着人来了,她参拜惠帝,随即便说皇后身子不适,自己替皇后送些赃物到御前来。 惠帝问她,“是何赃物?后宫发生何事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好些,命宫婢收拾凤祥宫,却不想发现宫中失窃,娘娘惊动六宫调查,搜查各个宫院,太后娘娘也相助于娘娘,后来找出了监守自盗的宫婢,加以惩处,可这次搜宫,更意外发现,宫里多出了些许,并没有登记在册的东西。 这些,便都是从姜昭仪的宫里搜出来的,这些财物并非宫中制式,又价值不菲,皇后娘娘盘问姜昭仪,她竟说不出财物从何而来,皇后娘娘深觉有疑,便命奴婢送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定夺!” 她身后有两个宫婢都端着托盘,掀开盖在上面的绸缎,诸多珍宝,让殿中众人都惊讶了。 更是有人眼尖的认出,“这块汉白玉,是千年前东海国的皇陵陪葬品,价值连城,流落到大邺,听说是被扬州一位富商给买走了。” 沈云徽顺水推舟的说了一句,“这位顾老爷,不正是出身扬州的商人吗?” 顾旬州拱手回话,“回皇上,这块汉白玉,正是十二年前,草民偶然所得,当年为国公府所知,被他们苛索了去,如今又让草民有机会见到了。” 萧昭衍脸色一瞬间煞白。 完了。 洗不清了。 他和母妃不能再说,与姜怀渊所做之事,毫无瓜葛了。 傅渊趁热打铁,拿出自己呈报的财物清单,与王嬷嬷送来的宝物一一核对,用笔勾了出来,随后禀报:“皇上,昭仪娘娘宫中搜出来的这些东西,与顾氏送来的清单全都对得上。” 其他的话不必他多说,惠帝心里也有数了。 再说出来,场面就一度难堪了。 萧昭衍立刻跪行到惠帝面前,咬牙道:“父皇,母妃她只是一时糊涂,她侍奉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妃她……” “糊涂!白蚁可蛀堤坝,若后妃和朝臣,都如姜家这般肆意妄为,贪财无度,那我大邺朝纲岂非要毁在你们母子二人手里了! 来……来人!姜昭仪私收贿赂,降为才人,迁居冷宫,非诏不得入见!也不得再见豫王!至于你……” 惠帝指着豫王,双眼泛红,痛心疾首。 萧昭衍连连磕头,“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求父皇保重龙体!” 他哭的伤心,惠帝尚未说出对他的决断,便已仰倒在龙椅上。 “皇叔!” 萧倾澜连忙上前,扶起了惠帝。 文武百官也全都跪了下来,高呼求皇上保重龙体。 惠帝扶着萧倾澜的手,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他眼中露出些脆弱,“倾澜,豫王犯错,朕实在不知如何处置为好,还是你来替朕分忧吧。” 第118章 帝王之才 萧倾澜眼底神色幽暗,他此刻若再推脱,就显得刻意了,“本王以为,豫王同谋,虽罪责不重,失察之责却也不可不追究,责令其停职回府反省,三年内不得参政,若他肯主动上缴非法收敛顾家之财物,倒也还可进宫与姜才人母子团聚。” 他的处置张弛有度,既剥夺了萧昭衍参政的权利,又留了他亲王之位,以示宽厚;再给他留了些颜面,让他吐出财物,换取一个能母子团聚的机会。 可谓是精准拿捏。 把他变成了无权无钱的空架子。 萧昭衍自己都咬牙切齿的,不得不心服口服。 萧倾澜可真是天生做帝王的材料! 他都想不出这样一刀划破了大动脉,又贴上膏药,令他苟延残喘的高明手法。 惠帝也无法反驳,默许了他的做法,让首领太监传旨。 姜怀渊等人的处置,待惠帝缓和了些,又颁了旨意:“姜怀渊罪大恶极斩首示众,其夫人姚氏强掳他人之女,贿赂宫嫔,罔顾法纪,流放西南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案件牵扯其余人,由傅渊按律裁决,绝不可姑息,以儆效尤!” 傅渊跪下,“微臣领命,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傅爱卿还有何事?”惠帝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全靠萧倾澜在一旁扶着他。 “微臣办案,素求严谨,还被害者一个公道,罪臣姜怀渊夫妇强抢民女,苛索钱财,他们不仅要返还顾氏钱财,还欠顾氏一门,一个真诚的道歉。” 朝中霎时寂静,傅渊的刚正不阿是众所周知的,而姜怀渊夫妇身居高位多年,在高门望族之中,都是备受尊敬的,如今沦为死囚和流放犯,还要他们给商贾之家道歉。 这是诛心。 姚崇德都看不下去了,他指责傅渊,“傅大人此言偏颇!犯罪之人如何处置,皇上已经圣裁,如今哪里有你插手的份?即便是国公府被抄家,那财产也是该上缴国库,何来还给商人一说?” “姚尚书是入仕多年,连大邺的律法刑典都忘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就因为国公府敛财,就可以让人议论朝廷不公正要私吞百姓财产? 还是因为顾氏一门是商贾,就可以随意轻贱?” 姚崇德:“士农工商,商籍本就是末流!” 顾氏一门能入太极殿,都是祖上烧了高香,原本该充公的财产,岂有还给他之理? “够了!”惠帝实在撑不住精力,也不想让他们再吵下去了。 他将事情都交给萧倾澜来处理,自己宣了太医,下朝歇息了。 萧倾澜站在龙椅旁,高阶上,地位已经无人能及。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即将君临天下的威势,便让众人都臣服。 姚崇德敢与傅渊争吵,却不能不服从萧倾澜的命令。 “如傅大人所言,国公府查抄所有家产,折为现银,按顾氏账册所记录,悉数返还,姜氏夫妻,给顾氏一门道歉!今日,本王与文武百官,共同见证!有罪之人必惩,有错之人必罚!我大邺朝堂,必须清明开阔!” 萧倾澜掷地有声,文武百官臣服。 姜怀渊面色灰败,得知自己必死的那一刻,就已经身如尘土了,再要给他一个贱籍商户之家道歉,他宁愿磕死在这大殿之上! 绝不丢这最后一丝颜面! 姚氏也不肯道歉,她恨恨的看着靠着顾旬州的女人,“你不配!你这辈子都不配!哪怕我要被流放,你……也永远都不可能见光!” 私奔之人,永远不会为姚家接受! 姜清颜回到他们顾家,也只会成为贱籍! 贱人! 姚思渝一家,并不稀罕这个道歉,可姜清颜稀罕。 她下意识看向萧倾澜,想求他主持公道,让自己父母听到姜怀渊和姚氏的道歉。 可她看到萧倾澜如今站的高位,便立刻移开了眼神,她准备向傅渊开口。 傅渊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可萧倾澜出声,打断二人来往,“来人,让姜怀渊和姚氏,跪下给顾氏一门道歉,若是不肯亲口说出,便杖责一下,打到肯说为止。” 殿外的金吾卫有条不紊的入内,压着姜怀渊和姚氏,二人不肯开口道歉,三寸厚的板子便打在了她们身上。 “啊!” “好疼!” 尖叫声此起彼伏,听的朝臣都心惊肉跳的。 他们不会觉得萧倾澜是要当众偏颇什么人,倒像是打给他们看的,未来的储君,在立威给朝中官员看。 众人身上的皮都紧了起来。 姚崇德更是觉得丢脸,他心疼姚氏,又听着四周官员议论他姚家门楣,无比丢脸。 他看向靠在顾旬州怀里的人,心中对她的积怨更深了! 她一人,败坏了姚氏整个家族的名声,真是白养了她! 姚思渝也察觉到了姚崇德的怨怼,她内心愈发自卑了,等到姚氏被打的受不了,哭着开口跟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顾家……是我不该抢走你的女儿!我知错了!啊——” 她到底是挨不住这重罚了,姜怀渊在她身旁,同样挨打,被打的更重却梗着脖子一个字道歉都不肯说。 他生来尊贵,便是死,也比顾旬州这等贱籍高贵! 绝不可能给他道歉! 顾旬州一手扶着姚思渝,一手牵起女儿的手,“我等商贾不比国公府风光荣耀,却也知遵纪守法,国公大人如今自食恶果,这道歉不要也罢,免得脏了我顾氏的门楣。” 他只是一声轻笑,却击碎了姜怀渊最后的骄傲。 他连个道歉都不屑要! 是啊,他如今哪里还是什么国公? 一个即将被秋后问斩的死刑犯,说出道歉,连他商贾之家都嫌脏! 姜怀渊猩红的眼里,有热泪涌出,愤懑,不甘,扑将上前吐出一口血沫,却被傅渊和萧倾澜及时挡住。 他们二人都挡在了顾家人面前,二人都弄脏了衣裳。 金吾卫见状,连忙把姜怀渊押了起来,一板子打晕了过去,拖下去的时候,血迹蜿蜒了一路,触目惊心。 姚氏也被拖走了。 这长长的宫道,往日她入宫有多风光,如今便有多狼狈不堪,过往浮华终成云烟,他们还给活着的姜幼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耻辱。 第119章 他礼待顾氏一门 以后她在豫王府沦为罪臣之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姚氏仰头,哭嚎的凄厉,似禽兽悲鸣。 太极殿内,气氛仍旧是凝重的,无人敢再看不起顾氏一门,而且萧倾澜和傅渊还为其开道引路,一路护送出宫。 文武百官至两旁行走,无人敢擅自越过去,便是名望高至沈家,沈云徽也没有过这种殊荣。 他位于文臣一道,看着萧倾澜待顾氏一门礼遇有加,还多加安抚,心中不由警铃大作。 他似乎明白为何沈音柔近来屡屡行差踏错,整个人性格似扭曲了一样,疯狂的嫉妒姜清颜。 萧倾澜对姜清颜的好,远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他大费周章抓捕姜怀渊,看似对付政敌,一举击倒与他作对的萧昭衍,剪除羽翼。 可他又让他提出殿前问罪,重头戏其实是联合傅渊一起,把顾氏一门带到太极殿上,为他们洗刷冤屈,让他们一吐这么多年被国公府欺辱压榨的怨气,还名正言顺的给姜清颜换上了身份。 从罪臣之女,到清白人家的女儿。 日后他再要娶姜清颜,也是正当的名分,让人无可指摘。 姜清颜貌似天仙,大殿上见识到她又有如此胆识,既已入了萧倾澜的严,让他不惜动用这么的力量,也要给她一个清白的身份,送她安全归家。 日后她若是入了东宫,成了萧倾澜的枕边人,又让他妹妹音柔如何自处呢? 萧倾澜会扶持姜清颜,也定会扶持顾家,姜清颜还有个才华横溢的哥哥。 沈云徽出身沈家,此刻也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可他浸润朝堂,到底是比沈音柔稳重的许多,他不仅陪着萧倾澜,礼待顾家,还在朝臣对顾家颇有微词,议论他们商贾之身竟踏足皇宫的时候,出言训斥。 “天下万人,皆是大邺子民,朝堂是为民生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又有何人不能踏足?” 他厉声斥责,那位官员当即惶恐致歉,还特意赶到顾家车马旁,说了句抱歉。 顾旬州护着妻儿,与其抱拳寒暄了几句,颇为礼重,却也并未将这歉意看的多真诚。 萧倾澜和傅渊送了人出来,两人都不肯挪步,朝中官员见他们不走,又有谁敢轻易散去? 宫门口依旧弥漫着严肃的气氛,姜清颜一家三口,也有些为难。 不过今日事情已了,她得以夙愿得偿,为自己出气,为顾家昭雪,都与面前两人的襄助有关。 她行至傅渊面前,屈膝行礼,“民女多谢傅大人。” 皇后那边,她递了消息,傅渊送来了曲老将军的信,两厢互助,才拿出了能够令姜贵妃无从抵赖的证据。 而萧倾澜那边,他更是深谋远虑,夺了萧昭衍的权,让他日后想报复于她,都没有机会,为她扫清了日后的障碍。 她也走到萧倾澜面前,行礼致谢。 萧倾澜伸手想扶她,她却飞快的躲开,仿佛怕被人看出什么。 萧倾澜眉眼微沉,当众温声说道:“好自珍重,回家之后……要好好调理身子。” 他派人跟着傅渊,得知傅渊前次请她去大理寺的时候,她身子不舒服,晚了两个时辰才过去。 他也是担忧的。 姜清颜颔首回道:“多谢王爷,王爷心系天下百姓,是大邺之福,民女一家能为王爷福泽所佑,亦是幸事,日后必当勤谨为王爷和朝廷祈福祝祷。” 她一番感谢,说的坦率真诚,划清了她和萧倾澜的界限,也表明他们之间,仅仅只是王爷和百姓。 而非男人和女子的关系。 萧倾澜悬于空中的手握成了拳,背在身后。 他看向一旁的傅渊,“傅大人,此案错综复杂,想来还有后续案情要处理,本王与你同去大理寺。” 傅渊颔首,“是。” 他们一白一黑,两个极强的势力都散开了,宫门口沉闷的气氛也被打破了,众人都在他们走后,陆陆续续散朝回家了。 沈云徽也走向姜清颜,施了一礼,随后离开。 顾旬州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揽着姚思渝的腰,又牵上了姜清颜的手,轻笑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家了,瑢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今日,是他们带回女儿,一家团聚的时候! 姜清颜点了点头,扶着姚思渝上了马车,她又被顾旬州扶了上去,顾旬州让她们母女坐在一起,自己靠在一旁,似是为她们筑起了高大的墙,要将她们牢牢护在里面,再不让风雨吹打到他的妻女。 一家人好好的坐在车上了,本该是正团圆高兴的时候。 可姜清颜和姚思渝都忍不住落泪,两人泪眼滂沱,嘴唇蠕动,竟是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顾旬州握着妻女的手,犹豫了许久,才摸了摸姜清颜的头,他微哑的声线有些颤抖:“颜儿,今天,终于能接你回家了。” “谢……谢谢爹。” 姜清颜压抑了许久,终是能够顺畅的喊了出来。 顾旬州头一次听她这样叫,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串炮仗,噼里啪啦的炸响,又痛又痒,却也又酥又麻,心尖颤抖着的感动和满足,顺着四肢百骸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握着姜清颜的手,激动的落泪,“好,颜儿乖,爹的宝贝女儿,爹带你回家!” “还有娘!” 有了第一瞬间的开口,姜清颜回头看向姚思渝,也不再陌生。 她轻柔婉转,嗓音细腻的唤她,“娘。” “娘在,娘就在这,在你身边。” 姚思渝近乎疯狂的抱住了她,将她用力的揉进怀里,甚至都有些按疼了她,让她呼吸不畅。 可她的感情是真挚的,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从当初生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被抢走的绝望无助,到这么多年,只能悄悄窥伺她的心酸痛楚,姚思渝几乎是肝肠寸断的才回应出一句:“我的女儿……” 十六年了,她终于能够正大光明的抱她,亲亲她,听她趴在怀里唤她,“娘亲。” 这一句娘亲,她足足等了十六年! 车厢里的哭声不断,顾旬州原本忍的好好的,一见姚思渝哭成这样,也没能忍住眼泪。 第120章 清颜归家,团聚 顾玖瑢在家已经得到消息,打理了宅院,备好了席面,就等着父母和妹妹回来一家团聚,可都过了正午了,还没见人。 他行至门口来看,见马车都在门前停下了,却没人下来,里面还乱哄哄的一片声音。 他连忙上前,“爹,娘,你们没把妹妹带回来吗?” 难不成是宫中生了什么变故!? 马车里的动静突然小了下来,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顾玖瑢更疑惑了,他正想打开车门看一眼,顾旬州就从车里出来了。 他连忙伸手扶顾旬州下车,看到他红肿起来的双眼,他眉心微拧,“爹,发生什么事了?妹妹呢?您没带她回来吗?可是在宫里……” “大哥。” 轻柔婉转的声音,喊的顾玖瑢浑身一僵。 他抬头看向站在马车上的人,她被莲青色的披风包裹着,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这双美若琉璃的眸子,染着青烟般的薄红,像极了娘亲。 她对他露出浅浅一笑,既是有些羞涩,又明媚生辉,顾玖瑢下意识绷紧了嘴角,捏了下拳。 顾旬州偷偷擦了下眼泪,一回头看到顾玖瑢发呆,都不伸手扶一下姜清颜,他立刻踹了他一脚,“连你妹妹都不扶,一边去!” 他擦干净眼泪的双手温厚无比,伸向姜清颜,笑容里还带着一丝谄媚,“来颜儿,爹爹扶你下车。” 姜清颜搭着顾旬州的手下车,站在顾玖瑢的对面,看到他面容紧绷,眉眼凝冰的样子,以为他有些不喜欢自己。 她暗暗退后了一步,未敢主动说些什么。 姚思渝也被顾旬州扶了下来,她站在儿女面前,看到他们似乎还不太熟悉,便一手牵起一个,笑着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一家团聚,都别拘谨着了。” 顾旬州也对顾玖瑢的态度十分不满,恨不得又给他一脚,“你怎么回事?平日里那么思念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把颜儿带回来了,你也不好生表现一番。” 他精明的很,当着姜清颜的面说顾玖瑢思念她,也算是拉近了兄妹俩的关系,给顾玖瑢铺台阶下了,让他有机会亲近姜清颜。 然而顾玖瑢脸色始终紧绷着,似是客气又有些生疏的唤了一声,“妹妹,欢迎归家。” 这是他们家,他和妹妹的顾家。 姜清颜颔首回礼,“多谢兄长。” 起初唤那一声哥哥,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前世未曾得见,一直遥听传说,今生相见,便迫不及待的想一尝兄妹之情的快感。 倒是她有些唐突了。 顾玖瑢比她年长四岁,又从未见过,与她不熟悉,是应当的。 她内心如此劝说自己,也收回了对顾玖瑢有些亲昵的眼神。 顾玖瑢才恍惚感觉到她的亲近,便看到了她保持着礼数的谨慎,内心不由一阵失落。 他太过震惊,竟一时未能接住妹妹的感情。 顾旬州和姚思渝已经牵着姜清颜回家了,顾玖瑢连忙跟上。 花厅之中,备好了饭食,嵌白玉的大理石桌案上都是精美的菜肴。 一共十二道,围成一个团圆的样式,姜清颜还看到了自己爱吃的菜。 她有些惊讶,“爹娘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她从未在顾家用过饭,这些年都在国公府,她以为爹娘对她的了解应该不是很多,他们也没问过她。 姚思渝的愧疚一下子又弥漫了上来,眼看着止不住泪了。 顾旬州连忙拿了丝绢帕子,又将顾玖瑢推了出来,“都是你哥准备的!” 他用力朝顾玖瑢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别再当书呆子了! 不然小心他当老子的揍他! 顾玖瑢请姜清颜入座,他便坐在她的旁边,轻声说道:“我托人打听的,你素日虽矜贵却不奢靡,好在顾家的厨子博学多艺,几个菜系都做的娴熟,应该能入口,妹……你不妨先试试?” 他平日里都是温和从容,儒雅端方的,如今在姜清颜面前,却透着一丝紧张,甚至不敢随意亲近,连一句妹妹都不好随意唤出口。 倒显得拘谨。 姜清颜也是有些紧张的,她水润的眼眸看向父母,顾旬州笑着说,“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吃饭便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吃就好了,来,颜儿,爹给你夹个菜。” 顾旬州给姜清颜夹菜,就放在她碗里,姜清颜看着碗里的菜,既有些许惊讶,又觉得梦境似乎照进了现实里。 这一口脆皮酥鸭,她吃着十分的美味。 厨子有厨子的手艺,却也包含了父亲的爱意。 姚思渝也给她夹菜,更顾及到了顾玖瑢,她虽做了商妇多年,依旧保持着京中贵女的高雅姿态,她教导的顾玖瑢,形容仪态,也是十分高雅的。 这一顿饭,众人吃的十分安心,话虽不多,却是真正的第一顿团圆家宴。 吃完饭,顾旬州便带着姜清颜去了家祠,他亲自写了姜清颜的名字,问她可愿改回顾姓,从此便成为真正的顾家之女。 姜清颜点头,“女儿愿意,归家,自然也要归顾家之姓。” 顾旬州内心感动又格外触动,若非妻女都在一旁看着,他几乎又要泪洒家祠了。 姜清颜收下了顾旬州送的字,上面还盖了他的私印,她珍惜的抚摸过,笑着说,“从今日起,女儿便是顾家女,名为顾清颜了。” “顾清颜,颜儿。”姚思渝握着她的手,有所感叹,更有些感慨。 她和顾旬州送顾清颜回她的住所,还特地告诉她,“这院子是我和你爹挑的,可布置的细节上面,都是你哥哥做的,为了欢迎你回家,你哥哥可是四处打听你的喜好,费了不少功夫。” “是吗?”顾清颜回头,轻瞥了一眼,一直安静走在他们身后的顾玖瑢。 顾玖瑢嘴角扬了一下,笑的谦和又温雅,若温风梳柳色,神仪明秀。 顾清颜内心不由自豪,她见过那么多王孙公子,皇室子弟,却都没有她哥哥来的惊艳。 他今生定会高中,做那灼空之骄阳,让她敬仰。 她被父母带到了自己的院子,看到牌匾上的名字,嘴角微颤了一下,“为何要叫……栖仙阁?” 第121章 打他女儿主意,他哪个都看不上 有雅有俗,却多少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姚思渝不大好意思说,顾旬州却一派骄傲,“因为我女儿是仙女下凡,这你住的地方,自然便是‘栖仙阁’,颜儿莫嫌弃,你哥说了,这院子的布置,绝不比你在国公府里的差。” 他兴冲冲地,抓着姜清颜的手便进去参观。 这四面开阔的院子,哪里是不比国公府里的差?是足足要大上了一倍不止! 有山水华景,有湖心楼阁,还有芭蕉树下独立的仙鹤。 冬日寒雪覆盖,那仙鹤却依旧是昂扬的姿态,目光严肃的审视着四周,在看到顾清颜的时候,震动了一下翅膀,似是傲然挺立,欢迎她这个主人的到来。 “颜儿你看,那鹤都认得出,你是天上仙女,只对你一人客气。” 顾旬州指着仙鹤,说着逗顾清颜开心的话。 顾清颜玉肤泛红,有些害羞的躲到姚思渝身边,蹭了蹭她。 她撒娇的样子,别提多惹人怜了,姚思渝搂着她,低斥顾旬州,“别没个正形,你是做爹爹的人!别吓着颜儿了,她素日里听不到这些不着调的话。” 姚思渝很清楚,顾清颜此前在国公府里,日日面对的都是严苛的教条,冰冷如尺的规矩,岂敢与人这般玩笑? 她如今虽是回来了,可与顾家融合,也还是需要时间的。 顾玖瑢尚且不敢在她面前多话,偏顾旬州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顾旬州也以为吓到女儿了,连忙道歉,他十分后悔,“爹是个商人,虽然家教严,却也与侯门贵府相差甚远,这些年你娘倒是教了不少规矩,可爹爹喜欢你,总是忍不住想哄你更高兴些,一时出言没分寸了,颜儿别跟爹爹计较。” 顾清颜眼中泪意涌动,嗓音里带了湿意,“爹爹别这么说,我也只是有些……不习惯。” 过去那些年,没人这样将她放在心尖上疼过。 她虽锦衣玉食,却也要勤奋上进,端方识大体。 没有人给过她父母的亲情,她求都求不来。 如今骤然得到,总会有些激动,以为是在梦里,害怕一觉醒过来,这些梦里的美好,就都不复存在了。 她手有些发麻的,抓紧了姚思渝的手。 顾玖瑢看出她的紧张和胆怯,轻声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娘亲留在栖仙阁陪颜儿歇下,我命人安排伺候的下人过来,今日先好好休息一番。” 国公府的案子是查清了,顾家冤屈多年终于能扬眉吐气,他的妹妹也着实辛苦了,该好好歇一歇。 “对对对,你哥更细心,颜儿是要好好歇息一番,爹给你凿了浴池,里面铺的青玉璧,引的城外温泉水,你和你娘好好泡一泡,睡上一觉,爹和你哥去处理外面的事。” 顾旬州连忙又说,继续让他们兄妹拉近距离。 顾清颜抬眸,娇俏的看了顾玖瑢一眼,嗓音微润,“谢谢哥哥。” 她红着脸站在姚思渝身旁,却能感觉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对哥哥,不必言谢。” 年幼未能相护,如今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两个大男人离开了,顾清颜挽着姚思渝的手进了栖仙阁主屋,三间合为一间的主屋,宽阔舒适,华丽非常,甚至比她在玉悠阁的屋子还要气派,有一股暖意自脚底传来。 “娘,这屋子可是烧了地龙?” 顾清颜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好奇发问。 姚思渝替她解下披风,轻抚着她的脸,温柔回答:“是温泉水,你爹为修筑这院子费了不少功夫,在地底挖了个大池子,引温泉水过来,暖着地气,你这屋子比烧着地龙的地方,要温和不少,不会干燥,温泉水气还能润泽肌肤。” 姚思渝说着顾旬州的心思,眼底也是有几分得意的,她虽背着私奔的骂名,却从不后悔嫁了顾旬州。 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夫婿,更慈爱的父亲了。 她拉着姜清颜在一张白玉雕成,铺了绒毯的船形小榻上坐下,“你或许会担心,会不习惯,可从今日起,你便是回到爹娘身边的人了。 顾家是商户,可也有爹娘疼你,至于你从前的尊荣和地位……” 姚思渝微微垂首,眼含歉意。 这一点,她们是再也给不了顾清颜了。 可顾清颜哪里还在乎这些?她趴在姚思渝怀里,眼睛通红,“尊荣与地位都是束缚,什么都不能跟在爹娘身边相比,娘,从今后我不想要其他,只想在爹娘身边好好尽孝,再不与你们分开了。” 前世未得之憾,终身之恨,都已经把那些浮夸的东西,化作云烟。 什么都不比能够留在爹娘身边珍贵。 值得她珍惜。 外院书房。 顾旬州和顾玖瑢过来,泡上了一壶热茶,两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的神色,都不似在顾清颜面前那样轻松了。 顾旬州拧着眉,似乎要将眉心给拧弯,“今日皇宫,颜儿一力为顾家撑腰,襄助宸王,逼得姜怀渊夫妻向我们道歉,姚氏那毒妇也判了流放之刑,顾家的冤屈是洗刷掉了,可是这赔付的大笔银钱,能不能拿,又该怎么拿,可是个大问题啊。” 顾玖瑢听父亲说来,也觉不可思议,他既佩服妹妹坚毅果敢,更担忧,“顾家若拿了这钱,日后必定为人诟病,且姚尚书府,日后肯定会盯着顾家的。” 他如今是待考之身,他那位‘外祖父’也许不会对他大动干戈。 可颜儿呢? 她如今不是国公府嫡女了,地位的转变,必定会带来与之相应的麻烦。 顾旬州便是担忧这个,他重重的搁下茶杯,沉声说道,“只怕要不了两天,该登门打颜儿主意的,都要来了!” “爹你是说宸王?” 他细心打听,仔细分析颜儿这些年来的经历,加之从楚文瑶那里听来的,竟嗅出一丝不寻常。 宸王似乎,对他妹妹是有意的。 顾旬州冷哼,眼中更有些烦躁,“若只有他便罢了,你是没瞧见那个傅渊,铁面阎罗!他看颜儿的眼神都跟宸王如出一辙,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好惹,哪个我也看不上!” 第122章 他抬举顾家,沈氏震惊 位高权重者,都自私凉薄,越是出身高贵,便越懂得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那萧昭衍还是豫王,今日在大殿上,出卖的可不是自己的亲舅舅? 春风得意的时候,自是一团和气,危难关头,明哲保身谁不能卖? 颜儿若跟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只会被他们伤害。 顾玖瑢自然也是跟父亲一样的顾虑,“但宸王和傅渊皆位高权重,以咱们家现在的情况,若是他们上门提亲,只怕是无法拒绝的。” 顾玖瑢手中摩挲着茶杯,深思起来。 而顾旬州则是淡淡的瞥向他,“你难道不想,将你妹妹推到一人身边去,为你将来的仕途铺路?” 顾玖瑢脸色一僵,他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爹何故如此侮辱我?我虽苦读多年,一心入仕,也不会拿妹妹去邀功,踩着她一生的幸福走上青云路,儿子不屑如此为人,父亲也不必来试探我。” “可我瞧着你近来频繁与高门子弟来往,银钱上的花销也不少,筹谋甚远。”顾旬州淡淡啜着茶。 与对女儿的温和宠爱完全不同,他教儿子既严格又仔细,务必使他走正道,而不踏上那些邪门歪路。 方才以顾清颜的事试探他,也是警醒之意。 顾玖瑢不否认,自己的未来需要交际,他更坦然,“我心中有了计划,科举必然要考中,还需得拔下头筹,往后,我不仅要为官,还要位极人臣,加官进爵。” 他自读书伊始,便听人嘲讽他商贾之子,不配为读书人。 他亲生的妹妹,更是被高官国公拿捏在手中,全家都被人扼住咽喉。 他努力至今,一定要举家向前,不再为人拿捏,为人嘲讽羞辱。 顾旬州这么听着,也算放心了。 大理寺。 傅渊尽快做结案陈词,奏章递上了御前,惠帝很快批复下来,他这边存了档,姜怀渊一案,便算是了结了。 姚尚书多次派人来,想要探视姚思清,他都没有回应。 罗廷刚从牢里出来,他来禀告傅渊,“大人,姚思清七日后便要被押送前往流放地,可她在牢中日日哭喊,不是要见女儿,就是要见姜小姐。” 傅渊淡淡抬眸瞥了他一眼,“她已回归本家,以后称呼她顾小姐。” 罗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立刻道:“是,属下知道了,大人是否要通融一番,将消息递到豫王府或者顾家?” “不必。” 傅渊一如往常不留情面。 罗廷实在是为他担忧,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大人,您从前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这次姚尚书之女,本就是要押往流放地的,您何妨卖姚尚书一个人情呢?全了他们尚书府的颜面,日后大人的仕途也坦荡一些。” 起码在宸王被立为储君之后,他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升迁,不会为人阻拦。 若是此刻再得罪了姚尚书,日后宸王更不似皇上这般看重他,那可怎么好? 傅渊没有说话,也下了命令,不许尚书府的人前来探望,豫王府的人也不行。 罗廷无奈,但他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要提醒傅渊,“您的结案陈词递上去之后,宸王便雷厉风行的把国公府抄家所得,一一登记造册,折银准备赔付,还让沈中丞同户部一起,开了国库,补偿顾家。” 如此抬举,宸王的意思实在不能更明显了。 傅渊漆黑的墨眸,幽深了起来。 沈云徽同户部一起,忙了几天没日没夜的,总算是将应该赔付给顾家的银钱,都点算清楚了。 他坐在户部桌案前,眼睛都熬的通红了。 萧倾澜迈步而入,看到他满脸疲态,语气关心,“为何不回去歇息?昨日就睡在这儿了?” 沈云徽起身行礼,他扫了一眼桌案边上,一堆燃尽的烛台,失笑:“不敢偷懒,四日清算,账目已经全部列清,待王爷查看之后,就可以去点银,然后请顾老爷来签字画押,将银钱领走了。” 萧倾澜点了点头,“辛苦了。” 沈云徽双手奉上账册,他认真仔细的查看,一个时辰之后,他便让沈云徽带着户部侍郎去开银库,将签字的文书准备好,由他一起带去顾家给顾旬州签。 沈云徽大为震惊,“王爷要……亲自送银两去顾家?” 这不合规矩吧? 朝廷上下,没有任何一位官员,能获此殊荣的,更遑论一介无官无职的商户。 文武百官知道了,只怕会不服。 萧倾澜没有与他商量的意思,语气平淡中透着威仪,“尽快备好。” 沈云徽心中压力不小,虽然立刻去寻户部侍郎办事,可一路上都在屏息敛神的深思。 黄昏时分,萧倾澜的仪仗到了顾家。 赫赫扬扬,威仪深重。 顾旬州带着全家在外跪迎,看着占满了整条街的队伍,三人心中皆是一番沉重。 萧倾澜翻身下马,众人高呼,“参见宸王。” 萧倾澜脚踩厚雪,迈上台阶,于众人之中傲然挺立。 他高冷矜贵,薄唇微张,“免礼。” 顾旬州等人起身,将他迎入家中,正厅之上,严肃以待,生怕有礼数不周之处,幸而有姚思渝知道,亲王出行规矩,倒也没有怠慢萧倾澜。 萧倾澜直言来意,身边南风将账册和文书都递给了顾旬州,请他自行查看一番,然后派人去清点银钱,看看有无错漏之处。 顾旬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他知道萧倾澜主张返还他们顾家银钱,却没想过他会真的还,还行动这么快。 这么繁琐的银钱数目,典卖折银,清理对账,竟然三四日就做完了。 他翻看账册,自然看得出,户部对过的账册,是绝无错漏的,而清点银钱,也是大可不必。 他起身对萧倾澜抱拳,“王爷恩德,朝廷重视,草民深感荣幸,这户部对过的账册,清点过的银钱,绝不会有错漏之处,草民多谢王爷跑这一趟。” 萧倾澜看了姚思渝一眼,姚思渝轻咳了一声,“还是派人清点一番吧,夫君,你与我同去,就留瑢儿在此,款待王爷,瑢儿切勿怠慢了。” 第123章 萧倾澜来了,她躲不掉 她说着,向萧倾澜行礼请辞。 萧倾澜微微颔首,算是行了晚辈礼。 姚思渝心头猛地跳了一下,与顾旬州一同出了前厅,去叫账房来点银。 顾旬州素来是疼惜夫人的,此刻却同她皱了眉头,“你何故要接受他这好意?银子点清了,他会开口说其他事的,届时还怎么婉拒?” 姚思渝重重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别的事我一向听你的,可是夫君,眼前的人你不了解他,他是宸王萧倾澜,是将来要继承整个大邺江山的人,你怎敢同他耍心思?” 顾旬州是想以退为进,不收萧倾澜的好意,装作被朝廷欺压的怕了,躲开朝廷中人的注视,继而藏拙,慢慢谋划着退出上京城回扬州去。 可萧倾澜是什么人? 他怎会看不出顾旬州的心思。 现在大家都还和和气气的,一旦顾旬州做了这样拒绝他的事,表面的和气没有了,顾家是没有能力去承担萧倾澜的怒气的。 顾旬州冷着一张脸,“他虽位高权重,可继承储位也是要民心的,强迫百姓,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颜儿呢?你就不为她的名节着想了?如此一来,她日后还怎么谈婚论嫁?” “嫁什么嫁!我顾家的钱养她三辈子都够了!” 他死了还有顾玖瑢,顾家总能照看颜儿一辈子的。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他们身边,回到他们的家,他岂能轻易将女儿嫁出去?更何况还是萧倾澜这样的人。 “萧倾澜越是积威重,城府深,我越是不会让颜儿与他有分毫牵扯。”顾旬州是打定了主意,要拒绝萧倾澜,绝不肯退让分毫。 可姚思渝最终一句话,软了他的心思,“你替颜儿做了这主,可考虑过她的心意?” 顾旬州的坚定,一下子就像雪花散落一样崩盘。 他惊愕的瞪大眼睛,“你……你是说颜儿她?” 她对萧倾澜也有意? 姚思渝眼神凝重,虽未点头,可这两夜陪着颜儿睡,她梦中不安稳,有意无意的,都会唤出一个名字:倾澜。 萧倾澜。 顾清颜疲累的在梦里醒来,已是傍晚,窗外竹影斜横,是曼妙的橙红色。 她靠在玉榻上,揉了揉额角,头脑微酸,还依旧觉得累。 这些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却怎么也睡不够,有娘亲陪着,也还是会梦魇到过往种种,仇恨之心难以放下,许多的情绪,也未曾宣泄殆尽,所以困顿着身体,总是回不过神来。 姚思渝的声音轻柔响起,“颜儿,起来吃点东西吧。” 母亲温柔的手,轻抚着顾清颜的脸颊,她下意识依偎进姚思渝怀里,撒娇了好一会儿,像只慵懒的猫儿。 姚思渝抱着她拍背,一边拍一边轻哄着,将她当做小孩子,无论她要撒娇多久,她都有耐心,绝不会怪她。 这样的温柔乡,极大的抚慰了顾清颜的心,她从姚思渝怀中抬头,眼神已变得清澈,“娘,可以喂我吗?” “当然可以了。” 姚思渝让丫鬟将托盘放下,她端起一碗五红汤,轻轻捻勺,喂到了顾清颜嘴边。 顾清颜吃了一口,软糯香甜的红枣红豆,绵密的在口中化开,向喉间蔓延,甜而不腻的味道,更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让她忍不住又努了努嘴。 姚思渝继续喂她,吃完了这一碗,还给她剥了两只虾,又喂了些素食。 顾清颜吃饱,姚思渝还拿起手帕给她擦嘴,就像照顾婴孩一般,耐心细致,满眼慈爱。 “娘。”顾清颜甜甜的叫着。 “娘在,颜儿靠着娘,再歇一会儿吧。” 姚思渝主动坐上了玉榻,让顾清颜枕着她,替她缕清颊边的碎发。 顾清颜眼睛酸痛,得到这样的温暖和疼爱,总会忍不住落泪。 她趴在姚思渝膝上,姚思渝习惯的给她擦泪,抚慰,宠着她,似要将多年缺失的爱,都一点点弥补给她。 “娘,家中来客人了对吗?” 顾清颜享受着姚思渝的爱,却也聪慧敏锐。 每日姚思渝都陪着她,顾旬州和顾玖瑢忙完了,也要来看她的。 今日他们都还没来,院子里也静悄悄的,未见管事来点灯。 想是都在忙碌着什么事。 姚思渝抚着她脸颊的手指微微一顿,“嗯,家中来客人了,前院都忙着,所以你爹和哥哥都不得空过来,明日他们定然会来陪你的。” “可是宸王来了?” 姚思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 她不说,颜儿也猜得到。 她的聪慧和眼界,远胜内宅女子。 “娘,我去拜见他吧。” 顾清颜从玉榻上起身,轻轻拢了下披散的长发。 姚思渝拍着她的肩膀,“若是不愿去,也不必强求,前头你哥哥在招待着宸王,你爹如今拖着时间,宸王总不会留的太久。” “可他今日走了,明日还能来,明日再拖,后日也能再来,躲是躲不掉的。” 顾清颜轻笑了一声。 她早料到了,萧倾澜一定会找上门来的,不是这几日,也是要赶在他被册封之前,她横竖跑不了。 跑得了她,也跑不了顾家。 姚思渝看她打定主意,也不多劝了,她扶着顾清颜起身,让她坐在梳妆镜前,亲手给她梳了个发髻。 顾清颜看着镜中的自己,云鬓花颜,依旧是貌美如初,可她也不再是什么高门贵女了。 如今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民女。 姚思渝替她插了一支漂亮的珍珠玲珑八宝簪,配上玉芙蓉耳坠,衬得她越发娇艳明媚,晚霞落在她身上,似穿了绯红的嫁衣,美的清雅别致。 萧倾澜就站在栖仙阁外面,他放眼望去,便是自成一幅美景的画面,顾清颜身姿婀娜,行若扶柳,那一股淡雅的气质,便如这院落名字一般,似天仙下凡而来。 顾清颜福身行礼,“民女参见王爷。” 萧倾澜点头,“免礼。” 他拿出一串配饰,递到顾清颜面前,“你的东西,查抄国公府的时候,本王给你留下来了,戴好,莫再忘了。” 第124章 提亲,求娶 顾清颜看到他掌心躺着的,是一串配饰,上面那颗精心雕琢的嫩莲,干干净净,一丝尘埃也没染上。 她伸手拿了下来,却没收到怀里,“这东西,民女非要不可吗?” 萧倾澜眼眸微沉,嗓音也沉了几分,“你不想要?” 那夜在王府,她是主动入他怀的。 萧倾澜的神色变化,落在顾清颜眼里,十分明了。 她双手捧着这串配饰,想着当初雕刻之时,萧倾澜为它伤了手,又满心欢喜的送到她手里,即便抄家也仔细的找来保存,再送给她。 一如他对她,应当是志在必得了。 她眼眶微热,心中是感动的,好像前世未曾得到的,今生都在慢慢的朝她圆满了过来。 萧倾澜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下意识的伸手去擦,湿热抵着他的指尖,似雪滚了热水,能灼伤人一样。 “哭什么?怕本王会薄待你吗?不会的。” 他的手掌拢住她,轻轻揉捏,唇边泛起笑意,“本王知道你如今身世不同了,所以有意抬举顾家,让世人都知道,这些年是国公府罪行累累,顾家深受其害却不与之同谋,刚毅忠直,应为百姓赞扬。 如今是沈云徽亲自带领户部查账,清算银钱,本王亲自送来顾家,也算是让朝中人都看清本王的态度,日后接你入东宫,自是不会有人看轻于你。” 他已经尽己所能,为顾清颜铺好了来到他身边的路。 他给不了她太子妃的位置,可应有的待遇,却是不会吝啬的。 顾清颜侧着脸,靠在了他掌心里,感受着这股灼热和温暖,眼神温柔又眷恋。 若她未曾做过他的妻子,或者对他的感情少一点,大概就能感动的将自己交付,安心做他身边的女人。 她知道,他会善待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但我如今身份低微,在王爷受封之前,不宜入王府,太后不会同意的。”顾清颜微微抬眸,眼神似春水动人。 萧倾澜忍不住揽她入怀,他的唇靠在她耳边,亲昵的与她厮磨,“别怕,宫里本王去应付,本王提了亲迎你入府,皇祖母也不会跑到王府里来为难你,届时可以直接带你入东宫。” 只要再他受封之前便办好了这件事,他做了太子,皇祖母也不能赶走他东宫的人了。 顾清颜贪恋的靠在他怀中,“但此事总归有碍王爷清名,王爷多年坦荡,如今已经快受封,何必在此时,因我而给人诟病的机会,不如受封之后再提亲。” “本王不想等。”萧倾澜将她抱紧了些,呼吸沉沉,从心里烧起了一股急切的火。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得到一个机会,能够堂堂正正的将她娶到身边。 哪怕不能以妻之名聘她一人,他也是绝不会亏待她的。 顾清颜靠在他源源不断散发着暖意的胸口,看着暮色逐渐消沉,天色也更暗了,她不得不提醒他,“王爷,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半刻,我……我也要时间想一想。” “你要想什么?” 顾清颜没有说话,可她的犹豫和踌躇,都让萧倾澜心中不安。 “你介意,本王不能娶你为王妃,还介意,本王会娶沈音柔是不是?” 顾清颜依旧沉默,可他说出来的,确实就是她的顾虑。 前世的妻,今生的妾,这地位落差任谁也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而且沈音柔…… 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种了两世。 萧倾澜没办法解决她这两个问题,他只能说,“沈家对本王有扶持之恩,本王不能弃沈家,只选顾家,这是置皇祖母多年付出于不顾,至于太子妃之位……”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择定。 顾清颜知道,即便是他不娶沈音柔为太子妃,这个位置,也是其他贵女来坐,绝非是如今商贾之女的她。 她从萧倾澜怀中退出,怀揣着这串配饰,“所以我想等王爷受封之后,再谈这件事,为了王爷着想,也让我多考虑一番,好吗?” “考虑?你还有其他选择?”‘傅渊’这个名字,盘桓在萧倾澜嘴边,带着他的脸色阴冷了下来。 顾清颜抿着唇,“王爷,如今朝中盯着你的人众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她不能明说,叫他别去找傅渊的麻烦,她跟傅渊没什么过多的来往。 只怕他更会疑心。 可萧倾澜就是疑心,他不仅疑心,还醋意滔天! 得知她早已与傅渊相识,傅渊救过她,二人还书信来往,一同断过案,他心里就气的要命。 早知傅渊跟她相遇了,他就该想办法,把傅渊调出京城去,不给他们继续相处的机会。 他气的转身就走,顾清颜也不好追上去,她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一口气轻轻叹出来,却发现萧倾澜去而复返了。 他冷着一张脸,将她抱进怀里,气鼓鼓的同她说,“傅渊不会比本王更好的!他十六岁中举,本王十六岁运筹帷幄,战场杀伐,抛却身份相较,本王也不比他差在哪!” 她不是个蠢人,应当明白,他才是更配她的。 他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顾清颜站在寒风中,心好像跳动的更热烈了一些。 他有分寸,不会无端去找傅渊的麻烦,可他这般的在意她,好似不能为正室,她也能成为他身边,重要的女人。 如此,她便能与沈音柔相较了? 顾清颜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脸颊也微微热了起来。 顾旬州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这一幕,气的咬牙切齿的,“这宸王当真没规矩,也不知道跟颜儿说的什么,气的她脸都红了。” 姚思渝嗔了他一眼,“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的?颜儿那是生气的吗?” 她们两个都这把岁数了,若看不出二人之间皆有情意,也算是白活几十年了。 “我不管!颜儿才回我身边,让我把她嫁给宸王,杀了我也不愿意!我这便去同颜儿说。” 顾旬州按捺不住火气,俨然是一只快要涨破了的灌汤包,一戳能烫人一脸。 姚思渝按住了他,“你一个大男人,如何同女儿说婚嫁之事,你连她的心意都摸不清,岂不是两厢尴尬?” 第125章 沈音柔拦她路 还是她去说更合适。 顾旬州抓耳挠腮的,忍了又忍才答应姚思渝去劝女儿,但他也千叮万嘱,“你可千万要让颜儿打消对宸王的心思,他们这样的男人,没好的!” 姚思渝嗔了他一眼,赶他去库房存银了。 她今晚依旧陪着顾清颜睡,顾清颜的长发落在她的膝盖上,她的手指轻轻梳着,一边忍不住赞叹,“颜儿的头发生的真好,娘摸过江南最柔软光滑的丝绸,也没有你的头发这样柔顺。” “娘,那是你生的好,我的头发才这样好。” 顾清颜蹭着姚思渝的手,渐渐地,撒娇起来也习惯了些。 姚思渝对她,总是有用不完的爱,可是说起她的终身大事,她也是谨慎的,“颜儿,娘这么多年没陪在你身边,对你的心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你这些年有没有过中意的男子?” 顾清颜长睫微垂,眼神落寞,“有,有过很喜欢的,视他为夫,好似嫁了一世一样。” 姚思渝心头一惊,“是宸王?” 颜儿喜欢他,已经喜欢到这样的地步了? 顾清颜没有隐瞒,“是他。” “那……你可是愿意,嫁与他为妾?” 以顾家如今的身份,作为他们的女儿,她嫁过去只有为妾的份儿,“娘听说,宸王与沈太傅孙女沈音柔青梅竹马,是要立她为太子妃的,你与她之前有些摩擦,只怕以后内院之中,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顾清颜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靠在姚思渝怀中,“可是娘亲,我真的很喜欢他。” 今生未曾想过要高攀,哪怕王府那一夜自脱了衣裳,她也想跟他划清界限。 可是今天他来找她,要向她提亲,迫切的想要她在身边的那一刻,她动摇了。 姚思渝愁眉不展,“颜儿,若是娘亲让你有个外祖家,你往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外祖家?”顾清颜的神色认真了起来,“娘想去找姚尚书吗?” 自从雪夜闯尚书府之后,她便不再尊敬姚崇德,也不觉得他是个能认她和娘亲的亲长了。 可娘亲却为她着想,“你若有了外祖家,位分上,倒也还能再争一争,只是姚思清快流放了,你外祖还记恨着我,也不知道他肯不肯为你着想些。” 顾清颜知道,大概是不肯的。 娘亲当年尚且不能得尚书府一丝怜惜,她这个流着商贾血脉的外孙女,又岂能让外祖高看一眼? 但他们也许会为利益驱使。 顾清颜让青儿去打探了一下姚氏流放的时间,她和娘亲,在父兄的护送下,一同出城打算去送她一程。 城外冰雪琉璃世界。 泥土混合着雪水,泥泞难行,又迎着呼啸的风,吹动马车车厢,车沿的挂着的铃铛,不停的响动。 顾清颜同家人坐在马车里,被衣裳包裹的像个雪绒团子,糯糯的有些可爱。 姚思渝满眼爱怜,顾玖瑢也对着她露出笑容。 顾旬州更是没忍住点了下她的鼻头,“咱们家女儿,就是生的好看,招人怜惜,你哥哥还算有心,拖了一车茶水物件,在后面跟着,否则待会儿坐的时间长了,没有一口热茶,岂不是要怠慢我的女儿了。“ “何须这么费心呢?”顾清颜靠在姚思渝身边,“从前也没这么金贵过,带些寻常物件就好了,也不是办什么大事。” 顾旬州一脸认真,“那怎么行?我挣这么大的家业,难道不是给女儿享福的吗?金银玉盏,雪水煮茶,都必须用最好的。” 他恨不能将天下奇珍都捧来,给女儿随便赏玩,只图她清浅一笑。 顾清颜娇声说着,谢谢爹爹。 顾旬州一身的满足,他身旁,顾玖瑢也开口,“城外梅庄的花开的极好,待会儿我替你折些回来,放在房间里插瓶,也是有些意趣的。” “也谢谢哥哥。”顾清颜往顾玖瑢身边挪了挪,眯起眼睛,对他笑了起来。 顾玖瑢薄唇微抿,他不似父亲那般,喜乐开怀都写在了脸上。 他内敛含蓄,心中却也十分欢喜。 有这样清雅动人,又娇软可爱的妹妹,谁能不开心呢? 姚思渝重新把顾清颜搂了回来,一家人正说笑着,外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青儿的声音响起,“小姐,沈家人求见你。” “沈家?” 车内的人如临大敌,顾旬州夫妻两个,立马把顾清颜护到了身后。 顾旬州打算先下去看看情况。 顾清颜拉住了他的袖子,“哥哥,来了何人告知我一声。” 顾玖瑢点头,“好。” 他下车,眺望对面,开阔的地段上,华贵的宝盖马车停在路边,临时搭建起了一个亭子,有两道人影,正坐在里面悠闲的煮茶,似是专程等候。 顾玖瑢没见过沈云徽,可他瞧能跟沈音柔这样的人在一起,只怕也是相同身份的。 他站在马车边告诉顾清颜,“是沈家兄妹,那位坐在沈音柔对面的,应当是她兄长。” “沈云徽?” 顾清颜微微惊讶,连他都被沈音柔叫出来了。 她这一趟,不去怕是不行了。 她松开了姚思渝的手,又安慰一脸担忧的顾旬州,“爹娘,你们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颜儿别去!”顾旬州是不愿意的。 姚思渝却知道,“沈家人于此路等候,不下车是拂面子,如若不然也是安插刺客,颜儿自己应该也有话想同她说。” 她拍了拍顾旬州的手,顾旬州憋着一肚子火,倒也没理由拦着了。 他叫顾玖瑢陪着顾清颜,不许离开她一步。 人家有亲哥哥,他也得会保护妹妹! 顾玖瑢紧跟着顾清颜,带着青儿去与亭子里面见人。 轻纱飞扬,即便是隔着老远,也闻到了此处梅香阵阵。 顾清颜和顾玖瑢过来,同沈家兄妹俩见了礼。 沈云徽站起来同人打招呼,折节下交,却也是礼数周全的,沈音柔却没起身,她端着手里的茶,眼神从青儿身上划过,再看顾清颜,笑的有些讽刺: “国公府倒如烟尘散,大小姐身边却还能配武婢,可真是福气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