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倾连舌尖都泛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她没想到,为了顾虑她人生中那点高傲的自尊,为了不让她被人指指点点,他竟然考虑到这个地步,让邱时音不曝光她是私生女,她知道他很爱她,可听到邱时音说出那件事的时候,她能强烈的感受到,他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更加爱她。
是啊,为了她去死他都毫不迟疑,她居然曾经一直怀疑他这年少冲动的感情,他爱她,早已超越了自己。
江行虽然看得清她的模糊身影,却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某些感觉就是如此强烈,江行知道,她在看着他,一直看着。
她找到他了呢。
心照不宣的爱意在他们互相对视的目光中,热烈而盛大。
“现在我们有请新娘入场……”司仪的声音在殿堂嘹亮响起,大门缓缓打开,司倾看过去,梁月穿着她亲手为她设计的婚纱,头戴洁白的头纱,手捧着花在长辈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属于她的幸福。
她的爱情修成正果,司倾真心为她高兴。
同时自己的内心却多了几分期待的思绪。
不错,她期待和江行的这一天,这是第一次她的脑海里出现这样的想法。
她—想嫁给江行。
婚礼进行到新郎新娘要交换戒指的时候,司倾在不少人的打量目光中走上台,四周一片细碎的声海起伏,可江行的眸光中只有那抹柔和的白色光晕中,缓缓走动在白玫瑰花丛中的柔美身影。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她穿着圣洁的婚纱朝自己走来,而自己站在台上,紧张又幸福的迎接属于他的人间美好。
这个画面让他浑身为之颤栗,心脏都在震撼。
他想过求婚,却一直拿捏不准时机,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只要想,就是行为的时机。
他不禁为此开始笑着思索,从隔了一个位置的司南角度看去,江行盯着白玫瑰搭建的花路,一脸痴笑,早已出神到了天极。
“……”司南无语的拍了一下他手臂,“喂?哥们,你干嘛呢?”
他这力道不轻不重,足够唤回江行,江行回神,神情一秒转变沉静,眼神飘忽着端起茶杯说:“没什么。”
遮遮掩掩的样子露出破绽,司南嘴角一抽,懒得管他。
这时,司倾送完戒指从台上走下来,江行拉开椅子,司倾坐到他旁边,只短暂的笑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台上。
江行虽有些吃醋,但还是毫不避讳的手撑着下颌,偏头笑着看她。
可那个笑藏了其他的想法。
台上,司仪诚挚的问向梁月:“梁月小姐,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梁月回答的毫不犹豫。
底下一片掌声响起,司倾跟着一起拍掌,可不过两秒,脸上真诚的祝愿笑容就似乎凝在脸上,眼神里透着些其他的情绪,可很快,看到蒋恒为梁月戴上戒指,她那短暂出神的细微情绪消失不见,恢复如常。
可一直看着她的江行笑容却像是真的凝固了。
她的情绪转变明明很短暂,可他捕捉到了,随后心灵为之紧张。
她刚刚在想什么?
明明他内心十分清楚那个答案,却竟然有些胆小鬼的不敢直面。
“姐姐。”江行语气有些急的叫她。
“嗯。”司倾回过头,嘴角挂着笑看他,江行伸手过去握住她白皙的手臂,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神色,艰涩而又略微紧张的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刚刚?
司倾起初有点疑惑,可一看他目光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紧张和探寻在眼里翻涌,她明白了他捕捉到了她的情绪。
也在猜测某些答案。
“那你呢?阿行。”
江行握住她的手臂的手一紧,司倾笑容更深的问:“你一直盯着我,又在想什么呢?”
那一刻的对视,她的坦荡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江行的紧张瞬间消散,随之而来的愉悦令全身放松,他的话里皆是笑音:“姐姐,我想什么,你总会知道的。”
是一种郑重的暗示。
司倾并非不懂,她笑着转过头,脑海里却有些其他想法。
台上很快到了抛捧花环节,梁月拿过话筒对着众人抱歉却又郑重地说:“很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蒋恒和我的婚礼,各位对我们婚礼的美好祝愿我将转为一份幸运的礼物送给在座的各位,可寓意着获得幸福的手捧花今天我想直接给一个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带着对我的祝福亲自为我设计这款婚纱,在我最幸福的时刻,我想给她最大的祝愿,祝愿她和自己的良人早日走到婚姻殿堂的这一天。”
梁月话落,底下掌声洪亮,谁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因为她只有一个伴娘,而那个人不少人都认识,傅家少爷的女朋友,曾经的万莱二小姐,更是时尚圈内名气很大的设计师。
梁月在蒋恒搀扶下拿着手捧花朝司倾走过来时,司倾感动的站起身,梁月将以白纱和珍珠包装的精美白玫瑰捧花递在她身前,真挚的说:“阿倾,幸福是一种浓烈的感觉,它分很多种体验,我无法像你完全表述我今天的心情,只祝愿你——”顿了顿,她看了站起来的江行一眼,随后笑容真诚的对司倾道:“和你爱的人体验这一天。”
你爱的人?
江行挑了挑眉,幸福的确是种强烈的感觉,他现在就完全能体会。
司倾大方的接过她的手捧花,感动的上前抱了抱梁月说:“谢谢你,阿月,一定会如你所愿。”
司倾放开梁月的时候,江行伸手握住了司倾的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对梁月真心道:“谢谢。”
灯光下的这一幕美好定格在很多人眼里,除却那些艳羡的目光,席上还有两道晦暗又落寞的目光盯着那道曾产生羁绊的身影。
——
婚礼结束后,宾客相继离开。
司倾在酒店大厅的休息椅上等江行,沈承从电梯走出来,到大厅一眼就看到了华丽墙面旁坐着的身影。
有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盘亘不去。
好多年了,这种不甘似乎已经成了心病,他原本克制着当成遗憾,有江行在也不敢和她多有交集,可现在,江行不在。
他再也抑制不住朝她走了过去,司倾感觉到靠近的阴影,满脸笑意的转过头,看到来人时,笑容瞬间暗淡。
沈承垂眸坦然道:“司倾,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如果不问,恐怕真的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心病。”
司倾打量了他两眼,冷淡道:“解决心理问题找心理医生。”
沈承舌尖弥漫苦涩,他强势的说:“还记得六年前江行在医院,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江行对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有一天他像我一样禁锢你希望你也能说出死也不愿意和他有牵扯的那一句话,可你却一直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当年你们在一起得如此快,他没对你做什么我不信,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还安然的和他在一起,甚至似乎——”
沈承没有说出那句话,只继续道:“既然你们如今恩爱有加,想来你当初并没有说出那句话,为什么你对他就这么的不一样?如果陪伴可以动摇你,如果对你好就可以抚平过错,甚至被你爱上,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决绝,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我们在一起,现在你早已爱上——”
“够了。”司倾站起来平静的打断了他,她微微皱眉,嘲讽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病?”
“你所谓的心病不过就是一个不甘的借口罢了,你今天以自己的角度站在这里质问我,就足以证明当初你在医院对我道歉不过是迫于江行的威压,幸好我一直从未信任过你,骄傲自大,你懂什么爱。”
司倾一顿冷讽后绕过他离开,沈承压抑着怒意抓住她的手腕,气愤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懂?!对,不错,我今天就是以我的角度来问你,我的确很不甘心,我没藏着掖着,我只是觉得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我是对不起你,可是我说过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一定会,直到弥补我所有过错,我犯错了就没有一个弥补的机会吗?当初你给这个机会,现在在一起的又怎么不是我们!”
司倾用力将手腕从他手中抽离,冷静的对着他说:“沈承,你别忘了,一直以来,对我不敢直视内心的是你自己,你似乎还没意识到,有些过错一旦造成无法被弥补,偿还的代价就是自己被困在其中,我不是你的解药,还有——”司倾一字一句对着他冷酷道:“我不给你机会不仅是因为你的过错,还因为我从来没爱过你,我爱江行。”
沈承身体一僵,浑身发冷,心脏仿佛被刀割般心痛,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原本从洗手间走廊走出来的江行看到大厅这一幕,怒从心起,快步走过去时却在听到这句话脚步迟缓的慢慢站在原地。
这是第一次,他听到她在外人面前说爱她。
江行竟然有种哽咽到想哭的冲动。
感受到一道不明的视线,江行侧过头去,站在电梯走廊入口的赵思远面色淡然的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转过眼朝着酒店大门走去。
江行收回目光,头疼的快步走向司倾,司倾说完这句话也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沈承,转身欲走,却见江行走过来,站定在自己面前,脸上虽是笑着。
可眼里却透着几分冷意。
江行温柔的把她拉到身后,站在沈承面前,平静的语气透着寒意:“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回想回想?”
沈承抬起眼看着他,忽地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全是自嘲,他看向江行身后的司倾,郑重道:“失礼了,司倾。”
他说完这句话看了两人一眼,真心地说:“祝你们幸福。”
他离开的背影的确落寞,可两人却没有任何感慨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