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简单。
年轻时候的江梦雪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她有黑道背景,年幼时父母被仇家报复,仰仗和自己父母有兄弟交情的叔叔而活,后来管理几家娱乐场所,不料帮派的厮杀燃烧到这个叔叔身边,自然将她牵连进去。
傅怀瑾记得那天夜里,酒吧里厮杀得鲜血淋漓,他见到那个看起来柔弱却十分果敢的女人对敌家毫不留情的下死手时,眼睛就离不开了,所以在她无法抵抗之时,动了恻隐之心。
他保下了江梦雪,而她为他管理傅家的黑道生意,可长久之间,他们产生了感情走到了一起,那时傅家已经在为傅怀瑾议亲,所以在傅怀瑾反抗之时,傅夫人直接将江梦雪从傅氏驱逐了出去。
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傅怀瑾当时脱离了傅家才将她找回,好好照顾,却不想傅夫人将傅怀瑾对家族的反抗的怒意都发泄在江梦雪身上,在她即将临产前两月的某一天,故意以傅老爷子寿诞为名,支走傅怀瑾,打算一尸两命,可江梦雪费尽全力逃走了,等傅怀瑾找到她的时候,短短三天,阴阳相隔,她被葬在墓园里,他当场就挖开了坟墓,只剩下了骨灰。
后来,他才查到她在医院早产诞下了个男婴,可是他怎么都查不到是被谁带走了,而傅夫人为了让他回到傅家竟然以死要挟,而傅怀瑾没想到她说的不是空话,竟然当着他的面从楼上跳了下去,她也真的死了。
江行听完这个沉重的过往,只觉心上满是压抑的说不出话,他垂眼看着镜框里的女人,只觉得遥远又亲近,陌生又熟悉,作为你的儿子,我应该为你做些什么吧?
可是那个想要你一尸两命的人已经死了。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傅怀瑾仿佛已经深陷回忆无数遍,缓过来时苦涩道:“现在想想,找不到你是我自己没想到竟然是江长年把你带走了,还改了姓,或许在你母亲绝境危急之下联系了这个她曾经的小弟,自从她帮我做事之后,她曾经的手下很多都渗透各行各业,去学技术傍身的工作,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江长年带走你,他曾经是你母亲最信任的下属,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江行侧过头去,男人往后靠着沙发,闭着双眼,仿佛将万般的悔恨沉积在心底,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折磨自己,浑身那令人生畏的气息颓然了下去,只露出那种岁月在脸上流下的沧桑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行觉得他仿佛一瞬间老了。
爱人以惨烈的方式离世。
母亲在自己眼前跳楼而死。
亲生儿子多年毫无音讯。
他其实也很痛苦吧,江行想。
年纪越大,人困在岁月里的痛苦越深刻,就像江行,走到今天,他竟然开始怀念起司倾曾和他一起陪伴的岁月,幸好,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他恍惚间懂了傅怀瑾的感觉,懂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懂了人所谓的慰藉。
“其实,也不是无所谓……”
江行说的小声而别扭,在傅怀瑾睁眼看过来时,第一次平和的对视他的眼睛。
那天晚上,江行把司倾送给他的苹果放在床头,上面还用金线勾勒出线条好看的圣诞快乐,他于暗淡的夜色中盯着鲜红的苹果。
想起她说的一路平安,完全舍不得吃。
想起傅怀瑾说完往事后那种颓丧的神色,他内心冒出一句浑身冷颤的话,失去爱人是很痛苦的事,他想。
——
江行回港城的第三天。
司倾在清晨照例接到了他的电话,那时她因为昨晚查了太多关于伦敦这座城市天气风土人文信息而熬了个大夜。
赵思远认识的那位设计师同意给她半年的考核期去学习,而司倾也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她们约定了去伦敦的时间,司倾定在1月中旬左右,或许还会更提前,那是她估算拿到签证的时间,她想走的越快越好。
不仅仅是为了早点去完成梦想,也为了躲避少年猛烈的靠近,自从他到港城那天打来电话说出那句“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包括你自己开始”,司倾的内心就充斥着混乱和不安。
一方面混乱于他说这句话的感情,一方面不安来自于对危险将近的预感,她感觉江行越来越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哪怕他现在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爪牙,可她却感觉那皮囊之下压抑着撕咬的冲动,从细节之处散发出来,让她不可忽视。
所以她现在每次接到江行的电话都是纠结、复杂、想拒绝又因为心里那一丝柔软按下接听键。
“姐姐,怎么接我电话这么晚?”
江行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故意调侃似的,司倾半坐在床上,望着床头那方熟睡的梁月小声道:“熬夜了。”
江行沉默了一下,司倾隐约能听到他那边喧杂的人声,过了两秒,江行仿若没在意她生硬的话,笑道:“那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
江行似乎叹了口气,耐心道:“姐姐,接到我的电话你很烦吗?”
司倾顿了顿,那不是烦,于是小声的辩驳道:“我没有。”
“那你对我说话怎么这么硬邦邦的呢?好像不愿意说但又不得不说,你是在用这种冷淡的反抗方式让我知难而退吗?好和你分道扬镳?”
司倾:“……”
不得不说,江行对她心理细微的拿捏如此之精准,仿佛把她心脏一遍一遍审视过一样,让她剖光在他面前,无路可退,哪怕被他看穿,司倾也嘴硬的不会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江行居然越来越不果断了,也许是知道果断对于江行没用,也许是因为心里顾忌着他心口的那道疤,越来越狠不下心了。
但是,快了,只要离开这里,他们彻底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没——”
“阿行,得进去了。”
她正开口否认,不料电话里传来一道温和又清晰的背景音,司倾皱起眉,那是傅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