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德回到家,感觉新鲜了,没有对车间的厌恶,没有机器的轰鸣,头脑也更灵了。没有对以后的担心,感觉冥冥之中,我注定不凡,我很是自命不凡。希奇指望突然有什么奇迹发生在我身上似的,这样我就可以一步登天。我思想每天都在云端里度过,地面上的东西只能供我参考。
小表妹看我回来了,她每天下了晚自习会来房里看会儿电视。有回晚上,她找我借钱,借50块钱,她开始借100,我不肯,于是央求着借50块钱,想买个小录音机。
我睡在床上,她坐在椅子上,她央求了半天,连奶奶也忍不住说道:“弟儿,你就借把她。”
我这种人,小气病有多么严重?只有和我交往过的人才知道。她根本撬不动我这表哥的小箱子。
家里的油菜收割了,坪上一块油菜田,收割了之后晒干。今天阴天,好打油菜,又不热。父亲、奶奶还有我,三个人带上农具,去了田里。
我享受着田里劳作的乐趣,吹过来的风有些微冷,但是更多是春天的暖意。这种春末夏初的天气很适合睡觉,所以白天人的活动也精神。没有网吧勾引我,我的心就静下来了。
抱着抱着,晒干的油菜就往纤维布上堆,我觉得我没错,可父亲一个劲儿的谩骂起来!他鼻子里“嗯!”又嘴里“咧——”像个发牢骚的泼妇,一个劲儿的骂我。
我开始低头不语,他没完没了,我嚷道:“还要哪么放!”
“咧么搞事,人家老板不托起棍哒赶呐哪么?”
他又扯到我离职的事情上去了,我一气之下,一转身,往台沟菜园上面走去,气冲冲的回了家,随他后面怎么叫喊。
回到家里,我坐在地上,看着塌子,落后又躲到屋后的空地上去了。
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封神演义》里面的大仙一样,会什么厉害的法儿?这样就不凡了。或者至少能像梅山七怪那样,好歹能变身,也能横行一方。可眼下这样多难受!
第二天,一清早,搭车去常德。这时候早班车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白天日子较长。父亲在公路上拿着锹,问道:“到常德去的是不是嘀?”
我不理他,径直去了。
去常德的路上,晕车会晕死!为了减轻症状,无论如何要把窗户打开,把脸露在外面,这样让新鲜空气灌进我呼吸系统里面。导致人晕车的原因不是车子的抖动,而是那股气味,实在难闻,又缺氧,催人呕吐。
坐在后面板凳上面的一个妇人一个劲儿的叫喊,说把她会吹死!可我又会晕死,怎么办?没办法,我得打开窗户让风灌进嘴里。她把帽子什么的都捂在自己头上,减轻风的来袭。司机和他老婆没有说我,他们知道我的习惯和感受,对我向来有种同情。
到了桥南车站,总算下车了,我还以为自己这遭怕是要死在车上了。痛苦的时间经历的特别慢,而美好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前者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后者让你流连忘返!
我出了车站,去哪儿呢?啊!找工作,对了,上次在汽车站,有很多贴纸的招聘广告,我还报了警,应该那里已经干净了,没有妖魔鬼怪了,我何不试试?于是,我又坐车去了汽车站。
为了前途,为了自力更生,这汽车上的功夫就不那么痛苦了。到了汽车站,下了车,感觉自己属于这里的一员,我完全参与了这社会。
我盯着招聘广告,这次又是那个女的。这女的相貌虽谈不上美貌,但怎么看也不像坏人那种。
一个人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你是不是找事搞?”
“嗯!”我点头说道。这不?就有人来找我了,可见我还是有人亲昵的。
“跟我来。”他说道。
这次如果有人带我去那个二楼,我就不去了,赶紧转身。他没有带我去二楼,而是一楼。我跟着他,进了马路这边也就是汽车站这边一楼。我随着他的意思,走进去,这个房间装扮的比当初校长办公室还要精美,墙上贴了许多“优秀”的证明。
“咧!咧个娃。”引我的人跟房间里的一个大人说道。
“好!”里面的这个大人回答道。
里边房间里的这个人长脸,一双大眼睛显得鼓凸,脸型偏瘦,下巴和鼻子之间因为刻意拉长而显得整张脸型又长又尖,中分的短发头,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刚刚送我进来的那个人个子偏矮,眼神中有种忧虑和不诚实。我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有危险就出门闪人。
他吃着一碗打包的牛肉粉,吃的时候嘴巴拉的老长,胡渣的面积格外显眼,我尽量不看他的脸。
“把身份证给我。”他边吃边说道。
“身份证没在我身上,在家里。”我说道。
“那你先交50块钱!”他说道,他的吃相实在难看,我不吱声。
“你先交50块钱!你是找事搞哈?你给我50块钱,其余的事我都帮你搞定!”他一双鼓凸的大眼睛瞪着我,我始终不肯,也不吱声。
外面那个人瞅里面,把我叫出来。我拿起了书包,出来。他对我说道:“你把包就放里边,不会有人要你嘀!”
他又说道:“你把包去放里面,我和你讲!”
“不。”我回答,索性把包背在肩上了。
他焦虑的态度,略带不耐烦的语气开腔了,说道:“你听我讲哈!我们都是正规的中介机构!你要找事搞,没得问题!你要听吩咐,咧么大嘀娃哒……”
我就由着他数落。
他又把我带到那个房间里,他出去了,而房间里面的这个人也吃完了早餐。他说道:“你跟我给50块钱!么嘚事你不要焦的?保证你有事搞!没得大几百也有千把块钱一个月!”
“你能保证我交了50块钱,就有事搞哒是呗?”我问道。
“哎咦!我搞啊咧么多年哒!我还哄你是呗!拿出来拿出来,把钱拿出来!”他下巴和上颚像打鼓似的。
我心想,50块钱,要是没了?也就从此不来这里了。要是有那么一点儿希望,说不定……这样子一想,也就从兜里拿出了50块钱,递给了他。背包还背在我背上,背靠在椅子上,我看了看门外。
“是咧么滴?咧个找工作嘀事呢,没身份证是不行的!你明天,把身份证搭早些带过来,交给我。”
他跟下命令似的,我一听,这还得了?又上当了!我说道:“你把50块钱还给我,我明天把身份证一起给你送过来。”
他眼珠子一瞪!“讲么嘚哦!”
“你讲么多哦!”
“要你把身份证!明天!送啊过来!听明白没有?”他撕破了脸!
“把50块钱给我!我不要你找事哒!”我不满的说道。
他豁地站起身来,两手一拍桌子,朝我吼道:“哎呀!你而今是那么嘀呦!”那个“你而今”三个字语气好重!
他语音刚落,从屋外就进来了一群人,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站在我背后,有的堵在门口等等,像群恶狗。
我忙点头,“好好好!我明天从家里把身份证带过来,没问题没问题。”
我迅速从椅子上起身,侧身钻出了门外。一阵风吹来,我确信到了门外,径直朝车站公安局岗亭那里走过去。
我看了看身后,没人追来,四周看了看,自己就像受了惊的小鸟。可一想,50块钱就这样没了?这上网吃喝可以玩两天呢!得想办法要回来,那公安局几个大字不就在眼前吗?去找他们。
我杵在公安岗亭门口,看着里面,里面有个民警问我:“你有么嘚事?”
“我又被骗哒!”我说道,险些哭出来。
他又叫里面的人,这岗亭说是岗亭,其实比刚才的办公室还要大,分成了两间。从里间走出来一位民警,朝我一看,眨眨眼,说道:“我好像见过你呀?”
“嗯。”我点点头。
“你又……么嘚事?”他问道。
“我被骗了,50块钱就被那伙人给骗了,他们的办公室就在那里!”我手朝那个方向一指,忍住哽咽的说道。
“咧、咧?哪么搞喂?”不想他有此一问。
“当初有位老民警在这里,他有办法。”我说道。
“我就说认得你,你当儿上了一回当,又上当了!吃一堑长一智,你都没吸取教训,那现在怎么搞喂?那个老民警又没在那里哒。”
看来他也无法,当初那个严厉的老民警只需要一拍桌子,一声令下!就能给我把钱要回来,看来这次是行不通了。
他抚着我的肩背,叮嘱我说道:“你要找事还是要看有熟人没?你不要找这种街上贴的广告,骗人的!你上次不是上了一次当吗?怎么又进去了?”
我索性远离此地,该去哪儿呢?身上还有50块钱,怎么办?我那50块钱是我的呀!应该被我使用的,心中不服,于是又坐车去了有关部门。
眼前这栋办公楼颇为雄伟,看里边也宽敞,高耸的大楼颇有震慑人间一切不法行径的气势。
我进去了,保安放我进去的。也找对人了,是个女的,但她说要“证据”。我得证明自己的钱被人给骗了,她说了些听似铿锵有力但无实际意义的话。我也算考虑实际了么?
一会儿后,我出了这间大办公室,出来在楼道上坐着。这里真阴凉,楼道让我想起了当初读职校,一个人坐在楼道里,静一静,想一想,舒一舒心,感觉真惬意。
可是如今惆怅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弱的像小动物。
有人看见了我,他们用一种惊疑的眼神,“咧是搞么都?”这种人的眼神就像遇见了外国人,而且我是属于不体面的那种。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看着窗外。
到了中午,他们吃饭去了。我看着窗外,我想,是执意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官能帮我要回50块钱呢……只需要一拍桌子,一吼!那些骗子、恶棍,就会吓得赶紧把钱还给我。而且他们是不道德的人,理应被骂,应该抓他们才对。
我感觉应该是这样,这栋楼里面的人员你们拿着国家的薪水、纳税人的钱,难道是你们高学历或者老干部们应该享用的吗?你们如果是人民的卫士,难道你们的工作就不应该解决弱的像小动物的百姓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吗?那么简单……只需要一拍桌子,一吼!就像那个秃了顶的老民警一样,他戴着眼镜简直威武极了。
可就刚刚,也有戴眼镜的、快秃顶的老干部,还有把白白的褂子塞进西裤里面的精干,可他们看我的眼神,真就像看见了外国人,而且是不体面的那种。
我听见楼下传来声音,声音是这样的:“还在那个楼上,不哪里来嘀?不不不,不紧他待洞里搞!”
过了一会儿,有人的声音离我近了些,“还在咧没有?”
“咧!”有人小声回答。
一个穿着公安民警服装的人走过来,靠近我,说道:“你搞么嘚嘀?走走走,出啼!”
“我找他们有事。”我说罢,抽噎了起来。
“喂喂喂,哭些么嘚?有事下午多啊!他们咧起码两点以后才上班。”
于是两个人下电梯,他问我:“具体么嘚事?”
“我的钱被人骗了,50块!”我擦了擦眼泪。
他见我不是那种危险捣蛋的货,对我客气了很多,他说道:“50块,你是个男孩哈?咧50块钱没得哒都哭成门么相,他们咧下午两点之后才上班。”
趁早离开这里,省得又被当官的瞪。
我还有近50块钱,去哪儿呢?告是没作用了,找工作又不知道该找谁?其实我很能干的,我懂得很多,感觉自己……有了,去网吧?这简直太棒了!
于是高高兴兴的坐车去了德山。我有个习惯,就是某个网吧玩习惯了,之后也就在这里玩了。当初在磁片厂做工的时候,也就在这里玩。
来到这里,有种怀恋的感觉。不过,我只在十字路口瞧了当初厂门口一眼,都不敢走近。
在网吧里,交了会员钱,打开电脑就看恐怖片。《日本尸变》十足的血腥,我看的精彩极了,笑的肚子都疼了!然后又看了一本,又玩三国志9。别人向来热爱的传奇,我丝毫没有兴趣。动漫除了《圣斗士星矢》看完之后,偶尔会看看《猫和老鼠》和《蜡笔小新》。
感觉待在网吧真好,忘却烦恼,真希望时间慢慢过,过得太快受不了。
到了半夜,包夜,又睡了过去。醒来又接着玩,还不是单机游戏,玩了一阵《寒冰王座》。
那时候的电影够重口味的,比起如今的一些电影平台,大胆多了。如今就连《电锯惊魂》、《茅山僵尸》都没了,恨不得要让你禁欲,一些电脑特技搞出来的所谓特效,根本提不起劲儿。
曾经自己想象了一些恐怖片来满足自己,自己在头脑里给自己拍片,然后自己看,比这些缺乏想象力的庸俗作品强得多。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早上吃了米粉,牛肉粉,吃了两碗,吃了网吧前面的这家,又觉得还是小巷子里面的那家好吃,又去小巷子里吃了一碗。感觉满足了,决定走路去桥南车站。
一路上行走,也是一种乐趣啊。
到了桥南,我到处逛了一会儿,发现时间过了!车站没有发现那辆早班车了。这样只有去汽车站了。
我已经没什么钱了,于是坐车去了汽车站。下了车,好宽阔的路面。感觉这次回家……真是难受,我想逃避,我无处可逃,现实只要你活着就处在现实中。好不叫人难受,尤其是我这样的弱小者。
一辆威武的货车从宽阔的路面那边驶过来了,嘿!这不是去鳌山的那辆货车又是谁的呢?我赶紧提起双腿跑过去,招手。
“呜——”那辆车果然停了,我一蹬,上去了。
我坐在前面,坐中间,司机知道我晕车,所以别开生面,往往没说。在车上,我一脸的伤感,看着车子前面的玻璃,这是通往回家的路。我像是淋了一身汤的鸡儿,沮丧极了。
司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找事搞?我跟你介绍个事搞哈?”他非常的有诚意!
我却这样回答:“完不要你找事搞哦!”
货车前面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就连货车的头都在滴汗。
“不要我找事夹*!”司机不高兴的说道。
“完xx哦!”司机的老婆在后面埋怨说道。
坐在后排的还有柏枝台的两个妇人。
一路回了家。第二天早上,在路上,我还了司机一块钱,他没要。
昨天熬了一夜,吃了饭,就睡在奶奶房里。上头那杆床是我睡的,我躺在床上,把脸挨着被单,真希望惬意的时间慢慢过,难受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样才好。
睡觉实在是一大乐趣,没睡好,不管干什么都难受。睡好了,就算什么也不干,心里也会高高兴兴!
不过我没志气,所以贪睡,但也总会睡醒。睡醒了之后就不能再睡,再睡反而头会晕。
醒来之后要么看书,要么看电视,要么听奶奶和父亲的吩咐做点儿事。再不就是自己浮想联翩,拥有想象力可是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