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被陆师傅带到磨房,就是那栋小平房里。远处看去,就像是那种老掉牙的机房,和其他的车间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堆放杂物的偏屋。
这间偏屋,一共三间,走进去这一间地上有水渍,筐子里是磁片。磨机上面放着一盆沙,这间唯一的优势就是比里面那间要宽敞。但是里面小间要干净的多,噪音也很小。里边有一个长方形桌子,几个女的在作业。
外面还挨着一间,比较干净,但与这边互不相通。看里面的桌面上放着的是成品,一片片的像是硬币,比硬币要厚。有的像是长方形,有的像是军棋,后来知道这是要卖给客户的磁片。
就是这两间连在一起的小平房,从里到外看上去,都比不上其他车间的厂房,厕所都要比它要体面。但是,就是这个磨片的车间,这个连厕所都比它体面的车间,却决定着所有其他车间的最后结果!
婆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前期表现不错的少年,这个看上去像是女生的少年,将摧毁她的事业,使她被迫的从这里搬迁去与人合并。
陆师傅说道:“你们先看看。”
于是我和中分头两个人就待在这里面了。他进了里面,我在外面看着磨机旁边有一个高个子青年在操作。磨机在他按钮下,转动起来,转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他眼睛看着时间,也看看我。
机器停下来之后,他按按钮,按钮是露在外面的一个像是水滴型的那么一个小按钮,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磨盘升起来了,磨盘是用一根看似结实的钢丝绳吊着的。我看着他把里面的片捡起来,然后放进筐子里。片是放在大小一致的圆圈里面,而筐子里的片是用水泡着的。然后他再把另外框子里面待磨的片放进圈子里,放好,再按下按钮。磨盘降下,盖好磨盘后,扭动加速按钮。缓缓加速,这样加速之后磨他两分钟,再重复之前的操作过程。
在磨的过程中,需要往磨盘近边缘的小孔里加沙子,沙子也是用框子盛装起来的。用不多的水泡着,很细软,转动的并非磨盘,而是底下拖着的转盘,
“这是固定磨这么久么?”我问这位年轻的高个子师傅。
“不是,要看片的测量。”他说。
“他要你来这里啊?”他问。
“是啊。”我说道。
我心想,这里与众不同,工作的内容不会比我的大脑更丰富,所以我充满信心。
他说罢,一盘磨完后,便拿了一把高级尺子,这叫做千分尺,测量起来。
他先是把磨好的片往水里一洗,避免有沙子影响测量。
他说道:“你看嘛,磨完之后,要测量下,不然磨薄了就废了,没用了。所以宁肯偏厚些,别弄废了。”
我继续观察,底下转速是可以控制的,它和磨片的时间都是可以人为调试的。事先测量好待磨片尺寸,然后再参考需要加工后的尺寸,再估量磨的时间。头几盘多测测,这样一来心中就有数,原理很简单,就是码片的速度要快。
我看着师傅码片,于是也两手拿起了片,往塑料做成的圆圈里面平整的放好。我放片的速度很快,一共5个圆圈,他放两个,我放三个,一下就放好了。
“这就是码片的速度,要快。”师傅说道,“东西挺简单的。”
就这样,我也就帮忙干起来,于是速度快了些。
过了一会儿,老陆过来了,他看见我干活。“还适应不?”他问。
“可以啊。”我回答。
“你愿意上白班还是上夜班?”他问。
“上白班。”我说道,“白天睡觉会睡不着。”
“我们这里是两班倒,每半个月倒一次。你要不先上白班吧?”
我点头说道:“好。”
于是陆师傅通知中分头,让他去睡觉,晚上来上班。
到了中午,吃饭我没碗筷,于是赶紧出去买了一个黑色的钵。这种钵本来是用来炖什么的,我觉得非常适合做我的饭碗,而且便宜。
于是买了钵,以后就端着这个钵在厂里吃饭。厂里吃饭是2.5元一顿,自己交钱,菜还是很不错,这比外面吃饭又强了许多。
自从读职校以来,有机会就在家里吃饭,或者偶尔去小巷里吃牛肉粉,基本上就是吃方便面跟“练功”了。既然有饭吃,那就吃饭好了,我也不练“能人异士”了。
我交了钱,盛了好大一碗饭,大家看着我,一位胖胖的大叔说道:“你手没洗啊?”
“洗了。”
我看看手,还是有黑色,洗是洗了,没别人洗的那么讲究。我觉得不影响吃饭,所以照旧大口大口吃。
“你吃得了这么多啊?”他问。
“嗯。”我点点头。
他有些不信,也难怪,我这一钵堆起来了。
结果慢慢的,这一堆钵饭被我吃的一粒不剩了。
“小孩子还在吃长饭,所以就吃光了。”旁边有个女的说道。
后来知道这个女的就是胖胖的那位的老婆,两口子都很和善。
中午,我好困!我记得是铺睡还没安顿好、还是什么原因?我上了二楼,二楼有xx和偏头成熟男他们睡在这寝室里。
“这是谁的床?”我问。
“不是我们的,是那个原来厂里面的。”有同学回答我。
想必是困极了,躺下去,手里还拿着一本二拍。
“我*死滴,姚哥,你就这样睡哒?”同学问我。
我也听到了,就是整个人身心都不想动,完全处在迷糊当中。我拖鞋像是掉了,我的脚很脏,像是放到人家的被子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声音:“这是谁啊?”
来人说的是普通话。
他没有多问,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捡起地上的二拍,拿走了。我也就又睡了过去。
大概到了下午,我听见:“姚哥,上班啼啊?”
我一竖就起来了,精神一抖擞,就去上班去了。
下午,我帮忙抬料。原先从切片车间运过来的片,需要测量,片跟片的边缘是用什么胶粘合在一起的,需要放在热水里面,一会儿后再提出来,就散了,再用冷水一冲。
这个炉子放在外面,炉子上面炖着水,把待加工的片用铁丝网袋装起来,一提,放进锅里。烫一会儿,片跟胶就脱开了,以便进一步的加工。
我非常好使唤,也主动找事儿做,所以我一个下午没停。
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我打算把煤炉子上放的热锅里面的一袋片提起来,拿去里面水龙头那里冲洗。结果想必累了没抓紧,刚提出来,就倒在地上了。
我赶忙用手一片片捡起来,放进铁丝网里。旁边的人看到了,说道:“哎呦,看看这孩子,多听话,一下午给累坏了!”
我吱声不吭,用手一片片的往网袋里拾,我的周围站满了人。
听见大人说道:“那片别直接用手捡,那水是碱水,有腐蚀性!”
我也捡了一会儿了,没啥异样,拿在手指上的确不舒服,但也捡完了。我提了起来,往里面水龙头那里走去。
阿姨走过来,说道:“小孩子累坏啦!我来我来,辛苦你了!”
我于是把活儿给她,她是那位胖大叔的老婆。
第二天,我主要帮师傅码片。我码片的速度很快,师傅说道:“不用那么着急,干的完,你这样码片的速度我们就能提前下班了。”
师傅很年轻,个子高高的,不瘦也不胖,里边有个测片的是他女友。这车间里面干活的都很不错。
到了下午,天还没黑,夜班的一位同样年轻的师傅走进来。他偏胖,但个子没有我师傅的高,他总是面带笑容,他问我师傅:“这么快就磨完了?”
“新来的码片很快!”我师傅笑着说道。
“你不是也带一个新来的吗?”我师傅问,对方笑而不答。
所以我们下班比较早,师傅的话磨完就没什么事了。我呢?是巴不得早点去吃饭,到了五点多就去吃饭了。
我白天干的也很扎实,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就把地上掉落的片都捡起来,用扫把扫机器底下,这样就不容易漏掉死角。
就这样干了几天。有天早上起来,去买早点吃,走进车间,这时候我们还没正式接班。大中分的看见了我,对我说道:“咧会搞死啼!”
会搞死倒不见得,想必夜班很累啊!“你还搞好久哦?”他问我。
“都在搞哈。”我说道。
“哪……这么累,我不……这活……”
他吱唔着,听他语气,有种不情愿再继续下去的意味了。
我转身出来,不置可否。吃完早餐和他们来接班,照常干。
几天后,切片车间的几个同学闹着要辞工。都说不干了,说累!
有个同学说道:“我*死滴,姚哥,你还搞好久?我们不搞了。”
“搞啊,哪不搞喂?”我说道。
“太吃亏了,xx、还有xx,就除了xx,还有几个年纪大滴在这里搞之外,我们都想走了。”他说道。
果然几个孩子都去找陆师傅,说不干了。
我一听,既然大家都不想搞了,我也走吧。我也去找陆师傅,陆师傅说:“下午我找你。”
到了下午还是晚上,陆师傅单独找我。他说道:“这些小伙子里面,你最不错!你这样吧,我请你。你说,你要多少钱的工资?”
我一听,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我说道:“没有啊,大家都这样做事,我也只是尽力而为。既然他们都想走,我想,我也不做了。”
“喂,不能看别人,自己的事儿自己决定。我请你,我跟你说,这里是我包了的,是我承包下来的。你说吧,你要多少钱的工资?我请你!”
他说的很客气,我显得腼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我没有一个具体的打算和长远的考虑计划之类的,我们谈了一会儿,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二天,老板亲自来见我们。他们的想法和谈话,我没有注意。不过老板走下路来,我跟了过去,我说道:“婆婆,我现在没钱了,你给我借200块钱?我就留下来,不然我吃饭都没钱了。”
婆婆说道:“嗯,我听说陆师傅手下有个新来的小孩儿做事很认真,是你吗?”
“嗯。”我点头回答。
于是,她当即从她身上拿出两百块钱来给我。
“谢谢婆婆!”我笑着把钱拿好,转身走了。
“姚焕霓,你打算哪么搞?”同学问我。
“我不辞工了,我感觉挺好,就这样先做着。”我说道。
“他说他不辞工了。”有同学说道。
我不知道是我的决定产生了效应还是陆师傅也做了工作,结果,就除了大中分之外,其他的人都留下来了。大中分走了,后来在小巷子里面那个粉馆里遇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