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第二学期,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有些奇怪,脾气越发不如前。他显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我吃了早饭走进来,我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在叫喊。
比起奶奶差远了,他站在9901班教室的左上角,扯住自己的喉咙。喉咙的皮肤随着人到中年而变得松弛,看上去被他扯的都越过了下巴。
不知道他一个劲儿的喊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反正就大骂了,估计要出气。他曾经在课堂上发表过这样的感慨:“班主任啊,这是世界上最小的官啊!”
他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这让人莫名其妙。又说:“离职,不搞哒,去太平学校搞看多,都劝我……”
他自己都说:“被学校又挂了一餐胡子。”
xx和xx坐在我后背,这两个学生就是当初欺负我妹妹的两个人,他们在这个班同样成绩优秀。但想必是欺负女生已经成了爱好,班上有个女生被他两个、还有另外两个男生骂:“啜!”
她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老师正要出气筒。
老师气冲冲的走进来,厉声问道:“哪几个娃?”
她一一指出来,这几个男生被叫到走廊后面也就在我后背,站成一排。
我只听见后面“嘣!”的闷响,这是一种脆弱的物体撞击另一种更坚硬的物质发出的沉闷声。所以声音不大,但很容易让人揪心。
我朝后面一望,老师正双手拿着他们的头颅挨个往墙上碰,石灰墙上的粉末也随之落下。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
涉及体罚的除了班主任老师,还有物理老师。这个物理老师,他不会像班主任那样大叫大嚷,但他有个体罚,就是喜欢把谁强制性的跪在全班同学前面。有个学生跪了好多次,还有个学生也跪过。他们喜欢在下面偷偷发表意见,可这些意见跟老师讲课内容无关。物理老师首先把他牵出来,拉到讲台旁边,用脚狠心的踢他膝盖窝。
学生开始还挣扎,这老师也够毅力,他就硬要把人家踢跪了才干休!学生如何犟的过老师?这学生到底是给全班同学跪下了。这种刑罚,可以说是老师本人职业生涯中的一大污点。他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刚开学的两个月还有点儿冷,周五我会拉牛去喝水。爷爷有时间就去看牛,没时间就拉它喝水,然后给捆干稻草给它嚼。这牛也逗,气力一来,它能追着三轮车跑。它不知道想什么?有时候不肯走,走的特别慢。一般是拉它到门口堰里喝水,到了门口堰,它舍不得下去。下去了之后就喝水,一边喝水一边尿。我猜它是不是刚刚忘记尿尿了,进水的时候才想起来需要出水。
有一回,我拉牛下去喝水,正好遇见班上的一个女生。她来这么早,我当场恨不得把牛绳扔掉!这死要面子的德行与孔乙己相似,班主任老师说:“孔乙己死要面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觉得孔乙己这人挺好的,那个年代国家都已经病入膏肓。你让一个被旧社会毒害的穷书生怎么样呢?我认为孔乙己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孔乙己活着的时候被人欺负,死了也要被写进教材供后人指责,这对他是很不公平的。
我觉得孔乙己做我们班主任老师或许还好些,我猜他不会体罚。
我有喜欢出风头的一面,有天晚自习,班主任有事去了。全班欢喜极了,有的干脆回寝室睡觉,有的还在教室里。
“我们来唱歌吧?”有人提议道。
“好!”我也回答。
呀了两声,吱不下去了,不统一。
我说道:“还是给文艺委员发歌唱!”
我看了看那个漂亮的文艺委员,她一脸尴尬。
我是个二愣,还在嘴巴里:“喂!文艺委员,你发个歌唱,我们就一齐唱起来了!”
她还是不肯,我干脆说道:“我来!我来!我来!我唱第一句,你们就跟着唱,啊?”
“xxxxxxxx,预备——唱!”
“嘻——嘻——”没一个人响应,嘻出来的声音就是对我的轻蔑,这十足的轻蔑!
我侧过头去,她脸红了,漂亮的一双眼睛对我充满鄙视!
太可怕了,我脸红的自己都感觉烫。真是自取其辱,索性话也不说了,拿出数学本,做题。安安静静做题,一切置身事外。
初中三年的政治历史对我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这个成绩并不优秀的学生在阅读政治历史的时候,边读边想,变思考边领会。奴隶制社会奴隶们没有人生自由和生产资料,所以生产力水平低下。封建社会,农民拥有了一定量的生产资料,但被牢牢的束缚在土地上,对地主有着很强的人生依附关系,阻碍了进一步的生产力发展。资本主义社会,农民摆脱了土地的束缚,成为了自由的无产阶级工人。资产阶级出于利润的需要和资本的积累,加速了科技的运用,为科技创新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由此,社会生产力进入到飙升的状态。社会主义社会将进一步的发展生产力,解放生产力……无产阶级将成为资产阶级的掘墓人。
由此我的心中,得出一个观点。越是能让更多的人受益的生产制度就越能反过来调动更多人的生产积极性,从而又使更多的人去维护这种制度。这个观点到今天也没有变。
伟大的中国早在义务教育阶段就让我们认识了社会发展的规律,从而培养出唯物主义世界观。在今天,我对劳动人民和社会生产制度之间,认为互存的关系是:劳动人民的受尊重程度,与劳动人民的创造积极性成正比;劳动人民的受益程度,与劳动人民的生产积极性成正比。
我的胃病又犯了,这次用柏枝街上的药没有吃好。几天咽不下饭,闻到一股香料的气味就恨不得当场吐。灶房屋里烧火产生的烟雾也不能闻,只好坐在外面,索性坐远点。
几天还是不见好,也难受,上课没精神,手不自觉的捂着肚子。爷爷没办法,委托廖x带钱去常德医院,随同一起去的还有村里几个妇人。
早上,搭早班车去常德。我是浑身汗流如雨,忍住晕车别吐出来,好像是吐出来了,吐的不能再吐了。还有个嫲嫲,也吐的不省人事。
总算到了火车站,然后搭公交车去医院。
廖x有个亲戚陪同,这位亲戚是常德人民医院的院长。所以检查科的医生把根管子往我的胃里插了两遍,这根管子从嘴里伸进去,再伸进喉咙,进入胃里。我生怕用力把个圈儿咬破,不过医生似乎不担心这点。我十分的难受,胃里想呕了出来,却被管子塞住呕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肚子抽搐。可医生却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抽搐,他的笑容与我的难受形成强烈反差。
这个老医生终于把管子拉出来了,笑嘻嘻的对旁边的廖x两人说道:“没大碍,可能就是有点儿胃炎。”
于是找医生开了些药,这些药比起以往的药不同,上面有日文。想必有独到之处了,之前在诊所里吃的中文药不管用了。另外几个妇人也看了医生。
完事儿后,搭班车回来,中途转车到县里。
我也晕车,在车站坐了一会儿。廖x说道:“弟儿,还有钱呢,难得到县里,去不去玩哈?”
我一心想着回家,哪儿有心情玩?
“不。”我摇摇头说道。
旁边有个妇人说道:“难得来县里玩哈!有钱,玩哈他?”其他人不置可否,看着我,我没有玩的心思,说道:“不。”
回到家,家里的空气真好!赶紧吃了四粒药,记得是两盒,一盒每餐吃两粒。
速度很快,到了晚上,胃就好了很多!
第二天,接着服药,两三天就好了。听奶奶说花了两百多块钱。吃完药后,把这两个盒子保存起来,别弄丢了。这两个盒子以后还用得上,后来也的确用上了。
奶奶想念小幺,家里请了一个搞迷信的。奶奶自己就迷信,何必请旁人?下午放学回家,走进灶房屋,没人,打开幺叔堂屋侧门,里面的气氛严肃至极。人人都在注精会神。
只见一面四方桌摆在中间,靠堂屋大门些。这个方向坐着一个人,他埋着头,后颈上的汗珠一粒粒顺着他的脖子滚下来。敬菩萨的方向坐着爷爷和奶奶,还有幺叔在场。靠幺叔上楼梯的那边墙上,丰满漂亮的观音菩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桌子中央摆着香案,还有一包烟,我知道他们在干嘛了。
听见奶奶问他:“你再问哈小妹……”
“她讲嘀……”
中间的巫师是个新出道的,他在作法。想必不熟练、又紧张、又惭愧,导致这家伙汗流浃背!他充当了一个中间角色,在小幺和爷爷奶奶之间传递话语。
我内心也惭愧,把书包一放,出去塌子里了。
过了一会儿功夫,只听见里面:“咧,咧就么嘀,咧20块钱把你。”这是奶奶的声音。
这20块钱给我该多好?不过给我20块钱,叔叔会眼胀。结果被搞迷信的捡了便宜!不知道叔叔会不会眼胀?
我发现两个妹妹把她们柜子里面的书,一本或是两本,用塑料袋装了,一起邀伴儿去柏枝台。等回来的时候塑料袋里买了些东西,偶尔还会有辣条,就是5毛钱一包的那种。
我看见了厌恶,这两个丫头,我看你们有多少书可以卖?
问我要不要吃辣条?
“不要!”难得我不贪嘴了。
周末,我发现两个妹妹不知道去哪儿了?塑料袋里装着书回来,多是些小学课本。我莫名其妙,问她们:“在哪儿搞的书?”
两个丫头一笑,我追问:“讲哈?”慧儿走近我,小声说道:“哥,我告诉你,你不讲哒噢?”
“嗯。”我答应。
“我们去小学校里偷的书。”她说道,声音很小,生怕人听见。
原来如此,问题是我也心动了。
于是我们兄妹三人邀起,一起去小学校里偷书。走下去,路过下面店儿里,店儿里坐着妇主任朱xx。朱xx一脸严肃,她直接问道:“你们又去学校偷书的吧?”
我吓一跳,她知道?我还是回答:“不是啊。”
三个娃背后看看,左右瞧瞧,一路到了小学背后。这里多是朱家浜的地,不是农忙,所以没人来的。我们下了后沟,我记得从什么地方进去的。到了图书室的后窗户,这个房间就是当初……想起来伤感,那学校小气的要死,借了我一个晚上就收回去了,这个房间就是学校的图书室。
哇!我扒开窗户一看,柜子架上全是书!
现在回想起来,假使我的家人有远见的话,就该花500块钱全部买下来,这够我看的了。家里人没有这样的见识啊。
我看到了《济公》,还看到了其他小说。天哪,我到底该拿哪一本?我反而不知所措了。
“哥,你快点儿,怕有人来!”
两个妹妹站在上面望风,我爬上了窗户,一只手拉住窗户铁杆。一只手还在犹豫,我看准了一本高水准的书,总觉得一般小说不够我的胃口。想要一本逻辑性更强的书,仿佛看过之后就会“功力大增”。
我记得只拿了一本,妹妹有没有拿到我不记得了。拿到的这本是一本有关教育理论的书,结果读起来反而味同嚼蜡,没读完。奇怪,当时是人来了还是自己不愿多拿,还是手勾不到?所以只拿了一本,想不起来了。我拿到的确只是一本而已。
我们回家的时候,都不敢往店儿前面路过,生怕她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往钉耙嘴那条路上去,然后往上荡绕回家。
回到家,感觉安全了,松了口气。我回房里看看那本书里的内容写的是什么?
有天,xx的妹妹孟x来家里找妹妹,两个妹妹应该是随奶奶菜园里忙去了,没在家。她欢笑着,问我:“您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你有么嘚事?”我问。
我看她笑的又很严肃、又很在意,又仿佛十分不好意思,她的笑脸红扑扑的,我莫名其妙。
“你找她有什么事?你讲嘛!等会儿她回来了我转把她。”
她欲言又止,又笑又严肃,说道:“您妹妹的那个……还有没得?你问她在哪里买的?”她说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还是莫名其妙。她说罢,笑着后退,然后转身,小跑着走了。
妹妹回来后,我告诉她,孟x来找过她。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两个妹妹去哪儿了?爷爷和叔叔都不在。我和奶奶两个人在家,奶奶准备洗铺睡,晒被窝。她去了妹妹房里,我也跟着去了。
她揭开盖被,大怒!我莫名其妙,她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情绪暴走?
“我咧!当儿!我咧……前世的冤孽!”她开始号丧了又!
我看到垫被的一角有一滩血,我心里一大跳!该不会是妹妹也病了吧?这就出大问题了!我也很急,爷爷还哪儿来的钱治?那个老妪又只光顾着喊!
我怒道:“到底么嘚原因!”
“月经!”她张开广播嘴喊道!
月经?我想到了体育书课本上的描述,那就不会是大病了。我又想到孟x来找妹妹……原来如此。
向来很乖、本分的妹妹不会去偷窃的。卖书之后塑料袋里装的东西原来是电视里卖的妇女用品。
外面太阳晒着,屋檐下面的奶奶开启广播嘴,日娘倒地的骂!我躲到楼上,看电视去了。
妹妹卖书,我再也不说她了。
周末,妹妹在家,奶奶拉住她的头发,说要剪了她的。
妹妹面对奶奶的命令,从未违抗过。唯独这次死命不肯,她被奶奶扯住头发杀猪般的叫!
奶奶剪她头发的决心比她自己护头发的决心更坚决。一个哭喊着,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咬牙咧嘴,硬是要拉住别人的头发不放。
妹妹的哭喊和挣扎到底是输给了奶奶的凶恶和执拗,随着剪刀拿来,妹妹双眼绝望的哭喊着,奶奶毫不留情的给她剪了。
反正不关我的事,头发剪了还可以再长,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