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请求南下!”
这一次朱慈烺仿佛又找到了机会。
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
再次请求南下。
黄德胜带着三万京营,很显然没有打出效果。
可是黄德胜的能力朱慈烺还是清楚的。
虽然这家伙没什么急智。
却属于稳扎稳打,不会冒进的性格。
用来守城绝对是一顶一的。
安庆总兵本身就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官员。
到了安庆之后,所有的防务工作应该都由黄德胜接手。
这种情况下,张献忠还是把安庆给攻破了。
这里面的问题就很多了。
是黄德胜的问题。
还是张献忠的问题。
又或者是安庆本地那些商贾的问题?
还有一种朱慈烺觉得非常不可能的原因。
张献忠他们拥有的武器要比天雄军还要强。
当然这种可能绝对不存在。
按理说黄德胜拿捏安庆城里的那些商家应该也没问题。
毕竟他有兵权,那可是三万人。
那么问题应该就在安庆总兵的身上。
现在安庆已经告破,是实打实的。
绝对不能让他们前往南京。
“父皇!来不及了!如果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他们就真的要攻打到南京了!”朱慈烺大声地喊道。
崇祯面无表情,内心却翻江倒海。
整个人僵硬地坐在轮椅上。
却竭力地表现出自己非常镇定的形象。
“让孙传庭去,张献忠的位置不应该在西北吗?孙传庭和张献忠交手这么多次,他肯定能把张贼伏诛!”
“父皇!”
“行了,此事就如此安排,让孙传庭现在赶往南京!”
随后,崇祯便站起身离开了皇极殿。
只是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旁边的王承恩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了崇祯的手臂。
似乎生怕他不小心摔倒一般。
朱慈烺叹了口气。
他知道即使崇祯不开口,他肯定也有办法离开京城。
问题是一旦朱慈烺继续开始自己一个人离开京城。
那他和崇祯的矛盾就会迅速撕裂和扩大。
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积攒好的感情,又将消失殆尽。
可是崇祯太优柔寡断了。
换位思考,朱慈烺知道崇祯是什么想法?
担心他是一回事。
其次就是因为朱慈烺的纺织厂,让京城的经济真的在变好。
他害怕朱慈烺一旦离开京城之后,京城的经济也会出现问题。
可只要纺织厂不出现问题。
只要上下游的供应链不出现问题。
京城的经济就不可能再出现问题。
甚至会因为纺织厂的发展继续壮大。
纺织厂就是一粒种子。
自由市场会随着纺织厂开始逐渐铺展开来。
只要不人为地去破坏。
就不可能出现问题。
这种经济话题。
朱慈烺没办法对崇祯说,说了他也不会懂。
国情不一样。
但作为脑袋清醒的一方,朱慈烺必须选择出正确的选择。
他必须要下江南。
否则一旦让张献忠攻陷南京。
并且在南京称帝,拥有了名号和一些政治权力之后。
未来铲除起来将会极难。
本来就外患不断,内忧还总是根除不了。
朱慈烺绝对不愿意给自己增加过多的内忧。
离开皇极殿之后,朱慈烺对曹彰说道:“走,去纺织厂。”
……
京城很多人都看不懂朱慈烺为什么要建立这么一个纺织厂。
现在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一些聪明人也终于看懂了。
因为京城的棉服价格大幅度下降。
吸引了北方百姓以及偏北方百姓来京城购买棉服。
整个京城的人流量瞬间暴涨。
这些可不是灾民。
他们身上都是有银子的。
他们来京城是做生意和买棉服的。
随着这些人出现在京城之后。
京城的经济体量也在逐渐增加。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
因为这些人的出现。
增加了许多就业岗位。
本来种完地之后,剩下的时间百姓们就无所事事。
现在却能找个工作糊口,给自己增加些收入。
他们赚了钱之后。
就会为了家里开始花钱。
经济开始流通。
同时因为纺织厂的存在,上游和下游的就业人数也在增加。
养蚕地,种桑树的。
布匹加工的还有裁缝店。
这些人多了,与之相应匹配的服务业也会多起来。
同时这些行业也有上下游。
连带着许多人都拥有了赚钱的机会。
做生意的人多了,这些人也要交税。
虽然那些大商人的税,崇祯还是没敢去收。
但这在未来也是迟早的事。
户部的收入在这短短一个月时间暴涨得比往年半年还要多。
崇祯得知这件事之后才明白,朱慈烺这个纺织厂对经济的提升有多么的重要。
纺织厂的女工成为了香饽饽。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剩余的纺织机也终于全部制作了出来。
随着第一个月的宣传。
第二个月几乎西市所有的妇人都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可纺织厂招工的要求却提高了。
“你说什么?现在还要识字的,凭什么呀?”
刘娘忍不住对面前的人大声地骂道。
面前的司务只是户部的小官。
相当于后世的办事员。
他没有任何权利,只有一个官身在手。
真的碰到刘娘这种刁民指着鼻子骂他,他也没任何办法。
“这是太子殿下规定的,你骂我也没用。”
一般只要把太子殿下搬出来。
基本上事情都能解决。
也有很多聪明人知道,面前这个纺织厂也是因为太子殿下才能建立起来的。
一开始他们没明白,纺织厂能干啥?
现在明白了纺织厂真正的效果之后。
不管是百姓还是朝廷里的一些官员。
但凡是不迂腐的,都对朱慈烺竖起了大拇指。
可现在纺织厂需要招募更多的员工。
却提高了招募员工的条件,这让刘娘非常的不满意。
“太子殿下怎么了?太子殿下难道就应该如此刁难我们老百姓吗?”
“还要识字?现在有多少老百姓识字的?上个月招募的那些工人都识字吗?凭什么找我们的时候就要我们识字?”
“我不同意,你必须快点把我招进去!”
刘娘好像一个地痞无赖一般大声地喊道。
他的喊声也成功地惊动了附近在巡逻的天雄军。
因为纺织厂的重要性,朱慈烺特意把朱老三都调了过来。
朱老三对这一片管得非常严。
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会瞬间就位。
听到刘娘在这里闹事,二话不说先抽出刀。
“你干什么的?”朱老三质问道。
刘娘虽然无奈,可看到拿刀的士兵。
她也害怕。
“我……我……我想当女工,面前的人不给我登记。”
朱老三看向面前的司务。
“怎么回事?”
司务也有些气愤。
“这老娘们睁眼说瞎话,太子殿下有令,新一批的女工条件拔高了,必须要求认识自己的名字,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我怎么招她进去?”
“知道了,你继续做你的事儿。”
随后朱老三看向了面前的刘娘。
“要么回去认字去,自己的名字总共才几个字,认完了再过来不行吗?要么你就给我滚蛋,不要在这里骚扰纺织厂工作。否则别怪小爷我不留情把你砍了!”
刘娘急忙后退几步。
看着周围百姓望她的目光。
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的声音臊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王小娥从他的身边路过。
刘娘仿佛找到了机会一般。
急忙抓住王小娥的胳膊来到司务旁边。
“大人,你看她!”
司务看到了王小娥。
也客客气气的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王家娘子好。”
因为王小娥上个月是织布最多的人,太子殿下亲口承认了他的身份,并且给了她巧手的称号。
牌匾都直接送到王小娥的家里了。
被太子殿下亲自赐匾。
这是多大的荣誉?
王小娥对着面前的司务点点头,想把手从刘娘的怀里抽出来,他还得上工呢。
“大人,我和小娥可是邻居,我俩关系可好了,你能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宽容一下,只是认识自己的名字,我回家了再认也可以的呀。而且织布部速度可快了,比小娥都快。”
听到这话,司务迟疑了。
封建朝代也都是人情社会。
如果面前的刘娘真的和王小娥有关系。
王小娥又是纺织厂的红人。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务,貌似也没必要得罪人家。
就在司务打算把刘娘的名字给画上去的时候。
王小娥猛的一把抽出自己的手。
非常嫌弃地甩了甩对面前的司务说道:“大人,这女人我不认识,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子,你可别信她。”
“王小娥你tnd……”
话还没说完,朱老三抽着刀就跑了过来,吓得刘娘急忙后退。
“你忘了我们的邻居之情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帮帮我?王小娥你怎么一点恩情都不讲!”
两人的动静也吸引了周围百姓的注意,他们纷纷在旁边观看着。
连面前的司务,还有赶过来的朱老三也面露好奇。
说到底这种通融可有可不有。
认识个名字。
不管是报名前还是报名后都能做。
如果没关系,那就严格按照规定来,不行就是不行。
有关系通融一下也不是不可,毕竟谁当工人都是当。
他们也没想到还能牵扯出这种事情。
“刘娘,当初来纺织厂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骂纺织厂也是你骂得最凶。骂我们这帮女工也是你骂得最凶。我父亲来修建工厂的时候也是你在污蔑这个工厂不会给钱,不会给粮食,肯定是吸百姓血的!不说我有没有推荐权,哪怕我真的有这个权利让你进去,也不会让你进去的。这个纺织厂救了我全家,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把你放进来,我才是真的恩将仇报!”
朱老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刘娘这种人。
“好哇,天雄军何在,把这恶毒妇人拉到衙门!”
“不是,冤枉啊,我不来当女工了,不要抓我,求求你们了!”
任凭刘娘如何哀嚎。
最终还是被朱老三抓到了衙门里。
显然,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因为没人能在天雄军面前侮辱朱慈烺!
“那个女人是谁?”
在旁边站了半天的朱慈烺指着王小娥,对曹彰问道。
“奴才也不知,奴才这就去问问。”
崇祯不让朱慈烺下江南。
朱慈烺要是听他的话,也就不是朱慈烺了。
打仗需要什么?
当然是钱。
目前能够给朱慈烺带来持续收入的,除了同福客栈以外,现在多了一个纺织厂。
离开之前他需要看一看纺织厂的收入上限如何。
没想到今日刚到纺织厂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看到王小娥的那一刻,朱慈烺有些好奇,便让曹彰查一查他的身份。
范毓敏肯定不能永远在纺织厂里担任厂长。
她的身份在那里放着。
王小娥的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着纺织厂这个行为,让朱慈烺觉得靠谱。
如果发展一个对纺织厂拥有真感情的人当厂长似乎也不错。
不过这个事儿想得比较远。
朱慈烺并没有提上日程。
朱老三见到朱慈烺之后,急忙上前恭敬地把朱慈烺带到了纺织厂内,他并没有声张。
此事一旦伸张,反而会麻烦,而且可能会出意外。
“殿下,张小姐也在工厂里面呢。”朱老三在旁边提醒道。
“好的,那我隔日再来。”
说着朱慈烺就要离开,还没走几步。
范毓敏的声音就已经在身后响起。
“殿下你来了。”
这一下朱慈烺想走都走不掉了。
只能整了整衣服,朝着工厂旁边的侧走廊走去。
从这个地方见不到人,也不会有人发现朱慈烺的存在。
工厂的最里面朱慈烺按照后世的设定。
搭建了两层。
明末时期搭建两层房子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和一楼不一样。
一楼面积很大,而且处于半封闭状态。
正常情况下,平时工作的时候连窗户都不会随便打开。
因为一旦布匹被污染。
就会被报销。
二楼就不一样了。
二楼有一条木质走廊,旁边是房间。
另一边的窗户和走廊的门相连。
和同福客栈的五楼一样。
仿佛山上的亭子一般。
很是好看。
“知道你今天来做什么,刚好他们的月俸也刚发完。”
范毓敏把柜子上的一些账本拿下来。
“这个月我们纺织厂总共盈利了二百多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朱慈烺皱了皱眉头。
二百万两够干嘛的,他也没想到纺织厂的收益居然会这么低。
要知道别说整个京城,哪怕是整个大明。
工厂只此一家,女工更是每天高强度织布。
“觉得这钱少了?”
“太少了。”
“可是你的纺织厂并不是靠收益才能在这里立足的,等到下工的时候,你可以在工厂外面看到,门口会有一群小商小贩聚集在一起。就不用更往高深处说了,如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建立了成熟的上游和下游产业链。这些才是纺织厂存在的意义。而且这二百万两不过是第一个月的盈利。随着往后厂子越做越大,人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盈利也只会越来越高。”
范毓敏对朱慈烺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都发着光。
好像带着对未来无尽的畅想一般。
一楼的那些女工们也是一样。
当他们也能凭借自己双手赚到月俸的那一刻。
似乎觉得生活也没有这么的难熬。
因为他们的劳动第一次创造出了价值。
他们并不是这个社会的边角料。
也不是被无视的群体。
体会价值的那一刻。
对这个世界认知也就不一样了。
曾经没有成为女工的时候。
那些女人的眼睛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不同。
全是茫然恐慌,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时候他们对未来,是没有设想的。
过一天算一天。
没有规划,也不知路在何方。
哪怕官府给了他们几亩薄田。
一栋房屋。
谁也不知道那亩薄田过两天会不会被山贼占去。
也不知道住的这种房屋会不会在鞑子入侵的时候一把火烧掉。
这就是大明百姓的现状。
直到朱慈烺的出现。
这一切都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虽然变化很少。
但只要能看到希望,对于百姓们来说就有活下去的盼头。
望着范毓敏的眼睛。
朱慈烺焦虑的内心也缓缓平息了下来。
目前从纺织厂找银子的想法已经被他摘除了。
现在就看来福客栈下个月能给他多少银子。
而且既然要打仗。
真正该找钱的地方应该是朝堂。
是户部。
朱慈烺下意识地就开始朝自己的产业找钱,这种习惯不好。
他决定改变这种习惯。
“曹彰,走!”
“去哪啊殿下?”
“去户部!”
……
户部一直都是大明朝廷里最忙的一个部门。
自从苟悠成为户部尚书之后。
便每天通宵达旦,夜不能寐。
他是刚上任的。
在这之前也不过是户部的小吏。
随着整个官场被朱慈烺侵袭了一番。
六部尚书仅存了吏部。
每次上完朝回到户部。
苟悠都觉得十分憋屈,因为他的隔壁就是礼部。
董祥和总是有事没事过来跟他聊一番最近的政见。
明明他们见地相反,政见不同。
苟悠从来不觉得朱慈烺的政见有什么用。
可偏偏董祥和是朱慈烺绝对的簇拥。
时不时过来宣扬一下,让苟悠觉得十分憋屈。
明明已经够忙了,在精神上还要折磨他。
就在苟悠打算把今日份的工作安排下去的时候。
一个人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谁允许你在乎不如此大摇大摆了?孔孟之道是这么教你礼仪的吗?”
看见对方的走路姿势。
苟悠想也不想被骂了过去。
可谁知道被骂之人非但没有任何收敛,反而朝他走来。
就在苟悠大怒想要教训对方的时候。
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
两腿顺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参见太子殿下。”
来人自然是朱慈烺。
不管苟悠如何不认同朱慈烺的政见。
但君臣要分清,这也是孔孟之道。
“兴。”
朱慈烺知道,苟悠一直都信奉孔孟。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和对方浪费什么时间。
他是君,对方是臣。
朱慈烺找对方要点钱也是应该的吧。
“苟大人,今日找你确实有点事儿。”
“殿下严重了,有什么事你吩咐就好。”
“给我拨五百万的银子。”
“你吩咐了下官也不一定能帮你办到。”苟悠急忙说道。
朱慈烺还一直以为苟悠是一个非常迂腐的官员。
可从这简单的交流上来看,苟悠的应变能力还挺灵活的。
“苟大人,可是你说的让本宫吩咐就好。”
“殿下,户部的银子必须要经过陛下才能拨出去,殿下想要银子,下官是万万不能批的。除非有圣旨,经过内阁探讨确定银子动向下官才会给审批。”
朱慈烺知道他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从户部要到银子。
他有心理准备。
“苟大人,本宫想要问你一件事儿。”
“殿下请问。”
“如今整个京城的商户,在纳税的有多少?”
“不足五成。”
“也就是不足一半是吗?”
“是的,殿下。”
“那每年这五成赋税中,你总共能收到多少银子?”朱慈烺又问道。
苟悠下意识的就想隐瞒。
可想到面前是朱慈烺。
是未来大明的储君。
最重要的是,商户纳税似乎就是从这个大明太子手下产业开始的。
只要他愿意随便调查一下,便能猜出个大概。
于是苟悠便也没多做隐瞒。
只是说到:“大概能收上来五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话,朱慈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背着手,在苟悠面前走来走去。
“据本宫所知,我大明农业税每年能收两千多万石,商业税是三十税一。其中工商税就有盐税,茶税,酒税,契税和做商税,合理的估算,如果这些都能收上来,一年足足有一亿两千万两。可本官的同福客栈和纺织厂没开之前,请问苟大人,你每年能收上多少商税?”
苟悠最近总是沉默。
不管是在朝廷上还是在户部。
如今面对朱慈烺,他再次沉默了。
因为朱慈烺没说错。
如果收税制度没有名存实亡,按照合理的制度收的话,每年的税收足足达到一亿两千万。
可在朱慈烺的同福客栈与纺织厂没开之前,大明每年的税收才不过二百万两。
百不存一。
简直可怕。
由此可以看出那些商人究竟贪污了多少钱。
他们在用贪污的钱去买通各个阶层的官员。
这才导致了大明时期的官员腐败严重。
如今这帮人仍旧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朱慈烺都不敢随便地触其锋芒。
如今整个大明的税收,这五百万中的一半都是朱慈烺的同福客栈和纺织厂提供的。
朱慈烺停下脚步,站在苟悠面前。
义正言辞地问道:“现在本宫找你拨五百万两银子,你给还是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