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和苟悠想的果然不一样。
随着报纸,把招募女工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起来。
不管是历朝历代。
属于女人的工作都是极少的。
但没有任何机构或者组织公开招募过女工。
范毓敏搭建纺织厂的时候,都是把工坊放在院内。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公开。
就会有各种流言蜚语。
可如今皇太子朱慈烺就公开招募了女工。
这让整个京城都哗然了起来。
可还没到晌午。
西市的工厂门前就已经聚集了一群女人。
王小娥就在其中。
“我说你们这帮女人就这么喜欢抛头露面吗?”
“居然学男人出来做工,害不害臊?”
“都赶紧回家吧,小心你们家祖宗跑出来找你们事儿。”
刘娘在家门口看到这一幕,顿时对着那群女工大声喊道。
有些女人是害臊的。
本身他们就犹豫不决。
听到刘娘这么一喊,抓紧掩面逃离了工厂。
王小娥却看都不看她。
径直在工厂门口等着。
今日工厂有个开业典礼。
开业典礼的主办人就是范毓敏。
他站在高台上大声地对着底下的女人说着:“今日纺织厂招工,只招女工。”
范毓敏喊得非常酣畅淋漓。
这是她第一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喊着招募女工。
“每人每月工钱,头两个月跟着我学技术,有一两银子。等到能上手了,就按照计件多劳多得,本厂已经在官府登记在册,不会亏了大家银子,甚至还能和大家签上合约,只招二百人,愿意报名的要快点了。”
底下的女人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聊着什么。
可仍旧没有人愿意上前报名。
刘娘在旁边嘲笑道:“这工厂呀,做不起来的,还只招女工。吆喝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哪家纺织厂不在裁缝店后院。谁这么正大光明地开在市集,可笑。”
不仅刘娘不看好。
隐藏在暗处的各路探子,听到这个动静都不太看好。
直到王小娥站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前。
拿起面前的合约看了看。
“这位官人,我不识字,这合约上写的是什么内容?”王小娥问道。
“雇佣合约,有此合约,每个月才能有银子。如果厂子不发银子,凭借着这个合约可以去衙门告我们!”
“如果我有事,或者家里有事需要请假。或者不想干了,是否能来去自由?”王小蛾问道。
“皆可!这登记二人都是户部的司务。不用担心我们哄骗百姓,说书人也在前方。如果你有什么怀疑,可以拿着这合约前往说书人的地方询问对方,对方会给你解答。”
范毓敏很耐心的跟王小娥解释了许多。
毕竟这个年代读书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很多百姓都不识字。
自然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可是这合约可不能乱签。
万一是什么卖身契或者上面有什么特殊的工作。
一旦签了自己的名字。
那可就走不脱了。
面前两个司务,戴着大明官员的帽子。
这官帽王小娥还是认识的。
没有官职在身,不能随便戴帽子,否则就是杀头之罪。
为了保险起见,王小娥还是拿着这支合约前往说书人的地方。
如同范毓敏说的那样。
说书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当着他们的面把合约上的所有内容逐字逐句地解释给他们听。
经过再三确定,王小娥确定了,这合约上没什么过分的约定。
非常果断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他们西市的百姓大多贫苦。
每年只能靠着那几亩薄田。
一年到头来能赚十两银子,就算是收成不错了。
可只要进了这个工厂当工人前两个月每个月就有一两银子。
而且当工人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们家马上饭都吃不起了。
王小娥也早就不在乎了。
于是他成为了第一个签的人。
范毓敏给了他001的编号。
“恭喜你成为大明纺织厂第1位工人。”
可公开招募女工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终究有一些先进了。
很多人仍旧犹豫不决。
招了整整三天。
也不过才招了一百来人。
但范毓敏丝毫不气馁。
把之前裁缝店后院里面的纺织机搬到工厂里。
那些已经成功学会珍妮机的女工们也入住到了工厂里。
他们开始手把手地教这些新的女工。
王小娥第一次接触珍妮机。
就被这种纺织机给惊讶到了。
就多了一个小小的飞梭。
这台机器便能干以往七个人才能干的活。
这在之前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王小娥本身缝补功底,女红和刺绣的功底就很好。
家里也有台织布机。
但苦于没有原料。
每年也织不了多少布。
更卖不了多少钱。
可对于纺织机,她算是比较熟悉的。
上手很快。
只学了半天便差不多掌握了纺织机的用法。
随后就能跟上那些老工人的步伐开始了织布。
大明纺织工厂,就这么开始步入了正轨。
朝廷普遍不看好他们,觉得这纺织工厂应该开不了几天。
果然如同他们猜测的那样。
那些女工进入纺织工厂还没干几天。
就被家里的男人拉着离开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妻子这样抛头露面,让他们十分没面子,好像他们养活不了家庭一般。
好在王小娥的丈夫算是明事理的。
虽然一家人都没什么文化。
却也没觉得王小娥干了什么败坏门风的事情。
最终纺织工厂加上老工人,人数定在了一百人左右。
“我就说嘛,这什么大明纺织工厂肯定会倒闭的。”
“放心吧,做不久的。”
“能在里面做的女人都是什么风骚劲,居然抛头露面。”
“恶心,真不怕别人戳他们脊梁骨。”
类似这种风言风语越来越多。
甚至还有百姓在这里摇旗呐喊,让他们把大明纺织工厂给停了。
不能让这些女人在里面伤风败俗。
可随着天雄军派出一百人来这里驻扎之后。
那些捣乱的人便也不敢近前。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
赵大山有些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小娥,如果真的很累就别去了。”
“不累的,每天都在那里坐着,累啥呀?而且还能和工友聊天,最重要的是还有银子拿。”王小娥带着笑说道。
“可是到现在也没见着银子影子呀。”
“今天就是发月俸的时候,上个月我们组的组长跟我说,就属我的计件数量最多。估计月俸应该不会少。”
赵大山听到这话一阵沉默。
脸上皆是羞愧之色。
随后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过年前后。
为了多抓两条鱼,改善家里的伙食。
也为了能卖点钱给家里补贴。
寒冬腊月的日子里,赵大山跳进了运河里抓鱼。
结果便感染了风寒。
这一染便是半个月没下床。
这也是为什么王小娥如此坚定地签下自己名字的原因。
如果这个月她什么都不干的话。
家里的银子和粮食撑不了俩月。
“若不是我没用,岂能让你去干这些抛头露脸的事情。”
王小娥握着丈夫的手说道:“大山,这不丢人。工厂里面都是女工,管我们的也是女工。工厂的掌柜的范毓敏也是当朝大官的女儿……哦,他应该叫厂长。”
“我们每天干的都是正经事,跟在家里干的事没什么不同。只要今天月俸到手,就说明这不仅是一件正经事,还是一件能赚钱的正经事。”
“等你的病好了,咱家就有两个人赚钱,要不了多久就能去东市买房子,能给小虎每天吃上肉,能让爹娘每天喝上粥。家里的窗户也该缝纸了,所以大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可外面的那些人天天戳你们的脊梁骨。”
“他们也不会给我们粮食吃啊。”
听到这句话,赵大山再次沉默了起来。
王小娥说得有理。
外面那群人不管再怎么戳他们脊梁骨。
又与自己何干呢?
又没吃他们家的米面。
王小娥离开家门之后,隔壁的刘娘也推开房门。
仿佛是掐着点,等着王小娥推开房门似的。
“哟,小娥。又去上工啊?工厂给你发银子了吗?别到时候帮别人干了一个月的活,工厂却不发银子。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一边说刘娘,一边嗑着瓜子。
王小娥压根就懒得搭理刘娘。
刘娘每天说话都不怎么讨喜。
甚至显得有些刻薄。
王小娥不喜欢他。
她造就朝着前方的工厂走去。
这一路上有不少百姓。
大多数都是过来看戏的。
因为说书人几乎每天都在报纸旁边讲解着工厂的合同。
并且宣传进工厂有多么多的好处。
普通百姓思想本就迂腐。
无论说书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
他们始终认为招募女工就是一件笑话。
甚至觉得工厂不可能给他们发银子的。
说不定就是白帮工厂干了一个月活。
今天也是三月的第一天。
京城还在下着雪。
每个人的身上都穿上了棉服。
带着诙谐的表情,望着那一个又一个走进工厂的女工们。
自从棉服降价了之后。
大多数百姓都能买得起了。
这和工厂的女工们有直接关系。
虽然女工的工人数量仅仅只是增加到了一百人。
却让整个京城的纺织业提升了两倍有余。
布匹的存量变多了。
价格自然也就下降了。
王小娥望着身旁的工友。
熟稔的和对方打了打招呼。
可她见到的每一个工友都是面色沉重。
似乎这帮工友也在担心着什么?
望着他们的表情,王小娥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现在京城的百姓们都在传着工厂不可能给他们发银子的谣言。
一天两天王小娥还不信。
这背后不知道是否有人在推波助澜。
这个谣言直接传了一个月。
自然让女工们内心惶惶。
要不是有那些老工人在那里坚定地说着,工厂每个月肯定会发银子的。
新女工们估计也坚持不到现在。
进入工厂之后,他们和往常一样。
开始织布。
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盯着工厂门口。
工厂外面那帮百姓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他们进工厂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有官府的人来吗?”
“这工厂又不是朝廷开的,跟官府有什么关系?”
“那为什么签合同的时候有官府的人呢?”
“好骗呗,我们这帮百姓被朝廷吸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个官府的人在这坐着不就更容易让人相信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估计今天肯定不会发银子了。”
刘娘更是嗤笑道:“发银子?里面的每个女工都签了合同。他们想跑都跑不掉喽,估计要在这过一辈子被官府抽血的活计。”
整整一天。
纺织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而今日纺织厂的女工们并没有做出多少布匹。
一些新女工们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讨论着不会真的不发银子吧?
老女工们则是淡定地坐在一旁聊天。
发银子的时候,他们也有些心不在焉。
导致今日的工作效率都没有提上来。
外面那些闲汉从早上一直待到傍晚。
彻底开始嘲笑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给官府干活还想让官府发银子?”
“这就不是官府开的,官府怎么可能会与民争利呢?”
“要我看呀,这帮傻女人都被骗了。”
“等着吧,等一会儿他们从工厂出来,肯定一个个哭丧着脸。”
话音刚落,工厂下工了。
出来的女工们表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哭丧着脸。
反而每个人都非常开心。
他们的手中,也有一个个的红布包。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大家都知道,里面大概就是银子。
“太子殿下有令,所有女工都属于吏部从属!”
朱老三站了出来,冲着周围的人喊着。
听到这话,周围人顿时一惊。
朝廷有很多部门,管理的事情也非常的繁杂。
他们也会把工作扔给下面的百姓去办。
这种百姓就属于六部从属。
类似于后世的协警。
这相当于给了他们一定的权力可地位。
朱慈烺一直都知道工厂的工人不够。
因为迂腐的思想,让很多女人没办法离开家庭来到工厂做工。
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那就是把他们的月俸用红布包裹起来。
显的非常扎眼。
并且告诉所有百姓。
这帮女工,在工厂里做工,是真的有月俸,也是真的有银子的。
可同样为了他们的安全,直接把他们的地位提到了六部从属的地位。
这样,就没人敢忌惮他们了。
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尤其是在这个世道。
为了一顿饭都有可能大打出手。
他们的安全朱慈烺必须要保证,否则以后谁还敢在他们工厂工作。
周围的百姓中,也有女工的家属。
他们招着手,女工们看到之后,就朝着自己的家属走去。
赵大山带着儿子小虎也在工厂门口。
他穿着厚厚的棉服。
王小蛾一家人都有棉服,这些并不是他们买的,而是工厂发的。
工厂说了不能亏待任何工人。
也是因为这一点,王小蛾和其他工友才能坚持下去。
赵大山知道自己妻子今天发月俸。
为了安全起见,才来接自己的妻子。
没曾想根本不需要。
天雄军们在这里直接驻扎了起来。
女工们又全部来自于西市,他们这一驻扎就直接形成了保护。
“相公,这么冷的天你来做什么?”王小蛾急忙走过去道。
“来接你。”赵大山道。
“下次不用了,你的风寒还没好呢。”
小虎抱着王小蛾的腰道:“娘亲,父亲说娘亲今天有喜事,家里能买肉吃,是真的吗?”
王小蛾身边的其他百姓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小蛾的红布。
尤其是刘娘,她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不可能,工厂怎么可能真的发银子?”刘娘摇着头,嘴巴里念念有词。
和她一样的,还有很多差点进入工厂,但因为迂腐思想没有进地。
他们当然不希望这帮女工真的拿到银子。
那岂不是说明他们的想法都是错的?
可王小蛾就这么直接把自己的红布包给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散碎的银子。
从体型和重量上来看,很明显就是一两的。
这银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工厂是真的发银子了。
原来不是忽悠他们的。
刘娘转身就走。
她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
那些曾经想要进场,却碍于面子没有进场的妇人们,看到这一幕,口水直流。
随后他们才想起来,这个纺织厂目前还在招人。
如果真的能给银子。
如果真的能吃上好吃的。
如果真的能让他们不这么的贫穷。
什么风言风语,什么伤风败俗。
青楼女子这么多,他们连脸都不要了。
就是为了吃上饭。
他们只是去防止工厂做工,哪里丢人了?
这种想法,很快就占据了很多女工的大脑。
他们蜂拥着,朝着工厂的门口跑去。
下一刻,他们就被天雄军给拦住了。
“尔等要做什么?”朱老三表情严肃道。
“官爷,我们要去当女工!我们也要赚银子!”
“没想到纺织厂居然真的发银子啊,里面不是还缺人吗?”
“对啊,我记得不是要二百个人吗?现在人还不够吧?”
“我能干的,我晚上也能干的,快把我选上去!”
一群女人在那里大声地喊着。
他们身后的男人脸都黑了。
却没有一个上前阻止的。
毕竟财帛动人心。
家里多一个人赚钱,能减轻很大的压力。
朱老三道:“打算来上工的明日再来,今日工厂关门!”
……
纺织厂从一个月的无人问津,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到放了月俸之后,一群人顿时冲上前想要到里面当工人。
前后转变不过一瞬。
当苟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更加复杂了。
“百姓就是百姓,一帮愚民,完全不懂孔孟之道!”
“苟大人,孔孟之道可吃不饱饭!”董祥和在一旁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岂能为了些财帛就违背孔孟之道!”
“苟大人天天何不食肉糜?跟你聊天真的无趣,我们话不投机!”
消息不仅传到了苟悠和董祥和的耳中。
自然也传到了整个朝廷的耳中。
有一些官员开始上奏,让女人做工的弊端。
但大多说的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朱慈烺每天在朝堂上打着哈欠,听着那些上奏。
这帮御史言官不敢上奏朱慈烺,就只能上奏朱慈烺的工厂。
可工厂已经搭建成了,而且已经开始运转了。
甚至,对整个京城的市场和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崇祯显然不会搭理这种上奏的。
“特殊时期,妇女孩童都要做工,这又算什么事?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给朕上奏了,朕不爱听!”
其实御史言官也不想上奏这些东西。
主要是最近文武百官实在是太干净了。
官员们没有了贪污。
甚至还干出了非常漂亮的政绩。
他们不仅不夸奖,反而还要上奏人家,怎么看都不合适。
只能抓着最近民间热传的事情上奏。
可看崇祯一脸不耐烦,朱慈烺一脸无所谓。
刚才上奏的官员们都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外面又出现了一个八百里加急。
当崇祯看到这个八百里加急的时候,内心顿时一颤。
虽然现在好了很多。
可之前经常给他来的八百里加急,还是让崇祯拥有了心理阴影。
因为朱慈烺的原因,让崇祯很久都没有听到八百里加急了。
他还以为自己的心理阴影好了。
却不曾想听到这个消息,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慌张。
可他是皇帝,内心无论如何的恐慌害怕,都不能表现出来!
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诧异地看向来报的传令官。
似乎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八百里加急。
“报!!!”
“安庆城破了!”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诧异的看了过去。
朱慈烺也有些诧异。
历史上,他已经记不清张献忠是否攻打过南京。
安庆就更没有印象了,
但他知道,安庆肯定是一个转折。
一旦被拿下来,整个大明的威信,将会彻底下降。
“父皇,儿臣请求出战!”
朱慈烺再次越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