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十三侠》 第1章 徐鸣皋的江湖风云之始 有这样一首诗:“善似青松恶似花,青松冷淡不如花。有朝一日浓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此乃前人劝人向善的箴言。人生于世,犹如草木,生前或许有贵贱之别,可死后皆归尘土。眼前的欢愉不过是过眼云烟,关键还得看最终的结局。善良之人仿若青松,冷冷清清,看似平淡无奇;作恶之辈宛如鲜花,绚烂夺目,惹人注目。难道作恶便是好?切莫忘却,秋末冬初寒霜降临,青松依旧挺立,鲜花却已凋零。这便是说,行善当下或许未见好处,往后必有善果;作恶纵使当下荣华富贵,也难以长久,终将落得一败涂地。故而,国家治理天下,极力鼓励众人行善积德。忠臣孝子、节妇义士、乐善好施者,朝廷予以表扬奖赏;奸盗邪淫、忤逆不孝、欺凌良善之徒,朝廷施予惩罚治罪。还专门设立官员,领俸禄为百姓除害,让好人安适,不让坏人逍遥。朝廷对百姓实乃恩重如山。 然而,世上存有三种恶人,王法亦难以奈何。 第一种乃贪官污吏。他们在朝堂之中有人庇护,上司不敢轻易触动,下属不敢公然反抗。只要向他们行贿,便能加官晋爵、财源广进;倘若清正廉洁,便会遭其陷害。将政事搅得一塌糊涂,甚至连皇帝都被蒙蔽坑害,实乃可怕至极。 第二种是恶霸土豪。他们与官吏勾结,强取豪夺田产土地,无恶不作。或是伪造契约霸占他人产业,或是强抢妇女肆意妄为,或是侵吞钱粮横行乡里。若去告状?他们财大气粗、权势滔天,衙门中尽是其党羽,胜诉谈何容易! 第三种是假仁假义之辈。表面上和颜悦色貌似良善,内心却满是坏水,背后使坏让人防不胜防。吃了亏还茫然不知,甚至觉得他好,乃至心怀感激,岂不可笑荒谬?正因有此三种恶人横行,才亟需侠义之士挺身而出,予以惩治。 话说大明正德年间,江南扬州府有一富豪名曰徐鹤,字鸣皋,祖籍广东香山县。其父徐槐,育有八子,徐鸣皋排行最末,众人皆称其为徐八爷。他家本为书香世家,然至其父这辈,弃文从商前往江南营生,生意愈发兴隆,家宅兴旺,人丁财旺。 徐鸣皋聪慧豪爽,幼时攻读诗书,怎奈科举不顺,遂改习武艺,更欲学法术,奈何苦无名师指引。二十多岁时,已育有二子。其父分产与他,他于扬州东门外太平村购置土地兴建屋宅,共建一百多间,四周河桥环绕,屋宇高大华美,气势非凡。屋后辟有花园,各类景致应有尽有,唯独缺了荷花池。要知道,花园无树犹如美女秃头,无池恰似美女瞎眼。徐鸣皋因无池而心生不快,命人挖掘,挖到一丈深处,竟发现下方有石板,启开一看,一排大缸,内里皆为白银。徐鸣皋欣喜若狂,令人搬回家中,瞬间成为扬州首富。 成为首富后的徐鸣皋,声名愈发远扬。曾有一次,他于街头偶遇一恶霸当街欺凌一位卖艺老者。那恶霸不仅将老者的摊子砸得稀烂,更是对老者拳脚相加,打得老者遍体鳞伤。徐鸣皋见状,怒发冲冠,疾步上前制止。那恶霸见他衣着华贵,起初心有忌惮,可仗着自己素日的蛮横,竟出口挑衅。徐鸣皋岂容此等恶徒嚣张,身形一闪,瞬间欺近恶霸身前,左手揪住其衣领,右手挥拳而出,拳势如风,直击恶霸面门。恶霸被这迅猛的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口鼻流血。徐鸣皋并未停手,抬腿一脚,踹在恶霸腹部,恶霸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数丈,重重摔落在地,只得跪地求饶。此事过后,徐鸣皋仗义相助的美名在扬州城传扬得更为广泛。 有钱之后的徐鸣皋欲效仿孟尝君,广纳天下朋友。于东门开设“泉来当铺”,数年下来,分店众多。穷书生纷纷前来投靠,他来者不拒。但凡品行端正,与他意气相投者,他皆诚心结交。无处安身者便住于他家。后来人数渐多,他便在房舍旁加盖数十间客房。每日用餐时以敲锣为号,场面颇为壮观。他与孟尝君不同,对所有人皆一视同仁,更有几位知己与他结拜兄弟,待遇与他无异。他们每日相聚一处,或谈诗论词,或练武切磋,或对弈饮酒,或逛街品茗。徐鸣皋此人样样皆好,唯独见不得坏人欺凌弱小,也正因如此,给他惹下不少麻烦,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有一回,徐鸣皋携几位好友前往郊外踏青。途中突遇一伙强盗打劫一位富商。徐鸣皋岂会坐视不管,当即挺身上前,与强盗展开殊死搏斗。他身形矫健,拳法凌厉,每一拳都带着呼呼风声,犹如猛虎出山。但强盗人数众多,且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其中一强盗手持长刀,朝着徐鸣皋猛砍而来,徐鸣皋侧身一闪,避开刀锋,顺势一记飞踢,正中那强盗胸口,强盗闷哼一声,倒退数步。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一番激战下来,徐鸣皋渐感体力不支。就在他疲于应对,险象环生之际,幸好其好友及时搬来救兵,众人合力,终将强盗击退。 后来他家食客多达三百余人,其中有能文能武之士,亦有身怀其他绝技之人,但多数较为普通。有一山西人,姓藜,无名,外号海鸥子,道士装扮。曾于河南少林寺习武十年,此后四处访道,本事渐长。听闻扬州有位徐鸣皋,仗义好客,广交英雄,遂前来拜访。徐鸣皋见其气质脱俗,仿若仙人,便留他于书房,让名唤徐寿的小僮伺候,闲暇时一同饮酒畅谈。徐鸣皋知晓他武艺高强,欲求其传授剑术,可他总是推托。徐鸣皋性格爽直,数次提及后见无果,也就不再强求,但依旧好生款待,毫无怨言。 过了半年有余,海鸥子见徐鸣皋仁义诚信,说道:“公子对我实在太好,我一直未传授你剑术。如今我欲去寻一友人,日后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我欲教你些许本事,你意下如何?”徐鸣皋听闻能学本领,欣喜若狂,当即跪地说道:“师父在上,您若肯教,我此生感激不尽!”海鸥子赶忙扶起他道:“公子莫如此!我只能传授你拳脚功夫与飞行之术,剑术不可教。并非我吝啬,以你的品性能够学习,但你出身富贵人家,并非修仙学道之材。修炼剑术极为艰难,需将名利抛开,舍弃妻儿财产,入深山修炼,采集精华炼剑,少则一两年方可有成。”徐鸣皋听了,心中半信半疑,不知海鸥子究竟是否会真心教他。 第2章 徐鸣皋拜师学艺 海鸥子对着徐鸣皋娓娓道来:“若要炼成宝剑之术,还需习得搓剑成丸之法,能将那三尺龙泉揉捻搓弄,直至缩如弹子般大小。而后再钻研吞丸之法,待到功成之时,不仅能自口中出入,就连耳鼻七窍,亦能随心掌控,如此方可称剑术有成。此绝非单纯之武艺,实乃修仙之妙道。要知晓,欲踏上成仙之途,须行一千三百桩善事。且瞧那些妄图通过采阴补阳谋求长生之人,最终非但未能长生,反倒落得凄惨下场,皆因未先行善立德,却妄图行那淫秽邪道以求长生,实乃自寻死路。故而修仙之路,要么炼制黄白之丹,用以点铁成金,济世扶困;要么锤炼剑丸之术,除暴安良,拯救危急之人;皆要先行善举,筑牢神仙之根基。但行善事切不可图名,倘若声名远扬,便不作数了。你如今声名远播四海,若要追寻仙道,反倒成了阻碍。若公子真心向往仙道,只需悄然将家财用于行善之事,何必苦学剑术,前往荒山野岭受苦六七年呢?你看从古至今的剑侠客仙,替人复仇,拯救生灵,皆不肯留名,亦不肯接纳答谢,他们所图究竟为何?” 徐鸣皋闻听此言,瞬间恍然大悟,说道:“承蒙师父教诲,让弟子聆听了这前所未闻之理,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只求师父传授我拳棒刀枪之艺就好。”徐鸣皋满心欢喜地立于一旁,眼神之中满是期待与兴奋。 海鸥子缓声说道:“鸣皋,今日我先为你展示一番这拳棒之术的精妙厉害。”言罢,他步出书房,行至宅中的一片空旷之地。 只见海鸥子身形一展,恰似狂龙出海,原本那看似平凡的道家装束之下的身躯,刹那间迸发出磅礴无尽的力量。他双掌紧握成拳,猛然向前一记猛击,拳风呼啸而过,似有千钧雷霆之威,仿佛能将面前的虚空都打得崩裂破碎。紧接着,他手臂一挥,化拳为掌,掌风凌厉如刀,疾如闪电般划过天际。每一次出拳、推掌,都伴随着烈烈风声,好似要将这天地都撕裂开来。 他左腿微微弯曲,右腿如旋风般横扫而出,势若疾风骤雨,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紧接着,他身形一转,飞起一脚,那腿好似铁棍般刚猛无匹,带起一阵狂风呼啸。而他的身形在这拳脚交错之间,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海鸥子忽而双拳齐出,如流星赶月,迅猛无比,拳影重重,让人眼花缭乱。又忽而双掌翻飞,似蝴蝶穿花,轻盈灵动,却又暗藏刚猛劲道。 徐鸣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虽习武有段时日,但从未见过如此厉害且精妙绝伦的拳棒功夫。 演练了一番拳棒之后,海鸥子停下身形,气息平稳悠长,面色平静如水,淡然对徐鸣皋说道:“这拳棒之术,讲究的是力量如洪涛、速度若疾风、技巧似繁星、劲道胜磐石的完美融合,你需日夜勤加练习。” 接着,海鸥子又道:“下面我展示这飞行之术。”只见他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好似一朵轻云,悠然飘起。他身形如燕,在院子里的几棵大树的树梢之上轻盈借力。脚尖轻点树梢,那树梢仅是微微一颤,而他已借力再次飞起。瞬间,他便飞身跃上屋顶。 而后,海鸥子在空中舒展开身姿,如同一只翱翔九天的大鹏。他双臂挥动,仿佛驾驭着无形的气流,身形飘忽,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变幻莫测。他在空中盘旋一圈,衣袂飘飘,身姿潇洒,宛如仙人临世。最后,他缓缓落下,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悄然无声。 徐鸣皋简直惊得呆若木鸡,他之前所想象的飞行之术不过是江湖上那些所谓的“轻功”,能够飞檐走壁就已堪称了不起,而这黎道人所展现的技艺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海鸥子落下之后,面对徐鸣皋说道:“这飞行之术,除了身体的轻盈如燕和对力量的精准把控之外,还需对周围气流等环境的敏锐感知和巧妙运用,绝非一日之功。” 徐鸣皋此刻已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激动地说道:“师父,我必定刻苦修习,绝不辜负您的期望与传授。” 海鸥子微笑着微微点头,而后开始正式向徐鸣皋传授拳棒和飞行术的基本技巧与关键要点。 从此,他们二人以师徒相称。海鸥子将浑身武艺倾囊相授,还悉心教导他运行内功之法。白天,徐鸣皋在花园中挥汗如雨,每一拳都刚猛有力,似猛虎出山;每一脚都疾如闪电,若蛟龙摆尾。他的招式变化多端,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似流水潺潺,力求将每一个动作都练至炉火纯青。夜晚则在书房专心研习兵书战策,灯光之下,他眼神专注而坚毅,仿佛要将书中的每一个谋略都刻入脑海。 而在徐宅之中,那些食客们听闻了黎道人展示的神奇本领,纷纷在私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对徐鸣皋羡慕不已,眼中满是钦佩与向往;有的则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未来的出路,毕竟他们深知,徐鸣皋有了这些惊人的本领,往后的道路或许会截然不同。然而,徐鸣皋却无暇顾及这些食客们的想法,他一心沉浸在新学的技艺之中,满心期待着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如同黎道人那般厉害,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3章 师徒离别义结金兰 这一日,海鸥子神情郑重,语重心长地对徐鸣皋说道:“贤契啊,你的拳棒功夫已然入门,飞行之术也略知一二。只要坚持不懈,用心修炼,必能在武学之道登堂入室,有所大成。贫道不日便要启程,去寻觅道友。你既已习得此等本事,行事定要谨慎,切不可鲁莽冲动,更不可轻易伤人害命。要知晓,这世间高手如云,万不可自高自大,贸然行事。切记为师之言!” 徐鸣皋满心不舍,说道:“师父,为何如此匆忙?再留些时日,让弟子略尽孝道,也好多多聆听您的教诲。” 海鸥子微微一笑,说道:“贤契有所不知,我们七位道友,皆为剑术侠士。平日里各自云游四海,每年一聚,开怀畅饮,再定来年相聚之时与地点。哪怕相隔万里,到期必定如约而至,从未有过失信之举。如今约期已至,贫道不得不走。再者,这小僮徐寿,侍奉我许久,我欲带他同行,也好传授他些许本事,不知贤契意下如何?” 徐鸣皋欣然道:“甚好,这是他的福缘。”随即步入里屋,取出二套衣衫,百两黄金,并一包零碎银两,仔细打成一个包裹。让徐寿背着,亲自送了一程,直至十里之外。 海鸥子再三推辞,徐鸣皋无奈,只得恭敬拜了四拜,望着他们二人沿着大路渐行渐远。见天色渐晚,徐鸣皋放开大步,疾如流星般往家赶去。 一路上,他暗自思索:“师父在我家将近一年,我只见他传授拳棒之术,却从未见其展露剑术神通,莫非他于剑术之道未必精通?” 回到家中,步入书房,只见几位结义兄弟正在那里谈笑风生。走近书案,赫然发现案上有一方方正正的纸包,正是先前赠予海鸥子的十条金子。 “难道是我忘记放入包裹之中?”拿在手中一瞧,上面写着两行苍劲有力的字迹,果真是海鸥子的手笔。上面写道:“承蒙厚赐,衣衫银两收下,黄金原璧归还。” 徐鸣皋遂问众兄弟:“方才我师父何时来过?” 众人齐声回道:“不知。我们在此闲聊许久,并未见有人前来。只是方才忽起一阵怪风,将帘子吹开。我们正在议论,外面门窗紧闭,这风从何而起?莫非他便是那时到来?” 徐鸣皋颔首道:“定是如此。”众人皆赞叹不已。 看官需知,剑术臻至化境之人,行动之时,连风都不会产生。白昼经过,仅现一道微光;夜间则连光都不可见,除非是同道中人,方能察觉。海鸥子的武艺,终究算不上登峰造极,因而在他们七位弟兄之中,海鸥子位居末位,后续诸位皆会陆续登场。 徐鸣皋日夜勤练拳棒,功夫日益精进,愈发娴熟绝伦。那每一招每一式,皆蕴含着千钧之力与灵动之韵。久而久之,他竟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仿若空中飞燕,灵动自如。哪怕面对千人之众,亦毫无惧色,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之间,又是一年过去。 彼时正值暮春,春风轻柔,阳光温暖,白昼渐长,人们清闲无事,悠然自得。就在这样的好时节里,徐鸣皋与两位好友义结金兰,结拜为兄弟。那份情谊,深厚浓烈,丝毫不逊于当年刘关张在桃园立下的生死誓言。 其中一位好友姓罗名德,字季芳,乃是新科武进士出身。他身形魁梧,肌肉紧实,双目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豪迈之气。 另一位好友姓江名花,字梦笔,乃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孝廉。他面容清秀,举止文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 这日,春风拂面,三人兴致勃勃地结伴同游城中。一路上,他们或谈笑风生,分享着彼此的见闻趣事;或驻足观赏街头艺人的精彩表演,喝彩声不断;或品尝街边小摊的特色小吃,那满足的神情仿佛品尝到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随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在扬州城声名远扬的酒楼,名曰鹤阳楼。这座酒楼,飞檐翘角,朱漆门窗,气派非凡。相传,往昔曾有一位神仙云游至此,在此处开怀畅饮。那神仙喝得是酩酊大醉,醉眼朦胧之间,兴致大发,提起笔来,就在那洁白如雪、光滑如镜的墙壁之上,龙飞凤舞地绘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吕纯阳(吕洞宾)神像。 后来,店主人无意间瞧见了这神像,心中只觉原本白净无瑕的墙壁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个神像,实在是有失雅观。于是,他赶忙唤来手艺精湛的工匠,将那片墙壁仔细粉刷一新,期望恢复其原本的整洁与素净。 怎料,今日刚刚刷白,次日那神像竟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再度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仿佛从未被粉刷过一般。这奇异的景象令众人皆大为惊诧,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大家赶忙将此事告知店主人,店主人亦是惊讶万分,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又命工匠再次多刷上几层,心想这次定能将那神像彻底掩盖。 然而,待到次日,阳光洒在那片墙壁上,那神像依旧如同一朵倔强绽放的花朵,清晰如初地显现出来,神韵不减分毫。这时,大家才如梦初醒,恍然惊觉:这位饮酒作画的神秘之人,必定是吕仙无疑。这定是吕仙留下的神迹,意在庇佑此地。 于是,店家怀着敬畏与感恩之心,将店名改为“鹤阳楼”。自此之后,这座酒楼仿佛得到了神仙的眷顾,生意陡然兴旺起来,门庭若市,宾客盈门。那名声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远播四方,吸引着五湖四海的宾客纷至沓来。即便时至今日,那楼上仍留存着吕仙留下的神秘而令人敬畏的踪迹,仿佛在默默诉说着那段传奇的过往。 当日,徐鸣皋三人兴致勃勃地登上酒楼。刚一踏入,那热闹非凡的场景便映入眼帘:宾客们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小二们忙碌穿梭,热情周到。 他们拣选了一处靠窗的雅座坐下,窗外美景尽收眼底,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惬意。 酒保眼尖,见有贵客光临,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恭敬地问道:“徐大爷,请点菜。” 徐鸣皋彬彬有礼,谦让地说道:“罗兄、江兄,二位先请。” 罗季芳性格豪爽,也不客气,大手一挥,点了几道自己钟爱的硬菜。江梦笔则微微一笑,点了几道精致的小菜。而后,徐鸣皋也仔细斟酌,点了几样特色佳肴。 不多时,酒保便双手稳稳地端着托盘,将酒菜一一呈上。只见那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味:有香气扑鼻的红烧狮子头,色泽红亮,肉香四溢;有鲜嫩爽滑的清蒸鲈鱼,鱼肉洁白如玉,汤汁鲜美可口;还有那色香味俱佳的宫保鸡丁,鸡肉鲜嫩多汁,配菜丰富多样。此外,更有几壶极品的香醇美酒,那酒液清澈透明,香气醉人。 三人见此丰盛的酒菜,顿时食欲大增,兴高采烈地举杯畅饮,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那罗季芳虽是武进士出身,却毫无读书人的酸腐之气,反倒是个直肠子的莽撞之人。他性格粗犷豪放,说话声如洪钟,喝酒更是豪爽,一杯接一杯,从不拖沓。不过,他为人极为忠诚正直,对待朋友那是两肋插刀,义薄云天。 而这江梦笔则与罗季芳截然不同,他是心思缜密之人,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举止优雅,不紧不慢。性格温柔谨慎的他,饮酒时也是浅尝辄止,细细品味。 正因如此,他们三人虽性格迥异,却彼此互补,相互欣赏,结为了情同手足的挚友。在一个月圆之夜,他们于郊外的一片桃花林中,摆下香案,燃起红烛,义结金兰,结拜为异姓兄弟。按照年龄排序,年岁最长的罗季芳,众人皆尊其为大哥;徐鸣皋位居第二;梦笔则是年纪最小,被两位兄长呵护有加。 兄弟三人开怀畅饮,尽情享受这欢乐时光。他们吃得杯盘狼藉,酒过数巡,都已有了七八分醉意。那脸上的红晕,犹如天边的晚霞,灿烂而迷人。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犹如平地起惊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那声音中,人声鼎沸,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喊救命之声,那声音娇柔婉转,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令人揪心不已。 罗季芳闻声,那醉意瞬间消散大半,他眉头紧皱,双目圆睁,二话不说,“哐当”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筷子,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下楼去。其动作之迅速,仿佛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徐鸣皋见状,心中一紧,赶忙推开窗户往下张望。只见街道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们你推我搡,乱成一团。那混乱的场景,犹如一锅煮沸的粥,让他一时难以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 于是,他转过头来,对江梦笔说道:“三弟,你暂且在此安坐等候,莫要轻举妄动。待我下去瞧瞧,只怕这呆子性急冲动,闯出祸端。”言罢,徐鸣皋不敢有丝毫耽搁,脚下生风,如一道闪电般飞也似的奔下楼去。 徐鸣皋身形如电,几个纵身便来到了楼下。只见罗季芳已与一群恶徒交上了手。罗季芳双拳虎虎生风,每一拳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打得那些恶徒东倒西歪。但那些恶徒也并非等闲之辈,其中一人手持长刀,朝着罗季芳的后背狠狠砍去。 徐鸣皋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罗季芳身后,飞起一脚,正踢在那持刀恶徒的手腕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恶徒的手腕骨折,长刀脱手而出。徐鸣皋顺势接住长刀,手腕一转,刀光如雪,瞬间又逼退了几名围攻上来的恶徒。 此时的罗季芳更是气势如虹,他大喝一声,双臂肌肉暴起,抓住两名恶徒的衣领,猛地一甩,那两人如同沙包一般被扔出数丈远。 徐鸣皋与罗季芳相互配合,如狼入羊群,杀得那些恶徒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正所谓:莫管他人闲事,热心反倒易惹是非。但徐鸣皋等人,行的是侠义之事,又怎会袖手旁观。 咱们暂且按下这边不表。再来说说扬州南门外的李家庄,庄上有一位李员外,名叫李廷梁。 他的父亲在世之时,曾在朝中为官,官居兵部尚书之职。那可是位高权重,令人敬仰。 李父一生为官清廉,公正不阿,虽无大的过错,但唯独对金银财宝极为痴迷,视财如命。也正因如此,他凭借着自己的权势和精明的头脑,积攒下了百万家私。 李廷梁年少时未曾踏上仕途,或许是因为他自小养尊处优,对官场的尔虞我诈心生厌倦。又或许是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难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因其家财富裕,无需为生计奔波,故而众人皆称其为员外。 真可谓是家中金银堆积如山,那库房中的金银珠宝,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天上的繁星坠落于此。粮仓中的米谷更是满溢,每一粒都饱满圆润,散发着丰收的喜悦。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膝下一直无子。这无子的缺憾,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至四十多岁时,或许是上天垂怜,偏房卢氏终于一胎诞下两个儿子。李廷梁欣喜若狂,那喜悦之情,犹如久旱逢甘霖,他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子嗣。 为长子,他取名李文忠;为次子,取名李文孝。这兄弟二人,自小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被众人簇拥,娇生惯养。 李文忠生得面容白皙,如冠玉般温润。那嘴唇红润如樱桃,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不仅武艺高强,且颇有谋略。在人前,他总是表现出一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模样。然而,在那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实则隐藏着一颗阴狠毒辣的心。 哪怕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面上依旧能谈笑风生,不露声色。只是背地里谋划阴谋诡计,让人在毫无防备之时,深陷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从而领教他的厉害。 因其手段阴险,扬州的百姓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玉面虎”。这绰号,既是对他外表的形容,也是对他内心险恶的讽刺。 那李文孝则与兄长截然不同,他身材高大魁梧,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面色黝黑,仿佛被夏日的骄阳炙烤过一般。那大大的鼻子,浓密的眉毛,无不彰显出他的粗犷与豪放。 他的双臂力大无穷,仿佛能够拔山举鼎。性格暴躁如雷,一点就着。对于使枪弄棒之事,他极为痴迷,每日刻苦练习,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凭借自己的武艺,称霸一方。 李廷梁对这两个儿子宠爱有加,视为心头肉。一心期望他们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为此,他不惜耗费重金,聘请名师教导。每日让他们骑马射箭,练习拳术功夫,期望将他们培养成文武双全的人才。 李文孝十七岁时,凭借着自己的一身蛮力和些许运气,考中了武秀才。从此,他便仗着父亲的溺爱,愈发肆意妄为,目中无人。渐渐地,他开始调戏良家妇女,那轻薄的言语和放肆的举动,让众多女子深受其害,却又敢怒不敢言。 众人皆惧怕他的权势和财富,对他的恶行敢怒不敢言。也有人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诨名,叫做“小霸王”。这名字,充满了对他蛮横霸道的讽刺和厌恶。 到了二十岁上下,李文孝更是无法无天,变本加厉。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无所不为。那恶行如同阴霾,笼罩在扬州城的上空,让百姓们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 就连李廷梁,面对儿子的种种恶行,虽有心管教,却也难以约束。每次出事,他只能靠银子去贿赂官吏,替儿子摆平事端。 俗话说得好:再大的官司,只要舍得花大价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因如此,李文孝越发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强抢民女已成家常便饭。 这一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李文孝身着华丽的锦袍,腰系镶嵌宝石的腰带,手摇一把精致的折扇,迈着大步走出家门。与他同行的,是一位名叫花省三的门客。 花省三原是个被革除秀才功名之人,皆因他在考场中作弊,被发现后剥夺了功名。此人虽有些许智谋,对诗画琴棋也略知一二,然而品行不端,道德败坏。 他整日阿谀奉承,弯腰谄媚,为了讨好权贵,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良心。那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容,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他年约三十多岁,生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目光中透着狡黠与阴险。面色白净,却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脸上稀稀疏疏地长着几缕胡须,那胡须似乎也在诉说着他的不端品行。 他常在李府中走动,凭借着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将李文孝吹捧得晕头转向,对他信任有加。 这一天,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那李文孝手中的折扇轻摇,春风拂过他的脸庞,好不惬意。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走进了南关。 李文孝望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和行人,眉头紧皱,不满地说道:“老三,这偌大的扬州城,怎的漂亮姑娘如此稀少?前几日去过的那几家,姑娘们都平淡无奇,毫无韵味。今日咱们究竟该去何处消遣,才能寻得那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人?” 第4章 扬州城里的恶少风云 话说这一日,李文孝跟着花省三悠然踏入院子。那张妈眼尖,忙不迭一路小跑着赶来迎接,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彼此客客气气地互通了姓名住址,又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好几句。小丫鬟手脚麻利,很快就将香茗端了上来。 花省三轻抿一口茶,率先开口道:“张妈,许久不见,你这生意可真是愈发红火啦,瞧这热闹的场面!”张妈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里忙不迭应道:“哎呀,花大爷,这可全仰仗着各位爷的帮衬呐!您许久未来,想必是我这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今儿个不知是哪阵儿的好风把您二位给吹到我这小院儿里来了,指定是来给我张妈脸上添光的。” 花省三接着说道:“别这么见外,张妈。这位李大爷,听闻你家新来了两个苏州姑娘,那模样生得如花似玉,特地过来欣赏欣赏。你快叫她们出来见见。” 张妈听了,不敢有半分耽搁,赶忙让小丫鬟去唤这两位姑娘。 小丫鬟领了命,一路小跑着去了。可这一去,竟是好长一段时间。等得李文孝早就心浮气躁,在那椅子上坐立不安,额头上也隐隐冒出了汗珠。他本就是个没耐心的主儿,若不是为了见那传说中的美人,怕是早就拍桌子走人了。 好不容易,小丫鬟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凑到张妈耳边嘀咕了几句。 张妈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文孝,说道:“李大爷,真是对不住。那伍大爷不让姑娘出来,说是……”话还没说完,李文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吼道:“什么?敢不让姑娘出来,这是不把我李文孝放在眼里吗?” 眼看他就要发作,张妈吓得浑身一颤,赶忙凑上前去,满脸堆笑,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大爷您别发火,千万别发火。只因前天来了两个山东人,在这儿住了几日。他们是外地人,不晓得李大爷您大驾光临,所以才有此冒犯。您大人有大量,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姑娘叫出来给您赔罪。” 花省三见势不妙,也在旁好言好语地说了几句劝解的话。李文孝咬了咬牙,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可张妈这一去,又仿佛石沉大海,没了音信。李文孝本就是个急性子,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只见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那桌子上的茶具“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紧接着,他又伸手将旁边的天然几用力一推,天然几“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顺手操起一个花瓶,狠狠朝地上砸去,镜子也被他打得粉碎。随后,他又提起一把椅子,猛地一挥,那上面挂着的八角琉璃灯,就像受惊的鸟儿一般在屋里横冲直撞,满屋乱飞。屋里的各种物件,被他打得如同雪花般四处散落,一片狼藉。 花省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深知此时的李文孝已经怒火中烧,劝也无用,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由着他撒野。 就在这时,屋子里面的山东客人伍天豹,正因为被扰了兴致而满心不快。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闹,顿时怒发冲冠,大喝一声:“何人在此放肆!”说着,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众姑娘想要阻拦,却哪里来得及。 此时的李文孝正打得兴起,忽然看见一个黄脸的高大汉子从里面冲了出来,心中便知晓这定是那山东客人,想也不想,举起手中的椅子就朝他砸了过去。 伍天豹身手敏捷,侧身一闪,轻松躲过。顺势从旁边扯下一只紫檀桌子腿,朝着李文孝就打了过去。 两人就在这堂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斗。伍天豹手中的桌子腿挥舞如风,呼呼作响,每一下都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李文孝的要害。李文孝却毫不畏惧,身形灵活地左躲右闪,看准时机,猛地一拳挥出,拳风呼啸,势如破竹。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眨眼间就过了十来个回合。 起初,伍天豹还能勉强应对,他的攻击迅猛而有力,桌子腿如同一根铁棍,虎虎生风。但渐渐地,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随从见势不妙,也是个小头目,忙不迭地上前来帮忙。只是这小头目本事平常,他的招式凌乱而无力,根本无法对李文孝造成威胁。 李文孝却丝毫不惧,反而越战越勇。只见他从身上抽出一条七节软鞭,手腕一抖,那软鞭便如灵蛇一般在空中飞舞,发出“啪啪”的声响。软鞭犹如一道闪电,快速而凶狠地朝着伍天豹和他的随从抽打过去。 只几下,就把伍天豹和他的随从打得皮开肉绽,身负重伤。 伍天豹二人见势不妙,自知不敌,只得瞅准一个空当,狼狈地逃出门外。 李文孝也不追赶,转身继续往里面打去。张妈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发软,却还是强撑着身子,一把拉着赛西施、白菜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李大爷,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李文孝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妈见他停手,赶紧吩咐下人摆上酒席,小心翼翼地领着李文孝、花省三来到内房,点头哈腰,不停地讨好奉承。李文孝向来蛮横凶暴,可此番闹了这么一通,看着张妈如此诚惶诚恐的样子,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扭头看向花省三,说道:“老三,给张妈写张三十两的银票,算我赔偿她的损失。” 花省三应了一声,很快写好银票,李文孝大笔一挥签了名,将银票递给张妈,说道:“我毁坏了你的东西,这是赔偿你的,你可以到南门内李源泰盐铺去取钱。” 张妈接过银票,千恩万谢,嘴里像抹了蜜一般,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这世上,往往以柔能克刚。俗话说得好:“头发丝也能绑住老虎。”何况这娼妓鸨儿,嘴巴甜如蜜,心思毒如蛇,这张嘴厉害着呢,竟能把如狼似虎的李文孝说得心生愧疚,拿出银子赔偿她。 当天酒席散去,安排赛西施陪李文孝,白菜心陪花省三过夜,一同共度春宵,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这李文孝本就是个残暴无良之辈,生性喜新厌旧。初见到姑娘时,如同饿鹰见了猎物,恨不能即刻将对方囫囵吞下;待到得手,便觉稀松平常。一夜过去,次日清晨,各自起床。梳洗完毕,用过茶点,便同花省三上街闲逛。 只见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边的小贩们扯着嗓子叫卖,杂耍艺人表演着精彩的技艺,引得众人纷纷围观喝彩。李文孝和花省三在人群中穿梭,东瞧瞧西看看,好不惬意。 行至城隍庙门口,忽然瞧见一个女子,从里面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李文孝不经意间抬头一瞧,瞬间就被那女子的容貌吸引住了目光,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 只见她淡妆素裹,却难掩天生丽质;眉似弯弯的柳叶,面若娇艳的杏花,樱桃小口不点而朱,桃花腮粉扑扑的,煞是迷人。她身着月白色单衫,外面罩着一件无色花绸的半臂,罗裙之下,微微露出不足三寸的金莲,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真好似广寒仙子临凡,月里嫦娥降世。 李文孝见了,只觉得自己的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站在门口,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呆呆望着她。 那女子出得门来,目光扫过李文孝,见他脸黑如炭,身上却穿得花里胡哨,活像个滑稽的小丑,站在那里张着嘴看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犹如春风拂面,又似春花绽放。李文孝见了,一颗心瞬间被她的笑容俘虏,恨不能立刻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花省三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此刻立刻心领神会,凑到李文孝耳边说道:“二少爷,这女子漂亮吧?” 李文孝如梦初醒,转过头来,眼睛里仍满是痴迷,喃喃说道:“我见过的漂亮女子多了去了,从未见过像她这般标致的。若能与她共度一宿,就算明日我死了也甘愿。只是不知她家在何处,是何人家的媳妇?” 花省三道:“她家就在庙后那条小弄里,名叫巧云。她丈夫是个秀才,姓方名国才,家中极其贫苦。我与他相识。前天他还寄了张纸条给我,托我推荐对门史家的两个儿子,到他家读书。现今这纸条还在我身上。他有个哥哥在这城隍庙里做香火,方才想必是去看他哥哥借钱去的。” 李文孝道:“老三,你可有什么法子?若能与她成就美事,就谢你五十两银子。” 花省三道:“这个容易。咱们先回家,包在我身上。”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回到宜春院,叫外长牵过马来,两人骑上马,出了南关,扬起马鞭,加鞭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如飞一般回到家中。 走进书房坐下,李文孝迫不及待地问道:“老三,快说说你有何妙计?得是个长久之计才行。” 花省三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说道:“少爷您莫急,我自有主意。”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在李文孝面前晃了晃,道:“这不是他的笔迹?等我仿照这个笔迹,造一张借券,写上二三百两银子。明日送到府里,让王太守追查,必定会将方国才捉去,关在刑房。只要花些银子,把他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晚递上一张生病的报告,明日就报病故。然后就随少爷您了,要么找媒婆去说合,要么设计把她骗到家里,就能与她成亲。您觉得如何?” 李文孝听了,皱着眉头摇摇头道:“不好。照你这般磨蹭,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我可等不及。” 花省三道:“那行。干脆这么办。少爷您明日一早,带十几个家丁,准备一顶小轿,直接到方国才家,找他索要银子。他若拿不出来,就把巧云抓到轿里,让家丁抬回家,当晚就与少爷您成亲。方国才不过是个穷秀才,只要在王太守那里花些银子,让堂上判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另娶一个。这法子好不好?” 李文孝听了,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拍着大腿说道:“这法子妙极!老三你真有智谋。你赶紧造借券。” 花省三道:“造借券容易。只是有一点:这票上需要个中间人,写谁为好呢?” 李文孝道:“除了你花省三,还能有谁?” 花省三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说道:“哎呀,瞧您说的。想我花省三承蒙少爷您的赏识,难道这个中间人我都不肯做?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会伤了我和他十几年的交情。” 李文孝道:“老三你别装了,只要事成,谢你一百两银子。” 花省三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说道:“银子是小事,为了少爷您,就做这一次。” 只是不知这番阴谋会将方国才害成何种模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 赛孟尝怒惩恶少,方秀才被迫避难 夜幕深沉,花省三在摇曳的烛光下匆匆忙忙完成了那张假借券。等到黎明破晓,李文孝迫不及待地指挥家丁行动起来。他精心挑选了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又准备了一乘精致的小轿,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花省三见状,赶忙提醒道:“且慢,少爷。这城中可不同于咱们乡下,那是府城啊!办这种事,咱们得万分小心,务必考虑周全。最好带上几个教头同行,以防万一有什么意外。”李文孝听了,觉得有理,便吩咐人叫来四个教头。这四人分别是马忠、白胜、徐定标、曹文龙,个个都是轻装简束,暗藏着各式暗器。 随后,众人簇拥着那乘小轿,李文孝和花省三骑在高头大马上,领着队伍出了李家庄,一路向南门进发,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 不多时,他们就进了南关,在蜿蜒曲折的街巷中穿梭,终于来到了城隍庙后街。李文孝和花省三下了马,花省三使了个眼色,让众人在门外等候,自己则前去方家敲门。 方国才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一看到花省三带着东家李文孝站在门前,他不禁说道:“花兄,许久未见,今日怎得有空前来?”花省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方兄,今日前来并非叙旧。你去年借了李公子的银子,至今未还本金和利息,如今公子亲自来讨债了。” 方国才一脸惊愕,连忙辩解:“花兄,你定是记错了。小弟从未向李公子借过一分一毫,何来欠款之说?”李文孝闻言,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放肆!你既然没借银子,那这二百两的借券难道不是你亲笔所写?还有花老三做中间人,你休想抵赖!”说罢,他将借券扔给花省三,恶狠狠地说:“老三,我只和你说。” 方国才气得满脸通红,高声说道:“岂有此理!即便有借券,也是你们伪造的,想要诬陷我这良民。这世上自有公理,有官长主持公道!”说罢,他转身欲往屋内走去,却被李文孝猛地一把扯住。花省三假惺惺地上前劝解,实则是在煽风点火。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内的巧云听到丈夫与人争执,还传来扭打的声音,心中焦急,匆忙奔出房门。花省三眼尖,看到巧云出来,立即向四个教头使了个眼色。那马忠、白胜、徐定标、曹文龙四人如恶狼般一拥而上,毫不费力地将巧云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塞进了轿子里。众家丁随即抬起轿子,簇拥着就走。 李文孝这才松开手,方国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李文孝站在一旁,趾高气昂地指着他骂道:“你这无赖,既然赖着我的银子不还,就先把你妻子拿去做抵押,等你拿二百两银子来赎人!”说罢,他与花省三翻身上马,追着轿子扬长而去。 方国才气得浑身发抖,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反了,反了!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府城之中竟敢强抢秀才的妻子,还有没有王法了!”他边喊边追,那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轿中的巧云得知自己被抢是因为昨日之事,急得泪如雨下,却又无计可施,一路上只是悲悲切切地啼哭。当轿子行至鹤阳楼下方时,巧云听到丈夫在后头追喊的声音,心一横,拼了命地从轿门往外撞去,结果摔了个倒栽葱,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顿时鲜血直流。众家丁无奈,只得停下轿子,上前试图扶起她。巧云却放声大喊:“救命啊!”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就在这时,方国才终于追到,看到妻子这般惨状,心如刀绞,冲上前紧紧拉住妻子的手,两人相拥而泣。 李文孝见状,怒喝道:“把他们给我拉开!”那四个教头立刻上前动手,可方国才夫妇二人死死抱住彼此,任凭教头们如何用力,也无法将他们分开。此处本是最为热闹的地段,这一番闹腾瞬间吸引了众多围观的人。一时间,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花省三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鹤阳楼上的罗季芳和徐鸣皋被惊动了。他们下楼一瞧,这明摆着是在强抢民女。徐鸣皋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日这冤家算是碰上了对头。只因李文孝平日里仗势欺人,横行霸道,如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恶事,今天撞上徐鸣皋,也算是他恶贯满盈。 徐鸣皋大步向前,伸手将众教头的手一一掰开,说道:“都先别动手!你们究竟是何方人士?因何缘故在此为难他们?”马忠深知徐鸣皋不好惹,赶忙向同伴使了个眼色,众人这才松开了手。马忠赔着笑脸说道:“徐大爷,您有所不知。这方秀才欠了我们主人二百两银子,如今想耍赖不还,所以我们只好把他妻子拿去做抵押,这可怪不得我们啊。” 徐鸣皋眉头紧皱,怒声说道:“即便他欠了银子,也应当通过官府来追讨,怎可如此蛮横地强抢人家妻子做抵押?”方国才见徐鸣皋一身正气,如同见到了救星,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徐鸣皋转头问马忠:“你家主人是谁?”马忠答道:“乃是南关外李家庄的李二公子。”徐鸣皋听了,冷笑一声:“哼,我当是谁,原来是李文孝这个混账东西!早就听闻他是个无法无天、仗势欺人的恶徒,今日竟敢在府城公然强抢民女,天理何在?王法何存?” 李文孝见自己的好事被徐鸣皋阻拦,心中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发作。但想到徐鸣皋的厉害,又被花省三在一旁死死按住,只得强压怒火,站在一旁,看徐鸣皋究竟要怎样。 突然,徐鸣皋那一声声的责骂传入他耳中,什么“混账”“恶徒”之类的,李文孝再也按捺不住,只觉气血上涌,“嗖”地一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推开众人,气势汹汹地冲到徐鸣皋面前,大声吼道:“你这混蛋!我来讨回我的银子,与你何干?你竟然还帮着他抵赖?”说罢,举起拳头,朝着徐鸣皋的面门狠狠砸去。 徐鸣皋心中暗想:“我久闻这小霸王的恶名,却不知他到底有几分本事,今日倒要好好掂量掂量。”于是,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一挡,只觉对方这一拳力道颇大,少说也有七百多斤。紧接着,徐鸣皋右手顺势回击了一拳。 就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时,那罗季芳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朝着马忠、白胜、徐定标、曹文龙四人就是一阵乱打。一时间,街上的闲人们吓得纷纷四散躲避。 方国才趁机拉着妻子,趁着人群的混乱悄悄溜走了。回到家中,方国才思来想去,觉得此事难以善了。虽说眼下有幸得到徐公子相助,但倘若那恶贼李文孝吃了败仗,必定会找自己出气;若是李文孝胜了,更是不会放过自己,这冤仇只会越结越深。那李文孝有钱有势,就连官吏都会偏袒于他。左思右想,方国才觉得还是走为上策。于是,他与妻子匆匆收拾了一番,将衣裳被褥、细软物件打成两个包裹,剩下那些破旧的桌椅板凳之类的,也不值几个钱,便索性丢在了原地。夫妇二人来到庙中,与舅舅辞别后,便出了西门,雇了一辆马车,投奔远方的亲戚去了。 这边徐鸣皋施展出海鸥子传授的少林拳法,果然是不同凡响。只见他招式变幻无穷,时而使出一招金龙探爪,威猛无比,那手掌如同鹰爪一般凌厉,直取李文孝的面门;时而又是一招猛虎出山林,气势如虹,整个人如同一头猛虎扑向对手,拳风呼啸;时而黄莺圈掌,灵巧轻盈,身形如黄莺般敏捷,掌法巧妙地化解李文孝的攻击;时而猴子献蟠桃,妙趣横生,以诡异的角度攻击李文孝的要害。他身形如燕,进退似猿,这一百零八手飞走罗汉拳使得虎虎生风,令人眼花缭乱。 围观的众人远远地围成一圈,如同筑起了一道人墙,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精彩的打斗。只见徐鸣皋拳法精湛,犹如生龙活虎,打得李文孝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李文孝眼见自己处于下风,心中焦躁,突然从腰间抽出那条七节鞭。 这条鞭乃是用七段纯钢精心打造而成,每段约五寸长,各段之间以铁环相连,平日里可束在腰间,宛如一条腰带,故而又名软鞭,实乃暗中伤人的利器。李文孝向来惯用此鞭,此刻将其抽出,挥舞得呼呼作响,风声凛冽。徐鸣皋却丝毫不惧,一心想要展露自己的真本事,竟然空手应对。 原来他早已运起内功,全身肌肉紧绷,犹如栗子般坚硬。此功名为禅骨功,与那易筋经有异曲同工之妙。练就此功,可刀枪不入。那七节鞭抽打在他的手臂上,仿佛打在了坚硬的铁墩上,瞬间反弹回去。四周围观的人群不禁齐声喝彩:“徐八爷果然好本领!” 徐鸣皋一边与李文孝交手,一边留意着罗季芳与马忠、白胜、徐定标、曹文龙的战况。只见罗季芳渐渐力不从心,难以抵挡。罗季芳虽力大无穷,但身形笨拙,在对战中吃了不少亏,被对方连连击中好几下。打得他暴跳如雷,吼叫连连,手忙脚乱。 徐鸣皋心中清楚,这罗季芳要吃亏,在那四人之中,尤以马忠最为勇猛,他那两条胳膊挥舞起来刚猛有力,直上直下。徐鸣皋看准时机,身形一闪,如鹞子翻身般敏捷,猛地一脚飞踹向马忠的胸口。马忠躲闪不及,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两丈多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身受重伤。 白胜见状,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半拍。罗季芳趁机挥出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白胜的脸上。白胜瞬间鼻青脸肿,两只眼睛肿得如同皮蛋一般,只得狼狈地退下阵来。罗季芳占了上风,兴奋得手舞足蹈。徐定标和曹文龙见势不妙,心中慌乱不已。 就在这时,在鹤阳楼上观战的江梦笔,见罗季芳逐渐处于劣势,心急如焚。他瞧见桌上有一把大号的锡酒壶,便想助罗季芳一臂之力。只是江梦笔乃是一介文人,不通武艺,唯恐不小心误伤了罗季芳,故而犹豫不决。恰巧此时,曹文龙一个俯身冲刺,来到了鹤阳楼下方。江梦笔心一横,拿起酒壶便朝曹文龙砸了下去。 说来也巧,这酒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曹文龙的头上。这把酒壶乃是能装三斤酒的大号锡壶——说到此处,或许有人要质疑了,一般酒席之上,多是用半斤或一斤的酒壶,怎会有这三斤容量的大壶?诸位有所不知,只因他们三人皆是海量,尤其是罗季芳,喝酒喜欢用大碗,图个爽快。若用小酒壶,一壶只能倒出半碗酒,实在麻烦。所以才会备有这能装三斤酒的大壶。而且此刻壶中装满了滚烫的热酒,这重量不亚于一只铜锤。打得曹文龙眼冒金星,嘴里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话来,头上鲜血直流。 至于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章 徐定标觅一枝梅,伍天熊奔扬州城 且说那徐定标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扭头就跑,那狼狈样儿就跟丧家犬似的。那三个负伤的教师,此时已累得气喘吁吁,根本没了还手之力。而李家的那些家丁,纯粹是一群乌合之众,被罗季芳追得满街乱跑,哭爹喊娘。罗季芳就像下山的猛虎,拳头快如流星,腿脚疾似疾风,把那些家丁打得屁滚尿流。 那花省三一看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像只惊弓之鸟,赶紧掉转马头,从西边绕了个大圈,慌慌张张地逃出南门,而后狠抽马鞭,拼命往李家赶,急着去通风报信。 这边,只剩下李文孝独自和徐鸣皋苦苦鏖战。两人已过了三十多个回合,李文孝早就左支右绌,难以招架。这会儿,罗季芳又加入了战斗,李文孝更是心慌意乱,胆都快吓破了。 只见徐鸣皋眼明手快,猛地伸手死死抓住李文孝的鞭梢,用力一拽。李文孝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徐鸣皋趁机伸出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揪住李文孝的脖领,狠狠一甩,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紧接着,徐鸣皋握拳如雨,疾风骤雨般朝着李文孝砸去。 罗季芳见此良机,哪能放过?他嘴里骂着“王八羔子”,同时挥出一记重拳。这两人把李文孝当成了一块破铜烂铁,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就像铁匠在铁砧上锤炼铁块一样,毫不留情。 刚开始,李文孝还能扯着嗓子拼命求饶,可到后来,只剩下喘粗气的份儿,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两人这才停了手。 随后,徐鸣皋和罗季芳昂首挺胸地上了楼,重新摆好酒菜,兄弟三人又开始举杯畅饮。就在这时,只见那保正满脸惶恐地上楼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道:“徐大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真是义薄云天呐!只是那家伙被打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虽说还有一口气在,可恐怕是性命难保啊。这可怎么办哟?” 徐鸣皋一脸正气,义正词严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在这天地之间,哪能贪生怕死?我徐鸣皋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他要是死了,我自会去投案自首,绝对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保正赶忙赔着笑脸说:“小人知道徐大爷您是仁义之士,侠肝义胆,是个大英雄,刚才小人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说完,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翼翼地下楼去了。 兄弟三人又开怀畅饮了一番,让店小二把酒钱记在账上,然后大摇大摆地下了鹤阳楼,出了东门,一路上有说有笑,返回太平村去了。 且说花省三一路狂奔,回到李家庄时,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宅子,见到李文忠,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说道:“二少爷看上了方秀才的妻子,让我伪造借券,想把他妻子纳为小妾。谁知道今天竟然被那徐八横插一脚,还和那个傻乎乎的罗呆子一起,把几位教师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二少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啊,现在已经危在旦夕,情况紧急得很呐!” 李文忠听了,不敢耽搁,连忙向父亲禀报,把兄弟的遭遇和被徐八欺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着急地说道:“父亲,兄弟遭了这么大的难,咱们得赶紧去救他。” 李廷梁听了,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暴跳如雷,立刻下令让全府的家丁都拿着武器,跟着大少爷赶紧去救人。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只见前去打探消息的家丁匆匆跑回来报告:“二少爷回来了。” 原来,之前徐定标和那些家丁就像惊弓之鸟,躲在狭窄的街巷里,缩头缩脑,胆战心惊地偷偷观察。一直等到徐鸣皋他们走了,这才战战兢兢地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李文孝从地上扶起来,让他瘫坐在小轿里。那三个受伤的教师也一瘸一拐地赶过来,众人围着轿子,哭丧着脸,出了南关,一路把李文孝抬回了李家。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李文孝扶进屋里,只有他的妻子着急地迎上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床上躺着。李廷梁看到儿子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嘴里还吐着血,气若游丝,对徐鸣皋恨得咬牙切齿,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文忠赶忙去安排疗伤的药,仔细查看兄弟的伤势,见他伤得虽重,但好在身体素质还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就嘱咐弟媳等人好好照顾,精心伺候。心里暗暗想:“虽说兄弟自己做事不地道,但那徐八也不该多管闲事。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下这么重的手。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血债血偿,对不起父亲的养育之恩,也对不起兄弟的手足之情,我李家在扬州还怎么有脸待下去?”于是,他好言安慰了受伤的三位教师——他们自己也知道怎么治伤——然后就和徐定标凑在一起,绞尽脑汁地商量报仇的办法。 徐定标皱着眉头,想出个主意,说道:“扬州府的王文锦和咱们府上关系好,明天去告那徐八,给他安个为富不仁、强霸行凶的罪名。” 李文忠皱着眉头说:“这个办法倒是行,但也就是花几百两银子的事儿。这样怎么能解我心头的恨?必须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要了那徐八的命,才能出了我这口恶气。” 徐定标眼珠一转,说道:“徐八武艺高强,咱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二少爷这么能打,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要是真刀真枪地跟他拼,肯定赢不了。我有个好朋友,叫一枝梅。这人虽然是个小偷,但也是个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人。要是只偷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他根本不会出手,他每次偷,不是成千上万两,就是好几千两。要是碰到穷人家,还会好心留下几锭银子救济。他每次偷完,都会在墙上画一枝梅花。他犯的案子数都数不清,各个府州县都悬赏重金抓他,就算面对面碰到,也抓不住他。就因为他本事大,来无影去无踪,快得像闪电,把城墙都当平地,一天能跑好几千里。不过有一点,这人脾气怪得很。要是能把他请来帮忙,那徐鸣皋的脑袋就跟摆在咱们面前一样,手到擒来。” 李文忠听了,高兴得不行,笑着说:“既然这样,那就辛苦师爷跑一趟,一定要把他请来,事成之后,肯定重重有赏,好好感谢你。” 徐定标面露难色,说:“我这就去请。只是这人神出鬼没的,很难找,少爷您可别规定我什么时候回来。” 李文忠追问道:“他是哪里人?住在哪里?” 徐定标回答:“他是常州武进县的人,平时就在常州一带活动。” 李文忠不以为然地说:“既然在常州,有什么难找的?” 徐定标苦笑着说:“大少爷您有所不知。这一枝梅无亲无故,没老婆没孩子,也没房子没田地,孤孤单单一个人。偷来的钱都藏在深山老林里,高山峻岭上,那地方危险得很,连鸟都飞不上去。他睡觉的地方也没个准儿,有时候在客店,有时候在寺庙,或者在人家卧室的床顶上,也可能在厅堂的匾额后面。凉亭、山洞、树梢、屋脊,哪儿都能睡。记得前年有一天,他在常州城里吃完晚饭,因为天气太热,竟然跑到姑苏阊门的城头上乘凉去了。您说说,要找他容易吗?” 李文忠无奈地说:“既然这样,我不规定你回来的时间,只是拜托师爷一定把他请来。”随后,精心准备了八样厚礼,又拿出一百两银子当盘缠。第二天,徐定标辞别众人,踏上了寻找一枝梅的漫长路程,这事儿暂且不说。 再说那铁棒子伍天豹,那天在宜春院被打得很惨,和伴当逃出院子后,就口吐鲜血,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没走多远,伤口的血像泉水一样往外涌,不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晕倒在一片松林里。 这伴当自己也伤得不轻,想背他却没力气。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一辆车经过,就把他抬到车上。然后在镇上雇了条船,心急如焚地往九龙山赶。 山上的徐庆得到消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叫喽啰兵抬来一张藤榻,和伍天熊一起匆匆忙忙地跑下山来。到了船上,小心地把伍天豹扶到榻上,喽啰兵又马不停蹄地把他抬回山寨。 伍天熊看到哥哥伤得这么重,性命垂危,急得不行,赶紧手忙脚乱地准备治疗需要的东西。徐庆着急地问一起去的头目:“你们去广陵玩,怎么会弄成这样?到底是谁把你们打成这样的?” 那伴当心有余悸,胆战心惊地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徐庆仔细看了看伍天豹的伤口,只见伤口在要害部位,情况十分危急。 伍天豹有气无力地看到徐庆,断断续续地说:“大哥,我怕是不行了,命不久矣,都怪那李文孝这个坏蛋。大哥看在咱们结拜的情分上,一定要替我报仇啊。”说完,大哭起来,伤口的血又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不一会儿就断气死了,含恨而去。 徐庆和伍天熊悲痛欲绝,放声大哭,然后强忍着悲痛,为他办理后事,入殓安葬。全寨的喽啰兵都披麻戴孝,非常伤心,还请来了僧人和道士,做法事超度他的亡魂,一连做了好几天。 把伍天豹安葬好后,伍天熊气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说要下山给哥哥报仇。徐庆耐心地劝他:“贤弟,我听说那小霸王李文孝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你可不能鲁莽行事。还是让我亲自去,看准时机,才能找到报仇的机会。你的性子太急,这么冒冒失失地去,肯定会有危险。” 伍天熊着急地问:“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下山报仇?” 徐庆想了想,说:“凡事都要好好计划,不能着急。再等几天,我自然会下山。” 可伍天熊年轻气盛,心里想:“这事儿哪用这么麻烦,只要我守在他家门口,等他出来,一锤子打死他,然后赶紧跑,能有什么难的?谁愿意等你去报仇!” 打定主意后,等到晚上,他怀揣着一些银子,把两柄铜锤紧紧插在腰间,头戴武生巾,身穿白绫箭衣,脚蹬薄底快靴,骑上一匹银鬃白马,趁着夜色,悄悄地下山了。 守寨门的喽啰兵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问:“二大王,您这是要去哪儿?” 伍天熊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奉哥哥的命令,下山去巡查一下。” 喽啰兵信以为真,就打开寨门,让他下山了。 第二天早上,徐庆一直没看到伍天熊出来,心里觉得不对劲,就去他房间查看。只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又问了伺候他的喽啰兵。喽啰兵说:“二大王昨晚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徐庆又问看守山寨的头目:“二大王下山了吗?” 没过多久,守寨的头目匆匆跑来回报:“二大王昨晚下山巡查,到现在还没回来。” 徐庆听了,大惊失色,心里想他肯定是去扬州报仇了,这肯定会惹出大祸。于是把山寨的事务交给一个姓宋的头目管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守好山寨,不能擅自下山打劫,要是有人违抗命令,一定严惩不贷,按军法处置。自己也收拾好行装,打扮成武生的样子,带上弓箭,挂上单刀,飞快地离开九龙山,迈开大步,像风一样朝着扬州跑去,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徐庆脚程很快,一天能跑三百里,没过几天,就到了扬州。进城后,直接去了宜春院。张妈妈笑着迎接,殷勤地问了名字,恭敬地送上香茶。徐庆心急如焚,开门见山地说起伍天豹的事,着急地打听李文孝的消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报仇,且听下回分解。 第7章 逆旅侠影现头陀杀意生 张妈听完徐庆的一番讲述,立刻知晓他是伍大爷的结义兄弟,忙将李文孝强抢方国才妻子,却被徐鸣皋仗义出手打得遍体鳞伤,现今在家调养的事,仔仔细细地和盘托出。 接着,她赶忙唤赛西施出来,把徐庆热情地迎到里间,好生款待。 徐庆赶忙吩咐道:“速速派个机灵的小二去李家庄悄悄探查一番,瞧瞧近日有没有人找李文孝寻仇,有无任何风吹草动,有情况立刻回来向我禀报。” 几杯酒下肚,徐庆掏出一锭十来两的银子结清酒钱,便拱手告辞。 要晓得,徐庆这人向来不贪恋女色,对寻花问柳之事更是毫无兴趣,他在宜春院附近一家声名远扬的大客店——高升栈落了脚。 两天过去,宜春院的小二匆忙赶回来说:“李家庄没啥动静,李文孝身上的伤正慢慢痊愈。” 徐庆当即赏给他五两银子,叮嘱他时常去探听消息,“一旦有事,速速来报。” 徐庆四处寻觅伍天熊的踪迹,却始终无果,心中满是疑惑与烦闷。 徐庆本是出身官宦之家的贵公子,乃是唐朝徐绩的后裔。 他父亲在朝堂为官,清正廉洁,备受敬重。 他与伍氏兄弟乃是姑表亲戚。 伍天熊早年父母双亡,他父亲便将这两个外甥悉心抚养长大,故而他们自幼便形影不离。 后来,徐家遭奸臣陷害,一道假传的圣旨降下,徐家满门惨遭抄斩。 当时,徐庆兄弟三人正在后院勤练武艺,丝毫未察觉外面已被官兵围得如铁桶一般。 等到惊觉之时,徐家一门老幼八十余口皆已遇害,兄弟三人拼死从后园门杀出重围。 在逃亡途中,他们路过九龙山,山上有两个毛贼领着数百喽啰在此打家劫舍。 兄弟三人怒发冲冠,将这伙贼人一举歼灭,就此占山为王,随后又吞并了附近几个小山头。 如今,山寨中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不仅建造了巍峨的殿阁城垣,还设立了严密的关卡地道,防守固若金汤,与往昔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论及拳脚功夫,徐庆虽稍逊徐鸣皋一筹,但他那轻身跳跃的本领堪称一绝。 只是一直未能寻得伍天熊的下落,徐庆为此愁肠百结,夜不能寐。 五月中旬,天气酷热难耐,徐庆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来到庭院中纳凉。 忽然,一道青光从厢房顶上疾射而出,徐庆心中一凛,知晓定是个轻功卓绝之人。 他身形一闪,跃至房顶,只见那人一袭青衣,束身紧致,背上斜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在瓦房之上,其身形轻盈如燕,纵身一跃便是三四丈之遥,仅仅两三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彼时,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徐庆施展轻功,紧追不舍。 然而,追了许久,四周依旧寂静无声,不见那人的半分踪迹。 徐庆暗自思忖:“此人功夫远在我之上,想必就住在对面厢房。明日我定要登门拜访,结识这位英雄豪杰。” 想罢,他跃下房顶,回房歇息。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徐庆洗漱完毕,便直奔对面厢房。 那人早已起身,徐庆抬眼望去,只见此人年近三十,头戴秀才巾,身着宽袖蓝衫,脚蹬粉底乌靴。 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相貌斯文,举止优雅,徐庆心中不禁暗暗诧异。 暗自寻思:“看他这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怎会有如此高超的功夫?难道并非此人?” 徐庆赶忙快步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尊兄请了。” 那人也连忙还礼。 二人相互谦让,随后坐下。 徐庆开口问道:“仁兄尊姓大名?籍贯何处?” 那人答道:“小弟复姓慕容,单名一个贞字,乃江南武进人士。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徐庆应道:“小弟祖籍山东,姓徐名庆。昨日初至广陵,人生地不熟,见仁兄风采非凡,料想定是高人,故而冒昧攀谈,不知仁兄可否愿意结交?” 慕容贞见徐庆剑眉星目,鼻直口方,英姿飒爽,虽身着武生装扮,言语却颇为不俗,心中便知他定是豪杰之士。 常言道:英雄惜英雄,好汉重好汉。 二人顿时心生欢喜,慕容贞满脸欣喜道:“承蒙兄台抬爱,小弟自是求之不得。小弟在此亦是孤身一人,若得兄台不嫌弃,实乃万幸。” 两人相谈甚欢,情投意合。 论及武艺,慕容贞侃侃而谈,见解独到,功夫造诣极深,徐庆由此断定他必是昨夜所见之人。 此后,他们或是并肩漫步街头,或是在客寓内促膝长谈,只觉相见恨晚,遂决定结拜为兄弟。 徐庆比慕容贞小一岁,便将自己幼年的遭遇,家族被害被迫落草为寇,如今欲报仇雪恨、寻找兄弟的种种经历,毫无保留地倾诉于他。 慕容贞感慨道:“承蒙贤弟如此坦诚相待,愚兄岂敢有所隐瞒。实不相瞒,我便是江湖上人称一枝梅的慕容贞。” 徐庆听闻,喜不自禁,激动地说道:“小弟久仰兄台大名,一心盼望能与您相见,未曾想今日得偿所愿!真乃三生有幸。敢问兄台,如今这江湖之中,论及您这般身手,恐怕难有敌手吧?” 慕容贞谦逊地说道:“若论拳脚功夫,愚兄虽算不得顶尖高手,但也尚有几分能耐。然而,在剑侠之列,我恐怕连末位都排不上。贤弟,古往今来的剑侠高手,从未像如今这般人才辈出。他们个个身怀绝技,不仅功夫高深莫测,更有甚者能口吐飞剑,来无影去无踪,轻功之高令人惊叹。” 徐庆接着说道:“此地东门外的太平村,有一位名叫徐鹤,号鸣皋,此人仗义疏财,广结天下豪杰,热情好客,实乃英雄人物。不知兄台可曾相识?” 慕容贞回应道:“久闻其名,未曾谋面,小弟正有意前往拜访。” 徐庆兴奋地说道:“那明日咱们一同前往。” 次日,二人并肩出了东门,直奔太平村而去。 只见那村庄屋舍错落有致,约有二百余间,四周小河环绕,波光粼粼。 沿河一带,垂柳依依,皆是倒栽之态,清风拂过,柳枝摇曳,令人心旷神怡。 二人不禁连声赞叹,走过庄桥,来到门前。 看门之人进去通报后,徐鸣皋亲自出门相迎,将二人引入屋内,分宾主落座。 彼此互通姓名,均感相见恨晚。 徐鸣皋当即吩咐设宴款待。 罗季芳、江梦笔也纷纷前来相见,众人把酒言欢,相谈甚欢,气氛热烈。 五人兴致高昂,重新摆上香案,结拜为兄弟。 酒足饭饱,宴席散去,徐鸣皋挽留二人在书房歇息。 自此,每日众人一同谈文论武,欢乐无比。 只是徐庆心中始终牵挂着寻找兄弟以及报仇之事,多次欲离开。 无奈徐鸣皋执意挽留,徐庆只得暂且住下。 暂且将这边放下不提。 且说那徐定标渡过长江,来到常州城,一心寻找一枝梅。 怎奈一枝梅此时已身在扬州,他又如何能寻得到? 苦苦寻觅了一个月,依旧毫无头绪,徐定标心灰意冷,满心沮丧。 一日,他信步来到天宁寺游玩,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头陀,生得豹头环眼,相貌狰狞可怖。 身着衲裰,脚蹬多耳麻鞋,肩挑一副沉重的担子,步伐坚定有力地踏上大雄宝殿的台阶,将担子放置一旁后,便虔诚地在佛前礼拜。 徐定标目光落在那头陀挑担所用的镔铁禅杖上,只见那禅杖粗如酒杯,心中暗自惊叹:“此般沉重的禅杖,估摸约有一百四五十斤。这头陀竟有如此神力,能运用这般沉重的兵器,想必其武艺定然超凡。既然寻不到一枝梅,倒不如将这头陀请回去,说不定能胜过徐鹤。” 主意已定,待那头陀礼佛完毕,徐定标快步上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师父请了。” 那头陀双手合十,还了一礼,道:“阿弥陀佛。” 徐定标接着说道:“弟子有意请教师父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头陀爽快地应道:“施主但说无妨。” 二人一同走到殿外的石凳处坐下。 徐定标问道:“敢问师父上下如何称呼?在何处名山修行?” 头陀回道:“贫僧来自福州,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出家,法名静空,江湖人称铁头陀。只因贫僧立志云游四方,参禅问道,故而一路行至此处。不知施主高姓大名?家居何处?找贫僧所为何事?” 徐定标忙道:“在下姓徐名定标,乃本地人士,现于扬州城外一富户家中担任教师。如今我家主人欲聘请一位武艺高强的名师,若师父愿意前往,我家主人必定以礼相待,重重有赏。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静空听闻,朗声道:“贫僧在少林寺习得一身武艺,却未曾遇有识货之人。既然施主诚心举荐,那贫僧愿随施主走一趟。” 徐定标大喜过望。 当下二人离开天宁寺,回到徐定标的住处,徐定标将精心准备的八色礼物交予静空僧。 随后,二人渡过长江,返回扬州。 到了李家庄,徐定标率先入内拜见李文忠,将在常州的经历详细叙述一番,“如今这位头陀正在门外等候。” 李文忠闻听,即刻出门相迎,将静空僧请至书房入座,彼此通报姓名。 下人奉上清茶,待茶毕,说起武艺,这铁头陀毫不谦逊,挽起衣袖,手脚比划起来,将自己的功夫吹嘘得天下无敌。 李文忠听得眉开眼笑,心中大喜。 此时,李文孝的伤势已逐渐好转,听闻请来了一位少林寺的高僧为他报仇,便来到书房相见。 当即设宴款待,众人在席间推杯换盏,李文孝将与徐鸣皋的恩怨原原本本告知静空,而后与他商议报仇之事。 静空僧拍着胸脯说道:“檀越放心,此事包在贫僧身上,定当为您报仇雪恨。” 花省三在旁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务必谨慎行事。咱们只能暗中动手,以免被他的家人和门客察觉后去告状。虽说咱们并不惧怕,但一旦事发,免不了奔波劳碌,又要耗费钱财。” 李文忠点头道:“如今静空师父初来乍到,外人尚未知晓。咱们需尽快行动,事成之后,要么远走高飞,要么藏匿在庄内,吩咐家人守口如瓶,如此一来,他们那边又怎会知晓是我等所为?” 花省三接着问道:“师父,您打算明着来,还是暗着来?” 静空问道:“如何算是明着来?” 花省三说道:“倘若您明日前往他家门口求见,或是化缘,或是假意投奔,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地给他致命一刀,然后转身逃离,此乃明着来。若您选择在夜间潜入他家,待他熟睡之际,悄然出手将其击杀,这便是暗着来。” 至于静空究竟会作何选择,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 一枝梅勇战头陀慕容贞怒闯李庄 静空僧听完花省三所言,大大咧咧地说道:“身为大丈夫,怎能干那偷偷摸摸的勾当,明着来才痛快!” 李文忠赶忙摇头道:“万万使不得!那徐八厉害得紧,怎可当面与他动手!即便侥幸得手,他家中门客如云,势力庞大,其中不乏本领高强之人。你若贸然行事,怕是难以脱身!此计绝对行不通。” 静空僧听闻,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便暗着来吧。” 李文忠接着说道:“师父若能替我报此血海深仇,我必定重重酬谢。不仅将您留在府中,常年供养,还请您教导拳棒功夫。只是不知今晚是否可行?” 静空僧应道:“有何不可?只是贫僧这出家人,未曾携带宝刀在身。” 李文忠连忙说道:“这点师父无需担忧。”说罢,便命家人取出一把宝刀,此刀削铁如泥,价值连城,堪称稀世珍宝。 静空僧随即褪去衲裰,里面是紧身的无色布密门钮扣衣衫,他将头上的金箍再次紧了紧,把宝刀倒插在背后腰间。 李文忠吩咐一名家丁引领师父前往太平村,接着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双手恭敬地递给静空僧。 静空僧朗声道:“二位少爷稍作等候,贫僧去取了他的首级即刻归来。”言罢,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正待动身,花省三忽然说道:“且慢!师父,您可曾见过徐鸣皋?” 静空僧如实答道:“从未有过照面。” 花省三道:“那可万万不可贸然行动,万一杀错了人可如何是好?应当明日先去会会他,看清面容,再于夜间动手。” 李文忠笑着说道:“到底还是老三心思缜密。只是其中有个关节:倘若明日先去相见,那徐八眼神犀利无比,一旦瞧出师父您模样古怪,夜间必然加强防备,届时可就难以得手了。” 李文孝不耐烦地嚷道:“啰嗦个啥!您只需到他家房顶上,寻到他的卧房,他定然与老婆同睡一处,一并杀了,怎会出错。” 李文忠斥道:“你这呆子,他怎会似你这般,夜夜与妻妾同眠。他对女色毫无兴趣。我听闻他每日与两位结义兄弟于书房安睡。” 花省三道:“如此便清楚了。师父,您只需去到他家第四进房子,那里有一间大厅,大厅西侧并排的三间屋子,便是他的书房。只要从那书房的天井下去,透过窗缝一瞧便能知晓。况且那天井宽敞,又有树木假山,可供藏身。说起这徐八的容貌,有一处极为显着的特征:他生就一张白里透紫棠色的‘同’字脸,两道剑眉比眼睛还要修长,鼻梁挺直,嘴巴方正,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恰到好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犹如闪电一般锐利,与常人截然不同。只是熟睡之时,难以分辨。唯有那两只耳朵,比常人足足长出一半,当真有二耳垂肩之相,故而极易辨认。师父只要依照我所言,定然万无一失。” 静空僧点头道:“贫僧已然明了,这便出发。”说罢,跟着家丁出门而去。 这边李文忠兄弟俩携着花省三以及四位教师,重新摆好酒菜,开怀畅饮,只等这头陀提着徐鹤的首级归来。 那徐定标满心欢喜,暗自盘算:“倘若事成,我的功劳定然不小。” 过了好一阵子,只见送静空僧去的家丁匆匆赶回,众人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 家丁喘着粗气说道:“这位师父的本领着实高强。瞧他身板壮实,却轻盈得好似飞鸟。我送他至护庄河岸边,为他指明方向,他只轻轻一跃,那三丈宽的河面瞬间便被跨越。再一个纵身,已然登上屋顶,形如飞燕,仅仅两三下跳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唯恐他们巡更之人发现,多生事端,故而先行返回。想来此次行动必定成功。” 众人听了,纷纷对那头陀的本事赞不绝口。 且说那静空僧登上瓦房,身形如风,迅速往宅内深处跃去。不多时,便来到第四进的大厅,果见西侧有三间朝南的书房。 他纵身跃入天井之中,轻手轻脚地靠近窗边,向内窥探。只见屋内烛火明亮,有两人正在对弈。 定睛细瞧,皆是面容白净的书生,模样俊秀,气质文雅,丝毫不像习武之人;且那双眼并无闪电之威,耳朵也并非垂肩之状,与先前所述全然不同。室内更无他人,静空僧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诸位可知这二人究竟是谁?原来徐鸣皋、徐庆和罗季芳三人,昨日已动身前往苏州。只因听闻姑苏玄都观内,设立了百日擂台,意在选拔天下英雄。只要能战胜台主,便可官居极品;击中台主一拳,便能获赠一锭黄金;踢中台主一脚,可得彩缎一段。如今四处张贴传单,不日即将开台,他们遂将家中事务托付给江梦笔打理。慕容贞无意前往,便留在府中照应。因天气酷热,难以入眠,二人便摆下棋局消遣,此刻正为一角棋争得不可开交。 慕容贞说道:“江贤弟,屋顶似有人落入天井。” 江梦笔疑惑道:“我怎未听见声响?” 慕容贞道:“我去查看一番。” 那静空僧闻得此言,顿觉不妙,心知此人厉害,心中已然惧怯三分。只见那身着青纱衫之人霍然起身,静空僧慌乱之下,忙将身子藏于假山之后。 岂料慕容贞目光如炬,哪怕在这明月高悬之夜,细微之物亦难逃其法眼,早将他的举动瞧得一清二楚。慕容贞一个箭步跃至庭中,静空僧欲转身逃离,却被慕容贞伸出三根手指,犹如铁钳一般,精准地扣住其背心的天颈骨。 静空僧只觉瞬间周身酥麻,双臂仿若千钧之重,纵然有浑身本领,此刻也只能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 江梦笔听到动静,快步走出说道:“当真有人?” 慕容贞应道:“贤弟,乃是个恶僧。其身上携带利刃,非盗即刺。” 静空僧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求饶:“徐大爷饶命!小僧再也不敢了!” 慕容贞厉声道:“你如实道来,你乃何方人士,姓甚名谁,来此究竟所为何事,若有半句虚言,定将你一刀两断!”言罢,将他腰间所插宝刀拔出,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那静空僧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竹筒倒豆子般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小僧乃受他们指使而来,他们此刻正等候小僧回去禀报。此事皆由他们主使,与小僧无关呐!” 慕容贞追问:“当真是句句属实?” 静空僧忙不迭点头:“绝无半句假话,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慕容贞冷哼一声:“即便属实,也饶你不得!”手起刀落,那颗头颅瞬间滚落,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那无头尸身轰然倒地。 江梦笔见此惨状,惊得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您杀他作甚?何不将其送至官府,也好追究李家指使刺客、夤夜行刺之罪责。” 慕容贞道:“那些贪官污吏皆与他们沆瀣一气,送官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一刀结果来得干净利落。” 江梦笔又道:“可这尸首该如何处置?李家若不见这恶僧回去,必定知晓是被咱们所杀。明日他们若去告发,只怕麻烦不小。” 慕容贞淡定道:“贤弟无需担忧,一切有我。”言毕,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瓶子,用指甲挑出些许药末,轻轻弹在那尸首的脖颈处。 奇事发生了,不过片刻工夫,那高大壮硕的身躯竟渐渐融化,化作一滩黄水,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江梦笔见此诡异情景,吓得舌头伸出老长,半晌都无法缩回。颤声道:“大哥,既然如此,何不将这头颅也一并化去,留着岂不是隐患?” 慕容贞道:“此头自有其用处。”说罢,将衣衫紧紧裹起,束上一条腰带,脱去脚上靴子,露出里面的软鞋,把宝刀别在腰间,单手提着那静空僧的首级,对江梦笔说道:“贤弟稍候,我去将这物件处理妥当便回。” 江梦笔尚未及回应,只见慕容贞身形一闪,如电光般跃上屋顶,瞬间消失无踪。 江梦笔心中暗自惊叹:“怪不得他声名远扬,果真是剑术高超的大侠。他这飞檐走壁之术,比我那两位兄长强出太多!” 且按下他在书房等待不提。 再说慕容贞出了太平村,直奔李家庄而来。不多时,便抵达庄门。 他纵身跃上瓦房,悄然潜入庄内。只见花厅之上灯火辉煌,料想他们定在厅中饮酒等候。 花厅对面上首,有一座六角亭子,他跃至亭子顶端。左脚稳稳钩住亭顶的葫芦,身子如荡秋千般倒挂而下,恰似那猛将张飞卖肉之姿。 抬首观望,正与花厅相对。只见厅中摆开两桌宴席,下首一桌坐着四位貌似教师之人。朝外而坐的那位,慕容贞认得乃是同乡徐定标。上首一桌,中间主位空着,朝西而坐的两人,皆是公子装扮,想必是李家兄弟。朝东坐着一位秀才模样之人,慕容贞心知此乃花省三这谄媚之徒。 只见朝西而坐那位面色黝黑之人说道:“去了这般许久,为何仍不见归来,莫不是被擒住了?” 那位面色白净之人应道:“或许是难以寻得下手之机,故而在此处伺机而动。” 只见堂下站立的七八个家仆之中,有一人说道:“我方才见他跃上瓦房,跃入宅内,似有往下跳落之态。” 那秀才打扮的花省三接口道:“依在下之见,只怕情况不妙。” 徐定标问道:“花先生何以如此断言?” 花省三道:“但凡行此等要事,首要心思缜密、灵巧机智,兼具勇谋,方为妥当。若仅仗着本领高强、力大无穷,却行事鲁莽、粗心大意,定然难成。你观这静空僧,性情浮躁,乃是个莽撞之辈。去了如此之久仍未归来,在下担忧他怕是遭遇不测,凶多吉少啊。” 慕容贞在亭上听得真切,心中暗骂:“皆是你这奸佞小人挑拨教唆,煽风点火,今日定要让你尝尝苦头。”当即提起那头陀的首级,大喝一声:“徐鹤的脑袋在此!”朝着花省三的面庞狠狠掷去。 不知是否击中,且听下回分解。 第9章 徐鸣皋观擂与飞云子相面 话说那天,花省三正听到“徐鹤脑袋”这四个字,那个“来”字的音儿还没完全进耳朵呢,一颗脑袋就像炮弹一样飞了过来!原来是一枝梅把静空的脑袋狠狠扔了过来。 这脑袋就像一颗呼啸的流星,带着呼呼的风声,猛地砸在了花省三的脸上。 “砰”的一声巨响,花省三被砸得眼冒金星,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乱撞。瞬间,他的口鼻鲜血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满脸都是红的黑的,那模样简直比恶鬼还可怕。 静空的脑袋骨碌碌滚下来,不偏不倚,掉进了桌上的一碗美味佳肴里,汤汁四溅,碗都被砸了个粉碎。 这一下子,在座的所有人都被吓得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儿,身子抖得像筛子里的豆子。 李文忠心里暗暗叫苦:“就算是拿到了徐鹤的脑袋,也不能这么个扔法啊!” 等大家定下神来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是静空的脑袋。 各位看官您想想,这老袋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糊满了鲜血和脑浆,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是谁的。 不过,那脑袋上亮闪闪的溜金箍格外显眼,这么一瞧,大家才明白过来,这是头陀静空的脑袋啊! 这一惊可不得了,比刚才那一下还要吓人,大家的牙齿都打起架来,头发根根直立,好像被雷劈过一样。 那一枝梅把脑袋扔出去后,身子像一阵轻烟一样飘上了屋顶。 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在屋顶上跳来跳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像一道闪电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眨眼间就回到了徐家。 梦笔看到他回来了,赶忙问道:“大哥,那脑袋您到底扔到哪儿去啦?” 一枝梅得意洋洋地把去李家庄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梦笔听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着急地说:“大哥呀,您这么一弄,虽然吓了他们一跳,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您干的?肯定会怀疑到鸣皋身上,这仇可就结得更深啦。还不如让那颗脑袋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样多干净!” 一枝梅双手叉腰,一脸傲气地说:“哼!现在这世道,那些人都是软的欺负硬的怕。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让他们以后看到咱们都得低头,好好显显咱们的威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了半天,最后也没个结果,只好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再说李文忠他们,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们哆哆嗦嗦地走到院子里一看,凶手早就跑得没影了。 没办法,只好让家人把静空的脑袋收拾起来。 那些原本香喷喷的饭菜现在都被血弄脏了,根本没法吃,全都撤下去。 又打来一盆盆清水,给花省三擦洗脸上的血污。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那头陀肯定是被徐鹤杀的。” 李文忠和花省三当天晚上就点灯熬油地写了一张状纸,上面写着:徐鹤之前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蛮横霸道,把他们打得半死不活。府里派差役去抓他,他居然敢违抗命令,不来接受审问,根本不把国法放在眼里。现在倒好,又把头陀杀了,还想把尸体挪过来陷害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李文忠让家人拿着静空的脑袋,跟着花省三去扬州府王太尊那里告状。 走之前,李文忠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凶手抓住。 这个扬州府的知府王锦文,是个花钱买官的主儿,贪心大得能吞下一座山。 他是从山西汾州来的,以前是放高利贷的,靠着坑蒙拐骗攒了不少银子,买了个知县当当。 他当官以后,还是那副德行,专门剥削老百姓,断案子也是糊里糊涂,贪污受贿的事儿没少干。 不过,这家伙倒是有一招,就是特别会给上司拍马屁、送银子。 就这么着,他一步步爬到了扬州府知府的位子上。 李家跟他借过不少银子。 王锦文一看状纸,马上就签了拘捕令,派了两个差役,直奔太平村去抓徐鹤。 梦笔在这边埋怨一枝梅:“都怪你要出风头,现在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一枝梅满不在乎地说:“兄弟,怕啥!那个赃官能把咱们怎么样?我自有办法对付。你先出去应付一下那两个差役。” 梦笔没办法,只好走到外面,对差役说:“我们家主徐鹤,前天就出门去南海进香拜佛啦。” 差役瞪着眼睛说:“胡说八道!他昨天晚上杀了人,半夜还去移尸陷害,怎么可能前天就走了?” 梦笔说:“你们不信,自己到屋里搜搜看。” 旁边的保镖也跟着说:“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和两个朋友上船走的。” 差役没办法,只好在屋里转了一圈,拿了点银子,回去交差了。 扬州府的王锦文有个毛病,特别爱喝酒。 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一直睡到半夜才醒。 他觉得口干舌燥,想坐起来叫丫鬟倒茶。 刚一动,就觉得脖子旁边有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他伸手一摸,妈呀,竟然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 王锦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再一看刀把上还绑着一封信。 他哆哆嗦嗦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昨天晚上那头陀是我杀的。你这个赃官,如果敢听那些土豪的话,冤枉好人,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柜子里的三千两银子,我先借走用用。” 最后还画了一枝梅花,那笔画龙飞凤舞,厉害得很。 王锦文看完,脸都吓白了,心里又气又怕。 巧的是,那天晚上李文忠家里也碰到了同样的事儿。 也是一把刀、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差不多,只不过银子被拿走了一万两。 第二天早上,那些穷人家可算是走了大运,有的在家里捡到五两一锭的银子,有的捡到十两一锭的,家家户户都发了财。 李家和扬州府都被吓得不敢再追查这件事,只好把这事儿压下来,不了了之。 咱们再把目光转到另一边。 徐鸣皋和徐庆、罗季芳,那天上了船,顺着水路一路来到苏州。 他们把船停在阊门城外,高高兴兴地上岸去游玩。 这苏州城那叫一个热闹,俗话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是个省会,到处都是做生意的人,人多得像蚂蚁,挤得水泄不通。 真的是挥汗如雨,喘气都能凝成雾。 到处都是吹拉弹唱的声音,热闹得不得了。 三个人走进阊门,只见一家家店铺紧紧挨着,街上的人肩膀挨着肩膀,脚踩着脚。 因为擂台搭好了,明天就要开打,各地来打擂的英雄好汉陆陆续续都来了。 还有那些做小买卖的,什么算命的、卖药的、说书的、表演杂耍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多得走都走不动。 三个人逛着逛着,来到一个道观。 抬头一看,上面写着“福真观”三个大字。 鸣皋说:“这道观挺有名的,咱们进去看看。” 于是,三个人一起走进了道观。 只见道观里到处都是人,有摆摊算卦的,有眯着眼睛算命的,有扯着嗓子卖药的,有口沫横飞说书的,还有在那儿表演胸口碎大石、喷火、吞剑的,看了一圈,都是些平常的把式,没什么新鲜的。 他们走到大殿,恭恭敬敬地给神仙磕了头,然后四处溜达着看。 忽然,他们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相面的先生。 上面挂着一块白布招牌,写着“飞云子神相”。 鸣皋说:“这个相面的先生口气不小啊,居然自称神相。” 徐庆撇撇嘴说:“江湖上的术士,大多都是吹牛大王,没几个有真本事的。” 罗季芳把眼睛一瞪说:“咱们让他给相相。要是相得不准,我就把他的招牌给扯了!” 鸣皋赶忙拦住他说:“你这家伙,别捣乱。他不过是混口饭吃,由他吹去,你较什么劲?” 徐庆在旁边说:“咱们想想,试试他的本事也没什么坏处嘛。” 三个人说着就挤进了人群。 只见这个先生四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三缕长胡子,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很有气质。 他一看到鸣皋他们,立刻站起来拱手作揖,客客气气地说:“三位豪杰,幸会幸会。” 三个人也连忙回礼。 旁边有两条凳子,之前相面的人看到来了三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知道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赶紧识趣地站起来让开了。 鸣皋他们坐下后,飞云子先问了他们的姓名和住处。 鸣皋客客气气地说:“久仰先生大名,我们今天特意来请教请教。” 飞云子拿起鸣皋的左手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拍着桌子长叹一声,说:“可惜啊,可惜!” 鸣皋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毛,问道:“难道我的面相不好?” 飞云子摇摇头说:“公子的面相那是一等一的好。少年的时候有家里的庇护,中年能有几百万的财富,晚年儿孙满堂,福气满满。而且为人豪爽仗义,心怀仁爱。将来会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早早就能出人头地,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能活到一百多岁呢。一生中虽然会遇到几次大麻烦,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到危险的时候,自然会有高人出手相助。” 鸣皋听了,笑着说:“照先生这么说,我已经是很有福气、很幸运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惜的呢?” 飞云子一脸认真地说:“公子您看看,就您这面相,如果生在普通人家,没什么依靠,可能就会对这尘世感到厌烦,干脆离家去修道。虽说不能一下子就成为神仙,但也能做个逍遥自在的地仙,长生不老,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这可比那短短几十年的富贵生活强多了,那些荣华富贵就像泡沫一样,转眼就没了。您说是不是可惜?” 鸣皋想了想,说:“我倒是挺想学道的,不知道行不行?” 飞云子连连摆手说:“难,难!公子您怎么可能舍得放下这么大的家业、漂亮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跑到深山老林里去吃苦受罪?就算现在一时兴起,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这修道最忌讳的就是心志不坚定,所以我才为公子您感到可惜啊。” 鸣皋听了点点头说:“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飞云子好奇地问:“尊师叫什么名字?” 鸣皋回答说:“我师父道号叫海鸥子。” 飞云子一听,高兴得拍手大笑,说:“原来是他呀,原来是我七弟的徒弟。那年他跟我说在江南收了个徒弟,我当时没问名字,没想到今天见到了!” 鸣皋一听,赶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那您就是我的师伯了。” 飞云子笑着点点头。 飞云子接着说:“既然是自家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说完,他转头对周围的人说:“对不住各位,今天就到这儿了,咱们明天再见。” 那些围观的人见他要收摊,也就慢慢散去了。 飞云子收拾好东西,和鸣皋他们三个人走出了福真观。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走着走着,看到一家装修得特别气派的大酒楼,招牌上写着“雅仙楼”三个大字。 四个人相视一笑,一起走进了酒楼。 里面宽敞得很,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问了他们要点的菜,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佳肴就端了上来。 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好不惬意。 飞云子又给徐庆和罗季芳相了面,说他们两个的福气和财运也不错,不过比起鸣皋还是稍微差了一点。 鸣皋喝了一口酒,问道:“师伯,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别多年,怎么一直不见他来?我可想他了。” 飞云子笑了笑说:“我们几个人啊,虽然不是同姓兄弟,但感情比亲兄弟还亲。每年都会聚一次,七个人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天。聚会的地方不固定,有时候在山上,有时候在海边,全看大家的心情。聚会的时间也不是提前定好的,都是上一年聚会的时候商量好下一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碰面。就算相隔千里万里,从来没有谁失约过。聚会完了,有的两个人一起走,有的一个人走,各自到处游历,没有个固定的去处。” 四个人正聊得高兴,突然,只见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书生,长得眉清目秀,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另一个是个和尚,穿着一身破旧的袈裟,手里拿着一根禅杖,眼神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飞云子一看到他们,立刻高兴地招手说:“二位兄长贤弟,我在这儿呢!”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呢?咱们下回接着说。 第10章 雅仙楼师伯重逢,玄都观严虎张狂 话说那日,飞云子见那二人走来,赶忙起身相迎。那二人亦是步伐匆匆,很快便到了近前。鸣皋等众人纷纷起身,彼此招呼着一同落了座,店家赶忙又添了杯筷。 飞云子笑着问道:“二位贤弟,你们在何处聚首的?”那和尚答道:“说来也是缘分使然,纯属巧合。”言罢,便将目光转向鸣皋,询问其名姓。 飞云子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七弟的高徒,扬州的赛孟尝徐鸣皋,实乃当今豪杰。”二人闻之,面露喜色,欣喜道:“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飞云子接着指向和尚说道:“这位道号一尘子,乃是咱们的二哥。”又指向那少年书生道:“这位唤作默存子,是咱们的五弟。” 鸣皋赶忙抱拳道:“二位师伯大驾光临,弟子倍感荣幸。恳请诸位师伯看完这擂台,随弟子前往寒舍小住几日。” 一尘子等三人齐声道:“这倒不必。我们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自由自在,此次相聚之后,便各自散去,不喜常聚一处。” 六人随即开怀畅饮,欢歌笑语不断,一直畅饮至日落西山。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散去,鸣皋忍不住询问他们的落脚之处。 飞云子摆摆手说道:“我们行踪不定,四海为家,随处都可安身。明日自会到你的船上拜访,贤侄不必费心。” 鸣皋等人无奈,只得各自分别,返回舟中歇息。 次日,众人依旧进城,一路直奔玄都观。刚至观前,便见这街道比往常更加拥挤不堪,摩肩接踵。 进入观内,只见那擂台高耸,足有一丈二尺之高,周围宽敞,约有五六丈方圆。左边设有一个小巧的副台,上面整齐摆放着文案,一看便知是登记之所。右边则搭建了一个华丽的看台,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中间竖着一根笔直的旗杆,顶端飘扬着一面黄旗,“奉旨设立擂台”六个大字格外醒目,在风中肆意舞动。台上还悬挂着长洲、吴县两县的告示。 擂台上正中间的柱子上,一副对联龙飞凤舞,“拳打九州豪杰,脚踢四海英雄”,笔力遒劲,气势磅礴。上方一块匾额,“天子重英豪”五个大字熠熠生辉。 里边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两大盘金银,光芒耀眼,还有两大盘绸缎,色彩斑斓。 台下早已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都眼巴巴地等着擂台开场。 不多时,只听得副台上号筒吹响,三声炮响震耳欲聋,紧接着锣鼓齐鸣,喧闹非凡。 只见四个威风凛凛的侍卫簇拥着擂主登上台来。看台上,监官正襟危坐。鸣皋抬头望去,竟是宁王千岁。 原来,这宁王心怀叛逆之意,故而奏请天子设立此擂台,名义上是选拔英雄豪杰,实则欲收罗心腹,为其谋逆之事做准备。 这台主名曰严正芳,实乃武艺高强之辈,在山林中能勇斗猛虎,于江河里可力斩蛟龙。 想当年,他年少之时,便已成为头等侍卫,曾随驾秋狩,空手搏杀凶猛人熊,威名远扬。 一日,虎牢之中走失一只猛虎,京城内顿时乱作一团。众多武官侍卫分头追赶,恰在此时,严正芳与这猛虎狭路相逢。 那猛虎张牙舞爪,迎面扑来,他却临危不惧,身子敏捷一蹲。猛虎从他头顶一跃而过,他趁机一把紧紧抓住虎尾,顺势猛力一甩,竟将这猛虎摔得瘫软在地。 宁王知晓他神勇非凡,费尽心机将其招揽至府中,为掩人耳目,改名严虎,视其为心腹。 今日,保举他做这台主,暗中嘱咐他广纳草泽英雄,铲除忠良之士。 只见正台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那擂主严虎大摇大摆地踱至台中央,朝着台下拱手作揖,自报家门之后,说了一番开场话。 无非是“奉旨建设擂台,旨在选拔英才。无论军民百姓,只要上台能胜我者,黄金绸缎丰厚赏赐,分别赐予功名。当官者可官上加官,平民亦可出仕为官。倘若没真本事,莫要上台白白送命”之类的陈词滥调。 此时台下,天下英雄豪杰云集,其中不乏诸多剑术高超的侠士。 像一尘子、默存子、飞云子,皆因玄都观设立这擂台,故而前来一观。 他们志不在功名利禄,只是想瞧瞧世间英雄的真实手段罢了。 或许有人心生疑惑,既然他们不图名利,为何在这闹市之中挂出“飞云子”的招牌,为人相面? 实则是飞云子深知自家兄弟定会有几人前来观看打擂,因而挂出自己名号,以便兄弟们知晓他在此处,好相聚一堂。 毕竟在这苏州城,人山人海,若不如此,怎能轻易相聚? 况且,剑客与侠士有所不同。 像一枝梅、徐鸣皋、徐庆之流,皆被称作侠客。他们本领或有高低之分,但皆怀有一颗重义轻财、扶弱济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心。 而他们七兄弟,则为剑客,不贪功名,不慕利禄,一心只为锄强扶弱。其侠义心肠与侠客无异。 正因如此,“剑”与“侠”二字紧密相连。侠客若修炼得道,便可晋升为剑仙。 这部书所记,正是这些剑客侠士的传奇经历。 只因当下这世间剑侠众多,被称为“七子十三生”。这七子,便是飞云子等七人。还有云阳生、独孤生、卧云生等十三人,结为志同道合之朋党,一同游历天下。后文自有详细交代。 当时,徐鸣皋眼见台主严虎说完那番话,便施展开一路拳法,拳风呼啸,刚猛有力,着实令人赞叹。 台下众人齐声喝彩,这严虎的本领确非寻常,只是其心术不正,这才甘愿受宁王聘请。 自从入了宁王府,仗着宁王权势,又自恃武艺高强,目中无人,狂妄至极,自以为天下无敌,肆意妄为。 现今随宁王来到苏城,设立这擂台,他身为台主,更是骄横跋扈,在台上耀武扬威,口出狂言。 然而,台下虽人头攒动,却迟迟无人上台应战。 鸣皋等三人苦等半晌,眼见日头西斜,依旧无人上台,心中满是失落与扫兴。 人群渐渐散去,台主也自行下台,鸣皋等人无奈,只得悻悻而归,回到船上歇息。 到了次日,众人再次前往观瞧。 这一日,虽有几人上台交手,但皆是些武艺平平之辈,不出几个回合,皆被严虎轻松扔下台去,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这一幕,可惹恼了一位英雄。 此人为姑苏本地人士,姓金名耀,乃忠良之后,为人豪爽仗义,在苏城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且是新科武举。 他见严虎如此蛮横无礼,心中怒火中烧,怒发冲冠,一个纵身跃上台去。 副台上,负责登记之人迅速记下其姓名。 金耀与严虎相对而立,二话不说,便交起手来。 二人在台上拳来脚往,如疾风骤雨,激烈异常。 金耀拳法凌厉,招式多变,严虎却沉着应对,防守严密。 转眼之间,已过二十余个回合。 无奈严虎拳法精湛,经验老到,金耀渐渐力不从心,露出破绽。 严虎瞅准时机,故意卖了个破绽,金耀不知是计,一拳猛击过去,却扑了个空。 严虎趁机身形一转,闪电般伸出两根手指,直取金耀双目。 这一招式,名曰“双龙取珠”,迅猛如电。 金耀躲闪不及,双眼被严虎生生挖出。 金耀惨叫一声,身形踉跄,从台上重重摔落。 台下众人见状,齐声惊呼,皆指责这台主太过残忍,不该下此毒手,使人致残。 金耀的一众同年武举,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誓要为金耀报仇雪恨。 这边,金耀的家人匆忙上台,将其搀扶回去。 台下顿时一片混乱,群情激愤。 这一闹,又惹恼了一位老者。 此人名叫方三爷,乃是常熟首屈一指的教头,也是金耀的师父。 他见自己的徒弟被严虎折磨得如此凄惨,心中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怒不可遏。 只见他一个箭步跳上台去,大声通报姓名后,登上花名簿。 面对严虎,破口大骂:“你这恶贼,朝廷设立此擂台,本为选拔英雄豪杰。你竟敢如此伤人,我定要挖出你的双眼,为我徒弟报仇!” 严虎被骂得恼羞成怒,二话不说,二人便展开了激烈搏斗。 这方三爷的武艺,原本堪称一流,只是年事已高。 打到三十余个回合,渐感气力不支,双臂也有些酸软无力。 而严虎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越打越勇,气势如虹。 方三爷一脚踢出,却被严虎稳稳接住。 严虎趁势发力,将方三爷高高举起,猛地朝台下掷去。 方三爷身形失控,犹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不巧的是,脑袋正巧撞上了那巨大的招牌,顿时脑浆迸裂,当场殒命。 台下众人齐声高喊:“台主打死人啦!” 那罗季芳见此惨状,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瞬间爆发。 他怒吼一声:“反了天了!” 说罢,他奋力推开人群,如一头愤怒的雄狮,直冲擂台而去。 鸣皋见状,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罗季芳已然跃上擂台。 罗季芳通报姓名后,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严虎小儿,快来领死!” 话音未落,便是一记刚猛有力的重拳轰出。 严虎见他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便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攻击,只是灵活地腾挪躲闪。 那罗季芳犹如疯虎一般,拳拳生风,势大力沉。 但严虎身手敏捷,左躲右闪,罗季芳的拳头尽数落空。 如此这般,罗季芳狂攻了二三十拳,却连严虎的衣角都未曾碰到,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严虎见他渐渐力竭,便开始反击,运足功力,拳法如疾风骤雨,直攻罗季芳。 罗季芳此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鸣皋、徐庆在台下看得心急如焚,见这呆子形势不妙,欲上台相助,却又碍于规矩,陷入两难之境。 正在这焦急时刻,只见罗季芳一个不慎,被严虎一拳击中,身形不稳,从台上跌落下来,摔了个仰面朝天。 徐庆怒发冲冠,正欲登台,怎奈这台主早已溜进后台用膳歇息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无奈,只得纷纷散去。 三人出了城关,回到舟中。 鸣皋与徐庆赶忙问道:“罗兄,可曾受伤?” 罗季芳喘着粗气说道:“这混账东西确实厉害。我不过是背上有些擦伤,并无大碍。明日老二你上去,定要将他打下台来,让我好好教训他一番,出出这口恶气!” 鸣皋皱着眉头说道:“此乃自然。但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反倒被他打下台来。” 徐庆拍着胸脯说道:“我今日本就想上台,只是他溜得太快。明日我先登台,若我不敌,你再上也不迟。” 鸣皋沉吟片刻道:“我观严虎拳法精湛,其功夫源自少林一派,恐怕难以对付,稍有不慎,便会吃亏。不如我先上台,见机行事,或许还有一线胜机。” 当晚,三人议论纷纷,直至深夜。 到了第三日,众人再次来到台前。 只见严虎依旧在台上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地喊道:“台下之人听好了,有真本事的上台来,博取功名。没本事的窝囊废,休要上台送死!” 不知接下来,又会有何人上台应战,且听下回分解。 第11章 擂台风云:严虎与徐鸣皋等人的生死较量 且说那严虎趾高气扬地站在擂台上,嘴巴张得老大,口沫横飞,尽说些狂妄无边的话。 徐庆在台下听得是怒火中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他双腿猛一用力,“嗖”的一下,如同一道闪电般飞身跃上了擂台。 徐庆这家伙,那飞毛腿的功夫可不是吹的,就这么轻轻一落,台上竟然半点声响都没有。 副台上负责登记的官儿立马喊他报名。 徐庆扯起嗓子大声吼道:“俺是山东的徐庆!” 边说还边伸出两根手指,直直地指着严虎,扯着喉咙怒喝道: “朝廷设这擂台,本是为了挑出真正的英雄好汉。让你做这台主,你就该忠心耿耿为国家办事,公平公正地选拔人才,区分出个高低好坏,这才像个台主该有的样子。 可你倒好,满嘴跑火车,就晓得显摆自己那点微末本事,完全不顾他人死活,随随便便就把人往台下扔,简直坏到骨子里去了! 更可恶的是,你居然还挖人眼睛,害人性命,简直连强盗都不如! 俺可不图啥功名,也不稀罕那富贵,今天上台,就是来要你的狗命!”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大骂,把严虎气得暴跳如雷,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大骂: “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这皇上钦点的擂台上撒野!有种就到爷爷这儿来送死!” 说完,他摆了个架势,名叫“童子捧银瓶”,就等着徐庆冲过来。 徐庆哪会怕他,使了一招黑虎偷心,朝着严虎的心窝子就是狠狠一拳。 严虎身子一歪,用左手把徐庆的拳头挡开,右手跟着就朝徐庆的肩尖用力拍过去。 徐庆反应迅速,转过身用左手护住右臂,灵活地躲了过去,紧接着又猛冲上去还手。 这两人你来我往,拳来脚往,打得那是不可开交。 转眼就过了五六十个回合。 徐庆渐渐觉得力气跟不上了。 要说这蹦跶跳跃的功夫,徐庆那是远超严虎,可论起拳法的实力,还真不是严虎的对手。 打到八十多个回合的时候,严虎突然使了个绝招,叫玉环步、鸳鸯腿,猛地一脚就把徐庆给踹下了台。 鸣皋在台下瞧见这一幕,气得头发都根根直立,“呼”地一下就跳上了擂台。 他刚上台的时候,双脚刚踩在台边,只稳住了一半,身子晃悠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下去。 台下的众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纷纷惊呼:“这人怕是要掉下来喽。” 那严虎一看,心里立马明白这招叫“风摆荷花”,是少林的功夫,知道来者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子。 鸣皋快步走到副台,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说: “学生姓徐名鹤,老家在广东,如今住在江南,是扬州人士,特地来此考取功名,还望您给登记一下。” 这副台主姓狄名洪道,是苏州本地人,他表妹正是鸣皋的妻子。 可他俩从来没见过面,彼此谁也不认识谁。 狄洪道听到鸣皋报名,心里清楚这是自己的妹夫,可眼下不好当场相认,便不动声色地把他名字记在了花名簿上。 鸣皋走到台中,仔细端详严虎。 只见这严虎,身高足有九尺往上,一张淡红色的四方大脸,额头宽阔得好似一片平原,颧骨高高凸起,犹如两座小山。 两道浓眉又黑又粗,恰似两把利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能喷出火来。 大鼻子犹如一只蒜头,阔嘴巴一张能吞下一个拳头,两只耳朵大得像扇子,还支棱着。 下巴上那连鬓的胡子,又硬又直,好似钢丝一般,根根直立。 头上扎着绣有精美图案的巾帻,还戴着闪闪发光的配饰,身上穿着银红色的绸缎衣服,那料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脚下蹬着薄底的黑色骁靴,双手叉在腰间,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宛如一尊战神。 鸣皋向他行了个半礼,客客气气地说道: “台主,您好啊。” 严虎见他彬彬有礼,是个懂规矩的人,也回了个半礼,粗声粗气地说道: “壮士,您好。” 鸣皋微笑着说道: “学生我也就略懂点拳脚功夫,本事普普通通,想着在这擂台上碰碰运气,还望台主您高抬贵手,让着我几分。” 严虎大大咧咧地说道: “好说,来吧。” 说完,严虎摆了个姿势,左脚微微弯曲,右手高高地挡在头顶,左手稳稳地按在右腰上。 这姿势有个响亮的名号,叫“寒鸡独步”。 鸣皋身子稍稍一侧,左手护在胸前,右手搭在左胳膊上,脚下猛地一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右手从身后绕过来,忽上忽下,阴一下阳一下地打出一拳。 这一招叫“叶底偷桃”,专门破“寒鸡独步”这一招。 严虎身子灵活一闪,抬起左手迅速把鸣皋的拳头拨开,右手跟着就狠狠回击过去。 鸣皋身形一闪,躲开他这一拳,紧接着使了一招“毒蛇出洞”,拳头如闪电般直朝着严虎的心窝点过去。 严虎眼睛一瞪,目光如炬,看得真切,使了个“王母献蟠桃”,双手稳稳地把鸣皋的拳头托住推开。 鸣皋身子如同鹞子一般轻盈地翻了个身,又猛地扑回来,双手如疾风般一起打出去,这叫“黄莺圈掌”。 严虎身子敏捷地往下一蹲,把头快速往左边一偏,躲开鸣皋的双掌,顺势使了个“金刚掠地”,右脚在台上飞速地转着圈扫过来。 鸣皋反应极快,纵身一跳躲开,又使了一招“泰山压顶”,拳头带着呼呼风声朝着严虎的脑门猛砸下去。 这两人在擂台上打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拳来脚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就跟蝴蝶在万花丛中穿梭飞舞似的。 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足足打了一百多个回合,依旧难分胜负。 要说这两人的本事,那真是难分伯仲,要是放在秤上称一称,几乎没有差别。 论拳法的巧妙变化,鸣皋稍微占点上风;论力气的刚猛,严虎则更胜一筹,基本上算是打了个平手。 只是今天鸣皋有一处吃了亏,所以慢慢就处于下风了。 您猜猜为啥? 原来严虎穿的是轻便灵活的薄底骁靴,而鸣皋偏爱穿那种又厚又宽的高底皂靴。 他仗着自己功夫高强,不肯换那种更适合打斗的轻便靴子。 偏偏今天遇到个厉害的对手,刚开始还不觉得,可打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觉得这靴子沉重笨拙,行动很不方便起来。 严虎有一招极其厉害的拳法,叫“独劈华山”,就是一记威猛无比的劈手,威力大得惊人,是他师父悄悄传授给他的看家本领。 不管你是多么厉害的英雄豪杰,都难以抵挡这一劈手,哪怕你功夫再好,也得被打得骨头断裂、筋脉受伤。 要是功夫稍差一点的,直接就会被打成一堆碎渣。 当时严虎使了个“蜜蜂进洞”,双拳如同炮弹一般朝着鸣皋的太阳穴迅猛砸过去。 鸣皋临危不乱,使了个“脱袍让位”的巧妙招儿,双手并在一起,从下面用力往上一挡,把严虎的双拳巧妙地分开,让他的双手从上面绕到了腰间。 严虎借着这股分力,反手就是一记雷霆万钧的劈手,朝着鸣皋的脸凶狠地劈下来。 鸣皋这下躲闪不及,想用手阻挡也来不及了。 这记杀招,以前不知道让多少好汉吃了大亏! 鸣皋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下恐怕在劫难逃了。 谁知道严虎突然眉头紧皱,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也喊了一声:“不好!” 这记劈手,他竟然在关键时刻没有打下来,整个人好像愣住了。 各位,您说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能愣住吗? 说时迟那时快,徐鸣皋趁机猛地挥出一拳,正正打在严虎的下巴上。 这一拳叫“霸王敬酒”,把严虎打得一个趔趄,“扑通”一声狼狈地摔下了擂台,来了个四仰八叉,极其难看。 罗季芳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笑得是前仰后合,肚子都快笑疼了,大声说道: “这混蛋也跟我一样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说着,迈开大步流星地冲过去,一脚狠狠地踩在严虎的胸膛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揍。 也该着严虎倒霉,被打得满脸鲜血直往外喷,如同一个血人。 徐庆也快步跑过去,又补上了几拳,打得严虎嗷嗷直叫。 鸣皋从擂台上跳下来,赶忙过去拉住说: “呆子,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不合适。” 徐庆听了鸣皋的话,就乖乖停手了,可罗季芳这火爆脾气上来了,哪里肯罢休。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宁王在远处看到台主被打下台,还被他们这么一顿胖揍,气得脸色铁青,五官都扭曲了,大声下令说: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那总兵黄得功、副将胡奎,还有参将、都司、游击、城守,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护台军士,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来。 鸣皋、徐庆一听,心中的怒火更是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齐声怒吼道: “他们如此蛮不讲理,咱们干脆跟他们拼了!” 说着,就在威武架上各自抢了一根粗长的棍子,在台前毫无畏惧地打了起来。 这一下打得那叫一个混乱不堪,整个场面尘土飞扬,喧闹声震耳欲聋。 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跑。 谁想到罗季芳这愣头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劲,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前狠狠地一拽那擂台的柱子,就听见“哗啦”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高大坚固的擂台连着旁边的副台,一下子全倒塌了。 幸亏看打擂的人躲闪得及时,只是可怜压死了二十来个无辜的军民,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鸣皋一看这呆子闯出这么大的祸,顿时心急如焚,赶紧和徐庆大声喊道: “罗大哥,快跑!” 这时候,四周一群如狼似虎的武将和军士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谁知道这罗季芳不知天高地厚,还在那不管不顾地跟人拼命呢。 没一会儿,兵马大元帅马天龙得到消息,带着装备精良的飞虎军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帮忙。 鸣皋和徐庆一看形势万分危急,也顾不上罗季芳了,两人身形一闪,飞身跳上附近的瓦房,如同灵活的猴子一般连蹦带跳,眨眼间就逃出城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罗季芳被众多军士死死围住,就像铁桶一般,怎么也冲不出去。 马天龙元帅可不是好惹的角色,他那口削铁如泥的宝刀天下闻名,锋利无比,厉害得很,罗季芳哪里能够招架得住? 很快就被众将毫不费力地抓住,用又粗又结实的绳子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毫不留情地关进了阴暗潮湿的大牢。 再说严虎,被打得遍体鳞伤,伤势极其严重,宁王心急如焚,赶紧吩咐官医来给他医治。 把衣服小心翼翼地解开一看,只见肩窝上赫然中了一支小小的箭。 官医小心翼翼地把箭拔出来一瞧,原来是一支二寸多长的精致吹箭。 箭上还有一行极小极小的字,仔细一看,竟是“默存子”三个字,官医不敢怠慢,赶紧双手呈给宁王观看。 宁王皱着眉头,问遍了身边的众人,有没有人知道这个默存子是谁,大家都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宁王又转头问严虎平日里有没有仇人,知不知道默存子是谁。 严虎绞尽脑汁,想破了脑袋,也是一脸茫然,毫无头绪。 大家都怀疑是徐鸣皋他们一伙的人干的,只要狠狠拷问罗季芳,肯定能问出个究竟。 这时候,副台主狄洪道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个默存子可不是一般人,乃是一位出神入化的剑侠。以前在风景秀丽的雁宕山,我跟我师父悠闲地下棋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面,那时候他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书生,长得那叫一个眉清目秀,风度翩翩。 他的本事可大了去了,嘴里能吐出神奇的剑丸,五行的法术样样精通。 我当时好奇,求他露一手剑术,他坐在屋里的草堂上,动都没动,张嘴就吐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接朝着院子里那棵高大挺拔的松树飞了过去。 这白光就跟有生命似的,在那棵大松树上上下下灵活地绕个不停,速度快得跟闪电似的,寒光闪闪,冷气逼人。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那棵需要几人合抱的松树的树枝全削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剩下个笔直的树干。 我师父说他还擅长使用吹箭,百发百中,从未失手。 要是他用了毒,那就是见血封喉,敌人马上就会一命呜呼。 比明初何福的袖箭还要厉害许多呢。 严师爷中的这箭,估计不是毒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宁王听了,将信将疑,半眯着眼睛说道: “难道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他跟严虎无冤无仇,为啥要暗箭伤人?” 又目光炯炯地问狄洪道: “你师父叫啥名字?” 狄洪道微微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就知道他的道号叫漱石生。” 宁王脸色阴沉,吩咐府县的官员,对罗季芳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罗季芳这硬骨头,任凭怎么拷打,就是咬紧牙关,啥也不说,就说不认识徐鹤、徐庆,也不知道放箭的是谁,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没办法,官员们只好还是把他关在阴暗潮湿的牢里。 不知道罗季芳这命能不能保住,咱们下回接着说。 第12章 兄弟落难,劫狱突围 宁王将罗德收押在监牢之中,紧接着向朝廷呈上奏章,声称有不法武生罗德等数人,暗中射出冷箭,射伤了台主,损毁了圣旨,还把擂台弄倒,致使众多军民被压死压伤等等; 同时,宁王还挂出悬赏告示,要捉拿殴打台主的凶手徐鸣皋、徐庆、默存子三人。 此外,宁王责令长、吴二县,必须即刻将凶手缉拿归案,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先来说说徐鸣皋和徐庆二人,他们出了城关后,回到船上,随即吩咐将所有的灯笼记号统统除去,倘若有人询问,只说是来自镇江的武生,切莫提及姓徐。 就在当天夜里,二人开始商议如何营救罗季芳。 徐庆说道:“要是去劫狱救罗大哥,这罪名可就大啦。我倒是能回山头,他们也难以追查到我,不会有事。可你要是躲避到外地,必定会连累家人。而且家中产业众多,恐怕都会被他们查封没收!” 徐鸣皋回应道:“为了朋友兄弟,这些又有何惧!只是担心劫狱不成,反而坏事,咱们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徐庆接着说:“要是在官员那边,只要用银子买通上下,或许还有些办法。但那宁王心里对咱们恨之入骨,除了劫狱,恐怕别无良策。” 徐鸣皋思索片刻后说道:“也罢,为了兄弟,顾不得那么多了。咱俩明晚就去救他出来,要是晚了,恐怕罗季芳性命难保。” 二人商议已定。 到了第二天,他们吩咐把船开到铁棱关停泊。 黄昏时分,徐鸣皋和徐庆二人轻装简行。 徐鸣皋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锋利的钢刀,英姿飒爽;徐庆则是一身短打装扮,腰系宽带,那把钢刀在他腰间格外显眼。 二人来到城下,只见他们施展壁虎游墙的绝技,身子紧紧贴在城墙之上,手脚灵活伸展,眨眼间就登上了城头。 随后一路来到司监,飞身跃上屋顶。 在监墙之上,徐鸣皋目光如炬,仔细朝下查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罗季芳的身影。 徐庆也是一脸焦急,四处张望。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了更卒的脚步声。 徐庆反应迅速,身形一闪,躲到了门后。 而徐鸣皋无处可藏,只得向上猛地一跳,三根手指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一根椽子,整个人就这么悬空挂在了上面。 那巡更的狱卒敲着更锣缓缓走来,当他走到前面时,徐鸣皋从梁间犹如大鹏展翅一般突然跃下,瞬间就把巡卒牢牢擒住,手中钢刀寒光一闪,架在了狱卒的脖子上,轻声喝道:“你敢叫出声来,我立刻要了你的性命!” 这狱卒被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利索了,只一个劲儿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徐鸣皋压低声音说道:“你只要说出拖倒擂台的罗季芳被关在何处,我便饶你不死。” 这巡卒赶忙说道:“爷爷,您先放了小人,我这就告诉您。他被关在内监的最后一间。从这里过去,要转过五六个弯,从小门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再转过身,就能看见号门。” 徐庆在一旁说道:“他的话不可信,贤弟别被他骗了。” 这巡卒急得都快哭了,说道:“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徐鸣皋说道:“那你带我们去!” 说着,紧紧抓住这巡卒走在前面,徐庆则手握钢刀跟在后面。 果然,他们转了五六个弯,来到了一个狭小的门边。 推开这扇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弄堂。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弄堂,回身将门关好。 再往里走,果然有个狭窄的门户。 原来方才开门进来时,这门户恰好被门给遮挡住了,所以没能看见。 他们钻进去一瞧,只见罗季芳正在里面破口大骂。 徐鸣皋高声喊道:“罗大哥,小弟来救你了!” 罗季芳听到是徐鸣皋的声音,大声嚷道:“老二快来,我都快被他们吊死了。” 徐庆赶忙上前查看,只见罗季芳被高高地吊起,那模样狼狈不堪。 徐庆二话不说,迅速将他放了下来,手起刀落,割断了绳索和镣铐。 徐庆转身就要杀那巡卒,徐鸣皋连忙阻拦道:“先别杀,别杀他。” 随后,徐鸣皋把罗季芳身上的刑具给巡卒戴上,又将他捆了个结实,照样吊了起来。 徐庆说道:“贤弟,为何不把东西塞他嘴里,咱们走了,免得他大声喊叫。” 徐鸣皋回道:“无妨。这个地方,就算他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不必担心。” 三人出了监门,沿着原路返回。 徐庆脚下一用力,身形如同飞燕一般,轻松跃上了监墙。 徐鸣皋深知罗季芳跳不上去,便将他背在背上,暗暗运起内力,在庭院中犹如旋风一般转了一圈,然后猛地向上一跳,稳稳地落在了监墙之上。 就这样,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内监的重犯给救了出去。 只是徐鸣皋不杀这巡卒,虽说怀有仁慈之心,但到底是个疏忽。 要知道,这巡卒可是认得他们的,因为打擂的时候,这巡卒就在台下,所以对他们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 宁王深知他们这一伙人本领高强,担心有人劫狱,因此查得格外严密,一夜之间就查看了五六次之多。 徐鸣皋等人离开没多久,就有狱官、差役等人前来巡查。 走到这里,只见地上有一面更锣,一盏灯笼,立马就察觉出了异样,急忙快步走进里边。 进了号门,就听到有人高喊“救命”。 他们走上前去,脚下踩着一个物件,拿灯一照,原来是个更锣。 抬头再看时,只见犯人依旧被吊着,只是看不太清楚,便问道:“你是谁?” 上面的人答道:“我是狱卒王三,快放我下来!” 狱官在后面听到,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让人把他放下来,急切地问道:“犯人去哪了?” 王三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狱官惊得魂飞魄散,问道:“王三,你可认得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王三回道:“小人昨天在台下,看得明明白白,正是打严师爷的那两个扬州人。” 狱官听后,惊慌失措,赶忙跑到宁王的行宫去禀报,同时叫差役分别到各衙门去报信。 满城的文武官员得知这个要犯越狱的消息,匆忙都赶到王府行宫等候。 宁王得知果然有人劫狱,顿时火冒三丈,当即传出旨意,命令地方官在两天内将人抓住;要是到了第三天还抓不到罗德、徐鹤、徐庆三人,就把全城的文武官员一并治罪。 宁王还吩咐副教头狄洪道带领两个徒弟王能、李武,以及五百御林军,会同马天龙,率领副将牙将和大小三军,沿着道路追赶,务必将人擒获。 满城的文武官员接到旨意,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恰好兵马大元帅马天龙赶到,他立即与副教头狄洪道商议:“估计他们一定会返回扬州,咱们带着三军一起,向官塘追去。” 同时,吩咐府县挨家挨户仔细搜查。 商议妥当后,正要出发,只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到了王府门前,骑马之人翻身下马,上前参拜道:“小的是马快都头郭玉。如今已经发现扬州武生徐鹤等人的踪迹,特来向王爷禀报,请王爷派兵捉拿。” 马天龙说道:“现在扬州的徐鹤、徐庆在司监劫走了要犯罗德,王爷传旨追捕,正毫无头绪。你既然知晓,赶快带路,不必去见王爷。你且说说他们藏身何处?” 郭玉说道:“他们有坐船在铁棱关。” 马天龙随即吩咐众将官带领三军,前往铁棱关捉拿劫狱的强盗。 这一路上,众人嘴里都含着东西,马匹也都摘下了铃铛,灯球火把全都用皮套遮住,一点声响也不许发出。 大小三军齐声答应,立刻出发。 出了阊门,一路静悄悄朝着铁棱关进发。 真可谓:无人咳嗽,唯有马蹄声响。 从阊门到铁棱关,相距约有十里之遥,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徐鸣皋、徐庆和罗季芳,一路顺利回到了铁棱关。 下了船,却发现船上的四个家人一个都不在。 起初,他们还以为家人都睡在后舱,所以并未在意。 徐庆对着徐鸣皋说道:“明日咱们该去哪里好?罗大哥这相貌,太容易被认出来了。我和你上台打擂,也都被众人瞧见了,这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徐庆说道:“要是我和你,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藏身,可罗大哥就难办了。还是先回扬州,再作打算。” 罗季芳在一旁嚷嚷道:“你们只顾着说话,我的肚子都饿到后背上去了!” 徐鸣皋笑着说:“莫怪大哥饿,我也觉得饥肠辘辘了。” 说着,连忙叫家人拿酒菜来。 叫了好几声,却无人应答。 徐鸣皋走到后舱一看,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禁疑惑道:“这也太奇怪了,难道他们四个都上岸去了,船上竟然一个人也不留?” 罗季芳说道:“他们肯定是赌钱去了。” 徐庆摇摇头说:“未必如此。就算是输钱嫖娼,也不可能全都一起去啊。你听,关上已经打五更了,难道他们一个都不想回来?我看这事透着古怪。” 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却始终想不明白。 其实,看书的诸位心里应该都明白:这四个家人一定是被捕快抓住了。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还得细细道来。 原来,这艘船是徐家自家打造的,极为宽大华丽。 停在阊门的时候,周围客船众多,倒也不引人注目。 可到了铁棱关,来往船只稀少,虽说还有二三十艘商船,但都远远比不上这艘船光彩夺目。 这也是徐鸣皋的疏忽,他本想小心行事,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那郭玉可是苏州有名的马快,其他府县有难以侦破的案件,都会慕名请他出马。 所以他的一双眼睛,那是相当厉害。 当天接到宁王的命令,让他追查扬州的徐鹤、徐庆、默存子三个凶手,他就料定他们可能会走铁棱关这条路,于是带着一班差役就赶到了铁棱关。 看到这艘船,他心中起了疑心,上前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船上的家人回答:“我们是镇江的武生,来此观看打擂的。” 郭玉听了,心里已经猜到了六七分。 只是不知到底有没有将他们抓住,且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铁棱关之役救亲归善 话说那捕快郭玉,可是个声名远扬的厉害角色。 当时,他瞧见这艘船,顿觉蹊跷。便与伙计在对面一家酒店靠窗的位置坐下,边喝酒边吩咐道: “你们可得留神这船舱里的人上岸,依我看,这船十有八九有问题。” 伙计好奇地问: “怎么个说法?” 郭玉耐心解释: “你瞧这船,分明是扬州的样式,船上人的口音也是扬州味儿,可他们却硬说是从镇江来的,这不是明摆着有鬼嘛!要是他们今天刚到,那应该从西边来才对,为啥从东边现身?要是前几天来的,今天要回去,可那擂台昨天傍晚才被弄倒。他们大老远赶来,今天就急着走,这能不令人起疑?再者,这船停了好长时间,坐舱里的人一个都不上岸,岂不是更加可疑?” 伙计们听了,纷纷称赞: “老大您真是目光如炬,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这样,他们几个一直在附近紧紧盯着。 到了天黑无人的时候,徐鸣皋和徐庆轻装上阵,身手敏捷地一下跳到了对岸。干活的人虽说没瞧得真切,但也知道是两位本领高强的侠客从船里飞掠到了对岸。他们赶忙把这情况告知郭玉,郭玉断定就是目标无疑。随后,郭玉跑到驿站牵过马来,快马加鞭地进城报信。 再说徐鸣皋他们三个在船上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忽然,岸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三人心中暗叫不好,透过舷窗往外瞧,只见两岸布满了官军,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马上边的兵马大元帅马天龙,头戴锃亮的头盔,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一把九环象鼻紫金刀,威风凛凛。他身旁还有总兵黄得功、副将胡奎,以及众多参将、游击、都司、守备等将领。这些将领们个个手持刀枪,严阵以待。 步下的副教师狄洪道,手握两根沉重的铁拐,气势非凡。旁边的马快都头郭玉,手持三节连环棍,横眉怒目,凶神恶煞。两个小教师王能、李武,各自握着镇铁齐眉棍,分站左右两侧。还有一群公差,手持单刀、铁尺、钩连枪、留客住等兵器,排列得整整齐齐,刀枪密密麻麻,寒光闪闪。 徐庆扯着嗓子喊道: “哥哥,贤弟,赶紧杀上岸去,突围!” 徐鸣皋回应道: “罗大哥,你与我背靠背,千万别分开,三哥你在前面开路。” 要是没有罗季芳在旁,凭他和徐庆那身轻如燕的功夫,谁能轻易将他们围住?可如今要照顾罗季芳,行动自然就受到了诸多限制。 当时,徐庆手持单刀,身如飞燕,轻盈地跃上岸去。徐鸣皋也手握着单刀,罗季芳则抽出一根竹节钢鞭。两人背靠背站在船头,准备上岸一拼。岸上的挠钩、留客住、钩连枪如疾风骤雨般朝他们袭来。幸亏徐鸣皋手中这口宝刀,乃是龟兹国进献的宝物,名曰“松纹”,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徐鸣皋深知这些兵器的阴险狡诈,一旦被其碰到,各种钩子定会一齐攻来,就算是英雄好汉也难以脱身。只见他不慌不忙,将这口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些做工的手里瞬间就只剩下半截竹竿。徐鸣皋和罗季芳趁机一跃上岸,对着这些民壮马快一阵猛打,刀光剑影,鞭影重重,打得他们抱头鼠窜,犹如两只凶猛的老虎冲进了羊圈。这些公差们吓得东躲西藏,而官军却齐声呐喊,如潮水般围了上来。马天龙带着黄得功、胡奎,以及众多将领,如走马灯一般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三军擂鼓助威,声震天地。徐鸣皋虽然英勇无畏,但因要护着罗季芳,无法施展灵活的身法,故而难以冲出重围。 且说狄洪道看到徐庆飞身上岸,心中暗想: “我若不动手,恐怕会被他人察觉我有意放走徐鹤;我若动手,又实在对不起我姨妈。不如我先拖住徐庆,好让我妹夫借机逃走。” 他本是一片好心,深知就凭这些官员根本抓不住徐鸣皋。拿定主意后,他手持铁拐,高呼: “徒弟,随我来!” 王能、李武紧跟其后,一同朝着徐庆攻去。要说狄洪道的武艺,与徐庆本是旗鼓相当。可加上王能、李武这两个徒弟助阵,徐庆顿时陷入了困境,更有五百御林军围拢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只见狄洪道迎面一拐砸来,徐庆挥刀挡开铁拐。王能的棍子从徐庆脚边横扫而过,徐庆刚惊险跳开,李武的棍子又已攻到。徐庆左躲右闪,好不容易避开李武的棍,狄洪道的双拐又再次猛力打下,打得徐庆连连吼叫。此刻的他,别说照顾徐鸣皋和罗季芳,就连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一边奋力迎战,徐庆一边暗自思忖: “他们如此凶悍,也不知鸣皋和季芳情况如何?我若一直在此恋战,官军定会源源不断地围上来,到时就难以脱身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即便鸣皋他们不幸被擒,凭我的飞毛腿,明日便能赶到扬州报信,让我二哥一枝梅前来营救。倘若三个人全都被抓,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想罢,他一路且战且退,同时留神观察,瞧见前方有座吴山,山上有一排楼房,距离此处不远。他便边打边缓缓向楼房靠近,瞅准一个空隙,纵身一跃,跳上了楼房屋顶。王能、李武跳不上去,唯有狄洪道一人追上楼去。徐庆在楼顶且战且走,狄洪道则一路紧追不舍,二人一直打到吴山上的一个大松林内。徐庆在林中穿梭,东拐西拐。狄洪道放眼望去,只见满目翠绿,竟一时寻不见徐庆的身影。他心想: “此刻妹夫想必已经脱身,我再追他又有何用?” 于是转身回到铁棱关。 那徐鸣皋左冲右突,始终无法突破重围,处境极为危急。狄洪道听到关前喊杀声不绝于耳,便跃上瓦房观望,只见徐鸣皋和罗季芳二人背靠背,奋力拼杀,却难以冲出这铁桶般的包围圈。他心中暗想: “我妹夫义薄云天,不肯独自逃生,执意要带着罗德一起,这才被困于此。我若不前去拖住徐庆,他们早就能够杀将出去。只因我顾念自己的前程,反倒害了妹夫的性命,既对不起母亲和姐妹,又会遭天下英雄耻笑。况且宁王所行之事必然难成大业,我还屈居在严虎这等无脑之辈手下。这样的前程,不要也罢!不如救了妹夫,隐姓埋名,另寻安身之所。此时已过正午,看他们今日无论如何也杀不出去了。而且半天未曾进食,若拖到晚间,必定会被擒获。此刻若不救他,更待何时?” 想罢,他快步来到关前,舞动双拐,如猛虎出山般冲入重围。众官军见他前来,还以为是来助战,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狄洪道冲到里面,恰逢马天龙朝着徐鸣皋狠狠一刀劈去,他迅速抢上前去,用双拐将刀击飞。只因马天龙用力过猛,那口刀径直飞了出去,竟意外地将副将胡奎劈死。马天龙虎口震裂,手中的刀也险些脱手。狄洪道大声喊道: “鸣皋妹丈,快走!我狄洪道为你开路!” 言罢,舞动双拐,奋勇向外冲杀。只听得王能、李武高呼: “师父,您这是要去哪?” 狄洪道回应道: “贤契,快随我来!” 王能、李武挥动铁棍,一同杀出重围。徐鸣皋看得真切,起初不明白这副台主为何与自己人动手,忽听得他称呼自己“妹丈”,又说“狄洪道开路”,瞬间恍然大悟: “我岳母有个姐姐姓狄,她有个儿子前往陕西学习武艺,我未曾谋面,想必定是此人。” 心中不禁大喜。说道: “罗大哥,如今有救了,快走!” 二人顿时胆气大增,力量也加倍勇猛,紧跟狄洪道,杀出一条血路,成功冲出了包围圈。 徐鸣皋说道: “多谢狄兄救我二人脱离险境。只是如此一来,你已无法回去,不如与二位高徒随我回家,再从长计议。” 狄洪道略作思考,也觉得只能如此,于是五人匆忙赶路。狄洪道提及徐庆走进了松林: “说不定我们能在路上与他相遇。” 一路上,他们谈论着亲戚间的事,狄洪道讲述在陕西投师学艺,拜漱石生为师,还结识了许多剑客侠士。徐鸣皋也分享了海鸥子传授本领的经历,一直说到在扬州打擂台的种种,两人越聊越投机,只恨相识太晚。各位看官,这三人到了扬州,却发现徐庆已经离开,还惹下了一场大祸,牵连到徐鸣皋,就连一枝梅也不在扬州了,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且说马天龙和众将领,见狄洪道师徒三人倒戈相向,徐鸣皋和罗季芳又成功逃脱,只得装模作样地追了一段路程,而后将胡奎买棺入殓。马天龙与总兵黄得功商议: 如今凶手逃逸,越狱的重犯也未能抓获,该如何向宁王交代? 众人商讨许久,一致认为: “不如将所有罪责都推到狄洪道身上,如此一来,我们便可推卸责任。” 各位官员将领统一口径,随后收队进城。到了王府,见到宁王,齐声说道: “我们已将罗德、徐鹤、徐庆三人一并擒获,交由副教师押解进城。未曾料到狄洪道与徐鹤竟是亲戚关系,他与徒弟暗中勾结,将三人放走,还杀死了副将胡奎,打伤众多官兵,口中大喊‘妹丈快走!’而后一同逃走。我们整队追击三十余里,无奈天黑之后,山路崎岖,实在难以追获。恳请王爷恕罪。” 不知宁王将会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 第14章 一尘子剑丸显神通徐庆箭毙李文孝 话说宁王听完马天龙和众将的言辞后,怒不可遏,把众人狠狠地呵斥一番,让他们退下。 次日,宁王与谋士们共同商议,下令府县要严格盘查关隘,画出那些逃犯的画像,全力捉拿毁坏擂台、伤人以及劫狱的重犯,包括罗德、徐鹤、徐庆、默存子、狄洪道、王能和李武这七人。只是默存子的年龄相貌无从知晓,其余六人的相貌年纪都描述得极为详尽,并且行文至各地,要求一同严拿。府县接到命令后,立刻发文通告各府州县,悬赏千金捉拿这些凶恶之人。 宁王寻思着,罗德、徐庆、狄洪道等人的下落不明,唯有徐鸣皋乃是扬州的首富,外号叫赛孟尝,家中钱财丰厚。他居住在东关外的太平村,要是抓不到他本人,倒可以拿他的家属开刀。到了晚上,宁王与谋士商量此事,宁王说道:“我设立这擂台,原本是为了招揽天下豪杰。没料到徐鹤的同伙竟敢暗放冷箭,打下了严虎,那个罗德又把擂台给弄倒。这分明是与我作对,坏了我的大事,他们真是罪该万死。竟然还敢反牢劫狱,放出要犯,这一切都是徐鹤的过错。我想着他的家属在扬州东门之外,家中财产众多,开的当铺也不在少数。我打算把他的家属抓起来,抄没他家的财产,将他的当铺统统封掉。这样一来,能让他没有藏身之所,二来还能为我补充军饷。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你们觉得如何?” 这位谋士名叫赵子美,足智多谋,外号“小张良”,一直被宁王视为心腹。当时听完宁王的话,赵子美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恐怕不妥。徐鸣皋声名远扬,门下食客如云,其中说不定藏着奇人异士。前几日那个默存子放箭相助,便是明证。倘若去抓捕他的家属,没收他家产,只怕会引得这些人闹事。就算此次成功了,日后难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惊扰到王爷您的府邸。” 宁王说道:“我下旨去办,谁敢违抗!这些乌合之众,有何可惧?照你这么说,如果徐鹤和这群逆贼藏在他家,难道就不去抓捕了?”这两句话把赵子美怼得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恰好苏州府知府张弼前来。此人也是宁王的心腹,乃是进士出身。生得方面大耳,仪表堂堂,蓄着三缕清须,风度翩翩,他平素最是珍爱自己的胡须。此人表面清正,实则内心浑浊,善于迎合宁王,因而深得宁王喜爱。当时见到宁王,宁王让他在一旁坐下。宁王将刚才的想法又说了一遍,张弼为了讨好宁王,说道:“这事只管去办。王爷您下旨,谁敢违抗?正好能从他家弄来几百万两银子。他哪敢跟王爷您作对?只要明日王爷您下旨,让扬州府的王锦文,带着城守营的兵将以及所有差役,把他的妻子关进大牢,抄没他家的财产,将房子封起来。再发文到各府州县,只要是他家开的当铺,全部封了没收充公,看他能怎样!赵先生您顾虑太多了。” 赵子美应了一声“是”,便不再吭声。宁王心中大喜,说道:“他就是个书呆子,想得太多。” 话还未说完,突然间有一人身着轻便服饰,背着一把宝剑,跪在面前,口中高呼“千岁”。宁王被吓了一大跳,仔细瞧去,竟是一个和尚。和尚说道:“千岁在上,小僧特来恳请王爷。那徐鸣皋乃是仁义之人,他为了义气救出罗德,虽说有劫狱之罪,理应被捉拿,但是他的妻子何罪之有?他家的财产又有何干?小僧向来爱打抱不平,恳求千岁赦免他妻子儿女的罪过,莫要抄没他的家产和店铺。至于捉拿他本人,那是王法所管之事,小僧不敢多言。” 说完,和尚张开嘴巴,猛然吐出一粒如同弹子般的银丸。那银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在空中急速旋转。和尚双目圆睁,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银丸瞬间化作一道耀眼的电光。这电光如狂龙般在屋内飞旋穿梭,快如闪电,令人眼花缭乱。那光芒仿佛近在眼前耳边,众人脸上顿觉一阵冷飕飕的寒气,不禁浑身颤抖。 和尚双手舞动,口中大喝一声,那电光变得更加凶猛凌厉,如同雷蛇乱舞。吓得满屋子的人个个胆战心惊,魂飞魄散。不多时,和尚双手一收,那光芒骤然消失,和尚也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何方。众人呆立原地,不敢乱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 宁王说道:“本藩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手段,差点被吓死。方才这个和尚莫非就是默存子那个剑客?” 赵子美说道:“依我之见,并非默存子,定然是另有他人。” 宁王问道:“你如何知晓?” 赵子美说道:“千岁您难道没听狄洪道讲过,他曾见过默存子一面,乃是个年轻的书生,并非和尚。” 正说着,宁王看向知府,说道:“张卿,你的胡须怎么没了?” 这张弼平日里最宝贝自己的胡须,常常拿手去捋,只是在宁王面前不敢失了礼数。所以忍了许久都没去触碰。听闻胡须没了,赶忙伸手去摸,下巴光溜溜的,瞬间变成了年轻人的模样,就好似被剃刀剃得一干二净,心中又惊又怕又恼。再看宁王,胡须依旧在,只是眉毛一根不剩。 张弼忙说道:“千岁,您的眉毛怎么没了?难道是理发的不小心,一并给剃掉了?” 宁王说道:“哎呀,哪有这种事!”伸手一摸,果然眉毛剃得干干净净,惊讶地说道:“这个和尚好生厉害!他若想加害本藩,简直易如反掌。张卿刚才说抄徐鹤家的话,还是算了吧。只是太便宜他了。你只需发文到各地,严厉捉拿那六个正凶便是,那个默存子,也不必提及。” 张弼连连应承,告退离去。 先来说说这个和尚,正是一尘子。自从那日在酒楼与鸣皋等三人相见,后来观看打擂台,默存子助鸣皋射了一箭,罗季芳弄倒了擂台,被官军捉拿,一尘子就知道定会有诸多麻烦。三人商议后,决定让一尘子留在苏州,观察局势。若有极为棘手之事,便暗中相助。那个默存子和飞云又去了别处。一尘子直接来到宁王的府邸,藏匿在花厅的匾额之中,所以宁王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那晚听到他们想出如此狠毒的计谋,他便现身出来吓唬宁王,使宁王不敢付诸行动。 一尘子如鬼魅般从匾额中飘落,身形轻盈如燕。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只见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暴射,双手向前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朝着宁王等人冲击而去。宁王等人只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呼吸困难。 事情办妥之后,他便如同清风一般离开了。 没想到一尘子在厅上拜见宁王的时候,有一个人趴在屋檐之上,听得清清楚楚。后来看到他口吐剑丸,警示宁王,便飞身跃出,只一道黑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可知此人是谁?原来正是徐庆。那天在松林里避开了洪道,迈开两条飞毛腿,如闪电般疾驰,径直回到扬州,来到徐府。见到一枝梅、江梦笔,将苏州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梦笔说道:“二哥,此事全仗您帮忙,赶紧前往苏州,见机行事。” 一枝梅立刻动身,当晚便抵达苏州。打听到徐鹤、罗德幸亏狄洪道仗义出手得以救出重围,担心宁王再有其他阴谋诡计,便在宁王的府邸打探消息。 恰好碰上一尘子在那里大展神通,知晓此事已化解。心想:“鸣皋必定不在家中,不知逃往何处,我如今也不回扬州,先去别处瞧瞧。”于是身如幻影,前往金陵拜访友人去了。 暂且不说苏州的事情。 再讲徐庆,自从一枝梅离开之后,想起兄弟伍天熊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已回山,便与江花辞别,到书房取了自己的弓箭,动身返回九龙山,一路上寻觅兄弟。 出了太平村,走了不到十里路,只见前方有许多人正在那里打猎。徐庆躲在树林之中,仔细观察,真是冤家路窄,竟是那仇家! 原来这日李文孝带着一众家丁在此追逐射猎。徐庆看到,暗自叫了一声:“真是太好了!我正想着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徐庆搭箭上弦,将弓拉得如同满月。他深吸一口气,瞄准李文孝,手指一松,那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出。箭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李文孝的咽喉。 李文孝正纵马奔腾,毫无防备。只听得“嗖”的一声,箭已到跟前,他来不及躲闪,咽喉被一箭贯穿,惨叫一声,从马上重重地跌落下来。 徐庆见他咽喉中箭,料想活不成了,便迅速转身,脚下生风,如飞一般跑掉。 这边李府的家丁听到弓弦声响,看到主人落马,急忙上前扶起。只见咽喉处中了一箭,贯穿而过。众家丁惊慌失措,全然不知是谁下的黑手,一边匆忙回家报信,一边背着李文孝,簇拥着往回赶。 李文忠得到消息,赶忙迎上前去,看到兄弟这般惨状,心知定然活不成了,连忙告知父亲。那李廷梁爱子心切,自然是捶胸顿足,放声大哭,只是不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难道是徐八所为? 李文忠将兄弟咽喉中的箭拔了出来一看,箭杆上赫然刻着一个“徐”字。李文忠说道:“这必定是徐八无疑了!” 李廷梁破口大骂:“徐八这个恶贼,我李家与你有何冤仇?你打了我儿子一顿,又杀死静空和尚,还不罢休,如今竟然暗箭伤人,将我儿射死。我与你势不两立!” 吩咐花老三前往扬州府、江都县告状,同时准备上好的棺木,操办丧事。 不多时,扬州府的王锦文亲自带着江都县的县令赶来。 李廷梁接待过后,说道:“可恨那徐鹤多次欺凌我儿,如今更是将他射死。只是可怜我儿死得太过凄惨,求大人亲自查看,只求不要让仵作验尸,感激不尽!” 王锦文连连答应:“这个自然。” 李文忠将那凶器箭呈上,要求捉拿凶手,为弟弟报仇。 不知王锦文能否将凶手捉拿归案,且听下回分解。 第15章 扬州府捉拿徐鹤伍天熊锤毙夜叉 话说王锦文听了李文忠的话, 立刻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大声喝道: “徐鹤啊,你这胆子可真是大得没边了!之前你竟敢殴打侮辱武生,还玩移尸害人的把戏,躲藏起来至今都没被抓到。如今呢,大白天的就敢犯下杀人的罪行,还射死人命,简直无法无天!本府这就会同知县,马上把凶手给抓来,按照律法重重地惩治,定要给你弟弟讨回公道!” 说完,他便和知县转身离开了。 这边李文孝家呢,忙着给他操办丧事入殓,这部分就不多讲了。 那知府派了差役拿着朱签,风风火火地赶到太平村,要立刻捉拿徐鹤。 江梦笔回应道: “他之前去看打擂,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怎么能说射死了李文孝?” 差役不依不饶地说: “现有凶箭上刻着‘徐’字为证据,你可别想推脱!” 江梦笔怒不可遏,大声斥责: “难道天底下姓徐的就只有徐鸣皋一人?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随便乱抓人,这扬州府难道是李家私自开设的吗?真是混账透顶的太守!” 这一顿痛骂,把差役们说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保甲赶忙解释: “徐八爷确实去姑苏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就在这附近,哪能不清楚?我前天可是亲眼瞧见他上船走的。你们瞧瞧庄桥边那只船,平常一直停在那儿,现在还能看见吗?” 差役们无可奈何,只得回去复命。 王太守一开始并不相信,恰在这时,苏州府的公文送达,上面写道:徐鹤于某月某日在司监劫走了重犯罗德,与狄洪道等六人一同逃跑,命令各府州县画出他们的模样,务必严格捉拿,只是不许惊动其家属。 也正因如此,徐鸣皋的家属和产业,始终未曾受到牵连,这全是一尘子的功劳。 王锦文太守看到这份公文,这才相信徐鸣皋确实不在家中,于是下发文书,让二州六县齐心协力严查,气氛十分紧张。 李文忠暗中派出五六个家丁,在太平村的前后左右,每日来回巡逻,仔细探听徐鸣皋的消息。 徐府的门客得知了这个情况,赶忙告知江三爷,说李家如此记仇。 所以在接下来的章节中,徐鸣皋回到扬州后无处容身,只能与一群好友一同游历天下,这些后续情节咱们后面再讲。 再说伍天熊那天夜里离开九龙山,骑上马一路疾驰。 来到三岔路口时,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选哪条路。 此时天还没亮,周围也找不到能问路的人。 他心里琢磨:“我走这条大路,应该就是去扬州的方向。” 哪曾想,他恰巧走错了路。 这一路上尽是山溪,行人稀少得很。 到了第二天下午,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了二百多里路。 忽然瞧见一个市镇,镇里有一家酒店。 他顿时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忙下马走进店里,用力拍着桌子大喊: “快给我拿上好的酒菜来!” 店小二匆忙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爷,您想要些什么菜,打多少酒?” 伍天熊大手一挥,说道: “你只管挑好的拿来就行,酒给我打上二斤。” 小二连忙应承着下去准备,不多时,就端上来一盘香喷喷的牛肉、一盘金黄的鸡蛋、一盘油亮的烧鸭、一壶醇厚的美酒,还有几个热气腾腾的馍馍。 伍天熊犹如饿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 “店家,从这儿去扬州该怎么走?” 小二赶忙回答: “爷,如果您要去扬州,得往回走上一百多里,在三岔路口朝着东南方向的大路走,依次经过宿迁、桃源、清和,就能抵达扬州。要是您想走近路,就得从这里往南再往东,穿过夏邑和安徽的地界,从洪泽河那边过去到扬州。不过这条山路可不好走,而且最近夏邑县的山里冒出个夜叉,伤了好多过往的行人。所以来往的客商,要是独自一人可不敢走,必须得一群人结伴才敢走。” 伍天熊听了,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这夜叉出没的地方具体在何处?” 小二回道: “这地方归河南省虞城县管,叫做万家道。” 伍天熊心里暗自思量: “我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哪能再走回头路?干脆就走这条山路,还能近些。这夜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估计也就是个野兽罢了,我有何可惧怕的!” 吃饱喝足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小二,付了酒菜钱。 小二接过银子,说道: “这银子给多了。” 伍天熊豪爽地说: “多的就赏给你了。” 小二千恩万谢,赶紧把马牵过来伺候。 伍天熊翻身上马,心急如焚地加快速度前行。 他这匹马那可是上等的良驹,虽说不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但一天跑个二三百里也是不在话下。 伍天熊一门心思只顾着赶路,竟错过了可以住宿的地方。 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野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前方连个村子的影子都没有。 又继续走了一段路程,忽然看见路边有一座寺院,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松树。 他走到寺前抬头一看,门上有一块牌匾,原本是朱红色的,只是年久失修,油漆剥落得厉害。 仔细辨认,上面有三个金色的大字,依稀能看出是“轩辕庙”。 他下了马,将马系在一棵树上,然后大步迈进庙里。 只见大殿的地面上长满了杂草,中间的神像依旧矗立在那里,只是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墙壁上挂着许多獐子、熊、鹿的腿肉,旁边还摆放着锅灶和柴草。 再看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睡卧过的痕迹,看样子那东西的身形颇为庞大。 他走进里面的房间,看到床和帐子一应俱全,只是都沾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都没人居住过的样子。 回到大殿,他仔细琢磨起来: “难道这里就是那夜叉的巢穴?要说没人居住吧,墙上挂着的这些獐鹿肉又是从何而来?要说有人居住,为何不睡在床上,反而躺在地上?如果是野兽或者大蛇盘踞的地方,要这锅灶和柴草又有何用?” 越想越觉得可疑,他决定把马牵进院子里,系在一棵槐树上,然后将庙门紧紧关上。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门闩,无奈之下,只好搬来一块台阶石挡在门前,自己则坐在拜台上。 过了一会儿,一轮皎洁的皓月高高升起,银白的月光洒下来,照见庭院墙角边堆积着许多白骨。 他走近仔细查看,发现都是老虎、狼和人的骨头,骷髅头也不在少数。 他在心里暗暗说道: “刚才小二说的果然没错。今天这夜叉要是敢来,我定要将这一方祸害除掉。” 拿定主意后,他稳稳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坐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不禁感到有些疲倦。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风声呼啸而来,犹如狮子怒吼一般,原来是那夜叉回来了。 夜叉手里提着一只死鹿,看到庙门关着,顿时怒火中烧,发狂般地大声吼叫起来,接着用头狠狠地撞击庙门。 这一撞,震得屋瓦都不停地颤抖,沙子和泥土簌簌地往下掉落。 伍天熊立刻意识到夜叉来了,赶忙提起那沉重的铜锤,趴在门旁边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他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见这夜叉的模样极其可怕: 身高足有一丈多,脑袋大得如同斗一般,红色的头发蓬乱地竖着,獠牙尖锐地向外凸着,眼睛里闪烁着如同闪电般的凶光,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似一个血盆,浑身呈现出蓝色,肌肉像纠结在一起的树根,爪子锋利得如同钢钩。 身上没有别的衣物,仅仅围着一块豹皮遮住下身。 它上蹿下跳,愤怒地咆哮着,气势威猛,仿佛能熔化钢铁、销蚀黄金。 夜叉再次用头猛撞庙门,那块充当门闩的台阶石瞬间断成了两截,庙门“哗啦”一声敞开了。 夜叉一个纵身直接跳了进来。 毕竟是个畜生,一心只顾着往前冲,根本没有防备伍天熊就躲在旁边。 就在夜叉跳进庙门的瞬间,伍天熊瞅准时机,举起铜锤朝着夜叉的脑袋用力砸去。 这一锤,伍天熊可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要知道他的铜锤每个都有四十斤重,再加上他天生的神力,这夜叉哪里承受得住? 夜叉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伍天熊担心它会再次起身反扑,紧接着又连续砸出七八锤,把夜叉的脑袋打得稀巴烂,这下子夜叉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重新关好庙门,用断裂的石头牢牢地挡住,这才放心地睡下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他打开庙门,把马牵了出来,跨上马背继续前行。 走了十来里路,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这一路上连个能买吃的市镇都没有。 远远望见左边有一个村庄,他便纵马飞驰过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村里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而且都姓余,这个地方就叫做余村。 只是村里没有酒坊和旅店,他只好下了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看见一位老人家,他拱手行礼说道: “老人家,您好啊。我昨晚错过了住宿的地方,在一座荒庙里凑合了一宿,所以现在肚子饿得厉害。您这里没有饭店,我想跟您买一顿饭吃,给您饭钱,不知道行不行?” 那位老人听了,上下打量着他,笑着说: “客官,你说你这时候从这条路过来,昨晚住在那座荒庙里?” 伍天熊认真地回答: “我住在轩辕庙。” 老人家听了,摇摇头说: “客官,看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还会说谎。” 伍天熊急忙说道: “我与老人家初次见面,哪敢欺骗您呐。” 老人说道: “那我问问你,那轩辕庙里,到底有什么?” 伍天熊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一个夜叉,被我给打死了。” 老人半信半疑地说: “当真如此?” 伍天熊肯定地说: “哪能有假。轩辕庙离这儿不远,您可以派人去看看。” 老人听了,连忙把伍天熊请进家里坐下,然后自己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村里的人都聚集到了老人家。 大家纷纷说道: “我们被这畜生害得好苦啊!因为我们的田地都在这座山边,我们余村这五十多户人家,全都靠着这座山过日子。自从这夜叉出现以后,我们连茶都不敢去采,漆也不敢去收,獐子、猫、鹿、兔子,都不敢去抓。这畜生刀枪不入,力气大得惊人,只要一看到它,我们早就吓得浑身酥麻,两条腿软得连跑都跑不动了。村里被它吃掉的人可不少!今天老天开眼,派您这位英雄来了,除掉了这个大祸害,我们总算有活路了。” 说着,有人拿来了酒,有人端来了饭,这个送来了肉,那个送来了鱼,热情地邀请伍天熊享用。 伍天熊年轻气盛,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 他比划着说道:“昨晚我到了轩辕庙,怎么看出夜叉的踪迹,夜叉又是怎么出现的,我又是如何把它打死的。” 村里的人听了,一个个都惊讶得把舌头伸了出来,纷纷说道: “看他年纪不大,怎么如此英勇厉害,这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有的人跑去轩辕庙查看,有的人则挽留伍天熊多住几天,说道: “您就留在我们这儿,等我们各家轮流款待您,然后再凑些银子感谢您。” 伍天熊说道: “这可使不得。我还有要紧事在身,不能耽搁,今天就得动身。” 无奈众人再三挽留,他也只好暂且住下。 谁知道到了晚上,伍天熊突然全身发起高烧,身体像火一样滚烫。 到了第二天,竟然病倒了。 俗话说得好:好汉就怕生病来折磨。 原本如猛虎一般的赛元庆伍天熊,这下子身不由己,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根本无力挣扎起身。 不知道伍天熊的性命究竟如何,咱们且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李家店惊现人肉坊伍杨合力斗凶顽 话说伍天熊于余村不幸遭遇一场来势汹汹的伤寒重症,病情缠绵,苦不堪言。 所幸村人感恩他勇除夜叉的大恩大德,对他关怀备至,简直将他视作亲生骨肉一般。 为他遍请名医,精心抓取良药,伺候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 这场恶疾足足折磨了他一月有余,好在最终慢慢痊愈。 众人又不遗余力地为他调理身子,每日不辞辛劳地猎获鹿、兔、野鸡等野味,专拣那最为上乘的为他滋补,终是将他的体魄调养得恢复如初。 伍天熊依旧精神抖擞,威风凛凛,恰似从前一般。 他对众人的深情厚谊心怀万分感激,与众人洒泪辞别后,翻身上马,挥动马鞭,朝着东南大道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早起晚睡,风餐露宿。 路过冰城、灵壁,一路奔波,终至天长之前。 此时,此地距离扬州已然不远。 行至下午时分,夕阳西斜,一座小镇映入眼帘。 伍天熊放眼打量,这小镇规模着实不大,店铺也是寥寥无几。 但有一家旅店,倒是气派非凡。 一座高大巍峨的屋宇矗立眼前,门前挑着一块醒目的招牌,上书“李家店安寓客商”几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 伍天熊刚一下马,眼尖手快的店小二便匆匆赶来,满脸堆笑,牵过马匹去喂料。 伍天熊大步流星地迈入店内,只见左边众多伙计忙得热火朝天,灶火熊熊,烟雾升腾,炒菜做饭的声响此起彼伏,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右边柜台里,端坐着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 那双眼明亮如星,璀璨生辉;皓齿洁白似贝,整齐光洁。 面容恰似春日里绽放的杏花般娇艳动人,腮帮犹如熟透的桃子般粉嫩可爱。 只是那两道修长如柳的眉毛直插入鬓,眉梢眼角的风韵之中隐隐透着几分凌厉煞气,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单衫,衣袂飘飘,头上簪着丹桂花,芬芳四溢,两侧佩戴的皆是赤金首饰,璀璨光芒将乌黑的秀发映得微微泛黄,更添几分华贵之气。 柜台横头,坐着一个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相貌狰狞,凶神恶煞,令人望而生畏,一眼便知绝非良善之辈。 伍天熊一路观瞧,进到店内深处,只见店内生意兴隆,喧闹非凡。 伍天熊找个空位稳稳坐下,小二赶忙满脸堆笑地呈上菜单。 伍天熊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无需这般麻烦,只管拣上好的酒菜送来,钱我自会付,绝不断你分毫。” 小二点头应诺,脚下生风,不多时,便端上美酒佳肴,香气扑鼻。 伍天熊悠然自得地端起酒杯,慢慢饮酒。 小二在旁殷勤问道:“爷,您是喜欢住楼上,还是楼下?” 伍天熊不假思索道:“楼上更为清静爽快,给我拣一间宽敞的卧房便是。” 小二笑容满面道:“小店的房间都颇为宽敞。里面左边相连的两间厢楼,最为宽敞亮堂,床帐被褥干净华丽,而且价钱一律相同。” 伍天熊干脆道:“那便选此处。” 饮酒片刻,用过晚膳,小二殷勤地将他引至后面。 登上楼梯一瞧,果然布置得雅致非凡。 后面有个形如月亮洞的窗户,向外望去,原来是倚山而建,山景宜人,伍天熊心中大喜。 待到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得一片橙红。 伍天熊信步走到隔壁房间查看,里面住着一位单身客人。 观其举止神态,似是世家子弟,二十四五岁模样,两道剑眉如飞,恰似利剑出鞘,英气逼人;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目光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鼻梁挺直,如山峰耸立;口型方正,不怒自威;紫棠色的面庞透着坚毅,英气勃勃,宛如一位久经江湖的豪杰。 伍天熊上前恭敬作揖,彬彬有礼地问道:“仁兄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那人赶忙起身还礼,和声说道:“小弟姓杨名濂,字小舫,世代居于姑苏。敢问尊兄高姓大名?” 伍天熊遂将自己姓名家世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杨小舫听闻,神色一震,说道:“原来是伍伯父的公子!我家先父杨锦春,与令尊大人在朝时乃是莫逆之交,情同手足。先父在世时,常提及伍伯父:‘如此贤良之士,却遭奸臣所害!幸得有四位公子,皆出类拔萃,可承家业。’不知我兄排行第几?” 伍天熊神色黯然,缓缓道:“小弟行四。” 杨小舫关切地问:“那如今三位令兄可曾入仕为官?” 伍天熊闻听,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不瞒仁兄,大哥天龙、二哥天虎,皆惨死于奸臣的毒手,含冤而终。三哥天豹,今春于扬州游玩,被当地一土豪李文孝蛮横打伤,归来后伤势过重,药石无灵,不幸身亡。小弟此番前来,正是为报三哥的血海深仇,定要让那恶贼血债血偿。” 言罢,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杨小舫赶忙好言安慰,言辞恳切。 伍天熊平复心情后,又好奇地问他此行所为何事,杨小舫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小弟有两位好友,皆是姑苏人士:一位姓管名寿,字驹良,乃三国管宁之后裔,腹有诗书,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其所执之笔,犹如利剑,字字珠玑,可破奸邪之雾;其所藏之书,浩如烟海,经史子集,无所不包。一位姓唐名肇,字香海,为解元唐伯虎的族弟,足智多谋,聪慧过人,算无遗策。其手中折扇,开合之间,妙计频出,可定风云之变;其胸怀韬略,深藏不露,兵书战策,烂熟于心。此二人皆为当世奇人,胸怀宽广,义薄云天,重情重义,风雅多情。一位博古通今,无所不晓,天文地理,皆在心中;一位熟知三教九流,无一不知,江湖门道,了如指掌。皆具非凡本领,却淡泊名利,不求闻达,隐居于姑苏那世外桃源之地。只因他二人托我前往河南代办一事,如今事毕归来,恰与世兄相遇,实乃三生有幸!” 二人越说越兴奋,论及武艺,更是兴致盎然,各抒己见,滔滔不绝。 越聊越投机,遂撮土为香,义结金兰,结拜为兄弟。 伍天熊年仅十八岁,便尊杨小舫为兄。 二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已至二更时分,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伍天熊忽觉腹中一阵绞痛,犹如翻江倒海,欲要出恭。 匆忙下楼,心内焦急思忖:“这茅厕究竟在何处?此刻腹痛如绞,实在是来不及询问小二了。方才见后面靠山,不如从这后门出去,于林子里方便罢了。” 岂料开门而出,竟是三间堆满杂物的矮屋,木柴煤炭堆积如山,却无门户出路。 肚中绞痛愈发厉害,犹如万箭穿心,实在忍耐不住,只得于屋角蹲下,匆匆扯下内衣解手,腹中这才顿觉舒缓许多。 正以乱草擦拭之际,忽瞥见地板缝中透出微弱火光,心中纳罕:“怪哉,莫非此处仍在楼上?怎会下方有火光?” 怀着满心的疑惑,移步至缝边,俯身伏地,自缝中向下窥视。 这一看,直惊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原来下方依着山坡的石洞中,约有两三间房屋大小,竟是个人肉作坊。 墙上蒙着三四张人皮,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挂着两个人头,面目狰狞,死状凄惨;几条人腿随意摆放,血腥之气弥漫。 有三四个伙计正在忙碌,一人将一大块人肉熟练地拿来剔骨,手中剔骨刀寒光闪闪,刀法娴熟,令人胆寒;另两人正将一个肥胖和尚开膛破肚,肚腹已然剖开,鲜血淋漓,正残忍地挖取五脏心肝。 伍天熊见此惨绝人寰之景,浑身肌肉发麻,冷汗直冒,心跳如鼓,暗自心惊:“我虽曾闯荡江湖,杀人之事亦经历不少,却未曾见过这般剖腹开膛,将人视作猪羊般肆意屠戮。这店家分明是家黑店,吃人不吐骨头,丧尽天良。” 当即起身,脚下生风,飞奔上楼。 杨小舫见他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忙问道:“贤弟,可知此乃黑店?” 伍天熊惊魂未定,说道:“哥哥如何知晓?” 杨小舫神色凝重,说道:“你下楼之后,我便察觉诸多端倪。你瞧这上头的椽子皆是铁制,坚固无比,难以撼动;这楼房四面皆是风火墙,密不透风,难以突破;那楼梯乃是活动的,可随时移走,居心叵测;此处的一块楼板,亦可拉起,暗藏玄机。想必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定会移走楼梯,悄然从这楼板上来,图谋不轨,取我等性命。” 伍天熊心有余悸,将出恭时所见火光,以及那骇人听闻的人肉作坊之事一五一十道出,心有余悸地说道:“哥哥,不如我等杀将出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杨小舫沉思片刻,说道:“贤弟莫急,若从前门杀出,他们定有重重埋伏。江湖险恶,机关陷阱众多,你有所不知,那门户之上往往设有倒钩网、绊脚索,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出去定会吃亏。若欲上屋顶,你看这墙高耸入云,难以攀爬,椽子又是铁制,坚硬无比,一时难以踹开。若从后面破墙而出,墙内必有竹编阻拦,坚韧异常,断难打开。即便侥幸出去,外面定有竹签陷阱、梅花桩等诸多埋伏,凶险万分。况且山路崎岖,我等又不熟悉地形,贸然行动,反倒不妙。” 伍天熊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这可如何是好?” 杨小舫目光坚定,说道:“无妨。所幸我二人在此,相互照应,若孤身一人,可就棘手了。现今将灯火置于地上,以椅子倒放遮蔽光线,你我各执兵器,守在楼板之旁。待他们上来一人,杀一人,上来两人,斩一双。而后跃下楼去,观其行走之处,定无埋伏,方可安然离去,如此方为妥当。” 伍天熊连连点头,说道:“哥哥果然见多识广,智谋过人。只是不知他们何时上来?” 杨小舫神色警觉,说道:“他们若要上来,必先移走楼梯。你我只需留意楼梯是否消失,便可准备迎敌。” 伍天熊依言走出房间查看,果见楼梯已然不见,顿时神色大变,急忙奔回房中说道:“哥哥,楼梯没了!” 杨小舫当即吹灭灯光,动作敏捷,从床头扯出一对雌雄宝剑,剑身寒光闪烁,锋利无比,犹如霜雪,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邪恶。 伍天熊手持两柄沉重的铜锤,铜锤在黑暗中泛着冷冽光芒,犹如两轮金日,透着无尽的威严。 兄弟二人分立于活动楼板两侧,屏息凝神,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未几,只见那楼板缓缓顶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杨小舫目光如炬,瞧得真切,待那人脑袋探出楼板之上,他手腕一抖,宝剑如闪电般挥出,快如疾风。 只听得“嗖”的一声,那颗头颅滚落至伍天熊脚边。 有人或许疑惑,砍头之声怎会如此响亮。 诸位有所不知,那上来之人以刀护着咽喉,怎料杨小舫之剑削铁如泥,故而连刀带头,一并斩断,干净利落。 那尸体倒栽而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楼下有四五个伙计,皆是身手不凡的好手,皆具几分本事。 忽见爬梯之人倒下,还只当是失足跌落。 低头一瞧,只见鲜血喷涌,如泉涌一般,头颅不翼而飞。 众人皆大惊失色,齐声高呼:“走漏风声了!”声音颤抖,充满恐惧。 这一喊,外面涌入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那柜台横头的大汉,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泼风刀,刀身宽阔厚重,刀刃锋利如霜,刀柄镶金嵌玉,挥舞起来呼呼生风,气势逼人,仿佛能横扫千军。 身后几个伙计,各持刀枪,点着火把,火光摇曳,径直冲进屋内,来势汹汹。 伍天熊瞧得分明,怒目圆睁,将那人头对准那大汉,运足力气,自楼窗用力掷出,势如破竹。 正巧与那大汉撞个正着,头碰头,砸了个正着。 直把那大汉气得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双目圆睁,犹如铜铃,大吼道:“小子,快下来受死!” 声音震耳欲聋,令人胆寒。 吩咐手下伙计取来火药包,欲烧死这二人,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杨小舫闻听,毫无惧色,大喝一声:“贤弟,随我下来!” 言罢,身形如燕,轻盈矫健,舞动双剑,剑影闪烁,如银蛇飞舞,自楼窗一跃而下。 伍天熊紧跟其后,犹如猛虎出山,威风凛凛。 那大汉挥动泼风刀,迎面扑来,刀势威猛,犹如泰山压顶,呼呼生风,仿佛能开山裂石。 杨小舫身形一闪,避开这凌厉一刀,反手一剑刺向大汉手腕。 大汉手腕一翻,用刀柄挡住剑势,顺势横刀砍向杨小舫腰间。 杨小舫纵身一跃,避开刀锋,双剑交叉,向大汉肩头削去。 大汉收刀回防,与杨小舫的双剑碰在一起,溅出一串火花。 与此同时,伍天熊冲入人群,手中铜锤挥舞得虎虎生风。 一个伙计持刀砍来,伍天熊侧身躲过,一锤砸在那人肩头,将其打得骨断筋折。 另一个伙计挺枪刺来,伍天熊用铜锤一挡,将枪杆震断,顺势一锤砸在那人胸口,将其打得口吐鲜血。 七八个伙计围攻上来,伍天熊左冲右突,铜锤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这大汉名曰李彪,乃是宁王心腹,善使一把重达五十四斤的牛耳泼风刀,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 每一挥刀,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能将山河斩断。 那柜台内的俏丽女子,正是他的妻子鲍三娘,手持两根短柄方天戟,戟尖寒光闪烁,戟杆雕花刻纹,重六十余斤。 其本领更在丈夫之上。 只见她身形灵活,步伐轻盈,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擅长施展七十二条裙里腿,腿法凌厉,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甚是骁勇。 鲍三娘娇喝一声,飞身跃入战圈,方天戟直刺伍天熊后背。 伍天熊察觉背后风声,转身一锤挡开戟尖。 鲍三娘招式一变,戟杆横扫伍天熊腰间。 伍天熊纵身跳起,避开戟杆,一锤砸向鲍三娘头顶。 鲍三娘仰头躲过,裙里腿踢出,直踢伍天熊胸口。 伍天熊用手臂挡住,只觉一阵剧痛。 杨小舫见伍天熊陷入困境,双剑一挥,逼退李彪,飞身来救伍天熊。 李彪趁机挥刀砍向杨小舫后背,杨小舫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划伤李彪手臂。 李彪吃痛,攻势一缓。 杨小舫与伍天熊并肩作战,对抗李彪夫妇。 四人打得难解难分,刀光剑影交错,火星四溅。 不知伍天熊、杨小舫二人能否抵御,且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徐庆突现清风镇伍天熊抱得美人归 话说那李彪有个兄长,名曰李龙。 想当年,李龙年少时便投身少林寺,在那古刹之中,苦心钻研武艺。 岁月流转,历经无数寒暑,终成少林当之无愧的头号高手。 只因那宁王心怀不轨,妄图篡逆,为达此目的,不惜豪掷千金,广纳天下豪杰。 宁王将李龙、李彪兄弟二人招致麾下,安排李龙在镇江金山寺充任方丈,名义上是替宁王出家,实则暗中替宁王招募兵马,大肆囤积粮草。 那寺中更有一千二百名僧人,各个武艺精湛,本领高强,号称“罗汉兵”。其麾下副将牙将众多,皆勇猛无畏,力大如虎,只是皆为光头。 这李彪仗着宁王的权势,来到清风镇。 表面上开着一家客店,实则凶残至极,比强盗还要狠辣数倍。 但凡遇见衣着华贵的远方来客,便将其领到后面那两间屋子,待到夜间便下毒手夺命。 劫去钱财还不罢休,甚至将其身体当作牛肉售卖,借此聚敛了巨额家财。 今日,他碰上了杨小舫和伍天熊,也算是他恶贯满盈之时。 即便李彪本领高强,可又怎能敌得过杨小舫与伍天熊二人联手? 虽说起初有七八个伙计相助,还能勉强支撑一阵,但三十多个回合过后,李彪便渐渐力不从心。 那三娘见丈夫渐露败相,手持兵器,领着四五个伙计,气势汹汹地赶来助阵。 三娘娇声怒喝:“小子休要张狂,老娘来也!” 话音未落,只见她身形如燕,如风般跃至战场,手中双戟挥舞。 那戟法时而如蛟龙出海,迅猛凌厉,戟尖寒光闪烁,直刺对手咽喉;时而似猛虎下山,势大力沉,戟身横扫,风声呼啸。 李彪有了帮手,顿时又鼓足勇气,拼死再战。 四人捉对厮杀,两旁还有十几个伙计在旁协助。 一番激战过后,那人肉作坊中的几人听闻动静,也纷纷赶来支援。 杨小舫等人眼见对方人越来越多,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杨小舫与李彪本是旗鼓相当,可如今对方帮手众多,他渐感取胜艰难。 伍天熊对阵三娘,本就已显吃力。 三娘的双戟如疾风骤雨般袭来,伍天熊只得全力抵挡。 他双手舞动双锤,左挡右格,双锤犹如两座小山,呼呼生风。 汗水如雨般洒落,可那众多伙计的刀枪也如乱麻般向他攻来。 伍天熊渐渐体力不支,汗如雨下。 那三娘甚是勇猛,双戟步步紧逼,杀得伍天熊连连吼叫,双臂酸麻无力。 杨小舫见伍天熊情势危急,欲抽身与他共同对抗三娘。 怎奈被李彪等人如走马灯般团团围住,根本无暇分身。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店中楼上突然跳下一位客人。 此人全身紧身装扮,身着黑色劲装,白色丝绦系于胸前,后背和鬓边插着一个鲜艳夺目的大红绒球。 他单手紧握钢刀,从楼窗上一个鹞子翻身,迅猛扑下,宛如雄鹰扑兔。 手起刀落,寒光一闪,竟将李彪瞬间砍为两段。 众伙计见状,齐声惊呼:“不好了,店主被杀了!” 原来那李彪正与杨小舫打得难解难分,全神贯注,丝毫未察觉楼上有人跃下。 还未等双脚落地,那致命一刀已呼啸而至,李彪猝不及防,当场命丧黄泉。 伍天熊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他的表兄徐庆,心中大喜过望,高声呼喊:“大哥快来!” 徐庆身形如旋风般,瞬间便冲到鲍三娘面前,挥刀猛砍。 那刀势犹如雷霆万钧,威猛无比,刀光如练,直劈向三娘。 三娘反应敏捷,左手的戟瞬间架开伍天熊的双锤,右手的戟精准挡住徐庆的单刀,三人瞬间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杨小舫早已将那些伙计小二打得落花流水,七零八落,众人四散奔逃。 随后他迅速赶来,与徐庆一同对付三娘。 那三娘加上徐庆这一强敌,已难以招架。 她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杀得浑身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她刚用戟挡开徐庆的刀,一个不留神,杨小舫趁机绕到身后,用双剑紧紧夹住戟耳。 杨小舫双剑一绞,猛然发力一扯。 三娘“哎呀”一声惊叫,这支戟再也拿捏不住,“嗖”的一声脱手落地。 三娘心中一慌,另一支戟也被徐庆顺势接住,用力一拉。 三娘身形不稳,向前猛冲,正巧与伍天熊撞了个满怀。 伍天熊手忙脚乱,丢了双锤,一把将三娘紧紧抱住。 说来也是巧合至极,那三娘的胸脯恰好抵在伍天熊的胸前,两人面对面,嘴对嘴,恰似一个“吕”字。 伍天熊正值青春年少,怀中拥着如此佳人,怎能不动心?当下便亲了三娘的嘴。 那三娘一来在激战中已打得昏天黑地,四肢乏力;二来心中只求活命,哪敢有半分反抗? 三来看见伍天熊青春俊美,心中本就存有好感;再者也觉此乃缘分使然,便任由他轻薄,不敢有丝毫异动。 有人或许会问:既然他们二人如此亲密接触,胸贴胸,嘴对嘴,不知下身又有何状况? 这便不得而知了。 各位看官明鉴,想来这伍天熊正值血气方刚,难免会有些心猿意马,蠢蠢欲动,只是碍于多层衣物罢了。 徐庆与杨小舫对那些强盗和伙计展开了无情的杀戮。 徐庆的刀法刚猛霸道,每一刀都带着呼呼风声,如狂风扫落叶,令敌人胆寒。 杨小舫的双剑如灵蛇般刁钻诡异,剑剑指向敌人要害,似流星赶月,疾如闪电。 这帮乌合之众如何能抵挡得住? 况且眼见李彪已死,三娘被擒,他们顿时如蛇无头而不行,心中慌乱不已,只想逃命,哪还有心思拼死抵抗? 二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徐庆提刀欲杀鲍三娘,伍天熊急忙大喊:“哥哥且慢杀她!” 随即便用带子将她双手绑住,捆在柱子之上。 徐庆问道:“这位是何人?为何在此帮你?你这段时日又在何处?为兄我日夜忧心,四处找寻却不见你的踪影。” 伍天熊说道:“这位哥哥姓杨名濂,字小舫。” 接着便将昨夜相遇之事大致讲述了一番。 徐庆向小舫拱手作揖,说道:“多谢杨兄仗义相助!” 杨小舫回礼道:“同舟共济,理当如此。令弟实乃英雄豪杰,令人钦佩。” 二人随即坐下,大家纷纷详述各自经历,只恨未能早些相逢。 只见伍天熊端出一大盘丰盛的酒菜,三人围坐一处,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伍天熊将下山之后的经历一一道来,从走错路在河南山中轩辕庙打死夜叉,到夏邑县余村染病,再到此处遇见杨小舫,以及后来察觉端倪直至动手的种种细节,详细说了一遍。 徐庆也把自己追下山后的遭遇娓娓道来,遇见一枝梅,寻找徐鸣皋,一同前往苏州,遇见飞云子等三人,后来徐鸣皋痛打严虎,罗季芳推倒擂台,劫狱救人,被官军追捕,与狄洪道失散,回到扬州射死李文孝等等。 徐庆说道:“我一路寻觅你,却始终无果,本以为你已先回山寨。今日欲回九龙山,在此借宿。正酣睡间,忽闻厮杀之声,从梦中惊醒。纵身跳起,恰好听到你的呼喊,便飞身下楼,未曾想果真是你。如今总算除去此地一害。你留着这女子有何用处?不如杀了干净!” 伍天熊沉默不语。 杨小舫心思机敏,早已洞察伍天熊的心思,说道:“徐兄,依我之见,这女子虽作恶多端,但罪魁祸首乃是李彪。且看她容貌出众,又武艺高强,天熊兄弟尚未娶妻,何不将她许配给天熊为妻?如此一来,她既能协助镇守山寨,又堪称一员猛将。徐兄若有意遍游天下,也可安心前往,岂不是美事一桩?” 徐庆本就一心想要追寻徐鸣皋等人,这番话正合他的心意,说道:“只是担心她日后变心,害了我兄弟!” 杨小舫说道:“女子大多心思多变,如今她见伍弟年轻英俊,怎会再惦念那李彪?况且她作恶无数,正该受此惩罚。徐兄无需多虑。” 徐庆点头称是,随即走到鲍三娘身旁,问道:“你如今已被擒获,本应取你性命。我今日饶你不死,让你嫁给我兄弟为妻,你可愿意?” 三娘听闻,正中下怀,当即满口应允,愿做小妾,绝不变心,指天发誓,立下重誓。 那时,东方天际渐渐泛白。 徐庆便让伍天熊将她松绑,吩咐她速速收拾些金银珠宝。 不多时,便打好了两个大包,价值上万两,伍天熊与她各背一个。 伍天熊牵过骏马,让三娘骑上,与杨小舫一同走出店门。 徐庆取了几个火把,将前后门点燃。 众人向北而行,朝着清河县的大路进发。 走了不到三里,回头望去,只见那清风镇烈焰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四人一路前行,一日之后,来到清河县地界。 那鲍三娘与伍天熊在客栈之中,便当作洞房花烛之夜,二人浓情蜜意,十分恩爱。 徐庆暗想三娘应不会变心,便对他们二人说道:“为兄与杨兄要去寻找徐鹤。你二人好生回山寨看守,切勿伤害客商性命,务必遵守我的规矩。你们从桃源、宿迁前行,便是山东地界。一路上需小心谨慎,不可惹是生非。” 伍天熊竭力挽留,却未能留住,只得就此分别,与鲍三娘一同返回九龙山,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徐庆与杨濂,转身依旧沿着原路返回,来到扬州太平村。 见到江花,杨小舫通报姓名,彼此分宾主落座。 徐庆询问起徐鸣皋的情况,江花将李文孝被人射死的来龙去脉详述一遍。 徐庆说道:“这是我所为。” 江花说道:“我也猜到是你。只是你离开之后,徐鸣皋便来到家中。狄洪道认了亲戚出手相救,一同到此。只因李家派遣众多家丁在四周巡逻窥探,在此难以容身,便与罗大哥、狄洪道、王能、李武等人即刻动身,一路前往镇江、金陵、安徽、江西,欲前往广东祖籍探望亲族,顺路游览各处名胜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徐鸣皋镇江见闻拨开迷雾救佳人 话说徐庆听完,即刻便向江花辞别。紧接着,他与杨濂一同跨越长江,顺利抵达了镇江府所属的地域。 徐庆说道:“他们出发未久,或许仍在此地徘徊逗留。咱们不妨在此停留几日,把城外的四乡以及金山等地逐一仔细搜寻一番。城门口高高悬挂着他们的画像与体征描述,依我看来,他们应当不在城中。” 小舫回应道:“徐兄所言极是。” 于是,二人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且说徐鸣皋确实还在这一带。那日,他与狄洪道、罗季芳、王能、李武告别吴山,一路朝着扬州折返。到家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众人踏入屋内,江梦笔急忙相迎,一同来到书房依次坐下。狄洪道师徒三人与梦笔相互行礼,彼此问过姓名之后,梦笔便询问起姑苏打擂的详细情况,鸣皋又详尽细致地叙述了一遍。 梦笔向狄洪道致谢道:“小弟自从听徐庆说起大哥二哥被困之事,虽说有慕容兄前往营救,可我这心里始终难以平静安稳。幸得仁兄仗义出手,情深义重!” 鸣皋又问起徐庆和一枝梅的去向,梦笔回答:“徐庆回九龙山了,一枝梅去了姑苏。就在那一日,李文孝被人射杀,箭上有个‘徐’字,或许就是徐庆所为。他怀疑是二哥你干的,还去扬州府告了你。差役前来捉人,被我一顿责骂。如今这官司倒是无足轻重,虽说画了像悬赏缉拿,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并不着急。只是那李家格外用心,派了七八个家丁,整日在村庄前后如同穿梭一般仔细探查。二哥你得好好筹划一个长远之计才行。” 鸣皋说道:“我本就有意周游天下,况且自幼生长在江南,广东的亲友许久未曾联系,本就打算去探望一番。趁此机会,与诸位兄弟一同出去游历一番,也好避开这永无休止的冤冤相报。”接着便对众人讲道:“咱们从镇江前往金陵,途经九江,穿过安徽、江西,一路游山玩水,顺便拜访些高人奇士。到了广东,那里可是有不少名胜古迹。不知诸位兄长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说好。 鸣皋随即进到内室,与妻子说了一番贴心话。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到来。众人起身,梳洗完毕,鸣皋将家中事务托付给江花,众兄弟就此启程出发。所幸李家未曾察觉。 一路行至镇江,在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下。 到了黄昏时分,众兄弟正在楼上尽情畅饮,正喝得兴高采烈之时,忽然听到隔壁一家传来悲悲戚戚的啼哭之声。 罗季芳听得心烦意乱,猛地敲着桌子大骂:“哪个不知好歹的,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扰得老子喝酒都不痛快!” 鸣皋赶忙喝道:“你这鲁莽之人,又要闹事了!” 那小二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各位爷莫要生气,这是隔壁人家在啼哭。这户人家夫妇二人,年近花甲,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名叫林兰英,今年刚满十八岁。生得那叫一个聪明伶俐,容貌更是美若天仙。描龙绣凤的手艺堪称一绝,做得一手精妙绝伦的针线活。她绣的花,比旁人的价钱高出一倍不止,又快又好。每日能挣二钱多银子,全拿来孝敬双亲。她父亲患病之时,许下了愿心。后来病体痊愈,母亲便陪着她到金山寺进香还愿。哪曾想,到了寺里的观音殿上,眨眼间人就不见了。那老婆子向和尚询问,反倒被和尚一顿暴打,给赶下了山。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月,毫无半点音信,生死未卜。那二老没了女儿的赡养,又饥饿又牵挂女儿,所以才在那儿啼哭,不想惊扰了各位爷。” 鸣皋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倒也没什么。只是那二老着实可怜。”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小二,说道:“劳烦你将这银子送与他们,让他们暂且度日。” 小二赶忙应承下来,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位徐大爷真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说着便欢欢喜喜地拿着银子去了隔壁。 不多时,小二便带着林家老夫妇前来道谢。那客栈老板,名叫张善仁,也跟着上了楼,说道:“这林达山夫妇俩被那和尚掳去了女儿,不被饿死也得哭死。徐大爷您这可真是做了天大的善事。” 那林达山夫妇赶忙跪地磕头拜谢。鸣皋连忙还礼,让他们一同坐下。 林老儿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鸣皋疑惑道:“你女儿莫不是被妖怪掳走了?那金山寺乃是闻名遐迩的寺院,还是皇帝下令修建的,怎会藏匿人家的闺女?” 张善仁说道:“徐大爷您有所不知。如今的金山寺,已非往日模样。去年来了个和尚,自称是宁王的替身,将以前的当家方丈统统驱逐了出去。把寺院的房屋重新修建得富丽堂皇,犹如王宫一般,所有的布局都改头换面。寺里的和尚们整日舞刀弄枪,效仿少林寺的架势。那方丈和尚本是出身少林寺,宁王封他为智圣禅师,他自号非非和尚。他的武艺高强,堪称天下无敌。身怀十八般绝技,力能拔山举鼎,刀枪不入。寺里共有一千多名和尚,个个身强体壮,活像一群强盗。那监寺、监院、首座、维那、知客等师父,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仗着宁王的权势,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连镇江府县的文武官员,都纷纷前去巴结奉承。近来方圆百里之内,常有女子失踪,丹徒、丹阳、金坛、溧阳四县递上来的状子堆积如山,却没有一件案子能破。众人都怀疑是这寺里的和尚所为,只是无人亲眼目睹,没有确凿证据,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如今林达山的女儿兰英小姐,却是明明白白被他们藏起来了,林老儿去县里府里告了好几次,全都不予受理,把状子直接扔了回来。徐大爷,这老两口全指着这女儿过活,还指望她延续香火,如今女儿被掳走,他们这两条命怕是难保啊。” 众兄弟听了张善仁这番话,个个气得怒发冲天。 鸣皋说道:“林丈暂且先回去,待我为您寻找女儿。或许能寻得回来,让你们父女团圆;若是寻不回来,您也莫要怪罪。” 林达山听了,磕头如捣蒜一般,千恩万谢之后,与老婆子一同回家去了。 鸣皋与张善仁又交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徐鸣皋与众人用过早餐,便直奔金山寺而去。 登上金山,抬头远望,只见殿阁高耸入云,气势恢宏雄伟。寺前两根旗杆笔直挺立,仿佛直插天际,上面挂着两面大黄旗,上书“敕建金山禅寺”。 从山下一直到寺门,是一条宽阔至极的大路,足以让五匹马并行无阻。来到寺前,眼前是一百零八层台阶。拾级而上,只见一座十三开间的蝴蝶墙,墙上刻有活灵活现的盘龙圣旨。两侧石狮子威风凛凛,分立左右,寺门高大壮观,气势不凡。 进入头山门,两边矗立着两三丈高的哼哈二将塑像,那神情仿佛能将恶鬼镇住。中间则是一尊庄严肃穆的韦驮像。 众人转过山门,中间是一条如同箭道般笔直的通道,左右两侧有一二百间房屋,皆是出檐廊,犹如朝廷的官房般规整有序。大约走了二三百步,方才来到二山门。两侧塑着四大金刚,个个怒目而视,威风凛凛。中间是一尊笑容可掬的弥勒佛,给人以和善亲切之感。 过了二山门,又登上十八层台阶,便是雄伟壮丽的大雄宝殿。只见宝殿共有十三开间,巍峨耸立,殿中的柱子需两人合抱才能围拢。中间的佛龛内,供奉着高达两三丈的三世如来佛像,那佛像宝相庄严,令人心生敬畏。旁边悬挂着蒲牢钟鼓,殿上皆用朱红漆涂饰,并点缀着飞金,庄严肃穆,气势磅礴。 知客僧见有人前来,忙上前行礼道:“请檀越到里面歇息,奉茶。”这位知客僧名叫至刚僧。 鸣皋说道:“弟子姓王,乃是扬州人士。久闻宝刹庄严神圣,今日路过贵地,特来瞻仰一番。” 至刚僧说道:“贫僧为您引路。”随即引领着众人,逐殿游览起来。 来到方丈室内,只见那非非僧端坐在禅床上,生得一副威严相貌:脸似“同”字,长眉大眼,额头宽阔,颧骨高耸,嘴巴宽大,鼻梁挺直。头戴平天冠,身着鹅黄色缎团龙花海青,外罩一件大红绉纱嵌金线的袈裟。脚上蹬着大红缎僧鞋,宽统白袜。 鸣皋看在眼里,只觉此人威风凛凛,目光中透着一股逼人的锐气,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心中暗自思忖:“此人绝非善类,想必是个厉害角色。” 他见众人到来,却依旧端坐着,头也不抬,对众人睬也不睬。鸣皋心中已然恼怒。 众人转到里面,又是一座大殿,装饰得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精雕细琢。中间供奉着一尊鱼篮观世音菩萨像,那菩萨像栩栩如生,仿佛在俯瞰着众生。 殿中的桌椅,皆是用紫檀镶嵌着竹叶玛瑙制成,华贵无比。还有一座百灵台,乃是用沉香打造而成,散发着幽幽香气。下面铺设的皆是金漆地板,闪耀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鸣皋心想:“此处便是林兰英失踪之所。听闻这些和尚常常私自挖掘地道,若是不小心踩到机关,便会深陷其中。”他围着四周仔细查看,却并未发现任何痕迹。心中暗自琢磨:“我一时冲动答应了林老儿找回他的女儿,这寺院的房廊众多,共计五千零四十八间,究竟该从何处寻找?” 一路思索着,来到禅堂,只见里面有二百余名坐香的和尚。 这位维那师生得面色如蓝靛,倒竖的眉毛,犹如虾子般的眼睛,两颗短短的獠牙外露,相貌极为凶恶。手中握着香板,在堂内来回踱步。 诸位看官,他们真的是在参禅吗?其实并非如此,他们乃是在修习功夫,练成之后便称作禅骨功。 鸣皋乃是行家里手,一看便知这些和尚并非在诚心坐香。 观察了片刻,众人便折返回来,一路蜿蜒曲折,又回到了方丈室。 却不知已然中了他们的圈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非非僧设计擒众侠,徐庆箭破困局 话说徐鸣皋、狄洪道、罗季芳、王能、李武等众兄弟来到方丈室内,只见那非非僧从禅床上起身,竟上前向徐鸣皋稽首行礼,还吩咐侍者看茶,态度可谓恭敬至极。徐鸣皋心中暗自疑惑:“这和尚先前那般傲慢,此刻怎如此恭敬?” 不一会儿,侍者便摆上了素斋。徐鸣皋等人并未多想,只当和尚奉承施主,无非是为了化些缘钱,这在平常不过。谁料,喝了两杯酒之后,众人皆感头重脚轻,东倒西歪,竟齐齐醉倒在地。 原来,这非非僧俗名李龙,乃是宁王的心腹。宁王命他在金山暗中筹备兵马,以待将来谋逆之用,故而他才如此胆大妄为。寺内建有十层地道,那鱼篮观音殿便是第一道地窟门的关键所在。不知有多少美貌女子被其骗入其中。他还令徒弟们四处搜罗,但凡见到标致女子,便偷盗回来,藏于地窟之中以供其享乐。 昨日,非非僧接到宁王密信,让他暗中捉拿凶犯。若有与此相符之人前来,便可拿下,解送至行宫。当时已有图形相貌,全寺的职事僧人皆已看过。所以至刚见了徐鸣皋等人,面貌与画图相似,只是少了一人。到了方丈室,他便给非非僧使了个眼色。碰巧那方丈的侍者认得狄洪道,只因宁王到姑苏开台之时,非非僧曾命这侍者送过礼物至苏州,故而见过狄洪道,知晓他是副台主。可狄洪道却未曾留意。况且他被宁王聘请未久,怎会知晓宁王在佛门中暗中筹备兵马之事。 那非非僧心中暗自盘算:“这几人正是宁王要捉拿之人,若能将他们擒获,必是大功一件。”于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脸相迎,安排素斋招待。但在酒中早已偷偷下了蒙汗药,那蒙汗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众人饮酒之时,非非僧还假意殷勤劝酒,让众人不知不觉中多饮了几杯。 不多时,药效发作,徐鸣皋、狄洪道、罗季芳、王能、李武等人纷纷倒地。非非僧一声令下,从里面冲出十来个和尚,皆着短衣窄袖,手持麻绳。两个和尚服侍一个,将众人双手反剪,绑得结结实实。徐鸣皋等一众兄弟,个个口角流涎,四肢无力,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们摆布。徐鸣皋等人皆是英雄豪杰,性情刚烈,自然不肯抵赖。只是那罗季芳不停地大骂“秃驴”。非非僧确认是这些人后,便吩咐将他们关入囚笼。不多时,抬出五具囚笼,把他们一一关入其中。随后用解药将他们弄醒,把囚笼推至非非僧面前。 那非非僧高高在上而坐,众职事僧人分立两旁。他大声喝道:“大胆的罗德、徐鹤,犯下如此弥天大罪,竟敢来此送死!分明是天网恢恢,我主洪福齐天,尔等自投罗网。”遂对他们逐一审问。众兄弟皆是英雄脾性,豪杰胸怀,自是直言不讳。只是罗季芳骂个不停。非非僧见确是这些凶手,便吩咐将他们押往后面牢房看守。 且说,这和尚寺里怎会有牢房?再者,这五具囚笼难道是当夜打造而成?看官您有所不知,那宁王蓄意谋反,这金山寺名义上是寺院,实则是其暗屯兵马之所。这非非僧名义上是方丈和尚,实则是开国元帅,正因如此,他才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无法无天之事。莫说囚笼牢房,就是营帐印信,一切违禁之物,样样皆有。只待时机成熟起兵,这金山便是大军营。 话休烦絮,且说次日,非非僧吩咐监寺了凡带着十个小和尚,将囚笼押解上船,一路护送至姑苏,献与王爷发落。那监寺了凡,生得脸如锅底,力大无穷,善使一条禅杖,有万夫不当之勇。当下,他领了方丈之命,吩咐小和尚抬着囚笼,提着禅杖,离开寺院,一路来到后山,叫先把囚笼搬至船上。 再说徐庆与杨小舫,来到镇江住下。寻觅了半日,未见徐鸣皋,二人便商议:“明日我们到金山寺游玩一番,或许他们就在那里,也未可知。” 这日,二人登上金山,一路游览。只见江中银浪滔天,波涛滚滚,往来船只众多。二人沿着山路信步而行,行至半山,转过山角,瞧见一座凉亭。二人走入亭中歇息,忽然远远望见寺内十来个和尚,扛着四五具囚笼,正往山下走去。 徐庆心中暗觉奇怪:“奇了,这寺院之中,怎会有这等物件?”心中起了疑心,便对杨小舫说道:“我们一同去瞧个究竟,看看究竟是何犯人。” 二人走出凉亭,从斜路飞步下山,藏于树林之中。徐庆跃上一棵大树,仔细观察。只见那些和尚抬着囚笼,从大路经过,后面跟着一个胖大的和尚,提着禅杖,威风凛凛地押着下山。那囚笼之中,正是徐鸣皋等众人。 徐庆看得真切,不由叫了声:“幸运!”他迅速从弓壶中取出那张弓,抽出一支雕翎箭握在手中,搭上弓弦,瞄准后面的胖和尚了凡。徐庆屏气凝神,双目如电,将全身的力量贯注于双臂,弓弦被拉得如同满月。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当真是百发百中。这一箭正中了凡的后心,箭头瞬间穿透他的身体,从胸前透出头来。了凡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像一座崩塌的山峰,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徐庆跳下树来,与杨小舫各自抽出单刀,如猛虎下山一般飞奔过去。那些扛着囚笼的小和尚正在下船,忽然瞧见了凡倒地,慌忙查看时,只见背上中箭,箭头从胸前穿出,吓得手足无措。又见两位壮士持刀赶来,那气势犹如凶神恶煞,吓得连忙丢弃囚笼,四散奔逃。徐庆和杨小舫身形如电,刀光闪烁,如砍瓜切菜般追杀过去。徐庆手起刀落,一个和尚的头颅瞬间飞起,鲜血四溅;杨小舫侧身一闪,避开一个和尚的攻击,反手一刀,将那和尚的胳膊斩断。他们杀得兴起,转眼之间,已斩杀了数个和尚。 先劈开囚笼,将徐鸣皋放出。众人一起动手,把其余人也都救了出来,纷纷跳入船中,将船夫斩杀。 那杨小舫还在追杀小和尚,无奈他们四处逃窜,正不知追哪个好,忽听得徐庆呼喊,便奔至船中,与众人相见。徐鸣皋说道:“多谢杨兄与三哥相助,救了我等兄弟。只是赶快开船,他们恐怕就要追来了。”王能、李武赶忙去解开缆绳,拉起帆来,船只如离弦之箭,直奔北门而去。 七位英雄上岸后,一同来到张家客店。徐鸣皋让人摆上酒肴,为二位接风。酒席间,众人各自将后续之事详细述说一番,众人皆向徐庆、杨小舫道谢。徐庆称赞狄洪道义气,王能、李武忠心:“从今往后跳出火坑,免得遗臭万年,被天下英雄耻笑。况且这宁王,怎可能成就大事?”众人谈笑风生,开怀畅饮。 徐鸣皋提及林兰英之事,如今已是确凿无疑,“只是我已答应他们寻回其女儿,怎可失信?况且这和尚如此作恶多端,怎能容忍!还望诸位兄弟相助,将这金山寺的污秽扫荡干净,救那些被陷害的女子重见天日,亦是一桩善举。”众人齐声叫好,个个兴奋不已。 杨小舫说道:“只是还需商议如何进入寺中?”罗季芳道:“我们直接从大门杀将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有何难处!”狄洪道笑道:“罗兄说得倒是轻巧,只怕并非如你所言这般容易。”徐鸣皋道:“他向来呆头呆脑,凡事都爱夸大其词。你没瞧见他那房屋,皆是铜墙铁壁,弯弯曲曲,进去容易,出来难。他们既然为非作歹,屋内岂能没有埋伏?况且寺中共有千余和尚。你只看禅堂中那些和尚,个个面目狰狞,身强力壮。那方丈和尚,瞧着就十分厉害。我们须得谨慎行事。”狄洪道道:“今日我们被徐、杨二位兄台救出,寺中必然有所防备,还是夜间翻墙而入为好。”徐庆道:“狄兄所言有理。只是有一点:我们总共七人,是一同进去,还是分头行动?需得斟酌一番。到了里面,又在何处相聚?”罗季芳道:“还是分头进去,也好有个照应。倘若聚在一处,万一中了奸计,被一网打尽,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徐鸣皋怒道:“匹夫!俗话说得好,上厕所还讨个吉利,要你来胡言乱语!”杨小舫道:“罗兄之话虽如此,却也有些道理。”徐鸣皋道:“杨兄不知,这寺中共有一藏房屋,共计五千零四十八间。我们仅七位兄弟,进入其中,犹如大海捞针。况且路径不熟,怎能约定何处相聚?总之一同进去不妥,分头进去亦不佳。依小弟之见,我们七人上到屋顶,寻至方丈室,先下去两人,将这非非僧斩杀,使他们群龙无首,必然慌乱,然后再逐段杀过去。倘若敌不过这恶僧,屋顶之人,或暗中相助,或下来助战,诸位觉得如何?”众人齐声道:“足见徐兄足智多谋,此乃绝妙之策。屋顶与屋内形成犄角之势,进退皆便利。”众人商议已定,约定明夜潜入。 且说寺中的小和尚逃回寺中,将此事报与方丈知晓,说囚笼被两个武士模样之人劫走,人已下船逃逸,了凡师父中箭身亡。非非僧听后大怒,问道:“可是山东口音?”小和尚道:“一个是山东口音,一个好似苏州口音。”非非僧暴跳如雷,骂道:“我就知晓是这两个孽障!前日清风镇兄弟那里,有人逃来报信,说被两个小子将俺兄弟杀死,将弟媳鲍三娘不知生死,纵火烧了房屋,一家杀了个干干净净,此仇此恨怎可消弭!” 正是:人防虎,虎亦防人。不知此番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章 徐鸣皋再战金山寺:众豪杰深陷绝境 夜幕笼罩着金山寺,这座古老的寺院宛如一座神秘的堡垒。 寺内建筑错落,殿宇高耸,古木参天。月光洒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却透着几分阴森。 在这金山寺中,有几位好汉正准备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徐鸣皋,这位英俊潇洒的义士,身着黑色紧身劲装,腰间佩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单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他面容刚毅,目光坚定,透着智慧与勇气,无疑是这一群英雄的核心人物。 狄洪道,身形高大威猛,身着粗布短打,肌肉贲张。双手紧握着那对沉重的铁拐,每一根铁拐都好似能开山裂石。 罗季芳,身材壮实,身穿宽松的武服,手中那根粗长的竹节钢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性格急躁鲁莽,却又充满了义气。 王能,中等身材,身着朴素的衣衫,手中的兵刃虽不华丽,却也透着一股坚韧。 李武,身形灵活,身着轻便的服饰,眼神中透着机灵与狡黠。 杨小舫,身着青袍,英姿飒爽,手持雌雄剑,那剑刃锋利无比,闪烁着寒芒。 而在这金山寺中,有一位恶僧非非僧。他身披红色袈裟,身材高大壮硕,满脸横肉,眼中透着凶狠与狡诈。他手中那根巨大的禅杖,沉重无比,仿佛能扫平一切障碍。 非非僧听闻囚车被劫,怒不可遏,暴跳如雷道: “难道这就是杀害我兄弟的仇人?我本欲寻他为弟报仇,他竟敢劫走犯人,抢我功劳。我与他不共戴天!” 随即敲响云板,召集所有职事人员,严令道: “倘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将他们活捉。我料定他们必然会在夜间前来行刺,你们务必小心!” 众僧人齐声应诺,寺院上下戒备森严。 徐鸣皋等人到了次日黄昏。众人酒足饭饱,个个轻装简从,行动便捷。 徐鸣皋对王能、李武说道: “你们二人的兵器只适合在旷野作战,于巷战中恐难施展,若进入寺内,恐怕难以得心应手。” 狄洪道吩咐将棍子搁置一旁,众人各自携带单刀,七位英雄一同奔向金山。 到了山边,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一个和尚,正是伏虎僧。 他头发前面齐眉,后面披肩,手持一把钢叉,威风凛凛。 这伏虎僧面容酷似獬豸,身高达九尺,力大无穷。 他擅长使用五股托天叉,背上还插着九把飞叉,飞叉在他手中如夺命暗器,百步之外投掷,例无虚发。 徐庆登上山边,看准时机,即刻拉弓搭箭。 箭头直指伏虎僧的后心,箭如流星般射去。 岂料这一箭恰好撞在伏虎僧背上的飞叉之上,“铛”的一声,箭镞落地。 伏虎僧猛地转身,怒目圆睁,发现有人偷袭。 他反应迅速,毫不迟疑地甩手掷出一飞叉。 那飞叉如闪电般朝着徐庆迎面疾飞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鸣皋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及时赶到,单手稳稳接住飞叉。 紧接着,“铛琅”一声,又一飞叉呼啸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众英雄纷纷如大鹏展翅般赶到。 杨小舫反应敏捷,手中雌雄剑一挥,精准地将飞叉隔开。 伏虎僧见来了这么多人,且个个武艺高强,正欲呼喊。 没曾想狄洪道眼疾手快,从豹皮囊中取出一支飞镖,瞄准伏虎僧“嗤”地飞射过去。 那飞镖去势汹汹,正巧此时徐鸣皋接住的飞叉也顺势掷回。 那伏虎僧纵然本领高强,却也难以同时躲避这两件凌厉的暗器。 飞镖正中其心口,飞叉则深深插入其太阳穴,伏虎僧瞬间身负两处重伤,当场倒地身亡。 徐鸣皋快步上前查看,只见飞镖的镖头深深扎入伏虎僧心口,那飞叉也恰好卡在太阳穴内,显然已无生还可能,便将其拖至松林之中。 众弟兄拍手为好,一同跃上瓦房。 只是苦了罗季芳,他身形肥胖沉重,平日里跳跃能力平常,这寺院的房屋又高大巍峨,颇费周折,故而落在了后面。 众人依照前日的路径,径直来到方丈室。 徐鸣皋身姿矫健,用双脚勾住屋檐,做出倒挂金钩的姿势,探头朝殿内观望。 只见那非非僧坐在禅床上,正在运功,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筋骨爆响之声。 看他手臂和脸上的肌肉,仿佛皮下有胡桃桂圆在滚动。 徐鸣皋心中思忖: “这是何种功夫?看上去甚是厉害!张善仁所言不虚。如今该如何伤他?” 正犹豫不决之际,谁知罗季芳在对面的瓦上,瞧见方丈室里仅有非非僧一人,连侍者都没有,他不管不顾,径直跳了下去。 徐鸣皋见此,唯恐他坏事,只得也做出倒挂金钩的姿势,来到下方。 杨小舫亦飞身而下。 三人一同冲上前去,非非僧却佯装不知。 罗季芳率先抵达,提起竹节钢鞭,对准和尚的光头,使尽浑身力气,狠狠一鞭抽打下去。 打得和尚头上火星四溅,钢鞭反弹回来,险些脱手。 再看那和尚,竟恍若未觉。 罗季芳骂道: “好个顽皮的贼秃,这脑袋简直如石头一般,如此结实耐打!” 徐鸣皋、杨小舫一同挥起单刀砍向非非僧的肩膀,却只是砍破了衣服,未能伤及他的皮肉。 二人惊诧不已。 徐鸣皋伸出三根手指,企图一把抓住他的脉门,却好似捏到一个油浸的石蛋,又滑又硬,根本无法抓住。 徐鸣皋心知不妙,高喊: “二位兄长快走!” 刚欲转身,那非非僧怎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他单手操起一根一百四十斤的禅杖,在禅床上飞身而起,拦住去路,大声怒喝。 禅床背后跳出四个头陀,正是象奔、狮吼、烈火、闪电,各自手持兵器,冲上前来。 徐鸣皋等三人在方丈室内展开激战。 屋顶上的徐庆、狄洪道见形势不妙,也下来助阵。 非非僧避开二人,高声呼喊: “徒弟们何在?” 只见禅床背后瞬间跳出十几个光头和尚。 徐鸣皋心想: “这禅床背后空间有限,怎会藏有如此多的和尚?” 只见他们手中拿着刀棍锤斧,个个勇猛异常。 徐鸣皋迎战烈火僧的双刀、闪电僧的降魔杵,三人战作一团。 徐鸣皋的单刀如雪花飞舞,寒光闪闪,与烈火僧和闪电僧的兵器相交,发出铮铮鸣响。 烈火僧的双刀挥舞如风,闪电僧的降魔杵气势汹汹,但徐鸣皋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和敏捷的身手,丝毫不落下风。 罗季芳与狮吼僧的两把板斧交锋,两人你来我往。 罗季芳的板斧虎虎生风,狮吼僧也毫不示弱,一时间难分胜负。 杨小舫对阵象奔僧的双锤,杨小舫的雌雄剑灵动如蛇,剑剑指向象奔僧的要害。 象奔僧虽然力大,却渐渐抵挡不住杨小舫的凌厉攻势。 徐庆、狄洪道被十来个和尚围攻。 幸好方丈室颇为宽敞,任由他们捉对厮杀。 只打得尘土漫天,灯火昏暗。 论及他们的本事,徐庆的那把单刀神出鬼没,狄洪道的两根铁拐犹如风卷残云。 他们二人对付这十几个和尚,丝毫未放在心上,慢慢便能将其消磨。 徐鸣皋舞动手中的刀,宛如一团瑞雪,光芒万丈。 这烈火、闪电两个头陀想要占得便宜,绝无可能。 罗季芳迎战狮吼僧,两把板斧势均力敌,还是罗季芳更胜一筹。 只有象奔僧的两把锤头,怎敌得过杨小舫的雌雄剑,战至二十个回合。 被杨小舫一剑斩断一条胳膊,负伤而逃。 非非僧见众和尚皆无法取胜,大声咆哮。 只见众头陀纷纷跑到门边,守住去路。 非非僧挥舞禅杖,施展出“满堂红”的招数,连续十几个盘旋,打得众兄弟无处躲避。 若想用兵器抵挡,简直是痴心妄想,就如同蜻蜓撼石柱,不知他究竟有多大的力气。 徐鸣皋察觉情况不妙,看到那边门内是鱼蓝观世音殿,殿内有个庭院,可以登上屋顶,便跃入其中。 随后徐庆、罗季芳、狄洪道、杨小舫也一同进入。 到了鱼篮殿,便向庭院中飞身而上。 哪晓得上方有三层铁网,犹如天罗地网。 徐庆惊呼: “哎呀,我们中计了!” 只得继续向前,却是送子观音殿,与鱼篮殿相对。 五位英雄刚到殿上,只见非非僧已追到鱼篮殿上。 他并未上前,只见他转动那百灵台两下,两扇朱红门“砰”地关闭,脚下的房子也开始旋转起来。 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伸手触摸,四周仿佛铜墙铁壁。 五人慌乱失措,没了主意。 正在慌张之时,哪知地上的地砖一块块活动起来,“骨碌碌”翻转。 网内早有二三十个和尚守候,将他们五花大绑。 再说王能、李武在屋顶上倾听了片刻,忽然没了声息,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吉凶如何。 忽然看到两个头陀从方丈室跳出,李武机灵,察觉不妙,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王能愣了一下,待要逃走时,那狮吼僧和烈火僧已登上屋顶,看到王能在屋顶行走,便追了上来。 两个威猛的头陀对付他一人,哪有还手之力,王能很快就被擒住,捆绑起来丢在方丈室里。 只见一群和尚如扛猪羊一般将他们五人扛了出来,扔在地上。 罗季芳看到王能也被擒获,说道: “王能,你倒先在这儿了!李武那小子去哪了?” 王能道: “恐怕他逃走了。” 罗季芳说: “你可曾叮嘱他明日来为我们收尸?” 徐鸣皋道: “匹夫,亏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大丈夫视死如归,有何可怕!” 罗季芳道: “谁怕死?” 徐鸣皋道: “匹夫,你这话莫不是想起昨晚之事?我们众兄弟死在一起,死也瞑目!” 众人皆道: “好,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正在说着,只见非非僧坐在中央,两旁站立着二三十个头陀和尚,吩咐将众人逐个推上前。 看了看说: “这四个便是前几日来的。” 看到徐庆、杨小舫这二人,旁边两个小和尚指着说道: “这两个就是射死了凡师父、劫走囚笼的强盗。” 非非僧便叫把清风镇的人带过来辨认,究竟是不是。 只见里面走出一人,看了杨小舫,说: “这个正是。” 又看了徐庆,却道: “这个有些不像。那日我见他年纪更小些,相貌也比他出众。” 非非僧随即喝问徐庆: “清风镇上李家店,可是你放火烧的?” 徐庆道: “一点不错。李家店是我烧的,李彪、鲍三娘是我杀的,你能怎样!” 不知众人性命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章 夺命香扭转局势请尊师以求破敌 金山寺的夜晚,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四周静谧得让人心里发毛。 寺内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影映照着古老殿宇那高大而神秘的轮廓。 徐庆,这位身材魁梧壮实的好汉,好似一座铁塔般被几个小和尚死死地绑在柱子上。他那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大眼此刻瞪得滚圆,满是愤怒与决然,仿佛要喷出火来。 杨小舫,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即便身处这般困境,眼神中依然闪烁着不屈的坚毅光芒。 那非非僧,身材高大得吓人,好似一座移动的小山。满脸的横肉抖动着,一对凶光毕露的眼睛,仿佛要将人吞噬。 他扯着嗓子恶狠狠地吼道:“好个汉子!把他们四人扔在一旁,即日打入囚车,等我亲自押往苏州,解到王爷那里。今夜先把这两个家伙挖出心肝来下酒,为我弟夫妇和众伙伴报仇。”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震得寺内嗡嗡作响。几个小和尚听令,忙不迭地将杨小舫和徐庆胸前的衣襟粗暴扯开。 李武,身形矫健灵活,如同一头敏捷的豹子,从金山寺中一路狂奔而出。 他边跑边在心里嘀咕:“我虽侥幸逃得性命,可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这可如何是好?” 李武的脑子飞速转动,脚下却片刻不停,径直奔向半山亭。 就在这时,亭子上方一道青光如闪电般划过,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在李武面前,伸手就紧紧抓住了他的脖颈皮。 李武吓了一跳,慌忙转身,怒喝道:“贼秃!”同时挥起手中的刀狠狠砍去。 可那人动作快如鬼魅,轻轻一抬手,就稳稳接住了刀,顺势夺了过去,怒目而斥:“我可不是和尚!老实交代你的情况,不然有你好看!” 李武定了定神,仔细一看,眼前这人竟是个面容白净的书生。他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衫,气质儒雅中透着不凡。 李武赶忙说道:“好汉,杀我不要紧,只是会误了大事!” 接着,李武竹筒倒豆子般,把徐鸣皋等人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人听后,朗声道:“不用讲了,我是一枝梅,快带我进去!” 李武一听“一枝梅”三个字,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他早听闻过一枝梅的大名,知道这下有救了。 一枝梅和李武悄悄回到金山寺,蹑手蹑脚地来到方丈室。 一枝梅身着洁白如雪的长衫,腰间别着一把锋利的短剑,身姿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 他灵巧地倒挂在屋檐下,眯起眼睛,透过窗缝向内窥探。 只见徐庆被绑得结结实实,几个和尚手持寒光闪闪的尖刀,正一步步逼近,眼看就要动手。 一枝梅心中一紧,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根三寸长的细竹管儿。 他轻轻扳动机关,点着火,屏气凝神,将一缕青烟小心翼翼地吹进屋内。 这烟正是那威力惊人的夺命香,徐庆一闻到这奇异的香味,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那些小和尚和头陀刚一闻到,顿时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筋也酥了,一个个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就连那厉害的非非僧,也未能逃脱这夺命香的威力。 一枝梅见夺魂香起效,便带着李武大着胆子走进屋内。 他从怀里掏出七八锭解药,递给李武,说道:“你先给自己塞一锭,再给其他人每人一锭。” 不多时,众人悠悠转醒。 徐庆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双目喷火,一把提起刀,就要朝着小和尚砍去。 徐鸣皋连忙伸手拦住,说道:“先杀罪魁祸首,非非僧此刻醉倒,功夫想必散了,定能成功。”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此计可行,各自握紧手中的兵器,准备向非非僧杀去。 然而,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如雷般的嘈杂脚步声,十来个和尚头陀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监院铁刚僧,手提四环旋风刀,那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步伐沉稳,威风凛凛,好似一尊战神。 知客至刚僧,手执铁梭,铁梭在他手中舞动如风,一脸的凶神恶煞。 后面跟着监寺地灵僧、维那善禅僧、降龙僧、催风僧、疾雷僧、首座摩云僧以及一众执事僧人,他们个个手持长短兵器,有的是沉重的禅杖,有的是锋利的长剑,来势汹汹,仿佛要将众人碾碎。 徐鸣皋、一枝梅和众兄弟不敢怠慢,立刻迎敌。 徐鸣皋手持单刀,那刀在他手中如游龙般舞动,刀光闪烁,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敌人要害。 一枝梅的短剑则如同灵蛇出洞,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他身形敏捷,左闪右避,巧妙地避开敌人的攻击,同时找准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众人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混战,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一直杀到东方发白,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可众人先前被麻绳捆得时间过长,手脚早已麻木,又闻了夺魂香,力气大大受损。 而这些和尚个个力大无穷,好似铜浇铁铸一般,每一招都带着千钧之力。 虽然一枝梅武艺高强,身轻如燕,纵跳飞行的功夫堪称一绝,拳棒功夫也与徐鸣皋不相上下,但面对如此众多的强敌,依旧难以迅速取胜。 一枝梅心中暗想:“再这样拖延下去,非非僧一旦醒来,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他扯着嗓子高喊:“兄弟们,别打了,快走!” 说完,他脚下一点,飞身上了瓦房,提刀守在檐头。 众人见状,也纷纷施展轻功,陆续登上瓦房。 那些僧人追到庭院中间,抬头望着屋顶上的众人,跃跃欲试。 一枝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身上掏出一个火药包,朝着僧人们用力扔去。 只听“烘”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僧人们被烧得焦头烂额,鬼哭狼嚎,再也不敢上屋追赶。 众兄弟这才得以安然脱险,一路奔回了张家客寓。 张善仁见众人归来,满脸惊喜,赶忙热情地迎接,吩咐下人摆酒款待。 林老儿得知事情的经过,满心愧疚,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叩头赔罪。 徐鸣皋连忙扶起他,宽慰道:“林丈,此事与您无关。这般恶僧,留着必然是个大祸害!” 接着,徐鸣皋转头看向一枝梅,问道:“二哥,您怎么会来到这里?” 一枝梅微微一笑,说道:“我去金陵访友归来,在半山亭歇脚时恰好碰到李武。” 徐鸣皋又皱起眉头,询问道:“二哥,这金山寺的非非僧如此厉害,不知可有攻破之策?” 一枝梅面色凝重,说道:“非非僧乃是少林名师,功夫深不可测,刀枪不入。此次虽中了夺魂香,日后他定会加以防备。我难以战胜他,除非请您的师伯前来。” 徐鸣皋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行踪不定,要如何寻找?” 狄洪道挺身而出,说道:“我去寻找师父,或许能找到线索。” 一枝梅好奇地问:“令师是何人?” 狄洪道昂首挺胸,答道:“我师是漱石生。” 一枝梅眼睛一亮,说道:“您师父有个结义兄弟叫傀儡生,道术高明,若能请来,不愁非非僧不被擒获。” 狄洪道说道:“我师有十三位结义兄弟,个个本领高强。” 罗季芳凑过来问道:“您师父住在何处?” 狄洪道不假思索地说:“在陕西长安城外的大石山中。” 徐鸣皋满怀期待地说道:“烦劳大哥走一趟,请来一人便能铲除这大害。” 狄洪道豪爽地应道:“好,包在我身上!” 徐庆在一旁说道:“此去长安,从上江经过安徽寿州、六安,进入河南宝丰、南阳便是,往返需要两个月。” 狄洪道说道:“无妨,我叫王能一同去,路上也有个伴。” 次日,狄洪道带着王能,迎着朝阳出发了。 这边徐鸣皋和一枝梅等众兄弟,闲来无事,在附近四处游玩。 一日回来,张善仁神色紧张地对徐鸣皋说:“徐大爷,今日您出门时,有几个公差一直盯着细看。后来到店里查簿子,幸亏我早早改了各位的姓名。他们走时似乎还有些疑虑。依我看,您最好暂且避开,免得生出麻烦。” 徐鸣皋感激地说道:“多谢您的关照。” 转头对一枝梅说:“我本想去句曲山寻访华阳洞,内兄去陕西尚未归来,不如我们去句曲山?” 众人皆点头表示赞同。 次日,众人辞别张善仁,迎着微风,动身前往句曲山。 欲知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2章 句曲山群雄遇奇人华阳洞诸妖议祸端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徐鸣皋、徐庆、杨小舫、罗季芳、一枝梅、李武等一众英雄豪杰相约前往江苏句容的句曲山。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不久便来到了句曲山脚下。 众人施展轻功,如同飞鸟一般,沿着陡峭的山路迅速向上攀登。徐鸣皋身轻如燕,脚尖轻点山石,身形飘忽而上;徐庆力大如牛,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杨小舫动作敏捷,如灵猴跃枝;罗季芳则略显笨拙,但也奋力跟随。 不多时,他们便登上了山顶。 徐鸣皋放眼望去,只见脚下浓云密布,如波涛汹涌的大海,白茫茫一片,无边无际。他抬头仰望,那一轮红日高悬天空,光芒万丈。徐鸣皋不禁感慨道:“古人云‘云从地起’,果然不虚。这 句曲山虽不算高耸入云,那云朵却仿佛就在脚下。” 正值重阳佳节,杨小舫开口道:“今日咱们到此,正应了登高的好时节。” 徐庆手指山下,说道:“你瞧那边,有登高之人正往山上走来。”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三人正沿着险峻的老虎背山岭稳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童,肩上挑着食盒。 这三人步伐轻盈,在陡峭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罗季芳见状,忍不住惊叹:“山里之人,想必是惯走山路。咱们虽有功夫在身,都觉此路难行,他们却走得这般轻松。” 徐鸣皋接话道:“罗兄,你那功夫还需勤加磨练呐。依我看,这三人绝非平凡之辈。” 说话间,这主仆四人已到了山顶。 他们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席地而坐,那小童打开食盒,从中取出几碟精致菜肴、一壶美酒、三只酒杯、三双筷子,有条不紊地摆放在石上。三人随后举杯,谈笑风生,旁若无人。 徐鸣皋仔细打量这三人,一位是二十岁左右的秀才,面容白皙,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之气;一位年约四十,头戴范阳毡笠,身着淡黄一口钟,浓眉大眼,目光炯炯,相貌威严,不怒自威;还有一位老者,年逾古稀,却童颜鹤发,银须飘飘,头上戴着扁折巾,身着月白色道袍,脚蹬朱红色鞋子,一派仙风道骨之态。徐鸣皋心中对这三人顿生敬佩与喜爱。 徐庆和罗季芳站在一旁。 罗季芳见他们饮酒,馋得口水直流,叉着腰,张着嘴,呆立在那。 徐鸣皋觉得他这般模样实在不雅,说道:“三哥,你看那边的山峰,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徐庆听后,移步过去,罗季芳也跟着徐庆一同走来。 徐鸣皋又道:“呆子,你没喝过酒吗?如此失态!” 徐庆回应:“贤弟,他们三人所言之语,我一句也听不懂,不知是何特殊行话。” 徐鸣皋道:“或许他们是外地人,言语有所不同。” 徐庆说道:“国内各省的江湖切口,我皆能明了。但这三人所言,我却毫无头绪。” 罗季芳此时插话:“他们所食之物,我也未曾见过。既非鱼,又非肉,不似荤,亦非素,不知是何稀罕物件。” 杨小舫听了,不禁笑出声来,轻声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罗大哥不妨坐下一同饮一杯,又有何妨?” 杨小舫这话说得声音虽低,却被那三人听了去。 那秀才模样的年轻人当即招手,朗声道:“好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快过来共饮一杯。” 徐鸣皋等人无奈,只得走过去,向三人深深作揖,说道:“三位尊兄仁丈,有礼了。我们萍水相逢,怎好贸然打扰?” 那中年人说道:“你这话,可不像豪杰所为。” 徐鸣皋只得坐下,罗季芳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杨小舫见他们如此,也只好陪着坐下。 此时,一枝梅和李武去三茅宫游玩,不在此处。 只有徐庆见徐鸣皋作揖时,那三人只是拱手,并未起身,心中略有不满,暗自想道:“这三人究竟是何身份,如此托大?”但见徐鸣皋连连示意,也只好勉强坐下。 只见那年轻秀才生得极为俊美,宛如女子,他为众人一一敬酒。而后,徐鸣皋等人自报姓名,又询问他们三人的名号。 那年轻秀才只是微微一笑,老者则沉默不语,唯有中年人开口道:“我们不过是山野村夫,不值一提。” 徐鸣皋心知他们必是高人,便不再追问。 再看罗季芳,此时已呼呼大睡。 徐鸣皋心中暗想:“我们不过饮了一杯酒,怎就有了醉意?” 再瞧杨小舫和徐庆,也已有了醉态。 他心中疑惑:“难道这是蒙汗药酒?但想来应不会如此。” 不多时,他自己也昏昏睡去。 一枝梅和李武在三茅宫游玩许久,不见他们进来,便一同走到外面。 只见四人躺在石头上,沉睡不醒。 二人忙将他们唤醒。 徐鸣皋睁开双眼,那三人连同童子已不见踪迹。 一枝梅和李武问道:“你们四个,怎都睡得这般沉?” 徐鸣皋将饮酒之事细细道来。 罗季芳迷迷糊糊地说道:“我那上好的阳河高粱酒,能喝十来斤。这酒刚下肚,都没啥感觉,怎就醉了?” 一枝梅笑道:“这酒还算不得极品。若是仙家的百日酒,一杯便能醉百日。若饮了千日酒,怕是要沉睡三年方能醒来。” 众人皆猜不透这三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各位看官莫急,往后再看几章,自会明白。并非有意卖关子,只是想考考诸位的眼力,猜猜看。 闲话休提。 且说众兄弟来到后山,欲寻找那传说中三茅真君得道的华阳仙洞。 只见那洞口狭小,潮湿阴冷。 倒是旁边的毒蛇洞和仙人洞,宽敞得如两个城门一般,洞内干燥平坦。 仙人洞口的石头上,赫然刻着“内有毒蛇”四个大字。 罗季芳嚷道:“这两个洞,马都能在其中奔跑,哪会有毒蛇?咱们进去瞧瞧。” 众英雄皆是豪爽胆大之人,丝毫不惧,便一同进入。 行至二三十步,洞内漆黑如墨。 徐鸣皋道:“此洞好似黑暗地狱,毫无趣味。明日咱们带上火把再来。” 众人皆赞同。 随后,众人从洞里出来,在左边的一座真人阁内,借了一间楼房住下,环境倒也清幽雅致。 这夜,众人皆已熟睡,唯有徐鸣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索性起身,推开窗户,欣赏起山中夜景。 只见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 徐鸣皋正看得出神,忽然瞧见一个身影走来。 那人行至仙人洞旁,沿着山坡转弯而去。 徐鸣皋定睛一看,此人虽是人形,却长得猴头猴脑,身上只着一件单衫。 徐鸣皋暗自思忖:“如今天气寒冷,他怎会不怕冷?况且这般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在山中行走,模样如此怪异,莫不是妖怪?” 他当即从枕边抽出单刀,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跃出窗外,几个纵跃,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只见这人进了华阳洞对面的一间破败小楼。 徐鸣皋知晓这间楼墙倒屋塌,无人居住,便轻轻跃上旁边一棵大松树,藏身于茂密的松针之中。 透过窗户,只见楼内早有两个女子。 一个身着元色花绸袄,一个穿着翠蓝色花袄,外罩银红色半臂,生得妖冶动人。 见到这人,便说:“袁师,前几日你去了何处,许久不见?” 这人道:“我去智真长老那里,询问那火烧尾闾关之事。” 正说着,忽然见毒蛇洞内走出两人,一个身穿墨褐色袍子,头发蓬乱,是个黑脸汉子;一个是中年妇人,身着华服。 仙人洞内也走出两人,一个高大汉子,身着黄衣;一个矮胖子,身穿灰布短袄。 四人施展身形,如疾风般跃上小楼,与那三人一同坐下闲聊。 那身着华服的中年妇人问道:“袁师,你去智真长老那里,他如何说?” 袁师道:“他说了两句偈语:‘谨防朝夜孩儿至,大暑三人未到来。’ 众人听了,皆眉头紧皱,苦思冥想。 那黄衣大汉说道:“无妨无妨,大暑还未到呢。” 袁师摇头道:“莫要太过乐观。我觉得,这并非好兆头,分明是叫咱们日夜提防。只是不知这孩儿是何人,竟如此厉害?” 那身着元色衣服的女子说:“害咱们的,必定是三个人,目前尚未到来。” 那穿墨褐色袍子的人道:“胡家姐姐,咱们还是寻欢作乐吧。你的心上人,如今怎样了?” 女子道:“休要再提此人。前几日我去探望他,见他瘦骨嶙峋,形如枯木,我还留恋他作甚?” 那灰布短袄的矮胖子说:“胡家姐姐太没良心。他与你那般恩爱,你见他这般模样,便要抛弃。” 女子说:“蠢货,你能有你这般好心肠?还记得春天,张家的女儿对你那般好,你采了她的元精,害得她只剩一口气。你还趁她未死,将她的脑髓都吸了!” 那中年妇人说:“你们莫要争吵,从今往后还是改过自新为好。只因咱们近年荒淫无度,古人云乐极生悲,莫等大难临头,后悔就来不及了。” 众人听了,皆叹息不已。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3章 斩妖吃肉功力增狄洪道初探妖宅 在句曲山的华阳洞一带,聚集着徐鸣皋、一枝梅、徐庆、杨小舫、罗季芳、李武等一众英雄豪杰。 徐鸣皋英俊非凡,眉宇间英气勃发,武艺更是高强,其刀法凌厉迅猛。 众人听了那中年妇人的话后,皆心生警惕。 那身着银红半臂的女子说道:“昨夜,我做了一个不祥之梦。梦见我们都聚在一起,忽然,天上降下一个金甲神,将我们七人逐个捆绑,我便从梦中惊醒。想来,这定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徐鸣皋听得真切,心中暗想:“这些家伙皆非人类,必是妖魔精怪。若留着他们,定会为祸人间,不如我此刻就将其铲除。况且,听那智真长老的偈语,分明所指的便是今日,十月十日夜间亥子之交,正应在我徐姓之人身上。想必这是天意,让我来诛灭这些妖孽。” 主意已定,徐鸣皋紧握住手中之刀,在树上轻轻一踮脚尖,身子如飞箭般朝楼中直窜而去。手起刀落,率先将那被唤作袁师的家伙斩杀,原来是一只玉面猿猴。只见那猿猴死后,一缕黑烟从其尸身冒出,直冲向天际,仿佛要向天庭告状。那黑烟在空中幻化成一张狰狞的鬼脸,发出凄厉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紧接着,徐鸣皋又是一刀挥出,将那身着元色袄的女子斩为两段。瞬间,那女子化作一只黑狐,尖牙利爪,还想挣扎反抗。那黑狐双眼冒出诡异的红光,口中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出现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发出阴森的哭嚎。徐鸣皋的刚猛刀气镇住了黑狐,使其无法动弹。那身着银红半臂之人,如飞一般向外跳去。徐鸣皋纵身跃起,一刀砍去,斩断了她的一条臂膀。她竟现了原形,是一只雉鸡精,凄厉地鸣叫着,想要逃窜。只见那雉鸡精的伤口处流出绿色的血液,血液落地后化作一条条小蛇,蜿蜒爬行。其余众人吓得四散奔逃。 徐鸣皋快步上前,朝着黄衣大汉的膝下猛刺一刀。那黄衣大汉倒地后,化作一只巨狼,眼中还闪着凶恶的光。巨狼的皮毛瞬间竖起,化作尖锐的刺,向徐鸣皋扑来。徐鸣皋侧身躲过,反手又是一刀,巨狼当场毙命。随后追到楼下。 那个中年华服妇人正欲钻进洞去,徐鸣皋瞬间赶至,从其背后挥刀砍下。妇人惨呼一声,化作一只花斑豹,花斑豹的身上突然浮现出奇异的符文,散发出邪恶的光芒。徐鸣皋毫不畏惧,挥刀将光芒斩灭,花斑豹逃进洞内。 徐鸣皋转身,去追那身着墨褐色袍子的黑脸之人。只见他朝着山坡没命地狂奔,徐鸣皋如疾风般紧追不舍。 前方恰遇一条山涧,那黑脸之人被追得昏头转向,一个失足跌入涧中,脑浆迸溅而出。他现了原形,乃是一只野猪精。野猪精的魂魄从尸体中飘出,化作一团黑色的火焰,企图攻击徐鸣皋。徐鸣皋运气于刀,将火焰劈散。 徐鸣皋心想:“好似跑了一个。”寻觅了一会儿,未见其踪,只得作罢。随后,他手提钢刀,缓缓地返回真人阁内。 路过仙人洞口时,只见那个身着灰布短袄的矮胖子,恰从那边跑来,而后进入仙人洞。 徐鸣皋一个腾跃,猛扑过去,然而此人已进入洞内。 徐鸣皋以雀地龙之势,顺势一刀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矮胖子的屁股。矮胖子惨叫一声,往洞内直窜进去。他原是一只獐子精,此刻负伤逃窜。只见洞内弥漫着紫色的烟雾,烟雾中传来阵阵诡异的笑声。徐鸣皋毫不退缩,冲进烟雾,与獐子精展开殊死搏斗。 獐子精身形敏捷,左躲右闪,口中喷出一团团火球,徐鸣皋挥刀将火球劈开,火星四溅。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刀光如闪电般朝着獐子精砍去。獐子精侧身避开,用尖锐的爪子抓向徐鸣皋的手臂。徐鸣皋回手一挡,刀刃与爪子碰撞,发出铮铮鸣响。 徐鸣皋刀法突变,招式越发凌厉,刀刀直逼獐子精的要害。獐子精也不甘示弱,施展出诡异的法术,一时间洞内光芒闪烁,风声呼啸。 经过数十回合的激烈交锋,徐鸣皋看准时机,一刀砍中獐子精的后腿。獐子精吃痛,动作稍缓,徐鸣皋趁机又是一刀,正中其脖颈,獐子精轰然倒地。 徐鸣皋心想:“凡事皆有定数,难以更改。他已然逃脱,怎会依旧难逃一死?”想着,便跳上楼去。 一枝梅见他归来,问道:“贤弟,你去了何处?” 徐鸣皋遂将方才发生激烈的斩妖之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待到天亮,众弟兄皆已知晓,便一同来到华阳洞前查看。 只见楼上有一只死去的猿猴和一只狐狸,还有一只野鸡的翅膀。那狐狸毛色纯黑,那猴子乃是通臂玉面猿猴,皆已身首异处。 洞旁有一只野鸡,约有十四五斤重,被砍去了一只翅膀,死在山坡之上。 走到另一边洞内,有一只巨狼,摔得头骨粉碎,已然身亡。 李武取来五六个火把,众弟兄一同走进仙人洞内。 走了不到半里,便见一只野猪死在一旁,屁眼里中了一刀。 一路前行,地上血迹斑斑。 走到深处,一只老虎和一只豹子横尸于此,身上皆有刀伤。 再往里走,向右拐,前方不通。 折返回来,从毒蛇洞而出。原来,这两个洞是相通的。 杨小舫说道:“这些山精野兽,能够修炼成人形,必定修炼多年,汲取了不少精华。将它们煮食,定然大有益处。” 众弟兄皆认为有理。 罗季芳听闻,兴奋不已,他与李武一同动手,将这些一一开剥处理,有的烧煮,有的腌制。 煮熟之后,味道甚佳。众弟兄纷纷食用,刚一入口,只觉一股奇异的热流在体内散开。这热流所到之处,经脉似乎都被拓宽,内力如泉涌般不断滋生。 徐鸣皋只觉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原本就深厚的功力此时更是如江河奔腾,源源不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大幅提升。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纳天地间的灵气,化为己用。 徐庆力大无穷,此刻更是觉得双臂似有千钧之力,随意一挥,便能带起一阵狂风。 杨小舫身姿轻盈,吃罢之后,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众弟兄足足食用了半月,果然感觉精神倍增,功力大增。 徐庆说道:“狄洪道已离去五十多天,想必归来之日将近。我们何不返回镇江等待?” 徐鸣皋回应道:“三哥所言甚是有理。” 过了几日,众英雄回转镇江,依旧入住张善仁的店内。 岂料,到了十一月将近尾声,仍不见狄洪道归来。 原来,狄洪道与王能自那日出发,一路经过安徽,来到了河南汝州鲁山县的地界。 狄洪道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目光炯炯有神。 路过一处村庄,四周皆是枫林。天色渐晚,他们便在村中一户人家借宿。 到了黄昏之后,只听见远远传来一阵哀苦之声,顺着风声,隐隐约约,时有时无,显得惨切凄凉。 狄洪道询问王能:“贤契,你可曾听见?” 王能答道:“师父,我未曾听见。” 狄洪道静心倾听,那声音愈发清晰,且纷繁杂乱,仿佛有数人在痛苦呼号。 狄洪道心中暗道:“奇了。” 于是,他悄然走到庭院之中,只见明月皎洁,万籁俱寂。侧耳倾听,这声音正是从东南方向传来。 心中思忖:“此处乃是我来时的方向。白日里经过二十余里,未见村市,唯有两三里之外有一所大宅,房屋百来间,好似乡村的富户。我甚感奇怪,此宅独自一处,并无邻舍,怎会不惧盗贼。这声音莫非源自此处?” 越想越觉疑惑,这或许是天数注定,恶贯满盈,故而鬼使神差,让狄洪道听闻此声,心生疑窦。 回到屋内,狄洪道携带一把尺二长的匕首,别在腰间,将豹皮囊挂好,跃出围墙。 一路循着声音,连窜带纵,来到这所大宅的后方,果然,声音正是从此处传出。 他跃上瓦房,顺着声音寻觅而去。 只见宅内有四五间矮屋,声音正是从屋内传出。 狄洪道伏在屋顶,侧耳倾听,这凄惨之声,令人不忍听闻。 环顾四周,未见下行之路,便走向前方。 前方有一类似旱船的建筑,门前有个小小的庭院,狄洪道纵身跃下。 从窗内窥视,屋内有灯火,却无人影。 轻轻推开窗户,左边有扇侧门,半开半掩。 狄洪道侧身而出,乃是一条走廊 行至内里不多远,便是矮屋。 在门缝张望,只见一连五间屋子,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昏暗,阴风阵阵,腥味扑鼻。 两旁皆是柱子,绑着二十来个肢体残缺之人,在那里痛苦哀嚎。 狄洪道定睛细看,只见这些人,有的少了一只臂膀,有的缺了半截腿,有的被挖去双眼,有的被割去耳朵,亦有女子下身遭损,亦有孩童天灵盖缺失,死在一旁,还有的腰间被剜去一块,在苦苦挣扎,个个血污满身,腥味熏人。 狄洪道心中暗想:“这究竟是何意?既然将他们摧残至此,为何不干脆将其斩杀,也好让他们免受这般苦楚?为何弄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究竟是何缘由?”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涌起一阵黑雾,一个黑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竟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妖怪。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黑色的火焰,直逼狄洪道。 狄洪道侧身一闪,挥起匕首,与那妖怪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斗。 那妖怪身形飘忽不定,时而化作一团烟雾,时而幻化成狰狞的怪兽。狄洪道毫不畏惧,施展出精湛的武艺,与妖怪周旋。 妖怪猛地伸出巨大的爪子,向狄洪道抓来。狄洪道灵活地避开,顺势刺出匕首,却被妖怪用坚硬的鳞片挡住。 妖怪张开大口,喷出一股毒雾。狄洪道连忙闭气,身形向后急退。趁着妖怪攻击的间隙,他飞身向前,匕首直刺妖怪的眼睛。 妖怪吃痛,愤怒地咆哮着,尾巴横扫而来。狄洪道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狄洪道终于找到了妖怪的破绽,一刀刺中其要害。妖怪惨叫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狄洪道松了一口气,正欲离开,却发现地上那些伤者的伤口处,隐隐有黑色的气息涌动。他心中一惊,知道事情并未结束。 果然,那些黑色气息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魔影。魔影发出低沉的咆哮,向狄洪道扑来。 狄洪道咬紧牙关,再次与这邪恶的力量展开殊死搏斗。 魔影伸出无数条黑色的触手,试图束缚狄洪道。狄洪道左躲右闪,手中匕首挥舞,斩断一根根触手。 魔影见状,发出一阵强大的冲击波。狄洪道被震退几步,但他迅速稳住身形,再次冲了上去。 最终,狄洪道凭借着高强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以及坚定的正义之心,将这股邪恶力量彻底消灭。 狄洪道沿着原路返回瓦房,跃出围墙,一路回到借宿之处,安然睡去。 等到次日天明,众人起身,梳洗完毕,用过早餐。 狄洪道便问房东:“往东南方向二三里处,有一所大宅,不知是何人家?” 那房东姓苏名定方,乃是走江湖出身,以买卖药材为业,故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堪称老江湖。 如今年纪大了,与儿子媳妇务农为生。 当时,听到狄洪道询问那所大宅的情况,便说道:“客官,您乃远方路过之人,不妨与您直说。这户人家,乃是枫林村一带的首富。此人名叫皇甫良,乃是个大江湖之人。名义上做的是‘皮行’,实则为‘妖帐’,正因如此,积累下巨万家财,堪称鲁山的首富。” 狄洪道问道:“老先生,这‘皮行’是何意?‘妖帐’又是何意?在下着实想要请教。” 苏定方笑道:“客官乃是良家子弟,不常外出,故而不知江湖之事。但凡在江湖上营生之人,总称八个字,即‘巾、皮、驴、瓜、风、火、时、妖’。” 狄洪道又问:“这八个字如何解释?” 苏定方说道:“那‘巾、皮、驴、瓜’,乃是四种正当行当,皆合法合规,不违法不违禁。这‘风、火、时、妖’也是四种行当,却皆是违法违规之举。若被戳穿,重者充军,轻者杀头。他们皆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狄洪道接着问道:“这八种行当,具体都做些什么生意?” 苏定方说道:“那‘巾行’,便是相面、测字、起课、算命,一切动笔写字的营生,故而算作第一行。那‘皮行’,就是走方郎中、卖膏药的、祝由科、辰州符,以及一切卖药治病之人,此为第二行。那‘驴行’,便是表演魔术、玩把戏、弄缸甏、走绳索,一切吞刀吐火之类,此乃第三行。那‘瓜行’,则是卖拳头、打对子、耍枪弄棍、跑马卖艺之人,此为第四行。这四行皆不违禁。若是打闷棍、绑票、剪径、响马,一切水旱强盗,便称为‘风帐’。还有一种:外表体面,暗地里四五人一伙,各自分开居住,专门设局,只用‘唬’‘诈’二字强夺他人钱财,令你自愿奉上银子,还得千恩万谢,对其畏惧惧怕。说他是强盗,却未持刀;说他是拐骗,却是你自愿相送。此等人称为‘火帐’。至于剪绺、小偷、拐子、骗子,都称作‘时帐’。那最后一行,便是使用铁算盘、迷魂药、纸人、樟柳神、夫阳法、看香头,一切驱使鬼神、妖言惑众之人,皆称为‘妖帐’。其罪名,重者斩首绞刑,轻者充军流放,皆为王法所禁。此类 第24章 狄洪道:勇闯恶医魔窟 在鲁山县,有个名医,名叫皇甫良,号称赛华佗,声名远扬。 这一日,苏定方向狄洪道介绍起皇甫良。 “那皇甫良的行医手段,可谓独树一帜。在咱们这鲁山县,他可是出了名的良医。甭管是聋子、瞎子,还是腿脚畸形、脊背弯曲的,各种疑难杂症,他都能妙手回春。 哪怕是一只手被斩断,他也有法子给接上;一块肉被割去,他照样能给补全。只要谈妥整千整百的银子,就算是死人,他都能医活。因此,众人皆称他为活神仙。 不过,也有人传言,说他派人四处拐骗人家的男女,拿来合药,才有如此神奇的医术,只是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财大气粗,又有权有势,与县里的官员皆是结拜好友。家中雇着四个武艺高强的拳师,还有四十个家将,加上长工用人,总计一百多人。没人敢去招惹他。所以我说他表面行医救人,实则是个为非作歹的恶徒。” 狄洪道听后说道: “原来如此。我有个亲戚,身患怪病,远近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既然此地有这等神医,我想请他诊治,在您府上耽搁两三天,房钱届时一并奉上,不知是否可行?” 苏定方爽快应道: “客官只管住下,只是招待简陋,粗茶淡饭,还望您别嫌弃。” 狄洪道忙道: “好说。” 两人闲聊一阵后,便带着王能一同前往皇甫良家。 一路上,经霜的枫树一片火红,美不胜收。到了皇甫良家门前,只见停着众多车马。他家房子虽大,却并不显得过分奢华。门上挂着一块小招牌,写着“世医皇甫良善治一切疑难杂症”。 穿过两重门户,大厅正中高悬一块朱红匾额,上书“华佗再世”四个金字,乃是汝州府知府王大人所赠。屋内左右的各种匾额不计其数,想来大都是司道府县的馈赠。 旁边一间书房,便是治病之所,装饰得金碧辉煌。众多病人纷至沓来,求治于皇甫良。只见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年约花甲,却精神矍铄、气势不凡。 他生就一张长马脸,紫棠色的面皮,两道剑眉直插鬓角,一双虎目圆睁,目光中透着凶悍,满布红丝。大鼻子,阔嘴巴,颔下五缕长髯,两边炸开,如鱼尾一般,黑多白少。头上戴着一顶镶有大块羊脂白玉的医生巾,身着沉香色长衫,系着一条黑色丝绦,足蹬红鞋白袜。 自有徒弟在旁开方诊脉,他则稳坐不动,只是口头吩咐用药和开方。旁边有家僮伺候着,随时为他呈上膳食、参汤。 狄洪道见皇甫良相貌凶恶,却又精神抖擞,深知此人不好对付。他走上前,恭敬说道: “先生,在下乃江南人士。久闻您的大名,堪称当世神医,特来求您一事。我有个亲戚,不幸被坍塌的墙压断了一条腿,恳请您施以援手。不知能否为他换上一条完好的腿?” 皇甫良不假思索道: “能换能换。但需一千两银子,绝无还价余地。我得花费数百两银子,找个人来,让其自愿割下腿给您亲戚接上。敷上我特制的灵丹,七日便能康复如初,行走自如,与原来的腿毫无差别。” 狄洪道皱眉道: “银子倒是小事,可我那亲戚虽财帛丰厚,但这是以杀一人之命来救另一人之命,岂不是罪过?” 皇甫良不以为然道: “此乃自愿之举。那人贪图这数百两银子,往后一生吃喝不愁。况且我还会给他接上驴腿,照样能走路,这银子他是白得的。愿意的人多了去了,有何罪过?” 狄洪道说道: “既然如此,待我回去与亲戚商量,一同前来求治。只是这七天治疗期间,能否在府上借住?” 皇甫良指着西边一排厢房说道: “您瞧那边,不正是给病人准备的住处吗?” 狄洪道与王能过去查看,并排十间屋子,皆是病房。屋内床帐桌椅一应俱全,有几间已有病人入住,还有几间空着。 顺着再拐过去,又是一连五间楼房,皆是朝南而建,屋内布置更为精美。床帐华丽,被褥精致。墙上挂着名人书画,桌上摆着琴棋闲书,一切应有尽有,只是都空着。再往里走,便无路可通了。 二人告辞后,缓缓回到苏定方家中。 狄洪道对王能说道: “我看这皇甫良拐骗人家男女用来制药,犯下如此恶行。世上的残忍之事,无过于此!我若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晓,若不铲除这妖孽,日后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惨死。只是咱们仅有两人,他们人多势众,如何下手?” 王能道: “唯有夜间行事,方有机会。” 狄洪道担忧道: “我看这皇甫良必有手段,他家那四个拳师不知本领究竟如何,又居于何处。” 王能道: “此事只能相机而动。” 狄洪道坚持道: “即便如此,也需定个周全的计谋,方为妥当。” 王能思索片刻道: “师父,您瞧他家那五间空着的楼房。我和您先在后面放一把大火,趁乱而入,杀他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忙着救火,咱们便藏身于那楼房之中,前后都能监视他们的动向。师父您只需看准那关键的几人,用飞镖将其击伤,大事可成。或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倘若情况不妙,那边的大枫林也是绝佳的藏身之处。您觉得此计如何?” 狄洪道略作思考后说道: “也可行。只是咱俩得先去探查清楚,弄明白里面的布局、皇甫良的住处以及四个拳师的所在,方可动手。” 师徒二人商议已定。 怎奈天公不作美,当晚彤云密布,降下漫天大雪。起初如撒盐飞絮,接着便是片片鹅毛,后来干脆是手掌大的雪团纷纷扬扬,屋顶很快便积了七八寸厚的雪。 这雪一连下了三天,街上的积雪足有四五尺高,连门都难以打开。 诸位看官,像狄洪道这般的侠客,向来不惧风雨,可唯独这大雪让他们无可奈何。即便本领高强,也难以在这积雪中施展身手。除非是剑仙之流,莫说在雪上行走,就算在水面上也能如履平地。但狄洪道可没这等神通。 师徒二人只好在苏家暂住,一直等到过了半个月,这雪才渐渐消融。 这日黄昏,师徒二人用过晚膳,全副武装,来到皇甫家探查虚实。 他们飞身跃上屋顶,仔细观察这座宅邸。 这房子乃是十一开间九进的格局,形如印章。中间有半亩大小的一块地方,另筑有高墙环绕,宛如城墙。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设有门户,每处门外都有一位拳师带领十名家将把守。 狄洪道轻声道: “这城墙之内,想必就是皇甫良的卧室所在。” 说罢,他纵身跃上墙垣。 王能在外面守候,许久不见狄洪道出来,心中甚是疑惑。 且说这守四门的四个拳师,皆是响马出身,昔日在山东道上为非作歹。自从九龙山徐庆兄弟三人占了山头,专门对付他们这类强盗,他们无处容身,这才来到此处,投靠皇甫良,做了看家护院的教师,各自手下都有数十个家将。 这四人无恶不作,极其凶残狠毒。 第一个拳师名叫符良,善使一把靴头刀,更有一项绝技——飞抓。这飞抓由纯钢打造,五个锋利的钩子通过绒线相连。扔出时形如蒲扇大的手掌,五指张开,百步之内抓人,百发百中。江湖人称“催命鬼”,其厉害之处令人胆寒。 第二个拳师姓常名恶,使得一手精妙的连环棍,浑身黑肉,人送外号“摸壁鬼”。 第三个拳师姓谭名江清,天生神力,惯用一把七八十斤重的石锁,绰号“活阎王”。这石锁在他手中舞动如风,威力惊人。 第四个拳师姓闵名安存,使两柄沉重的铁桨,泼水难进,江湖混号“九头鸟”。他的铁桨功夫出神入化,常人难以近身。 今日守这南门的,正是那“催命鬼”符良。 他睡了一会儿,起身到庭心小解。忽然,月影下一个人影映入眼帘。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人趴在屋顶,正欲翻墙而入。 符良当即轻手轻脚地进屋唤醒众家将,自己取了飞抓,率众来到庭中。 他将飞爪猛地朝屋顶掷去,只见那飞抓如闪电般疾射而出,精准地钩住了王能的肩膀和后背。 王能猝不及防,被那强大的拉力从屋顶拽下,重重摔落在庭中。 众家将一拥而上,将王能牢牢捆住,厉声喝问: “还有同伙同来否?” 王能咬紧牙关,任凭他们拳打脚踢,始终一言不发。 符良跃上瓦房,四处仔细巡查了一番,未见其他踪迹,这才下来,将王能绑在柱子上,只等天明请主人发落。 却说狄洪道跃入墙内,只见四周皆是房屋,竟无处落脚。 中间是一个庭院,上方用铁丝网罩着,下面挂着无数铃铛。稍有触动,铃铛便会齐声作响。 狄洪道苦思良久,只得将屋瓦揭开,试图从椽子间下去。岂料椽子下方皆有天花板遮挡,接连挖了好几处,皆是如此。 无奈之下,他只好跳出围墙,却发现王能不见了踪影。 他心急如焚,四处寻觅,却毫无踪迹。 不知狄洪道能否救出王能,且听下回分解。 第25章 狄洪道深陷困局焦大鹏仗义相助 在鲁山县的枫林村中,狄洪道满心焦虑,只因他的徒弟王能突然不见了踪影。他暗自思忖:“奇了!竟未听到丝毫声息,难道他被对方擒住了不成?” 看官,您或许会心生疑惑,外面把王能拿住,怎会没有声响?这其中是有缘故的。 只因那皇甫良家的围墙又高又厚,外面的声音只能向上传送,却无法从上边再传下来到里面。研究声学的人,自然明白此理。不像前夜的哭声,是顺风吹去,呈平行飘送之态,所以二三里外,尚且能隐约听见。声音这东西,全仗空气传送,若气不通,即便近在一两寸之地,也听不到。列位倘若不信,只消将一间房子的门窗缝隙全部严密封闭,外面的人把耳朵凑在玻璃窗上,看里边的人靠着玻璃说话,只见其嘴唇开合,却听不到半点声响。只因风气不通,所以仅在一层玻璃,依旧声息全无。 闲话休提。且说狄洪道在这枫林村中四处寻觅王能,许久不见其踪迹。他怀疑王能先回了苏定方家中,或者在附近的枫林内等候,于是出了皇甫家。一路寻找,直至苏定方家内,仍无下落。他暗自思量: “定然是他下去窥探,着了对方的道儿,这可如何是好?” 又想: “既然被擒,多半在那矮屋之中,当作药料,怕是已遭残害。” 左思右想,一夜未曾合眼。 到了次日,在苏定方家,苏定方问起高徒的去向,狄洪道只说一早出去,相邀亲戚前来医病。 及至黄昏过后,狄洪道又来到皇甫家内,依着先前的路径,到了矮屋之中。细细查看,不见王能在内,便推门进去。 那里面的人齐声叫苦,纷纷说道: “今夜不知哪个倒霉,又要来取什么东西了。” 狄洪道连忙摆手,说道: “莫要高声,我乃过路之人,只因前夜听到你们的叫苦之声,进来瞧见了你们的惨状。昨夜我同了一个徒弟到来,欲想除去这妖孽,救你们残生之命,却不想不见了徒弟,故而特来找寻。” 众人都道: “没有见到。好汉,您不知道,这恶贼皇甫良骗了人来,却不便即刻到此间。起初藏在这高墙里面,名为紫禁城。内有一个小小地窖,约有一二间屋子大小,四面石头砌成。里面倒也齐整。床铺被褥,一应俱全。每日三餐茶饭,也有荤食,只是那荤食乃是人肉罢了。将人养得肥胖,等到要用之时,方才动手。用过之后,便推到此间。若是死了,便杀来煮吃,当做牛肉。幸而不死,他仍把你养着,留到后来再用。他的药都是人骨髓、人脑子、心肝五脏、卵子、阴道合成的,所以如此灵验。今日天赐好汉到来,总望相救我们出去。若得回家,定当重谢。” 狄洪道说道: “如此说来,那徒弟定在高墙里面的地窖之中,目下谅未伤残。只是俺独自一人,孤掌难鸣,怎好救他出来,杀了这恶贼,想救你们性命?” 众人说道: “他的地窖上面,却是一间书房。地下都是磨细方砖,并无痕迹。其中有一只榻床,只消将榻床上面的搁几拿去,把榻面揭起,里头便有梯子,直到地窖之中。这榻床就是门户。” 狄洪道摇头道: “不相干。我们不能到得里边,怎的下去?你们且自放心,待我想法再来。” 众人苦苦哀求,狄洪道也顾不得他们,遂即回身出去,幸喜无人知觉。上了瓦房,扔回苏家。 一连几夜,狄洪道毫无善策。想起镇江众兄弟在此等候,又不能丢了王能而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没个主意。 我且按下这边不表。 且说在湖北德安府应山县,有个豪杰,姓焦名大鹏,绰号叫做“草上飞”,是湖北有名的义贼。飞檐走壁,来去如风,有超等的本领。他要人的银钱,既是明取,不去暗偷。 焦大鹏生得两眉如铁线竖起,双目圆睁,截筒鼻,“四”字口,面色微红。浑身五色紧身,密门钮扣。足上蓝布缠腿,穿一双爬得山、过得岭、鹞子翻身跌杀虎的快鞋,背上插一口青锋宝剑。 他只拣贪官污吏、世恶土豪下手,任你身居深闺密室,忽然间他跪在面前,口称借银若干,明日送到某处山中或某家客寓,言毕将背上的宝剑扯在手中,将口嗤的一吹,连人连剑,影迹全无。所以人人怕惧,连忙如数送去。他过后便来取去,却不与你照面。你若不送去,包你脑袋不见。若论剑术之中,本领高的五遁俱全,能算袖里阴阳,赛过仙人一般,所以叫做剑仙。 这草上飞焦大鹏,原与山中子一师门下,俱是玄贞子的徒弟。只因他剑术未学精,却要做这义贼的勾当,玄贞子知他难以修炼成功,由他自去,所以不入他们七子的一党。方才说的就叫剑遁,若与寻常勇士比较起来,已经要算无敌的了。 焦大鹏自小死了父母,又无弟兄妻小,幸亏姑母抚养成人。他的姑母嫁与一个生意人窦琏,在应山县开一爿米麦六陈行。窦琏年过半百,单生一个表弟,乳名叫做庆喜,年方一十六岁。生得面白唇红,温文尔雅,老夫妻十分钟爱。 只因窦琏年老,每逢出外买货,带着庆喜一同去,一来路上陪伴,二来好教他见识生意之道。前月窦琏父子到宝丰买货回来,路过鲁山地界,庆喜忽然失去。四处找寻,杳无下落。老夫妻两个哭得死去还魂。 恰好焦大鹏前来探望姑母,得知其事,遂即从应山县赶到鲁山来寻访表弟。 那一天,时候日落西山,黄昏月上。焦大鹏来到了鲁山的枫林村,到了皇甫良家内,飞身上屋。只见斜刺里一人在瓦房上面连窜带纵,好似燕子一般,向里边而去。 焦大鹏暗想: “必定我道中人。此人本领,也算得个高手,不知他为着何事?” 遂即跟将过去。只见他从庭心下去,焦大鹏也下了庭心,一路随着,直到矮屋之中。 要知草上飞的本领,远胜于他,正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所以跟在背后,狄洪道并未知晓。只见他进到里边,焦大鹏只道此中谅是藏银之地,便在门外偷看,却不道都是残体之人。 狄洪道问这众人: “昨日可有姓王的到来?” 众人道: “还没有来。只是好汉早些想个计策,救得我等性命,阴功不小,我等永不忘你恩德。” 狄洪道说道: “我想了三日,终少一个帮手。若是草草行事,一人难敌四手。况且他们整备甚严,里边定有埋伏。欲想赶到长安,找寻师父到来,又恐误了徒弟性命,所以进退两难。” 那焦大鹏听得明明白白,暗道: “原来也是与我一路,也算巧事。” 便嗖的跳到里边。 狄洪道吃了一惊,便把匕首握在手中。 大鹏道: “慢着,我非别人,特来找寻表弟,壮士不必疑心。” 狄洪道听了此言,将他上下身一看,果然像个外来之人。谅他有些本领,便彼此通过了名姓,略表在此的缘由,二人各自大喜。 草上飞便向众人逐一看了,并无表弟在内,便问道: “你们可曾知晓有个十五六岁的标致官人,可在此处?” 内中一个应道: “可是一个姓窦的湖北人,自前月来的?” 大鹏道: “正是。如今怎样了?” 那人道: “还算恭喜,如今还没用过,亦在里边地室内,养得好好的在彼。” 焦大鹏便问狄洪道: “你可到过里边?” 狄洪道道: “他的高墙之内,名为紫禁城,端的严密,鸟都飞不进去。” 遂把前夜之事说了一遍。 大鹏道: “我们先把他羽党除了,看他怎的。若出来,便可擒住他。若紧守不出,我打门进去,你只在外梭巡,休得放他走了。” 正在说,忽听得被弄中一片脚步响,好似一二十人赶进来模样。 原来这矮屋唤做料房,每夜有人巡视二次。却是三更查过了,要过四更再查一遍,恐有走漏。狄洪道前几夜进来,却未逢着。今日正在三更时候,那巡夜家丁来到料房门口,忽听得里边有人说话,就在门外不敢进来,侧着耳朵听个明白,知道走了风声,慌忙走到看守紫禁城北门将军闵安存那里报信。 闵安存得了这个消息,连忙取了双桨,带了一众家将,各执兵器,赶到料房而来。 这巡夜家丁报过北门的信,又转到西、南、东三门各处报信,惊动得合府教师、家将个个出来,陆续到料房接应拿人。 这里闵安存带了十个家将先到。 未知焦、狄二位英雄如何抵敌,且听下回分解 第26章 草上飞携手狄洪道惩奸除恶 在鲁山县枫林村那阴森诡谲的皇甫良宅邸中,夜色如墨,气氛凝重。草上飞焦大鹏,身如矫龙,目光如电,敏锐地听到备弄中传来一阵凌乱且急促的脚步声。他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更显身姿挺拔,反应迅速,身形一闪,旋即转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出门外,果断地将备弄通道牢牢截断。 狄洪道,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同样身着黑色劲装,紧跟其后跃至备弄之中。他双手紧握兵器,一脸的坚毅,透出一股绝不退缩的气势。 先说那闵安存,满脸横肉,一脸凶煞,领着一众家将,气势汹汹地赶到料房门口。就在这瞬间,门内忽地跳出两人,为首那位威风凛凛,身高八尺有余的焦大鹏,头戴元绉六楞英雄罗帽,额上系着一个醒目而威武的英雄结,鬓边那朵大红山茶花在夜色中格外耀眼。他身着五色密门窄袖短袄,下身是兜裆扯裤,尽显干练利落。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青锋宝剑,那气势犹如下山猛虎,瞬间就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闵安存见此情景,怒目圆睁,大喝道:“大胆强盗,竟敢来此送死!”说罢,他疯狂舞动手中双桨,朝着来人兜头便打。焦大鹏临危不惧,神色镇定,举起宝剑轻轻巧巧地一拨,便轻松地拨开了那来势汹汹的双桨。紧接着,他回手一剑迅猛劈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闵安存竟被这凌厉的一剑连肩带背砍成了两半。那血腥的场景令众家将惊恐万分,他们齐声惊呼,脸色煞白,纷纷往后退却。 就在这混乱之际,西门守将和阎王谭江清提着沉重无比的石锁,领着众人兴冲冲地赶到。北门的家将们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嚷:“谭将军快来,强盗厉害,闵将军已没命了!”随即,他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站到一旁,让谭江清上前迎战。焦大鹏见谭江清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持如此笨重的武器,心知此人有些蛮力,心中不禁一紧。于是不等他动手,焦大鹏身形如电,一个箭步飞身跃至谭江清面前。可怜这活阎王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模样,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脑袋便已滚落在地,一腔热血喷涌而出,就此魂归地府去了。 焦大鹏杀红了眼,毫不留情,继续向前追杀,那些家将们吓得肝胆俱裂,犹如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 这边打得激烈非凡,另一边狄洪道向南抄到东门。恰在此时,常恶从门内气势汹汹地踏出,挥舞着连环棍便朝狄洪道狠狠打来。狄洪道早有防备,将双拐暗藏于袖中,见棍袭来,他侧身一闪,瞬间抽出双拐,与常恶在庭心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那十名家将也围在一旁,手持兵器,虎视眈眈地助战,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喊杀声、兵器相交声响彻夜空。 狄洪道以一敌众,尽管武艺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难以迅速取胜。要说狄洪道,乃是漱石生的高徒,由剑侠传授武艺,功夫自然不凡。可为何与草上飞相比,此刻显得略逊一筹呢?其中缘由在于,狄洪道未曾学习剑术,而草上飞剑术虽不算精通,但好歹有所涉猎。若论二人的本领和武艺,其实本是在伯仲之间。只是草上飞的轻身功夫更为精妙绝伦,手中的宝剑也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再加上狄洪道这边是在庭心这宽阔之处,还得应对十名家将的围攻,所以尽管最终能获胜,却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取胜。 常恶与狄洪道激战多时,渐渐体力不支,手臂渐渐酥麻,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狄洪道瞅准时机,两根拐如蛟龙出海,猛地滚进,精准地击在常恶的脚骨上。常恶惨叫一声,站立不稳,扑倒在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草上飞恰好赶到,他手起剑落,顺势一剑,冷冷地说道:“你这恶贼,赶紧去追随之前丧命的三人,一同到鬼门关报到去了。”常恶还未来得及求饶,便已命丧黄泉。众家将见三位拳师皆已惨死,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仓皇逃窜。焦、狄二人则如猛虎追羊,紧追不舍,对他们又是打又是砍,杀得这些家将哭爹喊娘,七零八落。 再说那皇甫良,原本在屋内悠闲地喝着茶,身着华丽的锦袍,却难掩其狰狞的面目。早有家丁连滚带爬地前来禀报料房有异常情况。但他只知料房出事,却不知拳师和家将已伤亡惨重,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他怒不可遏,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板斧,气势汹汹地打开紫禁城的门,如一头狂怒的狮子般冲了出来。 他原以为料房出事,心急火燎地从北门而出,却未见一人,心中更是恼怒万分。于是又气急败坏地转向西门奔去。当他看到被弄中满地的尸首,那血腥的场景让他心惊胆战。闵安存、谭江清、符良皆已横尸当场,死状凄惨。皇甫良顿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根本不知来者是何许人也,只猜测或许是前夜强盗的同伙。当他心惊胆战地快到东门时,只见几个家将屁滚尿流地拼命奔逃而来,口中声嘶力竭地高喊:“强盗厉害,四位将军全都丢了性命!”皇甫良听闻,犹如五雷轰顶,心中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前方出现一位英雄,头戴胖顶六楞罗帽,耳旁垂着一个鲜艳的大红绒球,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全身紧身装扮,凸显出矫健的身姿,脚蹬薄底快靴,行动敏捷如风。手中舞动着两根沉重的铵铁李公拐,如疾风般朝他迅猛追来。 皇甫良见此人来势汹汹,心知遇上了强敌,但此时已无路可退。他强装镇定,连忙举起手中的板斧,使尽全身力气,朝着狄洪道的头顶猛力劈去。狄洪道侧身一闪,轻松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同时,他手中的拐如灵蛇出洞,一拐回击过去。两人你来我往,斧来拐挡,拐去斧迎,激战了十几个回合。 皇甫良渐渐体力不支,只觉虎口阵阵发麻,双臂酸痛难忍。而狄洪道却愈战愈勇,手中的双拐犹如一个飞速滚动的绣球,令人眼花缭乱,难以招架。皇甫良心中暗想:“今日家破人亡,我断然无法抵挡,不如趁早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狄洪道稍有疏忽,他转身便逃,脚下生风,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狄洪道怒喝一声:“妖贼,你狼心狗肺,残害无辜百姓,如今恶贯满盈,还妄想逃往何处!”说罢,他目光如炬,从豹皮囊中迅速摸出一支金镖,瞄准皇甫良的后心用力掷去。 皇甫良一路狂奔,边跑边侧着脸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身后。见狄洪道抬手,一道寒芒如流星般袭来,他连忙侧身躲避。可惜那金镖还是击中了他的肩窝,瞬间右臂筋断骨折,他惨叫一声,手中的板斧“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狄洪道快步如飞,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皇甫良擒住。此时,焦大鹏也已气喘吁吁地赶到,他二话不说,手起剑落,干脆利落地将皇甫良斩为两段。焦大鹏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等邪恶之徒,无需多问,杀了干净!”随后,二人一同杀气腾腾地冲进城中,见人就杀,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将皇甫良的妻妾子女、丫鬟仆妇,无论老幼男女,一门三十余人,杀了个片甲不留,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接着,他们寻到了那间设有地窖门户的房间,将榻床掀开,取过灯火一照,只见下面竟有三人。焦大鹏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查看,发现表弟窦庆喜毫发无损,心中大喜过望,高声喊道:“表弟,愚兄特来救你。今日你安然无恙,真是老天保佑!” 窦庆喜,面容清秀,眼中满是惊恐和疲惫,见到表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紧紧拉住焦大鹏的衣服,放声痛哭,那哭声中饱含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此时,只听得狄洪道在上面焦急地呼喊:“王能徒儿可在?” 王能原本正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从睡梦中被这呼喊声惊醒,听到师父熟悉的声音,他顿时精神一振,心知大事已成,连忙应道:“徒弟在这儿!” 焦大鹏看到王能被一条粗大且沉重的铁链锁着,当即挥剑将铁链斩断。那铁链断开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王能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好汉与我师父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二位,我王能怕是要命丧此地了。” 焦大鹏又看到还有个陌生的年轻人,便好奇地问道:“你姓甚名谁,怎会落入这魔窟之中?” 那年轻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承蒙恩公相问,在下姓王名介生,乃余姚人氏,今年二十三岁。生得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家父早逝,家中尚有一位叔父,名叫王守仁,在兵部担任主事一职。我原本在家中以教书为生,上个月忽有人前来聘请我做西席,许诺每年给我百两纹银,还先付了十两聘金。于是,我辞别家人,随他一路而来,未曾想竟落入此地。若不是二位恩公出手相救,我定然难逃毒手。”说罢,王介生恭恭敬敬地询问了二人的姓名。 焦大鹏说道:“既然你是忠良之后,就随我先到湖北应山县去。待我将表弟交予姑母,再送你回余姚。” 王介生再次对焦大鹏表示感激,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许。 狄洪道说道:“你叔父乃是个清廉正直的官员,令人敬佩。”说着,他慷慨地递过一包金银,道:“这包金银你拿去,也可维持日常生计,莫要推辞。” 王介生拜谢收下,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狄洪道与焦大鹏彼此对视,眼中满是恋恋不舍之情。二人经过一番商议,遂决定结拜为兄弟。当日,在这昏暗的地窖中,二人跪地,撮土焚香,郑重地拜了四拜。誓言旦旦,情真意切。而后各自起身,将包裹系于腰间,整理好衣衫,互道珍重。 出了地窖,焦大鹏与狄洪道依依惜别,带着窦庆喜、王介生离开这血腥之地,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应山县。 一路上,风餐露宿,但众人心情却轻松了许多。 终于抵达应山县,窦琏,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见儿子归来,喜不自禁,眼中满是激动的泪花。姑母见到窦庆喜,母子二人相拥而泣,悲喜交加,那哭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慨万分。 他们将王介生热情地留下,焦大鹏也在此住了十多天。在这十多天里,王介生与窦庆喜本就因患难而结下深厚情谊,如今因焦大鹏的救命之恩,彼此更加亲近,三人无话不谈,情同手足。于是,他们也效仿古人,结拜为八拜之交。 后来,他们二人都入朝为官,在仕途上兢兢业业,为百姓谋福祉。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焦大鹏后来送王介生回到余姚县,一路历经风雨,但总算平安抵达。二人分别之时,泪洒当场,互道珍重。这里也不再赘述。 枫林里的这些残疾之人,有了金银在手,犹如久旱逢甘霖。他们等到天明,陆续有车马经过。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们得以乘车回乡。 皇甫良家中发生的这桩惨绝人寰的血案,自有地方保甲向鲁山县令禀报。县令得知后,大惊失色,连忙派人前来收尸,并下令追捕凶手。但因无人苦主上告,此事也就渐渐不了了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书中代表狄洪道与王能回到苏定方家。 那夜,月色朦胧,苏定方正在屋内酣睡。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睡眼惺忪地起身开门,只见狄洪道与王能狼狈不堪地站在门外。 狄洪道进入屋内,满脸疲惫但眼中透着欣慰。他拿出一锭银子作为谢礼,诚恳地说道:“苏兄,此次多亏了你收留,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苏定方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难却狄洪道的盛情,收下了银子。 狄洪道收拾好行李包裹,师徒二人辞别苏定方,迈着坚定的步伐,一路朝着长安进发。 一路上,师徒二人晓行夜宿,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没过几日,他们抵达长安,直奔大石山中,欲寻师父。 不巧的是,漱石生前往四川去了。寻找傀儡生,也不见其踪影。 狄洪道站在山风中,眉头紧锁,暗自思忖:“此间除了这二人,只有三师伯云阳生居住在后山,不知他是否愿意出山相助?” 于是,他带着王能,怀揣着一丝希望,径直前往后山。 不知能否见到云阳生,且听下回分解。 第27章 剑影拐风平恶事 在鲁山县的皇甫良家,草上飞焦大鹏正全神贯注,警觉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突然,备弄里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焦大鹏眼神一凝,身形如幻影般疾速旋转,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抢出门外,瞬间就将备弄截断。狄洪道也毫不犹豫,如闪电般紧接着跳进备弄。焦大鹏向北,狄洪道向南,各自严阵以待。 先说闵安存领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家将,如恶狼般急匆匆地来到料房门口。 门里猛地跳出两个人,为首的正是焦大鹏。他身高八尺,头戴元绉六楞英雄罗帽,额上系着一个英雄结,鬓边一朵大红山茶花鲜艳夺目。他身着无色密门窄袖短袄,裤脚紧束,手提青锋宝剑,整个人威风凛凛,宛如出山猛虎,一下子就把众人的去路截断。 闵安存见状,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大胆强盗,竟敢到这里来送死!”说罢,他双手舞动双桨,那桨似狂风般朝着焦大鹏的头顶兜头便砸。桨未到,凌厉的风声已先至。 焦大鹏不慌不忙,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只见他身形一闪,施展出“灵燕旋舞步”,瞬间绕到闵安存身后,手中宝剑挽出一个绚丽的剑花,寒光一闪,以“飞云掣电式”还手一剑迅猛劈去。这一剑势如破竹,带着尖锐的破风声,那闵安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连肩带背砍成了两半。鲜血四溅,喷洒在空中,如同一朵绽放的血花。 众家将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大惊失色,齐声惊呼,纷纷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西门守将和阎王谭江清提着沉重的石锁,领着众人如潮水般兴冲冲地赶来了。 北门的家将们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谭将军快来,强盗厉害,闵将军没命了!”于是大家纷纷站到一旁,给谭江清让出道路。 焦大鹏见谭江清手提如此笨重的家伙,知道这人有些蛮力,就决定先下手为强。他脚下一蹬,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出现在谭江清面前,施展出“风影闪击术”。一个鹞子翻身,手中的青锋宝剑如闪电般划过一道弧线,直取谭江清的咽喉。 可怜这谭江清还没看清来人的动作,脑袋就已经落地,一命呜呼,去森罗殿上任去了。 焦大鹏得势不饶人,紧接着施展出“穿花拂柳剑”,剑影重重,如一片银色的光幕。每一剑挥出,都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把众家将杀得如同切葱切菜一般。 绕过西门,只见南门守将符良提着刀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看到焦大鹏,符良怒目圆睁,大喊:“恶徒杀了我的兄弟,吃我一刀!”说罢,他双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焦大鹏的面部狠狠劈来,这一刀带着呼呼风声,刀光如雪,势大力沉。 焦大鹏却不慌不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只见他身形微微一侧,轻松躲过这凶猛的一刀,紧接着施展出“踏云凌空斩”。飞起一脚,踢中符良的腹部。符良吃痛,身体向后仰去。焦大鹏顺势一个剑花挽起,一剑刺穿符良的前胸后背。接着,他手腕用力一挑,把符良整个人从头上直掼到后面去了。 众家将看到这恐怖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拼命逃跑,恨自己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后面焦大鹏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紧追不舍,追杀过去。 焦大鹏施展出轻功,身形飘忽不定,如鬼魅般穿梭在人群中。他手中的宝剑时而直刺,时而横削,每一招都精准无比,剑剑致命。 再说狄洪道向南抄到东门,恰好常恶从门里大踏步走出来,双手舞动着连环棍,那棍子虎虎生风,朝着狄洪道就打了过来。 狄洪道目光如炬,不退反进,施展出“龙腾破风拐”,双拐交错,架住了常恶的连环棍。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人各退三步。 常恶怒吼一声,再次扑上,棍法愈发凌厉,如狂风骤雨般攻来。狄洪道沉着应对,脚下踏着“七星迷踪步”,身形飘忽不定,让常恶的攻击屡屡落空。 狄洪道瞅准时机,双拐猛地一挥,使出“雷霆万钧击”,正中常恶的肩头。常恶吃痛,动作一滞。 狄洪道趁机欺身而上,双拐如飞,“幻影连环攻”施展而出,拐影重重,打得常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常恶手忙脚乱之时,狄洪道突然变招,“旋风夺命拐”横扫而出,狠狠地砸在常恶的腿上。常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这时,草上飞焦大鹏刚好赶到,手起剑落,干脆利落地说道:“让你快去追上前面那三个,一起到鬼门关去吧。” 众家将看到拳师死了,惊慌失措地四散逃跑,被焦大鹏和狄洪道追上去,又是打又是砍,杀得七零八落。 再说皇甫良,早有家丁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料房出事了,但他只知道料房走漏了风声,哪里知道拳师和家将已经伤亡成这样。 他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板斧,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打开紫禁城的门,冲了出来。 他以为是料房出了事,从北门出去,一个人都没看到,就气急败坏地转向西门跑去。 只见备弄里满地都是尸体,闵安存、谭江清、符良都死了,血腥的场景让他急得心慌意乱。 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估计是前夜那些强盗的同伙。 快到东门的时候,只见几个家将屁滚尿流地拼命跑过来,边跑边喊着:“强盗太厉害了,四位将军都死了!” 皇甫良心里大惊,顿时面如土色。 前面有个英雄,正是狄洪道。他头上戴着胖顶六楞罗帽,耳边有一个大红绒球,浑身穿着紧身的衣服,脚蹬薄底的靴子,手里舞动着两根铵铁李公拐,气势汹汹,如一阵狂风般朝着皇甫良席卷而来。 皇甫良见他来势汹汹,举起板斧,朝着狄洪道的头顶猛劈过去。这一斧带着呼呼风声,仿佛要把狄洪道劈成两半。斧刃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狄洪道侧身敏捷地躲开,顺势一拐打过去。这一拐力沉势猛,与皇甫良的板斧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两人一来一往,斧来拐挡,拐去斧迎,展开了十几个回合的激烈交锋。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周围空气嗡嗡作响。 皇甫良越打越心惊,只见狄洪道把双拐使得出神入化,如同一团旋转的光影,令人眼花缭乱。 皇甫良感觉虎口有些震麻,心里想:“今天家破人亡,肯定打不过,不如赶紧逃跑。” 他趁着狄洪道招式用老的空当,转身就跑。 狄洪道大声喝道:“你这恶贼,心狠手辣,残害百姓,今天恶贯满盈,还想往哪里逃!” 说着,他从豹皮囊里迅速摸出一支金镖,瞄准皇甫良的后心,用力打了过去。金镖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风声。 皇甫良一路拼命逃跑,边跑边侧着脸,用眼睛余光往后看。看到狄洪道抬手,一道亮光飞过来,连忙侧身躲避。 但那金镖还是打在他的肩窝上,他的右臂顿时筋断骨折,剧痛让他惨叫一声,手中的板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狄洪道快步如飞,瞬间就追上了皇甫良,伸手一把将其抓住。 这时焦大鹏也赶到了,手起一剑,干脆利落地把皇甫良砍成了两段。 焦大鹏说道:“这种坏人,问他干什么?” 两人冲进城里,见人就杀,把皇甫良的妻妾子女、丫鬟仆妇,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一门三十多个人,全部杀光。 然后找到了有地窖入口的那个房间,把榻床掀开,拿灯火一照,下面有三个人。 焦大鹏毫不犹豫,纵身跳下去查看,看到表弟窦庆喜没有受伤,心里非常高兴,喊道:“表弟,哥哥特地来救你。今天你没事,快跟我出去。” 窦庆喜看到焦大鹏,眼泪止不住地流,拉着他的衣服大哭起来。 只听到狄洪道在上面焦急地喊:“王能徒弟在吗?” 王能正躺着睡觉,被师父的声音惊醒,知道事情成功了,连忙应道:“徒弟在这里!” 焦大鹏看到王能被一条大铁链锁着,就用剑“唰”的一下把铁链割断了。 王能激动地说:“多谢好汉和师父相救!” 焦大鹏看到还有个年轻人,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来的?” 就让王能带着他上去,自己和表弟也出了地窖,叫王能一起先到外面的医室等。 然后和狄洪道到楼上去,把皇甫良积攒的金银珠宝,挑贵重的打了六个包,拿在手里。 走到后面的矮屋,把那些残疾的人放了,让他们互相搀扶着,狼狈地走到外面的大路上,在枫林里坐着,等天亮,看到有车马来,就可以搭车回家。 打开一包金银,分给大家。大家高兴极了,对两人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然后两人回到皇甫家,问那个年轻人住在哪里。 年轻人说:“两位恩公,我是余姚人,叫王介生,今年二十三岁。我父亲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叔叔,叫王守仁,是兵部的主事。我在家里教书,上个月有人来请我去做老师,答应给我一百两银子一年,先付了十两定金。我就辞别家人,跟他一起来,结果到了这里。要是没有两位恩公救我,我肯定活不了。”接着问了两人的名字。 焦大鹏说:“既然你是忠良之后,就跟我到湖北应山县去,等我把表弟交给姑母,再送你回家。” 王介生又向焦大鹏道谢。 狄洪道说:“你叔叔是个清官。”一边说,一边拿过一包金银,说:“这包你拿着,也能过日子。” 王介生道谢收下。 狄洪道和焦大鹏舍不得分别,两人就结拜为兄弟,当天跪下,撮土焚香,郑重地拜了四拜。 然后各自站起来,把包裹系在腰里,出门后就分开走了。 焦大鹏带着窦庆喜、王介生到了应山。 窦琏看到儿子回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姑母看到窦庆喜,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就把王介生留下来,焦大鹏和他们住了十多天。 王介生和窦庆喜本来就是共患难的朋友,现在又感激焦大鹏的相救,关系更加亲密,也结拜为兄弟。 他们两人后来都当官了,这里就不多说了。 后来焦大鹏送他回余姚县,这里也不再详细讲。 枫林里的这些残疾人,有了金银,等到天亮,陆续有车马来,就带着他们回家乡了。 皇甫良家里,当地的保甲向鲁山县的县令报告来收尸,追捕凶手。 只是因为没有苦主告状,这件事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了。 这里单说狄洪道和王能回到苏定方家,正好苏定方起来开门。 狄洪道进去后,拿出一锭银子感谢他。 苏定方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狄洪道收拾好行李,师徒两人告别苏定方,迈开大步,一路向长安走去。 有话就多说,没话就少说。没过几天就到了长安,直接去大石山找师父。 刚好漱石生去四川了。找傀儡生,也没找到。 狄洪道心想:“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只有三师伯云阳生住在后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山帮忙?” 就带着王能,直接去后山了。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云阳生,且听下回分解。 第28章 王守仁避祸江南,剑侠仗义相随 在层峦叠嶂的大石山背面,狄洪道与王能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抵达。 此刻,山林间清风徐徐,鸟鸣声声。狄洪道正埋头前行,忽闻一声呼喊自山坡上那棵苍劲的松树底下传来:“狄道兄,许久不见,如今你要去往何处?” 狄洪道猛地回头,入眼的是云阳生的徒弟包行恭。这包行恭乃是苏州吴县人士,生得俊朗非凡。他自幼便对武学痴迷,跟随云阳生习武多年,练就了一身不凡的武艺。 狄洪道赶忙应道:“包贤弟,别来无恙!今日我来寻令师,不知他可在?” 包行恭微笑着回道:“他正在屋内炼制丹药。道兄若要寻他,小弟愿为你带路。” 狄洪道连声道谢:“那就有劳贤弟了。” 两人边说着,边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清幽的茅庐门前。 包行恭先进去通报,随后将狄洪道请入屋内。 屋内,狄洪道见到了云阳生,恭敬地行过拜见之礼,又让王能也上前拜见。 云阳生看着狄洪道问道:“贤侄,听闻你曾依附宸濠,谋取富贵,今日怎会来到此地?” 狄洪道面露愧色,心中满是懊悔,说道:“弟子当初愚昧无知,误受了宸濠的聘请。后来察觉到他的所作所为并非善举,如今我已摆脱了那个陷阱。” 接着,他绘声绘色地将从姑苏开始直至金山寺所经历的种种详细叙述了一遍。 “此次特来恳请师伯下山相助,以拯救一方无辜的百姓。”狄洪道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期待。 云阳生皱了皱眉,说道:“宸濠日后必生叛乱之心,如今除去他的羽翼,确为正义之举。只是我的丹药尚未炼成,一时难以脱身,这可如何是好?” 狄洪道苦苦哀求,言辞间充满了焦急与真诚,云阳生见他如此执着,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随后,云阳生吩咐包行恭一定要好生看守丹炉,待火候恰到好处时,便可熄火。 说完,他便转身到里屋更换行装。 正当他们准备动身之时,一位身着淡红袄儿的女子翩然而至。这女子身处这清幽的山林茅庐前,更显风姿绰约。她乃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红衣娘,自幼跟随异人学习剑术,行侠仗义,从未有过败绩。 只见她身姿婀娜,容貌绝美,堪称倾国倾城。 云阳生见状,开口问道:“贤妹,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女子神色忧虑,说道:“道兄,我昨日前往京城,那兵部主事王守仁只因保奏戴镜,竟被西厂太监刘瑾假传圣旨,廷杖五十,打得半死不活,如今被贬为贵州龙场的驿丞。这还不算完,那刘瑾还派心腹家人给宁王宸濠送信,让他派遣刺客沿途伺机而动,务必将王守仁置于死地。你说这刘瑾的心肠何其狠毒!” 云阳生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女子回道:“我欲在暗中护送王守仁。” 云阳生听后,将自己要去江南之事相告,“我如今正要前往江南,不如一同前往。” 女子欣然应允:“如此甚好。” 狄洪道好奇地问道:“师伯,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云阳生笑着介绍:“你未曾听闻过陕西五女侠吗?她们分别是红衣娘、紫绡儿、碧裳仙子、元衣女、白牡丹,皆是如同聂隐娘一般的非凡人物。这位便是红衣姑娘,她的道术可要比你师父高明许多。” 四人随后一同离开了大石山这清幽宁静之地,雇了四乘牲口,一路从河南、安徽朝着江南进发。 这一路,风餐露宿,却也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 且说另一边,繁华的京城中,兵部主事王守仁,才华横溢,有着经天纬地之能,智谋出众,且秉性忠诚正直,从不与奸佞之辈同流合污。 当时的武宗正德皇帝身边有个得宠的太监刘瑾,此人掌管着营务,权势滔天。他在宫中的密室里,常常与宁王密谋着如何铲除异己,夺取更大的权力。 刘瑾与宁王结党营私,妄图谋逆。 他们不仅在家中私藏兵器,还在外豢养了众多力士。 只因王守仁为戴铣仗义执言,刘瑾便怀恨在心,将王守仁降职为贵州龙场驿丞。 王守仁离开京城后,一路行至金陵。这金陵城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王守仁前去拜见父亲。 他的父亲王华,时任南京侍郎。 见到王华后,王守仁将京城中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一诉说,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悲愤。 随后带着两个家人,雇了一辆车,来到了镇江。 镇江的夜晚,宁静中透着几分寂寥。 王守仁本想雇船,从长江经钱塘一路前行,怎奈天色已晚,只好在北门外的张家客寓暂且留宿。 客寓内,布置简单但整洁。王守仁心中烦闷不已,吩咐家人取来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此时,隔壁房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他好奇地透过壁缝张望。 只见屋内有六人正在开怀畅饮,个个英姿飒爽,皆有英雄豪杰之风范。 王守仁心中暗想:这一群人究竟是何身份,观其气质,定非寻常之辈。 其中一位武生打扮的尤为引人注目,威风凛凛,相貌不凡,此乃徐鸣皋。他曾在江湖上历经无数风雨,行侠仗义,声名远扬。 于是,王守仁走了过去,这一举动惊动了屋内众人,他们纷纷起身相迎。 王守仁与众人互问姓名、籍贯,而后对徐鸣皋说道:“听闻贵处有位赛孟尝君徐鸣皋,不知你与他是何关系?” 徐鸣皋含糊其辞地回答:“只是同姓,并非同族。” 王守仁见他回答时神色闪躲,心中便起了几分猜疑。 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王守仁感慨道:“如今宦官专权,奸臣当道,不知埋没了多少英雄豪杰。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多是庸碌之辈,只知阿谀奉承有权有势的太监,实在令人叹息。” “我观诸位皆是当世英雄,只可惜缺少施展才华的机会。”王守仁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时势的忧虑。 众人听后,不禁也跟着叹息起来。 王守仁回到房间,躺上床榻,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着刘瑾的狠毒,宁王的野心,自己未来的命运,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但同时也坚定了要与恶势力抗争到底的信念。 众人也陆续就寝。 然而,徐鸣皋却同样难以入睡,心里想着诸多事情。 突然,他瞧见房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徐鸣皋瞬间跳了起来,快步冲出门外。 只见一个全身黑衣之人,腰间别着一把雪亮的鱼肠剑,正鬼鬼祟祟地在隔壁房门外窥视。 徐鸣皋身手敏捷,伸出三根手指,猛地扣住此人的肩胛。 那人惊恐地求饶:“好汉饶命!” 王守仁听到动静,立刻起身前来查看。 只见此人身材矮小,相貌狰狞凶恶,身着黑色紧身衣,腰里别着的匕首犹如霜雪般寒光闪闪,此刻正被徐鸣皋牢牢擒住。 徐鸣皋怒喝道:“你这家伙,究竟是想活命还是求死?” 那人连声求饶:“好汉饶命,我愿如实招来。” 徐鸣皋道:“快说,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来此有何目的?若有半句假话,定不轻饶!”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那人赶忙说道:“好汉,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家中有八十三岁的老母亲,已经三日粒米未进,迫于无奈,才想来此偷盗些财物。” 徐鸣皋冷哼一声:“胡说八道!你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怎会有八十三岁的老母?况且你身怀如此高超的身手,不去富贵人家偷盗,却来这小客寓,分明是来行刺的。究竟是谁指使你的?从实招来!” 那人见无法隐瞒,只得老实交代:“好汉,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只因我家王爷奉了京城刘瑾太监的命令,让我来刺杀被贬的兵部主事王守仁老爷。我从姑苏一路追踪至此,得知王老爷在此客寓歇息,所以才想要动手。” 徐鸣皋追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家王爷又是何人?” 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小人姓周名纪,是江西人。我家王爷便是宁王。” 王守仁在一旁问道:“你家王爷只派了你一人前来行刺吗?还有没有其他人?” 周纪答道:“王爷一共派了三人,分别在沿途伺机而动。打听到老爷您在金陵,所以我们都在这条路上埋伏。” 正说着,其余众兄弟也都被惊醒,纷纷起身。 一枝梅说道:“兄弟,这种恶徒,留着也是祸害,干脆杀了,以免他再去害人。” 徐鸣皋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 说罢,抽出周纪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周纪的头颅瞬间落地。 一枝梅取出一些药末,轻轻弹在周纪的脖颈处,转眼间,周纪的尸首便化作了一滩黄水。 王守仁这才知晓眼前的这一班兄弟皆是身怀绝技的剑侠之士,他连忙向徐鸣皋作揖道谢:“若不是壮士出手相救,我王某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徐鸣皋等人这才惊觉眼前之人便是王守仁。 徐鸣皋问道:“不知王老爷为何会来到此地?” 王守仁便将与刘瑾结怨之事细细道来,那过程曲折复杂,听得众人义愤填膺。 徐鸣皋说道:“我等愿一路护送老爷,以防有奸臣暗中加害。” 王守仁忧虑地说道:“承蒙诸位仗义相助,王某感激不尽。只是此去路途遥远,奸人众多,难以周全防备,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番商议,却始终没有想出妥善的办法。 徐鸣皋灵机一动,说道:“我有一计。明日王老爷雇船出发,我们众兄弟也雇一条船,一路跟随护送。待行至前方,只需如此这般,便可确保无事。” 王守仁与众人听后,纷纷拍手称赞:“此计甚妙!” 王守仁接着向众人详细询问各自的身世背景,众人也都如实相告。 王守仁大喜过望,说道:“我主洪福齐天,能得诸位豪杰相助,暗中为国家效力。那些朝廷大臣若知晓,岂不羞愧而死?诸位实在令人敬佩!” 随后,王守仁劝徐鸣皋等人入朝为官,博取功名,封妻荫子,名垂青史。 徐鸣皋等人谢道:“我等屡次得罪宁王,他定不会相容。况且我们生性自由,难以适应官场的拘束,还是罢了。” 王守仁惋惜地叹了口气,而后与众人结拜为兄弟。 次日天明,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众人雇了两艘船。 众兄弟先登上船等候。 不多时,王守仁带着家人也登上了船,一路朝着钱塘方向前行。 到了夜晚,船只停泊在众多船只聚集之处。 此处江面宽阔,船只众多。 王守仁悄悄地将帽子、靴子投入江中,随后自己跨到了徐鸣皋的船上。 罗季芳搬起一块大石头,猛地投入江中,只听得“咕咚”一声巨响。 罗季芳扯着嗓子大喊:“救人啊!” 那两个家人也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声呼喊:“快救人!王老爷投江自尽了!” 这一喊,吓得船夫们惊慌失措。 众人纷纷点亮火把,前来营救。 这动静惊动了周边的船只,大家一阵手忙脚乱,纷纷帮忙打捞。 可哪里还有王守仁的身影? 两个家人将船停在原地,一边吩咐继续打捞尸首,一边前往杭州府衙门报案。 杭州知府杨孟焕,与王守仁乃是同年好友。 得知这一消息后,悲痛万分,连忙赶到船上查看。 只见王守仁留下了遗书、遗禀,还有一首绝命诗,诗中有“百年巨子悲何极,夜夜江涛泣子胥”之句。 杨孟焕深信不疑,伤心欲绝,亲自撰写了一篇祭文,在江边痛哭祭奠。 回到府中,他将此事上报给上司,并上奏朝廷,称贵州龙场驿丞王守仁坠江身亡。 那两个家人回到家中,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众人。 王守仁之子王介生早已回到家中,设立灵位,披麻戴孝。 且说王守仁与众兄弟慢慢返回余姚。 一日,船只停靠过夜,旁边有一艘大船,船上拉起一面黄旗,旗上大书“钦命江南巡抚部院俞”。 王守仁心中一喜,他知晓这是老友俞谦,此人足智多谋,忠心耿耿。 王守仁赶忙让船夫递过名帖,上船拜见,将之前的种种遭遇详细讲述了一遍。 俞谦听后大喜,亲自带着王守仁来到众兄弟所在的船上,与众人相见。 逐一询问过姓名后,俞谦向徐鸣皋致谢,称赞他智勇双全。 接着对众英雄说起了一桩大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9章 七侠三闯金山寺 话说在江南那繁华锦绣之地,时任巡抚的俞谦正于府衙之中,与一众豪杰相聚。这府衙位于繁华街市之旁,四周绿树成荫,环境清幽。 俞谦对着徐鸣皋等众人说道:“我如今到这江南巡抚任上,却有个恼人的难题,那宸濠意图叛逆,不仅与宦官刘瑾勾结,还在各处悄悄布置兵马,其党羽众多,所谋之事甚为周密。我虽察得了不少,可凭我一己之力,实难将其制服。诸位皆是英豪,心怀义侠,还望能体谅朝廷日夜为这等忧患所扰,怜悯万民于水火之中的痛苦,将那奸藩的羽翼,依次剪除。下官定会将各位的英勇事迹记录在案册之上,日后呈交朝廷。诸位虽不图那功名富贵,但若能因此在史馆中留名,也能成就千载芳名。但切记,务必要察听清楚,切不可误伤了良善之人。”王守仁听了,以手加额,深以为然。徐鸣皋同了众弟兄一齐拜领宪命。俞谦遂将各人名姓籍贯,仔细地记录在册。徐鸣皋说道:“还有内兄狄洪道并徒弟王能,不日即将赶到,也望能预先录入。”俞谦听了,当即赠予他们八块银牌,牌上刻着“除奸锄恶”四字,说道:“这便是我的暗号。”各人拜谢过后,俞谦吩咐在这府衙后院摆酒款待。 席间众人谈起韬略武艺,徐鸣皋等对答如流,尽显英雄本色。俞谦大悦,又勉励了众人一番。而后徐鸣皋拜别回舟,一路沿着江南的江河,直到镇江而去。 且说这镇江城,繁华热闹,人来人往。在城中的张家旅店,店主人张善仁正忙碌着。忽然,他瞧见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徐鸣皋。徐鸣皋生得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似有光芒射出。鼻梁挺直,犹如山峰耸立,一张脸庞轮廓分明,线条刚毅。身材高大而挺拔,犹如松柏傲立,双肩宽阔有力,仿佛能担起千钧重担。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更显身姿威武不凡。 张善仁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说道:“徐大爷,昨夜狄大爷同了一位壮实的爷们,还有一位娇美的女客,皆到小店来投宿,现在里面歇息着呢。”徐鸣皋听了,心中大喜。恰好王能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便一并进入店内。 这店内布置得虽不奢华,却也整洁干净。徐鸣皋疾步上前,见了云阳生,纳头便拜,并与红衣娘相见。众弟兄也都纷纷见礼,各自坐下。 狄洪道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炯炯,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云阳生身穿一袭淡蓝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更显得身姿修长。他面容清俊,双目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悉一切。此刻,他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徐兄,此次我们前往金山寺,定要谋划周全,想出个妥善的计策方可。”徐鸣皋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全仗师父安排,弟子定当奉命行事。” 云阳生接着说道:“他们人多势众,而我们寡不敌众。就算你一人能以一当百,也需相互照应。务必要做到里应外合,一同动手,才有破敌之望。倘若一路莽撞地杀到里面,且不说那寺中机关重重,容易迷失路径,一旦陷入无处施展武艺的困境,被他们用火攻之术袭击,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再者,寺内房屋众多,即便能战胜他们,或许也会有弟兄折损。我与你若落了单倒还无妨,可若是功夫稍逊一筹的弟兄,恐怕就有性命之忧。” 一枝梅身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短剑,他身形矫健,目光坚定,剑眉斜飞,面如冠玉,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透着几分潇洒不羁。 红衣娘今日身着一袭绣着牡丹的红色长裙,她亭亭玉立,眉如远黛,目似秋水,朱唇轻启道:“让我佯装烧香之人,进入寺内,探听地室中的众女子,或许她们能知晓一二。即便不知详细情形,也定能探出个大概。” 云阳生点头道:“也可使得。既然如此,我们明早清晨,一同前往那金山脚下。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跟上,约定午时三刻,里外同时动手。”遂将众弟兄逐一安排好行进的道路,各人依计而行。 当日徐鸣皋备下丰盛的酒席为众人接风,他仔细打量那云阳生,见他年纪约有三十出头,白面无须,举止文雅,周身散发着儒雅之气;头上戴着一顶匾折巾,身着淡黄袍子,宽长的衣衫随风飘动,倒好似个怀才不遇的秀才。徐鸣皋心中暗自思忖:他究竟有何本领,能在那十三人之中位列第三?于是问道:“尊师一十三人,各人皆以‘生’字为名;家师七弟兄,皆以‘子’字为号。不知这世间除了七子十三生这二十位高人之外,可还有精通剑术之人否?” 云阳生微微一笑,目光中透着睿智,说道:“多着呢!江南有那仙风道骨的黎杖叟、貌若天仙的碧桃仙子,江西有那行踪神秘的嚣嚣和尚,河南有武艺高强的韦士奇,浙江有空空儿,其轻功独步天下,广西有深不可测的履冰道长,湖北有智谋过人的东郭居士,粤东有佛法高深的野鹤禅师,还有那来自异域的番僧跋罗难陀,种种奇人,不胜枚举,又何止二三十人?只是他们大多隐居于世,不肯轻易展露身手,寻常之人,自然难以知晓。” 徐鸣皋听了,不禁脸上泛起红来,为自己的见识短浅感到羞愧。众人一边交谈,一边开怀畅饮,直到夜深,酒席方才散去,各自回房安息。 到了次日,各人收拾妥当,皆身着利落的劲装,怀揣着兵刃。众人一同出了旅店,来到金山脚下。只见这金山巍峨耸立,云雾缭绕,透着几分神秘。云阳生和众人在山下的一家酒肆中饮酒,红衣娘则独自一人先上金山。 红衣娘踏入寺门,只见寺内香烟袅袅,信徒众多。她走到大雄宝殿,早有知客僧至刚笑脸相迎,引领她一殿殿佛前礼拜。红衣娘娇声说道:“大师,这里可有观音菩萨?” 至刚见她容貌出众,心中暗喜,连忙说道:“娘娘,您看那边便是观音殿。”说着便引着她来到殿内。 红衣娘抬眼望去,正与徐鸣皋描述的一般。佛龛内一尊立像观音,手中提着一只鱼篮,栩栩如生。 至刚说道:“对面那尊送子观音,最是灵验无比。城中多少达官贵人的太太们,都来此许愿求子,千求千应。前日王侍郎的夫人生了儿子,还特地前来装金还愿呢。” 红衣娘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去烧一炷香。” 至刚便送她走到对照殿上,红衣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一直留意着那百灵台。 那至刚见她走进门中,便迅速把百灵台轧轧地推了两下。红衣娘只觉眼前景象突变,她睁眼一看,不禁惊叫道:“奇了!”分明见那至刚立在台边推着,可转眼间,那知客僧就不见了踪影。再看那百灵台依然在原地未动,而殿上除了那尊观音菩萨,神龛之中再无半个人影。她再瞧自己所处的送子观音殿,门依旧敞开着。两边也有门户,四通八达,可地秤板却并未活动,与徐鸣皋所说的情形,全然不同。她满心疑惑,暗想:这房子明明转动了,可门却还是原样未变,和未转动时一般,只是不见了知客僧,着实奇怪。她满心疑猜,却怎么也想不出其中缘由,其实此时她已置身地穴之中。 红衣娘正满心疑惑,忽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警觉地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只见一个小和尚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嘟囔着:“那新来的女子可真是美若天仙,可惜大和尚有命,要先将她关在此处,待他亲自处置。”说罢,小和尚便从一个暗门走了进去。 红衣娘心中暗喜,悄悄跟在小和尚身后。穿过一条幽暗的通道,来到了一间密室。密室中堆满了金银财宝,还有一些女子的衣物和首饰。 就在此时,那小和尚突然转身,发现了红衣娘。他刚要呼喊,红衣娘一个箭步冲上去,点了他的穴道。 红衣娘在密室中仔细搜寻,发现了一本账本,上面记录着金山寺与各方恶势力勾结的证据以及一些秘密通道的地图。 她收好账本,继续前行。这地穴中道路错综复杂,红衣娘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和勇气,不断寻找着出路。 这非非僧为了建造这地穴,可谓是费尽心机,设计得极为精巧。那鱼篮殿乃是地穴的关键锁钥,这送子殿便是地穴的入口。若是遇到凶神恶煞之人到此,在送子殿上把百灵台向左推动,那所有的门户都会瞬间转到墙壁之处。那地秤板恰好藏在木档之中,不露丝毫痕迹。地板也会一同活动起来,人便会跌入下面的网中。而若是遇到美貌女子,到了送子殿上,将百灵台向右推动,这送子殿就会旋转一个身位,原本朝南的,会瞬间朝北。这一转,女子便会被转入内室之中,与外界隔绝。那里边同样有一座鱼篮殿,与外面的鱼篮殿毫无差别。若想从原路出去,只会越走越深入。每过一处,便要低两三层阶石,只需走过四五重门,便是地穴深处。若要出来,除非外面的人将百灵台倒推转来。那林兰英当初便是这般消失不见的。 当时红衣娘走到鱼篮殿上,向方才进来的门内望去,却发现景象已与之前大不相同。走出门来,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窄道。转过一弯,又抵了两层阶石。过了八九个如同鹅颈般的弯道,眼前出现一座大殿,上面一块匾额,写着“温柔乡”三字,俗名就叫聚美堂了。 红衣娘心中明了,毫不犹豫地走上堂来。只见有四五个美貌女子正在嬉戏玩耍,见到红衣娘,齐声叫道:“妹妹们快来,今日又新来一位美娘!” 不多时,又陆陆续续走出七八十个妇人,皆打扮得妖妖娆娆,纷纷前来询问。 红衣娘故作不知,问道:“此间是何处,你们在此又所为何事?” 众女人笑道:“你还不知,这里便是地穴里边的聚美堂,我们都是和尚的妻妾。过不多时,恐怕你也会与我们一般。” 红衣娘又问:“那和尚可在此间?” 众美娘回答:“大和尚过了午时,便会下地穴。如今虽有别的和尚,却不到此间来。” 红衣娘接着问:“我且问你们,你们来到此地,可想出去,各自回转家中?” 众美娘听了,皆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位姐姐真是痴傻。哪个愿意做和尚的妻妾?谁不想回到家中,与母女夫妇,骨肉团圆?只是如何能够做到!” 红衣娘说道:“我老实对你们说,我今日特地前来,就是为了攻破这金山寺,救诸位姐妹出去,重见天日。只待午时三刻,便会有里应外合之计。如今已有无数英雄,已到了山上。只是此间进出的道路,究竟是怎样的走法?” 众美娘听了,个个喜形于色,连忙说道:“你来的这条路,若是外面无人开启机关,是断然无法出去的。那和尚却是从后面一路进出。只是从这聚美堂到外面,需经过五座大殿,设有五个关隘,处处都有和尚把守。这关隘皆设有精巧机关,若不知其中底细,贸然前行,定会丢了性命。” 红衣娘说道:“不妨事,有我在此,你们稍后指引我出去,定能保大家平安无事。只是你们当中,可有一个叫做林兰英的?” 众美娘说道:“有一个姓林的,还是七月三十烧地藏香时进来的。大和尚当夜便想与她成亲,怎奈那女子抵死不从,只是啼哭。和尚大怒,便要将她处死。幸得众姐妹苦苦求情,限她三日内顺从。不料她忽然生出一身恶疮来,至今未愈,因此尚未与和尚成亲,如今正在房内养病。” 红衣娘吩咐将她叫了出来,与林兰英说明此事。林兰英听了,大喜过望。只是不知究竟怎样才能出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30章 众杰勇斗金山寺红衣智闯地穴关 却说在金山寺山脚下的一家酒店中,众英雄正在饮酒。这其中有徐鸣皋、徐庆、杨小舫、罗季芳等人,还有云阳生。 云阳生,此人来历非凡,乃是江湖中一位神秘且高深莫测的高人。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袍,衣袂飘飘,气质出尘。那面庞白净,双目深邃如海,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隐秘。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在关键时刻总能一语中的,令人折服。 云阳生轻抿一口酒,缓缓说道:“今日这金山寺一行,诸位当万分小心。那寺中恶僧众多,且机关重重,切不可鲁莽行事。非非僧功力深厚,手段阴狠,诸位切莫轻敌。待我观其破绽,再做定夺。”众人闻之,神色凝重,纷纷点头。 徐鸣皋抱拳道:“云兄所言极是,我等自当谨慎。但此等恶僧为非作歹,今日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云阳生微微颔首:“徐兄侠肝义胆,令人钦佩。只是这一战,须得谋定而后动。” 说着话,时间将近巳末,大家出了店门,一路行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众人身上,光影斑驳。众人皆面色肃穆,气氛紧张。 刚至寺门,便见那金山寺依山而建,殿宇巍峨,香烟袅袅。但众人心中皆明白,这看似庄严的背后,隐藏着诸多罪恶。 进了金山寺的山门,众人来到大雄宝殿。至刚见了众人,大吃一惊。鸣皋怒喝道:“尔等恶僧,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们的末日!”至刚眼神闪烁,强作镇定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寺向来清修,岂容你等污蔑!” 众英雄各自拿出兵器在手,至刚僧转身就跑。这一跑,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紧张的气氛瞬间如弓弦般绷紧。 徐庆大喝一声:“秃驴休走!”只见他一个箭步飞身向前,如同苍鹰扑兔,举刀朝着至刚僧狠狠劈去。至刚僧临危不乱,侧身一闪,从旁边迅速抽出一条沉重的排杖,双手紧握,奋力招架,刹那间,刀杖相交,“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徐庆刀势不停,骂道:“你这恶僧,还敢狡辩,看我不斩了你!”至刚僧冷哼一声:“就凭你?”说着使出家传杖法,“横扫千军”,杖风呼啸,与徐庆的钢刀不断碰撞,铮铮有声。 杨小舫舞动双剑,恰似两条银龙,正要上前夹击,只见里边呼啦一下跑出几个和尚。为首的监寺地灵僧,手提一条熟铜短棍,如疾风般朝着小舫头上猛力打去。杨小舫目光如电,厉声道:“尔等助纣为虐,今日休想逃脱!”地灵僧吼道:“少废话,看招!”随即双剑与短棍相交,战况激烈。 随后监院铁刚手持泼风刀杀来,那刀在他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直朝罗季芳劈头砍去。罗季芳毫不畏惧,喝道:“来得正好,爷爷正想活动活动筋骨!”手中竹节钢鞭迎上,“砰”的一声,震得两人手臂都是一麻。罗季芳紧接着一招“鞭扫乾坤”,钢鞭带着呼呼风声朝铁刚的下盘扫去。铁刚跃起躲避,泼风刀“横断江河”,拦住罗季芳的攻势。 那边首座摩云僧舞动月牙铲,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杀上殿来,徐鸣皋横刀立马,严阵以待。摩云僧大喝一声:“小子,受死!”徐鸣皋冷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两人随即展开激战。 此时,大雄殿内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交错,众人的心跳仿佛都与这激烈的战斗节奏合为一体。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像是敲在心头的重锤,令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不多时,降龙、疾雷、烈火、闪电、催风、狮吼等和尚,各执刀枪锤棍,气势汹汹地一起杀到大雄殿。一时间,大雄殿内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交错。 此时,殿外风声呼啸,仿佛也在为这场激战助威。众弟兄在大雄殿上混战起来。 早有维那僧善禅和尚,指挥众光头把大殿重重围住,呐喊助威,直杀得天昏地暗,太阳都失去了光芒。 其中只有云阳生坐在大殿对照的瓦檐之上,气定神闲,看着他们厮杀,心中却在暗自盘算,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眼看着到了午时三刻,便从身边取出一个信炮,点燃向半空中丢去。 只听得“豁辣辣”一声响亮,好似青天里响起个霹雳,震得屋瓦都颤动了。 红衣在地穴之中听到,知道上面已经动手,便对众美娘说:“姐妹们,咱们的救星来了,咱们也得加把劲,冲出去!” 美娘中,有的胆小怯懦,声音颤抖着说:“真能冲出去吗?我怕……”有的则咬咬牙,坚定地说:“横竖都是死,拼了!” 红衣鼓励道:“别怕,有我在!咱们且行且看,随机应变。如今这乱世,女子亦当自强,莫要被这恶僧吓破了胆。我等若能成功脱逃,也算是为世间女子争一口气!” 说完,便从衣底抽出一把刀来,向里边杀去。 出了聚美堂,便是狭窄的通道。通道阴森潮湿,石壁上的水珠滴答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上了七层阶石,转过一个弯,又下七层阶石,便是第一殿。 那守殿的和尚叫做托天僧,年纪将近七十,正坐在禅床上,听到这个信炮声,心中猜疑。忽然看见有人出来,便在禅床抽出一条禅杖,大喊:“美娘往哪里走!”跳起身来拦住去路。 红衣娇喝一声:“老秃驴,看刀!”说着,身形如燕,瞬间跃至托天僧面前,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寒光,朝着托天僧的头顶猛劈下去,这一招“开天辟地”刚猛至极。 托天僧毕竟经验老到,不慌不忙,举起禅杖向上一架,“铮”的一声,火星四溅。他紧接着一个“蛟龙出海”,禅杖带着劲风朝红衣的腰间扫去。 红衣双脚轻点,身形向后飘出数尺,避开这凌厉的一击。随即她身形一转,再次欺身而上,刀法变得更加凌厉刁钻,一招“风卷残云”,刀光如雪,朝着托天僧的周身要害攻去。 托天僧年纪虽老,力气却还很好,两臂也还有五六百斤的力气,见刀迎面砍来,便举起禅杖招架。 二人战了五六个回合,红衣心想:“这地穴内共有五殿五关,如果都这样战斗,杀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便拿出一件东西,对着托天僧的喉咙“嗖”地射去。 原来红衣姓何,乃是开国功臣何福的曾孙女,传授得祖上的袖箭,练习得胜过高祖何福,真的是百发百中,赛过阎王的帖子。 这一箭正好射在托天僧喉内,他立时跌倒在地,红衣上前将他的脑袋砍下。 招呼了林兰英和众美娘,来到殿上,吩咐她们:“我过一道门,你们走一步,我破一殿,你们随后出一殿,跟着我一同出去。” 说完,便到门前看时,两扇红门紧闭,便想去拉那铜环。 只见美娘之中,有一个叫做薛素贞,年纪约有三十岁左右,她是最早进来的,所以知道一些情况。 便说:“红姐姐,这门开不得,上面有闸刀会下来。” 红衣问:“他们是怎么进出的?” 素贞道:“我打听到好像有个旋子,只要一转,那门就会自己打开。这闸刀却不会下来。” 红衣说:“如果不破掉,终究会害人。”便把铜环向内用力一拉,身子向内一跳。 那两扇门呼地一齐打开,上面果然有一把闸刀,和门一样大小,插下来好似一个铁门槛。 众美娘看见,都把舌头伸了出来。 红衣便把闸刀取了下来,丢在旁边。 一起出去,又是狭窄的通道。 上了七层阶石,转过一个鹅颈般的弯道,又是七层阶石,便是第二殿。 只听得里边呼呼的风声作响,那守殿的和尚,叫做慧空僧,正在那里舞动双刀。 红衣大声喝道:“秃驴,死到临头,还敢逞能!”便杀到殿外。 慧空见了,双目圆睁,双刀舞得如同雪花翻飞,一招“雪花盖顶”朝着红衣猛扑过来。 红衣身形灵动,宛如穿花蝴蝶,避开双刀锋芒,手中钢刀斜刺而出,直取慧空的肋下,这一招“毒蛇出洞”又快又准。 慧空侧身闪躲,双刀回防,与红衣的钢刀碰在一起,发出“铛铛”之声。 原来这五重关隘,叫做“金屋藏春色”。 慧空一边战斗,一边想:“这个婆娘好厉害!怎么到这春门上来了?那色门上怎么让她漏网到这里,莫非托天老和尚受伤了?” 正在猜想,谁知一箭射来,正中心窝,他大叫一声,立时倒地。 红衣正要开门,只见里边有个和尚,长得好似夜叉一般,青面赤发,头上戴着一个金箍,手提一柄铜锤,从背后悄悄地走过来,红衣装作不知道。 快要到身旁时,那和尚便是一锤打下。 红衣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和尚身侧,手中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和尚右臂,这一招“鬼影斩”疾如闪电。 和尚惨叫一声,右臂连锤带手,一并被砍了下来。 红衣趁势再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将他一看,原来只有一只手臂,被她砍去。 没了双臂的就是象奔头陀。 只因伤了一只手,非非僧叫他到春门上来做个轻松的差使,却死在了红衣之手。 一群美娘,来到二殿。 红衣去开这春门,却怎么也开不开。 心想:“又没有门闩,莫非外面锁上了?” 便回身问薛素贞:“这门怎么开?” 素贞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平常听那方丈和尚说话的意思,好像有一重门的机关,在庭院中心的地上,有个什么石珠的,不知是不是这里。” 红衣向庭院中一看,那中央有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二龙抢珠。 细看这粒珠子,真的像是活动的,便用三根手指捏住这粒珠子,一转,只听得“咔咔”两声,那两扇门一齐打开,心中大喜。 原来门内有七根铁条,只要将珠子左旋,这铁条便相互贯穿,任你有千斤之力,也休想打开。只要将珠子右旋,铁条便能缩进门内。 红衣带领众美娘,来到藏门殿上,也是上七层阶石,转过一个鹅颈般的弯道,又下七层阶石,便是殿旁的侧门。 原来这殿是藏经之处,两旁有十个藏经的橱柜,砌在墙内,藏着五千零四十八卷藏经。 那守殿的和尚叫做妙禅,是维那善禅僧的师兄,年已半百。 他的本领,在寺中算是二等的高手。 只因近来患了疟疾,还没有痊愈。 自古说老人怕疟疾,今日他正在发抖。 听到人声嘈杂,知道地穴中必然出了事,“那些众美娘怎么会到这里?” 想要挣扎起来,真是英雄只怕病来磨,两脚颤抖个不停。 勉强支撑着,下了禅床,谁知红衣已经到了面前,喝道:“狗秃驴,看刀!” 妙禅将身闪开。 红衣转身一刀,拦腰砍来,这一招“腰斩恶僧”势大力沉。 妙禅头昏眼花,哪里躲得及?手中又没有兵器,可怜空有一身武艺,死在了一个妇人之手。 那红衣杀了妙禅,正要夺门而出,叫道:“哎呀!”却到了尽头之处。 原来这殿,只有进来的一个门,没有出去的门,殿的周围都是石壁。 便对众美娘说:“为什么没有出去的门?” 薛素贞也不知道。 红衣着了急,想出一个主意,说:“我听说借人私造巢穴,往往门户暗藏在佛像背后,或者壁橱之内。这里没有佛像,只有十个藏经的橱柜,莫非机关就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哪个橱柜里是门户?” 众美娘争相查看,只见都是合欢橱柜门,有捧寿字的花纹,四周都是蝙蝠。 中间每个橱柜分为十格,按照“天地玄黄”千字文的编号。 其中都是经文,放得满满当当。 众美娘说:“这个里面怎么能过人?” 红衣仔细看去,看到第三具藏经橱柜的两旁,似乎有缝。 再看其他橱柜与墙壁交界的地方,都有一线灰尘,只有这个橱柜的周围,没有丝毫灰尘的痕迹,便大喜,叫道:“门在这里了!” 众美娘过来看,红衣指着说:“你们仔细瞧这个橱柜,四周交界的地方没有灰尘,明显是经常开启的缘故。只是不知道怎么打开?” 各位看官,其实只有一个暗闩,只要把上面刻的一只蝙蝠旋转,门就会自动打开,红衣哪里知道? 便用刀来劈开藏经橱柜。 却早已经触动门闩脱落,那个橱柜“呀”的开了,打开来好似一扇尺许厚的金漆门。 众人跟着红衣,出了藏门殿,又是上下七层阶石,转过一个弯,前边便是屋门殿到了。 远远地先听到兵刃相交之声,“叮叮当当”,喊叫声不断,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莫非他们已经杀进地穴而来? 且听下回分解。 第31章 侠骨红颜战金山 话说这金山寺的地穴,那构造极为复杂周密。 里面弯弯曲曲,左旋右转,就算是极为聪慧之人,也难以清晰分辨东西南北,甚至连前后左右的大致方向都难以判定。 每过一殿,就会遭遇两个如鹅颈般的弯道,左弯右曲,忽上忽下。 在此,我先为您详细交代清楚。 那屋门过去,便是金门,此乃地穴中的出入口。 而这金门的上方,正处于方丈内的禅房之中,房内的禅床,实则就是金门殿的门户。 当时,红衣娘来到屋门殿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听到阵阵厮杀之声,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窥视。 此时的她,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 只见殿上有两个和尚正在激烈比试刀枪。 其中一个年近三十,生着一张紫脸,颧骨高耸,眼睛如同虾目,向外凸出眼眶,身高足有九尺,手持一条鸭舌钢枪,威风凛凛,甚是骁勇。 另一个黑脸和尚,阔口短鼻,眉眼倒挂,身高八尺有余,手持一柄板刀,那刀宽约六七寸,长有三尺多,估摸也有五六十斤重。 两人正杀得难解难分,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使枪的,名叫天灵僧;用刀的,叫做云雁。 他们皆是非非僧的同乡,被非非僧视作心腹,故而让二人在此镇守屋门关大殿。 殿上供奉着一尊达摩祖师像,两旁罗列着威武架,上面插着十八般兵器。 在地穴中的各殿里,除了聚美堂,就要数这殿最为宽敞,这里是非非僧闲暇时演练武艺的场所。 然而,这殿中的气氛却异常阴森,四周的烛光摇曳,映得墙壁上的阴影飘忽不定,仿佛隐藏着无数的未知恐惧。 红衣娘深知自己所修习的“赤焰心诀”在这狭窄空间能发挥巨大威力,暗自思忖:“这两个恶僧,本领不凡,我不如先除掉一个,也好节省些力气。” 可她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紧张和不安在心底交织,但她还是强装镇定。 看准那使枪的和尚,嗖地射出一箭,不偏不倚,正中其咽喉。 云雁见天灵僧骤然倒地,不禁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着红衣、手持单刀的女子已来到殿上。 她怒声喝道:“大胆恶僧,可认得长安红衣女否!今日你们这群恶人的巢穴已被攻破,恶贯满盈,快快自己把脑袋割下来献上,免得老娘动手!” 此刻的红衣娘,心中既有杀敌的果敢,又有对未知危险的担忧,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云雁听闻,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地喝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婆娘,竟敢从网中逃脱至此,冒犯我这金门宝殿,可知老爷我的厉害!”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冲过来,恶狠狠地举起那扇大门似的板刀,朝红衣娘劈去。这一刀气势汹汹,带着呼呼风声,仿佛要将红衣娘一劈两半。 红衣娘不慌不忙,身形一闪,施展出“血影遁法”,瞬间出现在云雁身后。 她的刀法如疾风骤雨,刀光闪烁,直逼云雁要害。 一男一女,在殿上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十几个回合下来,红衣娘看似渐渐占据上风,就在众人以为她即将取胜之时,云雁却突然使出一招诡异的刀法,名曰“鬼影乱舞”。只见他的刀影重重,虚实难辨,竟让红衣娘陷入了危机。 红衣娘的心跳如鼓,每一招每一式都关乎生死。 关键时刻,她目光一凝,施展“灵魅之瞳”,云雁被她的目光所摄,瞬间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红衣娘趁机又射出一箭,这一箭正巧射中云雁的肩窝。 云雁吃痛,那柄沉重的板刀瞬间脱手。 红衣娘趁机赶上,手起刀落,送他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红衣娘急于寻找出路,却发现此地并无明显的门户。 她暗自猜测出路或许藏在佛像之中,便尝试去推那尊达摩祖师像,然而祖师像纹丝不动。 薛素贞说道:“莫非这里并非出路?” 红衣娘回应道:“除了这神龛,四周皆是石壁,还能从何处寻得出路?” 就在众人感到绝望之时,林兰英提议:“姐姐何不连这神龛一同推推看。” 红衣娘觉得有理,于是她用力去推神龛,神龛依旧不动,随后她顺手往里一拉。 只听“呀”的一声,那神龛竟然旋转过来,露出一个宽敞的门户。 众人见状,欣喜若狂,一同走出了屋门关。 众人转过弯,又是一番七上八下的阶石,绕过鹅颈般的弯道,前方出现“金门”二字。 那镇守金门殿的和尚,名叫觉空,绰号金头陀。 他出身于少林寺,当初少林寺有闻名遐迩的五个头陀,分别是金、银、铜、铁、锡。 此前徐定标聘请的铁头陀净空,便是他的师弟。 在这五人中,觉空僧身材最为高大。 他身高一丈,头大如斗,脸色蜡黄,双眼犹如铜铃,擅长使用一根百斤重的铁方梁。 此刻,他正在殿上打坐。 忽然间感到心惊肉跳,坐立不安,正欲起身活动一番,施展一路拳法来疏通血脉。 就在此时,他瞧见殿门内走进一位美娘,身着红衣,单手握着刀,柳眉竖起,杏眼圆睁。 大声怒喝:“秃驴,可认得长安红衣女否!今日尔等巢穴已破,罪恶满盈,速速自裁,免得老娘动手!” 觉空僧听闻,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地吼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竟敢逃脱至此,冒犯我这金门宝殿,可知我觉空的厉害!” 言罢,他猛地跳起,操起那根百斤重的铁方梁,快步冲来,当头砸下,犹如泰山压顶之势。这一砸,名为“金刚怒砸”,威力惊人。 红衣娘见来势汹汹,迅速施展“红绫舞”,手中的红色长绫如灵蛇般舞动,缠住了觉空僧的铁方梁。 觉空的铁方梁攻势迅猛,瞬间折回,朝着她的心窝点去,此乃“毒蛇吐信”之招。 红衣娘用刀奋力格挡,顺势闪至一旁,紧接着还手一刀,如毒蛇出洞般凌厉。 觉空僧大喝:“休得放肆!”随即用铁方梁挡开。 二人激战了数个回合。 红衣娘深知难以单凭力气取胜,便故意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趁其不备,将袖中的小箭朝他心窝射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觉空僧瞬间变成了穿胸的和尚。 那支七寸长的袖箭,直直贯穿他的胸膛,箭头在前后都清晰可见。 说来也甚是奇异,这个平日里凶悍无比、在少林寺赫赫有名的金头陀。 只因胸前多了这么一支箭,便站立不稳,惨嚎一声,口中鲜血狂喷而出,随后重重地摔倒在殿上。 他的双脚如同擂鼓一般胡乱蹬踹,不多时便伸直不动,命丧黄泉。 红衣娘见他倒下,知晓他已一命呜呼,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但右肋的伤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坚韧却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招呼林兰英等一众美娘来到殿上。 随后她独自去寻找门户,发现就在眼前。 只是需转过一个弯角,那里有一条形如曲尺的窄巷,两扇朱红色的门紧闭,门上铜环齐全。 素贞说道:“姐妹,从这里出去,想必就能到外面了。” 红衣娘听闻,心中大喜,然而当她伸手去拉门时,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难道这门后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她? 正所谓命运无常,向来擅长射箭的她,此番却因箭而遭难。 今日红衣娘一时疏忽大意,急切地想要离开此地,便伸手抓住铜环,向内拉扯。 怎奈门扉紧闭,她遂使尽全力一拉,那两扇门“呼”地一声同时敞开。 未曾料到,门中冷不丁射出一箭,红衣娘惊呼:“哎呀!” 想要躲避,无奈此地狭窄,根本无处可躲。 况且那箭来势迅猛,应门而出,直直射中她的右肋,伤及内肾。 红衣娘强忍剧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心中满是不甘和愤怒,奋力跳出门外。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正所谓一件事难以从两方面同时详尽叙述。 这边红衣娘在里面奋勇杀敌,一个殿一个殿、一道门一道门地突破而出之时。 外面徐鸣皋和众弟兄正在大雄宝殿与众多和尚展开殊死搏斗。 鸣皋眼见和尚越聚越多,如潮水般层层围拢上来,心中焦急万分。 众多小和尚已被众弟兄斩杀无数,然而那几个武艺高强的职事僧人,却难以轻易将其击败。 徐鸣皋心中挂念着红衣娘在里面的状况,暗想我们不能一味在此混战。 就在这时,非非和尚手持禅杖,大步踏上殿来。 众英雄见状,心中不禁胆怯。 非非僧大声叫嚷:“狂妄之徒,休要嚣张,我这就送你们去西方极乐世界!” 说罢,他举起手中禅杖,朝着徐鸣皋狠狠砸去,禅杖带着呼呼风声,这一招名为“雷霆万钧”,仿佛要将徐鸣皋砸成肉泥。 徐鸣皋连忙挥刀抵挡,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他被震得手臂发麻。 就在非非和尚准备再次进攻时,云阳生挺身而出。 云阳生本是云游四海的剑仙,听闻金山寺的恶行,特来除害。 只见他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印,周身散发出神秘的光芒,体内的云阳真气汹涌澎湃。 瞬间,一道金光从他身上射出,化作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地直扑非非和尚。 非非和尚见状,脸色骤变,他迅速舞动禅杖,在身前形成一道黑色的旋风,试图阻挡金龙的攻击,此乃他的绝技“暗黑旋风”。 金龙与旋风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非非和尚咬紧牙关,全力抵御金龙的冲击,额头上青筋暴起。 云阳生眉头紧皱,双手再次变换法印,口中大声喝道:“破!” 那金龙瞬间光芒大作,突破了非非和尚的暗黑旋风。 非非和尚大惊失色,想要躲避却已然不及。 云阳生身形一闪,脚下踏出灵虚步,瞬间出现在非非和尚身前。 他手中长剑一挥,施展出“云阳剑斩”,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去,如一道闪耀着光芒的白练。 非非和尚躲闪不及,被剑气击中,惨叫一声,身形向后飞去。 然而,他并未就此倒下,口中念念有词,身上泛起一层诡异的黑光。 云阳生岂会给他喘息之机,手中剑再次舞动,“云影分光剑”发动,无数剑影瞬间出现,真假难辨,将非非和尚笼罩其中。 非非和尚在剑影中左支右绌,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 最终,云阳生将剑高高举起,“云阳星落”,他如流星般坠落,剑直直刺向非非和尚。 非非和尚再也无力抵挡,被一剑穿心,当场倒地而亡。 整个大殿上的僧人和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浑身瑟瑟发抖。 这两道白光一闪即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看那非非和尚,脑袋竟然不翼而飞。 更为怪异的是,那具尸首依旧直直站立,手中的禅杖也未掉落,只是没了脑袋。 然而,这神奇的道法施展之后,云阳生的脸色却略显苍白,显然是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众僧目睹此景,个个面色惨白,惊恐失色。 而众英雄则士气大振,胆气更壮。 各位看官,世间万事皆有时机之说。 莫说这激烈的拼杀,即便是人的命运、商人的生意,也都取决于时机。 倘若店铺生意亏损,店主便会兴致缺缺,脑海中想出的主意,往往件件都事与愿违。 店铺时常门可罗雀,即便去参与赌博,也会输得一败涂地,如此便会陷入越来越糟糕的境地。 然而,只要时机顺遂,做成一桩漂亮的买卖,便能一帆风顺,人也会变得精神抖擞、心情愉悦,所想出的主意大多都能如愿以偿。 就连前来光顾的客人,也会对其格外尊重。 由此,便能事业兴隆,飞黄腾达,这一切皆在于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就如同读书追求功名、天气的风云变幻和雷雨交加,大多都是如此。 可咱们这故事,重点不在这大道理上,而是在这惊心动魄的正邪较量之中。 今日在这金山寺中,起初和尚们士气高昂,斗志旺盛。 然而,当他们看到非非僧突然脑袋消失,顿时心惊胆战,士气骤降。 这边众英雄见罪魁祸首已除,其余的和尚便不再令人畏惧,因而精神倍增,武艺也似乎更上一层楼,众人齐心协力,奋勇向前。 狄洪道施展飞镖绝技,将烈火头陀击伤。 一枝梅手起刀落,结果了催风和尚的性命。 徐庆力劈疾雷僧。 罗季芳挥动鞭子,抽打狮吼。 杨小舫舞动长剑,斩杀了闪电僧。 徐鸣皋更是大展神威,接连杀死地灵僧和铁钢僧二人。 王能、李武手持铁棍,对着小和尚们一阵猛敲猛打,这些光头和尚怎能抵挡铁棍的威力,一个个被打得脑浆迸裂。 众英雄或挥刀、或舞剑、或砍杀、或鞭打、或用拐杖猛敲,杀得众和尚四散奔逃,向内逃窜。 众英雄则分头追赶。 其中只说徐鸣皋、罗季芳二人,一路杀进方丈室。 善禅僧转身回击,又激战了一阵,怎奈他根本不是徐鸣皋和罗季芳二人的对手,最终也被鸣皋斩杀。 二人随后赶到禅房里面,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屋内的摆设倒是十分雅致。 朝外摆放着一只紫檀禅床,桌椅皆用象牙镶嵌,墙上挂着名人书画,台上供奉着众多古玩。 鸣皋说道:“大哥,这里想必就是非非的卧室,你瞧瞧他这屋内的陈设,我虽号称扬州首富,却也比不上这贼秃。” 兄弟二人正仔细打量着,忽然看到那禅床上面的顶板自行活动起来,缓缓向下落去。 鸣皋惊道:“这可真是奇怪了。” 随即他双手托住顶板,往下一瞧,大声喊道:“大哥,快过来!” 不知下面究竟是何景象,且听下回分解。 第32章 徐鸣皋大破金山寺,林兰英父女终团圆 且说徐鸣皋托住顶板,垂眸下望,只见下方透出亮光,继而瞧见一个门户,恰逢红衣从中跃出,他心中大喜,高呼道:“红衣姐姐,小弟在此。” 罗季芳闻得此声,当即把禅床周遭的铁柱捣毁,鸣皋则奋力将顶板扯下,扔在一旁,那床面旋即落至底部。 红衣身着一袭鲜艳如血之裳,身姿矫健婀娜,眉眼之间流露出坚毅与果敢之色。她那乌黑秀发高高束起,愈发显得英姿飒爽。红润的面庞虽因鏖战而沾染了些许尘土,却全然无法遮掩其美丽与英气。 原来,此两扇门与禅床彼此连通。那非非僧每次欲往地穴之中,便端坐于禅床上,单手转动机关,床面即刻下沉,两扇门亦自动敞开。上方顶板落于禅床面上,依旧呈现出一张完好无损的禅床模样。顶板之上,同样铺着席子,故而丝毫破绽难寻。他若要出来,只需安坐床上,下方机关转动,床便自动升起,那两扇门亦会自行闭合,人便已置身于上方的禅房之内。今日红衣不知此中道理,硬是开门,因而有箭射出令其中招,却也正因如此触动机关,那禅床顺势落下,恰好被鸣皋瞧见。此乃天意使然,否则即便门开,众人亦难脱身。 徐鸣皋等人此番义举,尽显英勇正义之姿。他们勇闯险地,毫不畏惧艰难险阻,只为解救那些被困的无辜女子,其侠义心肠着实令人钦佩。 鸣皋跃至下方,见红衣已然香消玉殒,悲痛万分,不禁潸然泪下,洒落几滴英雄泪。而后入内,唤来众美娘,问道:“此间可有林兰英?”兰英闻声,即刻应声而出,鸣皋将林达山夫妻的挂念之语传达,兰英感激涕零,连连叩拜数下。 鸣皋忙伸手扶起林兰英,目光温和且带着关切,说道:“姑娘莫要如此多礼,令尊令堂在家中盼你平安归去,已是望眼欲穿。”林兰英眼中含泪,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说道:“多谢恩公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若不是恩公,小女子不知还要遭受多少折磨。”鸣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姑娘放心,如今已然脱险。” 接着,林兰英仿佛找到了依靠,紧紧跟在徐鸣皋身旁,鸣皋细心地为她拨开前方的障碍物。她将红衣下来之后如何一层层突破重围之事,多亏薛素贞指点的详情,一五一十地详述一遍。鸣皋遂问众美娘:“尔等总共几人?”薛素贞应道:“共计八十三人,幸得英雄搭救,若能安然归家,必定重重酬谢!”鸣皋当即呼道:“罗大哥,你去寻一张梯子来,好使她们上去。” 季芳暗自思忖:“何处去寻梯子?”旋即出门东张西望,瞧见左边有一座斗母阁,便疾步奔入,硬是扳下一张木扶梯,拖拽至屋内。高声嚷道:“老二,梯子来了。”随即将其照着禅床的孔洞直直竖起,鸣皋倒是被吓了一跳。说来也巧,这扶梯不长不短,不宽不窄,置于此处,恰到好处。鸣皋遂令众美娘依次而上。 季芳眼见众女子鱼贯而出,络绎不绝,禅房内人满为患,纷纷涌向方丈之处,不禁大笑道:“这和尚竟有如此多的‘老婆’,怎生应付得来?”众女子闻之,皆面泛红晕。鸣皋于下方听闻,怒喝道:“匹夫,休要胡言!速拿个火来。”季芳便前往方丈处的琉璃灯内,将挂着的丹条蘸于油中,点燃后光芒大盛,匆匆赶至地穴之中。鸣皋遂与他二人自里面的聚美堂起始,点火焚烧,一重重皆燃起熊熊烈火,连同众美娘的房间一并点燃。其中着实可惜诸多物件,皆被烧成灰烬。 在此过程中,林兰英紧跟在徐鸣皋身旁,神色间满是依赖与信任。徐鸣皋也时不时关切地看她一眼,确保她的安全。偶尔,林兰英被周围的火焰和烟雾呛得咳嗽几声,徐鸣皋便体贴地用衣袖为她遮挡。 二人逐殿纵火,直至外面,将红衣娘的尸首抬出,而后把扶梯推下,把床顶板盖好禅床,任由下方继续燃烧。恰逢众兄弟将和尚杀得七零八落,逃者有之,死者有之,寺内再无光头和尚。众英雄皆汇聚至方丈处,云阳生亦赶至,见红衣身死,众人皆悲痛不已。云阳生道:“诸位莫要如此,切勿似小儿女般悲戚。要知晓,官兵即将抵达,你们可曾想过,那知客僧早已逃之夭夭,难道不会前往镇江府击鼓报信?现今之计,当速让众美人各自归家。这寺中存有不少上好棺木,取一具来将何家妹妹入殓,我便带她回长安去,尔等也好就此离去。” 鸣皋道:“红衣因我而亡,我理应亲自送她至长安,怎可连累老师。”云阳生道:“你又如此。若你孤身一人,自可前往。携带棺木,倘若有人盘查,你是束手就擒,还是丢弃棺木逃走?”鸣皋道:“万一被人识破,我甘愿一死。”云阳生摆手道:“此言休提,所谓死,当死得重如泰山,你这般实乃死得轻如鸿毛。徐兄终究未能超脱世俗。”鸣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反倒心生惭愧,遂道:“谨遵师命。”云阳生旋即唤王能、李武,精心挑选一具上等棺木,将红衣入殓。让他们二人扛着棺木来到江边,雇了一艘船,将棺木安放妥当。而后与众人辞别,登船而去,暂且不提。 再说徐鸣皋吩咐众美娘各自归家,“若家远,便在外面等候官府前来,自会有法子送你们回去。”众美娘千恩万谢,向众人叩头拜谢。众英雄仅带着林兰英,于山下雇了一顶小轿,吩咐抬至北门外张善仁旅店。轿夫应承,抬着兰英离去。一路上,徐鸣皋骑马跟随在轿子旁,偶尔与轿中的林兰英说上几句宽慰的话。林兰英也会从轿窗中探出头来,与徐鸣皋交流,眼中满是感激与柔情。 到了旅店,徐鸣皋亲自为林兰英安排住处,关切地询问她是否需要什么。林兰英红着脸,轻声说道:“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生难忘。”徐鸣皋微笑着回道:“姑娘好生歇息,明日再做打算。” 众弟兄亦动身启程,返回住处。暂且不表。 却说那知客僧至刚,目睹云阳生鼻中冲出白光,非非僧的头颅已然落地,心知今日寺院难保,自己等人亦在劫难逃。他趁此之际,一溜烟逃出山门,直奔镇江府报信。 至于太平县知县房明图,只需言其无赖出身,靠与刘瑾的关系谋得官职,刘瑾倒台后又攀附宁王即可,无需详述其过往种种细节,以免拖沓影响节奏。 房知县接到宁王密旨,要捉拿徐鸣皋等人,遂派出所有的捕快、心腹家人,不惜耗费重金,收买眼线,于各门各处重要之地,严加盘查。 再说徐鸣皋与众弟兄,返回张家店中,林老丈前来拜谢救命之恩。鸣皋提及红衣娘中箭身亡之事,众人皆叹息不已。次日,一枝梅欲辞别众人,前往北京访友,叮嘱鸣皋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前往他处。鸣皋等人再三挽留无果,只得设宴饯行,洒泪分别。一枝梅离去后,众弟兄亦动身,辞别了张善仁,一路从南京进入安徽。 一路上并无特别之事,无非是渴时饮水饿时用餐,白昼行路夜晚歇息,遇着好山好水,便流连忘返。于某处停留十天半月;或是热闹之所,停留一月两月,皆未可知,唯以铲除邪恶、扶助善良为宗旨。故而行走半年,仍在宁国府一带。 当时正值七月,天气酷热难耐。一日来到太平县城。恰好鸣皋等兄弟至此,险些丢了性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3章 太平城遭厄,兄弟各西东 话说徐鸣皋跟徐庆、王能、李武、罗季芳等众弟兄从江南一路行来,一直都平安无事。 只因苏州的巡抚俞谦、镇江府的莫太守、南京的侍郎王华,都是忠良一派,名义上说是查察,实际上也就走个过场。 常言道:上头管得松,下头就懈怠。所以众英雄过得那叫一个自由自在。 哪晓得一到安徽地界,情况就逐渐紧张起来。今天在这太平县,跟平常可大不一样,管得特别严。 进出的人个个都得登记,领了执照,才能进出。那些招商饭店,都得把客人的来历查清楚,日夜都有人巡查。所有的庵堂寺庙、民户人家,如果收留了来历不明的人,那罪过就跟窝藏强盗没啥两样。 众弟兄哪能知道这些个规矩。 有一天,徐鸣皋他们来到太平城的北门之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当天夜里就有人来查问,见到众弟兄,心里就起了疑。 到了第二天清早,就悄悄招呼当差的,还带着眼线,在对面一家点心店里候着。 徐鸣皋他们一出门,就被认了出来,果然是这帮“凶犯”。 到了晚上,一轮冷月高悬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房知县身着官服,面色阴沉,亲自带着马壮马快、城守官兵,浩浩荡荡地朝着客店而来。加起来得有二三百人,各自拿着家伙什儿——软鞭、铁尺、钩连枪、留客住,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右营城守老爷常德保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提明晃晃的大刀,威风凛凛。他身后的部下牙将们也个个神色严肃,如临大敌。士兵们迅速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那阵势如同铁桶一般,连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房知县坐在店门外的一顶轿子中,两边有护卫紧紧相随,弓箭上弦、刀已出鞘,保护得密不透风。他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要将这客店看穿。他一声令下,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公差、马快协同牙将,悄悄进店里捉拿贼人,不得有误!” 这家客栈是楼房,徐鸣皋等弟兄都住在后面。 当时已经过了二更,万籁俱寂。众弟兄有的睡了,只有王能、李武两个在下棋,徐庆在旁边看着。 徐庆这人最是细心,他平常就机警得很,这会儿听到街前街后好像有马蹄声,心里便犯起了嘀咕。忽然听到楼下一阵脚步声,那声音急促而杂乱,他顿感不妙。往楼窗里一瞧,只见涌进来几十个公差、马快,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兵器,那模样好似索命的恶鬼。他知道情况万分危急,赶紧到里面喊道:“弟兄们,快跑,有人来捉咱们!” 王能、李武把棋盘一推,棋子洒落一地。徐鸣皋从睡梦中惊醒,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凌厉。众弟兄全都慌乱不已。 那民壮马快已经冲上楼梯,扯着嗓子喊:“拿强盗!”拿着钩连枪、留客住乱钩乱搭。 徐鸣皋怒喝一声:“兄弟们,莫怕!”说着身形一闪,避开刺来的钩连枪,飞起一脚,将一名马快踹倒在地。徐庆则一个侧身,躲过铁尺的横扫,顺势一拳打在对方的胸口。 王能挥舞着拳头,与冲上来的官兵厮打在一起,李武也不甘示弱,左躲右闪,寻机反击。 可官兵越来越多,徐鸣皋等人渐渐难以抵挡。徐鸣皋见势不妙,喊道:“从窗口冲出去!” 众人纷纷朝着楼窗往外直窜出去。 到了屋顶,又看到外面官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手里的弓箭朝着楼房屋顶“嗖嗖”地射来,跟下雨似的。那箭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令人胆战心惊。 徐鸣皋一个鹞子翻身,避开射来的箭矢,王能不小心胳膊中了一箭,疼得“哎哟”一声。李武赶紧扶住他,徐庆则挥拳打落靠近的箭矢。 此时,一名手持长刀的将领飞身跃上屋顶,朝着徐鸣皋狠狠砍来。徐鸣皋侧身躲过,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扭,那将领的长刀脱手而出。徐鸣皋接过长刀,舞得虎虎生风,逼退了周围的官兵。 罗季芳被几个官兵围攻,左支右绌,徐鸣皋见状,跃过去为他解围,几招就将那几个官兵打倒在地。 但官兵源源不断地涌上屋顶,徐鸣皋等人疲于应对。徐庆喊道:“大哥,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分头冲!” 于是,众人各自朝着不同方向逃窜。徐鸣皋边跑边打,手中长刀挥舞,挡开射来的箭矢,又砍倒几个靠近的官兵。 众弟兄在睡梦中被惊醒,心慌意乱的,顾不上别人,各自朝着四面逃窜。这一通闹,把众百姓吓得够呛,一个个惊慌失措,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那名壮马快冲到客房里,只见他们像燕子一样从楼窗飞出去,一起拥上前,只抓到三人,其余的都跑没影了。 把抓到的这三人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带下楼来。 房知县见众强盗上屋顶跑了,气得暴跳如雷,大声指挥官兵马快分头追捕。官兵们在大街小巷四处搜寻,如同没头的苍蝇,折腾了大半宿,却啥也没追到。 只得带着抓到的三人,还有店主人等,垂头丧气地回到衙门。 立刻升堂,把三个犯人推上来,大声喝令他们老实招供。 这三人是谁? 一个是罗季芳,这罗季芳向来是个直性子,大声嚷道:“抓的就是我,要杀要剐随你便!”一个是王能,这王能也不含糊,承认得干脆。 还有一个却是隔壁房间的客人,当时正要睡觉,听到很多人冲上楼来,他就出来瞧热闹,结果稀里糊涂被抓了。 等到带到衙门,坐堂审问,这人都蒙圈了,根本不知道因为啥事儿。 房知县让他招供,他只好说:“我姓王,家在婺源,一直在南京的当铺里当伙计。今年春天回家娶媳妇,过了三个月,如今要到店里去干活。昨天住在这客店里,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以为是强盗打劫,急忙出来瞅瞅,就被抓这儿来了。这都是大实话,可我真不知道犯了啥罪呀?” 房知县知道抓错了,就叫开客店的上来,问:“这个姓王的,是和那帮强盗一起来的,还是自己一个人?” 那开客店的吓得哆哆嗦嗦,赶忙说:“不是不是。他们一共七个,是前天来的。这个姓王的客人,是昨天来的。” 房知县吩咐把这姓王的交保释放,把罗、王二人收押进监牢。 开客店的因为窝藏强盗,把客店给封了。 一面写公文给宁国府的温太守,上奏给藩王。 且说众弟兄四散逃跑,从此分开,一直要到后面的章节,徐鸣皋、徐庆、王能、李武、罗季芳等才能在江西相会。 这里面先说徐鸣皋逃出了包围圈,跟众人走散了,就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一路瞎走。 到了天亮,徐鸣皋望见前面都是高山峻岭。那山峰高耸入云,陡峭险峻,仿佛要刺破苍穹,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好似一片绿色的海洋。山间云雾缭绕,如梦如幻,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清幽。 往山那边走,有个市镇。 到了地方只见市镇尽头,有一家小酒店。 徐鸣皋肚子有点饿了,就进去坐下。 看到柜台里坐着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喂奶。 虽说穿着普普通通,可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徐鸣皋还觉得有点眼熟。 酒保把酒菜端上来,徐鸣皋一边吃,一边问酒保:“这地方叫啥名?” 酒保说:“前面那高山叫石埭山,这儿就叫石埭镇。” 那妇女听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对着徐鸣皋上下打量。 徐鸣皋吃了一会儿,肚子饱了。 只是这天热得要命,大太阳挂在天上,跟火烤似的。 心里琢磨:“现在往哪儿去好?又不知道众弟兄在啥地方,不知道有没有被抓住?别的倒还好,就是那个罗呆子让人放心不下。” 一边想,一边伸手往口袋里摸,叫了声“哎呀!” 原来银两都在客店里,身边一分钱都没有,身上就一件贴身的单衫,就跟酒保说:“我来的时候着急,忘了带银两。别的东西也没有,就带了这把单刀,还得用来防身。没办法,先记在账上,我回头来还你。” 酒保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哟呵,我又不认识你姓张还是姓李,家住哪儿,知道你啥时候能回来?一顿酒菜,得三两多银子,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这店还开不开啦?” 徐鸣皋平常哪听过这样的话,眉头一皱,说道:“那依你说咋办?” 酒保双手抱在胸前,斜着眼睛说:“没钱,就得拿东西抵押。” 徐鸣皋说:“那行,我把这把刀放你这儿,回头来赎。” 酒保直摆手:“不行,不行,这把破白铁刀不值几个钱,我要它有啥用?你倒不如把身上的绸短衫押这儿,明天就来赎。过了三天不来,我们这小本生意,就得把它卖了进货。” 徐鸣皋听了又惭愧又恼火。 真是龙在浅水里被虾欺负,虎在平地上被狗挑衅,弄得进退两难。 只见那妇女开口问道:“客人您是哪儿人,贵姓大名?” 徐鸣皋说:“我姓王,是扬州人。只是和一个朋友一起去江西,银两都在他那儿。昨天朋友走丢了路,所以我身上没钱。” 酒保在一旁冷笑道:“刚才你说来的时候匆忙忘记带了,现在又说在朋友那儿,明摆着是想白吃!” 徐鸣皋见他一直冷言冷语的,气不打一处来,把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碗碟都蹦了起来,大声喝道:“我咋会白吃你的!” 顺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酒保牙齿掉了两颗,捂着脸就往外跑。 恰好这时候一个人走进店里,酒保说:“开店的来了!这个人白吃了东西,还动手打人。” 那人听了,急匆匆直接走进里面。 见到徐鸣皋,就“扑通”跪下磕头,嘴里说道:“徐恩公,您啥时候到这儿的?” 徐鸣皋仔细一瞧这人,认得是扬州城隍庙后街的方秀才。 方秀才满脸惊喜,声音颤抖着说:“恩公,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方国才就喊:“孩子他娘,你咋连这位恩公都不认识?快来拜见!” 巧云早走到里面,给徐鸣皋拜了四拜,柔声说道:“刚才见伯伯进来,就觉得有点面熟。后来听他口音,像是扬州的,心里就怀疑是恩公。只是身上衣服不太对。我还想怎么会到这儿来?问到姓名,又是姓王。您要是晚来一步,几乎当面错过了。” 方国才吩咐酒保赶快准备好酒好菜,挑好的多弄几样赶紧做,自己去烫了一大壶酒,切了一大盘牛肉,来陪徐鸣皋喝酒。 巧云也在旁边坐下,夫妻二人殷勤地劝酒。 就问:“恩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徐鸣皋就把之前打李文孝之后的事,一直说到昨天晚上住在太平城北门的旅店,不小心漏了风声,半夜被捉拿,导致众弟兄失散,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儿,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那酒保已经把饭菜做好,无非是鱼肉鸡鸭之类,摆了满满一桌,香气扑鼻。 徐鸣皋问起方国才:“你怎么在这儿开起酒店来了?刚才看到尊嫂,觉得面熟,可怎么也没想到是你们。” 方国才长叹一声说:“自从那天承蒙恩公搭救,回到家里,害怕李家报复,我们夫妻二人就逃出扬州。想起有个堂叔,在这石埭镇开这家酒店,就投奔到这儿。我叔叔只有夫妇二人,没有子女,见了我们可高兴了,所以我们就安心住下。没想到今年春天老夫妇先后去世,我就接了他们的班,给他们养老送终,好好安葬。就开了这家酒店,生意还算不错。去年十月,又生了一个儿子。这都是恩公的恩赐。” 三人说了好一会儿,吃完饭,方国才吩咐酒保好好做生意,不许出口伤人,冒犯顾客。 就陪着徐鸣皋在石埭镇东逛逛西逛逛。 这石埭镇虽说在乡下,倒也挺热闹。 一边靠着高山,那山峰郁郁葱葱,云雾缭绕;一边挨着溪水,那溪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清风徐徐吹着,带来丝丝凉意;流水哗哗淌着,奏出悦耳乐章。 走了大半天,只见前面有一座酒楼,很是气派。 徐鸣皋说:“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大的酒楼。” 方国才拉着徐鸣皋的手,走上楼去,没想到惹出了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34章 鸣皋壮志望山楼,侠影孤身斗寇仇 徐鸣皋与方国才在石埭镇相遇,方国才向徐鸣皋讲述了自己逃出扬州后的经历,还热情地招待了他。 二人在石埭镇闲逛时,走进了一家气派的酒楼——望山楼。此刻,天空中几朵云彩悠然飘过,给炎炎夏日带来了些许凉意。镇外的田野里,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仿若一片金色的海洋。 且说这望山楼乃是三开间三进的楼房,共有十八间屋子,建造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方国才与鸣皋走进里边,只见左边柜台内坐着一个汉子,生得豹头虎尾,像条好汉;右边十几个伙计,有的烧火,有的切菜,烹调得五香扑鼻。 上了楼来,只见座位清雅,桌椅皆是根木紫檀所制。壁上有名人书画,檐头挂着出几排须六角红纱灯儿。此时,微风从窗口轻轻吹入,带来一阵宜人的凉爽。远处的山峦在阳光的映照下,轮廓清晰,郁郁葱葱。 二人就在沿窗处坐下,国才叫摆一席上等酒肴上来。跑堂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搬来一席酒。杯盘碗盏,皆是瓜楞五彩人物样式,筷子都用象牙所制。菜肴海陆齐全,十分丰盛齐整。 鸣皋问道:“此间只是一个乡镇,怎会有如此大的酒楼?” 国才道:“恩公有所不知。这望山楼,并非平民百姓所开。” 鸣皋道:“莫非是官长开设?” 国才向四周瞧了瞧,轻声说道:“也不是官长所开,而是这里的绿林大盗开的这家酒馆,作为往来歇息之所,并且借此探听各路消息。” 此时,旁边几桌的客人正大声交谈着。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说道:“听说这次山寨又要有大动作,不知要打劫哪家的富户。”另一个瘦子应道:“管他呢,反正跟着大王们有肉吃。”还有一人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那几位大王可是心狠手辣,万一被听了去,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满脸胡须的大汉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怕啥,咱们在望山楼里,他们还能拿咱们怎样!” 瘦子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吭声。 鸣皋道:“如此说来,这竟是黑店了?” 国才道:“也不是黑店。酒菜价格公道,并不为难顾客。有时山寨里出去做了买卖回来,就在这里犒赏喽啰头目,楼上楼下坐得满满当当。若遇百姓们来此饮酒宴客,他们也不来搅扰。” 鸣皋道:“这强盗倒还有些义气。” 国才道:“也并非义气。这石埭山东南西北,方圆数百里,山中有四位大王,都是力敌万人,率领着七八千喽啰兵,在此打劫过往客商,或出去抢掠。不论府城县城,路途远近,只要打听到有几家大富户,就派出头目和喽啰兵,在望山楼集合,扮作百姓模样,出去行劫。只有一点好处:唯独这石埭镇他们不骚扰。这山周围的乡村,倒也安宁。住的人家,也没有富户,所以也听不到有打劫的事。若是到山中去砍柴打猎,都没什么妨碍,只是不能进入山寨罢了。” 此时,窗外的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 鸣皋道:“如此大盗,官府为何不剿灭?” 国才道:“哪个官员不认识他们四个?都是称兄道弟的。只盼着他们不来滋事就够了,哪里还敢去剿灭!” 鸣皋道:“天下竟有这等事!真是猫儿怕鼠,威风扫地,阎王爷怕鬼,暗无天日了。” 国才道:“恩公不知,这强盗势力很大,在朝中勾结权贵。以前也有清正廉洁的官员,非要剿灭山寨。上司都不理他,他便自己带着官军前来。打又打不过。不料未满一月,马上就被削职,永远不再任用。那些识时务的官员,都只当不知道,私下与他们往来,还能保住自己的前程安稳。” 鸣皋道:“我想朝中的大人物,怎会与强盗往来,听他们指使?” 国才道:“恩公又不明白了。当初蔡京、童贯不也和宋江有往来吗?我还听说有人传说,这四位大王,都是江西藩邸的心腹。那宁王宸濠心怀不轨,叫他们在这石埭山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以便将来行事。听说宸濠如今建造离宫,把银銮改成金銮,把令旨改成圣旨,勾结太监朱宁、张锐,用长道李自然做军师,在各地暗中埋伏兵马,确实是想要图谋不轨。恩公所破的金山寺,就是证明。我想来或许这话不假。” 鸣皋听了,不禁长叹一声,心中暗想:“这等奸恶之徒,若不除之,天下百姓何以安宁!”遂有去探查藩邸的心思。 二人正说着,忽听得一阵扶梯的响声,一连串跑上来十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大汉,身高九尺,长着橘皮脸,竖着眉毛,三角眼鹰钩鼻,年纪不到三十,头戴月白色纺绸夹里凉帽,身穿黑色大袖纱衫,下着锦文生丝花罗裤儿,脚上穿着薄底靴。径直走到前楼,靠窗坐了两三桌。 国才指着那橘皮脸的大汉,用指头蘸着酒,在桌上写“二大王”三字。 只听得楼下人声嘈杂,那大汉对着楼下喊道:“把这小子绑在树上,等会儿带回寨中,听大哥发落!” 鸣皋站起身来,向楼下一看,只见十几个人,把一个瘦小的后生绑在一棵大杨树上。 众人随后也上了楼来饮酒。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酒楼的窗棂上,给屋内增添了一抹昏黄的色彩。 你道这后生是谁?原来正是李武。 鸣皋吃了一惊,却未出声,心中转定念头,便对方国才道:“承蒙你款待,足见深情厚谊。只是你先回去,过会儿我自会回来。倘若我不来,也说不定。你别来找我。” 国才道:“恩公说哪里话!小弟一家承蒙您的大恩大德,尚未报答,今日上天让咱们重逢,来到这里,您就住一年半载。这里有个好处,再没有公差来追查,还请恩公尽管放心,为何突然就要走?” 鸣皋道:“人各有想法,不能说与你知晓。你若把我当朋友,就先回去,日后还有相见之时。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国才知道他是豪杰胸怀,与人不同,当即应允,就从身边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说道:“恩公过会儿千万要过来!倘若真有重要的事,这点钱在路上当路费。” 鸣皋道:“这倒可以,只是你自己也要用。” 国才道:“我叔叔在此多年,所以略有积蓄,恩公不用担心。” 那方国才恋恋不舍,被鸣皋催促着起身,只得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小弟在家等候。” 鸣皋还礼,点头道:“晓得。” 方国才下了楼,付了酒钱,走出店门。 看那树上绑着的后生,又不像江南人,心中十分疑惑。暗想:“莫非恩公和此人是朋友,如今要来救他,怕连累我,所以让我离开?” 便远远地站着,观望动静。 先把方国才放在一边。 书中单说徐鸣皋见方国才走了,喝了几杯酒,把银锭揣在怀里,站起身来,直接下了楼梯,来到杨树旁边,从腰间抽出单刀,把绳子全部割断。 此时,天边的晚霞如火焰般绚烂,映照得四周一片通红。 李武看到鸣皋,心中大喜。 只见柜台里的大汉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放他!”便叫:“伙计们,快来抓人!” 只这一喊,楼梯上冲下来一二十个人,都从身上拔出家伙,冲了过来。 鸣皋叫了声:“贤侄小心!” 最先到的一个,拿刀就向鸣皋当头砍来。 鸣皋侧身躲开,顺势夺过刀,飞起一脚。 那喽啰哪里经得起,直接被踢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鸣皋夺过刀,一手递给李武。 二人杀了起来,把这些喽啰头目,像切葱切菜一样。 柜台里的大汉见势头不对,就从柜台里抽出一条铁棍,跳到街心。 楼上的橘皮脸二大王,在楼窗上看到这些小头目不是他们的对手,在旁边拿了一把扑刀,从楼上跳了下来。 鸣皋知他凶猛,就过来抵挡,让李武去对付柜台里的汉子,四个人分成两对厮杀。 那些喽啰头目不敢上前,只在旁边呐喊助威。 战到十几个回合,那二大王一刀砍来。 鸣皋卖个破绽,身子做出个省地龙的姿势,那刀砍空了,鸣皋趁机侧身进步,把手中的刀一个盘头旋转,正砍中二大王的腰间,割开了肋部,连肚肠肝肺都掉了出来,死在一旁。 柜台里的大汉见了,知道不好,便虚晃一棍,跳出圈子,向西市梢一溜烟跑了。 李武提刀追赶,被鸣皋叫住。 那些喽啰头目四散逃跑,店里的伙计,都往里面乱钻乱躲。 鸣皋便问李武:“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肚子饿不饿?可知道众兄弟怎么样了?” 李武道:“一言难尽!肚子实在是饿极了,天又晚了,如今该去哪里好?” 鸣皋道:“我们先上楼去喝酒。” 李武道:“只怕那群强盗过会儿大队人马会来。” 鸣皋道:“我正想剿灭这群贼子,他们要是来,倒省得我去山寨了。” 二人便又进了店中。 李武自己动手,端了一大盘酒菜到楼上,坐下喝酒。 此时,夜色渐浓,月光如水般洒在酒楼的院子里。 鸣皋道:“你见到季芳出来了吗?” 李武道:“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大概各位师伯师父都出来了。只是大家四处乱逃,都失散了。” 鸣皋听了,心中稍微放宽了些。 便问:“你在什么地方被擒的?” 李武道:“小侄逃出重围后,不知道东南西北,一路乱跑。直到天快亮时,看见前面都是高山。走得也累了,沿着山过去,看到一所破旧的庙宇,里面东倒西歪,没有人影,就到里面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已经被绑住了。只见十几个强盗,在我身上搜查,被他们搜出了俞大人的银牌。众强盗正要把我押解上山寨,走不多远,碰到那橘皮脸的带着十几个强盗来了。众人都叫他二大王,便把银牌给他看了。他说:‘这俞谦和王守仁是一路的,都是我们王爷的对头。他专门派人在外陷害我们,这个人一定是他们的同党,要听大哥审问发落。’于是就把我带到了这里。” 鸣皋道:“那现在银牌在哪里?” 李武连忙下楼,在那二大王身上取了,拿上楼来。 二人喝了一会儿酒,正要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只听到人喊马嘶,果然大队强盗来了。 不知徐鸣皋和李武如何抵挡,且听下回分解。 第35章 徐鸣皋斩五虎飞龙岭漏锋芒 却说在这石埭山里,有一座险峻无比的山岭,名曰飞龙岭。此地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盘踞在天地之间。四周皆布置着坚固的防御工事,多达四十二个碉堡矗立其间。其中有宛子城、忠义堂,还高高地竖起了“替天行道”的大黄旗,全然模仿着梁山泊宋江的做派。 夜黑风高,冷月高悬,冷冷的清辉洒在山岭之上,更添几分阴森。 为首之人被称作飞天虎马天宝。其祖父曾追随朱亮祖,习得镔铁龙枪法,此技艺世代传承。到了马天宝这里,他将这把镔铁长枪使得出神入化,甚至超越了其祖父,当真具备万夫不当之勇。 其二弟名曰斑斓虎马天寿,手持一把扑刀,虽说稍逊于兄长,但也是一员猛将,正是在望山楼殒命的那橘皮脸汉子。 第三位厉害非常,力大无穷,姓张名大力,手握四齿虎头钩,仿若海船上的巨型铁锚,一旦施展起来,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也能横冲直撞。不过,他的短板在于,只有一身蛮力,却毫无智谋。他生就一张黑脸,身材高大,头脑愚钝,众人皆称其为疯魔虎,恰似发了疯的老虎,无人能够制服。 第四位称作白额虎卜英,因患过白癜风,额角有一大圈肌肤如霜雪般洁白,故而获此诨名,善使金背大斫刀。 这四位头领,统领着七八千喽啰兵,还有数十个头目,在石埭山飞龙岭招兵买马,打家劫舍。 他们结义兄弟共有五人,那第五位便是望山楼的掌柜,名曰两脚虎朱锦春。他在石埭镇开设酒馆,充当山寨的眼线,负责打探各类消息,亦为山寨之人提供休憩之所。 这五个恶徒,皆为宁王朱宸濠府中的李军师暗中寻访并搜罗而来,受其命于石埭山中暗伏兵马,以待来日起事。故而他们如此肆意妄为、猖獗无忌。也是正德皇帝福泽深厚,朱宸濠难以成事,恰遇徐鸣皋这一克星,瞬间将他们一网打尽,此岂非上天注定? 彼时,两脚虎朱锦春带着数名残兵败将及小头目,狼狈不堪地逃回飞龙岭。 此时,忠义堂内灯火摇曳,三位兄长正在饮酒用膳。朱锦春急忙上前,详详细细地讲述此前之事。小头目也将在山神庙擒获俞坚手下党羽一名,名曰李武,其身旁有银牌为证之事说出,而后接着朱锦春的话头。 那飞天虎马天宝听闻之后,怒不可遏,揣测劫走李武之人必定是徐鹤。朱锦春道:“我也这般猜测。观其面容,与画像极为相似,口音又似扬州之人,想必正是此人。”张大力猛地站起身来,嚷道:“我们赶快去为二哥报仇!”马天宝咬牙切齿,白额虎卜英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马天宝随即下令:“孩儿们只挑选精壮英勇之人,点一千人马随行。其余的让各头目坚守边界,镇守寨栅。若有奸细前来,必须坚决守住,只管放乱箭射杀。” 吩咐完毕,众人各自携带兵器上马,率领一千马队,如疾风般疾驰而来。 出了山寨,马天宝再次下令,命张大力与卜英从西山路包抄过去,自己与朱锦春则从东山路进击,两面夹击,各率五百人马。并叮嘱众喽啰兵一路上小心谨慎,以防敌人逃脱。 火把与亮子,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其速度如飞雷闪电般迅疾。 徐鸣皋在望山楼,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人马的声响,透过楼窗望去,只见左右两侧好似两条火龙,自东西两市梢汹涌而来。于是说道:“贤侄,你只管紧紧跟随于我,与他们混战,切莫一对一地厮杀。”李武应声道:“明白。” 徐鸣皋吹灭灯火,二人拔刀在手,悄悄地埋伏在楼窗之内。 没过多久,西边的人马率先到达。 为首的一条好汉,骑在马上,高举四齿虎头钩,面色如锅底般黝黑,身着黑甲,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行至楼下,高声呼喊:“孩儿们,上楼搜查!”众喽啰兵纷纷跃下马来,争先恐后地往楼上冲。 徐鸣皋心中暗想:“此黑厮手中的兵器,估摸有二百余斤,料想此人力大无穷,若不先将其铲除,恐怕难以应对。”打定主意,从楼窗内朝着那黑厮的马后,猛然纵身跃下。 脚尖尚未触地,手中的刀已如闪电般挥出,直取张大力的后颈。张大力反应极为迅速,虎头钩向后一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 徐鸣皋借势一个翻滚,避开对方的回击,起身时刀光横扫,攻向张大力的下盘。张大力大喝一声,虎头钩猛砸而下,徐鸣皋侧身一闪,刀光上撩,再次被张大力挡开。 几个回合下来,徐鸣皋看准时机,趁其招式用老,迅速欺身而进,施展出“穿云刺”,刀如疾风,瞬间将张大力连肩带背砍为两段。众喽啰兵齐声惊呼:“三大王遇害!” 卜英在后方看得真切,挥动大刀直奔徐鸣皋而来,刀势如“泰山压顶”,威猛至极。徐鸣皋身形灵活如燕,使出“幻影步”,轻松避开,反手一刀“回马斩”,攻向卜英的肋部。 李武也从楼窗跃至街心,众喽啰兵一拥而上。只是街道狭窄,难以一同施展手脚,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正当双方激烈交手之际,东边的人马也赶到了。 马天宝听闻张大力身亡,怒火犹如火上浇油,熊熊燃烧起来。他一提缰绳,纵马直冲而来,手中的镔铁龙枪如蛟龙出海,枪尖闪烁着寒芒,直刺徐鸣皋的咽喉,这一招名为“夺命枪”。 徐鸣皋举刀招架,只觉沉重无比,心中暗想此人确实是强劲的敌手。 那两脚虎也已赶到,五人在望山楼前展开了一场殊死恶战。 此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更添战斗的激烈与紧张。 马天宝的枪法凌厉非凡,枪尖如繁星点点,招式变化多端,时而“横扫千军”,时而“直捣黄龙”。徐鸣皋的刀势如风,刀光似雪片纷飞,以“狂风刀法”应对,身形辗转腾挪,丝毫不落下风。 卜英的大刀虎虎生风,每一招都力大势沉,如“开天辟地”。李武左挡右突,勉强应对。 那两脚虎朱锦春瞅准时机,一刀砍向李武后背,李武有所察觉,回身一架,震得手臂发麻。 徐鸣皋见李武陷入危险,虚晃一招,逼退马天宝,飞身前来救援李武。 这场激战直杀得天地变色,星月无光。一直鏖战至四更时分,众人皆汗流浃背,却仍未分出胜负。 只是李武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刀法也逐渐凌乱。 徐鸣皋见此情形,心中思忖:“若不先伤其一,必定难以取胜。”于是在身上摸索出一物。 看官,您道徐鸣皋有何法宝?他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使用暗器,又何来法宝?实乃今日情势危急,令他心生一计。 战至中途,那马天宝挺枪刺来,徐鸣皋身形一闪,躲至杨树之后,旋即将方才方国才所赠那锭银子握于手中,朝着马天宝的面庞狠狠掷去。 马天宝一枪刺空,险些将枪扎入杨树,稍一迟缓,那锭银子正中其面,打得他眼前发黑,疼痛钻心。 正欲掉转马头,徐鸣皋动作快如闪电,纵身跃起,施展出“雷霆一击”,挥刀砍下,从前胸直透后背,马天宝当即倒地身亡。 李武见徐鸣皋得手,顿时精神大振,力气倍增。 卜英与朱锦春见大哥殒命,心慌意乱,企图逃窜,却被自家马军所阻挡。只得高喊:“孩儿们,闪开队列!” 徐鸣皋闻声,知晓他们想要逃跑,怎会轻易放过?抖擞神威,大喝一声,如惊雷炸响,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逼近朱锦春。 朱锦春慌乱之中举刀乱砍,徐鸣皋侧身巧妙避过,反手一刀“破风斩”,砍向朱锦春的腿部。朱锦春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那两脚虎瞬间变成了独脚虎,坐不稳马鞍,轰然坠地。徐鸣皋一脚猛踹其胸前,因用力过猛,朱锦春的人字骨被踹得粉碎,心肺也被踏破,口中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卜英大惊失色,架开李武的单刀,猛拉缰绳,朝对面河流冲去。 怎奈此河甚宽,马匹已然力竭,又怎能跃过?只听见“扑通”一声,连人带马跌入河中。 徐鸣皋唯恐其跳水逃脱,抢过镔铁龙枪,待卜英露头,对准其脑袋掷去,恰如捕鱼人以鱼叉射鱼,正巧贯穿其胸,鲜血汩汩冒出水面,泛起一片猩红。 众头目与喽啰兵见寨主皆亡,谁还胆敢抵抗?逃窜者逃之夭夭,未及逃脱者,纷纷下马跪地,叩头求饶。 徐鸣皋怒喝道:“想要活命的,丢弃刀枪,下马伏地,方可饶你们性命!”继而问道:“山寨中还有多少强盗?” 喽啰兵道:“不敢隐瞒好汉,寨主皆已身亡,山寨中仅余六七千喽啰兵而已。” 徐鸣皋命其带路,与李武骑上马天宝、张大力的两匹良驹,一路奔赴飞龙岭,此时天色已然放亮。 那喽啰兵高呼守寨之人:“速速开启寨门!大王们皆已丧命,此刻缴械投降者可免一死!” 那守寨头目闻听自家兄弟高呼大王已死,恰似群龙无首,消息瞬间传遍全寨。 喽啰兵纷纷缴械,大开寨门,跪地叩首,齐声高呼:“愿听新大王号令。” 徐鸣皋骑马入寨,行至忠义堂,端坐于中;李武按刀立于一旁,吩咐传唤全寨喽啰兵头目,不多时,众人纷纷跪地于堂下。 徐鸣皋下令将库内金银粮食,皆依照账册取出。先把粮食装载于马匹之上,插上一面旗帜,上书“赈济贫民”四字,限今日完成,速速驱下山岗,任马自行离去。 将银两分予各喽啰兵,令其好生归去,改行从善,做个良善百姓,若再重蹈覆辙,定斩不赦。 众喽啰兵欢天喜地,连声应诺。 徐鸣皋自身亦取了些许金银珠宝,为李武备足路费。同时吩咐呈上酒菜以充饥。 全寨喽啰兵忙得不可开交,纷纷动手,直至日落西山,诸事皆已办妥。 此马匹共计两千余匹,皆驮着粮食,运出山寨,自有村民前来取用。方国才处,亦令李武前往,赠予一些金银,并告知山寨已被剿灭,粮食与马匹已交付百姓。此段暂且表过。 此处徐鸣皋见诸事皆已妥当,下令在山寨放火。 刹那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际,岭前岭后,尽皆燃烧起来。 岂料由此引发了一桩祸事。 寨中的喽啰兵,陆续被遣送上山,仅留百余小头目,协助徐鸣皋纵火。 自寨前燃起,一路延烧至后方,却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方圆二里有余,前接山寨,后倚峭壁,四周无路可通,唯有左侧一座高峰,可绕至山前。 徐鸣皋见寨中皆已起火,此时已过三更,露水浓重,遂与李武及百余小头目,行至前方峭壁下的林子里驻足。 周围树木阴森,在火光的映照下,影影绰绰,透着几分诡异。 暗自思忖:“好一片空旷场地,即便一万八千人马在此操练,外界亦难察觉,仿若天生为强盗所用。” 正观望间,忽闻山崩海啸、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只见左侧那座高峰,骤然炸裂。 众人惊愣过后,徐鸣皋瞬间警觉,暗叫不妙。那山峰炸裂处,滚石纷落,烟尘弥漫,一片混乱。徐鸣皋赶忙招呼李武及众小头目急速后撤。 此时,一阵奇异声响自烟尘中传来,似有某物疾速逼近。徐鸣皋紧握手中刀,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待烟尘稍散,众人终于看清,竟是一群身着奇装异服之人。他们个个身形矫健,手持怪异兵器,眼神凶狠,杀意毕现。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伟,面上戴着獠牙面具,声音低沉且沙哑:“尔等竟敢在这飞龙岭放肆,扰了此地安宁,今日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徐鸣皋朗声道:“尔等究竟何人?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那面具人冷哼一声:“我等乃守护此岭的隐世族人,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然触怒神灵!” 言罢,挥手示意,身后众人如潮水般向徐鸣皋等人攻来。徐鸣皋毫无惧色,与李武并肩迎敌。 徐鸣皋刀法凌厉,刀光闪烁间,数名敌人瞬间倒地。李武也奋勇拼杀,单刀挥舞,气势如虹。 然而,这些怪人的武功路数诡谲难测,相互间配合默契。时而左右夹攻,时而前后突袭,徐鸣皋与李武渐陷困境。 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更增战斗的紧张氛围。 徐鸣皋身形如风,刀势威猛,每一招都力破千钧,却仍难以完全突破敌人的包围。 李武体力渐衰,稍不留神,肩头被一怪人击中,踉跄后退。徐鸣皋心急如焚,猛地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怪人们身形一滞。趁此间隙,他刀如游龙,又砍倒数人。 面具人见状,亲自上阵。其手中所持乃一根弯曲长杖,挥舞之际,风声呼啸,威力惊人。徐鸣皋与他交手数个回合,只觉对方功力深厚,招式奇异,难以捉摸。 就在徐鸣皋苦苦支撑之际,他偶然发现怪人们似乎对声音极为敏感。灵机一动,口中发出一阵尖锐哨声。怪人们动作顿时迟缓。徐鸣皋趁机施展绝技“狂龙出海”,强大的刀气将面前数名怪人逼退。 面具人恼羞成怒,攻势愈发猛烈。徐鸣皋边战边思对策,突然,他瞧见面具人下盘略有破绽。佯装攻其上身,实则一脚猛踢向面具人膝盖。面具人一个踉跄,徐鸣皋趁势挥刀进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其余怪人纷纷舍命扑来,挡住了徐鸣皋的致命一击。 战场一片混乱,徐鸣皋与李武皆身负多处伤,却依旧顽强抵抗。 正当危急关头,天空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声宛如天籁,仿佛带着神奇魔力。怪人们闻声,动作逐渐变得迟缓。徐鸣皋抓住时机,带领众人全力反击,终于将怪人们击退。 待一切平静,一位白衣老者缓缓走来。老者仙风道骨,目光深邃而炯炯有神。徐鸣皋赶忙上前,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吾乃闲云野鹤,云游至此。见你等正义凛然,故而相助。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吧。” 徐鸣皋再次道谢,与李武等人带着残余小头目,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第36章 霓裳仙除孽龙山中子救侠友 在那崇山峻岭之间,有一座巍峨险峻、云雾缭绕的高峰,仿若通天巨柱,直插云霄。峰形恰似人形,顶天立地,透着一股神秘而威严的气息。峰上刻着五个“雷”字,那字迹铁画银钩,刚劲雄浑,似要挣脱山体,冲破苍穹,约有一丈见方,绝非人力所能造就。这座山峰故而得名五雷峰,亦被称作丈人峰。峰旁小道蜿蜒曲折,宛如灵蛇游动,曲折地通向外界。 马天宝往日操练兵马时,他的兄弟与随从皆从后寨门鱼贯而入,而众多喽啰则需经五雷峰旁那羊肠般的小道绕道而出。 此前,徐鸣皋在飞龙岭与一众强盗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生死相搏的激战。他手起刀落,寒芒闪过,将强盗首领一一斩杀,随后一把火点燃了山寨。然而,谁也未曾料到,这一举动竟如同触动了命运的机关,引发了一场惊天祸端。山峰骤然炸裂,仿佛大地被撕裂,一群神秘的面具怪人如鬼魅般涌现,向徐鸣皋等人发起了凶猛的袭击。徐鸣皋与李武等人拼死抵抗,刀光剑影交错,却深陷困境,险象环生。 就在生死攸关、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一阵悠扬的笛声宛如天籁,悠悠传来,仿佛带着神秘的魔力,让时间都为之停滞。怪人们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徐鸣皋等人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奋起反击,刀光如电,最终成功击退了怪人。 今日,前后寨门皆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火势之猛,犹如地狱烈焰。就在这时,青天之上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紧接着,好似天崩地陷一般,一声巨响响彻云霄,那五雷峰竟然再次炸裂开来。 万道火星喷射而出,直冲向半空中,那声响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心神俱颤。 所幸的是,飞射而出的山石皆朝上飞去,并未伤及在场之人。但那原本的出路却已深陷成一个大坑,坑中火焰依旧肆意蹿腾,喷射不休,仿佛是大地的怒火在燃烧。 徐鸣皋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面色惨白。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强盗预先暗藏的地雷被大火引燃,才导致了这场灾祸。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只见陷坑之中猛然蹿出一个奇异之物。此物身长二三十丈,粗细犹如城门,似龙非龙,周身被火焰包裹,犹如一轮燃烧的烈日。它在空中疯狂翻腾跳跃,气势犹如翻江倒海,所到之处,山石崩裂,树木尽燃,左滚右绞,一片狼藉。忽然,它发现了徐鸣皋等人马,一声长吟,声震九霄,张牙舞爪地朝着峭壁下直冲而来。 徐鸣皋见状,惊恐地大喊:“吾命休矣!” 几个站在前面的头目,衣服瞬间被火焰点燃,他们惊慌地朝着林子里狂奔而去,狼狈不堪。村头也有青烟直冒,险些就被火焰席卷,化作一片焦土。 就在这万分危急、众人皆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刻,忽然,天际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清脆悦耳。紧接着,一道霞光如彩带般划过,璀璨夺目,随后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从天而降。 此女子正是霓裳仙,她眉如远黛,目若秋水,容颜绝美却不失威严。霓裳仙自幼天赋异禀,对修仙之道有着极高的悟性。她历经无数磨难,拜入仙门,刻苦修炼。擅长各种神奇法术,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其法宝众多,手中那根晶莹剔透的法杖更是威力无穷。霓裳仙不仅法术高强,且心地善良,常常扶危济困,在修仙界享有极高的声誉。 只见霓裳仙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临凡,美目含威,娇喝一声:“孽畜休得猖狂!”那声音清脆而坚定,在山谷中回荡。说罢,手中法杖挥舞,瞬间化作无数道冰蓝色的光芒,如利箭般射向恶龙。那光芒寒气逼人,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那恶龙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熊熊烈焰,与冰蓝光芒相互碰撞,发出“砰”的巨响,光芒四溅,如同烟花绽放。火花与寒气交织,形成一片迷蒙的气雾。 霓裳仙身姿轻盈,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在空中快速穿梭,躲避着恶龙的攻击。她的身形如同鬼魅,让人难以捉摸。同时,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神秘的符文从她手中飞出,围绕着恶龙,形成一个巨大的禁锢法阵。符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将恶龙紧紧束缚其中。 恶龙在法阵中奋力挣扎,身躯扭动,试图冲破束缚。它那粗壮有力的尾巴猛地一扫,带起一阵狂风,沙石飞扬,遮天蔽日。周围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飞沙走石,场面一片混乱。 霓裳仙不为所动,神色从容,法杖再次挥动,一道清泉从空中涌现,化作水幕,浇向恶龙。那火焰瞬间被压制,冒出滚滚浓烟,呛人鼻息。水幕与火焰相互交织,发出“滋滋”的声响,水汽弥漫。 恶龙怒不可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张开巨爪,向霓裳仙扑来,气势汹汹。那爪子锋利如刀,带着凌厉的风声。 霓裳仙侧身一闪,轻盈地避开了恶龙的攻击。她手中多出一把光芒闪烁的宝剑,剑指恶龙,一道剑气呼啸而出,在恶龙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四溅。剑气如虹,划破长空,带着无尽的威力。 恶龙吃痛,更加疯狂地攻击,如同疯魔一般。它口中喷出的火焰越发猛烈,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 霓裳仙眼神坚定,毫无惧色,法诀连变。她口中念动更加强大的咒语,宝剑光芒大盛,与法杖相互呼应,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恶龙紧紧压制,令其动弹不得。那光芒如同一座大山,压得恶龙喘不过气来。 终于,在霓裳仙的凌厉攻势下,恶龙渐渐力竭,瘫倒在地,奄奄一息。它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霓裳仙趁机挥动法杖,一道光芒闪过,恶龙的头颅瞬间被斩下,血如泉涌。那鲜血染红了地面,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随着恶龙的死去,周围瞬间恢复了平静,只有那滚滚浓烟和烧焦的树木见证着刚刚的激战。 霓裳仙转身,朝着林子里高声呼喊道:“里面可有侠士徐鸣皋?”声音清脆婉转,犹如黄莺出谷。 徐鸣皋听到呼唤,急忙走出林子,跪地行礼,连声说道:“不敢。扬州徐鹤承蒙圣神救护,还望留下尊号,弟子终身敬礼,难报大恩。” 李武和众多头目也纷纷跪地叩头,不敢停歇,满心感激。 女子嗤然一笑,说道:“鸣皋贤侄,可还记得我?” 徐鸣皋抬起头,脸上满是迷茫之色,心中暗自思量:“我何来此年轻姑母?”于是说道:“弟子愚昧,实在不明所以,还望您明示。” 女子笑道:“你难道不记得去年九月登高,在句曲山饮酒之事?海鸥子乃是我的义弟。” 徐鸣皋恍然大悟,说道:“莫非您是霓裳师伯姑?今日您出手相救,此等恩情重如泰山!” 此时他才想起,此女正是那日在句曲山巅所见的俊逸书生。连忙问道:“那日还有二位,却是何人?求您示下。” 霓裳说道:“那年长的乃是你的大师伯玄贞子,中年戴着范阳毡笠的,便是六弟山中子。” 徐鸣皋又问道:“现今二位师伯身在何处?” 霓裳回答道:“大哥自去年分别之后,至今未曾相见。六弟二月前往终南山采药,想要炼制坎离龙虎丹,至今未归。” 徐鸣皋问道:“此丹可是那传说中的九转回丹,服之就能白日飞升?” 霓裳说道:“并非如此。这龙虎丹只能让剑炼成丸,能够吞吐自如,长久修炼或许能够长生不死。自古以来,修仙之路众多,皆需历经千辛万苦,怎能依靠一粒丹丸就能成仙?我苦心修炼四十余载,依旧是凡俗之身。大哥的修行深厚,近似地行仙。” 徐鸣皋说道:“师伯您是如何知晓弟子遭遇此难,特意赶来相救?莫非您能未卜先知?” 霓裳子说道:“过去未来之事,唯有大哥能够知晓。我自六安州经过此山,看见漱石生的徒孙李武独自骑马到方家酒店,我便随后跟了进去。他们未曾察觉于我,我却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知晓你铲除大害,为朝廷和百姓出力。又见五雷峰炸裂,料想那孽龙必定会出来伤人,所以赶来此处。” 徐鸣皋问道:“强盗在此盘踞多年,那孽龙为何不曾伤害他们?” 霓裳解释道:“你难道没有看到峰上的五雷字?那是仙官留下的符印,用以镇住孽龙。今日恰逢火年火月火日火时,诸火汇聚一处,符印失效,孽龙这才得以逃出。今日我除去此害,又解了你的困境,可谓一举两得。” 说完,她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前途保重”,便飘然离去,身姿轻盈,宛如一朵白云消失在天际。 徐鸣皋起身,心中感慨万千,望着霓裳仙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此时,天色已经明亮,但大火仍未熄灭。 有头目说道:“右侧通往寨外,只隔着一座城角。如今已被烧得七零八落,只要拆塌数丈,垫上东西,便可出去。倘若等待大火熄灭,恐怕还需一周的时间。” 徐鸣皋说道:“有理,速速动手。” 众喽啰头目齐心协力,不多时,火焰被点灭了一段。众人成功越过,徐鸣皋命令喽啰头目从此改邪归正,各自散去。 徐鸣皋、李武二人没有返回石埭镇,而是径直朝着江西的方向而去。 此后众侠在江西相聚之时,方才提及此事。 且说罗季芳、王能。 那日在太平城外的旅店里,听闻官军前来捉拿,王能想要跟随众人从楼窗逃走,却被一个挠钩紧紧钩住。众多公差以钩连枪、留客住一同进攻,将他成功擒获。 那时罗季芳还未走出房门,外面的人如潮水般涌入,挠钩密密麻麻。 罗季芳顿时慌乱不已,来不及招架,也被擒获。 房知县将他们二人带回衙门,审问清楚后,收押入狱。 数日后,宁王的旨意传来,声称罗德乃是挑起事端的首要罪犯,务必将其解往江西藩邸。 房明图接到旨意,忧心忡忡,将罗德、王能囚入两辆囚车,命令右营城守率领部下将领,雇了两艘大船,带着二百名官军,装扮成商人的模样,在四更时分悄悄押解上船。 一路上安然无恙,未发生任何意外。 当行至鄱阳湖附近时,时间已接近未末申初。 也是罗季芳、王能命不该绝,忽然刮起了大风。 船夫禀报说:“常将军,风势太大,难以行进,前面就是鄱阳湖,不能再前进了。” 常德保下令将船停泊在热闹的地方,他担心在荒野之处会遭遇劫持。 罗季芳被囚禁在车内,不停地喧闹,大骂看守的军士。 军士无奈,因为他是重要的要犯,只能尽量迁就。 罗季芳嫌热,吵着要吃西瓜,军士说无处可买,只能喝河水将就。 罗季芳大怒,狂吼着想要挣脱囚笼,吓得军士们惊慌失措。 常城守担心会生出乱子,赶忙亲自过来赔笑说:“好汉,实在没有西瓜,买些酒菜给您独自享用,可好?” 罗季芳听到这番软话,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 这番吵闹,惊动了旁边的一只小船。 船中有人听到这声音,觉得像是罗季芳,透过船窗窥视,只见囚车中有两人,一个正是罗季芳,另一个是陌生的后生。 心中暗想:“我若不救他,还有谁会救?想必他们是被解往江西,我自有办法。” 一夜过去,次日五更,常城守下令开船。 当船行至鄱阳湖中时,忽然一只小船从斜刺里快速驶来,双桨划动如飞。 船头站着一位英雄,头戴卷边草帽,身着大袖黄罗衫,下着黑色兜当叉裤,蓝色布缠腿,脚蹬薄底棕鞋,腰间悬挂着龙泉宝剑。 大声喝道:“赃官,留下犯人,放你过去!” 看官,此人正是徐鸣皋的师伯山中子,他采药归来,听闻罗季芳被擒,特意赶来相救。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7章 山中子救人显威宁王阴谋美人计 话说太平县右营的城守常德保,押着罗德、王能这俩倒霉蛋,一路艰辛地来到了鄱阳湖。此湖浩渺无垠,湖水在金灿灿的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时,那层层涟漪如银鳞闪烁。远处山峦连绵,郁郁葱葱,与湛蓝如宝石的天空相互映衬,宛如一幅雄浑壮阔的水墨画卷。 就在这看似宁静祥和的时刻,突然有个士兵神色惊惶、脚步踉跄地跑来禀报,说是有厉害角色前来阻拦。常德保闻听,心猛地一揪,急匆匆地跑出船头张望,只见上游有艘小船似脱缰野马般飞速驶来。 那船头立着一位大汉,约摸四十来岁,仪表堂堂,剑眉斜插入鬓,双眸明亮如星,威风凛凛。他那三缕修长的胡须在风中悠然飘摆,口中扯着嗓子大声喝道:“收帆!” 这位大汉便是山中子,他身材高大魁伟,肌肉结实贲张,犹如山中猛兽,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逼人的霸气。瞧他身着一袭黑色紧身劲装,腰间束着一条宽阔的镶金腰带,更显得英姿飒爽,卓尔不群。 常德保心中暗自思忖:“这人胆子可真不小,即便你单枪匹马有些能耐,我也未必会怕了你。”于是他高声吆喝手下将风帆拉满,又命令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们拉紧弓弦,拔出刀剑,严阵以待。 眨眼之间,各位将校迅速奔至船头,两条船逐渐靠近,枪尖如林,刀刃似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山中子见此情景,顿时怒不可遏。他“唰”地从腰间抽出宝剑,猛地朝空中一挥,只见那剑瞬间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长虹,在半空中盘旋飞舞,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朝着官军的船上狠狠劈下。 这一击,直把船上的将校和兵丁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般,瞬间趴倒在地,浑身颤抖。只听得“豁辣”一声巨响,两根桅杆和船帆一同被斩断,木屑四处飞溅。 没了桅杆和船帆的两只船在湖水中打着旋儿,犹如无根的浮萍。那些划船的人吓得如鼠见猫,“哧溜”一下就往船舱底部钻去。常德保惊得双目圆睁,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此时,天空中乌云渐聚,风声更厉,湖水也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山中子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想活命的,就赶紧把犯人给我送过来!倘若迟了,你们的脑袋就如同这船帆桅杆一般下场!” 常德保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动作快些,把犯人送过去!” 部将们忙不迭地连声应承,手忙脚乱地打开囚车,将罗德、王能推至船头。 就在这时,有几个官军将领见山中子孤身一人,以为有机可乘,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兵器,嗷嗷叫着朝山中子猛扑过去。 山中子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一闪,瞬间避开了最先冲来那将领的凌厉一击。紧接着,他身形矫健地一个侧身翻转,手中宝剑顺势一挥,剑刃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那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只觉手腕一阵冰凉,手中兵器“哐当”一声掉落水中,手腕处鲜血汩汩涌出。 其他将领见状,不仅未生退意,反倒愈发疯狂地围攻上来。山中子面无惧色,眼神中透露出决然的杀意。他步伐灵活多变,身形在众人之间穿梭自如。宝剑在他手中好似狂龙出海,上下翻腾,剑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 只见他猛地纵身跃起,剑尖直指一名将领的咽喉,那将领惊恐万分,双眼瞪得滚圆,呆若木鸡般僵在原地。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山中子又一个急速回旋,以剑背狠狠抽打在另一名将领的背部,那将领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又有一名将领妄图从背后偷袭,山中子仿佛脑后生眼一般,反手一剑,精准无误地刺中那人的肩头,那人痛苦地哀嚎着倒了下去。 此刻的山中子恰似战神降世,剑气纵横,所到之处,官军将领们不是负伤倒地,便是狼狈逃窜。 常德保目睹此景,肝胆俱裂。 那罗季芳和王能,满心以为是徐鸣皋等人前来劫囚,哪曾想只看到一只小船,相距约莫三丈远,船头站着一位英雄豪杰,此外仅有两名划船的,再无他人,这让他们满心困惑。 仔细端详那人,似乎曾经相识,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就在他们愣神之际,那小船已然靠近。 那人高声喊道:“呆子,还认得我不?赶紧过来!” 季芳和王能如梦初醒,匆忙逃到小船上,那人指着城守说道:“今日暂且饶你们一条狗命,回去给宁王带个话:从今往后不许再欺压忠良百姓。若不听话,迟早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言罢,小船“嗖”地一下疾驰而去。 常德保望着远去的小船,忙命船上众人赶紧将船驶入港湾。 船工们这才战战兢兢地钻出来,拼尽全力划桨摇橹,将船开进港内,停稳下来。 德保一脸苦相,哀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莫说功名难保,恐怕连小命都要不保了。要不干脆返回太平县,再另想办法。” 这时,有个牙将开口道:“老爷您可糊涂啦。房太爷早就写了详尽的报告送达府里,还用八百里加急向宁王禀报了此事。况且咱们现今已身处江西地界。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倒不如前往王府老老实实交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李自然权势熏天,王爷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咱们到了江西,先去拜见这位军师,备好一份厚礼,求他在王爷面前替咱们美言几句,说不定尚有翻身的机会。倘若咱们就这么回太平县,定然会被关进囚车,用原船押回江西。” 常德保一听,恍然大悟道:“你所言甚是,我刚才真是被吓懵了。就依你所说去办。”于是赶忙收拾船帆桅杆等物什。 停留一日后,他们抵达南昌。此时的南昌城热闹非凡,街头巷尾熙熙攘攘,店铺鳞次栉比。 他们前去拜见李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先是送上二百两银子,说道:“实在是事发突然,未带足银两,倘若能保住我的前程,必定再奉上一千两银子作为谢礼。” 李自然本就是个贪财好利的江湖骗子,哪有拒绝钱财的道理,当即满口应允,说道:“后天再来找我,我自有办法。” 德保千恩万谢之后,在附近寻了个地方暂且住下等候。 且说那宁王一直心怀篡夺皇位的不轨企图,却深知武宗聪慧机敏,故而不敢明目张胆行事。 他佯装施行仁义之举,四处搜罗有能之士。 派遣心腹前往各地招揽英雄好汉,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将势力渗透至各个省份。 自从那年去过姑苏,回来后结识李自然,与其畅聊整日,宁王欣喜异常。 知晓他谋略过人,熟读兵书,精通天文地理,能预测祸福,觉得他宛如诸葛亮再世、刘伯温重生,遂封其为军师。 李自然见宁王有称帝之相,便劝其效仿唐太宗、明成祖朱棣夺取皇位。 又教他修建一座离宫,依照乾坤八卦布局,断言宁王必能称帝。宁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言听计从。 还派心腹前往各省打探机密消息,势力日益壮大。 宁王时常担忧正德皇帝过于精明,不像建文帝那般软弱易控。 李自然遂献上两个计谋。 宁王赶忙问道:“是何主意?”李自然道:“其一,精心挑选出十位容貌出众且才艺双全的女子,让乐师教授她们唱歌跳舞,礼仪老师教导她们规矩,再让经验丰富的妓女传授她们如何勾引男人、如何抛媚眼、如何巧言令色,将她们装扮得娇艳迷人。 而后寻觅绘画高手,描绘她们的姿容,呈送至京城。武宗皇帝见了,必定会将她们纳入宫中。 提前与这十位女子交代清楚,务必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令其终日沉迷于享乐。这与当年范蠡在姑苏台进献西施的手段如出一辙。” 宁王道:“倘若大臣们劝谏皇帝,皇帝不收这些美人,该当如何?” 李自然道:“所以还有第二个计谋。自刘瑾倒台之后,如今宫中唯有朱宁、张锐二人得宠。 他们与王爷您关系匪浅。现今给他们多多送礼,让其帮忙美言。 再教唆他们哄骗皇帝,使皇帝终日居于宫中,不与大臣们会面;倘若遇有战事、灾祸、饥荒等事,一概瞒着皇帝,只称天下太平;若是有性情刚直的大臣,便暗中设计陷害。 如此一来,皇帝便会与咱们日渐亲近,与大臣们愈发疏远。就如三国时期的刘备那般,到了东吴,不也忘却了国家大事。这便是不让皇帝知晓外界情形,使其变得昏庸糊涂的法子。” 宁王听后,喜不自禁,当即下令在各地挑选美女。 从一千人中选出一百,再从一百中挑出十个,最后从十个中精选一个。 起初各府州县挑选出众多佳人,到了司道那里,十人仅留两三个;再至大臣处,十人又留两三个;经过内官筛选,十人再留两三个。 最终由宁王亲自挑选,总共留下一百人。 宁王为每人设宴,逐一仔细端详,考察她们的才艺、姿态与动作,最终选出了十位貌若天仙的美女。 一方面安排人教她们唱歌跳舞、礼仪规范,另一方面派内官孙进到姑苏,征召赫赫有名的唐寅为这十位美女作画。 这一日,南昌王府内张灯结彩,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宁王于大堂之上焦急等候。不多时,只见一名侍从引领着唐寅前来。唐寅身着月白色绣有淡雅兰花的长衫,衣袂飘飘,腰间束着淡蓝色腰带,上面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头戴蓝色绣纹丝绸方巾,手持一把绘有山水的折扇,步履沉稳,身姿挺拔,那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抹不羁的浅笑,浑身散发着文人雅士的潇洒飘逸。 宁王见到唐寅,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赶忙起身相迎,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说道:“唐先生快快免礼,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卓然呐!” 唐寅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而沉稳:“草民唐寅,拜见宁王。承蒙王爷厚爱。” 宁王拉着唐寅的手,将他引至座前,亲切地说道:“先生才华横溢,本王早有耳闻,此次请先生前来,乃是有要事相托。” 唐寅神色从容,微笑着回应:“王爷抬爱,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他目光扫过宁王身后的十位美人,心中已然明了宁王之意。 此刻,大堂内气氛微妙,宁王目光热切地望着唐寅,而唐寅则淡定自若,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唐寅应宁王征召,和内官孙进到了江西南昌的藩王府,将十位美女画得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然而,宁王虽极力挽留,欲让唐寅为其效力,但唐寅生性洒脱自由,不愿受宫廷束缚。宁王无奈,只得赠予他金银绸缎,让他归去。 李自然趁此机会,前来拜见宁王。 说道:“犯人罗德、王能在鄱阳湖被他们的朋友劫走了,现今太平县右营城守常德保前来请罪,还带来了两块银牌。 银牌之上乃是江南巡抚俞谦所写,上面有各人的名字,还写着‘除奸锄恶’四个字。 “显然这俞谦四处寻觅不要命之人,与王爷您作对,务必要小心提防。 而且王守仁之前宣称投江而亡,哪晓得是俞谦的计谋,将王守仁藏匿起来,哄骗众人说他已投江自尽。 待到刘瑾出事,他便推荐王守仁回来为官,还为其升官。 这岂不都是他使的阴招?” 宁王听了,怒发冲冠,大骂俞谦:“我与你有何冤仇,你总是与我作对!不杀了你,我誓不罢休!” 那常德保倒是运气不错,未受惩处,返回太平去了,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这边宁王又听闻石埭山被剿灭,对俞谦更是恨之入骨。 过了两个月,十位美女皆训练完毕。 于是宁王让宫女将她们精心装扮,又挑选了一百名漂亮宫女,准备了二十四条大船,停靠在南昌城外。城外绿树成荫,野花烂漫,微风中弥漫着阵阵芬芳。 选了个良辰吉日出发。 在南昌城内外巡游一圈,炫耀显摆一番。 提前半个月,就向各府州县下达命令,让全省百姓能观赏一日。 这消息迅速传遍江西,男女老少皆渴望一睹美女风采。 人们有的乘船,有的乘车,从四面八方涌向南昌城,欲一饱眼福。 提前两日,城中便热闹非凡,街道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那些做小买卖的,纷纷趁机前来做生意。 各店家门口,都安装了木栏杆,以防柜台被挤坏。 到了那日,南昌城里城外,大街小巷,每家店铺都悬挂着灯笼、系着彩带。 茶馆、酒馆、旅店、饭店,家家宾客盈门。 三教九流、江湖艺人、赶热闹的,数不胜数。 真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热闹至极。 宁王坐在凌霄阁上,一群妃子相伴左右,宫女和太监分立两旁,下令让太监和侍卫护送着十位美女出宫。 排列好了全套的仪仗队伍,乐师、办事人员皆在其列。 那十位美女,坐在华丽的车辇中,前方有两千五百名御林军开道,后方有二百四十名骑马的士兵断后。 围观的百姓听到远处传来的喇叭声,一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待。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8章 杨周侠缘聚宁王美游惊 在江西城之中,有一位侠士,名曰周湘帆。其祖上乃功臣之后。到了湘帆这一代,他弃文从商,于西门外经营一家瓷器铺。 然他痴迷武术拳棒,自幼便对舞枪弄棒之事情有独钟。其父亲在世时,见他年少却力大过人,便延请名师,悉心教导其武艺。湘帆生性聪慧,所学技艺皆能速成。待其弱冠之年,已师从七八位声名远扬的大教习,练就一身卓绝武艺。他纵身跳跃,灵动仿若飞鸟;拳法精湛,令人叹为观止。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尤擅使飞刀,腰间常系一飞鱼袋,内藏十八把柳叶刀,但凡飞禽走兽,一旦遇之,皆难逃厄运,只需他信手一挥,必然百发百中。 他素来热衷结交江湖好汉,故而父母过世后,幸得兄弟周宏善于经营筹谋,买卖做得精明,湘帆便将店铺与家中诸般事务全权交予兄弟打理。他自己则清闲自在,仿若神仙,终日游乐,一旦遇有不公之事,必定挺身而出。众人皆因其武艺高强,为人仗义,故而在这一带声名赫赫。只是在外阅历稍浅,未曾遇得奇异之人,听闻他人谈及剑客,心中满是倾慕。苦寻无果,遂时刻铭记于心,四处留意。 那一日,阳光正好,周湘帆信步于街头。忽然,前方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他好奇地凑近一瞧,只见一个壮汉,名曰柳叶舟,正与五个地痞争执。那柳叶舟身材魁梧,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虽衣衫略显破旧,却难掩其不凡气质。 这五个地痞个个流里流气,为首的地痞手持一根粗长的木棍,一脸凶相,叫嚷道:“小子,敢在我们的地盘撒野,看爷爷今天不教训教训你!”其余四个地痞也跟着起哄,将柳叶舟团团围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柳叶舟神色自若,丝毫未把这几个地痞放在眼里。为首地痞见状,怒喝一声,挥舞着木棍就朝柳叶舟当头砸下。柳叶舟身形一闪,轻松避开这凌厉的一击。地痞恼羞成怒,再次扑来,柳叶舟这次不再躲闪,他猛地伸出左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木棍,顺势一拉,那地痞立足不稳,向前踉跄几步。柳叶舟飞起一脚,正踢在地痞的腹部,地痞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其余四个地痞见此情形,惊怒交加,同时向柳叶舟攻来。一个地痞挥拳直击柳叶舟面门,柳叶舟侧身躲过,同时右手握拳,一记猛拳砸在那地痞的肋下,地痞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另一个地痞从背后偷袭,试图抱住柳叶舟,柳叶舟仿佛脑后长眼,一个后踢,正中那地痞的胸口,地痞被踢得倒退数步,摔倒在地。还有两个地痞见状,心生怯意,转身欲逃,柳叶舟哪会放过他们,疾步追上,左右开弓,两拳下去,将这两个地痞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地痞们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逃走了。柳叶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欲离开。周湘帆连忙上前,抱拳说道:“兄台好身手,在下周湘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柳叶舟见他彬彬有礼,回道:“在下姓柳名叶舟,多谢兄台夸赞。” 两人相谈甚欢,周湘帆得知柳叶舟因与同伴失散,盘缠用尽,欲售家传宝剑。 不久,周湘帆与柳叶舟来到一家古董店内。 柳叶舟从腰间抽出宝剑,置于柜上。那掌柜接过一瞧,复又放下,道:“客官,此乃雌雄剑。双剑插于一鞘之内,故而有阴阳两面。您若仅持其一,恐无人问津。” 柳叶舟道:“小可只因与同伴失散,欲寻友故,盘缠耗尽。此剑确为一对,欲留其一防身。现今无奈,只得一并售出。” 掌柜道:“无妨,您若欲寻防身之物,小店之中尽有。只需拣选一把寻常佩剑,那种一两八钱之价者,亦堪使用。” 言及此处,柳叶舟已将那口剑连同那镀金嵌宝之鞘一并取下。掌柜细细端详过后,问道:“客官,此剑作价几何?” 柳叶舟道:“此乃家传之物,小可不知其价。闻先父言,值银百两。今减去二十两,售您八十两银子。” 掌柜将剑插入鞘中,双手置于柜上,说道:“价高矣,价高矣。至多与您二十两足银,实难再加。” 柳叶舟闻之,面露难色。 周湘帆立于一旁,听闻他们交易之语,心中暗自思忖: “此剑绝非寻常之物,单观这剑鞘,其雕刻镶嵌何其精巧。想来此人定是旧家子弟。此人即便非为剑客,亦必为好汉,现今却流落他乡。我何不与之结识,结为好友?常言道:‘恩爱的夫妻,患难的朋友。’但凡英雄豪杰于落魄之时,最易结交;若至风云际会,如鱼得水之际,便难寻其踪。今日万不可当面错失此良机。” 旋即开口说道:“仁兄,我看此剑价值非凡,掌柜出价着实太低。小弟愿借您十两银子,不知是否足以解兄之困?” 柳叶舟道:“十两足矣。只是吾与兄萍水相逢,怎好领受此深情厚谊?” 周湘帆道:“四海之内,皆为兄弟,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只是小弟未曾随身携带,烦劳兄移步,至寒舍奉上。” 柳叶舟欣然道:“多谢兄台美意。” 周湘帆与他辞别店主,一路畅叙,行至家中。 二人进入书房落座,家人奉上香茗。正欲交谈,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周湘帆的邻居因为田产归属问题与他人起了激烈争执,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周湘帆眉头一皱,对柳叶舟说道:“柳兄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只见两家人互不相让,吵得面红耳赤。周湘帆走上前,一番劝解,他晓以大义,又分析利弊,条理清晰。可其中一方却不领情,还想对周湘帆动手。周湘帆侧身躲过,轻轻一推,那人便一个踉跄。这下可惹恼了对方,几个人一起朝周湘帆扑来。周湘帆施展拳脚,招式精妙,轻松将他们制服。众人这才心服口服,不再争吵。 周湘帆回到书房,与柳叶舟继续交谈。不久,家人搬出酒肴,二人对饮,相谈甚欢。论及武艺拳术,以及江湖诸事,皆甚为契合。周湘帆心中大喜,知其为侠客。 周湘帆兴起,说道:“杨兄武艺高强,小弟不才,愿与兄台切磋一番,以武会友。”原来这柳叶舟实乃杨小舫,他欣然应允。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透过庭院中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爽。庭院四周,花朵绽放,散发出阵阵芬芳。 二人来到庭院之中,摆开架势。周湘帆率先出招,身形如电,一记“猛虎出山”直拳猛轰向杨小舫面门,杨小舫侧身一闪,顺势使出一招“蛟龙擒腕”,欲扣住周湘帆手腕。周湘帆反应极快,手臂一缩,化拳为掌,横切杨小舫肋下,此乃“疾风斩柳”。杨小舫腰腹一收,左腿飞起,踢向周湘帆手臂,这一招唤作“飞云踢月”。周湘帆旋身避过,右手成爪,抓向杨小舫脚踝,乃是“鹰爪擒龙”。杨小舫左腿下落,右腿横扫而出,风声呼呼,此为“狂风扫叶”。周湘帆跃身而起,在空中翻转,同时左手甩出三把飞刀,寒光闪烁,直逼杨小舫,此乃“三星追月”。杨小舫脚步急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短棍,将飞刀纷纷击落。两人你来我往,拳掌相交,兵器碰撞,火星四溅。数十回合下来,难分胜负。 周湘帆额头见汗,心中暗道:“杨兄果然厉害,我需使出全力。”杨小舫亦是暗自心惊:“周兄武艺精湛,不可小觑。” 最后,二人双双收手,哈哈大笑。周湘帆拱手道:“杨兄武艺果然非凡,小弟佩服!”杨小舫亦回道:“周兄亦是身手矫健,令人赞叹!” 后论及宁王之行径,周湘帆道宁王作恶多端,广罗勇士,暗伏军兵,自得了李自然为军师,反意愈发彰显。私自建造离宫凌云阁,宠信禁军总教头铁昂,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那王府俨然成了会试之武场,天下勇士,为其所罗者不知凡几,岂有不谋反之理,将来正德皇帝恐有危矣。闻得江南有徐鸣皋、罗季芳等一众豪杰,暗助朝廷,翦除其羽翼,甚是了得。这老贼恨之入骨,却又惧其剑术,内外防备,极为森严。如今又广选美人进贡,无非欲蛊惑君心,图谋江山天下。 “兄台乃江南之人,想必知晓这班豪杰之详情,可否说与小弟听听?” 杨小舫道:“承蒙兄台萍水相逢,却如此厚爱,小弟岂敢隐瞒。小弟实姓杨名濂,字小舫,与徐鸣皋、徐庆等乃是金兰结义兄弟。实因宁王四处张贴画像缉拿于我,故而相欺,望兄莫怪。” 周湘帆闻之,喜不自禁,仿若获至宝,忙踢开椅子,躬身便拜。 杨小舫赶忙还礼不迭。 周湘帆令将残羹撤去,速往兴隆馆挑一桌上等官馔来。 杨小舫道:“承蒙兄台厚待,只是尊府管家们尚须守口,否则恐累兄台。” 周湘帆道:“杨兄尽可放心。小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小舫道:“兄台但说无妨。” 周湘帆道:“小弟愿如鸦随彩凤,与兄结为兄弟,日后愿随兄骥尾,甘愿执鞭随镫。” 杨小舫道:“兄台言重,承蒙不弃,甚好甚好!” 周湘帆即刻吩咐摆上香案,二人就此结拜为兄弟。周湘帆年岁稍幼,称杨小舫为兄。 少顷,重新摆上酒席, 二人饮酒叙话。杨小舫将自身身世,以及后来与徐庆、鸣皋相识,至苏州,回扬州,连同鸣皋、季芳起初诸事,后至镇江茅山破金山寺,直至在太平县众兄弟失散,独自一人逃出,身边银两无几,早已用尽,东寻西访,一月有余,却未见一人,又恐被擒,故而至此暗中打探,闻得捉住两人,在鄱阳湖被人劫救,故而稍感安心。 周湘帆闻之,喜形于色,道:“兄长见过剑仙,究竟是何模样?小弟渴慕已久,能否得见?” 杨小舫道:“亦与常人无异。不过其剑术高超,为人侠义,亦是凡人。直待将来修炼有成,方可为剑仙。然彼时恐不再管凡间之事,便真难寻其踪迹了。如今贤弟欲见剑客,只需众兄弟常聚一处,总有相见之时。” 周湘帆道:“小弟本为闲人,久欲遍游天下,只恨无伴。今得兄长至,实乃天赐于我。就此居于我家,朝夕可相聚,与兄一同寻访各位兄长到来,而后一同外出,相助兄等一臂之力。” 杨小舫正处进退维谷之境,遇周湘帆如此好客,知其武艺高强,飞刀绝技,心中甚喜,又得一助力。遂居于其家。 光阴似箭,不觉冬去春来。 这一日,宁王坐在凌霄阁上,一群妃子相伴左右,宫女和太监分立两旁。宁王下令让太监和侍卫护送着十位美女出宫。 很快,排列好了全套的仪仗队伍。十位美人安坐于雕花饰金的华丽马车之中,那马车以绫罗绸缎为幔,微风拂过,幔帘轻舞,隐约透出美人的娇容。每辆马车皆由四匹毛色纯白如雪、步伐整齐划一的骏马所拉,马具皆镶金嵌玉,闪耀夺目。车前车后,二十名英姿飒爽的女护卫紧密相随。她们身着紧身的绯色劲装,腰束银带,发束高髻,手持明晃晃的长剑,面容冷艳而威严,目光锐利如鹰,时刻警觉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在队伍前方,两千五百名御林军身着锃亮的铠甲,手持长枪,步伐整齐,威风凛凛,宛如钢铁长城,为车队开道。他们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气势恢宏。 队伍后方,二百四十名精悍的骑马士兵紧紧跟随,他们个个身背弓弩,腰挎弯刀,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乐师们身着五彩斑斓的服饰,手持各种乐器,吹奏弹奏着欢快而又庄重的乐曲。那声音悠扬婉转,传遍大街小巷。 办事人员则穿梭于队伍之中,他们手持令旗,指挥调度,确保整个队伍的行进井然有序。 整个游街队伍光彩夺目,气势磅礴,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围观,啧啧称叹。 杨小舫心想,料想众弟兄总有在此的,便与周湘帆商议,要去街上打探一番。 到了这日,小舫同了湘帆,一早便到西门外一座大酒楼,叫做兴隆馆,来到楼上,沿街靠楼窗,摆了一席酒,浅斟慢酌,打算吃到黄昏。看那街上时,晨光虽早,行人已是潮水一般,拥来拥去,好不热闹。酒馆内的吃客,渐渐多起来。 忽见上来一群人,几个武官模样。为首的一人,名曰雷大春,生得梭眉暴目,相貌凶恶,头戴六楞绣花英雄罗帽,身穿元缎密门短袄,英雄跷包,足上豹皮靴子,外罩大红绉纱一口钟,腰悬宝剑。其余人也都是雄赳赳,气昂昂。来到前楼,座中早摆着两席上等官菜。 湘帆指着雷大春,对小舫低低说道:“兄长,你看此人便是王府中的值殿将军,叫做雷大春。宁王命他护送十美进京,这几日需得格外留意。” 小舫点了点头,暗自留神。 待到晌午时分,街上忽然一阵骚乱,只见一群官兵簇拥着一辆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杨小舫和周湘帆定睛一看,那马车中坐着的正是宁王挑选的十位美女。 杨小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群,期望能从中发现熟悉的面孔。然而,看了半晌,却一个都没有瞧见。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乞丐模样的人在酒楼下面引起了一阵骚动。那乞丐疯疯癫癫地朝着马车冲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官兵们立刻上前驱赶,那乞丐却身形灵活,左躲右闪。 杨小舫觉得此人颇为怪异,正欲下楼查看。周湘帆却拉住他说道:“兄长,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只见那乞丐从怀中掏出一把石灰,朝着官兵们撒去。官兵们猝不及防,被石灰迷了眼睛,顿时乱作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从旁边的小巷中突然冲出一群人,看样子像是江湖人士,他们迅速与官兵们打斗起来。杨小舫心中一动,暗想这些人是否是自己失散的兄弟。 他正想下楼相助,周湘帆却道:“兄长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那群人与官兵们打得难解难分,但官兵人数众多,渐渐占了上风。杨小舫心急如焚,对周湘帆说道:“不能再等了,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周湘帆也不再阻拦,叮嘱道:“兄长小心!” 杨小舫提刀跃下楼去,加入了战团。他刀法凌厉,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官兵砍去。一招“横扫千军”,刀刃划过之处,数名官兵倒地。一名官兵挺枪刺来,杨小舫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砍在那官兵肩头,此乃“回马斩将”。又有两名官兵从左右夹击,杨小舫身形一转,刀光闪烁,逼退两人,这是“风旋六合”。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宁王又派了一队援兵赶来,足有二十余人。形势瞬间变得危急起来。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兄弟们莫慌,徐庆来也!”只见一位英姿飒爽的侠士,手持长剑,飞身跃入战团。他剑招凌厉,身形如电,所到之处,官兵纷纷倒地。徐庆施展出一招“剑荡八方”,剑光闪烁,周围的官兵难以近身。 徐庆大声喊道:“宁王倒行逆施,鱼肉百姓,今日我等定要为百姓除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9章 宁王祸心现,英雄纷纷现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兄弟们莫慌,徐庆来也!”只见一位英姿飒爽的侠士,手持长剑,飞身跃入战团。他剑招凌厉,身形如电,所到之处,官兵纷纷倒地。徐鸣皋施展出一招“剑荡八方”,剑光闪烁,周围的官兵难以近身。 徐庆大声喊道:“宁王倒行逆施,鱼肉百姓,今日我等定要为百姓除害!” 杨小舫见徐庆到来,精神大振,与徐鸣皋并肩作战,二人配合默契,杀得官兵丢盔弃甲。(上个章节名字写错本章更正一下)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官兵终于溃败而逃。 他心中大喜,高声嚷道: “徐二哥,小弟在此!” 徐庆见着小舫,疾步走来,与湘帆相互见礼后,各自就座。 小舫忙道: “周贤弟,这位便是徐庆兄长。” 湘帆闻之,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朗声道: “久闻徐英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小弟莫大的荣幸!” 徐庆询问湘帆姓名,小舫将失散之后四处找寻弟兄,幸遇湘帆,承蒙其仗义收留并结为兄弟之事,详详尽尽讲述了一番,紧接着问道:“徐二哥,不知您何时抵达此地?” 徐庆应道: “自从太平城逃出之后,我便与诸位兄弟失联,身上银两耗尽。一路行至乐平地界,盘缠用尽,无奈之下只好暂且重操旧业。上个月来到万年县城,见着宁王的告示,提及今日十美游街,此消息传遍江西全省州县。我料想弟兄们或许能听闻或目睹,未曾想竟真在此与贤弟相会。” 三人一面倾心交谈,一面开怀畅饮,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正说着,忽听得一阵急促且粗暴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宁王手下那蛮横嚣张的叫嚷声:“周湘帆,王爷有令,限你三日之内筹备五万两银子用于王府新事务,否则定不轻饶!”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犹如一记惊雷,震得屋内三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宁王近日为扩充军备,大肆横征暴敛。这周湘帆本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富户,又素有仗义疏财的美名,宁王便将贪婪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妄图以强权逼迫他交出巨资。宁王派出的爪牙在城中四处搜刮,百姓们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 徐庆怒目圆睁,猛地拍桌而起,怒吼道:“这宁王简直无法无天,强取豪夺!如此恶行,天理难容!”他双目喷火,额上青筋暴起,愤怒至极。 杨小舫眉头紧蹙,面色阴沉,沉声道:“二哥莫急,此事绝非偶然。宁王这般作为,定是其阴谋的一部分,意在搜刮民脂民膏,以满足其野心。”他目光深邃,透着忧虑与沉思,心中急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湘帆则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忧心忡忡道:“五万两银子,这简直是天文数字!我等百姓本就生活艰难,宁王这般逼迫,实是不给人活路啊!”他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恐惧,仿佛已看到自家破落的悲惨结局。 三人沉默片刻,徐庆咬牙切齿,握紧拳头说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须得想个法子应对这宁王的恶行。”于是,他们决定暗中探查宁王的真实意图,寻找应对之策。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将校匆匆奔上楼来,大声呼喊: “王爷的旨意已下达,召将军去押队出发!” 雷大春当即带着一班将校匆匆下楼。 不多时,街上人声鼎沸,有人高声叫嚷: “头队的执事已然在前面现身!” 只听得远处锣声嘹亮,号筒声悠扬。 三人凭窗眺望,只见远处旗帜飘扬,刀枪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不耀眼。 为首一匹马上,坐着一位武将,其相貌甚是狰狞可怖:两条倒挂的浓眉,犹如恶鬼;一双三角眼,透着阴鸷;短鼻阔口,还露出两只獠牙,令人胆寒;脸上肤色斑驳,黑不黑、白不白,下巴处乱糟糟的短黄胡须,犹如枯草;头戴盔帽,身着铠甲,威风中透着煞气。他手中握着一面大红旗,足有一丈见方,中间绣着硕大的乌绒“清道”二字。那将官奋力挥动旗帜,向前卷动而来,气势汹汹。 小舫不禁惊叹: “此人力气定然惊世骇俗。” 徐庆接话: “若无六七百斤的神力,怕是难以掌控这大旗。” 湘帆道:“此人乃是殷飞红。听闻他曾是一位藩王麾下的先锋,后来张永太监讨平藩王后,他便投身至此。” 紧接着是五百马队奔腾而过。 马队过后,又有一位押队将军,骑着一匹快马,那马似独角虎爪,毛色如赤炭一般,四蹄生风。此人身长一丈有余,生就一张长马脸,面色如重枣,目光似闪电,凌厉非常;三缕胡须,随风飘动;全身金装披挂,手持方天画戟,粗细堪比碗口,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湘帆神色凝重,说道: “二位兄长,这位唤作邺天庆,乃是王府中的首位力士,被称为无敌大将军。他身后骑白马的家伙,便是他的徒弟,叫做铁昂,现为禁军总教头。这铁昂最为可恶,依仗着师父的威势和宁王的宠信,在外肆意奸淫妇女,仗势欺人。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伤人性命,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随后是两千士兵,皆头戴锃亮的盔甲,个个是来自山东山西的高大壮汉,步伐整齐,气势如虹。 兵马过后,便是全套的皇家车驾、执事人员等等,排场十足。 接着一担担的,皆是进贡的珍宝古玩,两旁有侍卫守护,约有数十担,无非是金珠古玩、奇巧技艺、名人书画、绸缎布匹、山珍海味之类,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十美出行,队伍浩荡。但不再是冗长的细节罗列,而是着重描写几个关键的点,如“十乘凤辇中的美人,个个国色天香,只一眼便让人魂牵梦绕。但那璀璨珠宝堆砌出的奢华,却让百姓们在惊叹之余,心中满是忧虑。” 随后是粗乐细乐齐奏,乐声震天,童男童女扮成戏中角色,活灵活现。 再后面是数十个带刀侍卫,个个神情严肃,威风凛凛。 紧接着又是一班宫女,一路吹奏着音乐,悠扬动听。 随后皆是内宫太监,手提香炉,成对排列,香烟袅袅,龙凤旌旗飘扬,遮天蔽日。 随后十乘凤辇中,坐着十位美人,花团锦簇,翠绕珠围,异香弥漫,光彩照人,宛如瑶台仙子下凡,月殿嫦娥降临,个个倾国倾城,风姿绝世;真可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淡妆浓抹,皆具妙处,真真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让人目不暇接。 围观之人齐声喝彩,声浪如潮。 杨小舫等三人齐声赞道: “果然美妙绝伦,世间罕有。” 只见十美过后,那香车上皆是宫女,娇俏可人。 宫女过后,只见雷大春骑马昂首挺胸,手提笔捻揸,率领二百四十名骁勇的骑兵殿后,气势汹汹。 后面跟随的百姓,犹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 只见人头攒动,何止千万,却不见弟兄们的身影。 三人饮过数杯酒,湘帆结了酒钱,一同下楼,来到王府前游玩一番。 远远望见前方有一所高阁,直耸云霄,仿若仙宫。 湘帆神色忧虑,说道: “这便是新建造的离宫内的建筑,称作凌霄阁。你们瞧瞧,这阁用沉香做柱子,玳瑁做房梁,玛瑙砌墙,碧玉铺地,珊瑚宝石镶嵌其中,珍珠点缀各处,不知耗费了几千百万两银子!我想纣王的鹿台,也不过如此。这宁王如此奢靡,百姓可要遭殃了。” 徐庆怒目圆睁,说道: “这些皆为百姓的血汗,岂不是苦了百姓?此等藩王,实乃罪大恶极!” 湘帆忧心忡忡道: “我看这藩王心怀篡逆之意,妄图效仿唐太宗的旧事。近来李军师得势,藩王对其言听计从。这十美进贡,恐怕是范蠡献西施的计谋。再者这凌霄阁内,听闻机关精巧,埋伏众多,宫内戒备森严,连飞鸟都难以飞入。” 小舫略一思索,提议道: “我们出城去看十美上船,如何?” 徐庆、湘帆皆道:“甚好。” 于是一同转身,出了城关。 只见码头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水泄不通。 听闻雷将军带着骁勇的骑兵、太监、宫女,护送十美,已经登上舟船。 只听到三声号炮响,震耳欲聋;一阵锣声鸣,响彻云霄,二十四号龙舟启航,破浪前行。 前方的百姓纷纷避让,传说无敌大将军携同殷先锋、铁教头,带领兵马回城。 徐庆眉头紧皱,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明日再会吧。” 湘帆急切说道: “徐兄这是哪里的话。到了此地,小弟家中岂会容不下兄长,怎会让你去住客栈?” 小舫赶忙说道:“二哥不必客套。周贤弟也是志同道合之人,一同住在他府上,正好能够朝夕相处。” 徐庆当即应承。 三人回到家中,每日研讨文章韬略,操练刀枪拳棒。 徐庆慷慨激昂道:“湘帆兄弟,依我看,宁王这般倒行逆施,已惹得天怒人怨,咱们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处!”他目光坚定如炬,语气中充满了正义与果敢。 湘帆微微颔首,应道:“徐兄所言极是,只是宁王势大,咱们须得从长计议,谨慎行事。”他眉头紧锁,一脸沉思凝重之状。 杨小舫目露厉色,接着说道:“哼,宁王作恶多端,迟早会有报应。咱们且做好准备,等待时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狠劲。 湘帆试验飞刀,只见刀光闪烁,例无虚发。 徐庆演练弓箭,箭箭命中靶心。 杨小舫也有一样绝技,只是未曾施展。 你道是什么?乃是一个流星锤。 他的绳索用羊肠制成,长二十四步,无论手抛脚踢,臂膝肩头,皆能自如发出,在二十四步之内,百发百中,也算是一项绝技。 然而与湘帆的飞刀、徐庆的神箭相比,却是相去甚远。 徐、杨二人便在周家住下,翘首期盼着徐鸣皋的消息,只等后来徐鸣皋要三探宁王府,天下英雄侠士在江西聚会,方才再度提及。 那雷大春护送十美乘船出发,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 抵达北京后,先去拜见了东厂太监朱宁、张锐,呈上宁王的书信与礼物。 朱宁拆开书信一看,原来是要他二人在武宗面前替宁王说好话,务必让武宗将十美纳入宫中。 朱宁心中暗喜,心想此事必定能成,于是一口应承,忙不迭地收下礼物。 在天子面前,朱宁巧舌如簧,奏报宁王对朝廷恭敬,获得江西绝色美人,不敢私自享用,特意进贡京城,又说了诸多美言,武宗大喜过望。 岂料诸位大臣知晓了此事。 到了次日早朝,雷大春在金殿台阶下俯身跪地,呈上宁王的奏章和十美的图像册子。 武宗正欲观看,却被御史王守仁挺身而出,上奏一本,义正言辞地言道: “自古以来的帝王,宠爱收纳美妃,便是国家的祸端。如夏朝的妹喜,商朝的妲己,周朝的褒姒,吴国的夷光,皆为前车之鉴。宁王身受国家厚恩,不思报效,反而进献美人,蛊惑圣上的心智,此罪怎能逃脱!恳请圣上英明决断,将十美遣送回江西,处置宁王应得之罪,臣惶恐等待圣上裁决。” 那武宗正德皇帝原本就是英明之主,听了王守仁的忠言,顿时幡然醒悟。 当即降下旨意,命雷大春将十美带回江西,让各自的父母领回。 宁王未被问罪,也算是侥幸。 雷大春满心扫兴,只得带领美人垂头丧气地返回南昌,一一向宁王禀报。 宁王虽对王守仁心怀怨恨,却也无可奈何,心中愈发忧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此,叛逆的心思愈发急切,每日与李自然密谋商议起兵之事。 当时的社会动荡不安,民生凋敝。宁王的种种恶行更是加剧了民怨沸腾,而朝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局势错综复杂。 书中且说云阳生,自从在金山带着红衣娘的灵柩,不辞数千里的奔波,餐风宿露,回到长安,将红衣的棺木妥善安葬后,返回山中。 那徒弟包行恭迎接师父,说炼丹炉的火候已然成熟。 云阳生将江南之事告知包行恭,让他下山去协助鸣皋等一班义侠,做些锄恶扶良的义举,谋得一官半职,显扬父母之名,留芳后世。或者返回山中,再修仙道。若不体会上天好生之德,去做济困扶危之事,怎能修成正果。 包行恭面露难色,说道: “弟子本领平凡,只怕难以胜任大事。” 云阳生从炉内取出少许丹药,让他服下。 不多时,包行恭顿觉精神振奋,身体也轻盈了许多,仿佛脱胎换骨。 云阳生郑重道: “以你的技艺,足以下山。如今服了这丹药,城墙亦可上下。只是切记:切勿误伤好人,切勿贪恋‘财’‘色’二字。今日乃是黄道吉日,就此下山去吧!” 包行恭谨遵师命,回到自己的卧室,将衣物等物打成一个小包裹,拜别师父后动身。 走了不到半里路,忽听得前方传来一声轻笑:“小包,且慢!” 包行恭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清瘦身影翩然而至,正是师叔傀儡生。 这傀儡生在江湖中威名赫赫,乃是“七子十三生”之一。他面容清癯却不失俊朗,双眸深邃如幽潭,透着洞察万物的睿智与机敏。细长的剑眉斜插入鬓,为其增添了几分英气。他身量高挑,举止之间自有一番超凡脱俗的气质。 傀儡生微笑着看向包行恭,缓声道:“小包,此去下山,路途多舛,你可有万全准备?” 包行恭赶忙放下包裹,恭敬地施礼道:“师叔,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定当小心行事。只是这前路茫茫,弟子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傀儡生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粒晶莹剔透的丹丸,递与包行恭:“此丹可在危急时刻保你性命,切要收好。望你下山后能秉持正义,扶危济困,莫负师恩。” 包行恭双手接过丹丸,感激涕零:“多谢师叔提点,弟子定当不负所望。” 傀儡生摆摆手,说道:“去吧,愿你此去顺遂平安,成就一番功业。” 不知包行恭此去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0章 孙寄安别去,沈醴泉谋情 话说这傀儡生,其道术玄通,自成一派。能知晓前因后果,法术奇妙非凡,唯有经历兵解方能成道。其行事作为,与常人迥异,言论也多为异端。不知底细的人,将其视为旁门左道,却不知仙家本就有此一脉传承。 当时见行恭下山,便知他日后有难,故而赠他一粒丹丸。后来包行恭深陷藩邸困境,幸得此丹得以保命,此乃后话。 且说行恭拜谢师叔后,背起包裹,径直下山。心中想着前往江南,却不知该去何处寻觅那帮豪杰。既然是师父吩咐,想必自能相遇。想起襄阳城内有位结义兄长,姓孙名寄安,自幼相交,情谊深厚如手足,他居住在县前街上。如今分别多年,何不前往湖北寻找寄安,再作打算。 一路晓行夜宿,不多日便抵达襄阳。进入城关后,直接前往县前探访。怎奈数年未见,人事已全非,四处询问,都不知寄安的下落,只好在县前的一家客寓住下。 那孙寄安原本是富户,幼年随父在苏城经营药材行。其母乃苏州人氏。寄安生于苏城,与行恭对门而居,自幼同窗,遂结为生死之交。后来药材生意亏损,其父收了店铺,携家返回湖北,包行恭也外出拜师学艺,二人就此分离。 不料寄安随父母回到襄阳,不到一年,父母相继离世。寄安年幼且性格懦弱,族中叔伯兄弟等人欺负他年幼,又初到襄阳,毫无知交相助,将其传下的家产瓜分夺取。寄安不敢抗争,因此数年下来,家境逐渐拮据。 其妻子苏氏,小字月娥,也是苏州人,生得极为美丽。她劝寄安:“如今坐吃山空,不如继承父业,贩卖些药材到江南销售。”于是将住宅变卖,东拼西凑数百两银子,在东门外租两间房,安置好家眷,寄安便自行贩卖药材前往江南,倒也有些盈利。 这日包行恭正在东门游走,恰巧寄安卖货归来相遇。二人欣喜万分,寄安邀他到家,吩咐苏氏和仆妇王妈妈准备酒菜,为行恭接风。 兄弟二人详述别后境况,行恭感慨不已。寄安说道:“贤弟何必长途跋涉,不如就在我这里住下,也可帮我照看家中。我打算入川购货,不过一个多月就回。届时与弟一同前往江南,一来途中有伴,二来兄弟相聚,你觉得如何?”行恭应道:“哥哥所言甚是,小弟遵命便是。” 过了几日,寄安携带银两,整理行装,嘱咐妻子苏氏好生款待叔叔,便与行恭告别,前往四川购货。 寄安这一去,路途甚是艰辛。入川的道路崎岖难行,加上天气多变,时而暴雨倾盆,时而烈日炎炎。寄安雇的马车在山路上坏了好几次,耽搁了不少时日。好不容易到了四川,却发现药材市场的行情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原本谈好的几家供应商,临时变卦提高了价格。寄安不得不四处奔波,寻找更合适的货源。 那苏氏月娥见行恭眉清目秀、年少英俊,时常暗送秋波,言语间多含暧昧。岂知行恭正直,不贪女色,只将她视作亲嫂。 见她这般行为,行恭暗想:“寄安是个懦弱的好人,怎娶了这等轻浮女子?倘若他常年在外营生,将来难免出事。名声事小,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我暂且装作不知,等寄安回来,劝他到江南收清账目,从此在家,另谋生计,莫再外出买卖。”主意已定,任她勾引,佯装痴呆。 每日到城中游玩,晚上回家便早早安睡。光阴似箭,转眼将近岁末,寄安仍未归来。一日行恭早上起身,梳洗完毕,用过早点,便出门去了。 襄阳城内有个恶棍,姓沈名醴泉,原本是官家之子,只是家道中落。 此人张狂狡猾奸诈,极好女色,结交官吏,包揽讼事,强占家产,无所不为,众人都称他沈三爷。年纪约三十,相貌平常,却善于装扮,故作十二分风流。 但凡见到有些姿色的妇人,便想尽办法,非要弄到手不可。襄阳人给他起个外号,叫“钻洞狗子”。 那一日也是凑巧。沈三到东门外找熟人,经过孙家门口时,恰好苏氏站在门前。 沈三一见,便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苏氏本是小户人家出身,见惯场面,见沈三盯着自己,不仅不害羞,反而抛媚眼,笑盈盈地与沈三对视。 仿佛心魂瞬间飞到苏氏身上。正看得出神,只见王妈从里面出来,叫苏氏进去。 沈三心想:“这婆子想必是他家的佣人,我自有办法。”于是丢下熟人,回家后一夜未眠。 次日,便到东门外孙家附近仔细打听。得知是孙某之妻,其夫外出经商,家中只有一个仆妇,再无他人。沈三便在附近的茶坊酒肆闲逛。 一日在茶肆喝茶,见王妈妈买了些食物路过。 沈三起身招手,喊道:“妈妈,进来坐一坐。”那婆子认得他,知道他是襄阳城内有名的钻洞狗,心中早有防备,还是走进茶肆说道:“大官人在此喝茶,叫老身有何贵干?” 沈三道:“妈妈请坐,喝杯茶。”便叫茶博士泡一壶茶来。王妈妈谢过坐下。 沈三道:“妈妈,你家主人寄安兄可在家?” 王妈道:“主人去四川购货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沈三道:“妈妈,你每月工钱多少?” 王妈妈道:“不过三钱多银子,很是辛苦。” 沈三道:“确实辛苦。他家人口不多,只服侍一位夫人,还算轻松。” 王妈道:“我原本就是图他家没孩子,只有夫妇二人,而且男人常年在外经商,所以才将就。近来多了个外客,是主人的义弟,叫包行恭,不久要跟主人去江南。” 沈三道:“妈妈,我家也用得着你,不用做别的事,只要服侍我夫人一人。现在的婆子,我嫌她年老笨拙。明年妈妈可愿意来,每月给你一两银子。” 王妈道:“多谢大官人抬举,老身感激不尽。” 沈三当即从身旁摸出七八钱一块银子,塞到王妈手里,说:“你去买些点心吃。” 王妈道:“哎呀,无功不受禄,怎好接受大官人的赏赐?” 沈三笑道:“你只管收下,我有事情麻烦你。” 那王妈妈自幼在风月场所出身,后来年老色衰,无处依靠,才为人佣仆,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眼神灵动的人。 见沈三甜言蜜语,又送银子,心中已猜到五六分。便把银子递还给沈三,说:“大官人,请说明白,我才能收下。” 沈三环顾四周,见别的茶客隔得较远,轻声说道:“妈妈,我跟你说实话。只因前日见到你家大娘子,生得千娇百媚,她对我笑盈盈,眼神传情,弄得我神魂颠倒,这两日连饭都吃不下,日夜想着她。妈妈想个办法,让我与她相会,定会重重谢你。这点银子,只当请你喝茶。”又把银子放到她手里。 王妈笑道:“一杯茶,用不了这么多。” 沈三笑道:“就算请你喝酒,也是应该的。” 王妈笑道:“承蒙大官人好意。可惜老身喝了糯米汤都会醉。”说着把银子放在沈三面前,起身要走。 沈三一把拉住,说:“妈妈别开玩笑。你若嫌少,我明日先送你二两银子,只求你帮我办成此事。” 王妈道:“大官人,我跟你说实话,这事你还是别想了,免得白费心思!依我看,根本办不成。” 沈三道:“妈妈为何觉得此事不成?” 王妈道:“她是良家女子,不像风月场所的人,花一两八钱银子就能到手。要办这事,首先得舍得银子,还要有耐心,慢慢俘获她的心,然后找个机会,我从旁协助,或许能成。我知道你银子虽多,却小气舍不得花,所以说你办不成。” 沈三听了,知道这婆子故意刁难,便从身旁摸出一锭三两左右的圆丝银锭,递给王妈,说:“今日确实没多带。我这人向来慷慨。只要此事能成,一定谢你十两银子,绝不食言。” 王妈犹豫了一下,接过银锭,说道:“大官人,老身就试试看。不过这事儿风险太大,万一败露,可就麻烦了。” 沈三连忙说道:“妈妈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王妈收了银子,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应对。她回到孙家,苏氏见她神色不对,便问发生了何事。王妈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过了几日,沈三又来找王妈,催促她赶紧想办法。王妈无奈,便对苏氏说,有位官人对她有意,愿意出重金相求。苏氏心中暗喜,却故作矜持。 就在这时,包行恭从外面回来,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他心中大怒,斥责王妈不该如此。王妈吓得不敢吭声,苏氏却狡辩说自己无辜。 包行恭决定写信告知孙寄安,让他速速归来。然而,信件寄出后,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而沈三这边,见王妈迟迟没有进展,渐渐失去了耐心,威胁王妈若再不成事,就要她好看。王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知孙寄安能否及时归来,化解这场危机,且听下回分解。 第41章 娇容引沈三恶意奸谋诱苏氏入阱 且说沈三,此人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然眼神中却透着急切与贪婪。他见王妈欲走,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言道: “妈妈莫要为难于我。我心中自是清楚,定然不会辜负您。只是我此刻内心着实难熬,烦请您设法促成这桩美事,明日我谢您五两银子。事成之后,再谢您十两。明日午后,我仍在此处,等您回音。” 言罢,便将那块零碎银子,连同圆丝锭一同塞至王妈手中。 王妈,一个身形臃肿、满脸世故圆滑的婆子。她见沈三这般急切,心中暗喜,表面却故作无奈地收下银子,应道: “大官人,既然您这般托付,我便为您操办,只是此事急不得,需得从长计议。这银子我暂且收下。您方便之时来此喝茶,我自会进来,您可切莫大声呼喊,免得被他人瞧见起了疑心。若能想出法子,我自会给您传来好消息。若您太过心急,那这银子我也只能原物奉还。” 沈三道:“依您,依您,只求您竭力而为便是。” 王妈点头后出门离去,沈三也自行回家。 诸位看官,那王妈本就是个奸猾的媒婆,这牵线搭桥的勾当,正是她的拿手好戏。彼时得了沈三的银子,心中暗自盘算: “这钱财,自当由我享用。沈三这货看似豪爽,实则是个吝啬鬼,我慢慢收拾他,不愁赚不到他二三十两银子。用此钱买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只需教养一年半载,送至妓院,或是做伙计,或是借房间,倘若能有个大老板为其梳拢,便能发一笔大财。即便不成,赚些夜合资,我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了。” 一路上这般胡思乱想,不觉已到家门口。进得门来,月娥,一位容貌秀美、气质端庄娴静的女子,问道: “王妈,怎的去了这般久?” 王妈从提篮里取出点心,置于月娥面前,笑着说道: “大娘先吃些点心,我与您说个笑话。” 月娥问:“是何笑话?” 王妈笑着讲:“我方才买点心归来,行至山河轩茶馆门口,听闻茶馆内有人唤我。您猜猜是谁?” 月娥道:“我又非神仙,怎知晓是何人?” 王妈道:“说起来大娘也曾见过此人。他住在东门内北街上,竹丝墙门里头,亦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唤作沈三爷。便是前一日中午,我出来叫大娘用饭之时,他恰好路过,那位身着百蝶绣花湖色海青的俊朗年轻人。他与我讲:湖北襄阳的美貌女子,他见了几千几百个,皆未放在心上。自那日瞧见大娘子,便着了迷。当日回去,饭食难咽,觉也睡不安稳,仿若丢了魂一般,梦中皆是大娘子的身影。只怕就这般害了相思病,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叫花子想当皇后,您说可笑不可笑?” 月娥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原是如此。” 王妈一边说着,一边留意苏氏的脸色,见她虽不恼怒,却也未见欢喜,心中不禁犯了嘀咕。暗想: “她若无心,定会将此话语抛之脑后,如此看来,此事恐难成,那锭银子,还不能算我的;她若提及此事问我,便是春心萌动,便可施个妙计,将他们撮合在一处。” 暂且不提王妈心中所想。且说沈三到了次日,大清早便出了东门,在孙家门前徘徊不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般来回走了四五趟,自觉尴尬,便前往山河轩茶坊,泡杯茶喝。坐了片刻,仍不见王妈出来。付了茶钱,又踱步过去,到东首酒店喝了一碗酒。依旧走回,到山河轩喝茶。如此反复三次。 那跑堂的茶博士,一个机灵聪慧、笑容可掬的小伙儿,笑着问: “三爷,可是在等朋友?” 沈三应道:“正是,正是。今日估摸他爽约了,我明日再来等他。” 付了茶钱,便走出门口。当时正值年末,白昼短促,眼见红日西沉,只得回去。次日又来,有时瞧见王妈路过,沈三连连咳嗽,王妈瞧他一眼便走,就是不进来。他又曾嘱咐不可呼喊,只能强忍着,心中甚是难受。一连三日,把沈三折腾得晕头转向,仿佛丢了三魂七魄。 再说王妈见苏氏压根不提此事,心中郁闷,只得拿些闲话绕来绕去,提及沈三,说他为人温柔体贴,心胸宽广,诸多优点。苏氏原本无意,却被王妈那张巧嘴东拉西扯,将沈三说得万般好,时时以风流之语撩拨她的芳心,竟也被诱惑起来。 一日用过晚饭,包行恭,一个身材魁梧、性格憨厚质朴的男子,自去歇息。她二人主仆关好门,上了楼,于房间内闲坐。月娥问道: “王妈,您说在沈三家伺候他妻子,姓沈的待您这般好,您为何不干了?” 王妈道:“大娘子有所不知。说出来恐有不雅。幸得我与您皆是女子,无旁人听闻,说与大娘解闷儿。” 月娥笑着说:“你这婆子讲话,总有诸多托词。难道他来强暴你不成?” 王妈笑着回:“他若来强暴我,我便不会不干了。他的妻子生得娇柔妩媚,也与大娘一般漂亮,只是不如大娘这般风情万种,他怎会瞧得上我这五十岁的婆子?瞧他虽是个文弱书生模样,哪知行那事时,竟如生龙活虎一般。夫妻二人上床,不是折腾到天亮,至少也得至四更。我在他家时,恰值他们新婚帮忙。这位少奶奶初夜破身,便如杀猪般叫嚷起来;第二第三夜,仍是喊爹喊娘受不了。您说这沈三厉害否?” 月娥笑着说:“你当真亲眼瞧见了?” 王妈道:“虽未亲眼目睹,却是听得真真切切。我的卧房,就在他们新房之后,我的床铺,紧挨着他们的新床,仅隔一层薄板。这位少奶奶经了几夜,便尝出滋味,拼命叫嚷;口中娇声浪语,心肝宝贝,尽皆喊出,只是哼哼唧唧地叫;夹杂着云雨之声,床壁摇动声,帐钩叮当声,犹如唱曲配上和琴琵琶鼓板一般。莫说这少奶奶快活,连我这五十多岁的人,也动了情,翻来覆去,怎能安睡?着实难受。只得咬紧牙关,将棉被紧紧抱住,熬至天亮。他们完事了,我方能睡熟。一连一个多月,夜夜这般。他们倒无妨,我却是受不了。实在夜夜听了这许多淫秽之音,浑身无力。大娘子,倘若我再熬下去,这条老命都要交代了,故而不干了。” 月娥笑着说: “婆子会扯谎,不信世上有这般男子。” 王妈道:“大娘乃良家女子,不知外头之事。常言道:人分多种,佛分几等。世上的男子,形形色色。我自幼在风月场所长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有好的,有坏的;有大的,有小的;强的强,弱的弱;有的厉害,有的不行;有的懂风情会技巧,有的一味蛮干:其中差别极大,怎能一概而论?只是像沈三爷这般精力旺盛、才貌双全的,实乃千里挑一。” 月娥笑着说:“你的话我始终不信。照你所言,听闻他们的声响,都险些患病,难道他们夫妻二人是铁打的不成?” 王妈拍手笑道:“大娘子终归年轻,不懂此间门道。但凡男女交合,乃周公所定之礼,神仙所定之数,阴阳调和,血脉流通,故而不太伤身。唯有那些孤独无伴,独守空闺,欲火上升,按捺不住,本就有所亏损,才是最为要命的。” 月娥笑着说:“你这般讲,世上的年轻寡妇,年少尼姑,花前月下,枕冷衾寒,难免心生情愫,难道都得了痨病么?” 王妈听了,大笑起来,说道: “那些寡妇尼姑,有的不正经,便去偷汉子;有的正经女子,却有个极好的法子,比偷汉子还强十倍,比有男人还快活,怎会患病?” 月娥笑着问:“此事还有何妙法?” 王妈道:“这个法子,大娘子恐是不知,乃是从外国传来的,称作‘人事’。我自三十岁嫁人,未满一年,男人便去了。直至今日,做了二十多年寡妇,从未偷过汉子,幸而有此物件,排解长夜寂寞。” 月娥说:“我不信。” 王妈说:“大娘若不信,我侄女那儿有一个。明日我去取来,给大娘试试,您便知我未说谎。” 月娥脸上泛红,说道:“试就不必了,我只瞧瞧是何物件。” 王妈说: “这可不成。那东西有些怪异,试尽管试,却是瞧不得。若瞧了,定会得红眼病。所以用的时候,需先将灯吹灭,方能从匣子里取出。” 月娥不知是计,上了王妈的当,以至于坏了名节,且听下回分解。 第42章 金蝉之计害沈三善恶到头终有报 却说那王妈,本是个心术不正之婆,将苏氏撩拨得春心萌动,粉面泛红,暗自思忖:“我向来以为世间男子皆相差无几,岂料竟有诸多妙处。听这婆子所言,那姓沈的本事,竟远超我家丈夫十倍?若能与他共度春宵,倒也未尝不可。想我夫君时常外出营生,我怎能挨过这漫漫长夜。王妈既有此奇妙物件,尝试一番又有何妨。倘若当真奇妙,亦可借此寻欢作乐。” 遂道:“王妈,你所说的那件古董,究竟如何使用?” 王妈应道:“这物件明日我去取来,此处省略100字” 苏氏只当真有这般奇妙之物,心中暗想: 当夜主仆二人说笑一番,各自就寝。 次日午间时分,王妈外出购物,行至山河轩门前,早望见沈三伸长脖颈,在此张望。见王妈踏入茶肆,沈三犹如见到天降珍宝,赶忙询问:“事成否?这两日可把我苦等坏了!” 王妈道:“休提,休提,此事已然无望。您的银子,只能原样奉还。我刚吐露半句,便被她痛骂一宿。大官人,您莫要再起此念!” 沈三听闻,犹如被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呆立半晌,蹙眉说道:“妈妈如何为我想法,哪怕能与她见上一面,我亦感恩戴德。” 王妈笑道: “大官人,您且先言明,倘若事成,究竟肯谢我几何?” 沈三道:“您若办得成功,必谢您十五两银子,十足兑现,分毫不差。” 王妈道:“倘若失信又当如何?” 沈三道:“我若失信,脑袋落地都无处可寻。” 当时沈三随口此誓,哪知出口成愿,莫道无神却有神,后来果真脑袋落地,应了此言,亦是他奸淫之报应。晚辈在此奉劝诸位,切勿淫人妻女,莫做那偷香窃玉之事。您只需瞧瞧从古至今,不论野史正史,所记淫欲之徒,哪个能有善终?即便一时漏网,最终亦不免妻女蒙羞,子孙落魄,乃至做鬼亦无饭食可享。故而古人有副对联写道: 妓女之祖宗,尽是贪花浪子; 绝嗣之坟墓,无非好色狂徒。 且说王妈见沈三立此重誓,料想他不会失信,便笑言: “办法倒是有一个,您只需依我之计行事。” 沈三道:“全凭妈妈安排,我必依令而行。” 王妈遂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详细道来。沈三大喜。王妈道: “待到黄昏之后,您悄然来到我家楼门之前。您只需瞧见后门之上,有一镇风水之八卦,便在此处等候。我安排妥当,自会开门引您进来,领您至我房内,卧于我的床上。我去熄灭他们的灯火,只称忘携物件,而后出来换您进去。您切莫开口,径直上床行事即可。此乃金蝉脱壳之计。您看如何?三十两银子,值是不值?” 沈三大喜道:“妙极,妙极!日后必重重谢您。只是那姓包的,恐其察觉。” 王妈道:“此无妨。他归家后,即在厢房安睡,莫说不入内室,就连客厅亦坐不安稳。只是月明之夜,有时黄昏过后,他会于园内练剑。老身自会留意。” 言罢出门而去。 沈三巴望红日西沉,用过晚膳,便至孙家后门。抬头一瞧,果见门上钉着一个八卦。遂侧耳向门缝内倾听,内里毫无声息。却不知门内尚隔一片空地,故而听不真切。此时苏氏正在用膳,包行恭方才归来。苏氏道:“王妈,安排叔叔用膳。” 行恭道:“多谢嫂嫂费心。” 行恭用过晚膳,便往厢房睡去。王妈伺候苏氏用过膳,先上楼去。她将碗盏收拾停当,悄悄来到后门,轻轻开启,只见沈三钻了进来,随后关好后门,引领沈三,来到扶梯旁,低声道:“大官人,将鞋子脱下,提在手中,轻轻随我上楼。” 婆子在前,沈三在后相随,蹑手蹑脚,登上楼来。王妈朝左边房门努嘴,沈三会意,径直钻了进去。只见屋内有一张榻床,一张半桌,便轻轻坐在榻上,放下帐子静候。 那王妈来到苏氏房内,说了几句闲话,便道:“大娘娘,我方才去侄女处,将那件宝贝取来,今夜野鸭来伴鸳鸯啦。” 月娥道:“这般岂不羞人?” 王妈道:“你我皆是女子,有何可羞?当今之时,哪个女子不偷汉子!趁着青春年少,不做些风流之事,到老来懊悔就迟了。” 二人说着,一同宽衣就寝。王妈有意拖延,待苏氏先入被窝,一口吹灭灯火,轻声道: “大娘,您先睡下,我去取那物件来。” 随即来到自己房中,对沈三低声道: “您解开衣衫,进了房门,靠右摸索,便是卧床。她睡在西边那头。您莫要出声,直接上去行事。倘若事情败露,我自会周旋。莫要忘了我今日之功!” 沈三依她所言,来到苏氏房中,褪去衣衫,置于床边凳上,赤条条爬上床来。掀开绣被,将苏氏搂入怀中,只觉肌肤如脂,兰香四溢,欲火如何按捺得住。当即翻云覆雨,巫山云雨一番。苏氏起初还以为是王妈,说道: “婆子,你这把年纪,身上怎还如此滑腻?” 沈三只不吭声,竭力奉承。苏氏察觉有异,便道: “你是何人,如此大胆,与婆子串通勾引于我?若不说明,我便呼喊,将你送官治罪!” 沈三跪在床头,将自己倾慕她的美貌,与王妈设下此计,和盘托出: “只求娘子怜悯!” 那月娥身子已被玷污,正是生米煮成熟饭。况且丈夫常常外出,结识了他,倒也能派上用场。便一手搂着沈三道: “如今身子已被你玷污,只是莫要负心,切勿泄露于他人!” 沈三指天发誓,绝不相负。二人你侬我侬,再度云雨,直至晨鸡啼鸣,方才云收雨散。沈三着衣下床,月娥叮嘱晚上早来。王妈送沈三下楼,出了后门,说道: “大官人答应我的银子,晚上千万带来。” 沈三点点头,一溜烟出了巷子。王妈关好后门,见时辰尚早,又去睡了。 自此以后,沈三一到夜晚,便至孙家,与苏氏私通。月娥备下酒菜,于房中饮酒作乐,俨然夫妻。二人打得火热。沈三购得仇十洲的春意图,依图行事,照图寻欢。月娥记起王妈之言,问道: “沈郎,王妈说你本事高强,如今只怕不及往昔?” 沈三知晓乃王妈谎言,只为博月娥欢心,不惜重金,购置春药媚药。种种皆为奇巧淫技,各有名目,难以一一列举。沈三与苏月娥二人,今日用此件,明日用那件,只管纵情取乐。后来愈发胆大,索性留在高楼,免得夜来朝去,只图日夜宣淫。 时光匆匆,冬去春来,正值正月中旬。那一日包行恭饮酒归来,暗想: “哥哥离去两月有余,不见归来。这襄阳城中又无相识之人,独自一个,好生无趣。” 睡了一会儿,再也无法入眠,便起身抽出一把宝剑,趁着月色皎洁,至后院舞弄一番。只是门户紧闭,不便惊动他人,遂飞身上屋,意欲跃入内院。哪知跃上瓦顶,屋内忽闻一声咳嗽,暗自疑惑: “奇了!这声气不似女子,倒像个男子。莫非兄长归来?” 便止住脚步,在窗外倾听。不听倒还无事,这一听,不知会惹出何种事端,且听下回分解。 第43章 夜斩沈三平秽事包行恭搅乱杏花村 包行恭为人精细,闻得那咳嗽声不似女子所发,便在窗外屏息倾听。 只听一男子刚说了“嫂嫂”二字,苏氏便惊惶道:“哎呀,窗外好似有人影。” 行恭知晓自己此举失于谨慎,当即飞身跃上屋顶,俯身细听。 苏氏“呀”地推开窗,说道:“没有什么。” 那男子道:“我说是猫,你偏不信。那遮檐板上怎会站人?” 苏氏关窗道:“沈郎,你不知包叔叔学过剑术,是个有本事的人。” 行恭听了,心中已然明了,随后便回了厢房,暗自思量: “哥哥这般良善之人,竟遇如此淫荡妇人。我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晓,怎能坐视不管?将来难免被奸夫淫妇所算。若等寄安回来,告知此事,恐多有不便。此举万万不可,反倒会害了他性命。又要顾全他颜面,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片刻,不禁自嘲: “我怎这般愚笨!如此行事,便是万全之策。此人姓沈,却不知其名。只是我不认得他,稍待他出来,认清其面容,方可行动。” 四更过后,包行恭跳上瓦房,于后门对面的女贞子树上静候。然而,不见沈三出来。直至东方渐白,红日将升,他无奈返回厢房,暗自琢磨: “怎不见他出来?难道从大门走了?莫非这人整日匿于楼头?” 沈三连住了三日。正月十七,四更时分,行恭又上树等待。忽闻开门声,只见王妈妈送一年轻人出来,关上门后,那年轻人低头向西而去。包行恭跳下跟踪。行至离城半里处,有一塘岸,一面沿官塘,一面是松林,此地叫南塘,空旷无人。行恭于松林中抢先,待年轻人经过,从林里冲出,如抓小鸡般将其提至林内。 沈三见他浑身黑色,紧装扎束,腰间佩剑,还当是歹人,忙道: “好汉,你要银子,只管搜去,莫伤我性命。” 包行恭道:“我不要银子,只要你的命!” 言罢,抽出宝剑。 沈三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道: “好汉饶命!可怜我世代单传,尚无子嗣,妻尚年轻,家中还有八十三岁老母,求好汉饶我性命,往后再不敢去他家了。” 行恭道:“饶你不难,你将姓名、住处、与孙寄安妻子私通之事,一一说清,我便放你。” 沈三战战兢兢地道: “小人姓沈,名沈醴泉,排行第三。与那苏氏往来,未满一月。” 包行恭道:“我也对你说了,我乃包行恭,江南苏州人士,与孙寄安八拜之交。本当放你归家,只是我这宝剑,采五金之精英,合龙虎之灵药,炼了三年方才铸成。虽锋利无比,却未曾试过。今日有缘,遇你这仁兄,就当为我开个利市!” 说完,手起剑落,将沈三斩为两段。剑上血不滞留,果然锋利。他提着沈三首级,扔入塘河,割下其衣角,蘸血于大襟上写了“奸淫妇女,云阳生斩”八字,插剑入鞘,返回孙家。心中无趣: “寄安不知何日归来,那嫂子如此淫贱,我住在此间何用?” 遂写书信辞别,劝寄安在本地营生,莫再远行,免得家中无人照应。封好交与苏氏,便告辞离去。 苏氏挽留不住,只得由他。 包行恭走后,苏氏又惊又惧,担忧事情败露,暗自琢磨应对之策,甚至想逃离。王妈在旁也吓得不轻,不停念叨闯了大祸。 而沈三家人发现他失踪,四处寻找,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传言南塘松林有具无头尸首,身着绣百蝶湖色海青,大襟有血书,言是云阳生所杀。王妈将此事告知苏氏,苏氏满心狐疑,莫非是沈三?又闻沈三家人已去辨认,果真是沈三,只是不见脑袋,襄阳县已出城验尸。 苏氏大惊,心中悲戚,暗自哭了一场,忽然醒悟,道:“沈三定是被包行恭所杀,怪不得他匆忙离去。” 王妈妈道:“大娘子怎知是包大爷所杀?” 苏氏道:“他师父不是叫云阳生么?定是他知晓风声,杀了沈郎,却推在师父身上,让县官不敢深究。” 原来在陕、鄂一带,十三生声名远扬,令人惧怕。果然,襄阳县见是云阳生所杀,不敢深究,只当例行公事,名义上缉拿凶身,实则做做样子。直至孙寄安归家,行恭已走半月有余。寄安见了辞别书信,便在襄阳开了生药铺,不再远行。 且放下襄阳之事,单说包行恭辞别苏氏,离开襄阳,沿东路前行。经荆门、武昌,过兴国、九江至漳泽,雇车昼行夜宿。此去江南,要经饶州、休宁、广信、开化等地,一路在赣、皖交界,交错复杂。半月有余,来到兴安县地界,正值仲春,天气和暖。午牌时分,望见前方树林中有面蓝布酒帘。 包行恭问车夫:“前方是何处?” 车夫道:“大爷,前面二三里有个大市镇,叫张家堡,乃东西往来要冲。那里车马众多,人口稠密,妓馆青楼林立。爷若喜欢,可在此住几日。此地店铺不亚于南昌,城内多有大客寓,房屋宽敞。晚上有行妓,任客挑选。有几家大酒馆,酒菜上乘,价钱公道。” 包行恭道:“一个乡镇,怎如此热闹?仅靠过往客商,能有这般生意?” 车夫道:“爷有所不知。这张家堡叫小景德镇,堡上有数十家窑户,专做上等瓷器。各地客商不到景德镇时,都来此进货。每座碗窑,一年做好几万两银子生意,所以店家买卖好。若只靠过往客商,怎能有如此大的市面?” 包行恭道:“原来如此。” 一路闲聊,到了镇上。只见一家茶肆,颇为宽敞。 包行恭道:“口渴得紧,在此喝杯茶再作打算。” 便下车,在沿街桌泡了壶茶坐下。 对面是家酒肆,蓝布帘上写着“杏花村”。门面虽只一间,里面座头不少,饮酒之人进进出出,甚是喧闹。门前系着一匹白马,鞍鞯踏凳,装饰华丽。正看着,店中走出个二十左右的后生,面善,似曾见过。后生见了行恭,上下打量一番,往东去了。不多时,又进店,进门时回头看行恭,也似认得。行恭想了许久,也未想起。 车夫道:“大爷,对门高粱酒有名。爷若喝酒,何不过去?” 包行恭道:“你若喜欢,便同去。” 车夫大喜。 二人起身,正要去对门,忽听酒店里一阵喧闹。叮叮当当,好似碗盏壶瓶、桌椅翻倒。往里瞧,人头攒动,打得烟尘乱飞,乱作一团。几人飞奔而出,向东跑去,似是叫人。二人便站定观看。不多时,四五十个大汉,手持短棍、铁尺,一拥而入。 车夫道:“这些人是窑上做工的,最爱打架。他们齐心,若吃亏,一呼百应。今日这两个过客惹了他们,没好果子吃。” 只听里面打斗声,几间房似都挤满。隔了会儿,里面的人纷纷出来,外面的人还要进,两下挤住。只见一个黑脸大汉,手执两条桌腿,横冲直撞打了出来。众人挡不住,只叫:“别让他跑了!” 包行恭正要回茶坊,那黑大汉已到面前,不分青红皂白,举起桌腿朝行恭后背打来。行恭刚转身,未及防备,被打个正着,沉重非常,不禁大怒。 欲知二人交手情形,且听下回分解。 第44章 行恭季芳张家堡厮打洪道现身英雄馆平乱 却说包行恭转身要走,没防备他从背后打来。虽说伤得不太严重,但也受了点轻伤,心中顿时大怒起来。 转过身来,暗想:“这人好生无礼,难怪激起众怒。”便从众人手里夺过一根棍子,就在街上和他对打起来。 众人围了一圈吆喝着,却都不敢上前。两人一来一往,打了二三十个回合,那黑大汉渐渐体力不支,招架不住了。 行恭见他只是喘气,就更加紧迫地进攻。打到四十多个回合,行恭故意露出破绽,让他打过来,自己闪到一边,飞起一脚,把黑汉踢倒在地。 走上前去,抓住他的夹背心,扔掉铁尺,举起拳头就打。一连打了二十多下,打得这黑大汉连连吼叫。 行恭说:“你会叫的时候,老爷偏要打!”举起拳头,正要再打下去,只见一位英雄,分开众人,大声叫道:“包贤弟,打不得,都是自己人!” 行恭听这声音很熟悉,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狄洪道,连忙停手,问道:“狄道兄,这位是谁?” 洪道已经走到面前,附在他耳边说:“贤弟,这就是罗季芳。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罗季芳脱身之后,跳起来,看见狄洪道来了,便说:“老狄,这家伙打得我好惨,我跟他没完!” 洪道说:“呆子,都是自己兄弟,快别闹了,去别处喝酒!” 包行恭忙向季芳作揖,说:“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哥,罪该万死!还望大哥原谅我。” 季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便说:“算了算了。”对着洪道说:“老狄,你的高徒,还在酒店里被众人围着呢。” 洪道说:“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早说?”便和行恭一起到了酒店。 只见王能被众人围着,正脱不了身,连忙大声叫:“大家都住手!” 那外面窑上的众人跟进,叫大家住手:“他们有人来处理,评理就行了。”众人于是停了手。 洪道便问王能:“你们两人为什么和他们打架?” 王能说:“我们路过这里,罗师父把他们的碗料碰翻了。我就问他们值多少钱,照数赔偿就行了。哪知这里的人不讲道理,就是不答应。就到这酒店里请他们喝酒,问到底要赔多少?他们就是不说价,还说:‘杀人要抵命,倒是容易,碰坏了我们的碗料,是没价的。’你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些窑上的人众口一词,大声说:“我们这里有规矩,不只是张家堡这样。你们不信,去各处问问就是。景德镇也是一样。别的东西都有价,只有碗料没价,谁叫你们不小心。要是把烧好的瓷器碰碎了,有一只赔一只,不会讹诈你一文。只有那碗料,就是没价的。” 狄洪道对罗季芳说:“大哥,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的事。他们确实有这个规矩,只怪你自己不小心。” 便对众人说:“他在哪里碰坏你们的碗料?” 众人说:“就在东边三四家门首。” 洪道说:“既然在这里碰坏的,这里的茶坊只有对门最近,请各位去喝茶。” 便先走到茶坊里,吩咐店家,每张桌子泡八壶茶,一共多少钱,店家说:“小店有二十张桌子,一共一百六十壶茶,每壶十个大钱。” 洪道从身上拿出银子,付了茶钱,向众人拱拱手说:“难为各位,小弟赔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洪道便和行恭、季芳、王能一起走了。 行恭给了车夫一些银子,问道:“狄道兄,他们一开始那么凶,怎么喝了一顿茶,就没事了?” 狄洪道笑着说:“碗窑上的规矩就是这样。每逢扛着碗料,就横冲直撞。你要是稍微碰了一下,他就把肩上一板碗料扔在地上讹人,闹得不可开交。知道了他们的办法,只要在最近的茶馆里,给所有人都付了茶钱,叫做满堂红,就没事了。碗料就不用作价赔偿。罗兄和小徒不知道这个规矩,被他们拉到酒店里,就纠缠不清,要讹诈个没完。” 四人说着,走了半里多路,只见一座酒楼,招牌上写着“英雄馆”三个字。 包行恭说:“这个店号取得特别。是英雄卖酒,还是英雄来喝酒?” 狄洪道笑着说:“自然是来喝酒的是英雄,哪有开馆子自称英雄的道理?我们就暂且当一回英雄吧。” 大家笑着上了楼坐下,楼下的酒保问了点的菜,搬上美酒佳肴,四兄弟喝酒聊天。 王能说:“刚才我看见包师叔,觉得很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洪道说:“亏你前年冬天见过,难道就忘了?” 包行恭说:“道兄,别说是他不记得,那时只见过一会儿,就分开了,又隔了一年多。我也觉得他面善,只是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便问起徐鸣皋等人的消息。 狄洪道把之前的事一一说了,“直到在太平县失散之后,我独自一人,再也找不到他们。如今想去南昌寻找,路过这里,看见众人围着打架,听到吼叫的声音,好像是罗大哥,所以进来看看,没想到是和贤弟在交手。” 便问:“罗大哥怎么到这里的?鸣皋、小舫、李武,可曾见到?” 季芳说:“我和王能两个被他们抓住了,押解去江西,幸亏山中子救到他的船上,把我们摇到一座高山。山上有个石洞,洞里有个老道士,就是那年在句曲山见过的。那老头就叫玄贞子,留我们在那里,一直到现在。每天吃些蔬菜,又没有酒喝,把我憋得要死。好几次想和王能逃下山,这老头会算卦,每次都提前说破。后来下定决心偷偷跑了,哪知走了一夜,还在山头上,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直到前天,他叫我下山:‘一路去江西南昌,众兄弟都在那里等你。’哪知道走了不到两天,果然就碰到了你。” 包行恭也把自己下山以后的事说了一遍。 洪道说:“你们现在一起去南昌,再作打算。” 众人都说:“很好。” 大家开怀畅饮。 酒保添上酒来,狄洪道说:“小二哥,你家的店号‘英雄馆’三个字,不太说得通。要说开店的是英雄,太自大了;要说喝酒的是英雄,要是不是英雄,难道就不卖酒给他喝?要是说奉承顾客,为什么不叫状元馆、高升馆、集贤馆、迎仙馆,都能取,偏偏用‘英雄’这两个字,好像强盗开的店的口气。” 酒保笑着指着里面的阁子说:“各位爷不要问这店号的原因,去阁子里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听了,一起站起来,来到阁子里,上面桌子上供着一只古鼎,大概有千斤重。 上面有一块匾额,写着“临潼遗事”四个字。 中间一张桌子,朝外摆了一把单独的椅子。 右边挂着一块牌子,牌上写得清清楚楚:不论军民人等,能举起此鼎者,随便吃不要钱。 右边也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空着,只有开头四个字,是“勇士芳名”,却并没有人名写着,想来是还没有成功的。 狄洪道便问酒保:“你家店主人姓什么?这鼎想必是他想的办法放在这里,可曾有人举起来过?” 酒保说:“不瞒各位爷说,我家店主人,不知道他姓什么,只知道是湖北人。我们都称呼他姑老爷。这里店主娘娘姓王,店号叫‘醉仙楼’。去年招了那位姑老爷来,改成了‘英雄馆’,就设了这鼎。到现在七八个月了,举过的人不知道有几千几百,从来没有举得起来的。最近大家都知道拿不动,所以来举鼎的人少了。” 包行恭说:“你家姑老爷举得起来吗?” 酒保说:“这倒不知道。” 狄洪道说:“他既然设了这个,难道会举不起来?” 罗季芳说:“看这个小鼎能有多重,难道就没人拿得起来?”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两手握住鼎脚,用力往上抬。 哪知就像苍蝇撼石柱,一动不动。 洪道说:“这个小鼎,怎么这么重?” 季芳说:“老狄别笑话我,你来试试!” 洪道说:“我可举不起来。” 王能说:“罗师伯,把鼎盖拿掉,就好举了。” 季芳说:“这是当然。” 王能就去提鼎盖,哪知连盖都拿不起来。 王能涨红了脸说:“怎么这么重?” 包行恭说:“贤侄,依我看,这鼎盖也有五百来斤,总共大概有一千二三百斤,怎么举得起来?” 王能说:“包师叔,你来。” 包行恭说:“只怕举不起来,被人笑话。” 狄洪道说:“都是自己兄弟在这里,这有什么关系。” 包行恭也卷起衣袖,双手握住鼎脚,把全身的功夫都运到两只胳膊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一声“起!”就把这鼎高高举起来。 走了几步,又放了下来。 众人都喝彩道:“好大力气!” 行恭说:“狄兄,你来。” 洪道正要上前,只听见酒保和外面的食客叫道:“开店的来了!” 众兄弟看那边一位英雄上来,不知道是什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45章 南昌豪杰喜相逢妹夫失踪忧心头 却说众兄弟正于屋内闲坐,忽闻店主人上楼的脚步声,众人皆好奇地向外瞧去。 但见一位威风凛凛的英雄现身。其头上扎着一条湛蓝的绸巾,绸巾一角在微风中轻飘。身上元缎褶子衣,布料上乘,纹路精致,随其步伐微微摆动。英雄跷包鼓鼓,彰显力量与自信。足下薄底乌缎骁靴,靴面光亮,一尘不染。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间那口宝刀,刀鞘镶金嵌玉,华丽非凡。此人剑眉星目,面庞刚毅,生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令人过目难忘。 他稳步走进阁子里,朝着众兄弟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朗声道: “不知各位英雄驾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诸位海涵!” 狄洪道定睛一瞧,眼中瞬间绽放惊喜光芒,不禁大喜道: “我原以为是谁,原来是焦大哥!” 那人见着洪道,亦是满脸惊诧,随即一拍大腿,道: “哎呀,我还道是何方豪杰到此,哪曾想竟是洪道兄弟!” 洪道兴奋不已,旋即扭头向季芳、王能说道: “大哥,贤侄,可识得这位?此乃湖北侠士焦大鹏哥哥。” 当时,季芳、行恭、王能赶忙抱拳见礼,各自通报名姓。 焦大鹏满脸笑容,灿烂如春日暖阳,忙高声唤店伙计: “快些,快些!速速换上一桌上等酒菜,为诸位英雄接风洗尘!” 席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述平日之仰慕,气氛热烈欢快,犹如过节。 大鹏兴致勃勃地询问起洪道别后的诸事,洪道微微眯眼,陷入回忆,遂详细道来。 大鹏说道: “小弟分别之后,护送王介生一路到了余姚,而后回姑母家中住了些时日。那段日子倒也悠闲,只是心中总觉缺了些什么。后来便来此地游玩,权当散心解闷。此地堡上有一教师王伟如,此人武艺高强,为人正直。他仅育一女,名唤凤姑,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凤姑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武艺超群,在这方圆百里都颇有名气。她立誓要嫁与英雄豪杰,故而择偶标准颇高,至今二十三岁了,尚未许配人家。遂在此设擂,暗中择选夫婿。小弟不知其中情由,一时兴起上台比试,竟侥幸胜了她。其父亲王伟如留我住下,细细说明缘由,欲招我为婿。小弟屡次推辞,怎奈他老人家执意不肯。我推脱不得,便入赘于此。因心中欲结识一众豪杰,故而改换店号为‘英雄馆’,以吸引过往英雄。馆内设置此鼎,意在引豪杰出手。未曾想今日竟巧逢大哥与诸位英雄,实乃天赐良缘,当真万幸!” 当日,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皆尽兴而归。 至黄昏时分,夕阳余晖给大地染上一层金黄。大鹏热情挽留众兄弟,一同前往其家中。 离店不远,一座气派的宅院矗立眼前。朱红色大门,门口两座威武石狮子,院内屋舍错落有致,颇具气势。 大鹏唤来妻子王凤姑与众人相见。王凤姑端庄秀丽,举止大方得体,与众人见礼。 当夜,他们在院中摆下香案,点上红烛,结为异姓兄弟。此后每日,焦大鹏夫妇陪着众人四处游玩,以丰盛酒菜盛情款待,一连住了十余日。 狄洪道等人欲前往南昌寻觅兄弟,焦大鹏设宴饯行,又赠予各人丰厚盘缠。 临行时说道: “各位兄长先至南昌,小弟或许随后便至,亦未可知。” 众人满含不舍,辞别大鹏、凤姑,出了张家堡,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南昌而去。 一路上,繁花如锦簇般绽放,五彩斑斓;绿草如茵,仿佛给大地铺上柔软绿毯。 雇了四匹膘肥体壮的牲口,弟兄们谈笑风生,时而讲述江湖轶事,时而畅谈人生理想,倒也不觉寂寞。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多时,众人来到南昌。这座城市繁华热闹,车水马龙。 打发了赶牲口之人回去,便在一家客栈住下。每日于热闹之所游览,或穿梭于街头巷尾,或驻足于商铺摊位,却始终不见兄弟们的踪迹。 一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众人梳洗完毕,店主人满脸堆笑,快步走进来说道: “今日四月十四,乃祖师诞日。此处卫道观热闹非凡,三教九流,皆会前来。爷们何不前往一观?” 季芳一听,兴奋地一拍大腿,道: “老狄,咱们去逛逛。” 洪道、行恭皆点头称好,眼中闪烁期待,想着兄弟若在此,兴许能碰面。 遂与王能一道,出了住所,径往卫道观行去。 只见街道之上,进香的男女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们身着盛装,手持香烛,脸上洋溢着虔诚。 行至观前,只见那卫道观规模宏大,殿阁巍峨雄伟。朱红色梁柱高耸入云,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内里做买卖的,三教九流,喧闹异常:有茶篷酒篷,摊主们热情吆喝;有售卖食物、果子的,阵阵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一曲热闹的交响曲。 众人各处游玩一番,欣赏了精美的壁画,参拜了庄严的神像,回到观门口,却是一个熟人也未见到。 包行恭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道: “今日天气炎热,挤在人群之中,口渴难耐,咱们买碗茶喝了再走。” 罗季芳眉头紧皱,不耐烦道: “何不吃碗冷酒,岂不比这滚烫的泡茶解渴?” 包行恭笑着摇头,道: “罗大哥所言极是,倒是冷酒更能解渴。” 狄洪道指着不远处一个酒篷,道: “便是那个篷子里,可好?” 正要前往,忽听得背后有人高呼: “师父在此!” 洪道猛地回头一瞧,却是李武,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李武的胳膊,道: “你何时来的?一同去喝酒。” 五人遂进了篷子,要了五斤瓮头春酒,点了几样下酒菜。 洪道迫不及待便问李武别后之事。 李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缓了口气,说道: “我在太平县逃出后,一路颠沛流离。后来遇见鸣皋,在石埭村又遇见方国才,一同大闹望山楼,力斩五虎。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之后又剿灭石埭山强盗,焚烧山寨,不想竟烧出一条火龙,险些一同丧命。幸得霓裳子相救,斩了孽龙,这才捡回一条命。便与师叔二人,一路奔波,来到南昌。那师叔偏爱山水,见着好山好水,便不肯走了,就在山村住下。每日翻山越岭,探寻新奇,一路走走停停,直至正月元宵,方至安义山中。二人正行于路,忽地刮起一阵怪风,那风来势汹汹,刮得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眼睛都难以睁开。待风过后,那师叔却不知去向,我四面探寻,不见踪影。我又不敢擅离,恐师叔归来寻我不着,故而坐在树下苦等许久,却始终不见。我便借宿于山村,四处打听,却杳无音信,只得一路寻觅,一路前行,直至三月初,方才抵达南昌。每日出来,寻觅鸣皋和各位师伯。至今又是一月有余,却一个都未见到。如今幸遇师父和罗师伯在此,正好商议一番。” 洪道遂令李武: “见过包师叔。” 李武恭恭敬敬向行恭叩头,而后起身。 众人又饮了一阵酒,一面付了酒钱,出了卫道观,一路前行。 洪道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叹道: “如今妹夫下落不明,吉凶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罗季芳一听,急得满脸通红,跺脚道: “我去安义山寻他。” 李武赶忙拦住,焦急道: “师伯莫要糊涂。这安义山方圆数百里,周遭山连山,山套山,您又怎知他所行之路?小侄与他同行之人,眼睁睁瞧着他一时不见,都无处找寻,师伯又从何处寻起?依我之见,这阵风甚是怪异,只怕是被妖魔掳去了。” 王能瞪大眼睛,一脸惊恐,道: “难道是被大虫拖走了?” 洪道一甩衣袖,斩钉截铁,道: “胡说,他岂会惧怕大虫?” 行恭神色凝重,缓缓说道: “深山幽谷之中,无奇不有。最为厉害之物,名为飞天夜叉,来时仅一阵怪风,任你英雄好汉,都会被其连皮带骨吞食。依李武所言,倒有几分相似。” 众人听罢,皆惊得愣住,一时间鸦雀无声。 那罗季芳顿时泪如泉涌,放声大哭,紧紧拽着李武的衣袖,非要李武带他去安义山中,定要寻个下落。 狄洪道赶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劝道: “大哥莫要如此。此处是何所在,若惹出事端,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想夜叉也伤不得他。前年夏邑山中曾有个夜叉,被伍天熊一锤击毙,何况妹夫乃英雄豪杰。” 遂将徐庆所述的轩辕庙之事,绘声绘色讲述一遍。 行恭若有所思,道: “此乃不同,夜叉亦分品类,此乃寻常夜叉罢了,只可当它是畜生。要说那飞天夜叉,神通广大,变化无穷,能幻化成美女孩童、昆虫鸟兽;不但能隐身,还能自门缝墙壁出入,天神天将都难以将其擒获;亦能呼风唤雨,雷电相随。不过有一点好处;它虽凶恶,却也明理,若无缘故,不会加害于你。它定会幻化成绝色美女,引你调戏,若你玷污了它,方才会吃了你。那徐兄应不会如此。” 罗季芳抽噎着,道: “我家老二向来不贪恋女色。” 行恭宽慰道:“罗兄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安然无恙,过些时日自会相见。” 狄洪道微微点头,道: “但愿如你所言。” 一路闲谈,只见一座大酒楼矗立眼前。酒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靠窗坐着一位书生模样之人,身着一袭白色长衫,轻摇纸扇,背影儒雅脱俗。 李武眼尖,指着对狄洪道: “师父,您瞧这人像不像慕容师伯?” 狄洪道抬头望去,定睛瞧了片刻,便道: “果然。咱们一同上去,若不是他,咱们便在此处用饭,免得回住处去吃。” 众人一同上楼,一瞧,只见一枝梅、徐庆、杨小舫皆在那里,还有一人却不识得。 一枝梅等见罗季芳领着一班兄弟上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便一同起身相迎。 众人相互见礼,皆喜笑颜开,一同入席。 周湘帆高声吩咐跑堂的添上杯箸,加上菜肴和酒。 狄洪道便问这位豪杰姓名,并问他们何时相聚于此。 一枝梅微笑着,将分别后前往京都,停留数月,后来游历至此,遇着徐庆、小舫,说起承蒙周湘帆兄义气相投,结拜为兄弟,居于他家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番。 徐庆好奇地请教包行恭姓名。 洪道朗声道:“此乃我师弟,便是云阳生师伯的高徒包行恭。” 遂将行恭奉师命下山至襄阳之事,一直讲到在张家堡相会,又遇草上飞在堡上开店营生,以及英雄馆之事,向众人一一讲述。 一枝梅等皆道: “久闻包兄大名,今日有幸相逢,实乃大幸!” 行恭谦逊一番,拱手道: “各位兄台过奖,小弟愧不敢当。” 那罗季芳说起鸣皋之事,众人惊讶不已,纷纷询问缘由。 李武将前事详细讲述一遍,众人听得眉头紧蹙,疑惑不定,皆觉凶多吉少。 原本兄弟相会,又添了两位英雄兄弟,甚是欢喜,只是因着鸣皋之事,由喜转忧,众人皆兴致缺缺。 周湘帆见此情景,只得好言宽慰道: “事已至此,莫要着急。如今诸位请到寒舍,兄弟们聚于一处,再做商议。于城中居住多有不便,恐引人注目。” 狄洪道等人谢过湘帆,便叫王能回住处,取了衣物包裹前来。 众人一直吃喝至日落西山,晚霞如锦,将天空染得通红。 一同前往湘帆家中。 湘帆吩咐下人准备丰盛的酒席,为五位接风,席间议论鸣皋之事。 一枝梅拍着胸脯,豪气干云道: “诸位莫慌,明日我去安义山走一遭。上天入地,定要寻得下落。” 众人大喜,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光。 不知是否真能寻到,且听下回分解。 第46章 妖妇常氏诱鸣皋,英雄被困安义山 周湘帆慷慨设宴,为狄洪道等一众豪杰接风洗尘。这狄洪道,实乃英雄中的翘楚,身怀绝技,力能扛鼎,其威名在江湖中如雷贯耳。众兄弟于席间开怀畅饮,气氛热烈,欢声笑语不断。然而,唯独徐鸣皋不见身影,这一缺失如同阴云笼罩,使得原本欢快的氛围陡然沉闷,众人的心头都好似压着一块千钧巨石。 一枝梅,这位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侠义之士,心思缜密如丝,武艺高强非凡,更拥有一双能洞悉鬼魅妖邪的慧眼。他暗自沉吟:“新添了两位豪杰兄弟,旧日的伙伴也皆已聚齐。独独缺了鸣皋,犹如军中失去了主将。为了这份义气,我前去寻觅,想必会比他人更为顺利。”随即,他目光坚定,语气坚决地对众兄弟说道:“我明日便前往安义山中探寻鸣皋的下落,务必将他寻回。” 徐庆,性格豪爽直率,听闻此言,忙不迭地问道:“慕容兄此去,可要李武一同随行?” 一枝梅微微摇头,果断回应:“不必。李武若与我同行,反倒可能成为累赘,还是我独自前往为宜。”众兄弟听后,虽心中仍存忧虑,但也稍稍感到一丝宽慰。当夜,众人纵情畅饮,直至夜深,方才各自散去。 次日,晨曦初现,一枝梅轻装简从,身背钢刀,辞别众人,毅然踏上前往安义山的征程。众兄弟留在周府,每日翘首期盼,焦急地等待着鸣皋的消息。他们时常相聚一处,或谈论时事,或切磋武艺,或在棋盘上激烈对弈,又或开怀畅饮,倒也能消磨时光,只是内心的牵挂始终未曾放下。暂且先将他们的状况置于一旁。 且说徐鸣皋,自剿灭飞龙岭之后,便与李武结伴奔赴江西。李武此人,头脑机灵,身手敏捷,且对阴阳之道略知一二。一路上,他们游山玩水,历经漳泽、新都,渡过鄱阳湖,最终来到安义山中。此处距离南昌仅有短短几日的路程。 正值元宵佳节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奇妙之地。但见四周群峰环绕,仿佛是上古诸神精心布设的神秘法阵,散发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那些山峰高耸入云,云雾如轻纱般缭绕其间,似乎隐匿着无尽的奥秘。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交错,其间不时有奇异的灵光闪烁,仿若上古神木的后裔,蕴含着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徐鸣皋不禁由衷赞叹:“此地当真绝美!你瞧那沿溪一带,垂柳倒垂,柳丝随风轻舞,宛如仙子的飘飘裙摆。溪涧中的水清澈见底,游鱼灵动穿梭,清晰可数,水中似乎有灵珠若隐若现,散发出神秘莫测的光芒,仿佛在默默诉说着远古的传奇。山坡上绿草如茵,兰香四溢。那些兰花皆具灵性,随风摇曳之际,好似在低声诉说着古老而隐秘的故事。树林间鸟啼婉转,那鸟儿羽色奇异,似是传说中神鸟的后裔,其鸣叫声清脆悦耳,犹如在吟唱着古老而悠扬的歌谣。春风轻柔拂过,却携带着丝丝神秘而奇异的力量,仿佛能够直抵人心深处。”二人悠然漫步其间,沉醉于这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美景之中。 忽然,树林中猛然卷起一阵怪风,来势汹汹,气势骇人,携带着无尽的邪祟之力。这股妖邪之气的源头,乃是混沌初开时诞生的一缕恶念,历经千万年的修炼,终得成形,魔力深不可测。沙石瞬间漫天飞扬,遮天蔽日,整个世界刹那间陷入混沌黑暗。这阵风如巨大的漩涡般团团旋转,令人身不由己,仿佛被卷入混沌迷雾的深渊,全然分不清东西南北。片刻之后,风势渐息,天地恢复平静,抬头望去,艳阳依旧高照。然而,徐鸣皋回头之际,却惊觉李武已不见踪影。他满心惊诧,眉头紧蹙,暗自寻思:“这着实怪异,难道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卷走了不成?”于是,徐鸣皋心急如焚,四处急切找寻,然而,始终不见李武的身影。他在山林中苦苦寻觅许久,直至夕阳西沉,明月东升。那轮明月竟泛着诡异的紫色光芒,洒下的月光透着阵阵寒意,令人毛骨悚然。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艰难前行。 沿着溪流蜿蜒前行,道路崎岖坎坷。前方赫然出现一座高大的房廊,其四周雾气弥漫,仿佛被一层神秘的结界所笼罩,散发出神秘而危险的气息。徐鸣皋心中暗想:“天色已晚,腹中饥饿难耐,不如在此借宿一宿。”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前去,只见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上镶嵌的铜环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幽光。他暗自揣测:“在这深山僻壤之中,竟有如此宏伟气派的宅府。想必是朝中的公卿厌倦尘世,退隐于此,沉醉于这山清水秀的美景,因而在此隐居。”怀着忐忑的心情,他上前轻轻敲门。 不多时,门内走出一个门公,此人看似老实憨厚,实则是被妖精迷惑操控的凡人傀儡,眼神呆滞无神,行动僵硬迟缓。门公缓缓打开门,有气无力地问道:“相公从何处而来?到此有何贵干?”徐鸣皋连忙恭敬答道:“在下乃是江南人士,不幸在此迷失方向。天色已晚,想在贵府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门公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如此,请稍作等候,我去禀报主人,看是否应允,随后再来回复您。”徐鸣皋赶忙说道:“有劳您了。” 那门公去了没多久,便返回说道:“相公,我家主人有请。”徐鸣皋随即走进府内,来到厅上,只见一位美貌妇人亭亭玉立,在堂中相候。这位妇人便是常芳兰,年约二十多岁,体态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头上挽着精致的朝天髻,鬓边簪着几朵娇艳的兰花,珠环金饰璀璨夺目,翠羽鲜亮明艳动人。她身着月白色绣五彩花的袄儿,系着一条鹅黄色的带子,随风轻轻飘动。湘裙之下,微微露出三寸小巧的弓鞋,宛如鲜嫩的红菱。徐鸣皋连忙快步上前,深深施礼,说道:“小生路过贵府,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多谢收留。”那妇人常芳兰嫣然一笑,笑容中却暗藏着几分诡异,柔声说道:“我家向来没有男子留宿,本不方便留人。但见您气质风雅,实在不忍拒绝。”徐鸣皋道谢后,宾主分坐。常芳兰随即唤桂香上茶。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桂香,手捧一盏香茶走来。常芳兰美眸流转,娇声问道:“郎君是江南哪个州县之人?姓甚名谁?”徐鸣皋如实回答:“小生姓徐名鹤,字鸣皋,家住扬州府江都县太平村。”常芳兰听后,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光芒,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说道:“莫非您就是声名远扬的小孟尝君徐八爷?久仰大名,今日竟能有幸相逢!”赶忙吩咐桂香快去准备丰盛的酒饭,为八爷接风洗尘。徐鸣皋连连道谢:“承蒙收留,感激不尽,怎好再劳烦您费心准备。”常芳兰微笑着说道:“我家姓白。公公在世时,曾在朝中为官。妾身名叫常芳兰,丈夫不幸早逝,亲戚族人也都离散,如今只剩仆人白贵,使女桂香。幸而还有几亩山田,才不致忍饥挨饿;几间屋宇,也可暂且遮风避雨罢了。” 说话间,桂香已将美味的酒饭端了上来,常芳兰亲自在旁陪侍,殷勤劝酒。徐鸣皋仔细端详常芳兰,只见她千娇百媚,妩媚动人。桂香则在一旁小心斟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常芳兰言语间不时向徐鸣皋暗送秋波,百般挑逗。徐鸣皋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豪杰,竟也在这温柔乡中有些意乱情迷。这究竟是为何?原来这常芳兰并非凡人,而是修炼千年的妖精。她诞生于混沌初开之时,历经千年的风雨沧桑,吸纳天地灵气,采集日月精华,方才修得人形。她立志要迷死三百六十五个男人,如此便可位列仙班,修成正果。如今已迷死三百五十五人,恰巧徐鸣皋此时到来。这妖精深知他乃是十世童男转世,精神元气与众不同,只要能迷死他,功效可抵十人,便能即刻白日飞升。因此,她作法刮起一阵妖风将徐鸣皋摄来。方才的酒中更是早已下了迷药,这迷药乃是她以九幽阴泉之水,搭配千年毒草,再辅以神秘符咒精心炼制而成,药力极为强大,致使徐鸣皋心智迷乱,迷失了本性。酒足饭饱之后,二人携手步入香闺,共赴云雨之欢。从此,徐鸣皋中了妖毒,将众兄弟全然抛诸脑后,每日与常芳兰调笑取乐,沉醉其中。 过了十来天,徐鸣皋渐觉身体疲软无力,精神恍惚不清。常芳兰却依旧日夜纠缠,不肯罢休。每逢欢爱之时,徐鸣皋都能感觉到那妇人阴道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乃是这妖精施展的邪术,专门吸取男人的阳气,此邪术需借助月光之力方能生效。如此一来,徐鸣皋的阳气大量外泄,身体愈发虚弱疲惫。他心中虽渐渐生起厌烦之意,但仍不忍心断然拒绝。到了半月之时,徐鸣皋竟然卧床不起,口吐鲜血,茶饭不思。一日,桂香送来一杯茶,徐鸣皋接在手中欲饮,忽然看见杯中自己的倒影,只见面容憔悴不堪,脸肉几乎消尽,形如枯槁,连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心中大惊,暗自思忖:“我来此不过短短半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他开始对常芳兰心生怀疑,觉得事有蹊跷。 俗话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的妖精迷人,就如同娼妓迷惑客人一般。起初沉溺于情爱之中时,即便当面告知是妖精在迷惑,或是说娼妓虚情假意,也难以让人清醒。待到自己幡然醒悟,便能察觉出妖精的行踪诡秘,娼妓的口是心非。然而,往往等到这个时候,已然为时已晚。如今徐鸣皋见常芳兰一味纵情声色,毫无怜惜之意,那些甜言蜜语和殷勤举动都并非出自真心,她的一举一动皆与常人迥异,便越发怀疑她主仆并非人类,越观察越觉得可疑。心中虽充满恐惧,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他一心想要寻机逃走,奈何身体虚弱,挣扎不起。暗自思索:“我徐某难道真要命丧此地?” 又过了几日,徐鸣皋的病情愈发严重,耳鸣不止,眼前昏花。那晚,常芳兰又欲与他寻欢作乐,徐鸣皋实在力不从心,坚决拒绝。常芳兰却不依不饶,继续纠缠。徐鸣皋正色说道:“你若再如此逼迫,真要将我置于死地吗?”常芳兰听了这话,顿时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拉下脸说道:“你还想活命?”言罢,转身拂袖而去。徐鸣皋明知她是妖精,却也无可奈何。不久,他昏昏沉沉睡去,梦见常芳兰上床来求欢,自己四肢无力,根本无法抗拒。醒来之后,疲惫至极,暗自悲叹:“此番我怕是在劫难逃,其他倒也罢了,只是妻子朋友,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我若就此死去也无人知晓,尸骨无法还乡。想我一生自诩为豪杰,枉称赛孟尝君,却要丧命于这妇人之手!”想到此处,不禁潸然泪下,流下几滴英雄泪。抬眼望去,常芳兰主婢不知去向。台上银灯闪烁,方知已是夜晚。侧耳倾听,四周寂静无声,暗自想道:“此时主婢都不在,若能趁机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学了一身武艺,怎会如此虚弱无力,难道就无法挣扎起身?待我活动全身功力,强打精神,若能跃上瓦房,便可逃出生天。” 主意已定,徐鸣皋强撑着病体,勉强起身,将衣服紧紧扎束,挎上单刀,运用蛇腹功,试图从楼窗跳出。谁知一阵头晕目眩,再次瘫倒在床上,长叹一声:“英雄只怕病来磨,今日才深知此言不虚。我生平练就的这等本领,此刻都到何处去了?我若从楼梯而下,必然会与常芳兰主婢相遇,她们又怎会轻易放我离开?又不知她究竟是何种厉害的妖精,莫要惹她动怒,将我生吞活剥,恐怕连个全尸都难以留下。还是与她好言商量,求她在我死后将我妥善埋葬,或许她会应允,也未可知。” 徐鸣皋胡思乱想,心中满是凄凉与绝望。正在此时,救星降临。忽然看见楼窗内有亮光一闪,徐鸣皋心知定是有身怀绝技之人前来。定睛一看,只见一人浑身黑色,身材瘦小,头上扎着英雄结,身穿密门纽扣窄袖短袄,下面是兜裆叉裤,脚上是踢杀虎快鞋,腰间佩着一把雪亮的钢刀,从楼窗飞身而入。见到徐鸣皋,立即跪地说道:“大爷莫非是扬州的徐八爷?”徐鸣皋看了他一眼,却并不相识。“快趴到我背上,我带你出去。千万莫要被妖精察觉,否则难以脱身。”徐鸣皋大喜过望,暗自庆幸:“谢天谢地,徐家祖宗显灵,派来这位异人相救!”连忙趴在那人背上。那人取出一条衣带,将徐鸣皋斜肩绑住,正欲跳上楼房,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是常芳兰主婢上来了。不知那人能否成功将徐鸣皋救出,且听下回分解。 第47章 徐鸣皋南昌遇故知,梅村道众侠齐聚首 且说那位侠客将徐鸣皋稳稳地背负在身上,就在听到楼梯上有人走上来的瞬间,他身形一闪,从楼窗中飞身而出,紧接着在瓦房之上接连几个腾跃,眨眼间便到了外面。 随后,他沿着道路如风一般疾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山坡之下。他轻轻地把徐鸣皋放了下来,让其在一块石头上安稳坐定,接着自己跪地,朝着徐鸣皋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开口说道: “八爷,您可还认得我?” 徐鸣皋一脸的惊愕,回应道: “承蒙您出手相救,可我实在是认不出您来,还请您告知我您的尊姓大名?” 那人赶忙说道: “小人并非旁人,曾经一直都是伺候在八爷您身旁的。” 徐鸣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模样,突然间恍然大悟,说道: “您莫非是徐寿?” 那人欣喜地应道: “正是小人徐寿。” 徐鸣皋接着问道: “自那年你奉了我的命令,跟随师父离开,这都过去数年了,如今我都几乎认不出你了。今日你又是如何知晓我深陷困境,还特意赶来救我?” 徐寿答道: “自从当年奉了主人您的命令,跟随师父之后,我学到了一身的武艺。如今众师伯在安义山相聚,我正是奉了玄贞大师伯的命令,专程赶来救您的。” 徐鸣皋又问: “那如今各位师伯身在何处?” 徐寿回答: “师父和众师伯各自分开,前往别处云游去了,只有玄贞师伯还在岭上等候着主人您。” 徐鸣皋忙说: “我此刻身体疲乏至极,实在无力登上山岭,还得劳烦你背着我去见师伯。” 徐寿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将徐鸣皋背在背上,向着山冈一路攀爬而上。在树林的深处,有一个山洞,洞内有一片较为空旷的场地。远远地,便能看到玄贞子在一棵树下盘腿静坐。 徐寿把徐鸣皋放置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前去拜见玄贞子,禀报道: “我奉命去请主人,如今已经把主人带到了。” 玄贞子听后,即刻让徐鸣皋过来相见。 徐鸣皋赶忙上前拜见,他仔细端详玄贞子的面容,果然就是当年在匈曲山登高时所见到的那位老道长,于是连忙叩头,感谢玄贞子的救命之恩。 玄贞子说道: “贤侄啊,你所遭遇的那个人,实则是一条修炼了千年的蟒蛇。虽说如今已将你从其魔掌之中救出,然而你身体已然中了那蟒蛇的毒气,倘若不趁早医治,恐怕仍难以保全性命。” 徐鸣皋听闻,赶忙双膝跪地,恳请玄贞子施救。 玄贞子随即从葫芦里倒出三粒丹丸,吩咐徐寿去取些泉水来,让徐鸣皋服下。 不多时,徐鸣皋的腹中传来一阵剧痛,犹如雷鸣一般响了好一会儿,接着便是一阵腹泻,泻出了足有一斗多的黑血。之后,徐鸣皋顿觉神清气爽,身体也变得轻松舒适起来。 他再次向玄贞子道谢之后,问道: “弟子此次前往江西,能否与众多兄弟相聚?那宁王的气数又当如何?还望师伯能够为我指点一二。” 玄贞子回应道: “宁王迟早会被绳之以法,只是当下时机尚未成熟。你只需全心全意,竭力为百姓除去祸害,暗中协助王家,铲除那些奸恶之徒,这便如同修道的行径一般。如今众多兄弟都在南昌等着你,你的师父也能够与你相见。” 紧接着,玄贞子又对徐寿说道: “你要好好地跟随主人一同前往南昌,与众多英豪共同建立功勋,成就一番事业,如此也不枉费你师父对你的一番教导。你主人的病根虽说已经拔除,但是身体依旧虚弱,一路上你可要精心伺候。到了前方,雇一辆车子,径直前往南昌吧。” 随后,又对徐鸣皋说道: “贤侄,前路还需多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我现今要前往雁宕山拜访友人,你且自行珍重。” 徐鸣皋望着玄贞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收回目光,满心的不舍。只见玄贞子站起身来,潇洒地挥动大袖,瞬间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鸣皋呆立了好半晌,不禁长叹道: “我徐鸣皋真是没有这等福分。倘若能够跟随玄贞师伯前往名山潜心学道,那这百万的家财又有何用?” 徐寿在一旁宽慰道: “主人不必为此烦忧。只要多行善事,待到功德圆满之时,定然也能够修成正果,得道成仙。如今且让我背着主人继续前行,去寻觅一辆车子。” 徐鸣皋点头应允。 徐寿于是背着主人,翻越山岭,来到了村庄集市之中,成功雇到了一辆车子。他嘱咐车夫要缓缓而行,每天只需行进二十多里路便停歇下来,好让徐鸣皋在路上调养身体。 就这般,一直到了五月,徐鸣皋方才抵达南昌。各位看官,徐鸣皋抵达南昌的这一天,一枝梅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两人在路上不巧错过了,未能相遇。 徐鸣皋来到南昌地界,距离南昌城还有七八里远的地方,此处有个地名叫做梅村,然而这里既没有梅花绽放,也没有村落的踪影。只见一条蜿蜒曲折的官道,道路两旁尽是繁茂的枣树,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使得阳光难以穿透,清风徐徐吹拂,让人感到无比凉爽惬意。 主仆二人坐在车上,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此前的种种经历。 忽然,一只兔子从车中疾速窜过,转眼便钻进了草丛之中。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老雕在半空中盘旋,紧紧盯着草丛,显然是想要捕食这只兔子。 徐寿见状,笑着说道: “八爷,您瞧这老鹰一心只想吃那兔子,待我来赏它一箭。” 徐鸣皋连忙制止道: “它捕食兔子,本就是自然之事,与你何干,何必去伤它的性命?” 徐寿笑着回应: “虽说这算是杀一生命来养另一生命,可也算得上是除暴安良之举。” 徐鸣皋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徐寿练就了一件极为厉害的兵器,乃是百步穿杨的弩箭。他的弩箭并非用铁制成,而是选取坚韧的竹子削制而成,锋利无比。一管弩箭之中能够容纳十支,并且可以连续发射,真可谓是百发百中,其原理与袖箭有几分相似,只需轻轻拨动机关,弩箭便会飞射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徐鸣皋话音未落之际,只见徐寿抬手一挥,那只老雕在半空中猛地翻滚了几个跟头,直直地坠落在草丛之中。 那车夫也是个年轻好事之人,一见到这般情景,不禁大喜过望,高声喊道: “好哇!” 说着便将车子停下,急匆匆地跑向那边,将老雕连带着弩箭一同取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 “爷们的眼神真是厉害,这一箭不偏不倚,恰好射中了鸟头。也难怪如此硕大的一只老雕,中了一箭便一动不动了。” 徐寿正准备伸手去接,就在这时,只听得树林之中传来一声怒喝: “好大胆的贼徒,竟敢射死我的猎雕,定要让你来偿命!” 徐鸣皋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树林之中快步走出一个少年,其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手中分别拿着鸟枪、铁叉,身上还挂着几只雉鸡之类的野味。 这少年约莫二十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衣着华丽,手中握着一张弓,背上背着一筒箭,此刻满脸怒气冲冲。 徐寿听他出言不逊,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当即跳下车来,大声呵斥道: “我便是射死了你的猎雕,你又能奈我何?你居然还敢出口伤人?若把小爷惹恼了,别说是一只鸟,就连你这小杂种,我也一并射死,看小爷我可会来偿命!” 那少年听了,顿时怒不可遏,犹如三昧真火直冲头顶,大声叫嚷道: “完了,完了!” 说罢,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挥起拳头朝着徐寿的面门砸去。 徐鸣皋见状,连忙大声喝止。 然而,徐寿动作极为敏捷,一把就将少年的拳头紧紧抓住,顺势一拉,紧接着举起拳头就朝着少年打去。 徐鸣皋匆忙跳下车来,想要将二人分开,可那少年已经被徐寿接连打了七八下,打得鼻青脸肿。 徐寿松开手后,那少年便带着两个仆人,一溜烟地逃进了树林之中。 徐鸣皋忍不住埋怨了徐寿一番,而后看了看那只猎雕,对徐寿说道: “这只鹰头上长有角,名为角雕,确实价值不菲,能值个一二十两银子,如今被你射死,实在是可惜啊!” 就在徐鸣皋责备徐寿之时,只见方才的少年,带着两个汉子,在后面的大路上飞奔而来,口中大声呼喊着: “还我活雕,否则休想从这里过去!” 徐鸣皋正欲开口解释,为首的那个人已然来到面前,怒声喝道: “大胆狂徒,射死我们的角雕,还胆敢痛打我家兄弟,你也吃我一拳!” 徐鸣皋赶忙说道: “大哥,有话好好说。” 然而,话还未说完,徐寿早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朝着那人使出了一招毒龙探爪。 那人大怒,不再多言,直接动手开打。 徐鸣皋赶忙上前劝解,可谁知后面的那个人误以为他是前来帮忙动手的,当即一个大步跨了过来,双手朝着徐鸣皋的肩头猛力打下。 徐鸣皋无奈,只得招架。 就这样,四个人在道路中间展开了激烈的厮打。 那少年则站在一旁观战,却始终不敢上前相助。 四个人你来我往,打了五六十个回合。虽说徐鸣皋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毕竟武艺高强;而徐寿恰似初出山林的猛虎,精力充沛:因此,渐渐地,与他们对阵的这两人拳法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众多人的呼喊声: “兄弟莫慌,我们来了!” 徐鸣皋听到这声音,心中不禁一惊,暗自想道: “这两个对手已经让我们应接不暇,如今若是再有本领高强之人前来助阵,那可如何是好?” 远远望去,大约有五六位好汉正朝着这边赶来,从他们的身形步伐便能看出,都绝非等闲之辈。 徐鸣皋心中正焦急万分,那班好汉已然来到面前,齐声大喊道: “你们快快住手,大家都是自己人!” 徐鸣皋等四人听到这话,当即一同停手,朝着来人定睛一看,齐声惊呼道: “哎呀!”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您可知来的这一群究竟是何人?原来正是季芳、徐庆、狄洪道、杨小姑、王能、李武。先前与徐寿交手的,乃是周湘帆,而与徐鸣皋交手的,则是包行恭。当时正在射猎的那位少年,乃是周湘帆的堂弟,名叫周莲卿。 当时,周湘帆和包行恭一得知眼前这位便是徐鸣皋,犹如在半空中捡到了一件稀世珍宝,连忙跑过来赔罪,双双跪倒在地。 徐鸣皋赶忙还礼。 周莲卿也是久仰徐鸣皋的大名,急忙跑过来相见并赔罪,而后问道: “这位究竟是谁,竟如此英勇非凡?” 徐鸣皋说道: “这是我的家仆徐寿,实在是太过鲁莽,不仅射死了您的角雕,还对您大打出手,应当重重责罚。” 周莲卿说道: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一只鸟儿而已,算不得什么。” 徐寿也赶忙向周莲卿赔罪。 周湘帆说道: “寿哥不必放在心上!” 周莲卿说道: “我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无需耿耿于怀。” 众兄弟听闻,皆是满心欢喜。 周湘帆说道: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徐兄不妨随我们一同前往家中一叙。” 徐鸣皋谢过之后,便打发车夫回去了。 众兄弟纷纷步行,一路上有说有笑,不多时便来到了周家的大厅,依次入座。 周湘帆赶忙吩咐道: “快准备最上等的美味佳肴,为鸣皋兄接风洗尘。” 堂中很快便摆上了丰盛的筵席,众人纷纷入席。 罗季芳等人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徐鸣皋分别之后的种种经历,徐鸣皋一一详细讲述。接着,他又将众兄弟聚散离合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这一天,众人重新结拜,皆是欢喜异常。 至于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8章 结拜豪情震天地,徐鸣皋勇斗黄三保 却说这一日,众弟兄举行了一场盛大而庄重的结义大会。然而,唯独一枝梅一人未能到场。 众人齐聚一堂,在那宽敞明亮的屋内,燃起袅袅香烟,气氛庄严肃穆。大家纷纷虔诚跪地,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庄重地祷告道: “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一人有难,众人相助;众人若都有难,即使独自也要设法相救。” 那声声誓言,在屋内回荡,仿佛穿透云霄,直抵上苍。 拜毕,众人按照年龄排定次序。依次是罗季芳、一枝梅、徐庆、徐鸣皋、杨小舫、狄洪道、包行恭、周湘帆、王能、李武、徐寿,总共十一位英雄。 每个人都神色郑重,提笔写下自己的三代履历、籍贯以及出生年月日时。徐庆此时开口说道: “我家伍天熊兄弟虽然不在这里,但和我情同手足。况且他英勇非凡,现在与弟媳鲍三娘镇守九龙山,也把他写在上面。” 众人听了,皆点头称是,眼中满是赞同之意。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风声呼啸,似是在为这场义举助威。屋内烛光摇曳,却无法动摇众人结拜的坚定决心。 徐鸣皋站起身来,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朗声道:“今日我等在此结拜,便是生死之交,今后定当肝胆相照,不负兄弟情义!”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充满豪情。 杨小舫紧接着也挺直身躯,右手握拳置于胸口,说道:“我等兄弟,不论出身贵贱,不论武艺高低,只求同心同德,共闯江湖,行侠仗义!” 狄洪道亦慷慨陈词,他向前一步,双手有力地挥舞着:“愿我等兄弟携手并肩,除暴安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方不愧这结拜之情!”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热烈而激昂。 周湘帆抱拳向众人深深一礼,然后抬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承蒙诸位兄弟抬爱,湘帆定当竭尽全力,与大家共赴患难!” 徐寿虽年纪尚轻,却也毫不怯场,他昂首挺胸,大声说道:“我徐寿愿随众兄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说罢,徐鸣皋率先拿起一碗酒,高举过头,大声道:“我徐鸣皋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他人纷纷效仿,各自拿起酒碗,豪迈地饮尽,再把碗摔碎。一时间,屋内碗碎之声此起彼伏。 论及年纪,伍天熊与李武同年,只小一个月,却比徐寿大三岁,遂将他排在李武之下、徐寿之上,如此一来,共成了十二位豪杰。 后来,宁王造反,王守仁担任元帅,奉旨征讨叛逆。众弟兄在山东与敌军激战,却不幸大败,被邺天庆追得走投无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幸而伍天熊夫妇及时出手相救,方才转危为安。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众弟兄在结义之后,满心欢喜,开怀畅饮,直至喝得酩酊大醉方才罢休。从此,他们都住在湘帆家中。 时光匆匆,转眼过了半个月,却仍不见一枝梅归来。徐鸣皋心中暗自揣度:“他乃是为我而去,莫不是也遭遇了那难缠的妖怪,以至于丢了性命?”这般想着,他的心中愈发过意不去。 有一天,众弟兄皆在家中。忽然,只见周莲卿和一个家人跌跌撞撞地奔进屋内。周莲卿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成人形,身上的衣衫扯得破烂不堪,周身更是伤痕累累。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小弟今天被黄三保打死了,兄长要替我报仇!” 湘帆见状,忙仔细询问那跟随而来的家人。家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今天五爷在韦云娘家玩耍,没想到黄三保这家伙,也到云娘家寻欢。韦妈妈回他有客在此,叫他明日再来。那家伙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抬手就给了韦妈一记响亮的耳光,破口大骂道:‘什么大客人,哪里来的野贼,黄老爷到来都不让!快叫这乌龟滚蛋,要是迟了,叫他认得黄三保的厉害!’韦妈吓得脸色惨白,再三赔礼,说道:‘这位是周公子,是周大爷的兄弟,非比他人,望黄大爷看顾婆子的,请明日来罢。’哪知道那厮蛮横至极,愈发大怒起来,骂道:‘周湘帆一个烧窑的罢了,你就拿他来压我!我本要寻他的事。他若到来,我就打得他来得去不得!’还有许多不堪入耳的恶言恶语,定要将五爷立时赶出门去。五爷听了,实在气不过,回了他几句。谁知这家伙竟冲进里间,对五爷大打出手,打得五爷遍体鳞伤。幸亏韦云娘拼死阻拦,苦苦相劝,这才让五爷捡回一条性命,不然真要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众英雄听了,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齐声喝道:“这黄三保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强横,这般无礼!” 湘帆长叹一声,面露愧色,说道:“各位兄长,说起来真是惭愧。这黄三保本是本地人,昔日在南昌府当差,做一个小小的捕快。他与我乃是隔壁邻居,小弟见他贫苦,时常周济他银钱。后来宁王见他有些微末本事,提拔他做了都头,他便搬进城去。近来宁王设立了八虎将的名号,其中有一个禁军总教头,叫做铁昂,极受宁王宠信。三保这小人便拜他为师,如今更是被保举做了副教头。正是小人得志便轻狂,他把往昔贫苦的模样全然忘却,反倒恩将仇报。今日将五弟打得如此重伤,若不替他报此血海深仇,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况且先伯父所生五子,如今单存兄弟一人。今日他被黄三保打成这般模样,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父亲的在天之灵!” 徐鸣皋剑眉倒竖,怒目圆睁,大声说道:“八弟休要烦恼,愚兄定当为你报仇雪恨!”说罢,便让徐庆为莲卿医治伤痛,一面唤家人道:“速速领我前去!” 湘帆唯恐徐鸣皋一怒之下将黄三保打死,惹出大祸,忙道:“四哥,小弟与你一同前往便是。” 罗季芳等众人皆欲同往,徐鸣皋摆手说道:“他不过区区一人,我们若是去这许多,岂不被他耻笑,说我们仗着人多势众?” 湘帆点头道:“四哥所言极是。”众人这才作罢。 湘帆与徐鸣皋,一路疾行,来到了韦云娘家。原来韦妈的这处勾栏乃是私窝子,并无众多粉头,仅有一个亲女云娘。云娘今年一十九岁,生得花容月貌,风流俊俏,且精通书画琴棋,样样皆能。其居所位于兴隆馆隔壁,门前是扬州式的矮闼门,并无堂名,倒似寻常住家。湘帆上前叩门,此时屋内的黄三保正捧着大碗饮酒,已然喝得七八分醉意。 韦妈听到叩门之声,连忙亲自出来开门。一见到湘帆,她压低声音说道:“周大爷,那厮还没走呢。大爷难道要向他讨说法?还是等他离开再说吧。” 湘帆说道:“妈妈放心,我只问他一句。倘若损坏了物件,我自会照价赔偿。天大的事情,我周某绝不连累于你。” 韦妈赔笑道:“我哪能不知晓,大爷乃是江西的豪杰。只是稍等片刻,待我先去给那厮透个信,免得他怪罪于我。” 徐鸣皋说道:“如此倒也在理。你且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韦妈慌慌张张地回到房中,喊道:“黄大爷,快些避开了罢,周大爷亲自来问罪了。” 黄三保听了,怒发冲冠,吼道:“我怕他不成!” 韦妈假意扯住,劝道:“周大爷可不是好惹的,你千万要小心呐。” 三保愈发怒不可遏,一把推开韦妈,抬脚踢开椅子,气势汹汹地跳出房来,恰好与徐鸣皋撞了个正着。 三保见来人并非湘帆,不禁愣了一愣。就在这瞬间,徐鸣皋猛地挥出一掌,正打在他的肩上。三保身子倒退了三四步,险些跌倒。他心中暗想:“这厮好大的气力!倒要小心应对。”随即转身,举起双拳,使了个蜜蜂进洞之势,朝着徐鸣皋两边太阳穴狠狠打来。 徐鸣皋不慌不忙,使出个童子拜观音,双手向上分开,瞬间化去了这凌厉的攻势,身形犹如脱袍让位般洒脱。 三保见状,赶忙收回拳头,朝着徐鸣皋的中三路直插进来,此招名为御带围腰。 徐鸣皋不紧不慢,将两手落下,向左右格开,这一招唤作黄莺圈掌。 二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十来个回合。那黄三保又怎敌得过徐鸣皋的神勇。 三保心急,使了个浪子踢球,飞起一脚直踹过来。却被徐鸣皋以三个指头稳稳接住,顺势一拉。黄三保一个踉跄,来了个倒垂莲,被徐鸣皋上上下下好一顿痛打,打得他也遍体鳞伤,衣衫扯得粉碎。 周湘帆唯恐闹出人命,赶忙说道:“四哥,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再打两下,饶了他吧。” 徐鸣皋怒喝道:“他出口伤人,我定要让他再也骂不出来!”说罢,朝着三保的嘴上狠狠挥出一拳,打得黄三保满口鲜血,四颗门牙应声而落。 徐鸣皋把手一松,黄三保挣扎着爬起身来,向外逃窜,边跑边指着湘帆叫嚷道:“周大,你等着,我定让你好看!” 湘帆高声回道:“我岂会怕你!明日在此等你,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三保吼道:“不来不算好汉!”言毕,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此时天色已晚,湘帆安慰了韦妈一番,便与徐鸣皋一同返回。 众人见他们归来,急忙问道:“今日与那黄三保相见,情形如何?” 徐鸣皋将方才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徐庆说道:“既然八弟应许明日等他,若不去的话,岂不是失了锐气。只是不知这黄三保有何能耐?” 湘帆道:“他不过仰仗着一个铁昂罢了,自身并无其他本事。” 徐鸣皋问道:“这铁昂本领如何?” 湘帆道:“铁昂的师父乃是王府里最为勇猛的勇士,名曰邺天庆。不过这铁昂只是蛮力甚大,宁王府前的大石狮,他双手能举来举去,如同搬弄台椅一般。如今宁王对他宠爱有加,提拔他做了禁军都教头之职,将他列在八虎将之内,故此那厮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这黄三保拜他为师,仗着他的威势,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杨小舫说道:“我们此番前往,也需定个周全的计策。众兄弟陆续出手,相互呼应。恰似行军打仗一般,有伏兵接应,即便人少,亦可取胜。” 徐鸣皋点头道:“五弟所言在理。那韦妈的勾栏院,正巧在兴隆楼酒馆隔壁。明日我们众弟兄在楼上饮酒,分作两处落座。命家人打探那厮的行踪,以及随行人数,相机行事。先去几位兄弟与之交手。倘若不敌,再添人手接应。让王能、李武在兴隆楼负责打听消息。” 众人皆道:“如此甚好。” 且不说此处正筹备着明日的争斗,再说那黄三保,一路奔回城中,径直赶到铁昂的公馆。 铁昂见他如此狼狈,大惊失色,忙问道:“徒弟,为何弄得这般模样?与何人厮斗?” 黄三保添油加醋,将周湘帆打他之事诉说了一遍,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过错,只一味数落对方的不是。 铁昂问道:“那个动手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将你打得如此凄惨?” 三保道:“他们不过是窑上做工的乡下人,仗着有些蛮力罢了。今日徒弟酒也喝多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临走时提及师父您的大名,岂料那些人丝毫不惧,反倒将师父您大骂了一通。并且说明日在那里恭候师父,还要把师父抽筋剥皮。故而徒弟特来告知师父。师父若是畏惧他们,还是不去为好,免得为了我,遭他们毒手。” 那铁昂本就是个鲁莽之人,听了三保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大骂周湘帆:“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却这般欺辱我徒弟!我这儿有疗伤圣药,你快些服下,明日随我一同报仇。若不打死湘帆,我誓不为人!” 不知明日究竟鹿死谁手,且听下回分解。 第49章 众英雄大闹勾栏,徐鸣皋力揍铁昂 且说在南昌城中,这一日天气酷热到了极点,骄阳似火,燃烧着大地,滚烫的空气仿佛被扭曲得不成样子。街头巷尾的行人皆被汗水湿透了衣衫,纷纷寻找着阴凉之所来躲避这难耐的暑热。而在那韦云娘的勾栏院中,一场激烈的争斗即将拉开帷幕。 这勾栏院坐落在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之中,四周房屋错落有致,高大的围墙环绕四周。院内虽有绿树遮荫,但闷热的气息依然弥漫。此刻,那铁教头和黄三保正于厅中设下酒筵,满心期待着能让周湘帆在此吃瘪。 再说周家的诸位英雄,个个摩拳擦掌,一心想要为兄弟出这口恶气。到了次日黎明,众人皆梳洗完毕。周湘帆吩咐周莲卿在家好好休养,自己则与罗季芳、徐庆、徐鸣皋、杨小舫、狄洪道、包行恭、王能、李武、徐寿共十位兄弟,还带着两个家人,一路来到了兴隆楼。周湘帆让酒保摆上两桌佳肴,众兄弟纷纷入席饮酒。 这一天的天气酷热难耐,众人汗如雨下,心中皆烦躁不堪。 徐鸣皋说道:“常言夏日莫登楼,你瞧这栏杆,手都难以放上。” 罗季芳道:“老二,为何不搬到下面厅里去?” 周湘帆道:“还是楼上稍有些微风。若到厅里,一丝风都没有,只会更加闷热。” 杨小舫指着楼下说:“罗大哥,你看店门对面那杨树底下,倒是极为凉爽,有风且无日光直射。” 罗季芳走到窗边一看,拍手说道:“咱们皆是呆子,舍弃这如仙境般的所在,反倒在这火箱中受热煎熬。” 罗季芳喊道:“酒保过来,将两桌酒菜搬到杨树底下去!” 徐鸣皋道:“你自去搬,我们在此饮上几杯,无需你劳神费力。” 周湘帆吩咐酒保,将其中一桌搬到下面的树荫之下。罗季芳扯着众人道:“老二怕风,咱们快去乘凉饮酒!”东拉西拽,拉着杨小舫、包行恭、徐庆、徐寿、王能、李武,一同下楼,在杨树下围坐一桌。周家的两个家人,也悄悄溜了下来。众兄弟顿觉凉快了许多,个个兴致高昂,猜拳行令,吃得杯盘狼藉,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然西斜。 众人皆有七八分醉意, 徐庆道:“不知那厮因何还未到,莫非已在里头?” 周湘帆的家人听闻,便去韦妈家门口窥探。正巧韦妈开门而出,家人问道:“妈妈,昨日姓黄的来了么?” 韦妈伸出两根手指,朝里指了指,便关门回屋。家人赶忙回来告知众人。 徐庆道:“想来今日有两人在里面,那另一个约来的想必就是铁昂了。” 罗季芳道:“庆兄弟,咱们何不进去,将他们拖下来痛打一顿,也省得老二动手。” 徐庆道:“你莫要这般性急,先与四弟商议一番再进去。” 罗季芳哪肯听从,起身便走。众人唯恐他把事情弄糟,一同跟过去时,罗季芳已一脚将门踹开,径直冲了进去。 那呆子全然不顾厉害与否,如一阵狂风般直冲到厅上。只见一桌酒席旁坐着三人,朝外的是个身形高大的黑大汉铁昂,上首是个紫脸汉子黄三保,下首陪着一个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婆子、两个丫头。 那婆子惊叫道:“哎呀,何人如此莽撞打进来了!” 那女子见此情形,花容失色,连忙与丫头惊慌失措地逃向里间。 罗季芳不管不顾,径直如猛虎般冲上前去。 那铁昂见一个高大黑汉气势汹汹地猛冲过来,心中暗叫不妙。他身形一闪,飞起一脚,施展出他家传的“旋风腿”绝技,将一桌酒菜连带桌子和碗,朝罗季芳直砸过去。 罗季芳见桌子飞来,毫不畏惧,大喝一声,使出“金刚臂”的功夫,伸手一格,那桌子便被狠狠甩向一旁。只是那菜肴和酒,汤汤水水,淋得罗季芳浑身都是,他愈发恼怒,暴跳如雷,朝铁昂挥出一记刚猛的“黑虎掏心拳”。 铁昂不愧是教头,反应极为敏捷,侧身一闪,顺势使出“劈空掌”,一掌打在罗季芳下巴上,将罗季芳如稻草般,向右首直扔出去。 恰巧右边有个小小的天井,两面是墙,两面是半窗,故而并无门户,平素是倾倒废水之所,总共仅有一小块地方,下面皆是淤泥。 说来也是好笑,那呆子不偏不倚,正好掉进这天井,摔了个仰面朝天,犹如元宝一般,将整个天井填得满满当当,毫无空隙。 罗季芳双手无处着力,怎样都爬不起来。 这边众人冲到里面,罗季芳恰好摔落下去。 随后王能大怒,冲过去朝着黄三保就是刚猛的一拳,这一拳蕴含着他的满腔怒火,拳风呼啸。 岂料铁昂眼疾手快,飞起一脚,使出“鸳鸯连环踢”,把王能与罗季芳一般,说来也巧,也朝着那小天井摔了下去。 罗季芳双手向下按着,想要起身,奈何四五寸厚的烂淤泥,使不上力。 正无可奈何之时,忽然看见王能咕噜噜从墙角掉落下来, 王能叫道:“莫过来,这里没空地!” 那王能也是仰面一跤,摔在罗季芳身上,一只手按下,正巧按在罗季芳脖颈处,感觉滑腻腻的,连忙缩回,却不小心将淤泥抹在了罗季芳的胡子上。 罗季芳骂道:“你这小王八,竟拿这东西给我吃!” 说着便抓了一大把臭淤泥,朝王能嘴上扔去, 罗季芳道:“让你也尝尝滋味。” 那王能正张着嘴,欲挣扎起身,未曾防备这一扔,嘴里顿时塞满淤泥,连忙吐出,却怎也吐不干净。 想以手指抠出,自己双手也是淤泥,不知不觉已咽下不少,那味道难受,那气味难闻,心中一阵恶心,将方才所吃之物尽数呕吐出来。 那罗季芳却在下面哈哈大笑。 王能大怒道:“我乃无心之失,你却有意消遣于我!” 一阵恶心,腹中酒菜又要吐出。 王能盛怒之下,也顾不得你是师伯与否,朝着罗季芳的脸就吐去,吐得罗季芳满头满脸,滴滴答答,皆是呕吐出的酒菜。 要知道这酒菜,吃时固然香气扑鼻,吐出时却是奇臭难闻。 那罗呆子也怒不可遏, 罗季芳道:“我定要教训你!” 二人便在淤泥中扭打起来。 罗季芳虽力气颇大,然压在下面吃亏,反倒被王能实实在在打了好几下。 暂且不提二人在此混战,再说众兄弟与王能一同冲进来之事,因先说了这边情形,故而将那边暂且放下。 徐庆、杨小舫见这黑汉厉害,两个照面便将罗季芳、王能如稻草般扔出,便奋勇而上。 后面包行恭、徐寿、李武也一同冲了上去。 铁昂奋力抵抗,怎奈这五只猛虎,非比先前二人,各个拳似铜锤,臂如钢条,手指像铁钩一般,直上直下,如雨点般袭来。 铁昂暗自想道:“我上了徒弟的当。他说乃是窑上做工的乡下人,怎会如此厉害?瞧这架势,个个皆是训练有素的厉害角色。” 那徐寿学了数年本事,尚未有用武之地。 俗话说:新出的猫儿凶似虎。 包行恭初次相聚,亦想展露自身本领。 那徐庆、杨小舫,皆是老江湖,极为精明。 其中唯有李武稍逊一筹,不过此人机灵,身子灵活。 故而铁昂任你英雄,终究难以招架,早被他们击中好几下。 要知晓这几人的拳头,可不是好承受的。 幸亏他功夫扎实,身板强壮,若换作他人,早已筋断骨折。 直打得铁教头连声吼叫, 铁昂嚷道:“徒弟,这些乡下人好生厉害!” 黄三保心知今日要坏事,不知周湘帆从何处请来这等高手,各个如此厉害。 心想:“周湘帆和昨日打我的那人还未到,倘若再添几个,我二人性命堪忧!” 便将后背与铁昂的后背相贴, 黄三保道:“师父,你在前,我在后,咱们快些打出去!” 师徒二人张开四条臂膀,左勾右打,施展出拳法,一路向外冲去。 徐庆、杨小舫等人竟也难以阻拦。 一步步已至二门附近,正逢徐鸣皋与周湘帆、狄洪道进来。 方才众人打进门时,周府的家人在外面瞧了片刻,只见里面打得烟雾弥漫,连忙赶到兴隆楼上报信。 徐鸣皋等人听闻呆子已进去,众兄弟随后齐上,便与周湘帆、狄洪道飞奔而来。 只见铁昂与黄三保背靠背贴着,一路打将出来,唯恐他们到了街上逃脱,又怕被他人瞧见,进城去报信,多有不便。 欲关门,门已损坏,那二门口,已被挤得水泄不通。 只见铁昂两条胳膊,挥舞得呼呼生风,徐庆等人难以阻拦,深知这家伙厉害, 徐庆喊道:“二位贤弟,牢牢守住大门!” 周湘帆、狄洪道犹如石狮子一般,又似两扇肉门,守得密不透风。 徐鸣皋一个纵身,如飞鸟投林,已至铁昂面前,挥拳便是一击,正对他小腹打来。 那铁昂原本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只因想逃命,故而拼命向前,怎经得起又来一个超级厉害的生力军。 见他来得迅猛,连忙用手向下格挡。 哪晓得徐鸣皋拳法精湛,早已收回,却抬起左手两根指头,直取他的双目,此乃“二龙抢珠”的绝技。 徐鸣皋喝道:“看招!” 铁昂叫道:“且慢!” 便将右臂向上一挡。 未防背后的这位徒弟,已被包行恭一把拖进里面。 徐寿见铁昂后门大开,便朝他尾闾穴猛击一拳,这一拳凝聚了全身之力。 铁昂直冲而出,徐鸣皋随手一把擒拿,抓住铁昂的后颈骨,犹如铁钳一般,向下狠狠按去。 铁昂已打斗半日,怎经得起徐鸣皋的神力?被他按倒在地。 不知其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0章 铁昂军师府施诡计,郑元龙报信解危难 却说禁军都教头铁昂被徐鸣皋牢牢揿住,铁昂心中明白,自己此刻已身处绝境,性命堪忧。他只得将双手死命护住前心两胁,牙关紧咬,全身肌肉紧绷,运起多年苦练的硬功,准备硬扛对方的捶打,丝毫不敢还手。徐鸣皋怒目圆睁,提起那如铁锤般的拳头,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接一拳地狠狠砸下,每一拳都带着呼呼的风声,结结实实地落在铁昂身上。紧接着,徐寿和李武也不甘示弱,瞅准机会,在铁昂身上又加上了一些“饶头”,打得铁昂口喷鲜血,面色惨白。 再说那黄三保,被包行恭如拖小鸡般拖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包行恭下手毫不留情,打得黄三保鬼哭狼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已是七死八活,只剩半口气在。 众英雄见街上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心中都觉诸多不便。再瞧那铁昂和黄三保,已被打得狼狈不堪,眼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手,任由他们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生。 杨小舫走进里面,耳边传来罗季芳的叫骂声,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藏在哪里。一直走到半宙边,这才瞧见两个泥人似的家伙正在淤泥里扭打成一团。只见他们滚得满身臭泥浆,已分不清模样。杨小舫又好气又好笑,忙大声喝道: 杨小舫:“别打了!” 可王能和罗季芳此时已打得红了眼,根本不听,依然紧紧纠缠,不肯放手。 就在这时,徐鸣皋等人走了进来。看到这混乱不堪的场面,徐鸣皋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大声骂道: 徐鸣皋:“你们这两个家伙,好一个大师伯!还像什么样子?你们自己人倒先打起来了。” 狄洪道更是火冒三丈,把王能骂了个狗血喷头: 狄洪道:“王能,你这混小子!” 被这么一骂,王能和罗季芳这才如梦初醒,灰溜溜地从淤泥里爬起来。 罗季芳自觉脸上无光,尴尬地笑了起来。 罗季芳:“哈哈!” 王能看看罗季芳,又瞅瞅自己,两人都像从泥坑里滚出来的乌龟,模样滑稽,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幕让众兄弟笑得前仰后合。 周湘帆赶忙叫家人去把韦妈叫来。 周湘帆:“去把韦妈叫来。” 韦妈见那两个教师已走,心里却依旧忐忑不安,生怕铁昂吃了大亏后,明天来找麻烦。听到周湘帆叫她,韦妈忧心忡忡地说道: 韦妈:“周大爷,今天把他们两个打了,明天要是来找我们,可怎么办?” 周湘帆宽慰道: 周湘帆:“你只管放心,天塌下来,有我姓周的顶着。你快去准备浴盆,拿两套衣服过来,给两位大爷洗澡换衣服。” 韦妈面露难色,说道: 韦妈:“周大爷要浴盆洗澡,很容易,要衣服可没有。我们只有女人的衣裙,没有男人的衣服。” 周湘帆果断地说: 周湘帆:“既然这样,你只准备他们洗澡就行。” 韦妈连忙吩咐佣人,领着罗季芳、王能到里面洗澡。周湘帆拿出四五两银子,叫家人到衣铺里买两套合身的衣服,给他们二人穿上。又给了韦妈十两银子,赔偿打坏的东西和门户。这时已经快到晚上,众英雄回周家去了。 且说铁昂和黄三保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回到公馆。他们手忙脚乱地忙吃了上等的伤药,又匆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后两人心怀忐忑地来到邺天庆的府上。 那邺天庆可是铁昂的师父,他的拳棒功夫堪称天下一绝,被人称为天下第一条好汉。宁王对他极为器重,收为心腹,封他为无敌大将军,总管兵马都元帅,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飞天燕”。此人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不仅轻功超凡,能飞檐走壁,而且马上战功也是样样精通。宁王曾得意地夸口:“外有非非僧,内有邺天庆,何愁大事不成!”由此可见,这邺天庆的本事,绝不在非非僧之下。 今日铁昂和黄三保见到邺天庆,涕泪横流地哭诉了事情的经过,还商量着要向宁王禀报此事,好陷害周湘帆。 铁昂:“师父,我们被人欺负惨了!” 哪知道邺天庆听了铁昂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破口大骂: 邺天庆:“好个禁军都教头!被乡下做工的打了,羞不羞啊,以后还怎么出去冲锋打仗,面对强敌?大丈夫在百万军中,也要杀进杀出;却遇到几个烧窑的,就吃这么大亏,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要是被王爷知道,别说你没脸,连我也没面子。赶紧给我闭嘴!” 这一顿臭骂,骂得铁昂和黄三保大气都不敢出,只得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回到公馆,两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郁闷不已。铁昂忍不住埋怨黄三保: 铁昂:“都怪你不好。什么乡下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做工的人吗?个个拳法精通,功夫很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帮强盗。” 黄三保赶忙解释道: 黄三保:“周大是个生意人,虽然喜欢练拳弄棒,他一时哪里能请来这么多拳教师?” 铁昂愤愤地说: 铁昂:“我怎么知道他?只是得想个办法,怎么才能出这口恶气?” 黄三保眼珠一转,说道: 黄三保:“师父别烦恼。我想李军师足智多谋,我们何不去和他商量,肯定有妙计,能报昨天的仇。” 铁昂有些犹豫地说: 铁昂:“万一他不肯帮忙,反而把这事告诉王爷,说我们这么没用,白做禁军都教头,那可不好。” 黄三保拍着胸脯保证道: 黄三保:“只要送些银子给他就行。徒弟去准备礼物,明天和师父一起去。” 铁昂这才点头应允。 黄三保回到自己家,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第二天,他和师父铁昂一同来到军师府。李自然见他们带了厚礼,倒也没客气,直接收下,随后在书房里相见。 铁昂和黄三保恭恭敬敬地拜见完毕,家人送上香茗。李自然率先开口问道: 李自然:“今天两位教头来我这里,还送这么厚的礼,我怎么好无功受禄。不知道两位教头有什么指教?” 铁昂赶忙说道: 铁昂:“一点小礼物,不值一提。今天特地来向您请安,还有一件事商量。” 李自然饶有兴趣地说: 李自然:“请问是什么事?” 铁昂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黄三保的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李自然听完,皱着眉头问道: 李自然:“你可听到他们的口音是哪里的?” 黄三保连忙回答: 黄三保:“口音不一样。有江南的,有山东的,陕西、苏州的都有,不过江南的多。” 李自然又追问道: 李自然:“他们长什么样?” 铁昂想了想,说道: 铁昂:“有的像武生,有的像强盗,有的像读书人,都有。” 李自然接着问道: 李自然:“本事怎么样?” 铁昂一脸苦相地说: 铁昂:“要是没本事,我们也不会被他们打得这么惨。” 李自然听完,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李自然:“我看这事,必须禀报王爷知道。” 铁昂一听,赶忙用眼神示意黄三保。 黄三保急忙说道: 黄三保:“军师,这可不行。王爷知道我们被做工的人打伤,肯定会责备我们没用,白做禁军都教头,以后还怎么打仗?” 李自然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李自然:“你们两个真是呆子。嘴是活的,谁让你们照实说了?依我看,这群人有来头,说不定就是俞谦手下那一群凶徒。” 铁昂疑惑地问: 铁昂:“军师怎么知道?” 李自然胸有成竹地分析道: 李自然:“王爷前年在苏州摆设擂台,被扬州的徐鹤将严虎打伤,王爷就此得病而亡。罗德拖倒擂台,副台主造反,投入他一伙。后来金山寺杀死非非和尚,伤了多少大将。去年在太平县拿住二名,后在鄱阳湖被劫。又在石棣山伤了五虎将。他们一意与王爷作对,由江南一路上来。计算他们的心思,岂有不来这里之理?况且口音、形貌、本领,又皆符合。谅他们到此已久,那周湘帆是个好客之人,与他们气味相投,定然入了伙伴。若不奏明千岁,设计拿住杀却,将来为祸不小!请二位放心便了。” 铁昂听了,千恩万谢地谢过军师,与黄三保各自心怀鬼胎地回转自己府中而去。 李自然随后来到离宫,求见宁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奏明。 李自然:“千岁,有情况禀报。” 宁王迫不及待地说: 宁王:“军师,快讲。” 李自然:“是这样……” 宁王听后,说道: 宁王:“军师的看法,肯定没错。本王正恨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他们自投罗网。只是这群强盗非常厉害,军师要用心,别让他们跑了。” 李自然信心满满地说: 李自然:“千岁放心,我自有安排,一定把他们一网打尽,消除后患。” 宁王拔了一支金批御令交与李自然,说道: 宁王:“全凭军师妙计,诸将任你遣调便了。” 李自然接过令箭,辞别宁王,出得宫来,天色已晚,准备来日行事。 且说李自然有个家人,姓郑名元龙,乃是江西浮梁县人氏。自小随母来到南昌城外,在周湘帆家做乳娘,周湘帆对他另眼相看。后来母亲去世,周湘帆一力操办丧事,还时常照应他。前年郑元龙酒后误伤人命,又是周湘帆买上买下,费了几十两银子,这才得了个监禁一年的罪名。狱官见他为人机灵能干,叫他做了长随。到去年被荐到军师府来。 当日听了李自然之言,郑元龙暗想:“周湘帆是我的恩公,如今军师进宫去了,奏知了宁王,一定要去拿捉。我不救他,谁人相救?趁着此时军师未回,待我送个信去。”遂对同伴只说去送个亲戚,少时就来,悄悄地来到后槽,牵了一匹马,出了后门,跨上鞍韂,慢慢的出了城关,加上两鞭,飞也似赶到周湘帆家内。跳下马来,一路闯进书房。 恰好周湘帆同着徐鸣皋、徐庆在那里闲谈,只见郑元龙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神色惊惶。周湘帆心里“咯噔”一跳,忙问道: 周湘帆:“兄弟,何事这等惊慌?” 郑元龙把徐鸣皋、徐庆看了一眼,对周湘帆说道: 郑元龙:“周大爷,祸事到了!只因昨日打了铁教头,今日他与军师商议。军师料着江南一班快客,都在大爷府上。如今去见宁王,只怕早晚要来拿人。大爷可有此事么?” 周湘帆坦诚地说: 周湘帆:“承蒙兄弟冒着天大的干系,特来救我,岂敢相瞒?”指着徐鸣皋、徐庆道:“这位便是扬州赛孟尝徐鸣皋,这位便是山东神箭手徐庆。” 郑元龙便向二人作了一揖,说道: 郑元龙:“久慕大名,幸得相会!但我恐军师回来查问,不得与义士相叙。” 徐鸣皋、徐庆连忙还礼,说道: 徐鸣皋、徐庆:“多蒙仗义,大德难忘。” 那郑元龙对周湘帆说道: 郑元龙:“大爷作速准备,他们来时快的。我们后会了。” 说罢匆匆出门,跨上马背,把手一拱,加鞭飞马而去。 周湘帆同了徐鸣皋、徐庆回到里边,会齐了众人商议。不知如何准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