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她干嘛,她是首辅大人心尖宠》 第1章 将计就计 热! 滚烫的欲火游走于四肢百骸,夏云若抱紧男子修长结实的身子,宛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覆唇而上…… 男子? 不对! 林越泽已经死了,她的床榻之上怎么会有男子? 想起来了! 后院那不安分的小妾给她下了药,之后自己便人事不知了。 夏云若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俊美无铸的清冷脸颊,五官轮廓无比熟悉…… “容子烨!”夏云若回过神来,猛地瞪大眼睛, 那小妾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算计当朝首辅! 更何况,容子烨还是她的亲妹夫! 侯府寡妇和鳏居妹夫苟且成奸的这一幕若是传将出去,何止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夏云若脸色煞白,正准备下床跑路,余光扫一眼昏迷中的年轻男子,突然发觉不对劲。 容子烨年近而立,怎会是这般二九少年的青涩模样? 她环顾四周,熟悉又陌生的香闺引入眼帘——这是自己未出阁前的闺房! 不远处的铜镜里倒映着少女青涩明丽的模样,梳着未出阁的双环髻,眼神充满不可思议。 她竟然重生了? 回到了十年前! 前世此时,夏晚晴确实给容子烨下药,将人送到她床上,只是她先一步察觉异样,并未中计。 所以这一世,她居然遭殃了?! 好在……容子烨还昏迷着,两人尚未铸成大错,只要自己先行离开,一切还能回归正规。 夏云若正要轻轻爬起来,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一低头,对上一双诧异清冷的眸子。 夏云若眼前一黑。 他怎么偏偏这时候醒了? 该怎么解释这暧昧尴尬的一幕? 这时,容子烨冰冷的质问声响起:“你还想趴到何时?”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尴尬和羞恼涌上心头,夏云若顿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要起身之际,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熟悉的低沉男音,“岳父,十日后便是我跟云若的婚期,她的病可好些了?” 这是林越泽的声音! 夏云若顿时浑身发寒,耳边嗡嗡作响。 十日之后,她又要嫁入侯府那个可怕的魔窟,面对林越泽的变态折磨和侯府上下的算计欺辱。 不行! 既然重生一世,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次哪怕被送进尼姑庵,也坚决不能嫁给门外那个魔鬼! 这时,她冷不丁看向身下的男人,眼神陡然发亮——这不是现成的借口吗? “有人来了,你还不快起来!”见她趴在自己身上目光灼灼,容子烨皱眉将人掀开,低声道:“今日之事,是奸人陷害。为全名声,你我便当未曾发生过。” 说罢,他跳下床便准备越窗而走。 “站住!”夏云若突然冲上前,抱住容子烨的腰身用力往下一拽,反手关上窗户。 容子烨气得面色铁青,“你干什——” 话音未落,夏云若搂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对不住了!” 容子烨如遭雷劈,又惊又怒。 这个放荡无耻的女人! 正要发作,门就开了。 夏父带着林越泽推门而入,语气不悦道:“云若,你大白天关门——” 目之所及,春色盎然。 空气瞬间陷入了诡异的窒息之中…… “此乃夏府家事,外人不便掺和……”林越泽冷冷拂袖:“小侄就不叨扰了。” 说完就走,眨眼间‘贤婿’变‘外人’。 “来人,把这个孽障拖去祠堂!”夏父气得眼前发黑,怒视着夏云若:“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第2章 换嫁 祠堂内。 夏云若跪的笔直,背脊一片血色淋漓,却依旧死死咬唇,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 “你可知为父花了多少心思才为你攀上侯府的亲事?”夏父看她一脸油盐不进的沉静模样,气得还要鞭笞。 这时,继母柳氏带着夏晚晴推门而入。 “老爷,别打了!”柳氏生得一张清丽芙蓉面,含泪劝道,“云若跟子烨只是一时冲动,老爷,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全力遮掩此事,未免小侯爷听到风声……” 夏父一句话打破她的幻想:“晚了!今日之事,小侯爷亲眼目睹,夏家注定搭不上侯府这条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柳氏脸色骤变。 这时,夏晚晴突然跪倒在地,道:“爹,侯府的婚约,让女儿代为履行吧!” 闻言,夏云若心下震惊。 夏晚晴这一世为何如此热衷嫁入侯府? 前世她纵有不甘嫉妒,却始终未曾明着表现出来。 如今看她的神色,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一般。 不过如此一来,反倒顺了自己的意。 这时,柳氏面色一变,拽着夏晚晴就要往外推:“你同子烨已有婚约,瞎掺和什么?赶紧回房去!” “我不走!”夏晚晴不甘地哭诉道:“凭什么姐姐就能嫁到侯府当侯夫人,我只能嫁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穷书生?爹,我嫁入侯府也能替夏家争光啊。” 她受够了! 前世她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容子烨那个穷光蛋,过得都是猪狗不如的苦日子,没两年就被折腾死了。 既然重活一世,她一定要从夏云若手里抢回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侯夫人之位,好好享受荣华富贵。 闻言,夏父若有所思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贸然退婚,子烨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爹,既然妹妹心属小侯爷,我愿意跟她换嫁。”夏云若突然转过身,淡淡安抚道,“如此一来,容大人也没理由怪罪妹妹拒婚了。” 前世,她遵从父母之命嫁给美名在外的定北侯府小侯爷,夏晚晴便百般嘲讽嫉妒,殊不知林越泽素来视女子为床笫玩物,新婚之夜将她捆在床上险些折腾没了半条命,后来还纵容后院小妾对她百般折辱践踏,至死方休…… 这一世,她正好成人之美,也算报答了这母女俩多年的‘照顾’…… 见她难得懂事,夏父面色稍缓,一锤定音道:“为父立刻去张罗,争取早日了结你们的婚事,以免夜长梦多!” 他瞥一眼夏云若身上的血痕,面无表情道:“回去找大夫好好上药,新娘子身上不能留疤。” 说完,他便带着心有不甘的柳氏转身离开。 “太好了,我马上就是侯夫人了。” 门一关,夏晚晴难掩欣喜,嚣张地俯视着夏云若:“之前真是便宜你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享受原该属于我的荣华富贵。” 之前? 这一次? 夏云若心下一惊,稍一琢磨便反应过来——夏晚晴居然也重生了? 难怪她突然执意要嫁给小侯爷! “恭喜啊,”夏云若冷冷扯唇,“这次妹妹可真是嫁了个好地方!” 待她挨过第一晚,再来炫耀也不迟。 第3章 婚事大定 夏云若回到自己的小院,步履之间难免牵扯到身上的鞭伤,不禁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险些一个趔趄摔出去。 “小姐!”丫鬟绿珠焦急地冲过来扶起夏云若,一见她背上的伤口便红了眼睛,“天哪!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奴婢这就去找老爷做主!” “绿珠?”夏云若眼圈一红,不自觉地抱住这个前世唯一待自己好的身边人,小声呢喃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前世,林越泽那畜生酒后辱杀绿珠,却联合她另外一个贴身丫鬟编织谎言隐瞒真相,可恨她临死之际才知道绿珠真正的死因。 前世没能为绿珠报仇雪恨,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傻丫头。 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夏云若余光就瞧见红玉一身鲜亮的粉衣钗裙,袅娜多姿地走过来,顿时眸光一冷。 “绿珠,咱们马上要陪着小姐嫁入侯府,你可不能动不动哭哭啼啼丢了小姐的颜面。”红玉一副好姐姐的模样训完绿珠,余光看向夏云若身上的鞭痕,顿时惊呼道,“小姐,您可是马上要成亲的人,身上怎能带伤呢?” 夏云若冷冷睨她一眼,故意说:“小侯爷抓到我跟容子烨同屋私会,父亲做主让我跟夏晚晴换了婚事,她才是未来的侯夫人。” 红玉看似伶俐忠心,实则极擅伪装,上辈子背着她勾搭林越泽,满心想挤掉她当侯夫人。 为了讨好林越泽,她竟然主动当帮凶处理绿珠的尸体,丝毫不顾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分。 这一世,断然留她不得。 “怎么会这样?”闻言,红玉果然面色骤变,急得原地踱步:“小姐,你千万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呀!二小姐从小就爱跟您抢东西,夫人看似一碗水端平,实则处处袒护亲女儿。其他的也就算了,这婚事可不能让二小姐抢走了啊!” 夏云若冷冷看她半晌,只叹前世瞎了眼,竟然没能早点看出这丫头的狼子野心。 最后养虎为患,害人害己。 这种人可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她既然有心攀高枝,那自己就送她一程。 “小姐?”红玉冷不丁对上一双冰冷淡漠的眸子,吓得眼神一抖,“您……怎么了?” 小姐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 “看来,你很向往陪嫁入侯府啊。” 夏云若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平静道,“不如这样,我同母亲说一声,准你去妹妹身边伺候,不也能心想事成吗?” 红玉被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惊,下意识解释道:“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绿珠,回房上药。午后咱们再去寻母亲商量一下陪嫁人员和嫁妆。”夏云若斜睨红玉一眼,讥讽一笑,“好歹主仆一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那一眼吓得红玉浑身僵硬,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怎么突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午后,阳光正好。 夏云若特意趁着夏父在柳氏房里用午膳的时候前往请安,打了柳氏一个措手不及,“婚期紧迫,女儿特来向母亲请教嫁妆一事。” “先前我的嫁妆礼单是要送往侯府的,如今既然换了亲事,女儿自然担不起这般厚重的嫁妆,礼单也该换回来才是。” 柳氏面色微变,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先前她悄悄换了陪嫁去侯府的单子,里头都是看着光鲜的架子货,实际上好东西都陪嫁给了晴晴。 真要换回礼单,晴晴不就吃大亏了? 绝对不行! “云若,这些年我待你视如己出,晴晴和你是嫡亲姐妹,本就不分彼此,还换什么嫁妆?”她连忙拉着夏云若一起落座,嗔怪道:“你这丫头也太见外了。” 闻言,夏父满意点头:“姐妹之间,无须这般斤斤计较,就听你母亲的安排吧。” 柳氏暗暗松了一口气,作势要将夏云若忽悠出去。 夏云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愧疚哽咽道:“爹爹,母亲,妹妹此次大义献身,女儿感激不尽。正因为如此,女儿绝不能让妹妹嫁的寒碜,再让侯府看轻了去,有伤咱们夏府的颜面。” 她将礼单递到夏父面前,坚定道:“爹,容府和侯府本就地位悬殊,我只要我娘留下的嫁妆就行,其他的贵重嫁妆全部留给妹妹带去侯府,日后她能在高门大户里过得好些,夏家面子上也有光不是?” 夏父素来要面子,闻言眉头一展:“你说得有道理,这次换嫁怕是小侯爷本就心有不满,若是晴晴的嫁妆不够体面,不仅让侯府看不起,也会让夏家丢脸!” 他扭头吩咐柳氏,“就按云若说的办,容府那边的陪嫁只要云若她娘留下的那些嫁妆便足够了。” “这……岂不是委屈了云若?”柳氏心里咯噔一声,气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死丫头必是故意的! 那批嫁妆除了夏云若母亲留下来的珍品,其余的全部是她早先替换的高仿假货。 如今她这么一搅和,晴晴想要在侯府过得好,她必须自掏腰包将那批假货换成真品,否则迟早东窗事发,大祸临头。 柳氏心有不甘,正要劝几句,却被老爷瞪了一眼:“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难得云若如此懂事,知道为夏家颜面着想……你就不要百般推脱了,说到底此举还不是为了晴晴好!” “老爷……说得是。”柳氏勉强扯出一抹柔婉的笑,内心怒气汹涌。 小贱人分明是故意的! 三言两语便要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该死的! 事到如今,她上哪儿凑足那么多贵重的嫁妆? 见状,夏云若故意挽着柳氏的胳膊,亲昵道:“大婚时间仓促,委实辛苦母亲了。嫁妆一事,女儿会帮忙照看的。对了母亲,妹妹嫁去侯府怎么能少了贴己丫鬟,我屋内的大丫鬟红玉是个不错的,我也用不着那么多丫鬟,就让妹妹一并带去侯府吧,也好多个人使使。” “云若真是……愈发懂事了。”柳氏面露浅笑,实则气得一口老血顿时梗在心头。 照看? 分明是监督吧! 还不错的丫鬟! 这丫鬟本来就是自己塞过去的眼线,现在这个死丫头居然给我还回来了,恐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吧! 这桩桩件件的,是她小瞧了这个丫头。 小蹄子,走着瞧! 这口气,她早晚要讨回来。 第4章 嫁人 眨眼间,大婚如期而至。 夏云若一袭凤冠霞帔端坐于室,尚有一种恍如前世的不真切感。外头热闹的喧嚷声不绝于耳,一直折腾到月色初上。 沉稳的脚步声步步靠近,激起了夏云若心里的一丝波澜——容子烨来了! 重生后匆匆一别,上次两人不欢而散。 虽然不知道父亲任何说服他接受换亲,只是被人如此算计摆布,容子烨大抵心底是不痛快的。 今晚的洞房夜,必然不会风平浪静。 盖头一挑,容子烨那张衬着大红喜袍愈发俊美的妖孽脸映入眼帘,清贵如仙,气质出尘…… 夏云若一时看得晃神,忘了新婚妻子该有的娇怯与羞涩,也错过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你这般眼神,实在让人容易——”容子烨突然压低身子,看向夏云若,“误会小姐心悦于我!” 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夏云若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答了句:“你说得都对。” 说完她才发现——两人暧昧的姿势一如当日,只是颠倒了位置。 容子烨这是在故意报复她当日的自作主张! 待回过神来,夏云若便对上一双清冷讽刺的双眸,这才有了重生一世的真实感。 既要重生改命,她需得好生经营两人的关系,不能闹得太僵,至少日后也要做到相敬如宾,两人才能各得其乐。 看她眼眸低垂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歪主意,容子烨冷冷嗤道,“我方才说了什么?” 温热的呼吸瞬间在她耳畔点了一把火,烧的夏云若耳根通红,险些弹坐起来,本能地将人推开:“你——” “你这般反应,哪里是心悦于我?”容子烨哂笑一声,动作一敛便端坐床前,面无表情道:“你分明是将我当做豺狼虎豹,恨不得避而远之!” 他紧盯着夏云若的小脸,冷声试探道:“既然如此,我很好奇当日为何你非要豁出去女儿家的清名不要,也要当着小侯爷的面上演一出被捉奸的戏码?” 是她跟夏晚晴姐妹情深?似乎不太像。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她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只是,不管是那种,总之她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 容子烨的目光落在夏云若身上,他那双黑如点墨的双眸仿佛能够一眼看穿人心似的,让夏云若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不适感。 前世容子烨一路披荆斩棘,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靠的可不是这张霁月清风的脸,而是让人胆寒的阴狠手段和诡谲多变的行事作风。 纵然她居于内宅,跟此人少有交集,也没少听他在朝堂上大杀四方的阴狠事迹。 想要婚后过得平和些,今日必须稳住眼前人。 想到这里,夏云若盈盈起身,温婉又不失歉意地行了一礼:“夫君,当日是我对你不住。” 她平静抬眸,轻叹一声:“想必你调查过了吧?当日妹妹下药,将你我迷晕在我房间里,百般算计不过是为了嫁给小侯爷。” “在我面前,你还要这么演吗?”容子烨冷冷打断她,眸底闪过一抹讽色:“当日若不是你突然扑上来投怀送抱……我本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让夏晚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冷斥一声:“如今看来,当日分明就是你们姐妹联手的精心算计。” 夏云若神色一顿——此人软硬不吃,思维敏捷,果然不好对付。 为今之计,只能示弱示好慢慢打消他的疑虑。 “我有的选吗?容大人该不会不知道我在夏府是什么地位吧?”夏云若自嘲一笑,想到自己在夏府任人鱼肉的不堪过往,不由地红了眼睛,“我虽名为嫡女,实则一无所有。无论吃穿用度,还是待人接物,我这嫡女同妹妹都无法相提并论。就连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此前险些成了妹妹的囊中之物……” 她攥紧了拳头,哽咽道:“当日我确实用了不光彩的法子将你牵连其中,可说到底也是为了自保。若是不能让夏晚晴如愿当上侯夫人,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次醒来还会躺在哪个陌生男子的床上!” 美人垂泪,端的是楚楚可怜。 若是换了常人,怕是早就心软了。 容子烨却想到她当日对林越泽避之不及的态度,眼底陡然闪过一抹冷色,“收起你那拙劣的演技吧!你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林越泽,不管是我,还是夏晚晴,怕不过是你精心算计的棋子罢了!” 话锋一转,他不动声色地道:“莫不是你前世欠了小侯爷太多孽债,今生才对他如此避之不及,放着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不当,屈尊嫁我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 若她真如自己猜测那般,想必如今百般避着小侯爷也是心虚之故。 “什么前世今生的,夫君真会开玩笑!”夏云若看似面色如常,心里却咯噔一声。 容子烨不过是随口一提,却精准踩中她的秘密! 此人委实敏锐谨慎,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百般避开林越泽的小心思……她必须更加小心应对才行! “夏云若,我平生最讨厌被人算计!”容子烨突然攥住夏云若的手腕将人拽到面前,面色冰冷道,“不管你和小侯爷之间有何种龃龉,我……” 话音未落,夏云若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面色苍白地将人狠狠推开,红着眼睛排斥道:“滚开!别碰我……” 前世洞房夜,印象中君子端方的新婚夫君突然变脸,新婚夜变脸如变天,整夜对她百般凌虐,让她从此对床笫之事留下了深刻的恐怖阴影。 容子烨突然靠近还提起林越泽,让她难以抑制地陷入了前世噩梦之中,一时慌了神。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容子烨稳住身形,冷冷嗤了一声:“以后不必再装模作样,着实让人膈应。” 夏云若回过神来,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不安,深吸一口气才直面男人的审视目光:“你既认定我别有目的,为何还要答应换亲?”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既然入我容家门,便要守容家的规矩。”容子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上要侍奉婆母,下要照顾兄嫂,内要安宅立家,外要迎来送往……老实做你的当家女主人,不要妄图再跟我耍心机!” 他俯视着夏云若处变不惊的面色,语气冰冷如冬九寒霜:“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 夏云若睨着男子那张冰冷妖孽的俊脸,心下暗叹: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辣人物!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第5章 夫君面冷心热 次日一早,绿珠敲门而入。 一看到夏云若孤身一人,小丫鬟便忍不住眼眶泛着红,“小姐,姑爷昨晚怎地去睡了书房?按规矩,新妇入门要早起奉茶,礼拜长辈,今日若姑爷不陪着你,只怕不仅要被嘲笑,还要被老夫人责骂刁难的。” “绿珠,若换了你是容子烨,莫名被人算计换了亲事,心里怎么会痛快?”夏云若倒是满脸无所谓,巴不得容子烨永远宿在书房别回来。 他立下的规矩,左不过是持家有道,安分守己……对她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他不愿做陪,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左不过受些委屈罢了。绿珠,去将嫁妆打开,把我挑选的礼盒包起来……” 夏云若一开门,神色一愣。 “愣着干什么?”容子烨虎着脸站在门口,仪表端正,看一眼天色,“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前世新婚后,嫂嫂没少对夏晚晴横加刁难,当时自己虽然有意维护,可夏晚晴娇生惯养,性情骄横不服软,当即跟嫂嫂大闹了一场,气得母亲当场晕过去……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 昨夜虽未圆房,可夏云若毕竟已经嫁他为妻,即便是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心,他也不会让她被婆家人欺负刁难。 该给的体面,不会少。 见容子烨说完就走,背影清冷又别扭,夏云若心里还有点惊讶:没想到容子烨虽然昨晚跟她吵出了水火不容的架势,关键时刻还挺贴心。 今日就算他不来,被刁难嘲笑的也只有自己这个新妇,于他不会有半分损伤…… 容子烨肯来,自然是为她着想。 想到这里,夏云若不禁心下一软,眼角眉梢渐渐染了一抹笑意,“夫君,等等我!” 她拎着裙摆追上前,身影翩跹轻盈,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看的容子烨晃了一下神。 即便她是重生的,此时毕竟心性正值年少,对容家又不甚了解…… 想到前世夏晚晴对容家的诸多嫌弃和源源不断的妯娌冲突,他正想叮嘱夏云若一声——自家嫂子出身平凡又素来强势,性子不好说话难听,还请她多担待。 “夏……”容子烨刚一开口,却见夏云若突然仰头目光灼灼的看过来,语气多了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狡黠和俏皮:“昨夜见夫君一副恨不能跟我一刀两断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今日必然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呢!不想夫君如此面冷心热,一早赶来是担心我请安被罚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调侃自己? 传闻中低调端庄、温婉娴雅的翰林千金实际上狡黠如狐,把侯府跟容府算计的团团转,哪里需要他帮衬? 想到这里,容子烨冷哼一声,黑着脸懒得跟她说话,脚步却未曾加快,似乎有意等她跟上一般。 一路行至后院,路上一个洒扫丫鬟和下人都未曾看到。 容府出乎意料的干净简朴,同前世夏晚晴吹嘘的奢华铺张没有半点关联。 绿珠惊讶道,“这个时辰了,府里的下人还未忙活起来吗?” 容子烨淡淡瞥一眼夏云若,故意说:“我出身寒门,俸禄微薄,容府就母亲身边有一个从小养着的使唤丫头,除去守门的小厮和我的书童,再没有多余的下人。” 不说夏云若前世是前呼后拥的侯夫人,即便是翰林千金的身份,哪怕再不受宠也是见惯了仆役成群。 闻言,绿竹心里不禁替自家小姐委屈:好歹是个翰林院编修,就算比不上侯府的排面,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吧? 见状,容子烨脚步一顿,俯视着夏云若的神色,语气微嘲:“容府这般简薄,夫人是否悔不当初?” 夏云若跟着停下脚步,正要开口:“我……” 一道刻薄又嘲讽的女声突然响起:“哟,这就是翰林家的千金小姐吗?果然是好大的派头,刚新婚就拽起当家主母的架子,这个时辰了还不知道去跟母亲请安,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先聊天了。” 人未到,声先至。 苏婉柔一袭朱红衣裙,不着钗环,形容朴素,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冷冷站在廊檐下看向外头的主仆俩,面色一哂:“同为儿媳,我一早就爬起来伺候老太太尽孝床前,大户人家的小姐自诩懂规矩有教养,却连为人妇的基本礼仪都做不到。” 看到嫂子阴沉的脸,容子烨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想起刚刚一时气恼忘了跟夏云若打个预防针。 一见面就如此剑拔弩张! 想到前世夏晚晴和苏婉柔险些掐起来的场面,他不禁皱眉,刚准备打个圆场:“嫂子,我们……” 话音未落,夏云若就拿过绿珠捧着的礼盒笑着迎上前,柔声夸道:“这位便是嫂嫂吧?果然生得一副贤良好气色,看来我这见面礼挑的很配嫂嫂的气质呢。” 苏婉柔本想给大小姐一个下马威,立一立规矩。 盒子一打开—— 琳琅满目的宝石项链和金银钗环,品色上乘,光鲜明亮,瞬间夺去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苏婉柔登时目光一亮,“这些……都是送给我的?” “女儿家的小首饰,不成敬意,还望嫂嫂别嫌弃才是。” 夏云若挑了项链和钗环给苏婉柔戴上,目光柔婉真诚,“嫂嫂生得真好看,竟让这首饰多了些别样的生动。” 容家出身寒门,苏婉柔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长这么大也未曾戴过这些珍贵的金银首饰,一时爱不释手。 她拉着夏云若宛如亲妹子一般热情道:“这府里冷清,婆婆常年病着,二弟性子沉闷又不喜奢靡,你嫁过来,嫂嫂也多了个伴。” “嫂嫂将容府上下照顾得很好,以后云若还要多多跟嫂嫂学习持家。”夏云若人美嘴甜出手又大方,很快将长嫂收拾得服服帖帖,挽着手去给老太太请安。 场面分外和谐。 莫名遭了冷落的容子烨:“……” 自己还真是多余操心了! 此女如此有心计,哪还有她搞不定的人? 容老夫人身子不好,常年缠绵病榻,瘦得形销骨立,周身常年萦绕着浓浓的药味,衬得人愈发病弱苍白。 夏云若跟着苏婉柔见了礼,见屋子里门窗紧闭,药味浓郁,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老夫人喝了药,细细打量她一眼,并未出言让夏云若起身,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按说该懂的规矩不用我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教导。怎地新婚之夜你却……” 还未说完,猛地咳嗽起来,脖子都咳得红了,急得容子烨一个箭步冲过来,连忙扶着老太太的背轻柔地拍了拍。 动作很是熟练,倒是个极为孝顺的。 夏云若立刻吩咐绿珠将窗户打开,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便解释道:“母亲,我倒是略通一些医术——这屋子有些闷。需要透气,才能让您呼吸更顺畅些,也好过满屋子的药味。” 她温柔地走到床前,“娘,我给您揉揉,舒一下气血,咳嗽会好些。” 老夫人本来不信她还有这本事,只是夏云若在她前胸后背捏了捏,不多时那股瘀堵之气竟真的散了。 “真的舒服多了。” 这一番操作下来,老太太竟然忘了问责,反而乐呵呵的拉起夏云若的手,瞪一眼容子烨:“这么好的媳妇,多才多艺又孝顺,你怎么忍心丢她一个人度过新婚夜?下次可别这般了。我还准备抱孙子呢。” “娘……” 容子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先碰了一鼻子灰,正想着怎么解释,夏云若立马笑着打圆场,“娘,不怪夫君。昨夜不圆房是因为他这几日忙,昨日又太累了,我便想着来日方长,就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顿了顿,她一脸心疼道:“没想到他不听劝,趁我睡着又悄悄跑去书房忙于公务,一大早还要陪我来请安,真真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这一番话情理兼顾,给足了容子烨面子,又让旁人无话可说,还感念夫妻俩感情不错。 “这孩子确实勤勉刻苦,难为你日后多照顾他了。”老太太想到儿子寒窗苦读多年,一朝出人头地的艰辛,忍不住红了眼睛,心下对夏云若懂得疼人的表现却是极为满意的。 前世风波四起的请安礼,就这么愉快的结束了。 容子烨离开之后,看到走在身侧神色语言的女子,心里有种浑身是劲但没使出来的诡异感。 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女子! 夏晚晴遇到的坎坷,她全都迎刃而解了。 注意到他的眼神,夏云若扭头问容子烨:“如何,我是不是做到了你昨夜所说的要求?” 容子烨噎了一下,板着脸说:“你费尽心机嫁过来,可不就要用足了手段?但是……” 他微微俯身,神色莫辨:“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狐狸尾巴揪出来。所以,你给我别再耍什么小聪明!” “我可是按你的规矩好好打理这个家,你怎么又生气了?”夏云若打量着怒气冲冲的男人,不由面露困惑。 这人怎么如此难相处? 好像她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他满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该不会—— “你就这么喜欢夏晚晴?”夏云若瞬间福至心灵,因为爱慕,所以他才怨恨自己坏了这桩大好姻缘? “夏云若!”容子烨俊脸一黑,“你在说什么鬼话?” “难道不是?”夏云若转念一想,确实不对劲。 回想前世,夏晚晴每每回门,只顾着显摆吹嘘,跟容子烨看起来也没有多恩爱…… 甚至她好几次还不小心撞到两人在娘家争执不休的画面! 还未等她理出个所以然来,身子陡然一轻—— 第6章 尽夫君的责任 容子烨攥着夏云若的手腕将人拽到身边,黑脸呵斥一声:“这么大个人,走路不知道看脚下吗?” 夏云若一头撞入男子怀里,一股结实的力量感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熏得人悄然红了脸颊。 余光一瞥,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想得入神,险些一脚踩空摔入水池。 “谢谢……”夏云若向来端庄自持,行事稳妥,前世才能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未料今日在容子烨面前丢了这般大的人,一时尴尬又羞窘。 容子烨低眉一看,少女嫣红如四月蜜桃的娇俏面容映入眼帘,眼底不自觉荡起了寸寸涟漪。 惊觉自己竟然看着心机女出了神,他立刻反手将人推开:“好歹是夏府嫡女,为人处事自当谨慎妥帖,莫要给人添麻烦。” 说完,他甩手就要走,背影颇有几分不自在。 “等一下。”夏云若踉跄着站稳身子,信步追上来,“既然我做好了身为女主人的分内事,夫君是否也该尽一下为人夫君的责任?” 容子烨不悦道:“你又想干什么?” 为人夫君的责任? 她是在指责自己洞房夜另宿书房的行为,还是想让自己今晚与她同房? 这种无理放肆的要求,她身为女子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不料—— 夏云若一本正经地说:“三日后,陪我回门。希望夫君能表现正常些,方能不失容府颜面。” 容子烨愣了一下:“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夫君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夏云若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就让容子烨神色不自在起来:“只要你恪守本分,该给的体面不会少。”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多谢。” 三日后,回门日如期而至。 夏云若刚拎着裙摆走下马车,冷不丁听到一声讽刺的冷嘲:“姐姐好歹也是一府主母,怎地还如此寒碜?” 夏初晴一身光鲜华贵的织锦绫罗,正指挥着下人一箱一箱往府里搬东西,言行之间充满了炫耀之色。 前世她信了爹娘的鬼话才勉强嫁入容府,不成想容府寒酸得不像话——全府就一个丫鬟伺候,还有一对刻薄的兄嫂处处刁难,一个病歪歪的婆母等她伺候…… 回门之日,她一哭二闹三撒泼才逼得容子烨拿出一年的家用勉强筹备了一箱子回门礼。 饶是容家倾尽所有,她依旧被夏云若当初那浩荡的侯府夫人的回门排场硬生生比下去,受尽嘲笑与奚落。 重活一世,本以为她能像夏云若前世那般风光,没想到林越泽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死变态…… 虽然这侯夫人当得不如人意,可今日回门是她将夏云若踩在脚底的最佳时机,就算打碎牙齿活血吞,她也要把这个贱人比下去! 想到这里,夏晚晴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扭腰走到夏云若身边讽刺道:“回门之日驾着一辆破马车就自个儿厚着脸皮来了,容家竟抠搜至此,连一车像样的回门礼都不给你吗?” 容子烨拿着三两礼盒走过来,闻言并未动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夏云若——本以为她今日会对回门礼指手画脚,没想到她从始至终未提过半句,竟是一副全身心信任他的样子。 如今遭人奚落,她此时应该万分后悔当日算计自己才会嫁入容家忍穷受罪了吧? 不料,夏云若不但没生气,更无羞恼之色,反而亲热地一把抱住夏初晴拍了拍,“妹妹好大的排场,不愧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唔……”这一抱正好碰到一处隐秘伤口,夏初晴疼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将人狠狠推开,“别碰我!” “小心。”容子烨下意识扶着夏云若,冷冷看向夏晚晴,“侯夫人好歹出身名门,该知长幼有序之礼。” “你——”夏初晴气得脸色发青。 前世这死男人空有一副好皮囊,陪她回门总是顶着一张死人脸,活像是来上坟似的。 这一次换了夏云若,他竟变得这般殷勤护短…… “子烨,算了。”夏云若也没想到容子烨竟然会出言相助,意外之余也没忘了戳穿夏初晴,“妹妹脸色这般苍白,可是受伤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是堂堂侯夫人,金尊玉贵处处有人伺候周全,怎么会受伤?”夏初晴心虚地瞪她一眼,看着这对璧人比肩而立的样子就更加生气。 “看样子,小侯爷很宠爱妹妹啊。”夏云若环顾四周,故作意外:“小侯爷呢?没陪着你一起回来吗?” 夏晚晴被人戳了痛处,脸色骤变:“夏云若,从前你仗着婚约在身、处处献媚勾引小侯爷也就罢了,如今你已另嫁容府,怎地当着自家夫君的面还对亲妹夫念念不忘?” 她抬手就要打人:“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这一巴掌始终没能落下。 容子烨闪身挡在夏云若面前,冷冷道:“夫人,请慎言!” 第7章 回门风波 夏晚晴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容子烨,你居然替夏云若出头?这个狐狸精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太不公平了! 前世容子烨穷酸木讷,待她公事公办,没有丝毫感情。 回门那日,别说让他替自己撑场面,席间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愈发衬得小侯爷谦谦君子,言之有物。 她只当这人就是个不开窍的穷酸榆木脑袋,不想他今生却成了个实力护妻的气概男儿。 而自己却孤身一人,像极了苦唱独角戏的跳梁小丑…… 这时,夏云若余光一瞥,突然笑着迎上前:“狐狸精骂谁?” 夏晚晴下意识说:“狐狸精骂的就是你……” 待夏晚晴反应过来,顿时气得扬手就想打人,“你个贱人敢骂我——” 夏云若不闪不避,扬声怕道:“侯夫人息怒啊,咱们姐妹一场,回门是喜事,又何至于此?!” 夏府居于闹市,一会子功夫便引来了不少看戏的老百姓,冲着门口几人指指点点。 这时,一声厉喝传来。 “够了!撒泼撒到娘家门口,你真会给侯府丢人现眼!” 这冰冷又阴骘的语气听得夏晚晴不自觉浑身一抖,下意识抱紧了胳膊往后看一眼,“小……小侯爷!” 看她一脸害怕的样子,夏云若就知道她这几日必然没少受折磨…… 也难为夏晚晴今日还能忍着一身伤来装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为了当面奚落自己一番。 “夫君,走吧,别让长辈等急了。”夏云若并未多看林越泽一眼,挽着容子烨就往里走。 一是为了避嫌,二是真心不待见林越泽。 殊不知,她越是敬而远之,林越泽越是不由地多看几眼,目光不断在她窈窕纤细的身段上徘徊。 容子烨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夏云若和林越泽之间转了一瞬,淡淡行礼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冒犯的视线:“小侯爷。” “子烨,不必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林越泽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面色煞白的夏晚晴,目光落在夏云若身上,愈发惊觉此女气质出挑。 不管是面对夏晚晴的嚣张挑衅,还是自己的冒犯打量,夏云若始终透着一股处变不惊的气场。 不愧为夏府嫡长女,言行举止娴雅有礼,进退有度…… 如此风范,可为高门主母,如今配给容子烨这区区翰林编修,实在暴殄天物了些。 察觉到那人过分关注的目光,夏云若不自觉加快了步伐,一时忘了松开挽着容子烨的手。 拐入回廊之后,容子烨突然停下脚步,暗示一般抬起胳膊,“你似乎很怕小侯爷?” “抱歉!我没注意到……”夏云若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紧紧挽着容子烨的胳膊,力气之大将他的锦衣都弄皱了。 不怪她心神不宁,实在是林越泽的眼神太让人膈应,让人不由地回想起前世遭受的种种凌虐。 她红着耳根,尴尬地给容子烨舒展衣袖,“抱歉,我帮你抻抻袖子。” 殊不知那低垂的温婉眉眼落在旁人眼里,是何等撩人的小女儿情态。 “没想到子烨同夫人如此恩爱,大庭广众便这般亲热,真是羡煞旁人。”林越泽如同鬼魅一般冒出来,惊得夏云若下意识往容子烨怀里靠近几分。 容子烨眉眼一闪,不动声色地虚搂着她的腰身。 哪怕心中不喜跟她亲近,只是如今夏云若毕竟是他的妻子,绝不容许旁人觊觎和羞辱。 见夏云若小鸟依人般几乎依偎在男子高大宽厚的怀抱里,林越泽眼底闪过一抹冰冷,转瞬即逝。 “夫人,你跟云若同为夏府嫡女,怎么不多学学她的似水柔情,倒是整日咋呼吵闹得紧。”他扭头看一眼坠在身侧面色忿忿的夏晚晴,愈发觉得她又蠢又沉不住气。 夏晚晴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这话心头不自觉烧了一把愤怒的大火,抬头狠狠瞪向夏云若,“谁要学这些狐媚子功夫?小侯爷若是喜欢,尽管去找外头的青楼妓子,必然比姐姐做得好……” 闻言,几人纷纷色变。 世家女最重名声,她这话不就明摆着讽刺夏云若如青楼妓子一般狐媚勾人吗? 容子烨下意识看向夏云若,耳边回荡着她洞房夜说自己在夏府活得如何苟延残喘的那些话,这一刻才有了切身的体会。 当着外人的面,夏晚晴都这般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可想而知过去夏云若在她眼皮子底下该是没少受委屈。 同样的,林越泽看着隐忍不发的夏云若,没来由地有些叹惋——夏云若聪慧有余,性子却实在软弱可欺。 如此地一味隐忍退让,怎堪当大任? 这样想来,她兴许还不如夏晚晴适合侯府。 这时—— “夏晚晴,当着小侯爷跟我夫君的面,你怎敢如此出言不逊?”夏云若突然上前将得意的夏晚晴拉出来,举手投足间带着谁也没料到的凌厉利落。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未出阁前,你好歹也要乖巧地唤我一声‘姐姐’,怎么如今嫁了人反倒将规矩礼仪忘得一干二净?” “放手!你弄疼我了……”夏晚晴疼得连连挣扎,下意识扭头冲林越泽求救,“小侯爷,你看姐姐竟然这样待我……” 林越泽眸光一闪,顺势迎上来,伸手去抓夏云若的小手:“云若温善大度,何必跟她这口无遮拦的人一般见识? “!” 夏云若厌恶地避开他的手,懒得同他正面交锋,只冷冷盯着夏晚晴指桑骂槐道:“你好歹是侯夫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侯府的颜面,我不管你们夫妻之间有何龃龉,休要迁怒于我。否则,我这个当姐姐的少不得要替爹娘教训妹妹何为长幼尊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夏晚晴气得发抖,一时却被她身上强大的气场骇住而忘了反抗,只是脸色铁青一片。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她习惯了夏云若从前在闺阁之中的委曲求全和软弱行事,今日一而再被这贱人教训,一时还以为自己做梦。 夏云若今世不过嫁了个区区翰林院编修,谁给她的底气像前世那般耍起了侯夫人的威风? 话音未落—— 林越泽冷冷斥道:“夏晚晴,闭嘴!云若身为嫡长女,教训你是理所应当。” 夏晚晴脸色骤变。 这种时候,自家夫君居然帮着外人教训她? 况且,林越泽的眼珠子都快贴在夏云若那贱人的脸上了……容子烨是死人吗? 然而,不等容子烨有所反应,夏云若面无表情地转向林越泽:“小侯爷,恕我冒昧直言——您身份尊贵不假,只是今天乃回门之日,于情于理你们夫妻二人也该唤我‘姐姐’,而非直呼闺名。” 林越泽本以为自己仗义执言,英雄救美,必能让夏云若心生感激,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 他顿时不悦地皱眉:“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计较区区称呼?倒显得你小气……” “虽然只是区区称呼,说小了是小侯爷无心之失,说大了怕是要教旁人误会侯府礼教不严,竟连这么通俗寻常的问候之礼都不懂!”夏云若无视了他那张铁青的脸,扭头看向容子烨,“更何况,小侯爷言行无状,我夫君却是重视礼教之人,日后还请小侯爷莫要失了分寸。”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拉着容子烨走了。 她这一番话,看似温和平静,实则指名道姓地将林越泽这位高高在上的小侯爷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顿。 夏晚晴气恼之余,心里还有一股隐秘的报复快感—— 夏云若如今变得伶牙俐齿了许多,怼林越泽这一番听得人身心舒畅。 正好,她不妨趁此机会火上浇油一番,也好打消林越泽对夏云若的念头。 “姐姐从前一贯温婉娴静,不想一朝嫁了人,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佯装心疼地抱着林越泽的胳膊,委屈叹道,“姐姐只拿我逞威风也就罢了,没想到如今连小侯爷都不放在眼里,实在过于跋扈了!” 闻言,林越泽面色愈发阴怒,气得拳头都攥紧了。 第8章 回门风波2 林越泽从小身份尊贵,身边人莫不阿谀奉承,身边女子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形如玩物…… 从无一人敢这样,当面骂他骂的狗血淋头。 在此之前,夏云若只不过他一时兴起看上的,哪怕中途换了夏晚晴也无所谓。 入了洞房上了床,女子不过都是他掌下玩物……妻子和女支子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今日倒是让林越泽发现了夏云若的与众不同之处。 她越是对自己不假辞色,越是让他忍不住新生澎湃,想要将人占为己有,亲手将这带刺的玫瑰调教为百依百顺的小绵羊。 想到这里,林越泽松开拳头,冷冷甩开夏晚晴,“既嫁从夫,自然要担起当家主母的重任。像夏云若这样对内柔情似水,对外手腕似铁,如此既勾得住夫君,又镇得住家宅。同为嫡女,你也该多跟你姐姐学学瞩目风范,否则如何打理侯府上下?”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先行离开。 夏晚晴气得双目圆睁,“什么!” 她怒视着他薄情寡义的背影,气得狠狠踹了几脚栏杆,反倒疼得自个儿龇牙咧嘴。 该死的! 比起夏云若那个生母早亡、空有其名的嫡长女,她才是自小受尽荣宠、处处高人一等的真嫡女…… 凭什么这些瞎了眼的男人都拿夏云若那贱人当块宝,对自己反倒弃如敝屣? 这不是她想要的高高在上的侯夫人生涯! 为何夏云若前世能过得那么风光,受到内外一致夸赞,自己只能处处碰壁不讨好? 夏晚晴攥紧拳头,气愤地跟上去。 等着吧。 她好歹是纵享荣华的侯夫人,夏云若只能今日逞一时口舌之快,回到容家还不是要给那穷酸一家人当老妈子使唤? 回门宴是柳氏亲手操办,排场不可谓不大。 她本想操办得光鲜些,席间给自家女儿撑撑场面,让小侯爷看到晴晴受宠的份儿上,不会像传言中那般放纵行为。 不想—— 宴席刚开,夏晚晴就触了霉头。 “长幼有序,你怎能坐在你姐姐上首?”林越泽不悦地俯视着夏晚晴,命人将椅子撤了下去,“晴晴,如今你已经是侯夫人,这点规矩还要我亲自来教吗?” 这话看似在教训夏晚晴,实则是指桑骂槐打脸夏府和柳氏。 毕竟换亲一事始终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之前不在意是因为他对夏云若的态度可有可无。 今日他换了心思,眼见夏云若和容子烨坐在一处琴瑟和鸣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夏晚晴被骂的脸色一白。 往日里吃饭,她仗着爹娘宠爱便肆无忌惮地抢占夏云若的长女席位,从无人置喙。 刚刚她本想着宴席上摆一摆侯夫人的架势,用身份压夏云若两口子一头,故而下意识坐在席间上位。 完全是习惯成自然。 万万没想到,她被自家夫君抓住了规矩漏洞,当众狠狠教训一顿,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尤其是众人那异样的目光,落在身上宛如针扎一般,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夏晚晴瞬间无地自容,恨不得落荒而逃。 还是柳氏反应快,连忙将夏晚晴拉到身边佯装教训一番,“晴晴,还不快跟你姐姐道歉?” 她用力不算大,却不小心抓到了夏晚晴身上的伤口,疼得人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晴晴?”柳氏心下一惊,下意识往女儿身上打量一眼,“你……” “你怎么了,夫人?”小侯爷突然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为夫实事求是,难不成还教你委屈了?” 夏晚晴吓得面色一紧,连忙挣脱柳氏的手:“我没事……刚刚是我一时开心忘了分寸,幸亏夫君好意提醒。” 她是决计不能让夏云若知道自己被林越泽那变态虐出了一身见不得人的伤…… 否则,岂不是要让夏云若更加得意忘形了? 林越泽满意勾唇:“夫人还是明事理的。” 见状,柳氏隐去担忧,不动声色地替自家女儿解围,“小侯爷请息怒,晴晴跟云若姐妹情深,从前在家里向来不拘泥这些,都怪我跟她爹平时乐见两个孩子关系,未曾加以规束……” 林越泽面色冷淡,目光落在夏云若身上:“是这样吗?姐姐……” 夏云若皱眉,下意识往容子烨身边挨了几分,心下嫌恶不已:林越泽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如今两人各自嫁娶,从前毫无瓜葛,以后更是陌路。 他莫名其妙如此关注自己做什么? 这不是存心惹人误会吗? 容子烨不动声色地替夏云若解了围,“岳父,岳母,小侯爷,一家人吃个便饭而已,过于拘束反倒显得疏离了。” 他余光淡淡瞥两人一眼,眉心一拧——夏云若和小侯爷的互动着实不像从前无往来的样子,让人不多想都难。 夏父连忙笑着打圆场,“是啊,一家人闲话家常吃个便饭,这两个丫头都被我惯坏了,一回到娘家难免失了分寸,两位贤婿还要多多包涵啊……来,一起小酌一杯吧!” 他一番和稀泥,总算让气氛缓和下来,一顿饭有惊无险地吃完了。 离府之际。 柳氏将夏晚晴悄悄拉到一边塞了许多银钱,低声问:“晴晴,你老实跟娘说,小侯爷待你……如何?” “娘,你这是干什么?”夏晚晴咬咬唇,挣开她的手将钱塞回去,神色倨傲道,“我如今可是荣华享之不尽的侯夫人,哪里还缺这些银子?您就留着自个儿多买些衣裳首饰吧。” 柳氏知道她生性好强,忍着泪扫一眼她衣裳下若隐若现的淤痕,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道:“你如今已经是侯府夫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掌握一府中馈。待你成了独当一面的当家主母,小侯爷也要敬你三分,明白吗?” 夏晚晴闻言却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随后匆匆告别柳氏。 夏晚晴在离府之际暗中堵住了夏云若,“今日算你运气好。” “不过,你不要得意太早。容子烨寒门出身,穷困贫寒不说,单是那病痨婆母和刻薄嫂子就够你喝一壶的。” 夏云若神色淡淡:“妹妹有这多管闲事的功夫,不如多花点心思管好自家内务,如此还能少挨小侯爷的骂。” “你——”夏晚晴气得牙根都快咬碎了。 第9章 谁让我们姐妹情深呢? 夏晚晴看向不远处似乎相谈甚欢的容子烨和林越泽,不禁笃定一笑,低声讽刺道:“你今日不过一时风光有什么了不起的?跟着容子烨那穷酸书生过日子,以后有你崩溃的时候。” 夏云若满脸无动于衷,“我劝妹妹还是将心放宽些,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免得让爹娘操心。瞧你今日的脸色如此之差,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小侯爷的虐待呢!” 夏晚晴身子一僵,低斥道:“你胡说什么?” “关心妹妹罢了,谁让我们姐妹情深呢?”夏云若淡淡嘲讽一句,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后转身离开。 夏晚晴揉着肩膀,疼得面色又是一白。 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 嫁个区区翰林院编修而已,她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无知的蠢货! 容家内忧外患一堆,这家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前世,她的崩溃就从当家开始。 很快,容家就要迎来巨大的灾难…… 夏云若,你等着哭吧! …… 回到容家,两人一同去向容母请安。 还未进门就听到苏婉柔慌慌张张地大喊:“琳琅,快去请大夫回来!母亲突然昏过去了。” 琳琅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闻言来不及多问,匆匆忙忙往外跑。 “怎么回事?”容子烨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掀起衣袍冲进屋,“娘!” 苏婉柔正在收拾账本,猝不及防地看到容子烨闯入房内,下意识将账本往桌子里一推,神色难掩慌张:“子烨,你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容子烨一心记挂母亲,进门就直奔床前,一时并未注意她的神色,也没有顾得上回话。 夏云若进门,不动声色地将苏婉柔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过还是先关心老太太的病:“嫂嫂,母亲前两日精神不是好多了,怎么今日突然昏迷?” “娘……娘吃了你的人参,精神确实好了些。” 苏婉柔紧张地扯了扯唇,不动声色地闪身挡在桌前,“谁想,午后庄子里的几个管事来了一趟,兴许是这几个月铺子和庄子的营收不好,将母亲气得病了。” 夏云若眸光一闪,并未不识趣地追根究底。 容府纵然清贫,可容子烨高中之后一直很得陛下赏识,每办好一件差事就有不少赏赐下来,其中就包括不少庄子和铺子。 容家人丁单薄,容府名义上是老夫人掌家,可她整日缠绵病榻,实权都是落在苏婉柔手里。 以苏婉柔的手段和心性,怕是难以驾驭这些产业,有些纰漏也是正常。 不过,她没有说穿,主动接过了照顾老夫人的差事。 苏婉柔松了一口气,等到大夫来之后就匆匆找借口离开了。 须臾。 大夫把完脉之后,看着老夫人苍白的脸色摇摇头:“老夫人患有心疾,最忌操劳动气,一气生而伤肺腑,这是治疗心疾的大忌。” “李大夫,真的没有治愈之法吗?” 容子烨面色紧绷,担忧道:“我娘年轻时为家里操劳过度,才落下这旧疾,请遍名医也不见好,您是太医院退下来的老人了,也没有办法吗?” 李大夫摇摇头:“老夫惭愧,心疾病因复杂,成因又日久,根治起来实在有难度,看再多大夫都是一样的结果。老夫如今只能开些药方缓解老夫人的病情,日后还是要静养调理为上,切莫让老夫人再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 送走老大夫,夏云若看着忧心忡忡的容子烨,犹豫道:“母亲的病……或许,有位江湖游医可以一试。” 容子烨一改之前的冷淡猜忌,猛地站起身看过来:“此话当真?你说的江湖游医在哪儿?他能治母亲的心疾?” “前……”夏云若对上容子烨灼热的目光,连忙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前世’咽了回去,“许久之前,我母亲产后伤身,突发心疾,舅舅曾请来一位安姓江湖游医替母亲医治。” 容子烨忙问:“既是江湖游医,那位安大夫如今在哪里?” “我马上派人去寻。”夏云若没说安大夫一家人如今就在京郊开药铺,毕竟这是前世她当上侯夫人许久之后才知道的事。 今生她一直养在深闺,鲜少出门,又因为母亲和将军府早早决裂,故而很少和外祖家来往……如此一来,她当下是不可能知道安大夫的情况。 安排了寻人之事,夏云若又忙不迭亲自熬药,还让绿珠准备些好消化的餐食。 她悉心照顾老夫人的一举一动都发自真心,丝毫不似作伪,细致周到地让容子烨这个亲生儿子反倒没了用武之地。 琳琅旁观全程,忍不住小声道:“少夫人真的一点都没有世家嫡女的大小姐架子,对老夫人的病亲历亲为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比大太太上心多了。” 闻言,容子烨神色一怔。 第10章 自身强大才是最好的安身立命 见夏云若对母亲的病如此上心,容子烨心里诧异之余,也多了一抹动容之色,不由地走到夏云若身边:“今日,辛苦你照顾母亲了。” 夏云若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 难得。 容子烨待她竟也有温善的一面,同之前横眉怒目、处处刁难的厌恶怀疑之态简直天差地别。 “这有什么辛苦?我们有言在先,既为容家新妇,打理内宅,照顾婆母便是我分内之事。” 她从容一笑,主动道谢:“况且今日回门,还要多谢你几番维护。” 说到今日回门,容子烨本来想晚些细问她与林越泽之间到底有何龃龉,再警告她安分守己的…… 见她这般坦荡从容的表现,这话反倒问不出口了。 只是,想到林越泽看她的灼热眼神,容子烨难免心生不快,语气也凉了几分:“我维护的是容府的颜面,不必言谢。” 夏云若:“……”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 经过几日调理,老夫人的身子总算有了起色,虽然还是病怏怏的,也不至于动不动昏迷。 而夏云若派人去寻安大夫,却一直没有着落。 这一日,绿珠突然喘着气跑过来,“小姐!安和堂的大夫日前病逝了!据说一双儿女送他回乡安葬,如今安和堂暂时闭了门,寻不见人。” 夏云若猛地站起身,面露震惊:“安大夫……死了?” 前世她嫁入侯府之后,劳累过度累垮了身子,换了好些大夫都不顶用。 后来,医女安从霜主动登门,三副药下肚便让她回了精气神,自此以后成了她的专用医女。 她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安从霜师从江湖游医安明远,当年安明远是舅舅暗中安排来给母亲看病的。 安明远指派安从霜入侯府之后便只身云游,从此江湖路远,偶来信笺报平安,活得逍遥自在。 这一世,他怎会死得这般早?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派人守着安和堂,安大夫的儿女一回来,立刻来报。”夏云若定了定心神,淡淡吩咐道。 看来,重生一世,她努力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此后的所有人和事并非都跟前世一模一样。 逝者已矣,她只能尽力保护活着的人。 绿珠犹豫片刻:“小姐,此事非一日可成,还是找姑爷派人去吧。咱们手下无人,先前见面礼送了好些贵重的东西,总不能再将小姐为数不多的嫁妆耗在这小事上……” “既已嫁入容家,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夏云若翻出嫁妆里的地契商契,微微一笑,“钱是赚来的,不是抠出来的。” 说完,她就拽着绿珠直奔绸缎铺子。 她娘留下的嫁妆除了金银财帛,最值钱的便是两处庄子和京都内的绸缎铺子和胭脂铺。 母亲去世后,庄子和铺子都是柳氏一手打理,从不允她插手半分。 如今嫁了人,铺子和庄子才重新收归她旗下——将铺子的生意做起来,这就是她自强的起点,也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真正的依靠。 锦绣坊在京都闹市,青天白日本该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周边商铺都是人来人往,唯有她家的铺子门户冷清。 夏云若进门环顾一圈——铺子里的绸缎样式陈旧不说,布料也参差不齐。 大眼一看——既不见四大名绣,也无三大名锦。 锦绣坊本是主营绫罗绸缎的高阶铺子,如今陈列的样品多掺杂着棉麻织品,多是大家族采来给低等下人做衣裳的低阶布料。 可见柳氏这些年是怎么糟蹋这锦绣坊的! “小姐,怎么一个人也不见?”绿珠跟着转了一圈也不见人来接待,不由地心生不悦:“岂有此理!大白天不做生意,躲在后头躲懒,真当主家的工钱是白瞎的?” 听到后院传来嬉笑声,她撸起袖子就要往后院去,“奴婢去教训他们。” “绿珠,别冲动。”夏云若往外扫了一圈,指着街尾的武馆说,“你拿些银子,去找两个能打的来。” 绿珠眼睛一亮,连忙拿了银子去办。 第11章 嚣张管事 不多时,绿珠就带回两个人高马大的武夫。 “小的顺子,见过东家。” 年长的大胡子生得精明利索,一见面就拽着身边的黑小伙子给夏云若行了个正经礼,“这位是俺兄弟——康子,一身的莽夫力气,就是能吃了些。若是东家不嫌弃,我兄弟二人愿效犬马之劳。” “这铺子早先是家中继母代为打理的,今日也是我头一回以东家的身份前来巡视……” 夏云若淡淡瞥一眼后院,提点道:“若是想要以后都留下来办事,今日就看你们兄弟表现。” 顺子立刻明白过来,起身走向后院看了一眼——衣着光鲜的朱掌柜伙同三五名小厮坐在后院嗑瓜子、喝小酒,小日子过得乐不思蜀。 “你们好大的胆子!”他二话不说,走过去直接掀了桌子,拎着朱管事的衣领斥道,“尔等拿了主家的工钱,竟在这里偷懒耍滑!真是欠教训!” “你……你不是武馆的疯狗顺吗?谁给你的狗胆来我跟撒泼?” 朱管事面色大怒,冲着吓傻的伙计们吼了一声,“你们几个吃干饭的,赶紧抄家伙把这疯狗给我赶出去!反了天了,上次就该打死他和那个傻子弟弟。” “是!”伙计们干起恃强凌弱的事来轻车熟路,抄刀拎棍地朝着顺子扑了过来,“打死你个疯狗!” “康子,别打死了。”顺子拎着朱管事的脖子将人扔到夏云若跟前,“朱掌柜,东家面前,你还敢嚣张?” “东家?” 朱掌柜震惊地看向温婉柔顺的夏云若,顿时恍然道,“原来是大小姐大驾光临,怎地提前也不差人来跟小的使唤一声?小人也好安排接待您不是?” 他揉了揉脖子嬉皮笑脸地爬起来,嘴里听着恭恭敬敬,实际上半点不将这个身娇性格软的大小姐放在眼里,“您突然来铺子里就算了,怎么还带着这么不听话的狗?” 话音刚落,一团麻袋兜头砸过来,瞬间让他五体投地地趴在了夏云若的脚下。 麻袋里,几名五大三粗的伙计鼻青脸肿地捆在一起。 朱掌柜差点没被这一麻袋人压死:“一群没用的废物!赶紧滚开,压死老子了……哎哟,我的腰。” 一群大男人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听的夏云若眉心一皱,隐约有些不耐烦。 顺子眼明心亮,立刻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康子很快走过去一人砸一拳,直接砸掉了伙计们的门牙,黑着脸训道:“别吵!听……” 他看一眼夏云若,恭恭敬敬道:“听东家的话!” 夏云若挑眉,意外不已。 这两兄弟还挺有意思——大的聪明机变,小的朴实能干。 “大小姐,我再卑贱也是夫人亲自指派的掌柜。”见手下人都歇菜了,朱管事愈发心有不甘。 他是柳氏指派来看铺子的,仗着亲戚关系把锦绣坊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除了柳氏谁也不放在眼里:“您大张旗鼓地带俩刺头上铺子里来闹事,到底是想教训我们这些无辜的下人,还是想打夫人的脸?” 这话摆明了恶人先告状,听的绿珠都生气:“你算什么掌柜?大白天的不好好做生意,带着一帮脑满肠肥的伙计在后头逗乐耍贫!” 她哽咽道:“以前夫人在的时候,锦绣坊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绸缎庄,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天天斗志昂扬。如今铺子里的老人一个也没留下,只养活了你们这些穿肠烂肚的臭老鼠,难怪锦绣坊成了连年亏损的烂尾巴铺子……” “区区贱婢,竟敢编排夫人……大小姐教出来的丫头,果然好大的威风!” 朱掌柜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爬起来冲着夏云若冷笑一声,“小人身份卑贱,不敢说什么,不如大小姐随小人往夏府走一遭,请老爷和夫人一起分辨是非,如何?” “你!”绿珠慌了一下。 小姐初掌新铺,若是头一遭便闹回娘家让人看笑话,以后还怎么顺利接手胭脂铺和其他的庄子? “绿珠,不得无礼。”夏云若藏起眼底一闪而过的 寒光,起身温和道,“朱掌柜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同这没见过世面的短见小丫头一般见识。” 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母亲打理夏府偌大的家业本就劳心劳力,为人子女的哪有背后编排的道理?说到底,我们不都是想将铺子经营好,也让家里人省了心不是?” 朱掌柜冷哼一声:“大小姐的人将铺子里的伙计打成这样,就算小人大度不计较,手下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岂是一句‘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能揭过去的?” 什么劳什子大小姐! 不过是个生母早亡、无依无靠的臭丫头,这些年苟延残喘地活在夫人手下,养成一副软弱可欺的绵软性子,谁都能踩一脚。 这一吓就怯的小破胆,也配跟自己斗?! 闻言,绿珠气恼道:“你这分明是得寸进尺!你们消极怠工,偷懒耍滑,还罚不得了?” “绿珠!”夏云若冷冷斥了一声。 第12章 教训 顺子连忙将气恼的绿珠劝到一旁,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朱掌柜,方才是我兄弟人杀力气大,下手重了些,并非小姐的本意。” 他冲着嚣张的朱掌柜弯腰道歉:“小人在这里各大家赔罪,望朱掌柜和各位兄弟见谅,有怨气尽管冲我们兄弟撒火便是。” 闻言,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不动声色地走到康子身边低声说了句话,“你去柜台后边……” 这时,朱掌柜看疯狗服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攥起拳头就要报仇:“你这个疯狗,老子今天打死你——” 顺子闭上眼睛,打算挨了这一记——先让朱掌柜出了气,他才能对东家放松警惕。 不想—— “朱掌柜,且慢。” 夏云若突然摸出一本账簿,翻开横在朱掌柜眼前,神色如常,“我手下人是奉命行事,我是按规矩本事,你们若是不服,咱们就看事实说话。” “你……”朱掌柜面色一变,下意识往柜台看了一眼,“这账簿明明是锁起来的,你怎么拿到的?” 康子拎着断裂的锁扣从柜台后站起身,一脸无辜道:“东家,这个锁太简单了!随便一扯就断了。” 众人一脸震惊。 这个臭傻子居然凭着一身空力气硬生生把锁给拽断了? “朱掌柜,我让人教训你们,并非为不务正业这么简单。” 夏云若一页页翻读账簿,声色俱冷,“这账簿上记录的进货单子,全是珍贵的绫罗绸缎,价格高于市场价近两成……” 朱掌柜辩驳道:“我们锦绣坊本就是做高品相的庄子,历来进货单子都比同行贵些,原先也是一样的。近些年丝绸原料紧俏,故而进价又高了两成,这些夫人都是知晓的。” 夏云若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还知道锦绣坊做的是高品相布料?” 她反手将柜台上陈列的布匹掀了朱掌柜一脸,一改方才的温和柔弱,厉声斥道:“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顾客瞎子?这些掺了棉麻的次品,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冒充上好的丝织品售卖?” “这……这怎么可能?我进的可都是好布料,一定是那些供货商骗了我!”朱掌柜仗着深闺小姐不懂行当,死皮赖脸拒不承认。 “铺子里摆的样布同账簿上记载的天差地别,要么是自己人偷梁换柱更换了铺子里的卖品,欺上瞒下,要么是你眼瞎心盲被供货商骗了去。” 夏云若将账簿拍他脸上,冷冷道:“若是前者,形同欺诈!我立刻便将尔等扭送衙门,一旦查出来属实,这大狱是蹲定了。” 送衙门? 那怎么行? 这铺子里的货都是夫人授意更换造假的,他帮着做假账糊弄事,跟着从中牟取了不少暴利。 若是见了官,这些龌龊事肯定瞒不住。 届时夫人高高在上有靠山,蹲大狱背锅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不料往日软弱怯懦的大小姐居然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朱掌柜当即心念一转,哭丧着脸下跪求道,“大小姐,小人绝不敢弄虚作假、欺瞒主家啊。我从前就是干农活的庄稼汉,承蒙夫人赏识才来看铺子,只是小人目光浅薄没见识,对贵人用的绫罗绸缎实在不了解,这才让人骗了去啊。” 就算夏云若看出猫腻又怎么样? 她是新手,市场上没个熟悉的人头,不了解行情也查不到供货商,只要他随口糊弄几个找不见的落魄商户,暗中再掏钱上下打点一二,保管让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到时候没有人证,自己顶多是被供货商骗了钱的受害者,看她能拿自己怎么样? “报官吧,大小姐。” 朱掌柜抹了抹眼泪,义正言辞道,“小人进货的几家主厂都来自于江南织造,虽说跨区办案肯定有些麻烦耗时,但官府只要介入,假以时日,咱们多少能挽回些损失的。” 夏云若皱眉:这个老狐狸! 仗着她初入行没有人脉,就在这上头动歪脑筋使绊子…… 这时,顺子突然站出来,一句话戳破他的小心思,“朱掌柜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上个月我还瞧见您跟京外布庄的李掌柜续签了契书,由他继续供应锦绣坊一年的原布。” “你胡说什么!”朱掌柜面色骤变。 他跟李掌柜是秘密会面,这狗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承蒙朱掌柜恩惠,上个月雇打手围攻我弟弟,害他受伤在床,武馆不肯帮付医药钱,小人实在穷困,只能去春阳茶坊做苦力,不想正好瞧见您与李掌柜相谈甚欢,”顺子面带寒意,俯身看着面色发白的朱掌柜,一字一句地说,“同行的茶坊伙计都能作证。” “你,你……”朱掌柜气得双手发抖,心虚地不敢看夏云若一眼,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各种坏念头。 夏云若不想还有意外收获,趁势给了朱掌柜会心一击:“朱掌柜放心,你若真是被黑心的李掌柜给骗了,咱们现在就报官,带人去京外布庄搜查物证,一定当场人赃并获,追回咱们被骗的所有进货款。” 说完,她吩咐绿珠:“速去报官!这么大的款项,抓了人少说也要判个十年牢狱,如此也算替朱掌柜报了被骗之仇。” “不不……不行!不准去。”朱掌柜连忙拦住绿珠,吓得满头大汗,“大小姐,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偷换了铺子里的原布,原本是想做差价争取更大的利润,没想到换了布之后生意一落千丈……小人真的知道错了,求大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要送小人见官啊。”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攀扯夫人向我示威?”夏云若冷笑一声,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难道这些原布也是夫人让你换的吗?” 这一脚,踹的猝不及防。 众人吓得瞪大了眼睛。 不都说夏府嫡长女温婉柔善、绵软可欺吗? 大小姐刚嫁人没两天,怎地就变得如此凶悍? 朱掌柜震惊后回过神,慌忙否认:“不,夫人不知情,都是小人自作主张。” 若是他胆敢将柳氏拖下水,日后不但没人捞他,还会遭到柳氏的打击报复,岂不是死定了? 夏云若若有所思道:“你是母亲指派的心腹,这些年的糊涂账又都记在母亲账下,身为人女,我确实不好处置地太绝情吧?” 朱掌柜心下一喜。 第13章 绑了送夏府 幸好。 夏云若还是惧怕夫人的,故而不敢做得太绝。 朱掌柜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见官,什么惩罚他都不怕…… 反正事后夫人都会加倍补偿他的。 这时,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突然吩咐道:“顺子,将朱掌柜连同这些伙计一起绑了送到夏府,交给我爹和母亲亲自处置。” “什么?”朱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了,只有人证还不够。”夏云若将账簿和两匹原布交给顺子,“证据一并带上,爹爹和母亲见了,自有处置。” 她温柔地看着朱掌柜,声音听似柔和平静:“掌柜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母亲派来的亲信,我自然不好插手处置,那就让母亲亲自来料理了你。” “夫人不会的,你少吓唬我。”朱掌柜脸色煞白,心里乱成一团麻,还要不断争辩,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夫人视我为心腹,我是不会受你的挑拨离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夏云若怅然一叹,“那就看看铁证当前,当着我爹的面,你的夫人认不认你这个造假作假、中饱私囊的亲信?” 她一摆手,顺子直接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见状,朱掌柜险些吓得昏死过去:“大小姐,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你以为这绸缎铺子这么好管吗?” 他还在拼死挣扎,大声道:“从哪儿进货最便宜,质量分哪些档次,哪里的人头熟了好办事,什么款式什么料子卖得好,客人喜欢什么伙计怎么管教……这里头全是门道。” “大小姐,只要您原谅小的这一回,我保证以后给您当牛做马,带着铺子里的伙计老实干活,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这帮兔崽子都是府里头出来的,一帮刺儿头不好管,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何必如此亲历亲为?” 这话听着是求情,实际上就是威胁夏云若——如果她敢处置朱掌柜,其他人必然造反。这铺子迟早也开不下去。 殊不知,夏云若前世身在侯府,将偌大的家业打理的头头是道——内安家宅,外持生意。 比起侯府那些冗杂又水深的生意经,这么个绸缎铺子压根不在话下。 “朱掌柜还是操心自个儿吧。我既敢动你,自然有善后的法子。”夏云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绑在麻袋里的伙计们,“这些酒囊饭袋!一群光拿钱不干活的蛀虫,不趁机撵走了还养着吃干饭吗?” 伙计们一听这话,满脸如丧考妣……想骂不敢骂,毕竟朱掌柜的教训就摆在前面;想求又不求不了,几人的牙齿被那傻子打地豁了口,一张嘴就漏风! 见她如此硬刚,朱掌柜一时没料到这个深闺大小姐居然还是个软硬不吃的难缠货色,跟以前那个温婉恭谨的嫡女截然不同了。 若她以前都是装的温婉贤良……此女的心计不可谓不深,欺骗人心的手段不可谓不惊人。 想到这里,朱掌柜不敢鬼哭狼嚎地骂,一改之前的强硬和不屑,哭闹着跪下来求饶卖惨。 他连祖宗十八代都搬了出来,就指望夏云若能网开一面。 “太吵了,客人听了都不敢上门。”夏云若云淡风轻一句话,顺子立刻心领神会,摘下臭烘烘的汗巾就要塞到朱掌柜嘴里,“人在做,天在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唔……”朱掌柜险些被臭汗巾熏得呕出来。 见这个女人软硬不吃,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大骂道:“夏云若,你以前一直锁在深闺,真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天下无敌能掌家管这么大的铺子了吗?没有老子作保,你撑不了三天就得关门大……” 话音刚落—— 砰! 康子猝不及防地往他胸口踹了一脚,直接把人踹出二里地,飞入了闹市之中,惊得行人四散。 “康子,没有东家的命令,谁准你随便动手的?”顺子拦都没拦住,有些不安地看了夏云若一眼,“东家,对不住……” “有命令。”康子委屈地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云若,“东家说他吵,我把他踹出去,就不吵了。” 他一副讨赏的小表情,直愣愣地凑到夏云若面前:“东家,我做得对不对?” 夏云若始料未及,吓了一跳:“你……” “喂,你干什么?一个大男人竟敢装疯卖傻轻薄我们小姐——”绿珠抄起扫帚就要打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个登徒子。” “绿珠!” 夏云若回过神来,看到康子一脸懵懂委屈的模样,连忙喝止绿珠,“放下东西。” “好凶的姐姐。”康子气得红了脸,不高兴道,“我不傻,哥哥也不是疯子,你们才是瞎子。” 闭嘴!”顺子吓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这个傻弟弟,做错事还敢瞎说话,生怕东家看不出来他有多蠢吗? 完了! 好不容易寻到下家,他努力表现就是希望东家能留下他们这对人厌狗嫌的兄弟俩。 这一下,怕是又要被撵走了。 哪个老板愿意养个冒冒失失的傻子伙计? 见夏云若一脸的惊魂未定,顺子失落地低下头,将傻乎乎的弟弟拽回来,哑声道:“东家,抱歉。您别跟我弟弟一般见识,他脑子不好使,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用绳子将麻袋里的伙计都绑在一处,拖着一堆人就往外走:“东家放心吧,拿了您的钱,这差事总要干完。我马上就把朱掌柜和这帮恶伙计送到夏府处置,之后我们兄弟们不会再来烦您的。” 康子看到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样,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只得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袖子坠在身后,委屈巴巴地道歉:“哥哥,我又闯祸了!我……以后再不说话了。” “算了。”看他傻头傻脑又可怜巴巴的样子,顺子颓然一笑,“过来,帮我搭把手。” 康子立刻眉开眼笑:“嗯!” 兄弟俩正要拽着一麻袋人离开—— “顺子,回来的路上帮我寻一样东西。”夏云若倚在门口,将大汗淋漓的兄弟俩相依为命的一幕看在眼里,“只要带着东西回来,你们就是锦绣坊的新伙计。” 顺子猛地回头,震惊无比。 第14章 冰纱蝉衣 烈日炎炎,蝉鸣声声。 午后的街道,人烟见见淡了去,偶尔传来几声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声,整个市集仿佛热的冒了烟。 锦绣坊内。 “小姐,你真要留下那两个大老粗?尤其是那个小的,脑子都不灵光怎么打理铺子?” 绿珠心有不解,担忧地环视着冷清的铺子,“这锦绣坊本就没什么生意,如今您发落了朱掌柜和所有伙计,铺子里一个懂行的都没有,咱们怎么经营得下去?” 还真是真让朱掌柜说中了——小姐久居深闺,不谙世事,从未掌过家管过生意,自然不知道做生意有多少艰难门道。 一上来 就把铺子里的人清空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锦绣坊怕是真的要撑不了三天就倒闭。 一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差点急得红了眼眶:“锦绣坊若当真倒闭,只怕要让柳氏看尽笑话不说,坏事传回容府去,也要让人质疑您的管家能力,姑爷又待您那样……以后您更加没办法立足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想让锦绣坊恢复往日荣光,除去那帮蛀虫势在必行。” 夏云若看一眼外面的日头,轻摇团扇,“去买些绿豆冰回来吧,多买几份。” “您不会是买给那俩兄弟的吧?”绿珠急得跺跺脚,“他们根本不值得您这么上心……您要是心善垂怜他们,不如奴婢多给些银子将人打发了!咱们得赶紧去庄子里招些懂行情的伙计来,也好解了燃眉之急啊。” 夏云若淡淡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绿珠冷不丁感觉到一股温和但不容反抗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忍不住心惊肉跳。 这是自家小姐散发出来的气息吗? 气势不凌厉,却如水一般温柔而强大,让人不自觉信任臣服。 她看似还是那个温柔内敛的小姐,实际上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奴婢去买绿豆冰。”绿珠莫名不敢直视她的眼神,拿着银子匆匆跑了。 倒闭就倒闭吧。 不管小姐想做什么,她身为贴身丫鬟,只管对小姐忠心耿耿,始终跟她同甘共苦。 不多时。 顺子气喘吁吁地拉着弟弟跑进门,一人扛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大麻袋。 “东家,寻着了。”他谨慎地抹了一头热汗,又怕自己一身臭汗熏到两个姑娘,是以小心翼翼地将麻袋放在柜台上,便拉着弟弟站在几步开外,“您打开瞧瞧,是不是您说的冰纱蝉衣?” “我有这么吓人吗?”夏云若看出顺子的谨慎局促,又见康子热得直吐舌头,活像只憨厚的大狗狗,不由地心疼又好笑,“进来吧,以后这也是你们的店,不必如此拘束。” 她吩咐绿珠将绿豆冰拿过来,柔声叮嘱:“喝些绿豆解暑,如今铺子正值用人的时候,你们可别病倒了。” 康子一看到绿豆冰眼睛都直了,迈出一只脚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哥哥一眼,好像摇尾巴祈食的大狗。 东家嘴里说找到东西才用他们,实际上却为两个不确定是否物有所值的伙计提前准备了绿豆冰。 绿豆冰一碗三文钱,在东家眼里或许不值什么,却从未有人这般善待他们这对穷困潦倒的兄弟俩。 东家心善,这是他们兄弟的福气。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唯有此生给东家当牛做马。 顺子不擅长说漂亮话,只拽着弟弟朝夏云若磕了一个头,才坐到桌前老老实实地喝冰茶。 这时,绿珠打开袋子,不由地睁大眼睛:“好漂亮的布匹啊,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好生舒服。” 夏云若:“今夏比往年更热,往年时兴的布料怕是不顶用了。” 她挑起一片轻纱,轻飘飘的宛如蝉翼,触手间顿感丝丝冰凉,“穿上冰纱蝉衣,才能叫人心旷神怡。” “冰纱蝉衣?”绿珠新奇之余,还觉得奇怪,“奴婢从未听说过这种布料,小姐如何知晓的?” 她跟小姐几乎日日在一起,出门的时候比自家守规矩的小姐还要多,怎么从未听说这般新奇的玩意儿? 近来,小姐似乎总是时不时冒出些惊人的想法,让人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夏云若不料小丫头愈发敏锐,不动声色地说:“回门日,无意听夏晚晴提了一句……” 前世此时,夏日大旱。 得益于侯夫人的身份,她无意中得了一匹贡品锦缎,说是江南织造新出的冰纱蝉衣,穿之清凉解暑。 只是这样的好东西尚未普及,便让当地官员当作贡品眼巴巴送入宫献媚,垄断了销路,自此成了高官贵族才能享用的珍品,普通百姓无福消受。 这一世,她得好好利用这份契机。 “这样的好东西,达官贵人未必用得起,普通人自然是见不到的。”她及时转移焦点,鼓舞士气,“我们就要抢占先机,率先跟织造坊的老板签下契约,趁着还没人知道这样的好东西时,利用冰纱蝉衣打响锦绣坊光耀的第一战。” “难怪小姐直接把那些人赶走,原是想到了光耀锦绣坊的好法子啊。”绿珠惊叹之后,突然又犯了难:“只是……这么轻的料子,还这般薄,如何经得起针织采绣?” 若是这轻纱能成衣,怕是早就风靡大街小巷了吧? “我们做不来,自有专业的人能做得出来。”夏云若看向顺子,还未来得及开口。 “东家,都打听清楚了。”顺子默默听了许久,见状立刻站起身说,“按您给的线索,我去城东一个黑铺子里寻摸了这几匹存货,只是这冰纱不能成衣,故而暂时堆在仓库里无法出手。” “那黑铺子的老板娘来自江南,手底下还养着一帮吃不上饭的绣娘,如今生意难做,京都的大秀坊都是有门路的,很是排外。老板娘人微言轻,只能私底下帮姑娘们接散活。” “这冰纱蝉衣就是她手底下的姑娘们琢磨出来的,只可惜没有门路也没有厂子,故而只能闭门造车,进展缓慢。” 夏云若眼睛一亮:“顺子,好样的!” 第15章 绉布 顺子头脑伶俐又能干,很快替夏云若拿下黑铺子的契约,紧密锣鼓地安排起冰纱蝉衣的生产制作。 “在此期间,锦绣坊暂时关门歇业,重新休整。” “顺子,趁这段日子再去布行里招两个懂行靠谱的伙计,好生教导规矩,切不可出现朱掌柜这帮人的龃龉之行。” 夏云若对顺子寄予厚望,“你们兄弟俩的卖身契,我已经从武官赎了来。待冰纱蝉衣送来,你便是锦绣坊的新掌柜。” 顺子收下卖身契,对她感激涕零,“谢东家,我们兄弟俩一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抹了一把热泪,有些担忧地问:“东家,锦绣坊里的这些旧布料要怎么处置?到底是一大笔银子,就这么压了仓就太可惜了。” “这些布料成色和样式虽非上乘,入不得有钱贵女的眼,可若改作它用,未必不能物尽其用。”夏云若勾起唇角,唤了绿珠过来,“锦绣坊就交给顺子看顾,你陪我去一趟胭脂铺。” 顿了顿,她吩咐顺子,“若有事,自去容府寻绿珠。” “容府……”顺子眸光一闪,犹豫着上前一步,“东家既是容府新妇,有句话……” 他小声冲着夏云若说了两句,连忙低下头,“小的只是在茶楼偶尔听到两句,不知真假。个中真相,还需东家查证。” 闻言,夏云若面色骤变:“绉布?” 自多年前的巫蛊之祸后,绉布因是制作巫蛊娃娃的布料,便成了朝廷明令禁止生产的‘罪布’。 天下布行视之如妖魔邪煞,谁敢沾手? 想到日前苏婉柔藏起账本的惊慌模样,夏云若的神色变得凝重:“若此事为真,你算是救了容府一大家子……顺子,这件事你继续帮我留心着,随时汇报。” “是,小的明白。”顺子连忙恭敬地将人送走了。 看到夏云若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绿珠不由担心,“小姐,可是容府出了什么大事?” “现下还未查证……”夏云若深吸一口气,当下没有多说什么,“关系到长嫂苏氏,这件事可大可小,且等顺子的消息吧,” 闻言,绿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跟夏云若说:“没想到这傻大个看着没大用,却是个心思细腻还有能耐的。” “那黑铺子的老板娘,我可听说彪悍无比,又对男子厌恶至极……本以为这次必要小姐亲自出马才能拿下那批绣娘,没想到顺子自个儿就搞定了这么大的生意,还让老板娘承诺给咱们独家供给。” 她崇拜地看了夏云若一眼,“若论慧眼识人,奴婢比小姐确实差远了。先前……奴婢还当小姐是滥用慈悲心肠呢。” 夏云若回头看过来:“你可知,为何我要你去武官买打手?” 绿珠不解:“咱们两个弱女子,若单枪匹马跟朱掌柜那帮五大三粗的男子对上必然是要吃亏的啊。” “不。” 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我既敢只带你来,自有制裁朱掌柜等人的法子。去武官买打手,不过是因着顺子悄悄给了我暗示。” 她提示绿珠:“你再想想,武官那么多伶俐能干的人,为何你带来的却是武馆不待见的疯傻两兄弟?” 绿珠细想一番,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我刚进门就见着康子单手举起了百斤重的石像,当时就震惊了。后来顺子又主动来搭话,说康子是全武馆最能打最厉害的武师,又说了些朱掌柜的抱怨之词……” “我一看这两人有本事又跟朱掌柜有过节,简直像是老天爷白送来给咱们解决问题的救星……小姐,您是说顺子一开始就盯着锦绣坊,瞅准时机故意引我们上钩的?” 夏云若微微一笑,欣慰道:“顺子是个能当大用的……” 她突然觉得身后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如今天气炎热,午后的街市上人影子都没几个。 “小姐,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夏云若望一眼天色,热得一身香汗,“走吧,回府沐浴。这天儿热得人都要化了……待到锦绣坊今日的动静传到其他铺子和庄子,明日咱们再去巡铺子,想必会轻松许多。” 两人前脚离开,两道人影从墙后闪身出来。 “少爷,那不是少夫人吗?”小厮阿辛扭头不解地看向容子烨,“咱们为什么要躲着她?” 容子烨抬头看一眼关着门的锦绣坊,淡淡道:“咱们是来这一带布行查探消息的。锦绣坊是夏云若的产业,她涉身其中,不便知道的太多。” “少爷,您该不会怀疑少夫人的铺子跟咱们家的布行一样犯了忌讳吧?”阿辛是容子烨的书童,自小陪着他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知道的秘密也多些。 前些日子,老夫人看过账本之后就大病一场,尽管苏氏尽力粉饰太平,少爷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彻查了容家的几家铺子。 这一查,还真不得了。 苏氏遭人算计,贪便宜错进一批绉布,赔钱事小,犯法事大…… 一旦让人查出来,容府上下都要受牵连。 想到这里,阿辛连忙小声道:“方才咱们经过武馆,听说少夫人今日巡察,竟连掌柜带伙计一锅端了,最后反倒买了武馆一对疯傻兄弟当伙计。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派人盯着这两个伙计。”容子烨望着夏云若离开的方向,皱眉道,“你最好别跟苏氏一般贪利短视。” …… 夏云若沐浴更衣后,便去跟老夫人请安。 还未进门,她就听到大哥容文轩的讨好声:“婉柔近日里忙着打点铺子,说是天气热生意不好做,今晚不回来用饭了。” 见母亲神色不佳,他讪讪地说,“母亲,婉柔日日为生意操劳,眼见着瘦了不少,您就别生她的气了。” “若非她能力不济,这几个月的账面怎会如此难看?”老夫人一提起账本就生气,“再教她这么折腾下去,我们一家老小迟早喝西北风。” 第16章 纯情首辅 容文轩不敢说话。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这个软弱惧内的大儿子,“你啊你,子烨忙于公务不得空打理铺子,你好歹是容府长子,本该扛起家里的生意,结果却被你媳妇儿吃的死死的。她闯了祸不敢见人,倒谴了你来说情讨骂。” 容文轩神色讪讪:“婉柔打理容家上下这么些年,一直做得很好,今年是时运所致,不怪她的。” “若非我这老婆子日日盯着,她早就把家败光了。”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余光见夏云若在门外,眉头突然一松:“世家嫡女从小受教有方,必然持家有道,不若……” “娘,这怎么行?”容文轩一听苗头,吓得站起身,结结巴巴道:“弟妹刚嫁进来,对咱们家里里外外都不熟悉,从前养在闺阁也没管过生意,怎么比得上婉柔轻车熟路?” 老夫人面露犹豫。 容文轩看了夏云若一眼,突然说:“娘,子烨洞房夜便宿在了书房,这几日一直不曾跟弟妹同房。眼下,他们小两口还是培养感情为重,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嘛。” 夏云若脚步一顿,有些后悔这个时候过来。 大哥素来看着软弱寡言,在容府活得像半个透明人一般,不想今日却一语切中要害,瞬间将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闻言,老夫人果然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夏云若,“我病了好些日子都未来得及过问……子烨竟还未与你同宿?” 她气得捶枕头:“这个逆子!待他回来,我一定好生骂他,怎可这般苛待新婚妻子?你们久不同房,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容子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夫人的盛怒之言,余光见夏云若站在床前服侍,不由地脸色一沉。 她背着自己,又跟母亲胡说八道什么? 果然,前几日的乖巧懂事都是她装的吗? 趁他不在,她便急着找母亲告状,想逼自己回房同寝? 见状,夏云若连忙走过来替老夫人顺气,柔声道:“母亲别着急,夫君得陛下器重,近来公务繁忙,日日在书房待到半夜三更。怪我睡眠轻,他不想扰了我,这才……” “那也不像话!”老夫人果然没再提让夏云若管家的事,拉着她的手叮嘱道:“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为夫君生儿育女,咱们容家人丁单薄,我可就指着你和子烨为家里开枝散叶。” 夏云若心里自然不同意这番话,前世她就是太信奉出嫁从夫的理念,最后才活得那么惨。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不过,这话不必让老夫人听到。 所幸,容子烨如今不在,她应付着也就过去了:“儿媳知道了。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跟子烨好好培养感情的。” “放心吧,晚些子烨回来,我一定让他回房去,绝不再冷落你。”老夫人坚定道,“若是日后他再给你委屈受,你尽管来告诉母亲,我一定为你做主。”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这倒不必了吧? 不过,料想容子烨对自己百般不待见的态度也不会轻易答应…… 她只管做好面子功夫就是。 想到这里,她故作羞涩地应了一声,实则压根不担心容子烨今晚会回房——他一定会拒绝老夫人的。 殊不知,门外的容子烨将两人的你来我往看得清楚,心下不悦:夏云若面对自己总是温顺从容的样子,半个字不提同房的事,不想在母亲面前却演得这么真情流露…… 她该不是真想跟自己同房吧? 入了夜,晚风还是燥热无比。 夏云若耐不住热,睡前又沐浴了一回,披着寝衣正要回来睡觉,一进门却瞧见容子烨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前。 容色冷峻,似有不悦。 “你怎么在这里?”夏云若脱口而出。 随后下意识拢住夏日里单薄的寝衣,面色忍不住微红。 “这不是你同母亲商量好的吗?”容子烨冷着脸看过来,目光微微一顿。 少女生得窈窕纤细,肌肤赛雪,面若桃红,单薄的纱衣下前凸后翘的身段若隐若现。 空气中沁着少女沐浴后的淡淡芬芳,夹杂着一股独特的女儿清香,一时让人晃了神。 白日里,夏云若向来衣着端庄严谨,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的温雅娴静,不想夜里居然有这般撩人的风情。 下意识地,容子烨喉咙一滚,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神:“把衣裳穿上,衣着如此单薄……成何体统?” 夏云若沐浴后的窘态被人瞧了去,本来有些害羞和尴尬,只是余光见容子烨故作冷峻的面容下却悄然红了耳后根,忍不住有些惊奇。 未来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居然如此纯情么? 见状,她反倒没那么紧张羞涩,从容自若地披了外衣走过来:“不知你会来,我嫌热就沐浴了一回……” 闻言,容子烨理智回归,扭头看入她的眼睛,不悦道:“你不知?晚饭前,你不是口口声声跟母亲保证——要跟我好好培养感情吗?”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你听到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时你就在外面?” “若非亲耳所闻,竟不知你对我如此‘情深意笃、急不可耐’……”容子烨猛地起身靠近几分,将夏云若堵在墙角,俯身质问道:“你就这么想跟我同床共枕?” “谁想了?我……”夏云若这下当真羞红了脸颊,一时后悔白日里为了敷衍老夫人胡说八道的推托之词。 谁能想到容子烨就在外头等着看笑话? “我若不这么说,母亲岂会善罢甘休?”她忍不住推了容子烨一把,不高兴地反驳道,“此事本是因你而起,缘何要我来背锅?” 容子烨下意识攥住她的手——十指纤纤,柔弱无骨,温热的触感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一寸寸流向四肢百骸。 一时间,掌心仿佛着了火似的。 容子烨不想自己对夏云若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将人甩开,背着手不自在地斥了一声:“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 见他如此粗鲁不讲理,夏云若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不如夫君说说,我当时该如何回话?说你不行?还是我不愿?” 容子烨面色一黑:“你!” 第17章 夫君可要留宿? 夏云若轻撩衣摆,端正地坐在床边,“夫君是要留宿,还是去书房?” “谁要跟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女子同床共枕?”容子烨转身就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警告道:“听说你名下有一家布庄?” 夏云若怔了一下:“那是我的陪嫁,怎么了?” “为商之道,首要便是遵纪守法,你莫要明知故犯,害人害己。”容子烨专程跑这一趟,便是为了给她一句警告。 前世,容家一样遭此大难。 只是夏晚晴嫌弃容家贫穷寒酸,对他更是心怀怨怼,是以不但不加以理会,更试图跟苏婉柔沆瀣一气,大赚一笔。 简直鬼迷心窍。 这一次换了夏云若当家,他便将丑话说在前头。事先给她一个忠告,也算仁至义尽了。 话说完了,容子烨便拂袖而去,徒留夏云若一脸懵。 明知故犯? 害人害己? 这话该说给苏婉柔才是。 看容子烨的神色,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只是两人一不小心闹得太僵,夏云若也不好拉下脸再问,只等着查到真相后再做打算。 既嫁容府,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容家人落难的。 只不过,若苏婉柔真贪便宜用了绉布,只怕要摆平此事少不得要花银子…… 次日。 夏云若带着绿珠来了街尾的胭脂铺。 却不想那铺子小得可怜,整条街生意冷清至极。 一打听,才知道今夏天热,如今时兴的胭脂不好保存,一热就毁色,故而生意难做。 绿珠松了一口气:“小姐,如此说来,咱们铺子小反倒轻松许多,直接将铺子关了,再换些别的营生,也好过白白亏钱。” 却不想—— 夏云若环顾四周:“变卖一半嫁妆,我要将胭脂铺重新盘活了!” 绿珠一听,险些没被吓死,“小姐,这可是火坑,您怎么眼巴巴往里头钻?再说,那些嫁妆大半是夫人留给您的,只为保障您后半生安乐无忧。如今为了几家赔钱铺子,您要变卖一半嫁妆,实在不值当啊。” “我自有道理。” 夏云若制止了絮叨的绿珠,“母亲留下的嫁妆,不出三月,我便能如数赎回。” 说干就干,不过小半日,夏云若便拿下了所有契书,雷厉风行道:“走,陪我进货去。” “进货?”绿珠险些吓的晕过去,“这些旧胭脂都卖不出去,还要进新的?” “胭脂卖不出去,不是姑娘们不想买,而是旧货品质跟不上,我要做一批新的胭脂,既要颜色漂亮出彩,还要耐得住高热,持色时间长。”夏云若并非一时兴起才盘下这几间即将倒闭的铺子。 世间女子哪有不爱美的? 医女安从霜给了她好些既养生又美颜的方子,很受贵女欢迎,只要按照配方研究出新胭脂和口脂,一定能逆风翻盘,让胭脂铺起死回生。 两日后,绿珠有幸成了头一个试用新胭脂水粉的人。 “天呐!”她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美丽的少女,震惊的看向夏云若,“小姐,从前你惯来喜欢素面朝天,鲜少打扮,为何会做出这么好的胭脂?” 顿了顿,她若有所感的叹道:“自嫁了人,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第18章 敲山震虎的好机会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淡淡笑道:“从前并非不喜欢打扮,只是不愿惹人注目、引来麻烦罢了。” 这话落在绿珠耳朵里,更心疼自家小姐在夏府被柳氏母女欺压的日子:“小姐,等咱们赚了钱,在容家站稳了脚跟,回头一定气死柳氏跟二小姐……听说二小姐近日在侯府学习掌家,遭了不少训斥呢。” “她在侯府如何,与我无关。”夏云若算了算时间,该趁早解决苏婉柔的事了,“绿珠,随我去容氏布庄!” 与此同时。 容子烨通过苏婉柔贪便宜进的那批布,很快顺藤摸瓜地查到了幕后制作绉布的黑产业链条。 只要整理好证据上报,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于他也是大功一件。 只是…… “少爷,您真的要如实揭发这件事吗?” 阿辛忧心忡忡道,“可是,此事大太太也牵涉其中,一旦朝廷问罪,容家有你庇佑不会出事,可大太太怕是少不了要遭受牢狱之灾。到时候,且不说老夫人受不受得住,单是大少爷那边就过不去……” 容子烨皱眉:“大嫂惯来抠搜贪便宜,若是不让她吃一次血亏,她必然不能长记性,早晚要酿成大祸。” 前世,正因为苏婉柔的愚蠢和贪婪,才害得他险些被牵连入狱,容家也差点就此没落。 故而,重生一世,他早就提前筹谋好一切,暗中盯着苏婉柔的一举一动,在她酿成大祸之前及时止损。 只可惜,他重生的时机晚了些——苏婉柔已经入了陷阱,难以脱身,他只能将顺藤摸瓜追查始作俑者,到时候再争取宽大处理。 “对了,锦绣坊那边有什么动静?”容子烨回头问。 阿辛摇头:“少爷,少夫人是个拎得清的,锦绣坊不仅没有涉事其中,而且我发现那个顺子似乎也在调查绉布的事。或许……少夫人对大太太的所作所为也有所察觉了。” 容子烨心下一惊。 她竟然也察觉了? 为何不同他商议? “夏云若这两日在干什么?” 阿辛简单说了夏云若的动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今天一早,少夫人好像带着丫鬟去了大太太的布行……少爷,少夫人这个时候去找大太太,会不会跟绉布一事有关?” 容子烨猛地站起身:“去布行。” 迄今为止,他依然信不过夏云若。 若她对容家心怀不轨,这就是个绝佳的打击机会! 容氏布行。 “弟妹,你来布行怎地也不差人提前说一声?布行事多人杂,可不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姐该来的。”苏婉柔这几日为了遮掩绉布的事四处奔走,她连家也不敢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嫂嫂日日为家里的生意奔走劳累,我帮不上忙,我特意让绿珠早早预订了两盒云芳斋的点心。”夏云若让人摆了点心。 苏婉柔惊讶道:“云芳斋的糕点又贵又难买,我一年也吃不上一回……你倒是有心了。” 美食入口,她神色缓和几分:“弟妹,铺子里事多,你先回去吧。” “见嫂嫂安康,我便放心了。”夏云若起身之际‘不慎’将茶水洒在苏婉柔身上,“哎呀,瞧我笨手笨脚的……我帮嫂嫂擦一擦。” 茶水不烫,但洒在身上瞬间湿了一大片衣裳。 “你赶紧带着丫头走吧,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了。”苏婉柔不悦地推开人,拿出帕子擦拭。 夏云若突然大惊失色:“嫂嫂,这帕子哪里买的?” 第19章 杀头的买卖 苏婉柔面色一变,连忙夺走手帕藏在兜里:“随便买的。” “你怎敢用绉布料子做的手帕?”夏云若严肃道,“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咱们容家上下都要下大狱。” “下……下狱?”闻言,苏婉柔骤然脸色煞白。 “嫂嫂,你这帕子到底怎么来了?”夏云若安抚的抓住她的手,小声问:“布行里还有没有旁的布料是绉布料子?” “没有!”苏婉柔下意识拔高声音,狠狠抽出手冷声道,“我管铺子多少年了,从未出过差错,你不会以为自己嫁入容家没两天,就能接替我的位子作威作福了吧?” 她只认为夏云若是趁机来拿捏她的错处,好抢走自己的管家权,是以语气都变得凶悍起来:“带着你的人赶紧出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陪着你说闲话了。” “你干什么?”绿珠见她推搡着自家小姐,连忙跑过来阻拦,却被推了一个趔趄。 “你一个贱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掺和主子的事?”苏婉柔厉声道。 夏云若眼疾手快地扶着绿珠,眼神微冷:“嫂子,你可知道官府近来在追查黑市绉布流通一案?这些日子已经传出了许多风声,商会也有所行动。一旦他们查到容氏布行,你就退无可退了。” “你少咒我。”苏婉柔压住心底的惊慌。 她这几日一直在想法子处理店里积压的这一批绉布,压根就没有听说官府和商会有什么动静。 夏云若定然是捕风捉影,想抓住自己的错处回去告密,然后抢了她的掌家权自己上位。 想到这里,她强装镇定道,“我这帕子是从别处随意买的,就算查到这里,那我也是受害者,官府要抓也该去抓那卖帕子的摊贩,干我何事?” 绿珠看她态度如此恶劣,十分为自家小姐不值得,“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我家小姐也是为了容府着想,你自己贪财便罢了,若是害了容府一大家子……” “绿珠!不得无礼。”夏云若制止冲动的丫鬟,冲着苏婉柔安抚一笑,“既然嫂嫂心里有数,我就不多嘴了。今日本是好心探望嫂嫂,不想竟惹得你生气,确是我的不是。” 她淡淡行了一礼赔罪,这才让苏婉柔压下了火气。 苏婉柔刀枪不入,夏云若只能先行离开。 实在不行,她只能找容子烨商量此事,绝不能连累了容家上下。 不料—— 夏云若刚带着绿珠走到门口,就看到商会的人带着官差迎面而来,似乎在逐个检查各个商铺的存货。 “你们怎么还不走?”苏婉柔看到两人杵在门口,不高兴的走过来要赶人,余光看到官差和商会的黄老板,顿时面色一百,下意识躲在了门后。 夏云若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不戳穿:“嫂嫂别担心,既然咱们铺子里没有绉布,就算官差来了,也是例行公事,不会抓你坐牢的。” “坐……坐牢?”苏婉柔一听这话吓得腿都软了,下意思将夏云若主仆俩拽到铺子里,‘砰’地一下关上门:“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夏云若故作不知:“嫂嫂这是怎么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此关着门反而让人疑心。” 闻言,绿珠正要去开门。 “不准开!”苏婉柔声色俱厉,一把拽住绿珠,“要是放官差进来,大家都死定了。” 绿珠反唇相讥:“大太太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无辜吗?怎么见了官差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还不是做贼心虚?” “你!”苏婉柔正着急上火,闻言气得抬手就要打人,“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 “嫂嫂,请息怒。”夏云若握住她的手腕,柔声劝慰,“官差近在眼前,你还要浪费时间吗?” “我——” “我们是一家人,祸福一体,谁也摘不开自个儿。”夏云若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我虽然没掌过家,只是从小跟着爹和母亲耳濡目染,遇事还是有些法子的。你真有苦衷就赶紧告诉我,咱们也能一起解决。否则等官差进了门,一切都晚了。” 苏婉柔原是打死也不肯让夏云若知道自己的疏漏,只是外面官差搜查的声音跟锥子一样往她心口戳,戳的她整个六神无主:“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黑心的刘老板卖给我一批质量好价钱又低的好布料,又在绉布的针法和花式上动了手脚,我一时高兴省了钱,就大意了,验货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些是绉布的料子。” 事到如今,她只能将夏云若这个有见识的世家嫡女当作救命稻草,将事情和盘托出:“不止我,好些布行都入了他的货,可是没等卖出去多少就出了事,那刘老板跑的无影无踪,我们这些倒霉的老板只能藏着这批绉布不敢外露,生怕教人看出来异样。” 夏云若皱眉:“既然你已经发现那批货是绉布,为何不早些烧了毁灭证据?堆在仓库里,始终是个隐患。” “那么多布,值好多银子啊。”苏婉柔想一想就心疼,“我当时想多节省本钱,进的货是往日三倍之多,花了大半现银结果赔的血本无归,娘看了账簿都气病了,我就想着等风头过去,再将这批布运远些卖掉,好歹能止损……” 糊涂啊。 如此贪图小利,只能坏大事! 夏云若无奈摇头:“这种杀头的买卖,你怎么敢的?当真要钱不要命了吗?” 苏婉柔听着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慌得抓着她的袖子祈求道:“弟妹,嫂子错了,嫂子该死。但是我真的不想坐牢,你救救我吧……要不,我现在立刻去仓库放火,把所有布料都烧了?” 她转身就要去烧仓库,被夏云若拦下:“晚了!当日不烧,如今兵临城下,再要烧仓库就是多此一举,反而会引人注目。” 顿了顿,她翻了翻进货簿子,凝重道:“更何况,官兵既然挨家挨铺的搜查,必然是收到了确切的风声。一旦铺子里的现货跟进货单上的数目对不上,摆明了就是做贼心虚。” “到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去仓库救火,只要把你和铺子里的人带回去严刑拷问,很容易就能问出真相来。” 闻言,苏婉柔吓得腿一软。 第20章 官兵来检查了 严刑拷打? 苏婉柔想都不敢想那血腥残忍的画面,吓得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不,我不去!怎么办?我错了,我再也不贪小便宜了……” 砰砰! “开门。”官兵在外头敲门,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苏婉柔险些昏死当场,“我,我不去衙门,我是被人骗了的。” “嫂子,冷静一点。”夏云若怎么摇晃她都不能清醒,反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直接把人打醒了。 苏婉柔下意识一怒:“你——” “我能帮你解决这件事,但你要打起精神好好配合。”夏云若一句话就让她的嚣张气焰熄了火,“我们怎么做?弟妹,我都听你的。” “把仓库的钥匙给我,我来想办法。”夏云若低声道,“你先带着他们在铺子里检查现货,好酒好茶地招待着,尽量拖延时间。” “我……我行吗?”苏婉柔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少跟官差打交道,平头老百姓总是对衙门的人有敬畏恐惧之心,当即吓破了胆子,“万一他们非要去仓库,我也拦不住……” “如今天热,他们一路搜查过来必定又热又累,备些冰糕凉茶伺候着,最多一盏茶,我就能打理好仓库那边。”眼看外面顶不住,夏云若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连忙带着绿珠从后院走了。 苏婉柔抹去眼泪,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在疼痛中找到些勇气,这才笑着开门去应付那帮不耐烦的官差…… 与此同时。 绿珠小跑着跟上夏云若的脚步,不解道:“小姐,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苏氏——顺子早就带着锦绣坊的布料等在仓库外头,随时都能换了仓库里的绉布,解一时危机?” 夏云若摇头:“若是直接告诉她,岂不是说明咱们早就知道她私购绉布的事了吗?嫂嫂多疑气量小,若是知晓我有这能耐,日后必然与我无敌。这是其一。” “其二嘛,嫂嫂生性爱占小便宜还不听劝,若是这一回不让她着急恐惧吃点教训,怕是日后不长记性。不是每次我都能未卜先知帮她解决麻烦的。” 说话间,她前往仓库开了门,连忙唤了外头等候已久的顺子兄弟:“动作快点,动静小点。一盏茶内,咱们务必要把所有的绉布换出去。” “东家放心吧。”顺子二话不说,带着弟弟开始干活,“康子,你将仓库里的货全部搬到外头的牛车里,我来换布。” 绿珠心有担忧:“小姐,两个人太慢了!这满满一仓库的货,得搬到猴年马月去?” 话音刚落—— 仓库里,康子摸出一把又粗又长的麻绳,直接捆了小山似的一堆箱子,接着轻松地扛在肩头飞奔出去。 眨眼功夫,门口的十几个箱子都清空了。 绿珠看的目瞪口呆,默默退守到夏云若身后:“小姐高瞻远瞩,奴婢实在佩服。这两个人招得太值了。” 这效率,说是以一顶百也不为过。 夏云若淡淡笑道:“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世间万事,自有缘法。” 一墙之隔。 阿辛紧贴着容子烨躲在墙角,听到这番话下意识抬头看过来:“少爷,少夫人这番话,您也常说……先前您让我收集旧布,是不是也跟少夫人想的一样——拿旧布去换仓库里的绉布,蒙混过关?” 看容子烨不否认,他由衷感叹:“少夫人太聪明了,跟少爷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容子烨的目光落在夏云若纤细单薄的侧影上,眼眸微动:“此女确实聪慧机变……” 阿辛小声吐槽:“您之前还以为少夫人是坏人,想利用这件事打击大太太呢!少爷,我觉得你对少夫人误会颇深,人家好歹是高门嫡女,下嫁容府本就委屈,可是少夫人自打嫁过来,哪件事不是处处为咱们家里着想?” “少夫人年纪轻轻就如此持家有道,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您不听老夫人的话回房同寝便罢了,还日日甩冷脸……这也就是咱们府里人少闲话薄,要是换了旁的府里,您如此苛待新妇,少夫人早就被底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容子烨俊脸一黑,低头瞪他一眼:“阿辛,要不你去跟着夏云若伺候?” 阿辛连忙捂着嘴巴,不敢说话了。 容子烨微微眯了眼睛,低垂的眸色讳莫如深——夏云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持家手段,多是得益于前世身为侯夫人的百般历练。 每当他升起一丝感激,又会想起她如今的所作所为也是因为前世攒了经验,那些经验都跟侯府和林越泽有关。 继而,他就不得不疑心夏云若这一世处心积虑换嫁来容府的目的…… 不多时。 兄弟干起活来干净利索,压根不用夏云若两人搭手,不到一盏茶就把所有的绉布更换干净,累得浑身都湿透了。 绿珠早早准备了几碗绿豆冰奖励兄弟们俩:“快喝点绿豆冰解解热……这要是正常差工人来换货,至少三两时辰。你们实在太厉害了。” “承蒙东家不嫌弃,我们兄弟俩也就只有一身蛮力能用得上。”顺子耳朵微动,突然朝着墙外看去,“谁在那里?” 他放下碗匆匆追出去,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只是地上印着两道浅浅的脚印。 看大小,应该是两名成年男子。 “怎么了?”夏云若连忙追过来,“有人偷窥?” “没抓住人。”顺子皱眉,警惕道:“东家,事关重大,我和康子立刻将这些绉布运回锦绣坊销毁,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拉着贪嘴的弟弟连忙驾着牛车走了。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苏婉柔就带着官差和商会的人来了仓库,扬声吆喝道:“官爷,仓库里积灰重,您几位仔细脚下,别脏了衣裳。” “行了,苏掌柜!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咱们该办正事了。”官差推开苏婉柔,大步流星得朝着仓库走来。 苏婉柔吓得提了一口气,左顾右盼也不见夏云若的身影,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解决仓库里的绉布? “苏掌柜,还愣着做什么?”商会会长见她杵着不动,连忙催促道,“快开门啊,小心几位官爷等急了。” 第21章 帮容家解决了大麻烦 “我……”苏婉柔有些不敢。 要是夏云若不靠谱,这门一开,她就彻底跑不了了,说不定还会被当场捉拿回衙门。 “苏掌柜,自打我们进门,你就一直在拖延时间,这仓库里该不是藏了要人命的绉布吧?”她的磨磨蹭蹭让官差们起了疑心,黑着脸就要暴力破门而入。 苏婉柔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布——” 这时,绿珠带着钥匙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掌柜的,钥匙来了……都怪奴婢手脚慢,差点耽误了官爷们的正事。” 她不动声色地冲着苏婉柔使了一个眼神。 苏婉柔心下大定,狠狠松了一口气:“各位官爷,实在对不住。仓库里的钥匙今日放在家里忘了取,故而我差丫鬟跑回府拿钥匙,并非故意耽误诸位的时间。” 她大大方方地跑去开门,磊落道:“子烨在朝为官,时刻训诫家里人要遵纪守法……所以啊,我们这样正经本分的生意人哪敢做那些不法之事?” 闻言,官差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过进门之后还是存了疑心细细察看翻找,就连地下封存的陈年旧布也没有放过。 苏婉柔起先还有些紧张,开了几个箱子之后就放松下来,主动给人介绍旧布存货的由来。 每一笔都能跟账簿上的数量对得上。 “容氏布行没问题,兄弟们,查下一家吧。”官差们没找到东西也就利索地离开了。 苏婉柔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另一队官差从对面的布行里抓了一大帮人和几箱子绉布离开,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吓死我了!”她连忙躲回后院,一看到坐在桌前的夏云若就感激涕零的扑过去,“云若,这次你办的太漂亮了!多亏你,否则嫂嫂真的完了……” 苏婉柔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这一回吓得不轻,说话的尾音还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抖,“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 “嫂嫂放心,那些绉布已经烧毁,自此查无实证。此事既然已经解决,就不必让家里人操心了。”夏云若递给她一杯凉茶,“只是嫂嫂虽惠质兰心,却免不了奸诈小人诡计百出,日后行事,还需多加思量。” “你说的是,这次是嫂嫂大意了,以后这种小便宜实在贪不得。”看她这么好说话,苏婉柔恨不得将人拿亲姐妹对待,“只是,绉布烧了,那些仓库里的旧布是哪里来的?” 夏云若没说话。 绿珠忍不住哼道:“大太太好宽的心,那些布自然是我家小姐贴了嫁妆铺子里的存货来填了您的坑,满满一仓库的新布,足够再盘下一家容氏布行了。” “绿珠!”夏云若淡淡喝止,“既是一家人,何须斤斤计较?” “小姐,你把她当一家人,人家可是处处防备着咱们,先前还让我们滚呐。”绿珠一说起来就生气,“大太太闯了这么大的祸,没得让咱们大出血。如今容氏布行的困境是解了,咱们锦绣坊可是损失惨重。” 闻言,苏婉柔脸皮再厚也臊得不行,连忙拉着夏云若的手诚挚道歉:“对不住了弟妹,先前是嫂嫂小人之心,你不但不怪罪,还大义相助……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妹,你若有事,嫂嫂必然豁出去帮忙。” “至于仓库里的布,嫂嫂不让你白给,只是先前买绉布亏空的钱还没赚回来,眼下实在拿不出现银……” 她正犹豫为难,夏云若眉眼一转,“嫂嫂若是不介意,这批布就交给容氏布行经营,卖出去的账目,给我个本钱就行。卖不出去的,账就算在我头上。” 容氏布行虽然经营不多久,因着容子烨的身份和优越的地段,之前在京城里还是有些名声的,客源也相对稳定。 况且苏婉柔刚刚损失了一仓库的绉布,又没多余的本钱进新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将这批白得的布卖出去。 这种白捡的生意,苏婉柔自然不会拒绝,此时看夏云若的眼神真如再生父母一般激动亲昵:“你为嫂嫂打算周全,我又不是那没心肝的夯货,怎能白占你这么大便宜?” 她欣喜之余,一锤定音,“这批布,我一定拼了老命卖个精光,除了本钱,嫂嫂再分两成……不,分三成利给你。” 夏云若端茶相敬:“如此,便辛苦嫂嫂了。” 一举两得,相得益彰。 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一门之隔。 容子烨放下门帘,听着妯娌间相谈甚欢的声音,微微挑眉:“好一个狡猾的夏云若,竟然拿容氏布行当跳板,轻松把锦绣坊卖不出去的旧布给盘活了。” 阿辛此时心里对夏云若充满了敬佩:“不管怎么样,少夫人确实帮咱们容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如此一来,少爷尽管办绉布一案,大太太已然得了教训,开案后也不会牵连容家了。” 听着里头传来夏云若娓娓道来的声音,容子烨眼底闪过一抹赞誉之色,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之色:“锦绣坊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一直关着门。”阿辛不解,“少爷,你不会还怀疑少夫人的锦绣坊有问题吧?她都帮着大太太这么大的忙了,怎么可能身涉其中呢?” 容子烨反问:“锦绣坊是夏云若的嫁妆,她如今将铺子里的所有存布给了容氏布行,锦绣坊怎么办?一直关门大吉吗?” 阿辛愣了:“对啊,就算大太太卖完了所有的布,分给少夫人的账也抵不了锦绣坊的亏空,少夫人不是亏大发了吗?” “她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锦绣坊一定还有秘密。”容子烨叮嘱道,“在绉布案结束前,一定盯好锦绣坊那两兄弟的动向,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夏云若心计之强——若为友,实为最强臂助。若为敌,则必成大患。 感激归感激,大事当前,他必须多防一手。 …… 解决了容氏布行的大麻烦,夏云若便一心扑在新胭脂的研制和胭脂铺的改造重装上,进展顺利。 她忙碌无暇之际,京城果然出了一件大案子。 第22章 这话是点自己呢 “小姐,不得了了。那绉布的案子原来暗中牵涉了近百商户,有布行,绸缎庄,青楼楚馆,还有好些产布的大小厂子……”绿珠一路听着八卦跑回来,兴奋地跟夏云若分享,“这一次朝廷重拳出击,一举扫平了生产绉布的黑场子,凡涉事者,严惩不贷。主谋一党,全部斩首示众。” “要不是小姐早早帮大太太解决了绉布的问题,怕是不仅她要蹲大牢,咱们也要跟着吃苦头。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笑起来,笑得夏云若莫名其妙:“不过什么?” “不过,就算小姐没有防一手,咱们容府想来也不会被大太太的蠢事牵连的。”绿珠的语气颇有些自豪,“小姐猜猜看,这次彻查绉布案的大功臣是谁?” “……”夏云若又不傻,但还是震惊,“容子烨?” 前世,绉布案确实闹得声势浩大,最后朝廷的处置也相当严厉,颇有杀鸡儆猴的架势。 只不过,容家也是被朝廷杀的那只‘鸡’……前世,容子烨险些因此事入狱,容府也颓靡了很长一段时间,受尽人情冷暖。 这一世,容子烨竟仿佛成了先知一般,不但没被牵连,还成了此案的头一号大功臣? “没错。首功真是姑爷,朝廷的告示都出来了!”绿珠兴奋道,“大家都在说,咱们姑爷立此大功,很快就要升官受赏了呢。” “看来,容子烨早就盯上绉布案了。咱们在容氏布行的所作所为,他也了然于心……”夏云若放下手中的胭脂,突然想到那日顺子看到两个人在仓库外偷窥,后来却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如今想来,其中一人八成是容子烨。 不愧是前世荣登高位的老狐狸,如此深沉的智计和凌厉的手段,确非非常人能及。 看来,她还是得跟容子烨打好关系,就算不能相敬如宾,至少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是夜,容府。 绉布案尘埃落定,苏婉柔终于安心下来,一高兴就回家特意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一是讨好老夫人和容子烨,二是感谢夏云若的救命之恩。 老夫人的病情经过调养,今夜好歹能上桌用餐,只是气息还有些虚弱:“这阵子你们一个个的早出晚归,一大家子倒是许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她不高兴地瞪了一眼座下的小儿子:“子烨,尤其是你!娘说的话,你可是当作了耳旁风?” 容子烨神色一顿,连忙起身恭谨道:“娘,孩儿不敢。” 见状,容文轩知道老夫人肯定是要说同房的事,心虚地低头吃饭,毕竟此事是他打头挑起来的。 苏婉柔不知内情,连忙打圆场:“母亲,好端端怎么生起气来了?子烨近日来忙着办案,甚是辛苦,但早晚请安从未落下……” “你还有脸说?”老夫人突然翻脸,将筷子摔到苏婉柔脚下,“若非为了你那桩破事,他们夫妻俩何至于四处奔走替你周全,日日连面儿也见不上?” 苏婉柔吓了一跳:“母亲,他们小夫妻不见面是因着子烨公务繁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这段日子一直为布行劳心劳力,睡觉都没时间……” “你是咎由自取,活该!若不是云若聪明顾大局,你还不拉着容家上下一起陪葬?”老夫人打断她的诉苦,冷声道,“你占小便宜入手绉布的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夏云若下意识看过来,面带惊讶——老夫人缠绵病榻,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突然,她抬眸看向身旁的容子烨,眸带询问。 容子烨面无波澜,一语不发。 这时,苏婉柔愤怒地朝着夏云若走过来,厉声谴责道:“你不是说要帮我保密的吗?好啊,你当面喊我好姐妹,暗中戳我脊梁背……怪我心眼儿浅,竟然真信了你那假惺惺的鬼话!” “嫂嫂,此事不是我说的。”夏云若见她气得要动手,不想将这顿家宴闹得鸡犬不宁,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既答应替你保密,便说到做到。” 言语间,她还暗示地看向容子烨。 可惜,苏婉柔正在气头上,完全没领会到她的深意,张嘴一通责骂:“不是你是谁?你就是想趁机夺了我的掌家权……” “是我说的。”容子烨放下碗筷,动作哪怕很轻,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吓得苏婉柔立刻噤声。 “婉柔,快坐下。”容文轩生怕事情闹大,连忙小心翼翼的将妻子拉到身边坐下,小声道,“子烨是主办绉布案的官员,你瞒不过他的。” 苏婉柔神色悻悻,看都不敢看容子烨和老夫人一眼,心里又怕又悔。 看她一脸悔恨不已的模样,老夫人嫌弃地收回目光,看向夏云若时又变得和蔼可亲:“云若,这回多亏你体察及时,替咱们容家免了大难了。” 夏云若瞥一眼容子烨,自谦道:“母亲言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就算没有我多此一举,想来子烨早有对策,绝不会让容家牵涉其中的。” 容子烨动作一顿:有意思,这话是点自己呢! 第23章 催生 “这怎么行?我为了容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对管家事最为熟悉……”苏婉柔不甘争辩,看向夏云若的余光又染了几分不悦和怒意,“弟妹新嫁入府,怕是难当大任,还是缓些时日吧。” 老夫人怒瞪她一眼:“你还有脸说?要是没有云若,这回你的‘劳心劳力’差点把我们一大家子都送走。” “我——”苏婉柔气个半死,偏偏理亏不能言,只能咽下这一口老血,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钥匙和印章。 见状,容子烨不动声色的看了夏云若一眼——这掌家权就是她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吗? “母亲,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夏云若客气推诿,将钥匙和印章重新放回苏婉柔面前,“云若才疏学浅,确无掌家经验,嫂嫂此次也是为人所骗,想必日后也能以此为戒,小心行事。我要跟嫂嫂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来日方长。”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态度谦和恭谨,毫无疑问地赢得了一家好感. 尤其是苏婉柔,听着这番明事理的话,登时忘了刚刚咬牙切齿的恨意,感动得热泪盈眶:“弟妹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日后嫂子定然好生教你管家之事。” 见状,容子烨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愈发看不懂夏云若的行事目的了——难道她的所作所为真是尽容家儿媳的本分这么简单吗? 不管如何,这一次她确实帮了大忙,免去他许多麻烦。 容子烨感怀于心,突然朝着夏云若举杯示意:“这一回,辛苦你费心周旋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夏云若有些受宠若惊,举杯回敬,“这原是我分内之事,力所能及而已。” 看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回转,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总算没那么生气了,“子烨,这次云若又为容家立下大功,你可要好生待她。” 她牵着夏云若的手,眼神却落在容子烨身上:“你和云若正值年轻好生养的时候,暂时不让她操心管家之事也好,你们小两口也有时间生个孙子给我带带,也让家里添添人气儿。” 夏云若笑容依旧,羞涩的低下头,实则心里半点不担心。 以容子烨的秉性,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就算自己帮了苏婉柔,站在容子烨的立场,难免还是怀疑她的用心…… 当初她无奈将计就计,利用容子烨换嫁,如今不管他如何疑心,也是理所应当。 无妨,日久见人心。 只要她做好这个容家少夫人,容子烨恩怨分明,想来也不会苛待自己。 果不其然。 容子烨并未当场应下,只是敷衍这几日翰林院公务事忙,还要处理绉布案的善后事宜,旁的无暇分心。 绉布案事关儿子前途,老夫人纵然着急小两口的感情,也不好在这个当口强逼什么。 她只能憋着生闷气,饭都没吃完就起身走了。 容子烨皱了皱眉,担心母亲的身体因此受到影响,下意识又看了夏云若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云若一脸无辜,低声道:“这次真不关我的事……放心吧,稍后我送些宵夜去安抚母亲,让她老人家以身体为重。” “如此,多谢了。”容子烨也知道这一次怪不得夏云若,只是因为摸不清她的目的和想法,故而不能轻易松懈戒备。 入了夜,风还是燥热的。 外头蝉鸣虫语不断,让人在燥热的夏夜愈发难以入睡。 夏云若睡不着,干脆放下蒲扇,带着绿珠一起到外头小院子里纳凉,顺便整理计算一下剩下的嫁妆。 绿珠将几箱妆奁搬出来,忧心道:“如今锦绣坊和胭脂铺都关了门,银子跟流水一样往外花,却不见一分收入。小姐,再这么下去,你的嫁妆真要用空了……姑爷至今不肯回房同寝,你要是一直怀不上孩子,又没有嫁妆傍身,以后可怎么在夫家立足?” 这番老生常谈的话,夏云若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如今只是一笑置之:“怎么就空了?这不是还有好些珠宝首饰……” 她打开几个箱子,目光突然变得异样:“不对。” “怎么不对了?”绿珠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检查,“是不是嫁妆少了?家里出贼了?还是让柳氏跟二小姐暗中扣下了?” “不是少了,是多了。”夏云若发现有两个妆奁匣子里面多了些珍贵的珠宝首饰,多是女儿家的宝贝,价值不菲。 “确实多了些,难道是柳氏良心发现了?”绿珠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拿起一对晶莹剔透的红玉手镯,脑海中灵光一闪,“小姐,这红玉手镯甚是罕见,奴婢好像在哪里见过……” “欢欢……是她送的。”夏云若眼眶一热,将红玉镯子戴入手腕,仿佛看到了那个明媚灿烂的闺中密友。 她跟宁语欢、傅承修从小一起长大,早年间三家的府邸都在一条街上,走动的也频繁,青梅竹马之情从小就立下了。 只是,之前两人因为各自嫁人的事意见不同而闹了别扭,故而冷战了好些日子,成亲当日也不见她露面。 本以为她是气得狠了,以后再不想见自己,没想到宁语欢哪怕是在两人闹矛盾的时候还费尽心思地给她添妆…… 这一世,欢欢尚且不忍心冷落她,前世也一定没少在嫁妆上下功夫,也许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奴婢记起来了,这玉镯是宁小姐家里送给她的及笄大礼,价值连城……没想到她竟悄悄给小姐添了嫁妆。”绿珠感慨道,“宁小姐从小便是个口是心非的,怕是早就不气小姐上次同她吵架的事了。” “是,怪我愚钝麻木,竟以为她真是狠心绝情之人……”夏云若爱惜地抚摸着手镯,低声哽咽道,“前世,我竟只能看着她抑郁而终,不曾尽半分密友情分。” 她声音极小,绿珠听不真切,只是一抬头见自家小姐泪如雨下,顿时吓坏了:“小姐,你怎么哭了?奴婢哪句话说错了?” 第24章 夫人去万花楼了 “我想见一见欢欢,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夏云若抓住绿珠的手,“你去递拜帖……也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见我这没心肝的朋友。” “这……”绿珠犹豫片刻,小声道:“小姐怎么忘了?欢欢小姐因为拒嫁大理寺少卿之子被禁足闺中,你就是想见怕是也入不得门……” “况且,上回不就是因为您劝她遵从父母之命嫁给陆明翰,你们才闹翻的吗?”她小心翼翼的劝,“依奴婢看,不如等过些日子宁小姐消了气,解了紧闭,你再过去探望吧。” 夏云若算了算日子,顿时神色一紧:“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绝对不能让她嫁入王家受苦。” 绿珠惊讶道:“您不是赞同宁小姐嫁人的吗?之前,宁夫人还巴巴地指望你帮忙劝一劝宁小姐呢……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夏云若猛地站起身,攥着镯子冷静道:“绿珠,明日便向宁夫人递拜帖说我有办法劝欢欢,请她容我与欢欢见一面。” 绿珠看她严肃的样子,不敢多言:“奴婢马上去准备。” “等一下。”夏云若回房写了一封信笺交给绿珠,“你现在去一趟锦绣坊,将这封信交给顺子,让他尽快将信上所托之事办妥,务必查有实证。” “是。”绿珠连忙拿了信往锦绣坊去。 殊不知,容子烨派了人盯着锦绣坊两兄弟,是以绿珠漏液前往送信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书房内。 阿辛将手下人的消息汇报过来:“少爷,那顺子拿了少夫人的信之后,独身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 那可是京都最大的妓馆! 夏云若好歹是名门嫡女,怎么会跟这种下九流的地方扯上干系? 容子烨皱眉,“他是自己去消遣,还是去替人办事?” “顺子没去找乐子,是伪装厨房的下人混进去的。不过……”阿辛小心翼翼道,“青楼里鱼龙混杂,那个顺子机敏地很,好像发现我们的人跟踪,中途用了法子将人甩开了。” 容子烨神色严肃:“万花楼……这么巧吗?” 阿辛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公子,难道你也要查万花楼?绉布一案不是已经了了吗?朝廷的处置都昭告天下了。” “绉布一案,明面上是了了。只不过……”容子烨皱眉,淡淡道:“自打巫蛊之祸后,这相关的案子在各地层出不穷,如今更是发展到京都天子脚下。陛下命我暗中追查幕后黑手,严惩不贷,务必彻底根除制造巫蛊之祸的乱党。”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相关案宗,神色紧绷,“经过多方查证,最后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 “不愧是公子,太神速了吧!这么短的时间,您不仅将绉布案的团伙连根拔起,如今还被陛下委以重任彻查巫蛊案的遗留祸根,没两天就把线索查得七七八八了……”阿辛看着一桌子的卷宗,不由激动道:“难怪陛下对公子如此重视啊。只要此案水落石出,想必公子很快就要高升了。” 容子烨没有说话。 非是他神速,而是前世容氏受绉布案连累,险些一蹶不振……后来他拼尽全力查明真相,拔除了绉布案的团伙利益链之后,也没有就此罢休。 那之后,他表面按兵不动,暗中顺藤摸瓜,耗费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将巫蛊案的祸根揪出来。 那一案,让他声名大噪,彻底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 如今重生一世,他寻着前世经历提前搜索了大部分罪证,如今只要抓住关键性证据,就能将那个人送入大牢。 一来,为民除害,为陛下分忧;二来,为他的升官之路铺就阶石。 只是…… 夏云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也盯上了万花楼吗? 前世,她纵然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多行内宅之事,以女子之身从未参与朝堂之事。 按理说,她不可能跟巫蛊案有所牵连才对。 “阿辛,近来派人盯紧了少夫人的行踪,一旦她跟万花楼有所牵扯,立刻来报。”容子烨吩咐道。 不论如何,如此关键时刻,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变故! 否则,打草惊蛇事小,前功尽弃事大。 …… 三日后,夏云若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好孩子,多亏你来了。”宁夫人亲自相迎,一见她就亲热地拉着手往内院去,言语间还有些哽咽,“欢儿打小孝顺听话,这一次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宁死不肯嫁。” “为了傅家那个小子,她竟不惜绝食拒婚,整日躲在房间里以泪洗面,谁劝都听不进去。前儿陆家公子亲自带了礼物前来探望,她竟连人带礼一同拒之门外,气得陆公子拂袖而去……” “她爹气坏了,当即又请家法打了她一顿,这孩子一身的伤又倔强地不肯看大夫,如今高热不止,整个人看着都快不行了……” 言语间,几人走到闺房外。 宁夫人紧紧握着夏云若的手,红着眼睛恳求道:“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拿她没法子,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被自己折腾死。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一定要帮我好好劝一劝她。” 夏云若听的心惊肉跳,万万没想到宁语欢拒婚的心智如此坚决,竟然不惜豁出性命去。 可想而知,前世她必然也为了傅承修拼尽了全力,吃尽了苦头……可惜造化弄人,最终敌不过现实,还是心死待嫁,最后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前世,她嫁人之后却从未过问好友是如何艰苦抗争的,更不曾真正聆听宁语欢的心之所向,自以为是的将心比心,以为高嫁宁家才是对闺蜜最好的归宿。 最后,她间接害了好友,自己也得到了空嫁高门的报应。 这一次,她既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位好友相爱却不能相守。 “伯母,放心吧。我一定会让欢欢重新好起来的。” 她眸光一闪,笑着安抚道,“烦您先去请大夫来,我这就去劝一劝她。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骨开玩笑。” 第25章 假意劝说 一听这话,宁夫人的眼睛就亮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那你先进去,我马上去请大夫……” 说罢,她就带着丫鬟匆匆离开,背影都写满了如释重负的高兴。 夏云若看着她的身影,内心五味杂陈。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宁家二老嫁女的初衷也是希望她余生无忧,纵享荣华。 毕竟陆明翰身为大理寺少卿之子,家学渊源摆在那里,对外的名声清正端方,在这一辈年轻子弟中算得上个中翘楚,前途无量。 谁能想到他跟林越泽同为渣男一流,不过是空有一副骗人耳目的好皮囊罢了。 这一次,她就要提前揭穿此人的真面目,避免好友一脚他入火坑…… 一开门,满屋子的沉闷之气。 寝屋整个门窗紧闭,不见光明,甚至床帐也放下来遮盖严实,仿佛里头的人要就此将自己隔绝于世一般。 “谁?”开门声传来,宁语欢嘶哑的声音从床帐内响起,染着浓浓的倔强和怒意,“滚出去!你们若非逼我嫁给陆明翰,不如让我就这般死了清净……谁都别管我,让我去死吧。” 夏云若听着这一把沙哑的不像话的嗓音,心疼地无以复加:“你若死了,岂不要有情之人伤心欲绝?” 她撩开床帐,目光微微一变。 床榻之上,宁语欢整个人瘦的脱了相,颧骨高高突出,眼睛大而无神,素白的一张小脸烧得快冒了烟,满头的热汗不止。 身下的褥子也湿透了。 “天呐,怎么烧成这样还不叫大夫?这是要人命的啊……”绿珠连忙要跑出去催请大夫。 岂料,宁语欢微微清醒过来,一看到夏云若就冷下脸:“你又来做什么?劝我同你一般没心没肺,只管高嫁侯府享荣华富贵吗?” 她拉起被子盖住脸,冰冷道:“你们走吧,不管我爹娘跟你说了什么,你只当从今以后没我这个朋友。左右也是要死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想再同你多费口舌。” “你若还念及姐妹情分,趁早带着你那一肚子不讨喜的说辞离开这里,否则我病不死也要教你当场气死。” 这般凌厉锋利的话若在前世听来,夏云若必然因着骄傲和意气拔腿就走,可是如今只有满腔心疼和悔恨:“对不起,我错了。” “什么?”宁语欢惊了。 她刷的一下拉开被子,震惊的看着眼圈通红的女子,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你刚刚说什么?” “是我没心没肺,不解你心底少女情思,竟困于教条约束,做了这种劝你背弃心意、另嫁不爱之人的蠢事。”夏云若看她嘴唇干涩破了皮,连忙让绿竹倒了水来,亲自扶着她坐起身,“今日,我是来帮你和傅承修的。” 宁语欢吓得忘了自己还在绝食抗议,下意识启唇饮了小半杯茶水,惊觉之后又咳地上气不接下气。 “咳咳……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我娘请来的说客吗?” 看她咳得整个人都要撅过去一般,身上高热不止,夏云若连忙拧了帕子贴在她额前,语气心疼中不免多了一抹嗔怪:“你瞧你说话都提不起精气神来,还是先吃点东西,我再慢慢同你说。” 岂料,这话捅了马蜂窝。 宁语欢反手扔了额头上的帕子,气得将她一把推开,趴在床边生气道:“我就知道!你这是缓兵之计,骗我吃了东西有了力气,再来劝我嫁人……我才不上当。” 她气愤之余又忍不住崩溃落泪:“事到如今,我早已心如死灰……只是此生有负承修哥哥,我怕是不能如约等着他高中武举、光复门楣了。” 哭到伤心处,眼前多了一封信。 信封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粗犷中又不失精致大气,一笔一划仿佛都写满了执笔人的心思。 “这是……承修哥哥的字迹?”宁语欢震惊不已,颤抖地不敢打开信封,眼底充满了怀疑和难以置信:“他素来不爱舞文弄墨,怎么可能写信,还让你带给我?” 夏云若扶着她颤抖的身子,免得她一时激动摔下床:“他不爱文墨,小时候不也为了跟你一同入学堂而勤修苦学吗?” 她笑着打趣道:“说来这些年多亏你悉心督促,否则承修哥哥那一手状如狗爬的丑字儿,委实拿不出手。” 这三言两语便让宁语欢想起昔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忍着忐忑不安的情绪打开信封。 一句‘卿卿吾妹,见字如晤,展信舒颜’瞬间教她泪如雨下,险些哭花一双泪眼什么也看不清。 信不长,却足以表达心意,唤起宁语欢求生的意志。 承修哥哥还在外面等着她,要是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要他伤心欲绝,更怨她不守承诺? 有了心上人的定心丸,宁语欢不由地平复了情绪,珍重地将信收好藏在枕头下。 良久,她半信半疑地看向好友:“你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想要跟我绝交吗?无端端的……当真要帮我?” 夏云若趁机喂她吃了些清粥软食,闻言曲指敲一下她额头:“也不知是谁口是心非,嘴上喊着跟我绝交,暗地里却藏了两箱子的贵重首饰给我做嫁妆……你是怕我嫁入容府过得不好吗?” 宁语欢半晌才反应过来:“容府?” 夏云若俯身抱着她,柔声道:“欢欢,我不做劳什子侯夫人了。你说得对,高门大户有什么好的。人生苦短,咱们只求一个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宁语欢震惊道,“容子烨不是夏晚晴的未婚夫婿吗?你竟喜欢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夏云若动了动唇,看着闺蜜担忧不解的眼神,最终没有否认‘喜欢’一说,只是浅浅一笑:“缘分总是妙不可言,我抓住了自己的缘,也不想你错过自己的归宿。” 这时,外头传来宁夫人担忧不安的声音,“欢儿,醒了吗?娘亲请了大夫过来,你高热不退,总要让大夫瞧瞧……万一身子熬出什么差错,你是要急死娘吗?” 说着,那声音都带了哭腔,忍不住要带着大夫硬闯。 第26章 双向奔赴 宁语欢咬了咬唇,神色纠结,低声道:“纵然绝了求死之心,我也断然不会答应嫁给陆家的。” “放心吧,我既来了,自然不会教你再踏入火坑。”夏云若替她抹去眼泪,让绿珠去外头安抚宁夫人,“你很幸运,因为伯父和伯母纵然待你严厉,却是打心底里为你着想,想要你有个好归宿的。” “他们以为的好归宿,非我所愿……”宁语欢伤心得难以自已,抽出手推了夏云若一把,“你走吧!我爹是铁了心要我高嫁,就算你劝得我娘心软也无济于事。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省得他们再加罪于你……” “纵然铁石心肠,那也是你爹娘。只要他们知道真相,于情于理也不会再逼你嫁入……”夏云若按住她的小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宁语欢不由震惊,怔怔地看着她:“此话当真?你怎地知道那陆公子……” “嘘!”夏云若低声示意,“当务之急,你需要先养好身子。此事尚需周密安排,外头的事,自有我来周全。” “这几日我会每天来探望你,你有什么想说的话,自写了信让我带回去。这一回,我很愿意为你们做红娘牵一牵红线。” 她再三保证一定解决此事,才让宁语欢重新燃起斗志,答应大夫进来看病,一反常态的配合无比。 宁夫人看着丫鬟伺候女儿喝药,不由激动地拉着夏云若的小手走到一边,“太好了!云若,这一次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的好……你救了欢儿的命啊,我看她这个样子,再拖几日,说不准人就没了。” “伯母,别伤心了。欢欢这不是重新振作起来了吗?”夏云若连忙安抚几句,趁机说,“只是今日费尽唇舌,好歹让她燃起了求生意志,想要她接受婚事,还需要慢慢来……” “明白,我明白的。”宁夫人抹了抹眼泪,“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她爹那里,我也会好生叮嘱的。父女俩都是嘴硬心软的主儿,其实她爹担心的夜不能寐,就是不肯拉下脸来看一看。” 听到她这么说,夏云若更放宽了几分心思——只要二老是真心爱护女儿,这件事办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从宁府离开之后,夏云若差绿珠将书信送给傅承修,转身独自去了锦绣坊。 “东家,头一批冰纱蝉衣做出来了,我正要送去给您瞧瞧呢。”一开门,顺子连忙将人恭敬地迎进门。 短短半月的功夫,里头竟然大变样——原先摆设陈旧且死板的柜台拆了重置,中间做成圆环状柜台,摆的是精致的冰纱蝉衣,而墙上挂着的成衣更是惊艳,全部用旧布和木头做成人形,将成衣撑开展示,旁边还挂了妙龄女子身着冰纱蝉衣的精美图画。 活灵活现,美轮美奂。 夏云若想过顺子是个人才,不想他还是个经商奇才:“这些妙招,都是你想出来的?” 顺子害羞的挠挠头:“小的没什么大本事,只是出身江南,从小带着弟弟四处流浪,走过不少地方,看了好些花里胡哨的叫卖手段……有些华而不实,有些却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我只在前铺稍做了些改变,还不知东家是否满意,故而后铺和二楼未曾改动……” “就这么改吧。”夏云若简直不能再满意,“你比我想象中还能干许多,锦绣坊一旦红火起来,除了先前说好的工钱,再从每月利中抽一成。” 顺子一时受宠若惊。 商人无往不利,向来只有压榨手下人的,没听说过如此宽厚大方的大掌柜……更重要的是,他们明明刚认识不久。 “幸得东家信任青睐,小的必定呕心沥血,全力以赴。”顺子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痴痴地傻笑。 夏云若不由好笑:“行了,你在我手下办事,只要尽心,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说回正事吧,万花楼那边如何了?” 顺子一秒正色:“东家,我花了些银子让万花楼的小厮帮忙留意如烟姑娘和陆公子的动向……今日刚传来消息,陆公子不顾家里反对,低调地为如烟赎了身,悄悄养在了万花楼后头的民巷胡同里。” 那胡同前头临着烟花之地,后头又是几条热闹的街市,终日人来人往,就算陆明翰日日扎到外室屋子里,一时也不会引人怀疑注目。 “不过……”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除了我们盯着陆明翰和如烟,暗中还有两拨人在查他们。有一拨人,起初还跟踪我去了万花楼,看着行动有序,应该来历很不简单” “跟踪你?”夏云若神色微凛,“我让你去万花楼是临时起意,怎么会有人盯上你?” 顺子摇摇头,谨慎道,“那帮人后面就冲着陆公子和如烟两人去了,兴许那日是误打误撞,怀疑我跟那两个人有所关联吧。” 夏云若点点头,将此事存在心头:“你刚刚说两拨人……还有谁?” “东家的故人。”顺子小声道,“就是您前日差我去取信的那一位……” “傅承修?”夏云若惊讶道,“他一个人去的?” “我本想跟着保护他,只是这位傅公子身手绝佳,来无影去无踪,我头一回便跟丢了。”顺子不好意思道,“不过,只要陆明翰出现的地方,那位傅公子似乎必在。他好像在调查陆明翰,不仅是私养外室一事。” “好一个傅承修,果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夏云若心头一松,看到两位好友双向奔赴的美好感情,心头大石也落下了一半,“不必再跟着傅承修了。他从小就好谋略,行事自有道理,贸然打扰,反倒容易坏了他的好事。” 只不过…… 她微微勾唇,低头跟顺子叮嘱了几句,继而冷笑道:“这一次,我要彻底撕破陆明翰的伪君子面具,让他不敢再腆着脸踏入宁府一步。” 一连数日,夏云若除了忙着新铺开张的事,就拉着绿珠天天往宁府跑。 眼见着宁语欢的身子好了不少,宁父憋不住旧事重提,又将亲事提上了日程,父女俩险些没闹个恩断义绝。 第27章 实施第一步计划 夏云若匆匆赶到,连忙将哭得快昏死过去的好友扶回房间,劝了宁夫人去安抚宁父。 耳边还响彻着宁父的怒骂声。 夏云若:“别哭了,欢欢。外头的计划也准备地差不多了。” 她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只管去告诉伯父伯母,今日我那锦绣坊重新开业,你想去散散心,顺便置办嫁妆。” 宁语欢瞬间瞪大了眼睛,“嫁妆?” “嘘。” 夏云若连忙捂住她的唇,小心翼翼的看向外头还在气头上的宁父,低声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若非如此,伯父怎么肯让你出去?” 宁语欢纠结道:“可是……我刚刚才跟爹爹大吵一架,突然变卦他必然生疑,没这么好糊弄的。” 她懊恼道:“早知道今日行动,我就忍一忍了。” “不,今日时机正好。”夏云若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一定要趁机把宁伯伯的话逼出来!等回头捉奸在床,若是宁伯伯还对陆明翰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咱们也好反击。” “好主意!如此一来,此计必成。”宁语欢听得眼神骤亮。 她忽然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夏云若:“若若,我怎么觉得你嫁人之后似乎变了许多?言行举止成熟睿智,比起从前的刻板守规矩,如今的你机变通透了许多。” 夏云若安抚地笑了笑:“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容家待你不好?比起侯府,容子烨的底子确实差了许多……”宁语欢心疼地抓住她的小手,气愤道,“一定是夏晚晴和柳氏母女使幺蛾子换了你的亲事!你爹向来偏心,想来你这回必然受了大委屈。” 她自责道:“怪我当时跟你置气,没能帮你及时保住婚事,如今还要被迫成长……” “胡说!”夏云若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在我心里,容子烨比林越泽好千百倍,容府人情亦更胜侯府,我如今过得很好,才有你看到的自由通透的夏云若啊。” 听到这话,宁语欢怔了一下,突然嗔笑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竟不知你对容子烨的感情如此深,苦中作乐也过得这般潇洒。” 夏云若只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也是不想她担心自己的处境。 一番商议之后,夏云若便去外头将宁家二老请了进来,一边小声说:“宁伯伯,伯母,我劝了许久,欢欢好歹答应嫁入陆家了。” 宁夫人神色大喜:“真的?” 宁父面带怀疑之色:“她刚刚还要死要活不肯嫁,怎么突然就同意了?云若,你跟她说了什么?” “傅承修负了她,欢欢深情错付,自然心如死灰……”夏云若低声道:“如今她虽答应嫁人,只是难免伤心不已。待会儿,您二位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傅承修那个负心汉……” 二老愣了一下:“傅承修?” 啪! 一盏茶杯砸落几人面前。 接着是拨浪鼓、信笺、簪花、书签、手帕、香囊…… “以后,谁也别再提起那个负心薄幸的名字!”宁语欢哭得伤心欲绝,发疯一般将傅承修送于她的小玩意扔了一地,哭着冲到了宁夫人的怀里:“娘,我为了傅承修宁死不嫁,可他竟然在外头养了个狐狸精外室逍遥快活,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宁家二老一听,登时气怒不已。 尤其是宁父,顿感自己颜面无光,也替女儿心疼:“混账东西,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他哪里来的底气敢骗我女儿?” 宁夫人连忙为女儿擦去眼泪,心疼道:“亏得他先前还敢厚着脸皮来府里求娶,嘴上说是给不起厚重的彩礼,背地里却拿闲钱养小蹄子,简直……不知廉耻!” 宁语欢抽泣半晌,不舍道:“可是,若傅承修能回心转意跟那外室断了关系,是不是说明他待我还是有些真心的?” “糊涂!”宁父气得巴掌都举起来了,“素来名门弟子都是先娶妻再纳妾,以视家风清白,作风纯正……哪有正经男子还未成家就养着外室厮混的?” “老爷,有话好好说,别跟孩子动手。”宁夫人连忙抱着宁父的胳膊,冲着不争气的女儿哀叹一声,“欢儿,娘知道你跟傅承修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先前爹娘不同意你们的亲事,是因为他少年家道中落,如今一事无成,配不上你的身份。” “如今看来,门当户对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不对?至少,陆家那样的名门之后,绝对不会做出这么自毁家风门庭的荒唐事。你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傅承修并非良人,家逢巨变之后,他早就不是当年个天纵奇才的耀眼少年,不值得你如此轻贱自己。” 闻言,宁语欢心里一松,不动声色的跟夏云若对了一个眼神,继而委屈哭诉道:“经此一事,我总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况且,我又不了解陆公子,岂知他就不会如傅承修一般荒唐行事?” 宁夫人一口否认:“绝无可能。陆家门风清正是出了名的,陆小公子也是京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我跟你爹为你精心挑选的亲事,事关你后半辈子,又怎么会出错?” 宁语欢面露犹豫,似有松动。 见状,宁父怒气烧减,继续劝道:“陆明翰的人品,我是亲自考证过的,绝不会教你失望。况且,傅承修此举,不只是有负于你,更是羞辱我们宁家,若是消息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对那登徒子,你趁早给我断了这份心思。” “可是……”宁语欢满脸写着伤心欲绝,哭得嗓子都哑了。 夏云若连忙上前搀着她,柔声引导道:“欢欢,可怜天下父母心,宁伯伯和伯母为你的婚事殚精竭虑,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你也认清了傅承修的渣男本性,还是早些放下吧。” “我知道你受此情伤,必然对天下男子失去信心……”她看了二老一眼,继续说:“你尽管放心,不管是宁家还是我,以后都是你的后盾,若是那陆公子敢如傅承修一般有负于你,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28章 计划成功 闻言,宁语欢怯生生的看向父母:“真的是这样吗?” 看女儿被伤成这样,当父母的也难受不已,哪里还有不支持她的道理? “放心吧。”宁父掷地有声地安抚道:“你爹我虽说官低一等,可若是你嫁过去之后,陆家敢仗势欺人,咱们宁家也不是吃素的,必然时刻为你做主。” 宁语欢感动之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哭着投入他的怀抱:“爹,女儿不孝,这些日子让您难做了。” “瞧你,这么大的人,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再让云若看了笑话。”宁父看她终于不再死脑筋,高兴的眉眼舒展,“赶紧拾掇一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抓紧时间跟陆家把婚事定了。” 小姑娘心性不定,情绪反复,早点定下亲事,省得夜长梦多。 闻言,宁语欢犹豫道:“爹爹,今日不行……” 话音未落,宁父脸色陡然一沉,生气地把人推开:“为何不行?你果然还对那傅承修不死心是不是?刚刚还哭得撕心裂肺,莫不是在骗我们?” 宁语欢没想到他生这么大的气,一时吓到了。 “宁伯伯,您可别怪欢欢,此事是我的错。”夏云若连忙上前,不动声色的握着宁语欢的小手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冲宁父行礼致歉,“今日是锦绣坊新店开张的好日子。欢欢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本想邀她同去见证,一时忘了提前跟您说一声……” 宁语欢抹了抹眼泪,走到宁夫人身边小声道:“娘,我病了好些日子,许久没去外头走走了。而且,这一次多亏了若若悉心开导,还替我揭开了傅承修的寡情真面目……否则,我如今还在闹绝食抗议呢。” 听到这话,宁夫人想到夏云若的功劳,连忙抓着夫君的手小声道:“老爷,这回要是没有若若,咱们说不准都保不住这个女儿了。” 想到这孩子的身世,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睛:“若若打小就过得艰难……锦绣坊是若若她娘留下的产业,她好容易从柳氏手里抢回来,今日重新开张,咱们做长辈的也该帮她撑撑腰才是。” 宁父沉吟片刻,到底对夏云若心怀感激,爽快答应了:“如此,就听你的吧。欢儿许久不曾出门,今日咱们便陪着她一起去。” 说到底,他也不放心宁语欢一个人跑出去……万一她再偷偷跑去见傅承修怎么办? 宁夫人也有这个担心,自然点头附和:“若若,我跟你宁伯伯同去,不会打扰吧?” “怎么会?宁伯伯和伯母肯赏脸光临,锦绣坊必然蓬荜生辉。”夏云若不动声色的跟好友交换了一个高兴的眼神。 第一步,计划通。 好兆头。 锦绣坊重新开业,声势浩大。 顺子在这一片混得日久,人头广,夏云若又舍得花钱宣传,早早地便将锦绣坊产出消暑新衣的消息散播出去,声称‘一衣抗百热’的冰纱蝉衣立刻就在百姓中间掀起了一股好奇的浪潮。 待到开张当日,不管是看热闹的、好奇的、看笑话的,还是一探究竟之后真心想买的…… 一大帮人如数涌入锦绣坊,一时热闹不已,顺子雇的人手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冰纱蝉衣触手冰凉,果然是极好的。”宁夫人摸着一匹上好的纱衣,只觉得一身暑热都消解不少。 她原本只是想来给身世可怜的若若撑撑场子,未曾对全新的锦绣坊抱有特别的期待。 毕竟若若只是闺阁女子,从未有过经商掌家的经验,她头一次打理铺子,不赔本就已经不错了。 谁能想到夏云若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魄力和手段? “如此酷夏,好些布行和胭脂铺都倒闭了,你这冰纱蝉衣可是解了无数人的酷热之苦。”宁夫人看着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赞誉和欣慰:“你这孩子以前瞧着闷不吭声,为人低调又谨慎,不想嫁了人之后大变样,竟如此一鸣惊人,当真教人刮目相看。” 宁父看着锦绣坊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光景,赞同地点点头:“若若有这样的本事,就算不嫁入侯府,日后依然能过得风生水起,更能靠着自个儿在夫家站稳脚跟。这孩子,确实是个有出息的。” 夏云若腼腆一笑:“宁伯伯和伯母只管捡好听的夸,听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经商持家并非易事,以后我要跟您二位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看她如此谦逊,不骄不躁,二老的眼神愈发满意赞赏了。 见状,宁语欢意有所指地感慨道:“生女当如夏云若,哪怕没有娘家撑腰,也没有夫家支持,她一样能活得漂亮。” 宁父不在意地摆摆手:“若若是个苦命的孩子,相比之下,你该好好反省自己,放着好家世不利用,往日还死心塌地非要那傅承修不可……” “老爷,说好的不提孩子的伤心事,你怎么又来了?”宁夫人连声嗔怪几句,安抚地拍着女儿的小手:“你的确该跟云若多学学持家的功夫——陆家是家大业大,日后你嫁了过去,自然是掌管一府内务外事的当家主母,少不得也要亲自打理更大更多的铺子,趁此机会,你赶紧跟云若多请教诀窍。” 宁语欢抿了抿唇,勉强压下心底的不高兴,递给夏云若一个微妙的眼神。 “伯母,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和欢欢帮忙。”夏云若看时间差不多,柔声道:“我名下还有个胭脂铺子,正筹备着要开张,只是新品胭脂研制不易,再加上我往日鲜少打扮,对如今时兴的胭脂水粉不甚了解。” 她微微行了一礼,不好意思道:“伯母和欢欢天生丽质,往日又是用惯了上好的胭脂水粉的……我想请你们帮我过去看一看胭脂样式,选一选合适的新品。” 宁语欢一口答应:“跟我们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爹娘如今拿你当恩人看,就算你让他们把所有的胭脂买下来都不成问题。” 见女儿难得如此有兴致,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你这孩子,这点小事还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今日闲来无事,我们就一同去逛逛你的胭脂铺,提前见识一下咱们若若还有什么出彩的花头。” 第29章 胭脂铺‘闹事’ “多谢伯母,有您帮忙,我便放心了。”夏云若朝着宁父看过来,“宁伯伯可愿同去?女儿家的小玩意,我只怕您看的生烦。” “不打紧一同去瞧瞧吧。”看妻女都兴致颇高,宁父阴郁多日的心情也跟着放晴。 对夏云若这个头号功臣,他愈发和颜悦色:“若有成色好的,我给欢欢置办进嫁妆里,也算给你的新铺子添个头彩。” 宁语欢无奈地看了夏云若一眼——爹娘三句不离新嫁,看样子是对陆家这门亲事真真满意到了极点。 也不知云若会如何“周全”? 万一爹娘真给她添置了嫁妆怎么办? 察觉到宁语欢暗含不安的眼神,夏云若微微笑着点了下头,示意她不用担心,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夏云若登上自己的马车之时,宁夫人唤住了她:“云若,与我们同坐一辆马车便是了。” “好。”夏云若也不客气,立即转身过去,挽住宁夫人的手臂:“伯母将宁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我巴不得早点向伯母讨教管家秘籍呢。” 宁夫人一下被逗笑,嘴角的愉悦都压抑不住:“贫丫头,这才嫁人几天就这么懂事了,但愿我儿也像你这般懂事才好。” 宁语欢撇了撇嘴。 那是您没见过之前夏云若这死丫头倔得八匹马都拉不回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云若真的变了很多。 变得通透,理智,巧笑倩兮间有一种淡然自若的明慧。 也不知是否因为换嫁之后在容府生活得不如意的缘故,待此间事了,她定要探一探容子烨的虚实。 华贵又不显张扬的翠帷马车驶过喧闹繁华的天街,渐渐拐入一条商铺林立的宽巷。 宁夫人撩开车帘,望了眼远处的景象,心中不由感叹:这条胭脂铺巷的确是个好位置。 外接京中天街主干,人流如织,内连权贵私宅,富豪众多,出手阔绰…… “云若,你这挑铺子的眼光倒是承了你的母亲,只是伯母也听说这胭脂受不了热,最易融化,今夏不景气的很……何不做些别的生意?” 风从车外灌进来,吹动夏云若的长发。 明媚的光映在她笑颜上,越发衬得她光彩动人,眉眼有种异于常人的自信:”伯母,这条胭脂巷铺都是一些老铺子,京城无人不知这条巷是胭脂铺,这名声早早有了。” “只要研制出新的胭脂,不仅不会受热融化,且成色质量皆胜于前者,何愁没有生意?” “噢,这么说,云若你可是研制出了新的胭脂?”宁夫人含笑,“那我还真是不虚此行了。” 宁父也微微点头:“新业难创,倒是从旧路走出一条新路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马车停靠在店铺外边。 宁家一行人刚下马车,熙攘的人声就传了过来。 “这口脂成色是真好看啊。” “终于不是以前那些老气的颜色了……这个粉是怎么做的?敷在脸上好细腻啊。” “今日真是免费试用吗?这店家可真豪气啊!” “好看是好看,可是这再漂亮买回去,过几天就化成一摊泥,这银子不是白花了吗?” 宁夫人听得颇为心动。 都说年轻姑娘才爱美,上了岁月的女人如何就不爱? 尤其这些年,她更是能体会到时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伯母,一楼都是供给客人免费试用的,二楼才是供给金客的。”夏云若不动声色的跟商铺门内招呼客人的绿珠对了一眼。 绿珠微微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走,我带你们去好好瞧瞧,今日伯母和欢欢要是看中了什么,云若派人送到宁家去。” 宁夫人还没说什么,夏云若便又道:“伯母可不要跟我客气,这么客气就是把云若当外人了。” “好好好,你这嘴皮子,伯母是越发说不过你了。”宁夫人眉开眼笑,心里对云若的为人处世是越发满意。 二楼刚走到一半,就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女子尖锐刺耳的挑刺声。 “你们满大街地嚷嚷店里新上货的胭脂极好,结果就只能拿出这种货色?这种下等货,还好意思说什么堪比宫里的玉胭脂?我看拿来给我们月姐姐擦脚都不配!” “就是,还没陆公子随手赏给姐姐的小玩意儿好。” “姐姐,我记得上次那位翰郎送给你的胭脂,就是宫里的玩意,据说还是西域那边进贡的,遇上热天气都不会化呢。” “哪像这几盒,估计用不了几天都化成一滩泥了……这不明摆着是敷衍姐姐你吗?” 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曼妙女子簇拥着中心人物马屁拍个不停,架势尊贵的好比公主出行。 二楼柜台前。 檀月儿一袭湖绿长裙,风姿曼妙,在一众花里胡哨的女子中愈发显得亭亭玉立、与众不同。 她试了下口脂,本来觉得还不错。 听姐妹们这么一说,想到自家那位送的稀罕胭脂水分,突然也觉得这些东西配不上自己了。 檀月儿将手上的口脂盒一扔,眉梢吊着看向绿珠:“怎么?拿出这点货色,是瞧不起人吗?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就是!把你们掌柜的喊出来,我姐姐不缺钱,要是你们掌柜的把我姐姐伺候舒服了,把你们店里的东西全买下来也不在话下!” 绿珠瞥一眼檀月儿,心里暗呸一声:这般下贱的狐媚子,也不知那陆公子看上她什么? 论容色气质,论家世出身,论才情性格,她哪里比得上从小教养得体的宁小姐? 宁语欢乍然听到这几句,当然就提着裙子往上蹿:“这……这都是什么人!竟敢这么刁难云若你的铺子!看我不拧碎她的嘴!” “欢儿!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宁夫人都没来得及拦,只能跟上去。 夏云若看一眼上头花团锦簇的姑娘们,好似慌乱地在后面追:“欢欢,伯母,你们慢点,这事还是由我自已来解决吧!” 宁父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这种“热闹且粗鄙”的场面。 但看着妻女已经上去,他只能沉着脸往上抬脚,心里也要看看——天子脚下,繁华京都,到底多大来头的贵女才能如此没有教养! 第30章 拆穿 一行人才刚刚踏上二楼,又听见另一道千娇百媚的声音,恨不得声音里含着水,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极具讽刺:“哎哟,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都敢自吹自擂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了?” 檀月儿“豁”地转头,见到来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是锦瑟! 她的死对头。 年年和她争京都花魁的人。 若说谈月儿是潋滟娇媚的海棠,还带着点惹人怜爱的清纯,锦瑟就是盛烈的火红玫瑰,一颦一笑都极具风情。 锦瑟余光一瞥,不动声色的跟楼梯口的夏云若对上一眼,随后袅娜地走到柜台前。 “这成色却是极鲜,嗯,是上等货……”她挑了款唇脂,手指风情十足地沾了点,抹到自己唇上:“这其他胭脂都不错,这些新品都替我包起来……” “我可不像某些人,买不起还非要装。”锦瑟撩了下鬓前的长发,出手这般阔绰很快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那漂亮又鲜活的唇色衬得她愈发姿容艳丽,单是这个人往柜台前一站,一颦一笑都是胭脂铺的活招牌,引得不少人争先试用她唇上的胭脂色。 夏云若微微勾唇:京都第一花魁,名不虚传。 见状,檀月儿颜面尽失,瞬间像被点着的炮仗一般:“你说谁买不起呢!锦瑟,你少在我面前装阔绰豪气。比起你这千人骑、万人枕的,我可是马上要嫁入高门当太太的,你凭什么跟我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锦瑟没有半分被人冒犯的羞恼,眉眼间愈发风情万种,“妹妹以前何尝不是千人骑、万人枕的?如今攀上了陆家公子,再风光也不过是个外室,还能牛上天去不成?” “你!”檀月儿气得险些要抬手打人,却被身后的姐妹们拦住,“月姐姐,您如今可不是一般的身份,犯不着跟这种小蹄子一般见识。” “姐姐不是说你家那位近来要糊弄新夫人,这段时间最好低调些吗?为个胭脂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可不是惹你家那位不高兴吗?” 一听这话,冲在前头的宁语欢顿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檀月儿——这就是陆明翰养在外头的女子? 竟然还是个这般轻浮没脑子的青楼妓子! 可见那陆家公子的审美有多上不得台面,若是真嫁了这种人,真真是对她极大的侮辱。 她退后一步,挽着宁夫人不高兴道:“娘,怎么近来京都的贵公子们都喜欢跟青楼女子攀扯不清,还争相金屋藏娇养外室么?” “你这孩子……”宁夫人走得快一些,自然也听到了那句‘陆公子’…… 只是于情于理,她心里头都无法将这群庸脂俗粉口中的‘陆公子’和陆明翰联系起来。 宁夫人定了定心神,嫌恶地看一眼檀月儿一行人:“你别瞎想,京都上下姓陆的男子何其多?陆家家风清正,绝不可能让陆公子踏足青楼半步。” 闻言,宁父也信步走过来,不悦地扫一眼乱糟糟的二楼,并未对她们的话多说一句,只是严肃的看向夏云若:“你既想将铺子做大做好,挑选客户的门槛一开始就要定得妥当,莫要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言外之意——夏云若不该允准这些青楼女子踏足胭脂铺,坏了铺子的口碑和风气。 宁语欢咬了咬唇,有些着急的看一眼夏云若——怎么办?爹娘简直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对陆明翰这么信任。 夏云若走过来,悄然握着宁语欢的手以作安抚,抱歉地看向宁家二老:“如今铺子还在宣传阶段,故而设了免费试用日,吸引了不少姑娘来试色,只是不想会闹出这样的乱子……” “您二位放心,我马上让人去处理,必然不会扰了其他人的兴致和胭脂铺的名声。”她扭头拍拍宁语欢,劝慰道:“至于她们说得那些胡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此‘陆’非彼‘陆’,我也相信伯父伯母的眼光,绝不会教你委屈了去。” 宁夫人立刻点头:“还是若若懂事明理。若陆家公子是这般轻浮糊涂的人,我和你爹怎会让你加入火坑呢?” 闻言,宁语欢愁思渐缓,依偎在宁夫人怀里撒娇:“还是娘对我好。” 宁父哼了一声,率先往里走。 夏云若连忙在前引路,“伯父,咱们先去雅间,我让人将新色胭脂都拿进来给伯母和欢欢瞧瞧。” 宁父点点头,不悦之色稍缓,看都也不看那帮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绕道走得远远的,生怕被污染了气质一般。 见状,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伯父越是看不上檀月儿之流,待会儿知道真相之后才会越生气。 好兆头。 与此同时。 檀月儿听了姐妹们的劝告后终于冷静下来,瞪一眼锦瑟就丢了胭脂往外走:“什么破胭脂,你喜欢就全部买下来,我不稀罕。” “就是,天底下还有我们月姐姐买不起的东西吗?别说这就值个十几两银子的胭脂,就是价值百金,千金的首饰,照样有人捧着送到我们姐姐面前!”一众小姐妹立刻拥着檀月儿往外走。 迎面就要撞上夏云若一行人! 锦瑟突然大笑:“陆家那位翰郎要是真舍得金山银山供着她,怎么不娶回去啊?是檀月儿她不想吗?” 她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宁家一行人,扬声道:“人家可是当朝四品大官的公子,怎么会娶个青楼女子败坏家风呢?” 檀月儿怒火攻心,一时竟忘了叮嘱,口不择言地喊道:“谁说他不会娶我!翰郎说了,不久后他就会迎我进门!锦瑟,你该可怜可怜你自己,不用多久,我就会成为人上人。而你,一辈子只能千人尝万人枕,最后落得人老珠黄无所依靠的下场!” 宁夫人将将要进入雅间,闻言顿时被她们的对话惊呆了。 当朝四品? 陆家的翰郎? 京都姓陆的人很多,有钱有势之人也不少,可是官至四品的陆姓就只有那一个…… 第31章 陆明翰外室 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不怪她敏感,她这几天为了女儿的婚事,可是对陆家格外地看重。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凭陆家的家风,陆明翰的人品,断然做不出这种还未成婚就养了外室的丑陋行径! “娘,她刚刚说的人是不是陆公子?”宁语欢抓住时机,一脸痛彻心扉,“陆明翰竟也养了外室?还是个青楼妓子?” 宁夫人脸色一变。 “不是的,欢欢。一定是你多想了。就算她真是陆家少翰郎养着的……”不等宁家二老生气,夏云若连忙说,“可是陆家又不止陆明翰一个儿子!那不是还有几个偏房庶子吗?” “没错,就是云若说得这个理。”宁夫人连忙应和。 女儿好不容易答应嫁人,可不能因为一帮青楼女子嚼舌根子就坏了好姻缘。 “欢欢,你过来!”宁夫人扯过女儿袖子,让她躲在自己身后,柔和的眉眼也忍不住泄露出一丝鄙夷:“听这些腌臜话,也不怕脏了自己耳朵!” 说完,她又看向夏云若:“云若,你这铺子断然不可再接这种青楼女子的生意,一个个的只会攀比嚼舌根,简直是败坏了铺子的风气!” “是。伯母说的对。这也是今日第一天试营业,我也没想这么周全。”夏云若抱歉道。 宁父眉眼间有了怒意,冷淡道:“云若,你还是先修整铺子,我们改日再来……” “伯父,今日真是照顾不周,来日云若必然好生谢罪。” 夏若云引着几人要离开,急得宁语欢险些沉不住气,“就这么走了?” 夏云若未曾应声。 一行人路过檀月儿身边时,锦瑟突然盯着檀月儿发间惊叹道:“妹妹这珊瑚簪子成色极好,晶莹剔透,还真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呢,不知你多少银子肯让给我?” 檀月儿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骄傲地抚向发簪,“什么身份戴什么簪子,这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贱蹄子,还没飞上枝头就当自己是凤凰了吗?”锦瑟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眼看着宁家人就要走了,她不遗余力的激怒檀月儿,很快两人就不顾形象地撕扯起来。 宁语欢完全无心关注这般乱象,只看到父亲已经走下楼梯……眼看着人要走了,今日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当即急得小脸发白:“云若,你……” 这时,夏云若疑惑地盯着里面的女人,忽然说了一声:“咦?我看错了么?” 宁夫人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伯母,那位姑娘头上的簪子,我怎么瞧着十分眼熟?”夏云若咬了咬唇,自顾自的说:“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嗯?什么错不错的?”宁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檀月儿的发髻间的一抹亮色。 那是一支颜色极为通透的红珊瑚簪子。 上面还镶嵌着一块拇指大的圆玉。 这! 这不是陆明翰给欢儿下聘的彩礼吗?! 联系这帮女子前后的言辞,宁夫人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一时气涌上来,险些昏厥过去。 “伯母,小心!”夏云若眼疾手快扶住身子后颤一步的宁夫人,“您不要动气,我这就叫人赶走她们。” 说完,夏云若示意一头雾水的宁语欢:“欢欢,快照顾伯母,我马上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说完就转身朝闹事处走了过去。 她清了清嗓子,身姿端得极正,冷淡的眉眼有种莫名的威严:“各位姑娘,新店开张,店铺自然是广迎四海之众,但绝不是任由你们在这撒泼打诨的地方!天子脚下,皇威赫赫,诸位再动手闹事,休怪我报官抓人了。” “你谁啊你!要你在这多管闲事!”檀月儿身边一个粉衫女子柳眉倒竖。 夏云若一字一句道:“我是这里的掌柜!” “哈?原来你就是掌柜!”粉衫女子一下子趾高气扬起来,声音都尖利了几分,“我看你们这里就是个无良黑心店铺!用噱头哄人出钱,骗够了又像之前那些奸商一样卖铺子卷款逃跑!” “有本事你就报官去啊!我们倒要看看你们的店经不经得起查!到了官府,咱们月姐姐可是有人罩着的,你一个小小掌柜算什么东西?” 闻言,檀月儿一把推开锦瑟,往前两步面容冷凝地看向夏云若:“今日真算是长见识了,一个小小的胭脂铺掌柜待客竟如此猖狂!你当我们姐妹真是一介浮萍,任由你羞辱?你可知,在上位者眼中,碾死你不过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夏云若一言不发。 锦瑟掸了掸衣袖,漫不经心道:“掌柜的,瞧月妹妹这恃强凌弱的架势,今日你要是不给她磕头道歉,你这铺子休想再开下去了吧?人家背后的人可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真要闹去官府,怕是就连你的小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夏云若眸光一闪:“哦?不知姑娘的知心人又是大理寺少卿陆家的哪位公子?” “自然是……”锦瑟还未说完,就被檀月儿狠狠撞开,“要你多嘴,我拔了你的舌头。” 她记着陆明翰的叮嘱,如今正值特殊时期,万万不能轻易暴露两人的关系。 刚刚被锦瑟这贱人的嚣张气焰气昏了头,她险些就揭了自己的老底……真要闹大了,陆明翰怕是头一个要跟她生气。 “今日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们一帮刁民一般见识。”她捋了捋发丝,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秀雅模样,“姐妹们,走吧。这铺子要货货不对,看人人不行,日后还是少来的好。” 说着,她就要带着小姐妹们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宁语欢看不下去,甩开母亲按捺住自己的手,大步向前,“我们这帮刁民还没见过大理寺少卿是多大的官呢?有本事你倒是把人叫过来碾死我们这群蝼蚁啊!口口声声便说要人小命不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刑部开在你们青楼呢!” 她呛起人简直气不死人不偿命,一句句含沙射影的讽刺如珠子一般蹦出来,“我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家贵女,原也不过是让有钱公子哥养着的外室,竟然比当家主母还要嚣张……” “我看你那位陆公子也是个眼瞎心盲的蠢货,竟然瞧上你这种没脸没皮没脑子更不清白的肤浅货色,真真是家门不幸。” 第32章 猛料 夏云若听的目瞪口呆! 欢欢素来心直口快不假,只是自己竟不知她损起人来战斗力这么强! 谁这么被骂一通都不可能保持理智! 果然,檀月儿瞬间被怒火淹没:“你……” 她手指颤抖着,甚至因为太愤怒,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檀月儿近乎撕扯着嗓子吼着,双眸微微发红:“你才是个不清不白的蠢货!我是出身不好才深陷青楼!可从始至终,我也只有一个男人!” “要不了多久,我也是权贵的妾室,甚至是未来的主母!你这般羞辱我,我定要翰郎定你个不敬之罪!让你在牢里生不如死!” “翰郎?”宁语欢唇角一勾,步步紧逼道,“养着你的人便是大理石少卿陆家的嫡子——陆明翰么?” 檀月儿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放了气的气球,瞬间没了刚刚那般嚣张的气焰,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陆明翰……” “好一个嚣张跋扈的青楼女子!”宁夫人冷怒着脸走过来,平日尽显温柔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狠厉之光:“我倒要看看,你那位翰郎到底是怎么治我们一个不敬之罪!大理寺少卿之子又想怎么让你一个青楼妓子成为当家主母?” 她胸脯微微起伏,长袖之下的手指暗掐掌心,逼迫自己冷静。 可是宁夫人不敢去想。 要是真的如她所料,养着这个妓女的人就是陆明翰,那……那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她看似镇定冷静,实则心里已经乱了套。 “娘!”宁语欢趁机红了眼,“我怎么这么命苦,碰上的男子个个负心薄幸?” 宁夫人还没来得及安抚—— “你们两个给我回来!”宁父骤然喝了一声,满口斥责,“真是不像话!平日的教养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大庭广众之下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如此争执,简直有失身份!” 宁语欢皱眉:“爹,你没听到她们刚刚说陆……” “住口!几个青楼女子乱嚼舌根的闲话,你也听得进去?”宁父摆明不让妻女掺和这种脏事,冷声道:“夫人,既然云若店里还有事需处理,我们就不便叨扰了!” 宁夫人咬了咬唇,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可是面对夫君的坚持和严厉,她一时也不敢反抗,只能牵着宁语欢走过去。 “娘~”宁语欢这下是真的急哭了。 他们怎么这般冥顽不灵? “云若……”她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夏云若,眼神里写满了求救的意味。 夏云若皱了皱眉。 没想到宁父既然对这门婚事如此坚持。 看来,得下一记猛料了。 她递给锦瑟一个微妙的眼神。 很快,锦瑟捂唇轻笑一声,走过来搂着檀月儿的肩膀,一手摘下她发间的簪子说:“月妹妹只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青楼女子,哪能攀得起大理寺少卿嫡子那么高贵的身份?这簪子想必也是冒牌货,妹妹素来爱面子,故意顶着陆家嫡子的名头招摇撞骗也是有的。” 原来就压抑着耻辱的怒火的檀月儿被死对头这么怀疑,险些就没绷住情绪当场证明自己。 只是想到陆明翰的叮嘱,她还是强行忍住,压下满腔怒意狠狠瞪了锦瑟一眼,转身就要走。 “月姐姐,你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陆公子待你千般好万般好,还将传家的宝贝送给你做定情信物呢!”不料,小姐妹耐不住性子,立马就从檀月儿的贴身衣物中拿出一块玉佩。 “这可是陆家要给儿媳妇的宝贝,陆公子眼睛也不眨就给了咱们月姐姐,这不就是存了要迎她做当家主母的心思吗?” 闻言,宁父面色铁青,率先停下脚步,死死看过来。 见状,锦瑟继续发力:“你们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可是听说陆家嫡子不久要娶宁家嫡女为正妻,人家宁小姐那才是门当户对的当家主母!” “门当户对又怎么样?陆公子根本就不爱她,娶宁小姐完全是为了应付他父母的!”小姐妹情绪上头,不顾檀月儿的阻拦一溜烟吐露道:“陆公子还跟月姐姐承诺过——等他娶了宁家那个女人后,立马就会抬姐姐进门!” “住口!”檀月儿吓得脸色发白,一巴掌抽过来,“谁准你多嘴的?” 小姐妹捂着脸委屈不已,难以置信道,“月姐姐,你都让人指着鼻子骂了,怎么还这般窝囊?” “陆公子心里只有你,娶了宁小姐也不会碰那个女人,到时候只要你先一步生下陆家的子嗣,那什么嫡女迟早得乖乖地给你让位!” 她气恼地瞪一眼锦瑟:“到时候,月姐姐你可就能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还用得着怕这种下贱的女子吗?” “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陆家嫡子……赶紧走!”檀月儿连忙拽着她往外拖,低声道:“你要害死我了!” “站住”宁夫人气得脑袋胀痛,上前拦住檀月儿,保持了十几年的仪态竟险些破裂:“你真是陆明翰养的外室?” “我不是!陆家公子可是要娶妻的人,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檀月儿警觉地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连忙带着姐妹们要跑。 “快去吧。”这时,夏云若推了好友一把,“到你表演了。” 刚说完,宁语欢就冲了出去,抬手狠狠给了檀月儿一个耳刮子:“你刚刚不是很嚣张的吗?陆明翰承诺你当家主母之位,可有承诺你怎么处置宁家小姐?娶而不敬摆在家里当个花瓶任你们戏耍欺骗吗?” “你敢打我?”檀月儿捂着脸,眼睛瞪如铜铃:“你信不信我——” “有本事,你就把陆明翰叫来帮你出头啊。”宁语欢怒声道,“我倒要看看他爱你爱得多深刻。” “你——”檀月儿一时进退维谷,一腔愤怒堵在心头不上不下,偏偏又不敢真的拉陆明翰过来作威作福。 见状,宁夫人突然揽着女儿狠狠抱住:“孩子,不要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失了你的身份。” 她将夫君和女儿都拉到一边,红了眼瞪着宁父,“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这门婚事……” “你糊涂了!”宁父怒声打断她,“这门婚事关系利害有多重要,还要我跟你说几遍?” 第33章 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宁语欢抱着宁夫人低泣不断,快教人心疼死了。 “伯父,为了欢欢未来的幸福,我们也必须去陆府问个清楚。”夏云若这时走过来护着闺蜜,“若是陆公子真的私养外室,那真是对宁家和欢欢莫大的羞辱。伯父您也说过——绝对不会委屈欢欢的!不是吗?” 宁父拒绝的话一时哽在喉咙。 若是他说不去,岂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也寒了女儿的心? 若是去…… 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腆着脸一味袒护陆明翰,这门婚事八成要黄。 宁父面色变幻,看着凄楚含泪的妻女,最终做出了抉择:“事关欢儿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向陆家问个清楚!我宁家的女儿,岂能嫁的不清不楚!” 夏云若恭维道:“伯父爱女之心,云若真是此生都求之不得呢。” 宁语欢也适时地露出感动的神情:“爹,我就知道你心里是疼我的。” “这说的什么傻话,你爹不疼你还能疼谁!” 宁夫人握住女儿的手,安慰道:“欢儿不怕,若是那陆明翰真是个伪君子,你爹爹定会为你做主!” “我知道了,娘,你们就是我最大的靠山。”宁语欢泪眼朦胧,“那陆明翰要是真的养了外室,我是宁死也不嫁的。” 宁夫人只当这是女儿受了委屈忍不住哭,心里更加心疼了。 临行之际,夏云若看一眼檀月儿等人,冷声吩咐绿珠:“将这帮闹事的人赶出去!绝不允许她们踏入第二次!” 不等众人叫嚣,绿珠就带了一帮小厮过来‘请’人,声势浩大吓得一帮姑娘们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檀月儿看着夏云若一行人离开的身影,莫名心有不安,一时都没心思计较胭脂铺的强势行为。 “现在才后怕,晚了吧?”这时,锦瑟笑眯眯地拎着大包小包地胭脂,由铺子里的伙计恭恭敬敬地送出来。 “你什么意思?”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让檀月儿气的红了眼,恶狠狠道:“区区一个破胭脂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信不信我明日就让它关门大吉!” “我信……”锦瑟捂着唇,讽刺一笑,“你可知刚刚打你耳光的姑娘是谁?” “你到底想说什么?”檀月儿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妙的感觉。 “她便是宁府嫡女。”锦瑟扭着腰肢撞开檀月儿,“你有功夫同我耍威风,不如想想怎么收拾自家的烂摊子吧?当家主母?呵,白日梦做久了还真醒不过来了!” 说完,她带着战利品先行离开,留下檀月儿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险些晕过去。 那个女人就是宁语欢! 跟着她的二老不就是宁大人跟他的夫人吗?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蠢事? 她居然当着宁家三口的面堂而皇之地暴露了自己跟陆明翰的关系……这不是明摆着打宁家人的脸又坏了陆家的名声吗? 完蛋了! 宁家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来这么偏远不起眼的胭脂铺子呢? 与此同时。 马车上。 宁父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和夏云若,突然问:“云若,你素来行事稳重,心思细腻,缘何今日却让几名青楼女子坏了胭脂铺的营生?偏偏那么巧,其中一人还跟陆明翰牵扯不清?” 面对宁父咄咄逼人的质问,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动声色:“伯父请见谅,近日来我一心都铺在欢欢的病情和锦绣坊的开张大事上,胭脂铺只暂时找人代为打理,是以疏忽了。” “真这么简单?”宁父神色不善,前后一串联越想越不对劲。 他正要继续质问,却被宁语欢气呼呼地打断了:“爹,你冲着若若发什么火?如今做了龌龊事的人是陆明翰,欺负咱们的是陆家人,您要算账可别算错了人。” 宁父望向女儿,眸色深沉:“若是那陆明翰不识好歹,依旧不顾陆宁两家交情,这样的婚事宁府也不稀罕,但是欢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那陆明翰能回头是岸,痛改前非,从此跟那外室断了,一心和你过日子,你也该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陆宁两家的婚事,不仅关乎你和陆明翰,更关系着两家人的利益纠葛,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断了的。” 宁语欢怔住。 一瞬间,她顿感万箭穿心。 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父亲,仿佛觉得很陌生,一时心寒至极,连眸光也变得麻木。 没想到宁父竟然抱有这么委曲求全的心思…… 夏云若神色微变,担忧地抓住好友的小手:“欢欢……” “终究是我太天真了。”宁语欢自嘲一笑,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下来,“我就知道,爹爹根本不疼我!你心里只有家族利益。” 宁父面色变了又变,终究冷硬道:“为父是宁家之主,凡事要为家族的未来考虑,不能只由着你的性子来。待会到了陆家,我自会让陆明翰向你赔礼道歉。” 宁语欢心如死灰:“道歉有用,还要天理法度作甚?” 宁夫人和夏云若心疼地抱着颤抖的宁语欢,看着神色笃定的宁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马路对面忽然跑过来一位紫衣墨发、体态修长的英气男子,纵身飞来拦下马车:“伯父,你们不用去陆家了!” 他喘着气,却不失仪态,依旧挺直身影,声音铿锵有力地道:“陆明翰那厮正恬不知耻地跟外室幽会,二老前去一探便知!” “承修哥哥!”宁语欢一听到傅承修的声音登时绷不住,撩起帘子就要跳下马车。 “站住!”宁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愤怒道:“你心里果然还惦记着傅承修!什么外室,什么恩断义绝……你和夏云若联合起来骗我们是不是?” 浸营官场多年,若是他还不看不清这些巧合之下暗藏的弯弯绕绕,那真是白活了半辈子! 宁父冷冷扫一眼夏云若和女儿:“你们老实呆着,待会儿我再慢慢算账。” 说完,他让小厮看着马车,率先走向傅承修,冷喝一声:“放肆!你可有证据?如此当街污蔑朝中臣子,你可知是什么罪!” “伯父……”傅承修见宁父一时盛怒,正要解释。 宁语欢却听出爹爹言语中似乎真的有治罪之意,不管不顾地冲出马车挡在傅承修面前质问道:“你不骂陆明翰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却逮着承修哥哥不放,究竟是什么道理?” 她气道:“你的心里只有仕途,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事到如今,你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 啪! 宁父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第34章 我都替少夫人委屈 宁语欢的脸猛然侧歪,眼圈登时红了,可是神色依旧倔强。 “欢欢!”宁母大惊失色,连忙冲过来抱住女儿,瞪向自己丈夫,“你疯了吗?怎么能对女儿动手?” 宁父盯着自己手,似乎有些凝滞。 “欢欢!”傅承修脸色骤变,连忙护着宁语欢,心疼不已,“宁伯伯,陆家并非良人,而是火坑。只要你同去看一眼,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你们一个个的还想给我看什么大戏?”想起今日种种,宁父最终冷下脸,声音威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藏着什么阴谋诡计!怪不得欢儿忽然开窍……” 说着,他目光倏然转向夏云若,态度再不复之前的柔和:“夏小姐,小女心性单纯,宁府也从不许什么腌臜人教坏她,你比欢欢聪明,也着实有心机得很,欢欢实在交不起你这种朋友。” 夏云若神色微凝。 同时,这话听的宁语欢泪光一颤,眼泪如断线之珠猛然滑落:“原来在爹爹眼里,我的人生只能像宁府的草木般,任您生杀夺予!” 痛苦、忿恨这些像荆棘扎在心脏处的情绪,此时像一把利刃劈开了她的理智。 宁语欢哭着大吼道:“我爱的人,你要逼我远离他,对我好的人,你要逼她远离我!父亲!宁大人!您高高在上,杀伐决断,不如赐我一死!来世,我宁为草绳,也不为宁家人!” “你!”宁父一直维持的凛然气度,也不由被这番话话刺得心脏一疼,他失望至极道:“原来为父一番打算,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卑鄙不堪?” 眼看着两人说的话越来越伤人,夏云若缓步上前,默不作声站在宁语欢面前,纤细却坚韧的背影替她挡住所有灼灼之光。 “宁伯伯,今日之事,确是我有意为之。因为我坚信您不是卖女求荣的利欲熏心之辈。” 她眸光清澈,坦然无惧道,“您之所以不愿放弃陆明翰,不过是担忧语欢从小在宁府不谙世事,养尊处优,若是夫婿家世匹配不上宁府,只怕语欢过去便要受苦,这天下哪能真的有情饮水饱?” “且伯父殚见洽闻,又岂不知这世间多的是誓死不渝变成相看两厌,在伯父眼里,真情易变,世家门第却是最为可靠。” 宁父沉默不语。 夏云若继续道:“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伯父这般谋算,自然是为欢欢长久的幸福考虑。可欢欢自小亲眼见着您跟伯母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又怎么会甘心嫁给一个虚伪风流之辈呢?” “欢欢从来也不是贪图富贵享乐之人,所求也不过是如宁伯伯一般的‘一心人’罢了。” 闻言,宁父眼神震动。 尚且犹豫之际,宁夫人突然坚定地走过来:“承修,陆明翰此时果真正在同那外室厮混?” 傅承修点头,“若有虚言,我愿受天打雷劈。” 宁语欢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休要胡说,为了那登徒子不值得。” 见状,宁夫人想起自己跟夫君携手同行的这一路,纵有千难万险也是携手同行,这情谊是什么财宝权势都换不了的。 “老爷,欢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也是你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她。就算你再怎么阻止,我也是断不能从的。” 她牵着宁语欢的手上马车,“承修,你带路吧!我倒要看看那陆明翰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傅承修和宁语欢相视一眼,神色激动。 “愣着干什么?”夏云若连忙将宁语欢推上前,“快跟着伯母去啊。” “你们先上车。”傅承修将三人送上马车,扭头朝着愤怒的宁父走过来,“宁伯伯,我有话要说。” 宁夫人一句话,就让宁父成了‘孤家寡人’一时气得脸色青了又红,“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不会让欢儿嫁给你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莽夫。” 傅承修神色微黯,“就算欢儿不能嫁给我,也不能嫁给有罪之人,再连累宁家遭受灭顶之灾。” “你胡说什——”宁父尚未来得及发怒,傅承修就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惊得他脸色发白,“此事当真?” “陛下暗令容大人彻查此事,我这阵子一直在替容大人盯着陆明翰,暗中搜集证据……”傅承修不动声色的看一眼马车里的夏云若,小声说,“您该知道云若未嫁之前,可是支持欢欢嫁入陆家的。为何她刚嫁给容子烨没多久,就改变主意支持欢欢拒婚呢?” 这话说到了宁父心坎上。 他暗自思忖半晌,低声警告道:“傅承修,若此事非真,我绝不会放过你!从今以后,你都别想再靠近欢儿半步。” “是。”傅承修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余光不动声色的朝着暗处比了一个手势。 拐角处。 阿辛扭头看向容子烨:“公子,咱们要查的可是事关重大的巫蛊案,真的要配合傅公子的行动吗?” 他担忧道:“少夫人不知道咱们今天也要对付陆明翰,万一她带着宁家人一冲进去,打草惊蛇……” 容子烨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微微摇头:“陆明翰毕竟是大理寺少卿之子,自身又有官职,眼下我们证据不足,若是强行闯入他的私宅,说不准会功亏一篑,还要让人反咬一口。” “陆明翰又不真是耽于女色的浪子,我们查了这么久的证据很可能就在那金屋藏娇的宅子里。他借由外室帮陆家掩藏真相,这般心机不容小觑。所以,我们需要有人能光明正大地闯入那宅子找证据,没人比傅承修这一行人更合适。” 阿辛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这一次少夫人又一次歪打正着帮了我们大忙啊,先前您还小心眼地怀疑她盯着陆明翰是要坏大事呢,我想想都替少夫人委屈……” 容子烨狠狠噎了一下,低头冷冷瞪他一眼:“不如此间事了,我打发你去伺候你那委屈的少夫人?” “嘿嘿,公子,咱们该出发办大事了。”阿辛连忙谄笑着转移话题,“傅公子那边还等着咱们给陆明翰致命一击,好帮助少夫人解救宁小姐于水火之中呢!” 第35章 别看,太脏! 与此同时,深巷私宅内。 檀月儿万万想不到出来买个胭脂能闯这么大的祸,丢下小姐妹匆匆忙忙回到家,依旧坐立不安。 她装了这么久的深情知心人,立了这么久的委曲求全的温柔人设……要是让翰郎知道自己在外行事嚣张还闯下这般大祸,怕是什么甜言蜜语都哄不住了! 正想着如何先发制人,陆明翰就偷溜过来了。 “翰郎!”檀月儿真是又喜又怕,忍着心虚投入男子的怀抱,“你不是要筹备亲事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越发柔得让人忍不住沉溺,这般委屈又依恋的神色深深满足了陆明翰的男儿柔肠。 “宁家小姐闹绝食不肯嫁,对这门亲事我只应付一下就行,爹娘不会说什么。”他抱着檀月儿娇软的身子,亲昵道:“好几日没来,我心里想得你夜不能寐。这几日可有乖乖的?” “翰郎明知人家眼里心里只有你,一日不见便辗转反侧,食不安寝……”檀月儿风情万种地送上香吻,“你说我乖不乖?” 还未入室,陆明翰便迫不及待地扯开她衣服:“月儿这般乖,我这就好好奖一奖你。” “翰郎,你慢点!这还没房间呢。”檀月儿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一副娇羞之色,惹得陆明翰眼神都暗了几分。 他呼吸加重,一变吮着她的脖颈,一边笑道:“怕什么,这宅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外头有我的心腹盯着,哪里欢好不是一样……” “翰郎,痒……”檀月儿一边柔情似水地应承着,一边捧起他的脸,“你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不爱宁家那个女人?” 闻言,陆明翰不屑地笑道:“那个女人哪能跟月儿你比?我眼里只能看见你。” “那你们婚事呢?你就非娶她不可吗?翰郎,我不想你娶别的女人。”檀月儿小心翼翼试探着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更何况,我听说那位宁小姐也是不愿意嫁的。” “由不得她愿不愿意,宁家二老可是上赶着巴结咱们家,恨不得立刻把女儿卖过来!”陆明翰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而且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朝中臣子,岂能做那不孝之子?放心,我只宠你一人。” 说着,他便再也等不急地压了上去:“况且,我娶那宁语欢,不也是为了将来能光明正大地迎你入门?只有这样,我爹娘才能同意你嫁进来……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只是咱们的踏脚石罢了。” 檀月儿知道再拦着陆明翰,也许会惹怒他,便想着不如等他索取餍足后,再透露刚刚胭脂铺的事。 这般决定后,她主动地迎了上去。 衣衫尽落之际—— 砰的一声! 傅承修猛地踹开门,眼神极淡地扫了眼室内,转身毫不犹豫地挡住宁语欢和夏云若的视线:“别看,太脏!” 说完,他还捂住了宁语欢的耳朵,极尽保护之姿。 夏云若皱了皱眉,背过身扶着摇摇欲坠的宁夫人:“伯母……” 晃眼的日光倾泻而来,淫靡不堪的景象便直直撞人众人的眼睛。 “啊!”檀月儿尖叫一声,连忙缩到陆明翰身后,脸色都吓白了,“他们……他们怎么进来的?” 陆明翰脸色铁青,还没看到门外的宁家二老,只瞧见了走在前头的傅承修和夏云若…… 他连忙裹着被子怒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滚,滚出去!” 他朝着外面大喊小厮:“陆邦!你死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守着外头不准任何人进来的吗?” “少爷,我尿急……这些人哪里来冒出来的?”闻声,陆邦拎着裤子从厕所匆匆跑过来,正要赶人,却被傅承修一脚踹飞八丈远。 他冷冷看向陆明翰:“凭你?连宁家的门槛都不配入!” “你算什么东西?”陆明翰怒瞪傅承修一眼,余光看到他身后的宁语欢,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看傅承修衣着不算富贵,只当他是宁家的下人,半点不在意。 他望着宁语欢,讽刺道:“宁小姐先前不是对我视而不见吗?怎么突然带人找上门来了?” 宁语欢看他这么淡定,神色难以置信:“陆明翰,你私养外室还在我爹娘面前装模作样演深情,你就不怕我回去告状?” “去啊。”陆明翰搂着檀月儿,嚣张道,“你爹娘对我可是满意得不得了,反而一直不满你拒婚闹事……你想告状,我也可以说你是诬告,一心想要退婚,到时候看你爹娘信谁?” “你——”宁语欢气得想打人,却被傅承修拦住,“欢欢,别激动。这种垃圾,不值得你动怒。” “你就是宁语欢的奸夫?”陆明翰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怒意,“好啊,这一下到了宁家,我更要好好教训你们这对狗男女、好替自己讨回公道了!” 话音刚落—— “你骂谁是狗男女?”户部郎中宁大人走进来,正用一种“死人”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明翰,你好大的胆子啊。” 他的声音缓慢,仿佛不带一点情绪,但细细品味,却发现其下有冰冷的暗流涌动,那无形散发的寒气,让陆明翰打了个哆嗦。 宁家二老怎么来了? 还来得这么悄无声息! 这跟宁语欢来捉奸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陆明翰慌忙裹紧被子,哀声解释:“宁伯父……我……我……” 他眼神闪躲不定,脑海疯狂想着如何狡辩。 忽然,他眼中光芒一闪,指着身后的檀月儿道:“都是她勾引的我!伯父,我错了!我不该把持不住自己……伯父,您相信我……” 檀月儿吓了一跳,哭得妆都花了:“翰郎……” 陆明翰狠狠瞪她一眼,低声道:“为了我们的未来,你闭嘴吧。” “……”檀月儿心里一片荒凉,可还是舍不下陆明翰身后的荣华富贵,咬着唇承认道,“是,是我下贱勾引了陆公子。” “住嘴!”宁夫人痛声喝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敢狡辩!陆明翰,你真当我们老了,双眼都昏花了不成?” 第36章 你的战场在这 陆明翰神色一僵。 宁夫人怒声道:“想当初,你来我们府上,真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模样,你口口声声说心中早已对我们小女情深根种,非她不娶,我还劝欢欢,嫁给你定不会受苦……” 宁夫人说着眼泪流下来,眸光却愤怒不已:“谁知你竟是这般卑劣之人,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将我们宁府耍得团团转……陆家,可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这讽刺的话,刺得陆明翰脸色一白。 他颤着身躯道:“伯母,我……我是真心求娶语欢的!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想到父母若是知道这件事……陆明翰终于体会到恐惧的情绪。 这桩婚事可以黄,但绝不能因为他而黄。 否则,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 想到这里,陆明翰眼中含泪:“伯母,我错了,我发誓,从此就和外面的女人断了来往,我会对语欢好一辈子的!” “宁伯父!”他跪着挪动到床边,因为没穿衣服又不能下床,只能裹着被子朝着宁父一直磕头,痛哭流涕道:“伯父,我年轻无知,我受了蛊惑犯了大错……您一向尊崇圣人之言,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发誓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如果没有做到,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宁父面色发沉,一言不语。 宁语欢忽然走上前,俯视着“卑微至极”的陆明翰,她的眼中似乎不掺杂一丝情绪。 “宁小姐……”陆明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陆明翰,我问你。”宁语欢声音平静,“你娶我,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陆明翰脱口而出,目光紧紧攫着对方。 “喜欢?”宁语欢失笑,“那你的喜欢得有多廉价,多不堪?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说出实话?你娶我,难道不是为了宁府的势力?难道不是为了给这个外室铺路?” 檀月儿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陆明翰哑言。 “你若坦诚,我还敬你是个君子……但你行径实在令我作呕,你口口声声说爱这个女人,为了逃脱罪责,却将所有污水都泼到她的头上;为了捆绑宁府的权势,宁愿忍着恶心,都要在我爹娘面前演深情戏。“ 宁语欢神情鄙夷道:“陆公子,撒泡尿照照你现在这副丑态毕露的样子吧!真真连宁府的一条狗都不如!” “你!”看宁语欢如此不依不饶,陆明翰强忍怒意站起来,冷冷扫一眼傅承修,:“二老今日是受了奸人蒙蔽才硬闯我私宅,看在两家交情的份儿上,此事我不会计较。” 他冲着二老惺惺作态道:“只是宁小姐云英未嫁便同外男私相授受,这名声传出去可比我一个男子豢养外室严重得多……待她名节尽毁,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宁家二老没想到他这么无耻,一时气得险些昏厥。 “混蛋!”而傅承修终究忍不住,捏住拳头就上去砸了陆明翰一顿,“其身不正,色欲熏心,竟然还敢攀扯宁家,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你敢打我?”陆明翰脸色一沉,抬手就要反抗。 可他这样的花拳绣腿哪里是傅承修的对手? 就算家族没落了,傅承修曾经好歹也是出身武将世家,打小就天赋异禀,武术超群。 打一个陆明翰跟玩似的。 见状,夏云若连忙将人拦住:“够了!傅承修,为了这么个混蛋犯罪可不值得。” 她看一眼气恼的宁家二老,低声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吧?” 傅承修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如果能一举扳倒陆明翰,才是真正为欢欢和宁家出了一口恶气。”夏云若虽然不知道傅承修到底在查什么,可是必然是能打击陆家和陆明翰的大事。 他今天没跟自己商量就突然出现在大街拦着马车,想必是时机到了。 “多谢!云若,这一次要是没有 你,欢儿真要受委屈了。”傅承修慎重一拱拳,不动声色地离开,“欢儿先交给你,我很快回来。” “承修哥哥……”宁语欢并不在意陆明翰有多龌龊,满心满眼都关注着傅承修,见他离开就急了。 “别着急。”夏云若连忙走过来,小声说,“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为了你们的将来,他做的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 她看一眼骂骂咧咧的陆明翰,低声道:“欢欢,你的战场在这里。” 宁语欢深吸一口气,朝着陆明翰走过去,抬手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姓陆的,我爹娘是被你往日那虚伪的翩翩君子做派给骗了,才不是一心卖女儿的重利之辈!” “你敢打我?”陆明翰眼眶气得血红,冷冷逼近宁语欢:“你这个矫情的贱人——” 他抓住宁语欢的胳膊就要动手。 “欢欢,让开!”夏云若大喊一声,捡起扫把狠狠往陆明翰身上抽,“谁给你的脸,敢欺负欢欢!陆家有你这样的败类,注定长久不了。” 第37章 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嘶……你这个泼妇……”陆明翰跟夏云若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嫁了容子烨一个七品编修,自然半分不将她放在眼里,“我们宁陆两家的事,与你何干?” 他边躲边威胁:“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连累容子烨丢了官职吗?” “凭你?”夏云若打得累了,拎着扫把护在宁语欢面前,冷声道:“给容子烨提鞋都不配!不过是个只知道啃老的纨绔子弟,少在这里做白日梦了。” 门外,高墙之上。 容子烨潜伏在树上,等着傅承修找到证据给信号,没想到还能听到夏云若这么一番高评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他自问之前待夏云若并不算好,她为什么不仅没在心里怨自己,还在外头这么维护他? 还没理出个思绪,底下传来阿辛的口哨声:“少爷,傅公子找到证据了!咱们现在就带人进去查抄吗?” 容子烨往里头看一眼,微微摇头:“你先带傅承修去府衙走一趟,实名举报陆明翰勾结巫蛊案余孽,暗中操纵绉布案为陆家谋利。” 夏云若的大戏还没唱完,就给她多留一些时间吧。 况且,傅承修和宁语欢这对苦命鸳鸯因为门第偏见走不到一起……他不介意顺手推舟帮傅承修立一功。 就当还了夏云若两次相助之恩…… 哪怕她是无心之功,他还是知恩必报的! 阿辛眼明心亮,戳破他的小心思,“少爷,你就是看少夫人为宁小姐和傅公子的事奔走劳累,所以想要成全她的心愿吧?” 容子烨凉凉看他一眼:“你很闲?” “少爷,我走了。”阿辛吐了吐舌头,连忙溜了。 少爷明明心里就惦记着少夫人,偏偏就是死鸭子嘴硬! 早晚有他打脸的一天。 此时,门内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宁语欢含泪跪在二老面前,“爹,娘,此人的所作所为,你们都亲眼看到了?要不是若若和承修哥哥慧眼如炬,早早查证此人的虚伪真面目,女儿真要一脚踏入火坑了。” 夏云若叹了一声:“宁伯伯,欢欢也是你们二老的掌上明珠,就算嫁个贩夫走卒,以宁家的家世,也能保住欢欢一生荣华顺遂。可若是让她嫁入陆家,还不得让陆明翰跟这外室折腾死?” “以陆明翰所言,陆家长辈分明就是知道这外室的存在,还拿欢欢的婚事当作陆明翰迎青楼妓子入门的踏板!你们待陆家赤忱一片,可他们何曾报以半分真心?” 这番话,一字一句都说进了二老的心坎里。 “这……陆明翰……简直是不知羞耻!”宁夫人气极,已经语无伦次,“原来……原来往日种种,都是装的!” 她气得转身猛捶宁父:“都怪你!都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陆家家风森严,把陆明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结果呢?人家当咱们卖女儿,打心底里就瞧不起我们,更瞧不起咱们的女儿!” “!”宁父脸已经彻底黑成碳了,甚至因快要忍耐不住怒火,额角青筋在狠狠颤动。 “我怎么知道他是装的?”他气得冲进去就夺过夏云若手里的扫把,朝着惊叫一团的男女抽了过去,“登徒浪子,虚伪小人!你有什么资格这般羞辱我的女儿!” 夏云若冷漠又厌恶地看着这一切。 前世,欢欢因为拒嫁而一直被自己父亲禁足,自己也漠视了语欢的人生……欢欢最后认命地披上一身凤冠霞帔,嫁进了陆家。 可是陆明翰哪里是个好东西,正妻刚娶进门,半夜就纳了新妾。 新婚第一夜,就上演了一场宠妾灭妻的荒唐戏码。 陆府所有人都在笑话——那户部郎中之女,新婚过后还是个雏儿。 后来,陆家母亲逼她讨好陆明翰,欢欢忍辱求全之后,好不容易怀孕,却在六月之时,不幸胎死腹中。 取胎惊险,又伤了身体……陆明翰不仅没有半分可怜她,反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扔下一纸休书。 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曾经高不可攀的宁家之女,一夜之间成了弃妇。 欢欢从此郁郁寡欢…… 死的时候连三十岁都未满。 重生一世,她总算能阻止好友的悲剧人生! 看到陆明翰被父亲打得满地打滚,宁语欢哭的更厉害了:“娘……” “别怕,孩子!”宁夫人冲过来半搂住了她:“欢欢,你先回去!别让这种脏东西污了你的眼睛。” 她几乎咬牙切齿道:“这次娘一定会为你做主!退婚!” 宁语欢不敢置信地抬头,“真的吗?” 她的耳朵轰鸣作响,仿佛天地间声音都已消退,只有“退婚”两字在不断回荡。 她的眼睛瞬间通红,冷冷俯视着陆明翰:“听到了?我宁家门风清正,绝不会跟你这样的龌龊小人为伍。” “你!”陆明翰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一时间气得理智尽失:“你以为我想演戏?要不是我父母相逼,我会看得上你?” “笑话!”宁夫人闻言,气得发笑:“难道你往日纠缠,也是我们宁府逼你的?好好好,既然这桩婚事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那就当场退婚,无需寻你父母多跑一趟了!” “从此,我们宁家和你们陆家俩不往来!你陆明翰,以后休要再纠缠我们女儿!” “欢儿,我们走!”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气得火冒三丈;“这种人,多看一眼,宁府的门楣都要染上几分晦气!” 宁父扔下这句话也甩袖而去,“这件事,我一定会向陆家讨个公道。” 此事若是闹大了,头一个挨打的必然是自己。 陆明翰面皮一紧,软的不行只能祭出杀手锏:“你们前脚退婚,后脚宁语欢在议亲期间同武官落魄户苟且的丑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我倒要看看你们宁家丢不丢得起那个脸?” “你!”宁家人震惊的停下脚步,恨不得打死这个无耻之辈。 这时,夏云若护在一家人面前,冷冷看着陆明翰:“陆明翰,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第38章 你怎么来了? “就凭你?”陆明翰走向夏云若,心里还记恨刚刚几扫帚的仇,“你若是侯夫人,兴许我还会给几分薄面。如今不过一个区区翰林院编修的夫人,也敢到我面前撒野?” 他抬手攥住夏云若的手腕,一用力就要把人打出去! “若若!”宁语欢吓得立刻要冲过来,却见一道月牙蓝色的身影更快一步,仿佛风一般掠到夏云若面前,一脚将陆明翰踹飞出去。 “好厉害。”宁语欢看向来人。 长身玉立,龙章凤姿。 就连抬脚踹人也透着一股清冷的雅。 这人生得也太好看了吧? “容子烨?”夏云若惊讶地看向挡在面前的男子,“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容子烨皱眉看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上下,见她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一口气,“来找茬也不带个能打的护卫,从前竟不知你这般能耐,还会拿笤帚出风头。” 夏云若面色一红,窘中有尬,“你怎么……你都看到了?” 她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过来,“傅承修跟你是一路的?你们都在查陆家?” 话音刚落。 傅承修和阿辛带着一帮官兵将宅子包围,直接捆了嚣张挣扎的陆明翰丢到院子里。 “你们干什么?”陆明翰被绑了也不消停,冷冷看向容子烨和傅承修,“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我爹可是大理寺少卿,你们竟敢私闯民宅绑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傅承修一脚踩在陆明翰胸口,将一叠来往书信和账簿砸他脸上,“陆大公子,你爹有幸生了你这么个好大儿,勾结巫蛊案余孽暗中敛财,另有贿赂官员、欺压良民、掩盖冤假错案等大罪数十条……” 陆明翰看到那些证据,顿时惊慌失措:“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个奸夫,这是故意栽赃陷害!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容子烨上前一步,冷冷讽刺道:“令尊身为大理寺少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他拿出皇帝密令,满院子的人立刻惶恐跪下。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陆明翰吓得脸色惨白,一句狠话都放不出来了。 容子烨…… 区区七品编修! 陛下怎么会将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他来查? 自己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本官奉陛下暗令,秘密调查巫蛊案余孽作乱一干事项。”容子烨俯视着六神无主的陆明翰,“经查,陆家父子身涉其中,证据确凿,立刻压入刑部受审!” “是!”官差听令行事,毫不犹豫地将陆明翰和这宅子名义上的主人檀月儿一同带走。 一场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夏云若走到惊魂未定的宁家三人面前,叹了一声道:“宁伯伯,这一次多亏了傅承修洞察先机,找到了陆家犯下滔天大罪的证据,这才救了欢欢和宁家。” “如果没有今日,欢欢一旦嫁入陆家,他日巫蛊案爆发,宁陆两家都要受到牵连,甚至遭遇灭门之灾啊。” 她并非夸大其词。 前世,陆家参与巫蛊案的证据发现得远比现在晚了许多,也是由容子烨一手查办。 届时,欢欢已然抑郁而终,宁家正痛不欲生之际,陆家落了难,还牵连宁家跟着下大狱,一家人都不得善终。 这一世,虽然不知道为何容子烨突然提前查证了陆家之过,却阴差阳错帮了宁家一个大忙。 个中严重性,宁父身在官场,自然知道。 闻言,他瞬间老泪纵横,激动地看着夏云若:“孩子,多亏你了!先前,伯父有眼无珠,险些冤枉了你,你可别怪罪……” “怎么会?宁伯伯也是爱女心切,才会被人骗了……”夏云若摇摇头,宽慰一番,心里有些无奈。 事到如今,宁父还是只口不提傅承修的功劳,看来还是对家道中落的傅家看不上,不愿意欢欢嫁给傅承修受苦。 见状,宁语欢和傅承修相视一眼,难过不已。 她忍不住向着心上人说话:“爹,这一次承修哥哥帮了这么大的忙,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宁语欢!”宁父瞪了她一眼,“你如今还是个云英未嫁的清白姑娘,一口一个承修哥哥,让外人听了怎么编排你?” “可是——”宁语欢不服气,为什么爹爹经历这么多还对承修哥哥这么大的偏见? 门当户对就能幸福一生吗? “欢儿!”傅承修不愿意父女俩为自己争执,连忙摇摇头,暗示她不要冲动之下惹怒了宁父。 如今能够阻止这门婚事,他已经很欣慰了。 至少,他还有为了两人感情努力的时间。 宁语欢咬了咬唇,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却被宁父拦着不能上前一步。 她心里又怨又着急,下意识看向夏云若:“若若……” “欢欢……”夏云若看着微微摇头暗示的宁夫人,只能无奈叹气,一时也没了法子…… 宁伯伯的门第之见如此深,一时半刻怕是改变不了的。 这时—— 容子烨突然走到傅承修身边,朗声夸道:“傅承修,此次多亏你千方百计找到证据,又实名举报陆明翰之罪,自当居首功。” 他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夏云若,“放心吧,待此案了结,我自会跟陛下为你请功,必不让你没日没夜地白忙活这么久。” 傅承修神色一喜,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挽尊,一时面露感激:“多谢容大人!不管陛下如何决断……” 他又看一眼夏云若,冲着两人拱拳谢道:“今日你们夫妻这份大恩,傅承修铭记于心。” 第39章 夏云若:脸都丢尽了 “我也是!你们夫妻俩的大恩大德,我绝不会忘的。”宁语欢一听到这话,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她越看容子烨越顺眼,不禁走到夏云若面前哭中带笑道:“难怪你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不惜放弃侯夫人的尊荣……这位容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愧是你看中的男子!” 夏云若面色一红,连忙抽出小手,不动声色的捏了她一把:“别说了!” 她的脸真是丢尽了。 当初不否认这份‘喜欢’,她是为了让好友安心,谁想今日居然造成这样的乌龙? 宁语欢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嘴巴,真是害死她了! “你们都成亲了,还害羞什么?”宁语欢眼底难掩羡慕,情意绵绵地跟傅承修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状,宁家二老神色复杂。 宁父想要阻拦,却被宁夫人小声拦住:“承修好歹是大功臣,你也要适可而止……” 宁父唇角一动,想到容子烨刚刚的话,一时并未阻止,算是对两人继续来往的默认。 傅承修眉眼一动,看懂了宁母的包容和宁父的默认,心里对容子烨和夏云若的感激更甚…… 这时,容子烨微微抬眸,惊讶的目光落在夏云若身上,低声道:“死心塌地的喜欢我?” 夏云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我可没这么说过,都是欢欢自己胡乱瞎猜的。” 她不自觉地羞红了一张脸,只觉得容子烨身边的空气都是滚烫的,连忙同手同脚地走到宁家二老身边,“宁伯伯,伯母,你们也折腾了大半天,我送你们回去吧。” 宁夫人含笑看了眼这对俊男美女,欣慰道:“容大人,今日也辛苦你和若若为我们宁家奔走了。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去宁家宴饮,以表我们家的感激之情。” “伯母,不用了。”夏云若立刻代为拒绝,说完又觉得自己越俎代庖显得更加心虚,一时面颊愈发红热发烫,声音都低了几分,“子烨公务繁忙,怕是还要处理陆家的案子。改日……我们再登门拜访吧。” “啊,倒是我疏忽了。”宁夫人一听有理,正要改口,“既如此,容大人……” “夫人客气了,唤我子烨便可。”容子烨跟夏云若闪烁的眼神对上片刻,莫名失笑,“夫人盛情,却之不恭。” 他走到夏云若身边,眉眼含笑,故意道:“陆家的案子已经移交刑部,夫人不必担心。” 夏云若:“……” 容子烨吃错药了吧? 之前他不是对自己避之不及,生怕自己害他吗? 怎么今日却眼巴巴凑过来? 他是缺这一顿饭的人吗? 见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大戏这么精彩,宁语欢和傅承修相视一眼,眼底闪烁着了然的笑意。 “若若,你就别推辞了。宁家跟你自己家一样,你跟容子烨成亲之后也没带回家里看一看,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宁语欢趁机拉着傅承修走过来,“更何况,今日你们三人帮我宁家消灾解厄,这么大的功劳,一顿饭可是便宜我们了……” 她冲着宁夫人撒娇道:“娘,他们若是再要推辞不去,你们都该生气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宁家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宁夫人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过是想借着容子烨和夏云若这一阵东风,堂而皇之地让傅承修进门罢了。 “欢儿说得有理。”宁夫人笑着道,“若若,子烨,你们就不要推辞了!承修……也一起去吧。这一顿饭,我们宁家该请。” 傅承修下意识看了宁父一眼,神色忐忑不安。 宁父黑着脸,神色不虞。 见状,夏云若顾不上跟容子烨打眼神仗,连忙拉着他上前一步:“如此,我们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容子烨含笑不言,似乎很是言听计从。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宁父再拒绝也不合适,只能顺水推舟道:“走吧,我先让人回府里备上。” 他转身朝着外面走,还不忘礼貌询问,“子烨是头一回来,若有什么忌口,若若提前跟你伯母说。” “多谢伯父,还是伯父想得周到。”夏云若刚说完,宁语欢立刻推着傅承修往前一步,“娘,承修哥哥不吃姜不嗜甜,你们还记得吧?他小时候来家里,甜点一概不沾又不好意思拒绝,好吃的甜糕最后都被我跟若若消灭了。” 傅承修很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和紧张地看一眼宁家二老:“欢欢,如今我不挑食。” “哼!”宁父跟他依旧不对付,黑着脸上了马车,却没有跟之前一样立刻把宁语欢叫上去隔绝开来。 宁夫人尴尬一笑,安抚道:“承修,别跟他一般见识,年纪越大,脾气越糟糕,有时候我都受不了他。” “怎么会?”傅承修愣了一下,连忙说,“宁伯伯都是为了欢欢好,我明白的!” 宁夫人点点头,带着宁语欢先上车,还不忘叮嘱夏云若:“若若,我们先行一步,你跟子烨带着承修坐一辆马车吧。” “好,我们就跟在后面。”夏云若朝着心急的好友微微摇头。 要是她这时候跑过来很傅承修同坐一辆马车,怕是这顿饭就没得吃了。 见状,宁语欢瘪了瘪嘴,依依不舍地告别傅承修上了马车,一扭头就对上宁父的黑脸。 “一个清白女儿家,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你还有没有点世家千金的矜持了?” 宁语欢坐在宁夫人身边才有了点底气:“爹,你就是对承修哥哥有偏见!刚刚我明明看的是容子烨和若若好不好?” 宁父翻了个白眼。 “娘,你看那容子烨生得多好看?说来,还是咱们若若的眼光好……”宁语欢故意看了宁父一眼,若有所指道:“虽然他如今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能力却如此出众,连陛下都对他委以重任,将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他查……想来,升官指日可待。” 宁夫人眸光一闪,哪里不懂女儿护短的心思? 经过陆明翰这一遭打击,她对所谓的门当户对不再满怀赞誉,更认定未来女婿的人品和才干。 想到傅承修在强权面前也不卑不亢,为了女儿胆敢暗中和陆家作对,单是这份勇气和诚心,就值得称赞。 想到这里,宁夫人赞同道:“子烨确实才华出众,能力不凡,早晚非池中之物。承修能与他结缘,受他青睐,往后说不定有更大的造化……” 第40章 怕惹麻烦还做什么生意? 宁父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 “承修好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能力也算出众……无论如何,他总比陆明翰那假仁假义的黑心肝靠得住!” 宁夫人握着女儿感激的小手,哑声道,“老爷,若若说的没错——咱们操劳半辈子,不就是想让欢儿往后余生过得好吗?” 宁父动了动唇,看着妻女泪盈盈的模样,始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以沉默表达自己的不甘。 宁语欢不高兴地咬了咬唇,心里腹诽:爹爹怎么这样固执? “好了,来日方长。”宁夫人小声安抚道,“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宁语欢眸光微动,含泪靠在母亲怀里,终于有了逃过一劫的真实感——她和承修哥哥终于有未来了! 另一辆马车上,傅承修和容子烨倒是一见如故,纵是一文一武,依旧相谈甚欢。 路过锦绣坊时,生意火爆得让人不由多看几眼。 傅承修突然看向外头:“若若,那不是你妹妹和小侯爷吗?” 夏云若面色一怔,下意识看向外头——夏晚晴同林越泽带了一大帮下人声势浩大地进了锦绣坊。 他们一来,就吵吵嚷嚷地挤走了不少正在精挑细选的客人,态度嚣张不已,还险些伤了正在爬梯子拿货的康子。 夏云若面色一变,立刻要下马车。 “干什么去?”容子烨下意识攥着她的手腕。 目光落在铺子里东张西望的林越泽身上,他的神色变得讳莫如深,“若是让他们知道这锦绣坊是你开的,日后可就麻烦不断了。” 夏云若神色一顿。 夏晚晴并不关注家里的生意,再加上锦绣坊在柳氏手里日益衰败,故而在嫁妆里并不出彩。 故而,她确实还不知道锦绣坊的生意是自己的。 以她的性格若是知道锦绣坊如今的火爆跟自己有关,必然会暗中使绊子,更别说一旁还有个让人生厌的林越泽。 “我不进铺子里。”夏云若不动声色道,“有些事情,我要跟顺子交代一下,顺路的事。” 容子烨面色微微不悦。 她这般不肯善罢甘休,是因为林越泽吗? 这时,傅承修看两人一眼,突然说:“我去铺子里转转吧,听说若若的冰纱蝉衣特别好,我多年未曾入宁府,也不能空着手去,不如就买一些冰纱蝉衣送给伯母和欢欢吧。” 他笑着打趣,“若若,你可得给我些优惠啊。” “没问题。”夏云若目送傅承修下车,知道他是留空间给自己安抚容子烨,心里领情。 她扭头看向容子烨:“你可是不高兴了?为什么?” “我为何要不高兴?”容子烨自然不会承认心里的小别扭,不露声色道,“只是惊讶这冰纱蝉衣竟然是出自你手……” 前世,冰纱蝉衣可是贵族专用。 这一次,倒让夏云若抓住了先机,可她却将冰纱蝉衣做成了大众款,造福百姓…… 单就这一点,她确实经商有道,心怀仁善。 夏云若却觉得这话奇怪:“冰纱蝉衣为何不能出自我手?难道你早就知道冰纱蝉衣的存在,还是你也想做这笔生意?” 容子烨神色一顿,惊讶于她的敏锐,突然目光向外一转:“你的伙计,好像出事了。” “快下去看看吧。别让宁家人等得久了。”他掀开门帘下了马车,“初次登门,我四处转转,给伯父伯母挑些薄礼。” 夏云若挑挑眉,任由他去了。 是她的错觉吗? 总觉得容子烨今日对自己格外和颜悦色,态度大不同于从前的防备和排斥…… 她来不及多想。 眼见因为店铺衣服的大火,夏晚晴的跋扈作风引起了其他顾客的不满,险些让顺子因此被卷入女人间的战斗之中……夏云若跟傅承修递了一个眼神,让他帮忙插科打诨一阵,好歹控制住场面。 随后,她从后门进了院子,让小厮将顺子和康子叫了进来。 顺子灰头土脸的,头发都被外头那些凶狠的女客人抓乱了。 康子瘸着腿一瘸一拐的,满脸写着不高兴,看到夏云若还有些说不出的委屈:“东家。” “腿怎么了?”夏云若方才只是一眼没看着,没想到康子的腿摔成这样,膝盖上一大片青肿血痕,走路都不稳当了。 “有个丑八怪带了好多人来店里,把其他客人都赶走了,还推倒了我的梯子……我帮哥哥搬货呢,不留神就摔了。”康子就是小孩心性,委屈的眼睛都红了,“丑八怪还骂我弄脏了她的裙子,非要哥哥赔……” “康子!”顺子低斥一声,不让弟弟继续诉苦,省得东家听了心烦,“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就要顾全客人……你下回小心些就是,外头的事哥哥会处理,不要打扰东家。” 康子瘪了瘪嘴,很不高兴,但又不敢反抗兄长,只能鼓着腮帮子躲到角落里生闷气。 顺子抱歉地看向夏云若:“东家,对不住。都是康子不对……” “他哪里不对?”夏云若打断他的话,神色严肃,“康子给客人拿货不对?害他摔下梯子的人就对了?恶人先告状想讹你一笔的人就对了?带一帮人打扰我们生意还赶走了我们的客人就对了?” 她一字一句都指向夏晚晴一行人,听得顺子愣住了,“可是,那两位是侯府的,若是……我不能给东家惹麻烦。” 他们兄弟俩生于市井,活得比尘埃还要卑微不如,早就习惯了事事忍让退避,不给旁人惹麻烦。 他生怕一不小心就像从前一样被主家舍弃驱赶,嫌弃他们兄弟俩是胸无大局的祸害…… “怕惹麻烦还做什么生意?”夏云若陡然拔高声音,冷冷教训道,“皇城之下,天理昭昭。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只要遵纪守法,自然不怕什么牛鬼蛇神。侯府的人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傲不过王法,争不过民心。” “东家……”顺子愣住了,从未听过这么理直气壮又大胆的说辞。 尤其,东家的本心还是为他们两个卑微的下人出气! 第41章 竟是她的产业? “我知道你为人谨慎,但做生意迎来送往,一味隐忍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今日你委屈了康子,来日就要委屈自己,最后终究要委屈锦绣坊!”夏云若将康子拉过来,蹲下身卷起他的裤腿。 “东家,万万不可!”顺子脸色一变,“你怎么能做这些?” “我怎么不能?”夏云若看着康子腿上的伤,眼神一冷,“顺子,你立刻请大夫上门,就在铺子里给康子疗伤开药,一应花费直接给那位小侯爷,若是他不给钱,那你就把账单送去侯府。侯府再不管,你直接去报官。” 殊不知,林越泽就在一墙之隔,意外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不悦:哪个不怕死的竟敢跟侯府作对? 报官? 就凭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伙计就想打击侯府? 真是愚不可及! 他不屑地探头看一眼,想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掌柜敢在背后跟侯府作对,没想到…… “夏云若?”林越泽心下惊讶。 这锦绣坊竟然是她的产业? 冰纱蝉衣也是她的主意? 往日只知道她温婉谨慎,在夏府活得如同透明人,不想一朝嫁了人,她竟然这般多奇巧心思. 就连做生意也如此别出心裁,一鸣惊人! 一时间,林越泽都忘了生气,满眼都是对夏云若这桩生意经的惊讶和欣赏……再想想外头那个只知道败家摆阔的臭娘们,他顿时更加不甘心了。 这时,顺子听了这番话,同样惊得目瞪口呆:“报官?这……侯府权势滔天,官府怎么会管这样的小事?” “官威之上,还有民心。今日之事,众目睽睽之下,多的是人作证。”夏云若将康子推到他身边,冷笑一声,“如今冰纱蝉衣广受百姓欢迎,更不乏贵族青睐。堂堂侯府若是真愿意为了夏晚晴的嚣张跋扈买单,那就是跟民心作对,终将自食其果。” 她既敢说这话,自然有把握。 林越泽虽然玩世不恭不靠谱,可老侯爷却是个极要面子的,素来又好清名,前世不管林越泽在内宅闹得多离谱,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贯只要自己这个儿媳妇委曲求全。 可一旦林越泽在外头闹出幺蛾子,老侯爷必然严肃处理,给足她这个儿媳妇权力,对闯祸的儿子绝不姑息。 夏晚晴初来乍到,不了解侯府人心,竟然在外头如此嚣张跋扈,迟早会自食其果。 他们今日若不依不饶,她不介意教那两口子做人。 看她这么信誓旦旦,顺子莫名信任:“是,小的明白了。” 他扶着康子往外走,一边吩咐新培训的伙计,“去请个大夫过来。” 见状,林越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夏晚晴的背影,眼底的兴味越来越浓,充满着跃跃欲试的光影。 “小侯爷!”小厮突然跑过来,“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嘘!吵什么?”林越泽敲了他一记,“急急忙忙干什么?” “少夫人跟这锦绣坊的掌柜吵起来了。”小厮忿忿不平道,“说来那掌柜的还真是胆大包天,刚刚明明还毕恭毕敬地伺候着,这一扭脸的功夫竟然要咱们赔偿他弟弟的问诊费,还要少夫人跟其他客人一样排队选布,简直岂有此理!” “确实岂有此理!”林越泽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骂声,只觉得夏晚晴实在聒噪不懂事,泼辣如市井妇人,跟里头那个知书达理还有头脑的女子没法比。 “人家打开门做生意,明码标价,对每一位上门的客人都公平公正,既不违法又不犯规,凭什么让你家少夫人插队?” “小侯爷?”小厮恍惚一瞬,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这么大义凛然的话,居然是自家纨绔小侯爷说出来的? 他转性了? “还愣着干什么!”林越泽踹了他一脚,冷声道,“夏晚晴摔伤了人家的小厮,该赔偿赔偿,该道歉就道歉,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打着侯府的名义出来横行霸道,生怕侯府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小厮犹豫:“可是少夫人要是闹起来……” “那就捆起来,送回府关禁闭。”林越泽满不在意道,“告诉她——这件事要是闹到我爹跟前,有她受罪的。” 提起老侯爷,小厮立刻吓得一个激灵,“小的明白了,这就去!” 很快,外头的吵嚷声消停了不少,继而响起的是顺子劝告大家有序排队、文明选购的客套话。 一切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样子。 林越泽哼了一声,勉强消了一口气,只是一回头却不见了夏云若的身影,只得悻悻而归。 一出来,迎面就撞上委屈不甘的夏晚晴。 “小侯爷,我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堂堂正正的侯夫人,你居然让我给一个小厮赔礼道歉?” 她咬着唇,红着眼睛控诉道:“今日我的脸算是丢尽了,侯府面子上也没光不是?” 林越泽不耐烦道:“若非你闹事在先,我还用得着给你收拾烂摊子?” 转念想到这是夏云若的铺子,以后少不得借夏晚晴的名义往这里跑,他又稍稍缓和了语气,“既要我出来陪你逛街,那就开心些,别整日想着惹是生非。” 夏晚晴看着他一脸敷衍的样子,虽然心有不甘,可又不敢跟林越泽继续呛声找不痛快,只能强忍委屈愤懑。 “这冰纱蝉衣,我瞧着确实不错。”林越泽扫一眼样衣,叫来顺子,“把你们这里最新款的、最贵的冰纱蝉衣,按照她的尺码定制十套成衣。改日,我再派人来取。” 顺子受宠若惊,“是。” 万万没想到小侯爷居然这么宽宏大量,不仅没有帮着侯夫人闹事,反而这么大手笔照顾小店生意。 看来,还是东家料事如神,早就把侯府的路子摸透了。 顺子高兴地去准备料子,而夏晚晴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小侯爷,你要给我定制衣裳?”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林越泽挑眉,“不是受了委屈?就当我补偿你,以后别来瞎闹……” 夏晚晴没想到情势峰回路转,林越泽居然还能顾全她的心情,顿时心里一喜,“哪里就闹了?你放心,我日后行事会谨慎些,不会教你为难的。” 林越泽扯唇笑了笑,不做评价,心里只惦记着下一回怎么才能单独‘巧遇’夏云若? 第42章 容子烨负心汉? 趁着夏晚晴去量尺码的时候,林越泽低声吩咐小厮,“派人给我盯着锦绣坊,只要夏云若一来,立刻来汇报。” 小厮嘴上应承,心里恍然大悟:难怪今日小侯爷这么好说话,原来这铺子是夏府大小姐开的。 不过……小侯爷以前对夏府的婚事一直无所谓,怎么突然对前未婚妻这么感兴趣了? 与此同时。 夏云若回到马车上。 傅承修和容子烨已经买好了礼物等在车里,见她进来,默契地停止交谈,应该是在谈公事。 夏云若没有多问,“走吧,别让宁家等久了。” 傅承修好奇道:“若若,你怎么做到的?我刚刚离开时,听说小侯爷替你妹妹一口气订了十套成衣,算是免费替你们宣传了一回。” 容子烨扭头看过来,神色莫名。 “我没跟他打照面,只是让顺子去请大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夏晚晴索要赔偿。不过……”夏云若倒是落落大方:“还算小侯爷有点脑子,没有任夏晚晴胡作非为。” “高!实在高。”傅承修朗声大笑,“真没看出来,你对侯府这帮人的秉性摸得还挺透彻,一招制敌。” 容子烨面色莫名黑了一瞬,马车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傅承修后知后觉地想到夏云若之前跟小侯爷有婚约,这话怕是会让容子烨心里不舒服,顿时尴尬地咳嗽一声:“子烨兄,我……” “宁府快到了,傅兄还是想想怎么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吧。”容子烨云淡风轻道,“二老对你的态度不甚明朗,道阻且长,你还是多上心些为好。否则下一次宁家再为宁小姐订了亲,可不一定有第二个陆明翰犯蠢让你来捉奸。” 傅承修宛如吃了翔一般,神色变得讪讪地,悻悻点头:“多谢子烨兄提醒,我一定好好表现。” 容子烨这小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不过,看他对云若这般在意,想必这桩婚事两人确实两情相悦。 如此一来,他和欢欢都能放心了。 夏云若没看出两人的语言官司,满心都是生意经,不知不觉就到了宁府,还没下马车就看到宁语欢跑了过来,“若若,你们怎么才来?我可等你好久了。” 夏云若看她眼珠子都黏在傅承修身上,不由打趣:“大小姐,你当真是来等我的?好歹看我一眼吧!” “去你的。”宁语欢解除了婚约,如今一身轻松,又成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姐,明媚阳光都写在脸上,“好歹也是一府主母,怎得反而说话没着调起来?小心让你家夫君看笑话!” 她言语间都是对两口子的打趣,弄得夏云若尴尬不已,心说:一开始就不该跟闺蜜说自己喜欢容子烨。 这一顿饭,怕是她吃不安生了。 好在,容子烨并未多说什么,席间表现文雅得体,说话八面玲珑,不管是挑剔的宁伯伯,还是一脸姨母笑的宁夫人,都对这个年轻人赞不绝口。 得益于容子烨的周旋得当,席间气氛融洽,傅承修趁机在宁家二老这里也得了几分好脸色。 宁语欢的开心不言而喻,就差将夏云若两口子供起来每日拜一拜。 临行前,宁夫人将夏云若拉到一边,小声道:“我看子烨这孩子完美得很,待你也体贴,为了给你充面子,给我们带了好些礼物。他如今只是翰林编修,俸禄不高,又出身寒门。这些礼物对他来说,过于贵重了。” 她本想给夏云若些银子以作补偿,却被拒绝了:“伯母,这是我们作为晚辈的心意。我亲娘去得早,您和宁伯伯从前没少照顾我,这些小礼物只能聊表心意,还请不要推辞了。” 宁夫人十分不好意思,因为知道容子烨的家世贫寒,才知这些礼物有多难得和贵重。 “娘,您就别推辞了。”宁语欢在一旁说道,“若若是拿咱们家当半个娘家看的,容子烨自然跟她一条心,将这些礼物当作好女婿的孝礼,你们若是不收,那就是你们不懂事了。” “你啊,就知道嘴贫。”宁夫人无奈一笑,只能顺从,“礼物那我就收下了,若若回去替我谢谢子烨。” 她看一眼不远处长身玉立的青年,怎么看怎么满意:“若若,你宁伯伯说了,这一次巫蛊案查完之后,陛下一定会给子烨晋升,这孩子平步青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你刚刚嫁入容府,不要一味忙着自己做生意,也要抓紧时间跟子烨培养感情,最好能尽快为他诞下嫡子。将来就算子烨高升添妾,也绝不会动摇你的主母地位。” 经此一事,她对夏云若和容子烨感激不已,心里是拿夏云若当自家女儿一样才会多嘴叮嘱几句。 夏云若感念于心,只是到底尴尬又无奈。 前世产子的经历太惨烈,这辈子她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再孕育子嗣的。 更何况,容子烨在外人面前待她千般好,也是因为两人这有名无实的夫妻情分。 一回到府里,他对自己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连房门都不曾踏入一步……只是缓和两人的关系都让她为难,更别说这些长远的纠葛了。 只是再无奈,她对长辈的好意还是感念在心,红着脸小声道:“伯母,我心里有数。” 宁夫人宽心道:“你这孩子伶俐,一点就透,我自然放心的很。” 宁语欢连忙挽着母亲,嗔怪道:“娘,若若跟子烨是真心相爱,就同你跟爹爹一样琴瑟和鸣,夫妻情深……他就算当了大官,也不会负了若若的。” 她一激动就忍不住拔高了几分声音:“我们要相信若若的眼光,容子烨可是她放弃侯夫人的荣华也拼了命要嫁的人,绝对不是个负心汉。” “什么负心汉?”容子烨正好往过走,闻言意外地看向夏云若,低声兴味道:“在说我吗?” “……没!”夏云若只想掘地三尺,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第43章 这才是夏云若的真面目吧? 容府。 容子烨携夏云若回府,不同于人前的体贴温和,情绪似乎冷了许多,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得飞快。 夏云若以为他还在介意宁家人说的那些话,连忙小步追上来解释道:“容子烨,你等一下。” “宁家待我亲如子侄,欢欢之前也很担心我突然换亲是受了欺负,我不想她们忧心误会,才说我……我心悦你!” 她面颊微红,尴尬地连头都不好意思抬,生怕看到容子烨似笑非笑的嘲讽或者生气怀疑的神情:“没想到她们今天会说那些话,你若是不高兴,只管骂我出气。” 容子烨突然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强逼着夏云若抬起头,低声道:“你既然并非心悦于我,为何要放弃侯夫人的尊荣嫁给我?” “这个……我不是说过了吗?”夏云若神色一紧,停下了挣扎的小动作,“比起侯府和林越泽那种不靠谱的纨绔,我更想选你。况且,我妹妹一心想当侯夫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是么?”容子烨眼底噙着一抹冷嘲之色,“若你真是这么想的,为何跟你亲如一家人的宁夫人和宁小姐却不知道你的想法?还是说……” 他想到当日自己跟夏云若险些被人捉奸的场景,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眼睛深沉地问,“你当日是突然改变主意,故意当着林越泽的面勾引我?” 什么勾引! 这人好生厚脸皮! 夏云若涵养再好,也受不住男子这般言语挑衅,当即怒红了一张脸回怼道:“虽说……当时我是迫不得已吻了你,可那也是为了尽快退婚,让小侯爷死心。” “当日确实是我对你不住,但成亲之后我一直安分守己,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何谈‘勾引’?” 女儿家的面皮薄得很,不容人如此轻薄误会! 她越说越生气,狠狠甩开容子烨的手,自成亲之后头一次这么硬气:“夫君确实龙章凤姿,引万千少女痴迷。不过,我这人向来有自知之明……” “新婚之夜你便丢下我独宿书房,夫君冷落怀疑的心思昭然若揭,我也不是那死皮赖脸的无耻之人,自然会在尽本分之余,离你远远的。” “你!”望着少女坚韧冷嘲的面容,容子烨语气一滞。 果然,她成亲以来的温婉贤淑都是伪装! 这才是夏云若的真面目吧? 只是…… 夏云若的言行分明是他一开始期盼的结果—— 两人相敬如宾,各行其事,互不干扰。 可真正听到夏云若亲口说出来,容子烨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不悦,一时竟然想要封住这张不讨喜的嘴。 气氛僵持之际—— 琳琅匆匆跑过来,面色发白:“二少爷,少夫人,老夫人的病情又不好了,你们快去瞧瞧吧。” 闻言,容子烨面色一变,立刻丢下夏云若就往老夫人的院子跑。 “速去请大夫!多请几个来……”夏云若没想到老夫人的病情变化这么快,一时也顾不上刚刚的争执,连忙追上容子烨的脚步。 两人跑到院子门口。 容子烨脚步突然一顿,扭头警告地看向夏云若,低声道:“我娘很喜欢你,不管你对我什么心思,有多怨多不高兴……都不要在此时刺激她。” 看着他一夕又恢复成先前的警惕和戒备,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地后悔刚刚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再次将两人之间缓和的气氛给弄僵了。 只是,她心里确实有些委屈和生气。 嫁入容府之后,她自问兢兢业业,没干过对不起容子烨的事,怎么这人就死活不肯信她? 更何况,容子烨心机深沉又阴晴不定,让人时常捉摸不透…… “事有轻重缓急,我不是那么拎不清的。”夏云若收敛情绪,平静地跟着容子烨进去。 苏婉柔和容文轩正焦急的守在床前,看到他们两个进来免不了一通埋怨,无非是夏云若和容子烨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亲娘都撂在家里不管。 夏云若自然虚心受教,心里也很愧疚。 这几天忙于宁家的事,她确实没能好好陪伴老夫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身子不舒服。 而容子烨一言不发,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老夫人,心口疼得揪紧了一下—— 前世绉布案之后,母亲便受尽苦楚,病上加病,落下了不可逆转的病根。饶是他后来权倾朝野,也没办法挽回她的寿命。 这一世,他苦心筹谋,步步算计,就是要为容家规避一切风险,却没想到母亲的病情还是一步步恶化。 不多时,几名大夫匆匆赶来。 望闻问切,针灸通脉,开方抓药……流程别无二致,只是病情依旧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苏婉柔两口子一脸苦大仇深地将大夫送走,那一脸的悲痛仿佛老太太马上就要去了。 容文轩送走大夫就要去厨房:“我去厨房看着娘的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去什么厨房!”苏婉柔一把将没用的丈夫拽回来,低声训斥道:“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好,咱们两个人没日没夜地陪着、照顾着,谁也没说一句感激的话。” 她不高兴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宁家有两个儿子,又不是只有咱们大房能使唤。他们两个整天野在外头不着家,也没见忙活出什么有利家宅的好处来,倒是把家里的烂摊子丢给咱们。” 容文轩弱弱道:“可是,娘病得这么重,二弟和弟妹也很担心,之前他们还帮了铺子这么大的忙,我们这会子多分担一些也应该……咱们是一大家子,不必分的这么清吧?” 况且,这几天一直是琳琅贴身照顾着母亲,苏婉柔白日里也泡在铺子里做生意,还硬拉着他去帮忙算账。 说起来,他们今日也就比二弟两口子早回来半个时辰……算不得辛苦。 只是—— 啪! 苏婉柔狠狠往他脑门上拍了下:“就你这软蛋性格,才由着你那宝贝弟弟欺负、使唤。那夏云若不过是新进门的媳妇儿,伺候婆母本来就是第一本分,管她在外头忙什么天大的事,回到家里也要在床前尽孝,休想再拉我们做苦力。” 说完,她拽着夫君往回走,“累了大半天,回去休息!” 容文轩怂怂低头,不敢反抗。 第44章 我们会努力的 一时间,老太太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容子烨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显得气氛愈发沉重。 容子烨突然想到什么,目光灼灼地看向夏云若:“你不是说认识一个神医,可以治疗母亲的病吗?这么久了,还没找到人?” 那语气,焦灼中染了几分质问,听得夏云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到老夫人正在受病痛折磨,容子烨这个孝子担忧情切也可以理解。 她摇摇头,抱歉道:“安老大夫突然病逝,膝下人扶灵回乡,日前未归,药铺里暂时没有人……” 容子烨的眉心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神色难看,只是一时看不出来里头是否有谴责和生气。 夏云若看一眼病弱的老太太,低声保证道:“我派人时刻盯着医馆,只要他们回来,一定立刻请人过来。” 顿了顿,她有些抱歉道,“这几日我忙于铺子和宁家的事,没有周全照顾母亲,是我没有尽到儿媳的责任。” 既然当初答应容子烨要当好一府主母,她自然会把容府的每一个人当作家人照拂。 这一次,确实是她疏忽了。 本以为容子烨会趁机责骂她一番,光明正大地继续冷落排斥她…… 没想到,他沉默半晌,突然走到床边坐下:“身为人子,我都没能做到尽孝床前,有什么资格要求你?” 没想到他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夏云若一时有些不习惯。 看着容子烨沉重自责的背影,她抿了抿唇,走过来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下:“你是奉命行事,公务繁忙,母亲不会怪你的。” 出于防备的本能,容子烨一把攥住夏云若的手腕,力气还不小,瞬间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嘶,疼……”夏云若吓了一跳,连忙要抽回手。 容子烨神色抱歉,正要松手。 “子烨……”容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欣慰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贴近的身体距离,“你这孩子,总算开窍了!看到你们两个这么亲密,我这病怏怏的苦日子也终于有点盼头了。” 容子烨眉心一动,眼底闪过一抹愧色。 这时,夏云若的手还未抽出来,突然又被握紧了。 男人的大手干燥温热又有力,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让她顿时愣住,意外地看向面色不改的容子烨。 他要干嘛? 容子烨平静地握着夏云若的手将人拉到身前,“娘,我和云若这几天忙完了,后面一定天天陪着你……” 他安抚着病弱苍白的母亲,“您的病,一定很快就能好的。” 容老夫人原本一副病弱无力的模样,听了这话突然挣扎着坐起身,震惊道:“你们……这几天在一起?” 她还以为这两人刻意回避彼此,同在屋檐下却好几天都见不上面……愁的她连饭都吃不下。 夏云若抿了抿唇,不想当面撒谎,只低着头红了耳根,将难题丢给容子烨这个罪魁祸首。 “是,我这几天一直在查的案子有些难度,云若带着她的朋友帮忙,总算在今天都解决了。”容子烨半真半假地说,“大夫说您心情抑郁、食不下咽,也是病情不稳定的原因之一。” 语气顿了顿,他半笑半严肃地问,“娘,近日家里风平浪静……好端端的,您该不是在为我们两个操心吧?”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容老夫人。 “知母莫若子,还算你有点良心。”容老夫人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你大哥身子弱,成亲多年也没个一子半女。我们容家未来的指望都在你们两个身上,可是你们总也不听话,两口子过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生气地瞪着容子烨,“尤其是你!云若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冷落她这么久?这一回,人家又帮了你大忙,你要真有良心,今晚赶紧从书房搬回去,不准半夜偷偷溜走。” “娘……”容子烨愣住,下意识看了夏云若一眼。 不久之前,他刚刚才暗讽夏云若对自己居心叵测,结果现在就要厚着脸皮搬回房间同寝? 脸真疼! 夏云若也没想到老夫人病中心心念念地居然是这种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现,眼神飘忽地不好意思看容子烨一眼。 “你别再找什么借口!刚刚不是说公务忙完了吗?”容老夫人不给两人拒绝辩解的机会,边咳边哭道:“你们要是不早点过上夫妻生活,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咽了气也没脸去九泉之下见容家的列祖列宗……” 容子烨叹了一声,连忙低喝道:“娘,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还要长命百岁,看着容家光耀门楣。” “再光耀门楣,也要有子嗣继承荣耀才行!”容老夫人止了咳,抓住夏云若和容子烨交握的手,严肃道,“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添个孙子?” 那苍白的脸色、担忧的语气、沙哑病弱的声音……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若若?”容老夫人先看向夏云若,“你说呢?” 悬在头顶的这把刀摇摇欲坠,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容子烨,硬着头皮娇羞道:“此事,自然听夫君的。” 容子烨俊脸一黑。 她的戏倒是演得手到擒来。 黑锅甩得飞快! 闻言,老夫人很满意:“瞧瞧,我们若若才是识大体的乖孩子。” 这时,琳琅端着药进来,见老夫人醒了很是高兴:“老夫人,可巧了!药煎好了,您趁热喝。”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连忙抽出交握的手。 琳琅来的太及时了! 她趁机拿了药碗过来,试图转移话题:“娘,我喂您吃药。” 奈何,老夫人眼明心亮,今日势必要一个态度,压根不肯配合。 “若若,今日娘一定为你做主。”她瞪一眼不争气的和尚儿子,气息虽然虚弱但气场很强势,“容子烨,你再不给个准话,我就不吃药了!没有孙儿,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不如死了算了。” 夏云若:“……” 这个主,倒也不必非得做…… 看着老太太倔强的眼神,容子烨突然亲昵地搂着夏云若的腰身,似笑非笑道:“娘,放心吧。我们会努力的。” 第45章 这是……那种酒? 夏云若的身子一僵,险些吓得碗都摔出去。 幸好,容子烨眼疾手快地端着药碗,扶了老夫人起来,“娘,现在可以吃药了吧?” 容老夫人心愿达成,精气神都恢复了一分,顺从吃药,一边吩咐:“琳琅,快!带着阿辛一起把书房里的东西都搬到二少爷的寝屋去,先前不是备了多余的喜床喜被吗?今晚尽数换上,让少爷和少夫人睡新床。” 琳琅惊喜地看了两人一眼,激动道:“是,奴婢马上去。” “不必了。”容子烨突然看向夏云若,淡笑着说,“琳琅还要留下来照顾娘,这点小事就麻烦娘子了。” 夏云若忍不住暗中瞪他一眼。 这厮故意的吧? 容老夫人嗔怪道:“若若累了一天,你怎么净会使唤自个儿媳妇儿?” “不要紧。”夏云若咬紧了牙根,心里知道容子烨就是故意折腾自己,想报复她刚刚推卸甩锅的行为。 只是,他答应回房同寝…… 是为了应付老夫人顺便报复自己?还是认真的? “夫君的东西,就交给我来收拾吧。”她迫不及待地落荒而逃,再留下来就生怕老夫人再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 看到她慌乱的身影,再想到宁家人的那些话,容子烨一时眼神讳莫如深—— 今夜,不如趁机试一试夏云若到底意欲何为吧! 若是…… 倒也不是不行。 “子烨,你可不要糊弄我,今晚我让琳琅去你们房里伺候……你务必要好好珍惜这么能干贤惠的媳妇儿。” 容老夫人的话将容子烨游离的思绪拉回来,“娘,我心里有数,您就安心养病吧。” 是夜,月明星稀。 琳琅帮着夏云若将寝屋收拾妥当,又亲去厨房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亲自在桌边伺候着。 “少夫人,老夫人每每想起您救了大少夫人和铺子的恩惠,更是日日将您的好挂在嘴边,这一杯酒,就当是少爷代老夫人谢您的吧。”琳琅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又亲自将酒递到容子烨手里,“少爷,请。” 容子烨盯着摇曳的酒水,眸光一闪。 这酒,怕是有猫腻。 夏云若并未注意到不对劲,只当琳琅是老太太派来的盯梢眼线,当着人前自当要做好少夫人的本分:“夫妻一体,说什么谢不谢的。” 她举杯朝向容子烨:“夫君近日来忙于公务,实在辛苦。这一杯,还是云若敬你吧。” 容子烨看她一脸虔诚,一时竟不知她是真无知还是装天真,前世当过主母的人,竟看不透这杯酒的猫腻? “既是夫妻一体,无需这么客气。”他突然凑过来举杯相碰,神色亲昵,“今夜只当我们夫妇小酌怡情,客套话就免了吧。” 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落在耳畔,烧的夏云若耳廓一阵酥麻,一股奇异的暖流窜至四肢百骸,险些让人没捏住酒杯。 她慌乱地后退些许,仰头一饮而尽,后知后觉地有些辛辣,再加上喝的急,当即便咳得小脸通红,逼得眼泪都出来了。 “少夫人,小心些!”琳琅连忙要去倒水。 “喝的这么急干什么,我又没催你。”容子烨连忙扶着她的腰身,一手在她背上一下下的轻拍着,眼底染着自己都没注意的担忧之色,“都是一家主母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这可真不像你。” 夏云若好容易顺过气来,闻言愈发尴尬羞窘,“我刚……” 一回头,却不想他何时靠的这么近。 温热的唇不慎擦过容子烨脸颊,带起一股汹涌的暖流,在两人眼底都燃起了不可言喻的火花,噼啪着炸开了。 琳琅见状,红着脸欣慰一笑。 余光见两人的酒杯都空了,她更加放心,悄然放下水就关门出去了。 有了这助兴的酒,老太太的心愿必可达成。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眼神无处安放的两个生涩男女,房间里的气温开始无限的升温,逐渐燥热。 越来越热…… 像是小腹点了一团火,越烧越旺,逐渐席卷了整个身子,让人的理智都快被烧成灰烬。 “好热……”夏云若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尾音还染着羞人的颤意。 我的天! 她的嗓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像是春水里浸过一般。 不对劲! “这酒……”夏云若突然拿起空空的酒杯,震惊地看向容子烨,“这是……那种酒?” 那如水的眼神噙着她自己都没看不到的媚意,丝丝入扣,引人心动。 “这会子才发现,是不是晚了些?”容子烨喉头一动,目光落在她潮红一片的小脸上。 宛如沁了水的桃花红,一时让人分不清是酒意上脸还是药劲上头。 “你早就知道了?”夏云若心下一惊,忍着喉头的干涩,“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喝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攥着容子烨的手腕,摊手往袖口一摸。 湿漉漉的。 袖口染着酒气。 “你没喝?”夏云若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喝得太急,吸引了琳琅的注意力…… 所以谁也没发现容子烨只是装模作样地饮酒一杯,实则那酒全数倒在了袖子里。 “你还真没发现?”容子烨着实有些惊讶。 侯门大户,这样的催情助兴手段在床笫之间屡见不鲜。 前世那小侯爷的风流爱玩,后来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什么样的床笫之乐怕是内宅都历尽了。 身为侯夫人,夏云若竟然嗅不出这最寻常的助兴酒? 闻言,夏云若的理智短暂回归,很快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发现这酒不对劲?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结论?” 容子烨面色一绷:“……” 都这个时候了,她的反应还是这么快。 果然是思绪极敏捷之人。 不容小觑。 “只是想到上次你我也是中了药才同床共枕,我以为,凭你的警惕和敏锐,必然会吃一堑长一智的。”他迅速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抬手要扶着摇摇欲坠的夏云若先去休息。 啪! 他刚一伸手,夏云若下意识就甩了一巴掌。 瞬间,容子烨的手背备抽的通红一片。 可见她用力之大。 第46章 别碰我……疼…… “你!”容子烨本能的不悦,抬眸却见夏云若眼底一片惊惧的红,仿佛他是什么豺狼虎豹,“别过来!” 或许是加了药的酒效果太大,夏云若眼前出现了一片片模糊的重影,脑子仿佛攒了一团浆糊,渐渐忘了眼前人是谁。 催情助兴的药,前世林越泽不尽兴时自然是用过的,只是花样多得让人防不胜防,不会只备一盏助兴的酒这么简单。 每每服药之后,等待她的就是羞耻入骨的凌虐,让她反抗不了,要生不得,要是不能…… 这些污糟东西,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哪怕重生一世,也是轻易抹不去的。 四肢百骸涌现出熟悉的诡异热流,让她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控制,仿佛漂在海上的浮萍,只有抓住男人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再也不想成为男子床笫之间的傀儡玩物,尊严尽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别……别碰我……疼……”夏云若猛地扫落一地碗筷,狠狠地将容子烨推开,转身就要往外跑。 “夏云若……”容子烨终于察觉不对劲,看她险些腿一软跌倒在地,连忙上前将人打横抱起,“琳琅必然还在外头不远守着,你晚些再……” 他只是想让夏云若不要出去,留在房间里等到药劲儿过去,却不想怀里的女子双目通红,身子瑟瑟发抖,不自觉地充满了惊惧和抗拒。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泪落了满脸。 像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落入他心底。 容子烨察觉到她的排斥和害怕,连忙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你在怕什么?为什么怕我?” 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离开片刻,也给了夏云若短暂的喘息之机,这才看清眼前人是谁,登时心里咯噔一声:“我……我没有!我不是怕,就是太紧张了。” 嘴上说着不怕,可是她只要感受到身体里的热潮涌动,就本能的排斥容子烨身上散发的男子气息,潜意识要悄然挪动着身子往后退。 “你撒谎!”容子烨攥着夏云若的手腕,制止她惊慌逃跑,冷声质问道:“夏云若,你既不喜欢我,还如此惧怕排斥我……那又为什么非要嫁过来自讨苦吃?” 前世她可是风光无限的侯夫人,往来应酬无不得心应手,引得人人称誉。 哪怕后来林越泽早亡,这位看似柔弱的侯夫人依旧凭一己之力撑住了飘摇的侯府。 若非最后死于后宅意外,夏云若前世怕是很快就要大权在握,成为侯府真正意义上的话事人。 曾经,他甚至怀疑过林越泽的死因,会否跟这位不知深浅的侯夫人有关…… 可重生一世,没想到夏云若舍弃了掌握权柄的捷径,处心积虑的嫁到容府,甘为贫寒之家的小主母,实在于常理不合。 总有人说她心悦自己才放弃侯门显贵,可从夏云若刚刚的反应来看,她分明是不想跟自己做一对真夫妻的! 甚至,她打心底里排斥自己的靠近! 想到这里,容子烨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不悦,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染了几分愤怒:“夏云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到底为什么要放弃侯府嫁过来?” 他握着夏云若的手腕不自觉加了几分力气,疼得她咬紧了唇,也暂时唤回了因助兴酒而逐渐迷离的神智:“这个问题,你问过许多回了!饶是我这般小心翼翼守护容府,你心里还没有答案吗?” 容子烨沉着脸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几分。 “我对你和容府没有恶意。”夏云若闭了闭眼睛,以掩饰自己的脆弱和狼狈,一语惊人,“当初睁开眼,即便身边躺着人不是你,只要不是林越泽,我都会那么做的。” “什么?”容子烨忍不住又要生怒,只是一抬头却对上夏云若清冷平静的双眸,顿时神色一怔。 她仿佛豁出去了一般,义正言辞地说:“我处心积虑的算计换婚,并不计较换了谁,只是要换调侯府的婚事,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不想嫁给小侯爷?”容子烨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前世跟林越泽之间当真心有龃龉? 那林越泽的死真得那般简单吗? 他心头思绪翻江倒海,却不想—— “因为林越泽是个热衷于凌虐女子的变态!”夏云若本来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只等着时间证明一切。 毕竟以今生的身份,她一个未出阁的千金,本来就不该知道这种小侯爷隐藏的密不透风的阴私。 只是容子烨步步紧逼,敏锐多疑,实在让她没有招架之力。 她更不想因此和他闹得太僵,永生隔阂。 “什么?”容子烨的面色一时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精彩纷呈,不知该如何表现。 他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这问题何其愚蠢! 夏云若是重生而来,前世必然受尽床笫之间的凌虐苦楚,所以今生才对小侯爷敬而远之,不惜损毁名节也要换嫁。 这样的闺房阴私,前世他跟侯府交往浅薄,自然不曾听过只言片语,所见所闻不过是这两夫妻在人前的恩爱和睦。 是以,他怎么都想不到这才是夏云若拒嫁侯府的原因! “你明眼慧心,自然看得出我那后母柳氏佛口蛇心……”夏云若以为他还是心存疑虑,自顾解释道,“二老从小就对夏晚晴如珠如宝地疼着,若是侯府的婚事真的百利无一害,我那偏心眼的爹和狠毒的后母怎么会甘心让我占了这大便宜,却委屈我那妹妹同你履行婚约?” 见容子烨神色冷漠又不说话,她咬了咬唇:“如果你还是不信,尽管去查……” “不必了。”容子烨突然松开她的手,匆忙起身,眼神变得暗黑浓稠一片,“换嫁之疑,到此为止,我以后不会再提。” 他定了定心神,平静地看向夏云若:“如今既然你我已经结为夫妻,只要你如约做好侯府的当家主母,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的。” 想到她对肢体接触的排斥,容子烨并未再靠近,而是亲自收拾了一地狼藉,又拿了新的被褥铺在地上。 “你……”夏云若神色惊讶,“你要睡在地上?” 第47章 姐姐……我们来日方长 “母亲准备的助兴酒不伤身,劲儿不算太大,可你也要硬熬一夜才能散尽药效,也是不易。” 容子烨掀开被子躺进去,扭头看她一眼,“放心吧!难道你真以为我是搬回来跟你同房的?” 这一眼,仿佛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红了脸颊,翻身就背过去躺下,努力平息身体里的暗流。 他这算暂时打消怀疑了吧? …… 两人同房之后,老太太的身子果然稳定了些,虽然还是卧床不起,至少能正常饮食,精神好了些。 锦绣坊生意爆火,夏云若照顾老太太之余,终于抽出时间去视察铺子,却不想刚转了两圈就碰到林越泽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进了门。 众人一见夏云若,立刻打趣道:“小侯爷,这不是你的前未婚妻吗?” “听说夏家大小姐换嫁给容家那个没根底的穷酸书生,这日子想必不好过,居然能买得起锦绣坊的冰纱蝉衣?” “几位公子……”顺子正要出面,被林越泽不耐烦地推开,“没你的事儿,一边忙去吧。” 夏云若皱眉,示意顺子先退下。 林越泽摇着扇子走过来,笑着打量夏云若,眼神毫不克制的火热:“这么巧,大姨姐也来这里买衣裳?看上哪些,我送你便是。” “小侯爷,请自重。”夏云若懒得跟他说话,转身就要走,却被那帮狐朋狗友拦下,“怎么就走了?小侯爷跟你说话,那是给夏家脸面,你这小女子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七品小官月俸微薄,容少夫人莫不是如今过得凄惨,一看到小侯爷这个尊贵的前未婚夫就自惭形秽了?” 见几人有意推搡阻拦,夏云若眼神一冷,一甩袖子将人推开。 她转身走到林越泽面前,“小侯爷家风清正严苛,想来做不出恶意刁难小女子的蠢事,回头再惹人非议……” “我今日是特来取我家娘子的成衣,好心照顾大姨姐的生意,怎么你还对我这样避之不及?”林越泽就是要惹她炸毛生气,俯身凑过来低声道:“夏掌柜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夏云若面容一变:“你怎么知道?” 就连夏晚晴都不曾关注的小铺子,堂堂小侯爷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他哪里来的消息? “你的事,我有心总是会知道的。”林越泽不动声色的抚过她紧握的小手,“若你当初如约嫁入侯府,我可不舍得你这样操心经营……” “林越泽,你要点脸吧!” 夏云若低声警告一句,狠狠一巴掌甩开他的爪子,“容府小门小户,比不上侯府门户高要脸面……别闹得大家都难堪!” 林越泽不想她这样不识好歹……他想要的女子,从来都是前赴后继地主动扑上来,哪有这样浑身是刺的? 他一生气,抬手就要把人抓回来:“你……” “顺子!”夏云若顺势转向柜台后,故意扬声道,“速去将侯夫人订制的成衣取来,别让爱妻如命的小侯爷久等了!” 顺子眼明心亮,早就备好了货,闻言立刻抱着一堆包装好的盒子出来,“果然是夫妻伉俪,取衣裳这样的小事竟也劳动小侯爷亲自跑一趟。今日之后,小侯爷疼爱夫人的美名,怕是京都无人不知了。” 一时间,不少顾客扭头看向林越泽,眼神带着钦羡和震惊。 看着这个处变不惊的女人,林越泽想要将人拿下的决心更甚。 他让小厮拿了货去外头,扭头走过来丢下两锭金子,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大姨姐这样为侯府的名声这么着想,我实在欣慰。” 这大手笔看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钱,能买下这铺子所有的布匹了吧?” 夏云若面不改色地退还一锭金子还不忘找零:“小侯爷客气了,做生意讲究个诚信和底线。不该收的钱,小店不会多收一分。” 林越泽听出她的拒绝,不以为意道:“无妨,我们之间……来日方长。” 说完,他在狐朋狗友的调笑声中转身离开,退回来的钱也没拿。 夏云若不欲在人前多露脸,转身回了后院。 “东家。”顺子连忙跟过来,“小侯爷故意找茬,您没事吧?” “无碍,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也得要脸的。”夏云若厌恶道,“让人将多出来的银子送到侯府,日后这两口子再登门,你派人知会我一声,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 林越泽那厮当真半点廉耻心都没有! 订亲前,他还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成婚后反倒惦记起她这个前未婚妻,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时,绿珠突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小姐,快回府吧!” 夏云若心下一惊:“出什么事了?” “好事!”绿珠高兴道,“巫蛊案结了,林家父子入狱,妻女充入官奴……两案并赏,姑爷跳级连升为户部员外郎兼翰林院侍读,足见陛下重视!” “确实是好事,该好好庆祝一番。”夏云若面色阴转晴,连忙带着绿珠要回府打点。 刚到家,秋日宴的帖子就送到了。 苏婉柔看得眼酸:“秋日宴可是六部尚书夫人联合举办的盛会,历来只邀请权贵之家的夫人小姐,怕是从前你身为夏家嫡女的时候,也没去过几次吧?” “我在闺中时喜静,母亲素来爱带妹妹赴宴的,确实不曾去过。”夏云若看她一脸不高兴,便将帖子递过来:“子烨高升,少不得托了兄嫂用心照顾的福,若是嫂嫂不嫌弃,可愿随我同去?” 苏婉柔面色一喜:“我也能同去?可是帖子只给了你……” “帖子是下给容府女眷的,本该是母亲带一人同去,不过母亲身子不爽利,我不便打扰,只能烦劳嫂嫂了。”夏云若深知这位嫂嫂小心眼,便做个顺水人情。 “若若的情义,嫂嫂记着了。”苏婉柔也不傻,帖子定然邀的是容府主母,断没有她这样一个无名家妇的位置。 夏云若有意施恩不假,可她对容家也算劳苦功高,往日对容子烨也是照顾有加,没得让这位大小姐嫁过来白白捡了便宜! 这样的待遇,本就是她应得的。 不过—— 夏云若有心示好,她总该给点甜头才好拿捏人心…… 苏婉柔收了帖子,回头就带了账本跟银票交给夏云若,“这是本月铺子里的分利,你那些布虽然老旧了些,不过嫂嫂尽心主推,卖的还不错。” “这么多?”夏云若并未细看账本,收下银子夸道,“不愧是嫂嫂,于经营一道,云若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见她这么信任,苏婉柔更加高兴,放下架子教了些生意经才美滋滋地走了。 秋日宴场面大,请得都是些有头脸的官妇和贵女,外围还有官兵严格看守,声势可见一斑。 苏婉柔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场面,走路都在晃神,险些冲撞了人。 “谁啊,这么没规矩?走路不长眼吗?” 第48章 拉踩不成,反被气 黄衣少女扭头打量一眼畏畏缩缩的苏婉柔,鄙夷之色顿显,“你是哪家的夫人?也是来应邀来参加宴会的?” 苏婉柔窘迫不安,连声道歉。 这时,夏晚晴众星捧月地走过来,不屑地打量一眼夏云若两人:“哟,这不是姐姐吗?没想到你竟会来这里……” 绉布案和巫蛊案闹得沸沸扬扬,容家肯定跟前世一样焦头烂额……这时节,夏云若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参加宴会? 还带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穷酸妇人! 丢人现眼! “嫂嫂仁义,担心我一人赴宴孤单,便是拼着身子不爽也要陪我一同赴宴,谁知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夏云若无视耀武扬威的夏晚晴,冲着黄衣少女赔了一礼,“还请姑娘见谅。” 苏婉柔跟在她身后行礼,神色难掩感激。 “你就是容家少夫人?” 黄衣女子恍然大悟地看一眼夏晚晴,心里明白姐妹俩不对付,当即摆了脸子,“光给我道歉就完了?好歹也是夏府出来的嫡亲姐妹,论夫家身份地位,你也不该对侯夫人这般无礼。” 见状,众人有样学样地捧高踩低,为夏晚晴鸣不平。 “无妨,左右我也习惯了。”夏晚晴故作委屈,“姐姐是嫡长女,素来是瞧不上我这不成器的妹妹。” 众人一听,更加忿忿不平。 “侯夫人何必委曲求全?不管闺中如何,如今你可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少夫人,又得小侯爷万千宠爱,还用怕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少夫人?” “容家再怎么厉害,哪里比得上侯府门楣光耀?这做姐姐的可真是教嫉妒蒙了心,糊涂的紧。” 见她们将矛头转向自己,夏云若暗示苏婉柔先去一旁休息,这才打量一眼容光焕发的夏晚晴。 妆容精致,衣裳明艳。 若是忽略眼底的倦怠和不太自然的肢体动作,看起来当真是一朵灼灼人间富贵花。 她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夸道:“妹妹嫁入侯府之后愈发明艳动人,尤其是这身衣裳当真惊艳,我方才一时都没敢认。” 夏晚晴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识趣’,神色愈发炫耀:“这叫冰纱蝉衣,可是时下最流行的锦绣坊新衣,小侯爷厚爱,一口气给我订制了十身……光是买这衣裳花的银子都能抵你家夫君半年的俸禄,姐姐没见过也正常。” “这么值钱么?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夏云若夸得真心实意,执着她的衣袖赞道,“这轻薄纱衣入手凉爽,更衬得妹妹肌肤如玉,美丽动人。” 只轻轻一撩袖摆,薄纱下的伤痕便若隐若现。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夏晚晴面色一变,心虚地甩开夏云若的手,面色不善地打量着她红润明媚的小脸,“容家不是扯进了巫蛊案吗?你怎么瞧着还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托妹妹的福——巫蛊案破获成功,我夫君升了官。”夏云若微微一笑,“要不然,我怎么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什么?主办巫蛊案的人是容子烨?”夏晚晴面色骤变,一副怀疑人生的震惊模样,连忙转身问了几人。 结果并无二致。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办案有功的那个?容家不该是这样的!”她一脸恍惚和不甘,险些怀疑前世记忆出了错。 这时,宴会开场。 夏云若看一眼备受打击的夏晚晴,摇摇头自顾回了席位。 不知她前世跟容子烨到底过得多不如意,这一世换了嫁也不忘等着看容家一落千丈! 刚坐下,苏婉柔就凑了过来,“你那妹妹不愧是侯夫人,真是好大的派头!我刚听说了,那一身冰纱蝉衣可是最近爆火的时兴款,要不少银子呢!要是当初你……” “嫂嫂,开宴了,多吃点吧。”夏云若拿糕点堵住她的嘴,余光却见夏晚晴不知道跟身旁的柳氏说了什么,突然狠狠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恨不得当场脱下。 看样子,柳氏是将锦绣坊的生意告诉夏晚晴了。 隔着长长的席面,柳氏冷不丁投来一个阴冷的眼神,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云若,夏夫人刚刚看你的眼神好可怕!”苏婉柔吓一跳,连忙凑到夏云若身边,“你都嫁人了,她们母女还这么针对你吗?” “这样的场合,她们不会乱来的。”夏云若安心饮宴,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却不想更衣途中就被来势汹汹的夏晚晴拦住了。 “好你个居心叵测的贱人!刚刚存心看我笑话的吧?锦绣坊是你的铺子,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啊。”夏云若一脸无辜,“这原先是母亲给你准备的嫁妆礼单里有的,想是姐姐嫁妆丰厚,看不上这间不成器的小铺子,所以没放在心上。” 她淡淡一笑:“承蒙妹妹照顾,这冰纱蝉衣的生意有你跟小侯爷这对恩爱夫妻的活招牌,近来愈发红火了。” “你!”夏晚晴抬手就要教训她,余光看到墙角一处畏畏缩缩的裙摆,突然目光一转,“没想到姐姐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手,那锦绣坊以往半死不活的都快倒闭了,你才接手不久,竟然就开成了京都最红火的绸缎铺子。” 话锋一转,她阴阳怪气道:“听说,前些日子容氏布庄险些牵涉进绉布案,自此生意一落千丈,你们好歹是一家人,怎么也没想着给你那管事的嫂嫂传授传授生意经?只要你从手里漏一点,足够容氏布再现辉煌了。” 夏云若面不改色道:“容氏布庄清清白白,从未牵涉绉布案,妹妹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换婚一事,本是妹妹对不住容子烨,为何你对容家的恶意总是这么大?” “谁对不起容子烨了?”夏晚晴咬牙切齿地喃喃道,“他和容家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说完,她一甩袖子,冷脸离开。 夏云若一转身,就被苏婉柔扑了个满怀。 第49章 强行入伙不成便危言耸听 “云若,近来大火的锦绣坊是你的铺子?”她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你眨眼就变出那么多陈布解了布庄的燃眉之急,原来是锦绣坊换新的旧货!” 夏云若听出不对劲,这才意识到夏晚晴刚刚就是故意的:“嫂嫂,那些布……” “无妨,不必解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换下来的旧布正好废物利用,我也高兴替你解决这些麻烦。” 苏婉柔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变成了施恩一方,厚着脸皮说:“嫂嫂拿你当亲姐妹疼,你却见外了不是?” “锦绣坊的生意,单开在你那一角能有多大前途?容氏布庄的地头有多好,你是亲眼瞧见的,否则你那些陈布可卖不出什么好价来。若是你将冰纱蝉衣分一批在容氏布庄,咱们的生意能做得更大。” 言外之意,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地强行入伙了! “嫂嫂所言自然有理,这原是一笔双方互利的好生意,只是……”夏云若抽出手,委婉拒绝:“那冰纱蝉衣实际是我那锦绣坊如今的新掌柜顺子谈来的生意,布坊里的绣娘只认他的恩惠,两人早先就签了契书——这冰纱蝉衣的生意,只供锦绣坊一家。” 苏婉柔神色一沉:“云若,你是锦绣坊的东家,那掌柜说白了也是下人,你好歹也是执掌容府的当家主母,如今怎能被个下人轻易拿捏了?” 夏云若叹了一声:“嫂嫂有所不知,那锦绣坊原是我继母管着的,我如今出嫁从夫,虽得了几家铺子庄子做嫁妆,可是到底人微言轻……再说,当初顺子签下垄断契书,也是为了锦绣坊的生意,我答应在先,如今不好出尔反尔。” 看她拒绝的这么坚定,一点空子都不给钻,苏婉柔顿时不高兴地甩脸子,“你少拿这些囫囵话糊弄我,这么好的生意你就想着吃独食,哪里将自己当容家人了?” 说完,她气呼呼地瞪一眼夏云若,转身走了。 刚走出去没多远,苏婉柔迎面撞上了等待已久的夏晚晴。 原是张口就要责骂,看到来人的派头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憋屈地行了一礼,“侯夫人,失礼了。” “容家嫂嫂不必多礼,我跟姐姐虽然有些误会,但到底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她的嫂嫂也跟我亲人似的,自家人无需拘礼。”夏晚晴独在亭子里置了好茶好酒,主动邀约人陪同赏秋色。 苏婉柔方才亲眼看到这位侯夫人众星捧月的派头,自然美滋滋地跟上去攀关系。 酒过三盏。 夏晚晴就不动声色地问:“方才无意听到嫂嫂跟姐姐拌嘴……可是为了锦绣坊的生意?” 苏婉柔好歹有些心眼,闻言只讪笑一声:“妯娌间哪有不拌嘴的?小门小户的腌臜事儿,没得说出来让侯夫人污了耳朵。” “亏得嫂嫂心宽仁厚,才不跟我那万事利为先的姐姐计较。这一杯以茶代酒,我替她谢嫂嫂关照……”夏晚晴亲自斟茶,让苏婉柔受宠若惊,“一家人,说这个就见外了。” “要是姐姐能像嫂嫂这般想,就不会拒绝将冰纱蝉衣给容氏布庄了。”见她神色一僵,夏晚晴故作愁容,“姐姐一开始就不想嫁容大人,若非小侯爷指定要娶我,想来今日的侯夫人便是她……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怕是很难拿容家当归宿。” 苏婉柔神色一怒:“她不想嫁也嫁了,没得现在才来嫌弃容家,这一家子又不欠她的。” 夏云若不愿分享生意,分明就是不拿她当一家人。 不行! 必须得想法子把冰纱蝉衣弄到手。 这便宜岂能让她一人占了? 见状,夏晚晴故作安抚,笑容却难掩得色。 …… 宴会结束后,一回到家苏婉晴就甩下夏云若奔向老太太的院子,脚下生风带着怒意。 “怎么了?”容老夫人正喝药,见状吓了一跳,不悦道:“这么大的人,怎么做事冒冒失失的?被狗咬了?” “不是狗,是狼!养不熟的白眼狼!”苏婉柔气不过,坐在老太太床前就开始装哭,添油加醋地说了锦绣坊的生意,“母亲,夏云若一开始就不乐意嫁咱们家,如今满门心思都扑在自己的生意上,府内府外大小杂事她一应不管,日日往锦绣坊跑。” 容老太太瞪她一眼:“莫要胡说!云若如今尚未正式管家,大权都在你手里头握着……若是她管了,你心里能舒服?” “……怎么说得好像我不肯放权似的!那是她自己年轻不担事,非说跟我学学再来掌家。” 苏婉柔嘟囔完还不忘泼脏水,“听说小侯爷为夫人订了十套冰纱蝉衣,每次去的时候都能撞上夏云若,哪儿就这么瞧了?她跟二弟同住屋檐下都没见这么勤……” 容老夫人脸色一沉:“闭嘴!子烨跟云若已经同房而居,感情也慢慢变好,你莫要搬弄是非。” “母亲,并非我危言耸听,今日好几个官家夫人都说瞧见他们两人光天化日在铺子里拉拉扯扯……分明就是夏云若不安于室,想要继续勾搭小侯爷!” 苏婉柔喊得掷地有声,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晓得这桩丑事,气得老夫人抬手就打,“孽畜!你再喊大声点,是要搅地家犬不宁才甘心吗?” “娘,您分明是偏心!”苏婉柔下意识躲开,不想老太太用力过猛摔下床,直接气晕了过去。 “娘?”苏婉柔吓得腿脚发软,连忙冲出去大喊,“来人呐!老太太又晕倒了,快请大夫!” 这一晕,比前几回都要严重。 几个大夫都摇着头离开,只敢开些常用的安神方子,担心用药过猛会直接要了老太太的面。 连大夫都放弃了,容家瞬间陷入了一片哀伤和死寂,仿佛只能坐等老太太油尽灯枯一般。 容子烨望着双眸紧闭的母亲,猛地拔脚往外冲:“我去求陛下请御医来瞧瞧,再不行就重金求医,广发告示,总有人能治得好母亲的病。” 前世母亲这时纵然体弱,但并没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他明明改变了容家的命运,为何却依然留不住母亲的康健? 不可能! 一定还有办法救她。 容子烨失魂落魄,有些慌不择路,一开门就撞上了夏云若,险些将她掀翻出去:“母亲病危,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往外跑?” 第50章 脱离危险:有你是容家的福气 明知容子烨是迁怒,不过夏云若念在他一片孝心,并未计较:“我跟你提过的安医女,回来了!” 容子烨往外冲的脚步一顿,惊喜回头:“真的?人呢?我马上派轿撵去请……” “不必了,我一得到消息就让人套了马车,亲自去城外将人接了回来。” 夏云若刚说完,绿珠就匆匆领着一名纤细朴素的戴孝女子跑过来,“来了来了!安医女来了。” “安医女……”容子烨刚要上前行礼。 “大人不必多礼。”安从霜姿容不算出众,眉眼清秀,胜在气质脱凡出尘,“少夫人来的路上已经将老夫人的病情跟我一一详述,往日的药单和医嘱我已经细细瞧过……” “旧疾虽难除,好在师父生前精心钻研了一味药,可解燃眉之急,先助老夫人度过难关。”纵然她风尘仆仆,依然以病人为先,拎着药箱就先去救人了。 针灸救人需要清净,夏云若便留了琳琅在跟前伺候,其他人只一起在门外瞪着。 苏婉柔怎么看夏云若都不顺眼:“这么多有名望的大夫都说治不了,你从哪里找到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女糊弄事儿?” 夏云若淡淡一笑:“母亲危在旦夕,嫂嫂还有更好的法子?” “你!”苏婉柔看一眼容子烨,故意挑唆:“你最好能干一件对容家有利的事儿……要不是听说你在锦绣坊跟小侯爷拉拉扯扯,母亲也不会气晕了!” 容子烨面色一沉,眼神瞬间犀利如刀。 夏云若反应更快,冷声反问:“听说?如此无稽之谈,母亲卧病在床久不出门,到底听谁说得这不怀好意的污蔑之言?” 容子烨冷冷看向苏婉柔:“你到底跟母亲说了什么瞎话?” “我……我只是道听途说,回来随口提了一句……”苏婉柔没想到挖个坑给自己跳了,正要绞尽脑汁的解释,容子烨猛地逼近一步,神色冷厉得吓人,“你最好祈祷母亲没事,否则我绝不轻饶。” 容文轩连忙护着妻子,怯怯责怪道:“子烨,你怎么能这么跟嫂子说话?” 容子烨猛地一脚踹翻花坛,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口子:“大哥,若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这个嫂子了。” 嫌少看到弟弟在家里发这么大脾气,容文轩吓得屁都不敢放。 苏婉柔也吓得脸色一变,想到自己确实气晕了老太太也不敢再当面发作,只能气哄哄的拽着窝囊夫君走了。 看着容子烨冰冷的怒容,夏云若抿了抿唇。 林越泽跟她在锦绣坊纠缠的流言蜚语,定然是林越泽那几个兄弟传出去的…… 只是,她在秋日宴上并未听过只字片语。苏婉柔更是人生地不熟,从哪儿听来的闲话?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因为苏婉柔生气她不肯分享生意,才将道听途说的闲话添油加醋地拿到老太太跟前告状,因此气得老太太旧疾复发…… 容子烨再怎么生气、怀疑,也是寻常。 但她必须解释清楚,不能任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再让两人的关系雪上加霜:“那日在锦绣坊,小侯爷带人故意找茬……” 夏云若还没说完,里头响起了老太太的咳嗽声。 紧接着便是琳琅喜极而泣的声音,“神医啊!老夫人醒了!” “娘!”容子烨面色一缓,拔脚就要往里冲,推门之前突然转身抓住夏云若的手,哑声道:“多谢。” 夏云若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股奇异的温度从两人肌肤相接的掌心传开来,很快融入四肢百骸。 容子烨不怪她,反倒道了谢? 她一晃神的功夫,就被容子烨牵到床前,对上了老太太欣慰的眼神:“我这病情反复无常,你们两个担心坏了吧?” 安从霜开好药方让琳琅去抓药,扭头安抚道:“我师父的药对老夫人的病很有用,人既醒了,也就脱离了危险。” “之后我会按疗程开方治疗,虽不能彻底根治旧疾,预期好的话,一年左右也能恢复个七八成,不至于再让老太太常年卧病。” “真的?一年就能恢复?”容子烨惊喜交加,万万没想到这岌岌无名的医女竟然这般厉害。 前世他身居高位之后,光揽天下名医,那时也没人敢保证这样的疗效。 这一次,多亏了夏云若! “承蒙少夫人帮忙,带人将破坏安和堂的地痞流氓赶走,我才能保住师父留下的产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安从霜感激地看一眼夏云若,拎着药箱就要走,“老夫人喝完药之后需要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复诊。” “多谢安大夫了,明日我再派人去接你。”夏云若知道她心系安和堂,也没有客气挽留,给了赏银之后就让绿珠亲自送人离开。 看到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容子烨紧紧牵着夏云若,神色温和:“娘,这次多亏云若费尽心思请来了安医女……看到您醒过来,我们就安心了。” 看到两人亲昵自然的模样,容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能娶到若若,确是我们容家的福气。” 她没有再提起苏婉柔说得那些糊涂话,只拉着夏云若欣慰道:“好孩子,以后再外头受了欺负,只管回来告诉子烨,咱们是一家人,怎么都不会委屈你的。” 夏云若着实愣了一下:“母亲……” 老太太听了苏婉柔的控诉,不仅没有质问她半句,反而说出这么暖心窝子的话,一时让她又愧疚又感动。 她从小就没有母亲维护,在自己家尚且过得如履薄冰,前世嫁入侯府之后更是过得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没想到,这次却在容母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爱护之情。 “母亲说错了。”她反握着容子烨的大手,笑容难掩羞涩,眼底满是感激,“嫁入容家,有你们这样好的家人,才是我的福气。” 看着她眉眼间那一抹由衷的动容之色,容子烨神色一动,不自觉地将人拉到身侧:“既是一家人,以后受了委屈,无需自个儿憋着。” 夏云若愣了一下,抬眸撞入一双温和又沉静的深邃双眸里,满满的倒映着她满是错愕的模样。 他一句自然而然的‘家人’,举重若轻,仿佛在她干涸的心田里注入了一汪春水。 “我晓得了。”她 有些仓皇地低下头,以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震动,握着容子烨的手却久久没有松开。 第51章 安和堂出事了 看到小两口的关系突飞猛进,老太太目露欣慰。 木头儿子开窍了,孙子还会远吗? 次日,微风和暖。 夏云若放下铺子的繁杂事务,留在家里照顾老太太,到了约定的时辰却不见接安从霜的人回来,不由担心。 这时,绿珠突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不好了!小姐,安和堂出事了。昨日大闹的那帮地痞流氓今日要强行收房子!” 夏云若面色微变:“怎么不报官?” 绿珠忿忿道:“那铺子……是安大夫那不争气的儿子签了字卖的,安医女并不知情,却也没法子阻止。” 老太太面露担忧:“云若,快去看看吧!安医女对我有恩,她若有事,咱们不能不管。” “娘,我去去就回。”夏云若匆匆出门,上了马车又差人去锦绣坊知会顺子兄弟。 地痞流氓闹事,必须得上点手段。 京郊深处,安和堂内。 “师兄,你怎么能悄悄卖了安和堂?”安从霜脸色苍白,听着外头铺子里的打砸声,满心焦灼,愤怒不已,“你这么糟蹋师父的心血,就不怕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亡灵未安吗?” 啪! 安庆和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拽着安从霜的头发将人摁在软榻上:“贱人!凭你也配指责我?” “安和堂是我爹的产业,他死了自然是留给我的,我懒得学医就卖铺子还债有什么问题?”他欺身而上,眼睛赤红地盯着安从霜敞开的衣襟,“你一个捡来的童养媳,有什么资格对老子指手画脚?” “放开我!畜牲!”安从霜面色涨得通红,拼命挣扎,“你疯了吗?我是安家养女,是你上了族谱的妹妹,何来的童养媳?” 若非当初这禽兽不如的东西醉酒后对她用强,师父也不会因此一气之下就病倒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本以为师父的死能唤起安庆和的良知,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简直是恬不知耻! “等我睡了你,再拿着剩下的钱去别处过日子,谁知道你上了安家的族谱?”安庆和一手扒她衣裳,一手用力按着她的手举过头顶,冷声威胁道:“外头铺子里都是人,你最好识趣些乖乖就范,否则我就拿你抵债,让那些混混玩个够。” 安从霜身子一抖,看着身上这个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混蛋,瞬间面如死灰:“你这个畜生!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她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试图划破脸颊自救—— 叮!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之后,簪子断成两截! 断簪的一端惊险地划过安庆和的脖子……一股血色顿时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吓得他连滚带爬地从安从霜身上跌落在地:“谁!谁在装神弄鬼?” 安从霜抱着膝盖躲到墙角,余光看向窗外,恍惚间有一抹黑影闪过…… 下一刻—— 夏云若带着人破门而入:“安医女!” 看到安从霜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她面色一冷,连忙喝止顺子兄弟,“你们先去处理了外头那帮流氓。” 顺子目不斜视地拽着弟弟退出去。 绿珠连忙解开歪衫裹住瑟瑟发抖的安从霜,看着安庆和的眼神气得都快冒火了:“你是畜牲吗?安医女可是你的妹妹啊。” “她算老子哪门子的妹妹?”安庆和捂着脖子,龇牙咧嘴地站起身,“一个没人要的烂货……” 啪! 夏云若冷脸甩了他一巴掌,出手快到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安庆和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臭娘们,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安庆和混账劲儿犯了,随手抄起板凳就要往她头上砸,“老子弄死你!” “少夫人!”安从霜吓得睁大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小姐!”绿珠手脚僵冷,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挡下这一击,却被夏云若抬手一挡:“别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 她迅速摸出一瓶辣椒水,狠狠朝着安庆和的脸上泼了过去:“去死吧,混账东西!” 与此同时。 窗外闪过一道银光。 一支满含杀气的袖箭‘咻’地一下射中安庆和的手腕,疼得他登时丢了凳子:“我的手!” 这一眨眼的功夫,他手脚一滞,躲闪不及,被夏云若的辣椒水泼了满脸。 片刻后,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充斥着眼睛、鼻孔……脖子和手腕的伤口更是疼得如同火烧碳烤。 “啊啊,我的眼睛,我的脸……好疼!疼死老子了!”他跳着脚疼得原地打转,宛如发了疯的野猴子。 夏云若下意识往窗外看一眼,空无一人。 刚刚那枚暗器……有些眼熟。 这时,顺子闻声进来,直接将人堵了嘴巴捆起来:“东家,这狗东西如何处置?” 夏云若厌恶的看一眼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的狗男人,“按理说,这是安医女的家事,我不该多嘴。” 顿了顿,她扭头看向安从霜:“只是,此子心黑手毒,品行败坏,若是不将其绳之以法,只怕安和堂将永无宁日。” 安从霜哆嗦了一下,想到他刚刚如狼似虎地强迫自己的画面,眼泪‘唰’地一下落了满脸:“我早该报官的!在你第一次偷钱赌博的时候,我就该劝师父报官查办,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宥你,使得你变成如今这般面目可憎的样子。” “唔唔!”安庆和被堵了嘴无法反驳,眼神却阴毒可怖,巨大的挣扎力道险些把顺子都撞飞出去。 “好小子,力气够大的!”顺子捂着腰腹,还没来得及还手,就听到一声骨头开裂的声音响起。 康子收回拳头,不高兴地哼道:“不准欺负我哥。” “唔!”安庆和半边颧骨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砸得碎成渣渣,当即疼得满头大汗,颤颤巍巍地昏死过去。 空气终于安静了。 “顺子,按安医女的吩咐,将这人捆了送衙门查办。”夏云若拔下安庆和手腕上几乎贯穿骨肉的那枚袖箭,指尖抚过箭尾一个细微不可察的花纹,心头陡然一震。 果然是舅舅的袖箭! 第52章 舅舅与安从霜什么关系? 这时,安从霜眼尖的看到这枚袖箭,踉跄地下床找到断裂的簪子,不远处也躺着一枚同样的袖箭。 “少夫人,刚刚危急之际,我本想自毁容貌……有人也用这枚袖箭救了我。”她下意识跑到窗边环顾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对面是荒林高墙,不该有人才对。” “给我看看。”夏云若连忙拿过她手里的袖箭。 两相对比,别无二致。 所以,舅舅不是为救她来的。 在她赶到之前,舅舅已经潜在周围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安和堂? 若只是碰巧救了安从霜,他为什么不愿意露面? 遥想前世,安从霜也是奉舅舅之命来照看自己,趁机远离了安庆和这凶恶无赖…… 此举是舅舅关心自己不假,可换一种角度,又何尝不是变相保护了安从霜? 夏云若心念一转,小心翼翼地收好袖箭,转身握着安从霜冰冷的小手,“安和堂,还开吗?” “开!”安从霜点头之后又伤心摇头,“可是,铺面已经被师兄……被安庆和那不孝子卖地精光,对方拿了契书,就算报了官也拿不回铺子了。” 不等夏云若开口,顺子便将契书递过来,“东家,我方才审过了,安和堂地处偏僻,铺面并不值钱,再加上安庆和是为抵债出手,价格压得很低,账面上不值几个钱。” 夏云若赞赏的看他一眼:“把管事的叫进来,我有话说。” 很快,康子将五花大绑的流氓头子押了进来,不情不愿地摘了堵嘴的布。 “你们是哪个道上的?”那流氓头子可是这一片的土霸王,向来横行霸道,百无禁忌。 今日他还是头一次带着一帮兄弟撑腰,却打不过一个傻子,心头怒不可遏:“管闲事管到我陈二爷的头上来了,看我不——” 他刚要放狠话,康子的拳头就猝不及防地砸了过来! 一拳下去,鼻子见了血! 半颗门牙断了! 康子一本正经的喝斥道:“不要吵!你吓到东家了。” “你……唔……”陈二爷一张嘴就漏风,撒狠的话立刻在康子的拳头下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娘的! 长这么大,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这几个怪胎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陈二爷咬牙切齿的看向夏云若:“你是哪家的东家?我来收自己的铺子,你跑来砸场子……咱俩有仇?” “我是……安医女的远房表妹,自家亲戚出了事,合该帮一把的。”夏云若示意顺子给陈二爷解绑,神色温和地将契书和银子放在他面前,“二爷做百家营生,想来也不稀罕这个破落药铺。我出二倍价买回铺子,还望二爷割爱。” 陈二爷缓过劲儿来,登时得意地拿起契书:“你想要这铺子?安和堂里这么多东西,在外头名声也不错,我怎么着也能卖个好价钱……小姐这银子出的不敞亮,要我如何割爱?” 安从霜忍不住辩解道:“这药铺无非就是些年份久远的桌椅板凳和药柜,根本不值几个钱。里头的药大多也是我跟师父上山采的……” “你快闭嘴吧,小安大夫。”陈二爷一脸势在必得的嚣张,“如今契书在手,这铺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什么价我说了算。” “你!”安从霜说不过这蛮横的地痞流氓,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站都站不稳了。 夏云若示意绿珠扶着安从霜去一旁休息,从容不迫地坐在陈二爷对面:“不懂医术的人,盘了铺子也只能将里头的东西贱卖,值不了几个钱。二爷若一味抬价,那就是坏了官方规则。” “怎么,你还想告我?”陈二爷收起契书,呸了一声:“小娘们,少给老子装腔作势!铺子如今是我的,小爷不想卖,你能奈我何?” 夏云若平静地看过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 “你想干什么”陈二爷站起身就吓得往门口跑,结结巴巴地威胁道,“你们再敢打人,我就去……告官!我上头有人,搞死你们轻而易举!” “顺子,让他闭嘴。”夏云若面不改色地倒了一杯茶细细品,漫不经心的说,“绿珠,将我们调查地诸多罪证一条条念给这位陈二爷听……” 顺子两巴掌就让陈二爷惊恐地闭上嘴巴,绿珠拿了长长一串‘罪书’条分缕析地帮他回忆前半生造的孽。 “欺男霸女,横行乡野,变相收保护费,贿赂衙差……桩桩件件上百条,就算一条挨十板子,也够你皮开肉绽、半身瘫痪的。” 陈二爷听得满头大汗,看夏云若的眼神变得异样:“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查到这些?” 绿珠得意地收起罪书,冷笑道:“我家姑爷,姓容。” “容?”陈二爷是混道上的,消息最为灵通,更别说近来京都出了位雷厉风行的新晋宠臣容大人,风风火火地办了两件漂亮的大案子。 ‘容子烨’的大名传得人尽皆知。 杀头抄家的大案子那位都查得起,更别说他这点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真查起来还不扒了他的皮? “夫人……夫人饶命!”陈二爷脸色登时惨白一片,趴在地上磕头谢罪,双手将契书奉上,“这契书,我白送您了,不要钱!求夫人饶小的一命,千万不要跟小人斤斤计较,下人以后再也不敢作恶了。” “生意归生意,该你的自然不会少。”夏云若只是狐假虎威,并无意给容子烨招惹麻烦,故而还是按规矩给银子将人打发走了。 安从霜捧着契书,喜极而泣:“谢谢少夫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双膝一弯就要下跪。 “使不得,你我有缘,你又救了我婆母,这些算不得什么。”夏云若连忙将人扶起来,安抚几句。 她心里挂念着那两枚袖箭,便留了顺子两兄弟帮忙善后,立刻带着绿珠离开安和堂。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绿珠看她走的方向不对,连忙提醒道,“回府是那条路,马车进不来,还在巷子外等着呢。” 夏云若却站上一处陡坡,遥遥看向不远处的一片荒林,眼睛一红:“绿珠,那个方向好像就是舅舅以前习武练兵的校场。” 小时候,舅舅在母亲去世后,其实还常常接她出去玩,极力弥补她失去母亲的痛。 只是,她幼年听信柳氏的挑拨之言教导,认为外公一家早就跟母亲恩断义绝,对自己更非真心,所以后来渐渐和舅舅疏远了。 两人步行到了校场外。 绿珠环顾四周,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小姐,这一处早就荒废了,舅老爷怕是许久都不曾来过,咱们走吧。” “你在外面等我。”夏云若攥紧了袖箭,不顾劝阻独自进了校场…… 第53章 舅舅你打我吧 昔年校场早就变成一片废墟,可夏云若脑海里不断划过幼年舅舅带她来校场戏耍的场面。 重活一世,她才深感外祖一家的关心是润物细无声的爱,只怪她前世愚蠢,不曾领会。 夏云若捡起角落里一柄生了锈的断枪,眼眶突然一热。 当年她受继母挑唆,当面顶撞外祖父,气得老人家当场昏厥。彼时舅舅对她失望至极,当面劈断了他亲手为自己做的女儿枪。 至此,亲情断,误会生。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压抑的斥责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舅舅?”夏云若下意识僵了僵,回头撞入一双故作冷酷的威严双眸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吓唬人。 “你……哭什么?”沈励生得人高马大,体壮如牛,哪怕身披斗篷也难掩一身蓬勃的力量气息。 浴血战场杀敌不眨眼的沈将军如今却被外甥女那满脸的眼泪弄得慌了神,面上却更加冷硬:“我又没打你,装样子给谁看?如今左右无人,你就是演戏污蔑,也没人来看戏。” 他至今都难忘当年那小小孩童当众控诉沈家的‘恶行’,将沈家的一片爱护之心狠狠践踏,仿佛沈家才是虐待她们母女、害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 那次一闹,父亲的身子生生气得旧疾复发,缠绵病榻多年才勉强缓过来,只是心里的伤心和失望却是难免的。 如今,他可不会再上一次当! “舅舅打我吧。”夏云若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摊开掌心举过头顶,掌心里是那柄断枪:“我当初年幼愚钝,受继母挑唆险些气坏外祖父,事后一次探望都不曾,此为一不孝;” “你……”沈励狠狠愣住,本以为这个不识好歹缺心眼的外甥女又要跟从前一样剑拔弩张,没想到她突然懂事了? 夏云若哽咽道:“舅舅面冷心热,对云若百倍关心,云若却不识好歹误解舅舅一片爱护之心,弄坏了您亲手做的短枪,且十多年未曾当面道歉,此为二不孝。” “外祖和舅舅名义上跟母亲断绝关系,暗中却派遣安大夫在母亲产后帮忙护理身子,爱护之心天地可表,云若被猪油蒙了心,误会至今才知道真相,此为三不孝。” “云若月前成亲,却未曾登门亲自向外族一家递贴相邀,害得外祖父和舅舅一家伤心,此为四不孝。母亲过世之后,云若生为母亲膝下唯一子嗣,未曾替母尽孝,承欢于外祖父膝下,反倒让舅舅操心良多,此为五不孝……” 一字一句,全部都说到了沈励的心坎里。 当年对这孩子的怨怼和怒其不争,如今都在夏云若无声的眼泪里悄然散开…… 纵然当年沈家人被这孩子伤得体无完肤,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暗中多有襄助,自然也知道外甥女在夏家过得多辛苦。 沈励叹了一声,拿起那杆断裂的短枪端详片刻:“这柄枪用的是上等的紫乌木,产自蛮夷之地,是父亲当年大战告捷之际的战利品,他一贯宝贝的很,供在祠堂谁也不让碰一下。” “可你母亲自小嘴甜又爱玩,竟哄得父亲舍了一半紫乌木给她做了柄短枪……可惜,当年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执意下嫁一介书生,不惜为此跟家里恩断义绝,那柄短枪被父亲生生折断了。” 他低头看着哭成泪人的夏云若,微微摇头:“你跟你母亲如出一辙,惯是个没良心的!” “当年父亲好不容易舍了最后半根紫乌木,让我亲手做成短枪送给你做生辰礼物,你却险些用几句杀人诛心的话,要了他的命!”说完这话,沈励猛地朝着夏云若手腕狠狠下来。 “第一下,罚你的不孝。第二下,罚你的蠢;第三下……”他看着夏云若颤抖的掌心,红彤彤两条血印子。 寻常女儿家怕是早就啼哭不止,她却倔强地咬着唇,举过头顶的双手一动不曾动一下,唇角甚至翘了翘。 第三下,始终没能抽下去。 沈励弯腰,板着脸低头盯着她:“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这个。”夏云若乖乖将袖箭拿出来,一用力掌心就疼得厉害,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舅舅是武将,这两下虽然留了力……可还是打得出了血,疼的她头冒冷汗。 “疼就喊出来,忍什么?”沈励虎着脸将断枪丢给她,冷冷教训道:“瞧你被夏家养的唯唯诺诺的不争气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将门虎女的风姿?” 话里话外听似责怪,实则充满了心疼和恼恨。 姓夏的真不是东西! 幼年好好一个活泼水灵的将门之女,让夏家养成了这般谨小慎微的隐忍性格。 暗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怕是只有夏云若自己知道。 夏云若扯了扯唇,噙着泪笑道:“不疼,舅舅疼惜,才肯教训我。换了外人,哪个管我死活?” “脸皮倒是厚了许多。”看她眉眼间的狡黠和讨好,倒是像极了妹妹幼年同他撒娇卖好的样子…… 沈励勉强压了压唇角,故作严肃地收起袖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场子已经废弃,偏远之地,不是你一个孤身女儿家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舅舅!”夏云若连忙追上来,撒娇般轻轻一拽他袖口,“我都把袖箭带来了,您总该跟我透透安医女的底吧?” 她悄然打量一眼沈励的表情,担忧地说:“表姐一介孤女,如今没了师父庇佑,好几次险些被师兄欺负了去,要是以后……” “他敢!”沈励脸色陡然一沉,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我剁了他的狗头!” “这么说,安医女还真是表姐?”夏云若心中猜测成真,依旧难掩震惊。 “胡说什么!”沈励面色一变,下意识往四周看一眼,冲上前捂住了夏云若的嘴,低声呵斥道:“此事,莫要再提。” 夏云若看他一脸谨慎,忍不住低声问:“舅舅待我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女尚且如此上心,为何当年却要抛弃亲女?” “上一辈的恩怨,你不要管!”沈励冷着脸抽出袖子,凶巴巴的走出去老远,突然又回头看过来,“你外公近来身子不好,你若是还有良心,自去看一眼……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再敢惹老人家生气,我必不饶你。” 夏云若顿时眉开眼笑,盈盈下拜:“舅舅放心,云若必然知错就改,好生哄外祖父开心。” 顿了顿,她小跑到沈励身边,低声道:“舅舅既然有难言之隐,安医女就交给我照顾吧。” 沈励脚步一顿,最终却一言不发。 然而,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第54章 林越泽又来找茬了 回府路上,夏云若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看的绿珠好奇不已:“小姐,你捡着宝了?怎么从校场出来就一直乐呵呵的?” “没大没小!”夏云若嗔怪地弹了她脑门一下,掀起车帘问顺子,“可是快到锦绣坊了?” 远远地,锦绣坊门口热闹的景象依稀可见。 天气越来越热,冰纱蝉衣日常卖断销,绣娘们日夜赶工,又从江南请来不少娴熟的老师傅,依然供不应求。 这时,顺子却突然将马车停在路边,走到轿子边小声道:“东家,小侯爷又带着人来了。” 又来? 夏云若探头朝外看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侯府那奢华招眼的车架就在停在锦绣坊门口。 “他来干什么?” “这阵子,小侯爷几乎日日来锦绣坊转悠。东家若不在,小侯爷便留下人等着,有时一日能来三两回。”顺子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说,“小侯爷每次来,都想方设法要见东家,我只找借口应付过去。只是近来听得人多了,外头……已经有闲话传出来了。” 夏云若面色一沉,好心情顿时大打折扣:“林越泽到底想干什么?苍蝇似的,阴魂不散!” 绿珠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府去吧。近日,您跟姑爷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莫要节外生枝。” 夏云若皱了皱眉。 先前苏婉柔在家里说了不少关于她跟小侯爷的闲言碎语,虽说老太太近来心情好,一直按下不表。 可做婆婆的,心里怎么可能一点疙瘩都没有? “今日辛苦大家了!”夏云若放下车帘,声音清脆,“我做东,请大家去云来酒楼吃饭。” 康子立刻扭过头来,声音都能听出流口水的气息:“东家,有大肘子吗?” “有!”夏云若看到他憨态可掬的吃货模样,不禁失笑,“康子今天立了功,想吃多少都可以。” 康子立刻甩起马鞭,恨不能将马车立刻赶到酒楼去。 “康子,小心些!别颠着东家。”顺子连忙制止弟弟的兴奋劲儿,扭头小心翼翼道:“东家,不如我还是回锦绣坊盯着吧。小侯爷那边……” “铺子里有小伙计盯着,小侯爷见不到人自然会离开,你不用日日守着。”夏云若知道顺子尽职尽责,才更要好好犒赏这俩兄弟,“锦绣坊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胭脂铺才刚刚正式营业,待会儿咱们正好合计一下那边的营生。” 一听有正事,顺子二话不说就上了车:“谨遵东家吩咐!” 马车渐行渐远,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留下一道路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 林越泽沉着脸走出锦绣坊,一甩袖子冷声道:“你们东家不在,掌柜的也不在,这一个个的是在躲着我?” 身后,锦绣坊的小伙计毕恭毕敬的赔着罪,生怕得罪了大人物。 “混账东西,你们锦绣坊的衣裳穿了伤身子,我夫人穿完冰纱蝉衣,胳膊就红肿不堪……”林越泽看小伙计不顺眼,正要抬脚踹过去,“速去把东家叫过来,我要跟她好好算账!” 小伙计吓得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这时,身后的侍卫慕青突然跑过来,低声道:“小侯爷,容府的马车刚刚在街头停了片刻,没回锦绣坊,直接往云来酒楼的方向去了。” 林越泽收回脚,冷笑道:“还真在躲着我!” 他粗暴地推开小伙计,冷冷道:“去云来酒楼。” “是。”慕青丢给那小伙计一枚碎银子,即刻驾马车追了上去。 几乎前后脚的功夫,两辆同样华贵的马车停在锦绣坊门口。 夏晚晴下了马车,远远瞧着前头消失在街角的马车很眼熟,顿时拧紧了眉走向刚刚爬起来的狼狈小伙计:“刚刚小侯爷是不是来过了?” 她一脸的疾言厉色,吓得小伙计瑟缩的勾着脑袋:“是……” “他常来?”夏晚晴攥紧了拳头,“来做什么?你们东家陪着吗?” “东家并不怎么来铺子里,一应事务都是掌柜的处理。小侯爷最近只是来……闲逛。”小伙计咽了咽口水,满脑子的说辞转了一圈,最后谨慎道,“今日小侯爷说自家夫人穿了冰纱蝉衣之后身上起了红肿,要找我们东家算账!” 果然! 林越泽这阵子早出晚归,回家也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的,心里原来一直惦记着夏云若那贱人! 背着她,这两人还不知道在锦绣坊有什么龌龊事! 夏云若分明就是故意跟她抢男人,恬不知耻的贱人! 夏晚晴脸色瞬间冷得结冰,指尖狠狠陷入掌心,心里嫉恨和愤怒如波涛汹涌,气得她恨不得把这个破铺子给砸了。 这时,后头的马车上走下来一名黄衣女子,担忧地快步走过来,“晚晴,你穿了冰纱蝉衣竟不舒服?哪里起了红肿,找大夫瞧了没有?” 说着话,她将要拽着夏晚晴去马车里撩衣袖查看。 夏晚晴吓了一跳,连忙拉下衣袖,勉强笑道:“兰溪,不碍事的。一点点红肿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这几日林越泽没心情折腾她,可是胳膊上还有些浅浅的旧伤痕,需要将养些时日才能彻底消失。 万不能让外人瞧了去! 否则,她这人人艳羡的侯夫人怕是要变成全京都的笑话! “你啊,就是太心慈手软了。”陆兰溪面上怜惜又不忿,“这锦绣坊是你那没良心的嫡姐开的,旁人买了冰纱蝉衣都没事,偏就你穿了出问题,说不定就是她居心叵测,故意害你!” 她一想到上次秋日宴初见,那位容少夫人看似柔弱实则三言两语就将夏晚晴耍得团团转的手段,一看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 夏晚晴红着眼睛,一副委屈隐忍的模样:“都是自家姐妹,总不好撕破脸皮!她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出来打理生意,我总要顾惜几分姐妹之情,左右这伤也不碍事,何必难为她?” “你就是性子太软,才会被你那嫡姐这么欺负!” 陆兰溪恨铁不成钢道,“近来圈子里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小侯爷迷上了锦绣坊的貌美女东家,日日来铺子里偶遇。” 她拉着夏晚晴的手,一个劲儿鼓励道,“你那嫡姐这是不仅要抢你的产业,还要抢你的男人!你好歹是侯夫人,没得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蹬鼻子上脸!” 第55章 叫吧,喊吧,挣扎吧 夏晚晴绞弄着手帕,故意露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柔弱模样:“那……我该怎么办?要是闹大了,伤了侯府的颜面,小侯爷跟家里都要不高兴的。” 陆兰溪一看她这么好欺负,急得上火:“怕什么!真要抓到什么龌龊的场面,也是你那嫡姐勾引在先,自有我替你出面,好好教训那狐狸精。” 她使劲安抚道:“咱们都是好姐妹,我还能看着你被那种没脸没皮的小贱蹄子欺负不成?若你再百般退让,小心侯夫人的位置都要让狐狸精抢了去!” “兰溪,你对我真好。” 夏晚晴感动得热泪盈眶,目光一转又是一计,“我相信姐姐纵然跟小侯爷有什么,那也是一时走歪了。咱们还是叫上容家大嫂子一块去吧,有她婆家人在,我想姐姐以后也该收敛些。” 陆兰溪面露嫌弃,“就那个上次秋日宴撞到我的土包子乡下妇人?” 不过想到婆家人出面也能重创夏云若,好好替夏晚晴出一口恶气,她也就允了,“我派人去请容家嫂子,咱们先追上小侯爷的马车,千万不能错失良机。” “恩,还是你考虑地周到。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夏晚晴挽着好姐妹的胳膊,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看的陆兰溪保护欲噌噌上涨,恨不得亲自替她除了夏云若这个祸害! 云来酒楼。 夏云若要了个雅间,上了一桌子招牌菜色,大鱼大肉,琳琅满目,吃得康子两眼放光,毫无形象可言。 顺子简直没眼看,诚惶诚恐地看着夏云若:“多亏东家包容,否则我这弟弟真是……让您看笑话了!” “无妨,看康子吃饭,我的食欲都好了不少。”夏云若笑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们兄弟打理锦绣坊有功,头半月的入账已经铺平了咱们的本钱,如今每日都在赚钱,收入不菲,你们功不可没。” “东家过奖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顺子刚说完,耳朵突然一动,猛地起身走到门后,不动声色地朝着夏云若等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夏云若面色一紧。 有人躲在外面? 意欲何为? 这时,顺子猛地拉开门,一把将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拽进来:“大胆!来者何人?” 熟料,对方还是个练家子,竟素手跟顺子过起招来。 “康子,保护东家先回府。”顺子一边打斗,一边吩咐弟弟办事,尽力将来人引开,让出外出的路。 康子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抓着夏云若的胳膊就往外跑:“东家,别怕!我保护你!” 刚一出门,一柄长剑就刺了过来。 “康子,小心!”夏云若连忙拽着康子避开,那一剑直接劈坏了门板,可见对方意图不善。 “敢欺负东家,找死!” 康子如今拿东家当救世主,地位直逼自家亲哥哥,哪里容人这么威胁夏云若的安全? 他将夏云若和绿珠推到一旁的屋子里,转身就朝着外头的剑客冲了过去,凶狠的声音尚有几分稚气:“我打死你!” 刀剑无眼,康子赤手空拳,夏云若实在不放心。 她连忙吩咐绿珠:“快去叫人!让店小二速速报官。” 绿珠急道,“小姐,那你呢?奴婢还是先送您回府……” “我躲在这里,不碍事的。对方要是冲我来的,这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出去,反而更危险。” 夏云若将绿珠推了出去,连忙关上门,四处寻找趁手的武器。 万一匪徒闯进来,她也能抵挡一二。 酒楼的雅间布置的漂亮又雅致,除了桌椅板凳,也就花瓶能堪大用……夏云若一咬牙,正要朝着墙角的花瓶走去—— “总算抓到你了!” 一双精壮的大手从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身,男子炙热的气息落在她脖颈处,“姐姐最近为何躲着我?我好歹是侯爷,有这么可怕吗?” “是你?”夏云若吓了一跳,又气又惊,拼尽全力往后拐了一手肘,同时抬脚狠狠往下踩。 “小侯爷,请自重!” “唔!”林越泽躲闪不及,腰腹和双脚都挨了一记狠的,当即疼得弯了腰,“夏云若,别给脸不要脸!本侯爷看得上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咬牙切齿地朝着夏云若步步紧逼,“若非你们夏府鱼目混珠,我们本该是正经夫妻,尽一尽鱼水之欢也是寻常。” “林越泽,你疯了吗?”夏云若步步后退,心里慌乱至极,万万没想到这家伙色欲熏心,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迫于她。 狗东西! 前世今生都不做人! 只管下半身思考的畜牲! 她仓皇间退到墙角,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背到身后,摸索着抓住花瓶:“我是容府少夫人,小侯爷已经娶了我妹妹,不管是为了夫妻之情,还是为侯府清誉,你也不该如此犯糊涂!” 看着夏云若惊慌失措又故作镇定的模样,林越泽轻笑一声,眼底的火热愈发炙烈:“你只管挣扎,这家酒楼今日被我包了,不管你怎么叫,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至于你的丫头和两个下人,我的人一定好好关照,给足咱们寻欢作乐的时间。” 他猛地蹿上前,一把抱住夏云若的身子就要猴急地亲下来:“云若,我的心肝儿。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招人疼,竟傻乎乎地拿你这宝贝疙瘩换了夏晚晴那肤浅没脑子的蠢货!” 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让人恐惧和恶心的情欲压迫感,一瞬间让夏云若想起前世床榻间不堪又痛苦的记忆! “小侯爷,放开我!”她吓得心肝一颤,手脚僵硬地忘了拿花瓶砸人,满脸的慌乱和恐惧:“林越泽,别碰我!滚开!” “叫吧,喊吧,挣扎吧。” 林越泽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心头涌起一股可怕的凌虐快感,恨不得一口将人吃了,才能满足他变态的兴奋欲,“你没能嫁我,倒也成全了如今的偷情之欢。” 他兴奋地将夏云若压在桌子上,眼神充斥着可怕的欲火,“跟姐姐这么偷偷摸摸的,更刺激不是?” 第56章 砸破了林越泽的脑袋 夏云若气得眼眶赤红一片,“你个无耻之徒!” 林越泽真是个祸害精! 前世,她曾想过跟这人相敬如宾地过日子,偏偏家花不如野花香,林越泽四处拈花惹草,还要她收拾烂摊子。 这一世她恨不能离人远远的,偏偏这人又一直没脸没皮地往上凑,果然跟前世一样死性不改,如今竟是将她当作野花了吗? 王八蛋! 兴许是前几次跟容子烨的肢体接触,让她渐渐有了分辨前世今生的虚实能力…… 漫长的心理挣扎之后,夏云若猛地鼓起勇气,狠狠抄起花瓶朝着林越泽的脑袋砸了下去! “滚开!” 嘶—— 疼! 脑袋仿佛炸开了花,血色模糊地落了满脸。 林越泽捂着脑袋,神色突然变得凶狠,猛地抬手掐住夏云若的脖子:“不识趣的贱人!你敢打我?”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放……开……”夏云若猛地睁大眼睛,很快喘不过气来,面色青紫一片,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渐渐的,胸口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她不禁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难道这一世竟然要窝囊地死在林越泽手里? 千钧一发之际—— 砰! 房门被人撞开! 夏晚晴带着苏婉柔和陆兰溪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捉奸。 只从背影来看,几人一眼就看到林越泽和夏云若在墙角纠缠一团……夏晚晴仿佛遭受雷劈一般,仓皇后退:“天哪!姐姐,你竟然真的跟小侯爷……” 陆兰溪狠狠呸了一声:“不知廉耻的贱人,果然在此勾引小侯爷!” 为了侯府名声,她们并未让随从靠近,进来之后便关了门。 苏婉柔看到这一幕已然气得失去了理智,撸起袖子跑过来,一把拽住夏云若就要往外拽:“贱人,嫁入容家还敢在外勾搭汉子,你对得起子烨吗?” 这一扯,倒是让夏云若挣脱了林越泽的桎梏,捂着脖子跌倒在地,拼命地大口喘气。 这时,苏婉柔才看到她脖子上的恐怖红痕,一时愣住,不由地震惊看向林越泽:“你……” 这两人不是在苟且吗? 怎么搞得这般血腥? 小侯爷满脸血色的恐怖模样,吓死人了! “滚!”林越泽抹去面上血色,眼眶猩红一片,狠狠一脚将苏婉柔踢到门口,“谁准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嗓子冰冷又嗜血,吓得三个女子纷纷后退一步,顿时白了脸颊。 陆兰溪抓着夏晚晴颤抖的小手,结结巴巴地说:“小侯爷,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晚晴?这个贱蹄子可是晚晴的姐姐,你们这样……” “你算什么东西!”林越泽已经被剧痛刺激的快要失去理智,凶狠地瞪向三人,“滚出去!滚啊。” “好……好吓人!”苏婉柔爬起来,惊慌失措地打开门就要往外跑,说什么都不敢再得罪凶狠如狼的小侯爷。 “小侯爷,你为了姐姐竟然连侯府清誉都不顾了?”夏晚晴气得眼眶发红,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坠:“今日之事若传出去,怕是要闹翻天的……” 林越泽一看她就厌烦,更不喜欢这女人在耳边说教,当即抓了两个女人就要扔出去:“来人,把她们赶出去!任何一个人都不准放进来。” 见状,夏云若终于缓过神来。 沉着林越泽不注意,她抓紧时机就要夺门而出—— 头发猛地一痛! “你往哪儿跑?”林越泽一把抓住夏云若的头发,笑得阴狠冰冷,“今日,这些血不能白流……我办定你了。” 夏云若心里一慌,手脚顿时冰冷。 这家伙竟然来真的! 只一刹,那门就要再次合上—— “小姐!”伴随着绿珠的惊呼声,一道黑影扑进来,狠狠将林越泽踹翻在地,直接把人干晕了。 夏云若慌忙抬头,心下大定:“承修哥哥?” “云若,先别说话了。”傅承修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连忙将外衣脱下来裹住,迅速带人离开,“我送你回去。” 外头已经被林越泽的人清了场,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傅承修用衣裳裹着夏云若的脸,神色凝重:“绿珠,我去前面拦住侯府的人,你带云若从后门出去,别让人看见了,再传出些风言风语。” “是,多谢傅公子。”绿珠哭的眼睛都红了,连忙护着夏云若从后门上了马车,却无人驾车。 “小姐,怎么办?顺子他们不见了……” “别哭。”夏云若强装镇定,紧紧抓着她的手,“你去驾车,咱们先回府。” “回府?” “刚刚大嫂也来了……”夏云若冷冷闭上眼睛,小手抓紧了垫子,咬牙切齿道:“夏晚晴是故意的!这夫妻两人就是想害死我!” 林越泽做出这种丢人背德的事,事后不可能大肆声张……这里有傅承修善后,她不担心。 只怕府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 绿珠驾车并不熟练,磕磕绊绊耽搁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府。 夏云若一下车就想去主院。 “小姐,您就这么去吗?”绿珠心疼地看着她有些凌乱的衣裳和脖子上的红痕,“小姐,还是回去更衣之后再来吧。这样去见老夫人,怕是更容易让人误会。” 夏云若低头看一眼自己,神思才渐渐清明过来:“……我险些糊涂了。” 只是,苏婉柔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还要快! 夏云若刚回到房间,还未换好衣裳,外头就传来琳琅严肃的声音:“少夫人,老夫人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绿珠一听琳琅的声音不对劲,吓得心下一紧,“小姐?” “别怕。”夏云若深吸一口气,安抚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受害者,容不得旁人污蔑半分。” 换好衣服,她打开门看向琳琅:“久等了。” 见她换了身干净衣裳,琳琅的眼神登时暗了几分,不悦地一甩袖子:“少夫人,请吧。” “你怎么能这么跟家里的女主人说话?”绿珠看得气不过,追上去想理论几句,却被琳琅一句话斥回来:“少夫人在外言行荒唐,跟小侯爷勾缠不休时,可曾想过自己是容府的女主人?” 她看向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愤怒,“我只当从前自己瞎了眼,竟然以为小少爷娶了个贤良淑德能持家的夫人。” 第57章 老太太疑心 夏云若面无表情地走到琳琅面前:“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是非黑白,见了母亲之后,我自有分说。” 她面上神色平静,气势却陡然强势了几分:“此时此刻,我依然是这府里的主子,你的一言一行何尝不是代表着母亲的颜面和教养?” 琳琅哼了一声。 碍于老夫人的情面,她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少夫人好伶俐的口齿!但愿你待会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说完,她转身就走,“少夫人走快些吧,别让老夫人久等了。” 绿珠气得直跺脚,恨不能冲上去跟人理论一番:“她怎么能这样?亏我之前还觉得这个人娴雅有礼,是个好人呐!” “她是容府的丫鬟,自然要向着自家主子,没什么可置喙的。”夏云若平静地叮嘱她,“待会儿见了母亲,你不要激动,少说话,否则很容易激化矛盾,明白吗?” 绿珠忧心忡忡:“小姐,老夫人之前不是很喜欢你也很信任你?这一次,你也是受害者,她真的会生气误会吗?” 夏云若摇摇头,没说话。 上一次老夫人相信她,是因为她了解苏婉柔的性格,再加上谣言查无实证,容子烨又表现出跟她的亲昵,所以老夫人信任自己的儿子,才没有追究她。 这一次,性质不同了。 一踏入老夫人的院子,夏云若就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低气压笼罩在上空,连浓郁的药味都压不住其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夏云若眸光一闪,扭头冲着绿珠说了一句:“你派人去请安医女过来,再速速去祠堂一趟……” 绿珠听完,顿时吓了一跳:“小姐,你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这么惩罚自己?老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她未必就会为难……” “快去吧。”夏云若严肃道。 绿珠看她一脸不容置喙的样子,咬了咬唇还是跑向祠堂:“奴婢马上回来,小姐你一定要撑住啊。” 等她跑远了,夏云若才深吸一口气,转身进门:“母亲。” 任何时候,礼不可废。 大家小姐的气度从容不迫,温婉娴雅,看得一旁的苏婉柔愈发不爽:“弟妹的脸皮可真是厚,光天化日在酒楼闹出此等丑事,回了家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沐浴更衣?” 容老夫人面色紧绷,不悦地冷哼一声,正要质问—— “丑事?”夏云若镇定抬头,先声夺人。 她淡淡看向苏婉柔,“嫂嫂指的是我拿花瓶砸破小侯爷脑袋的事吗?” 容老夫人眸光一动,面色说不出是怒还是惊:“你砸伤了小侯爷?你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母亲有所不知——小侯爷今日酒楼醉酒,错将我认成妹妹,行为逾矩……” 夏云若咬着唇,一脸的隐忍委屈,重重地磕下响头,“母亲恕罪,我已是容府新妇,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一身清白,故而无礼得罪了小侯爷!若是侯府怪罪,儿媳自然一力承担,决不连累容家。” 三言两语,她便将焦点转移,轻描淡写的盖过了小侯爷对自己的不轨之心,最大程度的降低将自己塑造成无辜的受害者,以降低老夫人的怒意和怀疑。 果不其然,老夫人听到这话,紧拧的眉头松了几分:“当真?” 夏云若抬眸看向苏婉柔,冷不丁问:“小侯爷那一脸的血,触目惊心,嫂嫂可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那不过……” 苏婉柔还没说完,就被夏云若迅速打断,“嫂嫂深明大义,不受小人挑唆,愿意为云若证明清白……” 她感激涕零地笑了:“不枉我将嫂嫂当自家亲长一般敬爱襄助。” 这话是不动声色的提醒苏婉柔此前的相助之恩,让她不要傻乎乎被人当枪使了。 闻言,老夫人皱眉看了眼苏婉柔:“方才你为何没说这桩事,为云若说明清白?” 若是小侯爷醉酒强迫,虽说有碍清名,可毕竟夏云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充其量也是受害者。 该罚的罚便是,倒不必大动干戈……反倒让人误会容家是非不分,只会些窝里横的污糟手段。 “娘……谁要给她证明清白?” 苏婉柔一心记恨夏云若不肯将冰纱蝉衣的生意分一杯羹,又被夏晚晴深度洗脑,一心认定夏云若和小侯爷勾搭不清。 她气呼呼的一甩袖子,冷声道:“你撇开丫鬟跟小侯爷私会于无人的房间,搂搂抱抱,纠缠不清,这可是我亲眼所见!这一幕还被侯夫人和陆家小姐亲眼所见,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传出更难听的话!” “你给容家丢了这么大的人,见了母亲居然还能这么装模作样?不愧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脸皮,真是让人佩服!” 她每说一句话,老夫人的脸色就冷沉一分,最后俨然黑成了锅底:“苏婉柔,住口!” “娘?” 苏婉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生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么袒护这个无耻放荡的女人?” “夏云若就是不受爹娘宠爱,才没能保住侯府的婚事屈尊嫁入咱们容家之后一直心怀怨怼,见天儿往锦绣坊跑,家里的事一分都不操心,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夏云若就是打着做生意的借口,光明正大的跟小侯爷在锦绣坊私会,今日若不是被侯夫人逮个正着,咱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子烨的绿帽子也不知道还要戴多久,只怕将来要成为人尽皆知的笑——” 啪! 一声脆响。 药碗砸落在地,碎片飞溅。 “够了!” 老夫人摔了药碗,猛地咳嗽起来:“孽障!喊……你再喊大点声,让全京都都知道容家丢人了!” 苏婉柔鲜少见老太太发这么大的脾气,就连之前绉布案的事也是一怒之下昏了过去,不想今日如此大动肝火。 哼! 老太太心里还是起了疑心,这一下夏云若死定了! 见老太太咳得厉害,脖子都涨红了……夏云若连忙站起身,扶着老夫人要拍背:“娘,安大夫叮嘱您需要保持情绪稳定,万万不能激动。” 琳琅迅速上前,粗暴地推开夏云若的手,“要不是因为你,老夫人至于气成这样?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了,老老实实地认了错,兴许老夫人还能少动怒。” 第58章 解释 琳琅是老夫人捡回来的孤女,给老夫人当了多年的大丫鬟,她早就将容家当作自己的家,故而听了苏婉柔的话,下意识认定夏云若就是那贪心不足、放荡不堪的女子! 疾言厉色,毫不吝惜。 这一下推的狠了,毫不留力气。 夏云若重重摔倒在地,手心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地拧紧了眉:“娘……” 老夫人喘匀一口气,冷冷道:“只怕我担不起你这一声‘娘’……” 她强撑着靠坐在床头,面色冰冷又严厉:“夏云若,现在我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地答。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你可敢?” 夏云若手脚一冷,微微咬唇。 并非心虚,只是多少有些失望。 本以为老夫人这一次也会听她解释,多给她几分信任的。 看来,上一次老夫人虽然没有追究秋日宴上的谣言,可是事关容家声誉和容子烨的面子,她心里还是存了疑虑的。 “怎么?心虚不敢答了?”苏婉柔趁机拱火,“我亲眼所见的事还能有假,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 “嫂子,你如此心口污蔑,力证我是勾引小侯爷的淫.荡之人,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是容家人吗?若是我给容家抹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夏云若猛地抬眸,一双清丽的眸子隐隐噙着骇人的寒意,“既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一叶障目,咄咄逼人?” “你……” 莫名的,苏婉柔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你休要转移话题,我们容家只要清白干净的人,你配得上吗?” “谁转移话题了?若不是嫂嫂因私废公,几番干扰,我早就跟母亲解释清楚了。” 夏云若面不改色的揭穿她,“就因为我不肯将冰纱蝉衣的生意分一杯羹给你,嫂嫂竟如此构陷自家人,实在让人心寒。” 她闭了闭眼睛,一脸失望的转向容老夫人:“母亲见谅,我并非针对嫂嫂,只是觉得绉布案时帮错了人,不想嫂嫂今日居然倒戈相向,因为一点不愉快就帮着恶人对付自家人。” 冰纱蝉衣的生意,老太太确实不知。 看苏婉柔心虚的神色,此事八成不假。 说起绉布案,若是没有夏云若,容家确实要出大乱子…… 自打夏云若嫁入容家,不说呕心沥血,也是尽心尽力,知进退,懂仁孝…… 今日之事,她确实不能听苏婉柔一人添油加醋的‘真相’。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神色勉强缓和了几分,侧眸扫一眼蓄势待发的苏婉柔,冷声道:“婉柔,你若不会闭嘴,那便先出去吧。” “娘,您怎么……” 苏婉柔惊呆了,一时还没弄清楚老太太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冲着自己来了? 明明夏云若才是罪魁祸首,她可是揭发荡妇的功臣! 只是,不等她辩驳,老夫人冷冷一个眼神便压得苏婉柔一句话不敢说,只能怂的站在一旁。 老夫人瞪她一眼,这才敛起神色看向夏云若,语气倒是没有方才那么尖锐愤怒了:“云若,你今日为何要去云来酒楼?同行者有谁?” 夏云若不卑不亢:“锦绣坊生意大好,我安顿好安医女之后,特意带锦绣坊的两名掌柜和绿珠一起去酒楼吃饭,权当犒劳。” 老夫人:“小侯爷为何突然出现?你们约好了?” “不敢隐瞒母亲,小侯爷近日不知听了谁人挑唆,认定锦绣坊的冰纱蝉衣穿了让人皮肤红肿,日日来铺子里找茬,都被伙计挡了回去。” 夏云若抬眸,眼神坚定又清澈:“今日我原本要去锦绣坊查账,远远的瞧见小侯爷,想到此前嫂嫂在中秋宴听到闲话种种,儿媳不想给容家招惹闲言碎语,故而先行一步离开,带伙计去酒楼,不想小侯爷恰巧也在,醉酒之后撞上了。” 苏婉柔想争辩一二。 什么醉酒偶遇? 侯夫人都说了,夏云若不甘心低嫁容府,心心念念惦记着侯夫人的位置,所以故意安排时机勾引小侯爷。 要不是今日侯夫人特意邀她一同去捉奸,她断然不敢相信夏云若这样的名门闺秀竟然能这般恬不知耻! 只是,她刚一开口就被老太太一个眼神制止,只能不甘心的闭嘴,心里更恨了。 这女人好伶俐的口齿! 三言两语就能颠倒是非黑白,真是可恨! 老太太没说信不信,只面无表情的继续问:“你为何跟小侯爷独处一室?既知小侯爷醉酒认错人,为何不呼救或者尽快逃离?你的伙计和丫鬟呢?” 字字质问,句句不悦。 苏婉柔心下松了一口气。 幸好,老太太还没老糊涂,理智质问,不放过一点破绽! 这一下看夏云若怎么辩解? “娘,小侯爷包场了酒楼,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时我的伙计无意冲撞了小侯爷,跟他的护卫起了冲突。儿媳原是想拉着绿珠躲在房间避避风头,不想小侯爷突然闯进来……” 夏云若深吸一口气,眼圈顿时委屈地红了,“若非我提前让绿珠逃出去求助,又狠心打破了小侯爷的脑袋,怕是今日没命离开酒楼了。” 问到这里,事情经过一目了然。 再细究下去,毫无异议,毕竟房间里只有夏云若和林越泽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她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所以,她解释清楚前因,就不能再让人牵着鼻子走,而是要不动声色的掌握主动权:“娘,其实今日若儿媳不管不顾,为保清白跳窗大喊,并非不能自救,只是如此一来,就算儿媳清清白白,只怕人言可畏,也要连累容府名誉受损。” 这话说到老夫人的心坎里。 且不论夏云若跟小侯爷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不损害容家声誉,一切都还有解释的余地。 如此看来,夏云若还算是个拎得清的。 恰好,绿珠拿着家法鞭子急匆匆地冲进来,一看这三堂会审一般的架势,连忙跪倒在夏云若身边:“老夫人,我家小姐是无辜的,她恨不得见到小侯爷就躲着走,怎么可能主动私会勾引呢?” 苏婉柔憋了半天,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当即冷笑道:“她若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还用得着躲小侯爷?” 闻言,容老夫人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第59章 巧言善变 绿珠自知说错话,急匆匆磕头,“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二小姐,也就是如今的侯夫人,自小就跟我们小姐不对付,不惜利用小侯爷抹黑我家小姐名声也是有的,否则大夫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酒楼呢?” 话音刚落,苏婉柔突然当胸踹她一脚,“你一个卑贱的丫头,指桑骂槐地埋汰谁呢?” 绿珠胸口一疼,当即脸就白了。 “你这话不就在暗示我跟侯夫人联手坑害你家主子吗?谁教你这样污蔑主子的?”苏婉柔气不过,追过来还要再教训。 “够了!” 夏云若面色骤冷,起身攥住苏婉柔的手腕,指尖泛着强硬的白,“云来酒楼开销昂贵,一碟小菜便要一两银子之多,嫂嫂向来勤俭持家,若非有人教唆,怎会偏巧出现在事发现场?” 她冷笑一声:“我那妹妹打小心高气傲,连我这个嫡姐都不放在眼里,为何突然与你结交,嫂子聪慧无双,当真一点数都没有吗?” “我——”苏婉柔哑然片刻。 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夏云若牵着鼻子走,硬着头皮反驳道,“就算侯夫人不怀好意,可无风不起浪,若非你对小侯爷念念不忘……” “嫂嫂错了!” 夏云若甩开她的手腕,扭头看向面色阴沉的老太太,掷地有声道:“我与小侯爷的婚约并非受人剥夺,而是我主动请退,当初更是我主动选择子烨……个中经过,他一清二楚,嫂嫂和母亲若有疑虑,尽管去问!” 此言一出,当真惊呆了婆媳俩。 容老太太震惊道:“你和小侯爷的事……子烨都清楚?” “不可能!”苏婉柔理所当然地反驳道,“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己的妻子跟前未婚夫纠缠不清?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只怕子烨升官后忙于公务,才给了你扯谎的机会!” 夏云若镇定自若,神色间噙着一清二白的自信:“从前种种,子烨和我身在其中,如何不知?” “眼下流言实为有心人散播污蔑,子烨身在官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怎能不知?更何况,就连身在内宅的嫂嫂都为人利用,以捉奸之名行离间之实,子烨那边怎会无人挑唆?” 她心里其实并不完全自信。 容子烨心思深沉,行事莫测,近来外头流言纷飞,他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像苏婉柔这样大吵大闹,不顾大局。 更何况,自打两人同房之后,他每日忙于公务,回来的越来越晚,走得越来越早,两人已经好几天都不曾好好说话了。 但是…… 不管如何,她的话有理有据,真假参半,也不怕老太太查问。 若是眼下不能稳住内宅,只怕麻烦不断。 想到这里,她抬头冷冷的看向还要争辩的苏婉柔,“嫂子身为容氏妇,不想着家和万事兴,反倒口口声声笃定我与小侯爷勾搭成奸,巴不得我给容家丢人一般——” “你被人当枪使了还沾沾自喜,故意败坏容家名声,如何对得起母亲和列祖列宗!” 苏婉柔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老太太:“娘,你看她——” “她说错了吗?”容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不曾因为冰纱蝉衣的生意怀恨在心?你不是故意回家添油加醋的告状?事到如今,你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来挑拨离间?”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且不论夏云若的事是真是假,你如此大张旗鼓的折腾,岂非公开破坏我容家清誉?若是子烨因此仕途受阻,你赔得起吗?” 她抬眸示意琳琅上前,陡然拔高了声音:“幸亏我容家清贫,府中下人少,嘴巴紧,否则,今日你就犯下大错,毁我容氏家风,愧对列祖列宗。” 苏婉柔一看这架势,下意识仓惶远离:“不,娘……犯错的人明明是夏云若……” 她看着步步紧逼的琳琅,吓得一个哆嗦:“琳琅,你想干什么?” “大夫人,得罪了。”琳琅跟着老太太这么久,自然能领会刚刚那一眼的命令,当即按着苏婉柔的肩膀狠狠甩了两个嘴巴子。 左右开弓,毫不留情。 苏婉柔被打懵了,眼泪汪汪的在眼眶里打转,既委屈又愤恨:凭什么挨打的人是自己? 夏云若才是罪魁祸首! 就因为自己出身贫寒,无依无靠,就能这么欺负她吗? 这没多年她为容家呕心沥血,却敌不过夏云若的巧言善辩……简直让人寒透了心! 可恶! 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 苏婉柔满腔怨怼不敢冲着老太太,只能扭头怒视着夏云若,质问声都哆嗦着:“我是否被人利用且不说,倘若你未曾行差踏错,又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母亲是偏心,但又不是傻,你敢说自己跟小侯爷在房间里孤男寡女什么都没干?” 老太太一个眼神看过来,面露不耐。 琳琅立刻捂住苏婉柔的嘴,低声警告道:“大夫人!请慎言。” “唔唔……”苏婉柔不甘心地瞪大眼睛,却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一腔怨愤全部堵在了舌尖,眼神愈发怨毒。 老太太冷冷看一眼夏云若,“事到如今,不管你清白与否,人言可畏……” 想到外头的风言风语,她气得头疼面白,忍不住咳嗽起来,指着夏云若的手指都在颤抖,“你糊涂啊。” “娘,请息怒!”夏云若连忙安抚一声,“绿珠,安医女来了吗?” “在外面候着。”绿珠连忙要去请,却被老太太厉声喝止,“站住!还嫌容家不够丢人,要请外人来看笑话?” 绿珠吓得不敢动。 看着老太太焦灼难安,夏云若明白——她是担忧大过愤怒。 毕竟老太太早年丧夫,一手将两个儿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看到容子烨光耀门楣的这一天,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容氏家风,以免影响儿子的仕途。 想到这里,夏云若往前跪了几步,恭敬地冲着老太太低声安抚道:“母亲切莫焦急。小侯爷将云来酒楼包了场,事发时并无外人,除了夏晚晴故意带着陆小姐和嫂子过去,当时只有我们两家的小厮在场。” “我手下人知晓小侯爷行事乖张,不会乱说话;容府这里,母亲眼明心亮,已然罚了嫂嫂,想必她知错就改,不会再傻到被人利用到处咋呼了;” “至于侯府这样的高门贵族,重视名声胜过一切。今日不管是小侯爷醉酒闹事,还是夏晚晴蓄意挑唆,只要我将消息透露给侯府,老侯爷自然会善后的。” 第60章 起高热了 听到这话,容老太太那口堵在胸口的恶气才堪堪散了两分,只是怒意犹在:“如此……我还要夸你处理得当了?” 夏云若沉默片刻,主动举起家法扬过头顶,“今日之祸,虽非云若所愿,终究累及家人,云若愿受母亲教诲,请您责罚。” “小姐!您怎么能挨鞭子呢?” 绿珠吓得爬起来,心疼地一把抱住自家小姐,“为着换婚嫁给姑爷,您出嫁前已经挨了老爷一顿鞭子,那鞭痕好不容易才淡了些,不能再添新的了。” 她一同跪倒在地,‘砰砰’朝着老太太磕头,“老夫人,我家小姐是无辜的,她对姑爷也是真心的!都怪奴婢出去搬救兵太慢了,才连累了小姐的名声。您要打就打我吧。” 闻言,容老太太惊了一下。 夏云若出阁前竟然挨过打? 因为她主动换了婚事? 她还想细问,苏婉柔突然挣脱开琳琅的桎梏,厉声羞辱道:“你们主仆俩沆瀣一气,惯会做戏的!小侯爷位高权重,哪个傻子舍得换了这样的婚事嫁给子烨这样贫寒官微的主儿?” 这话赤裸裸的贬低了容家和容子烨,虽听着是事实,可身为人母,老太太哪里容得她这般羞辱自己的儿子? “住口!你个不知所谓的孽障……”老太太忍不住想亲自教训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时激动便感到胸口骤然一疼。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来的猝不及防,老太太颤抖地趴在床边,怒视着苏婉柔,“你,滚去……咳咳……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娘!” 夏云若连忙站起身,扶着颤颤巍巍险些摔下床的老太太,焦急道,“绿珠,去请安医女过来。” 绿珠连忙跑出去,急得差点被绊倒。 唯独苏婉柔心有不甘,完全没把老太太的病态放在心上,犹在争辩:“娘,你就是偏心她……” “闭嘴!”夏云若将老太太交给匆匆扑过来的琳琅,转身三两步走到苏婉柔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若是母亲让你气出个三长两短,那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苏婉柔气恼地抬起手要反击:“你!” “若再不闭嘴,我就让安医女一针扎哑了你,省的你以后口出无状,污蔑妯娌,顶撞婆母!” 夏云若冷眸一扫,气势凛然,生生压得苏婉柔一时喘不过气来,竟吓得白了脸,“你,你敢!” 余光一扫,见绿珠带着安医女走进来。 夏云若冷冷道:“琳琅,送大夫人去祠堂罚跪!” 这一番处置雷厉风行,条理得当,饶是琳琅也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识应了声:“是,少夫人。” 大夫人实在不知轻重,忤逆不孝。 相较之下,少夫人对待老太太至少真心实意,甚至提前请了安医女过来候着,以防万一。 单就这一点,高低立见。 “老夫人就交给您照顾了。”琳琅眼神复杂的看一眼夏云若,真相大白之前她终究没说什么,压着骂骂咧咧的苏婉柔往祠堂去了。 见状,老太太的咳嗽声愈发剧烈,气息却越来越孱弱,脸色白得吓人。 安从霜来不及见礼,连忙走过来把脉,准备行针。 “等一下。”老太太挣扎着扭过头,看向床边神色担忧的夏云若,嘴唇动了动,“你……也去。” 绿珠听了,下意识不解:“去哪儿?” 夏云若抿了抿唇,弯腰握住老太太颤抖的手,哑声道:“母亲,你好好养身子,我立刻去祠堂受罚!”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抽出手没有说话,明显还是生气抗拒的。 夏云若心里失落,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只得叮嘱安从霜和绿珠好好照顾老太太,转身离开。 夜色渐浓,容氏祠堂内一片死寂。 苏婉柔白日里哭闹一通,又饿的头晕眼花,早就跪不住蒲团,靠在香案下睡得形象全无。 夏云若笔直地跪在堂内,下半身已然没了知觉,唯独膝盖肿痛不堪,背脊酸麻一片,仿佛有重重大山压在身上一般。 饶是面色苍白、头晕眼花,她依旧跪得端庄,神色认真,仿佛在向容氏祖宗虔诚致歉一般。 只是,这一日麻烦事接踵而来,夏云若的情绪起伏太大,跪到夜半时分已然没了知觉,突然昏倒在地,额头冷汗涔涔。 倒地的动静惊醒了苏婉柔。 睁眼看到夏云若昏倒在地,她顿时咬牙切齿地走过来,抬手就要恶狠狠打过去:“贱蹄子,竟敢打我!看我不——” “你在干什么?”一道厉喝声响起,门陡然开了。 容子烨一脸黑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掀开意图打人的苏婉柔:“母亲要你罚跪思过,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 苏婉柔被掀翻在地,一腔委屈和怒火再也忍不住,眼泪伴着唾沫星子齐飞:“容子烨,你疯了吧?我是你嫂子,你居然敢对我动手!老太太糊涂,你也糊涂了吗?”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怒视着昏迷的女人:“夏云若勾搭小侯爷是我亲眼所见,你的绿帽子都要发光了,还护着这个贱蹄子呢!” “夏云若做了什么,是我二房的事,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容子烨看着她宛如泼妇一般不思悔改的嘴脸,厌恶皱眉,“阿辛,将她捆了老老实实的跪祠堂,直到母亲满意为止。” 阿辛立刻照办,顺便还堵住了苏婉柔那张恶毒的嘴。 容子烨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昏迷在地的单薄女子——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冷汗浸透了衣裳,嘴唇干到皴裂起皮。 而桌子上的贡品少了大半,水果更是一扫而空。 对比苏婉柔的神采奕奕,面色红润…… 夏云若惨的肉眼可见,那些东西去了谁肚子里,可想而知。 即便母亲罚跪,她身为少夫人,净可以学苏婉柔一样偷吃贡品果腹的…… “少爷,少夫人好像在发抖啊?”阿辛不由地担心道,“少夫人不是发了高热吧?这天气,若是不及时退热,少夫人又有伤在身……怕是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第61章 这是谁打的? 容子烨皱了皱眉,又冷眼看夏云若抖了半晌,这才弯腰按了按她的膝盖。 疼得她昏迷中也忍不住蜷缩起来,哀哭出声:“疼……” 看她一脸惨兮兮的可怜模样,容子烨终究狠不下心来:“安医女可还在?” 阿辛立刻说:“老夫人病情不稳定,少夫人白日里特意请安医女留宿府中,眼下在客房休息。” 容子烨将夏云若打横抱起,切实地感受她身上滚烫的温度,顿时面色微变:“请她来一趟。” 夜色深浓。 暴风雨突如其来,打破了夏夜的燥热不堪。 安从霜行完针又下了药方,看着夏云若红肿的手心,语气忍不住染了几分怨怪:“大人,有些话原不该我一个外人多加置喙,只是少夫人对容家和老夫人的维护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她小心翼翼地觑一眼容子烨的神色,未见发怒,这才敢小声说:“只因着一些莫须有的流言,大人便对结发妻子下如此重手,实在有些过了。” 容子烨顺着安从霜的视线看向夏云若的手心,眸光顿时一冷,扭头问阿辛:“怎么回事?” 阿辛懵了一下,同样被夏云若红肿不堪的掌心吓到:“这……我同琳琅打听了,今日老夫人未曾动手,只是罚少夫人跪祠堂而已。” 他忽地想到什么,脸色骤变:“少爷,这伤势该不会……” “闭嘴!”容子烨脸色骤然黑沉一片,冷冷打断他的话,心里却翻起层层巨浪,席卷不止。 侯府动作快,仅仅一下午就将酒楼上下打点得当,又关了林越泽和夏晚晴禁闭,外头只知小侯爷包场闹事还受了伤,却不知道真相。 等自己收到傅承修的消息赶到时,酒楼已然关门大吉,怕是近日都不会再开张 了。 只是,依照傅承修所言,当时林越泽分明是要用强! “阿辛,把绿珠找来,我有话要问。”容子烨冷声吩咐完,阿辛立刻出门去办。 见状,安从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知后觉地升起一抹敬畏之心:“大人,怪民女多嘴又愚昧,冤枉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若非安医女,我娘的身子也不能这么快稳定下来,您是容府的恩人,何谈恕罪?”容子烨只谈恩情,旁的一句不多说。 他只淡淡看着高热尚在、冷汗不止的夏云若,眉眼间擒着一抹自己都没发觉的担忧,“不知她……身子如何了?” 安从霜宽慰道:“少夫人忧思惊惧过度,情绪又大起大落,再加上今晚骤然变天,邪风侵袭,这才惊起一身高热。等她服了药,再好好发一身的热汗便无碍了。” 顿了顿,她犹豫道:“只是,高热之人需要贴身陪伴,随时擦拭身子,绿珠姑娘一人怕是照应不过来,不知我今晚可否留在这里?” 少夫人帮她保住医馆,又惩治了流氓恶霸和没良心的师兄,她无以为报,只能照顾她康健平安。 却不想,容子烨还没来得及回答,外头就传来琳琅急匆匆的声音:“少爷,安医女可在这里?” 容子烨立刻打开门:“怎么了?娘又不舒服了?” 琳琅焦急道:“原本吃了药睡下的,只是老夫人气怒攻心,睡不安稳,方才突然惊醒,咳得更厉害了。” 容子烨脸色一沉,立刻带着安从霜要走。 “大人,少夫人这里必须有人看着,以免高热反复。”安从霜也没想到容府如此清贫,合府上下没几个支使得开的下人,一到用人之际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见状,琳琅咬了咬唇:“少爷,你带着安医女先去吧,绿珠在厨房熬药,应该快回来了,我先照顾少夫人。” 容子烨看一眼缩在被子里睡得眉心紧蹙的女子,微微点头:“看好她,有情况随时来报。” 说完,他带着安从霜匆匆离开。 琳琅松了一口气,扭头看一眼夏云若病弱可怜的模样,心头滋味复杂——今日之祸,说来她也是罪魁祸首。 如今人病得及时,倒是免了责罚,竟还劳累少爷亲自照看! 琳琅虽名义上是伺候的丫头,实则早就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心心念念都是容家的平安的荣耀。 不管是谁,只要损害了容家的利益,她自是不待见的。 不多时—— “琳琅……”夏云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声音嘶哑的仿佛在沸水里滚了一圈,“母亲如何了?” 她自己病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心心念念的居然是老夫人的病? 琳琅回头看一眼床榻之间的苍白少女,心头五味杂陈,“白日里吃了药稳住了,只是方才又发了咳,想是天气突变的缘故。好在安医女在府里……”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 今日若非少夫人有先见之明,早早请了安医女来府里住下,怕是老夫人又要吃大苦头了。 说到底,真正气得老夫人病发的还是苏婉柔那句不知轻重的话…… 不管在外头如何,今日少夫人在家对质,已经尽力避免伤着老太太了。 相较之下,一直侍奉在前的大夫人反倒不管不顾,一心只为发泄私怨,罔顾老太太身子和容府声誉,实在蠢钝又不孝! “少夫人且宽心吧,安医女妙手回春,老太太不会有事的。” 琳琅浸了帕子,坐到床边给夏云若擦拭冷汗,“天气多变,少夫人保重自身,方能清醒着面对风浪。” 夏云若强撑着睁开眼睛,虚弱一笑:“你怎么突然不气了?” “少夫人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有什么资格生气?只是容府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夫人往后行事,还要多考虑家里才是。” 琳琅板着脸给她擦身子,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红肿,面色骤然变了变,“这是怎么弄的?老太太可没动过你一根头发……” 想到夏云若先前的辩驳,她不禁惊骇道:“小侯爷打的?” “……呸,他也配!” 夏云若尚在高热之中,神智迷离,一时语气间少了几分世家千金的端庄文雅,多了一抹少年人的直爽真性情,“琳琅,你放心!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她抽回红肿的小手,紧攥成气势汹汹的小拳头:“林越泽这个色胚子,害我至此!夏晚晴又百般算计、累及容家名声……今日种种,绝不轻饶!” 第62章 她到底哪里不如夏云若 琳琅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地嗤了声:“少夫人真是病糊涂了,侯府高门大户,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得罪得起的?你可别胡来,以免阻了少爷的仕途……” 她喋喋不休地叮嘱半晌,头顶一片鸦雀无声。 一抬头——夏云若竟睡着了? 琳琅没好气地攥着帕子:“还真是个心宽的。” 不过…… 有一说一,刚刚那般娇憨直率的少夫人不同于平时的端庄娴雅,倒是有些平易近人的可爱。 这时,头顶突然落下一道默不作声的身影。 “少爷?” 琳琅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您怎么回来了?老夫人那边……” “安医女行过针,娘又睡下了。”容子烨面无表情的看一眼夏云若,扭头问琳琅,“她刚刚醒过?聊什么呢?” 琳琅观他神色,实在看不出喜怒,只能老实说:“少夫人病得迷迷糊糊,只是关心了老夫人一句,还有……” 她那番报复小侯爷和夏晚晴的话重复一遍,若有所思地冲着容子烨低声道,“少爷,方才看少夫人下意识的新肺腑之言,似乎真对小侯爷厌恶至极,断不至于像大夫人说的那般——主动勾.引,郎情妾意!” 容子烨猛地拧紧了眉头,冷冷看她一眼。 琳琅心下一惊,连忙捂住嘴巴。 糟了! 一时嘴快,不小心揭了少爷的痛点。 不论如何,少夫人和小侯爷共处一室、纠缠不清是事实,试问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妻子这般出格的行为? 想到这里,琳琅感觉周身的冷气压似乎越来越恐怖,连忙欠身行了一礼便匆匆逃离修罗场。 容子烨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耳边回荡着琳琅的话——主动勾引,郎情妾意…… 上次回府时,乐亦寻看夏云若的眼神已然不对劲。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其中的占有欲和兴趣之意。 那夏云若呢? 依她所言——小侯爷于床笫之事素有恶癖,前世她受尽苦楚,故而今生才敬而远之。 若真如此,为何他们二人今日这般巧,刚好相会于一家酒楼,还闹出这档子龌龊风流事? “夏云若……”容子烨盯着她苍白的脸颊,抓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你最好没骗我。” 下一刻—— 夏云若尚在昏迷,却声若洪钟,蓦然怒斥:“滚!” 容子烨俊脸一黑。 她还敢让自己滚? “夏云若!”他正要把人弄醒,大手反被夏云若抓紧了牢牢压在脸侧:“好凉快,好舒服……” 少女双眸紧闭,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病态红,卷翘的睫毛宛如蝶翼一般扑闪扑闪地蹭过他掌心。 微微的痒弥漫开,从掌心一路痒到了心坎里。 容子烨俊脸紧绷,几次三番想要抽出手甩袖走人,偏偏只要掌心一动,这不知死活的女子便哼哼唧唧的,病中的小奶音听着委屈至极。 那黏黏乎乎的模样,同平日的疏离清雅简直大相径庭。 鬼使神差的,容子烨一时看得入了神,竟然忘了离开的初衷,不知不觉地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深夜的暴风雨来得及,去的快。 雨后风凉爽,窃窃虫语潜于夜色之中,扰地不眠之人愈发烦躁不安。 侯府院内,夏晚晴猛地摔了枕头:“烦死了!外头什么东西一直叫唤,吵得人头疼!” 丫鬟点翠连忙差人去洒驱虫药,又倒了杯安神茶上前伺候:“小姐,虫子再吵也不足为惧,一包药也就弄死了。” 她小声暗示道:“人可不一样。” “人?什么人?”夏晚晴猛地坐起身,一摸身边床榻又是冰冷一片,登时面色一变,“小侯爷又出去鬼混了?” 她气得赤脚跳下床,焦躁又气愤地走来走去:“老侯爷早些时候才为夏云若那狐狸精的事大发雷霆,关了他禁闭!这才半日不到,小侯爷又不改色胚本性,跑出去找小妖精……贱人!都是贱人!” “嘘,小姐!这里是侯府,小心隔墙有耳”点翠是柳氏精心挑选来侯府伺候的陪嫁丫鬟,自然一心向着夏晚晴。 她用心提点道,“您跟大小姐生什么气?就算小侯爷真对她念念不忘,可那位到底已经嫁为人妇,就算两人再纠缠不清,大小姐也无法踏入侯门半步,更无法威胁您的主母之位!” 夏晚晴神色一顿:“话虽如此,可是……” 可她心里实在不痛快! 前世,林越泽眼巴巴地给夏云若请封诰命,对外如珠如宝地宠着,更是把侯府的掌家大权全部交给那贱人打理,让她好不威风! 今生明明她换嫁成功,可侯府却是个比容家更加水深火热的鬼地方。 林越泽拿她当个床笫之间的玩物,百般凌辱,老侯爷不信她的掌家手段,压根不肯放权,今日还为酒楼捉奸一事狠狠斥责她一番。 凭什么? 她到底哪里不如夏云若,为何嫁到哪里都要吃苦受罪! 想到这里,夏晚晴愈发咬牙切齿:“点翠,派人盯紧了容家的动静,找机会就好好提点大房那个蠢货,务必搞得夏云若焦头烂额。” 她在侯府不好过,必然不能让夏云若在容家安然享福。 “是,奴婢稍后就吩咐下去。”点翠好说歹说一番才安抚了夏晚晴嫉恨怨怼的情绪,“大小姐那边可是勾引小侯爷的丑闻,想来老太太和容大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小姐眼下最该关心的是小侯爷。” 她小声提醒道:“今夜小侯爷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又去了摘玉楼。” 啪! 闻言,夏晚晴气得摔了杯子,怒声道:“又是那个小贱蹄子!区区一个不要脸的卖唱女,不知使了什么妖精手段,迷得小侯爷为她赎了身抬为外室,还大手笔置办房子……如今人是见天地往摘玉楼跑,就差死在她身上了!” “小姐,小点声!这话污.秽,您可别让人听见了!” 点翠吓得斗胆捂住她的嘴,一句话就摁灭了夏晚晴的满腔火气:“小姐忌惮这外室才是应当,小侯爷对她如此宠爱,他日迎入府为妾,甚至更高……也不是没可能的。” 夏晚晴面色一变:“她敢!区区贱婢,还敢肖想侯夫人之位不成?” 第63章 他凑这么近想干嘛? 点翠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夏晚晴皱眉:“说。” “小姐,自去过锦绣坊之日后,小侯爷便不大在主院留宿,今日您带着陆小姐和容家大夫人闯入酒楼,坏了小侯爷的事,还将此事闹到老侯爷跟前……” 看着她愈发难看的面色,点翠连忙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生怕惹怒了她,“小侯爷待您愈发不满,若是再不挽回,只怕管家之权更是遥遥无期了。” “他对我不满什么?” 夏晚晴猛地抬眸,眼神冷若冰霜,充满了愤怒和嫉恨不甘,“夏云若那贱蹄子如今名义上怎么也是他大姨姐,那不知检点的竟然还在酒楼设局与人勾搭,被贱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不罢休,当着老侯爷的面也不遮掩半分,竟连累我也跟着受罚。” 点翠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降降火,“小姐,请息怒。” 发泄之后,夏晚晴仰头连灌三杯凉茶,这才堪堪冷静了几分,盯着一地狼藉不说话。 她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点翠的话,突然‘砰’地一下扔了杯子:“让人去查查,小侯爷何时离开摘玉楼?” 点翠神色一喜:“小姐可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转念想到自家小姐的行事作风,她又有点担忧,“小姐,那小蹄子正得小侯爷欢心,您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硬来!否则,小侯爷只会被越推越远的。” “你慌什么?那玉娘若是个有野心的,自然会将小侯爷身边所有的女子视作敌人。” 夏晚晴冷笑一声,站起身看向外头的茫茫夜色,手指紧紧抠着窗檐,指尖泛着冰冷的白,“敌人的敌人那不就是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她硬生生掰断了木架,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夏云若竟敢勾引我的人,那就让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点翠沉默低头,总算放心了。 夜雨之后,次日的气温总算稍稍降了些。 夏云若退了热,将将醒来,浑身粘腻,头脑发昏。 视线刚刚清楚些,就对上一双没什么温度的黑眸,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得极近,近的她都能听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容子烨? 他凑这么近想干嘛? 夏云若险些吓一跳:“你……” “醒了?”容子烨神色一顿,似乎没料到她突然醒过来,动作不动声色的僵了一下。 很快,他在夏云若惊惧不安的眼神里神色自若地坐回床边,接着面无表情地递来一碗药,“那就自己喝吧!安医女说了,药得趁热喝,才能彻底清了热毒。” 原来,他是想喂药。 没想到,他居然肯给自己喂药? 两个念头一前一后涌上来,夏云若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向容子烨的眼神却充满了疑虑:“你何时回来的?” “昨夜。” 容子烨知道她想问什么,故意没有主动提起小侯爷的事,只淡淡道,“看你晕倒在祠堂,差点高热至死,我才好心把你抱回来了。” 既然知道她跪了祠堂,看来该知道的事容子烨也都知道了,不需要自己多说一遍了。 夏云若接过药碗,嗅着苦涩的味道微微皱眉,仰着头一口气将药喝完,险些呛着自己。 唔,好苦的药! 舌尖像是泡在了浓药汤里一般,无处可逃。 看她苦得不顾形象,小脸都皱成了包子样儿,容子烨莫名想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明知道药苦,还喝的这般急,你对自己倒是下得去狠手。” 这话颇有深意。 他是在暗指自己不该‘明知小侯爷居心叵测还跟人相会酒楼’?还是指责自己不该一时冲动砸破了小侯爷的脑袋? 夏云若听了神色一顿,接过茶水犹豫片刻,还是‘咕咚’几下饮入腹中,苦涩的味道才淡了几分。 容子烨挑挑眉:“你一向端着,如今病了一场,这是全然不顾形象了?” “索性方才的窘态已然教你看尽了,我也不必端着难为自己。”夏云若擦了擦唇,动作依然文雅端庄。 这是发自骨子里的贵气从容,气质浑然天成。 她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看着仍然坐在床边不挪地的容子烨:“你就不想问什么?” 容子烨面色淡淡:“我该问什么?你不都挨了罚,自然是认了错,还有什么可问的?”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吓了一跳。 挨罚等于认错?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该不会误会自己真的跟小侯爷私通了? 不对。 若真是如此,容子烨昨夜怕是就要大发雷霆,断不会可怜她病热在身还亲自照顾。 夏云若飞快冷静下来,面色认真又严肃:“昔日锦绣坊一遇,小侯爷带人闹事,言语间确有轻薄之举,当时已然被我严词拒绝,顺子可作证!” “只是不曾想他带来的兄弟们后来有意传了闲话,故而秋日宴上才有夏晚晴挑唆嫂嫂一事。承蒙母亲和夫君信任,上次不曾追问,给足了云若颜面,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自此心里存了感激,也对小侯爷有了戒备之心。” 容子烨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色辨不出喜怒。 夏云若定了定心神,继续解释:“我也没想到小侯爷被拒之后,依旧日日蹲守,之后我便连锦绣坊都少去,尽量避其锋芒,不给你和容家惹事。”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我出城本为解决安医女的麻烦,好让她安心给母亲看病,不曾想回途中恰好碰到小侯爷的车驾。”她目光坚定又清澈,仿佛容不下一粒尘埃污垢,干干净净,无愧于心。 “我带伙计去酒楼是为犒赏,也是为避开林越泽,不想他一路随行,引开他们之后想用强,我一时气愤就打破了他的脑袋,嫂嫂也在夏晚晴的挑唆之下赶到,正好撞到这一幕。” “幸亏绿珠及时找来傅承修帮忙,昨日我才能脱险,只是……固然此事非我做错了什么,可毕竟因我而起才害得母亲忧心动怒,我认罚并非认错,而是想让母亲出一口气。” 条分缕析,有理有据。 前因后果,详尽清晰。 第64章 因为后怕,所以生气 容子烨听罢,眼底闪过一抹深色—— 从前她在夏府活得如同透明人,怕是一直有意藏拙吧? 她气恼之下就敢打破小侯爷的脑袋,事发时行事果断利索,事发后理智从容,可见骨子里是个性烈又聪慧的。 抛开这柔弱不能自理的仪容做派,夏云若骨子里其实浸润着生母血液里的将门之风。 只是,过刚易折。 她虽嫁入容府,却从来行事独立,遇到麻烦只会闷声解决。 虽然她口口声声自称容氏妇,但这心里俨然将自己当作外人,否则遇事不会只想着自己解决,这是不信任他,不信任容家啊! 想到这里,容子烨脸色陡然一沉,突然嗤了一声,“这么说,你没错却受了罚,还是我容家对你不住了?” 看他像是动了怒,夏云若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苦笑一声。 她以为这些日子跟容子烨朝夕相处,他对自己的信任总能比从前多几分。 不想今日她解释得这般详细,连‘小侯爷醉酒’的托词都弃之不要,全过程直言不讳,就是为了博一个信任。 可他还是动了怒。 也罢。 天下男子大抵都容忍不了这样的耻辱之事,而不论是非对错吧? 她凭什么觉得容子烨会是那个理智的意外呢? “夫君这话着实扎煞我了。”夏云若神色一肃,起身下床冲着容子烨行了一礼。 她满眼的客气又疏离,语气透着一股绝不服输的倔强和坚定:“若夫君气我有损容府声誉,或者气我打伤小侯爷给你惹麻烦,要打要罚,我自甘心承受,绝无怨言。” 容子烨猛地站起身,声音冰冷:“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夏云若心里猛地一沉,失望在所难免,可最终还是认了:“是。” “夏云若!” 容子烨猛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强势神态逼得夏云若下意识后退一步,狼狈地跌坐在床上,神色间掠过一丝慌乱之色,“容子烨,你生气也是应该,只是不要惊扰了母亲……” 容子烨越听越生气,猛地拔高声音打断她的话:“闭嘴!” 夏云若神色一怔,眼底难免有些委屈。 她都放低身段和尊严将事情解释的这么清楚了,容子烨到底还要她怎么做才能善罢甘休? 这时,容子烨突然折下腰,双手撑在夏云若身侧,控制着她无路可退:“你何时真拿容府当自己的家?” “什么?”夏云若愣了半晌,这话囫囵着在脑子里转了半圈才恍惚落了地,扎得她心口生疼,眼圈登时难以置信的委屈红了。 “你可以怀疑我跟小侯爷不清不楚,可以质问我坏了容府声誉,唯独这一点,你实在太过分了!” 她红着眼,猛地发力狠狠推开近在咫尺的男人,神色激动道:“我说了,既然嫁入容家,我就会当好这个主母,侍奉长辈,打理府务,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绉布案我救了嫂嫂,帮容家撇清关系;掌家权,我为了妯娌和睦也主动婉拒;秋日宴,我不喜应酬也为了你的仕途亲自赴宴;母亲病情反复,我不惜人力财力寻来安医女……” 夏云若越想越生气,抬手硬生生戳向容子烨的胸口,激动得不能自己,“容子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面前,你扪心自问,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对不住容家?”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夏云若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还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勇敢地表达自己。 有了前世的惨痛教训,重生一世她一直活得小心算计,百般筹谋,日日为改命而奔走,心身时刻都紧绷着。 现在,她却在容子烨面前抛弃一切礼仪教养的束缚,只让自己好好发泄一回,露出了真性情的那一面。 看着她红彤彤 的眼睛,像只受了委屈还无家可归的小兔子,即便被刺激得露出了獠牙,依旧可怜兮兮的。 不知道为什么,容子烨突然有些想笑,只是硬逼着自己压下唇角,摆出一副冷肃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既然你对容家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在外头遇了麻烦却不肯回来求助?” “什么?” 夏云若一时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激烈迸发的情绪里——她一会儿想要捶死容子烨这个没良心的,一会儿又后悔自己鲁莽冲动言语过激,一会儿又悔恨自己闺秀形象毁了一地…… 须臾,她迎着容子烨清澈平静的眼神,突然一个激灵,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收回张牙舞爪的姿态,恍然无措道:“你公务繁忙,我……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 她心里乱成一团,难以置信容子烨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的意思是自己太见外了吗? 所以,之前的愤怒并非为林越泽,而是因为她没有主动求助? 这是什么道理? 就在她自我纠结之际,容子烨冷哼一声,俯身看着她难以置信的面容:“若林越泽第一次纠缠你时,你就坦诚相告,身为夫君,我难道能袖手不管?若我帮你早日筹谋,今日断不会让你遭此大辱!” 每每想到傅承修说过的话,他身为铮铮男儿,心里何尝没有冲进侯府将林越泽千刀万剐的冲动? 因为后怕,他才更生气。 “夏云若,你一直怪我对你心生疑窦,不堪信任,在容府过得好像如履薄冰一般。可是你扪心自问,我怀疑归怀疑,何时苛待过你?母亲纵然对你的流言心有不满,可有真正伤害过你?” 容子烨猛地抓着夏云若的手腕,看着她蓦然受惊的样子,语气愈发眼里:“归根究底,到底是谁更不信任谁?” 轰! 宛如一道惊雷炸响。 夏云若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手腕处传来男子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流,缓缓淌入她心底。 像是雨后天晴的温暖,明媚而耀眼,还透着彩虹的多彩绚烂……悄无声息地照亮了她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暗影。 “我……”夏云若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65章 借刀‘杀’人 “容家不是夏府,更不是侯府。” 容子烨看她一脸动容之色,知道她听进了心里,这才将人松开,“云来酒楼一事,我会处理善后,你不必再插手,徒惹麻烦。” 他站起身,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日后若是再碰上小侯爷的事……” “我会坦诚相告。”夏云若扬起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光亮,“放心吧。这一次,我真的知错了。” 听着她语气里的讨巧卖乖,容子烨哼了一声,一时怀疑自己就这么轻易放过她是不是太仁慈了? 这女人看着恭谨乖巧,骨子里却是个桀骜胆大的,若是不好好压一压,日后还指不定如何发展。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母亲罚你跪祠堂,你既退了高热又自认知错,那就继续去跪着吧,没得让大嫂觉得母亲偏心。” 容子烨说完,有意看一眼夏云若的神色,却不见丝毫怨怼不满,反而是勾着唇角很开心的样子,“明白,我换身衣裳便去跪着。” 容子烨:“……” 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她这股时而聪明时而憨傻的劲儿,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他刚准备走,目光落在夏云若的小手上,突然问了句:“你的手,也是林越泽干的?” 夏云若眨了眨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掌上了药,红肿消退了不少。 “不是!” 她下意识吐了吐舌头,想起自己跟舅舅关系破冰的事就情不自禁露出几分明媚飞扬的少女情态,“这是长辈的恩赐。” 容子烨一脸的一言难尽:“……” 被打成这样还自顾傻乐,怕不是真的烧糊涂了? 不过,这伤既然不是林越泽干的,也并非母亲所为,想来能让她这般高兴的‘长辈’也只有那一家了吧? 她没多说,容子烨也不多问,不动声色地丢下一句:“吃了饭再去祠堂领长辈的恩赐吧,再晕过去,可是没人管你死活。” 说完,他就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出去了。 夏云若心里一暖,冲着容子烨的背影盈盈一行礼,眼底染着动容的笑意:“多谢。” 容子烨脚步一顿,什么也没说,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乎前后脚的功夫,绿珠匆匆端着早饭过来,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小姐,姑爷该不会对你动手了吧?他走得那么快,是不是气得失去理智了,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夏云若:“……” 这都哪儿跟哪儿? “别瞎说,他……挺好的。” 夏云若高热后身子虚得很,连忙坐下来用早饭,举手投足透着慢条斯理的优雅,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 看她这么淡然自若,身上也没什么新伤,绿珠这才放下心来,惊叹道:“昨日老夫人发那么大的火,我还担心姑爷一气之下跟您闹和离呢!毕竟小侯爷的事……” 她看一眼自家小姐,连忙小心捂住嘴巴,神色懊恼。 好容易雨过天晴,她提那个糟心的登徒子做什么? 却不想,夏云若闻言动作一顿,眼神微微冷了几分:“林越泽多行不义,此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这话听的绿珠心惊肉跳:“小姐,你想干什么?那可是小侯爷,咱们惹不起的,一不小心还会给容家添麻烦。” 夏云若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绿珠,树欲静而风不止。先前我百般隐忍,就是不想给容家惹麻烦,可到头来却受此大辱!就算我肯善罢甘休,以林越泽和夏晚晴的性格,此事也是后患无穷。” 砰! 她猛地放下筷子,眼神攒着火光:“这一次,我要先发制人,绝不能再任人宰割了。” 绿珠眼底全是惊吓。 小姐不过是一介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权势滔天的侯府? 可想到锦绣坊和胭脂铺的火爆,宁小姐顺利退婚一事,还有安乐堂的平安无事…… 自家小姐今非昔比,也是个有本事的。 说不定,她真有妙招呢。 想到自家小姐这次险些受辱的惊险,她忍不住咬了咬牙,低声道:“小姐,你想怎么做?” 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低低的说了一个名字,“找到她,就能打开对付林越泽和夏晚晴的缺口!” 是夜,摘玉楼。 夏晚晴一袭暗紫斗篷,隐藏于黑暗中,一路低调简行。 “下人都调走了?” “放心吧,小姐。”点翠在前引路,小声道,“你差人将小侯爷昨夜私会玉娘的事透露给老侯爷,今夜小侯爷被下人看管在祠堂里不得出入,摘玉楼这边得了消息,今晚早早歇下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寝屋前。 夏晚晴示意点翠在外看着,独自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里头就燃亮了烛光,映出一张精致妩媚的美人面。 “来者何人?”玉娘身着寝衣,警惕地捏紧烛台。 “你倒是警觉。”夏晚晴有些意外,“你的人都被支走了,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 她不屑地打量一眼玉娘,心下冷笑。 果然是个天生勾引男人的狐媚子,生得一副妖精样儿。 玉娘站在原地没动,神色强装镇定道:“侯夫人身份高贵,自然不会跟我一介贱婢计较。” 夏晚晴猛地抬头,声色俱厉:“你怎知我身份?区区贱婢,也敢查我?” 玉娘连忙跪下,识趣地解释道:“夫人息怒,贱婢身份卑微,哪里有本事查这些?只是夫人手腕间的血玉镯子珍贵无比,乃进贡之物,素来只有皇亲国戚才堪得恩赏。” “奴婢偶听小侯爷提过一句,侯府珍藏的血玉镯在新婚之夜便赠予侯夫人,可见侯府对夫人的重视和青睐。今日得见,方知血玉风采不及夫人仪态的万分之一,不过,奴婢卑贱之身能有幸得见贵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这确实是个惯会甜言蜜语的,一番谦卑奉承听得夏晚晴眉眼松了几分,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你倒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难怪能哄得小侯爷神魂颠倒,夜不归宿……怕是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哄得小侯爷抬你入府为妾、跟我日日相见了。” 玉娘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奴婢身贱命薄,幸得小侯爷善心垂怜、夫人大度容人,才能有今日容身之处……奴婢绝不敢有所妄想。” “你生的如此貌美动人,为何不想?” 夏晚晴走过来,弯腰抬起她的下颌,眼底噙着似笑非笑的寒意,“不过,你想入府,阻碍可不在我。” 第66章 一箭双雕 玉娘心下一动,大抵猜到这位今日来者不善,怕是别有目的,当即从善如流道:“请夫人指点。”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夏晚晴掐着她的下颌,冷冷道,“小侯爷近日迷上了我那恬不知耻的姐姐,还因此被关了禁闭。若是你不能将他的心思从那个贱人身上夺回来,只怕要不了多久,你这摘玉楼也要受冷落了。” “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的,家花哪有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外头越是拦着,小侯爷的心思就越往那贱人身上扑,谁也阻拦不得。真让他二人苟且勾搭上了,你到时候就是想见他一面也难,何谈入府为妾?” 玉娘神色一紧,眼底划过一抹惊惶之色。 身为外室,若小侯爷不来,她就是日日以泪洗面也见不着人,只能卑微地等着。 她如今全副指望都在小侯爷身上,这段日子费尽心思的讨好也是为了一朝能得个名分…… 万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玉娘深吸一口气,“夫人深夜前来,想要我做什么?” “只要你能让夏云若身败名裂,我就让你进侯府。” 夏晚晴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包药,眉眼间噙着阴冷的笑,“你出身坊间,想来门路不少。多找些地痞流氓在城西胭脂铺周围守着,只要夏云若过去,你就找机会下药……” 她抓紧玉娘的小手,神色阴森:“之后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若是不让夏云若清白尽毁,身败名裂,小侯爷的心思只怕收不回来,明白吗?” 玉娘身子一僵,被她攥地有些疼,可依旧不敢反抗分毫。 “夫人,若是小侯爷知道了……” “蠢货!” 夏晚晴狠狠甩开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玉娘,“她夏云若自己不安于室,非要抛头露面跑出来开胭脂铺,街面上多几个地痞流氓将她欺负了,那也是她活该。” “到时候她没了清白,成了万人骑的贱货,若是再能毁了容……小侯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再多看她一眼?” 玉娘攥着毒药,脸色微微发白。 夏晚晴摘下头上的镶金簪子,弯腰插入她发间,不动声色地下了一记猛药:“以此为凭,只要你凭着本事除掉夏云若这个绊脚石,我便亲自去跟老侯爷说,让你入府为妾,自此摆脱贱籍,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这簪子宛如一颗定心丸,悄无声息的落入玉娘心底里。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感激涕零地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夫人,以后奴婢一定以夫人马首是瞻,只盼日后能侍奉夫人和小侯爷左右。” 夏晚晴勾了勾唇:“好了,以后都是姐妹,自有你表现的时候!既如此,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是,奴婢一定办好此事。” 玉娘毕恭毕敬地将夏晚晴送走,神色谦卑又纯善,一副柔弱好欺负的模样。 只是,门一关。 玉娘便摘下头上的簪子端详片刻,突然攥在手心里,眼神悄无声息地冷了下来…… 夜色中,夏晚晴心情愉悦地上了轿子。 点翠看她高兴,忙问:“那小蹄子答应了?” “一个贱婢,能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她自然乐得找不着北!有这样的动力,不需我督促,她自会替我除了夏云若那贱人!”夏晚晴冷笑一声,神色得意。 点翠不动声色的问:“小姐当真要在事后允她入府?” “痴心妄想!” 夏晚晴掏出手帕擦拭着指尖,神色间盈满嫌弃,“这样低贱的狐媚子,也敢妄想入府侍奉?” 她面无表情地丢了帕子,悠然道:“待她除了夏云若这个心腹大患,就轮到我替姐姐查明真凶,好好在小侯爷面前表现一下了。” 点翠松了一口气,“一箭双雕,小姐英明。” …… 数日后,燥热的夏风扑面而来。 夏云若近日一直闭门思过,还要照顾老太太,许久未曾到铺子里看看情况…… 锦绣坊有顺子兄弟打理,冰纱蝉衣又是有口皆碑,倒是无须多操心,只是胭脂铺的掌柜是庄子里临时调来的,做生意不算出彩,还需要夏云若时时刻刻多盯着些。 “小姐,您瞧瞧……” 马车入了西街,绿珠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有些惊喜道:“胭脂铺的人真不少,这里是女子的风水宝地,不想还有不少男子转悠呢。” 夏云若睁开假寐的眼睛:“男子?” 她不动声色的撩开帘子看一眼——胭脂铺子占了小半条街巷,出入大多为女子,少有男子陪同入内。即便是带了家仆侍从的,也是遣在外头等着。 只是今日街铺周围多了些生面孔四处转悠,不像是跟着哪家夫人小姐来的小厮,神色间东张西望,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夏云若思忖片刻,“停车。” 她看一眼绿珠:“巷子里,马车不便于行,咱们就走过去吧。” 说完,她便自顾拎着裙摆下了马车,急得绿珠连忙撑伞跟上:“小姐,这主铺还要走一会儿才能到,马车行慢些也无妨,这么热的天,咱们何必亲自走过去?” 殊不知,街尾几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看到主仆俩缓步而来,眼睛登时亮了,即刻便差了其中一人回去报信。 夏云若将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悠闲往前走:“无妨,多日不曾出门,我也想看一看这人间烟火。” 绿珠不理解,但尊重。 夏云若并不着急往主铺去,一路边走边看,顶着大太阳闲逛,热出汗也不多在意,累了就歇歇脚,一副观光赏玩的样子。 这慢悠悠的做派差点没把绿珠给急死,摇扇子的手腕都酸了,两人终于行至主铺。 这里品种多,铺子宽敞,来往女子更多,热闹不已。 “可算是到了。”绿珠松了一口气,连忙进了门吩咐伙计,“东家来了,快去准备些冰酪解解渴……” “东家有些日子没来了,您爱吃的冰酪可是日日备着呢。”伙计连忙热情地迎着夏云若要去后头院子里。 这时,一道冰冷含怒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什么破胭脂,我家姑娘涂上脸险些没毁了容,起了好些红疹!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去官府讨公道。” 第67章 ‘过敏’之症 “姑娘息怒!” 掌柜连忙将两人迎进来,“咱们的胭脂都是请名医检验过的,官府的质检文书也在,原不该有问题才是。不过,兴许是姑娘肤质特殊,不如请两位随小人入雅间一叙,大夫立刻就来。” 那丫鬟不依不饶,骂的十分难听,引来不少客人驻足观望。 夏云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丫鬟身后的绿衣女子。 她面上戴着薄纱,身着一袭青衣,姿容婉约,眉眼间却不失妩媚之色。 又见故人,恍如昨日。 夏云若扯了扯唇,从容走过来:“姑娘皮肤娇嫩,瞧着吹弹可破,用胭脂水粉时确实要格外小心!天气炎热,不如姑娘随我入雅间瞧一瞧伤?若真是胭脂之祸,小店必不会推卸责任,一定教姑娘满意。” 掌柜的忙介绍道:“姑娘,这位是小店的东家。” 玉娘看一眼夏云若,眸光微闪,这位便是容家少夫人么? 果然娴雅端庄,气质脱俗,骨子里染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千金风范。 与之相比,云泥之别。 难怪! 夏晚晴如此忌惮这位嫡姐,同为夏府嫡女,这两人的气质做派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若换了她是小侯爷,自然心仪眼前人。 玉娘敛起神思,柔声道:“东家盛情,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雅间内,茶香四溢。 夏云若不计身份,和善的给玉娘斟了一杯茶递过来:“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不敢,玉娘贱命,恐污尊耳。”玉娘下意思毕恭毕敬地接了茶盏过来,却不想话里留了破绽。 夏云若眸色一闪,哑然失笑:“我不过是小小胭脂铺的东家,玉娘这话好似我的身份多尊贵一般,真让人惶恐了。” 玉娘心里咯噔一声,笑容多了几分勉强:“东家一身贵气,想来不止是胭脂铺老板这么简单。” 她及时拉回话题:“言归正传,我这脸实在是难受的厉害,灼烧感一阵阵的……” “可方便让我瞧一眼?”夏云若也不再多追究她语言里的疏漏,起身要看一看伤,却被玉娘扭脸避开。 “东家,我这脸怕是不好见人。同为女子,你也该理解才对。”她不动声色的扫一眼满屋子伺候的小厮和丫鬟。 夏云若心领神会,好似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思,喟然一叹:“瞧我这脑子,竟疏忽了!” 她扭头吩咐绿珠撤人:“绿珠,我要为这位姑娘检查一下面伤,屋内不便留人,你也去门外守着吧。” 绿珠犹豫的看一眼不怀好意的玉娘,担心自家小姐会遭人陷害:“小姐,奴婢还是留在屋子里头伺候吧,这里总不能没人伺候。” 玉娘皱了皱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东家这丫头真是个忠心又敏感的,我一介弱女子,已然制止方才丫头在外胡闹的举动,尽力保全你们这胭脂铺的名声了……怎地,如今绿珠姑娘是怕我对你们东家做什么吗?” 绿珠心里暗暗呸了一声,还未反驳就被夏云若冷声制止:“绿珠,不得无礼。我只是瞧一瞧面伤,又不是同人打架……等大夫来了,你再进来伺候。” “是,奴婢知错。”绿珠瞧着她严厉的神色,连忙给玉娘行了个赔罪礼,这才咬着唇退出去了。 “抱歉,身边人这般放肆,是我管教无方了。” 夏云若柔声一笑,走到玉娘身边,“姑娘,可以摘下面纱了吗?” “东家周全,我哪有不配合的道理?没得再被人当作心怀不轨之徒了。”玉娘故作嗔怪,自觉地摘下面纱。 一张瓷白玉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红,双颊处零零星星生了不少红疹,唇周还微微泛着红肿。 瞧着确实是过敏伤肌之症。 “姑娘用这胭脂多久出现了敏症状?”夏云若并未推卸责任,而是循循善诱的咨询一番,好似真的相信面前人是为胭脂过敏症而来一般。 玉娘答得滴水不漏:“近来这胭脂铺的口碑甚好,我便弃了旧品,特意让人买了贵店的招牌胭脂‘桃花美人面’,只是当日薄涂之后就有些泛红。我只当是夏日炎热,皮肤不耐所致,并未想到胭脂有何不妥,毕竟用的人这么多,也不曾听闻质量问题。” “没想到,这两日陆续用着,脸颊瘙痒难耐,今日一早起床便红肿不堪还起了红疹,若非是冰敷了小半日,我这脸肿的更厉害,只怕没脸出来见人的。近两日除了你家的胭脂水粉,我用的都是旧物,定然不会有问题。” 她并未咄咄逼人,只是娓娓道来:“东家若不信,只管多请些大夫来查问。” “姑娘多虑了,每个人肤质不同,对胭脂皮肤不耐也是有的,小店的疏漏自会赔偿姑娘……” 夏云若抱歉一笑,“瞧姑娘唇周还肿着,我去拿些玉肌膏来,冰敷片刻也能缓解疼痛。待大夫过来再为姑娘细细治疗,一应费用和赔偿,小店必然一力承担。” 玉娘眉眼一动:“如此,那便辛苦东家了。” 夏云若转身去外头吩咐人去取玉肌膏,余光还往走廊的窗外扫了一眼。 方才在街边鬼鬼祟祟的那些人开始往胭脂铺里来,装作客人的模样大摇大摆,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的往楼上雅间的方向扫。 她不动声色的走到角落,拉着绿珠小声问:“林越泽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 绿珠低声回道:“傅公子刚刚传来的消息,小侯爷得知小姐今日来了胭脂铺,已经套了马车往这边来了。” 顿了顿,她有些担忧道:“小姐,小侯爷贼心不死,又位高权重,若是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可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先告诉姑爷一声?他如今好歹也是四品官身,小侯爷总要顾及一二的。” “不必了!这是我跟林越泽和夏晚晴之间的仇,我要自己报!” 想到之前容子烨的警告,夏云若下意识干咳一声,眸光闪烁,“况且,容子烨若是得罪了侯府,于仕途有损,如今我已有法子对付那两人,压根不必劳驾他掺和进来。” 第68章 事情不受控制了 话音刚落—— 绿珠突然收回探视的小脑袋,一把抓住夏云若的手腕:“小姐,我看到了!那个玉娘在茶壶里下药了!她要干什么?她要害你吗?是二小姐指使她来的?” 说着话,小丫头着急的脸色发红,恨不得立刻攥紧拳头冲进去跟人拼个你死我活。 “这些人太过分了!小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们偏要来招惹,最后净连累小姐吃苦受罚……我这就去抓她个现行!” “绿珠!” 夏云若连忙拉住莽撞的小丫头,将人塞到角落里,“不要冲动!她这盏茶,谁吃下去谁倒霉,将来也会自食其果。” 看着自家小姐眼底的冷光,绿珠陡然一个激灵:“小姐是故意给她机会下药的?” 夏云若拍拍她的肩膀,“很快,你就知道了。” 见伙计领着大夫过来,她低声道:“将大夫送到隔壁雅间,待会儿我把玉娘引到隔壁雅间。待小侯爷来了,你让周叔派人将他请到这个雅间好生伺候着,重新将玉娘下了药的茶上一遍。” 绿珠吓得眼皮子一跳:“小姐是想让小侯爷喝了那茶……” “那是玉娘准备的药,与我无关,咱们这边充其量只是下人上错了茶而已。” 夏云若冷冷扯唇,“先前让你准备的药,今日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微微推开走廊上的窗子,指着那几个在胭脂铺来回晃悠的鬼祟男子,“给这几位贵客准备些‘特制’绿豆汤解解暑,若他们想要潜入二楼,就让伙计们悄悄放个水,只当没看见。” 绿珠虽然不解其意,可下意识觉得自家小姐这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好厉害,“奴婢明白了,马上就去办。” 等绿珠离开,夏云若才不紧不慢地回到雅间。 玉娘正襟危坐,对镜自怜,一副苦于容貌被毁的哀伤模样,桌上的两盏茶依旧冷气氤氲,看似纹丝不动。 夏云若破装作口渴的样子,一手将玉肌膏递给玉娘,一手拿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这天气着实太热了,我不过走了几步,便热出一身细汗……让姑娘见笑了。” 玉娘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辛苦东家跑这一趟了。天气确实燥热,东家多饮几杯冰茶吧。” 不等她诱导,夏云若自顾又倒了一杯茶,侧身佯装一饮而尽,不动声色的将浸湿的袖子往后藏了藏,“这冰茶果然解暑,姑娘也来一杯?” 玉娘只端起眼前那杯未曾下药的茶饮了一小口,故作不适道:“这冰茶入口,唇周又开始疼了。” “都是小店照顾不周,姑娘不曾怪罪,我真是感激不尽。”夏云若连忙站起身,正要放下茶杯。 起身时,她故意一个踉跄,不消息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 杯子瞬间四分五裂,瓷片飞溅。 “呀!真是对不住,天气一热,人都毛手毛脚起来。” 夏云若一副抱歉的样子,连忙牵着玉娘的手避开碎瓷片往外走,“我马上唤人来打扫。咱们换去隔壁雅间看伤,大夫已经候着了。” 说话间,门打开。 绿珠正带着大夫守在门外,一副正要进去伺候的架势。 看到屋子里的碎片,她立刻心领神会道:“小姐,我马上派人打扫,隔壁雅间空着,劳驾客人移步。” 玉娘眸光闪了闪,心里寻思着夏云若既然已经喝了茶,换了房间也无所谓。 “如此,真是叨扰了。” 这药性一炷香左右就会发作,她只需要尽快打发了大夫再抽身告辞便好…… 夏云若递给绿珠一个‘抓紧时间’的眼神,连忙带着大夫和玉娘往隔壁去,关门时特意留了一道缝隙,好让屋内人可以清晰地听到外头的动静。 玉娘有心离开,自然很配合大夫。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男声:“热死了,赶紧上茶!还有,把你们东家叫过来,前两日我替家里姑娘买的胭脂有问题,必须寻你们东家好生问问。” 小侯爷? 他怎么来了? 玉娘吓了一跳,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把脉就要把胳膊抽出来,倒是吓了大夫一跳:“姑娘,怎么了?脉搏突然跳的这么厉害!” 夏云若微微勾唇,故作担忧:“姑娘,可是脸上的伤又不舒服了?” “啊……是,有点。”玉娘有些心神不宁,小侯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时机未到,他不该在这里才对。 若是待会儿夏云若药性发作,小侯爷就在隔壁…… 事情的走向就不受控制了! 不行! 不能让小侯爷看到自己在这里。 她必须尽快离开。 只是,不能走得太匆忙,以免让夏云若看出不对劲来。 玉娘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的说:“大夫,我就是脸颊生了红疹,旁的没什么不舒服……不会毁容吧?” “只是过敏之症,内服外敷过几日就好了。”大夫也不多费时间,望闻问切之后很快锁定病因,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制好了药方。 一切顺利地水到渠成。 大夫收下诊金,留下药方离开。 玉娘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就要告辞。 “大夫也说了,确实是姑娘的肤质不适合咱们的桃花胭脂,日后便是桃花相关的吃食,姑娘也要少吃才是。不过,追根究底还是小店的功课做得不齐全,没能考虑到客人的肤质因人而异这一点。” 夏云若转身愧疚地看向玉娘,抱歉地递上一袋银子,“这点赔偿,希望姑娘收下!若是不嫌弃,姑娘便留下吃个便饭,我马上差人去抓药熬制,也免了姑娘费心。” 说着话,她就要开门差人去抓药。 “不必了。”玉娘连忙阻拦道,“抓药这种小事,我让丫鬟去便是了。今日还有事,这饭就不吃了。东家如此善解人意有担当,我怎么好得寸进尺,没得真让人以为我是来讹钱的。” 夏云若感激一笑:“姑娘品行高洁,真叫人佩服。既然姑娘今日多有不便,我这就送你出去。” “不必了。”玉娘掐着时间算了算,下意识看一眼夏云若平静的没有一丝异样的脸颊,不由心生疑惑。 按道理来说,这药效也该慢慢浮上来了才是。 怎么她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69章 夏云若是‘苦主’?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茶盏打碎的声音,伴随着林越泽不耐烦的怒吼声:“你们东家呢?怎么还不来?她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让客人等这么久,是要我亲自去请吗?” 隔壁传来小厮毕恭毕敬的道歉声。 玉娘心里一慌,生怕小侯爷真的跑出来,跟自己打一个照面,那日后怕是不好洗去自己的嫌疑了。 “东家怕热,还是别多跑这一趟。隔壁有客人寻你,东家还是去处理要事吧。” 她盈盈行了告别礼,“我这就走了,不必送。” 夏云若还要说些客套话,忽然腿脚一软好似浑身无力一般跌坐在地,小手不由地扯了扯衣襟:“好热……怎么突然更热了?” 来了! 药效起作用了! 玉娘心下大定,连忙安抚道:“想是日头又大了,东家这般怕热,还是留在房间里歇息片刻,饮些冰茶再去见客吧。” 说完,她迫不及待的离开房间,路过隔壁雅间时更是低头侧着身子,匆匆飞奔而过。 刚走到楼梯口,玉娘就看到安排好的几个地痞正伺机要往楼上来,不动声色的就要下去招呼一声。 时机正好,计划很快就要成功了。 只是雅间换了房,这几个蠢货可不要跑错了! 她刚要张口,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使劲儿朝后拖入角落里。 “呜呜……”玉娘拼命挣扎,可是身后那人力大如牛,紧紧桎梏着她不让动,险些把人勒死。 “姑娘别乱动。” 傅承修隐在暗处,一手摸出短刃抵在她腰后,面色冰冷地俯视着惊恐的玉娘,“只是要你看一出好戏,姑娘别出声就不会死。” 玉娘恐惧地看过来,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睛控诉,表达疑虑和惊惧。 什么意思? 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惊惧之时,那几个身形壮硕的地痞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直奔着林越泽的雅间而去。 不仅如此,那群傻子像是喝醉了一般,未到门口就把衣裳脱得七七八八,闯入之后还自作聪明地锁了门,摩拳擦掌地淫笑道:“美人,哥哥们来了!” “唔唔!” 玉娘眼底升起滔天的恐惧和震惊,疯狂挣扎着想要阻止那帮地痞进去屋子里放肆。 一帮蠢货! 走错房间了! 那里的人可是清醒的小侯爷! 他们怎么敢对小侯爷这般放肆? 一旦惹怒了小侯爷,只需要派个人深入调查,今日这事就保不住了! 玉娘几乎忘了自己还受制于人,疯狂挣扎着就要冲过去阻止那些蠢货。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傅承修又将短刃抵近几分,几乎要刺破她的衣裳,“姑娘自导自演的大戏,若是不看完就走了,岂不可惜?” 后腰处冰冷的刺感吓得玉娘顿时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硬,小脸煞白,脑子里‘轰’地一声。 突然炸了! 晴天霹雳! 自导自演的大戏? 这人难道是夏云若派来的?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计谋了吗? 夏云若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知道那茶有问题,夏云若自然没中药,为什么刚刚还要装作中招,还要放这些地痞上来? 小侯爷又为什么这么巧跑到她们待过的雅间? 种种细节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玉娘越想越不对劲,越琢磨越胆寒,只是一时还想不通夏云若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雅间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欢好声,夹杂着男子放肆的浪语,却不见有人动怒呵斥。 里头……开始了? 夏云若没有中招,那他们折腾的人是谁? 想到那个让人胆寒的可能性,玉娘的神色也越来越惊恐,不用受人钳制已经如水一般瘫软在地,冷汗涔涔。 那药是被小侯爷吃了? 那催情药对男子的作用可不仅是迷情,还能让人四肢无力,神思迷幻,任人鱼肉…… 玉娘吓了个半死,浑身上下都被汗浸透了。 完了! 全都完了! 如果小侯爷知道真相,她就死定了! 不止是玉娘,就连傅承修听到里头的动静,一时也吓住了,下意识攥紧了短刃,险些就要冲进去阻止了。 夏云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他本以为小侯爷的作用只是在被这几个吃了药的地痞冒犯之后勃然大怒,彻查幕后主使。 他以为夏云若今日是想借力打力报复夏晚晴,却不想她真正的报复对象居然是林越泽! 用的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这丫头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 只是—— 木已成舟! 他这时候反应过来也太晚了。 看着玉娘瑟瑟发抖、如丧考妣的模样,傅承修面无表情地收起短刃,将人提到了三楼小屋。 三楼是夏云若的休息处。 平日里,她就在这里看账休息,房间布置清雅,种了不少绿植鲜花,在炎炎夏日里多了几分雅致的清凉。 “人给你带来了。”傅承修将瘫软的玉娘丢过来,不赞同的看着夏云若,神色隐忍,“你这般兵行险着,小侯爷事后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夏云若递给他一杯冰茶,笑着俯视神思恍惚的玉娘:“小侯爷要查,自然是查下药的罪魁祸首,说起来我还是个受害者,他要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是不是?” 玉娘猛地哆嗦一下,看向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紧张:“你,你是故意的?” 她猛地抓紧夏云若的衣摆,像垂死挣扎的鱼:“你就不怕我破罐子破摔,将真相告诉小侯爷?这药不是给他下的,都是你故意害他!” “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我一个苦主?” 夏云若冷冷踢开她,轻蔑一笑,“我好心招待姑娘,又是送银子又是请大夫,不料姑娘却算计着下药害我,还提前找来一帮地痞流氓试图毁我清誉。” “阴差阳错的,你害了小侯爷被一群男人欺辱,惊恐之际还要甩锅给我,简直可笑!你若执意胡说,我只好一纸诉状,告上公堂,请官府彻查此案。” 顿了顿,她看着玉娘神色紧绷的模样,故作忧愁道:“只是,小侯爷金尊玉贵,怕是不会允许这般丑闻被搬上公堂。若换了你是他,会怎么处理此事?” 玉娘下意识摇头,紧紧攥着指尖,心跳仿佛都要吓停了。 第70章 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傅承修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这丫头打地竟然是这个主意! 且不说侯府重名声,小侯爷自身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处理此事,清醒之后更不可能在胭脂铺闹开,以免落人把柄。 更重要的是,这个把柄握在夏云若手里,自此以后小侯爷就有了被人掣肘之处。 他那一腔怒意无处发泄,自然会掘地三尺寻找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来看着玉娘,冷不丁开口:“小侯爷堂堂七尺男儿,怎堪受此大辱还闹得人尽皆知?若换了是我,自然将策划者碎尸万段,将涉事者斩杀殆尽,杀人灭口之余也好出一口恶气。” 一字一句,狠如刀剑! 一刀一剑都戳在她要害处。 “不!不是我!” 玉娘吓得一个哆嗦,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恐惧和绝望充斥着通红的眼眶,“不是我干的,这药不是我下的。” 她拼命磕头,恨不能时光倒流没有跑这一趟才好,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恐惧不安:“少夫人,小人不敢胡说八道了,求贵人网开一面!”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该怎么给我个交代!”夏云若见她面露犹豫也不多问,当即拂袖离开,将傅承修送到门外。 “傅大哥,今日多谢了。若非你对那几个地痞的底细摸得清楚,今日的计划也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傅承修叹了一声气:“先前调查那人渣时,我将这一片都摸熟了,查几个地痞流氓不在话下。只是我没想到你今日这般大胆,竟然用这一招引小侯爷入套!” 他忍不住瞪一眼夏云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夏云若,这么大的事,竟然连我也瞒着!” 夏云若心虚地笑了笑:“毕竟小侯爷位高权重……子烨刚刚才为你请了官职,日后自然前途无量。傅大哥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你啊你!” 傅承修狠狠弹了一下她脑门,又气又无奈,“我知道你恼恨上次小侯爷的强迫之举……只是不想你从前惯来乖巧伶俐,隐忍低调,却不想嫁了人之后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这般算计报复小侯爷!” 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个中谋划,你可有告之子烨兄?” 夏云若神色一顿,微微摇头。 “你!” 傅承修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黑着脸瞪她一眼,“我知你心有谋划,可是毕竟你已然不是孤身一人,如今是容府少夫人,一言一行都跟容家和子烨兄息息相关。一旦你这次的计划出现纰漏,引起小侯爷报复,那你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夏云若坚定道:“不会的。” 她攥紧了拳头,朝着屋里看一眼,“我自有法子拿捏玉娘,让她供出夏晚晴这个幕后主使!今日本就是林越泽自己前来,他怎么都怪不到我头上……” “我了解林越泽,他不会将这种事闹大的!要出气也是找软柿子捏,之后只要看着林越泽和夏晚晴夫妻俩狗咬狗就好了,此事不会牵扯到容家的。” 毕竟前世夫妻一场,林越泽纵横欢场玩遍了花样,将女子当作小玩意儿一般践踏,怎么会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小玩意儿’? 今日,林越泽故意前来找茬,本就是心怀不轨,跟自己连照面都未曾打过……她只需要把自己摘得干净,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只要说服玉娘配合,她就能让林越泽将报仇的目光转向今日的‘参与者’和幕后‘策划者’,事后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闻言,傅承修神色一顿,怀疑的看着她:“你了解林越泽?你跟小侯爷虽有婚约,可交集并不懂,你怎么敢如此托大?” 夏云若:“……” 这就不好解释了。 与此同时。 胭脂铺外,街尾巷角。 点翠激动地跑过来,面色发红:“小姐,那帮人上去了,雅间也有动静了……看样子,事成了!” “那个贱婢倒还有点用处,不枉我多瞧她一眼。” 夏晚晴撑着伞缓缓转过身,却见点翠犹豫片刻,小声道:“只是,小侯爷方才好像也来了胭脂铺,好像是冲着大小姐去的。” “见到人了吗?”夏晚晴面色一紧。 “尚未。” 点翠连忙说,“听说小侯爷等了些时候,大小姐一直未露面,只怕被玉娘纠缠住了。小侯爷还生怒摔了杯子,动静不小。” 夏晚晴思忖片刻,陡然冷笑:“那还真是巧啊!既然如此,正好也让小侯爷等会儿瞧瞧夏云若被那么多男人蹂躏的场面,只怕他日后再也不想多看那贱人一眼了。” 她的眼神阴森又冰冷:“时辰差不多了……按计划去差人给容子烨报信,就说我那好姐姐跟小侯爷在胭脂铺私会!” 她仰头看向胭脂铺二楼的房间,唇角笑意得意又残忍,“等容子烨过来,正好能看到精彩之处。那场面!残忍得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了……” 点翠眼睛一亮:“小姐筹谋深远,奴婢佩服!” 她转身要走,夏晚晴冷声叮嘱道:“再多派些‘客人’光顾胭脂铺,务必要缠得那帮伙计没有脱身的机会,这才好让夏云若那贱蹄子多享受享受被一帮男人抢着‘玩弄’的激情!” “奴婢明白!”点翠迫不及待的跑远了。 这时,三楼的气氛还在僵持中。 夏云若迎着傅承修怀疑质问的眼神,正想着怎么敷衍过去…… 玉娘颤巍巍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少夫人,我……我想清楚了。”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笑着将傅承修往外推,“傅大哥,你的任务完成了,今日只当没来过胭脂铺,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说完,她转身进屋。 看到下跪的玉娘,夏云若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可知,只要我现在带你去官府,就能指控你下药陷害小侯爷?届时,第一个想要弄死你的人就是小侯爷!” 玉娘的唇已经咬出了血:“少夫人,请饶命!这一切,都是侯夫人唆使我做的。” 她拿出那枚镶金簪子,“这就是侯夫人赏我的小玩意儿,少夫人跟侯夫人同出一府,想必认识吧?” 夏云若微微挑眉,眼底划过一抹古怪之色:“你出来作案害人,还随身带着簪子?若是喜欢,为何不直接戴在发间,而是揣在怀里?” 第71章 想投诚,先拿夏晚晴祭旗 “夫人,我虽是愚笨卑微之人,可并非是非不分。我这样的身份,原本连夫人的面也不配见,哪里知道小侯爷对夫人的觊觎之心?” 玉娘哭的梨花带雨,匆匆磕头:“侯夫人将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不敢自己做出头鸟,便威逼利诱诓我当这杆子害人的枪,小女子出身微贱,自小看尽人情冷暖,面对这般大人物,免不得多留一个心眼。” “你既然有这个心眼,为何不拒绝?” 夏云若接过这枚镶金簪子,嗤笑一声,“夏晚晴许给你什么好处?” “夫人惠质兰心,自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心思。”玉娘一脸愧疚难当,“小女子身份卑贱,仰赖小侯爷的一时欢喜才得以苟且成活,只是身为外室,不知哪一日就会被抛弃了。” “侯夫人允诺事成之后会容小女子入府为妾,小女子实在愚钝,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此事……” 她不停的朝着夏云若磕头,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幸而夫人棋高一着,小女子已经错了一步,只求一条生路……” “夏晚晴还要你做什么?”夏云若眼神冰冷,“说来听听。” 玉娘吓得哆嗦一下,结结巴巴道:“侯夫人要毁夫人清白,闹得人尽皆知,再毁您……容貌,惹小侯爷生厌!事后夫人……清白尽毁,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或者小侯爷,都会对您弃如敝屣,为天下人所不齿……” 夏云若猛地将镶金簪子拍桌子上,力气之大震得掌心发麻,眼底盛怒汹涌:“她这是要活生生逼死我啊!” 她本想这一世井水不犯河水,不招惹这些人。可夏晚晴和林越泽就像苍蝇一般处处来恶心人,甚至要毁她、害她这一生。 上辈子她一味的委曲求全,宛如活在地狱中。这一次却不能重蹈覆辙,怕是要斩草除根,才能保证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 夏云若敛起眼底骇人的寒光,弯腰抬起玉娘的下颌,冷声道:“我可以饶你一命,保你周全,事后也能想法子送你进侯府……夏晚晴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不过,从今以后,你必须听命于我。” 她将金簪塞到玉娘手里,紧紧回握,“否则,今日之把柄就是悬在你头顶的一把刀,随时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蝼蚁之命,难以自主。” 玉娘紧张地攥紧手指,不敢抬头看一眼夏云若的冰冷神色,嗓子干哑一片,“小女子先前行差踏错,如今只求苟活,请夫人垂怜。” 说罢,她掏出一包没用完的药,颤颤巍巍的举过头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夫人,这药量原本是要一次性下到茶水里的,只是小女子担心药大伤人性命,故而留了一些。若是夫人要追查证据,这药或许能派上用场。” 夏云若眸光一闪,拿过药粉端详片刻,继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看似怯懦卑微的玉娘,眸光冰冷。 她若真是蠢钝如猪,甘心被威逼利诱,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两样‘证据’?还这么恰到好处地向自己投诚? 玉娘此人,心思深沉,前世可见一斑——人前可怜小白花,演得一手扮猪吃老虎的好戏,人后心机算计,以图侯府主母之位。 前世她没少在内宅折腾,给自己挖坑还不曾让人发觉……若非林越泽死得早,兴许玉娘还真能将自己取而代之,坐上侯府主母之位。 “玉娘,我喜欢聪明人,而你够聪明!” 夏云若将那药放在她手心,目光灼灼道:“今日下药之事,我毫不知情。这药自然要在你手上才能发挥用处……” 玉娘眼神微微变了一下:“夫人……” “你想投诚,那就要拿出诚意。” 夏云若握紧玉娘的手腕将人扶起来,微微一笑,“你要为我效力,那就先拿夏晚晴祭旗,明白吗?” 殊不知,一门之隔,门外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森寒。 容子烨接到报信,第一反应就是夏云若再次被人算计遇到了麻烦,想到上一次她在小侯爷手里虎口逃生,他放下公务就匆匆赶过来。 刚到门口,他隐隐就听到了夏云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从容自若,不像是受人胁迫…… 容子烨刚松一口气,却不想就听到这一句‘先拿夏晚晴祭旗’的狠话,敲门的手顿时停了停。 夏晚晴同夏云若纵然多有龃龉,可罪不至死……她竟然狠辣至此,想要收买人弄死亲妹妹? 这时,听到这话的玉娘同样吓得眼神变了又变,面色愈发楚楚可怜:“夫人想利用我杀了侯夫人?这不是逼小女子去死吗?她好歹是您的亲妹妹,夫人当真狠心至此?” 看她还在演戏,夏云若干脆陪着她演一演:“玉娘,明人不说暗话,夏晚晴抢了侯府的婚事当上侯夫人之后还不善罢甘休,几次三番跟我作对,这一次还想出这般歹毒计策想要毁我名声,我对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况且,你有心机有手段也有头脑,真的只甘心入府做一个小妾吗?” 她暗示地点了点玉娘手里的簪子,“哪怕是侯夫人之位,我都可以帮你。” 门外,容子烨面色陡然一冷。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换嫁是自愿,听这语气倒不尽然。 夏云若到底想干什么? 同样的,玉娘也有此疑虑:“不知夫人又在盘算什么?你今日不杀我泄愤就罢了,竟然还承诺帮我入府往上爬……玉娘卑贱之身,只怕没办法帮夫人做什么大事!” 夏云若但笑不语,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扯开玉娘的衣襟,露出一身难以言说的情事虐痕。 “夫人!”玉娘面色骤变,方才的伪装瞬间卸掉大半,面色变得屈辱又愤怒,下意识要拢起衣服。 衬着那雪白的肌肤,她身上的虐待伤势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血痂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这一处是拿蜡油烫的,这一处是腰带勒的,这一处淫靡图案是拿烧红的针一针一针刺的吧?”夏云若对林越泽的性癖和凌辱手段了如指掌。 同样身为女子,她也知道该怎么打开玉娘的心防,“小侯爷在床笫之间残忍暴戾,向来以蹂躏虐待女子身心为乐,你在他身边伺候想必也不那么如鱼得水……” “我有办法让你既能在侯府过得如鱼得水,还能让免受小侯爷的凌辱践踏,让你真正活成人上人。” “当真?”玉娘猛地一怔,眼底疑窦丛生:“你为何如此帮我?” 第72章 误解 夏云若淡淡一笑,故作狠辣之色:“我只想要夏晚晴付出代价!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玉娘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勾唇嗤笑一声,“夫人真拿我当傻子吗?只想弄死夏晚晴,夫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培养我当棋子?还承诺我在侯府步步高升?” “恕小女子直言,夫人如今不过是区区从四品官太太,比之侯府权位相差甚远,哪里来的底气助我在侯府气运绵长?” 她一改方才的楚楚可怜之态,神色间难掩锋芒:“听说夫人是被迫换嫁的,所以……您该不会是想利用我弄死侯夫人之后,将来好顺理成章地和离再改嫁给侯爷,以便于做名正言顺的侯府夫人吧?” 门外。 听了这番话,容子烨神色阴冷,拳头倏然攥紧了。 不对劲! 夏云若对林越泽的“性癖”了如指掌,以往在自己面前装的恐惧如斯,如今却在他人面前侃侃而谈,将此事当作筹码,哪有当初害怕地楚楚可怜的模样? 若如屋内女子所言——夏云若和小侯爷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她重生一世嫁给自己又是想要什么? 此时,夏云若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 谁给你的自信! 该说不说,这女子逻辑自洽的本事真够强大的! 不过,玉娘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她是自信于前世对侯府和林越泽这帮人的了解,才敢提出扶持玉娘这话,只是,但在其他人看来,自己人微言轻,怎么能操纵侯府诸般事? 想要暂时打消玉娘的警惕心,她只能含糊其辞地暗示道:“玉娘,你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如今只有我能救你,以后也只有我能帮你。”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在容子烨听来无疑就是默认了玉娘的话…… 闻言,他心里涌起滔天的愤怒,眼底弥漫着森冷的寒意:好一个两面三刀、演技高超的夏云若! 经过这阵日子的交锋和相处,他本以为自己对夏云若足够了解,事到如今才知道这女人在他面前展露的样子,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舍弃侯夫人的位置吗? 那她当初究竟为什么要主动算计换婚嫁入容家?她到底想从容家和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这时,玉娘见夏云若终于卸下伪装露出真实野心,眼底不由地闪过一抹亮色,“这才是敞亮人!” 她紧绷的神色这才松了几分:“既然要合作,你我都该交些底,如此小女子才能放心投效。” 夏云若扯了扯唇,看一眼外头的天色,神色露出些许不耐烦:“玉娘,你考虑清楚,尽快给我一个答案!很快,小侯爷的人就会找上来,隔壁也要结束了……你的死期也要来了。” “!!” 玉娘藏起心底惊骇的波澜,仰头看向夏云若,压低了声音说:“只要我帮夫人将夏晚晴置于死地,就算交了投名状吗?” 夏云若抿了抿唇,“若夏晚晴自寻死路,我自然不会放过她。” 这一世,她本不想卷入杀戮是非之中,只想安静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是敌人一而再咄咄逼人,害她家宅不宁。 她不能再姑息养奸了。 若夏晚晴这次受到重创之后知难而退也就罢了,若是她继续兴风作浪算计害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玉娘却想当然的以为夏云若当真要利用自己杀了夏晚晴这个名正言顺的侯夫人。 她当即失笑摇头:“夫人果然心狠手辣,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跟着夫人这样的主子,小女子必然前途无量。” 夏云若:“……” 这理解能力,超凡脱俗! 玉娘听着外头似乎传来侯府下人寻人的声音,连忙弯腰行了跪拜礼,小心翼翼的藏起眼底的野心:“夫人,玉娘愿意效劳,往后必对夫人言听计从,争取早日让你我二人在侯府相聚,共享富贵。” “起来吧!”夏云若心下大定,抬手将那镶金簪子插在玉娘头上,淡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投效于我,今日我自然要保你平安。” 玉娘眼神一动:“但凭吩咐。” 闻言,容子烨心底最后的那一抹亮色彻底湮灭! 夏晚晴纵然过往有诸多错处,可说白了不过是内宅间女子的小打小闹,罪不至死…… 万万没想到夏云若看似冰清玉洁、善良大度,实则如此心狠手辣,算计起嫡亲妹妹来毫不手软! 好! 好一个千锤百炼的前任侯夫人! 前世,她可真没白当这个侯府主母——玩弄人心的手段耍得炉火纯青,竟然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亏他自以为英明一世,重生后对千种人和万般事都了如指掌,谋划如神,却不想一朝折在了夏云若一个小女子手里! 真是好手段! 想到这里,容子烨眸底怒意更甚——不管夏云若的目的是什么,如此心术不正、手段阴毒之人,断不能为他所容。 听着楼下寻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拳头瞬间攥紧了。 这时,夏云若跟玉娘交代好应对之策,一边开门一边叮嘱道:“待会儿就按我说的做,小侯爷一定会将怒火全部发泄在夏晚晴身上,你自然能全身而退。” “夫人对小侯爷了解之深,果然用心良苦。玉娘自愧不——”玉娘正要率先出门,险些一头撞到容子烨怀里。 “啊!”看到男子一张阴沉如罗刹的俊脸,她登时吓了一跳,下意识警惕道:“你是何人?何时来的?” “容子烨?” 夏云若惊讶地看着面带怒容的男人,连忙递给玉娘一个眼神,“这里没你的事了,赶紧下去!按计划行事!” “是……”玉娘听到‘容子烨’三个字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修罗场多残酷,连忙识趣地先行告退。 夏云若往走廊里外看了一眼,不见其他人,连忙惊讶地将容子烨拉到屋子里:“你怎么来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回想到刚刚的谈话,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你刚刚听到了?容子烨,那不是——” 第73章 眼睛怎么红了 “那不是什么?” 容子烨猛地攥紧夏云若的手腕将人狠狠怼到墙上,眼神冷的可以冻死人,“不是你的心里话?不是你呕心沥血的谋算?不是你处心积虑谋害嫡妹的心狠手辣?不是你百般算计意图入主侯府的痴心妄想?” 字字珠玑,咄咄逼人。 容子烨的怒气肉眼可见,这还是夏云若嫁入容府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生这么大的气! 就连之前她被污蔑跟林越泽独处一室、苟且成奸的时候,他都没有今天这般失控和愤怒! 只是…… 他刚刚说什么? “我心狠手辣,谋害嫡妹?” 夏云若难以置信,一瞬间都快不认识这个曾经让她动容感激的男人了,“容子烨,夏晚晴过去如何算计我,如何害我,又是如何教唆大嫂污蔑我名声……桩桩件件,你尽收眼底,如今却说我对夏晚晴心狠手辣?” 看来,容子烨心里未必就没有夏晚晴这个前任未婚妻! 明明是夏晚晴嫌贫爱富换了婚事,婚后还对容家和自己百般欺负,可是他如今的第一反应却是为夏晚晴鸣不平。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纵然爱人伤他千百遍,他也待人如初恋! 真是个痴心人呐!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空落落的。 以往不是没被人污蔑和误解过,尤其是容子烨的怀疑从她重生以来就没有打消过,所以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是做好了被他误会怀疑的心理准备,也总有千百种自证清白的法子。 只是,上一次的‘甜头’似乎让她昏了头,竟然潜意识里开始奢望容子烨的信任,想让他像家人一样理解自己,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 想来确实是她可笑,经历了前世的种种苦难和折磨,竟然还会对枕边人心怀希冀! “容子烨,你这般生气,是因为我要动的人是夏晚晴吗?我本以为你对她并无感情……原是我眼瞎心盲想错了。” 看到她黯然神伤的失神模样,容子烨眸光微怔,下意识松了几分力道——夏云若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仿佛一瞬间都没了光一般,变得冰冷又平静,好似有什么东西渐行渐远了。 她这是什么表情? 失望?伤心? 对他失望吗? 她凭什么? 明明是她欺骗在先,将自己耍的团团转,如今竟然还倒打一耙,胡乱攀扯他跟夏晚晴…… 真是恶人先告状! “夏云若,你少扯从前是非!我跟夏晚晴有什么感情,哪里比得上你对小侯爷知根知底?” 容子烨想到她对林越泽的癖好如数家珍的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抬手掐着她的下颌,“看着我!” 他逼着夏云若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火光四射。 容子烨冷笑一声,目光咄咄逼人:“你敢说自己跟小侯爷清清白白,半点龃龉也没有?” “没有!”夏云若掷地有声,心里却仿佛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被这一句冰冷的质问扎得鲜血淋漓。 他明知道自己对林越泽有多厌恶和排斥,竟然问出这般诛心之言,怕是真受了此前诸多流言的影响。 原来,上次他不追究并非信任,只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丢了面子,从而将这份怀疑深深藏在心底。 今日碰着时机,立刻一触即发了。 可笑她竟然因为容子烨的‘不追究’还傻开心了许久,自以为两人关系缓和了! “若没有,那你怎么知道小侯爷喜欢在床笫之间喜欢用那些东西折磨人?”容子烨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愈发生气,气她不肯坦诚相待,气她玩弄人心,更气她到这一刻被抓包了也不曾对自己有半分愧疚和不安…… 气到深处,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一张口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你无需拿‘自己只是听过小侯爷素有怪癖的传闻’来糊弄我!到底是哪里的传闻,竟然对小侯爷的房中之事如此了如指掌,仿佛长在了他床榻之上似的!” 这番话宛如响亮的几巴掌,抽的夏云若心头震颤,浑身发抖,一张小脸青了又白,多番变化终归羞辱和难堪之色。 没错! 她就是曾经长在林越泽的床榻之间,才能对他的性.癖如此了如指掌,才能利用此事成功拿捏了玉娘的心理防线,才能让自己今天的算计成功。 可是,这样的话从容子烨口中说出来,却好像钢针铁板一般滚过心田,扎得她遍体鳞伤,无法言语。 自尊,骄傲,廉耻心……瞬间溃不成军。 她能怎么反驳? 告诉容子烨——自己是重生而来,曾经也是林越泽那可怕性.癖之下的受害者吗? 谁人会信? 更不论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就分崩离析,不堪受用,只怕自己如今不管说什么,在容子烨看来都是谎话连篇。 她就像是独立台上的跳梁小丑,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笑话。 而容子烨就是台下唯一的看客,看尽她的丑态和难堪,挣扎与耻辱…… 看着容子烨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膛、黑如滴墨的眼睛……夏云若狠狠闭了闭眼睛,勉强忍住浑身上下冰冷发抖的颤意,冷冷将人推开:“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你——”看她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容子烨气得攥紧了拳头,险些没忍住内心暴走的戾气。 这算是承认了她跟林越泽之间并不清白吗? 她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 可怕的森冷气氛在室内蔓延,仿佛下一刻那根缠在两人双眼之间的弦就要紧绷到最后一线。 眨眼睛就快断了…… 这时—— “小姐,不好了!”绿珠突然在外面拍门,焦急喊道,“小侯爷大发雷霆,让人将胭脂铺团团围住!看那架势,怕是恨不得血洗了这里,一个活口都不放过。” 夏云若面色一变,推开容子烨就要出去。 “站住!”容子烨抓住她的胳膊,冷冷道,“你闹出这么大的烂摊子,打算就这么出去?” 他明明潜意识里有些担心,只是看着夏云若桀骜不驯的冰冷模样就莫名来气,忍不住讽刺道:“若是真惹怒了侯府,这把火必然烧到容家,你……” “你不是怀疑我跟小侯爷有一腿吗?”夏云若冷冷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自嘲道,“兴许我去跟小侯爷甜言蜜语一番,他就能饶过我呢?” 说完,她打开房门就要走,冰冷又难看的脸色吓了绿珠一跳,“小姐,你眼睛怎么红了?” “你!” 第74章 让她自食其果 一抬头,绿珠看到容子烨更加愤怒难看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姑爷,你怎么在这里?” 容子烨面无表情地哼一声,不冷不热道:“这里,我来不得?” 绿珠心里咯噔一声。 她在府里一贯见姑爷只是冷着脸不爱说话,却未曾像今天这般阴沉森冷,眉眼间似乎藏着滔天的怒意,只是紧绷的面色却又看不出明显的喜怒。 气势凛冽,神情难测。 这时,二楼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伴随着侯府小厮恶劣凶狠的打骂声:“你们东家呢?” “让你们东家出来!” “小侯爷今日在你们的破胭脂铺子被几个地痞抢劫,她必须给个交代!” “诸位爷……”周掌柜诚惶诚恐地解释,一张口却被小厮踹翻在地:“老东西,谁要你多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一帮人沆瀣一气故意算计咱们小侯爷的?” “掌柜的!”店里的伙计们看到周掌柜被打到吐血,连忙冲上去扶着人,只可惜面对侯府的侍卫和打手,只是敢怒不敢言。 绿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觑一眼脸色阴沉的容子烨,低声跟夏云若说:“小姐!底下情势不妙了。” “让你去寻的人,可寻到了?”夏云若没有心思在此时安抚容子烨的情绪,只想着稳定局势。 否则今日这一场局可就白费了。 “寻到了。”绿珠低着头,不敢看容子烨一眼,“小姐给的画像栩栩如生,好些人指认过了,只等着小侯爷派人去寻。” “那就行了。”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寒意,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说给容子烨听的,“夏晚晴自寻死路,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容子烨面色一冷,眼神凛冽的看着夏云若的后脑勺,抬脚就要下楼。 “你干什么?”夏云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的憋屈和怒意,“怎么,一听到夏晚晴有事,你就着急了?” “夏云若!”容子烨脸色冰冷,猛地抬手甩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夏云若看着他怒气蓬勃的俊脸,黑得能滴出墨的眼眸,小手不自觉地蜷了蜷:“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你不能下去。” “怎么,怕我看到你跟小侯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容子烨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理智统统让位于怒意,一看到夏云若这张波澜不惊的脸就生气。 都这种时候了,她倒是云淡风轻,一点也不怕自己动怒,更不怕人心生误会,还想着亲自下去面对林越泽那烂人! “我说过,不会连累容家和你。”夏云若坚定地将容子烨推回屋子里,目光灼灼道,“你若是现在出面,性质就不一样了。我不能保证林越泽不会拖你下水。” 容子烨眼睛微眯,神色危险:“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跟我算账,今日回府之后尽管算清楚便是,现在不是时候。”夏云若猝不及防的把人往里一推,然后从外面将门锁上。 “夏云若!”容子烨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耍无赖,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抬脚狠狠踹在门口,“开门!你打算锁着我?” “容子烨,我是为了你好。” 夏云若咬了咬唇,心底五味杂陈,“况且,我要对付夏晚晴,不想你坏了我的好事。房间里有吃有喝,为了容府和你自身的官运,还请你好自为之,不要喊叫。” 说完,她冲着绿珠招了招手,“走吧,该去干正事了!” 身后,踹门声震颤不断,陡然炸裂在耳边,伴随着容子烨愤怒的低吼声,只是须臾而逝。 绿珠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抓着夏云若的手:“小姐,你干嘛跟姑爷对着干?有他在,咱们不是更有底气吗?你现在惹毛了姑爷,再加上之前你和小侯爷的流言蜚语,他不生气才怪!” “顾不上许多了。” 夏云若冷笑一声,下楼前朝着安静如鸡的门口看了一眼,“容子烨是聪明人,不会大动干戈为我冒险的。更何况,今日他本该在官任上当值,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胭脂铺里,还好死不死地碰上小侯爷在胭脂铺闹事?” 绿珠福至心灵,面色紧绷:“有人告密,故意引姑爷过来的?谁这么歹毒,这不是存心让你们夫妻俩过不下去吗?” “还能有谁!” 夏云若面无表情的朝着走廊上的窗户往外看去,眼底装满了冰冷的寒意,“她既然设了这一局,自然是要让我家宅不安,夫妻离心,这样夏晚晴才能开心。” “二小姐怎么如此阴毒?”绿珠眼底充满了难以置信,听得胆战心惊,“往常在府里,她也只是小打小闹的欺负你,害小姐罚跪挨饿受委屈,只是小姐低调隐忍,这些年风风雨雨也撑过来了。没想到二小姐抢了你的荣耀,反过来变本加厉的算计小姐,真是恬不知耻,狼心狗肺!” 夏云若一步步缓缓走下楼梯,耳边那些侍卫打手的谩骂声也越来越清楚明晰,仿佛晴天惊雷,让人心神不宁。 “狼心狗肺的前提是有心,夏晚晴如今巴不得弄死我,对我早就没有半点真心了。” 她抓住了楼梯扶手,脚步微顿:“要想让夏晚晴得到教训,就得让林越泽亲自动手。今天她想一箭双雕除掉我和玉娘两个绊脚石,那我就让她自食其果,摔个大跟头。” 说完,夏云若一脚踏上二楼走廊,缓步向前,眉眼间的神色优雅从容,面对前头打打杀杀的阵仗也面不改色。 “不知小侯爷何时大驾光临,小店多有招待不周,还请小侯爷见谅,放过这些个没见识的伙计……” 见屋子里毫无声息,她淡淡地继续往下说:“没得让外头知道堂堂小侯爷竟然跟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计杠上了,实在是有污小侯爷高高在上的身份。” 砰! 噼啪! 里头接二连三地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玉娘惊恐的求饶声,听得侍卫们都心有不忍,同时又惊惧不安。 第75章 夏云若,滚进来! 小侯爷不知道被抢了什么东西,也不让人进去搜查,只让心腹慕青拎着刀进去砍了几个胆大包天的地痞,将人打得半死不活还割了舌头,场面血腥的很。 侍卫们不由地退避三舍。 看样子,小侯爷气得不轻。 这些个地痞流氓实在胆大包天,竟敢偷到小侯爷头上,这破胭脂铺识人不清,确实难辞其咎。 “夏云若,滚进来!” 突然,里头传来林越泽的怒吼声,伴随着椅子砸在门框上的声音。 砰! 坚硬的门板都有些摇摇欲坠。 可见小侯爷这力气有多大,戾气有多重。 侍卫看一眼不动如山的夏云若,皱了皱眉,拔剑指着她的脸:“没听见小侯爷的话吗?赶紧进去!” 夏云若面色微冷:“先把我的人松绑,否则无凭无据小侯爷就要纵容手下伤人,我虽然只是一介弱女子,也是要去公堂上好好讨一讨公道的。” 闻言,掌柜和伙计们面面相觑,神色显然十分震惊,没想到东家居然肯为了他们一帮微不足道的下人出头。 “东家,今日小侯爷在胭脂铺受难,都怪我等审客不言,让小侯爷受了惊还损失了财物,便是挨几下也不算什么的。” 周掌柜险些老泪纵横,忧心忡忡的劝说夏云若,“东家原不值得为我等卑微之人出头,再惹了小侯爷生气。” “周伯,您跟这些伙计原本在庄子上熟门熟路干得好好的,要不是为了帮我,您也不会一把年纪再到胭脂铺受苦受累。”夏云若面不改色的迎着侍卫的长剑一步步走到周伯面前。 她每走一步,侍卫的脸色就铁青一分,手中的剑也跟着紧一分。 只是念及夏云若的身份毕竟是夏府大小姐,如今的四品官夫人,还是小侯爷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女人…… 他左思右想,不敢轻易痛下狠手伤了人,只能色厉内荏道:“别再前进一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若真觉得我罪无可恕,那就一剑杀了头,拎着我的人头去官府立案,想来以小侯爷的尊容和身份,就算先斩后奏,官府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夏云若面无表情的看着侍卫颤抖的眉毛,抬手捏着剑刃,一字一句道:“只等官府将今日抢劫一事查个水落石出,再给我胭脂铺栽赃一个共谋的罪名,此案也就了了,最多不过是小侯爷受人诟病几句……” “大胆!” 侍卫怒从心头起,不想这女子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骨子里是个硬刚的,硬是怼的他无话可说,只能虚张声势的放狠话,“什么污蔑栽赃,你竟敢跟小侯爷作对,找死吗?” 手一抖,那剑划过夏云若的手指,登时出了血。 绿珠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撞开侍卫,忧心忡忡的抱着夏云若的胳膊,“小姐,你流血了!侯府仗势欺人,咱们绝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小姐,奴婢马上去报官,是非黑白,总能查清楚的……” “站住!” 侍卫吓了一跳,连忙横剑将绿珠拦住,吓得小丫头腿脚一软,险些自己撞上了剑刃:“杀……杀人了!侯府杀人了!” 侍卫俊脸一黑,连忙收了剑:“不……不要胡说八道,谁要杀你一个无名小卒?” 争执之际,里头传来慕青的冷斥声:“够了!将人放了,全部看守在一楼,没有小侯爷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 侍卫心里咯噔一声,吓得连忙弯腰称礼:“是,属下立刻去办。” 闻言,夏云若勾了勾唇,一脸的胸有成竹。 两世为人,她实在太了解林越泽了。 这家伙高傲自大又不学无术,表面上装的温文谦和,附庸风雅,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只是平日里惯会装模作样,倒是在京都公子圈赢得了几分好名声。 爱面子重名声是侯府父子的一脉相承,所以林越泽即便气得失去理智,依然只能给那帮地痞扣上‘抢劫偷盗’之命,不敢让她豁出去报官闹大了这件事…… 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越泽身分越高贵,他就是越是输不起。 这一局,从一开始他踏入胭脂铺的时候就注定要输了。 想到这里,夏云若松了一口气,亲自弯腰给周伯解绑,又将人扶起来,“您既然是我请来的,我自然要保您周全,绝不向权贵低头。” 周伯感动得老泪纵横,只是更加担心夏云若的安危:“小侯爷怒气昭昭,只怕不好应付……” 他小声冲着夏云若道:“东家,虽然这胭脂铺是您的嫁妆,可是出嫁从夫,您已然是容家妇,此事要不要向姑爷求援?” 夏云若心里苦笑一声。 向容子烨求援? 他此时怕是恨不得跟自己翻脸成仇…… 底下的伙计虽然不知道夏云若的身份,可周伯是庄子里的老人,以前也服侍过夏云若的母亲,自然晓得她如今已经嫁入容府成了当家主母。 从前他是将军府出来的,骨子里自有几分聪慧和见识,慌乱间也不失理性:“东家身为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本就不妥,更没有孤身应付男子之理,于情于理,此事也该让姑爷知晓,省得日后多生误会……若是外头再起流言,东家便是有嘴也解释不清了。” “周伯,您就别担心我了,此事我自有计较,再怎么说小侯爷也是我的亲妹夫,不会将这件事闹大的。” 夏云若整理了一下衣襟,看着乖乖等在一旁不敢随便造次的侍卫,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说完,她看一眼绿珠:“你跟着一起去一楼,好好照顾周伯和诸位侍卫,给大家伙弄些冰酪解暑。这大热天的忌讳上火,伤肝又伤身,最重要的还是伤和气。” “是,小姐。” 绿珠冲着侍卫长哼了一声,转身扶着周伯先行一步,还不忘扬声道,“小姐,奴婢等人就在楼下守着,您要是有危险就喊一声,就算咱们今日出不了胭脂铺还是要死在这里,临死前也必然喊得满大街都听得见咱们的冤屈。” 第76章 难道是想拿容家当踏板? 侍卫噎了一下,看着小丫头明目张胆的眯眸,气得脸色发青,连忙带着人把他们赶下了一楼。 这主仆俩怎么跟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 区区两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居然一个比一个彪悍难应付……真是活见鬼了。 一时间,二楼空荡荡的。 吱呀。 慕青打开门,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随后抱着剑站在门口,一副黑面门神的模样,“大小姐,里面请吧,小侯爷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夏云若脚步一顿,扭头看他一眼,“慕青,我已经嫁为人妻,你并非我夏府家奴,不该称我一声‘大小姐’,而是该唤我一声‘容少夫人’,对否?” 慕青是林越泽的贴身侍卫兼智囊团,文武兼备,素有见识,前世若是没有他鼎力相助,小侯爷那翩翩公子的名声可装不了那么久。 前世,她也是等到林越泽死之后才知道慕青其实是老侯爷打小培养来保护儿子的人,只是担心林越泽心生抗拒,才一直隐瞒身份,只装作一个普通侍卫,一步步获取林越泽的信任,成为贴身伺候之人。 实际上,林越泽的一举一动都在老侯爷的掌控之中,慕青打心底里是感念老侯爷当年的救命之恩,从小就真心为侯府呕心沥血。 故而,林越泽死之后,他自认愧疚老侯爷的嘱托和培养,便花了三日屠尽杀人者满门,最后在灵堂前拔剑陪葬,以命相抵。 此人是个人物! 用得好了,也是一把利剑。 想到这里,夏云若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温度,“你出身侯府,又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言行举止都代表着侯府的教养和规矩。老侯爷是最重名声的人,想必御下极严。” 她这是一语双关,明面上说的是一个错误的称呼,实际上说得却是今日小侯爷遭遇之祸。 闻言,慕青神色怔了一下,看着她明明云淡风轻却颇有气势的身影,下意识改了口,“容少夫人说得对,是属下失言了。” “无妨,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不是小气的人。”夏云若摆摆手,笑一笑就推门进去了,似乎丝毫不惧里头的蔼蔼寒意。 慕青关上门,看着夏云若 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突然脑海里闪过一抹精光:“她怎么知道我叫慕青?” 记忆中,他随侍小侯爷左右,却阴差阳错地未曾跟这位曾经的准侯夫人见过面。 上一次云来酒楼一事,他明面上助小侯爷寻人,实则担心小侯爷兴起闹事,故而到了酒楼趁机脱身片刻,悄悄向侯府传信,这才有了老侯爷当时及时派人赶来封了整个酒楼的举动,以避免当日‘小侯爷关门调戏羞辱官太太兼大姨姐,试图霸王硬上弓’的丑闻传扬出去。 因此,当日他倒是未曾来得及跟这位容少夫人打照面,她也不该知道自己的名字才对。 难道……夏云若其实早就对侯府了解颇深?甚至特意‘关心’了小侯爷及其身边人? 殊不知,这一幕同样落在拐角处那人的耳朵里,产生了一模一样的疑问。 阿辛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还是转身上了楼,匆匆从头发里掏出一枚细针,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门锁。 “少爷!” 一开门,就见容子烨静坐在桌前,一盏茶,一碟小点心,面色沉静,仿若雕塑般一动不动。 只是,外面暑热难耐,屋子里的气温却冷若寒霜,让人一进来就不禁打了一个寒碜。 “夏云若呢?”容子烨平静喝茶,看似毫无异样,实则眼底波澜诡谲,阴冷无比。 “少夫人……进屋同小侯爷叙话,小侯爷的侍卫慕青在外面守着,我不能靠近,听不见说了什么。不过……” 阿辛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在二楼的所见所闻一一汇报给容子烨,须臾才支支吾吾道,“少爷,我看当时慕青的神情,似乎对少夫人 的言语也很惊讶。他们应该没见过才对,可是少夫人对小侯爷和身边人却好像很了解。” “上至小侯爷,下至他身边的侍卫和心腹,少夫人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所有人都对小侯爷的盛怒退避三舍,只有她不卑不亢,好像胜券在握……”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如果少夫人真如她曾经所言,自愿换婚,跟小侯爷绝无半点瓜葛,她不该对侯府上下如此了解才是。 那番表现,似乎她跟小侯爷的关系有多亲密无间似的。 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了解?”容子烨猛地攥紧了茶杯,脸上的神情阴沉莫测,“她确实对林越泽很了解,否则怎么会胆大包天的设下今日这局呢?” 夏云若是重生的,前世跟林越泽是同床共枕的缱绻夫妻,是大权在握的侯府主母,自然对侯府上下了如指掌。 好一个前侯夫人! 心思缜密,处处算计…… 夏云若处心积虑嫁入容家,难道就是想拿容家当踏板,对林越泽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前世,小侯爷看似对夏云若夫妻情重,可是越到后来他身边的荒唐事越多,满都瞒不住。 尤其是容子烨升官之后,自然而然进入了贵族的圈子里,听说了不少林越泽的风花雪月二三事,无不是在打夏云若这正妻的脸。 可见前世这两人只不过是表面夫妻,夏云若未必受宠…… 该不是她心有不甘,重活一世便故意做局,抓住小侯爷爱偷吃的毛病,兵行险着引起他的注意! 她想先夺得林越泽的宠爱,再步步图谋侯夫人之位? 就结果来看,这一世林越泽确实一改前世薄情之姿,一直对夏云若穷追猛打,锲而不舍。 这时,阿辛听了他的话,心里却咯噔一声:“局?少爷的意思是,今日小侯爷在铺子里的遭遇,还真是少夫人一手设计?” 他猛地朝外看一眼,吓得脸色都白了:“若真是如此,她这是拿容家的未来和少爷的仕途在冒险啊。一旦小侯爷发飙,此事难以平息,势必牵连容家……” 砰! 容子烨面无表情的放下茶杯,表情说不出的冰寒:“她本来就未曾将自己当作容家的一份子,又何须顾虑我和容家的未来?” 第77章 不要让人有离开的机会 闻言,阿辛神色一变,急着转身就要向外走:“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阻止少夫人啊,她这是在玩火!” “晚了。”容子烨修长的指尖转动着茶杯,一丝丝凉意沁入肌肤深处,似乎连血液都凝固了几分。 半晌,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炎炎夏日,冷声道,“且看她闹得这么大,如何收场吧。” “少爷,咱们什么都不做吗?” 阿辛焦急不已,深以为这不是自家少爷运筹帷幄的风格,怎么一遇到少夫人就变了呢? “整个胭脂铺的人都被控制在一楼,任何人不得出入……一旦少夫人被小侯爷问罪,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容府总是要受牵连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表现出色的少夫人这一次居然这么激进大胆,甚至一度置容家和少爷不顾! 难道从前都是自己看错了这位看似贤良能干的少夫人了吗? 她到底想跟小侯爷干什么? 闻言,容子烨眸光一动,冷不丁的收回目光:“你说什么?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阿辛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少爷,有什么问题吗?你要是想现在悄悄离开,怕是不容易,要不然我跳窗下去,找人求助?” 容子烨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凌厉的视线将三楼以下的街头巷尾尽收眼底,目光突然落在一处僻静的暗巷。 那里地处偏僻,位于胭脂铺背阴处,又是杂物堆放处,素来被这一带的商贾百姓视作垃圾堆放处,鲜少有人来。 只是那里的视线从巷子口看出去,正好能看到胭脂铺门口的出入情况…… 由于屋檐遮掩,容子烨从三楼看下去,并不能将巷子深处的情况看得分明,心底却猜得七八分。 “阿辛,立刻去那边的暗巷守着,不要打草惊蛇,但是也不要让里头的人有机会离开。” 阿辛虽然是他的书童,可是最初老太太将人从饥荒中救下来时,镇上的老大夫就断说他筋骨清奇,是个练武的材料。 所以在当年饿殍遍野的大饥荒中,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硬生生凭着先天强健的体魄活着走到村子里。 后来,父亲故去,大哥病弱,让本就寒酸单薄的容家更是一落千丈,家里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 是以,就算家里困难,老太太还是坚持将阿辛跟他一起送到镇子上的书院,省吃俭用地花了些钱让阿辛拜书院的护院武夫为师学拳脚功夫。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容子烨自认文思敏捷,胸有乾坤,当年也跟着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可是论武力值和专业性,自然是远远不及天赋异禀的阿辛。 “那里有人?” 阿辛顺着容子烨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一时有些犹豫,“少爷,以我的身手悄无声息的翻下楼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万一有意外,你一个人的身手再厉害,能抵得过小侯爷那么多的带刀侍卫?” 容子烨一句话将阿辛噎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看着暗巷的方向,“想要拿我当武器借刀杀人,那就要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阿辛抿了抿唇,讪讪地点头:“我明白了!少爷,你保重自个儿,我马上就去办。” 他真是被少夫人的‘壮举’给吓傻了。 少爷行事向来有条有理,筹算得当,哪里用得着自己操这闲心? 想必他心中早有计较了。 只是…… 少夫人行事如此不顾夫家荣耀,想必少爷气得不轻。 不管此事最终如何了结,只怕少爷不会轻易饶了少夫人,只盼着这两口子不要闹得分崩离析才好。 否则,老太太怕是又要气得一病不起了。 与此同时。 二楼茶室内,一片肃杀的紧绷气息。 “小侯爷。” 夏云若进了门,面不改色的走到里间,弯腰就要行礼,神色间从容自若,仿佛对一地的狼藉毫不在意似的。 啪! 一杯茶盏横空飞来! 擦着她的胳膊飞向后面的墙壁……砸地粉身碎骨,水花四溅! 一股尖锐的刺穿力道从胳膊处传来,空气中隐约流转着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夏云若只淡淡瞥一眼胳膊上被杯盏划破的袖子,岿然不动。 “小侯爷在我的胭脂铺子里被抢劫,拿我出气自然是应该的。”她冷眼瞧着一抹抹血色争先恐后的溢出胳膊上的伤口,寸寸浸染了开裂的衣袖…… “夏云若,事到如今,你跟我装什么傻?”林越泽以一种古怪的姿势靠在窗前,一手紧紧撑着窗台,一手还攥着椅子把手,似乎恨不得把椅子直接抡到夏云若头上。 “今天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设计我的?” “小侯爷何出此言?” 伤口再疼,夏云若也不曾眨一下眼睛,只是淡淡瞥一眼跪在床前默默垂泪的女子,故作大惊失色道:“小侯爷生此大怒,莫非不仅仅是遭了地痞入室抢劫?那帮歹徒该不会还伤了小侯爷的枕边人?” 玉娘面色微变,咬着唇看一眼神色暴怒的小侯爷,连忙喝止道:“你胡说什么?” 这个女人疯了吗? 她明知道小侯爷被那些地痞强了身子,如今正在气头上,还不赶紧识趣的拿‘抢劫’一说敷衍过去? 夏云若竟然主动把思路往这上头引,简直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 林越泽听到最后那句话,额头青筋陡然暴起,脑海中源源不断的闪过方才被那些市井暴徒一起扑过来的画面—— 羞辱,不堪,愤怒,暴躁,怀疑,悔恨……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只恨不能将今日这耻辱的一切从生命中抹去,将这胭脂铺和铺子里的所有人都毁灭殆尽! 只有这样,他才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想到这里,林越泽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气,想也不想的将那椅子朝着夏云若的脑袋砸过去:“你敢算计我,就该付出代价!” 玉娘惊恐的捂着眼睛,心下大骇。 小侯爷生气至此! 他连夏云若都能毫不犹豫地的弄死,还会放过自己吗? 该死的! 刚刚不该被夏云若的话一时迷惑,蠢到自己跑到小侯爷面前自投罗网的。 第78章 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正在玉娘惊慌悔恨之际—— 夏云若早有准备,敏捷地闪身躲过飞来的椅子,飞起一脚将桌子踹向林越泽身前,口中冷静劝阻道:“小侯爷,今日你大张旗鼓的带人闯入胭脂铺,众所周知,来往顾客有目皆见。我好歹也是夏府嫡女,如今还是堂堂正在的官夫人,若是死在你手里,只怕这命案不会轻易了解。” “你以为我会怕?” 林越泽躲闪不及,被飞滑过来的椅子撞到膝盖,登时疼的弯了腰,又牵扯到那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 剧烈的痛楚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弯下腰,一手捂着后腰,一手捂着膝盖,疼的眼眶充血,“夏云若——” “小侯爷身份尊贵,自然不怕背上一两条人命,只是我家夫君查案的本事想必小侯爷也有所耳闻。” 看到林越泽神色一顿,夏云若微微勾唇,悠然地坐在桌前,仰头看过来,“就算我们夫妻感情不怎么样,他不会为了我的死得罪侯府,可是难免到时候查出今日小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是如此动怒……” “住口!” 林越泽猛地一脚踹在桌子上,俯身狠狠掐着夏云若的脖子,神色嗜血,“你还敢说自己毫不知情?今日此事分明是你故意算计,为了报复我上次……” “小侯爷多虑了!”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摸向腰间的短枪,眼底冷意闪烁,“第一,今日我是按计划来铺子里巡查,小侯爷身份高贵,行踪莫测,您今日要去哪里,我一个区区小女子怎么可能掌控得了?” 林越泽面色铁青,今日确实是他故意蹲守找事,真论起对错来,她自然是无辜之人。 可他今日偏不论对错是非,只想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里,林越泽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恨不能直接掐死她:“不管你说什么,今日死定了!”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夏云若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急促的喘息着:“小侯爷,请冷静一下。” 言语间,她手中的短枪悄无声息的抵在林越泽心脏处,尖锐锋利的枪头险些刺破他的衣裳。 “你——”林越泽面露震惊,下意识稍稍后退一步,手上的力道也跟着送了几分,“你敢伤我?” 夏云若还真是处处让人惊讶。 从前只以为她是低调内敛的夏府嫡女,无甚出彩之处,只是当她嫁人之后却渐渐显露出与众不同的风采和手段,让人情不自禁的瞩目几分。 本以为她只是弱质纤纤的千金淑女,不想他还能瞧见今日夏云若手持短枪、脚踹木桌的霸气一面。 英姿飒爽,气势凛然。 临危不惧,不卑不亢。 恍惚间,林越泽都快不认识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懒得多看一眼的世家嫡女了! 她究竟还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小侯爷说笑了,小女子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夏云若并未收起短枪,只是趁机拼命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短枪原是坏了的。 那日离开练武场的时候,她将这断枪一并带走,回头就找了最好的工匠制成了两柄手持短枪,又对枪头做了改造。 这样的武器,最适合女子藏身防卫。 只有握着舅舅给她的短枪,夏云若心里才有种来自将军府给的安全感,才能让她接下来的话更有底气,“方才只说其一,至于其二……”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小侯爷今日在我的地盘意外受辱,并非我事先知情,而是夏季炎热,屋子里的气息未散,且小侯爷刚刚气怒之下忘记掩饰身上的痕迹,才让我猜出了几分。” “故而,小侯爷方才以此认定我是事先知情者,甚至是事件策划者,实在是冤枉至极。” “你——”林越泽下意识收拢衣衫,待回过神来又恼羞成怒至极,“你猜到了什么?” “小侯爷,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吧,我什么也没猜到。”夏云若看着他愤怒羞恼的面容,看他一副‘恨不能掘地三尺埋首不见人’的崩溃模样,心里畅快至极。 林越泽,你如今该明白被人强迫清白的耻辱滋味了吧? 当日被强迫之耻,总该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体验一回,如此他才能知道——天下女子也是人,不是他能随意践踏玩弄的小玩意儿。 轻人者,终得人人轻而辱之。 夏云若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镇定自若的往下说,“至于小侯爷想知道的事,想必已经让人审过那些罪该万死的地痞流氓了。他们招供了什么,小侯爷不想说,我也不问,更不会让不该传的消息往外传。只是不该胭脂铺承担的罪罚,还请小侯爷三思宽待。” 言语间,她不动声色递给玉娘一个眼神——时机差不多了,该你上场表演了。 玉娘咬了咬唇,怯生生的看一眼林越泽,默默的酝酿情绪。 这时,林越泽看着夏云若镇定自若的样子,自然听懂了她的威胁——要是自己一味追究问罪,她就有本事把今日的丑闻穿得人尽皆知! 这个女人好狠的算计!好大的胆子! 只是转念一想,今日之事确实处处透着古怪。 他虽生气,却不至于失去了理智——首先,来胭脂铺确实是他自己的决定,夏云若并不能预先算计得清楚。 其次,那些地痞被弄得半死之前,确实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他们是拿人钱财,今日特来羞辱夏云若的。 以夏云若之前在云来酒楼誓死扞卫名节清白的作风来看,她骨子里有着世家嫡女的清贵和骄傲,断不至于安排这些登徒子…… 一旦事发,有损自身清白。 再者,玉娘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刚刚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的请罪,说是自己刚刚喝的茶是她下的药,原本也是要害夏云若的。 这一环套一环的,似乎都是针对夏云若而来。 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夏云若贼喊捉奸,兵行险着的报复自己。 只是看到刚刚夏云若沉稳自若的表现,言语间丝毫不见心虚,更不惧将事情闹大,甚至连容子烨和夏府都牵扯上了…… 这不像是夏云若的作风——为了报复他,她要把容家和娘家都拉下水,岂不是断了她自己的后路! 她没那么蠢! 林越泽刚刚的怀疑又开始动摇了:“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说着,他余光冷冷扫向玉娘,猛地抄起桌上的水壶砸过去:“你!把话说清楚!” 第79章 残忍又直白现实 玉娘吓了一跳,生生挨了这一记,脑袋上被砸了一个大血包也忍着不敢喊疼,只怯生生的跪趴着。 “侯爷,玉娘该死!” 她颤颤巍巍的跪着,指尖染着血,头发散乱一片披落肩头,额头的血迹沿着脸颊的发丝滴落,坠在地面上染红了她的裙摆。 浴血生花,楚楚可怜,更显得弱柳扶风之姿,举手投足愈发招人怜爱心疼……是以,她还未解释就已经让林越泽先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你到底做了什么该死之事,仔细说来!” 他攥紧了拳头,想到自己受到的屈辱才勉强压下怜香惜玉的心思,面色冷酷又无情:“若有半分虚言,必将你乱棍打死,暴尸荒野。” 玉娘到底是女儿家,听到这般疾言厉色的威胁,当即脸颊惨白一片,不用夏云若暗示便如数托盘而出:“侯爷,玉娘不敢再隐瞒了。今日玉娘来胭脂铺,实为夫人所托,要我前来铺子找茬,趁机往容少夫人的茶水里下药。那些地痞流氓虽然是玉娘从前认识的,可是一应银钱安排都是夫人给的。” “胡说!” 林越泽皱了皱眉,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弯腰掐着玉娘的下颌,眼神锋锐凌厉,“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污蔑侯府主母?夏晚晴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嫡女千金,言行举止自有礼法规矩约束,怎会将你一个外室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残忍却直白又现实。 玉娘这样的小玩意儿再是温柔解语花,终究也只是辗转床榻间的消遣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更别提侯府这样的高门显贵,她连门槛都没资格踏入进去。 是以,就算他再怎么喜欢玉娘,也只是花了银钱将人安置在外头当外室养着,来了兴致便过来一会,看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讨好着,总好过家里那些自恃身份的千金妻妾,每每玩不了多少花样就开始各种瞎矫情。 实在扫兴。 只是,如此一来,玉娘的卑贱身份便无从置喙,他也从未起过将人纳入府中为妾的心思。 别说老侯爷不可能同意,就是他也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外室就损了此前多年经营的清贵公子名声。 这样简单的道理,夏晚晴出身世家,深谙内宅生存之道,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自降身份跟外室合作这种事。 想到这里,林越泽眼底怒意攀升,抬脚踹在玉娘肩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判和不悦:“你个贱婢,胆敢污蔑主母,有辱侯府清誉,可是嫌自己活得长了?” “奴婢不敢,侯爷饶命啊。”玉娘吓得瑟瑟发抖,肩膀处传来不可言说的剧痛,掺着之前林越泽鞭打留下的伤痕,疼的她恨不能当场昏死过去。 这帮人上人都不将她这浮萍之身当回事,任意践踏,随意侮辱…… 夏云若说得对——只有努力往上爬,才能成为自己的主宰,才能在侯爷勉强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而不是像此刻一样,让这个薄情寡恩的男人将自己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一般随意践踏丢弃。 “奴婢就是有一百条贱命,也不敢污蔑侯夫人,玷污侯府声名啊。”玉娘一咬牙,将剩下的药包颤颤巍巍的递到林越泽脚下,“先前奴婢来请罪,见侯爷只是被抢劫财物并无损伤,便始终不敢言说背后真相。” “这也是为了保全侯爷跟夫人的名声,不想因为奴婢卑贱之身的几句言语让侯爷为难。” 她头也不敢抬,似乎吓怕了:“只是方才见侯爷勃然大怒,甚至要置容夫人于死地,奴婢才意识到今日之事的严重性。如果奴婢再隐瞒夫人交代的事,只怕侯爷要犯下大错,惹上人命官司——这才是真正有损侯府声誉的事。” 林越泽危险地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了夏云若一个弱女子?今日之事,我不信她半点不曾参与。” 夏云若一脸沉静,不将林越泽威胁愤怒的眼神放在心里,只是一副无辜良善的样子:“实在冤枉!侯爷如此说,可有真凭实据?” “你——”林越泽脸色一沉。 如果有证据,夏云若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人废话? “侯爷,请息怒。”玉娘连忙扑过来抱住林越泽的腿,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哭的眼睛都红了大片,“奴婢虽然身份卑微,可也是听说过容夫人的夫君近来屡破大案,很得陛下看重,目前品阶虽不高,可是升官的速度却前所未有,坊间都说,容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她小心翼翼的觑一眼夏云若,哑声劝道:“侯爷若是杀了容夫人,势必引起容大人的报复,若是他将此事闹上朝廷,告小侯爷草菅人命,谋害官员内妇……以他如今在陛下面前得宠的地位,说不定还会连累老侯爷跟侯府都被追责。” 闻言,林越泽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又朝着玉娘踹了一脚:“你个市井贱婢,知道什么朝堂大事!凭你也敢拿这些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来编排威胁我!” 他隐约还有些对容子烨的不屑和轻蔑,“区区从四品小官,就算飞黄腾达,还能飞上天不成?我会怕他一个小卒子?” 当初夏云若舍弃侯夫人的位置,就为了嫁给容子烨一个七品编修,一开始他不在意夏云若也就不在意这个区区七品小官,只在心里觉得这女人蠢的很。 可是后来他见识了夏云若的本事,连带着对容子烨也多了几分关注,眼睁睁看着他升官受宠,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同为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努力在陛下面前得脸? 他靠着侯府荫蔽,自然身份尊贵,只是若论官场实权,自然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实事来才能得到陛下重用,也能让世人和朝中人高看几分。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做出什么成绩,往常大家伙都觉得他是靠着老侯爷的帮忙和侯府的地位才能轻易达成的。 那容子烨不过仗着出身寒门,只办了两个案子就赢的人人称赞,陛下也青睐有加。 相较之下,更让人怒不可遏,偏又生出些比不过的无力感。 哼! 今日若是夏云若于此事有牵扯,他便能顺理成章的拉容子烨下水,将容家赶出京城。 眼不见为净! 到时候,他看容子烨还怎么风光得意? 第80章 他连容子烨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看到林越泽难看的脸色,夏云若对他了解还算透彻,知道这小心眼子的男人怕是对容子烨起了忌惮妒忌之心。 以侯府的实力,想要对付如今尚且还未成长起来的容子烨还是很容易的。 可这对容子烨来说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不该因此牵连他。 她低头看着玉娘,一脸诧异惶恐的样子:“姑娘这话可是大错特错,我夫君从前不过是七品小官,承蒙天恩浩荡,运气好才办了两个得力的案子,让陛下多看一眼。” “左右不过是办差卖命的小卒子罢了,日日忙于公务累如牛马,气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拿到手的俸禄也不过而而,私下里还得靠我那点嫁妆贴补家用,就连我那体弱多病的婆母如今看病吃药的银钱还得从我房里掏。” 闻言,玉娘和林越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神色各异,却都没有多说半个字,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个诉苦的女子,心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夏云若惆怅的叹了一声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外人看我夫君升官风光,却不知容家内里鸡毛蒜皮穷困潦倒得多难看,否认我一个出身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放着当家主母的好日子不过,偏生跑出来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赚钱呢?” 她抹了抹眼角,当真一副吃尽苦头却有口难言的样子:“这话本不该在外头说,没得给夫家丢了颜面,只是今日看到小侯爷威风鼎盛,一句话便叫我这铺子无路可走,气势派头都胜过容子烨千万倍,实在心里感慨万千。” “有些东西,真是一出生就决定了的。身份地位,前程富贵……小侯爷唾手可得的东西,我家那位却要拼死拼活豁出去当牛做马才能勉强挣得一二。说句不该的话,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不是?” 她表演的绘声绘色,殊不知这话好死不死地落入刚刚攀墙而上的阿辛耳中,一字不漏。 这话可是气得阿辛面色铁青,恨不得直接推窗进去质问一二,更气自己从前瞎了眼,竟然以为这少夫人不是嫌贫爱富之辈。 原来,她只是掩藏的好,心里一直就看不起自家公子,竟然在这里对着小侯爷谄媚奉承。 真是恶心。 呸! 这般嘴脸,一定要让少爷知晓。 也难怪从前少爷对此女多加防备怀疑,原来是他早就看清楚了夏云若的狼子野心。 真是自己短视了! 阿辛强忍着愤怒,隔着窗户狠狠瞪了一眼夏云若的侧脸,随后攀着墙柱飞快翻身而上,悄无声息的没入三楼窗户内…… 嘶—— 大热天的,夏云若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往紧闭的窗户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而这话一说完,再配合夏云若入木三分的表演,当真给足了林越泽大男子颜面,堵了半天的心肺也敞开了几分。 这女人总算说了句实在的人话! 之前见夏云若对自己百般拒绝,一副势为容子烨守身如玉的架势,还当她对容子烨多么情深意笃? 不想,原来她换嫁之后过的这么凄惨,所谓的表面风光都是她死要面子演出来给人看的。 说的也是—— 容子烨再怎么出色,也是寒门下臣,仕途再怎么走也自有定数,兴许他呕心沥血大半生,也只能堪堪走到自己的起点。 跟这种人比较,倒是他自降身份了! 想通了这关节,林越泽沸腾的怒意缓和了几分,略带得意的看一眼面色愁苦的夏云若,冷嘲出声:“我当你当初在议婚之期跟容子烨公然鬼混是多喜欢他,如今嫁为人妇过的这般凄惨,可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啊?” 他眼底噙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之色,“若非你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今日这祸事也轮不到你头上。说到底,还是那出身寒门的书生没什么用,竟要一个女子出来营生养家,真是笑掉人大牙。” 夏云若心底嗤笑他愚昧不自知——论才干品行和前途未来,他怕是连容子烨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谁给他的自信这么癫狂? 不过,面上她自是恭敬悔恨的样子,一开口却只抓住一个重点:“看来,小侯爷也知道今日之祸于我和胭脂铺实在是无妄之灾。方才瞧您这般生气,我还当自己死定了!”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朝着林越泽行了一礼,笑着谢道:“小侯爷明察秋毫,愿意还我和胭脂铺清白,实在是大仁大义,让人敬佩。” 林越泽:“……” 他什么时候要还她清白了? 这人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只不过,好听的话没人不喜欢听。更何况这话还是从夏云若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让多次吃瘪的林越泽觉得格外动听几分。 “你少来灌迷魂汤,此事是否与你有关,还未下定论!”动听归动听,他倒是没被几句阿谀之词迷了心智,只是愤怒的心情稍缓了些,终于肯坐下来好好听玉娘的说辞:“你说侯夫人指使你害人,除了这药可还有凭证?” 夏云若莞尔一笑,不再争辩,默默退守一边:“任凭小侯爷探查,我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侯爷,奴婢不敢污蔑构陷侯夫人。”见状,玉娘连忙掏出那枚金簪举过头顶,不动声色的露出胳膊上的凌辱伤痕,好引得小侯爷多几分恻隐之心,多想想她伺候得力的好处。 “这枚簪子,不知小侯爷可眼熟?” 林越泽皱了皱眉,接过来看了一眼。 对这些金银俗物他这种身份向来是不上心的,除非是有特殊意义的饰物,一般小玩意儿都是让身边人从库房里挑了送给莺莺燕燕,用来调情而已。 夏云若瞥一眼,突然捂着唇惊叹一声:“这枚簪子质地上乘,镶金的手艺又非同一般,倒像是出自京都第一工坊的老师傅手艺。那里的东西昂贵不说,接待来往的多是达官显贵的夫人千金,一般人可受用不起。” 她故作探头看一眼,眸光里全是艳羡之色:“从前我见母亲和宁伯母戴过第一工坊的饰品,真真是工艺独一无二,好看得紧。只可惜,我夫家贫寒,官位又不高,至今我连那第一工坊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呢。” 第81章 我也是受害者 林越泽瞥她一眼,冷哼一声。 一想到夏云若嫁给容子烨之后过的这么凄惨紧巴巴,心里就愈发畅快了几分,恨不得长篇大论好好羞辱嘲讽一番当初夏云若的有眼无珠。 不过,这话倒是给了他一个提醒——这样贵重的簪子,他不记得自己赏过玉娘,不可能是她的。 林越泽低头看向玉娘,若有所思道:“这簪子,你哪儿来的?难不成还是夏晚晴给你的?” “侯爷英明慧眼,奴婢不敢欺瞒。”玉娘连连磕头,委屈又谨慎道,“日前,侯爷被关了禁闭,夫人入夜前来,给了奴婢药之后,奴婢实在胆小怕事,不敢应承。” “夫人许诺奴婢妾室的名分,恩威并施,见奴婢胆怯怕事就威胁说……说奴婢不答应,便趁着侯爷不在,悄悄弄死奴婢了事。呜呜,奴婢实在吓坏了,区区外室哪敢跟侯夫人说半个‘不’字,只能惧怕着应了。” “夫人口口声声说容夫人勾引侯爷,败坏夏家门风也辱没侯府门楣,一直告诉奴婢这般行为也是为了小侯爷着想,还说小侯爷就是因为跟容夫人……厮混,被老侯爷发现了,这才关的禁闭。” “一听到您因为外头的女人受罚挨骂,故而奴婢脑子一糊涂就听了话。之后,夫人便拿了随身戴的簪子随手赏了奴婢,要奴婢找人监视胭脂铺,等到容夫人一出现便来找事,趁机下药,再让那些人玷污了容夫人的清白,如此一来,侯爷必然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饶是知道夏晚晴的安排,可是听到玉娘亲口再说一遍,夏云若还是忍不住心生胆寒,不禁作呕。 这样的亲人,比敌人还可怕! 若非她早有防备,怕是早就被夏晚晴毁的名声尽失,众叛亲离……哪里还能坐在这里为自己辩护清白? 容子烨口口声声质疑自己品行狠辣,对亲妹妹都下得去手,却不知一开始纠缠不休、心狠手辣的人是夏晚晴。 她不过是见招拆招,以牙还牙罢了。 这时—— 啪! 听到这里,林越泽猛地一拍桌子,攥紧了簪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玉娘:“此话当真?” 玉娘哭得梨花带雨,整个人都在颤抖哆嗦,似乎还沉浸在当日被人威胁生死的恐惧之中:“奴婢卑贱之身,若非您怜惜,早就沦落风尘任人践踏折辱,原本只想一心一意伺候侍奉侯爷左右,不敢高攀侯夫人这样高高在上的世家女,更不敢对容夫人起这样的歹心啊。” 她爬过来抱紧林越泽的腿,哽咽求饶:“都怪奴婢蠢钝如猪,一离了侯爷便没了主心骨,任人拿捏也不敢反抗,今日险些酿成大错。幸好,容夫人福大命大又心善,为了找大夫给我治红疹才没来得及喝茶。” “只是,没想到侯爷突然赶过来,下人都没来得及把旧茶撤走,误入侯爷之口……那些地痞按计划进来这个房间,原本是要害侯夫人的,瞧见侯爷贵气逼人,一时起了歹心抢劫财物也是有的。” 夏云若暗自勾了勾唇,倒是一个聪明通透又机变的女子! 明明她是主动跟夏晚晴合作,想要得到一个飞升为妾的机会,可是言语间却把自己的地位放得极低,又将自己说的蠢笨不堪,离开林越泽就活不下去的架势,三言两语就把黑锅全部甩给了夏晚晴。 明明林越泽被几名壮汉羞辱的事实摆在面前,她硬生生掰扯为抢劫,既给了林越泽颜面,也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闻言,林越泽脸色铁青一片,眼底怒意翻涌:“这么说,给我下药的人其实是夏晚晴?” 他猛地扼住玉娘的喉咙,当真要掐死人的架势,面色阴沉可怖:“我喝了药茶是误会,那些人呢?他们闯进来时各个面红耳赤宛如醉鬼,甚至……” 语气一顿,林越泽不想再去回忆那不堪的画面,只是后腰愈发疼痛难忍:“难道他们也被喂了药不成?” “奴婢不知,兴许是夫人有别的安排,奴婢……咳咳……”玉娘拼命咳嗽着,有一瞬间真觉得林越泽会把自己掐死,下意识看向冷眼旁观的夏云若,指尖拼命颤动着。 救我! 夏云若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小侯爷,我那妹妹心思深,若想害我至此,断不会将所有谋划告知一个外室,唯恐生变。想来,那帮人也中了药,便是夏晚晴留的后手,要的就是万无一失,让我彻底被毁。” 听到她的话,林越泽指尖一顿,再看着玉娘脸色涨的青紫又泪眼朦胧的模样,脑海中便想起她在床上温柔小意却又难得放得开的作风,大手便一寸寸松开了。 “夏云若,你当我是傻子吗?”他猛地站起身,扭头狠狠瞪向夏云若,“如果那帮人的药是你下的呢?如果今天这一切是你将计就计的报复呢?夏晚晴不在这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真以为我没有脑子吗?”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倒是没想到林越泽突然长脑子了,前世他可没这么敏锐多思,一向是混账惯了的。 不过,他有这般怀疑,自己才好彻底把夏晚晴拖下水。 “若我真想报复,断不会挑自己的地盘动手,我经营店铺赚钱有多不容易,想来你们也看得出来。我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咬着唇,一副‘被人羞辱误会了,无可奈何但又有些愤怒不甘’的样子,打开窗户,不动声色的朝外面看一眼:“夏晚晴设下这么大一盘棋局,甚至连小侯爷都算计了,不可能安坐侯府等消息。小侯爷不妨派人搜一搜周围,兴许她就躲在哪处悄悄看着,等着我身败名裂的那一刻!” 伴着玉娘悲凉可怜的哭泣声,林越泽阴沉怀疑的看一眼夏云若,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说得都是真的。如果夏晚晴今日不在周围,那你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届时,就算我不杀你,也要一把火烧了这鬼铺子,更让你以后没生意可做。” 夏云若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我也是受害者,还请侯爷明察。” 第82章 当作自家人护着 “哼!给我等着。” 林越泽一脚踢开期期艾艾的玉娘,扬声让慕青进来:“派人去周围搜,如果看到夏晚晴或者她身边的心腹,立刻秘密带来,不要惹人注意。” “是,属下立刻去。”慕青看一眼夏云若和玉娘脖子上的掐痕,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 三楼,此时安静如鸡。 容子烨自打听了阿辛的转告,脸色就没有再起一丝波澜,只是未曾多碰这屋子里的一杯一盏,孤身立在窗边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浑身上下都萦绕着冰冷可怕的森冷之气。 须臾,阿辛看到慕青带人潜入暗巷,不多时果真揪了夏晚晴出来,径直带往胭脂铺里。 “呼,幸好公子有先见之明,让我刚刚先一步去劫了那传话的丫鬟,这才让夏晚晴以为胭脂铺并无异样。” 他惊险地叹了一口气:“多亏公子思虑周全,否则,她怕是早就听到风声逃跑了……” 容子烨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巷子,很快便看到傅承修高大熟悉的身影从暗处拐了出来,看着夏晚晴的背影消失在胭脂铺里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没有我,她也跑不了。” 容子烨关上窗户,隔绝外头的炎热喧嚣,屋子里一下子清静凉爽了许多,“夏云若还算有脑子,部署周全,计划得当……如此心机,从前真是我小看她了。” “少爷,您……” 阿辛担心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容子烨,小声问,“此事若牵扯到容家,您只消一纸休书将少夫……将那夏云若赶出家门,咱们就能摘得干干净净了。” 容子烨扭头瞥他一眼,神色莫测:“你以为夏晚晴为何要事先派人通知我过来一探?” 阿辛愣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只是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恍然不解:“对啊,为什么啊?” 他不自觉地绕着容子烨转了一圈,又朝着外头看一眼,不禁压低了声音,“少爷,夏晚晴今天到底来干嘛的?她悄悄藏在巷子里,又派丫鬟随时打听胭脂铺的情况,好像提前知道这里要出事似的。” 容子烨眉眼一动,并未说话,心里却早有计较。 他并非不知道夏晚晴有谋算,之前也不是有意袒护此女,只是心寒于自己娶了一个阴毒狠辣、精于算计的女人。 若是换了一开始夏云若刚嫁过来的时候,他还不会这么生气心冷,左右夏云若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跟自己无关。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看到夏云若为容家为自己做的一切,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了欣赏,怀疑之心也越来越少。 他隐隐将夏云若当作重生一世的同道中人,亲切感越来越多,甚至上次她被林越泽险些欺负了,他第一反应也是要为家人出一口恶气。 无形中,他潜意识将夏云若当作自家人护着。 可到头来夏云若却是这种两面三刀、心怀叵测的女人,白白枉费他从前一片回护之意。 他气的不仅是夏云若,更是气自己的愚昧和迟钝——竟然没能早些发现此女的真面目,竟然真被这女子骗了去! 这时,阿辛越想越奇怪,怎么都想不通:“难道那帮抢劫小侯爷的地痞流氓是她派出去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这铺子是夏云若的,她想泼脏水?可是这般手段将小侯爷牵扯进来,不是很容易露馅还得不偿失吗?” 他挠挠脑门百思不得其解:“说来也奇怪,小侯爷身份尊贵,出身便享受荣华富贵,想来金银财帛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怎么会因为被几个地痞抢劫了财物就这么大发雷霆,一副恨不得杀光胭脂铺所有人的架势?” 闻言,容子烨神色一顿,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片刻,突然回身打开窗户,“阿辛,趴窗户,能坚持多久?” “啊?”阿辛看着外头烈日灼灼的天气,感觉小命休矣,“少爷,你不是想让我去偷听吧?” “不行?”容子烨反问。 “行!”阿辛认命地灌了一大口茶,砸吧着嘴叹气道,“少爷的吩咐,我哪敢不行?” 容子烨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月钱加倍。” 加钱? 那就好办了。 阿辛眼睛一亮,立刻掀了床单翻窗而下,递给容子烨一个‘保证完成任务’的坚定眼神。 他悄无声息的隔着一叠床单抱着滚烫的墙柱子,一脚抵着墙壁,一手抓着边柱,整个人像蜘蛛网一样结在墙角,热的龇牙咧嘴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赚点钱,真不容易。 与此同时。 慕青将夏晚晴扭送进屋,低头道:“小侯爷,我在暗巷尽头找到了夫人的车架,只有她一人,丫鬟不知所踪。不过,从那车架一侧的视角,透过墙上的一个破洞,依稀能看到胭脂铺门口的动静。” 话说三分,懂得都懂。 林越泽猛地将金簪扫落在夏晚晴身边,厉声道:“你指使玉娘下药害夏云若的?找一帮地痞流氓来玷污亲姐姐的清白,亏你想得出来!” 夏晚晴猛地瞪大眼睛:“唔唔!” 她这一路是被塞着嘴巴带过来的,目前为止还是说不了话,闻言震惊又恐惧。 只是看到夏云若好端端的站在屋子中间,玉娘那贱人跪着哭得梨花带雨,桌子上还放着那包残留的药跟金簪子,她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计划失败了! 玉娘定然头一个告黑状,向小侯爷揭穿她。 这个贱人! 难怪点翠出来查探消息,结果一去不返…… 她正觉得不对劲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慕青带人堵了个正着。 实在可恨! 闻言,慕青也吓了一跳,串联前后立刻就想明白今日始末,再观小侯爷脸色,只怕今天要坏事。 不行。 任由小侯爷愤怒行事,只怕今日侯府要闹出大乱子了。 想到这里,他就要转身出去:“属下出去守着门!” 夏云若眉心一动。 他这是要去通知老侯爷救场吗? “不必这么谨慎吧,胭脂铺里里外外都被小侯爷的人守着,没人走动。” 她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慕青,淡淡道,“小侯爷身份尊贵又受此惊吓,不好多劳心,这审问的事怕是还要身边人费心。” 第83章 那杯茶,侯爷不小心喝了 慕青脚步一顿,下意识看过来。 这位容少夫人又想干什么? 总觉得她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似乎知道自己刚刚想去干什么一样。 这时,林越泽脸色阴沉的看着夏晚晴,冷声吩咐道:“慕青,卸了她的手脚,绑在床头柱子上。” 慕青皱了皱眉,还是应承:“是。” 夏晚晴拼命挣扎:“唔唔!” “别急,马上让你说话。”林越泽慢条斯理的把玩着金簪,等到夏晚晴被五花大绑起来,这才起身走到她面前摘掉她嘴里的布。 “侯爷,我——”夏晚晴正要解释,就见林越泽拿针划过她瓷白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印,“这簪子是你的吧?” 夏晚晴神色一顿,忍着恐惧之色装傻道:“瞧着眼熟!但我房里的金银物件儿太多了,每日梳妆打扮也是丫鬟上手……这簪子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有什么问题?” “夫人,这可是您当晚亲手赠送给奴婢的簪子啊,还有那包药,也是您指使奴婢陷害容少夫人的,您怎么能不承认呢?” 玉娘立刻哭嚎道,“是奴婢没用,没有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侯爷英明睿智,已然查明一切,夫人还是早些认错求饶的好。” “你胡说,贱人!你污蔑我!”夏晚晴若不是被绑在床头,早就冲过去抽她嘴巴子了,“侯爷,别听这狐媚子胡说,我从来没见过她,更没送过什么簪子还是药。” 夏云若冷不丁出声:“既然素不相识,为何一见面就称人是狐媚子?一副将人视作情敌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她将桌子上的药包拿起来,“方才妹妹一进门,不看我也不看小侯爷,倒是先瞧了一眼这剩下的药,看来这东西才是你见过的……” “我没有,你胡说!”夏晚晴一脸委屈地看着林越泽,“侯爷,我是堂堂侯夫人,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干出下药害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今日来巷子里,只不过是听说夏云若这狐狸精来巡铺子,侯爷又巴巴地赶来,我担心你们又……” 她咬了咬唇,一副贤妻良母、委曲求全的样子:“这一次,我绝对不是想向老侯爷告密,只是想着若姐姐再不要脸的勾引小侯爷,我怎么也要冲过来讨个公道的。至于这些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吗?”林越泽一手将拿剩下的药倒进了茶杯里,拿着金簪搅了搅,“慕青,掰开她的嘴灌下去。” 夏晚晴脸色骤变。 慕青犹豫:“侯爷,这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夏云若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这只是普通的解暑茶。小侯爷心疼夫人特赏赐一杯解解馋,又没有下毒下春.药,怎么妹妹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 慕青:“……” 这姐妹俩一个比一个狠。 小侯爷若是一心拿夏晚晴出气,只怕要闹到休妻不止,引人深究…… 事情一旦闹大,小侯爷被欺辱的事未必就瞒得住。 那可就难堪了。 “你——”见状,夏晚晴吓得心脏怦怦跳,盯着慕青手中的茶下意识闭紧了唇,目光祈求的看着林越泽,还想争辩,“侯爷,夏云若跟我自小不和,自然包藏祸心想要害我……” 林越泽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若敢喝这茶,我就信你与此事无关。你若不敢,那就别怪我今日扒了你皮,丢到大街上任人围观。” “我……”夏晚晴又惊又怒,吓得胸脯上下起伏,小手紧紧攥紧了裙摆,任由恐惧铺了满眼,却不敢张口抿一下。 这药有多厉害,没人比她更清楚。 当初她是花了大价钱找人配的秘方,比市面上的春.药还要可怕千百倍,只一口就能让人丧失理智,淫态毕露。 她好歹是出身书香世家,自有廉耻和尊严,才不要让人看到那般淫.荡无耻的一面! 夏云若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冰冷的讽刺:“看来,玉娘说的没错!这一包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春.药,那些地痞流氓也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姘头……” 她抬脚走到夏晚晴面前,猛地抬手抽一巴掌过来,满目痛心疾首的情态:“好歹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你就这么恨不得我身败名裂、死无清名?” “我没有!” 夏晚晴面色狰狞的瞪着夏云若,声音嘶哑又充满了仇恨和嫉妒,“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如此算计?要不是你不要脸的勾引侯爷,我压根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分明是你联合这无耻的外室污蔑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奸计……” 她看一眼林越泽委屈巴巴的咬着唇,话里话外都暗含警醒喝威胁:“侯爷,夏云若分明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却非要污蔑我下药害人,在你面前装腔作势的演戏,无非是觊觎我这侯夫人的位置!” “侯爷,先前你跟夏云若私会于酒楼的事被老侯爷发现之后,他才关了你禁足不久,难道你这次又要顶风作浪替这满嘴谎言的小贱人出头吗?你可想过老侯爷若是知道你为了大姨姐如此对待明媒正娶之妻,该如何勃然大怒?” 话音刚落,林越泽猛地朝着她掀翻了桌子,怒声呵斥道:“闭嘴!你还敢提上次?” 夏晚晴脸色微变,没想到林越泽居然为了夏云若而生这么大的气,就连老侯爷的威信都管不了他了吗? 看她还想狡辩,夏云若面露嘲弄之色,低声在她耳边说:“你以为小侯爷今日是为了我出气吗?那杯下了药的茶,小侯爷不小心喝了。” 她拍拍夏晚晴的肩膀,云淡风轻的笑了:“所以,你今天不死也要脱层皮!” “什么?”闻言,夏晚晴如遭雷劈,怔怔的看着面色铁青的林越泽,心乱如麻,脑子嗡嗡的叫。 一时间,天崩地裂! 完了! 难怪玉娘那贱人倒戈地如此痛快,原是事情控制不住了。 若是如此…… 林越泽必然追根究底,绝不轻饶! 第84章 你竟然想杖杀我? 看到她一脸崩溃的模样,夏云若适当地往林越泽心口添了一把火:“小侯爷,虽然我这妹妹心肠歹毒了些,可到底是我命大,也多亏了玉娘及时悬崖勒马,才让我逃于算计……” 她叹息一声,黯然神伤道:“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若是小侯爷丢失的财物找回来了,可否饶了夏晚晴大罪?”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顿时让林越泽想到自己今日的不耻遭遇,顿时火冒三丈,抄起簪子就朝着夏晚晴脸上划了过去:“贱人!如此歹毒心肠,手段阴狠,根本不配为侯府主——” 慕青:“侯爷!” 夏晚晴闭着眼睛大喊道:“我怀孕了!” 千钧一发! 林越泽手中的簪子堪堪刺破一滴血色,便未能再进半步,目光阴狠又错愕的看着夏晚晴:“你说什么?” 夏云若和玉娘相视一眼,神色凝重。 怀孕了? 这么巧! 而慕青也是大惊失色,迅速抓住了林越泽的手腕,嗓子干哑又紧张:“侯爷,消消气!她毕竟是您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不可轻言休弃啊。” “我怀孕了!林越泽,你想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弄死吗?”夏晚晴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滑落,为刚刚的生死一线,心里实在怕极了。 生死门前走一遭,她浑身都被吓得湿透了,汗意淋漓。 正因为如此,她也在刚刚那一瞬间看清楚了林越泽眼底的疯狂杀意,那是不计后果的恨意和愤怒。 他是真的敢弄死自己! 想到这里,夏晚晴眼底满是苍凉和自嘲,攥紧了满是热汗的手心,一字一句的看着林越泽震惊的眼眸说:“若非你在外对夏云若那贱人念念不忘,在内又对一个卑贱外室青睐有加,害的我颜面尽失,我怎会出此下策?” “我嫁入侯府这么久,公公始终不肯让我真正掌管府中中馈,你待我也是不冷不热,愈发敷衍。若是我从前孤身一人,有些委屈受便受了,外头的闲言碎语听过也就算了……” 她咬了咬唇,眨眼睛便红了眼睛,粉腮盈泪,模样委屈又隐忍:“可我如今怀了孩子,怀了侯府的血脉!那我就必须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了。府里的小妾你怎么看重青睐都无所谓,好歹是光明正大有了名分的,身为主母我容得下。可夏云若算什么东西?” “她是我嫡亲的姐姐,又已经嫁为人妻,她已经是容家的人了,可还是勾的你对她日思夜想,用尽手段也让人看尽了笑话,就连公爹的教诲你都不放在心上,一门心思要跟夏云若勾搭成奸,我怎么能容忍自己孩子的父亲陷身这样的丑闻里?” “你!” 林越泽气得大手扬起来,恨不得一把掌抽死她。 可是目光从她眼底悲愤又无助的眼泪滑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到底还是理智尚存,没能下得去狠手,“你如此狠辣行事,工于算计,哪里配为人母?”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的名声,也是为了你和孩子。” 夏晚晴委屈的咬紧唇瓣,眼泪滑落,满面的大义凛然,“若你还是不解气,尽管打我罚我,我保证绝对不向老侯爷告状!” “你以为我不敢吗?”林越泽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愤怒地踢翻了几个椅子又摔了茶盏。 混账女人! 若非她的愚蠢善妒,自己今日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受此奇耻大辱? 他真是恨不得将夏晚晴大卸八块! 可偏偏她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教他真是无处下手,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嫡亲血脉。 二十年来,头一份的荣耀。 就算他狠得下心,父亲也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 直到满地狼藉无处下脚了,林越泽猛地走到窗边,抬手一拳砸到窗口,直接将窗户砸开了。 啪! 四分五裂! 窗户的碎片坠落飞散,吓得一旁苟在墙角的阿辛差点跟着掉下去,双腿和双手都不由自主地下滑了老长一段距离。 嗞—— 他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将自己缠在柱子的背面,死死地贴着墙壁,省得露出一片衣角让人发现了。 一旦被发现,少爷和容家可就麻烦了。 刚刚他偷听到的可都是这两口子的秘辛! 好在阿辛下盘够稳,平衡感够强,力道也够足,终于在即将暴露的边缘狠狠卡住了自己的身影。 林越泽忿忿地呼吸了一大口热气,只觉得心里更加烦躁,满腔愤怒和不堪无处发泄。 “慕青,给她松绑,押送回府。” 许久,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冷冷看向夏晚晴,“回去找大夫给她把脉,若是怀孕了就去跪祠堂三天三夜,抄写《妇德》五十遍;若是没有怀孕……” 夏晚晴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呼吸,定定地看着他怎么样主宰自己的命运。 林越泽迎着她惊惧含泪的目光,感受着身上的粘腻不适和隐隐疼痛,狠下心来冷冷道:“若是没有怀孕,那就杖刑五十,当众责打。能撑得住就饶她一命,撑不过就给她收尸。” “林越泽!” 夏晚晴难以置信的看过来,嘴唇气得都在发抖,也不知眼底藏了多少惊吓和恐惧,又有多少悔恨和不甘,“我好歹是世家嫡女,你竟然想杖杀我?” “若是岳父大人知道你下药意图谋害嫡姐,必然不想这天大的丑事外传,也会尊重我的处罚。” 林越泽一甩袖子,冷血无情道,“所以,你最好是真的怀孕了!否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完,他一摆手,就让慕青把人松绑了带出去,耳边没了夏晚晴哭哭啼啼的辩解声,这才清净了许多。 须臾,林越泽冷不丁扭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玉娘,眼睛危险地眯了眯:“你既害怕,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玉娘心口一跳,吓得面色发白,犹豫片刻才撩起衣袖和裙摆,“侯爷,夫人雷霆手段,奴婢见识短浅,实在不敢啊。” 她泪盈盈的亮出些细密的针孔血痂,如果不是细看,这些细微的针孔伤口还真是看不出来,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她胳膊和大腿上。 全部是些不容易让人发现但又能让人疼得难以忍受的地方! 第85章 刺杀:你安排的? 夏云若有些不忍地皱了皱眉:“夏晚晴竟如此狠毒,也是难为你了……” 她看一眼林越泽,温和道:“小侯爷,今日若非玉娘中途起了恻隐之心,其实她原本可以二次下药,将剩下的药倒入我的茶水之中。我相信她是真的迷途知返,受制于人。” “毕竟玉娘出身苦,身份卑微,生死富贵都仰仗小侯爷的心情,她身无依靠,仿若海中浮萍,无奈之苦颇多,我能够理解,也不怪她。” 玉娘连忙朝着夏云若百般叩谢,俨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心里却岿然不动,毫无情绪波动。 见状,林越泽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眼神也少了几分杀意。 这时,夏云若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声,惋惜道:“说来我那妹妹也是从小娇纵惯了的,从前我在府里就是百般忍让,避其锋芒。” 顿了顿,她不露痕迹的提点道:“如果她在闺阁中时多受管教掣肘,心有敬畏,如今也不敢这般大胆行事……希望她有了孩子之后,能怀有慈悲之心,善行掌家诸事,好歹让小侯爷的后院消停些吧。” 这话听得林越泽心里一动,下意识多看了玉娘一眼,心里有了计较——方才夏晚晴所言,只怕是想利用今日之事一石二鸟,害了夏云若又能除掉玉娘,她好坐收渔翁之力。 最让他惊讶的还是玉娘。 此前她明明可以趁着事发无人注意时悄悄溜走,结果却主动顶着他的雷霆之路承认错误,纵然看着楚楚可怜,可骨子里确实坚韧勇敢的。 平日里只知道她在床事上百依百顺,讨人欢心,却不知她还有今日这般外柔内刚、纯善却又坚韧的一面。 更可贵的是,她一开始为了顾及自己的声誉和心情,并未将夏晚晴供认出来,后来又怕自己误杀夏云若惹祸上身,这才大胆认凶,不畏自身的生死。 有一点夏云若说的没错——玉娘无根无基,身无依靠,所有的指望都在自己身上。 若是在后院扶持她,就是助长自己的羽翼,也好打压夏晚晴的气焰,形成掣肘之力。 后院的其他小妾都可能被夏晚晴收买或者惧怕,只有玉娘今日是彻底跟夏晚晴撕破了脸皮,两人再无握手言和的可能性。 这是一枚掣肘后院再好不过的棋子! “玉娘,起来吧。” 林越泽突然面色缓和了些,抬手扶起玉娘,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也起了怜惜之心:“夏晚晴狠毒至此,你一开始还隐瞒不说……你对我的真心,我深谙于心。” 他捏了捏玉娘的手,淡淡道:“你且回去休息几日。若是夏晚晴怀有身孕,我会跟她说,让她做主迎你入府为妾。” 只要夏晚晴发了话,父亲就算对玉娘的身份颇有微词,也不会罚他太过,更可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闻言,玉娘难以置信的看着林越泽,半晌才娇柔万分地扑进他怀里:“侯爷,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奴婢不管在哪里都心甘情愿的。” “行了,知道你的心意。”林越泽心里难免涌起星星点点的柔情,安抚几句就让人送她离开。 临走之前,玉娘千恩万谢,还以赔罪的名义冲着夏云若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容少夫人不计前嫌,玉娘铭感五内。” 这位容夫人还真是不简单呐! 方才她险些以为自己今日死定了。 毕竟夏晚晴怀了孕,小侯爷急需要一个出气筒来发泄怒意,思来想去自然是她这卑贱之人背锅无疑。 没想到…… 夏云若三言两语便扭转局势,还让她成功入府为妾,有了正式的名分! 而今日种种波折,原本夏云若在劫难逃,可她临危不惧,三言两语间就化险为夷,还能置敌人于死地…… 这样的心机手段,真不像是个刚嫁人的世家嫡女能有的,倒有几分高门主母的风采。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将人扶起来,暗示道:“好人有好报,这是你自身迎来的善缘,好好珍惜吧。” “是,玉娘铭记于心,以后定然好生伺候小侯爷。”玉娘含情脉脉的看一眼林越泽,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这时,慕青送人回来,下意识走到窗边左右看了两眼—— 见状,阿辛艰难的攀着墙柱往上爬,眼看着就要滑落下去暴露了,头顶突然垂落一道布缎。 容子烨手中握着布缎,不动声色的示意他爬上来。 阿辛攥着布缎奋力一跃,攀着窗沿惊险地翻窗而入—— 下一刻。 慕青似有所感,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只看到三楼窗户紧闭,毫无异样,四处也没什么动静。 确定没人之后,他才回头低声问:“小侯爷,此间若事了,咱们还是速速回府吧。” 林越泽定定地看着夏云若,一言不发,眼神凛冽。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拧了一下眉,压下内心不祥的预感,立刻说:“小侯爷若不嫌弃,我立刻安排车马送您回府,权当今日之事的补偿……毕竟,胭脂铺确实有查客不严的过错。” “回府之前,一把火烧了这胭脂铺吧。” 林越泽轻描淡写的走到夏云若身边,冷冷扯唇,“你好歹是晚晴的姐姐,世家女,容子烨的夫人,我确实不能杀了你泄愤。可是这家铺子和底下那些蝼蚁,不该存在了。” “侯爷!他们一直在一楼待客,什么都不知道。”夏云若没想到他这么丧心病狂,看来今日之耻对他的打击比想象中更严重,激发了这家伙内心的疯劲儿。 她拼命稳住心神,哑声道:“你若执意草菅人命,我只能击鼓鸣冤,一状告上官府了。” “放心,等你醒来,这里早就一把火烧成灰烬。届时你要告便告,人证物证都化成了灰烬,就算容子烨来了,也不能奈我何。”说完,林越泽面色阴沉的拽着夏云若,抬手就要劈晕她。 夏云若不想他报复心强烈狠毒至此,不由挣扎大怒:“林越泽——” 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利箭破窗而入! “侯爷!”慕青面色一变,飞身将林越泽扑倒在地,抬眸冷冷看向那支莫名飞来的箭,顿时震惊的睁大眼睛。 墙壁之上,一支利剑嵌入三分,生生射出一个豁口破洞来。 洞里还透着几分耀眼的光。 好强的箭风! 好厉害的身手! “谁?” 林越泽惊魂未定,冷冷看向夏云若,“你安排的?夏云若,此举形同刺杀,可是死罪!” 夏云若眉眼一怔,下意识走到窗口看了一眼,瞳孔微微缩了缩…… 第86章 ‘捉奸’:感谢小侯爷照顾生意 时至午后,热气氤氲。 空气中浮动着缭绕热浪,街巷之中行人寥寥,倒是显得楼下那匹高头大马格外亮眼。 骏马背上,沈励一袭戎装未卸,五官黝黑却不失凌厉,铁甲红缨枪,将军英气长,端的是威风凛凛的好气势! “舅舅?”夏云若神色微微一动,震惊道,“您怎么来了?” 沈励收起弓箭于背后箭篓之中,勒马仰首道:“今日巡防回城,路过这胭脂铺,便想着替你舅母买些好颜色的胭脂回去。” 顿了顿,他眯起眼睛看向夏云若身后冒出的人影,神色凌厉,“云若,光天化日之下你这铺子关着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他作势又要亮出弓箭。 慕青下意识绷紧了神色,浑身戒备。 这可是经历过战场杀伐的军旅之人,一身洗尽血色的军武之气隔了这么远依旧让人心生敬畏,哪里是寻常人可以应对的? “小侯爷。” 他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看一眼,压低了声音,“该惩之人已然严惩,善后之事不如交给容夫人,咱们还是别打扰容夫人和沈将军闲话家常了。” 顿了顿,他暗示的看向夏云若:“相信容夫人一定能为小侯爷排忧解难,不会让今日之事传出去半个字。” 夏云若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小侯爷今日受惊,胭脂铺责无旁贷,自然该妥善处理。” 林越泽并未露面,下意识藏于窗后悄然看一眼底下的威风男子,面露震惊之色。 还真是沈励? 夏家不是跟将军府断绝往来十多年了吗? 他们是什么时候重归于好的? 将军府在朝堂上一向持身中立,满门战功赫赫却低调不贪功,虔心效忠陛下,故而深得圣心。 低调却不代表势弱。 将军府若是给夏云若撑腰,今日之事怕是棘手了。 想到这里,他警告的暗示夏云若一眼,正要命令她不要泄露自己的存在,“夏云若,不许——” “无事。” 夏云若装作没听到林越泽的话,直接把慕青让到前头,“舅舅,这位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并非歹徒。今日小侯爷大驾光临,为侯夫人挑选胭脂,故而胭脂铺关门招待贵客,不想惊扰了舅舅。” 她笑了笑,余光瞥一眼林越泽铁青的脸色,故意说:“舅舅莫急,我马上迎您进来!给舅母的胭脂合该我亲自挑了最好的奉上才是。” 林越泽咬了咬牙,闪身拦住夏云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是故意的!” 下一刻—— 夏云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祭出短枪,面无表情的抵在他喉结上,“小侯爷,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已然嫁为人妇,如此拉拉扯扯不仅有辱女儿名声,更于小侯爷清名不利,还请你以后——自!重!” “你!” 林越泽恍然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你就是想报复我!报复上次我强——” “小侯爷!”夏云若面色冰冷,短枪又近一分,险些划破林越泽的脖子,吓得慕青脸色骤变,“小侯爷!” 他立刻拔剑指着夏云若的脑袋,“容夫人,不要冲动!若是小侯爷伤了分毫,恐怕你和容家都担待不起。” 利刃当头,夏云若面色不改,只微微抬起被林越泽强行握住的手腕,一字一句的斥道:“小侯爷,请自重!” 佳人如月,清冷高贵,看似超凡脱俗,实则骨子里就是个有仇必报的性烈小辣椒。 有胆有识,有勇有谋! 女子如此,难能可贵! 气恼之余,林越泽竟然自虐般的生出些许欣赏之意,想要征服这个桀骜女子的心思愈发坚定了几分。 “好啊!不愧是将门之后,从前倒是我小瞧了你。” 林越泽扯唇冷笑一声,松开夏云若的手却猛地俯身靠近,在她耳边低声暧昧道:“你越是抗拒,我越是想要你!姐姐对我还不甚了解——我一向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是喜欢驯服你这样的烈马。” 夏云若攥紧了拳头,心下冷笑。 她怎么可能不了解林越泽的渣男本性? 人类的劣根性大都如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越是遥不可及,越是心心念念,只一味地漠视眼前人。 前世,她便是为此蹉跎半生,将自己葬送在了冰冷无情的侯府。 是以,这一世她拼尽全力也要远离侯府。 至于林越泽怎么想……只要她未来变得足够强,手段足够有用,量他一个有头衔无实权的小侯爷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唰! 夏云若干净利落的挽了一个剑花,将短剑收入袖子内,微微偏过头冷声道:“你可以试试。” 莫名的,林越泽看着她冰冷黑暗的眼神居然打了一个哆嗦,正要撤开身子—— 门开了。 沈励携容子烨一同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看到两人‘亲近’的一面,双双黑了脸。 夏云若脸色一变,连忙推开林越泽撤开一步,下意识看了一眼容子烨,“你……你怎么来了?” “容大人!姐夫!真巧啊……”林越泽扭头一看,不由地‘嗬’了一声,故意冲着容子烨挑衅地扬起眉头,“别误会,我刚刚只是在跟姐姐‘正常交流’,绝无传言中那般苟且之事……” 真是天助我也! 容子烨看到这一幕,再叠加之气的流言蜚语,心胸再宽广的男人怕是也要‘头顶绿油油,心头凉飕飕’了! 他那得意的样子就差把‘奸情’两个字挂在脸上,气得夏云若真想一刀戳死他得了。 不料—— 容子烨脸色淡漠,似乎没看到这一幕一般,平静地走到夏云若身边:“小侯爷放下公务亲自为侯夫人挑选胭脂,可见夫妻恩爱。云若跟侯夫人姐妹情深,亲自招待小侯爷理所应当,更显一家人亲厚。” 他淡淡看着神色错愕的林越泽,微微一笑:“小侯爷一向大手笔,今日想必为胭脂铺添了不少进账,说来我们夫妻还要多谢小侯爷跟侯夫人好心照顾自家人的生意。” 众人:“……” 好一个心胸宽广、不惧绿帽的容子烨! 大写的服! 第87章 这两口子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夏云若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接着容子烨的话顺势往下说,“小侯爷,今日你看中的这一批胭脂都是我们设计的新品,很衬妹妹的肤色和气质,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不等林越泽反应过来,她迅速吩咐绿珠进来,雷厉风行道:“快!带着老周他们将仓库里最新研制的一批胭脂都搬出来,打包送上小侯爷的马车。” 绿珠震惊的张了张嘴:“全部?” 那一批胭脂少说上百盒,小侯爷买回去做慈善吗? “你懂什么?这都是小侯爷对侯夫人的情意!” 夏云若完全不给林越泽拒绝的机会,风风火火的推了绿珠出去,“让周掌柜将账理清了,直接随胭脂一起送到侯府结清。” 绿珠看一眼沈励和容子烨,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靠山来了,趁机得狠狠宰小侯爷一笔才不枉费今日关门谢客的损失,“是!奴婢马上去办,小侯爷请稍候片刻。” “你——” 林越泽听的脸色一青,恨恨地看一眼夏云若,皮笑肉不笑道,“这么多胭脂,用到猴年马月去?” 夏云若惊讶地‘咦’了声:“方才不是小侯爷说这些新品都好看,必要一一试色过目,才让胭脂铺闭门谢客,专门服务您一人吗?” 她为难道:“若非小侯爷这么大手笔,我可舍不得关了胭脂铺大半日……半日功夫要损失不少银钱呢!” 林越泽嘴角狠狠抽了抽,气得眼睛都黑了。 好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女人! 这两口子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该死的容子烨,穷酸到这份儿上——他竟然连绿帽子都不顾,眼巴巴帮着夏云若坑钱来了。 看来,这一点夏云若至少没说错:容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罢了,今日耽误了你的生意,一家人确实该多照顾些。” 林越泽摘下腰间的银子扔给夏云若,转身走到容子烨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语带奚落道:“姐夫出身寒门,好容易爬到今日的位子,诸多不易我也能理解……” 他讽刺一笑,内涵道:“否则你也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堂堂翰林千金!抛头露面的跑出来做生意、接待客人!” 容子烨面无表情的拨开他的手,神色岿然不动:“小侯爷错了,内子乃容府当家主母,能力出众,这才让母亲放心地将府内外一应事务交给她打理。” “事实证明,我跟母亲的眼光不错——短短一月功夫,内子便让两家铺子起死回生,今日她所作所为,无不让我和容府为她骄傲。当然了,内子的经商才华得以发挥,还要多谢如小侯爷这般慷慨大义的客人照顾生意,我们夫妻感恩于心。” 这番话有理有据,驳得不动声色却又在情理之中,让林越泽一个字都难以反驳,反倒衬得自己像个挑拨离间没见识的跳梁小丑! 容子烨算什么东西! 一个靠娘子做生意养活的软饭书生罢了,跟他拽什么大义明礼,秀什么夫妻情深? 他攥紧了拳头,盛怒之际—— 沈励见势不对,立刻不动声色的拦在了林越泽面前,朗声大笑道:“素闻小侯爷朗月清风,跟夫人夫妻情深,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哎呀,这疼娘子的男人秉性都不错,可见小侯爷家风清正,名不虚传。” 看到沈励那张看似笑意满满实则威严不减的脸,林越泽满肚子的怒意和不甘只能咽回肚子里。 他僵硬的扯了扯:“将军谬赞了!” 这时,绿珠带着面带喜色的周掌柜跑进来,掷地有声道:“小侯爷,所有的胭脂都打包好送上了马车,周伯将账都算清楚了,给您折扣之后总账三千八百五十六两。” 林越泽脸色一绿:“这么贵?” 夏云若连忙接过话来,嗔怒道:“绿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小侯爷如此慷慨大手笔,咱们虽是小本生意,也不好太小家子气,这零头便抹了吧。” 绿珠立刻点头,看周伯一眼:“周伯,快改一下——小侯爷此次花销总账三千八百五十两。” 众人:“……” 抹零鬼才! 夏云若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抱歉道:“小侯爷,这里头只有几百两,差的有些远了……没关系,我差周伯亲自送货去侯府,届时当面结清便是了。侯府家大业大,想来也不差我们这一口。” 林越泽险些咬碎了一口牙齿。 一堆破胭脂而已,居然卖他三四千两银子!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奈何当着情敌和长辈的面,他方才跟容子烨发了大话,自然不好下了自己的面子,“都是一家人!这点小钱便当我支持你们的生意罢……经营之道,不在一时长短。来日方长,我等着看容少夫人的手段!” 说完,他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沈励一行礼,“此间事了,晚辈就不打扰沈将军舅甥相聚,先行告辞了。” 待林越泽一行人离开,夏云若松了一口气,惊讶地看着沈励,“舅舅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一身戎装未退,看着可不像是顺路来胭脂铺买东西的。 沈励面露异样之色:“不是你派人找我来救场么?” “我?” 夏云若愣了一下,正要否认时,容子烨冷不丁开口解释道,“舅舅,此事是我擅作主张,她不知道。” 夏云若面露震惊:“你? 容子烨有本事破门而出,却未曾悄无声息的离开以保全自身和容家,却费心思将舅舅请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先前不是气得恨不得跟她一拍两散么? 他到底怎么想的?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奈何舅舅还在跟前瞧着,夏云若不好细问,只能讪讪道:“夫君思虑周全,今日多亏你了。” 容子烨面色平淡,当着长辈的面未曾发作,主动道:“舅舅既来了,就挑些胭脂带回去罢。今日劳烦舅舅跑一趟,改日我与云若再登门叩谢长辈。” 沈励看一眼这个形容得体的年轻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哪怕心头山崩地裂也能在人前给足夏云若脸面和尊重。 可见他是个心性不错的。 第88章 吃醋1 第88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今日云若跟小侯爷明摆着有事发生,小两口的家务事沈励作为长辈不便多言。 他只能敲打一二:“子烨,你们成婚之后还未曾去将军府拜会,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时刻念着这个不争气的外孙女。你们得了空,便一起去探望他老人家,让他宽宽心。” 这话听着是闲话家常,实则是提点容子烨——将军府过去跟夏云若看似断绝往来,实则老爷子心里头还是惦记着外孙女的。 换言之——夏云若不是没有娘家撑腰的浮萍,容子烨干什么都要掂量着点。 容子烨心领神会,站在夏云若身边面色从容,不见半分怒色和勉强之意:“谨遵舅舅教诲!” 沈励带着夏云若挑选的胭脂便先行离开,临行之际还叮嘱两人早日来将军府一探。 容子烨答应地谦和从容,等到沈励驾马离开,脸色立刻就淡了下来,甩袖直接离开了胭脂铺。 “容子烨!” 夏云若心知今日将人得罪的狠了,连忙追上去要解释误会,“今日有惊无险,多亏夫君请来救兵……个中经过,你可愿意听我详细解释一番?” 容子烨脚步陡然一顿,冷冷看着她:“好啊,你解释。我听着。” 呼!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 他还肯听自己说话,比预想的僵局好很多。 不过…… “天气炎热,我们别站在大街上说话了。”夏云若刚想说回家慢慢解释,却被容子烨直接拽上了马车,“去云来酒楼。” 云来酒楼?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莫名觉得不太妙:“为何要去酒楼?不是说封了吗?你……” “你跟小侯爷的事,先前本就让母亲心生不悦,如今你还想将此事带回家说?生怕阵仗闹得不够大吗?”容子烨心里有一股邪火发不出来,说话语气自然就重了一些。 夏云若被狠狠噎了一下,本能想要反驳解释两句,可一想到今日确实是自己欠缺考虑,没料到林越泽心狠手辣至此,险些玩脱了…… 若非容子烨留下来帮忙,今日她也不好收场。 今日之事让容子烨心里有气也是理所应当,自己该谢谢他。 “抱歉,是我欠缺考虑了。” 夏云若叹了一声,顺从道,“夫君不愿意回家分说,留在胭脂铺也能解释清楚,不必跑那么远……” “饿了。”容子烨面无表情的放下轿帘,也不多解释一句,直接吩咐阿辛,“去云来酒楼。” 夏云若瞥见他冰冷无波的脸色,心知她此时还是少说话为妙。 一路前行,马车里的气氛僵冷凝滞,安静如鸡。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度诡异的让外面驾车的阿辛都浑身不自在,一到酒楼就连忙先行闪人,把空间留给自家少爷和少夫人。 云来酒楼重新开张的速度是夏云若万万没想到的。 看到门庭焕然一新的酒楼,她站在门口一时险些不敢认,“这是……云来酒楼?” 酒楼上下焕然一新,比起从前的一味奢华高调,如今处处彰显着雅致清幽的细致。 上至掌柜小二,下至桌椅板凳……除了名字没变,就连题字的牌匾都变了,这字体笔走龙蛇,入木三分,看起来颇为眼熟。 夏云若脑子里灵光一闪,扭头看向容子烨,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你的字迹?” 容子烨颇为意外。 她居然认得自己的字迹? 容子烨点头,不冷不热地说:“上次办案结束后,陛下恩赏不少,我将这家酒楼盘下来重新修缮开张,还做酒楼的生意。” 他一甩长袖进了雅间,冷不丁冲着跟上来的夏云若哼了一声,“总不能让人一瞧见云来酒楼,就将容家少夫人跟小侯爷联系起来。”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的咂摸出不对劲来:“你今日如此生气,该不是怀疑我跟林越泽的关系?” 她本来以为容子烨是气自己大胆妄为,气她强行将他关在房内,气她一意孤行不听劝,甚至气她心肠歹毒算计夏晚晴…… 唯独没想过容子烨气的会是这一点。 毕竟,从前她多番解释过自己对林越泽只有惧怕和厌恶,怎么可能跟他有传言中的暧昧关系? 容子烨不该相信这见鬼的流言才是。 否则,他上一回就不会大事化小,对她从宽处理。 这时—— 砰! 门被人狠狠拍上。 一声巨响炸在耳边,吓得夏云若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脸色阴沉的容子烨,她想起这一世两人初相识时的不愉快,以及成亲之处的怀疑试探…… 夏云若本能戒备起来:“你……要干嘛?” “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容子烨讽刺一笑,突然俯下身将苏染汐抵在墙上,控制不住地攥紧她的腰身,“夏云若,看来你还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是多么危险的事!” “我——”夏云若脑子嗡的一声,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容子烨冷冷打断,“你且算一算,近来你跟小侯爷如此相处几回了?” “此间种种,并非我自愿,乃是情势所逼。” 夏云若不理解的看着盛怒的容子烨,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你上次明明是信我的……” 容子烨眉眼一压,眼神黑沉沉一片,说不出的寒意和自嘲之色:“上次信你,因为我信你知书达理有分寸,更理解小侯爷的觊觎之心是因为你能力出众引人注意而并非你德行有失之过。” 顿了顿,他冷冷看着夏云若的眼睛:“我更信你为人得体有分寸,知道小侯爷心怀不轨之后必然会退避三舍……可谁想到你居然眼巴巴往上凑,恨不能搅和进侯府内务、亲自上阵代替侯府主母耍威风!” “你怎么会如此想?”夏云若震惊,忍不住拔高声音解释道,“我今日诸般计算不过是为了见招拆招,绝无主动招惹麻烦之意。林越泽若是不来胭脂铺,我难道还能强行将人绑来不成?” 她咬了咬唇,看着男人脸色铁青毫无和缓的模样,只能将今日事之十有八九都娓娓道来。 第89章 吃醋2 容子烨并未打断夏云若的陈述,只是沉冷的面色始终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听的不过是别人的故事。 曲折波澜,与他无关。 见状,夏云若都不知道容子烨到底在气什么,说到最后语气不自觉染上了些许委屈:“你若是气我胆大妄为,未曾顾及容家,大可不必。一来此事本就是夏晚晴和玉娘合力算计,却误将林越泽拖入陷阱之中,就算林越泽事后算账,我充其量只是个受害者。” “二来,我特意将行事之处放在胭脂铺,就是要将你和容家摘出来,没想到你今日突然赶到,险些掺和进来……我承认那时将你强行锁起来是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了保护你。” “一旦你在林越泽面前露脸,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以林越泽的心性脾气,他一定会把邪火发泄在你和容家身上,狠狠出一口恶气。” 闻言,容子烨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生气,语气都阴阳了几分:“你对小侯爷的性情脾气倒是了如指掌。夏晚晴要是能像你这般了解她的夫君,今日断不会在小侯爷面前输得这么惨。” 他故意加重了‘她的夫君’几个字,想要提示夏云若注意身份,奈何这话在夏云若听来却变了个味道。 “我说你怎么一肚子邪火,满嘴的阴阳怪气,说到底原来还是为夏晚晴抱不平么?” 夏云若不禁苦笑一声,眼底擒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和不甘,“容子烨,你对夏晚晴了解多少,对我又了解多少?” “你以为我这个夏府嫡女过的多么风光顺遂吗?你以为夏晚晴真如表面上一般跟我姐妹情深吗?你以为她们母女仅仅只是苛待我而已吗?” 句句质问,如泣如诉。 她每说一句,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受尽那对母女欺辱和构陷的过去。 若非柳氏精心算计,前世她怎么会深陷侯府泥沼,操劳半生最后还死于非命呢? 闻言,容子烨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翻起了娘家旧账却始终说不到他想要的重点。 尤其是看着夏云若隐忍又不甘的面容,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烦躁,“解释便解释,好端端的扯这些做什么?” 实际上,他根本不关心夏晚晴的死活,更在乎夏云若的为人处事……他更不知道自己打心底里其实潜意识有点心疼夏云若的过去。 可是这一点潜意识,却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所以,他才没来由的烦躁不安, 但是这一抹烦躁看在夏云若眼里,却是他对夏晚晴的绝对袒护…… 一想到容子烨为了夏晚晴对她百般刁难和怀疑,夏云若不禁攥紧了拳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愤怒而充了血,“如果可以,我也想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跟什么小侯爷、侯夫人不牵扯不来往,跟夏府人事一刀两断,跟过去彻底撇清关系……”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林越泽贼心不死,处处威逼于我,上次在云来酒楼险些毁我名声,难道我就该隐忍不发,由得他欺凌而不出手反击吗?” “夏晚晴咄咄逼人,屡次设计陷害于我,这一回更是勾结玉娘要给我下那般龌龊的药,还要找一帮市井流氓当众毁我名声,逼我去死……如此歹毒心计,难道我要束手就擒让她百般欺凌吗?” 她眼底怒意翻涌,声音却愈发平静,看向容子烨的眼神渐渐失望起来:“我以为你会理解……不想在你心里,我的合理反击却成了谋害姐妹的恶毒手段。若你是因此生气,我无话可说。” 说完,夏云若知道是该松一口气此事终于有了交代,还是该长叹一声感慨自己终于还是跟容子烨走到这夫妻离心的这一步。 “话已至此,你爱怎么想,我无从干涉。” 她不由地紧张地捏住了手指,哑声道:“若你实在不愿意同我这样的人携手共度,即便和离我也不怪……” 不等她说完,容子烨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地怒声打断道:“夏云若,你如此行事不仅不知悔改,还妄想倒打一耙与我和离?” 夏云若面色微变,眼睛微微瞪圆了:“难不成……你是想休了我?” 她都说了,自己跟林越泽毫无暧昧牵扯! 她未犯七出纸条,他凭什么休了自己? “咱们最多是感情失和,就算要分开也该是和离。”夏云若忍不住梗着脖子怒声道,“容子烨,你凭什么给我写休书?” “你!”容子烨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恨,心里堵的那口气越来越沉,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夏云若这个不知死活的蠢女人!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和离的鬼话? 休书? 亏她想得出来! 在夏云若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虎狼形象? 他所气之事根本和夏晚晴无关,明明是她一味恶意揣测,到头来却成了自己无情无义要休妻? 伶牙俐齿,不知所谓! 她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和离,还甩锅给自己和夏晚晴,到底是为报复夏晚晴,还是为了恢复自由身奔向林越泽? 一想到她之前字里行间对林越泽的透彻了解,容子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头一阵阵的泛着酸。 气得再狠,可他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出拳头,只能任由满腔怒意气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容子烨气急之下眼眶怒红,不由地口不择言了几分:“夏云若,你处心积虑算计和离,莫不是后悔嫁入容家,还想着跟小侯爷双宿双.飞?” 夏云若怔了一下,脑子嗡的一声懵了半晌:“你在说什么鬼话?此事我解释过多回了——换嫁容家是我情出自愿。” “情出自愿?” 容子烨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将夏云若当时当着林越泽的面奚落自己跟容家的话复述出来,越说越生气,“当着小侯爷的面,你将我与容家贬低至此,这也叫情出自愿?” 他猛地攥住夏云若的手腕,厉声道:“你这分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第90章 气饱了! 晴天闷雷一声响! 夏云若猛地震惊抬头,“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所以,当时我跟小侯爷对峙的情形,你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阿辛身手不错,很快就想到了异样之处。 难怪方才容子烨不计前嫌地请舅舅来相助,难怪他当着林越泽的面跟自己表演夫妻情深,难怪他在舅舅面前表现得体不见怒意……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夏晚晴的算计,也知道了林越泽的咄咄逼人,可还是在事后对自己百般怀疑质问,就因为误会了她这些话? “容子烨,你素来聪敏透彻……既然阿辛当时偷听到前因后果,你也该知道我当时那么说,是不想让小侯爷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夏云若深吸一口气,试图拉回理智好好跟容子烨解释清楚,“你不了解林越泽!此人心胸狭窄,往常因你出身寒门才不将你放在心上,可如今你身受皇恩,未来可期,单论能力可谓实力碾压于他。” “当时玉娘的无心之言让林越泽心生嫉恨,若我不卖一卖惨,日后他必然与你作对,还会想方设法打压容家,以此来证明他比你强。” 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礼以表歉意,神色真挚,“当时话说的难听,虽说情有可原,却也是我言行不当。若你实在生气,不如回骂我几句解恨。” 殊不知,她的每一句辩解在容子烨听来,都是对林越泽的相知相熟,仿佛那个人已经刻骨铭心的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纵然重生一世,纵然另嫁他人……夏云若心里始终给林越泽留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她了解林越泽的好恶性.癖,了解林越泽的心性认知,甚至对他的一言一行都剖析透彻…… 可成婚至今,夏云若怕是连自己喜欢吃什么、平时穿什么、外出干什么……统统都不曾注意过。 到底谁才是她的夫君!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容子烨冷不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夏云若满含歉意的神色:“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跟小侯爷毫无暧昧牵扯,缘何对小侯爷的一言一行分析的这么透彻?” 他的语气莫名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夏云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小侯爷同床共枕的侯夫人,怕是夏晚晴都做不到你对小侯爷的知根知底。” 闻言,夏云若心头一阵,迎着他咄咄逼人的灼热目光不由地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完了! 解释起来一时上头,她只想着消解容子烨的怒意,化解两人的误会,却忘了这么大的破绽! 容子烨不知道她是重生之人,在世人眼中,她这一世跟小侯爷曾有婚约,但无交集。 她只是个未出闺阁的世家千金,怎么都不可能对门第颇高的未婚夫如此知根知底才对。 “我……”夏云若飞快转动小脑筋,试图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殊不知这样的心虚和犹豫看在容子烨眼里就是某种默认。 尤其他在气头上,压根没将重生一事跟夏云若联系起来,只一味气她将林越泽看得如此重还不自知。 容子烨攥着她的大手忍不住微微用力:“夏云若,兴许你自己都没发觉——你对林越泽的在意,早就超乎常人了!” 夏云若心里陡然空了一下,瞳孔紧缩。 根本不是这样! 她待林越泽只有厌恶和排斥,哪里来的在意? 这时—— 笃笃! 店小二敲门进来,热情道:“客官,上菜了。” 下一刻—— 容子烨冷冷起身,看都不看夏云若一眼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难看的脸色吓得店小二踉跄一下,“客……客官,您还没吃饭呢?” “气饱了!”容子烨重重摔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砰! 摔门声震耳欲聋,吓得店小二险些扔了菜盘子:“夫……夫人,这菜您还要吗?” 夏云若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紊乱的心绪:“抱歉,结账吧。饭菜请店里的伙计一用,别浪费了。” 说完,她直接留下银子,匆匆离开。 一出门,险些撞上阿辛。 “少夫人。”阿辛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伸手指向马车,“请上车吧。” “去哪儿?”夏云若刚想问容子烨去了哪里,却不想阿辛面色变了变,“少夫人,天色将晚,您折腾了一天,还不回家吗?” 这冲天的怨气! 阿辛从前待她可是毕恭毕敬、亲和有加的。 夏云若脚步一顿,扭头看过来:“阿辛,今日审问夏晚晴之时,你是不是就在外面偷听?” 阿辛挺直背脊,理直气壮道:“是。” “听到了多少?” 夏云若不解,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还犯得着对自己这么生气吗? 她只是被迫反击,又不是主动害人。 这一个个横眉怒目的干什么? “都听到了。” 阿辛看着夏云若难以理解的神色,忍不住皱了皱眉,“少夫人,出嫁从夫,不管您从前情系何人,如今既已为人妇也该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少爷再宽容大度,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堪受此大辱?” 受此大辱? 辱从何来? “榆木脑袋!” 夏云若生气地跳上马车,看着阿辛板着一张棺材脸最终忍不住低骂一声:“我跟小侯爷毫无瓜葛,为何你们就是不信?” 阿辛自顾驾着马车,沉着脸走了一段路还能感受到马车里的森森怨气,终究没忍住拔高声音问了一句:“少夫人可知道少爷爱吃什么?” 夏云若正琢磨容子烨的心思,闻言冷不丁愣住片刻:“什么?” “吁!”阿辛停下马车,指着街边热闹的点心铺,不高兴道:“少爷爱吃甜点,尤爱桃粉酥,只是素来克制不多吃。少夫人对小侯爷了解的事无巨细,为何连自家夫君的寻常喜好都不知道?” 桃粉酥? 老太太久病,每每服药后嫌苦,故而家里常备着各色甜点,每餐桌上也是必上点心。 她只知道老太太爱吃甜点,却未曾注意过容子烨吃过几回…… 夏云若掀起车帘,看到点心铺子排着长队,脑海中却划过容子烨愤怒离去的身影,面上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容子烨气性这么大,在意的不该是这种微末小事吧? 第91章 时也,命也 容府。 阿辛将夏云若送回院子,一路上冷哼不断,气得不轻,生怕夏云若注意不到似的。 “阿辛,你属猪的吗?”夏云若无奈的停下脚步,“哼哼个没完了?” 阿辛板着脸哼道:“少夫人可真是从容淡定,少爷都被气跑了,你都不知道表示一下吗?” 他都把参考答案递手上了! 少夫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夏云若咬了咬唇,心下无奈。 她何尝没想过排队买些桃粉酥跟容子烨示弱服个软,以求家和万事兴? 只是—— “你家少爷正在气头上,我如今就是把桃粉酥的铺子搬到家里来,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如此,我何必自讨没趣?” 当然,这只是其一。 其二,她打心底里不理解这一次容子烨到底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明明她解释过多回自己对小侯爷厌恶疏远,他也亲眼目睹过。 为何这一回容子烨突然小心眼发作,一直捏着此事不放? 归根究底,他怕是还在为夏晚晴撒气,只是拿小侯爷当作出气的由头才显得名正言顺一些罢。 想到这里,夏云若莫名也多了几分气性,神色淡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操心了。你若是真担心你家少爷,那就赶紧去他跟前伺候着,劝他多喝凉茶少吃辣,省得一天到晚上火。” 说完,她直接关门回屋,几步路走出了气势汹汹的架势。 “你——” 阿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温婉不再,反倒有些任性不讲理的小女子,恍惚以为自己接回了一个假的少夫人。 这位有错在先,惹怒了少爷。 她不仅不思己过,还率先甩起脸子了? 世家嫡女的教养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越想越生气,阿辛冲着门口狠狠哼了一声:“骂谁小孩子呢!我年岁比你小,可做人比你拎得清,至少晓得是非黑白。有恩必报,” 说完,他扭头就走,窝着一肚子的火。 这次少夫人真的太过分了! 怨不得少爷生气。 一个不慎,阿辛迎面撞上了苏婉柔,险些摔了一个跟头。 “干什么风风火火的?”苏婉柔不高兴的瞪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望向主院,“怎么回事?你刚刚是在跟弟妹吵架么?” 阿辛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正色道:“怎么会?小的只是个书童,尊卑有别,怎么敢跟少夫人吵架?大夫人怕是听错了。” 说完,他连忙行礼告退,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就算少夫人跟少爷吵得再凶,只要少爷还认这个妻子,那就是家务事,犯不着让大少夫人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看笑话。 回头再让老夫人听说了流言蜚语,只怕容府又要家宅不宁了。 看着阿辛像是落荒而逃的声音,苏婉柔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平静的主院看了片刻,忽然恶狠狠的呸了一声:“夏云若,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上次让你侥幸保全了自个儿,再有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刚刚她隐隐听到主院有争吵的动静才匆匆赶过来看笑话,本以为争吵的人是容子烨,没想到却是阿辛。 那小书童惯来是个护主的,以前又十分尊敬夏云若。 缘何这一次他生这么大的气? 十有八九还是为容子烨出气! 必然是夏云若又干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污糟事…… 苏婉柔心思一转,立刻转身往外走——她得抓住这个好时机,赶紧打听一下内幕,最好能一举扳倒夏云若这个心机女,省的她以后再来抢夺掌家权! 与此同时。 听到外头阿辛气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云若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里烦乱得紧。 明明今日林越泽和夏晚晴栽了大跟头,她得报此仇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满脑子都是容子烨那家伙阴阳怪气的诘问? 不多时,绿珠匆匆赶回来。 “小姐,您怎么自个儿回来了?”她环顾四周,顿觉不对劲,“少爷呢?你们不是去吃饭了吗?” “气饱了。”夏云若回来也没吃饭,空着肚子饿到现在,眉眼间说不出的气闷,但也没失了理智,“胭脂铺安顿好了吗?侯府那边怎么说?” 绿珠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聪明的没有继续触霉头,认真回禀道:“胭脂铺有周伯在,该安抚的安抚,该封口的封口,有几个不老实多嘴的伙计直接打发回庄子里了。” “至于侯府那边,我们结完账之后,刚好得了玉娘派人悄悄递来的消息——二小姐确实怀了身孕,一个多月了。听说小侯爷气势汹汹的回去要找人掐架,结果恰逢老侯爷要赏赐二小姐,当即训斥了小侯爷一顿。他素来惧怕老侯爷,自然不敢造次……” “只是瞧着侯府那架势,侯府是要拿二小姐肚子里的宝贝当菩萨一样供着呢。也不知道二小姐哪里来的狗屎好运气,明明一肚子坏水,好不容易要遭到恶报了,却又时来运转怀孕了!” 她有些忿忿不平的说:“日后,还不知道她要在小姐面前如何得意呢!” “时也,命也。这是夏晚晴的造化,没什么可抱怨的。”夏云若倒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夏晚晴从小在柳氏膝下教养长大,行事做派颇得生母真传,有时看着鲁莽跋扈,实则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小心算计的。 夏晚晴毕竟嫁给林越泽有段时日,不可能对这个人的狭隘心胸一无所知…… 这一次敢利用玉娘谋害自己,她必然早早想好了以防万一的退路。 这个孩子就是她的退路! “她既然有了身孕,想来一时半会儿也能消停些。再说,林越泽纵然一时宽宥,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不可能待夏晚晴心无芥蒂……” 夏云若眼底擒着一抹冷冷的笑意,“等到玉娘入府为妾,自然有她好受的。” 一转眼,夜色如期而至。 近来老太太的身子在安从霜的调理下有了好转,胃口也好了不少,夏云若便想着法子让厨房做些好消化又美味的吃食来哄着老太太高兴。 只是今晚,饭桌上的气氛却格外的诡异。 第92章 我们会努力的 夏云若和容子烨明明坐在一起,举手投足也尽显优雅仪态,和往日并无不同,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隔着八百里都能让人感觉到不对劲。 见状,苏婉柔眼底闪过一抹冷色,主动挑起话题道:“子烨,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早些时候我看阿辛亲自送云若回来,还当你今日下朝早,特意去铺子里接她了呢。” 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面带担忧道:“你们小两口刚刚住到一起,该不会吵架了吧?” 夏云若指尖一顿,下意识看了苏婉柔一眼,微微皱眉。 这位长嫂心胸狭隘,过去这么久还在为之前被罚祠堂的事斤斤计较,处处与她为难,恨不能将眼珠子贴在她床头寻错处。 今日可教她找着端倪了,还不趁机借题发挥? 想到这里,夏云若下意识担忧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心想:这一回可别再把老太太气病了,否则她在这个家里都不好意思继续待。 这时,老太太放下碗筷,面色担忧地看过来,眉心微皱:“云若,你们两个吵架了?怎么回事……” “母亲。”夏云若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正要解释。 小手一热,突然被人一把攥住了。 她惊讶地看向容子烨,他想干嘛?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突然待她这么亲热? “娘,新婚燕尔之际,我们怎么会吵架?”容子烨不动声色的攥着夏云若的手将人往身边带了带,皮笑肉不笑道,“只是近来天气炎热,她还不听劝告,身子刚好些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照看生意。” “儿子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所以今日早早派阿辛去把人带回来休息,想是我事先未曾跟她商量,让娘子不高兴了。” 语气一顿,他平静的看向苏婉柔,一开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嫂嫂可是忘了上次母亲为何罚你跪祠堂?” 苏婉柔面色一僵:“我……” 容子烨板着脸,毫不留情的讽刺道:“大哥近来身子不好,布行的生意也刚有起色……嫂嫂实在闲得慌,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大哥和正经事上,无须将心思总放在我们房内。” “容子烨!” 苏婉柔被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好歹是你嫂嫂,你怎么能这么跟长嫂说话?” 她委屈巴巴的看一眼老太太,咬着唇哽咽道:“我只是好心关照几句,又没有碍着你们夫妻两个什么事,缘何要你这般冷嘲热讽的挤兑人?” 老太太皱了皱眉,神色间似有不悦。 见状,夏云若连忙站起身打圆场,“嫂嫂误会了,子烨只是担心大哥的身子,并非有意对嫂子说重话。回头我一定好生说他几句,为嫂嫂出气……” 她和善地给苏婉柔添了爱吃的菜,有意示好:“一家人当以和为贵,嫂嫂素来大度宽和,别跟子烨一般计较。” “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 苏婉柔心里正不爽,自然是看夏云若哪里都不痛快,“你没嫁过来之前,家里一向风平浪静,子烨好歹是读书人,骨子里就是个看重长幼尊卑之礼的……” 她反手直接摔了碗筷,将夏云若夹的菜扔一地,“可是他自打娶了你,竟然变得黑白不分,是非不清,半分不将我这个嫂子放在眼——” 啪! 老太太突然拍下筷子,冷冷冲着苏婉柔斥了一句:“闹够了没有?上次罚你跪祠堂,你就跪出这么些怨恨不甘?这一通火是冲着云若来的,还是冲着我老太婆来的?” 苏婉柔面色一变,吓得连忙跪下请罪:“母亲,儿媳并无此意。只是夏云若……” “云若行事,自有大家闺秀之风范,这才不同你这长舌之人斤斤计较,上次的事,子烨跟云若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他们小夫妻既然解了误会,咱们只跟着高兴就好,你没事瞎添什么乱?巴不得他们大吵一架闹得分崩离析吗?” “儿媳不敢!” 苏婉柔出身不显,胜在吃苦耐劳又有些小聪明,往日里待老太太也算孝顺尽心,故而才能顺利接掌容家生意,多次犯错也未曾重罚。 老太太体弱多病,对她向来包容宽和,很少发脾气,近来为数不多的两次盛怒都跟夏云若有关。 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个家里迟早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想到这里,苏婉柔又在心里为夏云若默默记上一笔,只盼着来日找个好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见她终于老实了,老太太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目光落在容子烨和夏云若依旧紧握的双手,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子烨近来表现不错,还知道疼人了。看到你们小两口这么甜蜜,想来我的孙儿是指日可待了。” 说着话,她又迫不及待的让琳琅给夏云若和容子烨各自盛了一碗补汤,“年轻人事多繁忙,身子容易虚,多吃些补品有利于孕育子嗣。” 夏云若一口汤含在口中,闻言顿时不上不下的噎着,生生憋红了一张小脸,可是又不好意思吐出来。 险些呛着自个儿。 容子烨余光瞧得一清二楚,唇角悄无声息的扯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将一碗大补汤喝得精光。 老太太见他这么听话,心中疑虑顿消,眉眼间喜笑颜开:“难得子烨这么配合,看来你们近来相处地不错……多喝点!早点怀个大胖小子!” 容子烨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托母亲的福,我们会努力的。” 夏云若:“……” 她低着头,耳根泛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顿饭吃得她食不知味,好容易回到自己房间,这才惊觉后背出了一身的热汗。 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刚要喝口水缓一缓,容子烨推门而入。 “咳咳……”夏云若连忙顺了顺胸口,下意识打量一眼容子烨的神色,眼眸微闪,“你……” 席间喝了那么多大补汤,他今晚撑的过去吗? 万一,他身热难耐…… “公务繁忙,我先去书房处理公事。”容子烨淡淡看她一眼,神色平静的毫无波澜,也看不出是否还在生气,“你自睡你的,不必管我。” 说完,他便拿了随身之物转身离开,毫不留恋的没入夜色之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一看就是余怒未消。 夏云若咬了咬唇,半晌颓然地叹了一声:“这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看样子,这场冷战怕是要打个旷日持久了。 第93章 哄男人? 次日,天气炎热依旧,大地一大早便迎来了朝阳的眷顾,炙热的温度逐渐攀升。 夏云若打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绿珠连忙过来伺候:“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热醒了。”夏云若下意识往书房看了一眼,“姑爷呢?” 昨日折腾了一天,她实在身心俱疲,容子烨走后不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下意识以为容子烨昨晚睡在了书房,还在想着待会儿请安的时候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老太太昨晚特意灌了那么多大补汤,必然盼着她跟容子烨早早延绵子嗣,一旦知道两人又分房睡,今日怕是免不了一顿训斥。 不想—— “姑爷一早就去上朝了,说是今日公务繁忙,晚上同僚有招待,今晚就不必等他回来用饭了。”绿珠诧异地问,“小姐睡得这么沉吗?姑爷什么时候走的,你一丁点也没察觉?” 夏云若下意识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心下不由地诧异,容子烨昨晚竟然回房来睡了? 他这么生气,还不忘演戏给老太太看,可见为人至诚至孝,确实是个可堪携手一生过日子的对象。 无论如何,昨日之事确实因她而起,因她而终,容子烨不管是因为什么生气都情有可原。 待他气消些,自己再寻个由头服软吧。 一直如此僵持下去,不说苏婉柔一直虎视眈眈的找茬,就是敏锐如老太太早晚也要发觉端倪。 到时候,为难的还是她自己。 却不想—— 容子烨这一消失就是半月有余,天天早出晚归,几乎不怎么跟夏云若打照面说话,让她想找机会示好都没法子。 转眼间,舅母生辰将至。 夏云若早早地了准备厚礼要回将军府拜会,私心里本来是想带着容子烨一起去,省得外祖父和舅舅担忧她过得不好。 尤其是舅舅。 他上回亲眼看到林越泽跟容子烨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本就担心容子烨因此怪责于她,导致夫妻不和…… 如果这一次自己独自回将军府,舅舅眼明心亮,自然看得出他们夫妻之间出了乱子。 只是—— 时至深夜,夏云若特意准备了夜宵来书房,想要跟容子烨示好求助,“阿辛,少爷还在书房忙于公务吗?” 奈何,阿辛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似乎嫌弃她醒悟的太晚:“少夫人事务繁忙,整日里不是这个铺子就是那个庄子,哪里还在意我家少爷在干什么?” 夏云若嘴角抿了抿,懒得跟小孩子气性一般计较,依旧温和地笑着:“在意不是嘴上说说的,我这不是来送夜宵了吗?” 看着她温婉如水的模样,仿佛不管怎么攻击都对她是不痛不痒的,阿辛顿时绷紧了小脸,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无力:“少夫人且等着吧,小的给您问问去。” 虽说少夫人来得晚了些,可总算开了窍…… 她既来服软了,也好过少爷日日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可怕气息。 毕竟少爷生闷气,苦的都是身边人。 见状,夏云若松了一口气,笑容都快僵了,幸好这一趟来对了,总算有了一线希望…… 须臾,阿辛皱着一张苦兮兮的包子脸出来,她才知道自己高兴地太早了。 “他……还在忙?”夏云若小声问。 “少爷在看书,不喜欢被人打扰。”阿辛皱了皱眉,故意拔高了几分声音,“少夫人反省了这些日子,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错在哪里了?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当时两人急赤白脸的吵了半晌也没吵出个究竟,说实话她真的不理解容子烨到底气在哪里,以至于能气这么久。 毕竟,她所认为的大错特错,当时已经解释过也道过歉了,可是似乎容子烨听完更生气了。 这人的心思怪难猜的,着实让人头疼。 “哪儿都错了。”夏云若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半敞着的窗户清了清嗓子,“我保证一定改,下次绝对不敢这么胆大妄为了。” 这道歉够全面深刻、够认真诚恳了吧? 容子烨听了,总该有点反馈才对。 冷战了这么久,天大的气也该消了不是? 须臾—— 里头传来容子烨冷冰冰的声音:“阿辛,外面太吵了,把窗户关上,别影响我看书。” 闻言,阿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夏云若一眼,直接板着脸伸手请人,“少夫人,时间不早了,请回去休息吧。” 夏云若眉心一皱,满脸写着不理解:“……” 这人是不是忒难懂了点? 他到底想听什么? “夜宵……”她下意识往前走一步,还想找机会提一提将军府的事,却被阿辛拦地严严实实,“少夫人,少爷心情不好,自然食不下咽,您还是继续反省吧。” 夏云若无奈的叹了一声,直接将夜宵放在阿辛手里:“这一次我可是认真跟琳琅打听过你家少爷的喜好,亲自下厨做的夜宵,怎么着也请他赏脸尝一尝吧……” 顿了顿,她小声叹道:“眼看着瘦了不少,再这么下去,老太太该要怪我照顾不周了。” 阿辛‘啧’了一声,拿了夜宵低声道:“最后那句可以不说,少夫人你这么聪明,怎么连哄男人都不会?” 说完,他直接端着夜宵进门,无情地将夏云若关在门外,徒留她一人萧瑟夏风中,一脸茫然。 哄男人? 容子烨难不成喜欢玉娘那种甜言蜜语的调调? 夏云若只稍稍想一想那场面,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吓得连将军府的事都忘了说,连忙转身跑了。 下一刻,窗户开了。 容子烨站在窗外,板着脸看向她急匆匆地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身影,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什么意思? 眼巴巴的跑过来示好不到片刻就吓得落荒而逃,他就这么可怕吗? 这时,阿辛端着夜宵走过来,小声劝道:“少爷,少夫人做的夜宵,您要不尝一尝吧?” “不吃,拿走。”容子烨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看起来正在气头上,余光却瞥了一眼阿辛手上端的夜宵。 阿辛正准备离开,还没踏出门口就被拦下了。 “算了,放着吧。” 第94章 你寻我,是为了云若? 容子烨走到桌边看一眼,瞧着不如琳琅做的色香味俱全,却是他喜欢吃的几碟小菜,至少是花了心思的。 夏云若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肯放下身段亲自下厨,想来也是不容易。 她突然跑来示好,不会无缘无故…… “除了送夜宵,她还说什么了吗?”容子烨坐在桌边尝了一口小菜,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说什么?少爷指的哪方面?”阿辛问。 容子烨瞥他一眼,“比如,她找我干什么?”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少夫人好像特别想见一见您,真要有事可能也想跟您当面说吧。”阿辛忍不住劝道,“少爷,冷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少夫人这一次虽然很过分,可到底事出有因,她毕竟出身将门,骨子里就有一股热血,不同于一般的女子。” “小侯爷夫妻俩如此咄咄逼人,设计陷害,少夫人适当反击也并没有什么错,当时我虽然也很生气,可是后来想一想少夫人以前在夏家的处境,估摸着比现在过得惨的多,否则怎么会养成这种‘遇事不求人只靠自己’的倔强性格呢?” “女子本弱,更何况少夫人瞧着弱质纤纤,根本不是什么攻击力很强的风格,什么样的生活环境能把她逼地到这个份儿上?我知道少爷多半还气她行事独来独往,丝毫不将自己当容家人……” 顿了顿,阿辛想到自己未被容家收留之前的困境,不由地跟夏云若感同身受了几分:“可我以前还是流浪孤儿的时候,总想着以后自己要是能有个安身之处,必然小心翼翼苟且做人,就算自己受再多委屈也要忍着,绝对不给主家添一点麻烦,省得自己被厌弃抛开……” 闻言,容子烨身形微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神色骤然转深,思忖半晌才堪堪开口:“明天一早去打听一下,看看她明日要干些什么。” 顿了顿,他状似不经意的叮嘱一番:“我只是随便打听一下,你不必惊动夏云若和她身边的人。” “是,我明白。”阿辛表面一本正经的点头,实则心里无奈发笑,少爷明明就是关心少夫人,何时变得这么傲娇了? 第二天。 夏云若念及昨夜碰了一鼻子的灰,识趣没有打扰容子烨,一早就带着绿珠和一车厢的厚礼前往将军府。 殊不知,容子烨下朝之后就迅速赶回府中,关起门来拾掇妥当之后便正襟危坐地等在书房里。 端的是‘陌上人如玉’的君子气派,姿容气质更胜平日。 阿辛停好车马回来,看到这一幕都惊了一下,恍惚以为看到了一个假的少爷:“少爷,你什么时候准备了这身衣裳?过分正式了些,今日还有什么重要应酬吗?” “没什么,想穿就穿了。”实际上,容子烨一直在等着夏云若服软,只是面子上不肯承认,只板着脸不经意的问,“少夫人呢?” “少夫人早些时候带着绿珠去将军府拜会了啊,今日是将军夫人的生辰,我早上不是跟您说过了吗?” 阿辛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不由劝道,“少爷,恕我多嘴。您和少夫人冷战是一回事,可将军夫人的生辰毕竟是重要场合,您跟少夫人成婚之后还未曾登门拜会,今日其实应该跟少夫人同去的。” “她自己都不怕,你操的什么闲心?”容子烨一听夏云若自己一个人悄悄跑了,更加生气不爽,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阿辛心下一喜,“少爷,备车去将军府吗?怕是还要准备一份厚礼,第一次登门要正式些……” “闭嘴!”容子烨瞥了他一眼道,“我去找傅承修喝酒,你不必跟着了。” 阿辛张了张嘴,一脸委屈。 少爷何时才能消消气,跟少夫人和好如初啊? 两人一日不和好,他这日子就一日不好过啊…… 他这都快成专业出气筒了! …… 容子烨寻傅承修倒也不是只为了喝酒闲聊,两人有公务相商,只是本来约在了晚上商议。 “你寻我来议事,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陛下派遣的差事很棘手吗?”傅承修看着容子烨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颇为新奇,“大殿之上,太子和四皇子争相将你推到风口浪尖,都不见你挑一下眉毛……不知是什么事,竟然能难倒容大人?” 容子烨如今是朝廷新贵,即便眼下官位不算高,可跃升的速度已经是前所未有。 更何况有陛下的宠爱,这位新科探花郎的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争相结交。 只是容子烨为人清正,不涉党争,上次绉布案和巫蛊案一举端了陆家,而陆家早早投靠了如今夺嫡之争炙手可热的四皇子殿下。 如此一来,容子烨等于无形中得罪了四皇子。 太子自然有意招揽,可容子烨入了户部之后又奉陛下暗令开始着手调查经年烂账,再这么下去,户部必然迎来大动荡。 这样一来,容子烨又无形中得罪了东宫的钱袋子,自然要惹得太子不高兴。 近日,四皇子和太子花招百出,对容子烨或招揽或针对,恩威并使的技俩屡见不鲜。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招架不住了。 唯独容子烨跟没事人似的,虽有陛下撑腰,但在四皇子与太子这般情况下,依旧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行事张弛有度,该勇时勇往直前,该退时毫不留恋…… 这种进退有度的纯臣,自然圣宠不衰。 所以,傅承修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大案子能难倒无所不能的容子烨:“可是户部那边有什么大乱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容子烨摇摇头,冷不丁问他:“你跟夏云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户部是太子麾下,他……” 傅承修正要分析局势,冷不丁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问了句废话:“云若?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顿了顿,他盯着容子烨手里的酒盅,突然恍然大悟得说道:“你今日寻我来,是为了云若?” 第95章 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傅承修瞥他一眼,喝了一杯酒就作势要起身:“既如此,正好我今日有空,不如一起去你家里拜访。我也好正式谢谢之前你们夫妻俩相助我跟欢儿的情分。” 容子烨动作一顿,下意识阻止道:“不必了,她今日没空。今日是将军夫人的生辰,她一早便去将军府道贺了。” “恩?”傅承修眉头微皱,一脸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容子烨,“我没听错吧?将军夫人的生辰,你身为云若的夫君,居然在这里找我喝酒闲聊天?你知不知道云若跟将军府疏远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回暖的迹象……她这个时候独自回去,不说家里人会否担心,免不了还有些尖酸刻薄的声音会攻击她。” 他一想到夏云若的出身和处境,忍不住拧眉担忧道:“即便你跟云若妹妹没什么感情,可到底她是你的妻子,为你打理容家上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至于这么狠心薄情吧?” 容子烨:“……” 说来说去,怎么成了他狠心薄情? 他虎着脸喝了一口闷酒,忍不住咬了咬牙,面无表情的说:“她胆子这么大,还怕什么攻击!再说,你那独立自强的云若妹妹压根就没邀我同回将军府,我没得凑上去瞎添什么乱?” 这冲天的怨气! 比暴风雨还猛烈! 傅承修愣了一下,突然挑了挑眉:“所以,你们还真是在冷战啊?” “我——” “别骗我!我不了解你,但还算了解夏云若……”傅承修细细打量容子烨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那丫头素来胆大心细又敏感,自小没有生母照顾,早早就养成了独立的性子,从不愿意让身边人为她操心费神。” “她越是在意将军府,就越是不可能独自回去,以免让亲人担心她过得不好……就算你们两个在冷战,她也会强撑着脸皮请你帮忙的。” 见容子烨面色一僵,似乎被戳到了痛点的样子,他无奈的叹了一声:“看你这别扭的样子,八成她还没说话就被你气走了吧?子烨兄,你我相识不算久,可相交甚为合拍,在我看来,你当不至于因为云若大胆报复小侯爷和夏晚晴这两个恶人就生这么大的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容子烨攥紧了手指,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只顾着喝闷酒也不说话,似乎要把自己灌醉才甘心。 傅承修是个武人心思,没他心里那么多细腻别扭的弯弯绕绕,单刀直入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云若此番行事虽说过于胆大妄为了些,可她事先筹谋得当,事后处理妥善,小侯爷和夏晚晴被拿捏得死死的……” 他一脸的不理解,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既然她未曾给你闹出什么大乱子,该解释的解释了,该道歉的想必她也说过了。你到底在气什么,何不明着指点她?” 听到这话,容子烨忍不住冷笑一声:“小侯爷确实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林越泽想什么,要干什么,怕什么,又该如何掣肘反制……只怕夏云若比夏晚晴甚至小侯爷自身都要一清二楚!” 他猛地重重放下酒杯,冷眼看着酒水飞溅弄湿了衣裳,“夏云若这么聪明又对小侯爷的事了解的事无巨细,哪里会给我惹出什么乱子,又何须我一个局外人来指点迷津?” “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傅承修咂摸了半天,看着容子烨气恼不甘又强装平静的模样,终于品出些不对劲来:“子烨兄,你闹了半天,该不会在怀疑云若心系小侯爷吧?”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不禁‘啧’了一声,一脸的谴责:“绝对是你想多了!云若可是拿小侯爷当仇人看的,否则当日能报复得那么狠?” 容子烨下意识攥紧了酒杯,面色紧绷:“若非心里在意,她怎么会对小侯爷的一举一动和所思所想这么清楚?你会对自己的仇人这么上心,甚至连他的后院小妾都要掌控吗?这可是当家主母才有的觉悟!” “什么?”傅承修下意识想到玉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两句,可是对玉娘的事他确实知道的不多,也不懂夏云若的打算,故而无从安慰。 只是—— “虽然不知道云若这一次放过玉娘到底想干什么,但是那丫头跟我一起长大,以前纵然偶尔糊涂,容易让人挑唆受骗,可是自打你们成亲之后,我就发现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手腕心智不输男儿,行事果决有筹谋……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他看着容子烨一副气恼吃醋还不自知的样子,好心指点迷津,“云若不是你想的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她既然选择换嫁于你,必然跟小侯爷没什么关系。况且,欢欢跟我说过——云若当初是主动放弃高嫁侯府,为的就是要嫁给心上人。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腔深情。” 心上人? 那不过是她敷衍亲友的托辞罢了。 夏云若重生而来,只是不想再过前世的日子罢了。 可重生一世她依然想通过玉娘插手侯府内宅,未尝就不是欲擒故纵或者因爱生恨? 想到这里,容子烨面色一僵,顷刻间变得更冷了几分:“她才不是为了……” “她为什么,我是不清楚。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算是看明白了。”傅承修突然哈哈大笑,站起身拍拍容子烨的肩膀,“子烨兄动心而不自知,暗自吃了这么久的闷醋,难怪差点把自个儿憋死!” 顷刻间,容子烨的脸色宛如打翻了的调色盘一般精彩,‘噌’地一下站起身,下意识反驳道:“什么吃醋!只是,她如今毕竟还是我的妻子……” 傅承修端起酒杯塞到他手里,笑着打断他的恼羞成怒:“既然她还是你的妻子,陪着妻子向舅舅祝寿是否为男儿分内之事?” 容子烨:“……” 这是两码事! “子烨兄,容我提醒你一句——夏府中人多有居心叵测,将军府有些人也并非善茬。” 傅承修单方面同他推杯换盏,继而慢条斯理的饮下这杯酒,“容少夫人孤身前往,万一挨了欺负……” 他叹了一声:“以云若的性格,虽敢报复位高权重的小侯爷,却不会忍心让亲人为难……” 话音未落,容子烨突然放下酒杯,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第96章 刁难 将军府。 夏云若这一次孤身登门将军府,纵然无容子烨在旁陪同,该准备的排场和礼物却相当体面。 好容易跟外祖家冰释前嫌,她卯足劲想将这些年的疏离不孝和歉疚好好补偿回来,是以准备的礼物不输前世身为侯夫人时的排场,几乎花了她名下庄子和铺子整个月的大头利润。 排面之大,可见一斑。 沈励素来不理内宅杂务,可是扫一眼礼物清单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怪道:“我叫你上门是来探望外祖父,只为家宴,你带这些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他作势要退回去,板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派头:“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也是打将军府的脸!” “舅舅这话从何说起?” 夏云若连忙抢下礼单,嗔怪地看他一眼:“今日是舅母生辰,这些礼物是我孝敬长辈的心意。” 说完,她捧着一盒珍贵的南海明珠走向上座的将军夫人,笑着嗔道:“寿星还未发话,您怎么就先怪起我一片孝心来了?舅母,这双明珠……” 这时,站在将军夫人身侧的美貌妾室突然捂着唇,艳羡的惊呼一声:“哎呀,这东珠成色极佳,品质上乘,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她看着温雅得体的夏云若,故意拱火道:“要不说书香门第惯来养人,夏府真真将孩子养得极好,端庄得体,孝敬长辈……即便这些年少有来往,想来这孩子心里是惦记着将军府的。” 闻言,将军府众人无不变了脸色。 纵然夏云若当年坑了亲舅舅又气病外祖父的荒唐事过去了很多年,可只要一提起来,这跟扎在众人心口上的钉子还是明晃晃的疼。 “你多年不曾登门,一来便是这样的大礼,小小生辰可承受不起。”将军夫人于氏听到这话顿时沉了面色,连礼单都没看一眼,便淡淡抬手将夏云若的东珠推开,“这么珍贵的明珠,将军府素来清廉,怕是消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夏家去吧。” 夏云若神色一怔,掌心里的东珠似乎在发烫一般,让她一时无所适从起来,想要解释却显得有些笨嘴拙舌:“舅母,这东珠不是……” 这是她花了大功夫特意让顺子从出海船商那里买来的南海东珠,品相极佳不说,还有疗愈养身之效。 单是两颗东珠就花了胭脂铺半月的利成。 这些都是她赚的钱,跟娘家和夫家都无关。用的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同样也是受恩于将军府。 不等她解释完—— 一道风风火火的红色身影突然大步流星的跑进门来,一把将礼单扔到夏云若手里:“不是什么?这没多年也不见你登门拜会表孝心,如今嫁了个朝廷新贵,自觉风光了,就眼巴巴的跑回来炫耀了?” 来人约莫十四五岁,面如玉盘,眸若星辰,虽为女儿身,眉眼间却不乏将门英气,一身的意气风发。 夏云若看着经年未见的小姑娘,一时恍惚。 印象中,沈飞烟还是那个蹒跚学步跟在自己身后软乎乎要糖葫芦的小粉团子……一眨眼,她就长这么大了。 待回过神来,她堪堪捏住礼单,下意识软了声调:“表妹,你误会了!” “表什么妹!我可没有你这样高傲没心肝的姐姐,没事就待婆家绣花自娱,跑我家里臭显摆什么啊?”沈飞烟当初年幼不知事,可这些年多少也知道这个狼心狗肺的表姐当年害得父亲和祖父多伤心又挨了多少流言蜚语。 尤其是祖父近年来岁数大了,病中多次思想早逝的女儿和离心的外孙女,可恨这夏云若竟然从未登门探望过一次,一副跟将军府恩断义绝的做派。 如今突然登门拜访,还带了这么些贵重的玩意儿,不就是想跟家里炫耀她离了将军府过得多好吗? 见状,沈励眉心一皱,低声斥道:“烟儿,住口!长幼有序,谁准你这么跟云若说话?” “爹,您怎么还向着这个白眼狼呢?”沈飞烟不甘心的瘪了瘪小嘴儿,冲着夏云若冷笑道:“你好端端的眼巴巴送来这么些贵重的礼物,该不是一转脸又要上外头到处编排咱们将军府馋你的银子,再污蔑长辈对你威逼利诱算计你的臭钱吧?” 她咬牙切齿地嘲讽道:“这种暗亏,我爹和祖父吃过一次就够了,绝不会在你这没心肝的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沈励气得脸色发青:“闭嘴!” 见状,于氏连忙将冒失的女儿拽回来,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心里却奇怪女儿怎么会知道这些陈年往事? 往常将军府对夏云若母女的事三缄其口,唯恐让老将军听了伤心难过……当年出事时女儿年岁尚幼,不该知道这些才对。 面对这般气势汹汹的质问,夏云若喉头一哽,面色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难堪,“我……” 心头密密麻麻的难受蜂拥而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为沈飞烟的刁难,只为自己当初的愚蠢构陷。 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就算舅舅和外祖父感念血缘牵绊,轻易原谅了她……可关爱舅舅和外祖父的人却会紧紧铭记着当年她带给将军府的重创和背叛。 夏云若有错在先,愧疚于心,自然不能出言辩驳分毫,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迟来的谴责,歉疚无以言表:“对不起……” 她突然郑重地朝着沈励夫妻跪下:“云若不孝,幼年为奸人蒙蔽心智,害将军府深陷不堪流言,更是伤了亲人的拳拳爱护之心。纵然此时幡然醒悟,却不敢请舅舅和舅母原谅,只盼日后有机会多加弥补,以全此身孝心。” 磕头! 请罪! 礼数周全,举止谦卑。 有情可依,无错可寻。 一时,大家伙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当年的罪魁祸首长大之后居然这么懂事守礼…… 看她这么‘懂事谦卑’的态度,沈飞烟一时也愣住了,睁大眼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莫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怎么跟传言中嚣张跋扈的白眼狼不一样? 第97章 被针对 这般谦逊的做派,看着还真像是个至纯至孝的好姑娘,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起来。 这时,王氏悄然走到沈飞烟身边,小声劝道:“烟儿,夏小姐近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哄得将军服服帖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顿了顿,她叹惋一声:“将军府这些年虽说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受了不少委屈,累得夫人和你在官太太圈子里都不受待见……可如今同陆小姐跟侯夫人愿意主动跟你交好,以后你在贵人圈里也能说上话,总能为将军府辨明清白的。” 这一提醒,立刻让沈飞烟想到这些年将军府因为夏云若当年的污蔑抨击所遭受的白眼和委屈。 更别说她嫁人之后还跟小侯爷勾搭不清,闹出无数流言蜚语,害得亲妹妹险些伤心流产…… 这女人造的孽,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谁要听你这假惺惺的废话?” 沈飞烟当即将夏云若粗暴地往外扯,“你如今在外头声名狼藉,没得不干不净地玷污将军府的门楣……” “沈飞烟!” 沈励脸色一沉,神色不怒自威,“谁教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云若已嫁为人妇,颇得夫家信赖,由得你个小丫头在这里说三道四嚼舌根?你的教养呢?” 众人闻之色变,没想到将军会为表小姐动这么大的气,甚至连亲女儿都当众骂的这么狠。 看样子,表小姐哄人真有一套。 多年宿怨,竟不知她是如何化解的? “爹——” 沈飞烟万分不服气,还想争辩,却被于氏不动声色的拽了回来,小声劝道:“好了,今日你爹高兴,你祖父也盼着她登门……你就别惹他们生气了。” 她不动声色的睨一眼看似谦逊恭谨的夏云若,淡淡安抚女儿:“实在不想看见她,你便回房去休息吧。” “凭什么!这里是我家,缘何要我避着她一个外人?我偏要在这里,看她要耍什么花招。”沈飞烟冲着夏云若冷哼一声,态度不善摆在了脸上。 可是因着沈励在场,她也不敢再造次,只是一贯气鼓鼓的,半分好脸色也不给夏云若。 闻言,沈励面色阴沉如水,正要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女儿……而王氏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眼底闪过一抹讥讽之色,等着沈励大发雷霆。 却不想—— “舅舅,不知外祖父可睡醒了?”夏云若适当出声转移了沈励的注意力,“听闻外祖父身子不适,我特意向民间名医求了调理身子的良方,可否请舅舅带我去前去请安?” 闻言,沈励点点头,面色和缓了些:“走吧,父亲知道你今日登门,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是盼着的,早早就让人将摇光阁收拾出来了。” 听这话,夏云若眼圈一红,喉咙一片哽咽难言。 摇光阁是母亲尚在闺阁时的住处,后来母亲去世也未曾另作他用,专留给她偶尔过来小住。 纵然彼时年幼,占不了多大的住处,可外祖父从未想过将摇光阁让给旁人居住。 未曾想自己做错事这么多年,摇光阁依旧是空着的。 两人正要离开,王氏突然笑盈盈地迎过来:“将军,寿宴半个时辰后开宴,妾身先行去准备……今日是夫人的好日子,将军照顾晚辈,也莫要忘了好时辰。” 闻言,于氏母女的神色愈发复杂,看夏云若的眼神多多少少染了些不悦和排斥。 沈励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拍拍王氏的肩膀欣慰道:“这些日子准备寿宴真是辛苦你了。将军府有你打理,我跟夫人才能省心。” 王氏盈盈一拜,恭谨有礼:“承蒙将军和夫人信赖,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看到众人眼中不乏对王氏的欣赏之色,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王氏身上不免多了几分审视。 舅母身体不好,早年战场受伤之后留了旧疾,诞下一女后便不能生育,府里如今是王氏帮着管事。 舅母早年伴随沈励征战沙场伤了身子,诞下一女后便不能生育,年龄上来之后身子骨还落了病根,时常卧榻养病,瞧着身形单薄、面色素寡,不太有精气神的样子。 故而,如今府里多半是王氏管家。 这位貌美贤良的妾室出身不高,但胜在争气,嫁入将军府没两年便接连诞下一子一女。 即便母凭子贵,她也不曾逾越半分,始终对舅母恭敬有加,恪守本分……正因如此,将军府上下都对她百般信赖,从不曾怀疑此女有何异样。 可是夏云若记得清楚——前世将军府受夺嫡风波牵连,舅舅被撤职调查,树倒猢狲散。 偏偏这时候爆出所谓将军府通敌的证据,险些满门覆灭,彼时王氏去低调卷走了将军府大半家财,风光二嫁,一双儿女也跟着鸡犬升天。 后来,她得了消息便派人调查王氏,想从她身上找到证据帮将军府脱罪,不想大功未成,就意外被毒死了。 方才王氏多番阴阳挑唆,她不是没看见,只是心中不解。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跟王氏素无交集,缘何今日初见她就要百般针对自己呢? * 老将军近年来身子骨不好,便在将军府后头单辟了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静养,门前篱笆还围了一圈小菜园,种着时兴的瓜果蔬菜,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意趣。 夏云若跟着舅舅缓步入园,一眼就瞧见菜园里拎着锄头翻土的白胡子老头儿,即便年过花甲,头发花白,依旧身形坚挺,目光矍铄,举手投足分外有精气神。 即便身在田园,老将军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内敛沉稳的武将英气。 “父亲,云若来给您请安了。” 沈励见父亲明明瞧见丫头进来却装作看不见的老小孩作风,实在不忍夏云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忍不住上前提醒道,“日头热得很,您身子骨刚好些,可别晒中暑了……不如先行进屋歇着吧?” 老将军充耳不闻,冷哼一声:“老头子又不是身骄肉贵的千金大小姐,沙场铁血都熬过来了,还会怕日晒雨淋?” 第98章 多次挑唆 沈励下意识瞥了夏云若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老小孩脾气倔强又要面子,心里惦记外孙女,偏偏面子上还得端着。 “气了这么些年,想要哄老人家高兴,怕是不容易。”他一脸‘你好自为之’的表情,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夏云若怀念的看一眼倔强可爱的老将军,二话不说取了襻膊来绑住袖子和裙摆,跟下人要了锄头直奔菜园里去。 一言不合就开干! 多年不干活,手法确实生疏了,可是她胜在头脑聪明,手脚伶俐,不多时就跟着老将军学得有模有样,不时地还厚着脸皮跟老将军请教手法,也不管老人家回应与否,兀自开心地紧。 不多时,看着小丫头晒红了一张粉白的小脸,汗津津的湿透了半边衣襟,饶是老将军再铁石心肠也挂不住脸,“你来添什么乱?好好的菜园子,教你翻得乱七八糟?” 说着话,他就要凶巴巴的赶人,生怕这丫头晒晕在菜地里。 夏云若趁势挽着老将军的胳膊,厚着脸皮撒娇道:“外祖父,幼年时我不会干活,您可是手把手耐心教导着……如今是嫌弃我这么大个人还学不会个中诀窍,决心放弃外孙女了?” 这话是一语双关,若有所指。 老将军听懂了,脸色依旧板着:“谁爱教谁教,你是夏家的女儿,跟我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外祖父……”夏云若神色一黯,不管不顾地在脏兮兮的菜地里跪下,“云若不孝,昔年累及外祖父身心伤怀,名誉受损,请外祖父责罚,便是罚我替您一直修理菜园也成。” 噗嗤! 看她一脸真诚的娇憨之色,沈励没忍住笑出声:“要你来修理菜园,怕是你外祖父三年两载都吃不上自个儿种的菜了。” 夏云若咬了咬唇,认真地看着老将军道:“不会的我可以学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可是外祖父当年教我的,心里头一直记着呢。” 这一插科打诨,老将军也没绷住哼笑一声,瞥一眼夏云若就兀自转身往屋子里走,“行了!别糟蹋我的宝贝菜园了!” 见状,夏云若愣了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沈励连忙将人扶起来,不动声色的冲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这么快就哄得倔强如铁的老爷子心软了。” 夏云若微微俯身,俏皮一笑:“多谢舅舅帮忙。” 进了屋,喝了茶。 老将军嘴上不关心,实际上悄悄吩咐了下人带夏云若去摇光阁沐浴更衣,省得她沁着一身汗觉得黏腻不适。 她刚换了衣裳,王氏便派人来请。 生辰宴要开席了。 将军府素来行事低调,于氏多病也不喜与人交际,是以今日生辰只是阖府上下庆贺一番,宗族中人都未宴请,只是派人送了贺礼以表心意。 席间。 夏云若对长辈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仿佛要在一夕之间将多年愧疚弥补回来,尽心尽孝。 一见她眉眼含笑、俏皮撒娇的模样,老将军就忍不住想到过世多年的女儿,当年也曾承欢膝下,百般体贴。 思及此,他就算心里再多生气也消散了大半,只是想到女儿遇人不淑,外孙女今日又孤身登门…… 老将军忍不住眉眼微沉,主动问道:“你舅舅说今日你要带夫君登门,怎么不见他过来?” “他——” 夏云若正要解释,沈飞烟嗤笑一声,率先冷嘲热讽道:“祖父,您久居后院还不知道呢吧!咱们这位出书香世家的高贵嫡女骨子里可是轻贱得很,嫁了人还不安生,眼珠子顶着亲妹夫不放,千方百计地勾搭小侯爷,闹得圈子里流言不断。” “听说,前阵子她跟小侯爷私会于胭脂铺,被夫君抓了个正着,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只怕要不了多久,那位朝廷新贵容大人便一纸休书把人扫地出门了,哪里还肯陪她登门拜会?” 这话里话外直戳夏云若的脊梁骨,将女儿家的清名视若无物,气得老将军险些昏过去:“你!你说什么?” “祖父,我说的都是事实!定北侯夫人亲口哭诉,还会有假?”沈飞烟本想借羞辱夏云若,让她再不敢玷污将军府门楣。 谁知—— 啪! 一声脆响,打得她脸颊红肿,骤然疼懵了。 “爹!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沈飞烟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高高扬起的巴掌,眨眼睛泪水便摇摇欲坠,心里又气又委屈,“我哪句话说错了?夏云若敢做,还不能让人说了?” “住口!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待在家里读书写字,从哪里听来这些混帐话?”沈励气得脸色发青,扬手就要狠狠教训她。 夏云若正要阻止:“舅舅!” “将军,够了!我就这一个女儿,你要打死她吗?”于氏看到女儿红肿不堪的脸颊,连忙心疼地将人拉到怀里柔声安抚。 余光瞥见夏云若这个罪魁祸首,她心里愈发不高兴,“将军向来重视家风,行事周正,御下极严,可今日未免太过偏心了。外头流言纷纷,并非烟儿凭空污蔑,若非夏云若行事不正,怎会如此留人话柄?” 闻言,夏云若神色一沉。 “你!” 沈励不想妻子竟然也这般糊涂,登时气得横眉怒目,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又担心事情闹大了惹老爷子生气伤心不说,更加有损夏云若清誉。 这时,王氏连忙起身安抚道:“将军,别生气。夫人也是爱女心切,担心烟儿受了委屈。” 一扭头,她又柔声劝导于氏,“夫人,外头的流言哪里当得真?这些年,咱们将军府何尝不是受流言所困?云若毕竟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想来不会做出这种有违立礼法的事。” 这话里话外,听似劝导,实则横加挑唆。 一来,先让大家伙记起将军府这些年受流言所困的罪魁祸首就是夏云若。 二来,老将军一度厌恶夏家和夏府这样的虚伪文生,她故意提起‘书香门第’和‘知书达理’,不就是想让老将军‘恨屋及乌’吗? 第99章 你怎么来了? 夏云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望向王氏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这个女人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们素无瓜葛恩怨,难道王氏是受人指使? 果不其然。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舅母更是冷笑一声:“书香门第有什么做不出来?当年那姓夏的还指使年幼的女儿诬告将军府,害得我们受了多少委屈和污蔑?” 她冷冷看向夏云若,寒声讽刺道:“你若真是清清白白,为何今日不带着夫君一同前来拜会?难道我这个为人舅母的过生辰,还不值得你们夫妇二人上上心吗?” 这话说得重,气得老将军狠狠一拍桌子:“说够了没有?” 这一怒,宛如雷霆过境,吓得上下噤声,低头不敢言。 只是这一吼,于氏这个寿星面上难堪,难免气恼委屈,病弱的脸色都跟着苍白了几分。 见状,夏云若不想因为自己闹得外祖家鸡犬不宁,更不想气着老人家,所以连忙起身拜别:“外祖父,我——” “外祖父见谅,晚辈忙于公务,贺寿来迟……” 这时,容子烨及时带着礼物赶到,恭谨又不失风度地行礼赔罪,“还希望舅舅和舅母大度宽恕,不要怪罪云若,她只是心疼我公务繁忙不忍打扰,又不想长辈怪罪于我,故而未曾多言解释。” 三言两语,他便不动声色地替夏云若解了围。 夏云若难以置信的看向容子烨,有如神降,令人动容,“你怎么来了?” “近日公务繁忙,难免对夫人疏于关心,不想你这般小气,连舅母生辰也不肯等我一同前来。” 容子烨宠溺地刮一刮她鼻尖,佯装愠怒道:“前些日子我们一同承诺舅舅择日拜会,你这般丢下我,岂不是害得我失信于长辈?” 他淡淡扫一眼惊愕的于氏母女俩,似笑非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夫妻不和,难免害得长辈忧心关怀呢!” 闻言,于氏和沈飞烟四目相对,想到方才信誓旦旦的诘问和讽刺,不由窘迫得面颊滚烫,恨不能原地遁走。 怎么回事? 说好的流言不断,夫妻不睦呢? 容子烨话里话外皆是宠溺维护,爱妻之心,有目共睹,哪里像是戴了绿帽子的男人? 见状,静候一旁的王氏同样目露惊色,皱眉不解。 容子烨怎么突然来了? 那边不是给消息说,近日里这两口子冷战不睦,闹得厉害吗? 只要容子烨不来,她就能按照侯夫人的计划,利用沈飞烟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对夏云若和小侯爷之间的流言蜚语继续火上浇油。 如此一来,将军府素来家风清正,绝不会允许夏云若这种德行败坏之人继续来往。 一旦事情闹大,流言蜚语传将出去,届时夏云若没了将军府这个靠山,又不得夏府支持,还失了婆家信赖,自然如海上浮萍一般,任人拿捏。 侯夫人对夏云若恨之入骨,只要她帮忙立了功,很快就能借侯府之力除掉病歪歪的于氏,有朝一日成功上位将军夫人。 等她扬眉吐气,膝下一双儿女才能正名嫡出,寻个无量好前程。 谁想到,容子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冒出来横插一脚,轻描淡写的帮夏云若洗清了流言? 功亏一篑! 实在可恨。 与此同时。 容子烨的到来让老将军和沈励都很高兴,连忙添了碗筷让夫妻俩重新落座,气氛活络了不少。 容子烨温文尔雅,谦恭有礼又博闻强识,文道博学,武道善谋,言谈之间总能不动声色的说到老将军和沈励两个武人心坎上,一时哄得人眉开眼笑,满意不已。 夏云若看得叹为观止,眉眼动容。 素来只见容子烨处事果断的一面,不想他哄长辈开心也别有一番意趣,必然是用了心的。 这时,容子烨冷不丁回头撞入她流光溢彩的眼眸,里头明晃晃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眉眼一软,低声笑道:“当着长辈的面,你这般肆无忌惮地看着为夫,不怕惹人笑话?” 夏云若反应过来,面颊一热,忍不住推了他一记,嗔怒道:“你早知道近日舅母生辰?既备了礼物,昨晚分明是故意刁难于我!” 容子烨干咳一声,没说自己是受傅承修点拨、担心她受委屈才匆匆赶来解围…… “谁知道你肯亲自下厨做夜宵讨好,却没耐心多等一时片刻?” 他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夏云若的开脱之词,佯装不悦道,“求人办事该有求人的耐心,容少夫人一言不合就甩脸走人,险些害得我今日失信于长辈,受人诟病……如此说来,到底是谁刁难谁?” 分明是他冷酷撵人,怎么如今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夏云若噎了一下,一时无言。 不过…… 今日他能来,既替自己解了围,又让长辈安了心,她心里很是感激,自然不想计较前事。 “夫君大度,自然不会跟小女子斤斤计较。” 夏云若低笑一声,一语双关,亲自斟茶以示好,“一路赶来定是渴了,饮了这杯凉茶吧。” 见状,容子烨微微挑眉,迎着其余人或善意或虎视眈眈的目光,顺理成章地接过茶盏,“夫人如此体贴入微,外头那些乱嚼舌根的妖魔鬼怪才会因妒成恨……” 这话明摆着替夏云若出气,听得于氏和沈飞烟脸上青白交错,颜面无存,偏偏无力反驳。 这时,王氏状似不经意地在沈飞烟耳边低声叹息道:“容大人还真是世间罕见的大度男儿,真不知道云若是怎么同他解释小侯爷一事,竟能哄得人如此心无芥蒂?” 闻言,沈飞烟突然福至心灵,想也不想的扬声问道:“容大人,你知道夏云若多次跟小侯爷在锦绣坊、胭脂铺和云来酒楼私会的事吗?” 一语落,满场死寂。 沈飞烟的横加质问让气氛更加僵硬,一时室内的低气压降至冰点。 沈励气得一拍桌子,筷子险些掀飞到沈飞烟脸上:“孽障,你给我滚出去!” 第100章 挑拨 “爹!”沈飞烟吓了一跳,捂着面颊满心惶恐和震惊。 爹爹居然为了外人,当众打她? 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 “烟儿,快回来。” 王氏故作慌乱地将沈飞烟拉到身后护着,故意劝道:“今日家宴,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最重要,你别再说胡话了,小心惹怒了你父亲……” “谁跟她是一家人!我们是清白好人家,她算什么货色!” 不提父亲还好,一提起来沈飞烟就伤心委屈:“爹,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夏云若是个什么货色,为什么你这么偏心?” “沈小姐!同为女子,清誉名节何其重要,你这么大个人,难道不清楚个中利害吗?”容子烨冷冷皱了皱眉:“中伤女儿名节,其心可诛,其人可恨!若非你是内子表妹,我一纸诉状便能让你臭名昭着。” 这些污糟之言,饶是他一个大男人听了都觉得刺耳,可以想见之前沈家人是怎么欺负夏云若的。 正如傅承修所料,夏云若对沈家有愧,所以处处避让,全然没有以往伶牙俐齿、聪慧大胆。 她如今满心满眼只担心老将军和沈将军气坏了身子,仿佛被兜头臭骂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如果他不来,今日她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容……”夏云若想要阻止,却被容子烨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看过来,顿时噎了一下。 他好像……生气了! 因为自己被欺负了? 还是因为自己害得他和容家丢人了? 见状,沈励猛地站起身,冷冷吩咐下人:“来人,将大小姐绑去祠堂掌嘴十下,罚跪思过。” 方才夏云若一直忍气吞声,故而沈励纵然生气女儿骄横,可到底也不忍心当众打骂教训。 没想到,沈飞烟这么没脑子,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羞辱夏云若,甚至敢当面质问容子烨这般浑话。 实在可气! 不罚不足以平人心,更不足以正家风。 闻言,众人震惊不已。 罚跪思过就算了! 掌嘴就罚得太重了! 将军待人向来宽和,对待一般犯了小错的下人都未曾这般严厉过……这可是金尊玉贵的将军府嫡长女! 与此同时。 沈飞烟惶恐又惊怒,吓得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烟儿……”于氏吓得脸色一白,看着严酷的丈夫不由气得双手发抖:“将军!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是要干什么?逼死烟儿吗?祠堂掌嘴无异于将她的自尊踩在地上践踏,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沈励攥紧了拳头,看着泪雨涟涟的女儿,到底心有不忍。 这时,王氏眸光一闪,连忙劝道:“将军,烟儿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嫡长女,云若的亲表妹。她只是个口无遮拦的小孩子,教训几句也就罢了,想来云若和容大人也不会斤斤计较的。” 这一劝,直接火上浇油。 沈励一把将人推开,厉声斥道:“你这叫什么话!沈飞烟都快及笄议亲的年纪,还叫小孩子?如此口无遮拦,不知轻重,都是你们惯的!” “云若带夫君回门,是拿将军府当娘家一样尊敬,沈飞烟不敬长姐在先,出言污蔑在后,断没有让云若受委屈的道理!” 他大手一摆,厉声吩咐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孽障给我拖出去!” 下人刚抓住沈飞烟。 王氏吓得泪眼朦胧,连忙抓住于氏的手腕摇了摇,小声哭道:“夫人,你快劝劝吧。扇巴掌事小,损了烟儿的名声事大啊。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要怎么说咱们烟儿?” 闻言,于氏神色一变,连忙扑过来护着女儿,哑声道:“谁敢动!将军,你疯了吗?” “你给我闭嘴!”她不求情还好,一求情就惹得沈励更加火冒三丈,“要不是你平日里娇惯,怎么会把女儿教成这般是非不辩,轻重不分的混账样子!” 于氏被人拉开,浑身气得发抖,眼里充满了震惊和失望。 夫妻多年,纵然情深不再,将军也未曾当众对自己这般严厉过。 疾言厉色,毫不留情! “到底谁是非不辨?将军难道忘了当年夏云若是怎么对你,怎么对父亲,又是怎么污蔑将军府的?” 失望和难过齐齐上涌,她不由地抓着沈励的衣袖冷声质问,“你为了这样忤逆不孝的外人,如此惩罚自己的女儿,你才是是非不辨,轻重不分。” “你!”沈励险些扬起手,只是看到发妻苍白又坚定的眼神,终究没能下得去手,只是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求情,更不准靠近祠堂半步!” 于氏难以置信:“将军——” “再敢求情,我就重罚沈飞烟。”沈励一声令下,侍卫不敢耽搁,连忙要把沈飞烟带走。 “舅舅,且慢。” 夏云若上前一步,神色温婉,“今日云若回门,本为探望外祖父,贺舅母生辰之喜,若是累及烟儿表妹受罚,当真是云若之过,以后我怕是都不敢登门探望亲长了。” 闻言,沈飞烟又哭又闹,不甘心的骂道:“夏云若,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今日我娘的生辰宴能变得一团糟吗?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这丫头心直口快,于氏想阻止都来不及,听到这话更加忧心忡忡了。 见状,王氏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眼底闪过得意之色。 蠢货! 随便两句话就让她当着老将军和将军的面大放厥词,跟夏云若针锋相对,跟将军直言顶撞……简直是蠢到家了。 再加上容子烨方才动了怒,不管是于情于理,将军都不会轻饶了沈飞烟,甚至一度迁怒于氏。 只要她事后将此事散播出去,沈飞烟的跋扈名声必然传的人尽皆知,于氏也要受人诟病。 到时候,哪个好人家的男儿愿意娶这样声明不佳的姑娘? 整垮了沈飞烟,就是扳倒于氏的第一步。 只要将军对于氏母子一再失望……她正位主母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远了。 第101章 反击 果不其然。 见沈飞烟这么不知好歹,沈励气得浓眉倒竖:“住口!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他将夏云若扶起来,皱了皱眉,“云若,你不要为这个孽障求情!她那般编排你,目无尊长、任意妄为,绝不能姑息。” 夏云若冷冷看向永远置身事外的王氏。 虽不知道她刚刚小声嘀咕了什么,可沈飞烟突然发难,必然是她横加挑唆……这个女人居心叵测,必然受人指使。 她想静心过日子,总有人不怕死地过来招惹。 这个王氏既然不知死活,必得趁早想法子收拾了。 不管怎么样,眼下她绝对不能看到舅舅夫妻俩因为此事冷脸闹翻,尤其今日还是舅母的生辰宴。 一旦闹大,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真心受伤,夫妻二人必然怀有心结,更容易让王氏趁虚而入。 想到这里,夏云若突然扭身将王氏亲热地拉过来,嗔怪道:“舅舅,方才姨娘说的没错——烟儿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心直口快的小孩子。舅舅威严明达,舅母贤能知理,将军府教育出来的嫡女,怎么都不可能是心怀叵测的奸恶之辈!” 王氏都被她说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绷着小脸扯着唇角,神色一时间还有些不自在的怪异。 见状,容子烨勾了勾唇,心里舒坦了些。 他还当夏云若真的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被动挨打,一点反击之举都没有呢。 这个王氏居心叵测,恶意挑拨,他不是没看到,只不过这是将军府的内宅之事,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言说。 夏云若这一招倒是聪明。 以退为进,打王氏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似乎不知道夏云若葫芦里卖什么药。 夏云若笑了笑,弯腰将沈飞烟扶起来,不动声色的抓紧了她的手腕:“别乱动!我好心救你,若是你再敢口出恶言,惹恼了舅舅,那就等着挨打丢人吧。” “你以为我怕?” 沈飞烟正要挣扎发作,却被夏云若冷冷瞪了一眼,“沈小姐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也不在意你娘吗?你没看到舅舅和舅母因为你的不懂事已经快闹翻了吗?” 闻言,沈飞烟狠狠怔住,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担忧之色,“那都是你……” “就算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尚且知道带礼物来恭贺舅母生辰,知道在长辈争执时出言想劝,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夏云若冷冷攥紧她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加重力道暗示道:“你好歹是将军府教养出身的嫡女,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谁才是一直暗中挑唆的人,动动你的脑子吧!” 沈飞烟没搞清楚重点,下意识炸了:“你说谁没脑子——” 夏云若面无表情的打断她,低斥一声:“你最好冷静一点长长脑子,否则舅舅和舅母真的因为你闹得分崩离析,离心离情甚至要分开的地步,将军府的主母说不定要换人上位,到时候你还是这个金尊玉贵、嚣张任性的将军府嫡女吗?” “别以为嫡女的身份能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欢喜无忧,如果舅母被人算计失宠,你的下场就跟我当年一样。” 她垂下眸子,眉眼忧伤将卖惨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何尝不是夏府出身尊贵的嫡长女?可是母亲去世后,我在夏府过得比下人都不如,杨氏以姨娘之身上位,表面贤良淑德,暗中百般刁难算计,我能活着长大已经诸多不易。” “你……”沈飞烟出身优渥,向来是溺在糖罐子里长大的,哪里能知道夏云若的水深火热。 本以为她当年跟将军府闹翻,应该在夏府过得志得意满才对,没想到居然这么惨? 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惊住了,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母,一想到夏云若说的那种可能性,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最怕的不是失宠受苦,而是不愿意看到相敬如宾的父母因为自己离心离德,闹得分崩离析。 想到这里,沈飞烟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让夏云若拽着手腕,咬着唇一脸懊悔不已。 差一点! 她就要犯下大错了。 见状,夏云若笑了笑,心下叹气,总算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纵然容易为人算计,可心里还是孝顺善良的。 倒不算无药可救。 她牵着沈飞烟走到舅舅面前,柔声劝道:“方才那些恶语中伤的污蔑之言,怎么也不像是出自烟儿独自臆测,必然是有人在烟儿身边乱嚼舌根子,才让她对我这个陌生的表姐心生怨怼。” “说来当年之事确实是云若年幼无知,让将军府一度遭受水深火热的误解,舅母和烟儿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云若岂敢怪罪?” 她叹了一声气,真切的看向舅舅:“只是,云若幼年那般大错,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能大度原谅,如今烟儿只不过是受人挑唆说了几句难听话,我这亲表姐难道还会往心里去不成?” 于氏猛地抬起头,眸光闪烁,似乎不敢相信夏云若这心怀叵测之人居然会为烟儿求情? 从前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敢恶语污蔑亲长,在将军府众人心里,她就是生性本恶的白眼狼。 多年不见,这人好像变了不少。 闻言,沈励欲言又止,眼神充满了愧疚:“你啊——” “舅舅,您就当为我着想,饶了烟儿这一次吧。” 夏云若亲昵的挽着沈励的胳膊,轻摇衣袖软声撒娇,“今日好歹是舅母生辰,若是舅舅因为我大动干戈,不管是气着您自个儿,还是伤了舅母的心,我这个外甥女可都是罪人了!舅舅,您这样不是存心要我以后再不敢登门将军府了吗?” “胡说八道,我哪有此意?” 沈励哭笑不得,心头盛怒让她三言两语说得没了脾气,无奈地瞪她一眼,“以前倒是不知你如此伶牙俐齿,连我都敢教训了。” 闻言,容子烨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像是颇有同感。 第102章 进阶反击 夏云若听到笑声,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柳眉倒竖的模样非但不凶狠,还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将军原本被这场闹剧气得双眼发黑,如今看到小夫妻眉眼传情的模样,这才突然朗声大笑:“看看,子烨这反应,八成你在夫家就是得理不饶人的做派,难为子烨是个懂得疼人的,竟也纵着你。” 夏云若嗔怪道:“外祖父!” 见状,容子烨憋着笑,火上浇油道:“外祖父实在过奖了。” “……容子烨!” 夏云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这家伙怎么给点阳光就灿烂起来了? 这是夸奖他的话吗? 老将军笑着打断夫妻俩的眉眼官司,扭头瞪沈励一眼:“你那驴脾气一上来,连我都头疼。以前就只有柔儿治得住你这蛮人,如今云若这丫头倒是掌握了她母亲的精髓。” 笑着笑着,老人家眼底不免多了几分伤感和怀念,必然是想起了英年早逝的爱女。 他望着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怀念和愧疚,浑浊平静的双眸里藏着深沉内敛的爱。 见状,夏云若心头感伤,连忙嗔怪着调节气氛:“我哪有?不过是肺腑之言罢了,舅舅和外祖父不爱听,我以后不敢说就是了。” 这般娇嗔撒娇的模样,看得沈励心头一晃,仿佛看到了昔日胞妹摇着他的袖子软声撒娇讨要礼物的画面。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柔儿的孩子长大了。 一颦一笑,成长地愈发像她了。 沈励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就依你。” 又恨铁不成钢的瞪一眼不争气的女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准再出去听外头那些浑话,更不准同那些心怀叵测的下三滥之人交往嚼舌根,否则以后都别想出门了。” 王氏动了动唇,眼看着一场大风波就这么被夏云若三言两语的消解,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连忙要走到沈飞烟身边,试图暗中继续挑唆,“烟儿……” 夏云若眼神一冷,不动声色的将沈飞烟拽到身后,淡淡道:“烟儿知书达理,心性明达,自然会知晓舅舅和舅母悉心教诲的一番苦心。” 沈飞烟神色怔了怔,盯着夏云若的后脑勺瞪了半晌,想到她言说的各种恶劣后果,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爹,女儿知错了。” “哼!你最好是真的知道错了……”沈励烦躁地摆摆袖子,让人把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带出去了。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于氏为此生气恼怒,毁了好好的生辰宴,故而没有强逼着沈飞烟这倔脾气当场给夏云若道歉,担心再横生枝节。 见女儿逃过一劫,于氏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向丈夫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怨怼和愤怒。 至于夏云若…… 她微微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 放下过去龃龉不谈,她素来恩怨分明,该谢的自然会谢。 这时,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于氏多病心宽的模样,怕是从未怀疑过王氏的居心叵测。 若是她不提点两句,怕是这件事还要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夏云若突然一扭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来不及隐身的王氏,柔声道:“舅母身子不好,姨娘帮忙打理将军府,一向谨慎得力,颇得人心。这一次生辰宴上的小打小闹都是家中寻常事,若有不老实的下人往外嚼舌根子散播流言蜚语,怕是对烟儿和将军府的名声都有损,还望姨娘多加整治,务必保护好家人。” 王氏面色僵了僵,心里恨极了。 该死的夏云若! 这话看似捧着她,实则是把后路都给堵死了。 任何败坏沈飞烟名声的话传出去,那都是她的罪过! 她再要暗中散步流言,怕是要引火上身,单单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过,就有可能让她丢了手中的管事权。 那就得不偿失了。 迎着众人关注的目光,王氏不得不笑着点点头,亲昵的拉着夏云若的手:“那是自然。承蒙将军和夫人青睐有加,才让我帮忙打理府中琐事。纵然姨娘不才,也知晓个中轻重,必然不会让底下的人乱说话的。” 顿了顿,她夸奖道:“云若真是长大了,跟幼年……大不一样,懂事又伶俐,真是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咱们烟儿如今就是过于单纯没心眼,以后跟着云若多学学,为人处事必然更上一层楼。” 这话听着是夸,实则就是不动声色的提醒众人当年旧事,毕竟这是横在夏云若和将军府之间一根明晃晃的刺。 不碰就算了,一碰还是硬生生的疼。 闻言,沈励和老将军微微皱了皱眉,似有不悦。 而于氏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激之心因为这番话又起了波澜,尤其是王氏将自家女儿和夏云若放在一起对比,让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烟儿就是心思单纯,不懂审时度势看眼色,这才让夏云若今日占了便宜,施恩于人。 明明夏云若的到来才是挑起家庭矛盾的罪魁祸首,最后受罚挨骂的反而是自己的女儿! 何其不公? 见状,容子烨和夏云若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这个王氏还真是挑拨离间的一把好手。 这时,夏云若突然咬了咬唇,楚楚可怜地看着王氏:“姨娘,昔年旧事,云若心怀愧疚,不敢辩驳。只不过……那时候姨娘尚未入府,竟不知您是从哪里听说的污糟往事,没得污了您的耳朵。” 顿了顿,她突然震惊又担忧道:“外祖父和舅舅一向对下人约束甚严,断然不会让家丑外扬,难道至今还有人一直在姨娘耳边嚼舌根子,才让您对云若幼年之错如此记忆犹新,时时挂在嘴边上?” 闻言,满场死寂,心思各异。 沈励突然冷冷看过来,厉声道:“这些陈年旧事,我早已严令禁止流言蜚语外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王氏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抽出手朝着沈励跪下,“将军恕罪,妾身并非故意说错话,只是偶尔……偶尔听到府中老人缅怀几句,这才……” 沈励眼神一冷:“混账东西!” 第103章 维护 “将军!妾身知错了,妾身该死,不该一时好奇多听了几句闲言碎语,更不该脑子糊涂了口无遮拦……” 王氏看着沈励一脸阴沉的怒意,咬咬牙扭头跪倒在夏云若脚下,楚楚可怜地哭求道:“云若,姨娘出口无状,并非故意得罪于你,若是你心里有气,尽管打我几下出气,只求你不要因此怪责将军府……” 夏云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好一个伶牙俐齿、精于算计的王氏! 三言两语就把她刻画成一个心胸狭隘、不敬尊长还在将军府闹事的跋扈不讲理之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日是特意来将军府折腾人的! “姨娘这是哪里话?就算您说错了话,怎么说也是长辈,如此跪我,岂不是要天下人指责我不顾长幼尊卑?” 夏云若咬了咬唇,话说得犀利,但恭顺的姿势摆的足,连忙弯腰要跟着跪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姨娘这是故意在外祖父和舅舅面前羞我的脸、坏我的名声呢!” 容子烨眼疾手快的将人扶起来,冷声道:“夫人这一跪,不是折姨娘的寿吗?长幼有序,尊卑也有矩——你是将军府嫡亲的外孙女,外祖父和舅舅、舅母在上,都未曾受你这一拜,姨娘固然受宠又担负管家重任,可毕竟只是妾室出身,同你尊卑分明,哪有嫡系血脉跪拜妾室的道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清白的王氏,冷声道:“按规矩,如今将军府的女眷,只有舅母受得起你这一拜。今日你要是真的跪了姨娘,不仅是伤了舅舅和舅母的颜面,也会让外人以为姨娘恃宠生骄坏了尊卑规矩。这消息要是在传出去,说不准外头还要怎么编排将军府……到时候,姨娘岂非要受尽流言和责骂?” 王氏惊愕地抬头看了容子烨一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刚这番话竟然是他说的? 一般男子甚少插手家宅内务,个中繁冗自有当家主母来打理,方为‘男主外、女主内’的持家之道。 所以一开始她就是冲着夏云若去的,言语之间就是要贬低她的形象,给她扣一个不敬长辈的恶名。 届时,不管夏云若如何辩解,自己这一跪都能让她进退两难。 不想—— 容子烨居然在这种时候冒头帮腔,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甚至明目张胆的拿‘妾室’的身份当众羞辱。 这番话但凡换了夏云若来说,自己都有千万种法子给她扣黑锅败坏夏云若的名声。 可偏偏是容子烨出言维护,又句句说在情理之中,反倒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跪跪得里外不是人了。 震惊、难堪、羞辱、愤怒、不甘和嫉恨……诸多情绪一拥而上,在她心里掀起惊天巨浪,久久不能停息。 一时间,王氏沉浸在复杂难堪的负面情绪中,竟然忘了反驳,只顾着压抑内心阴暗恶毒的情绪,以免一时不甘愤怒就暴露了本性。 见状,夏云若意外地挑了挑眉,看着容子烨的眼神有些复杂——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维护自己,更没想到他对处理内宅妇人的手段也如此老道利落。 随即,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夫君说的是,方才只担心姨娘对我心存误会,又见姨娘突然跪下吓了一跳,这才不愿让舅舅为难只想着道歉……不想差点犯了大错,更让大家为难。” 说着,她又要向沈励和于氏请罪。 情理兼顾,恭顺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正因如此,沈励才更加愧疚不安,连忙扶着夏云若站起身,佯装斥道:“子烨说的有理。你孝敬尊长是一回事,该有的规矩不能废!王氏的身份,怎么担得起这一跪?” “是,云若知错了。”夏云若乖巧道。 沈励叹了一声,对这个外甥女的愧疚和疼爱之心愈发浓郁,看向王氏的眼神也更加严厉和不悦:“你素来行事稳重妥帖,今日怎么如此浮躁无礼?将军府是云若的娘家,她和姑爷回来就是座上宾,合该好生招待,可你看看今天将军府丢不丢人?” 王氏一向得宠,鲜少被将军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重责,当即吓得白了脸颊,委屈又可怜道:“将军,妾身知错了,请将军责罚。但妾身真的不是有心……” “够了!你是否有心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一团糟。” 沈励头一次对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没了怜爱之心,冷冷斥责道:“你若是管不好这个家,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伤了云若的心,损了将军府的颜面,那就不必再继续管家了。” 这惩罚比什么都重。 毕竟,王氏以妾室之身立足将军府,之所以给人高人一等的错觉,除了她膝下育有一双子女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掌家之权。 权力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如果没了掌家权,她就算养着一对庶子女,一样要像个卑贱的奴婢一样苟在于氏身边伏底做小。 想到这里,王氏面上真诚认错,内心却怒海涛涛。 夏云若还真是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把她逼得无路可退,还偏偏摆出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跟容子烨一唱一和的演戏。 衬得自己愈发是个居心叵测、算计晚辈的大恶人了! “罢了,今日的生辰宴,你的身份本不该出席,如今赶紧回去吧。” 沈励不耐烦的看了眼王氏泪雨涟涟的模样,只觉得往日看着梨花带雨的脸蛋如今变得矫情了几分,“既犯了错,不得不小惩大戒——回去闭门思过三日,抄写《家训》十遍,好好反思一下。” 王氏蠕动着苍白的唇,半晌才哭着磕了一个响头,“妾身有负将军和夫人托付,心愧难安,必然好生回去静思己过。” 然后,她又朝着于氏狠狠磕了三个头,眼底满是委屈和歉疚:“今日本是夫人生辰宴,都怪妾身打理不当,闹出这么多乱子还害得烟儿受罚……总之一切都是妾身的罪过,请夫人谅解。” “你何罪之……” 于氏动了动唇,本来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直沉默的老将军突然干咳几声,招手让她过来伺候。 第104章 你知道王氏有问题? 于氏愣了一下,连忙走过来倒茶关怀,一时忘了王氏。 见状,王氏无计可施,担心说多错多再惹将军生气,只能暗中狠狠睨了夏云若一眼,这才不甘心地的退下了。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老将军。 四目相对,一老一少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唇,心有灵犀的笑了一下。 看来,外祖父虽然年纪大了不管事,可是对将军府的人和事还是门儿清的,否则刚刚也不会有意帮舅母一把。 方才舅母若是求情,只怕舅舅更要生气的。 夏云若正要松一口气,不想于氏看到满桌子都是王氏亲手准备的茶点,且大多都是自己爱吃的,顿时又生了恻隐之心。 “将军,罚闭门思过就罢了,十遍《家训》对于妹妹来说,是否过于严苛了?” 她下意识抚摸着腕间罕见的血玉手镯,不禁想到当年王氏诞育子嗣之后仍旧不骄不躁不争宠,千辛万苦为她寻来珍贵的血玉手镯,据说有安眠养神之药效,帮自己缓解了身体乏痛之苦。 这么多年来,王氏一直悉心侍奉左右,不因为将军的恩宠而蹬鼻子上脸,不因自己给了管家权就迷失自我,一直恪守本分,谨小慎微。 每每自己病了疼了,她比亲姐妹还要忧心关照,恨不能日日守在病榻前伺候,让人动容不已…… 这样的好姐妹,她哪里忍心为了夏云若而横生苛责? 想到这里,于氏没有注意到夏云若劝阻暗示的眼神,走到沈励身边劝道:“云若再怎么说也是小辈,子烨也说了,长幼有序,尊卑有矩,将军要是为了小辈惩罚妹妹,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这话一出,沈励的脸色登时阴沉如水。 “难怪烟儿如此是非不分,轻重不辨!你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好意思当着父亲的面说出这种话?你拿云若当什么?拿子烨当什么?又置将军府的颜面和礼法规矩于何处?” 他猛地一甩袖子,压低了声音斥道:“今日夫人想必是累了,还是赶紧回去教育好女儿,好好修身养性,不必在外头招呼了。” 于氏一听他为了夏云若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要赶自己这个寿星走,当即里子面子掉一地,心碎成灰。 “将军,为了一个夏云若,你还想把这个家折腾成什么样子?” 她怒不可遏地咳了半晌,脸色都白了,眼圈也红了,却又倔强地含着泪不肯落下,“走就走!你当我愿意跟个狼心狗肺的小辈虚与委蛇么?” 说完,于氏不忘冲着老将军行了一礼,转身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老将军皱了皱眉,叹气连连。 “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讲道理,简直不可理喻!” 看到面露不悦的父亲和面无表情的容子烨,沈励今日顿感将军府一地鸡毛,实在对不住夏云若小两口,脸色一度青了又白。 这时—— 夏云若却不赞同地看了沈励一眼,“舅舅,舅母怎么说也是当家女主人,还是今日的寿星,您怎么能当众这么说她?” 沈励顿感冤枉:“她对你这般不友善,你还替她说什么话?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出气!” “舅舅,你要是真的为我好,更该顾全舅母颜面和将军府的和兴,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夏云若跺跺脚,连忙拎着裙摆要追出去,“舅母!” 沈励吓了一跳,连忙要拦人:“云若,你别去找不痛快,她正在气头上……” “算了,让她去吧。” 这时,老将军突然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闭上眼睛:“凡事有因才有果,你媳妇儿的心结本就是因云若而起,也该由她去解,你就别去掺和了。” “可是——” 沈励下意识看了一眼容子烨,心里犯嘀咕,不管怎么样,云若如今也是容家的少夫人,总不能让子烨看到自家媳妇儿被娘家人欺负? 不想,容子烨反倒是释然一笑,“舅舅莫急,云若行事有度,我相信她自有办法跟舅母化干戈为玉帛的。 “这……你是不了解她舅母的性子,年轻时就是个爱憎分明的急性子,脑子向来一根筋,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旁人怎么劝都不听。” 沈励叹气,“云若想要跟她化干戈为玉帛,怕是难于登天。” “当年旧事,我曾听云若提起一些……” 容子烨笑了笑,“恕我直言,当年云若年幼,受人挑唆,针对的人只是舅舅和外祖父两位长辈!舅母这么多年如此记恨云若,不也是因为她始终心系舅舅和将军府,才会跟舅舅同仇敌忾吗?” 闻言,沈励登时愣住了,许久都没说话。 …… 与此同时,后宅。 于氏气哄哄地回了房间,一时气怒攻心险些倒地不起,吓得丫鬟急忙要去请大夫,却被骂了出来:“滚出去!谁都别来烦我!” “夫人,你再生气,好歹先吃一颗大夫开的安心丸,省得难受啊……” 大丫鬟连心吓坏了,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又不敢违背夫人的意思,一时捏着药瓶进退两难。 这时,夏云若匆匆跑过来,听到这话自顾接过药丸,打发丫鬟道:“你们先到院子里伺候着,我进去劝劝舅母。” 连心是于氏的贴身丫鬟,自然一心向着自家主子。 她目睹刚刚大堂的变故,对夏云若并不能全然信任,连忙拒绝道:“还是不麻烦表小姐了……” “你是敢闯进去冒犯舅母?还是敢掐着她的下颌逼她吃药?” 夏云若避开她的手,淡淡道,“舅母的脾气,你比我更清楚。她正在气头上,身子骨又弱,放任不管只怕急火攻心,危及身子……” 还没说完,连心就咬了咬唇,冲着她行了个大礼:“表小姐,我家夫人只是对将军和小姐关心则乱,并非有意针对表小姐。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劝劝夫人别跟将军过不去,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仇者快?这话不是指我……”夏云若意外地扭头看她一眼:“你知道王氏有问题?” 第105章 提点 “奴婢不敢,王姨娘对将军府尽心尽力,对夫人更是百依百顺,比侍奉将军还要贴心,否则我们家夫人怎么会对她如亲姐妹一般?” 连心小心翼翼的往屋子里瞥一眼,突然压低声音,“只是奴婢非局中人,有些事看得更清楚一些。” “今日王姨娘对夫人和大小姐多次柔声劝阻,实则全是在煽风点火,意图挑唆夫妻和父女关系,只是……夫人和大小姐没听出来,而表小姐却眼明心亮,故而当众揭穿王姨娘,实则也是为了帮咱们夫人和小姐。” 夏云若头一次来就能看出王氏行事不正,想必这位’局外人’丫鬟平日里没少看出来猫腻:“为何不劝劝舅母?” 连心语气一顿,不动声色地往外走了两步,低声道:“夫人性格执拗又单纯,若无实证,只怕旁人说什么她都不肯信的。毕竟换了奴婢,让王姨娘这样经年日久、温柔体贴的伺候着,只怕也要晕头转向.” “有姑娘在舅母身边,我也能放心些。”夏云若目光一转,忽然低声道:“待会儿我进去劝导舅母,事后还请姑娘帮忙……” 连心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表小姐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王姨娘,对她了解不多,当真有把握?” 夏云若勾了勾唇:“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要不了多久,舅母自然能看出王氏的三分真面目。” 论宅斗,她前世窝在庭院深深的侯府,见过的心机小妾比将军府的花还多,那些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招数,她早就烂熟于心。 说白了,那些妾室没有根基没有靠山,所有的依仗不过来自于委身相许的男子。 一旦夫君厌弃,她们纵有千般小心思,万般狠辣算计,也不过是心里走个过场,毫无用武之地。 王氏的段位再高,也并非自身多厉害,说白了还是依仗舅舅的宠爱和舅母的信任,才能在巍峨将军府里活得像个女主人一样威风。 看她这般自信,连心犹豫片刻,点点头:“表小姐既有把握,连心自当为了夫人和大小姐尽力而为。” “辛苦了。” 夏云若正要进屋去,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来问连心,“你可知表妹近来跟谁交往的多些?尤其是通过王氏认识的人?” “王姨娘虽然掌管将军府内务,可到底是内宅妾室,素来很少与人打交道,外头往来之事,如有必要也是夫人出面的。” 连心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不过二公子和三小姐最近倒是跟陆家的兰溪小姐走得很近。大小姐一向待这对庶弟妹宛如异母同胞的嫡亲,自然跟陆小姐相谈甚欢。” “难怪!!” 夏云若低声提点了一句,“那你可知,那陆兰溪可是夏晚晴的闺中密友,素来与我不和。表妹心性单纯,纵然对我有所误会,心生厌恶,可是将军府的教养摆在这里,断不至于让她说出今日这般愚蠢又恶毒的话。” 连心眼神一变,心里咯噔一声:“表小姐的意思是……” 顿了顿,她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手指攥成拳头,低声道:“表小姐尽管放手去做,若此事真是王氏一手算计,夫人就算为了大小姐,也会对王氏心生疑虑,多少能听得进去表小姐的劝导的。” “你这样说,我心里就有数了。”夏云若勾了勾唇,示意她带着人去院子外头守着,保不齐这里头就有王氏安插的眼线。 待会儿的计划,可不能走漏了风声。 须臾,夏云若推门而入,余光见于氏脸色惨白地趴在床边,似乎喘不上气来一般,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舅母!” 她脸色一变,连忙跑过来将连心给的药拿水给于氏服下,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帮忙顺气。 “呼……”于氏终究缓过一口气来,脸色也好看了些许。 只是力气一恢复,她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夏云若,登时脸色一沉,狠狠将人推开,“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刚刚在外头还没闹够,专门跑过来落井下石看笑话吗?” “舅母,我……” 不待夏云若说明来意,于氏便趴在床边大喊道:“连心!人呢!快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舅母!” 夏云若看她激动至此,心里猛地一沉,有难受也有愧疚不安,说到底舅母这般排斥的态度,还是因为她当年的愚蠢无知,给将军府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只是,要把事情说清楚,她必须先让于氏安静下来。 “舅母再这么吵下去,只怕表妹这辈子就要完了。” 夏云若冷不丁一句威胁,果不其然让于氏安静下来,冷了眸子瞪她,“你什么意思?拿烟儿威胁我?我就不信你一个四品官太太,还能在将军府闹翻了天不成?” “舅母说笑了,我如今只是一个从四品官太太,身份微不足道,更要抱紧了将军府的大腿,请求舅舅和舅母庇佑,怎么敢对表妹动歹心?” 既然舅母执意认定自己是居心叵测,夏云若空口白牙再怎么解释也说不通,倒不如先顺了她的意思表演一二,好歹让人能听她说话。 果不其然。 于氏听到她终于表露真实来意,防备心反而少了几分,冷笑着嗤道:“我就只都你居心不良,说什么愧疚忏悔都是假的。你们两口子今日是来寻求庇佑攀高枝的。” 她面无表情的一甩袖子,爬起来端坐在床边,面色冰冷:“你们的算盘打错了。容子烨如今是陛下新宠,难免介入夺嫡之争,而将军府素来持身中立,行事低调,绝对不会参与这些血淋淋的争斗。你们要做什么,都跟将军府无关。” 夏云若内心长叹。 舅母纵然缠绵病榻多年,不问外事,可到底还是曾经亲身战场厮杀过的女将,智勇双全不是虚的。 只是舅母见惯了战场杀伐,直来直往的杀戮和敌对,反倒是忽略了内宅后院的阴毒诡谲,被王氏的虚伪居心耍的团团转。 第106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舅母一心为将军府着想,思虑周全,对朝堂形势又如此洞悉清楚,非云若一个内宅妇人可以相比的。” 夏云若适当的拍了拍马屁,在于氏面色和缓之际,冷不丁话锋一转,“只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舅母对外头的形势看得这么清楚,怎么就看不懂身边人的歹毒用心?” 于氏面色一沉,语气不善道:“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身边人?你指的是谁?烟儿还是连心,还是王氏?你是不是看不得我身边有几个贴心人?” “舅母是聪明人,短暂的一叶障目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利用舅母的纯善和信任,恶意祸害表妹。” 夏云若一句话就让于氏赶人的话凝在了嘴边,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云若丝毫不惧她身上散发的凌厉威压,面不改色道:“舅母虽然缠绵病榻多年,可是烟儿表妹怎么说也是您和舅舅一手教导出来的,她是什么秉性为人,想必舅母比我更清楚。” “舅母扪心自问,如若今日被骂的女子不是我,烟儿表妹当众口出恶言,说得那些恶毒编排人的揣测之语对任何女子的杀伤力都是致命的。以她的秉性怎么可能如此狠毒狭隘?” 于氏神色一顿,面上掠过一抹凝重之色。 有一说一,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烟儿自小在她膝下教养,纵然她力所不能及时有所懈怠,导致她养成了娇蛮任性的性格,可是公公和父亲也多有管束,是以烟儿从来只在府中耍耍小脾气,在外头却从来都是以将军府的名声为重。 就算今日她对夏云若心有芥蒂,断然不至于当众恶语相向…… 那个孩子秉性良善,平时下人犯错也不曾重罚一次,不至于如此用心。 不过…… 她抿了抿唇,像是挣扎了片刻,还是一本正经的跟夏云若道了歉:“不论如何,今日烟儿口出恶言,中伤于你,有挑拨你于夫婿关系之嫌,于情于理确实该罚该骂。教女无方,是为人父母之过……是以,我该向你道歉。” “舅母,万万不可!” 夏云若面色一惊,万万没想到舅母居然亲自致歉,如此恩怨分明、敢爱敢恨又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当真值得人敬佩。 “舅母此举折煞我了。方才我就说过,此事并不怪罪烟儿,所以我也不会怪罪表妹,而且舅舅也罚了她,舅母不必再道歉。” 她趁机提醒道:“舅母再细想,今日烟儿表妹其实好几次都偃旗息鼓了,毕竟今日是您的生辰宴,外祖父和舅舅都在,还有两个外人登门做客,就算表妹再骄纵任性,断然不会一而再地违逆舅舅的意思,顶着破坏舅母生辰宴的风险,数度口出狂言!” “每一次表妹冲动行事之前,总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嚼舌根子,看似在好意劝说,可是每次偏偏都弄巧成拙……要说这个人不是用心歹毒,有备而来,谁能信?” “你想说王氏……”于氏本能一惊,下意识生气地站起身要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冷冷看向夏云若,“你特地跑来,就是为了戳王氏的脊梁骨?”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对劲:“舅母?” 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舅母居然还不相信? 诚然,于氏确实不信任夏云若,更因为王氏一向对主母恭敬有加,还时常劝将军来她屋子里休息,丝毫不会恃宠而骄,拿她当亲姐姐一样侍奉…… 她若是因为夏云若这样一个有前科的小白眼狼就怀疑自己视作亲妹妹一样的人,岂不是让人心寒? “差一点就上了你的当!” 于氏认为她是居心叵测,“你大老远跑来嚼舌根子,无非是向跟小时候一样害将军府家宅不宁,让我跟王氏姐妹反目,让将军为此焦头烂额……我看你就是看不得将军府过几天安生日子!” 夏云若无奈又心梗,奈何舅母有此怀疑也是因为自己当年造孽太深,断然怨不得人。 换位思考,她也不会轻信于人。 不过,疑心既然起了,就一定要发挥作用。 否则,她不是白来了! “舅母可以不信我,但好歹也要为表妹和将军府考虑一下。如果王氏是无辜的最好,若是她真的包藏祸心,舅母可想过今日表妹被舅舅训斥惩罚只是一个开端?” 夏云若一句话让于氏身子陡然一僵,想到今日父女和夫妻之间的嫌隙险些闹大,不由地神色凝重起来。 “表妹今日那些话可不像是随口胡说的,必然是有人恶意教唆,甚至日日洗脑,才让她这般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这才惹得舅舅勃然大怒。表妹从来都是跟庶弟妹玩在一起,所认识的人也是高度重合的。” “偏偏舅母今日生辰,王氏的一对子女偏巧生病了,正好避开这里的风波跌宕……这里头要说一点猫腻没有,舅母相信吗?” 她抓住于氏冰冷的手,再接再厉道:“舅母,只需要下一个钩子测试一下王氏……若她当真纯善无辜,我自会登门道歉,向舅舅和舅母请罪。若是王氏有什么问题,舅母就当为表妹清扫障碍吧,莫要让她再为人棋子。” 舅母半信半疑。 夏云若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细节和情理都说得通,对得上,并不像是单纯的恶意挑唆。 难道王氏真的有不良居心? 可是这么多年来了,她装的不累吗? 一个人可以戴着虚伪面具十几年都不露破绽吗? 不论如何,有一点夏云若没有说错——为了烟儿,她必须悄悄试探一下,没有问题最好。 如果王氏有问题,那可就让人胆寒了。 不过—— “王氏如何,那是将军府的家事,容少夫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宅内务吧。” 于氏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来容子烨和夏云若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我看你那夫君虽然面子上百般维护你,可你们之间的气氛并不像是新婚热恋的有情人,行为举止别扭又疏离,难怪外头传的那么难听!” 想到容子烨还在跟自己冷战,夏云若不由地神色讪讪:“舅母教训的是,我会跟夫君打好关系,不让长辈操心的。” 第107章 好言相劝 于氏面色僵了一下,冷哼一声:“谁操心你了?自作多情!赶紧出去吧,看见你就烦心。” 夏云若无奈的笑了笑,将药给她留下:“舅母再生气,以后万万不可使性子不吃药,伤了自个的身子可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不管怎么样,舅母也要为表妹和舅舅保重自身。” 于氏神色顿了顿,没有说话。 …… 生辰宴这么一闹,寿星都气走了,一桌子的菜也吃得人索然无味。 见外祖父和舅舅兴致不高,夏云若干脆提议小秀厨艺,去外祖父的小厨房亲自为长辈做一顿饭。 没有王氏捣乱,夏云若和容子烨陪着外祖父和舅舅吃了一顿家常便饭,用的就是外祖父小菜园里的新鲜菜,为此容子烨还挽起袖子帮着翻了半天的地。 任劳任怨,恭谨孝顺。 半天相处下来,外祖父和舅舅都对容子烨赞不绝口。 临出门前,沈励将夏云若叫到跟前,送了好些质量上乘的药材:“听说你婆婆身子也不好,这些药都是这些年我为你外祖父和舅母寻的上好药材,对调理身子有大用,你拿回去孝敬婆母吧。” “舅舅,这……” 看着舅舅严肃的神情,夏云若失笑,不敢再拒绝,“舅舅的心意,云若领了。那我就替子烨和婆婆谢过舅舅的体贴了。” 顿了顿,她小声道:“今日毕竟是舅母生辰,若是舅舅对舅母也能这么细心,我想舅母一定能消消气,配合舅舅一起好好教育表妹,不让她再被奸人挑唆。” 沈励眸光闪了闪。 今日于氏母女着实惹人生气,害他丢了好大的面子,也更觉得愧对夏云若和容子烨小两口,是以本打算冷落她们几天,让他们好好静思己过的。 可是夏云若这么一说,他一时有些犹豫:“烟儿跟你舅母这般对你,你当真不生气?我看子烨倒是很护着你……” 夏云若愣了愣,面颊微红:“舅舅,子烨年轻气盛,先前说话难免重了些,可那也是为了表妹和将军府着想,并非有意针对谁。” “现在知道为自家夫君说话了?” 沈励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往夏云若脑门一弹,低声教训道:“上次在胭脂铺,我便觉得你不对劲,不管怎么样,小侯爷毕竟是你的前未婚夫婿,如今又是你的妹夫,于情于理你都应该避嫌。” 他如今也不知道小侯爷跟外甥女之间有什么龃龉,只是两人那天的明枪暗箭如此激烈,他自然看得清楚。 论家世手段和权势地位,外甥女都不是小侯爷的对手,一招不慎还会牵连容家。 这件事的个中原委就算他不清楚,可是就结果来看,夏云若未免过于兵行险招了。 “就算他有意刁难,你尽管向子烨求助,再不济找舅舅也可以,没道理自己上赶着去撞枪口,到头来还要子烨来为你搬救兵。” 沈励好心劝说道,“子烨作为夫君,作为男人,都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那天的情况就算你不愿意多说,舅舅多少也能看出来一些。” “说实话,同为男人,若换了我是子烨,就算当时碍于情面帮你说话演戏,事后必然要好好教训你,严重的拿七出之条来压你、将你休弃出门也是有的。今日你们没有一同登门,我就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甚至更严重了,只怕要拖成心结。” “舅舅……” 夏云若最不想要长辈为她的婚姻担心,下意识想要解释两句,却被沈励低声打断,“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这孩子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年在夏家过得酸楚,养成了独立好强的个性,有什么委屈和难处也不肯跟家里说。” “但是这一次子烨哪怕生气,还是匆匆赶来替你解围,想来也是担心你在将军府被人刁难。单单是这份心意,就值得你为他多费心思。” 夏云若心下动容。 对于容子烨今日的突然出现,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一连串的变动让她无暇顾及。 如今舅舅剖析明白,倒是更让她明白了容子烨这些日子的不容易。 身为男人,他对自己的容忍度确实很高,哪怕再生气也只是不搭理自己,并未对她多粗暴让她难堪,甚至还多有维护。 不过…… 她本以为今日容子烨的表现如此自然,俨然一名尽职尽责又疼爱妻子的好夫婿形象,不想长辈们一个个慧眼如炬,早就看出了两人心有隔阂。 大抵是她配合地不够好吧! 想来,感情一事想瞒也瞒不住,毕竟长辈们都是过来人,这么明显的蛛丝马迹自然能看出不对劲。 她瞒不过,所幸直白承认。 “舅舅好言相劝,云若心里明白的。” 夏云若俯身一行礼,看着不远处陪着外祖父说话的容子烨,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我会好好处理自己跟子烨之间的关系,不让长辈的苦心白费。” 沈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地露出满意的笑容:“子烨这孩子确实是年轻一辈里拔尖的人物,难怪朝堂之上备受青睐和倚重。当初你突然放弃了侯府的婚约,扭头嫁入名不见经传的容家,我和你外祖父还忧心了许久,担心你是不是受了夏家的欺负……” 可惜,那时候他们心里还存着隔阂,对夏云若的事尽管关注,可也不好明里插手,故而并不知道个中详情。 如今冰释前嫌以后,他不由地担心外甥女的终身大事是否幸福。 “舅舅放心,在我心里,子烨比小侯爷好上千万倍。” 夏云若盈盈一笑,俏皮道:“云若身上流着将军府的血脉,自有傲气和坚持,不会因为小侯爷的权势和财富就心生向往,也不会因为容家寒微势弱就心生嫌弃。我想要的好日子,自然会跟夫君携手共进,一同拼搏。” 顿了顿,她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就像舅母当年那样,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儿之身驰骋沙场,陪着舅舅建功立业,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若非舅母因为打仗留下陈年旧伤,又因为怀孕生女伤了根本,如今也不至于宅在后院缠绵病榻,今日得见舅母憔悴病容,我这心里真是心疼又唏嘘。” 闻言,沈励愣了一下。 第108章 看清心意 夏云若的叹息和羡慕,让沈励立刻想起了妻子当年‘墨发红缨枪,纵横百沙场’的英姿勃发,也想起了两人当年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热血情谊,那是王氏那样的温柔小意绝对比不上的。 发妻病了这么些年,整日里死气沉沉,脾气也变得愈发古怪偏执,与他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动不动就跟他一言不合吵起来,。 尤其是烟儿长大之后,两人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屡屡争执不休,让他更加厌烦心累。 沈励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好好跟发妻说话是什么时候。 仿佛每一次看到于氏病歪歪的样子,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舒坦,不知道是愧疚更多些,还是失望更浓一点。 他喜爱的从来都是战马上红衣长枪的潇洒少女,而不是如今猫在后宅宛如蒲柳的后院妇人。 单论后宅妇人的温柔体贴,于氏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王氏的小意柔情和体贴入微,是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渐渐更贪恋王氏的温柔乖巧,累了乏了也只想在她屋子里修养身心,而不是跟于氏大眼瞪小眼。 当年他跟发妻情深意笃,本不愿意纳妾生子,只是于氏生女时伤了身子,念及将军府不能无后,是以在父母的劝说下,于氏主动为他纳妾再娶,只为生个一儿半女、延续血脉。 当时他向发妻承诺,纳妾是形势所逼,此生必不相负。 可是,经年日久,他却像是陷入温柔乡里的翠竹,渐渐掏空了初心和真情,只贪恋俗世凡尘的温柔多情。 夏云若的话让沈励想起发妻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当年为救他出死路,她拼死背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为了给他生儿育女,她在喊杀声漫天的战场上浴血护子,险些难产而亡。 一次次的惊险折磨,渐渐拖垮了她的身子,耗尽了她的英气和光环,也燃尽了她的鲜活生气。 这些陈年往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封存在记忆的尘埃里,如果不是有人揭开幕帘,他只怕都快遗忘了昔年热烈的夫妻之情。 “云若,你的心意舅舅明白。” 沈励沉默半晌,眸光一敛,低低叹道:“不管你舅母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真正对她如何,只是小惩大戒罢了。在我心里,只有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只是妻子么?” 夏云若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我听过舅舅和舅母当年是如何琴瑟和鸣、携手驰骋沙场的夫妻佳话。舅母以女儿之身随舅舅出生入死,不顾世俗的目光,只怕不是将你当作夫君这么简单吧?” 沈励狠狠怔住:“你……” “舅母视舅舅为爱人,才会付出一切,不惜为舅舅燃尽自己的生命活力。如果舅舅只是视她为相敬如宾的妻子,而没有了最初的爱意,我想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夏云若口中劝人,心里却好像打开了一个豁口,让外头的光照进来,驱散了一片迷雾。 对啊! 她怎么早就没想到? 真正相互扶持的夫妻之间并不只有责任,还要有感情。动物尚且有舐犊之情,更何况,人类本就是感情充沛的生物? 她自以为当初的报复行为将容家和容子烨摘得干干净净,不会给婆家带去任何麻烦,一顿分析猛如虎,保持完全的理智。 可是容子烨却并未质问她报复小侯爷的胆大妄为,而是一直纠结于她跟小侯爷的关系。 一开始,她只觉得容子烨小心眼且无理取闹,毕竟这种无稽之谈她早就解释过多次,容子烨这么聪明睿智的人,为什么还要屡次怀疑质问? 她只知道气容子烨的不信任,却忘了他身为自己的夫君,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到完全理智呢? 即便是前世她跟林越泽只是盲婚哑嫁,并无感情基础,可是婚后识破林越泽风流本性,看到他那一院子的环肥燕瘦,她心里不也是极其不舒服的吗? 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两者集于一身,本就是矛盾又和谐的。 容子烨这么生气,不过是因为在意她罢了。 只苦了阿辛明示暗示这么多次,她这个榆木脑袋竟然还是没有转过弯来,白白让容子烨气了这么久。 难怪他昨晚傲娇地将自己拒之门外。 他是等着自己服软,好好哄一哄人,可是她却是‘心怀不轨’,将昨晚的夜宵当作交易的筹码。 算来算去,终归是她做的不对。 容子烨今日能及时赶到,着实不容易,也确实对她用了心了。 想到这里,夏云若突然扯唇笑了,笑得眉眼生花,“舅舅,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诶?谢我?谢什么?” 沈励本来还沉浸在她的一番劝说里震动不已,不想突然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吓了一跳,“臭丫头,你好端端咋咋呼呼的干什么,这样子哪里有半点为人妇的端庄娴雅?” “谢谢您帮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啊。” 夏云若拎着礼物,迫不及待的告别舅舅往外走,“舅舅这么聪明通透,想来一定能体会舅母的不易和委屈,我就不多嘴了。” 她突然回头来狡黠地笑了笑,“舅舅,等我哄好了夫君,来日在登门探望,到时候你也要跟舅母和好如初,可不能输给我一个小女子哦。” 说完,夏云若不甚端庄地拎着裙摆朝着容子烨一路小跑过去,背影宛如一只破茧重生的蝴蝶。 整个人都灵动通透了不少。 殊不知,这一番话被躲在墙角的连心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夏云若的身影不禁多了一抹欣慰和敬重。 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冷心恶毒的表小姐如今蜕变得这般通情达理,惠质兰心…… 若是能得她为助力,夫人和小姐未来才有新的出路,不至于一直被妾室蒙蔽了双眼。 与此同时。 容子烨见夏云若跟一直破茧的蝴蝶一般飞过来,眉眼间倒是愣了一下,很快伸手扶了一把冒冒失失的妻子,不明所以道:“舅舅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 鲜少见夏云若这副不顾仪态的样子,倒是稀奇。 夏云若眨了眨眼睛,攥紧他的手指低声说:“舅舅夸我呢!” 第109章 调戏容子烨 “嗯?” 容子烨不理解,她缺这一顿夸? 夏云若突然俏皮的眨眼,说道:“他夸我眼光好,才能白捡你这么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婿,我真是赚大了。” 原本夏云若说这些话还有些羞涩的小别扭,但是在看到容子烨陡然变红的耳根时,羞涩立马不翼而飞了。 没想到调戏容子烨,竟然这么好玩? 看来,他也不是总像表面上这么一本正经、难以接近的。 闻言,容子烨仿佛见了鬼一般抽出大手,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正视夏云若俏皮狡黠的眼神,干咳一声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赶紧走吧。” 夏云若乖巧点头,拽着他的衣袖摇了摇,“你扶我一把啊,今日下厨累了半晌,身子骨没劲得很。” 看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哪里还有当时大战王氏的样子? 容子烨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揽着她的腰身托了一把,顺利将人带上马车,下意识在她腰间摩挲了一下。 轻轻的,柔和的……像是春日柳枝拂过湖面荡起的一圈圈涟漪,一眨眼就没了痕迹,却依旧烙印在有心人的心里,经久不散。 夏云若咬了咬唇,似乎身子僵了一下。 只是,她很快回过神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坐进马车,努力压抑着心里的不自在。 可是,那一张微微发烫的粉嫩面颊还是暴露了些许悸动和羞涩,看得容子烨心下一动,险些不舍得松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不远处。 沈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如今看来,云若的眼光却是极好的,这才有新婚燕尔的样子嘛。”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老将军的冷哼声:“你瞧他们这样子不觉得眼熟吗?这不就是跟你们两口子刚动.情时一模一样的腻歪劲儿吗?” 沈励狠狠僵了一下,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敏感神经,神色微微不自在起来:“父亲,您怎么……” “今日小雅生辰,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当众发怒,下了她的颜面。男子汉大丈夫,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胸怀气度还不如子烨一个小辈?” 老将军好似就是不经意的那么一提,说完就摆着手走了,背影潇洒又不失凌厉,让人不敬望而生畏。 一模一样么? 沈励下意识看向渐行渐远的马车,脑海中划过小两口缠绵暧昧的一幕,不由地想起自己跟妻子通晓心意之初的情意绵绵。 缠绵悱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曾经也是轰轰烈烈地爱过。 想到这里,沈励吩咐小厮:“让厨房准备些夫人爱吃的小菜,再重做一份寿桃,送到东院。我要陪着夫人一起……” 这时,王氏的贴身丫鬟翡翠突然走过来,恭敬地说:“将军,姨娘忧心您今日劳心上火,肝气不畅,特意在小厨房亲手炖了下火又清凉的古方凉茶……” 沈励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不必了!不是让她好好闭门思过吗?折腾这些做什么?” 翡翠抬起头,极力劝道:“将军有所不知,这茶可难炖,火候时辰一寸都差别的,姨娘眼睛都不眨的在火炉旁守了两个多时辰,熬的眼睛都红了,还不小心被炭火烫了手……将军若是忙完了,还请过去尝一尝吧。” “什么?烫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沈励下意识要往西院走,一边吩咐小厮去请大夫。 暗处,连心咬牙切齿地瞪了翡翠一眼。 又来这一招! 王氏面子功夫做得好,时不时的劝将军留宿东院,可哪一次不是在将军府面前惺惺作态得了便宜又卖乖? 旁人都以为她是温柔乖巧,不争不抢,实则小心思都用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每每既笼络了将军的真心,又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到夫人这边卖好,用尽了左右逢源、笼络人心的手段! 这一次,好不容易表小姐设计王氏露了马脚,受到了将军的责罚,这小蹄子一刻不安生地就演起来了。 可恶!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将军本来是要去东院探望夫人的。 不能让表小姐的心意白费了! 想到这里,连心拨了拨头发和衣襟,装出一副匆匆忙忙的焦急样子往外跑:“大夫!快请大夫!” “怎么了?” 沈励脚步一顿,连忙拦住跌跌撞撞的连心,神色一变,“夫人又不舒服了?” “夫人伤心难过,突发旧疾,又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许奴婢们伺候……好好的生辰,夫人又要在病床上过……” 连心还没说完,沈励拔脚就往东院跑,“你们怎么伺候的?她不让进屋你们就不管了吗?快去请大夫!多请几个过来。” 翡翠急了,下意识追了两步:“将军——” “是,奴婢马上派人去请。”连心拔高声音回应,顺便还伸腿绊了一下,让翡翠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她挣扎着爬起来,将军早就不见了身影。 “你故意的吧?”翡翠不由地气道:“将军本来要去西院的,我们姨娘……” “姨娘一向懂事乖巧,怎么可能会教出你这么个不知尊卑礼数的婢女?” 连心皱眉故意说道:“再者说,姨娘是妾,夫人是妻,今日若是王姨娘站在这里,断不敢多说半句,反倒上赶着去伺候夫人。怎么你这奴才倒是替主子鸣不平来了?难不成这话是姨娘教你说的?她往日的温柔乖巧都是装的?” “我……你……当然不是了!” 翡翠的脸色青了又白,本来还想还击,但她要是说了,岂不是承认了姨娘往日都是装的! 只是连心好厉害的口齿,竟然三言两语把锅甩在了姨娘头上! 她却半分不敢说什么,若是说了,届时,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莲心姐姐别生气,我刚刚就是一时着急,毕竟咱们姨娘也受了伤……”翡翠还想辩解,却被连心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姨娘受伤了就去找大夫,将军又不会治病,要你眼巴巴的来拦什么人!” 第110章 心疼 翡翠气得咬了咬牙,不情不愿道:“姐姐教训的是。天大地大,自然是夫人的事最大。” 东院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往日不争不抢不出头,便是让她们占了便宜也是闷着不吭声,更不可能跟将军告状。 怎么今日却像是吃了炮仗一般? 连心只不过是个丫头,绝不敢这么跟姨娘呛声,除非那是东院的主子指使的…… 难道夫人因为今日之事对姨娘起了疑心? 不行! 她得立刻回去禀告才是! …… 回程路上。 夏云若有心讨好,一路上绞尽脑汁地找话题,讲笑话,想要逗得容子烨开怀一笑。 奈何哄男人实力有限,好几次险些闹了笑话。 容子烨看她冥思苦想哄自己开心的笨拙模样,顺势而为,倒是没再出言为难,只是依旧绷着个脸装高冷罢了。 这时,夏云若看着外头熟悉的街道和铺子,突然扬声道:“停车!” “做什么?” 容子烨眉眼一动,朝外看了一眼,微微愣住,“桃粉酥?” “对啊,你不是最爱吃桃粉酥吗?”夏云若掀开帘子就要下车,“为了感谢夫君今天慷慨相助,帮忙解围,我亲自去排队给你买。” 容子烨本来想跟着一起去,闻言动作一顿,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那你……快些吧。” “放心,这会子人不多,我马上回来。” 夏云若看他没有拒绝,顿时开开心心的往铺子里走,总算找对了哄人的路子。 不想,这桃粉酥的铺子并非人不多,而是贵人驾到,所有人都请到了铺子里安坐。 真晦气! 买个桃粉酥,居然还能碰到前呼后拥的夏晚晴! “晚晴,你如今怀有身孕,可是侯府上下的宝贝,想吃什么用什么让下人出来置办就是了,干什么要自己跑来这小小的点心铺子?” 陆兰溪扶着夏晚晴左右嫌弃的打量着,嘴里挑道:“这里又窄又破,小心脏了你的脚。” 夏晚晴嗔怪道:“我哪里有这么娇气?再说了,自打怀了孕,我日日在侯府宅着,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做,简直快要发霉了。今日好不容易趁着小侯爷不在家,我才能叫你陪着出来走走。这家点心很有名,我这怀了孕总是莫名其妙的嘴馋,等不及下人来买了。” 闻言,陆兰溪语气有些羡慕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侯夫人真是好福气,如今是侯府捧在掌心都怕化了的大宝贝。等你诞下子嗣之后就可以接掌侯府主母事,成为真正掌有实权的人……” 顿了顿,她哼了一声,鄙夷道:“等你诞下子嗣掌了权,玉娘那种出身微贱的小蹄子根本不值一提。这会子小侯爷愿意往她房里去,你也别膈应,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那个小贱人——” 夏晚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想到这个背叛了自己还抢走小侯爷宠爱的贱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让她去害夏云若,结果她坑了小侯爷不说,一扭头还栽赃在自己头上,害得小侯爷近来对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如果不是肚子里 的孩子坐镇,只怕小侯爷早就一纸休书将自己扫地出门了。 说来说去,都怪夏云若那个贱蹄子从中作梗,设计陷害…… 说曹操,曹操到。 夏晚晴一抬头就看到夏云若站在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 语气一顿,她摸了摸肚子,又看一眼身边面色陡变的陆兰溪,眸底闪过一抹厉色。 对付夏云若,用不着她一个孕妇出手! 她如今这肚子里这个可是宝贝! 想到这里,夏晚晴扯了扯唇,故作亲热地站起身打招呼:“姐姐,这么巧,你也来买桃粉酥吗?” 夏云若看到她就一脸嫌弃:“不巧,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确实晦气了些。” “你说什么你!” 果不其然,陆兰溪一听这话就炸了,“别以为晚晴善良大度就好欺负,她叫你一声‘姐姐’是给你脸给夏府脸面,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丑事能掩人耳目一辈子吗?” “兰溪,不要这么跟姐姐说话,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真的心生怨怼。” 夏晚晴一副惺惺作态的良善模样,扭头看向夏云若又委屈道:“只是,姐姐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冷嘲热讽的?难道因为我怀了小侯爷的骨肉,你心里不舒服了?” 陆兰溪冷笑一声,嫌恶地将夏云若拦在门外,没好气的说:“她凭什么不舒服?小侯爷是晚晴的夫婿,人家夫妻恩爱自然怀的快。不像你嫁入容家这么久了,这肚皮还是一马平川,说不定容大人知道你处心积虑勾引自己的妹夫,压根就不想碰你一根手指头吧!” 闻言,一屋子的下人变得神色缤纷多彩,看向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甚至有人嘲笑出声。 一时间,夏云若成了众矢之的。 马车里。 容子烨拉开一条缝隙,全程旁观,面色冷峻,心里越看越沉重,也越发的不是滋味。 原来,夏云若以前一直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么? 这一刻,他这才意识到傅承修说的那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夏云若往常在夏府过得不仅仅是不如意这么简单。 他跟夏晚晴和柳氏也有过几面之缘,初印象不过是善于伪装的内宅妇人,并未往深了想这两人能有多恶毒。 内宅之斗,还能比得过朝堂硝烟吗? 容府人丁单薄,母亲又持家有道,素来还算和谐,故而容子烨就算听说过高门府第的内宅争斗,也并未感同身受过。 是以,之前他知道夏云若在夏府过得不容易,却并未有真情实感的体验,是以未曾感同身受过。 今日一见,倒是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 内宅之恶,就是无形的硝烟,毁人一旦也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功夫,何其恶毒又何其可怖? 想到这里,容子烨面色冰冷的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第111章 我看谁敢动她? “陆小姐尚未婚配,就如此恬不知耻的将别人家的房中事挂在嘴边打趣,陆家的家教真是让人不敢苟同。” 夏云若一句话让陆兰溪变了脸色,眼底怒火汹涌,“夏云若,你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我是在替晚晴打抱不平,你算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夏晚晴自己没长嘴还是你没长心眼儿?” 夏云若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走进铺子里挑糕点,端的是旁若无人,落落大方,“你这么蠢,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将来会娶了你?” 闻言,夏晚晴脸色微微沉了沉,眼神却委屈不已:“姐姐,你就这么恨我吗?这种时候还要挑拨我与兰溪的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晚晴,你别跟她废话!这贱人就是妒嫉你比她过得好!” 陆兰溪素来跟夏晚晴交好,以前在夏府就没少欺负针对夏云若,哪里知道她如今嫁了人,嘴皮子利索了不说,气场和心性都跟从前判若两人,竟然敢在如此势单力薄的时候跟自己作对,简直是找死! “夏云若,你今天休想从铺子里买走一粒糕点。” 她冷笑一声,直接抬手打翻了笼屉,推搡着夏云若就要往外走,“滚!别逼着我喊人动手将你赶出去,到时候你脸上不好看,容家也要跟着丢人现眼。” 刚蒸好的桃粉酥还热乎着。 这么一掀,夏云若躲闪不及。 几笼屉的桃粉酥七零八落的洒了夏云若一身,弄脏了她的裙摆,还在她雪白的手背上烫红了一块。 夏云若垂眸扫一眼手背上的伤痕,眼神冰冷,猛地抬手攥住了陆兰溪的手腕,“给你一个机会,道歉!”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居然要我给你道歉?” 陆兰溪正得意,不料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疼得她面色一白,登时大喊起来:“夏云若,你敢对我动手!来人啊,把这个疯女人给本小姐扔出去!” 见状,夏晚晴微笑的勾了勾唇,连忙佯装焦急道:“快!快帮陆小姐把人拉开,别让人打起来了……” 趁着下人一拥而上,她还不忘煽风点火:“姐姐,兰溪素来心直口快,你何必跟她斤斤计较?” “闭嘴!看见你这张脸就倒胃口,跟我就没必要装模作样了吧?”夏云若微微后退一步,正想着要不要擒贼先擒王,给夏晚晴一点教训。 下一刻。 “我看谁敢动她?” 容子烨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面无表情的拦住一帮下人,俯视着神色错愕的陆兰溪,“陆小姐,今日早朝碰到令尊,他似乎在为陆小姐议亲,到处夸奖陆小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名声,引得不少名门子弟动心?” 陆兰溪面色一变:“你威胁我?” “陆小姐多虑了。” 容子烨面无表情的握着夏云若的手,目光落在她通红的手背上,顿时寒凉一片,“陆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在商户铺子里打砸撒泼,左邻右舍、侯府下人皆为见证。若你今日不道歉,我便携内子上陆家讨教一番陆大人的家教是否当真如此蛮横!” “你敢!” 陆兰溪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着夏晚晴投去求救的眼神,“晚晴,不能让我爹知道,否则我要被打死的。” 他爹素来爱清名,对子女教养极为严格,最近又极力在为她撮合亲事,如果这时候事情闹大了,自己一定讨不了好。 夏晚晴神色一顿,暗骂陆兰溪色厉内荏太没用,面上却温婉调解道:“姐夫,都是一场误会罢了,兰溪尚未出阁,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姐夫好歹是七尺男儿,自然不会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她让人扶着走过来,一脸抱歉的说:“今日姐姐和兰溪起了冲突,叨扰了店家的生意,也是我未曾来得及劝阻之过。今日店家的所有损失,我来承担。姐姐想要多少糕点,我立刻派人打包了送到容府。都是一家人,不必跟我客气了。” 容子烨脸色阴沉,毫不留情。 夏云若冷笑一声:“谁跟你客气!陆兰溪为你打翻了铺子,让你赔偿是理所应当,怎么最后反倒是衬得你跟救世主一样了?” 夏晚晴笑容一僵。 夏云若冷冷扫一眼夏晚晴装模作样的虚伪姿态,冷斥一声:“还有,你耳朵是不是聋了?我要的是陆兰溪向我道歉,并非赔钱了事,侯夫人怀了孕,怎么脑子都变得不好使了吗?” “你我血脉相连,姐姐何至于此……” 夏晚晴噙着楚楚可怜的眼泪,欲言又止的看向容子烨,“姐夫,你可千万别怪姐姐说话难听,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嚣张跋扈,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变得如此刻薄张扬……” 前世,她在容家过得水深火热,本以为容子烨还能帮衬几分,可是没想到相处越久,他越是嫌弃自己嚣张跋扈事儿多,每每起了争执便道貌岸然的教训自己乖戾无礼。 如今夏云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这个亲妹妹如此刻薄跋扈,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怕更要心生厌恶了! 她正等着容子烨教训夏云若一顿,谁知…… “侯夫人身份尊贵,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既然侯夫人口口声声尊称我一句‘姐夫’,那容某就厚着脸皮多言一句——” 容子烨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夏晚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云若好歹是夏大人原配所出的正经嫡长女,于情于理,侯夫人都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编排自己的亲姐姐——‘刻薄跋扈’不是什么好话,侯夫人饱读诗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说什么?”夏晚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子烨不仅不怪夏云若跋扈,反过来教训她尊卑不分? 他吃错药了吧? 苏婉柔不是给了密信说,容子烨个夏云若最近一直冷战不睦吗? 容子烨分明知道了夏云若跟小侯爷纠缠不清,居然还如此上赶着维护这个贱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容子烨,你——” 夏晚晴一想到他前世怎么刻薄冷漠地对待自己,如今又是怎么明目张胆的维护夏云若,顿时气得眼前发黑,恨不能破罐子破摔地让人狠狠教训两人一顿。 第112章 你我夫妻,要什么体统? “哎呀,这日头越来越大了。” 夏云若看出夏晚晴的阴狠算计,当即扫一眼蠢蠢欲动的下人们,“今日本就是我跟陆兰溪的恩怨。你们家侯夫人怀着肚子这么折腾,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怕是有一万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闻言,一众下人面面相觑,看着夏晚晴气得脸色惨白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孰轻孰重。 为了陆小姐,损了侯夫人的孩子,当然不划算。 要是侯夫人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他们都要丧命! 想到这里,为首的侍卫立刻恭敬又不失强硬的劝说道:“夫人,日头大了,您还是早些回府吧。” “你——”夏晚晴脸色一沉,回头正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下人。 “算算时间,老侯爷和小侯爷也要回府用膳了。”侍卫不紧不慢的说,“夫人若是回去晚了,只怕老侯爷要担心的。” 这话是掐中了夏晚晴的命脉。 老侯爷素来不喜欢她,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更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想要在未来掌控主母之权,这段时间就要好好表现,不能让老侯爷再对她心生嫌隙。 “……罢了罢了!” 夏晚晴烦躁地摆摆手,气得狠很瞪了一眼夏云若和容子烨,咬牙切齿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两位,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委屈的走到陆兰溪身边,小声道:“兰溪,他们夫妻二人沆瀣一气,若是我执意想帮,只怕今日之事一旦闹大,对你的名声大不利,对你的婚事更是有碍。” “可是……”陆兰溪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 “今日容子烨在这里,他如今正得皇上宠信,断断不好开罪,否则令尊大人一旦得知此事,也要颜面无光,最后吃亏受罪的还不是你?” 夏晚晴低声劝慰几句,“说来说去,今日你也是为我出气才得罪了夏云若,日后寻得时机,我一定会帮你出一口恶气的。” 她低声叮嘱了陆兰溪几句,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速度快得陆兰溪都来不及阻止,“晚晴……” “老板,别忘了把今日的损失账单交送侯府。” 夏云若冷笑一声,友善提醒早就吓傻了的糕点铺老板,气得夏晚晴上车的动作狠狠一顿,眼神漆黑一片。 夏云若,你给我等着! 早晚要你好看。 侯府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徒留陆兰溪和丫鬟尴尬局促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夏云若,士可杀,不可辱。”陆兰溪生气地瞪着小两口,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容子烨却并未答话,反而将目光转向夏云若,一副任由她说了算得模样,气得陆兰溪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嘴唇都要咬破了。 “道歉。”夏云若伸出手晃了晃,“要么,我也把你的手按在笼屉里烫一烫,以牙还牙,公平公正。” “你敢!”陆兰溪吓得往后退一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不必同她废话,她不肯道歉就算了,想必陆大人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在外是什么德行。”容子烨突然拉着夏云若就要走。 夏云若眼眸一转,顺从地跟着走了。 “站住!你们站住!”陆兰溪吓得连忙冲过来,张开双臂拦在轿子前,“你们去我家干嘛?这么点小事,容子烨你至于大张旗鼓的找我爹告状吗?” 容子烨脸色一沉,冷声讽刺道:“陆小姐恶意伤害我娘子,这也叫小事?” “你!”陆兰溪瞪着夏云若手背上那点烫红,真怕再晚些这痕迹就看不见了,容子烨犯得着小题大做吗? 只是,她到底不敢跟容子烨正面交锋,省得他真去陆家告状,到时候只能害自己丢人现眼。 不就是道歉吗? 小女子能屈能伸。 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陆兰溪咬了咬牙,瞪圆了眼睛冲着夏云若俯身行了个马马虎虎的致歉礼:“兰溪一时莽撞,无意伤到了容夫人,请两位见谅。” 夏云若挑了挑眉:“还算识趣,不算无药可救。” “你!你休要得意。” 陆兰溪怯生生的看一眼容子烨,走到夏云若身边小声警告道,“要是容子烨知道你跟小侯爷勾搭不清,看他来日还会如此袒护于你吗?” 夏云若眸色微冷,低头讽刺的看着她:“要不然,你现在挑拨离间一个试试?” 看她这么嚣张跋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陆兰溪刚刚才吃了大亏,自然不会上赶着找虐,“靠着男人狐假虎威,早晚有你哭的一天!” 说完,她带着丫鬟气势汹汹的走了。 夏云若耸耸肩,懒得跟这种没脑子的棋子一般计较,重新招呼店家装了两包新鲜出炉的桃粉酥。 “诺,夫君!”上了马车,她亲自将糕点取出来摆盘,递到容子烨面前,“我的谢礼,尝尝看。” 容子烨还故作傲娇高冷,实则老老实实地拿起糕点尝了一口,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尚可。” 夏云若瞬间眉开眼笑:“终于愿意主动跟我说话了?咱们俩这算不算是关系缓和了?” 看她笑得灿烂又狡黠,容子烨不自在地斥道:“什么缓和不缓和的,我何曾跟你一介小女子斤斤计较?” “是是是,容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计较,也没有因为我胆大包天的行为把我赶出家门,只是摆着冷脸不理人罢了。” 夏云若瞥一眼他不自在的神色,突然扑闪着大眼睛凑到他面前,“容子烨,你既然这么生气,为何今日还要几次三番的出手帮我?” 容子烨吓了一跳,下意识后撤半步,后背抵着马车璧,浑身不自在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般……成何体统!” “你我夫妻,要什么体统?”夏云若本来有些羞窘,只是对比容子烨那一脸被人轻薄的恼羞成怒,顿时放得开了,“夫君若是消气了,可否跟我约法三章?” 看她突然严肃起来,容子烨不由地正色几分,微微挺直背脊,哼了一声:“说来听听。” 第113章 我会对你负责 夏云若看他一脸强装冷漠的正经模样,不由地哑然失笑,语气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亲昵:“既是夫妻,自然该荣辱相关,坦诚相待,互相包容。于夫妻之道,从前我确实做得诸多不妥,你生气也是正常。” “只不过,夫妻之间闹了矛盾,一味冷战无济于事,只会加深误会和隔阂……你我的婚事本就结得突然,互不了解互相戒备都是寻常。”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认真且诚挚的看入容子烨的眼睛:“只是自打嫁入容家,我就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一分子,从未有过离弃利用的心思。这桩婚事是我拖你下水,我会对你负责。” “老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咳,我的意思是冷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希望以后彼此能好好沟通。” 对他负责? 容子烨满脑子只回荡着这一句话,下意识扯了扯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吧,下一次不会再这样了。”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浑身紧绷的那股劲儿像是瞬间散了。 冷战的这些日子,他哪里是在折磨夏云若? 分明是自我折磨! 闻言,夏云若瞬间眉开眼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多谢夫君了。” “……你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容子烨勉强忍住弥漫在眉眼间的笑意,淡淡道,“今日你去探望舅母,是不是跟她说了王氏的事?” “嗯,你猜到了?” 夏云若一提起王氏,不由地心底一沉,下意识叹息道:“这个女人包藏祸心,善于伪装,这么些年潜移默化地掌控了将军府内务,偏偏还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劲,舅舅和舅母更是对她百般信任,足见此人心计深沉,手段了得。” 容子烨勾了勾唇,不动声色的提点道:“你跟将军府多年不曾来往,今日头一回见王氏,就能分析出她有多包藏祸心?” 夏云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说漏了嘴,王氏前世背弃将军府的事,容子烨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这会儿说这么多,在外人听来肯定是‘言过其实’了。 “我就是看她面相寡冷,不像是什么好人,而且她越俎代庖掌控将军府也是事实,若是舅舅和舅母再不加以防备,只怕哪一日此女子横加背叛,就会给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 容子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追根究底。 刚刚还说‘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呢,这会儿就胡说八道起来! 不过…… 前世,将军府扯入夺嫡之争,确实险些被府中妾室连累地满门抄斩,当年监审将军府通敌案的人就是他,没人会比自己更了解王氏在此案中的巨大作用。 可以说,前世将军府上下几百口,险些全数毁在她手上! “我看舅舅很听你的话,既然你心存疑虑,那就好好提点一番,至少让人多一份戒心。”容子烨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夏云若却摇摇头,笑着说:“舅舅在战场上骁勇无比,可说到底还是个粗犷直接的大男子,对于内宅之事一向不上心,再加上王氏温柔体贴,多是男人的理想型,只怕口头提示不管用。” “此事要治标治本,还得从舅母身上切入。只有她振作起来,重新收回掌家之权,处处警惕王氏,才能事半功倍。” 看她有所打算,容子烨也不再多问。 说话间,夫妻俩回了家。 刚踏入门口,就看到琳琅匆匆跑过来:“少夫人,您娘家的柳夫人来了。这会子正在老太太房里说着话呢。” 柳氏来了? 冷不丁的,她跑来容府干什么? 夏云若脸色一沉,下意识看了容子烨一眼:“我这个庶母惯来长袖善舞,手段跟王氏是如出一辙,只怕母亲……” “走吧!” 容子烨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一起去看看。这里是容家,不是夏府,你是当家主母,还能有人在你面前翻了天不成?” 闻言,夏云若心下动容,满怀自信地点点头,“对!这是我家,不能让外人翻了天。” 容子烨真的变了不少。 这一次,他是真的信了自己,不再闹别扭了吧! 纵然她单打独斗惯了…… 可是有人并肩作战的感觉,确实不错。 琳琅神色错愕地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无声暧昧,突然拍了拍脑门,咧着嘴唇郁闷道:“我好像忘了说什么重要的事……” 一直到进了门,看到脸色阴沉的老太太,琳琅猛地顿住脚步,眼底露出恍然的神色。 她想起来了! 老太太意外发现二少爷回到主屋之后,其实一直睡在地上,顿时非常生气……正想着唤少爷和少夫人回来问罪的,没成想柳氏又来拱火了。 少夫人的这位母亲瞧着温柔大方,实则却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 柳氏明面上说是来请罪的,其实字里行间听着就是来算账的。 因为之前少夫人拔了她在铺子里的人,尽数收回了嫁妆,让柳氏损失很大。 她摆明了记恨在心,这才故意挑了少夫人和少爷都不在家的时候私下带着礼来向老太太赔罪,满嘴挑拨离间的混账话。 说什么‘少夫人行事不正,败坏家风,让容家蒙羞了’……听着就让人生气不已! 琳琅不由地跺跺脚,懊恼不已。 刚刚只顾着为少夫人和少爷的和好如初高兴傻笑,竟然忘了说这么重要的信息! 希望少夫人顶得住。 这时,夏云若给老太太和柳氏见了礼,淡淡笑道:“母亲要来,怎么不提前差人跟我说一声?云若也好提前布置,迎接母亲大驾!” 柳氏亲热的笑着:“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迎接不迎接的,没得让人以为咱们母女俩生分了。” 那亲昵体贴的模样,仿佛刚刚当着老太太的面告状的人不是她一般。 有了容子烨先前的支持,夏云若这会儿可不吃这一套,只担忧地走到老夫人身边,亲自奉茶:“娘,安大夫不是说您近来身体好了不少,怎么这会儿脸色这么差?可是母亲说错了话,惹您不高兴了?” 第114章 维护 柳氏下意识看了老太太一眼,冷冷扯唇,一面装作喝茶没听见,实则心里盼着老太太对夏云若大发雷霆。 哪个当婆婆的能容许儿媳妇给自家儿子戴绿帽子? 更何况,夏云若可是有‘前科’的! “云若,柳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你的长辈,不得出言无礼!” 老太太身体不好,经过柳氏一刺激脸色更是难看,只是到底没有失了理智当堂发作,只冷冷拂开夏云若的手,“我只是听说你前些日子又闹了事,还要子烨帮你善后……你们两个真是翅膀硬了,得罪侯府这么大的事,居然瞒得滴水不漏!” 闻言,夏云若立刻起身跪下,冷静请罪,好让老夫人先消消气。 老夫人哼了一声,面色不悦。 看到这一幕,柳氏唇角微微一扯。 夏云若在胭脂铺算计小侯爷的事,外人根本不知情,若非晚晴怀孕,她特意前去探望,还不知道这么大的把柄。 虽然女儿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楚小侯爷在胭脂铺受了什么委屈,但是夏云若光天化日私会小侯爷也是事实。 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在婆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时,夏云若余光瞥一眼神色自得的柳氏,突然起身走过来,冷冷道:“母亲,敢问您到底跟婆婆说了什么,让人气成这样?” “我——” 柳氏正要解释,却被夏云若冷冷打断,“母亲是云若的娘家人,若来做客,容家自然欢迎。若是来胡说八道挑拨离间的,请恕云若不能容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柳氏脸色一沉,不悦地站起身,“我是听说你在外头做错了事,几次三番给容家丢脸,惹得姑爷生气冷待,所以才特地带着赔礼登门,私心里也是为了你好,怎么你反倒不领情还要给我泼脏水?” “做错了事?” 夏云若半点不惧,单刀直入道,“母亲倒是说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又怎么让容家丢脸了?” “你跟小侯爷……” 柳氏刚张了口,容子烨突然脸色一沉,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质问道:“您是长辈,小婿本不该出言反驳。只是长辈该有长辈的身份和规矩,云若身在夏府时,平日里对云若不闻不问,如今却仿佛对云若的一举一动以及容府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 他冷冷扫一眼旁边心虚后退的苏婉晴,冷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在我们容府安插了眼线时时汇报,否则您怎么能说出‘我对云若生气冷待’这种子虚乌有的鬼话?” 柳氏惊讶地看着生气的容子烨,一时都快搞不清楚眼前什么情况,有些懵逼了。 明明女儿派人来回话说夏云若和容子烨近来一直冷战不睦,这才让自己趁机登门告状,在容家掀起轩然大波,让夏云若好看的! 这消息是苏婉柔传来的,应当没有差错才对。 可目之所见,容子烨分明对夏云若这小贱人维护至极,哪里有半点生气冷待的痕迹? 到底是女儿被苏婉柔骗了,还是苏婉柔被这两口子骗了? 不论如何—— 夏云若要是在容家孤立无援,她有的是法子让小贱人今日重重受罚,甚至在婆家无法立足。 可是偏偏维护她的人是容子烨。 老太太也不是个糊涂的,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重责撒泼,始终还是留了面子的。 看来,夏云若这阵子没少在容家下苦功夫,倒是笼络了不少人心。 想到这里,柳氏不禁讪讪一笑,尴尬道:“子烨真是误会了,我怎么说也是云若的母亲,怎么会对她的生活不闻不问呢?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云若不怎么回娘家说话,我和她爹想关心一二也没有办法,只能道听途说些无关紧要的……” “既然知道那些是无关紧要的混账话,母亲这么聪明的人,何必做这个不讨喜的长舌妇,拿这些空穴来风的糊涂话来我婆家说三道四呢?”夏云若还是头一次在柳氏面前这般扬眉吐气。 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人撑腰的感觉果然不一样,腰杆子瞬间就直了。 “婆婆身体不好,姨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要害得婆婆生气病发,你担得起责任吗?咱们夏家好歹是书香世家,母亲身为内宅当家人更应该知书达理,万不能做了以讹传讹的小人,给夏家丢人现眼!” “你!” 柳氏万万没想到几日不见,夏云若的嘴皮子变得这么利索,比钢刀还要尖锐,扎得毫无反击之力。 憋了半天,她只能赤红着眼怒斥道:“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嫁了人之后,翅膀真是硬了,对你好的人你都这般无礼!” 夏云若冷冷眯起眼睛,正要回怼—— “行了!云若,适可而止吧。” 老太太猛地出声打断两人的口头官司,冷漠道,“柳夫人初次登门,来者时刻,你们应该好好招待才是。” “娘教训的是,刚刚是云若担忧您的身子,故而一时冲动了。” 夏云若顺从地道歉,变脸似的笑眯眯道:“母亲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不了,饱了。既然你在容家过得这么如鱼得水,我跟你父亲也就放心了。”柳氏罕见的没注意往常惺惺作态的仪态,板着脸阴阳一番,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一时间,室内重新陷入紧张的气氛之中。 琳琅左右环顾,识趣地关上门离开了。 “云若,跪下!” 老太太猛地冷下脸,不高兴的质问夏云若,“老实交代,你跟子烨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夏云若愣了一下,顺从地跪在地上:“不知道母亲所指为何?可是母亲刚刚还说了什么栽赃污蔑的瞎话?” “哼!你还不承认!”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气愤道,“日前你跟小侯爷是否又在胭脂铺私会,还被子烨逮了个正着?之后你们就一直同房不同床,子烨天天睡在地上?” 第115章 解释 夏云若面露惊愕,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在这个时候知道了真相,再加上柳氏刚刚的添油加醋,只怕老太太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 能憋到现在才发作,真是不容易! 她正想着怎么解释才能你好我大家好,没想到还是容子烨站出来解围:“娘,此事不怪云若,我……” “你不要为她说话!哪个好人家的儿媳妇成亲这么久了还不跟夫君同床共枕?你们先前恩爱做戏,都是演来骗我老太婆的!” 外人一走,老太太一肚子的怒火压根摁不住,一生气就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夏家千金真是好本事!我儿以前可是个老实孝顺之人,从不敢扯谎骗亲娘,如今你嫁过来了,到时候教的他学了些忤逆不孝的招数来糊弄我!” 夏云若心里扎扎的疼,连忙解释:“母亲,不是这样的。我……” “好了,你别说了。” 容子烨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给夏云若使了一个眼色,“母亲身子不好,你笨嘴拙舌的留下来只能惹她生气,还是去小厨房张罗些她爱吃的小菜吧,这些日子安大夫开的药越来越苦,也就你做的菜,娘才能勉强吃几口。” 这话一说,老夫人眸光闪了闪,也想起了夏云若对这个家的兢兢业业,尤其是对她的周到照顾…… 如果不是夏云若找来了安医女,她只怕早就魂归西天了! 想到这里,她黑着脸却消了不少怒意,不高兴的摆摆手,“走吧走吧,我看着就来气,别在这里晃悠。” 顿了顿,她哼了一声:“出去折腾了一天,想你也是没什么心情下厨,回去待着闭门思过吧。” 知道老太太还心疼她,夏云若心里一暖,恭谨道:“娘,云若先告退了。” 支走夏云若,容子烨主动走过来给老太太捏肩,安抚道:“娘,此事是儿子有意为之,您何必大动干戈再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你有意为之?你都二十多的人了,咱们家里穷,你以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身边就一个阿辛伺候着,如今都还是……” 老太太顿了顿,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好不容易盼着你娶妻了,为什么不肯同房?难不成你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她说着面色大变,连忙就要起身去找大夫,“那怎么行?都怪为娘之前一直病着,没有好好为你操持个房中人,竟然让你拖到现在才知道身子有疾……” “娘!娘,不是这样的!您想到哪里去了?”容子烨哭笑不得道:“儿子身体好得很,没什么毛病。” 老太太脸色一沉,狠狠捶了他一拳头,生气道:“那你到底为何不肯跟夏云若同房?她不愿意?难道……她还真的对小侯爷念念不忘?” 容子烨俊脸黑了黑,连忙说:“娘,您就别胡思乱想了,真的跟夏云若无关,只是我公务繁忙,不急于同房而已。” “胡说!这满朝文武这么大官,哪个不比你忙碌操心?怎么人家就能儿孙满堂,你就活得跟孤家寡人似的?” 老太太忧心忡忡,实在想不通其中关节,只能寻外人的错处,“若真是夏云若伺候不周,或者你不喜欢这样的,那我就给你张罗纳妾,总有你喜欢她也愿意的。” “娘!” 容子烨被母亲的脑洞逼地没法子,只能扶着人坐下,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柔声安抚道:“不是您想的这样!夏云若对容家尽心尽力,又是主动换嫁,怎么可能不愿意?” “那就是你不愿意了?” 老太太放下茶杯,时不时打量他一眼,更加担心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家世好性格好又能干,你到底哪里不满意?还是你真的有问题……” “不是!” 容子烨头疼不已,看来这一招行不通,这一次敷衍不过去,只能换个半真半假的新招数了,“娘,你可知云若为何要主动换嫁?柳氏今日又为何特意登门请罪?” 看他要说真话的架势,老太太登时认真起来,攥着茶杯还有些莫名的紧张:“为何?” “夏家生有两女,夏云若幼年丧母,之后柳氏扶正,成了远近为名的贤良后母,可却是她一手导致了夏云若和将军府的决裂……” 容子烨暗中跟老太太解释夏云若的处境,让老太太理解了柳氏的用心,也了解了夏云若的一些过往,“我们第一次有交集,就是夏云若被夏晚晴算计,跟我同床共枕,被夏大人和小侯爷抓了个正着。” “什么?还有这种事?” 老夫人脸色一变,生气地站起身,“夏晚晴太过分了!夏家怎么教女儿的?这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她一个尚在闺阁的女子竟敢给嫡姐下这种下三滥的药!” 顿了顿,她想到夏云若这些年的隐忍不易,开始心疼这个苦命孩子以前的遭遇,“想来,那夏晚晴也是嫌弃咱们容家寒酸,妒嫉云若能与侯府结亲,这才下此毒手,说来此事你也有一半责任。既然你们如今已经成亲了,过去的人和事都过去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待夏云若,别怪外人胡言乱语的编排什么。” “娘深明大义,这是云若的福气。”容子烨毫不犹豫的吹彩虹屁,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别提多真诚了。 “少给我来这一套!看来,云若嫁过来确实改变了你不少,以前你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哪里有如今的灵气?” 老太太叹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件事好像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就算如此,跟你们不肯同房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了解她这般多,想必心里还是喜欢的,为何不……” “娘,此前我……” 容子烨想了想,半真半假的哄道,“说实话,此事确实是儿子不对。此前我不了解夏云若的时候,的确跟外头那些人一样怀疑她放弃侯府高门显贵换嫁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居心,是以一直对她有所防备。” 第116章 你好凶啊 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家儿子还有这个心路历程,“你和云若一起被算计被抓个正着,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受宠,除了让着夏晚晴还能有什么办法?亏你自诩聪明,还是个探花的脑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她越想越生气,再一想到刚刚柳氏惺惺作态实则对夏云若咄咄逼人的做派,更是心疼夏云若的遭遇,“你们都成亲了,她就是我们容家的人,容不得别人欺负,尤其是你这个当丈夫的,更要给她遮风避雨,不让她再受苦受怕。” “我说难怪此前这孩子在外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不肯回家里分说半句,原来你私底下竟然这么对她,难怪云若跟你不亲近!” “……” 容子烨倒是没想到母亲一下子思维发散的这么厉害,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部想到了,看来她确实打心底里对夏云若很满意的。 “儿子明白,儿子知错了。” 他老老实实地的摆出知错就改的架势,作势要告退,“母亲折腾了半日,今日也该累了,我先……” “等一下,你休想跑。” 容老太太冷哼一声,将茶杯拍在他面前,“今晚我让琳琅盯着你们,务必好好同房,该补的都抓紧时机补回来,我才能早点抱上孙子,容家才能人丁兴旺。” “你可不要再找什么怀疑人的借口,今日你陪着云若回将军府,想必是打心底里放心不下,眼巴巴跑过去帮忙撑腰的。你有这个心思,就是对人家有意!既然如此,自己的亲媳妇有什么不能亲近的?” 容子烨:“……” 这话,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我知道了。”他看着母亲咄咄逼人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否则只怕老太太今晚要亲自坐在房门口盯梢了。 当晚,容子烨搬上了床睡。 琳琅当真亲自铺好了床单被褥,床上铺了雪白的帕子,还准备好了热酒热菜,守在旁边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 “琳琅,这么晚了,我们吃了宵夜就准备就寝了,你也回去伺候老夫人吧,别在这里守着。”容子烨看出夏云若不自在,连忙要把人赶走。 琳琅看了两人一眼,低眉顺眼道:“琳琅只是一个丫头,少爷有命,奴婢不敢不从,只是回头老夫人等着问结果的,琳琅只能据实以报,到时候老夫人若是要亲自过来一探究竟……” “罢了,别去叨扰母亲了。” 夏云若可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惊动了老太太,连忙制止琳琅离开,笑着说:“绿珠这两日在铺子里帮忙,学着做生意,累得不轻,今晚我没让她来伺候,就劳烦琳琅了。” 琳琅走回来给两人斟酒,不动声色道:“伺候少爷和少夫人是奴婢的本分,少夫人这话就言重了。” 她眼巴巴的盯着,夏云若不好拒绝,再加上这阵子确实对容子烨心怀愧疚又怀有感激之情,三杯两盏聊表敬意也是心之所向。 “子烨,这杯酒我敬你。” 她头一次私下里喊得这么亲密,刚一出口就悄然红了耳后根,舌尖仿佛打了结,“多谢你的包容和信任,若是没有你,只怕我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容子烨心下一动,看着泛了水光一样的眸子,不由地喉咙滚了滚,心头痒痒的。 她的声音鲜少这般甜腻柔软,一声缱绻的‘子烨’喊地人心坎都化了,一时间都忘了端起酒杯。 琳琅看得失笑,忍不住干咳一声提醒道:“少夫人花容月貌,少爷可是看傻了?再教少夫人这么端着酒杯,只怕天就要亮了。” 容子烨回过神来,顿时面颊火热,颇为手足无措,只能色厉内荏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 说完,他连忙端起酒杯跟夏云若碰了一下,“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四目相对,仿佛有火花四溅。 夏云若下意识垂下眸子,抬头一饮而尽,这一口热酒仿佛洒入了心里,烫的她身子暖融融的,手脚发软。 容子烨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夏日烈阳,生生要将人融化了! 他该不是一杯酒就醉了吧? 不过…… 这眼神纵然灼热,却并不让人排斥,反而让人心里暖融融的,像是即将融化的甜糕。 软腻清甜,十分诱人! 这样的容子烨,莫名比平日里更让人心动,只一刹那深深凝视的眼神就让人心神荡漾。 他今夜似乎格外的好看和温柔。 “第二杯,谢你今日赶来将军府相助,今日若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夏云若恩怨分明,对容子烨的感激溢于言表,一旦放开了就不再绷着矜持,主动碰杯,“我知道,你能放下面子赶来不容易。从前的事,我道歉过许多次,这一次只言说谢意。夫妻之间虽不言谢,但我想说给你知道。” 容子烨心下一动,不再说什么,只是举杯相碰,给足了她面子,眼底不自觉染上了温柔的笑意,缱绻的情谊。 只是他自己未曾发觉罢了。 琳琅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忍不住笑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少爷害羞的样子,这才两杯酒就红了耳朵脖子,比少夫人还要……” “琳琅,出去!” 容子烨真感觉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竟然不想屋子里还有第三人的呼吸,只想跟夏云若单独相处,感受她的呼吸和眼神,让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 这一次,他让琳琅离开不为缓解尴尬,而是为了心头莫名的冲动。 想要跟夏云若亲近的冲动! 几杯酒下肚,夏云若也有些晕晕乎乎的,素来的好酒量今夜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效果,望着容子烨的眼神就像是浸了水,嘴唇干涩道:“容子烨,你好凶啊!” 这语气软软的,听着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容子烨心头一动,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下意识伸手揽着她的腰身,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动人的女儿香,仿佛醉的更厉害了:“你喝醉了?” 第117章 你,不许动! “胡说!我酒量可好了,千杯不醉!” 夏云若扑腾着要去抓酒杯,琳琅却突然将酒壶收起来,笑盈盈的看着两人,“春宵苦短,少爷和少夫人莫要贪杯,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药可是老夫人专门让安医女为少爷和少夫人两人配置的,药效强的很,喝多了只怕真要睡过去,反倒坏事。 收拾完酒菜,琳琅看着两人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连忙笑着出去,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门一合上,仿佛打开了某个神秘又暧昧的开关,灯光都变得朦胧梦幻起来,让两人眼中的彼此都愈发动人。 “容子烨,你长得可真好看。” 夏云若晕晕乎乎的,眼角眉梢氤氲着浓郁的酒气,“我好热,你身上好凉快!凉快……” 她像只小奶猫一样往容子烨怀里钻,看着就像是喝醉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四肢百骸的燥热火流有多么折磨人,无时无刻不让她贴近容子烨获取凉意。 容子烨下意识闷哼一声,摇摇欲坠的理智开始崩塌,满心满眼只有夏云若俏丽酡红的脸蛋,宛如浸在泉水中的蜜桃,甜蜜动人。 “云若……别乱动。” 他按住夏云若乱摸的小手,还在拼命试图挽留最后一次理智。 可是夏云若小脾气一上来,全然没了清醒时的大家闺秀的温婉大方,变得娇俏蛮横了几分,“你,不许动!” 她就着这个别别扭扭的姿势很不舒服,小腹里滚烫的热意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这个男人。 “太吵了!” 干脆搂着容子烨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一把捏住他聒噪的嘴巴,低头就啃了下去,“不要说话!” 她……未免太主动了! 这到底什么药,居然这么厉害? 容子烨的眼前也是一阵绚丽难言的色彩,唇齿交融的悸动打碎了最后一丝紧绷的理智,让他体内翻滚的燥热欲望开始沸腾了。 “夏云若……” 他搂着夏云若的腰身,将人打横抱起放倒在床上,看着她不满地想要寻找自己时,心里化成了一滩春水,“我是谁?看清楚!” “神经病啊。” 夏云若突然不满的蹬了他一脚,一把拉下他的脖子抬头就啃,生气的咕哝道,“母亲用心良苦,你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我们是夫妻!夫妻!” 这话仿佛干柴烈火一般在容子烨心头燃烧,瞬间燎原一片,欲火爆炸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难受,告诉我!” 他低头吻住夏云若的唇,心里还惦记着她曾经有多排斥男子的靠近,所以动作格外的小心温柔。 也许是容子烨太温柔,也许这药酒太厉害,又或许是这个人已经让夏云若完全没了戒心…… 总之,此时此刻,她蜷缩在男人怀里,浑身烫的像是蒸熟的虾,身心完全向他敞开,脑子里迷迷瞪瞪的满是这个动情的男人。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想起前世林越泽带给她的伤害和阴影,真正的开始享受鱼水之欢的快乐。 屋子里暧昧的声响传来,琳琅站在门口捂着唇笑了笑,搓了搓发红的耳根和面颊,连忙转身走了。 这一下,老太太可算是能放心了。 不愧是安医女,这药确实厉害。 两杯酒下肚,少爷和少夫人就黏黏乎乎非彼此不可了。 琳琅高兴地刚出院子,迎面碰上了苏婉柔,险些撞在一处。 “死丫头,你不长眼的吗?”苏婉柔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还拿了这么多好吃好喝的,你偷食啊……” “大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这些饭菜都是老夫人给少爷和少夫人准备的,奴婢不敢僭越。” 琳琅对苏婉柔没什么好感,这个女人小心眼又记仇,凉薄短视,实在不是个管家的好材料。 往常家里没有女主人,老太太又病着,家里只有她和阿辛两个下人,阿辛是少爷的伴读,整日陪着少爷进出,府里就剩下她一个伺候的,简直被苏婉柔拿奴隶一样呼来喝去。 若不是老太太身边还要自己伺候,怕是她还有更不客气的。 如今少夫人明明嫁入容家,老太太也属意于少夫人这样的大家闺秀掌家,可偏偏这个女人把控着庄子铺子不放手,还处处给少夫人脸色,编排造谣少夫人的声誉…… 经过上次少夫人被造谣受罚之后,她一开始确实冤枉了少夫人跟小侯爷有不好的关系,可是后来瞧着老太太和少爷对少夫人一如既往,而且小两口还愈发恩爱,她就知道少夫人一定是清白的。 既然少夫人没问题,那苏婉柔这个始作俑者必然有大问题。 “大夫人,这么晚了,您还在少爷院子外面散心吗?”琳琅瞥一眼苏婉柔,神色带着打量和试探。 “你管我在哪儿?我是容家的长房夫人,是你的主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苏婉柔心虚的瞪了她一眼,打开那酒壶嗅了嗅,面色顿时微变,“老太太为了二弟和夏云若的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正常小夫妻用得上?该不是夏云若不愿意……” “大夫人请慎言!” 琳琅脸色微变,微微俯身行了一个赔罪礼,“说句奴婢不该说的,大夫人近日来一直帮着外人对付少夫人,传播流言蜚语中伤少夫人的声誉,可想过这也是在中伤容家和二少爷的名声?”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外人内人的,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容家。” 苏婉柔脸色一变,一个贱丫头也敢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若是为了容家,大夫人就该离侯夫人和夏家柳夫人远一些,没得天天有侯府的小厮跑来布行跟大夫人打小报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夫人是侯府的人。” 琳琅语速很快的说完,不等苏婉柔怒意发作,立刻端着托盘行了个告退礼,“大夫人是聪明人,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这些话断然是不该说的。” 苏婉柔脸色一绷,连忙冲过来拦住她,一把攥着琳琅的手腕,厉声道:“你什么意思?这话谁让你说的?你不要以为自己攀上了夏云若,就有了靠山,还敢跟我作对?” 琳琅叹了一口气。 就这个智商,她怎么管的生意? 难怪少爷从官以来得的这么多赏赐和铺子庄子,在她手上愣是亏损了不少,盈利的铺子都没几个。 第118章 姑爷对小姐真是疼爱啊 “大夫人,您和少夫人都是琳琅的主子。不过琳琅少年时有幸被老太太收留,一直就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 琳琅淡淡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琳琅不才,心里有数。若大夫人对今日这番话不服气,尽管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告状。” 苏婉柔下意识抬起手:“你!” “夜深了,琳琅还要去服侍老太太,大夫人还是赶紧回去照顾大少爷吧,近来他的身子在安医女的调理下有所好转,想必更加需要大夫人的陪伴。” 琳琅说完就走,潇洒自若。 老太太! 又是老太太! 如今连琳琅这个贱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可见老太太私下里定然是说了不少自己的不是。 她跟侯夫人来往怎么了? 若非夏云若其身不正,就算侯夫人想要陷害她也是没办法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夏云若自己不做人。 她好心为容家的名声打算,结果反倒里外不是人,成了老太太防备警告的对象。 简直岂有此理! 自打夏云若嫁入容家,老太太有了后路,就恨不得立刻将她扫地出门一般,待她是一如不如一日。 她这没多年的呕心沥血的付出,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夏云若? 太可恨了! 苏婉柔下意识走向院门口,看着里头摇曳的灯火,眼里涌现出浓浓的不安和嫉妒。 若是夏云若跟容子烨和好如初,再怀上容家的子嗣,这掌家权迟早被夏云若那个小贱人抢走。 她在这个家里还能有什么容身之处? 苏婉柔看得眼酸,紧紧攥了攥拳头。 家里不讨好,她必须在生意场上做出成绩,让容家人刮目相看! 夏云若不肯跟她分享冰纱蝉衣的生意,那就别怪她下手无情,直接抢了她的生意! …… 翌日。 夏云若罕见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后还是活生生被饿醒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偏偏一起身就疼得四肢酸软,手脚无力。 “小姐,小心着点。” 绿珠推门进来,看到夏云若满面春色、眸若春水的动人模样,不禁红了脸颊,“姑爷走的时候吩咐了,小姐身子不适,今日不用起太早,让奴婢好生伺候。” 顿了顿,“老太太那边一早也差琳琅姐姐过来传话,小姐和姑爷大喜,今日不必去请安了,只要小姐好好休息就成。” 夏云若:“……” 这时候,她才堪堪清醒过来。 昨夜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脑子里不断翻滚流动,想得她浑身发热,面颊滚烫,恨不得捂着被子继续睡死过去。 羞死人了! 正常的夫妻之事罢了,怎么他们弄得好像人尽皆知一般。 她是圆房,又不是怀孕,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只是…… 夏云若动了动双腿,面颊又是一红,心下嗔怪。 安从霜这是下的什么药,怎么让容子烨好好一个谦谦君子变成了猛虎野兽,一度让人招架不住,险些给她丢了半条小命。 不过昨晚……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小姐,您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奴婢备好了温水和花瓣,你若是身子不舒坦,泡个温水花瓣澡就好了。” 绿珠笑着打趣道,“小姐今日格外的美丽动人,只怕仙女瞧见了都要自惭形秽,难怪姑爷这般小心翼翼的护着。” “就你贫嘴,小心我罚你月钱。”夏云若嗔怒一声,咬着唇下了床,看一眼日头就更面红耳赤了,“日上三竿了,先服侍我沐浴更衣吧!稍后,我去陪母亲用午饭。” 请安晚了可以,绝对不能免了。 这是基本的礼数。 否则,未免落人话柄。 就算容府人少,难免也有等着抓她尾巴的小人。 沐浴时,夏云若一身暧昧痕迹无处可藏,硬生生羞红了绿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的脸颊。 “姑爷对小姐可真是疼爱啊。” “好啊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好没遮掩,什么话都敢说,真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了!没大没小的。” 夏云若恼羞成怒,直接将人赶出去,自己匆匆洗漱一番,脑子里的旖.旎画面始终挥之不去,不禁埋怨起容子烨的不知节制。 这样子,怕是她要恢复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了。 晌午。 夏云若陪着老太太用饭,自然成了看顾的重点对象,老太太的热情弄得她都有些不知所措,受之有愧了。 “子烨真是个木头疙瘩,开天辟地头一回,他也不知道疼人……”老太太嘴里说着埋怨话,实则笑得嘴都合不拢。 都是过来人。 纵然夏云若大夏天还遮得严严实实,不露痕迹,可是这一脸的春色和独属于少妇的妩媚动人,可是小姑娘没有的。 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出几分。 “这几日,你也别老往铺子里跑,如今绿珠愈发得用了,胭脂铺有她帮忙照看,那个锦绣坊你也有得力的人手,不必你事必躬亲。” 老太太拉着夏云若的手,宠的跟亲生女儿一样,“你就好好将养身子,早早为咱们容家生个大胖小子。” “娘。”夏云若连忙给她夹菜,“您多吃些,我的身子强健得很,倒是您近日里换了新的药食欲就一直不好,眼见着清瘦了好些,可要好好进补才行。否则我们都会担心的。” 容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好好好,还是你有孝心,为了我的孙儿,我一定早点把身子骨养好。” 夏云若:“……” 感情‘孙儿’的话题是绕不出去了。 见状,她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今日怎么不见大哥一起来用午饭?安医女给大哥新换的药,可还有用?” 苏婉柔原本沉着脸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却满身的怨气和不甘,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高兴。 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不好态度过于恶劣,只淡淡道:“弟妹事务繁忙,又新有大喜,春风得意,如今还有心思惦记你大哥,真是不容易。” “你好好说话,阴阳怪气什么?” 容老太太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文轩打小身子骨就弱,若非云若请来了安医女,近来给他尽心调理身子,你们夫妻俩还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等文轩身子好一些,你们也该准备要个孩子了,不要整日里一门心思扑在外头,忘了自己的丈夫也忘了为人妻子的本分!” 第119章 听劝 “……是。母亲的话,我记下了!” 老太太身子渐好,威严日盛,苏婉柔不甘当面反驳,只是心里愈发不服气。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怀个孩子,稳固地位,可是容文轩身体孱弱根本不行,老太太过去为了安抚她,好话说尽,生怕她嫌弃老大。 可如今夏云若跟容子烨刚刚圆房,她就迫不及待的拿自己开刀,真是偏心到极点。 想到这里,苏婉柔冷冷剜了夏云若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只怕我没有弟妹的好福气,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夏云若只当没听出她的冷嘲热讽,笑着道:“嫂嫂这话真是折煞云若了,想来这些日子嫂嫂忙着打理生意,咱们见得少了,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说起生意,最近确实忙的很。” 提起这个,苏婉柔立刻支棱起来,“母亲,近来冰纱蝉衣大火,各大布庄的生意都不景气,云若不愿两家共享这笔生意,我也不好勉强。” “只是说来也巧,前几日来了几个江南织造府的同行,我费了不少心思拿到了冰纱蝉衣最新的织造秘方,还请了不少江南绣娘赶制了一批新的冰纱蝉衣。论品质和款式,都是最新颖的。” 顿了顿,她抱歉地看向夏云若,眼神里却充满了挑衅,“就是这冰纱蝉衣原本是弟妹的锦绣坊一家独大,如今嫂嫂为了容氏布行的生意呕心沥血,虽然是无心,可终归两家还是有了竞争……弟妹不会因此怪我吧?” 多亏了夏晚晴的帮助,她才能找到歪门子撬走了冰纱蝉衣的进货渠道,早早准备抢夏云若的生意。 容氏布庄的客源本就比锦绣坊的层级要高和多,她的冰纱蝉衣又有了新的改进和卖点,不管是价格和品质都会更上一层楼,再有夏晚晴的帮助,她的生意一定会一日千里,碾压夏云若的锦绣坊。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愈发得意,好像已经打败了夏云若一般充满了沾沾自喜…… 闻言,老太太不高兴道:“你怎么能截了云若的生意?这锦绣坊和容氏布行本就是一家,你这么做……” “娘,您别生气。” 夏云若连忙安抚老太太,看向苏婉柔的眼神微微凝了下,“嫂嫂,恕我直言,你如此大费周章,想必在冰纱蝉衣上投入了不少钱吧?之前容氏布庄的亏损……”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母亲将铺子交给我打理,所有的亏损我自然会想办法弥补。这批冰纱蝉衣一定会大卖,到时候我投进去的钱肯定一本万利。” 苏婉柔冷笑一声,矛头直指夏云若,“这生意不是弟妹你先尝到的甜头吗?怎么如今倒是反过来担心这种无稽之谈?” 她轻蔑地看着夏云若,总算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该不会你嫉妒我有渠道瓜分了你的生意,你担心自己输给我,故意在母亲面前嚼舌根子吧!” “……” 夏云若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灌满了水,这种时候居然还洋洋得意得起来? 当初她做冰纱蝉衣是跟那帮绣娘签了保密协议,秘方和流水线只能锦绣坊独有,其他人不是没想过模仿,只是这工艺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来的。 以苏婉柔的人脉和渠道,不可能这么快悄无声息的挖走她的进货渠道,除非背后有人相助。 更关键的是,三伏天过后,她就授意顺子着手减少冰纱蝉衣产量,尽快兜售现货,将大量现银套出来,留作后用。 换句话说,这生意渠道不是苏婉柔抢去的,而是她不要了的,那帮江南商人大概是嗅到了什么苗头,故而暗中放出风声找新的冤大头接收冰纱蝉衣的生意,在夏日的尾巴暴赚一笔。 夏晚晴不懂生意不思变通,怎么苏婉柔管理了这么久的铺子还这么意气用事,拿了渠道查都不查一下吗? 出于好意,夏云若这个时候友善地建议道:“嫂嫂,如今三伏天已过,冰纱蝉衣的生意做的就是暑热期间的暴利,如今并非囤货开售的好时机,你投再多的钱,可能最后都打了水漂。” “你就是嫉妒!” 苏婉柔猛地一拍桌子,都不顾老太太的冷脸,生气道,“为什么你做得这生意我就做不得了?三伏之后暑热至少还要持续两个月,按今年的大旱天气,说不住秋天直接被吞了,冰纱蝉衣的卖头还多得很。” “嫂嫂这话真是冤枉我了。” 夏云若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大旱之后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暴雨,之后秋季不期而至,天气热得快,冷得也快……冰纱蝉衣很快就会退出暴利行当,成为闲置品。 她太偏执了,如今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一股劲只想跟自己作对,完全没想过利益得失。 好在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看着夏云若坚持己见,不禁挑了挑眉,示意苏婉柔安静些。 “云若帮过你也帮过容氏布行,做生意她比你在行,你该虚心学习才是。” 老太太拉着夏云若的手坐下,试探着问道:“云若,你是不是开始收紧冰纱蝉衣的生意了?” “是,锦绣坊如今只卖现货,不接预订也不再大量进货,因为暑热很快就要过去了。” 夏云若看老太太神色一怔,连忙说,“母亲,您别看如今外头暑热难耐,干旱不止,可老天爷的脾气说变就变,要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冰纱蝉衣肯定卖不出去了。” “你也说了老天爷的脾气多变,今年这大旱的势头死了多少人,又糟蹋了多少粮食庄稼,弟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怕是不知道吧?” 苏婉柔忍不住冷嘲热讽道,“这样的暑热一般会持续很久,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求不来一滴雨。” “你闭嘴!” 容老太太虽然有所犹豫,毕竟如今的天气肉眼可见的旱热难耐,短时间内恐怕很难转凉,只是看到苏婉柔咄咄逼人的模样,她还是下意识袒护夏云若,“既然云若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犹豫着看向夏云若,试探道:“云若,依你看,若是容氏布行不做冰纱蝉衣的生意,今年的账面如何弥补亏损?之前绉布案,你嫂子可是亏了不少钱。布行底下养了多少人,若是年底还无法扭转盈利,只怕对不起那些为容家卖命的人。” 第12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夏云若心里一软,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实在太少有也太珍贵,“母亲,若您信得过我,那就将容氏布行清完旧布之后不着急上新,将手头可流转的银钱投入容氏药行,大量进购杀虫药材……” 还没说完,就被苏婉柔嘲讽道:“你真是不懂行情,暑热期最好盈利的就是抗衡暑热的物件,你进那么多药材卖给谁?大旱之后死的人那么多,也不见几家药铺发财,你还要进药材杀虫?京城哪里有虫子?” “这么热的鬼天气,人都快活不下去了,那些虫子早就被晒死了,还用得着你买药材去杀?再说了,药行一切人力运转都不成熟,把钱投进去还不如扔水里,至少能听个响。” 她还以为夏云若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好生意,不想居然是这种糊涂主意,摆明了是来坑容氏药行坑她的吧? 苏婉柔故意走到老太太面前吹耳边风:“这不是自己的铺子,弟妹还真是不上心,锦绣坊做火了冰纱蝉衣的生意日进斗金,轮到了容氏商铺,你就想出这种馊主意来糊弄人糊弄母亲?她老人家又不是什么都不懂,还能由得你骗?”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若本该是容家的当家主母,分什么她的铺子容家的铺子,我看你才是糊涂了……” 老太太不想夏云若听了寒心,连忙呵斥了苏婉柔一句,“你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那就回去自己房里吃饭,别在这里阴阳怪气!” “娘,夏云若满口胡言你不责怪,我真心为容家的生意却要受您的责怪,这是不是太偏心了?” 苏婉柔气得眼眶充血,又委屈又不甘,“她不就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吗?论见识论手段,她还能比得过我这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 “冰纱蝉衣不过是一时运气罢了,她愿意拿着自己 的嫁妆去赌,我管不住。可是容氏的铺子如今在我手底下管着,我要为每一个伙计负责,绝对不能让夏云若拿容氏的钱胡乱安排指挥。” “你!你真是……”看着苏婉柔眼眶通红的委屈模样,老太太念及她多年服侍到底不忍心苛责。 更何况,进杀虫药的想法确实过于奇怪,她心里也没有底气,只能对夏云若的想法保留意见。 “云若,你嫂子的话虽然难听了些,可是也并非全无道理。今年容氏的铺子大多不曾盈利,任何决策都要保守些,才能让大家都吃饱饭……” 眼见着老太太也向着自己,苏婉柔这才顺了一口气,冲着夏云若冷哼一声,“你若想进杀虫药材,只管拆了你的锦绣坊转开药铺,别打容氏药行的生意。” 夏云若:“……”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夏晚晴到底给她灌了多少迷魂汤,让苏婉柔这么执迷不悟地跟自己作对? 她是看在容氏商铺亏损的情况下,才好心提醒,不想反倒惹怒了苏婉柔如此针锋相对,还让老太太难做…… 想到这里,夏云若正要作罢,大不了回头再跟容子烨提一提便是…… 这时,安从霜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什么杀虫药材?容氏布行也要进杀虫药材吗?难道你们也知道了什么?” 老太太眉眼一动,奇怪道:“也?难道安和堂一早就开始进购杀虫药材了吗?” 夏云若眉眼一动,目光灼灼的看向安从霜。 她怎么忘了? 安和堂如今也是她投的钱,算是她半个产业,只不过日常还是安从霜负责打理而已。 原本,她是打算过几日再跟安从霜商量这件事,不曾想她已经开始安排了。 “自然!如今正是时候,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安从霜一边给老太太诊脉,一边闲聊道,“我曾经随着师父游历江湖,途径漠北一带便遭了百年难遇的蝗灾,险些没能活着离开。” “后来,我们听幸存的村民说起——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只不过我朝地势环境优越,近两百年来都无史料记载大旱之灾,是以无人知道此事也是寻常。” 她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味道:“不过,今年咱们凑巧赶上了,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与其治理蝗灾,不如防患于未然,如今三伏已过,是以安和堂开始采购大量杀虫药材,为日后的蝗灾做准备,最好能大限度减少伤亡和损失。” “原来如此。” 老太太一脸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小时候,我曾听老一辈的人提起过蝗灾,只是多年不曾遇见过,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幸亏,云若提醒的及时。” “囤积药材制药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仅为做生意赚钱,身为官宦之家,我们身沐皇恩,本就该心怀百姓。” 她直接拍案定板道:“婉柔,容氏账上还剩下多少可用的银钱,只留下一部分周转的银子,剩下的全部投入容氏药行。动作要快,不要让旁人查出端倪。” 苏婉柔面色大变,不甘心道:“娘,可是我的冰纱蝉衣也需要钱……” “孰轻孰重,你到如今还分不清?” 老太太脸色一沉,厉声斥道,“冰纱蝉衣的生意你本就不该插手,如今已经花了的钱就不计较了,你好好卖你的冰纱蝉衣,只是后续不要继续跟进。” 苏婉柔气个半死,还想争取:“可是……” 夏云若的生意是生意,她的生意就不是了吗? 老太太是不是疯了? 凭着安从霜和夏云若的三言两语,她竟然冒这么大的险! 她咬了咬牙,急着劝说道:“娘,安从霜是夏云若找来的,她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您可不那轻信这种鬼话 ,万一亏损……” “我相信云若,你不要多说了!既然你办不好容氏药行的事,那就交给云若来办。” 老太太一锤定音,半分面子都不给,“云若,你好好入手容氏药行的事,如果有人给你使绊子尽管来告诉我,娘给你做主。” “是,云若一定尽力,不负母亲所托。”夏云若下意识看了苏婉柔一眼,不意外的在她眼底看到了浓烈的仇恨和怨毒,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容氏药行的生意,她不打算插手,只是想提个建议,好让苏婉柔放开手去做。 等回头盈利了,她得了好处就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想必也能迷途知返,不要跟自家人对着干。 不成想,苏婉柔一力反对激怒了老太太,最终这担子又落到自己肩头。 罢了。 苏婉柔偷鸡不成蚀把米,怪不得旁人。 如今,自己得以大局为重。 第121章 收编绣坊 街角一处布坊内。 绣娘们局促不安地坐在织布架前,忐忑不安的瞧着贵人,不时相视一眼,各自心神不宁。 “申娘子,姑娘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瞧见我跟见了鬼似的?” 夏云若意外地看一眼胆战心惊的绣娘们,抬手给申娘子倒了一杯热茶,“今日我来,是为谈生意,没得吓着姑娘们了。” “东家不生气吗?” 申娘子小心打量她一眼:“若非我管教不力,让手下人不慎透露了冰纱蝉衣的制作方法,锦绣坊的生意也不会让人抢了去。当初咱们是签了契书的,这冰纱蝉衣只有我们会做,冰纱蝉衣的生意只有锦绣坊能做。” “若是有心怪罪,今日我便不来了。” 夏云若淡淡一笑,落落大方道,“不过,申娘子有这样的想法,说明娘子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明人不说暗话,那名犯了错的绣娘,决计不能再留下来。否则,往后咱们想做什么生意还得防备着自家人,就算我放心的下,申娘子也容不下吧?” 申娘子心头一紧,听懂她的暗示和警告,不由地对夏云若更加佩服。 这位东家她见得少,素来都是顺子帮忙沟通生意。 可是对于她的生意眼光,大家从未怀疑过。 单是冰纱蝉衣的成功,足以说明眼前这位不是普通的掌家娘子,而是个魄力头脑不输男儿的当家主母。 冰纱蝉衣的生意泄露,换了旁人必然要大加问责,追究赔偿,再不济也要责骂几句出气。 可是东家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打开天窗说亮话,该谈的生意继续谈,该追究的责任落实到个人,决不牵累,更没有丝毫压价警告的意思。 这样的胸怀气度,注定是个成大事的。 “承蒙东家信得过,泄露消息的绣娘已经被逐出秀坊,以后这里管理的规矩会更加严格,我跟顺子兄弟已然研究出了一份管制详单……” 申娘子将细则呈给夏云若过目,诚意十足,“若是东家肯垂怜,继续跟秀坊做生意,我们愿意降低出货价。” 夏云若并未急着理会她的试探,而是先看完了细则,确实行之有效,对于这种私人秀坊而言,人情官司本就是最难约束的。 新规矩分步骤管制绣布流程,互不干扰,总工图只有管事娘子和买主手里有一份……倒是很好地规避了此前的错漏。 “不错,是用了心思的。” 夏云若收起细则,眼神变得柔和了些许,“绿珠,天气炎热,你带着绣娘们去外头买些冰酪享用,以慰劳此前大家熬夜赶制冰纱蝉衣的辛苦。” 众人欣喜又震惊,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绣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东家不仅不怪罪,居然还要犒劳她们,真是太善良大度了。 “谢谢东家!东家真是个大好人!”众人回过神来,激动的冲着夏云若道谢,恨不能拿她救世主一样供奉着。 绿珠笑着将众人领出去。 “东家给了我们希望,我们这样的人,许久没有被当作人来看了。” 申娘子怅惘的叹了一声,“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眼里根本没有我们这样的蝼蚁,否则我们这帮无依无靠的女人也不会从江南背井离乡来到京都安身立命。” 她抹了抹泛红了眼眶,低着头掩饰心酸,笑着表达感激:“今年旱情严重,南方受灾尤其厉害,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路有饿殍,易子而食……实不相瞒,如果不是东家及时出现,我们的绣坊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姐妹们也要饿死了。” “你们确实不容易。”夏云若听得心下动容。 前世,她虽然知道旱情严重,可是京都这样的天子脚下,皇城重地,自始至终都是歌舞升平,祥和一片。 灾荒和死亡都是属于老百姓的。 “只是,没有人生来就是一帆风顺的,即便是高门显贵,也是各有各的难处,生而为人,难易各不相同但又殊途同归,我们人力改变不了出身,但可以尽力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鼓励的握住申娘子的手,“你们怎么说还有一门吃饭过生活的好手艺,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天赋和传承,应该好好利用起来,作为安身立命的资本。” “我们……可以吗?”申娘子眸光闪烁。 活了这么久只听人说过女子应该三从四德,安于内宅、仰人鼻息的过日子,与夫家同荣辱,却从未听过这样的鼓励——原来女子也是可以靠双手拼一个与众不同的命运的。 “我们是女子,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似乎生来就该攀附男子而活,离开了男人就像是藤曼离开了大树,根本不能存活。东家今日说出这一番话来,真是让人惊讶又新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手握锦绣坊和胭脂铺,如今也算是京都里叫得上名号的商铺,此番作为足以证明女子也可以靠自己安身立命。” 夏云若眸光闪了闪,道出最终目的,“你们若想光明正大的以女子之身从业经商……” “东家!”申娘子不等她说完,立刻双膝跪地,激动恳求道,“若是东家不嫌弃,我愿意带领绣坊所有姑娘们投入东家门下!” 锦绣坊和胭脂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跃成为京都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大商铺,靠的可不是运气和男人,而是非同一般的能力手腕及见识头脑。 东家珠玉在前,她们为何不敢拼一拼,只能终于躲在黑暗的绣坊里做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单子? 世人都知冰纱蝉衣惊艳奇特,却不知这样好的布料是出自她们一群岌岌无名的女子之手! “你愿意?”夏云若诧异她这么主动。 “东家愿意帮忙,我们这样的无根之人自然愿意。” 申娘子不好意思的说,“先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以为东家想要将冰纱蝉衣紧握一人之手,所以必然不肯让我们见于天日。不想今日东家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方知自己见识浅薄,误会了东家的大义。” “你也不必给我戴高帽子,在商言商,我想收编绣坊,也是因为你们确实技艺傍身,少有人及,日后必然能为我所用。” 夏云若将人扶起来,见她这么实诚也就不再委婉试探,“若是绣坊愿意加入我麾下,自然不能再投奔他人。” 第122章 雨衣 闻言,申娘子奇怪道:“东家此话何意?若是签了卖身契,我们自然生是东家的人,死是东家的鬼,断然不敢轻易背叛的。” 夏云若勾了勾唇,慢条斯理的饮了一杯茶,这才迎着申娘子忐忑不安的眼神直言不讳道,“我不要你们的卖身契。若是你愿意,便跟锦绣坊签下契约,同顺子一样当我手下的掌柜,按月分红,生意好也按比例抽成,只要你老实做生意,自然有赚不完的钱。” 申娘子面露震惊之色,简直难以置信:“东家要我当掌柜?可是东家都没见过我几次,上次冰纱蝉衣还出了事,我……”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东家这么信任,我实在受宠若惊。” “我要委以重任,自然要调查清楚,顺子为你说了不少好话。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顺子,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夏云若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以帮忙缓解紧张,“更何况,你一人在京都过得已经不容易,还能大义收留这么多姐妹,足见品行难得。” 申娘子红了眼圈,激动又感怀,毫不犹豫地签了契书,分红条件问都不曾问一句,可见心中对夏云若的感激和信任,“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为东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做生意而已,说的这么严肃做什么?” 夏云若失笑,收起契书又递给她一张样纸,上头画了新的衣料款式,看着很是奇特,“东家这是要研制新衣了吗?冰纱蝉衣虽然泄露了独家秘方,可是锦绣坊的生意依然火爆,这么快就不做冰纱蝉衣,岂不是白白将大好生意拱手让人?” “冰纱蝉衣,一过暑热就不顶用了。我们要早做准备。” 既然成了自己人,夏云若说话也不再遮掩,将自己的新计划和盘托出,“我想让绣娘们研制出漂亮又防水的雨衣,为即将到来的秋雨季做准备。” “这一次的雨衣要同时供往锦绣坊和容氏布行,是个大单子,又不能提前泄露了风声让人抢占先机,所以你需要往江南跑一趟,招揽更多合适可靠有手艺的绣娘,加紧时间赶工。” 申娘子看一眼外头热得冒烟的鬼天气,心中纵然存疑,可是看到夏云若胸有成竹的样子,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惊讶道:“东家连单数都订下了,却不曾问我能不能织出这样奇特新鲜的雨衣?” 夏云若微微一笑,“你看一眼这样式图,细节问都不问一句,自然是心里有数,况且申娘子的手艺和见识,我信得过。否则我今日也不会花心思委以重任,让你跟顺子一同光大锦绣坊的生意。” 其实,前世她不曾插手冰纱蝉衣的生意,但是后来却听说名动京城的冰纱蝉衣绣坊又赶在雨季之前制作了一批能够防水的雨衣。 不过,当时因为制作方过于看中防水的材质而忽略了衣裳的美观性,是以许多贵女夫人自然瞧不上,宁愿窝在家里不出门,也不愿意冒雨出门弄湿了衣裳。 所以,这一次她提前设计好了许多款漂亮的雨衣款式,为此还特意找了闺蜜帮忙,两人一起忙活了好几天才折腾出一套时兴的花样。 申娘子不无惊叹的看了她一眼:“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东家的眼睛。实不相瞒,我在江南时确实听说这种能防水的布料,只是因为工艺难度高,原料又不好染织,没有多少厂子愿意花费时间金钱和精力来制作这样的雨衣,后来就搁置了。” “看来,娘子能寻来这布料了?!”夏云若心下一喜,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这个申娘子可是块宝。 “东家既然要我回江南寻绣娘,此事自然要一并办的。”申娘子起身行了一礼,“此行必不负东家所托,我一定快去快回。” 夏云若面色一喜,算了算时间确实要抓紧行动起来了:“你一个女子孤身前往不安全,我让康子陪着你一起去江南。这孩子虽然不通人情世故,可是胜在心思单纯而且身手好,保护你不成问题。” “是,多谢东家考虑周到。”申娘子眼眶一热,跟着这样细心又大方的东家,她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 当晚,夏云若便将制作雨衣的事跟容子烨说了一番,眼神带着不安和试探:“此事,我未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帮容氏布坊要了订单,因为我有很大把握这雨衣能像冰纱蝉衣一样大卖爆火。” 顿了顿,她犹豫道:“只是,我刚刚才驳了嫂子的面子接下了容氏药行的差事,若是贸然再插手布行的生意,只怕……” 容子烨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眼底带着几分愉悦的笑意,“有长进了,如今行事知道想着容家,也知道主动跟我沟通了。” “你这人!说正事呢!”夏云若下意识嗔怪地瞪他一眼,心知此人是在翻旧账,偏偏心虚理亏,只能由他打趣。 “不必担心了!我相信你的判断。” 容子烨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实际上这样大的银钱投入,对容氏布坊来说无异于一场豪赌。 夏云若惊讶道:“你问都不多问一句,就这么相信了?” 她这回是真的惊到了,怀疑容子烨是不是吃错了药。 往日里,他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至少也该细问几句赚钱之道或者质疑两句她为何如此肯定雨季即将来临的荒唐预测。 这才是容子烨的行事风格! 不说老太太信不信她、敢不敢跟着她拼一把,单单是苏婉柔这一关就过不了…… 毕竟只有她是重生的,也只有她能确定大旱之后很快就要迎来一个漫长的雨季。 这样荒唐的天气逆转,说出去本来就很难取信于人。 容子烨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信了她? 就好像……他也能确定雨季即将来临一般,笃定的让人不得不多想。 第123章 学习夫妻相处之道 容子烨迎着她怀疑的眼神,不由地干咳一声,道:“你我是夫妻,自是应当互相信任。更何况,你前头的成绩斐然,由不得我不信你的经商眼光。” 只是这样吗? 夏云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试图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容子烨道行深,什么都看不出来,似乎只是她想多了一般。 毕竟重生这种怪力乱神、不可思议的事,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 夏云若自然也是不信的。 “若是你顾及大嫂……母亲那边,我去说吧。” 容子烨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想到苏婉柔的短视小心眼,他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大嫂经商到底见识少,不知人心险恶,再加上心性肤浅易怒,很容易被人利用……若是她难为你,不必瞒着家里。” 夏云若心底一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如今容子烨好像真的将她彻底当作一家人,再无半分怀疑之心。 世间夫妻,能恩爱一生、携手相伴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人心易变,男人心更是不堪揣摩,她早就不奢求什么‘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了。 这一世,她只想经营好自己的人生,得一小家,过一太平日子,不必依靠任何人,随心所欲的活一次。 故而,她跟容子烨能做到这般相敬如宾,夏云若心底已经很知足。 况且,容府人丁单薄,人情简单但很有人情味,比之复杂凉薄的侯府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就冲这一点,她也要尽心尽力的经营好这个家,不让容子烨为难。 “多谢夫君了。” 夏云若盈盈起身,神色间多了一抹不自知的俏皮灵动,“既如此,母亲和大嫂那边就交给你去安排。今日我要出门一趟……”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行踪给容子烨报备一下,省得再闹出胭脂铺或者云来酒楼上次那样的误会。 毕竟,她不惹事,不代表事不来惹她。 “日头大,别太折腾自个儿了。” 容子烨并未问她去往何处办什么事,只是拿来一把伞,“若有外出琐事,就交代手下人去办,我看那个顺子是得力之人,好好培养必堪大用。” 夏云若拿了伞,抿了抿唇:“夫君好像变了很多。” “……是么?我只是奉娘子之命,慢慢学习夫妻相处之道罢了。” 看着夏云若目光灼灼的眼神,容子烨下意识心虚的干咳一声,连忙将伞塞给绿珠,“照顾好少夫人,晚上早点回来陪母亲用膳。” “是,少爷!” 绿珠眼明心亮,看着两人神色闪躲、互相不敢看对方的青涩模样,不禁捂着唇想笑,“就算少爷不说,小姐也会巴巴地赶回来陪您一起吃饭的,自打你们在一起之后,少夫人可……唔唔!” “绿珠,我看你是想挨板子了。” 夏云若嗔怒地看了她一眼,连忙拽着绿珠同容子烨告别,“马车在外头候着,我们先走了!夫君忙你的吧,不必担心我。” 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容子烨情不自禁笑出声,好心情的往老夫人的院子去,满脸写着愉悦。 “哟,今日怎么了?笑得这样开心,可是又得了什么赏赐?还是又办了什么大案子?” 老太太惊奇的瞧着素来严肃平静的儿子,心里寻思着之前官升三级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高兴呐? “没什么,今日天气不错!” 容子烨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什么纰漏,闻言连忙恢复波澜不惊的神色,将夏云若的想法跟老太太一说,“云若于经营一道确有天赋,我知母亲并非迂腐之人,故而自作主张的应了她,还请母亲切勿见怪。” 容老夫人总算知道儿子今日为何这般开心,不禁眉开眼笑起来:“母子之间,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前你可没这么听我的话,这一次如此隆重,倒是显得别有用心了!” 她轻哼一声,神色难掩高兴:“若非我极力撮合,这么好的媳妇儿,怕是早就被你糟践跑了。如今夫妻和美,你倒是发现云若的好了?” 容子烨尴尬地扯了扯唇,干咳一声道:“母亲识人之力,确实胜过儿子百倍。” “少给我戴高帽子!容氏布行的情况,不要我说你也该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老太太想到苏婉柔就不由地叹气,“上一次我安排云若主持药行一事,你嫂嫂已经很不开心了。容氏布行一向是她在经营,这一次引进冰纱蝉衣也确实费了她不少心血……” 她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再喜欢夏云若也要多少顾及苏婉柔的心情和大房的颜面。 大儿子自打娘胎里身子就不好,因此早早断了仕途之路,寻的亲事也是普通乡野人家的姑娘。容家上下将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在小儿子身上,大房夫妻为了操持这个家过去也没少费心思。 如今容子烨越是功成名就,她心里就越是觉得对不住容文轩这个懦弱无建树的儿子,是以处处对苏婉柔这个大儿媳妇也宽宥几分,上一次的绉布案都不曾发狠追究。 “子烨,你大嫂总有千般不是,万般小心眼,可这些年来侍奉我也算尽心,不管是照顾你们兄弟俩还是打理容家内外,她也是费了心血的。不能因为云若嫁过来,就让她觉得自己被容家嫌弃了。” 她暗示的看向容子烨,语重心长道,“做人得将良心,不能忘恩负义。若是换了你是婉柔,此时将容氏布行的主导权收回来,你会怎么想?” 容子烨并非没想过这些。 以前苏婉柔只是贪些蝇头小利,为人行事还算小心谨慎有底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 “母亲,并非我不懂得体谅大嫂的难处,只是云若并不欠她的,大嫂却因为私利和嫉妒之心对云若处处为难,此前种种恶意造谣,难道母亲就不觉得不奇怪吗?” 容子烨提示道,“大嫂一向只将心思放在容家和生意上,何以每次云若跟小侯爷有什么龃龉,她总能撞破现场或者道听途说?” 第124章 大快人心 容老太太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 “近日来,我一直让阿辛多注意大嫂跟何人来往,母亲不常出门,大概不知道最近侯夫人的丫鬟来往咱们容府跟逛街似的。而这一次我陪着云若回将军府,也发现将军府的王姨娘和嫡小姐似乎对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有所揣测。” 容子烨眉心一皱,神色间染了一抹讥讽和不悦:“母亲也知道云若这些年跟将军府并无来往,若是舅舅和老将军暗暗关心云若还算情有可原,只是容家的内宅之事何以会传到将军府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姨娘的耳朵里?” 容老太太也不是傻子。 孤儿寡母走到今日,她的见识与手段自不必说,否则也不能培养出一个智力超群、能力不俗的探花郎。 这一番话,足以说明容家出了嚼舌根子的内奸,将容子烨和夏云若夫妻俩那点私事传与外人,作为对付夏云若的筹码。 毕竟夏云若作为外嫁妇,若是不得夫君喜爱,不为婆家所容,那就是无依无靠的海上浮萍,任何人都能来踩她一脚,羞辱看笑话。 只是…… 苏婉柔怎么会这般糊涂? 她以前纵然贪财,可至少还记得自己是容家人,荣辱一体,断不会如此莽撞愚蠢,自毁根基。 若是坏了夏云若的名声,容子烨的仕途同样会受影响,若是云若跟将军府交好,以后亲家互助,对子烨的仕途和容家的荣耀也大有好处。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想不明白? 这时,琳琅过来送药,苦涩的味道看得老夫人不断皱眉,像个小孩子一般拖延道,“先放着吧,放冷些再喝。” 琳琅好笑道:“少夫人给您准备了爱吃的甜糕,都是外头新搜罗的,甜而不腻还清爽,正适合夏天。少夫人的一番心意,您可不要辜负了。” 她端着药来喂老太太,“少爷还看着呢,您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你啊,如今胆子愈发大了。早晚要将你嫁出去,找个婆家好好治一治这伶俐的嘴。”老夫人口中嗔怪,却还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的眉心紧皱,一连吃了两块甜糕才缓过来。 她笑了笑,满脸的欣慰:“云若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自打安医女给我换了药,她就日日在外头搜罗些爽口的吃食来哄我开心,生怕我瘦了腻了。” 容子烨眉心一缓,“母亲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时,琳琅将早早泡好的花茶端过来,“老夫人吃了两块糕点,赶紧喝点茶润一润喉咙,否则待会儿要不舒服了。” “这花茶……” 老夫人端来花茶喝了几口,神色多了一抹恍惚和柔和之色,“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我也要喝药,只是没如今这么金贵,也没钱吃甜糕。婉柔看我实在苦的难受,便背着竹篓上山采春茶香花,回来洗净晒干给我泡茶喝。” 她端详着茶杯里漂浮着的新鲜花瓣,怅惘道,“如今家里富贵了些,她倒是有心,一直没改了这个孝顺的习惯,时不时的采来各种有利身体的花瓣给我泡茶……就算外头再忙,婉柔心里总归是有这个家的。” 闻言,琳琅知道母子俩要说话,连忙端了茶和点心离开了。 容子烨沉默不语,大概明白了老夫人的态度,只是一味纵容并非对苏婉柔好,怕是将来还会害了她。 见儿子不肯松口,老夫人皱了皱眉,犹豫道:“容家小门小户,并非不透风的墙,消息未必就是自己人透露出去的,你是不是想得多了?” “且不说之前几次云若名声受累都跟嫂嫂和侯夫人有关,柳氏这一次贸然登门,挑拨离间之心再明显不过,字里行间对我们容家的内宅之事,尤其是我和云若的感情现状分明了如指掌……” 容子烨并未留有转圜的余地,平静又冷酷地说,“母亲,能够知道这么详细的人,绝不会是外人瞎传的,必然是我们身边人,且只有大嫂跟夏晚晴交往甚密,母亲还不知道,大嫂能够截胡冰纱蝉衣的门路,背后就是夏晚晴的手段……若不是查清楚了,我不会来跟母亲说这些。” “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老夫人也是气得狠了,神色间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那夏晚晴是什么人物?” “从小由柳氏教养长大,一言一行皆承自于她母亲!以前云若那般聪慧谨慎,在夏府尚且要避其锋芒,更别说夏晚晴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浑身上下满是心眼子。侯夫人一贯拿婉柔当棋子使唤,她上次挨了罚居然还没醒悟,反倒越陷越深了!” “冰纱蝉衣这么大的生意和好处,夏晚晴自己不要却卖婉柔一个好,只怕没憋什么好心思。日后若是再发生绉布案一样的糟心事,将容家都牵扯进来,那岂不是全完了?” “母亲,别气了!” 容子烨连忙起身安抚道,“大嫂如今只是派人传话,冰纱蝉衣的渠道我也派人去查过了,目前并无异样。想来夏晚晴只是想给点蝇头小利让大嫂尝到甜头,以后日后更好的替她卖命……“ 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引起了老夫人的警惕:“不行!防人之心不可无,绉布案大难在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你如今身在朝堂,前途无量,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越是如此,家里越是不能出一点乱子,否则很容易落人把柄。” 她思忖片刻,将印信私章和库房钥匙都交给琳琅:“你速速去一趟容氏布行清查如今账面上的余钱报上来,我要重新安排银钱分配!” “另外,当着帐房的面告诉大夫人,冰纱蝉衣的生意适可而止,已经投入进去的银钱也就罢了,后续不能再往里砸钱。所有的活钱,我要另作他用。” 有了账房掣肘,想必日后苏婉柔就算想调钱做手脚,也是行不通的。 “是,奴婢马上就去。”琳琅闻言真是大快人心,毕竟大少夫人近来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越来越不忍直视了。 若是再不加以制止,真怕她再闹出比绉布案更严重的闹剧来。 第125章 收管账房 容氏布行。 “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婉柔听了琳琅的传话,脸色顿时铁青一片,狠狠砸了茶杯,“母亲一向不管布行的生意,为何今日突然要收管账房?” 做生意,钱财是根本。 账房被收管,相当于斩断了她的手脚,让苏婉柔变得束手束脚,只能做一个按部就班的卖货掌柜。 论权力自由甚至,还不如外头那些摆摊的小贩!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刚做起来冰纱蝉衣的生意,抢了锦绣坊的风头,母亲就要为了夏云若一点点剥夺她的管家权吗? “是不是夏云若又去挑拨离间跟母亲说了什么屁话?” 苏婉柔猛地抓住琳琅的衣领,神色凶狠,“她到底干了什么?一个药行还满足不了夏云若,她还要插手布行的生意?自己卖冰纱蝉衣卖不过容氏布行,就暗中使一些下三滥的招数……我呸!” 这一呸,狠狠啐了琳琅一脸,相当于丝毫不给老太太面子。 帐房先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匆匆避开战场火力,心中暗叹,看来,容家的掌事权,早晚要换人啊。 “大夫人,请您冷静一点。” 琳琅谨慎地后退半步,试图安抚苏婉柔激动的情绪,“少夫人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并未跟夫人说什么。” 她看一眼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立刻识趣地出去了。 “大夫人,少爷如今任职户部,日日跟银钱打交道,有些消息肯定比普通老百姓更灵通。” 琳琅按照老夫人教的话,一字一句复述给苏婉柔听,“老夫人留下这部分余钱,是为了布庄下一步的生意规划,也是为了大夫人在年底能在布庄的账面上添彩,而不是一直亏损——消息来自于朝廷,大夫人也不信吗?” “我——” 苏婉柔噎了一下,半信半疑道,“母亲到底要做什么生意?我这冰纱蝉衣刚上货,两天就卖出了从前数倍利润,明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为何子烨和母亲非要在这个时候断了好好的财路去冒险?” “老夫人和少爷的心思,奴婢不知道。” 琳琅恭敬地行了一礼,“只是老夫人要奴婢转告大夫人一句话——绉布案是前车之鉴,莫要忘了!冰纱蝉衣这么好的生意,侯夫人就算自个儿瞧不上,也该便宜母家,夏家可是不少布行营生,她为何偏偏给了大夫人?” “侯夫人那是瞧得起我,拿我当朋友……”苏婉柔心里咯噔一声,声音莫名虚了几分。 绉布案吃亏在前,她心里不是没犯过嘀咕,担心夏晚晴另有所图,暗中也探查过冰纱蝉衣的路子,确保无误才投了钱。 况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夏晚晴将夏云若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想要借着自己的手除掉她,总要先给自己一点好处。 只是,这个理由苏婉柔自然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说出口,只能咽回肚子里:“总之,冰纱蝉衣的来路我都查的清楚,不劳母亲费心。” 琳琅心里叹了一声。 真是执迷不悟。 夏晚晴那种人向来高高在上,连嫡姐都看不上,怎么可能将区区一个容家大嫂放在心上? 为人棋子还心甘情愿,她沦陷至此……难怪少爷今日特地找老夫人深谈此事! 琳琅只是个丫鬟,未免吃苦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总之,话已带到,请大夫人辛苦料理布庄诸事,整理好账本让奴婢带回去给老夫人过目!” 殊不知,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在苏婉柔看来更是仗势欺人,不将她放在眼里,顿时气个半死。 这丫头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以前对她还算恭谨和善,自打夏云若嫁过来,她就跟哈巴狗一样凑过去。 不管那贱人做什么说什么,这丫头都令行禁止,真是一条听话的狗! “知道了!” 苏婉柔冷笑一声,狠狠撞开琳琅的肩膀往外走,“母亲特意派你来盯着,我哪里敢怠慢?” “嘶……” 琳琅被撞得连连后退,狠狠撞在了货架上,疼得面色扭曲 了一下,捂着肩膀看向苏婉柔忿忿的背影,一时敢怒不敢言。 见状,苏婉柔踏出门外的脚步微微一顿,狠狠地呸了一声,这才趾高气昂的走了。 她就不信,这其中没有夏云若的手笔。 容子烨想来不管府中内务,生意上的事也极少插手,怎么会突然唆使母亲插手布行的账? 这两口子,分明就是别有所图! 苏婉柔暗暗叫来心腹,低声道,“你立刻跑一趟账房,帮我办一件事……” 夏云若想抢走掌家权? 没那么容易! …… 阿嚏! 青天白日的,夏云若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不由地揉了揉鼻子,“怎么搞的?谁骂我了?” “小姐,你是不是这些日子劳累过度,身子顶不住了?” 绿珠扶着她上马车,不解地看一眼外头的康泰钱庄,“这钱庄表面看着一本正经,谁能想到底下有这么大个赌场,乱糟糟的。小姐若有事,只管派顺子来就是,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她打量一眼夏云若的女扮男装,眉眼故意画浓了几分,多了几分英气,但是身量纤细,姿容俊秀,一进赌场就吸引了不少流里流气之人的注意。 若非顺子跟着,今日此行还真是危险。 “顺子只能帮我查探消息,要确定其中蹊跷之处,还要我亲自来一趟。”夏云若拿出一枚卷云纹蓝田玉,花样别致。 玉佩底下打着复杂的璎珞,一看就是出自手艺精细的女子。 她举起玉佩,扭头问绿珠:“这枚蓝田玉,看着眼熟吗?” 绿珠细细打量一眼,郁闷摇头,“小姐,这玉佩虽然不便宜,可也算不上多贵重,只是璎珞别致些,倒挺少见的。你特意来赌场转悠一圈,就是为了让顺子偷来这个玉佩?” “非也,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证据。” 夏云若勾了勾唇,将玉佩收起来,掀开帘子问顺子,“我前些日子让你盯着将军府的庄子,可有进展了?” 第126章 出事了 顺子驾着马车往锦绣坊去,一边回道:“东家猜得不错,将军夫人果然派人去庄子里查出不少事。王氏这没多年把控着将军府内务和里里外外的营生,看似双手干干净净,实在往庄子里铺子里塞了不少自己人,暗中自然少不了贿赂。” “不过,这位王姨娘可不是善茬!如今庄子上的管事之人并非她的亲眷心腹,而是将军夫人的亲弟弟——于仲昇,不管这位小公子在庄子里做什么说什么,王姨娘一并纵着瞒着护着,久而久之这于小公子对王姨娘比亲姐姐还亲。” 他犹豫的看了一眼夏云若,低声道,“东家,你若是想帮将军夫人,只怕要尽快走一趟将军府。将军夫人已经发现了王氏的破绽,气急之下找王氏对峙……” “可是王氏只要将所有事往小公子身上一推,万事大吉,她还能在将军那边落个可怜无奈,反倒是将军夫人里外不是人,成了罪人了。” 夏云若皱了皱眉,没想到王氏居然这么阴险,早早地将于小公子放在庄子里当活靶子。 于家姐弟出身武家,可怜从小父母双亡,亲眷不养,姐弟俩一直相依为命,才养成了舅母事事要强的性格,当初上战场也是为了养活年幼的弟弟,为于家延续香火。 奈何于小公子被保护的太好,单纯又纨绔,纵然本性不坏,可这些年在身边人的追捧下难免失了本心,没少兴风作浪惹麻烦。 舅舅之前提起于小公子,言语间总有不满,夫妻俩每次吵架,也总离不了这个导火索。 现在想来,其中王氏的手笔必然不少。 如今,不管王氏和她手下的人干了多少龌龊事,只要事后往小公子这个管事之人身上一推,舅母必然受牵连。 “小姐,那怎么办?” 绿珠一听,连忙说,“咱们赶紧去将军府一趟,上一次好不容易让将军和夫人和好了一阵子,这要是夫人再上了王氏的恶当,不争气的娘家弟弟背了黑锅,必然引得将军勃然大怒,夫妻失和……” 夏云若思忖片刻,摇摇头:“不行!上次舅母和表妹对我明显心怀芥蒂,并不能完全信任,我们又在将军府闹得不甚愉快。” “这一次若非舅母主动求助,我不能再随意插手将军府内务,否则容易落人把柄,反而给王氏借口去舅舅面前告状,说我们沆瀣一气陷害她。” 绿珠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自家小姐说得肯定有道理:“既如此,我们先去锦绣坊吧。申娘子已经出发去江南了,咱们也该尽快将现存的冰纱蝉衣清点售卖一空,腾出钱和库房来为新布做准备。” 闻言,夏云若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啊,近来跟顺子和周掌柜学了不少做生意的门道,精进了不少。假以时日,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抖了一下。 顺子连忙红着脸扭过头来,“对不起,东家。我刚刚没注意 前头有人拦路……” “我看你是失神了吧?” 夏云若看一眼面色羞恼的绿珠,盈盈笑道,“绿珠有你这个好师父带着,我很放心。” “小姐,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绿珠嗔怪地看她一眼,左顾右盼就是不敢跟顺子对上眼,手指头一直绞着手帕。 顺子没看出什么异样,一本正经的严肃道:“东家,真的有人拦路!好像是将军府的人……” 他停下马车,掀开帘子。 夏云若往外看一眼,顿时惊住了:“连心姑娘?你怎么来了!还搞得这么狼狈……” 连心正焦急地拦在街头,衣裳湿透了半边,头发也蓬松散乱,一点形象也没有:“表小姐,你快去舅舅夫人和小公子吧!” “怎么了?外头热,你先上来慢慢说。”夏云若脸色一变,连忙将人请上马车,“顺子,去将军府。” 顺子应了一声,立刻改道。 “于小公子,表小姐可还记得?” 连心喝了一口冰茶,半晌才缓过气来,“于小公子近些年长成了些,又不热衷仕途,终日只喜欢与银钱为伴,夫人和将军便让他在庄子里管事历练,等到历练成熟,再让他帮着王姨娘打理生意……” “这两年原也好好的,纵然小公子不务正业经常闯些小祸挨骂,可也是小打小闹的,从未干过出格之事。可是,这一次,事情闹大了。” 她抓着夏云若的手,低声问,“表小姐,上一次是不是您提醒夫人要去查一查庄子里的账?” “我确实让舅母提防王氏在账目上动手脚,不想舅母动作这般快,直接彻查了所有的庄子。” 夏云若眼睛一眯,冷冷道:“王氏将所有的烂账都赖在于小公子身上了?” “若只是如此,断不至于闹得这么大。” 连心攥紧了手指,忧心忡忡道,“不仅是庄子上的烂账,还有……王氏说小公子掏空了庄子上的钱拿去赌博放印子,周而复始,在赌场欠下恶账一堆,要账的流氓结队寻到将军府大闹一场,还伤了三公子。” “事情闹大了,三公子受了伤,将军勃然大怒,捆了那帮流氓一审,那些人将于小公子抹黑的一无是处,说了不少恶行。尤其是赌博和放印子这两件事,向来是清贵之家深恶痛绝的。” 夏云若脸色一变。 清贵人家自来重视声誉,将军府又素来清廉自持,阖府财产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普通商贾的家产,大多是朝廷封赏,经营走的也是绝对的正道清途,不图暴利只要正经营收。 外公和舅舅持身清正,将军府又素来低调清廉,不争权夺利也不贪财好利,这才能始终得陛下信任,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风光至今。 于小公子是舅母的亲弟弟,所作所为代表着将军府,此事在舅舅看来已经不是赌博和放印子这么简单的事,而是一个不慎就能落人把柄祸害将军府根本的大事! 要想保护将军府声誉,舅舅必然要重惩于小公子,大义灭亲。 弟弟和女儿是舅母的命根子,她是死也要护住的。 如此一来,舅舅和舅母的夫妻之情只怕也要彻底断了。 第127章 动手了 夏云若捏紧了手指,后悔自己没能早些查到王氏的深层算计,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如今府里怎么样了?舅舅打算如何处置于小公子?” 连心险些哭出声,哽咽道:“将军要将于小公子送到衙门治罪,夫人大闹一场,夫妻俩好容易和睦了这些日子,今日竟然动了手……夫人和小姐都受了伤,于小公子被打得鲜血淋漓,眼看着要不行了。” “什么?”夏云若脸色大变,“舅舅对舅母动手了?怎么可能?” 一夜夫妻百日恩。 就算再生气,舅舅总要顾及夫妻之情,更何况两人年少相恋,纵然如今情深不似初恋,也有斩不断的情缘羁绊。 他不可能对舅母动手的! “将军并非有意的。” 连心咬了咬唇,想到当时难以控制的场景就忍不住泪如雨下,“于小公子纨绔,性子又单纯受不得冤,当着众人的面背了锅,不肯服软认错,还对将军破口大骂,在王氏的拱火下又对姨娘动了手,这才惹得将军生气。” “将军气恼之下是想打小公子,那会子小公子已经挨了罚受了伤,夫人自然不会干看着,便冲过去挡着,大小姐也是被误伤的。只是看到女儿和弟弟都被将军伤了,夫人一时动气就还了手……” “当时堂中那么多人,将军毕竟是一家之主,当众被夫人下了面子,自然气得不轻,再加上王氏阴阳怪气的求情,大小姐和小公子又一直在闹腾争吵,将军烦躁愤怒,就将夫人和小公子一起关入了幽闭室。” “幽闭室?” 夏云若面色微变,“那里阴冷脏污,不见天日,以前都是关了重错不改的下人和犯了重罪的宗族,舅母身子不好又心高气傲,怎么受得了这种屈辱?” 没想到舅舅这一次动了这么大的气,可见王氏从中没少下功夫。 这个女人,好狠的算计! “顺子,再快一些!” 夏云若焦心于赶到将军府帮忙,绿珠却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咱们就这样过去,王氏若是在哭诉夫人跟您串通一气,替于小公子遮丑喊冤,那岂不是更惹将军生气?您跟将军的感情刚刚修复了一些,一言一行可要万分谨慎才是。” 闻言,夏云若思忖片刻,攥住她的手,“你说的有道理,我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舅舅一定更加生气,岂不是火上浇油……” 还未说完,连心面色微沉,难以置信的看过来:“表小姐,若非你提醒夫人提防王氏,她也不会如此冒进,还将小公子牵扯进来,落入这般凄凉境地。如今王氏春风得意,夫人落难,你竟然要撒手不管?” “我真是看错你也信错你了!本来以为表小姐重回将军府是真心悔过,一心为将军府的未来着想,不想你竟为了一己私利如此畏首畏尾,陷夫人于不仁不义之后自己倒是怕了,一心只想着全身而退!” 她看一眼夏云若主仆俩,咬着牙就要下车,“停车!道不同不相与谋,这一趟我算是白来了。” 夏云若看着冲动的小姑娘,并未阻止,而是让顺子将车停下,“连心姑娘既然要下车,那就走吧!你再一路跑回去,气势汹汹的告诉舅舅——探查王氏的主意是我给舅母出的,舅母和小公子都是冤枉的,王氏才是罪魁祸首,让舅舅放了舅母和小公子,处理了王氏。” 连心脚步一顿,冷冷扭头看着她:“你这话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夫人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本来……” “本来如何,谁在意?” 夏云若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里,任由连心如何愤怒讽刺都岿然不动,“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王氏巴不得你送把柄过去,好让舅舅对舅母彻底失望,不日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了。” “我——” 连心看着她冰冷讽刺的模样,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透心的凉,理智也回来了些许。 “表小姐想做什么?” “将军府自然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夏云若言尽于此,“要走要留,随你的便!” 犹豫片刻,连心想到之前夏云若三言两语便让王氏吃了瘪,还让将军对夫人又重视起来,理智回归。 也许,她应该相信表小姐。 如今,除了相信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连心重新爬上马车,纠正心态恭敬道:“表小姐,方才是连心一时情急,口出无状,请恕罪。” “你是一心为了舅母,情有可原。但是,就因为舅母不擅长后宅诡谲之道,身边才更需要一个得力冷静的人随时提点。一味的愤怒只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救不了任何人更会坑害了自己。” 夏云若看连心一脸愧疚,这才缓了缓语气,“连心,王氏想要指证小公子放印子,总要有切实凭证,借据可有?签字印章可有?” “这便是王氏的狡猾之处。” 连心强忍气愤道,“小公子这些年来被教唆着去赌坊,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屡败屡战,久而久之夫人给的钱也不够挥霍,只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打庄子的主意,是王氏在小公子身边放了人。” “小公子进庄子后,一直是小厮宋章贴身伺候,还帮着打理琐事。更可怕的是,这宋章本是夫人挑给小公子的侍从,想着他为人稳重,能看管些小公子。” “谁曾想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王氏暗中笼络了去,在小公子欠下赌债不敢回家之后就出馊主意,让小公子暂时挪用庄子里的钱出去放印子,到期拿利钱还赌债,神不知鬼不觉。” 她攥紧了手指,想到夫人和小公子的伤就对王氏恨得咬牙切齿,“这一次东窗事发,小公子自然据理力争,说是只放了一次小印,后来见借钱人实在还不上高利钱竟然自杀了,便吓得歇了这门心思。可是宋章竟然拿出了一叠借单,上头都盖了小公子的印信私章!” “宋章……” 夏云若细细思忖经过,微微皱眉,“看来,王氏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早晚要利用小公子拉舅母下水。只是这一次我提醒舅母之后,打了王氏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提前把大招放出来了。” 第128章 被年轻小公子抱了 “情急之下,必有错漏! 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宋章从中作梗,就算不能拉王氏下水,也能解舅母姐弟的困境。” 闻言,连心忧心忡忡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庄子里看看吗?只是王氏恐怕早就准备好了,将军派人去查也没查出个什么一二来,如今再去也晚了。”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夏云若眯了眯眼睛,扭头问她,“于小公子肯定辩解过的,后来那些印子钱不是他放的,只凭印信这些物证也不能完全定罪,还有人证呢?” “表小姐是说那些借钱的人?” 连心眼睛一亮,“事发突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当时那些借据和账册我粗粗看了几眼,有几个人的名字和地址我还记得,不如现在就去找人问一问。” “行。”夏云若撩起车帘,吩咐顺子改道,只是眉心依然紧皱,心有愁绪。 “如今舅母被关入幽闭室,找不到证据,就算大罗神仙去了也没有用。舅母不会让小公子被治罪,舅舅又要大义灭亲,这是个死结。只盼着于小公子真的是被冤枉的。” 连心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表小姐有所不知,于小公子纵然纨绔,可到底是夫人手底下教养长大的,跟大小姐一样,本性都是不坏的。只是这些年夫人身子不好,又过于宠信王氏,将中馈大权交给王氏掌管不说,连最看重的弟弟也让她帮忙照看,这才让王氏钻了空子。” 顿了顿,她惋惜的叹了一声:“方才小公子若非是担心连累夫人,又发觉王氏字里行间都是冲着夫人去的,故而才一时气恼对王氏出言不逊。只是不想这正是王氏的激将法,激地小公子大怒,才会让将军生气。” “如此说来,他倒是不笨的。” 夏云若眸光微闪,心念一转开始思索对策,对付王氏这样狡黠的白莲花,不能硬碰硬,只能借力打力或者顺势而为。 说话间,顺子驾着车来到一处破落小院,敲了半晌门都无人应。 须臾,顺子问完邻居之后才来回话:“东家,邻居阿婆说这户人家一个时辰前匆匆走了。连行李都没有带,说是亲戚家出了急事,要去处理两日。” “这么巧?”夏云若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去下一家看看。” 然而,一连三家,结果大差不差,总也找不到人。 “看来,王氏确实早有准备,连借贷人都‘照顾’到了,只怕小公子不定罪,这些人也不会回家了。” 夏云若脸色阴沉,只悔自己错估了王氏的急切和手段,这才慢人一步。 一子错,满盘皆输。 找不到证据,就算她去跟外公和舅舅求情,只怕舅舅和舅母的夫妻之情也要就此断了,于小公子的名声和前途也毁了。 最后得意的人只有王氏一个! 不,兴许还有她背后的夏晚晴…… 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请走’这么多借贷人,还全部是举家离开,只怕不是一个将军府姨娘可以办得到的。 追根究底,王姨娘有底气这么快冲舅母发难,不过也是仗着夏晚晴的势,本质上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必须保护好舅母和小公子! 连心也忧心不已,眼里充满了愁绪,“表小姐,我记得的只有最后一家,在大武巷!那里住的都是些落魄的官宦人家,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印子钱的事闹大了,只怕将军要更生气的。” “你刚刚说最后一家在哪里?”夏云若猛地回头。 “大武巷。”连心吓了一跳,“怎么了,这个地址有什么问题吗?” “地址没问题。”夏云若眼底燃起一抹幽光,微微勾唇,“ 兴许,还有一丝希望。” 大武巷在城西,前朝时还是一处官署,后来街道改建,这里就荒废了。只是到底曾经辉煌过,地段也不算太差,环境清幽雅致,便推了旧官署改建民居。 只是,这里的门户达官贵族看不上,平民百姓又嫌不方便,最后成就了一批没落的官宦人家聚集在这里,自成一角。 马车停在巷子口,夏云若先让顺子和绿珠去打探一下借贷人的消息,然后带着连心去了另一处。 “表小姐,咱们不去找那位李三公子吗?” 连心疑惑道,“王氏毕竟只是一个姨娘,她能在一个时辰内逼走那些借钱的平民百姓,可不能轻易对这里的富贵少爷动手。李三公子很可能还在家里,咱们现在去,不是能找个正好吗?” “就算见到了人,李家门风正,李三公子再混账纨绔,也不敢当着人承认自己借钱,更不可能帮我们证明于小公子的清白。反倒是王氏,她未必没有料到我们会来找人,李三公子这边想来早就打好招呼了。” “她居然能插手李家的人和事?” 连心面色微变,“这怎么可能?将军府跟朝中官宦素无亲密交集,这李家早些年就落魄了,家中只有大家长还是个不入流的官,王氏从前就算想结交,也不会选择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家才对。” “她一个妾,自然管不了官宦人家的事,可她身后的人可以。” 夏云若停在一处青木大门前,看向门口石狮子上的幼稚刻痕,眼底涌出一抹怀念之色,“李三公子如今想必做好了守口如瓶的打算,想要他开口,不能由我们亲自去,得给他制造‘内忧外患’,逼着他主动站出来合作。” “啊?” 连心面色不解,见她站在这户陌生的人家门口,抿了抿唇,“表小姐是来寻人的吗?这里有故人?”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云若?” 夏云若刚回过头,迎面就被一道热情的身影紧紧抱住,勒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放肆!”连心见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小公子居然胆大妄为的冲过来抱住夏云若不放,立刻脸色大变。 她冲上来把人扯开,厉声斥责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良家妇女动手动脚,不想要命了吗?” 第129章 冲你来的? 疾言厉色,气势难挡。 连心此时俨然一个侠气凛然的女汉子,跟之前温和聪慧的小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连心,误会一场。” 夏云若赞誉又意外的看了一眼护在身前的丫鬟:不愧是跟在舅母身边的人,一身英气倒是很像她印象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她将‘年轻小公子’拉过来,捏了捏小手晃一晃,低声道:“这位是宁家大小姐。” “宁小姐?” 连心愣了一下,细细打量才发现不对劲之处,登时不好意思的退下,“小姐恕罪,奴婢眼拙,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不赖你,说明我装扮的好。” 宁语欢一身灰蓝色短打男装,秀发束之以玉冠,娇嗔地冲着身后人笑道,“承修哥哥,你瞧瞧,我就说今日这一身妆扮绝对不会有人认得出来我是谁,偏你这么死板谨慎,非不肯让我跟来。” 傅承修身着锦蓝长衣,打扮的精神利落,眉眼间擒着宠溺的笑意。 宁语欢一把搂着夏云若的胳膊,得意洋洋的说,“若非我执意跟来,怕是还见不到云若这个小没良心的。想当年,我们三个经常在这一带玩耍,长大后倒是……” 说到这里,三人都是神色一顿。 幼年,傅承修家里还得势,自然不会住在这里。只是他们三人都是不拘小节的性格,经常来探望一些大武巷里的朋友。 尤其是傅承修出身武家,这大武巷里最多的落魄官宦便是武人,不少还是傅承修爷爷的旧部,是以关系很好,他们小时候也经常过来玩。 没想到,几年后傅家成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一朝没落搬来了大武巷,自此以后她们反倒是来的少了。 “今日我不就来了?” 夏云若拉着宁语欢的手,打趣道,“不想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相约一起来我们幼时充满回忆的地方,看来近些日子傅大哥升官之后,颇得伯父和伯母的青睐……你二人只怕好事将近了吧?” “哎呀,你这人!” 宁语欢被戳中心事,娇嗔地瞪她一眼,“好歹是嫁了人的,怎么嘴皮子愈发得理不饶人了?你这般做派,容子烨就受得了?” “那你自去问他啊。受不受得了,娶也娶了,后悔也晚了。”想到容子烨,夏云若面上不由地多了几分笑意。 等到小姐妹俩打趣完,傅承修才将人迎入家门,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连心,“这位姑娘眼生,并非夏府所出,子烨兄家中素来又不怎么用下人……姑娘可是将军府的?” “奴婢连心,是将军夫人的侍女,方才多有冒犯,请傅公子和宁小姐多多见谅。”连心连忙行礼,还惊讶的看一眼傅承修。 本以为只是个武人心思,行为粗犷,不想这人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听他字里行间的表达,跟表小姐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否则不会对她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因着担心夫人安危,她迫不及待的恳求道:“实不相瞒,今日奴婢随表小姐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闻言,众人神色一凝。 傅承修惊讶的看一眼夏云若:“将军府出什么事了?” “这事情有些棘手。” 夏云若将王氏和舅母之间的过招简单解释了一番,又说了李三公子的渊源,“其余的证人都被王氏控制了,只怕短时间内不会自愿回来,届时以舅舅的性格,必然会于小公子送往衙门发落。所以,李三公子是我们如今唯一的出路。” 宁语欢着急道:“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先去见一见李三再说,否则王氏再用手段把人引走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顺子和绿珠从门外匆匆进来,神色紧张道:“不好了。” “东家,李三公子正收拾行李要出城,说是回乡探望老人,归期不定,这一走,证据可就彻底没了。”顺子说。 “怎么可能?那个王氏不过是个小小姨娘,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左右得了李三的决定?” 宁语欢知道傅承修和李三走得还算近,故而言辞称呼间也熟稔至极,“承修哥哥,你不是说那李三为庶子,在家不受宠,幼年处处受人奚落为难,所以素来不怎么跟老家那些人来往的吗?” 傅承修眉眼一动,抬头看向夏云若:“王氏身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冲着将军府来的,还是冲着你来的?” “傅大哥的头脑真是越来越灵活了,难怪为官之路走的这般顺畅。”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夏云若也就不隐瞒了,“连心姑娘曾说过,王氏的儿女近来带着表妹跟夏晚晴和陆家小姐走得很近。” “又是夏晚晴!” 宁语欢险些原地爆炸,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不是说她怀了身孕吗?有了孩子还不安生养胎,处处跟你为难做什么?她也不怕折寿!” 众人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看来,宁小姐跟夏云若还真是姐妹情深,为了替姐妹抱不平,什么世家小姐的仪态全部顾不上,像一只炸毛的小刺猬,随时能为好友冲锋陷阵。 青梅竹马的好友尚且能做到这一步,偏偏伤害夏云若最深的却是她的亲妹妹……何其讽刺! “好了,别生气了。” 傅承修眼底含着宠溺的笑,拉着宁语欢坐下,柔声安抚道,“云若跟将军府断了来往这没多年,无依无靠才会让柳氏母女这么有恃无恐的欺负她。” “如今夏晚晴嫁入侯府好不容易在面子上压了云若一头,结果云若又跟将军府重修于好,有了新的靠山,她心里不甘也是正常。夏晚晴处心积虑的联合王氏一个姨娘兴风作浪,就是想兵不血刃的破坏云若和将军府的关系,让她重新变成孤家寡人。” 连心点点头,“傅公子说得不错。若非表小姐察觉及时,将军府上下只怕还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她的险恶心思。” “岂有此理!” 宁语欢气得拍桌子,恨不能撸起袖子跟夏晚晴打一架,“当年要不是柳氏挑唆,云若也不会在小小年纪就跟将军府闹得这么僵。这个夏晚晴想看云若孤立无援?” 她冷笑一声,不屑道:“我呸!就算没有将军府,云若还有容家,还有我们宁家!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能一手遮天吗?” 第130章 计策 “好了,跟她生气不值得。”傅承修就是爱极了她这副敢爱敢恨、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跟寻常世家小姐都是不一样的。 “云若既来了,自然不会看着将军府上当受骗,咱们都会帮她的。” “看来,王氏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扳倒舅母,好让自己坐上主母之位。” 夏云若神色紧拧,抬头看向傅承修,“傅大哥,你跟李三公子的交情,可有办法说服他帮忙作证?” 傅承修思忖片刻:“说服李三回来,倒是不难,可是要让他承认借了利钱,那可是让家族蒙羞的丑事,他只怕不会承认。除非……” “除非有不得不说的理由。”夏云若和傅承修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了主意,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看来,你想到法子了。”傅承修说,“若有后招,我便去寻李三。” “那就拜托了傅大哥了。” 夏云若松了一口气,看向外头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陪夫君和婆婆用饭了。” 话说到这里,傅承修也就明白过来夏云若的打算跟自己不谋而合,不由地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若为男儿,云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宁语欢一头雾水,急得团团转,“傅大哥,你们说的什么意思?想到什么办法了?” “时间紧急,咱们先去寻李三,路上再慢慢细说。”傅承修跟夏云若对视一眼,带着宁语欢先走一步。 “表小姐……”连心上前一步,紧拧的眉头还没放松,“可是有了什么良策?需要连心做什么?” “你要做的是最重要的事。” 夏云若拉着连心往外走,低声道,“你回去好好劝说舅母一番,明日一早,让她亲自绑了于小公子往衙门去。” “什么?”连心一惊,“这比要了夫人的命还难,只怕——” “别怕,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夏云若低声在连心耳边叮嘱了几句。 “真的可以吗?” 连心闻言惊了一下,心里很是没底,“会不会太冒险了?表小姐真的有把握吗?万一途中出了差错,于小公子真的上了衙门,那夫人可就彻底恨上表小姐了。” 迎着她惊讶不解的眼神,夏云若笑着道:“舅母毕竟是历经战场杀伐的人,就算一时被王氏的诡计和对亲人的担忧蒙蔽了双眼,可是该有的心思计较不会少。” 连心思忖片刻,终究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尽力信夏云若一次:“既如此,连心必然竭尽全力,还望表小姐费心周全。” 送走了连心,绿珠微微有些不满道:“她来求人,怎么还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小姐既然答应了要帮忙,自然会竭尽全力,她那样子倒像是咱们欠了她的。” “绿珠,不得胡说。” 夏云若坐在马车里,神色倦怠,“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欠了将军府良多,这一次舅母姐弟受到牵连,也确实有我的缘故,于情于理,我都该帮忙。” “况且,连心跟我接触颇少,对我心有疑虑也是寻常,毕竟是生在将军府的丫鬟,如果她连这一点戒心都没有,又如何看得出王氏的阴谋?又如何时时劝说舅母戒备有心人?” 绿珠不服气的撅了撅嘴:“奴婢就是为小姐抱不平,王氏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说到底还是将军夫人识人不清,小姐好心提醒,如今倒成了罪魁祸首似的,怎么做都讨不得好。” “我做这些,并非为人一句称赞,而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夏云若叹了一声气,弹了下她的小脑瓜,“倒是你也该学一学连心的警惕心,如此咱们院子里的消息也不至于跟破洞的筛子一样,漏得悄无声息。” 绿珠睁大眼睛,很快反应过来:“小姐是要我防备着大夫人吗?她近来总鬼鬼祟祟的在咱们主院附近转悠,见了人又匆匆走开,看着就不像好人。” “容府终究也非净土,你留心些就是。”夏云若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省得小丫头心里装不住事儿,回头再说错话惹人记恨。 眼看着要到容府,夏云若掀起车帘,叮嘱顺子道,“你先在容府稍等片刻,晚些绿珠会拿个东西给你……届时你多雇佣些人,务必在明日之前让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顺子不多问,恭敬道:“东家放心。” …… 夏云若回到容府,远远地就瞧见阿辛急匆匆走过来,低声道:“少夫人,今日大夫人满肚子邪火,你还是躲着……” 话音未落,苏婉柔的身影就匆匆走过来,浑身上下果然散发着骇人的怒意,像是来寻仇的! “夏云若,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她撞开阿辛,冷冷讽刺道,“怎么?你家公子刚忙完公务回来,就迫不及待的遣你来送信,生怕我吃了他的小娘子不成?” 阿辛神色讪讪地,“大夫人……” “嫂嫂多虑了,阿辛只是来催我早些回去陪母亲用饭,想是今日回来的晚了,牢母亲挂记。” 夏云若还未说完,就被苏婉柔冷冷打断,不屑一顾道:“夏云若,你少拿老太太来压我!真当你跟子烨圆了房,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你就是容府的女主人了?” 气势凌人,不屑一顾。 像是一口气要将这些日子的憋屈发泄出来一般,全然不管不顾。 阿辛连忙递给夏云若一个暗示的眼神,低声道:“少夫人,老太太还在等您呢。” “滚!”苏婉柔猛地瞪一眼阿辛,“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多嘴?容府如今还是我当家,你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阿辛神色嗫喏,担忧的看一眼夏云若:“少夫人……” “没大碍的,嫂嫂大概是为生意上的事情心生烦闷,我陪着她解解闷。” 夏云若冲着阿辛摇摇头,安抚道:“母亲那边你先去说一声,我晚点换了衣服就过去。” “这……”阿辛犹豫片刻,看着气势汹汹的苏婉柔,又看一眼镇定自若的少夫人,还是转身走了。 罢了,少爷都信得过少夫人,他也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第131章 锋芒毕露 人一走,气氛更加剑拔弩张起来。 看到阿辛对夏云若言听计从,苏婉柔内心更加嫉妒不满:“夏云若,你很得意啊?如今你虽然没有掌家,可是府里的下人一个个看碟下菜,拿你当祖宗供着,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夏云若正要解释几句,好歹安抚一下她气愤的情绪,省得小矛盾被无限放大了,反而容易让有心人钻空子。 毕竟家和万事兴,她也不想老太太为难。 夏云若还未开口,苏婉柔突然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道:“你做冰纱蝉衣就是天纵奇才,我想法设法弄来了门路就是短视无知。不仅如此,母亲竟然还要挪了我投入冰纱蝉衣的钱去做什么新料子,这又是你出的馊主意吧?” 夏云若不知道容子烨是怎么沟通的,居然让苏婉柔动这么大的火,看起来比她自己出面还要严重。 “嫂嫂,也许有什么误会!我并无意插手容氏布庄,只是……” “只是什么?你也想说这只是容子烨听来的风声,不是你的主意?”苏婉柔冷笑一声,眼底闪烁着轻蔑之色。 “别以为满朝文武只有子烨一个当官的,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嚒?我找人打听过了,什么新风向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说来说去,容子烨就是个没良心的,枉费我这些年为容家呕心沥血,到头来却里外不是人,由着你们一大家子欺负!” 闻言,夏云若眼底的笑意冷了几分,“你找人打听过了?谁?夏晚晴吗?” 苏婉柔眼底划过一抹心虚之色,很快理直气壮道:“是又怎么样?侯夫人位高权重,可是比你会做人的多了,待我也是实心实意的好,不像是表面假仁假义巴结我,背地里到处戳我脊梁骨,就想着抢走掌家权!” “你这么阴险就算了,老太太和子烨竟然也犯糊涂,一味的任由你糊弄,反倒是让我成了祸害容家的小丑,简直是一帮子糊涂人!” 她眼底的疾言厉色和怨恨做不得假,此间怨恨已经超乎了夏云若的想象,不能再一味地使用怀柔政策了。 “嫂嫂这话不但是刺伤了我,也伤了母亲的心。不论如何,她对你已经足够维护,否则单单是绉布案,你已经脱不了身,如今身在大牢吃苦受罪,哪里还有今日的逍遥自在?” 夏云若冷冷甩开苏婉柔的手,第一次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嫂嫂多年来为容家操持上下,母亲和子烨都看在眼里,我也铭记于心,故而从未想过要跟你抢什么。” 她面无表情道:“所谓掌家权,我若是想要,上次就不会当着母亲的面拒绝,反倒是嫂嫂疑神疑鬼,跟夏晚晴狼狈为奸损了容家的名声,屡次伤了母亲的心,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你说什么?” 这尖锐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瞬间划开了苏婉柔脆弱又敏感自卑的小心脏,面上浮现出浓浓的恼羞成怒,“谁跟谁狼狈为奸?明明是你跟小侯爷纠缠不清,放荡无耻——” 说着话,她越看夏云若这张清冷高贵的脸越是不服气,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砰! 夏云若轻而易举地拦住她的手腕,震得虎口生疼,可是依旧面不改色道:“苏婉柔!你这一巴掌打下来,当家主母的位置,我不要也要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 苏婉柔被这般凌厉冷漠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震,往日里不管她怎么作妖挑衅,这个千金大小姐自诩出身高贵,总是端着好脾气安抚她,不肯跟她撕破脸皮。 没想到,今日夏云若突然褪去了温和的外衣,变得这么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气势一下子就压倒了自己。 “你在威胁我?” 苏婉柔越是意识到自己不如夏云若,越是觉得怒火中烧,拼命挣扎起来,“我今日就算打了你,母亲还能把我扫地出门不成?” 话虽如此,可是她只敢挣扎,不敢再恼怒动手,气得险些咬破了自己的唇,满面愤怒。 这时—— “大夫人,少夫人,可忙完了?”不远处传来琳琅关切的询问声,“老太太让我来看一看,请你们快点回去吃饭。” 苏婉柔身子一僵,短暂的发泄之后理智还是迅速回归,刚刚那一幕要是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只怕容氏布庄真的保不住。 若是夏云若再假惺惺的哭诉几句告恶状,说不准掌家权今日当真就要易主了! “看来,嫂嫂是冷静了。” 夏云若见她眼底风云变幻,终于恢复了清明一片,这才把人松开,淡淡道,“过去我百般忍让,纵容你放消息和夏晚晴,并非真的怕了你,而是不想容家因为我们闹得鸡犬不宁。但是,这不代表我怕了你。” 她淡淡退开一步,退守到安全谨慎的距离,神色不见半点异样,“嫂嫂若是愿意,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到底还是要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一家人。至于我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妖言惑众,相信过段日子嫂嫂就能看到成果了。” 说话间,琳琅已经走近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恭敬道,“两位可聊完了?别让老太太久等了。” “有劳了。” 夏云若淡淡冲着琳琅一点头,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嫂嫂先跟琳琅一起过去吧,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苏婉柔不忿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敢继续放肆,揣着一肚子的怒火气势汹汹的走了。 琳琅递给夏云若一个安抚又敬佩的微笑,转身跟上去了。 苏婉柔嚣张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能治得住她的人了。 夏云若换了衣裳之后,迅速带着绿珠赶去用晚饭。 到了发现容子烨也在。 见她进来,容子烨先递给她一个湿帕子,怪道:“自己家里还这么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几步路就累出一头的汗。” “是我不好,让母亲和大家久等了。”夏云若擦了擦面颊,感激地看了容子烨一眼。 第132章 打算怎么谢我? 同之前的陌生和刻意比起来,今日两人的眉眼官司多了一抹肉眼可见的亲昵。 “坐吧,自家人吃便饭,偶尔晚些也没事。”老太太看得眉开眼笑,只当没看到苏婉柔一直阴沉的脸色,笑着招呼大家吃饭。 病了许久的容文轩服用了安医女的药之后,今日终于有心情和体力同上饭桌,只是精气神瞧着依旧不大好,看向苏婉柔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夫人劳苦多日,多吃一点吧。近日来,你瘦了不少。” 当着众人的面,苏婉柔不敢甩脸子,只是对着病弱的夫君也没个好脸色:“多年来不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吗?你是今日才发现我累瘦了,知道我过得不容易?真是个没良心的!” 若非容文轩打从娘胎里就病弱,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如今容家怎么会变成容子烨的一言堂,丝毫没了他们大房的容身之处? 这些话阴阳怪气,就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她就是要诉说委屈和不甘,让所有人都吃不好饭。 夏云若低头吃饭,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反正苏婉柔的这一股息邪火是冲着容家所有人来的,迟早要发泄。 若是发泄完之后能及时走回正途,以后还是一家人。 如果不能,只怕后患无穷,日后更要麻烦了。 正在夏云若思索之际,老太太突然放下筷子,亲自给苏婉柔盛了一碗汤,“你照顾容家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亲历亲为,自然是辛苦,我是老了,又不是瞎了傻了,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苏婉柔看着她慈祥和蔼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夏云若还未嫁过来的时候一样,不禁抿了抿唇,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娘,我……” “好了!你心里有想法,娘知道。只是,凡事要讲究一个大局,容家一府荣辱为一体,你是大的,多少包容些子烨和云若两个小的,互相学习,互相进步,才能让容家更加昌盛,你也能一荣俱荣。” 老太太拍了拍苏婉柔的手,低声道:“外人的糖衣炮弹,都是裹了毒的,一不小心就是个万丈深渊,轻易碰不得。” 苏婉柔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太太深居简出,连这个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怕是夏云若告的状,当即就要解释,“我没有……” “没有,那就最好。若是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老太太深深的看她一眼,好像什么都明白,但是又什么都不说穿,给苏婉柔留下了最后的体面,“从今以后,你好好经营布庄,让那些小看你本事的人也瞧一瞧你的厉害,这才是证明自己的正确方式,明白吗?” 苏婉柔心中一动,余光扫一眼淡漠的容子烨、平静的夏云若,还有心虚叹息的丈夫,这才知道自己跟夏晚晴勾结、泄露容府消息的事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可席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这是老太太替她撑起来的平静局面,也是老太太给她的试探和新的机会。 如若不识趣,她大概不仅连容氏布庄都保不住了,说不定连容家都没办法呆了。 “娘,我明白了。” 苏婉柔抿了抿唇,亲自扶着老太太回去坐下,柔声道,“今日我是有些误会了,故而脾气大了些,母亲和大家都不计较,是我的福气!” 她看一眼夏云若夫妻俩,不冷不热道:“容氏布庄的生意,我自然会好好打理,如果弟妹信不过,尽管前来指点,毕竟都是为了容家好,我也不会这么狭隘。” 嘴上说的好听,那眼神却极其不友善。 夏云若放下筷子,淡淡回拒:“嫂嫂对容氏布庄上下的运作十分熟稔,哪里还需要我添乱?” “好了,你们俩各管一个铺子,都要为自己的经营负责。” 老太太安抚苏婉柔坐下,看向夏云若不轻不重的指点道:“尤其是云若,你初掌容氏药行,又大胆囤药,一旦行差踏错,对容氏来说可是个巨大的损失。到时候生意搞砸了,可是要罚的。” 这话多多少少也有警告和安抚苏婉柔的意思,夏云若表现得滴水不漏,诚惶诚恐道:“云若明白,一定尽心竭力将此事办好,为母亲和夫君分忧。” 容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最喜欢夏云若的聪明识大体,又一碗水端平的夸了几句。 饭后,各回各屋。 夏云若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看向容子烨:“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方才吃饭的时候,就发觉你有点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容子烨挑起眉,坐下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倒是很少见你这么不淡定?” 毕竟,夏云若可是敢单枪匹马挑衅小侯爷的人,只不过是看着端庄文静罢了,骨子里可是一匹难以驯服的小野马。 能让她这么着急的,大概跟将军府有关。 夏云若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就知道容子烨八成是心里有数,心里的焦灼不安突然就没那么强烈了。 “我想请你帮忙,以户部的名义放出消息,严查民间乱放印子钱的事。” “放印子本就有违法制,就算户部不刻意调查,有案子依然可以上报府衙,严惩严处。” 容子烨扭头看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这么多此一举,到底是想查放印子一事,还是想查什么人?” “二者兼而有之吧。”夏云若低声过来说了几句,目光灼灼道,“只需要放出风声即可,余下的事,自然有人去做。” 容子烨看着她狡黠灵动的眼神,喉咙微微滚了滚,“若是我帮你一个大忙,你打算怎么谢我?” 夏云若历经两世婚姻,并非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一看这般火热暧昧的眼神,顿时浑身一麻,有种说不出的火热和不自在。 上次是药物作祟,再加上容子烨实在生得蛊惑人心,她才在不知不觉中放下警惕之心。 如今两人可都是清醒自持的状态,若是突然要…… 夏云若面颊一红,下意识站起身,不自在的看向门外,“夫妻之间,不必言谢,这不是夫君说过的话吗?” 第133章 将亲弟弟送衙门 看着她全身心无意识地表达着抗拒和淡淡的逃避之意,容子烨眼底的眸光闪了闪,瞳孔中汹涌的热流一瞬间敛起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嗤笑一声,像是在笑夏云若的胆小如鼠,“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 夏云若下意识回头看他一眼,想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聪明敏感如容子烨,刚刚一定发现了她的反常,两人好不容易突破那一层做了夫妻,这还没太平多久就要因为这种事再生嫌隙吗? “我……”她扭头面对着容子烨,下意识想解释什么,省得再莫名其妙冷战一回。 谁知,容子烨突然淡淡一笑,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似笑非笑道:“既是夫妻,你想什么,我心里有数。” 他看一眼外头的圆月,突然笑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觉得有任何压力。在容家,你可以放开手做自己,不需要谨小慎微,更不需要委屈自己来顾全大局。” 这话像是在单纯的说两人的夫妻之事,又像是在说苏婉柔之类的家宅内务……不管是哪种,都对夏云若带来了莫大的冲击。 素来男子娶妻,多喜欢温柔贤淑、端庄宽和的大家女子,一来可以主持内务让人省心,二来带出去见人也有面子。 从未有人跟她说过,嫁人之后居然还可以在婆家做自己,不需要委曲求全。 比起前世万般桎梏的侯府,容子烨确实给了她在容家莫大的自由和尊重,从未自作主张的干涉她或者阻止她做什么。 这样的尊重与理解,让人心安又动容。 “我知道了。”夏云若没有再客套地道谢,而是学着容子烨弹她一指头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还了回去,像是当作一种夫妻间的小情趣,带着一丝两人才知道的旖.旎暧昧。 “扯平了。” 说完,她眉眼含笑,也不知是害羞了,还是怕容子烨报复,连忙转身就跑了,还装模作样的喊着绿竹一起去厨房准备夜宵。 容子烨站在门口,看着夏云若近乎落荒而逃的小身影,不由地低笑出声,神色前所未有的愉悦。 …… 翌日。 大街小巷突然传遍了一个让人既敬畏又不安的消息。 户部要严查民间乱放印子钱的恶行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这怎么回事?虽说私放印子钱有违法制,可是法不责众,这些年钻漏洞的人多了,告状的人少了,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基本都不会出什么乱子,怎么突然严查了?” “听说啊,是某个大官府里出了事,私放印子钱闹出了人命,苦主闹开了要讨个公道!” “这可真是造孽啊 ,大官之家私放印子钱,明知故犯,只怕真的查起来,还能牵扯出不少人。就连那些借钱的人也讨不了好。” “可不是?根据我朝法度,私自买卖印子钱双方都有罪,借钱的人也得挨板子!” “这么狠呐?” 人群中,顺子大口吃早茶,状似不经意的好奇问道,“那岂不是人人自危?借钱的人要不是没法子了,谁要借这种利滚利的黑心钱?就没什么办法消灾解难吗?” 阿辛嘴里叼着一个包子,眉眼不抬,信誓旦旦的说:“怎么没有?官府查案也是要证据的。” 他还若有其事的压低了声音,“只要在官府来人清查之前,毁了借贷款据,买卖双方再商量好一致的说辞,就算是官差来了,也查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纵然阿辛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少老百姓还是竖起了耳朵偷听,闻言恍然大悟。 人群之外,几个打扮畏首畏尾的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上钩了!”阿辛放下包子,递给顺子一个眼神,“少夫人交代的任务,我都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顺子放下碗筷站起身,懒懒的伸了一个腰,“放心吧,一个也跑不了。” 他悄无声息的没入人海之中,跟几个雇来的武馆兄弟递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跟上刚刚那几位遁走的可疑人物。 …… 将军府。 一大早,于氏在幽闭室内将自己简单拾掇了一下,即便面色苍白憔悴,可是精气神却好了许多。 她手里拎着连心送来的鞭子,冷冷甩在于仲昇面前:“昨晚,我同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于仲昇虽然纨绔,可素来最听姐姐的话,这一次又真的被自家姐夫打怕了,闻言瑟缩一下,看着那鞭子抖了抖,“记住了。只是,姐姐,你一向不喜欢那个夏云若,这一次真的要听她的话,拿你亲弟弟去冒险啊?” 去衙门自首认罪——这要不是亲姐姐让他这么干,于仲昇必然要冲出去跟夏云若拼了。 这种自取灭亡的馊主意,亏她想得出来。 “冒险?” 于氏冷静下来,自然也想通了前因后果,眼神冰冷又睿智,“你以为关在这里就不是等死了吗?你姐夫是什么样的人?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自己愚蠢被人欺瞒当枪使,不吃点苦头怎么保得住这条小命?” 姐姐疾言厉色,毫无转圜余地…… 于仲昇纵然心有戚戚然,也不敢再反对,认命地趴在地上,顶着一身干涸的血痕,认命道:“怪我自己蠢,上了身边人的当!事到如今,愚弟任凭姐姐差遣!” 话音刚落—— 啪! 于氏的鞭子狠狠抽上身,疼得于仲昇哀嚎出声,叫的跟杀猪一般凄惨,惊动了外头看守的人。 于氏冷冷转身,“开门!我要亲自送这孽障去衙门自首!” 众人心惊又疑惑。 夫人昨日还要死要活的非保住这个纨绔弟弟不可,为此不惜跟将军反目成仇动了手,今日怎么突然想通了? “怎么?你们将军还未发休书,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话就不管用了吗?” 于氏声色俱厉,眉眼嘲弄,“要不,我等你们请示了王姨娘再来回话?” 到底是经历过沙场血色的女将军,一言一行都染着咄咄逼人的杀伐之气,和她平日里的病弱娴雅截然不同了。 众人一听,连忙跪下:“夫人恕罪,属下不敢!” 须臾。 于氏拖着五花大绑的弟弟大张旗鼓的出了将军府,就连闻声赶来的沈将军和王氏都惊呆了。 “夫人,你这是……” 沈励看着于氏面色苍白却依旧坚定前行妻子,还有不经意露出来的淤青,不禁想到昨日情急之下不慎误伤了她的愧疚和不安,“这一大清早的,你闹什么?” “闹?” 于氏停下脚步,冷冷踹了一脚奄奄一息的弟弟,强忍心疼道,“既然将军一口咬定我这蠢弟弟干出了有违法纪之事,必然要送衙门一问,才能顾全将军府清誉。” 闻言,众人震惊不已。 第134章 苦肉计 “夫人,你伤势未愈……” 看到妻子摇摇欲坠的模样,沈励心中愈发心疼,只是碍于面子没有上前搀扶,可语气却软了下来。 淡淡看一眼神色错愕的王氏和面带愧疚的夫君,于氏淡淡道,“昨日一时激愤,我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只顾着姐弟之情,罔顾将军府名誉,确实有罪该罚。今日我幡然醒悟,便以主母之名亲自送这孽障去见官!” 于仲昇奄奄一息道:“姐姐,姐夫,我真的没有四处乱放印子钱,我是冤枉的……宋章,我要……对峙。” 王氏眸光一闪,心下冷笑。 只要于仲昇继续攀咬旁人,甚至攀咬自己,将军就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她正要火上浇油,“宋章一直在庄子里做事,要真是狼子野心,那也是我……” “闭嘴!” 于氏狠狠又是一鞭子甩下来,看似是让于仲昇闭嘴,实则是冲着王氏去的。 那一嗓子,气势汹涌,吓得王氏愣了一下,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可要诉说委屈挑拨离间……偏偏于氏那一鞭子是朝着于仲昇的身上打的,毫不留情道,“是非对错,上了公堂自然有定论。宋章是好是孬,不是你说了算的。” 三言两语,将王氏的挑拨离间堵得死死的,毫无用武之地。 反倒是沈励看到小舅子被打得这么惨——昨日的杖痕硬生生打破了衣裳,厚厚的血迹凝成了黑色,外衣破破烂烂已经不成形,里头的白衣更显得血色可怖,伤势沉重。 他心里一梗,想到妻子对弟弟疼爱如命的性子,如就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所有的委屈和难受都只能自己扛。 而这一切,都是她为了自己和将军府在付出。 他身为夫君又做了什么? 昨天纵然是不小心,可他到底是失手伤了曾经生死与共的发妻,还波及了两人唯一的女儿,如今又要亲手把妻子的弟弟送入官府…… 易地而处,何其残忍? 又何其无情?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夫君做的太无用了! “夫人,时辰尚在,你们还一身的伤,不如回去稍作休整,换洗一番吃了早饭再去吧。” 沈励厚着脸皮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接过于氏手中的鞭子,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更是心软愧疚,“阿昇再不济也是将军府的人,去官府之前也要体面一些。” “将军说的是。” 于氏面无表情地撇开他的手,淡淡道,“我这副邋遢尊容,还有弟弟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出了罪大恶极的国贼,传出去也有损将军声誉,实在是我有失考虑了。” 沈励面色一僵,听出妻子的嘲讽之意,微微有些恼,可也是转瞬即逝,愧疚还是占了上风,“孰是孰非,就交给官府去查,我们别闹了,好吗?” 于氏淡淡看了他一眼,想回怼什么。 连心见状不对,连忙哭着将于氏扶回来,“将军还是疼惜您的,夫人,别跟将军闹别扭了。” 夫人心高气傲,受不得委屈,纵然为了于小公子肯听表小姐的话暂时做一场戏,可也断断不肯像王氏一样温声细语地跟将军演戏,只怕一肚子的邪火要发呢。 真要发了火,将军刚刚升起的愧意只怕立刻就要消失了,到时候王氏岂不是要笑死? 表小姐的苦心也白费了! 夫人不愿意干的,只能她来代劳。 想到这里,连心抹了抹眼泪,抢在王氏开口挑唆前,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于氏的腿心疼道:“您昨晚在幽闭室又气又急又委屈,半夜还气怒攻心吐了血,要不是奴婢及时拿了药去探望,只怕……” “什么?夫人吐血了?” 沈励脸色一变,什么恼意都没了,立刻大喊道,“快,找大夫人来!扶夫人先回去休息。” 顿了顿,他看向半死不活的小舅子,皱着眉嫌恶道,“带这小子去沐浴更衣,上了药之后再关入幽……关到偏殿去,稍后我送他去官府。” 于仲昇气若游丝的喊冤,最后还是被无情地拖了下去,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那个夏云若的法子还真好使。这一招真让姐夫松了口,允许他先从幽闭室出来,也没有立刻把他送到官府了! 看到沈励亲自将于氏送回房间休息,王氏站在门口,手脚发冷,脸色阴沉。 这个老女人眼看着要凉了,今日怎么突然开了窍似的玩这么一出苦肉计? “这根本不像于氏的风格,这女人看似病弱,实则骨子里骄傲要强,昨日都跟将军闹到那一步了,她没有立刻和离都是为了那个蠢弟弟,怎么会一大早爬起来就服软了?” 王氏焦躁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忽然看向心腹王嬷嬷,“嬷嬷,昨日于氏身边的人可有什么异动?夏家那个丫头可有派人来过?” 王嬷嬷摇摇头,又抓了门房的下人细细查问一番,还真问出了些东西:“昨日夫人和于小公子被关起来之后,那个连心悄悄从后门跑出去寻了表小姐,不过表面上表小姐并未过问将军府的事,只是夫人今日态度转变的这么快,背后必然是有高人指点。” “高人……” 王氏冷笑一声,恨恨地看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面无表情的摇着扇子,“区区一个夏云若,不过刚嫁了人没多久的黄毛小丫头,夫家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官,她能有什么主理内宅事务的经验?” 想到自己得到的情报,她不屑地冷笑一声,“若是夏云若真有本事,容家那巴掌大的地方,微薄的产业,怎么还在容家大娘子手里牢牢掌控着,而她只能可怜巴巴的发展自己的嫁妆产业?连小小容府的当家主母都拿不下,她还想掺和将军府的事?” 白日做梦! “您说的是,表小姐的嘴皮子再怎么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个年轻小丫头,断然是斗不够咱们的。” 王嬷嬷立刻安抚道,“就算夫人演一出苦肉计为于小公子暂时争取了喘息的机会,可将军刚刚也说了,修正过后还是要把人送过去的。” “那是自然。将军一向清正廉明,于家姐弟这一次犯了他的忌讳,就算是为了将军府的大局,他也绝对不会姑息。” 王氏冷笑一声,优雅的整理了一下发髻,“告诉宋章,那些尾巴都藏好了,务必在公堂之上将于仲昇一口咬死,不留余地,否则……死的就是他了!” 第135章 都是我的错 一炷香后。 小厮突然匆匆跑进东院,气喘吁吁道:“将军,夫人,不好了!外头都在传,传户部即日起要严查民间私放印子钱的事,按照律法,这本就是违规的……要是于小公子……” 沈励面色陡然严肃起来。 此事本就不想瞒,就算官府不查,他也是要严肃处理于仲昇的。 只是如今户部要严查,等人查上门来,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为今之计,就是要尽快将于仲昇送入官府,哪怕是这样,将军府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他也是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想到这里,沈励不免心里对于仲昇更多了不满和怨愤。 这个臭小子,从来没干过一件人事。 往常,他只是混账纨绔些,小打小闹还管得住,如今却在于氏的溺爱下变得无法无天,这种有违法制的混帐事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沈励猛地站起身来,满肚子火气在看到妻子苍白的面色时又滞了一下:“夫人,为今之计……” “将军还犹豫什么?” 于氏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又要去拿鞭子,“为今之计,我们要在官府发现之前,亲自将我那混账弟弟送去受罚问罪,如此才能撇清将军府的嫌弃,将军也能得一个大义灭亲、公正守法的好名声,谁也不能为这件事找您麻烦。” 这字里行间明明是理智又现实的,听着确实是处处为将军府着想,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又是这副冷漠的神态,怎么听都让人不是滋味。 “夫人,我又不是送阿昇去死,只是让他受罚认罪……”沈励迎着妻子犀利的眼神,自己都说不下去。 罪名固然不大,可是牢狱之灾总是少不了 的。 哪怕是坐一天的牢,对于仲昇这样的公子哥来说,原本名声不好就没什么前途,一旦进了大狱那就是一辈子抹不去的污名。 前途自然是毁尽了。 这毕竟是于家唯一的男丁,真要亲手将小舅子送入大牢,沈励就算看在妻子的面子上,还是于心不忍的。 “夫人,此事你不要管了,让我去处理吧。”他攥紧 拳头,认真道,“我跟你保证,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阿昇的罪降到最低。” “将军!” 于氏猛地出声,平静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阿昇真的是被冤枉的呢?咱们这么一送,他整个人生都完了。” 沈励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面色陡然沉了:“夫人,这件事我们昨日已经分辨过了,借收据是物证,阿昇的贴身小厮宋章和满庄子的人都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如果阿昇是被冤枉的,那么能让这么大的庄子的所有人合起来冤枉他的人,你想指认谁?” 想到可怜又贤惠的妾室,他的脸色冷了几分,不悦道:“你们姐弟二人不要太过分了!当初是因为你病弱,身子不爽利,才再三恳求王氏替你掌管家务,这些年来她对将军府内务尽力,对你我尽心,对你的弟弟更是百般照拂。” “多少次,于仲昇在外头招猫斗狗,打架斗殴输了钱,不都是王氏帮着他悄悄摆平,生怕丢了将军府的脸面又让你我烦心吗?如果她想陷害于仲昇,你那纨绔愚蠢的弟弟不知道有多少实实在在的把柄在身上,犯得着动这么大的阵仗吗?” 他越说越生气,想到局势越闹越大就头疼不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好好反省!烟儿和阿昇都是因为你毫无底线的溺爱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若是再不管教,日后更要捅破天了。” 沈励一口气说完心中不快,已然做好了跟妻子大吵一架的准备,毕竟以于氏那火辣又护犊子的性格,此时此刻让她温柔识大体是不可能的。 不想—— 于氏突然冲着他跪下,恭谨又平静的行了一个致歉礼,“将军教训的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确实是她的错! 她识人不清,误信贱人,这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女儿和弟弟都交给王氏这种虚伪蛇蝎来代为照顾。 从前,她不是没察觉过弟弟的纨绔混账,也没少管过,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弟弟总是能收的住。 一旦她没看住,这人又恢复了纨绔原形,甚至变本加厉。 她原本以为这是弟弟真的长歪了,不服管教,甚至一度为此头疼,可是王氏每每都来说情,还信誓旦旦的想出各种法子让弟弟听话,让弟弟去庄子上历练…… 于仲昇去了庄子上之后,似乎真的安分守己了许多,再不胡作非为,对自己也是孝顺恭谨,处处有礼…… 她一度以为弟弟改邪归正,还为此感激王氏的教导有方,这才放心女儿也跟着王氏身边学习为人处事和掌家之道。 未曾想,王氏一直包藏祸心,给她营造了一副美好的假象,实则将她的亲人推上了不归路! 说到底,阿昇走上如今这条路,还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王氏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利用阿昇造成他们夫妻反目,让自己腾出将军夫人的宝座,她好坐享其成。 她是对丈夫的偏袒心凉失望,可是更对自己的愚蠢无知痛恨不已。 王氏……她绝对不会放过! 只是看沈励的态度,硬来是不行的。 夏云若说的没错——为今之计,只有智取。 “你……” 见状,沈励狠狠怔住,一时以为自己见了个假的妻子,眼神都恍惚了,“你怎么……快起来!谁让你跪了?” 他连忙扶着于氏起来,语气震惊又不安,“好端端的,谁要你行这么大的礼?我刚刚那么说,只是气阿昇胡作非为,并非真的怪你……你我夫妻,何至于生疏至此……” 于氏淡漠的抽出手,似乎对他失望至极,偏偏面上分毫不显露,“将军言重了,夫妻之情打不过将军府的名誉。不要浪费时间了,既然将军信任王氏,坚信阿昇有罪,那就把人送出去吧。” 说完,她拿起鞭子就往外走,等一等沈励的意思都没有,失望和冷漠表现的明明白白。 第136章 搬救兵 沈励从未见过妻子这么平静有礼但又疏离的样子,一时心底空落落的,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 “夫人……” “将军!” 连心突然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有多疼于小公子,您是知道的。可是她为了将军府和您的声誉,不得不忍痛大义灭亲,求您帮帮于小公子和夫人吧。” 沈励神色一怔,微微皱眉,“事到如今,阿昇是咎由自取,我还能怎么帮他?将军府出身清白,绝对不会干出包庇违法的事。” “奴婢不敢,夫人也不会允许将军为了于小公子而有损将军府清誉的。” 连心顶着沈励冰冷严肃 的眼神,硬着头皮按照夏云若教的话说,“只是,于小公子也是您跟夫人看着长大的,他有多大的胆子和能耐,您也是知道的。” “就算他有罪,也绝不至于荒唐到这个地步,放印子钱不说还害死了人命……这样的事不像是于小公子的胆小心性能干出来的。” “再说,那宋章可是夫人尽心挑选去伺候监督小公子的,既然他手里握着那么多实证,那便是一直知道小公子的所作所为,为何以前一直不曾向夫人汇报?” 她仰起头,含着泪看向沈励,“其实夫人知道小公子生性顽劣,所以一直对他严加管教,就算小公子去了庄子,夫人每隔几日也是要召宋章前来问话的,可那宋章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让我们都以为小公子早就改邪归正了。” 沈励面色一愣,被这话惊了一下,脑海中飞快得闪过什么,“那宋章以前真的什么都没说过?夫人刚刚为什么不说这些?” “不管是昨日,还是刚刚,夫人和将军一提起小公子的事,各自都心有芥蒂,很难做到公平公正。” 连心只是说的面子话,实际上昨天有王氏在场,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引战,压根没给夫人解释的机会。 如今想来,她就是要将挑拨离间进行到底,以自己为饵将场面激化,让夫人无暇思考和解释,更让将军听不进去任何为小公子辩解的解释。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多说,点到为止地暗示道:“奴婢愚蠢,实在不明白宋章拿人钱财,到底是怎么为主子办事的?这样居心叵测的刁奴拿出来的证据,又有多少可行度呢?” 沈励面色冷沉,审视地打量她:“你的意思是宋章背后有人指使?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夫人么?” “夫人若是有这个心眼,何至于被您以将军夫人之尊关入幽闭室?” 连心猛地磕了几个响头,诚恳含泪道,“将军,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怀疑谁!只是,宋章此人知情不报,欺瞒夫人,纵容小公子犯下大错,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冲着将军府来的。” 她猛地抬头,目光灼灼道:“以此人的品性和心机,万一上了公堂,这个小人再爆出什么对将军府不利的话,那就不是给小公子治罪的问题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沈励的心坎上。 如果宋章之前就有诸多问题,昨日却还信誓旦旦的背主指认于仲昇,那确实品性有问题,而且个中算计已久,并非一日之功,至少他对于仲昇是有恶意的。 这样的人上了公堂,说不好会如何攀咬将军府,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只是,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就算他想缓一缓,再仔细调查于仲昇的事也来不及,万一他是真的犯了大罪,再让户部的人查上门,岂不是难以挽回了? 犹豫之际—— 连心突然提醒道:“将军,您忘了表小姐和姑爷吗?姑爷如今就任户部,严查印子钱这样的事必然由他经手,如何调查,如何取证,如何状告又如何定罪,没有人比表姑爷更加清楚的了。” “事到如今,为了将军府的名声,您还是尽快将表姑爷和表小姐请来一叙,兴许表姑爷能有什么门路和法子尽快调查清楚于小公子的事。万一小公子真的有罪,以表姑爷和您的性情立场,该怎么走流程治罪都不完,户部早早有人参与其中,也不算咱们将军府隐瞒。” “若是调查之后,这于小公子是冤枉的,那么此案顶多是一桩栽赃陷害的家事,表姑爷也是家里人,知道此事咱们也不丢人,他也不会往外说,只等将军查清楚印子钱的始末,再交出罪魁祸首,还能帮表姑爷立一小功,又保住了小公子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条分缕析,字字有理。 想要不将事情闹大,又在法理允许的范围内调查此事的始末,这个法子是上上之选。 他一开始怎么没有想到呢? 子烨可是连破两个大案子,如今又就任户部,彻查印子钱案件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并非以权谋私。 请子烨和云若过来,那就万无一失,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就算查明真相,于仲昇真的罪无可赦,查人拿人的都是户部,想来夫人到时候也就无话可说,没有立场和理由跟他闹翻天了。 一举多得! 完美! 沈励听的恍然大悟,立刻想也不想的冲出去,“来人!快去拦住夫人,先将小公子关起来看严了,再去容家请表小姐和子烨过来一叙。” 见状,连心踉跄地爬起来,深深松了一口气,掌心里满是冷汗,刚刚真是吓得不轻。 “幸好,表小姐交代的话真有用,要不然今日真是完了。”她抹了抹额头冷汗,不禁心下唏嘘。 将军到底是战场血洗过的真汉子,一言一行都带着莫大的威压,让人很难顶得住。 若非有表小姐托底,今日这些话她还真不一定能顶着将军的强势压力,冒死说完。 连心虚脱一般靠在门框上,低声呢喃道:“表小姐,接下来就靠你了。” 一个时辰后,容府的马车姗姗来迟。 “舅舅。” 夏云若看到沈励焦急地等在门口,不动声色的跟容子烨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行礼,“这么大的太阳,您怎么等在门口?这不是折煞我们这些小辈了么?” 第137章 按兵不动 “起来吧,别行这些虚礼了。”沈励连忙将两人请到正厅,挥退下人之后解释了来龙去脉。 他叹了一声,看向容子烨,尴尬又焦急道:“子烨,依你看,此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容子烨不动声色的跟夏云若对视一眼,淡淡安抚道:“舅舅不必着急,于小公子所犯之案是否属实,尚未定论,此时送官还言之过早。” 沈励略一想便明白过来,直接问道:“子烨认为哪里有问题?” 容子烨淡淡扯唇,看了夏云若一眼,没说话。 “舅舅,这个宋章你了解多少?” 夏云若起身,拿起那叠所谓的借据看了一眼,不怎么在意道:“所谓人证,不过是宋章的一面之词。所谓物证,既然是出自买卖双方,自然不能听一人之言。更何况,于小公子既然一直在喊冤,不管真假,总要找借款人核实一下才是。” “万一宋章其人不靠谱,打着于小公子的名义出去放印子钱,以他在于小公子身边这么多年的手段和能力,弄来签字和印章并非难事,可是借款人不可能一直由宋章对接的吧?” 她抽出一张数额较大的借单,“比如这一张,数额惊人,我听子烨说,这么大数额的印子钱,一般借款双方都是要当面交易,区区小厮可做不了主。这位李三公子又是出身官宦之家,纵然没落,只怕也不会卖宋章的面子。” 沈励抿唇道:“以你的意思,这个宋章很可能是栽赃陷害?可他是你舅母亲自指派去教导监督阿昇的……” “舅舅,于小公子被‘教导监督’成这样,难道还不能说明宋章的问题吗?” 夏云若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沈励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宋章简直岂有此理!” 容子烨等到他回过神来,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如果这私放印子钱的人真是于小公子,这一张大数额的单子,李三公子必然是当面跟于小公子交易的,咱们只要一一调查一番,就知道宋章这个人证到底是真是假了。” “你们说得对!必须彻查到底……” 沈励想也不想的就站起身,“来人,去把李三公子请来,还有单子上这些借款人,全部找过来,当面跟宋章对峙!” 小厮刚出去,王氏就匆匆赶过来,看到容子烨和夏云若时还愣了一下,笑容险些当场消失:“哟,云若和姑爷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我好安排迎接啊?” “姨娘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咱们将军府素来也不喜欢搞这套虚头八脑的,姨娘这话倒是把云若当外人了。” 夏云若淡淡喝茶,语气不冷不热,气得王氏嘴角抽了抽。 一个嫁出去的表姑娘,你不是外人还能是内人吗? 还不是容子烨官职太低,这个小贱人才上赶着来将军府攀亲戚,想要给容家找个靠山吗? 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趋炎附势的选择罢了。 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 王氏捏了捏手指,强忍怒意走到沈励身边,“将军,于小公子还关着,大夫已经看过了,皮外伤有点重,上了药人倒是清醒过来了,只是让人看着不忍心送去官府……” 她不动声色的提起‘送官’一事,偏偏又摆出一副慈悲的模样,“不如咱们稍缓两日,让于小公子养好伤再商量送官的事吧?妾身看他伤成这样都心疼,夫人可是他的亲姐姐,心里必然很难受心疼。将军要是真的大义灭亲,怕是夫人难免心生嫌隙……” 若是换了之前,沈励听到这一番话,必然会在心里责怪于氏不顾全大局,一味溺爱不争气的弟弟,大怒之后还会立刻将于仲昇送到官府…… 只是,如今他怀疑宋章此人的真假,自然对于仲昇多了几分宽容,对于氏更是多了几分愧疚:“你说得有道理,阿昇的案子还有待调查,一旦送官那就是断送了一半前程,就算为了夫人,我也不能如此草率。” 王氏懵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沈励这个一家之主能说出来的话? 他刚刚可不是这个态度! 难道又是夏云若两口子从中作梗? 王氏笑都快笑不出来了:“将军的意思是……” “我已经让人去将借贷人带过来一一查问,宋章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阿昇固然纨绔,可实则胆小得紧,以前也从未干过如此出格的违法之事,如今细细想来,确实事出蹊跷,我不能草率定论了。” 沈励摆摆手,皱着眉说,“你让大夫人好好给阿昇治疗伤口,夫人那边也不能懈怠,该吃的药要派人叮嘱她按时服用,一日三餐也不能落下。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辛苦你多操心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王氏笑得脸都快僵了,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怎么回事? 他怎么突然变卦了? 夏云若到底干了什么? 不过…… 好在那些借款人全部都被控制住了,一时半刻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就算夏云若说破了天,也没办法凭空为于仲昇洗清冤屈。 王氏僵硬地扯了扯唇,连忙去安排了,实则又让身边人暗中去警告宋章一番,待会儿不要乱说话。 结果—— “姨娘,不好了!” 王嬷嬷跑过来,焦急地压低了声音,“宋章的房间外头全部是夫人的人守着,奴婢压根进不去。” “什么?” 王氏面色微变,“宋章如今还是人证,于氏这么明目张胆得派人盯守,就算待会儿审问出什么一二三,那也不过是她威逼利诱来的……不对!她怎么会这么蠢?” “姨娘,夫人派去的人只在院子里守着,门口还是将军派去的人,互不干扰。” 王嬷嬷压低了声音,“夫人此举分明就是防着咱们跟宋章通气,为了避嫌他们的人也没有跟宋章说过半句话,自然谈不上威胁。这一招还真是聪明,倒是让咱们束手束脚起来。” 这个时候,谁非要跑去跟宋章通气,谁就是做贼心虚! 按兵不动,或许才是最好的法子。 第138章 情况不妙 “姨娘,您不觉得事情发展的太不对劲了吗?” 王嬷嬷不动声色的往大堂看了一眼,小声道,“夫人昨日还要死要活的跟将军对着干,今天突然跟长了脑子一样,一招又一招让人应接不暇。依我看,这些分明都是表小姐教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王氏咬碎了一口银牙,焦灼的走来走去,眸里含着不甘和恨意,“可是那夏云若心机颇深,从始至终都没明里掺和将军府的事,还是将军亲自派人将他们两口子请来帮忙的,就算咱们想说她跟于氏勾结,那也没有证据。” 王嬷嬷皱了皱眉,忧心忡忡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表小姐要是有什么后招……” “怕什么!”王氏攥紧了帕子,牙关紧咬,“那些人都安置好了吗?确定没有问题吧?” 王嬷嬷点点头,低声道:“姨娘放心,那些借贷人收了好处,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怎么会眼巴巴跑出来给人作证呢?尤其是那位李三公子,可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少爷,这么大一张借单,他怎么都不可能站出来给于小公子作证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有一件舒心的事,“只要人证握在咱们手里,就算夏云若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拗不过宋章这个人证和他手里的物证。再加上外头户部查案的风声这么大,将军为了咱们府里的清誉,迟早也要把人送出去的。” 她甩了甩帕子,冷冷朝着大堂里看了一眼,不屑冷笑道:“臭丫头!如今她给了将军多大的希望,待会儿就会有多大的失望,到时候这些失望愤怒的情绪都会加倍发泄到于氏和她那个蠢弟弟头上!咱们走着瞧吧。” 须臾。 派去调查的人匆匆来报:“将军,情况不妙。借贷人全部都不见了。” “什么?” 沈励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全部都不见了?那个李三公子也不在家?” 怎么可能? 将军府昨天才刚出事,今天人就集体跑不见了? 属下点点头,如实汇报:“属下挨家挨户的查过了,邻居都说,那些借贷人是匆匆带着家眷离开的,每个人家里都人去楼空。至于李三公子,据说昨日已经出城,回乡探亲去了。” 沈励踉跄一下,跌坐回去:“如今,最后的线索都断了,岂不是再无回天之力了?这还怎么查?怎么查,那个孽障都逃脱不了。”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远远走来的王氏,突然站起身扬声道:“舅舅,依我看倒是未必。越是这个时候,这些人莫名其妙消失,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果不是有人陷害于小公子之后做贼心虚,这些借贷人的消失还真不好解释。” 一句话让沈励醍醐灌顶:“你说的没错,这些人消失的这么快,一定是有人故意……” “将军!” 王氏突然走过来,神色匆匆道,“妾身方才听说外面查私放印子钱的动静很大,民间很多人惶恐不安找门路想跑……” 她看一眼面色淡淡的容子烨,“户部这一次这么大的动静,想必许多人心里害怕,已经开始想着跑路了。” 言外之意,那些借贷人只是听到动静逃跑了,而不是为人指使藏起来了。 夏云若淡淡一笑,突然朝着王氏走过来:“姨娘,听说舅母对您格外信任,所以才将亲弟弟交给您代为照看,于小公子在庄子上犯下这么多事,姨娘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吗?” 王氏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道:“庄子里的事,我不常过问,况且于小公子素来懂事又听话,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说起来,此事确实有我的过错。” 她突然朝着沈励跪下,泪盈盈道:“将军,都是妾身辜负了您和夫人的信任,没能好好照管于小公子,才让他犯下如此大错。妾身愿意受罚……” “你快起来,这些事与你无关……”沈励连忙要将人扶起来,正要说夏云若几句不该。 夏云若却快他一步,先将王氏搀扶起来,“姨娘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您这么大阵仗,倒显得我无礼了。” 她笑着安抚王氏:“只是我多年没回过将军府,不知道于小公子的品性,故而才想跟姨娘多讨教一番。姨娘也知道,我夫君如今在户部任职,印子钱一案也是他经手的,既然将军府这件事闹到子烨跟前,他必然是不能放手不管的。” “故而,于情于理,我也要代夫君多了解一些,若是唐突了姨娘,或是哪句话让姨娘不高兴了,云若先行道歉。” 闻言,沈励看了一眼容子烨夫妻,沉声道:“此事是我连累你们小两口的,将你们拖下水,子烨确实难做。” 容子烨连忙客气回应:“一家人,不说这些。就算舅舅不说,此事也在我分内,何谈连累?” 这夫妻俩三言两语就怼得王氏一句冤屈不敢叫,什么楚楚可怜的姿态摆出来也没用。 此时的沈励一门心思都在夏云若两口子身上,压根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弄得王氏一身装可怜的本事也毫无发挥余地。 “云若,这孩子就是礼性太大了。” 她抹了抹眼泪,讪讪地回应道,“本来只是将军府的家事,没得将你们牵扯进来,姨娘这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 “姨娘又见外了不是?”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既然姨娘不怪罪,恕云若多问一句,以姨娘对于小公子和宋章的了解,您也认为于小公子才是犯下这一次案子的罪魁祸首吗?” 这一句话就把王氏架在了火炉上炙烤,烤得人心里不上不下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氏讪讪地看了一眼沈励,干巴巴的说:“这……私心里,我自然是希望阿昇这孩子是清白的,毕竟事关将军府一门声誉。只是,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昨日看到人证物证俱全,实在没了主意,也不能空口无凭的劝说将军放人……” 言外之意,你们两口子半点证据也没有,凭什么跑过来替于小公子叫冤? 第139章 对峙 夏云若淡淡一笑:“姨娘言之有理,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否则于小公子这牢狱之灾怕是逃不了的。” “若是容大人能先一步找到那些借贷人,阿昇也许就有救了。” 王氏表面上笑着,实则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心下讽刺:如今人证找不到,于仲昇根本毫无转圜余地。 同样的,沈励也想到那些被吓跑的借贷人,眉头紧紧拧在一处,“一时半刻,我们上哪儿去找人,尤其是那位李三公子……”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小厮的汇报声:“将军,门外有人自称是李三公子,有要事求见将军。” “他……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沈励愣了一下,很快惊喜道:“快!快把人请进来。” 闻言,王氏的脸色登时变了,瞬间攥紧了手指,心下大骇。 怎么可能?李三不是出城了吗?怎么会突然跑过来自爆丑事? 她猛地看向夏云若,顿时迎上一双嘲讽的眸子,仿佛一眼就能将她所有的小心思看穿一般。 “姨娘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夏云若走过来,温柔关切道,“李三公子登门,于小公子的转机说不定就来了,姨娘不高兴?” “怎么会?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王氏匆忙低下头,掩饰眸底冷厉的情绪,匆忙道,“李三公子既然来了,我这就去把宋章提来,让他们当堂对质,还阿昇一个清白。” 她还未走出门,于氏就带着一队人雷厉风行的赶过来。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于氏眼神冰冷,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妹妹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是么?” “夫人,妾身只是想去帮帮忙……” 王氏到底在气势上比不过锋芒毕露的于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匆匆对上人群之中的宋章,试图给他一个暗示警告的眼神。 可宋章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看得人非常窝火。 没用的废物! 还没开始对峙,他就先怂了? “帮忙就不必了,你好生在这里候着,听听宋章待会儿怎么说。” 于氏冷冷剜她一眼,咬牙切齿道,“我就不相信,一个下三流的宋章居然敢瞒着一庄子的人策划这么大的一桩栽赃嫁祸案。” “妾身管教不力,夫人恕罪。”王氏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讪讪地让开了路,心下嫉恨不已。 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这个贱女人踹下来,自己做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让于氏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 于氏看她这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想到自己过去被骗得团团转,顿时一肚子气就想发泄:“你——” “舅母。” 夏云若余光看到沈励带着一行人回来,连忙不动声色的拉住了于氏,低声道:“稳住!不要上了她的当,中了激将法,难道舅母忘了昨日是如何吃的亏吗?” 于氏僵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敛了怒气,“这口气,我早晚要出的!” 说完,她扭头一脚踹在宋章膝窝,逼着他狼狈跪下:“如今借债人都来了,你把话一字一句说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借条到底是谁签的?” 扑通! 宋章疼得膝盖都快碎了,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后来客,脸色顿时煞白。 “将军府今日好生热闹,看来晚辈来的正是时候。” 李三公子一袭锦蓝长袍,还是锦绣坊定制的冰纱蝉衣的男装样式,清俊温和的眉眼凝着三分不羁的笑意,越过众人就朝着夏云若走过来,“云若妹妹,好些年不见,可还记得三哥哥?” 夏云若眉毛微挑,没想到他会当着容子烨的面如此刻意装熟,算起来自从傅家没落,他们已经有七八年未见了。 李三这是想干嘛? 他跟容子烨不对付? 夏云若心里万般思忖,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行礼,“三哥哥愈发风神俊朗了,云若怎会不记得?” 这亲昵熟稔的姿态,看得容子烨眉眼一皱,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隔开两人,眉眼间染着几分暗沉之色:“云若,这位是何人?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他……” 夏云若正要解释,李三公子便大大方方的将夏云若从他身后拽出来,欣喜道,“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跟傅承修和沈家小丫头一般。” 容子烨的面色陡然一沉。 傅承修和沈大小姐可是一对有情人,不仅仅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李三这般当面挑衅,是想暗示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夏云若看得莫名其妙,不禁有些头疼,连忙朝着刚刚进门的傅承修投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这时,容子烨突然开口道:“李三公子近来缺银子吗?怎么放着家里人和青梅竹马不求,反而跑来将军府借钱了?” 李三面色一僵,被他一句话扎穿了心窝子,顿时什么玩笑挑衅的心思都没了,“做生意被坑了,欠了一笔钱。” 他不动声色的跟夏云若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沈励身上,抱歉道:“我是想着将军府清名在外,就算内眷偷偷出来放些印子钱,断然也不会跟民间那些下三滥的放印子钱的土地主一般坑人,这才大胆借了一笔钱应急。” 沈励带着傅承修一行人走进来,看到宋章的狼狈模样也毫无反应,眼神冰寒入骨:“李三公子说什么?内眷?” 他拎着宋章的脖子将人丢到李三脚下,沉声道:“跟三公子交易的人,不是他吗?” 王氏脸色骤然一白,目光死死的盯着宋章,恨不能冲上去警告一番,让他不要乱说话。 而宋章被沈励的威严气息吓得猛地哆嗦一下,匆匆看了李三公子一眼,又惶恐的低下头,满脸都写着心虚,毫无昨日的理直气壮。 这表情已然说明了许多问题,看得沈励面色骤然阴沉,拳头紧握。 果然有猫腻! 幸亏他多查了几分,幸亏户部的动作也够快,也幸亏云若跟傅承修和李三都相识,故而傅承修这才留了个心眼及时把李三拦下来,还帮着找到了其他的借贷人。 否则,阿昇真要冤死了! 第140章 对峙2 见状,众人屏息,不约而同的看向宋章和李三公子,神色各异。 “好了,李三!你就别卖关子了。” 傅承修没好气的走过来瞪了一眼李三公子,“沈将军是云若的亲舅舅,也算是咱们的亲长辈,你就当自家长辈一般,无所不言就是了。” 李三闻言笑了笑,冲着夏云若抛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既然是云若妹妹的家事,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他走到宋章面前看了一眼,淡淡道:“这位宋先生起初是要自己跟我交易,只是他这身份一看就是个跑腿办事的,做不了主人家的主,我借的又不是一笔小钱,按规矩也是要见一见幕后主子的。” 沈励连忙上前一步,“那你可见了他的幕后主子?” “自然是见过的,只不过对方自称是高门女眷,不便见外客,当时隔着帘子又穿了斗篷。” 李三公子不动声色的掠过一眼神色惊惶的王氏,讽刺的勾了勾唇,“当时,我想着能从将军府的庄子里挪用这么大一笔银钱,十有八九是将军夫人了吧?” 闻言,全场一片可怕的死寂。 “怎么可能?” 连心立刻上前厉声反驳道,“我们夫人身体不适,一向鲜少外出,更别说去干这些污糟事!府内外的杂务,夫人一向都是放手让王姨娘去做的。” 于氏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励面上风云变幻,神色愈发冷了。 “王氏!” 闻言,沈励脸色陡然一沉,狠狠看向一旁的王氏,满脸的风雨欲来,“事到如今,你作何解释?” 扑通! 王氏立刻跪倒在沈励面前,眼睛一抬便是楚楚可怜的红:“将军!将军明鉴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从未见过这位公子,更不知道他说的女主人是谁?” 她扭头看一眼宋章,眼底一闪而过一抹警告之色,哭着说:“至于宋章,他是夫人亲自选送给阿昇的,我一向很少过问,连他家里几口人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私下里竟然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了啊?” 家人…… 闻言,宋章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下意识跟王氏对了一个眼神,立刻想到自己的老母亲和刚刚娶进门的新妇都握在这个女人手上! 如果他今日反口指认王氏,只怕家里人就没命了。 这时—— 沈励冷冷看着王氏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头一次没有露出怜惜之色,任由她在地上跪着,满眼的怀疑和失望之色。 “你最好跟此事无关,否则……”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向宋章的心窝子,冷声逼问:“宋章,你还有什么话说?指使你放印子钱还栽赃陷害给阿昇的人,到底是谁?” 宋章疼得面目狰狞,匆匆看了王氏一眼,顿时被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狠辣威胁吓到,只得怯生生低下头:“将军,小人冤枉啊。小人不知道什么印子钱……” “你还撒谎!” 沈励如今是一个字都不信他的鬼话,几拳下来打得宋章口吐鲜血,狼狈不堪,“你以为不说实话就能逃得过吗?” 其余借贷人没见过什么女主人,只对宋章熟悉,七嘴八舌的指认宋章就是出面交涉印子钱的人,从未见过于小公子本人出面。 “舅舅,如此一来,什么借据印章和签字,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宋章伪造的!” 夏云若将那些借据翻了翻,冷冷摔到宋章脸上,“舅母和于小公子信任你,不想身边居然养了这样一头白眼狼,险些害得于小公子前途尽毁!” 她面无表情的扫一眼王氏,冷声质问宋章道:“宋章,你不过一介下人,就算有了于小公子的印章和伪造签名,也不可能轻易调动这么大一笔钱放出去!在将军府有这个权利的女子,无非是舅母和王姨娘……你是想在这里当将军府内务说清楚,还是上公堂挨了板子再说?” “我……小人……”宋章支支吾吾,自然不想闹上公堂,可也绝对不敢揭穿王氏,如今更不可能污蔑夫人。 傻子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夫人做的,她那么疼爱于小公子,怎么可能玩这一出栽赃嫁祸? 话到此处,众人心里都明白,不管宋章承不承认,王氏似乎都成了众矢之的,无法洗脱嫌疑了。 见状,夏云若递给傅承修和李三公子一个感谢的眼神,低声吩咐连心,“先派人先将傅公子他们都送去休息。” 如此一来,舅舅也好处理家事,省得家丑外扬。 连心如今对夏云若佩服的五体投地,想也不想的就按吩咐照办,恭敬的把傅承修一干人带走了。 她前脚刚把人送走。 这时—— 于氏突然拎着鞭子走过来,毫不犹豫地甩了王氏一鞭子,疾言厉色道:“事到如今,还要审什么?难道我还会利用宋章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陷害自己的弟弟不成?” 她冷冷掐着王氏的下巴,眼神充满了威压:“王氏,亏你平日里装的一副温柔贤良的模样,背地里竟然如此算计我们姐弟!我真是瞎了眼,以前这么信任你……” 王氏疼得蜷缩在地上,又被迫抬起下巴直视着于氏震怒的样子,登时面色煞白,心尖狠狠颤了颤。 她强忍愤怒和想要反抗的欲望,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红着一双眼睛朝着沈励求救:“将军,妾身没有,妾身不敢啊。妾身是冤枉的,求你救救妾身……” 沈励失望又痛恨的看向王氏,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这个贱人,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他冷冷俯视着王氏身上的血痕,拳头瞬间攥紧了,“是不是非要我将你送上公堂,你才肯认错?” “妾身……没有。”王氏求情的声音在男人锋利的眼神中顿时低了几分,紧咬着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么多年,她自问对将军府上下兢兢业业,伺候沈励更是无微不至,没想到一旦遇到点事,他就毫不犹豫地向着于氏,丝毫不念旧情。 真是个寡恩薄情的男人!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就别怪我无情。”沈励狠狠闭了闭眼睛,厉声道,“来人,报官——”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王嬷嬷突然跌跌撞撞的扑过来,跪倒在沈励脚下哭诉道:“将军饶命啊,此时都是奴婢一手策划的,跟姨娘无关呐!” 第141章 上了王氏的当 满堂皆惊! 沈励一脚将人踢开,面无表情道:“混账东西!就凭你和宋章两个下人,如何能瞒着王氏调动庄子里这么大一笔钱?” 他看着王氏的眼神失望又愤怒,只觉得多年信任和宠爱都错付了:“这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将军!” 王氏一张口便是浓浓的哽咽和委屈,睫毛上颤颤巍巍的挂着楚楚可怜的泪意,“妾身是冤枉的!您跟夫人对妾身恩重如山,我待阿昇也跟亲弟弟一样的啊!为了帮他摆平之前那个借贷人自杀的事,我差点都当场跟人下跪了,这件事当时庄子里也不是少人亲眼看到的,阿昇也该记得的。” 她跪倒在沈励脚下,咬着唇哭诉道:“我如果想害他,早在当初将这件事捅出来,以将军的性子只怕他的下场不会比今日好到哪里去。可是我宁愿自己受了委屈,也要保护好他,如今又怎么会多此一举设这么大一个局陷害他呢?” 闻言,沈励微微皱眉。 调查印子钱的案子时,庄子里的人确实都说过王氏曾经为了于仲昇苦苦哀求自杀借贷人家属的事迹,然而事后她却并没有拿这件事告状,而是替阿昇隐瞒下来,妥当善后,平日里也是当他亲弟弟一样宠着护着…… 这时,王嬷嬷不动声色的递给宋章一个威胁的眼神,然后狠狠朝着沈励磕了几个响头:“将军明鉴,夫人真的是冤枉的!老奴鬼迷心窍,被银钱冲昏了头脑,才会大胆跟宋章合谋,偷偷打扮成姨娘的模样,伙同宋章一起去见了李三公子……” “若是将军不信,尽可以派人去老奴房里搜查,里头还藏了一些盖过印章的借据,都是宋章前些日子新送过来的,匣子里还有一枚仿造的印章,刻的是于小公子的名字。” “从始至终,姨娘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她还一直叮嘱宋章要好好盯着于小公子,不要让小公子再碰印子钱这种违法之事。一切都是因为老奴跟宋章见财起意,生了歹心,才会闹出今日这么大的祸端,老奴愿意受罚,请将军和夫人千万不要误会姨娘!她对你们一直忠心耿耿啊。” 她一直砰砰磕头,直把脑门磕得红肿不堪也不肯停止,心疼地王氏连忙扑过来阻止道:“嬷嬷,别磕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为什么要背着我干这些蠢事?你实在缺钱有困难,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王嬷嬷摇摇头,一脸愧疚道:“姨娘,老奴贪财,连累了你,不值得你如此相护。” 主仆俩抱着哭作一团,演的好一出重情重义的大戏。 于氏按捺不住的动了动唇,却被夏云若不动声色的拦住了,“舅母,她们是有备而来,你不要冲动,反而让舅舅对王氏软了心肠,岂不是坏了局面?” 闻言,于氏愤愤咬牙,低声讽刺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副矫揉造作的虚伪模样,真让人恶心。” 夏云若低低叹了一声。 若非于小公子出了事,只怕将军府上下都沉浸在王氏编织的虚伪大网里不可自拔。 与此同时。 沈励看得心烦,冷着脸派人去搜。 果不其然,如王嬷嬷所言,房间里还有些新鲜出炉的借据,数额都不低,仿造的还是于仲昇的签名和印章。 “该死的狗奴才,竟然干出此等背主栽赃的恶事,闹得将军府鸡犬不宁!” 沈励冷冷将借据和印章扔了王嬷嬷一脸,气得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冷冷呵斥道:“来人,将这两个狗奴才逐出将军府,连同证据一起送交官府查办,严惩不贷!” “将军,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知错了。”宋章吓得面色惨白,不断求饶,却还是被侍卫无情地拖出去了。 见状,王氏抹着眼泪,一副为了忠心仆人哭得肝肠寸断的重情模样,哭倒在于氏脚下哀声恳求道:“夫人,嬷嬷是我的陪嫁亲人,即便此事非我所愿,可到底也是妾身御下不严的罪过。求夫人饶了嬷嬷,要罚就罚我吧。” “滚开!” 于氏终究没忍住,当胸踹了她一脚,居高临下道:“你倒是好狠的心肠,往日里拿王嬷嬷当亲娘一样敬重信赖,如今出了事说甩锅就甩锅,表面还装的一副善良无辜的模样给谁看?我弟弟被打得半死,险些入狱毁了一生前途,你一句‘御下不严’就揭过去了?” 夏云若想拦都没拦住,想来舅母因为奄奄一息的弟弟心忧神伤,攒了一肚子的怒意无处可发,如今被王氏这么一激,暴脾气当真是一点都忍不了。 只是,这一脚怕是上了王氏的当! 果不其然,下一刻—— 王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一脸痛苦得喘不上气的模样,脸色煞白地抽搐着,口中楚楚可怜的呢喃着:“夫人,饶命……” 继而,她柔弱无辜地昏倒在沈励脚下,手指还虚虚地攥着男人的衣摆,一副无枝可依的可怜情态。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氏的一双儿女突然从外头冲过来,哭闹着抱住王氏,嚎地惊天动地:“娘,你不要死啊。” 庶子沈聪更是扭头冲着于氏磕头不停,仿佛嫡母才是罪大恶极之人:“母亲,我娘为了操持将军府,素来呕心沥血,累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受不住您的罚!求您饶了我娘,要杀就杀我吧!” 这叫什么话? 明明犯错算计的人是王氏,到头来怎么成了自己要喊打喊杀的? 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老实孝顺,骨子里跟王氏一样装腔作势,惯会演戏气人,挑拨离间! 于氏气得面色紧绷,脑子里嗡嗡乱叫,忍不住想要把人推开训斥一番…… “聪儿,你先起来。” 夏云若连忙先一步将沈聪扶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眉心紧皱的舅舅,这才柔声安抚道:“你娘身边的人犯了大错,险些害死你那于家舅舅,换了是你,为正将军府家规,罚是不罚? 她声色柔和,不含攻击力,可是字里行间却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引导,让年少不经事的沈聪一时愣住,下意识点了点头。 第142章 扭转局势 “瞧,不愧是舅舅的儿子,到底还是明事理的。” 夏云若勾了勾唇,“舅舅和舅母并非要对你娘如何,只是履行国法家规,你们这样哭闹反倒让人看尽笑话,还以为姨娘教养不力呢。” 闻言,沈聪兄妹俩的哭声下意识堵住了,无措的看向昏迷的王氏,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底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少年人,一句‘国法家规’便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不敢乱说话。 见状,容子烨不动声色的看向夏云若,递来一个无奈又赞赏的眼神。 今日若非夏云若三番两次救场,只怕以舅母火爆气愤的脾气,场面还真要闹得不可开交。 届时看在一双儿女的份儿上,舅舅不会对王氏罚得多重,倒是舅母再不依不饶的话,难免伤了夫妻情分。 她这一番话看似不轻不重,实则无形中扭转了局势。 眼看情势不可扭转,王嬷嬷暗暗瞪了夏云若一眼,最终只能平静地抹了抹眼泪,深深冲着沈励磕了一个头,不用侍卫强抓就自觉地爬起来:“老奴行差踏错,愧对将军府,愧对姨娘,万死不足惜。今日就此拜别,请将军看在二公子和小小姐的份儿上,不要为难无辜的姨娘。” 说完,她转身跟着侍卫自觉地离开将军府。 夏云若皱了皱眉。 这倒是个忠心耿耿又有头脑的仆人,不动声色的替王氏背了所有黑锅,又暗暗寻了王氏的一双儿女来引发舅舅的恻隐之心。 如今没有证据来揭穿王氏的小技俩,就算她醒来怕也是一问三不认……此案只能停在王嬷嬷身上了。 一场闹剧折腾了大半日,终于落下帷幕。 沈励身心俱疲,冷冷看了昏迷在地的王氏片刻,才吩咐下人:“将姨娘送回去,请个大夫看看。等她醒来,再行处罚。至于聪儿和念儿……” 他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盯着王氏看似温婉的面容看了片刻,才烦躁地摆摆手,“将二少爷和小小姐送到老将军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们擅自离开,更不准王氏擅自探望。” “是!” 下人看着将军一身冷冷的低气压,连忙照办,生怕慢一步就惹了主子生气。 “将军,你就这么饶了王氏?” 于氏一看沈励还要给那个罪魁祸首请大夫,再想到自己一身疼痛难忍的伤,还有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亲弟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昨日你对我弟弟可不是……” 她心里堵着一口恶气,怒气上头只想着讨个公道,没注意到沈励紧紧拧起来的眉头。 幸好,夏云若反应更快,连忙上前扶着不甘心的于氏,低声道,“舅母莫生气,如今王氏甩锅甩得一干二净,没有证据我们还奈何不得她,可舅舅心里自有一杆秤,经此一事未必就看不出个中猫腻。若非他怀疑王氏其心不纯,必然不会将两个孩子交给外祖父教养。” 于氏僵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抿紧了唇。 她素来是个恩怨分明、说一不二的急性子,这些年因为身子不好才少出门少发脾气,但不代表就要任人欺负还不还手。 明明今日是王氏这个罪魁祸首一手造成的祸事,要她眼睁睁看着王氏因为丈夫的偏心就逃过一劫…… 她实在不甘心! 夏云若看出她心中所想,不动声色地提醒道:“舅母若是此时非要舅舅治王氏的罪,反倒显得咄咄逼人,让舅舅进退两难了……毕竟,王氏还是两个孩子的生母,表面上也并无大错。为今之计,舅母还是要趁机夺回掌家权,不让王氏继续有机会作威作福才是。” 一言惊醒梦中人! 于氏犹豫片刻,皱眉看向面色紧绷的丈夫,心里咯噔一声。 毕竟是多年夫妻,她看得出沈励如今确实打算为了孩子,不再继续深究王氏是否是幕后主使了。 如果她再一味恶言相向,咄咄逼人,只怕结果跟昨日一样,反倒让丈夫对王氏那个虚伪的贱人起了恻隐之心。 云若说得对——王氏辛苦多年,为的不过是夺权正位。 她要惩罚王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白眼狼所思所想彻底落空,只能匍匐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于氏不动声色的反握夏云若的手,微微点头示意。 她压下心底的愤怒不甘,拉着夏云若和容子烨的手交叠在一起,扯唇露出温和平静的神色:“子烨,云若,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若非你们的朋友仗义得力,只怕阿昇这一次就要傻乎乎被人害惨了。” 容子烨抓着夏云若的手指捏了捏,客套道:“舅母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夏云若也抱了抱于氏,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沈励,暗示道:“舅母,自家人客套话就免了,为长辈分忧,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那两个贼子的善后之事就交给子烨去办,您身上还有伤,又要照顾于小公子,劳心伤身在所难免,还望舅母保重身子。” 于氏苦笑一声,眉眼低垂,不动声色的握着胳膊上的伤处,一句喊痛哭委屈的话都没有。 “夫人……” 沈励僵硬的身子动了动,下意识朝着妻子走过来,想碰一下她的伤口又下意识的望而却步。 “将军不必愧疚,归根究底也是阿昇平日里胡闹太过,让身边人失了信心,故而才会误会至此。” 于氏淡淡避开他的手,平静道,“日后我会让阿昇离开庄子,亲自教养这个纨绔弟弟,不劳将军费心了。” “夫人,我……” 看着于氏隐忍又倔强的神态,沈励不免记起昨日愤慨之时的误伤,愧疚不安和心疼顷刻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上,几乎要把他淹没了。 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做错就要认,不能让自己的妻子白白受了委屈。 这些年,他对不住妻子的事,实在太多了。 “昨日之事,我也有错。误伤夫人,实非我所愿。” 沈励突然抓住于氏的手,见她下意识挣扎,只犹豫片刻便强行将人打横抱起,声若洪钟,“夫人要打要骂,为夫绝无怨言。眼下最重要的是请个大夫好好瞧瞧你的身子,该吃药吃药,该睡觉睡觉。阿昇那边,我会找人好好照顾的。” 第143章 别成为他的弱点 于氏皱了皱眉,挣扎不过便不悦道:“将军,晚辈还在!你注意点……” “舅母不必管我们,今日过来,我跟子烨还未向外祖父请安,这便要过去探望了。” 夏云若连忙上前一步,笑着安抚道,“将军府经此一事难免人心浮动,舅母还是要听舅舅的话,早日养好身子,才能重新管事,好好正一正将军府的内宅风气。” 于氏挣扎的动作一顿,深深的看夏云若一眼,“今日,多谢你们了。” 闻言,沈励的脚步也跟着顿了顿,眉眼微微尴尬。 虽然当着小辈的面如此行径有些不妥,可他如今一心只想着妻子身上的伤,顾不上许多规矩。 习武之人本就不拘小节,听到夏云若这番懂事体贴的话,他面上尴尬的面色也缓了几分,“子烨,云若,你们先行去探望外祖父。稍后等你舅母上了药,咱们再一起过来用顿家宴。” …… 老将军安坐农院内,尽晓府中事。 夏云若一进门,就被老爷子叫到跟前煮茶,不远处是王氏的一双儿女跪在门前烈日下,哭得眼泪都干了。 见状,容子烨识趣地行了个拜礼,借口先行去前院寻傅承修一帮人善后,不打扰祖孙俩话家常。 “子烨这孩子是个靠得住的。” 老将军眯起眼睛看着容子烨离开的清俊身影,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赏,“我这一辈子最不喜欢文绉绉的读书人,只觉得这帮文人十个里有九个半都是披着文人皮囊的伪君子,十有八九靠不住。” 夏云若眼观鼻,鼻观心。 知晓这话明摆着在说夏父,她聪明地不做评价,省得再惹老人家伤心生气,毕竟她母亲曾经是将军府最得宠的千金,却因为错付一书生而毁了一辈子。 为人父母者,怎会不为之伤心愤恨? 老将军收回目光,看向夏云若:“不过,这回你那嫡妹算计着抢了你的婚事,反而让你白捡了个便宜,碰上了子烨这个年轻后生。依我看,他照目前的势头发展下去,未来前途无量,那小侯爷未必比得上他。” 夏云若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唇角不自觉漏了几分笑意:“外祖父慧眼如炬,识人之能不俗。在我心里,从未觉得子烨不如小侯爷。” 她言语间充满了自信,眉眼间提起林越泽更是充满了不屑和厌恶:“除了世袭的爵位和老祖宗留下的家底,小侯爷一无所有,而子烨想要的一切,都会凭借他的能力亲手挣回来。” “你倒是自信,说的好像你真见了子烨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一般。”老将军一句无心的打趣,正好切中夏云若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她是重生而来,可不是就是亲眼见证过前世容子烨踏上了威名赫赫的首辅之路吗? 重生一世,这一次容子烨似乎机缘巧合的规避了前世许多打劫,诸如绉布案和巫蛊案,前世可都是害得容家险些败落的祸首,这一世却早早地解决了,容子烨的仕途之路也更加顺风顺水。 如果不是重生一事太过匪夷所思,她都要怀疑容子烨该不是也是重生回来的,否则怎么就能次次洞察先机呢? “不过……” 老将军突然板着脸,神色严肃的戳了戳夏云若的脑门,“你这丫头实在太胡闹了!为了帮你舅母,居然让子烨帮着你查什么私房印子钱的案子,闹得民间人心惶惶,一个不慎就要落人话柄。” “外祖父,您怎么……”夏云若惊讶的捂着脑门,抬头看过来,“您都知道了?连心说的?” “这还要人说?” 老将军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眼底染着一抹嫌弃,“老头子好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那王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舅舅和舅母在战场上携手与共不假,可两人都生得一个武人脑子,提刀杀敌、对阵战前自然是一把好手,落入后宅阴私里却是两眼一抹黑,一个不如一个敏慧通达,夫妻俩一直对王氏青睐有加,半分疑心也没有。” “这些年,我不是不知道王氏私底下有些龃龉之举,只是你舅母身子不好,无法打理内宅之事,你舅舅又不擅长此道,家里总要有个能管事的,总不能让我一个老头子去管些家长里短的。只要她行事不过分,小打小闹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叹了一声,想到自家那被甜言蜜语蒙了心的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王氏以前的胆子没这么大,近来是被外头的诱惑迷了心智,竟然胆大妄为至此,一心图谋主母之位,闹得将军府鸡犬不宁。” “你舅舅也是经年累月地被于家那屡屡闯祸的小娃娃给折腾得烦了,心中存了偏见,这一次才让王氏算计得彻底,险些冤枉了于家小娃不说,还差点搞得夫妻反目!” 夏云若恍然点头,一脸敬佩地拍马屁:“不愧是外祖父,将军府内务看似一团乱麻,实则全在您的掌握之中呢!想来连心就算不去求我帮忙,外祖父也要站出来主持公道的,今日倒是云若献丑了。” 刚说完,脑门上又挨了一记。 老爷子是武人出身,下手毫不留情,敲得夏云若脑瓜子嗡嗡作响,委屈巴巴的抿着小嘴不敢反抗:“外祖父~” “少来卖乖。我不是说你不该管自家事,只是不该将他和户部牵扯进来,如今他在朝堂上炙手可热,备受陛下宠爱的同时,也站在了党争的风口浪尖。” 老将军冷哼一声,浓眉一竖,“太子和三皇子屡屡向他抛来橄榄枝,你家夫君是个稳重的,不轻易站队,一直竭力保持中立,可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身在高位之人,拉拢不成便宁可将有才之人毁了,也不会容忍他成为对手的臂助。太子和三皇子私下必然紧盯着他,但凡他有一点纰漏,将来都可能让人拿来大做文章!” 他严肃地看着夏云若,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容子烨行事稳重,尚且如履薄冰。你身在内宅,只管帮他安定后方,绝不可落人把柄,成为他人攻击子烨的弱点!” 第144章 攒足‘攻’的资本 夏云若心下一凛。 前世她掌管侯府内务,并非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身在高门之中见过的黑暗龃龉何其多? 内宅、后宫、朝堂……三者之间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分割。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世太子和三皇子一党这么早就盯上了容子烨——毕竟他目前只是个小小的四品员外郎,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权贵眼中怕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前世,容子烨应该是在替容家翻案之后又妥善处理了赈灾事宜,赢得圣心大悦,自此青云直上,这才让太子和三皇子起了拉拢之心。 容子烨从不跟她聊起朝堂,故而她竟不知这一世的拉拢提前了这么早……如此说来,这一次让他帮忙,的确有些草率了。 以容子烨的心智和头脑,应该知道此事有风险,为什么还答应的这么痛快呢? 夏云若抿了抿唇,敛起疑惑的思绪,面容不禁多了几分严肃和谨慎:“外祖父的教诲,云若铭记于心,以后必然谨言慎行,绝不落人口舌。” 不仅要‘守’,她还要攒足‘攻’的资本。 银子不是万能的,可为君为官为民统统离不开银子。 故而,她要好好经商赚钱,建立自己的商号,广揽天下之财,他日才能成为容子烨的强大臂助,不让他轻易为人要挟。 想到这里,夏云若眼底不禁闪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容子烨走得越远,她也要变得越强,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容子烨和容家的软肋和把柄! 见状,老将军满意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上一次就看出王氏跟你那不老实的侯夫人妹妹暗中勾结,想要在将军府搅弄风云……所以这些日子没少查王氏吧?钱庄里得来的证据,你打算如何处置?” 夏云若着实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种事他都了然于心,连忙掏出那枚玉佩递给老将军,“外祖父是说这个?您……连这个也知道?” “没你动作快。” 老将军语焉不详,没好气地将玉佩收起来,苍老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冷戾的郁气,“这玉佩和王氏暂时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和容子烨不要再插手。” 夏云若只当老将军不想她再查手将军府后宅内务,思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心头难免有些失落。 却不想—— 老将军看出她小心思,拧了眉低低训斥道:“户部管理天下钱财,官员更要自洁其身。跟钱庄有关的龃龉,你们两口子目前最好不要轻易沾染,否则容易遭人陷害。” 闻言,夏云若眉眼一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暗叹老爷子不愧是经历两朝风雨的大人物。 这么多年,外祖父能怀有一身军功却在朝堂之上屹立不倒,绝非一个‘低调忠君’能做到的。 他这双浑浊沧桑的眼,总能一眼看穿朝堂风波、世间龃龉……有他老人家提点,容子烨的仕途想必能少绊子。 “外祖父智勇无双,云若望尘莫及。” 夏云若甜甜一笑,挽着老爷子的胳膊嗔笑道,“日后子烨朝堂行走,年轻气盛难免有所疏漏,还要外祖父多多提点帮扶才是。” 老将军傲娇地瞥她一眼,眉眼飞扬:“看你们表现。” …… 日上中天,暑热愈发燥了。 容子烨送走了傅承修一行人,陪着夏云若跟老将军和舅舅在正厅用了午饭,席间只有四人,却不显冷清。 “舅母的身子如何了?”夏云若在席间关心地问。 “只是操劳过度,引发了旧疾。” 沈励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夏云若的眼神亮了亮,不动声色道:“云若,之前你婆婆不也是旧疾难愈,听说子烨请了御医院退休的老大夫都没能治好,却让你请来的民间女医给治好了?” “舅舅不问,我也是想推荐安医女给舅母治病的。”夏云若知道安从霜毕竟是舅舅的女儿,也确实有一身好医术。 如今舅母对她没了戒心,多了感激,一定会接受她推荐的医女。 一来,此举是为了舅母的身子。 二来,她也想帮舅舅弥补遗憾,给他们父女之间多些光明正大的相处的机会,省得他只敢暗中偶尔去探望安从霜一眼。 “好,好好!” 沈励激动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如今是怎么看夏云若怎么满意,感激和喜欢掩饰不住,“云若,子烨,这一杯舅舅敬你们。这一次阿昇的事,辛苦你们了。” 容子烨和夏云若连忙举杯回敬,陪着他痛饮三杯。 老将军瞥了儿子一眼,淡淡道:“这一回将军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可见管事之人靠不住。你有什么打算?” 沈励立刻恭敬地站起来行礼认错,满脸惭愧之色:“府中杂务也让父亲跟着担心,是儿子不孝。” 他思忖片刻,自然听懂了老将军的不满和暗示。 这一次纵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王氏,可个中龃龉他也是看得清楚的,否则也不会让两个孩子去老将军膝下教养。 事到如今,掌家权是不能继续留在王氏手中了。 只是…… 他后院只有两人,将军府上下多是武人粗人,一时间竟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来代替王氏分担管掌家权。 正犹豫之际,夏云若放下酒杯,不动声色道:“舅舅,寻常官宦女儿家未出阁前都要跟着当家主母学习操持家宅内务,以便于日后嫁人掌家。烟儿表妹也快到及笄之年,可学过这些?” 提起这个沈励就头疼:“那孩子性格跳脱,整日里舞刀弄枪往外跑,压根坐不住,从前倒是跟着王氏学了两天,可惜没两日就烦得要离家出走,胡说什么不嫁人受罪了。” 夏云若听得忍俊不禁,心念一转道:“舅舅若是信得过,不如让我去劝一劝表妹吧!” 沈励犹豫片刻,担忧道:“你表妹的性子,上次你也见到了,我担心她倔脾气一上来再冒犯……” “不怕,我有杀手锏。” 夏云若神秘地眨了眨眼,扭头冲着老将军微微一笑,“外祖父,将念儿借我用用吧!” 老将军和沈励四目相对,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倒是容子烨突然勾了勾唇,,望着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宠溺之色。 第145章 看人要用心,不能用眼睛 后院。 “什么东西?一个王嬷嬷就能撺掇宋章那个狗奴才栽赃陷害我小舅舅?我爹是不是老糊涂了?王氏这么陷害我舅舅,还害得我娘受伤,居然就这么算了?”沈飞烟趴在床上气得揪枕头。 她后背上有两道青肿於痕,是昨日撕扯中挡在母亲身前被沈励误伤的。 这一伤,撞到了骨头,疼得她夜不能寐,只能趴着睡。 “大小姐,毕竟没有直接证据,王姨娘膝下有一双儿女,将军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不能轻易处置的。” 连心过来将前因后果跟沈飞烟细说一番,就是要她日后对王氏一家子留个心眼,莫要跟从前一样对这个妾室言听计从。 “夫人特意让奴婢来跟大小姐分说清楚——这一次的祸事,归根究底还是王氏的戏演得深入人心,让将军府上下都以为她是个大好人……所以不管是夫人小公子还是大小姐您,都对王姨娘都没有任何提防之心,轻易着了人家的道。这一次虽然没能扳倒王氏,却也让她元气大伤,日后大小姐更要多留一个心眼才是。” “知道了,连心姑姑,你和娘都把我当傻瓜吗?” 沈飞烟撑着双臂爬起来,抱着被子咬牙切齿地揪,“王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门心思算计我娘的主母之位,想赶走我和我娘之后让她的孩子当正室嫡出……我呸!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绝不会让她得逞。” 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将王氏碎尸万段一般…… 连心眉眼微微一皱,噙着一抹担忧之色:“大小姐,切不可轻举妄动。王氏惯会装柔弱卖可怜,将军如今是一时生气,可天长日久以后,若王氏一直摆出忏悔求和的温顺姿态,任劳任怨……” 她不动声色的提醒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军就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难免心软,到时候您越是咄咄逼人,怕是越会吃亏,不仅不会让将军惩罚王氏,反而让将军觉得大小姐骄横跋扈,倒衬得她楚楚可怜起来。” “大小姐认真想一想,如今不管是将军府内,还是传到外头的名声,无一不说三小姐温婉娴雅,端庄大度,轮到大小姐的评价……好听的说您豪爽大方,不好听的都在背后贬低您嚣张跋扈,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粗俗如乡野村妇。” 沈飞烟一听,顿时气得炸毛,掀开被子就要往门外冲:“岂有此理!谁敢这么说,有本事当面来讲道理, 看我不打地他满地找牙!” “大小姐,冷静些!这也是夫人遣奴婢来提前跟您说道的原因之一。” 连心对这位小主子的单纯心性早有预判,连忙伸手将人拦回来,柔声安抚道:“往常,那王氏和三小姐是拿您当反例来衬托三小姐性情温婉,踩着您扬名京都。既然如今咱们知道了她们的路数,最好收敛些急性子,日后在人前多找她们的破绽,揭穿她们的虚伪面具,这才是真正的报仇。” 沈飞烟只是性格直接,并非没有脑子,细想之下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心里还是万分憋屈,“这一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只罚了两个该死的下人,真是便宜她了!我娘和舅舅可是元气大伤,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刚开始还横眉怒目气的不行,一想到舅舅伤的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昨日母亲心如死灰的绝望,满脸都是心疼和无助之色:“都怪我太没用了,不得爹爹的宠爱,所以舅舅出事的时候我都说不上话……” 连心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面色反倒欣慰起来:“大小姐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真的长大了。咱们将军府虽然比不得其他官宦人家妻妾成群内斗严重,可一个王氏也不容小觑。大小姐若想保护夫人,就要尽快强大起来,让王氏忌惮您……” 顿了顿,她不动声色的夸道,“大小姐想一想表小姐当初在夏家的处境,可比如今您在将军府的困境难得多。可是她不也在逆境中迅速成长,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吗?这一次若非表小姐出手相助,夫人和于小公子只怕要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夏云若?” 沈飞烟瞬间皱紧了眉头,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外头那些关于夏云若的不堪流言蜚语,不满地抿了抿唇,“姑姑,就算她这一次帮了我娘,那也是为了讨好将军府,这不能抹去她过去对将军府的伤害,更不能证明她为人清白……” “小姐,咱们看人要用心,不能用眼睛。”连心叹了一口气,暗道这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只能慢慢劝服调教了。 “关于表小姐的那些流言蜚语,你想想是谁引导你去听去看的?容大人连破大案,智谋无双,又是御前新宠,若是表小姐真有外头说的那么不堪,容大人怎么会三番五次陪着表小姐来将军府撑腰呢?” “这……” 沈飞烟狠狠怔了一下,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心里隐约知道连心说得有道理。 只是一想到上一次夏云若在将军府‘大杀四方’还威胁她,以前又对将军府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 她心里还是有个过不去的坎儿,嘀嘀咕咕的哼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这一次的事我自会好好谢她,但是夏云若休想因此就拿捏我拿捏将军府,一码归一码,她的人品我还是信不过。” “大小姐……”连心还要再劝。 门突然开了。 “这就是将军府嫡女答谢恩人的方式?” 夏云若温婉端庄地站在门口,打量一眼瞬间炸毛的小表妹,眉毛微挑,“表妹信不过我的人品,同样的,我也信不过表妹的教养。”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没教养?” 沈飞烟一听就炸了毛,跳下床气呼呼的冲到夏云若面前,想动手又看着她一脸恬淡含笑的模样顿时下不去手,“别以为你救了我舅舅,就能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尊严……” 第146章 拜谢大礼 “尊严是自己挣来的,不是伸手讨来的。” 夏云若眉眼间笑容顿消,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沈飞烟,你舅舅是个有手有脚有脑子的大人,可却被一个妾室和一个下人耍的团团转,险些身陷牢狱之灾,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沈飞烟下意识维护亲舅舅的尊严:“那是因为那帮人太狡猾太可恶了!舅舅是无辜的。” “你错了!那是因为你舅舅太蠢了,蠢到身边人把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他还对贼人信赖有加。” 夏云若嗤了一声,眉眼间噙着淡漠的讽刺之色:“同时,他太无能了,所以不得你父亲的重用,只能打发到庄子里学做生意,可这么点小事他也办不好,因为对庄子上下诸事不清楚,所以他才会轻易调入歹人设置的陷阱。” “同样的,你跟他一样蠢,一样无能,所以被王氏耍得团团转,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你胡说!” 沈飞烟气得脸色青白交错,指头捏的咔嚓作响,恨不能让她立刻闭嘴,“你说我就算了,凭什么这么指摘长辈?夏云若,你还有没有点教养了?” “教养?你凭什么跟我谈教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夏云若上前一步,丝毫不惧怕她的拳头威胁,嘲讽地看着她,“长幼有序,我既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恩人,你若是有教养,该怎么跟我说话?” “你!” 沈飞烟自认武力值高过夏云若数倍,可是夏云若字字珠玑,言语间自有一股骇人的强大气场,逼得她步步后退,脸色都白了几分。 该死的! 她分明就是挟恩以报,算什么好人? 她心头怒海翻涌,可理智同样渐渐冒了头。 夏云若嚣张不讨喜是真,可那些话确实有些道理——舅舅被人陷害,不仅仅是他人之过,更是他自己能力不足又没有防人之心。 而她和母亲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次,如果没有夏云若帮忙,舅舅大概要入狱受罚,爹娘可能会因为舅舅闹得分崩离析,王氏得意上位,而她的家就散了…… 不管如何,夏云若确实对她有恩,毋庸置疑。 沈飞烟咬了咬唇,突然狠狠瞪了夏云若一眼,后退两步举起双手—— “大小姐,不要!”连心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她要动手打人,连忙要阻止。 夏云若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依旧站得端庄恬静,不动如山。 下一刻。 沈飞烟将双手举过胸前,屈膝下拜,规规矩矩地朝着夏云若行了一个拜谢大礼:“容少夫人相救之恩,沈飞烟铭记于心,特此拜谢。” 这一拜,惊呆了连心。 这可是素来尊严大过天的大小姐,对厌恶之人向来都是眼高于顶,不屑于多看一眼,怎么可能屈膝拜谢呢? 这孩子,兴许经此一事真的长大了些! 她最后的倔强和坚持,大概就落在那一句‘容少夫人’上了…… “如此,倒是有点将军府嫡女的气度了。”这一拜也让夏云若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心里的大石头微微落定。 这个小表妹固然莽撞单纯,可骨子里却是个敢爱敢恨、恩怨分明的良善之人,只是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她没有防人之心,养成了非黑即白的耿直性格,很容易被人利用。 只要激起沈飞烟的成长信念,让她好好学习管家诸事,换一个环境练练脑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长成一个智勇双全的大姑娘。 她弯腰要将沈飞烟扶起来,却被倔脾气的小丫头冷冷甩开,显然心里还是置着气的。 “你骂也骂了,我谢也谢了,没事的话请你赶紧离开。”沈飞烟哼了一声,挺直了背脊往回走,多看夏云若一眼都生气。 “来都来了,我这个恩人连杯热茶都没有吗?”夏云若不但没走,反而抬脚进了屋,悠哉地落座桌前。 眼看着沈飞烟要炸毛,连心连忙打圆场道:“大小姐受了伤,大夫说不能饮茶,这房间里就没备茶,确实慢待了。表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备茶。” 这一打岔,沈飞烟的怒气倒是清醒了几分,不情不愿的瞪夏云若一眼,“你死皮赖脸的留下来,还想说什么?你我年纪相差不大,别老端着一副长辈的派头教训我……” 话虽如此,她到底没再出言不逊,也没有凶巴巴的强行赶人走,自认是看出来夏云若还有正事。 “教训你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我可没有这个闲心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夏云若勾了勾唇,就是喜欢看沈飞烟气得半死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来,就是想问一句——王姨娘的司马昭之心,这一次暴露无遗,你觉得她还适合掌管将军府内务吗?” “自然不配!” 沈飞烟想也不想地冷斥道,“如此狼子野心、居心叵测的贱人,就不配留在将军府。” “动动你那不值钱的脑子,王姨娘替舅舅育有一子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你凭什么赶她出将军府?” 夏云若一句话将沈飞烟堵得死死的,一度气到她心梗,“夏云若,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这一次不还是让王氏侥幸逃脱了?只要有证据,爹爹一定会狠狠惩罚她的。” 夏云若冷冷抬眸,上下打量她一眼,叹息的摇摇头:“你已经快到及笄之年,别遇到事就想着找爹娘做主,难道就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去惩治恶人、一雪前耻吗?” “你……” 沈飞烟被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在夏云若面前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错,实在憋屈至极,“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就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这时,连心端着热茶进来,劝着沈飞烟坐下共饮,一边对夏云若道:“表小姐,三小姐过来了,就在外头等着,说是您让她来的。” “带她进来吧。”夏云若不等沈飞烟拒绝,就打发连心出去接人。 “夏云若,你干什么!” 沈飞烟现在对王氏和她身边的人都深恶痛绝,想一想都觉得伤口生疼,“这里是我的院子,我不想那些讨厌的人来碍眼!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夏云若不理会她的埋怨怒意,单刀直入道:“若王姨娘不配掌家之权,你以为将军府谁还能胜任?” 第147章 刺激沈飞烟 “我——” 沈飞烟顿时愣住,细想一番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迅速接手,更舍不得母亲拖着病体和王氏斗智斗勇。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谈道:“将军府女眷不多,男儿心思粗犷,更不适合掌管内宅之事,我替舅舅算来算去,似乎只能指望一下沈念了。” 沈飞烟登时回过神来,震惊的看着她:“你脑子有毛病吧?沈念跟她那个居心叵测的娘是一路货色,你居然要她一个黄毛丫头掌家?” “话不能这么说,王氏再坏,教养的子女倒是名声不错,我虽然不了解沈念,可外头传言她温婉端庄,很有世家小姐的风范。” 夏云若一脸对沈念颇为满意的模样,“既然王氏心术不正,不适合继续管家,那不如让沈念跟在她身边学习掌家,慢慢接手将军府内务。” 恰逢此时,连心带着温婉小意的沈念走进门来。 夏云若看着沈飞烟眼底的不忿之色,眸底闪过一抹笑意,故意走到沈念身边亲昵道:“念念到底是将军府血脉,担此大任一定会尽心尽力。而王姨娘想必也会尽心传授自己的女儿掌家之道,让她尽快上手……” 闻言,沈念身体一震,巴掌大的小脸满是震惊,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表姐?” “念念,你娘这一回识人不清,犯下大错,继续掌家难以安人心……” 夏云若牵着沈念的手,将人拉到桌前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故而我跟舅舅百般思量,考虑到你的人品学识,想要你跟在姨娘身边学习掌家之道,以后好接替她掌管家宅内务,你可愿意?” “我……”沈念心头大喜,仿佛被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一般,浑然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本以为娘亲这一次算计失误没能扳倒夫人,还得罪了爹爹和嫡母,只怕日后他们一家子的日子都要不好过。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位看似聪明的表姐居然想让自己接替娘亲的掌家权……看来,往常她听娘亲的话在外头塑造贤良端庄的人设果然没错。 这一次事情闹得这样大,纵然大家都怀疑娘亲,也不会怀疑她这个素来低调温婉的庶女。 既如此,她更要表现得是非分明,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跟娘亲同流合污才行。 “表姐!” 沈念突然站起身,一提裙摆跪倒在夏云若面前,“王嬷嬷犯下大错,实是娘亲识人不清不过。念念对此虽然不知情,可毕竟为人子女,理应同罪同罚。” “原本,念念是想服侍外祖父左右,以尽孝心,为父亲分忧,也算替母亲赎几分过失。只是,没想到爹爹和表姐如此信任,将如此重任交付我手中……” 既然娘亲手里的权力保不住,那就由她这个亲生女儿来接,总好过让夫人和沈飞烟抢了去的好。 等到她完全握住掌家权,一定帮母亲卷土重来……还有这个害得母亲功败垂成的夏云若,她一样不会放过! 有侯夫人在背后默默支持,她就不信斗不过区区一个夏云若! 她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不显异色,反倒眼中热泪盈眶,满怀感激与乖巧之色:“念念百般思量,母亲病弱需要静养,我娘有过当罚,姐姐又不喜家宅之事,故而念念不敢辜负大恩,日后必定汲取前人教训,悉心学习管家之道,让将军府上下同气连枝,共谱家宅兴旺,” 这话听着刺耳至极。 沈飞烟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看着沈念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厌恶之色,从前怎么就没发觉这个庶女妹妹看似温婉胆小,实则也是一肚子算计呢?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就凭沈念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庶女,也想夺得掌家权代替王氏继续跟母亲和她作对吗? 痴心妄想! 不等夏云若将人扶起来,沈飞烟突然攥着沈念的胳膊将人拽起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我才是将军府的嫡长女,掌家权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来厚着脸皮抢吧?” “姐姐!”沈念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把人甩开。 余光看到夏云若微微皱眉,她连忙动作一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姐姐息怒,我不是想抢什么。只是从前姐姐不爱学习管家之道,为此还闹过离家出走,想必父亲就是为了成全姐姐的自由潇洒,这才想到我……” “以前是以前。那时候我不喜欢学那些琐事,如今突然又喜欢了,你有意见吗?” 沈飞烟到底是将军府嫡女,从小又在于氏的教养下长大,该有的气度不彰自显,三言两语便堵地沈念哑口无言,气场顿失,“姐姐误会了,我并非有心争什么……” “没有就最好,你要时刻记得庶女的本分,不要学你娘……身边的王嬷嬷。”沈飞烟冷冷俯视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一想到她过去踩着自己攒名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到底记着连心的劝告,没有明着跟看似无辜的沈念起冲突,只是阴阳怪气的警告道:“她一个下人!受了将军府的恩惠还不安分守己,横生歹心做出这般居心叵测的龌龊事,流落入狱的下场是活该!罪有应得!!”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每一句都跟刀子一样精准地往沈念心口扎,吓得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甩开沈飞烟的手:“姐姐,你弄疼我了。” 沈飞烟:“……” 她都没用力,疼个鬼! 果然是个装模作样的小贱人! 这时,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明晃晃的笑意,上前一步拉开沈飞烟的手,将沈念解救出来:“好了,姐妹之间要互相帮扶,家和才能万事兴。念念纵受亲近之人连累,自身并无过错,还是将军府的三小姐,烟儿可不要太过分了。” 沈念心下一动,连忙楚楚可怜的躲到夏云若身后:“表姐,我害怕。” 夏云若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之色,面上却温柔安慰,俨然一副知心好姐姐的姿态,让沈念又多了几分信心。 如今父亲对这个表姐信任有加,只要讨好了她,自己还是有机会上位的! 第148章 争管掌家权 “你!!夏云若,你少在这里首鼠两端,假做好人!” 沈飞烟近乎愤恨的瞪一眼夏云若,她到底站哪边的? “夏云若,你有没有脑子?!” 沈飞烟没好气的瞪一眼装可怜的沈念,冲着夏云若咬牙切齿道:“我才是将军府的嫡女,就算要选人接任掌家权,那也要以我为先。你有什么权利推沈念上来?” “你也要争管家权?” 夏云若微微意外,眼神不无担忧,“表妹可是有前科的,兹事体大,这一次若是你再撂挑子不干,岂不是耽误了管家权交接?到时候,只怕又要劳烦王姨娘继续掌家……” “谁说的!!以前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对不会随便撂挑子的。” 沈飞烟下意识反驳道,“你就不能用全新的眼光来看人吗?” 夏云若了然点头,眉眼含笑:“原来表妹也知道——人是会长大的,我们要用全新的眼光来看待一个全新的大人啊。” “你!!” 沈飞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同样适用于自己,毕竟她一直介怀夏云若小时候对将军府的所作所为,故而一直对她心有偏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确实该反思一下。 “之前是我对你态度不好,从现在开始,我会重新认识你这个人,不会轻易因为外人的话就对你心有偏见。”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飞烟知道父亲如今信任这个表姐,她这次确实也帮了大忙。 于情于理,她也该客观一点看待夏云若这个人。 不过…… “我会跟爹爹说,这一次我要跟着王氏……跟着姨娘学习管家之道,替她和母亲分忧。” 沈飞烟微微抬起下巴,冷笑着看向欲言又止的沈念,“至于你,谨守本分好好在祖父膝下尽孝,姐妹一场,我也不想妹妹跟你娘……身边的歹人学坏了。”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有那味了。 夏云若心下轻松了些。 孺子可教也。 这个表妹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一些,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拿得起也放得下,不会一味矫情拿架子。 看来,这一次的重大打击让她看到了母亲和舅舅的不容易,也看到了自己这个嫡女的危机。 见状,沈念脸色青了又白,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表面上却假作谦逊道:“表姐,既然姐姐有此决心,我身为妹妹,自是盼着她好,绝无争抢之心……假如来日姐姐腻了烦了或者有困难了,我自会义无反顾地相助。” 这话里话外浓浓的茶艺,左不过是说沈飞烟有前科,不可信,很容易中途放弃。 夏云若眸光一闪。 不过…… 未免沈飞烟想一出是一出,不能坚持下去,沈念这个工具人还要好好用的。 “可是,我跟舅舅比较中意念念的性子,乖巧稳重……” 眼看着沈飞烟又要炸毛,夏云若勾了勾唇,假作为难道,“不如这样吧。你既然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那就跟念念一起在姨娘身边学习管家之道,每十日向舅母汇报一次学习成果。” “咱们以三月为期,只看庄子和商铺的收益以及将军府上下的认可度,到时候谁管的好,日后就将管家权交给谁。 左右你们都是将军府的千金,谁来管都是为了将军府好不是?” “凭什么,我——” 沈飞烟下意识要反对,她才不要跟沈念这个假惺惺的小贱人一起学习,光一个王氏就够让人讨厌的了。 夏云若抢先一步激道:“表妹莫不是怕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将军府的嫡长女吗?该有的气度和自信,可不能丢。” “笑话!!我怎么可能输给沈念?” 沈飞烟闻言立刻支棱起来,胜负欲熊熊燃烧,“夏云若,你等着看吧!三个月后,我一定会赢得。你当初那么惨都能逆风翻盘,我还不信自己连你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鸡都不如?” 夏云若嘴角狠狠抽了抽,神色哭笑不得。 下战书便下,无端端拉她下水做什么? 这就是夹板气? “表妹有此壮志,想必舅舅和舅母也会很欣慰的。”夏云若淡淡一笑,又故意暖声安抚鼓励了沈念一番,这才让连心把人送走了。 “夏云若,你到底是哪边的?” 沈飞烟不悦地瞪着沈念远去的背影,冲着夏云若冷声刺道:“明知道沈念跟她娘是一丘之貉,你还跟我爹推荐她来掌家?你不会想做个两边讨好的墙头草吧?” 夏云若不紧不慢地饮了茶,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好像把她当空气一般,直接无视了。 “站住!” 沈飞烟追出门,神色不善地逼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告诉你,我平生最讨厌首鼠两端、精于算计的小人,你若不能光明正大——” “沈飞烟,说你没脑子你还骄傲上了?” 夏云若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猛地冷下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你这么当面质问,但凡不是个傻子,我都能相处一堆理由来敷衍你,伪装我自己是个处处为你们母女着想的大好人!!” “我——” “你真想知道我是什么人,站哪边的,那就用心去看、去学,去揣度人心,而不是听风就是雨,随意质疑谁又随意相信谁都是愚蠢至极的。” 夏云若面无表情的打断她,“你不喜我精于算计,我倒要问问你——身在高门,哪一日不是置身算计之中?你和你娘,你舅舅,不就是被王氏天长日久的阴谋算计给祸害的一败涂地吗?”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算计别人,就得等着别人算计你和你的亲人。” 看着沈飞烟苍白得好像要哭出来的小脸,她语气顿了顿,神色微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飞烟,你如果真的想成长起来保护亲近之人,那就要学会察言观色,学会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早早改掉这喜怒形于色的莽撞性子——这一点,你远远不如沈念。” 第149章 靠山 沈飞烟唇角动了动,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什么有理的话,瞪着夏云若气呼呼的看了半晌,突然将人推出去。 啪! 她狠狠摔上门,咬牙切齿地冲着外头道:“我一定会赢的,你少瞧不起人。” “我等着看。”夏云若欣慰一笑,扭头就看到连心扶着于氏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 “舅母,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夏云若连忙过去扶着人,想要把她送回去休息。 “躺了半日,错过了家宴,是时候出来走走了。” 于氏抓住夏云若的小手,眸色深深,“云若,我在战场上见过无数阴险狡诈的敌人,也跟你舅舅经历过无数生离死别,却没想到最终差点毁在区区内宅妇人的算计之中。” 她想到夏云若从小到大的处境,这一次才真正相信当初年幼的夏云若确实是受人挑唆才会做出那般忤逆不孝之举。 这些年,没有母家的帮衬,这孩子孤零零一人在夏家过得有多苦……如今才可想而知。 若是换了自家天真莽撞的女儿,只怕早就被内宅斗争吞的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于氏不禁鼻头一酸,搂着夏云若的肩膀轻柔的拍了拍:“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夏云若身子一僵,四肢从冷硬到酸麻,瞬间涌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热流:“舅母……” 她想过很多种于氏的态度——感恩,防备,怀疑,利用,安慰…… 唯独没想过这一刻。 于氏就像一个寻常母亲一般感同身受地念及她这个‘孤女’的多年不容易,一句话道尽了长辈的关怀和感激。 不远处,走廊拐角。 沈励感慨地看着两人相拥的一幕,忍不住眼眶酸麻:“时至今日,云若跟将军府的多年心结才算真正解开了。” 老将军负手站在他身侧,望着夏云若单薄纤弱的背影,忍不住仰起头狠狠眨了眨浑浊酸涩的眼睛,试图将那一抹湿意逼回去。 “父亲。” 沈励担忧地看过来,试图安抚道:“一切都过去了。云若不是柔儿,容子烨也不是那个没良心的畜牲……云若过去受了很多苦,以后有咱们将军府在,断不会让她再受委屈的。” 老将军抚了抚眼睛,突然冷睨过来,“既然知道这孩子不容易,你这个当舅舅的好意思利用她?” 沈励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面上故作镇定:“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 “昨日府里上下乱作一团,王氏未免生变,让自己的人守住了各个出入口,若非你有心放水,连心那丫头能及时跑出去跟云若报信求救?”老将军人不在后宅前院,可将军府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昨日,他没有及时出面阻止这一场闹剧,也是想看一看这个儿子想干什么,也想看一看云若这孩子的本事。 结果倒是不错。 云若帮着将军府解决了这一次大麻烦,不仅顺利跟于氏握手言和,还帮着教化了性格倔强又不好学的沈飞烟。 更重要的是…… 老将军扭头盯着沈励,浑浊的眼底精光一片:“你真要借云若的手,将那丫头送入将军府?这是嫌将军府的后院还不够乱?” 沈励浑身一僵,来自血脉的压制让他下意识心虚片刻,扭过头去不自在的说:“父亲,不管如何,霜儿毕竟是我的女儿。这没多年,我对不起她的母亲,更对不起她……” 迎着老将军犀利的目光,他惭愧地低下头:“此事本就是我对不起夫人,我让霜儿入府,也确实想让她帮忙医治夫人的病,不会跟那孩子相认的。” 一旦相认,霜儿母亲的来历很可能被挖出来。 到时候,将军府满门都要被牵连。 他知道老将军的担忧,故而坦白的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只是让霜儿以医女的身份住在将军府中,一来让她给夫人治病,二来霜儿独立打理药铺多年,性子沉稳聪慧又有经营管理的经验,烟儿跟她多接触,也能多学习些不一样的管家之道,好好磨一磨性子。” 若只让烟儿跟在王氏身边学习,纵然她肯听云若的话跟王氏虚与委蛇,只怕如今王氏也不会真正公平地教导烟儿和念儿。 经此一事,他才惊觉王氏多年的温婉乖巧多半是装的,过去她对烟儿的管教也格外宽宥,近乎捧杀,才让这孩子养成如今嚣张无脑的样子。 不管王氏今后如何改进,是好是坏……他都不可能再全身心的信任这个满腹算计、善于伪装的女人,更不可能真的完全把烟儿交给她教习。 “你最好是这么想。” 老将军往夏云若的方向看了片刻,谨慎思忖之后才将夏云若给他的玉佩交给沈励,“既然你对王氏有所防范,我就放心了。” “这是什么?”沈励惊讶,看着这一枚玉佩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 这是王氏常戴的玉佩! 怎么会在父亲手上? “玉佩来自于康泰钱庄的主人,好好查一查。” 老将军意味深长的拍拍他肩膀,“这一次,确实要多谢云若!如果不是她查到钱庄,又侥幸拿到这枚玉佩……只怕谁也不知道王氏背后还藏着多大的秘密。” 闻言,沈励如遭雷劈,面色震惊:“父亲,您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和证据。” 老将军眉眼一沉,双手负在身后看向灼灼日光,“子烨身在户部,如今又正处于风口浪尖,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军府既然要做云若的靠山,那就要护着子烨的仕途一帆风顺,不能为小人所害。” “父亲识人之能,筹谋之智,远非儿子所及。” 沈励狠狠攥紧了玉佩,掩下心头惊涛骇浪,冲着老将军行了一个大礼,“您放心,我会保护好云若和她的夫婿的。” 老将军摆摆手,临走前丢下一句:“十日后便是皇后生辰,百官同庆,届时四品以上都要携家眷入宫贺寿。如今子烨被迫卷入党争,云若难免成为有心人的目标,你多看顾些,别让那丫头着了旁人的道。” 沈励神色一凛:“是,儿子明白!” 第150章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午后,夏云若和容子烨告别将军府。 回去的马车里,夏云若想着外祖父的点拨,抱歉地看着容子烨,“我不知官场龃龉,贸然让你帮忙以户部的名义行事,确实不该。” 容子烨惊讶的挑了挑眉,看着她一脸悔不当初的小模样,很快反应过来:“是舅舅还是外祖父说了什么?” 夏云若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再小心翼翼地靠近容子烨坐着,肩膀紧紧挨着他的身子,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太子和三皇子近来有没有刁难你?” 容子烨下意识扭头,干燥的唇不慎擦过她眉眼,细腻的感受到夏云若微微颤了颤的睫毛,宛如扑闪着翅膀的蝴蝶,鲜活又生动,挠的人心里痒痒的的。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瞬间都怔住了,仿佛失去了行动力和反应力一般,只是错不开眼睛地盯着对方看。 夏日炎炎,到处都是汗热的气息。 唯独夏云若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又不同于凡俗的胭脂水粉,这淡淡的女儿香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让人不禁心旷神怡,心神摇曳。 容子烨指尖微微一握,下意识抓住她近在咫尺的手腕将人拉地更近一些,瞬间拉近的距离几乎让两人鼻尖抵着鼻尖。 呼吸交错,气息纠缠。 滚烫的温度瞬间攀上夏云若的脸颊,眼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氤氲着一汪淡淡的水汽,仿佛浸润在春泉中一般。 春风拂过,泉水荡漾。 “云若……” 容子烨听不见外头的喧嚣吵嚷,感受不到天气的炙烤温度,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人,情不自禁地抵近几分,仿佛恨不能将人嵌入自己胸膛中一般,双眸盛满了滚烫的火光。 这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低头吻下去。 只是…… 想到过去夏云若对亲密之事的排斥,这一次她没有喝酒,头脑还是清醒的,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本能排斥?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勉强,所以给足了夏云若思考和接受的空间,强忍心口翻涌的火热,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只等一个两厢情愿的暗示。 夏云若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一抬眸便陷入容子烨深邃动人的眼眸里,耳边回荡着那一声声低沉性感的‘云若’…… 他的声音宛如那张脸一般,总是能轻易让人不经意间被惊艳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恍惚间,夏云若好像听到了心跳乱了节拍的声响,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本能排斥男子的接近。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粉红的唇瓣,嘴巴的回应甚至快过了理智的克制:“容子烨……” 一出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沙哑又绵软,好像泡在春水里的棉花,不用戳就软成一滩春水,夹杂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妩媚撩拨。 天呐! 这居然是她发出来的声音? 青天白日,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夏云若面颊滚烫如烧熟的虾仁,下意识将容子烨推开,动作不小心大了写,两人的唇就这么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擦起一片燎原大火。 轰的一声! 夏云若感觉自己的脸颊热的快要爆炸了,连忙弹坐起来,下意识要往外跑……这一激动,脑袋撞到马车顶,发出好大一声响。 “小心!” 容子烨连忙倾身将人拉了一把,让踉跄的夏云若跌入自己怀里,大手还不忘护在她后脑勺,省得磕着碰着,“疼吗?撞到哪儿了?” 那双干燥温热的大手在她头顶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像是生怕碰着了伤口让她疼了…… 这样本能的温柔关怀最为致命,让夏云若一时无所适从,眼神咕噜噜转着就是不敢直视容子烨关怀的眼睛。 “没……没事,是我太莽撞不小心了。” 她尴尬地从容子烨怀里爬出来,不敢再胡乱动作以免再闹笑话,老老实实地坐在容子烨对面,低着头绞弄着帕子,心里宛如乱成一团麻。 什么时候开始,容子烨对她的亲密好像超出了她承受的限度——让她渐渐开始感到不安了。 纵然在药力和现实压力下,她心甘情愿地跟容子烨圆了房,也决心要跟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好好经营容家……可夏云若前世经历的夫妻之情实在有限,更别提男女情爱。 这几个字离她的生活实在太遥远了! 在林越泽身上,她只看到了男子朝秦暮楚、花天酒地又傲慢无情的本性,并无感受到半点男欢女爱的乐趣。 甚至,林越泽带给她的只有男女之间无尽的恐怖阴影,成为她一度难解的心结和噩梦。 故而,她虽历经两世,对男女之情却实在懵懂如幼儿,甚至本能充满了排斥和畏惧,不愿轻易沾染。 夫妻之间,平淡如水的过日子才能天长地久,情之一字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她私心里就是敬而远之的。 容子烨对她太好,会让她感激之余心里产生更大的压力和莫名的恐慌,让她本能的想要避开。 “你怎么了?” 容子烨唇齿间的滚烫余味还未消散,心动的温度还未退却,一抬眸却见夏云若脸色微微发白,额头还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仿佛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他下意识要靠过来,探一探夏云若是不是不舒服,结果却被她猛地攥住了手腕:“别碰我!” 容子烨僵了一下,大手扬在空中,好像被定格了一般。 他错愕地低头看着夏云若眼底一闪而过的排斥和烦躁,心里宛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什么旖.旎心动都没了。 “你……” 容子烨薄唇动了动,心头一瞬间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难堪。 “对不起。”夏云若像是触电一般甩开容子烨的大手。 她微微侧过身子掩饰自己的失态,喉咙干涩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我刚刚就是……就是觉得太热了,今天处理了这么多事,我心里还乱糟糟的,不是故意冲着你发脾气的。” 夏云若竭尽全力想要解释什么,可自己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只能越说越乱,心头的烦躁不安不减反增。 第151章 伴他走得更高更远 她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 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容子烨如何同她亲密些都是理所应当,她身为妻子,怎么都不该如此简单粗暴的拒绝他的关怀。 好似狗咬吕洞宾一般,此举确实太不识好歹了。 今日容子烨才刚刚帮了她和将军府这么大的忙,就冲这份恩情,她也不该这么莽撞无情,一味冲容子烨发泄自己的心魔。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无辜的! “容子烨!”夏云若猛地回过身,神色郑重的像是拜神求佛一般,正要跟容子烨好生解释道歉。 结果—— “抱歉。” 容子烨在短暂的错愕和失落之后,迅速整理好表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刚刚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未经你同意便妄自动作,吓着你了吧?” “没有,是我……” 夏云若喉头一涩,看着他一双满含歉意和包容的眸子,心头突然软了几分,愈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激和动容之情。 容子烨实在太好了。 宽容又不失谨慎,豁达又不乏慎重,真诚却不刻板,聪明又不世俗……仿佛世间美好尽集于他一身了。 “该道歉的是我。” 夏云若敛起内心翻涌的思绪,担心再让容子烨看出不对劲…… 毕竟,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前世林越泽带给自己的阴影,才会让她这一辈子如此心存芥蒂。 “刚刚是我太过分了,你不用一味迁就我。” 夏云若咬了咬唇,郑重地给容子烨斟一杯茶,双手奉上,“夫君,请谅解。” 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眉眼间还含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反倒让容子烨心头乌云散了几分,面色颇有些忍俊不禁,“我若不接下这杯茶,你莫不是要悔哭了?” 夏云若面颊一烫,不自在道:“我有错在先,该当如此。你若是心里还有气,只管拿我出气,我绝无怨言。” “我原谅你了。”容子烨连忙接了茶,还真怕她一时钻了牛角尖,因为前世之事无止尽地惩罚自己。 囿于自苦,无法自拔。 看着夏云若松了一口气的小模样,容子烨失笑摇头,半是玩笑半是严肃道:“你曾说过夫妻之间不必言谢。同样的,夫妻之间自当携手与共,不分你我,更不必道歉。” 夏云若眉眼一动,下意识问:“方才……你不生气吗?” 她方才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排斥行为那般冒犯,再好脾气的丈夫只怕也要起疑心,甚至怒不可遏。 只是,事涉前世,她始终无法光明正大的解释自己为何会产生这么荒唐的本能! 更不想在容子烨面前无端提起林越泽那个人渣! “……气你过分自我保护了?” 闻言,容子烨哑然失笑,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眉眼间波澜不惊,“我知你过去在夏家受了不少苦头……” 我也知道你前世跟林越泽过得不尽如人意,甚至他或许还带给你诸多伤害…… 只是重生一事毕竟过于荒唐,夏云若不说,容子烨也就按下不提,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你谨小慎微的活了这么久,不为人知的苦难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我不能跟过去的你感同身受,只能陪着你慢慢抚平过去的不堪和痛苦,让你能更勇敢一些。” 他递给夏云若一杯热茶,小心谨慎地没有碰到她的指尖,眉眼间充满了认真的热忱,“夏云若,你还有我!” 顿了顿,容子烨不动声色的补充道:“你还有容家,有将军府……如今,你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夏云若心头一震,眉眼下意识颤了颤,近乎灼热地看着容子烨,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子烨说者无心,她是听者有意。 前世不堪确实带给她诸多痛苦,让她这一世走得步步慎重,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走上前世那一条不归路。 “好了,方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计较,你也别放在心上。” 眼看着要到家了,容子烨大方地笑了笑,“今日折腾了一天,你回去早些休息。” “你要去哪儿?”夏云若下意识追问道。 容子烨嘴上说没事,该不会还是被自己气走了吧? “你别胡思乱想。” 容子烨仿佛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动作亲昵又不失分寸感,“应你之请差印子钱的事,并非一时起意,我早有此意,只是差一个契机。严格来说,这一次你也帮了我才是。” 他眼底噙着安抚的笑意,“这一次将军府的案子,为我打开了民间私放印子钱的缺口,我跟傅承修约好了,今日要带李三去查一查他常去的康泰钱庄。那个地方,不太干净。” 这还是他第一次毫不隐瞒地跟夏云若坦白朝务,代表着他曾经对夏云若的戒备和怀疑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时至今日,他是完全信任夏云若的。 闻言,夏云若却是惊了一下:“康泰钱庄?” “你知道?”容子烨看她神色,不由地意外,“难道于小公子的案子还跟康泰钱庄有关?” “不!跟康泰钱庄有渊源的人是王氏。” 夏云若将自己阴差阳错地在康泰钱庄发现的秘密和盘托出,希望对容子烨查案子有帮助,“玉佩我交给外祖父了,毕竟事关王氏,也算将军府的家事,外祖父担心我贸然插手会给你带来麻烦。” 顿了顿,她主动上前抓住容子烨的手,低声道:“如果你在查钱庄的时候,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去找舅舅和外祖父帮忙——这也是外祖父的意思!” 容子烨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反握着她的小手,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温柔缱绻:“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看着夏云若愁眉不展的模样,知晓她还在担心朝堂之争,便自信地捏了捏她湿润的掌心,柔声安抚道:“你信我吗?” 夏云若不解其意,下意识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容子烨略略倾过身子,低声在她耳边道:“纵然朝堂变幻莫测,我也会安然走到最后的。” 须臾,夏云若眸光微闪,冲他嫣然一笑:“我信!” 前世,他孤身一人,尚且能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今生,她会成为容子烨臂助,伴他走得更高更远。 第152章 可以自己拿主意 是夜。 容子烨至晚方归。 夏云若正在看账本,寝屋里还点着一盏灯,听到动静便起身迎了出来:“怎么这样晚?可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饶是她神色看不出波澜,可声音里不乏担忧。 容子烨心下叹息:看来,她还在因为将军府的事麻烦自己而愧疚不安,否则不会这么敏感。 “无碍,只是寻常公务而已。” 他看着屋子里燃着的一盏油灯,心里不由微暖,“这么晚还不睡?这些账本也不着急看,别熬坏了眼睛。” “我在等你啊。” 夏云若倒是没有扭扭捏捏,大大方方地将人迎进屋来,扭头去唤绿珠:“姑爷回来了!快去厨房将宵夜拿过来。” 绿珠依在窗檐下都快睡着了,冷不丁听到这一声吩咐,打着哈欠弹起来:“宵夜?哪有宵夜?正好肚子饿了……” 一抬头,正对上夏云若嗔怪的眼神和容子烨惊讶的眼神…… 绿珠连忙抹了一下唇角,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道:“姑爷可算回来了!我们家小姐专门去小厨房做了夜宵,就怕您回来晚了饿着了。夜宵在水里温着呢,奴婢马上就去端来。” 她跟放炮弹似的,一张口说了一大串,不等容子烨反应就匆匆跑出去,“奴婢马上回来,姑爷陪着我们小姐说说话吧。她特意为你熬到现在的……” 余音飘散在燥热的风中,夏云若莫名有些耳热,低声斥道:“这丫头就是嘴碎!你别听她瞎说。” “她说的不是事实吗?” 容子烨淡淡一笑,语气不自觉染了几分打趣,让夏云若愈发不自在起来,倒是没了刚刚的洒脱直接,“我就是……上次的夜宵你也没吃着,我闲来无事,今夜索性再给你露一手罢了。”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眼角眉梢不自觉染了一抹嗔色,少了平日里的端庄自持,多了些说不清的小女儿情愫。 看到她眉眼间的羞恼之意,容子烨心头一动,感觉空气愈发地热了,“今夜……我定要好好品尝。辛苦你了,云若。” 提起上次拒绝夜宵一事,他多少有些心虚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我看绿珠似乎颇为乏累,最近她也没怎么跟着你出入,这是办什么差事去了?” 夏云若叹了一声:“锦绣坊有顺子兄弟,我尚能放心,只是胭脂铺那边的生意渐渐火热,周叔年纪大了,以前又是在庄子上待惯了的,打理胭脂铺还是颇为吃力。绿珠在这方面悟性不错,我想让她没事就跟着胭脂铺那边学一学,以后也好挑大梁帮我分担些。” 她收拾好账本将桌子腾出来,不在意的笑了笑,“再说我近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无需她总跟在我身边伺候,反倒埋没了那丫头。” 闻言,容子烨心头一动,走到桌前看着她眉眼间难掩的疲惫之色,目光落在那一摞账本上,突然说:“云若,要不再多招几个下人在府中伺候吧?” 夏云若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绝了:“不必了,我有手有脚又不是非要丫鬟出入伺候,就算是绿珠,我待她也如亲姐妹一般,并非普通下人。” 再说,人多是非多。 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容子烨破例招人,回头再惹了麻烦…… 她安抚道:“母亲说你喜静,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如今府里有琳琅和阿辛两个能干的为母亲和你分担,足够了。” 容子烨握住她的手,下意识摩挲着她指尖的茧——那是频繁握笔产生的老茧。 可见她近来一个人要兼顾锦绣坊、胭脂铺和容氏药行三家大铺子并不容易,身边怎么能没有人帮衬着? “你……”夏云若下意识要抽回小手,抬眸却撞入容子烨心疼的深沉目光里,顿时愣住了。 “你不必处处为我考虑,不过招几个丫鬟的小事,身为当家主母,你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 容子烨叹了一声,想要改掉夏云若这个小心翼翼的为人处事,只怕任重而道远,“以前并非不想找人伺候,只是家中贫寒,母亲能省则省,竭力供我读书。” “后来我当了官,她也是节俭惯了,不想府里下人太多,不好管教,所以从未提起此事。如今府里既然添了女主人,大哥和母亲的身子又都不好,需要得力的下人照顾,安医女不日就要去将军府照料舅母,你和大嫂都要忙生意,阿辛又成日的跟着我在外头忙……” 语气一顿,他捏了捏夏云若的指尖,安抚道:“府里添一两个人,不碍事的。” 他都说道这个份儿上,夏云若自然没有异议,舒心一笑:“我明白了!放心吧,此事交给我来……”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绿珠惊讶又不善的声音,“大夫人,您深更半夜地在这里干什么?” 夏云若和容子烨相视一眼,面色微微一沉。 “我去看看。” 容子烨制止了夏云若起身的动作,转身开门,一眼就看到鬼鬼祟祟的苏婉柔,正要推开绿珠往外走。 “大嫂。”他冷声唤了人,面无表情地拦住苏婉柔的去路,“你方才在我们院子里干什么?” 苏婉柔眼看跑不掉,干脆甩开绿珠的手,理直气壮道:“晚上睡不着,想着布庄的生意和银钱投入,我打算来找弟妹聊聊,毕竟是她煽动母亲……” “大嫂!” 容子烨不惯着她,冷冷扫一眼她脚下的青泥,面色陡然一沉,“你撒谎!” 苏婉柔面色微变,下意识要辩解:“我没有——” “你要是光明正大来找云若,为何不从正门走?” 容子烨冷冷逼近一步,气势凛然,“你脚上的青泥只有西侧门外的小路有,那条路许久无人搭理,早已荒废了。除了心怀叵测之人,寻常不会有人走动。” 苏婉柔下意识拢了拢裙摆,掩耳盗铃一般想要盖住鞋子,嘴上依旧理直气壮道:“你什么意思?我在自己家里,走大路还是小路也没个自由了?我近来就喜欢走小路,不行吗?” “谁信呢?”绿珠在一旁低声哼道:“夜黑风高,你也不怕一个人走小路撞到鬼。” 第153章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你个小贱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哪里教出来的没教养的野丫头,敢当着面编排主子?” 苏婉柔被容子烨抓包教训,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抬手就要教训绿珠,“看我不打死——” “大嫂!”夏云若突然冲出门外,冷冷斥了一声,“住手!” 苏婉柔的手已经扬到空中,被容子烨扼住了手腕动弹不得,顿时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啊,你们两口子仗势欺人,欺负我夫君病弱无用,就明目张胆地对付我这个嫂子!如今我在自己家里教训一个丫鬟都不行了?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么金贵,我一个大夫人还能让这个小贱人辱骂了去?” 她挣扎着要甩开容子烨,气得红了眼睛:“有本事你们跟我去老太太面前评个理!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活了。” 容子烨冷冷皱眉,不耐烦这般泼妇做派:“苏……” “子烨,快松手!你是好意关心,没得让大嫂误会之余还生了委屈之心。” 夏云若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拉下容子烨的大手将人拦在身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婉柔:“大嫂说的是,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寻常百姓,该有的规矩不能废。” “你什么意思?” 苏婉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警惕地看着这个’看似宛如一团棉花、实则无懈可击‘的夏云若,冷笑道:“我误会什么了?你们主仆没有仗势欺人吗?容子烨没有跟我动手吗?” 容子烨眉眼俱冷,神色微微不耐,只是看了夏云若一眼,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夏云若姿容端庄,任由她激动怒骂也不争辩,等她发泄完怒火才冷声命令道:“绿珠,跟大夫人道歉。” “小姐!”绿珠咬了咬唇,表情十分不情愿,“明明是她先……” “住口!” 夏云若眼神微冷,面无表情的转身看着她,“尊卑有别,大夫人做错了事,自有老夫人来说,容不得你我置喙。你既说错了话,就该道歉,忘了平时我怎么教你的吗?” 绿珠眼底闪过一抹委屈之色,泪光闪烁,只是很快忍住了:“大夫人,奴婢知错了!” 往常在夏府她不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更过分的欺负也不在话下,只是从前她跟着小姐忍惯了不觉得委屈。 自打小姐嫁入容家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容光焕发,自立自强,让她无形中也跟着变了不少人,变得不想再处处受人欺负,生出了反抗之心。 刚刚确实是她疏忽了。 苏婉柔不是自家小姐,不会容忍她的一时言语,反而会想法设法地找茬,好利用她拿捏小姐的把柄。 想到这里,绿珠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到苏婉柔面前,“请大夫人原谅。” “既说错了话,一句不痛不痒的‘知错’就完了?” 苏婉柔见夏云若示弱,心头的窝囊气终于散了几分,顿时支棱起来,厉声道:“说错话就掌嘴,夏府连这点基本的规矩都没教吗?” “我——”绿竹猛地抬头,看一眼咄咄逼人的苏婉柔,想到自家小姐在容家的立场也很为难,一咬牙正要抽自己一个嘴巴。 “绿珠。” 夏云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跟前,先发制人道:“你虽是无心,可到底伤了大夫人的颜面,认错受罚都是应该!” 顿了顿,她眼底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淡淡转身看向苏婉柔:“只是嫂嫂素来心善,又对母亲孝顺,想来不愿意大晚上因为‘她莫名其妙跑到我们屋门口跟我的丫鬟起冲突’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去劳烦母亲。” 苏婉柔面色一变,怒声道:“你威胁我?” 看她一激动又要动手,容子烨冷着脸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斥道:“大嫂,这里是我和云若的院子,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请你自重。” “我怎么不自重了?” 苏婉柔气得跳脚,偏偏势单力薄又对容子烨心存畏惧,不敢轻易再犯浑,只是心里到底咽不下这口恶气:“你们两口子少在这里吓唬我,一个下贱的丫鬟如此不懂规矩,就算闹到老太太面前,我照样有理。” 夏云若唇角一扯,不由冷笑一声,不冷不热地讽刺道:“有理?嫂嫂以为母亲跟我一样好说话吗?你深更半夜偷偷抄小路过来,被绿珠抓住就慌里慌张的要跑——这事闹到老太太跟前,母亲会觉得你此举是为偷听我们夫妻夜话?还是如嫂嫂所言:你只是闲得无聊随便逛逛?” 苏婉柔面色一白,方才的虚张声势在夏云若一字一句的质问中不攻自破,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大嫂莫不是忘了前不久母亲为何罚你跪祠堂?” 容子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不丁提醒道,“母亲是感念嫂嫂素来辛苦,但更要家和万事兴,谁要在容家兴风作浪,她必不轻饶!” “我……”苏婉柔死死地咬着唇瓣,面色几经变幻,心头乱糟糟的,充斥着不甘和怨恨,还有担忧和畏惧。 老太太原本就偏心小儿子,如今又被夏云若哄得服服帖帖,眼里心里压根就没她这个劳苦功高的儿媳妇,否则也不会轻易插手容氏布庄,让她颜面无存。 如果今晚的事真的闹大了,以老太太对夏云若两口子的偏袒,自己只怕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失去掌家权都有可能。 为了区区一个下贱的丫鬟,不值得。 想到这里,苏婉柔松开唇齿,冷冷的冲着绿珠哼了一声:“算你走运!今晚我懒得跟你计较,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再有下次,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绿珠忍气吞声道:“大夫人的教诲,奴婢铭记于心。” “绿珠,你先进去吧。”夏云若将绿珠的隐忍和委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手指。 自从重生那一日起,她就发誓不会让自己和身边在意的人受苦受难……她为了容府的安稳大局才对苏婉柔一忍再忍,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时,掌心突然一暖。 容子烨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掌心,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随心所欲些!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第154章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吗? 夏云若眼眶一热,心口莫名漏掉一拍:“真的?” “傻不傻?” 容子烨低低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用实际行动表示对她的支持。 这一幕看得苏婉柔心中愈发嫉恨不爽:凭什么! 夏云若家世好、长得好,换了门亲事丢了侯门主母的位置,可却换来了容子烨无微不至的宠爱…… 这也是多少女人一生求之不得的夫妻真情,更是她从未得到过夫君的呵护和依靠。 这时,夏云若深吸一口气,示意容子烨让到一边,独自将苏婉柔拉到门口,面色平静道:“嫂嫂,今日既撞上了,我就有话直说。夏晚晴到底要你干什么?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苏婉柔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强硬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侯夫人是你的亲妹妹,跟我素无交情,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你无非是想抓我的把柄,好跟母亲告我的黑状罢了。” 夏云若看她执迷不悟,脸色微微一沉,气场也变得强势许多:“嫂嫂真以为冰纱蝉衣的渠道是这么好拿的?若非是我有意放水,夏晚晴根本无法插手锦绣坊的进货渠道。我放这条线出去,原本是为了钓夏晚晴上钩,没成想最后冰纱蝉衣落在了你手里。” 她步步紧逼,逻辑严谨,三言两语说得苏婉柔毫无反驳余地:“若你没有跟夏晚晴沆瀣一气,她为何要把到手的好处让给你?嫂嫂若是再执迷不悟,母亲和子烨只需要去布庄查一查近来的暗账,大概能查到你给夏晚晴的‘回礼’吧。” 夏晚晴可没那么好心把到手的肥肉让给苏婉柔,这冰纱蝉衣的盈利自然要有相当一部分流入她手里。 这笔帐是经不起算的。 苏婉柔听得眼皮直跳,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容子烨,想到这个小叔子对夏云若的袒护和信任,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夏云若,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再跟夏晚晴来往,否则你早晚有一天会将容家拖下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夏云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冷冷逼视着苏婉柔慌乱的眼神:“如果你再敢将内宅之事汇报给夏晚晴,我保证,你不仅会失去掌家权,还会彻底失去容家。” 苏婉柔陷得太深,如果她再放任退让,还不知道下一次夏晚晴会利用这个目光短浅的嫂嫂搞出什么花样来,甚至可能会让苏婉柔丢了性命。 苏婉柔过去对待容家和老太太,说一句呕心沥血也不为过,老太太和大哥对她也是真心喜欢。 所以,她希望这位大嫂能迷途知返,认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再被人当棋子利用还沾沾自喜。 “你……” 苏婉柔被她冰冷强势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开夏云若的手踉跄后退,“你以前的乖巧温顺果然都是装的,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就是想抢掌家权,以前还假惺惺……” “我假惺惺?” 夏云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嫂嫂糊涂了!若是我想要掌家权,绉布案大可以顺水推舟,让你陷入牢狱之灾,如此也没人天天给我添堵耍阴谋,当家主母的位子,我想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苏婉柔第一次看到这么强势直接的夏云若,起初的惊吓之后就是更深的妒恨和不甘。 闻言,她气得直哆嗦:“你好大的口气!你才嫁入容家几天,就敢觊觎主母之位?你为容家做过什么?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你赚的钱全部进了自己的口袋,填的是自己的嫁妆,容家又得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容子烨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她恐怕早就忍不住一巴掌呼上去,好好教这个大小姐做人。 大不了今夜就撕破脸皮,她要跟夏云若扯个你死我活,看看事情闹大了究竟谁更丢脸? 夏云若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顽皮稚童:“我为容家做过什么,将来又能做什么,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时间自会证明一切。但扪心自问,至少我不会跟外人串通一气,损伤容氏门楣。” “你少在这里端着主母架子指责我!” 苏婉柔听到这话,顿时咬牙切齿地红了眼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容家,就算我拿了侯夫人的好处又怎么样,初心还不是为了容氏布庄能生意红火!” “你知道今年各大商铺庄子的生意多差,压力又有多大?我不想办法挽回营生,拿什么养活他们?养活这个家?!” 她看着夏云若高高在上的端庄姿态就来气,口不择言道:“侯夫人只不过想知道你跟子烨的生活日常,有什么说不得问不得的?要是你真的问心无愧,还怕别人探底吗?”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夏云若却突然勾唇一笑,眉眼间的冷厉之色悉数消散:“嫂嫂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苏婉柔警惕道:“你笑什么?你什么意思?” “嫂嫂过去为了容家劳苦功高,母亲和子烨不止一次的同我说过你的不容易,同为女子,我敬佩嫂嫂的坚韧顽强,同样理解嫂嫂的不甘和困难,故而不管过去你做的多么过分,我也不曾置喙半句。” 夏云若叹了一声,抬手将苏婉柔发间的一枚玉簪子拔下来,“嫂嫂素来节俭,这簪子是夏晚晴送你的吧?” “你还给我!” 苏婉柔正要抢回来,被夏云若闪身躲过,淡淡警告道,“从前她也送过我一枚价值连城的环佩作为生辰礼,等我欢天喜地地帮她通过私塾的小考,一回家就成了偷窃妹妹首饰的小贼,挨了一顿板子被关祠堂三天三夜,差点没饿死在里头。” “嫂嫂,你不了解夏晚晴!她从生下来就只会索取,不可能给予。她给出去的每一样东西,都需要你加倍奉还,甚至是拿你的命!” 她取下自己头上的飞凤长簪插入苏婉柔发髻间,低声道:“嫂嫂以为夏晚晴无条件送你这么多,最终只是要你打探一些我们夫妻间的日常吗?你真的知道自己最后要付出的代价吗?” 第155章 姑爷,你怎么流鼻血了?上火了吗 闻言,苏婉柔猛地哆嗦一下,下意识将人推开,嘴唇都白了:“你休……休想挑拨离间,我……我不过是个寻常妇道人家,她是堂堂侯夫人,还能图谋我什么?” 嘴硬如斯,她心底却宛如大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过往夏晚晴每一次同她有所交集、给她好处的画面一次次闪过脑海,再联系到每一次夏云若受到的伤害抨击和容家被牵连的名声,她心里不是一点怀疑都没有。 夏晚晴拱手将冰纱蝉衣的生意相让,她要的可能远远不止是‘拉下区区一个夏云若’这么简单。 只是心头虽然有了警惕之心,可苏婉柔素来要强,更不愿意在夏云若这个对手面前露了怯,理了理发髻还是挺直了腰板,“不要你以为拿根破簪子来讨好,我就能对你改观了。” “就算不靠侯夫人,我一样可以让你输的一败涂地。” 她咬牙切齿地抢过夏云若手里的玉簪子,抬眸朝着不远处的容子烨看了一眼,低声冷笑道:“你如今能这么嚣张,仗得不过是二弟的宠爱,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倘若有一天二弟厌倦了你,你的下场比今日的我还要凄惨千百倍!” 说完,苏婉柔不屑地冲着夏云若冷笑一声,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见状,夏云若叹息着摇摇头,低声道:“但愿你真的能从夏晚晴的棋盘里抽身而出。” 话音刚落,头顶响起容子烨安抚的生意:“你都抽丝剥茧地跟她说得这么清楚了,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就要看大嫂自己的造化!以她的性格,怕是要栽个大跟头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夏云若惊讶的回过头,看一眼他刚刚站得位置,微微挑眉:“你都听到了?顺风耳吗?” “……你再小心,耐不住大嫂情绪过激嗓门大。” 容子烨无奈地笑了笑,“听到她的回话,我大概就能猜到你劝了什么,何须亲耳听到?” 看他一脸傲娇的小表情,夏云若不禁失笑,突然大着胆子捏了捏容子烨的鼻尖,“我们家容大人可真是聪敏通达,智计无双啊。” 捏完就跑,一刻都不耽搁。 容子烨身子僵硬了半晌,脚下仿佛扎了根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夏云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下好笑又气恼。 夏云若是拿他当小孩子哄么? 鼻尖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热触感,容子烨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鼻腔有些温热…… 这时,绿珠跑出来请人进去吃夜宵,一抬头就看到容子烨脸上的两道蜿蜒血色顿时吓了一跳:“哎呀,姑爷,你怎么流鼻血了?上火了吗?” 容子烨:“……” 这嗓门是想喊得人尽皆知吗? 被自家娘子捏一下就流鼻血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见夏云若拎着裙摆急匆匆跑出来,他连忙捂住鼻子,转身匆匆往外走:“我没事!火气旺了些,别大惊小怪的。” 风中残留着容子烨故作正经的嗓音:“一身暑热难耐,我先去更衣,晚些就来用夜宵。” 见状,夏云若先是愣了片刻,忽而低头看着自己葱白玉嫩的指尖,抿着唇轻声笑起来。 容子烨未免太夸张了。 不过是捏了下鼻子而已…… 须臾,她想到苏婉柔刚刚最后那番话,心底没来由的空了一下,笑容顿浅。 自古男儿多薄幸,故而她一开始就只想着跟容子烨相敬如宾地过日子。 更何况,容子烨日后位及人臣,不可能府中只有她一个。就算为了门庭子嗣,他早晚身边也要添人,不过是多与少的区别罢了。 所以,她想要的一开始就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安乐一世。 翌日,暑热依旧。 夏云若一早便去给老太太请安,说了再找几个下人的事。 老太太一听就痛快地同意了,只说这种小事交给琳琅去操办,不需要她多操心。 只是今日是安从霜前往将军府的日子,老太太依依不舍了许久,毕竟哪个长辈不喜欢这样乖巧娴静又医术高超的小姑娘呢? 夏云若亲自送安从霜去将军府,上了马车才笑道:“母亲当真喜欢你,暗地里还埋怨我不该这么早将你‘送人’,可见你平日里对母亲用心,真是多谢了……” “少夫人,你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安从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要不是你帮我保住了安和堂,今日只怕我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还债了,何来今日的安生日子?” 顿了顿,她有些担心道,“将军府门户高,我出身乡野只怕不懂规矩,要是哪里惹得贵人不高兴,恐要给你丢人惹麻烦了。” 夏云若笑了笑,抓着她的小手捏了捏,安抚道:“安姐姐,你且放宽心吧。且不说你为人谨慎又低调,轻易不可能开罪于人,而且舅舅和舅母都是性情直爽的人,你又是去帮舅母治病的,没人会横加为难的。” 顿了顿,她暗示地看过来,低声道:“若是有人恶意刁难,你尽管去告诉舅舅,他会为你做主的。” 看她这么笃定,似乎话里有话,安从霜下意识反问:“为何?” “这……” 夏云若干咳一声,目光一转便笑道:“我同舅舅说你是我的知己好友,当亲姐姐一般维护的人……舅舅知道你待我好,自然会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护着你不就是护着我么?” 知己好友? 亲姐姐? 这……她何德何能? 安从霜闻言瞬间红了眼睛,拉着夏云若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好了,你救了我婆母,于我有大恩,我是真的拿你当好姐姐看的。”夏云若知道舅舅此生只怕不能认安从霜为女,心中必然歉疚不已,那就让她多帮衬些,多少给安表姐一个安慰吧。 “如今也是我请你帮忙救治舅母,该道谢感恩也该是我。你若不嫌弃,就拿我当妹妹唤一声小名,不必一口一个‘少夫人’反倒是显得生分了。” 她笑了笑,摘下腕子上的银镶玉手镯套在安从霜手上,“这玉镯是舅舅当年送给我娘的嫁妆,图绘双生花,这玉镯本就是一双,这一只就送给你。” 第156章 不错,长大了 “不行!这太贵重了……”安从霜连忙要摘下来,一脸的受宠若惊。 “你若不收,那就是嫌弃我这个妹妹了?”夏云若故作生气,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安从霜犹豫片刻,低头摸着玉镯红了眼睛:“少夫……云若妹妹,我是孤儿,若非师父收养,只怕早就饿死在饥荒之中。我本就是亲缘福薄之人,如今能遇到你,是我毕生的福气。” “只要有我在一日,姐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夏云若瞬间眉开眼笑,探身过来抱了抱安从霜,“放心吧,安和堂有我雇人照看,你近来只管留在将军府为我舅母治病,兴许还能结下更深的福报呢!” 安从霜只当她是安慰自己的紧张情绪,点头应了。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 夏云若一掀开门帘就看到舅舅带着沈飞烟和沈念姐妹俩在门口张望,这阵仗简直给足了排场。 “舅舅,这位就是安和堂的医女安从霜,多亏有他,我婆婆和大哥的身子才能日益见好。” 夏云若将紧张的安从霜介绍给众人,刚说完话就见沈飞烟恭恭敬敬地上前给安从霜行了一个见好礼,“安医女,我母亲旧疾缠身多年,如今见了你总算有希望了。” 她褪下了嫡女大小姐的架子,真心待安从霜恭谨又尊重,“西厢房我派人收拾好了,日后安医女只管住下,有什么短缺就吩咐烟儿,姐姐年长烟儿几岁,日后还望不吝赐教才是。” 安从霜满脸的受宠若惊:“大小姐过谦了,我只是小小医女,将军府如此厚待,倒让我不知所措了。夫人的病,还要看过才知晓,我不敢妄下定论。” 沈念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挽着安从霜,盈盈笑道:“姐姐都是为了母亲的身子着急,所以说话难免急切了些,莫要吓着安医女了。医者也不是万能的,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将军府都感激不尽,安医女只管放心吧。” “念念这话说得有理。” 闻言,沈励和蔼的点点头,温和地看向安从霜,尽量克制自己的激动心情:“安……安医女放心吧,就把将军府当作自己的家一样,夫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将军太客气了,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无需如此隆重的。”安从霜连连点头,心里更加没底了。 将军府上下这么看重这件事,若是她这一次不能治好将军夫人,感觉都要无地自容了。 见状,沈念又是好一番安慰,俨然拿安从霜当亲姐妹一样,果然赢得沈励的夸奖和青睐。 “哼,装模作样!” 沈飞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刺眼无比,克制着讽刺和怒意低声冷笑,“我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她站在门口动一动嘴皮子就把功劳都揽走不说,搞得我还成咄咄逼人的恶霸了……什么东西!” 不愧是王氏教出来的女儿,行事作风如出一辙,狡猾奸诈的让人防不胜防。 “这就沉不住气了?”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走到她身后,低低一笑,“若是换了以前,表妹只怕拳头都招呼念念脸上了,今日倒是长进不少,知道小声说坏话了。” 沈飞烟听得小脸青了又白,咬牙瞪了她一眼,“你少用什么激将法,当我傻吗?沈念不过跟她娘一样是个嘴强王者,只要我不上当不搭腔,她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终究不能拿我如何。” 她听到夏云若一口一个‘念念’就生气,满肚子的不屑和胜负欲:“你放心好了,这三个月我一定会好好打理将军府上下,不会输给沈念这种居心叵测的小人的!” 夏云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短短数日,将军府历经波折,沈飞烟确实成长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耳根子软也不动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好照顾安从霜,她可是我拿姐妹一样亲近的人,又是受邀来给舅母看病,你可不能让人欺负苛待了她。” 夏云若暗示性的看了一眼那边表演正好的沈念,低声跟沈飞烟道,“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派连心来寻我帮忙。” “切,我靠自己一样能赢沈念,需要你假惺惺的干什么?” 沈飞烟嘴硬但性子真诚,看了一眼安从霜才回身给夏云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不论如何,这位安医女能来,还是多谢表姐从中周旋。” “不错,长大了。”夏云若揉了揉沈飞烟毛茸茸的脑袋瓜,不出意外的迎来了一个白眼。 沈飞烟连忙挣扎出来,拍开夏云若‘不轨’的爪子,冷哼一声:“不要得寸进尺啊夏云若,我跟你关系可没那么好,注意点距离。” 嘴上尽管凶狠,,她像是怕弄坏了夏云若这个易碎的艺术品一般,推开人的动作却刻意地放轻了。 夏云若笑了笑,没多计较,带着人去见过舅母请了安之后,就准备走了。 “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午饭?” 沈励将人送到门口,远远地瞧见绿珠在马车前焦急地转悠来去,时不时的往这边张望,心里知道大概有事,也就没多留,“听说李三公子因为借印子钱的事曝光,跟家里大闹一场还被赶出家门,他若是找你和子烨麻烦,尽管来跟舅舅说,不要自己藏着掖着。” “舅舅放心吧。李三公子的后路,我已经替他想好了,否则他怎么可能因为承修哥哥几句不痛不痒的劝告就冒着自毁前途的风险前来将军府作证呢?” 夏云若也看到了焦急的绿珠,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舅舅,霜姐姐就交给你了!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来说,一家人不要客气。” 看她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沈励欣慰又叹息,忍不住拍拍夏云若的肩膀,低声道:“你这孩子!柔儿九泉之下看到你有今日,必然会欣慰的吧?” “舅舅……” 夏云若微微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叹一声,“我们都好好的,就是对我娘最大的安慰。” 第157章 当众搂搂抱抱 沈励神色一顿,微微颔首:“你放心,经此一遭,府中的人和事,我心里有数了,康泰钱庄那边舅舅会抓紧查清楚,你和子烨不必插手了。” 顿了顿,他突然神色郑重地压低了声音,“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生辰,宫里已经传出了消息,这一次三皇子特意点名让子烨带着你一起前去。如今太子和三皇子都有意拉拢子烨……” “皇后是三皇子的生母,这一次给你这么大的恩典,势必让你置身风口浪尖之上。所以,你跟子烨要多留心些,该学的礼仪规矩学学好,不管旁人如何阴谋诡计,首先你的自身礼仪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闻言,夏云若神色虽凝重了些,可心里却并无慌乱紧张,毕竟前世她身为侯夫人,侯府又是三皇子一党,明里暗里侯府跟皇后没少来往,连带着她也对后宫的情势比普通人了解地只多不少。 “舅舅放心,我会处处小心的。” 告别沈励之后,夏云若回了马车,绿珠连忙擦着汗跟上来:“小姐,不好了!那李三公子简直是个无赖,今日一早去容府没见着您,扭头就去了胭脂铺挑三拣四地折腾一通,如今又扬言要去寻姑爷讨个公道,让您赶紧兑现诺言呢!” “什么?” 夏云若一开始还稳如泰山,听到后面这句话顿时睁大眼睛生气道,“他去找子烨干什么?子烨如今正在忙公务,那家伙添什么乱?” “可不是?” 绿珠气得直咬牙,“奴婢压根劝不住,见他气势汹汹的去了户部,连忙让周叔派人去盯着,我赶忙就来将军府跟您报信了!” 她跺跺脚,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我看那李三公子就是个无赖,如今因为借印子钱的事被赶出家门,心里指不定记恨你和姑爷呢!如今他厚着脸皮赖着咱们,真是没完没了了。” “先不去胭脂铺了,咱们改道去户部。”夏云若连忙吩咐车夫改道,又让人赶紧去找傅承修帮忙,只盼着能拦住胡作非为的李三公子。 只可惜,千算万算还是算晚了一步。 马车刚来户部门外,夏云若远远的就听到几个护卫在议论李三在户部门口大闹一场的事,顿时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李三这个莽夫! 就这么冲动的跑来户部骂街,他不是给子烨添乱吗? “小姐,咱们快去把人李三公子带出来吧?都怪奴婢没派人将他拦下来……” 见状,绿珠心急又自责,“姑爷那边肯定被他搅和地一团乱麻,这里是户部,官家办差的地方,他这么闹腾,说不定还要连累姑爷受罚呢。” “这家伙!” 夏云若刚掀起帘子要下马车,看着户部庄严的门口动作微微一顿,咬着牙坐了回去,“不行!我是子烨的妻子,这个时候再闹到他办差的地方只能把事情闹大,徒留话柄。” 她强压心里的焦急不安,垂眸低声道:“再等等!我相信子烨……他不会让李三闹大的,他一定有办法圆过去……一定有办法的!” 绿珠看到她急得小脸上都布满了细汗却不自知,心疼地掏出手帕给夏云若擦汗,低声安抚道:“小姐,别担心。你嫁人之前不就说过姑爷定然前途无量特别厉害吗?我相信他会解决李三公子的。”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打开了。 傅承修笑眯眯地跳上马车,打趣道:“我倒是不知云若妹妹何时对子烨兄这般一往情深的?嫁人之前,你就知道未来夫君前途无量了,谁给你的自信?” “你怎么来了……” 夏云若抬眸一看,目光率先落在他身后,眼神微微一亮,“子烨,你们怎么……” “别担心,三公子这么一闹,只是为了将民间私房印子钱的闹剧正式提到明面上。” 容子烨眉眼间染着温暖的笑意,不动声色的让出身后的李三公子,淡淡安抚道:“今日他来户部做‘污点证人’,帮我们挖出康泰钱庄这条‘肮脏蛀虫’……” 还未说完,李三公子就大大咧咧的将容子烨推上马车,“这么热的鬼天气,你们两口子把有功之人晾在外头晒太阳也好意思?” 他顺势将人推到夏云若身旁,“小夫妻挨在一起说悄悄话不行吗?这事儿用得着隔这么远唠得天下皆知?” 容子烨没料到他会推这么一下,脚步不稳,径直扑向始料未及的夏云若,猝不及防的两人径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了个满怀。 “!!” 夏云若到底是世家千金出身,骨子里矜持守礼,顿时红透的面颊,手忙脚乱的将容子烨推开。 大庭广众,不成体统! 就算是夫妻,当着外人这么搂搂抱抱也太有失礼数了。 她稳住狂乱的心跳,连忙结结巴巴的冲着李三公子斥道:“李又泽,你……你什么毛病?” 鼻息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独属于夏云若的味道。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亲近,依旧容子烨神色一热,看着她奶凶奶凶的张扬模样,下意识暖了眉眼。 他平静地坐在夏云若身边,挑眉看向幸灾乐祸的李三公子,不动声色的给她当靠山,“三公子如今纵然是有功之人,案件未审结之前,只怕还要委屈地当一当李家那赶出家门的败家子……” 闻言,李又泽果然立刻正襟危坐,忿忿地瞪了眼狡猾的容子烨:“老狐狸!你就威胁我吧……” 眼神一转,他忽然冲着夏云若投以万分敬重的目光,一本正经的像是被人夺了舍:“云若妹妹,哥哥只是开个玩笑,你们是正经夫妻,别这么害羞嘛!前日可是你托傅承修带话——只要我去将军府作证,你就能够帮我重振旗鼓,在李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现在我不止帮你舅母的亲弟弟翻了案,刚刚还帮你夫君立了功,拿出康泰钱庄作恶的证据,让他在尚书大人面前狠狠长脸,顺理成章担任此案的主理人。如今总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吧?” 第158章 吃味: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夏云若面颊尚热,害羞的不敢多看容子烨一眼,满腹尴尬和羞愤之气尽管洒在这厚脸皮的李三身上:“礼尚往来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我何时说过半个抵赖的字?只是你方才如此放肆,非正人君子所为,我……” “好妹妹,你可别借题发挥啊。” 李又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光明正大的耍无赖:“左右我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你若是不守诺言,我就卷着铺盖去你们容府大门外安家。容少夫人心地善良,必然会赏我一日三餐,总好过我独身一人流浪街头饿死的好。” “你!!” 夏云若气得瞪他一眼,“你怎么比小时候还要无赖?”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李又泽靠在傅承修身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的小两口,嗤笑一声,“哪像你们新婚小夫妻脸皮这么薄,人前抱一下而已,怎么搞得跟失身了一般?” “你还说!” 夏云若恼羞成怒,恨不能将这个满口没正经的家伙赶下马车,“傅承修,赶紧把这人带走,眼不见我心不烦。” “诶,容少夫人这是要过河拆桥吗?” 李又泽赖着不走,被傅承修无情地拖下马车,“别闹腾了!就算子烨兄好脾气,云若这小丫头如今可不是好惹的,你小心玩脱了。” 他冲着马车里的两口子微微颔首:“我先带他回家安置,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傅承修,夏云若嫁了人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李又泽气得在马车外跳脚,一张嘴叭叭个不停:“我这么大个人情就白送容子烨了?无亲无故的,他是我谁啊,我就这么送了他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容子烨眉眼一挑,不冷不热的睨来一眼。 言外之意,他今日帮自己这个忙还是为了夏云若? 多年未见的故人而已,连青梅竹马都算不上……他跟夏云若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三公子——”容子烨心念一转,正要回怼,大手就被夏云若不动声色的握住了。 “交给我来处理吧。” 夏云若看一眼故作闹腾的李又泽,低声在容子烨耳边说,“他就是个纸老虎,并非真的跟你我计较。不过,李三这一次确实帮了我们大忙,该回报给他的一分都不会少。” 说完,她冲着傅承修点点头:“傅大哥,三公子的事就交给你了。云若一诺,决不食言。” “知道了,这家伙由我来看管,你们不用费心了。” 傅承修一把捂住李又泽蠢蠢欲动的嘴,面不改色的说:“云若,胭脂铺的账和样品,你晚些派人送过来就是。李三旁的本事没有,识香断玉玩算盘的能力还不错,有他加入,你的胭脂铺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 夏云若端坐马车里,幽幽看向李又泽惊讶的睁大眼睛,淡淡道,“三公子,你做生意失败过,李家人看不起你不要紧,你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李又泽神色一怔,不动声色的僵住了。 “如今胭脂铺正是用人之际,我以东家的身份正式邀三公子入伙。即日起,胭脂铺盈利所得,除去成本之外,你我五五分账。” 夏云若微微一笑,眉眼间全是自信的光彩,“只要三公子有本事将胭脂铺做大做强,他日亦可独立开账,与我合作共赢。” 李又泽怔愣许久,抬手拽开傅承修的大手,直勾勾的看着夏云若:“你就不怕我又跟之前一样亏地血本无归?” 容子烨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挡住了李又泽的灼灼目光:“云若既然开口了,自然是信得过你。人生在世,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只要你跌倒了还能再爬起来,一切皆有可能。” 夏云若点点头,微笑着跟容子烨四目相对:“正是此意。” 这两人眼神一对上,似乎有说不尽的悄悄话,四周荡漾着一股旁人都插不进去的暧昧气氛。 傅承修干咳一声,连忙将泪眼汪汪的李又泽拽走了:“云若为人,你我当信得过,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你要哭就回去悄悄哭,男子汉大丈夫不嫌丢人啊。” “谁哭了!你瞎了吗?我这是气的。” 李又泽忿忿不平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有事‘三哥哥’,无事‘三公子’……夏云若就是个没心肝的小白眼狼,嫁了人就不把我们这些故人放在心上了。” 傅承修哭笑不得,毫不留情地怼道:“人家是夫妻,你是才是没心肝的外男,云若为何要将你放在心上?” 两人打打闹闹的走了。 容子烨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幽幽的说道:“看来,你们以前关系一定很好。” 夏云若对他的小心思没有丝毫察觉,大大方方的说:“小时候我跟欢欢调皮但是胆子小,许多事都是傅承修跟李三撺掇着我俩一起去冒险……李又泽这人看着不靠谱,可真要闹出了事,每回都是他主动站出来顶锅,保护着我们几个不受罚。” “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个讲义气的。” 容子烨丝毫未觉自己的语气有多酸,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吧。母亲派人传话,说今日家里有客人,让我们早些回去。” “好。” 夏云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看他脸色有些不对,低声担忧地问,“是不是户部有事没处理好?今日李三这么闹,真的对你没影响吗?我听外面看门的人说得挺严重的。” 她这副忧心忡忡的小模样成功取悦了容子烨,让他心头的淡淡雾霾顷刻就散去了:“无事,今日这一闹,本就是我们计划好的。三公子肯帮忙,多少也是看你的面子,你没给我惹麻烦,而且还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闻言,夏云若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精神一放松,她才恍然发觉两人不知不觉离得这么近,绿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坐到马车外面。 呼吸纠缠之间,马车里的温度节节攀升…… 第159章 家里来人 这时,马车突然一陡。 夏云若猝不及防的往前摔去—— “云若!”容子烨连忙弯腰搂住夏云若的腰身,同时身子也因为马车这一剧烈的震颤而跌了出去。 因为惯性,两人巧合地跌坐一团,可他的大手还是紧紧护在夏云若脑后,担心她磕着碰着。 “怎么样?撞疼了吗?” 容子烨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神色担心,只是夏云若来不及细看,只担心自己将人压坏了,七手八脚的要爬起来,“没事,我……” 只是越急越乱,她很快又跌回去,唇瓣狠狠磕在容子烨下颌,疼得牙齿酸软,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容子烨搂着她腰身的大手微微一紧,眸色瞬间深了几分。 “小姐,没事吧?” 绿珠掀开帘子看一眼,立刻羞红了面颊,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落下了帘子,“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夏云若神色羞赧,连忙推开容子烨爬起来,尴尬地低着头:“没弄疼你吧?” “……”容子烨好笑地坐起身,“夫人对自己的身量太过自信了些,你这么轻,我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夏云若抿了抿唇,颇为无地自容。 不知为何,近来跟容子烨相处地越近,她每每都有些不自在的局促感,心跳总是不受控制。 …… 容府。 今日一进门,夏云若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府里似乎热闹了许多,庭院里添了些花草,角落里还有些活泼的小鸡小鸭,后院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颇为感染人。 容子烨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夏云若同样疑惑的眼神,微微摇头:“许是新来的丫鬟,先回去休息片刻,晚些去跟母亲请安的时候自然就能见着……” “今日家里不是有客人吗?” 夏云若拉着他先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低声道,“自我嫁过来,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待客,礼数不能废。” 她扭头又吩咐绿珠准备了一系列食单,“今晚厨房要仔细着点,你去帮着琳琅一起准备。” “明白了。”绿珠连忙往厨房跑,心里对这位新来的客人也颇为好奇。 夏云若跟容子烨两人刚踏入老太太的院子,那活泼灵动的少女笑声愈发清晰,夹杂着容文轩和苏婉柔陪着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其乐融融的样子。 看来,这位客人很得老太太的欢心呢! 夏云若心里有了底,一看容子烨的神色,却微微愣住了:“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 容子烨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眼夏云若,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微微摇头,“走吧,进去再说。” 夫妻俩进门跟老太太请安,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不等夏云若抬头看一眼,一道翩跹如蝴蝶一般的粉嫩身影便飞奔过来,挽着容子烨的胳膊撒娇道:“子烨哥哥,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夏云若神色一怔,扭头看过来—— 少女年约十四五岁,生的珠圆玉润,粉腮红唇,两颊因为日晒还有两团讨喜的红晕,黑黝黝的大眼睛瞧着容子烨的时候满是倾慕和欢喜。 浓浓的情意,不加掩饰。 这便是今日的客人? 容子烨的‘旧人’么?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子烨,这位妹妹是……” “清然,不得无礼!” 容子烨皱着眉将苏清然扯开,不动声色的靠近夏云若些许,“你年岁也不小了,怎地还如此冒失?还不快见过你嫂嫂!” 苏清然撅了撅嘴,上下打量一眼夏云若,眼底颇有几分不屑之色,只是当着容子烨的面不曾表现出来:“原来这就是嫂嫂啊。” 她迎着苏婉柔暗示的眼神,立刻变了一个讨喜又热切的笑脸,蹦蹦跳跳地走到夏云若身边,亲昵地笑道:“嫂嫂生的真好看,跟仙女似的,清然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 夏云若少见这般殷勤热情的陌生人,先是愣了一下,须臾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回道:“妹妹好甜的嘴,抹了蜜似的,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今日妹妹初来乍到,我与夫君在外有事未归,少不得怠慢了。” 她拉着苏清然的手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母亲,方才我已经吩咐绿珠列好了食单,今晚好好为清然妹妹接风。” 这一举手一投足全然端庄大方,对于苏清然对容子烨故意表现出来的亲昵她也不曾多问半句,礼节周到的无懈可击。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瞧我只顾着高兴,都忘了安排这些……” 她拉着苏清然的小手拍了拍,柔声道,“云若,清然是你嫂嫂家里最小的堂妹,从前子烨读书时,咱们没少受苏家的帮衬,清然更是自小和子烨一起长大,感情好的跟亲兄妹似的。从前我病得厉害,她也常来床前帮忙照顾,是个极为贴心懂事的小丫头。” 夏云若心里大约有了数:“原来是嫂嫂的侄女,那便是一家人……清然在府里有什么短了缺了,尽管开口。” 苏清然眉眼含笑,乖巧点头,心里却不屑一顾。 这女人够能忍的! 难怪堂姐在容家兢兢业业的伺候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斗不过这个官家小姐! 只是,凭她和子烨哥哥的交情,这一次一定要帮堂姐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苏清然扯了扯唇,嘴甜道:“嫂嫂行事可真周到,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子烨哥哥一朝飞黄腾达了,我们这些穷亲戚本不该来叨扰,只是家里因为大旱遭了灾,日子过得实在拮据,家里人才要我厚着脸皮上京寻亲……” 她抹了抹眼泪,故作可怜道:“今日来府里,堂姐还怪我不该来的冒昧,怕打扰了老夫人清静……清然此番鲁莽拜访,还望子烨哥哥跟嫂嫂不要嫌弃才是。” 闻言,老太太的脸色微微一沉,不高兴的看一眼苏婉柔:“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跟清然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做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清然是你的妹妹,也是子烨的亲妹妹一样的,我们容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怎会嫌弃一家人?” 第160章 来者不善 “是是是,母亲教训的是,此番是我说错了话,教清然伤心了。” 苏婉柔面上道歉,看向夏云若的眼神却充满了挑衅,“我只是怕给云若添了麻烦,弟妹如今忙里忙外的为容家操持,我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就怕给弟妹添麻烦。” 夏云若淡淡起身,神色谦和道:“嫂嫂说的哪里话,清然是子烨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亲妹妹一样。我自小亲缘淡薄,如今能平白得了这么个温柔懂事又活泼嘴甜的小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进退有度,体贴又周到…… 夏云若表现得滴水不漏,让苏婉柔找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只能悻悻地道谢。 见状,老太太自然是好一番夸奖,让夏云若帮忙安置好苏清然的衣食住行,反而将苏婉柔这个亲姐姐晾在一边,俨然是要帮夏云若扬一扬主母风范了。 若是换了寻常,苏婉柔必然早就心生不满,找茬闹开了,可是这一次却分外配合,还主动走到夏云若跟前说,“这些日子布庄生意火爆,我实在忙得抽不开身,我院子里白日又只有文轩在养病,受不得叨扰,我这妹子又是个生性活泼的……” 她笑了笑,握着夏云若的手亲热道:“不知道弟妹方不方便代我照顾清然几日?随便给她安排一间厢房就是,平日里她绝对不会打扰你和子烨忙正事的。” 夏云若抬眸对上苏婉柔写满了小心思的双眼,耳边闪过昨夜她的警告之言,顿时抿了抿唇。 看来,这姐妹俩是来者不善了。 只是老太太一口一个‘苏家对子烨有恩’,她自然不能苛待恩人,若是答应,又无异于引狼入室…… 思忖之际,一直没吭声的容子烨突然冷冷拒绝道:“嫂子,此事不妥!大哥一人独居,清然住进去不方便,我跟云若也是新婚燕尔,你让清然一个清白小姑娘住到我们的院子里,岂不是更加不方便?” 这话说得直白粗暴,就差明怼苏婉柔别有用心、不识大体了。 “子烨,你——” 苏婉柔气得咬了咬牙,正要分辨几句……容文轩看情势不对,连忙拉着自家娘子低声劝道:“夫人,此事确实不妥。子烨爱清净,弟妹也忙的很,清然住进去不也是给人添麻烦?” “你拿我妹妹当麻烦?容文轩,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若不是苏家救济,你弟弟能熬过灾荒上京赶考吗?” 苏婉柔一把将人推开,气得脸色铁青,心里只恨丈夫不争气,这种时候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真是个糊涂鬼。 眼看气氛僵住了,苏清然委屈巴巴的咬了咬唇,泪眼汪汪道:“对不起,都是我来得突然,让大家为难了。” 她怯生生的看一眼老太太,“老夫人,清然是穷苦人家出身,自小苦惯了,给个猪窝鸡棚都能安置的,以前容家不富裕的时候,我去照顾完老太太,也是挤在柴房里凑合睡,那不也睡得挺好的?” “清然……” 老太太心头动容,连忙将人拉起来,低声安抚道:“别瞎说!以前家里穷困,免不得让你受了不少苦头,如今容府纵然算不上多大,可也是个官宦府邸,哪里就容不下你一方安寝之处?” 似是怕被人拒绝一般,苏清然咬着唇飞快道:“多谢老夫人厚待。只待灾荒过去,我立马就走。” 苏婉柔看着楚楚可怜的堂妹,挽着她的手安抚道:“清然你可别多心,并非姐姐不想照顾你……” 她看一眼夏云若,委屈道,“罢了!你就跟住在姐姐院子里,白日里过来帮忙伺候老太太,生的打扰你姐夫养病,晚上等我回来,咱们姐妹俩也能作伴说话,如此总好过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别人’说的谁,不言而喻。 夏云若正要上前一步,被容子烨轻轻握住了掌心,以眼神制止了行动。 “嫂嫂不必阴阳怪气,清然远道而来,来者是客,容家自然要以贵礼待之。” 容子烨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婉柔僵住的神色,转身看向老太太,“母亲,清然一向孝顺体贴,得您欢心,不如就让她在您的院子里安置下来。该置办的东西就交给云若来办,定然不会让清然觉得慢待。” 老太太叹了一声,“我日常病着,院子里满是药味,只怕她一个小姑娘家不习惯……本想着多招几个丫鬟,将客厢房打扫出来,再派个人好好伺候,只是你嫂子说清然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单独住……” “母亲放心吧,稍后让琳琅将安医女住的厢房收拾出来。那屋子在花园深处,四周花香萦绕,绿草成荫,环境是您院子里极好的一处。” 容子烨淡淡看向苏清然,“若是你害怕了,穿过花园拱门就能来找老夫人说说话,还能陪她老人家解闷,想必你也一定很开心。” 苏清然唇角扯了扯,连忙笑道:“子烨哥哥最懂我的心思了,只要能陪着老夫人,我住哪里都好的,只是劳烦嫂嫂和子烨哥哥费心了。” 罢了! 就算没赖进子烨哥哥的主院,能住在老太太身边也不错。 至少子烨哥哥孝顺,每天早晚都要来给老太太请安,有时间也会来老太太的院子陪着,她还愁没机会看到人吗? 只是她和姐姐本打算利用找住处的事引夏云若犯错,不管她是拒绝还是答应,都能狠狠膈应她一回。 没想到最后子烨哥哥居然站出来帮这个女人解围,实在可气! 看来,她想要从这个女人手里抢走子烨哥哥,必须要多费些心思了。 “清然妹妹太客气了,吃了晚饭我就让绿珠和琳琅一起去为你收拾厢房,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随时跟嫂嫂说。”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给容子烨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拉着苏清然陪老太太说话去了。 苏婉柔看到夫妻俩眉来眼去的这一幕,心下冷哼一声,扭头看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丈夫更是不顺眼,“看什么看!你看看子烨怎么疼娘子的,你又是怎么待我的?” 她咬了咬牙,低声斥道:“整日里不是汤药加身就是废话连篇,一件正事都没帮衬过我……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么没用的男人!” 第161章 送东西 “夫人,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你不要气坏了身子。” 容文轩苍白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饶是心里生气也不会在明面上多争执半句,多年来已经隐忍习惯了。 苏婉柔神色忿忿的瞪他一眼,当着外人的面到底不敢太放肆,只是看着窝囊夫君就心生厌烦,恨不能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 晚饭有夏云若的操持,自然出不了差错。 苏清然只是乡野人家出身,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精致又美味的吃食,好些都叫不上名字来,却能让人食之身心舒畅,险些吃撑了让人抬回院子里。 “瞧瞧你,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真是给我丢人现眼!” 苏婉柔一关门就开始数落这个不争气没见识的土包子妹妹,“清然,如今子烨是有头有脸的大官,陛下面前的红人,未来都是顶呱呱的大人物,身边自然都是些娇滴滴有见识的大家闺秀,你可不能再这么咋咋呼呼没见识,让人打心底里看轻了去。” “姐姐,子烨哥哥不是这种人。” 苏清然立马喜滋滋的反驳道,“方才他看我可怜,以为我真是闹了荒受了苦头逃难来的,席间对我温和了不少,还给我夹菜倒茶呢。” 想到容子烨前后的态度变化,苏婉柔倒是放心了些,面上多了一抹喜色:“这倒也是!男人骨子里都喜欢柔弱小意的小姑娘,能让他们生出保护欲,保护欲就是喜欢的开始。” “像是夏云若那种整天往外跑着忙生意的大小姐,只怕伺候夫君闺房之乐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子烨也就是贪图新鲜,日子一久也就没趣了。” 她得意的笑了笑:“如今你既然留下来了,那就想尽办法多在子烨面前露露脸,展现自己的温柔体贴,像以前一样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日后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 苏清然了解的点点头,转念一想又奇怪道:“姐姐,你光说那夏云若不懂伺候人,我瞧你整日里忙着打理苏家的生意,不也冷落了姐夫吗?” “女人的主心骨还是所嫁之人,我看老太太一门心思要扶持夏云若做当家主母,你如今再怎么为苏家生意费心,那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笑嘻嘻的同苏婉柔打趣道,“你可要小心姐夫哪一日被小狐狸精勾了去,到时候两头不落好。” 苏婉柔神色僵了僵,不悦地戳戳她鼻梁:“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姐夫跟容子烨可不一样,他对我言听计从,不敢背叛我的!不管我做什么骂什么,他从来不会反驳半个字。” 看她自信得意的模样,苏清然不无羡慕道:“这样百依百顺的夫君其实也不错,姐姐你就知足吧,对姐夫好点。他只是先天身子不好,人品相貌都没得说,比咱们村里那些莽汉可好多了。” 苏婉柔并未将妹妹的劝告放在心上,只淡淡警告道:“知道村里那些莽汉没前途,那你就多对子烨上点心!哪怕只能当个妾,以后也算是在繁华京都立了足,以后有咱们姐妹相互扶持,这容府早晚没有夏云若的容身之地!” 苏清然眼底不由地出现一抹向往之色:“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留下来的。我才不要回去嫁给村长的傻儿子,我也要像姐姐一样在京都享清福。”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敲门声。 “清然,睡了么?”夏云若带着绿珠站在外头,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给她安置住处。 “得手之前,你对夏云若恭敬点,别失了礼数再让她对你起了戒心。”苏婉柔低声叮嘱几句,这才起身去开门。 “云若来了?我这乡下来的妹子,没什么见识,给个草窝都能将就,怎么好劳你费心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 她看一眼绿珠手里的绫罗绸缎和时兴的胭脂水粉,都是夏云若铺子里的行货,心下不免嫉妒。 从前这些好东西一出来,夏云若可都是第一个拿来孝敬讨好她的。 如今夏云若倒是惯会见风使舵,她见老太太喜欢清然,就眼巴巴来讨好了! “哇,这么多漂亮衣服,都是给我的吗?” 苏清然挤过来,看到冰纱蝉衣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抱着夏云若的手将人亲昵的拉进门,“嫂嫂这也太宠我了,让我怎么好意思?” “年轻小姑娘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朝气蓬勃的才好看,也能给府里增添些生机不是?” 夏云若笑了笑,让绿珠将东西放下,亲自拿了一枚簪子给苏清然戴上,“这蓝珠清透,果然衬妹妹的好容色。” “真的?” 苏清然连忙跟个花蝴蝶一样跑去照镜子,对夏云若的亲昵和喜欢都是自然流露的,“多谢嫂嫂,这个簪子太漂亮了,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了。” “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夏云若淡淡笑道:“子烨说,从前你跟嫂嫂对家里帮衬颇多,他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要多上心些,省得你子烨哥哥埋怨我亏待了你。” 苏清然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好东西,美滋滋的喜不自胜,看得苏婉柔咬牙切齿,恨不得拎着她的耳朵继续教训一顿。 “清然,还不多谢你子烨哥哥跟云若嫂嫂煞费苦心了。”她拽着苏清然走到夏云若面前行礼,面子功夫倒是做足了。 “不必多礼了。嫂嫂跟清然姐妹好久不见,想必今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夏云若意味深长的看一眼苏婉柔,又温声叮嘱了苏清然几句贴心话,这才转身走了。 “小姐,那个清然小姐明摆着不怀好意,眼皮子又浅,这些东西就让她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绿珠刚走出院门就忿忿不平的说,“我看席间她坐在姑爷身边那副殷勤狐媚子样,明摆着就是大夫人派来跟你抢男人的。小姐,你真不该拿那么多好东西喂白眼狼!” 第162章 动怒:你要给我纳妾?! “绿珠!” 夏云若脚步一顿,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拽着绿珠往暗处走了几步,严肃的批评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无论何时何地,礼不能废,身份不能忘。上次你在苏婉柔面前吃的亏还不够大吗?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我——”绿珠咬了咬唇,还是不服气,“我就是为小姐鸣不平。” “你想得太多了。” 夏云若神色淡淡道,“不管苏婉柔安排她妹妹来干什么,既然母亲和子烨拿她当恩人看待,我身为子烨的妻子,就要以礼相待。” “只要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所以,你刚刚那些冒犯人的话趁早给我咽回去,再让我听到这些没规矩的僭越之言,我就把你赶到铺子里待着。” “不要啊小姐,奴婢知错了。” 绿珠连忙挽着夏云若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夏云若叹了一声,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你啊,多长点心眼,少说话多做事,以免日后祸从口出,总有我保不住你的时候。” 绿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受教了。 屋子里。 苏婉柔气得拔下苏清然头上的簪子,恨铁不成钢道:“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你哄得晕头转向了?没出息的东西!” “哎呀,姐姐,这么好的簪子你可别弄坏了。” 苏清然连忙把簪子抢回来,小心翼翼的装进盒子里,扭头讨好一笑,“姐姐为我好,我心里知道,只是面子上感激罢了,她一个外人自然是比不上咱们亲姐妹的感情。” “算你还拎得清。” 苏婉柔眸光闪了闪,低声道,“只要你争气,日后这些好东西你尽可以用女主人的身份安然享受,而不需要靠别人施舍过日子,明白吗?” 苏清然眼神一亮,不禁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给她行了个谢礼:“明白了,多谢姐姐提点。” 与此同时。 住院内灯火通明。 夏云若回来时,桌上泡好了凉茶,为暑热的夏夜添了几分清凉。 “回来了?” 容子烨放下手里的书,体贴的将凉茶递给她,“那点小事交给绿珠去办就行,你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那可是老太太看重的客人,又是你的好妹妹,我怎么好怠慢?” 夏云若自己都没发觉这语气里有多酸,只是觉得今日应付苏婉柔姐妹俩分外心累,比在外面做生意勾心斗角还要累得多。 “嗯?” 容子烨却是眉眼一挑,突然高兴地坐在夏云若身边,笑着凑过来低声问,“夫人这是吃味了?” 吃味? 夏云若下意识摇头否认,“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你不要往我头上乱扣帽子。” 她从小所见所闻和所学所想,都是男子娶妻纳妾再正常不过,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好愿景只存在于话本里,现实中寻常人家的妇人尚且不敢阻止丈夫纳人,更何况高门主母? 前世,她可是没少为林越泽打理后院三千人,最后更是因为这些污糟的后院之事丢了性命。 这一世她学聪明了,不去奢求男女之情,只管尽好当家主母和为人妻子的本分,这样才能家和万事兴。 闻言,容子烨倒是没多生气,毕竟夏云若前世的经历让她形成了这种刻板思维,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凡夫俗子并非圣人,若是真的心中有情,不可能全然做到无私大度,他想看一看夏云若到底是真大度还是有所保留…… 容子烨目光一转,故作为难道:“其实,清然妹妹同我也是青梅竹马的缘分,跟你和李三那般多年不见的普通情分不同,当初容家落魄时,她一个小丫头不辞辛苦的帮忙照料上下,好让我能安心备考,不为俗务所扰。” 顿了顿,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夏云若的神色,想要看出哪怕一丁点的愤怒和嫉妒:“单从这一点,我心里待她自是感激,对这小丫头也宽纵许多,你若是心里不舒服……” “子烨,如果你真的对清然妹妹有意,只管与我说一声便是。” 夏云若听他这么说,顿时心里有了数,笑着放下茶杯宽和道:“待到咱们新婚期过了,我将人给你纳进来,如此一来也不会受人诟病,说你薄情寡义。” 她一副处处为人着想的大度模样险些把容子烨气得灵魂出窍,‘噌’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怒声道:“你说什么?你要给我纳妾?” 夏云若郁闷的眨了眨眼睛,为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深感不解,“怎么了?你方才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是暗示我尽快为你安排,不能委屈了清然妹妹么?” “你!” 容子烨看她说得有理有据,眉眼间一点伤心吃醋的表情都没有,顿时气得心梗,什么喝茶闲聊、花前月下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何时说要纳妾了?你自己想太多,不要往我头上扣黑锅!夏云若,你……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说完,他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脚下生着怒风,背影都闪烁着火光。 “诶,姑爷?怎么气成这样了?” 绿珠端了点心过来,惊讶地走到夏云若身边,“小姐,姑爷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她挠挠头,一脸不解道:“方才姑爷还吩咐琳琅专门准备了小姐你爱吃的糕点,一副要跟你月下谈心的浪漫做派,怎么你刚回来他就气走了?” 夏云若看一眼盘子里的绿豆糕,微微抿唇:“他特意为我准备的?” “对啊,晚饭的时候你只忙着照顾那位折腾的客人,自个儿都没吃几口,姑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暗中悄悄吩咐琳琅帮忙准备的。” 绿珠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小姐,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把人气成这样?” “……没什么。” 夏云若懊恼地拧了拧眉,心里也不是没有委屈和不解,明明她私心里是为容子烨着想,处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怎么到最后反而成她的错了? 她怎么就没良心了? 苏婉柔利用苏清然如此挑衅,当着她的面往她夫君怀里塞女人,自己若不是为了容家的脸面和容子烨的立场,怎么可能忍气吞声至此? 容子烨这一通怒火,发的好没道理,简直莫名其妙! 第163章 小没良心 “姑爷去哪了?”夏云若捏了捏眉心,压抑着内心没来由的烦躁和委屈。 绿珠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低声道:“瞧姑爷离开的方向,好像是书房。他今晚不会又不回来了吧?如今府里还有狐媚……有外人住着,姑爷一夜不回房,只怕明早就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人看笑话了。” 夏云若抿了抿唇,头疼地叹了一声气。 明明从前两人说过要坦诚相待,他如今又是闹哪门子的气性? “小姐,您要不还是去哄哄姑爷吧。男人骨子里就是小孩子,生气就是要哄一哄的。” 绿珠不动声色的劝说道,“否则他要真不回来,明日挨说的人可就是你了。大夫人可就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夏云若皱了皱眉,看一眼盘子里的糕点下意识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只是看着外头星光闪烁的夜空,突然没来由的生气。 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眼巴巴去低声下气的哄人回来睡? “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非要人陪睡不成?” 夏云若转身往寝屋走,语气不自觉染了一抹负气的任性,“爱回不回。绿珠,歇息去吧,不用留门。” 说完,她直接关了房门,当真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看得绿珠头疼又着急,在门口转了几圈也劝不动人,只能悻悻地出去了。 夏云若听到关门的动静,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翻来覆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容子烨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 他难道今晚真的不回来了? 书房那么舒服,他爱睡就睡一辈子吧! 气性正浓时,外头突然响起窸窸簌簌的动静,瞬间激起了夏云若的警惕心和注意力。 容子烨回来了? 还是什么人闯进来了? 这时—— “云若?睡了吗?”容子烨轻轻的试探声传来,让夏云若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莫名不想理会他。 动不动就冷战生闷气,得给他些教训! 须臾,见夏云若背对着门口躺着没动静,容子烨以为她睡着了,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这样也睡得着。” 他郁闷的洗漱完,犹豫片刻还是躺上床,侧身瞪着夏云若的背影,不满地伸手搂着她的腰身,轻轻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夏云若眉毛微挑,闭着眼睛装睡,看看他到底想干嘛,难不成这是要沉着自己睡觉悄悄报复? 未免太幼稚了! 她打起精神等了又等,窝在容子烨怀里不知不觉的都要迷瞪过去,容子烨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像是单纯的要抱着她睡? 迷迷瞪瞪中,夏云若不自觉的勾了勾唇,没有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反倒是不知不觉的直接睡了过去。 翌日。 一清早,外面就响起苏清然叽叽喳喳的欣喜声:“子烨哥哥,你醒了吗?” “唔,谁啊?” 夏云若昨夜睡得晚,一大早精神不济,眼皮子打架压根睁不开,咕哝着翻了个身。 “没事,你睡你的。”容子烨柔声拍了拍她肩膀,看着夏云若再次睡过去,这才起身更衣。 一打开门,苏清然眉眼清亮地端着一碗鸡蛋羹,笑眯眯道:“子烨哥哥,早啊,昨日我带来的老母鸡下了蛋,我一早就去厨房给你做最爱吃的鸡蛋羹,闻闻看香不香?” 容子烨看她激动的一头热汗,想到她之前每次都从家里偷偷拿鸡蛋来给自己炖鸡蛋羹补身子,到底没忍心苛责,“你嫂子还在睡觉,小声些别吵到她了。” 他接过鸡蛋羹往前厅走,不想扰了夏云若的清净。 见状,苏清然羡慕的往屋子里看一眼,王常听说富贵人家的夫人都要早早起来伺候夫君用饭上朝,夏云若却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夫君还这么宠着……实在是太幸运了! 子烨哥哥这样的好夫君,谁不想嫁呢? 想到这里,苏清然连忙敛起羡慕之色,转身小鸟似的扑到容子烨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之前的旧事。 容子烨入京后一直忙碌不停,倒是许久没有想起曾经十年寒窗的日子,但是也没忘了故人恩惠:“清然,你只管在府里住下,没事就陪着我娘说说话,她身子渐好,正是需要贴心小辈作陪的时候。” 顿了顿,他放下鸡蛋羹,淡淡道:“府里正在招丫鬟,晚些时候人多了,这些厨房的琐事就不用你亲自动手,否则母亲可要怪我苛待你了。” “不用招那么多下人白花钱的。” 苏清然连忙讨巧的说,“我可以帮着琳琅照顾老夫人,你和嫂嫂有什么琐事,也可以吩咐我来做。姐姐说了,容家下人少才更清静,你和老夫人都爱静,人多也不好。” “再说了,做做早饭这点小事,以前我也是常做的,早就习惯了,子烨哥哥你可别跟我客气。” 容子烨没有多说,到时候只管安排人伺候着,省得她满院子到处乱跑,再让夏云若看到起了什么纳妾的心思,他才是得不偿失呢。 只是…… 他看着鸡蛋羹,突然问道:“你不是说家里闹了荒吗?怎么这次来府里还带了这么些鸡鸭牲畜?” “我……”苏清然猛地噎了一下,左顾右盼了半晌,红着脸磕磕绊绊的解释道,“这些其实不是我从家里带的,只是姐姐看我空手来,怕是唐突了容府的门第,进门前特意带我去市集挑的。” 见容子烨没有生气的意思,她稍稍放了心,忍不住炫耀道:“我在家里养多了鸡鸭,这一次挑的可都是好品相,这老母鸡买回来头一夜就下了蛋……子烨哥哥,我厉害不?” 十来岁的少女天真质朴,清澈又蠢萌的眼神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泄露了那点讨巧的小心思,还满心期盼的求大人夸奖。 简直跟年少稚童没两样! 容子烨心下一软,意味深长道:“清然,你从小就是个没心眼的好孩子,容易被人利用。如今你长大成人了,凡事该有自己的是非判断,不能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知道吗?” 苏婉柔特意为她入京准备了这么多‘大礼’,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收留一个娘家妹妹这么简单。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个傻丫头不谙世事,耳根子又软,只怕早就被人忽悠得晕头转向…… 第164章 好吃的不是鸡蛋羹,是醋 苏清然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子烨哥哥不愧是当大官的人,说话又高深了许多。不过你这么聪明,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放心吧。” 容子烨欲言又止,微微叹气:“罢了,有些事终归要你自己参透,旁人多说无益。” 容子烨没好气的摇摇头:“你啊,长点心眼吧。” “知道啦,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苏清然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端着空碗蹦蹦跳跳的走了,“子烨哥哥,我去陪老夫人啦,你赶紧去上朝吧!晚上我给你做些家乡菜。” 容子烨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丫头已经跑的不见踪影,活泼一如既往,让他不由想起年少时的时光。 虽然艰苦,但却自由自在。 想到年少过往,他不由地勾了勾唇,眉眼间氤氲着温和的笑意,起身准备去上朝。 一转身,正对上夏云若意味深长的平静目光。 她只披着寝衣,平静地倚在门口看向自己的方向,眼神幽深平淡,看不出什么异样。 “怎么起来了?” 容子烨动作顿了顿,随后自然地走到她面前,不无隐瞒道,“刚刚清然做了鸡蛋羹,我简单吃过这就去上朝了,你不必再起来操持吃食……” 还未说完,夏云若便淡淡地站直了身子:“操持内务是我的职责,不牢夫君挂心了。既然你用过早饭,我就不多张罗,这就去给母亲请安。” 容子烨眉眼动了动,闪身拦在她面前不让人进屋更衣:“生气了?” “气从何来?” 夏云若惊讶的看过来,“你们兄妹情深,好妹妹给兄长准备早餐,回忆往昔,这都是人之常情。” 容子烨眉眼含笑,故意说:“夫人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清然?我的意思是你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吗?” “我——” 夏云若意识到自己上了当,顿时小脸绷不住,哼了一声,“夫君既然识趣地回了房,没让我难做,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气的?” 说完,她一把将容子烨推开,气势汹汹的往里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他冷哼道:“你我约法三章在先,不管何事都要坦诚相对,昨夜不知道你为何无缘无故发脾气,但我问心无愧!” 说完,夏云若直接关上门,将一脸无辜的容子烨关在门外,丝毫没了往日端庄得体的主母风范。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烦躁从何而来。 “嘴上说着不生气,实则小脾气大得很。” 容子烨不但不生气,反而眉眼含笑,心情愉悦的不得了,郁闷了一晚上的心情瞬间放晴了,“阿辛,备车!上朝去了!”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让磕睡着的阿辛吓了一跳,牵了马车过来还不由多打量容子烨几眼,“少爷,你今儿碰着什么喜事了?一大早的这么高兴?” 顿了顿,他挠挠头,若有所思道:“难道是清然姑娘做的鸡蛋羹太好吃了?” “好吃的不是鸡蛋羹,是醋。” 容子烨好心情的打趣一句,掀开轿子进去,唇角笑意不减,徒留阿辛一脸迷茫:“醋?鸡蛋羹何时还要放醋了?清然姑娘改良秘方了?” …… 日头渐起,暑热又浓了几分。 因着苏清然初来乍到,又有新丫鬟要挑选,夏云若今日特意推了外头的公事,只派了绿珠去铺子里帮忙打理。 只可惜,琳琅去人伢子处寻的丫鬟大多不合老太太心意,不是年纪太小不顶事就是眉眼不老实,做事不利索,或是嫌弃容府简朴的…… 一圈看下来,夏云若也不太满意。 “嫂嫂,这些丫鬟瞧着干净伶俐的也不少,为何老夫人都不喜欢?” 苏清然看得奇怪,凑到夏云若身边讨喜道,“其实,我在这里帮着琳琅姐姐能干不少事,实在招不到称心的下人也不打紧的。” 夏云若还未说话。 老太太便笑着嗔怪道:“这丫头好能磕碜人的一张小嘴,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如今你来府里是贵客,是婉柔的娘家人,谁能使唤你做事?你说这话,是诛你嫂嫂的心呢。” 苏清然吐了吐舌头:“我就是个心直口快的野丫头,想什么就说什么,真没这个诛心的意思,老夫人惯会打趣我的。” “母亲可别折煞我了。” 夏云若看着苏清然一脸单纯天真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清然是个性格直率的,有一说一没心眼,我很喜欢,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 “只是,如今子烨官运亨通,日后再要晋升,府中免不了迎来送往,母亲身子渐好,日后也要外出应对官场关系,身边不能只有琳琅一个丫头伺候……最好是能招些官家里干过活的下人,懂规矩知礼仪,府里也缺一个得力的管家帮着迎来送往打理上下。” 她收起人伢子送来的画像和资料,淡淡摇头,“这些人伢子手里没有好的门路,我回头再多寻些路子招人,总能有称心的,这几日就要辛苦琳琅帮忙照顾母亲、大哥还有清然了。” 老太太看她处理的有条有理,满意地点点头:“如此,这件事就让你多费心操持,早些让家里热闹些也好。” 闻言,琳琅也跟着俯了俯身子,笑着道:“少夫人无需这般客气,这些事我是做惯了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再说,苏清然只是活泼好动了些,并不像大夫人那么坏脾气还难缠,手脚又是个伶俐的,平时也用不着她伺候得多费劲。 她一看日头,连忙拍了拍脑袋:“哟,瞧着时辰我也该去给大少爷送药了,自打安医女走了之后,大少爷吃药就有一顿没一顿的,一顿没人盯着,他就嫌苦不肯吃。” 老太太一听,顿时摆摆手:“那你快去,别让文轩再这么任性!回头他那身子骨还赶不上我一个老太婆,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婉柔要个孩子,替我们容家传宗接代?” 琳琅笑着道:“知道了,奴婢会盯着大少爷把药喝完的。” “诶,琳琅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清然在老太太院子里待着无聊,容子烨不在也没了她的用武之地,见状连忙跟着琳琅一起往厨房跑,“劝人吃药我最拿手了,我还会做甜心蜜饯,保管让姐夫不再怕苦了。” 说完,她就一阵烟似的消失了。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宠溺道:“这丫头,真是野惯了,做事情没个定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这时,她看向夏云若若有所思的眼光,眼神微微一转,“云若,过来母亲这里来。” 第165章 有人通风报信 “母亲,怎么了?” 夏云若连忙走过来扶着她,“可是待着闷了,不如我扶着您去花园阴凉里走走吧。” “好啊,整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我这身子骨也乏了。” 老太太笑着跟夏云若一同出去,花园里有树荫洒下的大片阴凉,比屋子里的闷热空气好很多,“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没这么好的日子,天气一热,我们也没有旁的法子,家家户户都往后山阴凉处躲暑热,子烨就带着书坐在树荫下温习。” “有一回啊,这天气实在太热了,子烨中暑而不自知,昏倒在树底下,我们一大家子本是想着不打扰他读书才没跟着,不想差点坏了事,还好清然那丫头个性跳脱,对子烨也是真的关心备至,那一日早早煮了绿豆汤悄悄去探望,这才及时把人救下来了。” 听着老太太徐徐回顾往昔,夏云若心里约莫有了底:“母亲,如今子烨苦尽甘来,您也能放宽心了。清然妹妹是跟容家共苦过的好姑娘,跟咱们是一家人一样的,我心里明白。” “真的明白?”容老夫人含笑打量她一眼:“昨日清然跟子烨那般亲昵,你心里就没想法吗?” 夏云若神色一顿,松开老夫人的手站在她对面,一本正经的说:“母亲,子烨是前途无量之人,未来高官厚禄可期,良辰佳人自然也不会少,身为他的妻子,帮他操持内外是我的本分。不管清然是妹妹还是旁的,只要他愿意,我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老夫人认真的打量她一眼,看不出说谎或者勉强的痕迹,一时说不清心里是喜是忧。 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对后宅之事确实看得通透。 只不过,她看得就是太透彻了,多少显得有些无情,毕竟哪个女子能这么心甘情愿的帮丈夫张罗亲事? 说白了,不过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云若,你跟子烨……” 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看着这个端庄得体挑不出一丝差错的儿媳妇,“你们最近还好吗?” “很好啊,母亲为何突然这般问?”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昨夜自己跟容子烨闹别扭的事被发现了,正要跟老太太解释两句,却见她突然摆摆手,“没什么,只是随意关心两句,你不必紧张。” “云若,你是个好姑娘,容家能娶到你是莫大的福气,娘也希望你和子烨能夫妻同心,相濡以沫……” 见夏云若眉眼间平静的毫无波澜,老太太言尽于此,无奈地笑了,“罢了,你早晚会明白的。” 顿了顿,她还是多解释了两句:“早先家里确实想安排子烨和清然结亲,只是一来那时子烨一心苦读,无心儿女私情,二来那时清然年纪还小,根本不懂男女情爱,再加上子烨一向只拿清然当妹妹一般相处,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夏云若抿了抿唇,连忙说:“娘,你不要多想。我真的不会介意清然妹妹,她对容家和子烨有恩,我心里有数的。” 容老夫人点点头:“昨日是娘不对,没有提前告知于你此事,让清然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子烨一向在这种事上不够敏感,故而娘多说一句,免得你心里不舒服。自然,你这般懂事大度,此事原也是我多想了。” 婆媳俩相视一笑,心思各异。 这时,花园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不像是丝竹之音,倒是颇有些自然之趣。 “声音好像是大哥院子里传来的。”夏云若惊讶道,“曲调婉转多情,颇有造诣。” “许是文轩今日心里烦闷,又在吹竹叶解闷了。” 老太太看向西园的方向,微微叹气,“这孩子身子骨从小就不好,文不能提笔颂八方,武不能拳脚踢四海,跟同龄孩子也玩不到一起去,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沉闷寡言的性子。” 她抹了抹眼角,哽咽着叹息道:“文轩也就喜欢自己盘弄些小曲自娱自乐,以前镇上的乐师也说他天赋异禀,无师自通,清然那些年龄的小孩子自小也喜欢听他吹曲子……可惜家里实在贫困,供不起文轩上乐师学堂……说起来,都是我这当娘的对不起他。” “娘,别难过了。” 夏云若连忙揽着老太太安抚道,“大嫂忙于布庄诸事,大哥一个人闲来无事难免烦闷。如今家里宽裕了,如果大哥喜欢乐艺,不管是去乐坊司请教大师还是请乐师来家里探讨,我都能安排起来。” “真的?” 老太太瞬间松了眉眼,握着她的小手柔声道,“如此,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家里要是来人若是多了,伺候的下人确实该安排起来,否则没得让人觉得家里慢待了。” 夏云若点点头。 这时,琳琅突然匆匆走过来:“少夫人,外头有个姓申的娘子寻你,看着挺着急的样子。” “申娘子?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夏云若跟老太太报备一声,连忙让琳琅将人请进来接见。 半月不见,申娘子江南一行黑瘦不少,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刚见着夏云若就‘噗通’一声跪下来:“东家!” “怎么了?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夏云若连忙将人扶起来,面色担忧道:“申娘子,可是江南一行遇到了什么麻烦?康子呢?你们都没事吧?” “东家,您交给我办的事,本来已经办妥了,只是江南第一织造世家钱氏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硬生生截了咱们的路子,把绣娘和大师傅都扣留下来……” 申娘子掀起裙摆,露出腿上斑驳的伤痕,“若非钱家有故人相助,再加上康子兄弟身手强悍,我们只怕此行都回不来了。” “什么?”夏云若面色微变,“钱氏怎么会搅和进来的?” 前世这批布料虽然出自江南,可也是无名之辈造出来的好料子,听说起初江南几大织造世家固步自封,自傲自大,根本看不上普通小纺织工研究出来的料子,直到雨布在灾后一战成名之后才后悔莫及。 这一次,他们怎么会突然收到消息还冒着犯法的风险将她派去的人秘密扣留了呢? 除非—— 她的人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有人故意通风报信,跟她作对。 第166章 真的要进去吗? 申娘子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我刚跟新布的老师傅和绣娘们签订契约,还没出门就被钱家的人以窃贼的名义抓走关了起来,老师傅和绣娘们也莫须有的名义软禁在钱家,当时康子兄弟在外头吃东西,幸好没被抓走。” “后来,钱家有个姓朱的管事,是……我的故交,他女儿在府里做丫鬟,送饭的时候意外看到我被关在钱家,这才跟朱先生商量着想法子跟康子里应外合,将我救了出来。” 她后怕的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他们父女俩大义,我只怕没命回来见东家了。那批新布被钱家盯上,绣工也被悉数扣下,江南其他世家必定闻风而动,恐怕东家再想要做新布的生意是不可能了。” “生意放一放不要紧,你们先养伤,这一趟辛苦了。” 夏云若拿了银子给她,低声抱歉道:“对不住,没想到这一次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你们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申娘子不好意思拿银子,红着眼睛欲言又止的看着夏云若:“东家,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事相求……” 见状,夏云若动作一顿,坐下来递给她一杯茶,笑着安抚道:“如今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什么,不必有所顾虑。” “这一次,朱管事和他的女儿因为我的事被钱家赶出家门,在江南也坏了名声,我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伤了他们的生计,所以就自作主张的把人带回来了……” 申娘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夏云若面上的神色,却又看不出什么异样,突然放下茶杯跪下来恳求道,“求东家大义,先收留朱管事父女一阵子吧,我们那绣坊本就是个黑作坊,如今得东家收留才有了出路,这笔生意没做成,我知道东家铺子里不缺人,原也不好意思开口的……” 顿了顿,她连忙多说几句:“只是朱管事父女在京都无依无靠,又是因我出事,我也只能厚着脸皮请东家帮忙,哪怕让他们在锦绣坊或者胭脂铺帮忙打杂都行,先熬过这段日子,等到东家有了新的营生,他们肯定能帮上忙。” “朱管事一直在江南第一世家当管事,见多识广,本事也不小,算账管人,打理府宅庄子,样样都行的。至于小朱丫头更是个聪明伶俐又有胆识义气的,放在铺子里绝对能派上用场,这次若不是那个丫头,我怕是真要遭难了。” 申娘子知晓自己差事没办成,反而拿这么多麻烦事求东家帮忙,没立功就开始讨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换了别家主子只怕早就把人扫地出门了。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如果东家不方便,我也……” “申娘子,实不相瞒,锦绣坊和胭脂铺的前期投入很大,生意虽好,真正的盈利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夏云若将人扶起来,平静地说:“补上之前的投入亏空之后,余下的活账都是为了新营生做准备,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是以铺子里暂时确实没有继续招伙计的打算。” 申娘子面露失望之色,但也不会心存怨怼,毕竟也是人之常情,东家也不是活菩萨,没道理无缘无故救人水火。 “东家的难处,我晓得的。这一次原是我鲁莽开口……”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告辞,却被夏云若笑着拦下,“若是娘子不介意,可以将朱管事和小朱姑娘请来容府见见我母亲,若是她点了头,我们容府倒是正缺人。” “真的?” 剧情峰回路转,申娘子又惊又喜,满脸的不知所措,“可是,容府不是素来不喜人多,从不对外招伙计吗?东家,公归公,私归私,千万别因为我的事扰了你夫家的清净。” 夏云若好笑地安抚道:“你不必想太多, 我一向是公私分明的。再说,这一次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我娘挑人是很挑剔的,如果他们不能让老太太满意,我也只能对你说句抱歉了。” 闻言,申娘子释然一笑,自信道:“多谢东家,我相信朱管事父女一定会竭尽全力让老太太满意的。” …… 是夜,星空璀璨。 苏清然穿着轻薄多彩的冰纱蝉衣,端着托盘不安地站在门口。 月光之下,少女雪白娇嫩的锁骨若隐若现,衬得肌肤愈发欺霜赛雪,原本晒得有些干黑的小脸也在胭脂水粉的点缀下变得活泼灵动起来,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稚嫩,举手投足多了一分小女人的羞涩妩媚。 “姐姐,真的要进去吗?万一子烨哥哥生气了可怎么办?”苏清然到底还是青春年少不经事的小姑娘。 被苏婉柔拉进房里又是沐浴更衣又是绾发整妆捯饬了一个下午,如今看着倒是光鲜亮丽,只是她却还是浑身不自在。 一看到容子烨书房里亮着的烛火,她就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万一嫂嫂回来了,撞到我弄成这样去子烨哥哥的书房,她一定会心生警惕,我觉得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不能太心急。” 苏婉柔脸色一变,狠狠戳向她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啊,怎么这么没出息!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给你打扮得和仙女似的,哪个正常男人把持得住?” 她探头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苏清然拉到暗处,低声道:“你别紧张,也别怕,姐姐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今天子烨应酬多,喝了酒回来的,阿辛去煮醒酒汤了,我刚刚让他先去帮着照顾一下你姐夫,所以阿辛不会回来得太早。” “夏云若下午带着绿珠去铺子里办事,我让人盯着呢,她今晚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只要抓紧时间,没有成不了的。” “至于老太太那边,我马上就去陪着,保管让她跟琳琅都抽不开身,如今这府里就只有你一个闲人,正好拿醒酒汤去给子烨,趁机好生表现一下。”说着话,苏婉柔作势推了推不争气的傻妹妹。 “别墨迹了,快点去!” 第167章 被拦 “可是,我……我还是害怕。” 苏清然咬了咬唇,有点打退堂鼓,毕竟子烨哥哥和老夫人对她这么好,他和嫂嫂的感情看起来也很甜蜜,压根就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 与其冒险祸害子烨哥哥,她更想在月夜下听一听家乡小调,心里更为清净自在,也省得提心吊胆。 “姐姐,要是子烨哥哥不愿意,还发现我居心不良,他一定会把我赶出容家的……” 话音刚落,苏婉柔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冷声道:“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容家!别忘了我千里迢迢把你从乡下接过来是为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是来当大小姐享福的吗?” “我这个大夫人都在容府过得胆战心惊,处处要看夏云若的脸色,要是哪一天她真的握住了掌家权,这府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以为自己身为我的娘家人,还能有如今的逍遥日子?” 她捏着苏清然的下颌,低声斥道:“不要以为夏云若假惺惺的给你送了些衣裳和珠宝,她就是真心对你好,不过是假仁假义的面子功夫罢了。起初她刚来容家的时候,也是这么讨好我的,如今呢?” 苏清然哭着咬了咬唇,讪讪地低下头,“我就是怕自己没本事,那可是翰林千金,世家出身,轮样貌才情,为人处事,我哪儿哪儿都不如她……” 她满脸的不情愿却不敢展示,初来乍到的‘雄心壮志’不知不觉就磨灭了大半:“子烨哥哥真的会喜欢我这样的吗?我先前几番示好,他都假装看不见,今早还跟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察觉了什么。” “你还什么都没做,他能怀疑什么?只要今晚你能脱了衣裳留在子烨身边,就算你们没发生什么,他也得为了你的名节把你收房,我跟老太太都会为你做主,到时候由不得夏云若从中作梗。” 苏婉柔先是耳提面命的说了一堆做妾的好处,再拉着苏清然的小手装可怜,红着眼睛打感情牌:“夏云若都快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好妹妹,你要是再不帮我,姐姐就活不下去了!只怕我早晚有一天要被赶出容家,回到乡下种地,到时候你爹就算要把你嫁给村长家的傻子,只怕姐姐也无能为力。” 提起这事儿,苏清然顿时一个激灵,咬着唇连忙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嫁傻子,姐姐你别把我送回乡下。” 她抹了抹眼泪,打起精神捧着托盘,低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留在子烨哥哥身边的。以后……以后容家就是我们姐妹的天下!我们的天下!” “乖,快去吧。” 苏婉柔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记住了!就算他醉了酒也没能要了你,只要你们有了肌肤之亲,那就是把清白交代在子烨身上,他一定会娶你的。” 苏清然压下内心的胆怯和不愿,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将衣服往下扯了扯,这才昂首挺胸的往书房去。 “子烨哥哥,我……” 她特意清了清嗓子,刚走到书房前要敲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黄衣少女,“这位,就是清然小姐吧?奴婢给清然小姐请安了。” 小丫头生的珠圆玉润,举手投足礼数齐全,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仿佛一眼能看透人心似的,不动声色的盯着苏清然打量片刻又悄然收回来,唇角的笑容恰到好处。 “啊!” 苏清然做贼心虚,顿时吓了一跳,险些扔了手里的醒酒汤,“你……你是什么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奴婢朱珠,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小姐唤奴婢‘珠珠’便好。” 珠珠不动声色的接过苏清然手里的托盘,嗅了嗅醒酒汤便微微扬眉,悄然拦在书房门前笑着道:“下午清然小姐一直在大少爷院子里帮忙,是以未曾见过。” “不过奴婢听琳琅姐姐说过,清然小姐为人勤劳善良,虽为客,却跟咱们少爷情同兄妹,恨不能事必躬亲的照顾着……” 她端起醒酒汤,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瞧!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怠慢,还未来得及准备好醒酒汤,清然小姐早早就放在心上,时刻为我们少爷和少夫人解忧呢!” 闻言,苏清然面色滚烫,有种被人看穿小心思的羞恼和难堪,心虚地左顾右盼:“嫂嫂……也回来了?” 珠珠点点头,笑得不露声色:“少夫人先前在铺子里耽搁了些时辰,知道少爷今晚喝醉了,方才便派管事的来传话,说是马上就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苏清然若隐若现的锁骨和香肩,微微让开半步:“少爷正在书房小憩,要不奴婢去请示一下,让清然小姐进去说话?” “不不不,不必了。” 苏清然像是见了鬼一般,连忙后退几步,后知后觉的拢起衣裳,笑得有些难看,“子烨哥哥喝醉了,必然不舒服,还是让他喝了醒酒汤早些休息,待会儿自然有嫂嫂回来照顾他,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看也不敢看书房一眼,连忙跌跌撞撞的跑了,险些还踩着自己的裙子绊倒。 “清然小姐慢一些,夜黑路滑,小心摔着。” 珠珠扬声叮嘱一番,正要将醒酒汤端走,里头响起容子烨微醺的声音,“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阿辛,少夫人回来了吗?” 珠珠谨慎地弯着腰,站在门口恭敬道:“少爷,奴婢是少夫人新招的丫鬟珠珠。阿辛去厨房准备醒酒汤了,少夫人正在回来的路上,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奴婢。” “进来吧。”容子烨靠在软榻上,捏了捏头疼的太阳穴,胸腹间因为翻涌的酒精味有些难受。 他听到脚步声停在不远处才淡淡抬头,目光落在珠珠手上的托盘里,微微挑眉:“醒酒汤都送来了,阿辛呢?” 顶着主子审视的目光,珠珠面不改色地说,“这醒酒汤是方才清然小姐送来的,只是时间久了有些凉,奴婢怕味道不正,打算去厨房换一碗新的。” 时间久了? 他才刚刚回府不久,清然怎么知道提前准备醒酒汤? 味道不正……又是怎么个不正法? 容子烨眉眼一拧,微微坐起身子看向珠珠手里的醒酒汤,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暗色…… “拿过来,我看看。” 第168章 帮了大忙了 这时,夏云若走进门来,淡淡笑道:“既然味道不正,那就去换一碗新的吧。阿辛去了大哥房里,只怕一时不得空,珠珠你亲自去煮一份醒酒汤送过来。” 珠珠点头,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恭敬的看了容子烨一眼。 “……去吧。就按少夫人说的办。” 容子烨跟夏云若相视一眼,微微叹了一声气,摆摆手让珠珠出去了。 “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看着不像是普通人伢子手里买的。”他撑着下了床榻,捏了捏眉心走到窗边吹一吹风,勉强吹散了几分酒气。 “珠珠来自江南世家,是个懂事伶俐的,白日里母亲掌过眼也觉得不错,我就做主将人留下了。” 夏云若简单说了朱管事父女的事,走过来替容子烨捏了捏太阳穴,目光担忧道,“今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可是户部有什么大事?” 容子烨回到桌前坐下,喝了一口凉茶才清醒了一些,低声道:“康泰钱庄的案子有了眉目,跟三皇子有关。尚书大人亲下指示,加快追查进度,务必在皇后娘娘寿宴之前出结果。” 夏云若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直言不讳,愣了一下才说:“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 康泰钱庄幕后是三皇子敛财的渠道之一,太子想要康泰钱庄的案子赶在皇后寿宴之前出结果,摆明了不让三皇子好过。 “嗯。” 容子烨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好笑道:“怕什么?身在朝堂,不可能永远中立,为官者在其位谋其政,做好本分、效忠君王总不会出错,陛下恩威甚重,不会让忠心耿耿的臣子为难的。” 夏云若抬头看过来,眼神微闪。 微臣之道,无非‘忠君爱民’四个字。 大多数为官者入仕之初都怀抱一颗忠君爱民之心,只是步入朝堂之后,或者是迫于现实压力,或者是经不住利益诱惑,总是免不了结党营私,就算有持身中正的纯臣往往很难善终。 想要做一个屹立不倒的纯臣,必须要有超高的谋略,超敏锐的洞察力,超强的远见,还要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高位者的竞争算计博弈成灰,轰地渣渣都不剩。 从康泰钱庄一个案子,她才能堪堪窥见容子烨前世到底面临过多大的风雨险阻,才能登高上位,立于顶峰而不倒。 “我信你。” 夏云若握住容子烨的手,站在他身后替他轻轻按摩缓解头疼,“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有件事或许你知道了,还能用得上。” “什么?”容子烨好奇。 “申娘子介绍来的朱管事,如今是咱们容府的管家,他是出身江南第一世家——钱家,这一次申娘子去江南本是为了替我寻雨布和老师傅的,但是人一到江南就被盯上了,钱家动作迅速地扣了人和布,斩断我这条盈利线,我本以为是夏晚晴干的。” 毕竟夏晚晴截了冰纱蝉衣的路子,一定是时刻关注她的经商动向,派人去江南守株待兔再寻常不过。 “夏晚晴?侯府跟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往来密切,你怀疑钱家的幕后之人也是三皇子?”容子烨若有所思。 江南富庶,鱼米之乡,资源丰富,素来是朝廷钱粮的重点输入地,每年为国库的贡献可超过北部十三地,自然也成了皇子争权夺利的一块肥肉。 江南商业兴旺,尤以四大世家为个中翘楚,钱家又是四大世家中最为富裕根深的大家族,还是朝岁贡布的经营者,明里暗里跟宫中关系匪浅。 只是钱家的家主素来圆滑狡诈,做事滴水不漏,纵然有人想要抓他参与党争谋私利的把柄,这些年也是小打小闹,没有什么大收获。 难道夏云若误打误撞揭开了钱家幕后的神秘面纱? “朱管事为人聪慧通透,在钱家为仆多年,虽然不得大用,但耳聪目明的人多少也有些自己的判断。” 夏云若刚说到这里,珠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少夫人,醒酒汤好了。” “送进来吧。” 夏云若语气一顿,让珠珠送了醒酒汤来,便笑着夸奖道,“珠珠,你今晚辛苦了,少爷这边有我。你跟你爹初来乍到,对容府上下还不熟悉,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绿珠。跟你爹请了安,今晚你们父女就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珠珠谨慎守礼地道了谢:“多谢少夫人。方才奴婢跟琳琅姐姐打听了一下,大少爷院子里的花突然出了点问题,阿辛过去帮忙,这会子忙得该是差不多,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说完,她冲着容子烨行了一礼,“奴婢先行告退。” 珠珠转身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该说的点到为止,不该问的话绝对不多言,一看就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聪明丫鬟。 “不错,知进退,懂轻重。申娘子这一趟没帮你办成事,倒是给我们家里找了两个好帮手。” 容子烨笑了笑,捏着夏云若的小手将人拉到身边,“这样一来,府里的琐事你就能少操心一些,放心去忙自己的。” 夏云若挑眉,将醒酒汤吹了吹递给他:“你不怪我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 “夫人有鸿鹄之志,我怎能做那不知趣的燕雀?” 容子烨饮下醒酒汤,头脑清明了许多,语气稍稍压低几分,“钱家的幕后靠山,是太子?” “你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你自是能猜到几分的。” 夏云若笑了笑,抽出小手走过来关上窗户,低声道,“朱管事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新布的生意我可以不做,但钱家如果盯上我,我只担心他们背后更有深意,故而知会你一声。” “多谢夫人,这一次你帮了大忙了。” 容子烨站起身,突然搂着夏云若猝不及防的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朱管家的话,我会让人帮忙查证,其他的事你不要多管了。新布的生意你先准备着,兴许还有转机。” 夏云若额头一热,顿时面颊滚烫。 第169章 少夫人脸怎么这么红? 半晌,夏云若才反应过来将人推开,手足无措道:“你真是喝醉了,还是早些沐浴休息吧。” 说完,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红着脸匆匆拿了空碗离开了。 “诶,少夫人……” 阿辛刚赶回来,险些撞到匆匆忙忙的夏云若,看到她耳根子都红透了,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嘀嘀咕咕道:“怎么了?发高热了?” 一进门,他看到容子烨眉眼含笑的朗润模样,不禁扯了扯唇,笑着走过来:“少爷这么高兴,看来少夫人刚刚不是发热了,而是害羞了?” 他鬼鬼祟祟的绕着容子烨转了一圈,“少爷,你都干什么了?少夫人怎么脸红成这样?你不是说,她不习惯这……”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大少爷的花圃捯饬好了?你又闲了?” 容子烨面上的笑意一顿,心里想着:夏云若确实在清醒的状况下还不能适应过分亲昵,但是如今她也不像当初那般一看到自己过分靠近就头冒冷汗,百般排斥。 她或许会抗拒所有男子,如今对他的戒备心却在渐渐降低,这一点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是经得起天长日久的等待,但两人既然做了名副其实的夫妻,那就要循序渐进,总不能一直原地徘徊。 日常的点滴亲近总能让她潜意识里慢慢习惯,总有一天他会治愈夏云若心里的本能恐惧,让她主动靠近自己。 只不过,如此一来,母亲盼着的孙儿怕是没那么快,只怕有心人又要开始算计了。 容子烨想到珠珠之前截下来的醒酒汤,若有所思道,“大哥身子不适,大嫂在院子里吗?” “大夫人在老太太房里伺候,这才唤我去帮忙的。” 阿辛看着他严肃的模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怎么了?大夫人是不是有做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少夫人招了朱管家和珠珠父女在府里帮忙,从今以后府里的人手就充裕了,你对东院上点心——尤其是我和少夫人的寝室,还有我的书房!除了你和绿珠之外,不允许任何人随便靠近。” 容子烨眯了眯眼睛,冷声吩咐道,“转告琳琅,近日多陪着清然四处走走看看,不要让她整日在府里闲的没事做。” “……明白了。”阿辛猜测刚刚他离开的时候,清然小姐大概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惹了少爷生气,只是看他面色却不敢多问。 容子烨打开窗户,冰冷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你去准备两碗醒神汤,送去给大嫂和清然。” 与此同时。 苏婉柔刚算计着时间,看苏清然久久不归,必然是有了好消息……她打算撺掇老太太往东院书房去看看,正好能‘捉奸在床’,大计得逞。 这时,外头传来琳琅担忧的声音:“清然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小心摔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太太一听苏清然有事,连忙放下茶杯走出来,急道:“清然怎么了?” “没,没事。” 苏清然裹紧了衣裳,生怕露了一寸不该露的肌肤就让人看轻了,红着脸低下头心虚道:“我就是太热了,想要回去洗个澡,晚些时候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说完,她不等老太太说话就起身匆匆跑了。 “诶,这丫头!” 老夫人担忧地看着苏清然慌慌张张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道,“这么晚了,清然丫头打扮得这么好看……” 苏婉柔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笑着道,“这孩子就是乡下来的土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早些时候云若送了些冰纱蝉衣和金银首饰,她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刚吃了饭就拉着我帮她拾掇拾掇,恨不能跟花蝴蝶似的人前人后转一圈,说是不能白费了云若对她的一番好心意,还说睡觉多舍不得拆了首饰呢。” “哪有你这么说亲妹妹的?” 老太太嗔怒一声,没有多想,“清然初来乍到,京都繁华,她难免看什么都新奇,你这当姐姐的别一心只顾着铺子,多对清然上上心,出去走走,若是能有缘寻个对眼的夫家,也不必回去受苦了。” “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我会留心的。这两日布庄里忙完了,我一定好好陪她四处走一走。”苏婉柔面上笑得温和,心里却猛地沉了下来。 臭丫头,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差点在老太太面前露了馅……真是蠢死了! “娘,夜深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我再去看看清然。”苏婉柔告别了老太太,转身往偏院走去。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苏婉柔急匆匆的身影,扭头问琳琅,“清然刚刚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瞧着方向,好像是东院。” 琳琅瞬间反应过来,低声道,“老夫人,今晚少爷喝醉了回府,直接去书房小憩,少夫人刚刚才回来。” 老太太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微微摇头:“幸好,你留了个心眼,让珠珠早早去东院伺候。云若既然回来了,想必今晚是无事了。” 琳琅明白老太太的顾虑,笑着安抚道:“老夫人放心吧,少夫人知道你顾念大夫人的功劳,一向又是奉行‘家和万事兴’的作风,她不会让咱们家的客人难堪的。” 老太太点点头,欣慰道:“云若为人处事,素来秉持大家风范,我自然不担心,只是未免委屈她了。” 顿了顿,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琳琅一眼,“云若请来的朱管家父女瞧着是两个能干的,明日起,你就安心陪着清然四处放松一下,省得她一闲下来容易被人带上歪路。” 琳琅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意外道:“老夫人,以前您不是对清然小姐很中意的吗?当初清然小姐和少爷的亲事,您也是点了头的,奴婢以为……” “你啊,真该让你尽快找个好人家嫁了。眼看着留在我身边年岁长了,大姑娘的脑子都不灵光了。” 老太太宠溺地敲了下她脑门,笑盈盈道,“你就看不出来子烨那满副心思都在云若身上?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他们两个是天作之合,谁都不能随意破坏。” 第170章 ‘安神汤’ 琳琅揉了揉脑门,憨笑道:“精还是咱们老太太精,这么些弯弯绕绕的,奴婢可瞧不来。不过,您还真是喜欢少夫人,她也值得。” 不多时。 苏婉柔怒气冲冲地踹开房门,看到苏清然就没个好脸色,冲过来揪住人的衣领子怒声道:“怎么回事?你去了这么久,无功而返了?容子烨呢?” “不,我不敢。” 苏清然踉跄着站起身,红着眼睛吓得发抖,“姐姐,那个新来的丫鬟好像是看出什么了。那丫鬟是夏云若找来的,一定是向着她的,万一她跟子烨哥哥说出真相,我不是就完了吗?” 她看着苏婉柔眼神阴沉的模样,低声道:“我当时吓坏了,连书房都不敢进,只能跑回来,要不然万一当面被人抓住把柄,姐姐恐怕也脱不了干系。要不……还是算了,我瞧着老夫人对姐姐还是很好的,就算以后夏云若当家,也不会真的对姐姐……” “混账东西!” 苏婉柔气得一巴掌抽过来,打地苏清然立刻披头散发,脸上的妆也花了,面颊红肿一片。 火辣辣的疼传来,她吓得连哭都忘了,捂着脸错愕地看着面色冷怒的姐姐,仿佛不认识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般。 “你真是白费我一片苦心,知道我为了今天费了多少心血吗?你就因为一个下贱的新丫鬟打了退堂鼓,很可能还打草惊蛇,真是白调教你这么久了。” 苏婉柔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拽着苏清然的头发到铜镜前,眼睛因为生气而变得赤红一片,“你自己看看这张脸,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你真的甘心就这么一辈子烂在村子里,跟个傻子过一辈子?” “不,姐姐……” 苏清然哭红了眼睛,又怕又想逃,拼命挣扎着要从她手里逃脱,“我错了,但是我真的尽力了!万一子烨哥哥今晚真的怀疑我了,以后就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不是故意逃跑的……” “你还敢说!真是天生的贱命,怎么教都教不会,还不如我从人伢子手里买两个知情趣的漂亮丫头回来勾引容子烨来得快。” 苏婉柔刚扬起手要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外头响起阿辛敲门的声音,“清然小姐,少爷吩咐我来跟您问个好。” 姐妹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时间,容子烨派人来问什么好?” 苏婉柔眼眸一转,立刻帮她匆匆整理了衣衫和头发,低声警告道,“把眼泪擦干净,别让人看出端倪。万一今晚的事真有了纰漏,你知道该怎么说。” 苏清然迎着她冰冷算计的眼神,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姐姐,子烨哥哥会把我赶出去吗?” 苏婉柔看着她胆小如鼠的样子就来气,当真是村子里养大的笨丫头,骨子里就透着小家子气,怎么调教都不成器。 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这样的蠢丫头好拿捏。 她扯了扯唇,勉强拍了拍苏清然的肩膀,低声道:“只要我还在容家,你的婚事我还能为你做主,若是我被拖下水,你的下半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说完,苏婉柔坐在桌边饮茶,示意苏清然收拾好表情去开门。 “阿辛!” 苏清然抹干眼泪去开门,刻意侧过身子将红肿的半边脸藏起来,佯装困倦的样子直打哈欠,“这么晚了,子烨哥哥让你来做什么?他的酒醒了吗?” “清然小姐,少爷知道你好心送了一碗醒酒汤,感念你一番好心,又怕你今晚睡不好,所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安神汤。” 阿辛不动声色的往里看了一眼,见苏婉柔也在房间里,恭敬道,“可巧,大夫人也在呢!听说进来大夫人忙进忙出,对少爷和少夫人的生活也很是关心,所以我们少爷特意吩咐厨房也给大夫人做了一碗安神汤。” 他双手举起托盘,递给苏清然,“两位,还请趁热喝了吧。饮了安神汤,今晚才好安眠才是。” 苏清然吓了一跳,脑瓜子嗡嗡的叫,只觉得阿辛的话里有话,每一个字都别有深意,像是警告她。 子烨哥哥果然全部都知道了,否则不会这么晚还来送什么安神汤,分明是警告她干了不得安眠的坏事! “我……” 苏清然脸色发白,下意识要拒绝,看得苏婉柔脸色一沉,连忙走过来接下托盘,“还是子烨有心,一直待咱们清然跟一家人似的,知道她来容府之后每晚睡不好,还特意做了安神汤来。” 她勉强扯了扯唇,警告地看了一眼苏清然,“你这孩子怎么胆子这么小,子烨是为了你好,一碗安神汤喝完就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苏清然在她严厉的眼神下,勉强稳住心神,正要端来安神汤一饮而尽,却被阿辛阻止道,“清然小姐拿错了,这一碗是大夫人的,那一晚才是你的。” 这一次换苏婉柔笑不出来了。 她盯着苏清然碗里的安神汤,心里咯噔一声:容子烨这是什么意思?苏清然送去的醒酒汤他不是没喝吗?应该不至于发现其中的猫腻才对啊。 就连苏清然都不知道醒酒汤里有那种药,只有她自己清楚。 容子烨特意送来不一样的安神茶,究竟是警告还是惩罚,或者是别的? 饶是心里翻江倒海,她的面上还要强装笑意:“怎么了?同样是安神汤,子烨还要区别对待不成?我倒是没什么,就是这话,容易让我们清然想多了。” 阿辛皮笑肉不笑道:“大夫人误会了,只是清然小姐年纪还小,安神汤少用了些料,省得过犹不及。大夫人日夜为容家内外操劳,自然该好好补一补。” 苏清然心里一沉,看着两碗不同的安神汤,恍惚间明白了什么,震惊的看向面色自若的苏婉柔,“姐姐,你该不会……” “会什么会!” 苏婉柔脸色一冷,拿了另一碗汤递到她嘴边,“既然是你子烨哥哥的一番好意,那就赶紧喝了吧。” 那眼神宛如阴毒的蛇目,看得苏清然心里颤抖,下意识捧着安神汤喝的一干二净,手指都在颤抖不停。 可是,她看着阿辛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容子烨失望生气的眼神,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生怕这汤有什么问题。 第171章 醒悟 见状,苏婉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空碗放了回去,“阿辛,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帮我们姐妹转达谢意。” “大夫人,您这碗也趁热喝了吧。”阿辛面不改色的递来汤碗,“毕竟是少爷的一番好意,我得保证您享受到位。” 这眼神! 这语气! 这狐假虎威的做派…… 苏婉柔心脏一沉再沉,瞳孔的颜色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隐约多了一抹怀疑和恐惧。 容子烨为什么非要阿辛盯着她喝完这破汤? 除非这汤真的有什么问题,就是容子烨为了报复她才送来的! 如果她不喝,那只怕容子烨会将今晚的事闹大,到时候老太太未必会护着她,那个没用的夫君更是指望不上。 容子烨既然选择委婉惩罚,那就说明今晚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并不想现在就撕破脸皮…… 苏婉柔攥紧了拳头,脑海中思索再三,权衡利弊之后才一咬牙,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喝了安神汤。 “喝完了,行了吗?” 砰! 她冷着脸摔了汤碗,不高兴的看着阿辛,“要不要再请你们家少爷亲自来验一验,看看我喝的够不够干净?要不要再来一碗?” 阿辛平静的收拾好一片狼藉,微微一笑着行了礼,“大夫人言重了,少爷也是为了大家好。既如此,夜深了,大夫人和清然小姐也早点睡吧。” 他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转身离开。 一关上门,苏清然就慌了神,下意识抓着苏婉柔的胳膊晃道:“姐姐,你到底在醒酒汤里干了什么?那醒酒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否则子烨哥哥为什么要给我们送安神汤?这汤下药了吗?” 哐当! 苏婉柔重重一推,将满腔的恐惧和计划落空的愤怒全部发泄在苏清然身上,推得人重重摔落在桌角。 桌子上的茶水杯具也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大多数砸在了苏清然身上,碎瓷片不慎划破了她的胳膊。 “唔……”苏清然疼得冷汗直冒,捂着腰爬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满脸眼泪,“姐姐,你果然干了什么对不对?” “就凭你的姿色,这穷酸的气质,小家子气的做派,光凭一碗醒酒汤就能让容子烨意乱神迷了?你在做什么春秋白日梦!” 苏婉柔压低了声音,不屑地讽刺道,“那汤里的催情药可是我费了好些功夫弄来的,可恨你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我一片布置,如今还被人抓住了把柄,真是个蠢货!” 这样的羞辱和真相对苏清然来说宛如遭受晴天霹雳,让她整张小脸煞白一片,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你……下药……” 她颤抖地爬起来,胸口因为愤怒和震惊而上下起伏,“一旦被发现,我就是众矢之的,老夫人和子烨哥哥都容不下我,不管成不成功,我的名声都毁尽了。” 如果只是送一碗醒酒汤,成功了固然是好,没成功她也能全身而退,所以一开始才秉着一口出人头地的气踏进去。 如今才知道苏婉柔压根没将她的声誉和未来放在心上,甚至要把她和容家这最后一点情意都破坏殆尽,让她里外不是人。 好一个‘大义凛然’的知心姐姐! 前不久,她还真以为苏婉柔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让她从村子里不堪的买卖婚事里安然脱身。 殊不知,这里才是苏婉柔为她布下的另一个富贵险境,兵行险着,一个不慎就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你以为荣华富贵的贵夫人生活这么好得的吗?你想往上爬,那就要付出代价,我为你苦心筹谋,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你不争气,明天你就是子烨的新夫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婉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半点心虚都没有,反而愈发理直气壮的警告道,“既然容子烨选择用一碗安神汤了结今晚的事,那你就把心思给我捂紧了,不要自乱阵脚。” 苏清然神色恍惚,已然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麻木点头,一个字都不说。 苏婉柔以为她听进去了,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低声道,“放心,一计不成,我还有下一计。你且等着瞧,过两日我一定寻个任何人都无法反抗的时机,让你光明正大的跟了容子烨!” 顿了顿,她又威逼警告道,“只是下一次你可不能再退缩掉链子,害我枉费心机,再不成功,我就把你仍回乡下去,卖给村长家的傻儿子,还能为家里赚些彩礼钱,总好过你这般无用。” “……是。”苏清然脸色惨白,温顺的将人送走,眼底却闪过一抹阴骘冰冷的光芒。 苏婉柔太过分了! 她根本没拿自己当妹妹看,只是拿自己当个对付夏云若的工具人…… 子烨哥哥如今有了戒心,想必对她失望至极,想要成功留下来何其艰难……她不想回乡下断送了后半辈子,必须另谋出路了。 这时,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 苏清然心里咯噔一声,害怕苏婉柔去而复返,又不敢将人拒之门外,只能颤抖着问:“姐姐怎么会又回来了?” “清然,是我。” 夏云若温和的声音传来,反倒是让苏清然更加紧张畏惧起来,担心的手指头揪成一团。 夏云若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兴师问罪?还是要把她趁机扫地出门? “清然,你睡了吗?”夏云若语气一顿,善解人意,“要是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明日再说吧。” “不,我没事。” 苏清然看一眼屋子里的狼藉,下意识想要收拾一下再迎客,突然被一块碎瓷片划破了指尖,疼痛感袭来,反而让她清醒了片刻。 为什么要收拾这一切? 苏清然惹下的祸根,就该让夏云若亲眼看一看! 她本来就是被迫行事,差点连后半辈子都搭进去,这一回为什么要帮苏婉柔苦心遮掩? 想到这里,她心思一定,挂着委屈的表情开了门,低着头不敢让人看自己的脸颊,“嫂嫂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我刚准备睡下,屋子里有点乱,就怕怠慢了嫂嫂。” 说着话,眼泪却掉了下来,毫不掩饰。 夏云若神色一顿,连忙拉着人走进屋来,皱眉看一眼地上的狼藉一片,“这是怎么了?” 第172章 幕后主使 “没,没什么。” 苏清然眼圈一红,耷拉着脑袋的小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夏云若皱了皱眉,抬起她的小脸看了一眼,顿时拧紧了眉毛:“你的脸……谁打的?” “我自己不小心……”看着夏云若面无表情的样子,苏清然抿了抿唇,想到今晚那两碗安神汤,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敢再耍小心机了。 夏云若这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一切似的,犀利的让人心慌意乱,就算她这个时候想演戏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苏婉柔身上,也不能否认她才是那碗醒酒汤的执行者。 夏云若这么晚了过来找她,八成是兴师问罪! 她会把自己赶出容府吗? 到时候,苏婉柔一定会把自己推出去顶锅,任由她自生自灭的。 不行! 她不能这个时候被扫地出门,否则这辈子就完了。 想到这里,苏清然突然跪在夏云若面前,哽咽道:“对不起,嫂嫂。我……我不想回乡下嫁给傻子,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保证以后在府里乖乖的,不给你和子烨哥哥添乱。” 夏云若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情绪转变突然这么快,连忙将人扶起来:“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苏清然愣了一下,脑子有些发懵,不自觉的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低声道:“那你这么晚过来……” “听说今晚子烨醉酒,你特意送了醒酒汤过来,我今日出去忙了半日,未曾来得及照顾,此事得谢谢你。” 夏云若原本确实是想将醒酒汤一事拿来跟苏清然暗示一番,不管她是什么心思,但愿不要走上偏路,毁了自己也毁了容家的声誉。 她知道老夫人和容子烨都看重这个小丫头,将苏清然当作恩人一样对待,这孩子看着也确实没什么坏心眼,多提点两句算是自己仁至义尽。 不过,从如今的动静来看,苏清然左不过是年纪小没见识,耳根子又软,三言两语就被人利用了。 任何一个清白小姑娘,又是初来乍到的,断不至于在醒酒汤里下那么下贱的催情药,还傻乎乎地自己端着醒酒汤送进屋子。 先不说苏清然今日根本没出过府,对京都又不熟悉,根本没办法弄来这种下三滥的药……她如果真的有这般心机,怎么会想不到——事发之后,不管成功与否,这药就是她身上的绝对污点? 就算容子烨到时候肯纳她为妾,她也是名誉全毁,后半辈子在容家都要抬不起头来。 “你这屋子里乱糟糟的,今晚夜深了,让人收拾好估计也没办法安然入睡,你若是不介意,要不要去我们的院子里歇一晚?” 夏云若主动提出邀请,苏清然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连忙推开她的手连连后退:“不用了不用了!反正我也睡不着,自己收拾收拾就好了。” “这么晚了,嫂嫂每日事务繁忙,不用操心我这点小事了。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不要紧的。” 她如今哪里还敢擅自踏入容子烨的院子半步? 单是想一想那晚加了料的醒酒汤,她就心虚地不行。 夏云若不拿这件事找茬,未必就不知道,毕竟今晚那个丫鬟看起来很厉害,好像又是心知肚明的样子。 说不定夏云若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试探她是不是真的知错了? 想到这里,苏清然神色愈发坚定,誓死不离开自己的院子半步,好像夏云若的住处是龙潭虎穴一般可怕。 看她吓成这样,夏云若心里有了底。 苏清然固然有点小聪明和小心机,可说到底还是胆子小,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 今夜的幕后主使,必是苏婉柔! 之前她的警告原来是这个意思——苏婉柔最近倒是真的没有跟侯府频繁往来,却将目光放在自己和容子烨的身上,想要在他们房里横插一脚。 苏婉柔还真是冥顽不灵啊。 “好了,我只是随意提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紧张?” 夏云若可怜她寄人篱下还这么孤苦无依,被打成这样也无人诉说,不禁想到自己过去在夏府被夏晚晴母女欺辱的情形,眼神变得怜惜起来,“这脸都肿了,屋子我让人来收拾,咱们先去外头上药。” “小姑娘的脸多重要,更何况你生的水灵,千万不能留下伤痕。”她吩咐绿珠进去帮忙收拾房间,亲自给苏清然抹药。 这一看不得了,除了脸上的巴掌印,胳膊肘和腿上还有些碎瓷片的划痕,血迹落在寝衣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毕竟是小小年纪,又寄人篱下,唯一的亲人还对她这么狠辣无情,想来苏清然必定心里不好受。 “以后若有难处,可以寻我说说。” 夏云若给她处理好伤口,不忍地谈了一句,“清然,你我虽是初相识,可你的处境我能感同身受,你我都有亲人在世,可有时候亲人却是伤你最深的刽子手,我们无枝可依,无计可施,无处可去,只能选择隐忍、顺从。” 每一个字都说到了苏清然的心坎上,让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夏云若:“你不是官家千金小姐吗?怎么会……” 夏云若苦笑一声,怅然道:“我生母早逝,继母当家,这些年有家更似无家,直到嫁入容家,才真正有了栖身之地。如今这世道,女子为人立世本就艰难,一味依靠别人不可取,我们更要互相帮助。当然了,不管什么世道,只有自己有能力,有立身之本,才能让人重视和尊敬。” 她放下药膏,冲着苏清然笑了笑:“但有一点:不管什么时候,为人处事都要有自己的底线,否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最终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明白吗?” 苏清然面色白了又红,心头翻涌着震惊的浪潮,红着眼睛呢喃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我其实……” “其实你是个好孩子,勤劳又善良,否则子烨和母亲怎么会这样喜欢你?” 夏云若知道她这是把话听进去了,“好了,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见绿珠将房间收拾地差不多了,她亲自把人送进屋,柔声叮嘱道:“这伤药很是灵验,一日抹三次,你身上就不会留疤了。” 第173章 男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 苏清然拿了药,手心里仿佛涌入温暖的热流,一路淌入心底,让她一晚上的委屈和隐忍都消失了几分。 看夏云若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黑暗里,她突然追出去几步,扬声道:“嫂嫂,你真是个好人!如果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夏云若脚步一顿,回头冲她嫣然一笑:“你若喜欢,唤我‘姐姐’也可以。好了,快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身子才能好得快。” 苏清然听话的点点头,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药,微微咬着唇低声道:“谢谢你,云若姐姐!” 云若姐姐说得对——老夫人和子烨哥哥对她这么好,拿她当自家人一样宠着,她怎么能忘恩负义? 最后若是连这点温暖都败光了,她在容府才真的一无所有了! 苏婉柔从来就不是她的依靠! 她的人生,她要想办法握在自己手里。 不求人,才能不受制于人。 …… 房里,一灯如豆。 夏云若回来时,见容子烨还没安寝,不由意外:“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清然怎么样?” 容子烨放下书,抬头看过来,柔声道:“听说绿珠帮忙收拾了很久,辛苦你了。” 夏云若笑了笑,走到梳妆台前卸下首饰,“你既然关心,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 看她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对自己关心苏清然这件事一点都不吃醋,对今晚苏婉柔的算计也一点都不生气…… 容子烨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语气不禁阴阳了几分:“你倒是心宽!今晚清然为何而来,那醒酒汤有什么猫腻,你又不是不知道,心里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想法? 那必须有。 夏云若认真的想了想,放下一头青丝转过身来,严肃地跟容子烨探讨道:“子烨,你若是真的关心清然,大嫂那边……怕是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容子烨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就这?” “嗯?你怎么了?” 夏云若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又开始不对劲,不禁上下打量他一眼,“容子烨,我们有言在先,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你要说什么,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她叹了一口气,秉持着一颗想要解决问题的心情一本正经道:“我不想夫妻之间还要猜来猜去,万一猜错了,你又要生气,这又是何必?” “你……你真是……木头脑袋!”容子烨真是气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明明是重生过的人,怎么夏云若在男女感情一事上比自己还要不开窍? 只是看到她一本正经又严肃真诚的样子,容子烨真是连想说教的心思都不忍心端出来,只能唉声叹气的提点道:“你有没有想过:今晚我喝醉了,万一珠珠不在或者她没发现猫腻,我真的喝了那晚醒酒汤怎么办?” 夏云若皱了皱眉,一脸不理解:“为什么要做这种假设?珠珠很聪明,是大户人家里待过的,这点小计谋一眼就能识破……” “我是说万一,你别打岔!” 容子烨气得黑了脸,深吸一口气道,“大嫂苦心设计这一场戏,为了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你当我傻吗?后宅斗争,我比你这个大男人看得多了。” 夏云若不喜欢他这种看笨蛋一样的眼神,忍不住站起身来辩驳道,“大嫂当日在你我面前栽了跟斗,不敢明着继续跟侯府来往,又不想我好过,所以就特意将清然接过来,把人塞我们房里,这有什么难猜的?” 容子烨的眼神亮了亮,故作正经的轻咳一声,继续循循善诱道:“然后呢?” 然后? 什么? 容子烨到底想说什么? 夏云若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福至心灵,一拍手掌道:“容子烨,你是不是后怕来着?” 这是……总算开窍了? 容子烨心下一喜,故作淡定道:“我差点被居心叵测的人下了药,岂能不后怕?倒是你,身为我的妻子,是不是淡定的过了头?” 细听之下,这话充满了闺中怨夫的味道。 可夏云若没琢磨出来,倒是觉得容子烨今晚颇为矫情,“你是男子,这种事说破了天,最吃亏的又不是你!我有什么可怕的?左不过是遂了大嫂的意,让你纳清然为妾!可认真算起来,不管成与不成,吃亏的都是清然这个小姑娘。” 这每个字容子烨都能听懂,可从夏云若嘴里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他愣是气得听不进去:“你这说的是人话吗?男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什么叫‘让我纳清然为妾’?夏云若,你就这么喜欢往自己的夫君身边塞人?” 这怒气来得好生莫名其妙,夏云若被骂的一头雾水,心里也委屈生气起来:“容子烨,你讲不讲道理?苏清然是你们当恩人看的宝贝疙瘩,说不得动不得,策划这件事的又是你大嫂,惩不得治不得……要说假设的是你,我只是就事论事跟你分析假设的结果而已,你这么大动肝火干什么?” “如果不是我,你今晚可不就是落入人家的陷阱里了?再说了,若是今晚她们的计划真的得逞了,你毁了好妹妹的清白,难道能不纳了她吗?你要纳了她,还不得我这个当妻子的来操办?我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还惹你这么生气了?” 她说这些话完全是经验之谈,毕竟前世林越泽花式纳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后院里塞。 为了保护侯府的名声,保全林越泽的名誉,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得不操办的稳妥些,让每一个妾室都能服服帖帖的不闹事,省得再传出些不好听的流言蜚语,辱了大家门楣。 如今这世道,女子不小心让人看一眼身子就是没了清白,名誉扫地……而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理所应当,根本就无甚清白可言。 容子烨提出的假设,她也不过是按人之常情来处理,到底哪一步做的不对了? 更何况,容子烨一个大男人怎么突然因为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假设,就斤斤计较起‘男儿清白了’? 简直是无理取闹! 第174章 容子烨,你是不是个受虐狂?! “说到底,我才是最倒霉的那个。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夏云若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他,“容子烨,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苏清然?所以你不想娶她,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假设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我——”容子烨顿时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真想掰开夏云若的小脑袋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她愣是一丁点醋都不吃,总是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讲道理。 现在是讲道理的时候吗?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对丈夫纳妾这件事这么理智才对! 除非…… 她对自己一点心思都没有,完全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尽一个当家主母的责任,半点感情都不带。 想到这里,容子烨突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儿了,气都气不起来,满身心都是无奈和憋屈:“算了,全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自找了,没事非要假设什么?” 说完,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夏云若一眼,转身就走。 “等一下,你又要睡书房?”夏云若一巴掌拽住他的袖子,神色认真道,“容子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容子烨俊脸一黑 :“……” 自作孽,不可活! 他在夏云若心里的形象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我出去打井水洗把脸,这也算冷战?” 容子烨强行挽尊,板着一张俊美的黑脸平静道,“夫人就这么希望我睡书房?母亲可是等着我们让她抱孙子呢!” 夏云若手指一松,顿时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对不起,我刚刚确实太激动了。是我……误会了。” 看着容子烨清冽又无奈的眼神,她想到自己刚刚没来由的小脾气,不自觉的红了耳根,“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我就是想跟你讲道理……算了,反正对不起!我以后会控制好自己的性情,不给你添麻烦。” 容子烨脚步一顿,突然深深看过来,若有所思道:“夏云若,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压抑自己。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希望你能在我面前,勇敢的表达自己,哪怕是吵架撒泼都无所谓。” “什么?”夏云若愣了一下,平静的心湖仿佛投下了一颗小石头,掀起的涟漪不算大,却掀了很远。 经久不息。 勇敢的表达自己? 吵架撒泼都行? 这样的话看似稀疏平常,甚至有些荒诞可笑,毕竟她可是端庄大方的翰林千金,从小受礼仪教养长大的嫡女大小姐,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礼教规范,绝对不能放肆行为,否则就会成为人人指摘的笑话,甚至让人戳脊梁骨。 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没有人能像木头一样,从始至终都冷静地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苏婉柔百般挑衅的时候,她会反唇相讥,却又也要时刻顾及嫡长姐的身份和仪态。 林越泽冒犯无礼的时候,她也会大胆报复,可也要考虑得面面俱到,因为她还是端庄自持的容夫人。 苏婉柔处处作妖的时候,她虽不会大意姑息,可言行之间总要因为大局而束手束脚。 抛却翰林千金、容府主母的身份,她差点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比苏清然大两岁而已,骨子里却像个刻板守礼的老太婆,从不敢有一刻酣畅淋漓、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她活了两辈子,甚至不能像苏清然那样想哭就哭,不敢像沈飞烟那样想骂就骂…… 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她从始至终孤身一人,无人兜底,无从依靠,所以一直过得谨小慎微,差点忘了自己也是爱哭能笑的青春年纪。 今晚,她却头一次跟容子烨这么激烈互怼,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将内心所思所想全部宣之于口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 夏云若心底风起云涌的震惊和迷茫,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回应容子烨的宽容大度,只能抿紧了唇,无声地红了耳朵,“我刚刚发脾气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这是……后知后觉的害羞了? 容子烨的心情起起伏伏,几乎要被夏云若这磨人的小东西给整不会了:“没有,你刚刚那样子很可爱,也很讨人喜欢。” 细细想来,以夏云若两世隐忍、处处谨小慎微的性格,恐怕嫌少这般酣畅淋漓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若非对他极度信任,她怎么会有这么激烈的表现呢? 换句话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夏云若对他产生的别开生面的‘特殊感情’呢? 容子烨苦中作乐,在心头花式安慰自己:夏云若肯对他吐露真性情,这才是两人真正靠近的第一步。 路漫漫长,可他等得起。 闻言,夏云若惊讶的看了他半晌,突然憋不住地笑出声,“容子烨,你是不是个受虐狂?我那么骂你,你还觉得我……可爱?” 她下意识红着脸嘀咕道:“刚才那糟糕的样子,哪里讨人喜欢了?” “大概吧!” 容子烨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捏到一半又刻意顿了一下,见她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抗拒这才更亲近了几分,“你最好能早点开窍,否则我真不知道要受虐到什么时候……” “唔……” 夏云若的小脸都被蹂躏的变了形,连忙恼羞成怒的将人推到门外,“洗你的脸去吧!容子烨,我看你今晚是脑子醉糊涂了!” 看她娇俏灵动的模样,容子烨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笑着摆摆手:“众人皆醉我独醒,你放心吧!”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很是愉悦。 这前后反差太大,夏云若看得一头雾水,只是心情也莫名的轻快,冲着这人的背影轻哼一声:“狡辩!一会儿气一会儿笑,你这分明是醉的不轻!” 翌日。 容子烨早早起床,轻手轻脚省得吵醒了枕边人。 昨夜折腾得晚,夏云若睡得很熟,嫣红的小脸埋在枕头里,露出半边红扑扑的脸颊,卷翘的睫毛落在眼下,落下小扇子一般的阴影,可爱至极。 第175章 道歉 “唔,什么时辰了?”夏云若过于敏感,一丁点小动静也让她从睡梦中迷迷瞪瞪的清醒几分,只是眼睛还难以睁得开。 “还早,你继续睡吧。”容子烨连忙弯下腰,抬眸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唇角一直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须臾,夏云若果然在温暖的节奏下闷头睡了过去,因为热的厉害又掀了被子,四肢舒坦地张开,毫无清醒时的端庄自持,看在容子烨眼底却别有一番风味。 “确实很可爱。”他低头在夏云若额间轻轻落下一吻,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一回头,正瞧见苏清然顶着一双黑眼圈怔怔地站在门外,眼里充满了艳羡和愧疚不安的神色。 “清然?” 容子烨往里看了一眼,连忙将人拉到一边,皱了皱眉:“你怎么又这么早过来了?又来送早饭?” 苏清然攥了攥手指,一脸憔悴无处遮掩,“子烨哥哥,我想跟你说点事……就耽搁你一小会时间,可以吗?” 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容子烨虽然气她昨夜行事不正,可是当真瞧见她这般憔悴不安的模样,心里也软了几分:“有话就说吧。我待会儿还要上朝。” “那就边吃边说吧,我去厨房拿了吃食过来。” 苏清然松了一口气,主动拉着容子烨去了饭堂,“这水晶包可香了,莲子粥也跟我在乡下做的不一样,特别精致……” 一回头,她撞见容子烨若有所思的审视目光,心里咯噔一声,明媚的小脸顿时黯淡无光,低声道:“这些不是我做的。珠珠一早便做好了,说是江南特色小吃,我就想着拿来给你尝一尝。” 容子烨看出她的难受和小心翼翼,微微叹了一口气:“清然……” “真的!我没有骗人,也没有想害你,我可以吃给你看!” 说完,苏清然红着眼圈,不管不顾的抓着包子往嘴里塞。 再美味的食物此时也变了一种不堪的味道,让人倍感耻辱。 “清然,别吃了。” 容子烨看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连忙抓着盘子放下,“我信你不会做这些事。你我一起长大,你是什么心性,我自然清楚。” 顿了顿,他看出小丫头胆怯不敢言,主动单刀直入道:“你特意来寻我,是为了昨晚的醒酒汤?” 苏清然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弯腰就要跪下。 “干什么?” 容子烨连忙将人扶起来,皱着眉说,“我说过,你跟我妹妹一样,何必行此大礼?” “我做错了事,应该道歉。” 苏清然抿了抿唇,握紧容子烨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无限勇气,“昨晚的醒酒汤,是姐姐让我送的。但是我……我一开始心里其实也有不好的想法……” “清然,我就问一句——” 容子烨看她语无伦次的样子,看来昨晚是被自己送去的安神汤吓得一夜不能安眠。 “醒酒汤里下了催情药,你事先知情吗?”容子烨有心给她一个教训,故而神色严厉了些。 苏清然果然哆嗦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我不知道,真的!姐姐只是让我打扮一下进去给你送汤,如果能趁机……” 她实在不堪继续说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容子烨脚下,吓得声泪俱下:“子烨哥哥,我错了!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就是不想被爹娘卖给一个傻子,才听了姐姐的话过来,并不是因为家里遭了灾。” “姐姐说,说嫂嫂一旦抢走掌家权,这个家里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让我帮帮她,只要跟你……呜呜,我以后真的不敢了!要是知道醒酒汤里有那种药,我是打死也不敢的。” 容子烨冷静的看着她哭成泪人,始终一言不发,凌厉冰冷的眼神看得人心惊胆战。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我马上就收拾东西离开,不会给你和嫂嫂添麻烦的。你们都是好人。” 直到苏清然快哭得抽过去,容子烨这才弯腰将人扶起来,沉着脸训斥道:“你不想所嫁非人,为何不与我直说?母亲拿你当亲女儿一样关照,难道我们会冷眼旁观吗?” 他面无表情地质问道:“你可有想过,昨夜若是真如苏婉柔所愿,我以后会如何待你?母亲会如何看你,外人又将如何对你一个清白小姑娘指指点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将一己之身寄托于此,简直荒唐!糊涂至极!” 苏清然是真的怕了。 这些是她之前都没有想过的,一开始当真被容府的好日子和京都的繁华迷了眼,险些走入歧途。 直到昨夜夏云若的一番话,还有苏婉柔的冷酷无情,才让她真的醒悟过来,今日鼓足了勇气来跟容子烨坦白。 “对不起,子烨哥哥。”她抓着容子烨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抽,“你打我吧,这样你能解气一点。” 这一抽,容子烨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她的小脸看了看,“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还有胳膊上的划伤是怎么回事?昨晚苏婉柔打你了?” 方才苏清然一直披散着头发,又有意遮住半张脸,导致他一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如今凑近了一看,这鲜明的巴掌印过了一夜还触目惊心,胳膊上的血痂横梗在白皙的胳膊上相当醒目。 “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苏清然怯生生的低下头,“如果不是姐姐打醒我,我还没有勇气来跟你坦白。如今话都说清楚了,我会尽快离开的,你跟嫂嫂都放心吧。” 她说完就抹了抹眼泪,佯装坚强的往外走。 容子烨看了片刻,良久还是不忍心的开口道:“站住!我何时赶你走了?” “子烨哥哥,是我自己没脸留下来了。”苏清然一张口又想哭了,“我就是太蠢了,才会被人利用,差点酿成大祸。” “好了,别哭了!”容子烨板着脸坐下来,“过来,一起吃点东西。” 苏清然站着没动,神色怯怯,仿佛是真的吓坏了。 容子烨平静地看了她片刻,并没有强行将人叫过来,神色愈发清冷:“清然,以后不要对我撒谎。” 第176章 皇后生辰 苏清然心里咯噔一声,咬着唇低声道:“我……我没有。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容子烨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声道:“云若昨夜去看过你,对吗?” “是。” 苏清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还以为容子烨怀疑这些伤的来源,连忙解释道,“这些伤不是我故意弄来博同情的,真的是姐姐一怒之下打的,我没有骗你!” 容子烨的视线陡然变得凌厉,语气加重了几分:“你不是故意利用这些伤博同情的吗?” 这犀利冷冽的眼神看得苏清然心里一慌,下意识退了半步:“我——” “云若既然去过了,就不可能对你的伤视而不见。既如此,为什么过了一夜你的伤还这么明显?”容子烨素来断案如神,凭的就是心细如发的敏锐度和国人的头脑。 苏清然这点小女孩把戏,压根就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只是生气这小孩事到如今还在耍心机,不肯坦诚相待,真是白费了夏云若昨夜好言相劝的一番心意…… “子烨哥哥,对不起!” 这点不堪的小心思瞬间暴露无疑,苏清然彻底慌了,连忙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袖子,“我就是害怕你赶我走,我不想回去嫁人,可是又不敢跟你开口要求什么……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容子烨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良久才叹了一声:“吃了饭就去母亲院子里陪着她老人家解解闷吧,最近不要跟你姐姐私下接触了。” 顿了顿,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清然,不管你置身何处何时,永远不要忘了初心。我喜欢的妹妹一直是当年那个勤劳热忱又善良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满口谎言和算计的心机小丫头。” 苏清然瞬间攥紧了拳头,含着眼泪一个劲的道歉,哭得鼻涕横流,大抵是吓坏了。 “你的婚事,我会让母亲帮忙,派人回乡下游说一番。想来你爹娘也不会再横加为难,这段日子你现在容府安心住下,等到事情解决了,何去何从,都随你心意。” 容子烨看着她,也没了吃早饭的心情,“只一点,别再跟苏婉柔同流合污,平白给你嫂子找事情!” 苏清然点头如捣蒜,羡慕的说:“子烨哥哥,嫂嫂可真幸运,能得到你这样全心全意的爱护。” 她笑着抹了抹眼泪,低声道:“我刚刚看到你待她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就知道我之前的行为真是太蠢了。你们之间压根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容子烨看她眉眼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俏皮单纯,这才松了紧皱的眉头,淡淡道:“我才是那个幸运的人。”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你想旁人真心待你,必以真心待人。有朝一日,你也会找到真心爱护你的人。” “我明白了。” 苏清然目送他离开,看着一桌子美味的小吃,目光一转便收拾好装进笼屉里,兴冲冲的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跑。 子烨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她可要多花些心思陪着老夫人,这样才能不辜负他和嫂嫂的真诚以待。 …… 老太太有了苏清然的陪伴,确实舒心很多,连带着夏云若和容子烨也轻松许多,可以专心事业。 日子一天天过去,胭脂铺有了李三公子的加入,起色很快。 这人的确很有经商天赋,没多久就让胭脂铺的生意也逐渐形成了规模,让周伯松了一口气,如愿以偿的回庄子上去了。 容氏药行和锦绣坊的准备工作也到了尾声,如今只差天时到位,夏云若的新一轮生意就能开展了。 这一日,她刚回到府里,就接到了宫里头的旨意。 皇后生辰,宣她随容子烨一起入宫。 容老夫人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拉着夏云若的小手一个劲的夸道:“子烨如今的官职还不算大,你却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宣召,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其中也少不了你自身的厉害之处。” 她一边开心又一边担心:“只是,你我都没入过宫,听说宫里头的礼数很多,要不还是让子烨请个懂行的人来府里教一教礼节,省得回头出什么问题。” 夏云若笑了笑,柔声安抚道:“娘,您不用操心这个,入宫的礼节,先前舅母已经派人指点过,我可是通过了考核的,这一次绝对不会给容家丢脸。” 她俏皮的自我打趣让老太太放松下来,“差点忘了!你舅母可是诰命夫人,经常入宫的,这些东西自然比旁人都熟悉,有她帮忙,我就放心了。” 这时,一旁伺候的苏婉柔突然不冷不热地讽刺道:“哟,瞧你这动静,将军府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要入宫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了?” “到底是大门大户,比我们容家这样的小门户消息来的快,你连礼仪规矩都学好了,却没在家里提过半句话,倒是平白让母亲为你担心。” 这语气里满满的酸意,搁八百里外都能闻见。 夏云若淡淡一笑:“皇后娘娘生辰在即,舅母也是想我准备齐全,以防万一。只是宫中尚未召见,我怎么能四处宣扬?嫂嫂这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恐怕还要以为我们容家没规矩!” 这话说得犀利,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宽和以待,怼地苏婉柔都愣了一下,青着脸站起身:“夏云若,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 “住口!” 老太太猛地冷下脸,不高兴的斥责道,“婉柔,你不要太过分了!云若言之有理,如今子烨身在朝中,危机四伏,咱们这些身边人更要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 “我……” 苏婉柔气得咬了咬唇,到底不敢跟老太太顶嘴,黑着脸勉强道,“母亲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容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你啊,有这些管闲事的心思,不如多关心关心文轩,近日来吃了安医女的药,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精神头也好了,你有时间就陪着他一起出去走走,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了,不比什么都好?” 第177章 入宫 苏婉柔满不在意地点点头:“娘,我知道了。文轩喜欢乐曲,您不是请了人专门来府里交流吗?他如今满心都是琴啊笛啊的,哪里还顾得上我?” 容老夫人叹息的摇摇头:“你还不如清然懂事好学,那丫头都知道成日里跟着乐曲大师学学弹琴吹笛子,你也是女人家,总不好一直呆在铺子里迎来送往,多学些技艺傍身,总是没错的。” 闻言,夏云若眉眼微抬,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之色——这么说,苏清然近来经常跟大哥待在一起? 反倒是苏婉柔一听到苏清然的名字就一肚子气,不屑地嗤了一声,“那丫头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什么市面。怕不是想着练习几天琴,就能跟大家千金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说完,她不耐烦老太太唠叨,拍拍衣袖找了借口走人。 “这人真是!怎么说都不听……” 老太太满脸忧愁,“小夫妻俩的日子越过越像陌生人……也不知当初我操持着让文轩娶了她,对两人来说是福是祸啊?” 夏云若看她愁眉不展,连忙柔声安抚道:“嫂嫂只是近来布庄里过于忙碌,左右大哥也有了兴趣所在,想来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们静下心来就能好好增进感情了。” 容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她:“多亏你托关系请来了曲艺大师,我听着文轩近来的曲艺进步很快,他自己也开心了不少。” 顿了顿,她打量一眼夏云若素净的样子,连忙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家长里短,都忘了正事!你马上要入宫,上至发饰钗环,下到衣着装饰,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咱们赶紧准备起来!” 看着老太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夏云若很乐意配合她转移注意力,余光一瞥,却被窗外的一道倩影惊了一下。 花园里,苏清然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捂着眼睛好像在哭,不多时容文轩就揣着笛子匆匆追过来,心急火燎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多时,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苏清然,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外。 “怎么了?” 老太太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看到什么了,这么入神?” “没什么。”夏云若淡淡笑了笑,未曾多发一言。 …… 很快,中宫生辰已至。 皇宫上下,百官同庆。 夏云若不是头一次进宫,今生却是第一回跟容子烨携手同行,一路上都谨记端庄得体,礼多人不怪。 入了宫,红砖绿瓦,亭台楼阁,处处透着气势恢弘的威严,让人不自觉更警惕敬畏了几分。 “别紧张。” 容子烨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轻笑一声打趣道,“你什么场面没见过,今日何至于此?” 不知为何,夏云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禁好奇地反问:“我第一次入宫,不该紧张吗?入宫之前,母亲还再三叮嘱我万事小心,不要在贵人面前失了规矩,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容子烨神色一顿。 他自然放心,毕竟前世侯府夫人出入皇宫跟家常便饭一般,她从未出过差错,一言一行更是百官家眷争相学习的对象。 他是故意打趣,想让她放松一些,不想却让人险些听出了端倪…… “夫人行事,我素来放心。”容子烨笑了笑,眉眼间的自信不似作假,更让夏云若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迎面匆匆而来,焦急地冲着容子烨行礼:“哎哟,容大人,可算找着您了!太子殿下在水心亭,有要事请容大人前往一叙,您快些跟奴才走吧。” “太子殿下?” 容子烨不动声色的跟夏云若交换了一个眼神,“今日是皇后生辰,内子第一次入宫,可否容我带夫人先去往宫宴……” “容大人,太子殿下召见,哪个敢怠慢呀?” 小太监吓死了,连忙招手唤了一个宫人过来,“梅香是宫里的老人了,有她带容夫人去宫宴,大人可放心了?” 容子烨皱了皱眉。 “子烨,你先去忙吧。” 夏云若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冲小公公温婉一笑,悄然递来一个香囊:“公公安排周全,真是多谢了。” “哟,少夫人太客气了。” 小公公美滋滋的掂量一下银袋子,笑眯眯地收下了,“容夫人头一回来宫里,容小人多一句嘴,今日宫宴人多口杂,贵人不少,容夫人的性子安静温婉,想来不会随意跟人起冲突,不过……” 他低声道:“回头就算是瞧见了什么,宫中素来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容夫人只管护好自个儿,坐在宫宴上等着容大人回来便是。” “多谢公公指点。”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冲着容子烨点头,“放心去吧,舅母和烟儿今日也入宫了。我自去宫宴寻她们一起!” “等我回来。”容子烨担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才在小公公打趣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容夫人跟容大人真是夫妻情深,让人好生羡慕呢。” 梅香笑着上前一步,恭谨道:“宫宴安排在重华殿,容夫人请跟奴婢来吧。” “有劳姑姑费心了。” 夏云若行事进退有度,谦恭有礼,让引路的宫人也赞不绝口,“容夫人气度非凡,从容不迫,言行举止倒是胜过许多高门贵女呢。” 不远处。 夏晚晴冷冷下轿,眼神讥讽,面上却惊讶道:“那不是姐姐吗?没想到她第一次入宫,好像还挺得人喜欢的……” 陆兰溪看向夏云若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她算什么东西,宫里也是她这种身份能抢风头的吗?不过是得了宫女两句奉承话而已,你也太抬举她了!” 夏晚晴眼底闪过一抹犀利的精光,面上却嗔怪道:“你干嘛跟姐姐过不去?我们之间的恩怨,没得把你也牵扯进来,如今容大人在御前风光,你这样心直口快,可别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 “你啊,就是太能忍了,要不区区一个四品官夫人能这么欺负你?” 陆兰溪怒其不争的看了她一眼,“等着瞧吧,今天贵人多,夏云若那性子在宫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说完,她狠狠瞪了夏云若的背影一眼,迫不及待的抓着夏晚晴跟上去,“趁容子烨不在,咱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着机会……” 夏晚晴口中连连拒绝,佯装不情愿地被人拽了一起。 第178章 沈飞烟把九公主推下水了 皇宫富丽堂皇,御花园百花齐放,莲花池里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引得过路人往来不绝,纷纷驻足欣赏。 “容夫人,穿过御花园,重华殿就在前面了。御花园里人多眼杂,您小心一些。”梅香在前头引路,贴心地避开了人多繁杂的地方,也省去了很多繁琐的礼仪规矩。 “多谢姑姑提点。”夏云若心里有数,警惕不减。 毕竟容子烨刚入宫就被太子殿下召走,难保其中没有什么猫腻。 如今太子和三皇子的党争愈发激烈,康泰钱庄的案子跟三皇子息息相关,江南钱家又和太子联系密切……如今进了宫,不管她怎么躲,那些大人物想必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试探或震慑的好机会。 为今之计,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刚要离开御花园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呼救声,此处位于莲花池深处,风景虽美,但水深泥重,一般很少有人靠近,不小心跌落池底可就不妙了。 是以,这呼救声愈发明显,夏云若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姑姑,那边有人落水了。” 夏云若脚步一顿,下意识要过去,却被梅香拦下,“容夫人,若是贵人落水,身边自然有宫人相救,若是宫人落水,您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不可能下水救人。” “可是……”夏云若皱了皱眉,道理都懂,可这毕竟关系着一条人命,总不能见死不救。 “容夫人放心,此处虽然安静些,可今日宫宴往来众多,巡逻的侍卫也多了不少,很快就会有侍卫闻声而来。” 梅香安抚一句,好心提点道:“将军夫人想必已经在重华殿等着了,容夫人跟奴婢来吧。” 夏云若犹豫片刻,也担心这是不为人知的陷阱,恰好这时呼救声突然消失,耳听着像是侍卫赶到了。 “瞧,这不是得救了吗?” 梅香知道她好心,眼底多了一抹善意,“容夫人心地善良是好事,只是在宫里救人未必有好报。更何况,宫中守卫森严,今日不会出大乱子的。” “姑姑说的是,方才是我想得太多了。” 夏云若笑了笑,领了她的人情,拔下一根水色极好的簪子递过来,“姑姑皮肤白,发质黑,戴这样的蓝玉簪子才是相得益彰。” 这簪子一看就是水头极好的玉,虽然宫中好东西不少,可那也是主子的,跟她们这样卑贱的宫人关系不大。 梅香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四品官太太第一次入宫,不仅举止大方端庄,一出手居然就是这样的大礼。 这可不像是传闻中的寒酸容府能架得起的排场,饶是翰林千金轻易也不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她下意识摸了摸簪子,俯身谢道:“容夫人盛情,奴婢却之不恭了。” “姑姑实在客气了。” 夏云若前世没少入宫跟这些宫人打交道,在皇宫里打探消息,这些不起眼的宫人往往比日位高权重的贵人更通透:“我头一次入宫,有些规矩不懂,难免要姑姑提点,还望姑姑别嫌我愚笨才是。” 梅香是宫里的老人,虽然如今没有伺候得脸的主子,可该知道的规矩心里头也明镜似的:“容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只要奴婢能说的,一定言无不尽。” “今日重华宫宴,百官齐聚重华殿,等着为皇后娘娘贺寿。这眼看着时辰快到了……” 夏云若压低了声音,“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在外面召见我夫君?” 梅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云若神色一正,眉眼间不无担忧:“姑姑别误会,我没有打探太子殿下隐私的意思,只是担心夫君在朝堂上是否得罪人而不自知。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一言一行皆有深意,我一个妇道人家难免失了分寸……若是姑姑不便说,那就当我没问。” 梅香看她谦卑有礼,进退有度,紧皱的眉眼这才松了几分,“容夫人言重了!原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太子殿下的事,我们这样身份卑微的奴婢哪里知道?” 顿了顿,她左顾右盼一眼,压低了声音提示道:“不过,太子殿下原是在重华殿等着寿宴开始的,只是听说途中三皇子与殿下交谈一番,殿下便去了湖心亭……” 夏云若心里咯噔一声。 三皇子跟太子说了什么,为什么太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召见容子烨呢?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阴谋? 两人边说边走,正要离开御花园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鞭打声:“放肆!狗奴才,竟敢对本小姐无礼!” 夏云若脚步一顿,心下顿时沉了。 这不是沈飞烟的声音吗? 她怎么敢在宫里动手打人? 不要命了吗? 看她停下来,梅香不禁皱眉:“容夫人,又怎么了?这宫里的闲事可太多了,您可管不过来。容夫人若是真的不想让容大人担忧的话,最好还是多学着装聋作哑。” “姑姑,方才落水的女子……你可知道是谁?”夏云若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总觉得梅香还知道什么。 而且,那个呼救的声音如今想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梅香神色一顿,面不改色道:“隔得远,奴婢不知。” 这时,陆兰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冲着夏云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你那不知死活的好表妹竟敢推九公主下莲花池,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聊天?” 夏云若面色一变:“九公主?” “可不是!九公主跟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沈飞烟不知死活的冲撞了昭华公主,还敢鞭笞侍卫,大胆反抗公主的处罚,我看将军府这一次怕是要完了!” 陆兰溪面色不善的打量着夏云若,讽刺道,“听说你最近上赶着巴结将军府,想要跟外祖家重修旧好,可如今呢?好处没捞到,只怕还要惹得一身腥。” “闭嘴!” 夏云若冷冷瞪她一眼,惹得陆兰溪险些要动手,“你还敢跟我大小声,信不信我——” “兰溪,不要吵了。”夏晚晴匆匆赶到,连忙拦住陆兰溪,眼底匆匆闪过一抹算计之色。 第179章 算计 夏晚晴转向夏云若,柔声抱歉道:“姐姐,对不起。我们跟沈小姐相交一场,兰溪其实也是担心沈小姐被昭华公主为难……” 顿了顿,她扶着压根看不出弧度的腰身走过来,柔声劝道:“姐姐,我知道你和将军府刚刚重修旧好,只是沈小姐这一次得罪了昭华公主,那就是开罪了陛下和太子殿下。” “姐夫如今在朝堂正得脸,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跑去给沈小姐出头,否则只怕鸡飞蛋打,还要连累容家……你放心!今日我们谁也没看到你出现在这里,日后将军府也不会怪罪你对亲表妹见死不救的。” 这话里话外全是讽刺和威胁,在场之人除了陆兰溪全都听得明白。 “晚晴,你怕是侯夫人的好日子过傻了,居然还跑过来劝她明哲保身?” 陆兰溪果然拿夏晚晴当心地善良的小傻瓜,气得直跺脚,“夏云若,你果然是心性凉薄,眼瞧着亲表妹要被昭华公主弄死了,居然还能在这里躲清净!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话音未落,夏云若面无表情的将人推开,看她跌落花丛染了一身紫薇花泥也视若无睹:“陆小姐,麻烦你闭嘴!好狗不挡道!” 闻言,梅香诧异地看了一眼夏云若。 本以为这位容夫人是个知书达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侠肝义胆有脾气的,倒像是潇洒大气的将门虎女。 只是这份侠气,在宫里只怕并非幸事。 “夏云若,你!” 陆兰溪正要找她算账,见人居然朝着莲花池边走去,这才咬牙切齿的爬起来,低声道:“这贱人居然还真的跑去多管闲事!就凭她也想从昭华公主手里救下沈飞烟?” 她狠狠的呸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梅香匆匆看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唇还是拔脚追上夏云若,想要劝一劝她不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好了,别骂了。小心被人听到你议论昭华公主,那可是要受罚的。” 夏晚晴连忙将人扶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夏云若的背影,“我们走吧,不要趟浑水了。”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刺激地夏云若跑去管闲事,这个热闹怎么能不看?” 陆兰溪连忙拉着夏晚晴往前跑,低声道:“你要是胆子小怕惹麻烦,咱们就躲在花丛里悄悄看!这边许多紫薇树丛,还能藏不住我们两个人吗?” 夏晚晴勾了勾唇,半推半就的跟着人藏了起来。 莲花池畔。 贵气逼人的昭华公主如今一身华服染满淤泥,发髻歪歪扭扭不成形,十多个宫人围在她身边擦淤泥水渍,劝她赶紧回宫更衣。 “更什么衣?母后的生辰马上快开始了,我来得及沐浴更衣吗?要是去晚了,岂不是又要有人骂本公主不懂礼数,骄纵跋扈?” 昭华气得狠狠瞪了一眼沈飞烟,“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算计本公主!你是哪家的女儿,到底谁派你来的?” “公主,我是听到动静赶来救人的,不是我推的你!” 沈飞烟被几个侍卫押在地上跪着,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手里还挣扎着握住鞭子,一脸的不服气:“我没有推公主!你们这些狗奴才,赶紧放开我!有本事我们单挑,群殴算什么本事?” 夏云若闻声赶来,嘴角不仅抽了抽。 这都什么时候了? 大祸临头之际,她居然还想着单挑? 真是可笑又可气! 她正要前去帮忙,却被梅香拉了一把:“容夫人稍安勿躁,十公主带着人来了!” 夏云若动作一顿。 菱华公主乃贤妃之女,而贤妃和皇后素来交好,故而菱华和昭华姐妹俩一向是不对付的。 她这一来,只怕昭华刚平复下去的怒意又要被掀起来了! 果不其然—— 菱华一来,先是阴阳怪气的打量一眼昭华,捂着嘴惊呼道:“姐姐这是怎么搞的?寿宴在即,你却弄得一身淤泥,这不是成心给母后添堵吗?” “你来干什么?”昭华一看到这人顿时拉下脸,咬牙切齿道:“滚远点,看见你就烦。” “姐姐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看来上一次父皇的教训你还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菱华轻蔑一笑,“民间传说,眉间有痣的女子福薄命短还倒霉,看姐姐如今这狼狈样子,倒是真没说错。” “菱华,你个小贱人!上一次没撕烂你的嘴,真是便宜你了。”昭华生来眉间有一颗红痣,从小到大没少深受困扰,总是被人说命硬福薄。 如果不是她身份尊贵又受宠,只怕在宫里根本没人愿意主动搭理,恨不能离她八丈远,生怕被她克死了。 是以,她平生最痛恨别人拿她的眉心痣来说三道四,偏偏菱华这贱蹄子每次故意踩她痛脚。 上一次还故意利用这件事算计她动手,最后害得她被父皇臭骂罚紧闭……昭华心里好生憋屈,今日只想新仇旧恨一起算:“有种的,今天你别跑,打哭了也别哭爹喊娘!丢人现眼!” 说着,昭华撇开宫人就要扑过来动手。 菱华眸光一闪,猛地弯腰推了一把沈飞烟:“沈小姐,报仇的时候到了!千万别憋着。” 沈飞烟一个猝不及防滚落昭华脚底,不慎将人绊倒在地,顿时懵逼了:“公主……” 昭华摔了一个大马趴,啃了一嘴的泥,爬起来怒火中烧的看向沈飞烟:“你算什么东西,又是菱华的一条走狗罢了,竟敢算计本公主!” 看她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沈飞烟下意识摆出防备的架势,但是也不敢真的动手:“公主,我不是……” “公主殿下,请息怒!” 夏云若匆匆而至,不动声色的揽在沈飞烟面前,悄悄扔了她攥在手里的鞭子,暗暗瞪她一眼,“不想给将军府惹麻烦,你就老实听话。” “你……” 沈飞烟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不甘心的点点头,“反正又不是我的错,我就是想救人,谁知道她们为什么集体发疯?” 第180章 是为她和将军府设下的局 夏云若瞪了沈飞烟一眼,扭头拽着人朝昭华公主跪下:“殿下,飞烟表妹虽行事鲁莽,可秉性单纯良善,绝不会心生歹意。更何况,将军府素来恃上恭谨,教养甚严,无缘无故地表妹为何要推公主殿下入水呢?” “将军府?”昭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灰头土脸的沈飞烟一眼,“你是沈将军的嫡女?” 将军府满门忠良,沈励素来持身中立,行事低调,就连太子哥哥都赞不绝口,想要拉拢在侧。 他的女儿就算再骄横,确实不至于如此愚蠢,冲动到在御花园里对最受宠的公主暗下黑手! “回殿下,臣女沈飞烟,方才本来一人在御花园闲逛,偶然听到公主殿下的呼救声才斗胆前来,不想刚冒头就被这帮侍卫团团围住,非说是臣女推的您。”沈飞烟话里话外全是委屈。 侍卫立刻递来一串价值不菲的珊瑚珍珠链:“殿下,这是从沈小姐身上搜出来的赃物!殿下今日低调出行,身边未带宫人就来了莲花池,想是这沈小姐不知道您的尊贵身份,见财起意才一时生了歹意……” “放肆!” 不等沈飞烟发作,夏云若猛地站起身,冷冷走到侍卫跟前质问道:“烟儿再不济,也是堂堂二品沈将军的嫡女,岂容你信口污蔑?恶意栽赃将军府嫡女以盗窃伤人的罪名,你可知自己是什么下场?” 侍卫吓了一跳,下意识攥紧了珊瑚项链,欲言又止的辩解在夏云若犀利的眼神中渐渐消了音。 这女子哪里冒出来的? 她看着弱不禁风,一张口却声色俱厉,气场不俗,一时竟然连自己都给镇住了! 下意识的,侍卫悄然看了眼菱华公主,又匆匆垂下眼眸,低声道:“属下职责所在,这位夫人实在言重了。兴许沈小姐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毕竟这珊瑚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贡品,普天之下只有昭华公主……” “既然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当沈飞烟是傻子吗?将军府的女儿岂能不识货?能戴的起这么名贵的珊瑚串的女子又岂是寻常人?”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进眼底,厉声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沈飞烟一时好奇,也不可能猜不出昭华公主的身份贵重,怎么敢将人推下水?” 她上前一步,冷冷看着头冒冷汗的侍卫:“阁下好歹贵为宫中侍卫,只看证据不看逻辑,如果普天之下都像你这样断案,这宫里岂不是要诬陷成风,冤魂遍野了?” “小人只是小小侍卫,眼见为实而已,夫人何必咄咄逼人?”那侍卫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再跟伶牙俐齿的夏云若对质,生怕多说多错。 “嗬!这位夫人,言行举止好生厉害!” 菱华见没用的侍卫节节败退,不由冷冷看向夏云若,笑得凌厉,“皇宫大内之中,你是拿我跟昭华姐姐当死人了吗?” 夏云若面色微沉——她刚入宫就被迫跟容子烨分开,明明走得是最偏僻的小路还是撞上了沈飞烟的祸事,还没自报家门就被菱华公主盯上了…… 看来,今日这局是三皇子特意为她和将军府设下的了。 这时—— 昭华不愿意在菱华口中落了面子,顿时面色不悦的看一眼夏云若,“说来说去,你是什么人?空口白牙的凭什么替将军府嫡女叫冤?今日之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殿下恕罪。” 夏云若心头思绪翻涌,镇定行礼,“臣妇是容子烨的夫人,将军府的外孙女,烟儿是臣妇的表妹,故而臣妇斗胆为表妹求情——今日之事恐有内情,请公主明鉴,万万不能放过真正的幕后人。” 闻言,昭华公主猛地脸色一沉,冷冷打量着夏云若:“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指责本公主是非不分,嚣张跋扈?” 众人神色各异,在心里笑话夏云若实在太蠢。 昭华公主是出了门的嚣张跋扈又任性无礼,她居然蠢到在丢了颜面的公主面前讲理,试图为罪魁祸首求情? 那不就是对牛弹琴吗? 不仅如此,她惹怒的还是丫头疯牛! 见状,菱华的唇角也得意的勾了勾,就等着昭华跟夏云若针锋相对,最好能一次性得罪了将军府和容府。 如此一来,太子就没有希望拉拢这两大势力了! 岂料—— 夏云若不仅不害怕,反而牵着沈飞烟走近一步,诚恳地跪在公主面前,一字一句不卑不亢:“臣妇见识浅薄,又是头一次入宫,并未听过旁人对公主的性情横加置喙。” “但臣妇相信自己的夫君——子烨曾经说过,太子殿下近日来为旱灾民生夙兴夜寐,辛劳不断,如此酷暑天气还是不辞辛劳的去城外巡查难民营,最后中暑昏倒。” “而公主殿下千金之躯,闻听兄长身体有恙,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两天两夜,熬药用膳全部亲历亲为,这些也是子烨去跟太子殿下问安时亲眼所见,故而回家以后同臣妇偶有感慨。” 闻言,昭华面色一动,眼底的怒色宛如潮水一般顷刻间褪去,只剩下一片震惊和试探之色:“不要以为你这样拍马屁,本公主就会饶恕你以下犯上之罪!” 夏云若听出她语气软了几分,淡淡敬道:“臣妇虽然只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不敢偏听偏信,却也能从夫君的只言片语中看出公主殿下是个心地善良,敬爱兄长的好姑娘。同样的,臣妇爱护烟儿之心,一如殿下对兄长的敬爱之心。” 沈飞烟震惊的看着夏云若坚定又温和的侧脸,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心,眼圈泛着动容的红。 昭华公主和太子殿下可是嫡亲兄妹,一母同胞,她们两个之间哪里有这样的深厚情谊? 甚至,不久之前她还是拿夏云若当仇人一样看待! 谁知道,她居然把自己看得这样重吗? 闻言,昭华公主同样神色一动,下意识看着姐妹俩一直紧紧交握的双手,心头百般思绪翻涌。 第181章 皇家无亲情 都说皇家无亲情。 除了一母同胞的兄长,其他的兄弟姊妹几乎都跟菱华一样,从来都看不惯她,明里暗里诋毁她,陷害她,就想着让她失去父皇的宠爱。 血缘天性在皇室中素来就是个笑话,在这里只有利益至上。 哪怕是最疼爱她的父皇和太子哥哥,一旦有了更大的利益冲突需要牺牲她,他们一样不会犹豫。 这个夏云若看起来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管是翰林千金还是四品官太太,在她眼底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可她的一腔热忱和护犊子之态却让人不得不佩服和动容。 甚至,她跟沈飞烟并非嫡亲姐妹,只是表亲而已。 谁不想有这样一个肯为之豁出去的好姐姐呢? “夏云若,沈飞烟只是你的表妹而已,你愿意为她做到哪一步?” 昭华突然弯下腰,抬起夏云若的下颌,厉声道:“如果她不是冤枉的,你可知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 “臣妇相信表妹的为人和清白。换位处之,相信殿下也不会对亲人的冤屈视而不见。” 夏云若看着昭华动容的神色,抓紧了沈飞烟的手,坚定道:“若当真是烟儿之过,臣妇愿同罪论处,只盼殿下给一个机会。” 众人震惊。 同罪论处,那就等于把自己的小命交到昭华公主手上,夏云若就这么相信沈飞烟的清白吗? “夏云若,你疯了!” 沈飞烟吓得连忙甩开她的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不需要你帮忙,身正不怕影子斜,世间自有公道在,你何必把自己拖下水?这样显得你很高尚吗?” 都怪她多管闲事,如今才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连累夏云若和将军府? “烟儿!”夏云若抓住她的手,语气虽然平静温柔,却格外有力量,“你是冤枉的,对不对?” 沈飞烟含着眼泪,拼命点头。 “只要你是清白的,我们就什么都不怕。”夏云若安抚道,“放心吧,公主殿下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沈飞烟心里其实并非不怕,毕竟她得罪的是备受宠爱的昭华公主,传闻中死在她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 她真怕昭华公主不管不顾不查真相,就这么把一口黑锅栽到她跟将军府头上……只是将军府嫡女的尊容不允许她露怯,所以一开始才挥鞭子反抗。 没想到,夏云若看似柔弱,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却格外镇定自若,处理起来井井有条,甚至敢跟两位公主正面刚。 这一刻,她看着夏云若坚定温柔的眼神,心头的慌乱和不安突然平静下来:“表姐,我都听你的!” 夏云若微微一笑,“乖。” 看到这么姐妹情深的一幕,昭华心头动容,正要叫人起来—— “真是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 菱华公主突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夏云若两人:“咱们原本是要为昭华姐姐今日险些溺毙莲花池的险境惩罚罪魁祸首的,你们姐妹俩无端端演了这么一出恶心人的戏码,只怕昭华姐姐感动得都忘了要报仇了呢!” 昭华面色一沉,看见她就烦:“差点淹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怎么哪儿都有你,吃饱了撑的吗?” “你!” 菱华气得眼皮一跳,正要发作时,夏云若冷不丁请罪道:“菱华公主教训的是!臣妇头一次入宫,对宫中贵人不甚熟悉,若有所冒犯,还望两位殿下恕罪。” 顿了顿,她温柔和善的看着菱华公主:“只是,想来殿下宽厚仁慈,又这么重视臣妇,自然不会计较臣妇的仗义直言。” 菱华面色一抽,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哪里重视你了?” 夏云若还未说话,沈飞烟的脑子突然长出来了,扬声道:“殿下,我表姐今日头一回进宫,只怕大多数贵人都不曾认得她。” “刚刚表姐也未曾表明身份,但是殿下却一眼就认出表姐是容家夫人,这还不是独一份的重视吗?表姐夫近来办事得力,幸得陛下赏识,连带着表姐也受到殿下这般青睐,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呢。” “你……”菱华没想到沈飞烟的嘴皮子也这么厉害,下意识要教训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 “你又是什么动向?”昭华一把攥住她的手,闪身拦在夏云若两人面前,冷声道:“沈将军携夫人上阵杀敌、保卫边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功勋之后,就连父皇都要厚待三分,你这是什么嘴脸?” “昭华,你装什么装!” 菱华没想到这女人突然装模作样起来,这是突然长了脑子开始帮助太子拉拢将军府和容府了? 休想! 菱华眉眼一转,突然笑吟吟的看向昭华,轻松拿捏这位鲁莽姐姐的痛点:“姐姐素来受宠,若是换了以前,被人推入莲花池弄得这样狼狈,只怕立刻就要问罪下罚,怎么今日突然偃旗息鼓了?” “我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昭华对将军府又素来有好感,看了前半程傻子也知道这个妹妹不安好心,自然不会蠢到这么轻易踏入陷阱,“菱华,你母妃一向对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寿宴在即,你不去母后和三皇子身边献媚,跑来我这里嚼什么舌根子?” “你!” 当这这么多人的面被昭华打脸,菱华一张瓷白的小脸气得通红,只是很快又恢复了理智,故意冷嘲热讽道:“明白了,姐姐这是吃一堑长一智,懂事了!” “因为上一回父皇罚了姐姐关禁闭,真真磨平了姐姐的刁蛮跋扈的性子,今日一见犯事的人是将军府嫡女,所以怕了!” 她最知道昭华的痛点,故意转往人心窝子深处狠戳:“看来,姐姐也知道自己命硬克人,如今居然学会了隐忍,想来父皇知道你懂事了,以后也会少嫌弃些你的命格的。” “闭嘴!” 昭华猛地抬手扇了过来,“父皇都不曾说过我的眉心痣有何不妥,倒是你处处拿人容貌置喙,在宫里兴风作浪,还故意散播谣言说我母妃当年就是我克死的!我忍你很久了!” 她这一口窝囊气隐忍了多年,一旦爆发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压着菱华恨不能将人打成猪头:“命硬克亲是吧?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的命多硬!” 第182章 不缺聪明人,更不缺枉死的人 众人震惊,完全都没反应过来。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护着沈飞烟远离战场,冷冷皱眉——不能让事情闹大了,否则容子烨和将军府难免要被人泼脏水。 “救命啊!昭华,你这个疯子!我一定要告诉父皇……” 菱华是有意挑衅,用激将法引昭华在今日闹事,再顺理成章的把将军府和容府拉下水,只是没想到昭华这一口恶气这么汹涌,好像要把自己打死似的。 这个疯女人一旦发起疯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识过……只是今日这样的重大场合,人多口杂,她本以为昭华会有所顾忌的。 看来,之前的禁闭对她一点用没有,这女人愈发疯狂跋扈了! “去啊!你要有命告状才行……”昭华骑在菱华身上打得痛快,任由一身淤泥将她蹭得狼狈不堪,心下才痛快几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想拉架又不敢,毕竟这两位谁都得罪不起,就连侍卫们都看傻眼了。 “救命啊!” 菱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披头散发形象败一地,顿时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你们都是瞎子吗?赶紧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开,我要去找父皇!” 沈飞烟看得痛快不已,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小声问夏云若:“表姐,要是事情闹到皇上面前,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菱华公主又是皇后一党,只怕今日昭华公主吃不了兜着走,我们掺和进来了,会不会连累将军府啊?” “不错,看来近日学习掌家之事很用心,居然能想的这么远了。” 夏云若赞赏一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方才那个信誓旦旦的小侍卫,低声道,“烟儿,你将方才之事细细说给我听听,那珊瑚串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到你身上?” “我也不知道啊,真是活见鬼了。这一路我都是一个人走的,根本没有碰到闲人……” 沈飞烟按照夏云若的提示,细细回想今日的经历,突然灵机一动:“表姐,我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入宫的时候,我瞧见一个小宫女被欺负,看不过去就帮了一把,结果那小丫头唯唯诺诺的一见我就吓跑了,谢谢都没说一句。” “虽然我救她不是为了图一个谢,但是现在想起来那小丫头的行为有些古怪,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我一下。我问她重华殿怎么走,也是她给我指的这条路。” 她猛地一拍脑门,“一定是那个宫女有问题,是她把珊瑚串悄悄塞到我怀里,就是为了陷害我!我以前根本没见过昭华公主,对这些女孩子的金银首饰更是不感兴趣……” “管它再珍贵的珠宝,也不可能入得了我的眼,那所谓独一无二的珊瑚手串在我心里,还不如我爹的银枪好使。” “看来,今日这一局确实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冲着我们将军府来的了。”夏云若眉心一皱,脑子转的飞快。 昭华公主刚刚解了禁闭,自然不想在今日将事情闹大,让陛下生气。 但是菱华公主一开始就有意挑衅,想必是存心要用激将法逼昭华公主失态,好将事情闹大了,让昭华公主再被罚。 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只要菱华公主占理,陛下就算再怎么袒护昭华,倘若到时候皇后开口帮腔,只怕一顿罚也免不了。 当着百官的面受罚,可比上一次私下关禁闭严重得多,如此一来对昭华公主和太子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而事情的起因毕竟又有她和烟儿牵涉其中,太子事后未必就不会怀疑这件事是她们跟菱华公主联合演戏,坑害昭华。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必须想办法阻止菱华将事情闹大,把结局按死在御花园,不能捅到御前。 “烟儿。” 眼见着众人都扑上去拉架,场面乱作一团,夏云若连忙趁机将沈飞烟拉到一边,径直朝着不远处一直静观其变的梅香走来,“你可还记得今日那小公主有什么特征?想要洗脱清白,拿捏菱华公主的软肋,必须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行。” 沈飞烟愣了一下,冥思苦想道:“特别的特征?她穿得普普通通的,跟千百宫女长得差不多……肯定是故意低调乔装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啊。” 而梅香眉眼一动,装作没听见夏云若胆大包天的话一般,恭敬地低下头:“容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重华殿了。” “姑姑,我知道你久居深宫,对权衡利弊、明哲保身一道最为精通,只是今日云若鲁莽,已然连累姑姑身涉其中。” 夏云若走进梅香,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姑姑是太子殿下的人吧,否则小公公不会特意让姑姑帮忙带路。” “今日菱华公主所作所为,想必姑姑慧眼也能看出她的用意,一旦两位公主闹到御前,昭华公主是什么下场,太子殿下又会不会被连累……一切走向都昭然若揭。” 梅香冷不丁抬头,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之色,“容夫人说笑了,奴婢身份卑微,怎么敢攀附太子殿下?今日正好是奴婢当差值守,有幸被李公公唤来为容夫人引路罢了。” 她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却并未转身离开:“公主殿下高高在上,她的用意,奴婢一个卑贱的宫女怎么会知道呢?” 夏云若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下感叹:梅香要是不否认,她还真要怀疑一下这位资深宫女的来历。 可她滴水不漏的否认了自己的归属,反倒是验证了她就是太子殿下早早安排好的人。 “姑姑,一个普通到没有介入党争的老资历宫女,压根不会跟着我一起掺和到两个公主的荒唐暗斗之中,毕竟若是今日的事情闹大了,首先遭殃的就是在场的宫人和侍卫。” 夏云若笑了笑,不动声色道,“梅香姑姑既跟来了,想必不仅仅是担忧我的死活,更想看看我在两位公主之间如何抉择吧?” 梅香面色一怔,眼底闪现一抹意外之色,很快又归于平静,笑着冲夏云若行了一礼,但是并未承认什么。 “容夫人,宫里人不缺聪明人,更不缺枉死之人。” 第183章 耳后有痣 “姑姑的警告,我听明白了。” 夏云若朝着她郑重地请求道,“只是将军府的人是我的亲人,烟儿是我的妹妹,不论如何,我也要尽力一试。况且,菱华公主给的见面礼,岂容我选择接或者不接?” 从她走向沈飞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入了菱华公主的局。 想要破局,那就要拉拢昭华公主,并且找到今日设局的证据,好让菱华公主心生忌惮。 直到她说出这句话,梅香的眉眼才彻底松开,唇角微微勾了勾,“容夫人重情重义,梅香感念在心,愿意尽力相助。” 她扭头看向冥思苦想的沈飞烟,友善提醒道:“沈小姐,若是今日真有人故意陷害……小姐毕竟是将军府嫡女,身份尊贵,那设局之人只怕不会随便派一个小宫女来糊弄人,否则一旦事发,很容易暴露。” “以奴婢愚见,那撞了你的小宫女倘若真是心怀叵测,必然是乔装而来,还必是设局之人的心腹女史,只是宫中一等女史有限,能接触到珊瑚串的一等女史更不多……只要有一点特别之处,就能把人找出来。” “哎呀,多谢姑姑提醒。我突然想起来了……” 沈飞烟突然一拍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表姐,那个被欺负的宫女耳后有一颗红痣,颜色就跟昭华公主眉心那颗差不多。她故意披散着头发装可怜,要不是我扶人的时候不小心看见,还真发现不了。” “耳后的痣?”夏云若下意识看向梅香,“姑姑可有印象?” 梅香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看向人群中还在撕扯的昭华公主,“容夫人,昭华公主在宫中的名声素来不好,人皆称她嚣张跋扈,草菅人命,久而久之也不知怎么的,公主身边只剩下一名亲近的贴身女史,名唤‘书香’。” “这位书香姑娘的耳后就有一颗红痣,听闻当初她因为一颗痣被家族所不容,卖进宫做宫女,幸得昭华公主垂怜,收在身边打杂,没两年竟成了公主身边的得力助手,两人名为主仆,同进同出,更似姐妹。” 眼瞧着那头的争斗落于尾声,昭华和菱华也被侍卫们拉开,只怕很快就要闹到重华殿上去…… 她欠了欠身子行礼,淡淡提醒道:“容夫人方才虽然说服了昭华公主,可若是你想动她的心腹,只怕不仅救不了沈小姐,还会气得公主勃然大怒,成为众矢之的。” 沈飞烟瞬间攥紧了指尖,气愤道:“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啊。只要让我见见那个书香,我一定能认出她来!今日昭华公主独自出行,一定是那个书香暗中捣鬼……” “沈小姐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如何说服昭华公主相信自己的心腹之人背叛了她?”梅香淡淡一句反驳就让沈飞烟闭了嘴。 “容夫人,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梅香友善提示道,“沈小姐既然是冤枉了,届时有陛下彻查,想必最多只是吃些皮肉之苦,将军府劳苦功高,陛下不会随意牵连的。眼下容夫人离开,才能明哲保身,不牵连容家。” 沈飞烟下意识看向夏云若,紧张的抿了抿唇,既想她平安无恙,又担心她真的对自己弃之不顾。 夏云若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向梅香请教道:“姑姑,我心意已决。” “容夫人真傻啊。” 梅香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希望我的微薄之力,对容夫人有用。” 夏云若眼底闪现一抹精光,感激道:“多谢。” 她抓紧了沈飞烟的手,冲着梅香低声道,“劳烦姑姑先去重华殿一趟,若是见到我夫君先行入宴,替我报个平安。我们很快就来。” 梅香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夏云若这是要把她摘出去,省得事后被菱华公主报复。 这样心地善良又玲珑剔透的女子,无辜地被卷入宫中争斗之中,前途未卜,真是可惜了。 “……容夫人心善,在这宫中真是难得。” 梅香行礼告退,“容夫人,愿你诸事顺遂。” “表姐,你怎么让她走了?”沈飞烟不解道,“她可是宫里的老人,待会儿没准还能帮咱们说话呢。” “烟儿,在这宫里,很多小人物都活得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梅香姑姑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做人不能太贪心。” 夏云若叹了一声,感激道,“既然她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们应该感恩。” 沈飞烟似懂非懂,“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冲到昭华公主面前指证她的心腹女史吗?我怕她刚刚升起的一点好感度瞬间就没了,还会帮我们暴打一顿……” 她看一眼不远处快被打哭的菱华公主,不禁摇了摇头,“我不是打不过那个娇滴滴的公主,但我又不能动手!” 夏云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沈飞烟不自在的别开小脸,恶声恶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担心自己挨打,是担心你这娇弱的小身板压根受不住昭华公主一拳头。” “放心吧!” 夏云若牵着她毅然决然的朝着人群中心走去,“她不会打我们的,要挨打也是菱华公主挨着。” “啊?你真要单刀直入去告状啊?”沈飞烟被她整蒙了,急得不行,恨不能把人紧急撤回。 暗处的紫薇花丛里。 “夏云若刚刚跟那个老宫女说的话什么意思?叽叽咕咕的我只隐约听到‘书香门第’什么的……” 陆兰溪不耐烦的站起身,“不行,那边都打起来了,咱们还不尽快过去帮菱华公主的忙。” 见夏晚晴藏着不动,她十分不解道:“晚晴,你们侯府不是一向跟三皇子一党很亲近的吗?菱华公主跟三皇子可是一家的,你这么袖手旁观岂不是错失良机了?” “兰溪,慎言。侯府效忠的人自然是陛下,三皇子和太子都是皇子,是主子,侯府岂敢斗胆亲近?” 夏晚晴淡淡打太极,话锋一转又呢喃道,“书香……刚刚那个宫女说的应该是昭华公主身边的第一女史——‘书香’。” 第184章 人证 “今日昭华公主并未带女史出行,她们提这个人干什么?” 陆兰溪不理解,也不稀罕理解,“就算侯府不站队,咱们跟着过去看夏云若的热闹总可以吧?她想为沈飞烟脱罪,却没有证据,两位公主可不是善茬,咱们立刻过去添油加醋……” “证据?等一下!” 夏晚晴猛地站起身,“那个老宫女一定是去找书香了!我们不能让她得逞。” 至少不能在菱华公主将事情捅到重华殿之前曝光了这个书香,否则今日的计划只怕失败不说,菱华公主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啊?书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唉,你干什么去啊?” 陆兰溪看她跑得飞快,连忙拎着裙摆跟上去,压低声音提醒道,“慢点啊我的小祖宗,你还怀着身孕呢。” …… 与此同时。 菱华被人拉开之后,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浑身上下沾满了污泥,趾高气昂的小脸如今铁青一片,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昭华,你给我等着!” 她拎着裙摆气愤地踢开身边的宫女和侍卫:“来人!本公主要去重华殿见父皇状告昭华,诉说冤屈。在场之人,皆为我的证人!昭华,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昭华正在气头上,心里虽然有些畏惧父皇动怒,可面子上绝对不能输,于是撸起袖子不屑一顾的斥道:“去就去,我怕你不成?” 两人气势汹汹的就要走,身后一众人顿时不敢吃瓜,恨不能拔脚就跑,生怕到了御前被连累。 但是菱华准备在先,宫女和侍卫都守在外围,不许看热闹的千金小姐们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面面相觑,恍惚明白过来:今日这场闹剧……似乎并不简单? 眼看局势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夏云若突然快步走到两位公主面前,扬声道:“且慢!公主殿下,臣妇有话要说。” “你……” 昭华刚一张口就被菱华打断,“你好大的胆子,区区四品官妇,竟敢对本公主的命令指手画脚?” 她冷笑一声,不屑地俯视着夏云若,“你想多管闲事还是想胡说八道都无所谓,到了御前有你张口的机会,不必上赶着在本公主面前卖弄。” 昭华皱了皱眉,看着这个素来处处跟自己作对的妹妹,心里涌起一股古怪的不适感。 今日菱华怎么好像处处针对这个容夫人? 她就这么怕夏云若张口? 毕竟姐妹俩交手已久,昭华虽然冲动却不愚蠢,因为菱华这一番过于激动的言辞反而心生警惕。 她看得出来,夏云若似乎一开始就跟菱华不对付,这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目光一转,昭华便站到夏云若身边,柔声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听她狐假虎威,自有本公主为你做主。” 菱华气得咬牙:“你——” “公主殿下请息怒。” 夏云若俯身一行礼,柔声道,“今日之过,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昭华公主无故落水一事。此事确系有人故意为之,我已经查到人证了。” 众人惊讶于她的速度,私底下议论纷纷。 “你……查到人证了?” 菱华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但很快变得更加盛气凌人,“胡说八道!今日分明是沈飞烟犯了错,你上哪儿去找了个莫须有的人证?” “菱华,你给我闭嘴。” 昭华猛地冷冷瞪她一眼,厉声道,“你想去父皇面前告状,可以。等我查明落水一事的真相,自然奉陪到底。” 顿了顿,她冷笑着走到菱华身边,若有所思的质问道:“还是你做贼心虚,生怕夏云若说出什么跟你有关的证据来?” 菱华这么上蹿下跳,无非是要撺掇她跟将军府和夏云若为敌,如今在夏云若的提示下,她不难猜到落水一事的幕后黑手就近在眼前。 如果夏云若真的有证据,那她才是要去父皇面前告状的人! “你快说说人证是谁?幕后主使又是谁?”昭华迫不及待的看向夏云若,恨不能立刻就拖着人证和菱华一起去御前问罪,好一报上次关禁闭之仇。 菱华咬了咬牙,下意识狠狠瞪了一眼夏云若,眼神充满了不动声色的警告:“容夫人,这里是皇宫,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否则……” “多谢殿下提醒,臣妇铭感五内。” 夏云若面不改色的说,“昭华公主,人证就是你的贴身女史——书香。” 她看一眼沈飞烟,眼神充满鼓励之色:“烟儿,你来说。” “是!” 沈飞烟立刻跪下来,条理清晰道,“公主,那珊瑚串是殿下珍爱之物,旁人随意接触不得,只有亲近之人能趁您不注意悄悄偷拿。而臣女素来只爱舞刀弄枪,对珠宝首饰并兴趣,此事在将军府并非秘密,一查便知。” “臣女百思不得其解——那珊瑚串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上,成了污蔑我谋害殿下的证据!细想之下,臣女记忆入宫时偶遇一名被欺负的宫女,出手相助时给了人近身的机会。” “那宫女虽然刻意伪装,以青丝遮掩面容,但臣女记性不错,若能再见一面就能认出她来。再有,习武之人的眼力也还行,那宫女的耳后有一枚罕见的红痣,臣女印象深刻。” “耳后红痣?宫里可就一位这样的宫女!” 菱华故意惊呼道,“你是说,陷害你的人是昭华姐姐的贴身女史——书香?” 众人震惊:“什么?” 沈飞烟莫不是疯了? 谁不知道昭华公主待这位女史亲如姐妹,她居然敢当着公主的面指认书香是参与设局之人。 “胡说八道!”昭华立刻沉下脸色,暗恼自己刚刚居然瞎了眼,相信夏云若是向着自己的。 没想到她们居然联手构陷自己的贴身女史,简直岂有此理。 “书香今日身子不适,一直在公主府休息,根本不可能跟你碰上。沈飞烟,你好大的胆子!” 她生气地看一眼沈飞烟和夏云若,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本公主给你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你们姐妹俩就能随意攀咬我身边的人。” 第185章 阴招 公主一怒,众人皆噤若寒蝉。 沈飞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了夏云若一眼,有些后悔说得太直白了……果不其然,昭华公主根本不相信她们! 这可怎么办? 如果连昭华公主都不站在她们这一边,今日岂不是要让菱华得逞了? 闻言,菱华暗暗勾了勾唇,彻底放下心来。 昭华这个蠢货,识人不清又自视甚高,这两年对书香这个贴身女史又依赖的紧……夏云若和沈飞烟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扭转她的固有认知? “殿下请息怒。” 夏云若不慌不忙地拿起那珊瑚串,双手举到昭华面前,“殿下今日低调出行,轻装简饰,就连耳环都未佩戴,可还记得自己出门时戴了珊瑚串吗?” 昭华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当然了!这珊瑚串是本公主心爱之物,每日都是书香替我穿戴梳妆……” 顿了顿,她拿过珊瑚串看了一眼,冰冷的触感让昭华生出一抹冷静又恍惚的错觉。 今天书香休沐养病,并未亲自过来服侍她梳妆打扮。 今日刚刚解了禁闭,她心里苦闷才趁着生辰宴还早,没带丫鬟就独自跑出来散步。 一大早就恍惚气闷,她压根没注意自己究竟戴媚戴珊瑚串…… 落水之际,她能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好不容易被侍卫救上来,一睁眼就看到沈飞烟被押在地上,身上还揣着她的心爱之物。 故而,一开始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推自己的人就是沈飞烟无疑。 可是,若她没有戴珊瑚串出门呢? 沈飞烟身上的珊瑚串又是哪里来的? 这东西宝贵的紧,独一无二只此一串,就算不戴在她身上也是收在寝殿里,无人敢擅动。 可以自由出入她寝殿还不引人注意的人,只有书香一个。 想到这里,昭华莫名攥紧了珊瑚串,脸色发白:“不可能!书香绝不会背叛我。” “殿下莫急,兴许有人利用书香姑娘盗了这珊瑚串也未知。” 夏云若轻松拿捏昭华的护犊子心理,“孰是孰非,只要寻书香姑娘问一问,一切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这……”昭华咬了咬唇,故作镇定道:“问就问,本公主信得过书香的忠诚。” “来人,去将书香带过来。”顿了顿,她下意识叮嘱侍卫,“那丫头还病着,你们动静轻些,莫要吓着她。” 侍卫连连点头,转身去寻人了。 见状,菱华攥了攥指尖,突然神色不善地撞开夏云若,抬起下巴冲着昭华怒道:“姐姐,你怎么处置自己的宫女,我管不着。但你当众把我打成这样,咱们也该去父皇面前分说清楚了吧?” 昭华冷笑一声:“去就去,怕你吗?” 这个小贱人以为自己被关了一回禁闭就失宠了吗? 等一下见到父皇,她拼着再关一次禁闭的风险,也要菱华当众丢人现眼! “等一下!” 见昭华这么经不起激,夏云若斗胆拦人,顶着菱华吃人一般的眼神,镇定道:“两位殿下请息怒,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宴,重华殿百官齐聚,场面何其盛大?” “如果这时候因为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就哭诉到御前,陛下和娘娘生气是小,皇家颜面有损事大。届时,不仅两位公主要受罚,只怕三皇子和太子殿下两位疼爱妹妹的兄长也要受到牵连。” 提起三皇子和太子,菱华跟昭华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眼,这才有了几分忌惮之心,脚步停了下来。 尤其是昭华,很快就反应过来夏云若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毕竟她是打人一方,到了御前总是不占理,若是丢了皇家颜面,父皇一定重罚她,说不得还要训斥太子哥哥平日里太溺爱。 这才是菱华的阴谋吧! 她就是要诓自己去面圣告状! 重华殿上,说不准皇后和三皇子还准备了什么阴招要算计太子哥哥,让他们兄妹俩一起丢人。 好个阴险的贱人! 昭华立刻攥紧了菱华的衣领,智商迅速上线:“菱华,你少在这里用激将法,真当我是傻子吗?” “今日我落水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如果沈小姐是冤枉的,珊瑚串是刻意栽赃,那就一定有个想要暗算本公主的幕后黑手藏在你们其中。” 见菱华眸光一闪,她愈发盛气凌人,恨不能拧断了小贱人的脖子:“你再要说三道四的闹腾,那就证明你心虚。毕竟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你对本公主是什么丑恶嘴脸。” 菱华嘴角狠狠一沉,连忙推开她冰冷的手,咬牙切齿道:“姐姐没有证据,可不要胡说。你落水的时候,我可跟这帮世家千金们在前头赏莲,热闹地紧,若不是听到侍卫禀告出了事,我根本就懒得来这种偏僻的小角落。” 她厉声反驳道:“姐姐想要甩黑锅,也要动动脑子看看场合。否则,回头到了父皇面前,你这般恶意构陷亲妹妹,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你——”昭华气得扬起手,恨不能抽她个人仰马翻。 “殿下说得对,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闹到重华殿上惹人猜忌,没得坏了两位殿下的名声。”夏云若冷不丁走到昭华公主身边,不动声色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天下父母无不希望家和万事兴,两位殿下人品贵重,风华万千,都是陛下的心头好,想来也不希望陛下在今日为儿女之事头疼生气吧?” 闻言,姐妹俩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嫌恶别开脑袋。 “好啊,你们要查,我就等着看,看你们能查出什么花样来。” 菱华咬了咬牙,不屑一笑,“昭华姐姐,很快你就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被这个伶牙俐齿的容夫人牵着鼻子走了。” 昭华冷冷瞪她一眼:“至少她会说人话,比你光明磊落重情义!菱华,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菱华打嘴仗就没赢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的狗血淋头,顿时气得发抖。 这时,侍卫匆匆跑回来:“殿下,书香姑娘……她不在府内。” 第186章 你是在审我吗? 闻言,菱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这个死丫头搞什么鬼? 不是让她完成任务就潜回公主府继续伪装吗? 她这个时候消失,岂不是平白惹人怀疑? 还是……夏云若或者太子那边听到风声,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果不其然—— “什么?” 昭华面色一变,方才的趾高气昂瞬间消失不见,眼底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她应该好在屋子里休息才对!你们都给我去找,一定把人找出来。” 她生气地攥紧了拳头,还是不敢相信书香背叛了自己,“本公主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这时,苏婉晴和陆兰溪迎面走来。 “书香姑娘,前边就是重华殿吗?我们俩本想着在宫里逛一逛,不想走着走着迷了路,幸亏姑娘帮忙……”陆兰溪佯装路过,余光看到莲花池畔这么多人,惊讶的停下脚步。 “参见公主。” 苏婉晴连忙拉着她行了一礼,惊讶的朝着昭华和菱华走过来,“两位殿下这是怎么了?生辰宴晌午开始,两位怎么这样狼狈?” 刚说完,书香就担忧的跑过来,不嫌弃地拉着昭华的手拿帕子轻轻擦拭,“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奴婢一听说您今日没带宫人就悄悄出来,吓得连忙跑出来寻人,心里就盼着别出事,可没想到……” 她一边擦一边训斥宫人和侍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殿下变成这样?要是殿下赶不上娘娘的生辰宴,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侍卫和宫人连忙跪了一地。 “你真的是担心我才找出来的?”昭华抓住她的手,心里既开心又担忧,“书香,我还能信你吗?”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怪奴婢来得晚了?” 书香一拍脑门,愧疚道:“奴婢今日病得不是时候,没能陪着公主一起出门,寻人到半路又撞上迷了路的侯府人和陆小姐,这才来迟了。” 她连忙拉着昭华往回走,“我的好殿下啊,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了,现在赶回去沐浴梳妆还来得及,要是生辰宴去晚了,陛下和娘娘要怪罪的。” 看她字里行间全是对自己的关心,昭华心下一定,“好。” 没想到昭华公主这么信任书香,竟然就此按下不提……夏云若皱了皱眉,若是昭华公主不发作还算情有可原,只是菱华公主自从夏晚晴和书香出现之后就不再作妖,这更加不正常。 想到这里,她暗暗递给沈飞烟一个眼神,柔声阻止道:“姑娘,且慢。” 书香一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头发就被沈飞烟撩起来:“呀,我就说之前碰到的宫女是你吧?” 沈飞烟朝着夏云若点点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昭华公主,“殿下,这颗痣我记得清楚,之前悄悄将珊瑚串放在奴婢身上的一定是她。” 昭华面色微沉,“书香,今日我被人恶意推下莲花池,侍卫将沈小姐当场抓获,沈小姐贵为将军府嫡女,不喜红妆爱长枪,她身上却莫名其妙揣着我的珊瑚串,说是路上有个乔装的宫女栽赃给她的。” 她平静的看着书香,实则心里忐忑不已:“珊瑚串今日我并未带出来,只有你能自由出入我房里……你怎么说?” “殿下是怀疑奴婢栽赃沈小姐?” 书香扑通一声跪下,哽咽辩解道:“奴婢以前从未见过沈小姐,为何要栽赃陷害她?” “沈小姐莫不是认错人了?” 她看向沈飞烟,不慌不忙道:“奴婢出来不久就撞见了侯府人和陆小姐,一路同行,并未单独行动过,怎么会栽赃陷害沈小姐?” 闻言,苏婉晴没有说话。 陆兰溪看一眼菱华公主,立刻上前一步跟沈飞烟针锋相对:“沈飞烟,你素来嚣张跋扈,今日莫不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就故意污蔑书香姑娘?我和婉晴都能为她作证,她绝对没有时间和动机去栽赃你。” “你说谁嚣张跋扈?陆兰溪,公主面前你要是胡说八道……”沈飞烟生怕这个搅屎棍乱了大局,一激动险些跟陆兰溪掐起来,看得众人直皱眉。 “烟儿,不得无礼。” 夏云若柔声一拦,沈飞烟便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立刻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的跪好了。 “陆小姐,你们两人不久前还在与我说话,有宫女梅香为证,何时又跟书香姑娘同路了?” 夏云若不紧不慢的质问道:“按时间来算,若是书香姑娘真的对烟儿作了什么,那会儿陆小姐还在我面前慷慨激扬的骂人呢。” “你……” 陆兰溪正要反驳,就被夏云若厉声压下,“这珊瑚串的来源,直接关系到公主殿下的安危,你们若是撒谎捣乱,罪同谋害公主!陆小姐不怕死,也不怕连累陆家吗?” 陆兰溪只是跟着夏晚晴行事,并不知道书香有多重要,被夏云若这么一吓唬当即白了脸,嗫喏着犹豫道:“我们刚分开就遇到了书香,那么短的时间她怎么可能栽赃了沈飞烟又换了衣裳跑来偶遇?” 夏晚晴生怕她多说多错,连忙走过来将陆兰溪挡在身后,柔声道:“姐姐不要生气,兰溪只是感念书香姑娘帮忙带路,又久闻书香和昭华公主关系深厚,故而才多说了几句。” 顿了顿,她看一眼面色纠结的昭华,温柔道:“公主殿下待书香,想来就如我们姐妹一般感情深厚,姐姐这般指摘书香只怕要伤了公主的心,生辰宴在即,不如将此事交给内廷司调查,待到宴会之后再给公主一个交代可好?”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毕竟这个时候息事宁人对所有人都好,谁也不想成为两个公主斗争中的炮灰。 夏云若心下却冷冷一笑。 内廷司分属后宫,归根究底还不是皇后娘娘管辖? 真把案子交给内廷司调查,那昭华公主就不可能再抓出真凶,事后还会被菱华倒打一耙。 不等菱华出言撺掇,夏云若突然弯下腰,笑吟吟的看着镇定的书香:“姑娘今日何时出门寻公主?” “巳时一刻。”书香淡淡看过来,目光有些咄咄逼人,“这位夫人是在审我吗?” 第187章 容子烨来了 夏云若笑了笑,“不敢。烟儿是我的表妹,故而我多言一句。更何况,事关公主安危,书香姑娘既然跟殿下姐妹情深,想必一定也想帮她抓到凶手是不是?” 书香下意识看了昭华一眼,见她没有立刻帮自己说话,咬了咬唇才冷声道:“夫人有话尽管问,清者自清,奴婢对公主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昭华眉眼一动,下意识多看了她一眼,话却是对着夏云若说的,“容夫人,书香既然说她没见过沈小姐,又有侯府人跟陆家小姐作证……你还有什么证据指摘她栽赃陷害?” “如果书香真的做贼心虚,这个时候应该乖乖呆在房间,然后找人作证说她没有离开过才对,怎么会跑出来找本公主?这不是留人话柄吗?”她越说越觉得事实如此,对书香的信任也更多几分。 同样的,她对书香越信任,对夏云若和沈飞烟的咄咄逼人就越不高兴:“罢了!本公主虽然和沈小姐不熟悉,但是久闻将军府家风清正,自然也信得过将军府嫡女的清白。如果你们拿不出新的证据,今日这件事先按下不提,等过了生辰宴再说。” 书香暗暗勾唇。 到底公主还是向着她的。 幸亏她听了侯府人的话,没有赶回房间装睡,如今兵行险着的跑过来,反倒是显得自己问心无愧了。 “殿下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沈小姐和容夫人还不赶紧谢恩啊?” 她站起身,恭谨温柔的扶着昭华,“殿下,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吧。回头别让皇后娘娘和陛下等急了。” 见状,菱华扶了扶发钗,哼了一声:“罢了,看在今日是母后生辰的份儿上,刚刚的事我也先按下不提,一切等到生辰宴后再说。” 心下却冷嘲一笑:昭华,你敢当众把我打成这样,待会儿只要我带着伤去给母后贺寿,少不了要被关心几句。 到时候,要你好看! 众人一看两位公主都发话了,连忙七七八八的告退散开,生怕慢一步就被拽回来当人证。 沈飞烟也跟着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松了一口气:“表姐,既然公主殿下都不追究了,我们也不能死抓着书香不放。谁能想到夏晚晴和陆兰溪居然中途跑回来捣乱呢?” “公主只是暂时不计较,并非不追究,此事晚一刻就多一分变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到御前说三道四。” 夏云若眯了眯眼睛,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突然扬声道:“书香姑娘,敢问你今日真的没有碰过公主的珊瑚串吗?” 书香面色微沉,平静回头:“没有。” 众人脚步一顿。 菱华扭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容夫人,昭华姐姐心善放你们一马,你还在这里不依不饶,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她冷笑一声,猛地拔高声音斥道:“如此没规矩,到底是翰林家的教养有问题,还是容府的心气高到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闻言,众人听出她的怒意蓬勃,连忙噤声不言。 这时,夏晚晴连忙跪下请罪:“公主,请恕罪。姐姐只是心性耿直,无意冒犯,我代姐姐向两位殿下和书香姑娘赔罪了。” 书香连忙跪下还礼:“侯府人言重了,今日若非侯府人和陆小姐仗义执言,只怕容少夫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奴婢。”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多看了眼夏云若,心下也认定她是无理取闹,非要给大家找不痛快。 昭华皱了皱眉,心下也不是不悦:“容夫人,我都说了,今日书香告假,没有来伺候过本公主梳妆打扮,自然没碰过珊瑚串。你是非要闹到本公主当场治你和沈飞烟的罪,才肯善罢甘休吗?” 沈飞烟看到两人成了众矢之的,连忙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表姐,要不算了吧,再这么下去,只怕连姐夫都要被连累了。” 夏云若微微皱眉,有片刻的犹豫。 虽然她有信心证明沈飞烟的清白,但难保菱华公主和三皇子不会因此迁怒容子烨,让他在朝堂上不好过。 这时—— “夫人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尽管从心而为。” 容子烨突然出现在花园尽头,一袭蓝紫锦衣,墨发高束,姿容绝世,仪表风流,每一步都踏在所有姑娘们的心坎上,引起惊呼声一片。 “这就是近来颇得圣宠的容大人啊?没想到他一个书生长得这般好看,毫无秀气酸腐之态。” “孤陋寡闻了吧?这位探花郎当年高中的风头可是一度盖过了新科状元,引得无数闺阁千金为之疯狂,单是这张脸就足以尚公主了!” “可惜,就是家世过于寒酸了,要不这翰林千金怕是也配不上这样的天之骄子。” “英雄不问出处,我看这位容大人的升迁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要不了多久就会超过老丈人的品阶了。” “这样光风霁月的探花郎,怎么就忍得了夏云若这般不识抬举的女子在外头给他惹祸?” “外头关于夏云若和小侯爷的流言蜚语可不少,容大人这心胸真够豁达的,不仅没有休了她,居然还在这种时候挺身支持,简直是个绝世无双好男人。” 千金小姐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言语间对容子烨推崇备至,赞赏不已,就连菱华和昭华两个眼高于顶的公主也不由得多看了容子烨几眼。 夏云若颇为意外,连忙迎上前:“你怎么来了?” “梅香过来传话,我不放心。” 容子烨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菱华,低声说,“放心吧!不管今日你闹到什么程度,自有人来收场。” 夏云若眸光一转,微微勾唇:“明白了。你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她跟容子烨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通透的眼神,转身走向昭华,“殿下,太子有一句话想托夫君转告。” 昭华下意识看了眼容子烨,惊讶的跟着夏云若往外走了几步,“太子哥哥要说什么,为何不派人来与我说?” “殿下……”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紧张的菱华和书香,低声在昭华耳边说了一句,“待会儿麻烦殿下配合我一下……” 等她说完,昭华立刻就沉下脸色来:“你还是怀疑书香?居然还敢以太子哥哥的名义骗我,好大的狗胆!” 说完,她拂袖就要走。 第188章 设计 “殿下细想今日这局最终针对的是谁?” 夏云若轻轻拽住她的衣袖,低声道,“如果不是烟儿牵扯出了书香,只怕如今菱华公主已经不管不顾的拉着您去御前对峙,届时太子殿下不可能看到嫡亲妹妹当场受罚,必然要开口求情……” 言尽于此,不必明说。 昭华毕竟长在宫里,不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你是说,书香是菱华的人?她们想利用本公主拉太子哥哥下水?” 昭华皱了皱眉,不相信道,“这计策未免太小儿科了,今日本公主纵然打了菱华,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父皇和母后训斥几句再关个禁闭,顶多打几下……不可能再严重了。” “若是公主今日跌入莲花池,有个三长两短呢?” 夏云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恕臣女冒犯,今日若非烟儿来得快,那些侍卫未必会这么及时将公主殿下救上来。此处偏僻水深,公主殿下一人在淤泥里可以挣扎多久?” “如果殿下今日遭遇不测,或者受了重伤,烟儿再因为珊瑚串被侍卫抓起来,到时候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太子殿下只怕不用人挑拨就会跟将军府反目成仇。” 这一提点,昭华顿时恍然大悟,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她们居然敢……” 她咬了咬唇,想到书香尽心伺候这么久,始终不敢相信她有问题:“书香怎么可能背叛我?以前每次父皇问责,都是她第一个冲出来求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身边最忠心的人。” “背叛最深的人,往往都是最亲近的人,因为敌人是不会有机会背叛的。” 夏云若轻柔的捏了捏她的手:“殿下,只需要配合我验证一下,就知道书香姑娘是不是无辜的。” “若是今日冤枉了书香姑娘,我愿意下跪赔罪,请求她的原谅。”这一承诺不可谓不重。 再怎么说夏云若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居然肯为此事向一个宫女下跪道歉——这诚意太足了。 昭华无法拒绝:“好,我就信你一次。若是你猜错了,本公主绝不会姑息。” “公主重情义,臣妇钦佩至极,不敢违背诺言。” 夏云若笑了笑,率先走到书香跟前,亲自将人扶起来:“姑娘莫怪,我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洗清表妹的清白。如果有冒犯之处,请姑娘见谅。” 看她突然这么识趣,书香放下心来,自然以为容子烨的到来和昭华公主的立场让夏云若有了压力,所以不敢再对自己咄咄逼人了。 “容夫人客气了,奴婢只是小小宫女,为了公主的安危,配合你问几句话也是应该的。” “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夏云若突然拿出帕子,转身冲着容子烨嫣然一笑,“夫君,把你带的黄芷药汁借我一用。” 容子烨眉眼一挑,很快拿出一个青花小瓶递过来:“夫人,小心些,这东西珍贵的紧。” 看夫妻俩你来我往似乎早有算计,书香心虚地攥紧了拳头,下意识后退一步,“容夫人……想干什么?” “别担心,只是做个小小的实验。”夏云若抓住她的手,将小瓶里的黄绿色药水倒在帕子上,再用帕子捂住了书香的手指。 “你干什么!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书香吓了一跳,连忙要把手抽出来,剧烈挣扎的动作险些把夏云若掀开。 “表姐,我来。” 幸亏沈飞烟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书香是手腕,轻易就将手帕死死地焊在书香手上,“表姐说了只是做个小实验,又不会当场下毒害人,若是书香姑娘问心无愧,心虚什么?” “你!” 书香想要挣扎,奈何沈飞烟是武将之女,从小习武,一身虎女力气不是她一个小宫女能挣扎得了的。 见状,夏晚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之色,连忙递给菱华公主一个眼神。 “夏云若,这么多人看着,你到底搞什么鬼?” 菱华一甩袖子,不悦地斥道,“书香到底是昭华姐姐的心腹宫女,还是一等女史,岂容你这般当众羞辱?” “既然是昭华公主的心腹,她都没急,殿下怎么这般着急呢?” 夏云若微微一笑,用罪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书香姑娘是菱华公主的心腹宫人呢!” “你,放肆!” 菱华气得脸色发青,冲上来就想教训她,“你居然敢这般顶撞本公主,简直——” 容子烨闪身拦在夏云若面前,神色不惧:“殿下,敢问内子有多大逆不道的罪,竟然劳烦公主殿下当众动手?” “容子烨,你不要以为父皇宠着你,本公主就不敢拿你如何!” 菱华越是不知道夏云若搞什么鬼,越是担心书香暴露,一时说话也乱了方寸,“不过区区四品官,别说是你夫人,就算是你,本公主也教训得了。” 夏云若皱了皱眉,没想到菱华公主真要骄横起来,比昭华公主还要豁得出去……看来书香背后的人八成就是她了。 不过,她可不能让容子烨挡在自己面前背黑锅。 “殿下,今日……”夏云若正要把容子烨拉开,却见菱华突然变了脸色,收回了嚣张的小手。 全场人也跟着惊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三皇子殿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 太子一身紫袍,生得冠眉星目,气宇轩昂,储君的气质显而易见,“菱华,你刚刚对容大人说什么?当着我跟三哥的面,再说一遍?” “太子殿下,我刚刚……”菱华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菱华,今日是母后生辰,你不在重华殿伺候,跑来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三皇子一身蓝底卷云纹青袍,五官清俊明朗,面部线条不比太子锋利,眉眼柔和恭谨,倒是颇具文人雅气。 他抱歉地走到容子烨身边,“子烨,菱华这孩子素来温顺恭谨,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形容狼狈不说,竟然还这般口出狂言……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让人给贤妃娘娘传话,好生教训她。” 第189章 破局1 “殿下言重了。” 容子烨不卑不亢道,“今日公主针对的并非子烨,而是我的夫人。公主无故打人,臣虽然品级低,但也是朝廷命官,不愿看到夫人这般当众受辱。” 夏云若眉眼一怔,深深看他一眼。 理智告诉她应该阻止容子烨这样跟三皇子当面硬刚,可是情感上却波涛汹涌,心绪动容。 莫名的,她不想干涉这一刻的容子烨。 从小到大,容子烨是第一个这样无条件、无理由地护在自己身前的人,不管面临多大的狂风暴雨,他好像都会义无反顾的为自己主持公道! 闻言,三皇子俊脸一沉:“……” 好一个容子烨! 这是软硬不吃,非要跟他做对了? 不过—— 菱华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知道他在拉拢容子烨,怎么能当众羞辱他的夫人? 更别说,她还是当着容子烨的面! 这明明是昭华那愚蠢莽撞的性格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菱华,你还不道歉?” 三皇子只觉得在太子面前把脸都丢光了,厉声冲着菱华斥责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怎么能当众对容夫人动手?皇家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菱华冤枉死了:“皇兄,我根本就没来得及动手,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这话说得蠢,蠢到三皇子都来不及阻止。 昭华冷不丁斥道:“菱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忽悠傻子呢?刚刚如果不是容大人大义护妻,你的巴掌早就落在容夫人那娇滴滴的脸蛋上了。” 直到看见太子哥哥和三皇子一起出现在这偏僻的莲花池畔时,她才意识到刚刚夏云若的推测都是对的。 今日这一局,她只不过是个引子。 菱华和三皇子不过就是想利用她来对付太子哥哥,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事关太子安危,她暂时将书香抛在脑后,一股脑帮着夏云若炮轰菱华:“今日本就是我被人暗算跌落莲花池,险些丢了小命,而容夫人验证书香替沈小姐申冤,按理说要生气也该是我生气质问……说来说去,这里的一切原也不干你的事。” 昭华冷笑着走到菱华面前,居高临下道,“我就奇了怪了,你凭什么替我的宫女出头,甚至为此恶意教训容夫人?” “我——”菱华一时哑口无言,当着太子的面也不敢再用那些恶毒的言语刺激昭华,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状,三皇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连忙笑着打圆场,“菱华素来就爱跟昭华吵吵闹闹的,实则心里是最关心姐姐安危的。” 话锋一转,他惊讶又担忧道:“昭华,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谁要害你?” 太子淡淡看一眼面色惨白的书香,“皇宫大内,居然有人敢公然谋害公主,简直胆大包头!” 他走到昭华身侧,温柔地替妹妹擦去额头污泥,“查!查出来谁干的,千刀万剐,绝不姑息!” 闻言,众人连忙跪倒在地,吓得冷汗涔涔。 东宫之威,掌生死大权。 谁能不怕呢? 书香如今已然顾不上挣开沈飞烟的桎梏,满脑子都是‘千刀万剐’四个大字,脑瓜子嗡嗡的,面色煞白,几乎快要晕过去。 “太子殿下,出事的时候就昭华姐姐一个人,本也就是因为找不到人证才僵持至此。” 菱华本想趁机把沈飞烟扯出来,余光见三皇子微微摇头,这才不甘作罢,瓮声瓮气道:“如今夏云若平白无故就拉一个宫女出来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 太子见沈飞烟一直用帕子裹着书香的手,微微挑眉:“容夫人,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啊?” 昭华跟着点了点头,佯装一无所知道:“夏云若,书香可是我最信任的女史,你要是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可别怪我不顾容大人的面子。” 刚说完,容子烨便自信维护道:“殿下请放心,内子行事素来稳妥有度,绝不会冤枉好人。若是内子错了,臣愿意一同受罚。” 这一番维护之词简直说进了全场人的心坎里,尤其是夏晚晴。 看到容子烨对夏云若百般维护、夫妻情深的样子,她气得咬牙切齿,心里不甘又嫉恨。 前世,怎么不见容子烨这样自己? 夏云若算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狐媚子的招数,居然能引得这么多男人都护着她向着她? 再想一想不着调的林越泽,近来有了玉娘那狐媚子,更加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只怕他连多看自己一眼多嫌弃。 她当初苦心换嫁,可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顶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看好戏的眼神,夏云若不由面露羞赧之色,轻轻将容子烨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就安生瞧着,不许再乱说话。” 容子烨淡笑一声,故意逗她:“谨遵娘子吩咐。” “你这人……”夏云若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再同你算账!” 她定了定心神,转身走到书香面前,“姑娘方才说,今日从未碰过公主殿下的珊瑚串,对吗?” 书香正因为不知道夏云若打的什么算盘,故而心神大乱,怎么回答都不敢:“我……” “表姐,你怎么糊涂了?” 沈飞烟大大咧咧的说,“刚刚她都当众说没碰过了,公主也说她今日休沐不曾近身伺候,要是书香这时候反口,那就说明我身上的珊瑚串就是她放的,今日栽赃陷害的局也是她故意的。” 书香脸色一白,“我……不曾。容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沈飞烟突然看着手里的帕子,惊呼一声:“表姐,这手帕前头怎么突然变成墨绿色了?” “啊!”书香趁机抽出手指,拼命甩了甩:“这帕子莫非有毒?” 众人惊呼一声,立刻往外退了一步。 夏云若不等人质问,便笑着回头看向昭华:“公主殿下,方才我嗅到您身上有淡淡的沉合香,可是早上用了沉合香草的汁液沐浴过?” 第190章 威胁 昭华眸光一闪,看着书香慌乱失措的样子,心底狠狠一沉,到底还是配合着夏云若点点头:“是。沉合香草有凝神静气之效,为了让珊瑚串也染上这般香气,我特意将珊瑚串浸泡过半个时辰。” “所以,书香撒谎了!” 夏云若突然拔高声音,一字一句道,“金芷汁液原本是黄绿色,刚刚大家有目共睹,只是一旦碰上沉合香草,就会立刻变成墨绿色。这就说明书香今日一定碰过珊瑚串,且时间不短。否则这颜色不会变得这么深。” 书香面色陡然惨白,瘫软地跪倒在地。 众人惊骇不已,谁也没想到书香竟然真的背叛了昭华,很快就想到她背后一定有幕后主使。 否则她好好的一等女史不做,为何要上赶着找死?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今日格外冒头的菱华自然成了头号嫌疑人。 见状,三皇子面色陡然一沉,不动声色的跟菱华对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善后。 菱华心里咯噔一声,突然转身朝着书香走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好你个贱婢,昭华姐姐待你那般好,你竟敢这样害她!本公主真是瞎了眼,刚刚居然为你这样的人说话。” 言语间,她连连扇了几巴掌,趁机在书香耳边低声威胁一句:“要么,你死,要么你宫外的家人跟你一起死。小心说话!” 书香闻言,瞬间面色惨白。 “菱华,你干什么?” 看到书香被打得不成人样,昭华连忙冲过来将人推开,厉声道:“我的宫女轮不到你来置喙,你刚刚跟她说什么了?” “替姐姐教训白眼狼而已。” 菱华踉跄着站稳,淡淡一笑,“要不是容夫人聪慧机变,今日咱们都要被这个贱丫头耍的团团转,难免冤枉了将军府嫡女……情势至此,难道昭华姐姐这时候还要护短?” “你!” 昭华看一眼沈飞烟和夏云若,抿了抿唇,扭头将瘫软成水的书香拽起来,眼底装满了失望和震惊,“书香,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公主,奴婢……”书香动了动唇,心下后悔莫及,但是一抬眸就看到三皇子和菱华公主诡谲阴冷的眼神,顿时打 了一个哆嗦。 一步错,步步错。 从一开始她选择踏上这条路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为了宫外的家人,她不得不这么做。 在深宫之中,她只是再卑微不过的蝼蚁,谁都斗不过,只能认命。 书香闭了闭眼睛,眼泪糊了满脸,郑重的朝着昭华磕了三个响头,“公主,奴婢不求您原谅,只盼您身边清净之后,一生如意安康。” 昭华眼眸动容,忍不住攥着她的肩膀厉声道:“你少给我说这些糊弄人的话,今日之事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背叛?” 菱华不仅攥紧了指尖,冷声道:”姐姐为何笃定有人指使?书香日日在你身边伺候,就你这人神共愤的臭脾气,免不得让这丫头受了委屈,她怀恨在心也是有的。” “菱华,住口!”三皇子抢走太子开口训斥之前,抢先斥责道,“昭华是你姐姐,谁准你这么胡说八道?” 太子面色阴沉,“菱华屡次出言不逊,不思悔改,着令闭门一个月,抄写《女戒》百遍,静思己过。母后的生辰宴,你不必去添乱了。” “臣妹知错。”菱华抿了抿唇,老实认罚:“臣妹告退!” 这个时候趁机离开,对她百利无一害。 “站住!”昭华冷冷站起身,“让书香把话说清楚,否则,谁也不能走。” 菱华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抹阴冷之色,扭头却是大大方方的,“好啊,姐姐既然怀疑我,那就让书香当面把话说清楚。”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不已,不由地纷纷看向书香——只要她一句话,今天可能就要掀起轩然大波。 这时,书香缓缓站起身,深深看一眼昭华,又一步步走到沈飞烟面前,跪下行礼:“沈小姐,今日的一切都是书香擅作主张,因为对昭华公主平日里打骂之举心怀不满,故而才生出这般歹心,无端冤枉了沈小姐,是奴婢之过,与他人无关。” 沈飞烟纵然恨她作妖,可也知道这么大的局不可能是书香一人所设:“书香,这罪名往大了说就是谋害公主,你可要想清楚了。” 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菱华,低声劝了一句:“书香姑娘,昭华公主固然生气,可到底对你感情至深,如今冒着姐妹反目的风险也要给你说话的机会,只要你将真相说出来,公主和太子殿下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书香并非不为所动,谁都想活着,哪怕只是苟活一世,总好过长埋黄土之下的好。 只是…… 菱华公主的手段,她得罪不起。 她的家人也赌不起。 从背叛公主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活路了。 “殿下,奴婢死罪。”书香猛地攥紧拳头,泪盈盈的看着昭华,“但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公主庇佑。奴婢唯有一死,才能回报殿下的信任和维护。” 说完,她扭头狠狠撞向一旁的山岩。 卯足了力气,撞得头破血流! “书香!”昭华猛地睁大眼睛,连忙要冲上前,被太子抓住了手腕:“昭华,别过去。” 他一个眼神,侍卫连忙过去查看。 只是,人已经死了。 “是我……我逼死了她……”昭华脸色一白,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得头晕目眩:“菱华,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她猛地瞪着菱华,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眼神是满满的杀意。 “昭华!”太子眼神一深,抬手将人劈晕了,“来人,公主身子不适,送她回去休息。” 今日之事,只能到此为止。 书香死了,证据没了。 昭华若是真把菱华弄伤了,只怕闹到陛下面前也讨不了好。 “是。”宫人连忙带走了昭华公主,远离修罗场。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太子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宫中最忌讳胡言乱语,诸位可明白?” “是。”众人哪敢不从,连忙屈身告退,生怕走得慢了一步就要惹祸上身。 第191章 惩罚 “走吧,晚晴。” 陆兰溪想到自己刚刚还为书香作证,生怕变成众矢之的,连忙拉着心有不甘的夏晚晴离开。 一时间,现场空了大半。 太子阴沉的看着垂眸不语的菱华,眼神变幻莫测,似乎今天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菱华看似镇定,实则心里乱作一团,生怕太子真的不管不顾要替昭华出一口气。 东宫之威,她也不敢轻易冒犯。 这时,三皇子干咳一声,讪讪道:“太子殿下,生辰宴快开始了,我们也该去向母后贺寿了。” “三哥,今日菱华和昭华当众厮打在一起,丢了皇家颜面,岂能轻饶?” 太子负手走到菱华面前,声音沉怒,“菱华,你可知罪?” 菱华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他是借题发挥,也只能认了:“臣妹……知罪,请太子殿下责罚。”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普通人家都知道的规矩,你身为公主之尊却三番五次对昭华恶语相向,言行刻薄,看来从小的规矩都学废了。” 太子想到今日的事,很想做点什么,但理智到底还在,没有将这口气全部撒在菱华身上:“你是贤妃娘娘的爱女,又颇得母后欢心。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日我就只罚你禁闭!教养你的事,贤妃娘娘想来以后不会懈怠。” “至于其他人——”他浓眉一扬,厉声道:“来人,将菱华的教养嬷嬷拖出去,杖杀!” 菱华面色一白,险些当场吓晕过去:“太子……” “公主言行不当,就是身边人没有及时规劝之过,她死得不冤。”太子冷声道,“菱华身边的贴身宫人,侍卫,全部拉出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一时间,现场嚎哭声一片。 菱华听到板子落下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险些崩溃当场:“不要!不要啊……” 见状,三皇子皱了皱眉,厉声道:“太子殿下罚公主关禁闭,你们都是聋子吗?还不赶紧将菱华公主送回寝宫,派人好好看守!” 菱华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一招杀鸡儆猴而已,她居然就这么怕了。 再让她疯下去,难免会说出什么不该的话,反而徒惹麻烦。 想到这里,三皇子转身看向冷眼旁观的容子烨两口子,不动声色的转移焦点,“子烨,尊夫人真是聪明过人,胆识不凡。今日若不是她,只怕这场闹剧还没完,皇室的颜面也要给两个不争气的妹妹丢光了。” 容子烨淡淡道:“殿下言重了,内子愚钝,性子又直,若是有什么得罪了菱华公主之处,还望殿下帮忙规劝一二。” 三皇子讪讪一笑:“怎么会?” 闻言,太子恢复了平静威严的神色,走过来给夏云若撑腰,“今日容夫人帮昭华揪出身边的奸细,沈小姐又及时出现救了昭华,你们都是昭华的恩人,我一定重赏。” “日后宫中行走,你们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不长眼的人为难,尽管差人来回话,自有我为你们做主。” 这话明摆是在警告三皇子,也是趁机拉近将军府和东宫的关系,让容子烨当场做选择。 容子烨和夏云若相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行礼谢恩。 “太子殿下言重了,今日救人也是烟儿误打误撞,这孩子打小就喜欢见义勇为,没想到今日阴差阳错救了昭华公主,也是她的造化,不敢讨赏。” 夏云若言行端庄,进退有度,“至于臣妇,见识浅薄,行为莽撞,一度惹得两位公主不快,还望两位殿下念在臣妇是忧心表妹安危的份儿上,不要怪罪才是。” 这番话将昭华和菱华都摆在一样的位置上,不邀功也不偏向任何一方,不动声色的将一碗水端平了。 三皇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堵着的那口恶气勉强缓解了些——只要容子烨没倒向太子,今日这局也不算输得彻底。 闻言,太子也看出这两人的心思,但心中并未动怒。 毕竟这两口子都是聪明人,即便书香死了,可这一局到底是谁设下的,又是针对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容子烨是大才,他自然有的是耐心慢慢将人收归麾下。 “我都说了要赏,何来怪罪?” 太子爽朗一笑,拍拍容子烨的肩膀,“子烨啊,你这夫人可真是了不得,头一次进宫就这般一鸣惊人,此等风华气度,一般的世家千金简直望尘莫及。” “殿下谬赞了。”容子烨嘴上谦虚,实则神色骄傲不已,就差跟着一顿猛夸了。 “哈哈,你小子心里偷着乐吧。” 太子赞赏地朝着夏云若点点头,突然好奇道:“子烨,金芷为何物?为何跟沉合香草汁一碰就变色?你身上为何又会带着金芷?” 三皇子同样好奇。 容子烨看一眼夏云若,不由低笑一声:“殿下见谅,那并非是金芷,而是新鲜的芦荟汁。暑热干燥,内子近来总是皮肤干痒,故而我随身携带芦荟汁替她润手。” 夏云若心底一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芦荟汁其实一暴露在外头很快就会变成黑绿色。公主殿下也未曾用过什么沉合香草……” 太子恍然大悟,惊讶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攻心计了?” “书香做贼心虚,自然无暇细想,一番惊吓之后就自认罪过了。” 夏云若连忙行礼请罪道,“方才情势万不得已,还望太子殿下恕罪,臣妇并非故意蒙骗大家。” 三皇子险些气得心梗。 刚刚那一局竟然是她胡诌的? 就一瓶芦荟汁,居然让今日一盘好棋毁于一旦! 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 “你这般聪慧机变,就连昭华都配合你行事,我有什么可怪的?只是你们夫妻二人配合地这般默契,竟然连我一时都糊弄过去了。” 太子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脸色难看的三皇子,爽朗大笑道:“子烨啊,尊夫人刚入宫就遇上这么多事,你好好安抚一番,尽快入重华殿吧。” 说完,他携三皇子一起前行离开。 沈飞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今天真是好险,幸亏有表姐帮忙,否则我真要受这无妄之灾了。” “你知道就好,宫中行走更要留足心眼,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夏云若拍拍她的肩膀,“行了,舅母久不见你回去,必然着急。赶紧拾掇一下,去重华殿陪坐吧。” “哦~”沈飞烟意味深长的打量两人一眼,“知道啦,你们小夫妻要说悄悄话,嫌我碍眼了嘛。” 经此一事,她对夏云若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而然的亲昵起来:“姐夫,我就把表姐交给你了。你们慢慢聊哦。” 说完,沈飞烟嬉笑一声,蹦蹦跳跳的走了,俨然还是个没长心眼的小孩子,看得夏云若不禁摇头,“这孩子!” 第192章 认错很快,改不改不确定 “你也没比她大几岁,怎么这般老气横秋?”容子烨弹了弹她的脑门,“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竟还叫梅香瞒着?” 夏云若心说她都活了两世,可不是比沈飞烟大出许多,也比容子烨大了一辈子的岁月! 迎着容子烨质问的眼神,她不自觉的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两位公主神仙打架,说到底是后宫的事,要是把你牵扯进来,岂不是正如了幕后之人的意?” 容子烨叹了一声,语气中不无怒意:“今日我要是来晚一步,你当菱华真不敢动你?” 夏云若心下倒是无所谓,毕竟挨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毕竟今日此事,没什么比得上烟儿和将军府的清白重要。 但直觉上她要是敢说这话,只怕容子烨要当场气死。 “咳,那你不是来了吗?”夏云若讨好一笑,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娇声道:“夫君神兵天降,英雄救美,可把一众千金贵女羡慕坏了。” 容子烨哭笑不得,敲了下她前额,佯装生气道:“再有下次——” “不敢!”夏云若挽着容子烨的衣袖,认错态度很是端正,至于改不改,那就下次再说。 “子烨,太子和三皇子这般针锋相对,你……” 她想到刚刚太子明目张胆的拉拢,忧心道,“三皇子和菱华公主设局的根本目的还是挑拨离间,引起东宫和将军府的对立,再通过我把你牵扯进来。今天如果不是昭华公主还算明白人,只怕事情没办法善了。” 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容子烨和容家,她想要的是夫妻二人携手共进,而不是成为他的绊脚石。 “别想这么多,你今天做得很好。如果你对烟儿的事袖手旁观,反而不是我认识的夏云若了。” 容子烨捏了捏她的小脸,神色宠溺道,“连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都夸奖我有一个惠质兰心,聪慧通达的妻子,我很是荣幸。” “你这人!”夏云若嗔怒地瞪她一眼,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容子烨面前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像随心所欲的自己。 重华殿。 帝后同坐高台,百官贺寿共庆。 满堂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盛景,好不热闹。 皇后扫一眼堂下,面色笑里藏刀:“太子,怎么不见昭华?” 太子恭谨一笑,淡淡道:“母后见谅,昭华受了凉,心里虽然挂念母后生辰,可又怕贸然前来过了病气,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儿臣派了太医过去照看。晚些待昭华醒来,立刻就跟母后请安。”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一眼皇帝忧心又故作无所谓的样子,面色担忧道:“这么热的天气,她怎么好端端的受了凉?太医怎么说?” 太子镇定自若道:“就因为夏日暑热,这丫头贪凉,受了寒也是正常的。” “关了这么些日子,可是公主又闹小脾气了?” 贤妃轻笑一声,“不过娘娘大度,今日又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想必自然不会怪罪公主的。” 刚说完,皇帝就冷冷一眼看过来,“昭华禁闭期间,你也没去看一眼,怎么知道她闹脾气了?” 贤妃不想皇帝居然还这么护短,不惜当场让她难堪,顿时起身请罪:“陛下,臣妾只是过于担心公主,无心之失……” 皇帝面色不善,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想让人面子上太难看:“你有功夫不如好好担心自己的女儿!菱华今日也没上殿贺寿,你这个当母亲的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贤妃唇瓣动了动,神色讪讪道:“回陛下,菱华早早准备了才艺献给皇后娘娘……只是,不巧她受了暑热……” 见状,皇后神色微动,不动声色的跟三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一笑:“陛下,姑娘家身子骨弱,如今这天气实在太热,身体反复也是正常的。” 她叹了一声,神色忧心道:“今年大旱,各州灾情不断,小小生辰原本不该如此劳师动众,承蒙陛下厚爱,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今日皇后生辰,难得的好日子,暂时不提这些了。”提起灾情,皇帝的神色也黯淡了几分,没了追究家长里短的心思,摆摆手让贤妃退下。 他看一眼噤若寒蝉的百官,轻咳一声,扬声道:“诸位爱卿,不必拘谨。今日皇后生辰,百官同贺同庆,随心便好。” 众人连忙起身拜谢。 三言两语,明争暗斗。 大殿之上,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看戏看得不动声色。 夏云若坐在女席,与沈飞烟同桌,全程安静端庄,哪怕有人暗中挑衅,她依旧含笑往来,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什么东西!” 沈飞烟见又一拨人围在夏晚晴身边,冲着夏云若各种眼神挑衅,言语间又笑又闹,充满了不善的气息,“这帮千金小姐真是太烦了,见着夏晚晴就跟野狗见了骨头似的,摇着尾巴就扑上去。不过是阿谀奉承的狗腿子,她们还以为自己立下多大的不世奇功呢!” 夏云若还没来得及阻止,舅母突然走过来,暗暗瞪了沈飞烟一眼:“烟儿,慎言!还嫌你今日闯得祸不够多?” “娘。”沈飞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连忙躲到夏云若身后去,“我声音很小,跟表姐悄悄吐槽一下而已,又不会让人听到。” “舅母。”夏云若连忙行礼,拉着舅母坐下,“您怎么过来了?今日宫宴礼仪繁琐,您的身子可还受的住?” “哪里就这么虚弱了?我以前好歹也是横刀立马杀千军的女将,没那么娇弱。” 于氏如今越看夏云若是越顺眼,欣慰道:“不过,多亏你请来的神医。安医女的医术卓绝,方才就连太医院的李太医给我把过脉之后都赞不绝口,说我运气好,遇到了江湖神医。” 夏云若知道安从霜医术不错,没想到她的资质连太医都赞不绝口,心下一动:“霜姐姐虽然没有受过正规医训,可她的师父是个医术高明还经验丰富的江湖游医,毕生所学都传给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如果她能有机会拜得名师,想必医术还能更上一层楼。” 第193章 血脉压制 医者一道,实践出真知。 比起太医院这些家学渊源的长者,安从霜的优势就在于从小跟着师父云游四方,见多了疑难杂症,耳濡目染学得更深入。 但若是想要更上一层楼,必要的医学知识储备和眼界也需要专业的拓展。 普天之下没有比太医院更好学习医道知识的地方了。 闻言,于氏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你舅舅跟李太医颇有交情,这些年我的病也一直是他照看。刚刚李太医还跟我打听安医女呢,下次有机会我替安医女引荐一番,说不定还能别有一番造化。” 夏云若惊喜道:“如此就多谢舅母了。” “谢我做什么?看你一口一个霜姐姐,想必跟安医女关系极好,那我自然也要待她如你一般。更何况,她待我更是尽心尽力,我做这点事微不足道。” 于氏心里确实极为喜欢柔善温和的安从霜,神色欣慰道:“尤其是她在身边,烟儿耳濡目染的学了不少,如今这性子也比从前沉稳了些。” 顿了顿,她神色间不无惊奇:“说来也怪,这孩子从小就桀骜不驯,谁都不服,有时候牛脾气一上来,就连我和你舅舅都拿她没办法,偏偏她就听安医女的话,真是奇了!” “如此,舅母也能省省心了。”夏云若心里一动。 她们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沈飞烟这么听话,除去安从霜自身的性格之外……或许,这是天生的血脉压制吧。 “娘,表姐,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好不好?” 沈飞烟听到这话,不满地吐吐舌头,在夏云若身边坐下:“尤其是你,别以为我喊你表姐,你就能充长辈!你别跟我爹娘一样老是训我。” 夏云若捂唇一笑,心说:按两世年岁来算,我这把年纪当个长辈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孩子就是经不住夸。” 于氏瞪她一眼,拉着夏云若的说谢道:“方才的事,我都听说了。这孩子一时不慎被人算计,险些闯下大祸……” 她不动声色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容子烨,正巧看到他站在三皇子和太子中间神色一丝不苟的模样。 “难为你和子烨了。” “舅母,不要多想。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子烨在朝为官,有些事本就无法避免,岂是表妹一人之过?” 夏云若宽慰道:“放心吧。” 于氏点了点头,正要拉着她说说话,一旁走来几名贵夫人攀谈,言语间好生亲热,大有推荐自家儿子的意思。 见状,夏云若在沈飞烟挤眉弄眼的求救中识趣地退到一边,看到她被舅母抓壮丁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这时,一名宫女悄无声息的走过来。 “容夫人。容大人不胜酒力,在湖心亭小憩。大人吩咐奴婢前来唤容夫人一声,不知容夫人可方便前往照看?” 说完,她拿出一枚熟悉的玉瓶,里头装的正是芦荟汁:“这是大人交给奴婢的,说是您一看就明白了。” 夏云若下意识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果然没看见容子烨的身影。 想到刚刚太子和三皇子两派的人轮番来找容子烨敬酒,同朝为官他也不好连连拒绝…… “劳烦,前面带路。” 担心容子烨醉酒后遭人暗算,她来不及多想,脚步都急切了些。 看到这一幕,夏晚晴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闪现一抹讥讽得逞的笑意。 “晚晴,怎么了?笑什么呢?” 陆兰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夏云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顿时不屑道,“你这什么软绵绵的性子,她根本没把你当妹妹,你见了人还傻乎乎笑眯眯的,笑给谁看呢?” 夏晚晴勾了勾唇,嗔怪道:“好了,这么多人听着,你就不要抱怨了!自家姐妹,何必计较这些?” 一听这话,同桌千金们立刻奉承起来,无不夸她善良大度,顺便再踩一波夏云若。 气氛其乐融融。 这时,原本就心不在焉的沈飞烟左顾右盼看到夏云若离开,又敏锐地察觉到夏晚晴一直盯着她的背影,顿时心生警惕。 “娘,我突然腹痛,先去了。”她不等于氏同意,匆匆跟众位夫人行了一礼就跑了。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于氏抱歉的冲着众人一笑,眼里却不无宠溺 。 夫人们也不会真的跟个小孩子计较,体面道:“少年人活泼些好,烟儿出身将门,就该这样活泼灵动才招人喜欢。” 一句话夸得于氏笑得合不拢嘴。 沈飞烟匆匆追出去,却不见了宫女和夏云若的身影,顿时越想越不对劲:该不会出事了吧?表姐这么警惕聪明,按说不会无缘无故跟人乱跑才对? 她灵机一动,下意识往大殿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容子烨的身影。 难道这两人悄悄去外头过二人世界了? 正羡慕,她一扭头就看到容子烨和父亲结伴走来,顿时睁大了眼睛冲过来,“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沈励连忙一伸手将人按下来,虎着脸训斥道:“干什么毛毛躁躁的?这是宫里,不是家里,多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哎呀,爹。你不要按我的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沈飞烟挣扎着躲开,跑到容子烨身边躲着,焦急道:“姐夫,你看到我表姐没?” 容子烨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声热情的‘姐夫’是冲自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云若不见了?” “刚刚有个宫女把她叫出去,我后脚跟出来就不见人影。” 沈飞烟连忙说,“表姐的性子素来谨慎,绝不会在宫宴上不说一声就乱走,我本来以为你们约好的……” 沈励面色一沉,“我立刻去找。” “舅舅,分头找吧。” 容子烨心里不无慌张,但面色依旧沉静,“烟儿,如果有人算计云若,必然还有后招。劳烦你去跟舅母说一声,盯紧了大殿里的动静,尤其是……” 他不动声色的看一眼三皇子、贤妃还有夏晚晴的方向,“看云若不顺眼的那些人。” 第194章 陷阱 “明白了,我会见机行事的!”沈飞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催促两人去找,一回头瞬间瞄准了夏晚晴。 刚刚她那眼神和动静明显不对劲,难道表姐就是她骗走的? 沈飞烟冷冷扯唇,突然大摇大摆的朝着夏晚晴走来,厚着脸皮就陆兰溪挤到一边,“让一让啊,兰溪。好久没跟你把酒言欢了,咱们今日也好好聊聊天吧。” 陆兰溪险些被挤到地上,脸色发青:“沈飞烟,你干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诶,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怎么会没得聊呢?” 沈飞烟托腮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夏晚晴身上,“侯夫人,你跟我表姐是亲姐妹,跟陆兰溪又亲如姐妹,那你知不知道她之前跟我说了很多表姐的坏话?” 夏晚晴和陆兰溪不约而同的僵了一下。 尤其是夏晚晴。 之前陆兰溪接近沈家姐妹,故意戳夏云若的脊梁骨,自然是她暗中挑唆,想要破坏夏云若和将军府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沈飞烟这个素来没脑子的居然光明正大把这话捅到明面上来,让这么多人听到了。 “沈飞烟,你不要胡说八道。”陆兰溪心虚的看一眼好奇八卦的千金们,恨不能把沈飞烟拖出去暴打一顿。 这些世家千金本就闺中憋闷,一逮着八卦能热闹半个月。 虽然夏云若确实不堪,但她背后说人的行迹也不光明正大——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对她这样的待嫁女很不友好。 “我什么时候说夏云若的坏话了?你自己不喜欢这个表姐,私下找我抱怨,我不过是随口附和而已,谁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还倒打一耙?” 眼看两人都快打起来了,夏晚晴连忙笑着做好人:“兰溪,好了!沈小姐年纪小,说话心直口快,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兰溪神色忿忿,但也不敢真的动手闹大了。 毕竟,这可是皇后的生辰宴! 闻言,沈飞烟倒是没有大吵大闹斤斤计较,反而挽着夏晚晴的胳膊笑眯眯道:“侯夫人,你听到了吧?兰溪亲口承认我们之前交好,那我现在可以加入你们热闹一下了吗?” 陆兰溪脸色发青:“你!” “好了好了,沈小姐出身名门,愿意跟我们说说话,那自然是极好不过的。”夏晚晴勉强压下不悦的唇角,心里暗暗算着时间。 算算时辰,她待会儿就该带人去捉夏云若的奸了。 可沈飞烟这么胡搅蛮缠……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不应该啊。 就她这个一根筋的脑子,就算真的发现不对劲,也该第一时间去找夏云若,怎么会跑来自己这里纠缠不休呢? 还是,她单纯在为之前自己帮书香作证的事不满? 这时,陆兰溪刚好也想到这一点,拽着沈飞烟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因为我们帮书香作证,你就故意跑来这里让我和晚晴难堪?” 夏晚晴神色一动,下意识看过来。 沈飞烟挑了挑眉,对这个借口很是满意,“难道我不该生气吗?要不是你们两个搅屎棍,我也不会差点被冤枉死。” 陆兰溪瞪她一眼:“不知所谓。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谁晓得那书香真的是罪魁祸首?” “沈小姐,真是对不住。” 夏晚晴抱歉地拉着沈飞烟的手,柔声道,“当时我们只是实话实说,但没想到书香姑娘竟然是利用我们当人证来逃避追查,如今想来,确实是我们的愚蠢差点害了沈小姐。” 三言两语,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沈飞烟想近身盯着她,自然不会翻脸,顺势留下来:“话说开了就行,我早就听说侯夫人温柔贤良,今天也是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我表姐那个人就是脾气执拗,不会说话,要是之前有什么得罪的,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她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今天表姐帮了我,以后我可听不得有人在我面前说她坏话了。侯府人想来也不愿亲姐姐为人诟病,对不对?” 夏晚晴和陆兰溪相视一眼,看她这么好说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小姐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话说开就好了。” 夏晚晴柔声应道,“兰溪,我坐久了腰身有些酸,怀孕之后身子重,我就想出去走走。诸位可愿同去?” 众人在殿上难免拘谨,闻言自然答应。 沈飞烟眸光一闪,连忙站起身:“我也陪你们一起走走吧。” “沈小姐愿意,自然是我的荣幸。”夏晚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 就算沈飞烟跟着她,到时候木已成舟,她也改变不了夏云若的结局,还能做个不一般的见证人。 沈飞烟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借口跟母亲汇报一声,暗中将容子烨的交代跟于氏分说一番,“娘,菱华公主吃了亏,三皇子和贤妃也有可能对表姐下手,你在大殿里盯着他们,我去跟着夏晚晴,绝对不能让表姐吃亏。” 闻言,于氏神色微沉,同时也有一分欣慰:“烟儿,去吧!自己小心些。” “恩。”沈飞烟匆匆告别,加入夏晚晴一行人,果不其然很快就发现这个女人说是闲逛,实则有意无意的将人往湖心亭的方向引。 难道表姐就在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故意试探道:“侯夫人,这湖心亭临水而建,湿气重,对孩子怕是不好吧?” “不碍事的。”夏晚晴柔声道,“这孩子怀在暑热之际,太医叮嘱过多去阴凉处,大人中了暑不要紧,伤了孩子可是大事。” “就是!”陆兰溪冷哼一声,“湖心亭临水爽凉,宫里的贵人都喜欢往那儿去,你懂什么啊?” 众人捂嘴偷笑,似乎在笑话沈飞烟土包子,杞人忧天。 若是换了从前,沈飞烟早就原地爆炸,跟人一决雌雄了。 今日,她看着各怀鬼胎的众人,心里笃定夏晚晴根本就是冲着湖心亭去的。 只是眼下不好差人报信,只盼着姐夫和爹爹早点找到表姐,不让她落人这女人的陷阱之中。 第195章 夫人好身手 与此同时。 湖心亭。 夏云若跟着宫女快步寻来,一路上却越走人越少,最后几乎见不到其他的宫人,不由心生警惕。 她前世经常入宫,自然知道湖心亭地理位置优越,风景又美,一年四季都是宫中贵人喜欢赏景的好去处。 是以,湖心亭一路市场宫人环伺,侍卫巡逻更是不敢懈怠。 按理说,今日这样的重大场合,这里的守卫和巡逻只会更加严谨才对,怎么会四处不见人影呢? 远远地,夏云若瞥见湖心亭中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身上穿着容子烨同款的衣裳,背影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人。 但容子烨虽为文人,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旁人不能及的清风傲骨,站姿挺拔,气质清冷——这一点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 那个人,并非容子烨。 “容夫人,容大人就在前面,咱们快些吧。”宫女看一眼时辰,不动声色的催促道。 夏云若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抵着头的宫女:“这一路走来,劳烦带路,还未来得及问姑娘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宫女的脑袋越来越低,难掩心虚道:“奴婢身份卑贱,没福气在贵人宫里伺候,只是个普通洒扫宫人。今日偶遇容大人醉酒,才斗胆帮忙传话。” 夏云若上下打量她一眼,猛地抬起宫人的脸蛋,厉声道:“你撒谎!” “容夫人!”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奴婢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请容夫人原谅。” “你以为我是头一次入宫,就不知道宫里的制度吗?” 夏云若冷冷俯视着她心虚慌乱的模样,“今日皇后娘娘生辰,来往进出之人都要经过严格审查,一般的洒扫宫女根本进不了大殿,你又怎么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大殿传话呢?” “奴婢……”宫女面色骤变,没想到夏云若一个四品官太太居然对宫里的规章制度这么清楚,结结巴巴道:“奴婢跟看守的侍卫熟悉,说了几句好话就进来了。” “哪个侍卫这般玩忽职守?”夏云若拽住她的手腕就要把人往回拉,“走,带我去认认人。” “不,不要!奴婢知错了……”宫女说着话,突然狠狠推了夏云若一把,转身就跑。 夏云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腰身突然一紧。 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身,将人紧紧搂入怀里,胳膊上的衣裳是容子烨穿的服饰。 那个假扮容子烨的登徒子? 夏云若面色骤变,想也不想的狠狠抬脚一踩,同时胳膊肘狠狠往后一击,“登徒子!放肆!” 骂完,她转身就要跑,来不及继续问罪——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她跟陌生男子在此处纠缠。 “唔。”男人闷哼一声,痛苦的弯下腰,声音难掩沙哑:“夫人好身手。” 夏云若闻言,震惊的回头看去,“怎么是你?” 她看一眼空荡荡的湖心亭,连忙跑到容子烨身边将人扶起来,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网哪儿检查,“怎么样?脚疼还是肚子?对不起,我一时慌张下手有点重……要不要叫太医看看?” “叫太医?”容子烨抓住她上下摸索的小手,忍着腹部和脚背的疼痛,苦笑着打趣道:“那很快全天下就知道容家夫人是个母老虎了。” “你说什么呢?谁是母老虎?” 夏云若很快反应过来,瞬间小脸通红,暗恼自己刚刚一时着急暴露了凶悍的身手,这一下在容子烨面前是真的原形毕露,半点端庄温婉的贵夫人仪态都没有了。 “我那是一时情急的自卫之举,哪里就母老虎了?”她小声嘀咕着,面颊却滚烫一片,羞恼的不好意思多看容子烨一眼,“还能走吗?我扶着你回去吧。” “回去?”容子烨看一眼空荡荡的湖心亭,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算计你的人还没抓到,就这么回去,夫人甘心吗?” 夏云若脚步一顿,抬头看过来:“你猜到是谁了?刚刚那个陌生男子……” “舅舅把人带走了。”容子烨一想到夏云若被人算计到这般龌龊的局里,顿时面沉如水,眸若寒霜,“我倒要看看,谁设了这么歹毒的局!” 若非是那陌生男子留下来会给云若的名声带来损伤,舅舅刚刚只怕气得要当场问讯。 他缓了会儿疼,牵着夏云若的手往湖心亭去:“咱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夏云若担忧地看一眼他的脚,“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你的夫君是文人不错,但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容子烨好笑地拉着她背对着湖心亭而立,还有心情打趣人,“害羞了这么久,怎么脸还是这么红?这可不像夫人洒脱不羁的性格。” 夏云若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确实有些烫。 只要想到刚刚自己一脚一手肘,差点给容子烨打趴下,她这心里就跟猫挠似的不痛快。 “容子烨,刚刚那一幕只是个意外,你赶紧忘了!” 她跺跺脚,丝毫没察觉这语气有多娇嗔和真性情,“我可是正经人家出身的世家女,绝不是什么粗鲁的母老虎。” 头可断,血可流,女儿颜面不能丢。 “唔……我考虑一下。”容子烨看着她鼓着腮帮子一副故作生气的模样,忍不住想多逗她几分。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世家千金们说笑的动静。 两人相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分开了交握的双手,身形看起来有些慌乱的样子…… “咦?那不是夏云若吗?”陆兰溪一眼就看到湖心亭里那抹慌张的背影,余光落在旁边男子身上,嗤笑一声,“这两口子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迫不及待,等不了宫宴结束就来这里私会??” 沈飞烟面色一紧。 那男人的背影看着确实很像容子烨。 “咳,人家是正经夫妻!”沈飞烟有意拔高了声音,“我们都能出来闲逛,还不允许他们小两口出来赏风景吗?” 闻言,湖心亭那两抹身影似乎更加慌乱,怎么都不敢转过身来,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见状,夏晚晴唇角勾了勾,故作惊讶道:“不会吧?这人是容子烨吗?我方才见容家姐夫被沈将军叫走了,走的好像不是湖心亭这个方向啊。” 第196章 捉奸局 闻言,众人顿时来劲了。 “这人穿的是四品朝服,听到有人来还慌慌张张只敢露个背影,谁知道是不是容子烨啊?” “那人肯定不是容子烨,谁不知道容大人清风傲骨,行事方正,怎么会做出这般畏缩姿态?” 陆兰溪一听顿时来劲,拔脚就往湖心亭里冲,“好啊,夏云若居然在宫中私会奸夫,看我不抓你个——” 她一把攥住夏云若和‘奸夫’的胳膊往外一拉,神色顿时僵住了:“怎么是你?” “你说谁是奸夫?”容子烨转过身,冷冷看着陆兰溪,犀利的眼神咄咄逼人,“恶语伤人六月寒,陆小姐尚未出阁,当知女儿名声何其重要!大庭广众之下,你无理污蔑我夫人,将礼法置于何地?” 此事往轻了说就是个误会,往重了说就是恶意侮人清白,触犯礼法……一旦闹大,陆兰溪必然恶名盈身。 “我……”看着男人凌厉的眼神,陆兰溪吓得连连后退,一把攥住夏晚晴的手哀声道,“晚晴,你帮我说说话!我只是认错人了,才没有触犯礼法。谁让夏云若平日里行事不端……” 夏晚晴:“……” 这句话一说,真是拉满了仇恨值。 如此也好,陆兰溪帮她吸引了火力,自己就能摘干净了。 “兰溪,住口!不要胡说八道,姐姐一向持身方正,哪有什么行事不端?” 她佯装斥了一声,盈盈看向夫妻二人,“姐姐,姐夫,今日的事只是误会——兰溪乍见一个酷似姐夫的背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 她拉着陆兰溪走入亭子,态度放得谦顺至极:“你们大人有大量,让兰溪给云若道个歉,便不要将此事闹大,以免伤了姐姐和兰溪两人的名声。”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其他人听了连连点头,不由赞赏夏晚晴处事有度,顾全大局。 夏云若不吃这一套:“陆兰溪口出狂言,这么多人看着,我自是清清白白,何来伤了我的名声?夏晚晴,你总是这么马后炮吗?就算陆兰溪不熟悉我跟子烨,你一口一个‘姐夫’的喊着,难道也能认错?” 她上前一步,冷冷看着夏晚晴:“一开始你不阻止,偏生等到她出口伤人之后再出来装好人,这就是侯夫人的处事之道?” “我!我冤枉啊。” 夏晚晴小脸一白,楚楚可怜道,“我怀孕之后人就惰懒了许多,反应力也差了,刚刚兰溪冲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夏云若自打嫁给容子烨之后,小日子越过越好,人也越来越精神,明媚耀眼的气质洋溢一身,跟此事孱弱可怜的夏晚晴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强势。 世人素来怜弱,这样的对比让大家对夏云若的咄咄逼人不满起来:“容夫人,你不要太过分了,得理不饶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此事说白了也是你和陆兰溪的龃龉,侯夫人好心做和事佬,你这么凶干什么?” “对啊,人家好歹怀有身孕,你这做姐姐的不关怀一二就算了,反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横加斥责,说得好像这一切都是侯夫人指使的一般。” “我们一直在一起,侯夫人从未跟大家说过你半句坏话,反倒是在旁人说闲话的时候百般维护。如今一看,你怕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不管是于情于理,夏晚晴的身份和人设摆在这里,世家小姐们自然一边倒的向着她说话。 见状,沈飞烟眸光一闪,突然扬声道:“大胆!谁说今日这局是侯夫人指使的?侯夫人多冰清玉洁惹人怜啊,就算她这一路执意往湖心亭来,好像目标格外明确,那也不能说明她有所图啊。” 她看了夏云若和容子烨一眼,信誓旦旦道:“除非今天湖心亭还有外男在此,否则侯夫人特意把我们带来这里看我表姐和表姐夫秀恩爱吗?” 众人面色一怔,恍惚间意识到刚刚好像的确是夏晚晴一出门就有意无意非要往湖心亭来。 途中不是没人反对,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和坚决的态度才迂回作罢,只当陪孕妇消遣了。 容子烨将众人的异样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方才确实有一个未曾登记在册的宫女引我夫人前来湖心亭,只不过我跟沈将军刚好来湖心亭散步,提前看到有个衣着背影与我相似的男子在此。”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既把夏云若摘干净,又顺着沈飞烟的话暗示了夏晚晴的嫌疑。 “天哪!这么说,今日湖心亭还真是一个捉奸局啊?” 沈飞烟佯装愤怒道,“岂有此理!难怪我这一路走来,一个宫人和侍卫都没瞧见,按理说这湖心亭既然是贵人常来的地方,守卫应该不少才对。” 她心有余悸的握着夏云若的手,“表姐,幸好我爹和姐夫发现的及时,否则刚刚陆小姐要是这么巧发现你和一个酷似表姐夫的外男站在一处,只怕这顶捉奸的帽子早就漫天飞了。” 陆兰溪心里咯噔一声,压根不知道什么外男,立刻气急败坏道:“沈飞烟,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什么捉奸局跟我无关!又不是我提出要来湖心亭的,我怎么能控制这么多人来捉奸?还能把时机掌握的刚刚好?”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夏晚晴的脸色更是瞬间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心底却是惊涛骇浪:这个蠢女人!三言两语就被人套了话! 她这不就是无形中落实今日湖心亭的一切是有人故意设局了吗? “连你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局,看来设局之人够失败的。” 沈飞烟冷嘲热讽道,“你是不能控制这一切,但侯夫人好像轻而易举就办到了啊。” 她扫一眼神色各异的世家千金们,友好提醒道:“方才在大殿之上聊得好好的,第一个提出要出来走走的人就是夏晚晴。出门之后又领着大家直奔湖心亭的人也是她。” “我们不常入宫,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很正常,但是侯夫人怀孕之后常得贵人召见,总是在宫中行走——那这一路上不见侍卫宫人,她怎么一句疑惑都没提出来呢?” 这三言两语就把矛头指向了夏晚晴,风雨来得毫无预兆。 第197章 道歉 众人面面相觑,回想这一路的异样,不禁也对夏晚晴起了疑心,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好明说。 一时间,指责夏云若的声音却莫名低了下去。 看到沈飞烟这么振振有词,条分缕析,夏云若不禁感叹她的成长之快,让人惊叹不已。 这时,陆兰溪恍惚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晚晴:“真的是你设局陷害夏云若?你拿我当枪使?” 夏晚晴咬了咬唇,突然红了眼圈,伤心控诉道:“兰溪,你我相交多年,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这样问,实在教人心寒。” 她抹了抹眼泪,身子孱弱的晃了晃,“方才在大殿之上,我看你和沈小姐针锋相对,担心你们在贵人面前闹出丑,这才好心邀大家一起出来散散心。我常在宫中行走,所以知道湖心亭是个静心养性的好地方,也能让大家放松一下。” “就是因为挂心你和沈小姐拌嘴闹事,我这一路才没注意到宫人的问题……怎么如今你失言得罪了姐姐和姐夫,我好心替你说话道歉,反而成了幕后黑手?” “我——”陆兰溪被她一番有理有据的控诉说得哑口无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清楚。 夏晚晴素来性情柔善温婉,确实不可能做出这般恶毒的算计。 她不能被人挑拨离间了! “沈飞烟,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敢挑拨离间,我就打死你——”陆兰溪看着夏晚晴苍白伤心的神色,一时心虚愧疚,将满腔愤怒都发泄在沈飞烟身上,扑上去就要厮打。 众人连忙去拉架,一时乱作一团。 “够了!”夏云若猛地一声冷斥,掷地有声,强势有力,真教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下动作。 沈飞烟立刻跑到夏云若身后,冷声道:“表姐,这帮人有恃无恐简直过分,咱们立刻告到皇后娘娘面前,看她如何断案!” 一听这话,陆兰溪顿时白了脸色。 夏晚晴的神色也有些难看:“姐姐,这样不好吧?兰溪只是一时失言,罪不至此。事情若是闹大了,大家脸上都难看。” “你也知道闹大了没脸?”夏云若没想今日用这件事拉夏晚晴下马,一是证据不足,二是场合不对。 先前两位公主的闹剧已经让她和沈飞烟成了出头鸟,这一次不能再冒头触犯贵人,给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惹事。 否则,她和容子烨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这个教训也必须给。 夏云若回头看了一眼容子烨,低声道:“都是女人家的事,你先回去吧,别让舅舅久等了。” “好。”容子烨说完,冷冷扫一眼陆兰溪和夏晚晴,颔首离开。 看到容子烨走了,有人安心,有人却更害怕,担心他是先行一步告状闹事,毕竟谁不知道容子烨官虽小,如今却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夏云若,你想干什么?容子烨去告状了是不是?”陆兰溪生怕今日的事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连忙抓住夏云若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好啊。”夏云若甩开她的手,“你,还有你们,都要向我道歉。为你们刚刚的不当言行。” 众人面色一沉,心有不甘但又不敢真的闹太大,毕竟容家这位夫人可是连公主都敢硬刚的刺头儿,压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柔弱可欺。 一时间,不少人断断续续赔礼道歉,说完就气愤的走了。 没多久,场上只剩下了心有不甘的陆兰溪和夏晚晴,僵持着不肯开这个口。 “妹妹不是善良大度吗?”夏云若冷冷走到夏晚晴面前,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要不你代你的好姐妹磕头道歉?” “姐姐!”夏晚晴连忙捂住小腹,一脸害怕,“你非要这么针对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个男人就在我舅舅手上,带我来这里的宫女也露了脸,若是我执意要找人,未必就找不到。” 夏云若压低了声音,冷冷威胁道,“你真以为今日的事我没有证据拿捏你吗?” “你……”夏晚晴吓得面色一白,没想到手下人这么蠢,一个个都漏了马脚,让夏云若抓住了把柄。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聋了吗?”夏云若松开她的手,嗤道:“道歉!这是你欠我的,不止这一桩事!” 夏晚晴知道她是在说之前那些流言蜚语,不甘心的抿了抿唇,可是又不敢真的跟夏云若公开叫板坏了自己的名声。 挣扎良久,她扶着腰微微俯身,行了一个赔罪礼,委屈又可怜道:“姐姐,对不起。不论如何,今日确实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向你和姐夫道歉。请你们大人有大量,也原谅兰溪吧。” 这话一出,陆兰溪感动不已。 晚晴一个孕妇挺着肚子还要替自己道歉,百般为自己着想……她刚刚居然还怀疑晚晴的为人。 实在太不应该了! “晚晴,你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陆兰溪连忙将人扶起来,咬牙切齿的冲着夏云若俯身行礼:“容夫人,先前是我一时误会口出恶言,险些坏了你的名声。兰溪知错,特向容少夫人赔礼道歉,改日必登门拜以赔罪礼,望容夫人海涵,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该说不说,陆兰溪虽然骄纵没脑子,该学的礼仪规矩还是没落下,这个赔罪礼很是拿得出手。 夏云若居高临下的看了眼不情愿的两人,冷淡道:“登门赔罪就不必了,容府庙小,容不下两位这样的大佛。只要你们日后见了我就走得远远的,大家自然能相安无事。” 说完,她冷冷甩袖,带着沈飞烟转身离开。 “呸!什么东西!”陆兰溪等两人走远了,这才敢忿忿跺脚,恶语骂人,一副恨不能把人活吃了的眼神。 “算了,今日之祸总归是你说错了话,她肯息事宁人就好,否则你以后名声坏了,可怎么寻个好人家?”夏晚晴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成功转移了陆兰溪的注意力,让她再也生不起半点疑心。 反过来,陆兰溪还要好声好气的道歉赔罪,生怕坏了姐妹关系。 夏晚晴面上敷衍应付,内心却恨得咬牙切齿:夏云若怎么就运气这么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第198章 这是你逼我的 一日繁华终落幕。 夏云若在宫门口告别了将军府一家,随容子烨一起上了马车。 刚要走,梅香突然匆匆走来,递给夏云若一封信函:“容夫人,这是公主殿下要奴婢转交的礼物。” 夏云若接下信函,关心道:“公主殿下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在陪着她说话,公主会好的。”梅香冲着两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夏云若当着容子烨的面打开信封,扫了一眼:“昭华公主调查了事情真相,彻底将殿里相干人等都惩治了一遍。” 顿了顿,她忽然微微睁大眼睛:“过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立秋花宴,昭华公主邀我同去。” “立秋花宴是先祖时期便传下来的,旨在祈求风调雨顺,秋来大丰收,一向都是由皇后娘娘或者宫中贵人主办,邀请世家贵女和夫人们一同参加。” 容子烨若有所思道,“皇后娘娘这两年总是身子不大好,昭华公主正得圣宠,去年就主办过立秋花宴。只是公主性格直爽,不像皇后娘娘那般面面俱到,一般人可是拿不到她的邀请函。” 夏云若听出他的打趣,无奈道:“昭华公主性情直爽,跟烟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并不介意与公主相交,只是昭华公主和太子感情深厚,若是走得太近,只怕会让人误会。” 容子烨并未参与党争,可若是她和昭华走得太近,怕是在外人眼中,容家也成了太子一党。 那就不妙了。 “无碍。” 容子烨看出她的忧虑,微微勾唇,“清者自清,你若觉得昭华公主值得一交,那便由着心意去。太子和三皇子的事,我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会因为这个改变什么。” 顿了顿,他轻轻一捏夏云若的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不必处处为我设想周全。相信我——既已立身朝堂,我自有处事之道。” 他言语间的自信从容深深感染了夏云若,眉眼间的紧皱弧度都放松了些。 是啊。 她怎么忘了——前世容子烨可是凭借着自身才华和能力,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并未因党争龃龉而被打倒。 这一次,他更不会怕什么。 因为她也会从中臂助。 “明白了。” 夏云若舒心地扯了扯唇,“你说得对。我应该对你有信心,朝堂之事我不懂,但人情往来我心中尚且有数。这立秋花宴我会如约参加的。” “你开心便好。” 容子烨看她终于想通了,不再事事瞻前顾后、委曲求全,顿时心头一松。 夏云若越是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真实的一面——这代表着她对自己的心防又少了一道。 “今日危机重重,险些遭人算计,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夏云若看着他眉眼间的惬意和愉悦,有些不解。 “夫人聪慧敏捷,事事通达,自然不需要我操心,为何笑不出来?”容子烨眉眼微挑,声音沙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闻言,夏云若面颊一热,嗔怪地瞪他一眼:“你这是喝醉了?怎地开始说胡话了?” 容子烨看她眉眼闪烁,好不自在,顿时勾了勾唇,忍不住低笑出声:“夫人这是害羞了?” “你想太多了!好端端的,我害甚羞?”夏云若下意识拔高了声音,抬手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偏过身子不理人了。 容府。 “准备好了吗?”苏婉柔匆匆跑到后院,低声叮嘱苏清然,“子烨和夏云若回来了,第一时间就会来给老太太请安,等会儿我先把夏云若引到一边,你寻机行事,一定要容子烨入水救人,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苏清然拉了拉衣襟,看着莲花池有些露怯:“姐姐,我水性茶,这池子里又脏又深,万一子烨哥哥来不及救人……” “富贵险中求,你再这么畏畏缩缩,休怪我不客气了。”苏婉柔只要想到老太太近来让琳琅频繁插手布庄的生意,心里就愈发没底。 她一门心思怀疑夏云若要抢夺掌家权,只想着尽快让这个女人后院起火,无暇跟自己夺权。 “你爹娘已经来信催促多回,若是你再不能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交代,今日之后,我立刻送你回乡下去。” 苏婉柔冷冷看着苏清然,语气里满是威胁,“到时候等待你的命运是什么,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苏清然微微一抖,怯生生点头:“我明白了!这一次,我一定全力以赴,再不成功就只能去死了。” 她余光看到不远处路过的珠珠,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柔声道:“姐姐,你先去外面等着他们,及时把人引开,我躲在这里静待时机。” 看她这么主动,想必是威胁起了作用,苏清然满意点头:“这才像话,不枉费我替你辛苦筹谋一场。” 她又叮嘱了几句细节,这才拎着裙摆往外头去了。 苏清然眼神一闪,等她走远了就立刻跑向珠珠:“等一下,珠珠。昨日我跟着姐夫一起学琴,不小心拿错了他的琴谱,眼看着姐夫今日要跟先生学新曲,我眼下抽不开身去送谱子,能不能烦劳你跑一趟?” “姑娘客气了,奴婢愿意效劳。”珠珠打量她一眼,恭谨又不失礼貌道:“谱子放在何处?” “就在我房里的枕头下压着,你且取了送过去。” 苏清然抓住她的小手叮嘱道,“一定要快些,我怕耽搁了文轩哥哥的时间。那位先生可是云若嫂嫂特意托了关系花了大价钱请来授课的,一刻也耽搁不得。” 珠珠看她神色着急,不再耽搁,连忙小跑着去了。 苏清然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园深处,心脏依旧砰砰直跳,双腿还有些发软。 苏婉柔,这是你逼我的! 她撩起袖子,看着身上青紫红肿的伤痕,想到苏婉柔的凉薄威胁和没完没了的利用,眼神彻底冷了几分。 “你眼里只有钱和掌家权,根本配不上文轩哥哥。”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趁虚而入了。 第199章 你们……这成何体统! 与此同时。 夏云若和容子烨刚刚进门,正要往老太太院子里去,迎面就看到苏婉柔匆匆走来,神色很是着急。 “云若,你总算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脚步一顿。 夏云若淡淡道:“嫂嫂,出什么事了?” “就是布庄里的事,我有点麻烦,想跟你请教一下。” 见容子烨满面寒霜和戒备,苏婉柔苦笑一声,“就是生意上的事,如果子烨担心我欺负人,你尽管跟来一起听听。反正布庄是容家的产业,左右我只是个帮忙的外人,若不是母亲身子骨不好,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担此重任,整日忙里忙外的……” 容子烨皱了皱眉,眼神不悦:“嫂子……” “嫂嫂说得哪里话?子烨身在官场整日里忙于公务,生意上的事哪里还需要他操心?” 夏云若安抚的递给容子烨一个眼神,主动走向苏婉柔,“嫂嫂,有什么话去屋子里说吧,外头还热得很,你再忙也要注意身子。” 苏婉柔这才扯了扯唇:“还是你明事理,以前嫂嫂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咱们是一家人,我其实知道:你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容家好。” 夏云若淡淡扯唇,应和了几句,眼底却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婉柔无缘无故的示好,必然没这么简单。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绿珠:“方才我在路上买的乳酪,趁着冰水还有点凉意,你赶紧陪着姑爷一起送到母亲房里,让她老人家尝尝鲜……但是不能贪凉多吃,省得吃坏了肚子。” 绿珠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苏婉柔,担心自家小姐吃亏。 “还不去?”夏云若微微挑眉,示意她跟着容子烨一起行动,这才让绿珠点了点头,谨慎地压低声音:“小姐,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放心吧,偌大的容府里,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夏云若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是真的担心我,那就快去快回。” 只要到了老太太跟前,晾苏婉柔有什么花招也不敢乱用。 “是。奴婢马上就回来。”绿珠连忙拿了乳酪盒子走到容子烨身后,“姑爷,咱们走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容子烨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夏云若,微微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年轻小夫妻就是不一样,都回了家还这么你侬我侬,一刻也分不开似的,真是让人羡慕。”苏婉柔调笑一声,笑意却不打眼底,满满的寒意和嘲讽。 “嫂嫂惯会笑我的。”夏云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转身跟着人走了,心思却还在记挂在容子烨身上。 总觉得今日这一出是冲着他去的。 与此同时。 容子烨带着绿珠往老太太的院子去,刚穿过拱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呼救声,好不凄惨:“救命啊!来人哪!” “清然?”容子烨面色一变,连忙掉头往水池的方向跑,远远地就瞧见一个人影在水池里扑腾沉浮,外头的衣裳因为剧烈挣扎被水冲走了,阳光下露出纤瘦细腻的肩膀…… 他下意识脚步一顿,微微背过身去。 苏清然是未出阁的姑娘,纵然他待小丫头如亲妹妹一般,可是这种时候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只是—— “救命……咳咳……” 苏清然仿佛被什么缠住了脚一般,双手拼命在水面扑腾,可身形始终纹丝不动,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了。 再这么下去,人就没了。 容子烨脸色微变,想也不想的拔脚就要跳下水救人。 “姑爷,你干什么?” 绿珠脸色一变,连忙眼疾手快的拽住容子烨,低声道:“这种情况,要是你把人救上来,那就是跟人有了肌肤之亲……难道姑爷想纳她为妾了?” 幸亏小姐让她跟着,否则今日必然要出大事! 绿珠看到水里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小,双手死死抓住容子烨不放:“姑爷,里头就是老夫人 的院子,阿辛和琳琅都会,马上就来人了。” “绿珠!再晚就闹出人命了!”容子烨一时着急,顾不上许多,撕下袖子捂住自己的眼睛,纵身就要往水里跳。 情势所逼,人命最重。 他总不能对清然见死不救。 “姑爷——”绿珠一时没抓住,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追上去。 扑通! 水花四溅。 一道白色人影飞快跳入水中,朝着险些没入水里的少女游去,染着一股奋不顾身的架势。 “诶?大少爷?” 绿珠看清楚那抹奋不顾身的背影,纵然惊讶,但还是第一时间把容子烨拽回来,低声道:“姑爷,非礼勿视。清然姑娘眼下的情况,你不适合在这里,咱们还是先去寻老夫人过来吧。” 容子烨原本担心大哥的身子和苏清然的安危,余光见珠珠守在岸边,这才松了一口气:“快!去母亲院子里,让琳琅取两身干爽的衣服送来。” 绿珠看他恢复冷静,也没有摘下布条贸然上前,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放心去叫人了。 不多时。 容文轩抱着浑身湿透的少女上了岸,刚刚才好些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地跌倒在岸边,双手还紧紧环着苏清然不放。 “文轩哥,我……咳咳……是不是死了?”苏清然难受地咳嗽两声,水汪汪的眼睛动容地看向面色惨白的容文轩,小手虚弱地抓住他的衣摆。 胸口一阵窒息感袭来,她控制不住的昏死在容文轩怀里。 “清然!”容文轩尚且惊魂未定,见状吓得唇色发抖,“来人!快请大夫!” “大少爷,奴婢已经让爹爹去请大夫来,清然小姐还是交给我来照顾吧。” 珠珠见状,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之色,连忙走过来要把衣衫凌乱的苏清然揽过来,却被容文轩一把挥开,“别动她!” 珠珠动了动唇,还未说话。 老太太带着琳琅匆匆赶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清然怎么落水了?” 看到苏清然那一身单薄的衣裳紧紧贴在曼妙的少女曲线上,肩膀裸露的躺在大儿子怀里……她忍不住面色一白:“文轩,你们……这成何体统!” 琳琅扶着老太太站稳,低声道:“大少爷,清然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不合规矩。您还是速速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