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路商途》 第一章 开局遭遇仙人跳 1994年6月,东洲市狮山县云社镇,南亭村的一家农户小院里,熹微的晨光从玻璃窗透进来。 刚醒过来的萧良,他还清晰记得在陷入昏迷之前,胸口一阵阵难抑的绞痛,将他的意识直接拖入黑寂之中,睁眼却看到有如少女一般年轻的何红正跨坐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 何红保养再好,皮肤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细纹,怎么会如此的年轻、光泽嫩滑? 时光逆转? 做梦? 何红美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激颤的抖动,粉脸似涂了流丹般艳丽绯红,肌肤闪光雪嫩的双臂撑住萧良的胸口。 萧良目光下移,鹅黄色的长裙从何红雪似的削肩滑落,手堪盈握的坚挺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大腿从凌乱的裙衫中暴露出来…… 这一幕还是那样的熟悉,还是那样的刻骨难忘;只是萧良难以置信,这一幕会再一次发生在眼前。 萧良心里没有半点旖旎销魂之感,下一刻见鬼般将何红猛的从自己身上推开。 都说除了求而不得,没有什么能比人生最不堪、痛苦的过往,会更频繁的出现在梦中。 然而萧良半生曾无数次梦到九四年被何红陷害诬告强奸未遂的这一幕,但远没有比眼前来得真切。 宿醉未消的头痛,像有木楔子打进后脑勺里。 青蒙蒙的晨光从玻璃窗流泄进来,村子里的公鸡在打鸣;房间里隐约有昨夜呕吐物的酸腥臭气,与何红卧室特有的馨香混杂在一起。 被猛然推开的何红,“砰”的一声撞到木质床靠背上,她短暂错愕后慌乱抓过被子裹到身上,一截修长浑圆的大腿露在外面。 九四年的何红应该有二十八岁了,肌肤却像少女一般娇嫩、白得耀眼。 萧良滚也似的爬下床,慌手慌脚将床头柜上乱作一团的衣裤抱起来,推门逃入院中,踉跄着边走,边七手八脚将衣裤穿起来,脑子“嗡嗡”作响,听不清何红在屋里叫嚷什么。 在即将拉开院门的瞬间,萧良又猛然想到,如果这一切不是做梦,是不是指使何红诬告陷害他的主谋肖裕军就候在院子外,就等着他推门出去? 不过,就算肖裕军正守株待兔等候在院门外,又如何证明眼下不是在做梦? 萧良脑子里就像是塞满浆糊,又像是被雷霆劈中,僵硬的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他想从院墙翻逃出去时,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被猛的推开,身材魁梧的肖裕军直闯进来,伸手就要来揪他的衣领子: “好你个混账东西,何红看你吃醉酒,好心好意留你住她家里照顾,你竟然欺负她!” 看到前世害他在看守所关押大半年,大半辈子都没能彻底洗清强奸嫌疑的罪魁祸首,萧良骨头里的血在这一刻“腾”的被点燃起来,怒从心头起,抬脚就朝肖裕军的小肚子狠狠的踹过去。 萧良宿醉未消,身体有些发虚,第一脚竟然叫肖裕军躲了过去,但他毫不犹豫,又抬脚朝肖裕军的大腿胯子猛踹过去。 萧良九四年被肖裕军指使何红陷害诬告强奸,即便之后因证据不足被判无罪,但他重新回到云社的工作岗位后,前途黯淡无光,肖裕军还不断指使人跑过来朝他泼脏水、滋事挑衅。 那段时间里萧良内心充塞着愤懑,性格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跟人打架斗殴,也非常刻苦的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散打——年轻气盛的他内心渴望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虽说萧良之前上大学时坚持锻炼,身体底子不错,但现在毕竟还没有长期练习散打所形成的强健体魄,宿醉又叫他的身子一阵阵发虚,一脚没能将肖裕军踹翻在地,衣领子还被肖裕军一把拽住。 好在萧良前世长期刻苦练习散打的格斗意识却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经验也绝对丰富。 他一脚没能将肖裕军踹倒,顺势就朝肖裕军的左耳根子狠狠来了一拳,打得肖裕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肖裕军早年在云社镇、在狮山县就是一霸,带着一群人争强斗狠,一米八几的个子魁梧健硕,练过散打、拳击,即便猝不及防被萧良狠狠打了一拳,还不忘死死拽住萧良的衣领子。 萧良衣领子被拽住,身体没法保持平衡,顺势就往前撞,在滚倒之前,直接骑在肖裕军的身上,拿膝盖顶住肖裕军的小腹,一拳接一拳的狠狠朝他的心窝、侧腋等处招呼;肖裕军只来得及拿双手护住头脸。 昨夜确实是被灌得一塌糊涂,萧良都没有怎么动,体力就消耗得多厉害。 伤害不了极力挣扎的肖裕军,怒火冲头的萧良就叉开双手,朝肖裕军的脖子狠狠掐过去,恨不能将他的脖子掐断掉才解恨: “操NN,你这狗货想往死里整老子,你有种就今天拿把刀把我捅死在这里。要不然,你就算将老子送进看守所,看老子出来操不操|死你全家!操你这狗CZ,操NM!” 萧良恨不能将这些年积郁心中的怨恨在这瞬间都倾泄出来,但双手很快就被肖裕军挣脱开来。 他就只能千方百计将肖裕军这狗东西压住、缠住,甚至张嘴死死咬住肖裕军的肩膀不放,恨不能咬下一块肉生咽下去,两人厮打在一起。 这个年代村民都习惯早起,何红家又在村口,动静很快吸引好几个村民跑过来。 肖裕军除了早年就是远近闻名的争强斗狠、横行无忌外,此时还是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办南亭湖果汁厂厂长,说他在南亭村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村民们听到动静走进院子,看到萧良与肖裕军扭打在一起,自然是第一时间将喘着粗气的萧良死死摁住。 在这一点上,萧良无疑是要吃亏的。 被打懵的肖裕军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有些发愣的盯着萧良这个书呆子看了半晌。他还以为像萧良这样的软杮子,三五个都不够他一只手欺负的,却没想到反应竟然如此暴烈,竟然还全程将身强体壮的他压着打。 肖裕军浑身作痛,都怀疑胸骨、肋骨都被这孙子打裂开来了—— 不过肖裕军又岂是肯吃亏的主,跳起来指着被村民摁住的萧良,就气急败坏的大骂: “……这混账东西,昨天夜里吃醉酒,何红好心好意让他住家里方便照顾,他醒过来就要日何红。好巧不巧我路过何红家听到呼叫,没叫这王八蛋逃走。小兔崽子还他妈反过来打人,还TM敢咬人!给我往死打,打死我负责。” 肖裕军一边叫骂着,一边上前狠狠踹了两脚。 他才脱下夹克衫,看见肩膀出血都将衬衫洇透了。 浑身隐隐作痛不说,他拉开衬衣领子,看到肩膀伤口不算太深,也是暗暗庆幸六月上旬的清晨,天还有些凉,他在衬衣外面多穿了一件夹克,要不然非得连衬衣给咬下一大块肉不可。 肖裕军见几个村民不敢动手,怒不可遏的又冲着萧良的脑袋连踹两脚,完全不忌惮当场将人打死。 萧良无法还手,只能紧紧蜷住身体,双手抱住头脸,身上连挨了肖裕军好几脚。 却是何红怕闹出人命,从屋里跑出来将肖裕军强拉开。 很快更多的村民跑过来看热闹。 听肖裕军骂骂咧咧说何红被欺负,又见何红衣衫不整的站在院子里,很多村民都信以为真;不少人要么是果汁厂的职工,要么有心讨好肖裕军,纷纷上前你一拳我一脚殴打萧良。 张斐丽跟丈夫闹别扭后,这阵子都住在父母家。 她听到动静跑过来,见是镇上干事萧良被一群村民摁住打,担心出事,慌乱将打人的村民拉开:“你们不能这么打人,把人打死了,你们谁负得起责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斐丽,你别管这事,你别让这狗东西的小白脸给迷惑了。何红昨天见狗东西喝醉了,好心将他接到家里照顾他,他早上醒过来却对何红意图不轨!”肖裕军见厂办的张斐丽冒冒失失跑出来做好人,鼻子都快气歪了,强忍住怒气,叫她让开。 “肖厂长,会不会是误会,萧干事平时都把何科长当姐姐的,怎么可能欺负她?” 张斐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肖裕军指使的阴谋,也不知道肖裕军刚才还被萧良反客为主抓住痛打了一顿,她有些畏惧肖裕军,却还是不忘替萧良辩解,朝愣站在一旁的何红问道, “何科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张斐丽,你让不让开?你以为我不敢开除你?” 肖裕军来脾气了,也不管张斐丽是镇上周副书记的儿媳妇,上前将她一把拉开,骂道, “这狗东西就是一砣狗屎,你不要抓住狗屎往自己身上糊!” “肖厂长,萧良可能是一时犯糊涂,但大家也不能这么打啊。再说萧良是镇上的干部,真要打坏了,谁能逃得了责任?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先送派出所处理?” 张斐丽虽然难以相信萧良会对何红做出那样的事情,但心里还是畏惧在厂里、在南亭村作威作福惯了的肖裕军,这时候也只能先劝大家冷静,不要真将人打坏了。 张斐丽不仅是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的儿媳妇,同时张斐丽的父亲还是云社镇初中的校长,说话在普通村民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经张斐丽一打岔,大家也都冷静下来。 “是啊,还是送到派出所吧——这狗东西敢欺负何科长,这大牢有他坐的。我们真要将他打伤了,还有要负法律责任,不值得。” 萧良叫人七手八脚揪起来,稍稍冷静下来,虽然挨了这一顿凶狠拳脚,他却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害。 当然,鼻青脸肿避免不了,而神经即时传导的真切痛感,更是令他难以想象这一刻是在梦中。 真是重生回到九四年,重生回到自己人生二十二岁前最不堪的那一刻? 「第一章跟大家见面了,兄弟先把月票投起来!」 第二章 不可避免的车祸 接下来,萧良就像他二十二岁时最不堪的那一段人生继续重演。 被大群人扭送到镇派出所,先是被值班的民警钱海云铐在审讯室里没有吃什么苦头,但很快镇派出所所长陈申就闻讯赶了过来,与民警杜江对他进行审讯就不太客气了;等肖裕军从镇卫生院包扎好伤口赶到派出所后,更是肆无忌惮在审讯室里对他又是一阵脚打拳踢。 陈申与参与审讯的民警杜江,平时就跟肖裕军称兄道弟,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将愤愤不平的肖裕军拉开。 与前世一样,何红控诉说担心他喝醉酒出事,才接他到家方便照顾,五点多钟听到他醒过来,拿水进卧室就遭到他非礼,裙子都被撕破,是肖裕军路过听到喊叫,及时出手将他抓住。 没有镇领导露面,他的直接领导、经管站站长杜学兵跑过来,作证说他昨天夜里喝酒时,就对何红意图不轨,有动手动脚。 对他的审讯,上午就已经做完。 下午萧良就被单独关押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思维一直很混乱。 突然重生到二十二岁人生最悲催的那一刻,谁TM能避免得了思维混乱? 一直到夜里九点钟,喝了不少酒的杜江走进来,将他带出拘留室;在此之前,萧良他双手被背铐住,在拘留室整整被关了一下午。 在镇派出所的大院里,萧良看到县公安局刑侦队副大队长袁文海、县公安局刑警周军以及陈申站在一辆警车旁。 这些人前世都是老熟人,这一次他们说话、呼吸,同样都带着很浓的酒气。 很显然,前世曾发生过的轨迹,到这一刻并没有发生改变。 县公安局下午就接到镇派出所陈申的报告,决定对强奸未遂案进行立案侦查;作为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的袁文海这段时间正好闲着,就亲自开车带上队里的周军赶到云社提押他。 不过,袁文海赶到云社后,抵挡不住陈申的盛情相邀,他与周军夜里在镇上先接受陈申以及杜江两人一顿热情招待。 九四年很多基层人员都还没有养成酒后不驾车的自觉,袁文海自恃酒量很大,酒足饭饱后就想早点返回县里。 萧良抬头看了看澄澈夜空之上那被浅云遮住一角的盈凸月,光辉清冷,心里禁不住想: 倘若眼前一切不是做梦,倘若他真是重生回到九四年,前世接下来他在被押往县公安局途上遭遇的车祸,还会再次重演吗? ………… ………… 警车出了云社镇区,行驶在宿云山北麓宛如灰色大蛇延伸的石子路上。 双手被铐住的萧良坐在车后排杜江与周军之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袁文海醉态难掩的眼皮子正在不停的打着架。 袁文海的双手轻轻拍着都有包浆感的方向盘,他那沉醉其中的神态,叫萧良误以为他是在轻拍着某人丰腴饱满的雪白臀部;又或者满身酒气的袁文海在这一刻,也以为自己在拍着某个女人的臂部? 酒精带来的麻痹感,令袁文海脚下的油门越发的轻快,萧良能清晰感觉到车在加速。 老式的吉普车快速碾过石子路,全车大大小小的零件在这一刻,似乎陷入某种难以自抑的高潮中,在微微颤栗着。 杜江、周军坐在他两边,都已带着酒气沉沉睡去。 陈申坐在副驾驶上,喝了不少酒,却很清醒,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萧良往车窗外看去,石子路边都是黑黢黢的灌木丛、杂草,远处的山脊,在月下也仅有模糊不清的轮廓,不知道陈申心里在想什么。 车厢里光线昏暗,萧良还是能从后视镜里,隐约看到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与肿胀的脸。 他二十二岁时,应该有一张消瘦、轮廓分明、惹小姑娘喜欢的脸。 虽说挨了两顿拳打脚踢没有受什么伤,鼻青脸肿还是不可避免的。 看到袁文海在后视镜里的眼神越发飘乎,萧良的心脏也禁不住收紧起来,但他紧紧抿住嘴,他就要亲眼看一看,车祸会不会再次发生。 也许这才是他重生回到九四年最直接的证明。 下一刻,后视镜里的袁文海猛然惊醒,然而没等他来得及踩住刹车,警车已经冲出路肩,猛的撞到一块山石上。 萧良还是像前世那般,或者说准备更为充分,及时拿肩膀抵到前排座椅的后背上,迎接撞击。 萧良左右还有杜江、周军作为肉垫,除了脑袋被车顶撞了两下,翻车带给他的伤害,甚至比前世都要轻微得多。 破碎的车窗外,熠熠月辉无声的洒在坡沟里;远处黑黢黢的山脊,像是素描勾勒出来的。 车厢倒扣着,座椅顶住脑袋太不舒服,萧良七手八脚从车里钻出来,躺在草地上,剧烈的喘着气,像条被浪头打上岸的草鱼。 警车轮胎朝天的横倒在满是乱石的沟底。 “萧良,你快将袁队长、陈所长他们从车里拖出来——车屁股着火了,快救人!” 听到叫喊声,萧良坐起身看到杜江就躺在离他不远的沟底,催促他将袁文海他们从车里救出来。 警车侧翻时,杜江从弹开的车门甩飞出去,萧良见他右腿夸张的反折过来,跟前世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重生回到九四年,他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今天多次挨肖裕军拳打脚踢,并没有受什么伤;发生车祸时也是更清醒的避免掉最强烈的撞击跟侧翻时的伤害。 萧良没有理会杜江,也没有管不远处警车屁股窜起几簇火苗烧了起来,他又躺到长满杂草的土坡上,怔怔看着铅蓝夜空上悬挂的圆月发愣。 “陈所长带我们审讯你,是职责所在;袁队长跟周军将你带去县局提审,也是县局安排的——你他妈不能见死不救!萧良,萧良!”杜江见萧良没有动静,急得骂娘,又不断喊袁文海、陈申、周军他们的名字。 周军自始至终没有反应,满脸是血的袁文海很快也醒了过来,先是憋足劲想将车门往外推,但他这一侧的车门卡住了。 车前身变形严重,袁文海既没有办法从车前窗钻出来,也没有办法钻到车后排再出来。 袁文海拍打车窗,想要引起萧良的注意。 萧良还记得车祸发生后,他醒过来想都没想,就第一时间将袁文海、陈申以及重伤昏迷的周军从车厢里救了出来。 那时的他,刚到云社镇政府工作才两年,即便被肖裕军、何红以及他的直接领导杜学兵联手起来陷害诬告,也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袁文海见萧良久久不给反应,便不再拍打车窗。 车厢里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陈申虚弱的声音从倒扣的车厢里传出来: “萧良!该死的,快帮我们把车门撬开!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陈申的话叫萧良一惊。 萧良站起来,不顾手腕被手铐勒得火辣辣的痛,朝着底盘后半部已经窜起火头的警车走去,他脚下叫块石头硌了一下,差点摔出去。 他伸手去摸了一下靠近火头的后车厢盖,给狠狠烫了一下。 他倒不担心车子会爆炸。 这辆警用吉普车年头再老,哪怕破裂的油箱直接点着,也没有那么容易爆炸。 哪怕在燃烧一段时间后,油箱内部产生的压力会将火头喷射出来,场面会相当吓人,但也只会很快将底盘、轮胎以及车里的内饰都点燃起来,将整个车子都包裹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 爆炸,那是不存在的,又不是演电影。 萧良看着窜上车底盘的火头,估计还能烧上一段时间,他走到警车的另一侧,蹲下来看到满脸是血的陈申,被安全带死死勒住,整个人倒挂在变形严重的副驾驶上痛苦的呻吟着。 看不出陈申还有哪里受了伤,就见他的左肩插入一块巴掌大的车窗玻璃,血液外涌,顺着脖子、脸,滴落在倒扣的车顶篷上。 “萧良,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快将我们拉出来,你的事情到县局能说清楚!”陈申忍着剧痛,吸着凉气努力的侧过头跟萧良说话,声音虚弱之极。 看着陈申月色下乞求的可怜脸色,萧良神情一阵恍惚。 「感谢迷离、王大森、夏侯、阿北、判判、罗海军、骑驴、YUNT0、拓天等兄弟们的热情捧场,有你们真棒。新书上传又恰逢今天双倍月票,兄弟们多多投票。老规矩:新书期间,每天保底两章,一千张月票加更一章。」 第三章 新的抉择 虽然萧良前世最终都没能拿肖裕军这些人怎么样,但之所以会被肖裕军这些人陷害诬告,他心里还是一清二楚。 他大学毕业时,原东洲市委书记陈富山案发,他父亲受牵连免职,他也错失直接留在县委机关工作的机会,被分配到乡镇。 到云社镇,他先在党政办工作,之后又调到经管站,负责对南亭村委及村办果汁厂进行财务审计,发现了时任南亭村支书兼南亭果汁厂厂长肖裕军侵占、贪污公款。 年轻气盛的他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起发财”,面对威逼利诱又“油盐不进”,最终遭到陷害诬告,就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他就记得车祸发生后,袁文海为他的事积极奔走,顶住压力多次前往云社调查案件真相。 陈申却完全当今夜的事没有发生过。 即使他在家里及袁文海等人的不懈努力下,最终被判无罪重新回到云社镇工作,肖裕军、杜学兵这些人继续往他头上泼脏水,陈申也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过一句公道话。 陈申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事实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天,陈申都有意纵容肖裕军在审讯室里对他动手殴打,包括将他双手背铐关在拘留室。 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天,也都是袁文海在上警车前特意帮他将双手背铐改成正铐,方便他在警车里能坐得舒服一点。陈申、杜江对此有意见,袁文海也只说他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不需要上背铐。 要不然的话,翻车时他很难说不会受伤。 不过,萧良前世并没有找到陈申直接参与陷害他的证据。 现在陈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良蹲到破碎的车窗旁,盯住陈申满是血污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陈所长确定我是被冤枉的?” 萧良的眼神,却叫陈申心头发怵。 他这一刻又含糊其词起来,说道:“你到云社镇就是个老实孩子,就算喝醉酒一时犯糊涂,性质也不会多严重;再说了,何红平时就是咋咋呼呼的敏感性子,夸大其词也有可能——你放心,到县局能将问题说清楚的……” 萧良目光越过陈申,朝另一侧的袁文海看了一眼。 袁文海开车的时候没有系安全带,冲出路肩撞击山石时,他紧紧拽住方向盘,没有从破碎的前车窗甩出去;他的右臂无力垂挂下来,脸上满是汗珠子。 萧良心里窜起一股邪火,恶从胆边生,伸手探进车里,狠狠抓住陈申的左肩就用力往外扯,力气大得将整辆车都带动摇晃起来: “陈所长你忍着痛,我这就先拉你出来!” 陈申身上还有伤,哪里禁得住萧良这么折腾,“嗷嗷”叫唤了两声,就痛晕了过去。 袁文海急得直骂娘,忍住痛将手铐钥匙扔出来: “你TM傻啊,安全带不解下来,你怎么拉陈所长出去?你他妈快把手铐解开,把车门拉开来!” 萧良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回过神来,从草地上捡起袁文海扔过来的钥匙,将手铐打开,抓住门把车却久久没有动弹。 眼前的一切,足以说明陈申直接参与了对他的陷害,他有什么理由去救陈申? 袁文海哪里知道萧良内心在激烈交战,感觉到炽烈热气从车后排窜过来,焦急的大叫: “车门反锁住了,你把那个往下拔!杜江,杜江,你快过来,萧良他啥都不懂!” 袁文海卡在狭小的空间里无法动弹,急着叫杜江爬过来帮忙,让萧良先将后排不见动静的周军救出去。 萧良将昏迷中的周军从车后排拉出来,有意拖到二三十米外的草坡上,转头跑回去,又一把将正往陈申那一侧车门爬过去的杜江扛起来,说道: “车子都快炸了,杜民警你这样子,可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云社镇子不小,但派出所除了所长兼指导员陈申外,只有杜江、钱海云两名正式编制民警。萧良在镇上跟其他人都习惯叫他们“杜民警”“钱民警”。 将杜江扛到周军身边,看到火头已经蔓延到车里,萧良才气喘吁吁跑回去,抬脚朝袁文海那一侧的车门狠狠踹了好几下,拉开松动的车门,将袁文海从车里拖出来。 “你他妈孬种,油箱没那么容易炸,没那么容易炸!你快先将陈所长救出来!”袁文海要萧良将他放下来,一起先救陈申。 萧良哪里管袁文海叫喊,扛住他就先往周军、杜江那里跑。中途还故意踩到草窝子里摔了一跤,他努力垫在袁文海的身下,防止袁文海伤势加重。 等将袁文海扛到杜江、周军身边,萧良转身看到大火已经往车头盖了过去。 他当然不甘心去救陈申,坐草地喘气叫道: “来不及了,你们看陈所长身上都烧着了,救不了了,救不了了!我他妈不能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袁文海刚才急得骂娘,但他没有怀疑萧良是故意拖延;这时候连他自己都在犹豫,更没有道理强迫萧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杜江欲哭无泪。 这一刻陈申却从大火中惊醒过来,胳膊扭曲夸张的伸出来,人在车里嘶哑大叫:“袁队长、杜江,救我,我没死!我没死!” 看到袁文海跌跌撞撞爬起来,不管不顾朝快被大火吞没的警车跑过去,萧良这一刻宁愿是在做梦,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 “操!” 萧良抽自己一巴掌,人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追过袁文海,跑到快被大火淹没的警车旁,不顾灼热的门把手,打开反锁,猛然拉开车门,将自己挣扎着解开安全带的陈申,一把从车里拖出来。 “我TM就是个SB!” 萧良狠狠将身上警服被点着的陈申扔到一旁。 他这些年经历那么多坎坷,早非年轻时优柔寡断的性子。 他知道即便救下陈申,会令他心头极度不爽,但他不可能坐看袁文海为了救陈申将他自己搭进去。 他不能忘了袁文海前世为他做的那一切。 袁文海不仅为他无罪释放奔波了大半年,由于肖裕军的影响力早就渗透到县里,他也不可避免遭到肖裕军的打击报复。 不过,袁文海毫无怨言,与他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友谊。 “你发什么愣?快帮我一起将陈所长身上的火头扑灭!” 袁文海跑过来,催促萧良灭陈申身上的火。 见陈申再次错迷过去,萧良抬脚就朝插着碎玻璃的左肩又狠狠踩了一脚,然后朝陈申身上着火的部位拼命踢踹。 “哪有你踏马这样灭火的?”袁文海急得骂娘,将萧良推开,与爬过来的杜江手忙脚乱将陈申身上的火头扑灭。 “陈所长、周军快不行了,得赶紧上去拦车送县里抢救!” 不知道是剧痛过后神经麻痹,还是肾上腺在发挥作用,袁文海与杜江胳膊、腿都骨折了,现在却没有那么痛苦,更担心陈申、周军的状况。 “我先上去看看!” 坡沟并不深,萧良振作精神,手脚并用爬上三四十米外的路肩。 横亘于宿云山北麓的石子路,此时就像条灰色大蛇蜿蜒伸长,静谧无声,深夜没有什么车经过。 除了脑袋被撞出两个包,非常神奇的,身上再没有别的不适,甚至白天挨了两顿拳打脚踢,也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伤。 萧良坐在路牙上,禁不住想,如果他确实是重生回到九四年,他接下来怎么办? 老老实实照着既定的人生轨迹,还像前世那般,拦车送袁文海、杜江、周军、陈申他们到县里? 前世他最终被法院判无罪释放,但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了结。 肖裕军作为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南亭湖果汁厂厂长,他的影响力早就渗透到县里。 萧良他被押送到县公安局立案进行审查,证据并不充分,但在肖裕军这些人的操作下,通过种种手段,足足在看守所被关押了六个多月,才移交检察院。 等他被判无罪重新回到云社镇,肖裕军早已经买通镇上的官员,完成了对南亭湖果汁厂的改制。 萧良不仅没能进一步收集到肖裕军侵占集体资产的有力罪证,甚至从来都没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清白”,一直被肖裕军肆无忌惮的指使人拿这事诋毁、泼脏水,彻底断绝在仕途上发展的可能。 他父亲两年前受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的牵连,从炙手可热的市委办副主任免职成为党史研究室的普通公职人员,在市里也变成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臭狗屎”,甚至还被一些有心人盯上,当时也无力对他的人生提供什么帮助。 他直到九七年考取江省秣陵大学的研究生,才勉强从这个烂泥坑里跳出来。 老天怜悯,他重生回到九四年,给他报仇雪耻收拾肖裕军的机会,怎么能轻易跟袁文海他们去县里,接受肖裕军的暗中摆布? 第四章 山里的老人 u00102袁文海给自己做了简单包扎,过了一会儿也艰难的爬上路肩,焦急的往两边张望了好几眼,跟坐在路肩上的萧良说道: “还没有车经过?都这个点了,可能不会有车路过了,可能要去附近村里找人!” “袁队长,我不能跟你们回县里,” 萧良知道袁文海爬上来,更多是担心他会逃跑,他看到袁文海伸手往腰间伸去,冷静的说道, “袁队长你别装模作样了,我刚才救你出来,看到你那把枪落车里了。再说了,我刚拼死将袁队长救出来,袁队长不会真想对我开枪吧?袁队长你可不像一点都不徇私枉法的人啊,要不然今天晚上也不会喝醉酒,半路打瞌睡将车开翻进沟里去了!” “你的情况不严重,到县里能说得清楚,但你现在走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你不仅没办法说清楚问题,畏罪潜逃还要罪加一等!”袁文海严厉说道。 “我很清楚我是被诬陷的,也很清楚哪怕老老实实跟你去县里,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有些人还会继续拿这事朝我身上泼脏水——云社镇有些人比袁队长你想的要脏!” 萧良他长相看似文弱,但他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毕业前还是院系的体育健将,真不怕断了右臂的老刑侦袁文海这时候能拿他怎么样。 再一个他前世多年刻苦练习散打形成的格斗意识几乎成为他此时的本能,就算老刑侦袁文海右臂没有骨折,萧良也很有信心跟他心平气和的跟他讲道理。 没有重生之前,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要是能重生来过,他会做怎样的选择。 眼下这一切,是老天在怜悯他,是老天觉得肖裕军这些人作恶多端欠收拾,他怎么可能浪费这样的机会? “你现在逃了,你能做什么,当一辈子的通缉犯?”袁文海没有放弃劝说萧良,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要是真犯了那事,这时候逃了,正常来说是不是应该畏罪潜逃、远走高飞?不过,陷害我的那些人,却一定会害怕我潜回云社——他们怕我回云社寻找他们陷害我的证据,” 萧良平静的看着袁文海,问道, “袁队长接下来要是知道有人会坚持在云社镇布控抓捕我,是不是就能明白我彻头彻尾就是被陷害的?” “我信不信你,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们工作是有纪律的,”袁文海说道,“你是从我手里逃出去的,我现在抓不住你,过后也会想办法第一时间抓住你!” “袁队长,不要这么一本正经,” 前世二三十年里,袁文海是他在东洲为数不多一直保持联络的人,萧良对袁文海的了解,比袁文海他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袁文海有自己的底线,做事仗义,但也不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 萧良朝袁文海冷静的笑了笑,他也佩服自己还能笑得起来, “意外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你们都受这么严重的伤,陈申、周军能不能活,还不得知,最后让我逃了,你用得了承担什么责任?逃就逃了呗,县里还能责怪你什么?反而是现在将我抓回去,我嘴巴不严,说出袁队长喝醉酒开车时打瞌睡,才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袁队长你才头大呢!” “你别想拿这事吓唬我,我袁文海还不会受你的要挟!”袁文海厉色盯住萧良,要上前拽住他。 萧良往后退了两步,说道: “我怎么会要挟袁队长,我现在是求袁队长你同情我啊。哪怕不是现在,至少在确认我是被陷害之后,袁队长总应该对我有点同情心吧?而事实上,这么严重的车祸都已经发生了,只要我不说,陈申、杜江、周军他们都不可能主动说他们今天灌过袁队长的酒。等过几天我再被抓回来,到时候哪怕我还想检举袁队长你,也应该没什么说服力了吧,对不对?这一夜已经够难熬了,咱们都省点力气吧!” ………… ………… 江省东部沿海地区以平原地形为主,位于东洲市东北方向、狮山县东南角的宿云山,是远近少有的“崇山峻岭”。 宿云山严格意义上只能算丘陵,东西走向约有十二三公里、南北宽约四五公里,共有九座大大小小的山头,分别属于狮山县 萧良不仅大学毕业到云社工作这两年,之前学生时代就喜欢往山里跑——即便相隔二三十年,很多记忆变得模糊,但他钻进山林里,相信短时间里还真不怕有谁能将他揪出来。 萧良从一片苹果林里钻出来,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座拿防水布搭成的窝棚。 借着月色,萧良探头见窝棚里除了一张拿木板拼搭的简易床,铺了张破旧草席外,别无他物。 月下在山林里摸高爬低走了一个小时,之前还被折腾了一整天,得肖裕军这狗东西拳脚伺候两三顿,又发生车祸,萧良不仅没有受什么伤,现在都没有感到特别疲倦。 他感觉到年轻的肌体里,还有颇为充沛的精力可供挥霍。 线条分明的肌肉充满力量感,皮肤健康紧致,都是年轻的感觉。 这也令他更愿意相信眼下是真重生回到九四年,回到自己才二十二岁的年轻身体里。 这么年轻健康的身体,能重新活上一回,哪怕别的事不做,多学学季羡林老先生也是极好的。 老天与我再少年,定是春风想怜花。 萧良坐在窝棚前的土坎上,自嘲的思量着,他手里拿着刚从林子里摘下来的青苹果,比婴儿拳头大不了多少,啃上一口,酸得掉眉毛—— 萧良歇脚的窝棚,就在车祸现场的上方,相距也就三四百米。 火势这时候已熄灭,不过月色很好,萧良居高临下,能看到有一辆深夜运货的货车停在路边。 附近也有七八个村民被车祸惊动跑过来,正七手八脚帮忙将受伤的周军、杜江、陈申从坡沟里抬上来;手电筒光柱在山间晃动。 从这里到县城也就十六七公里,也就是说,就算袁文海现在不忍痛赶到附近的村子借电话通知县里,县局最迟一个小时后也将通知镇上他逃走的消息。 他不能什么都没有准备,现在就仓促赶回云社。 当然,他只是涉嫌强奸未遂,又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县公安局不可能花多大的气力抓捕他。 萧良猜测除了联络镇上组织人手进宿云山搜捕他外,县公安局最大可能就是派人赶到东洲市他家里守株待兔。 想到这里,萧良强忍住酸涩,将几颗半生不熟的青苹果囫囵吃下去补充体力,又小心起见将果核装进衣兜里带走。 ………… ………… 一路爬坡跨沟走野道,天蒙蒙亮才爬上梅花岭。 萧良站在梅花岭的南山崖,脚下的宽谷约有四五里纵深,长满松柏,在淡青色的晨霭里,就像一张铺展开的深碧色巨毯。 萧良往东南方向眺望过去,两三里外有处像小山包似的地形凸起。 那里是将军坡。 将军坡六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激烈的战斗,有好些红军烈士牺牲安葬于此,当地人又将那里称为红军坟。 萧良前世之所以在看守所被关押了半年,除了肖裕军这些人在背后收买、运作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在他被陷害的当天,有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老人独自进山祭拜先烈,在红军坟附近遇到几名小混混带着猎枪进山偷猎,劝阻时被小混混推到沟里摔伤腿。 老人摔伤腿无法出山,等到家属通过省里联系到市里,再派人进山寻找,已经是四五天之后了,老人差点饿死在山里。 萧良前世还是无罪释放之后才听袁文海提及这事,说省里当时震怒异常,勒令东洲严厉整顿社会治安,那段时间东洲发生的所有刑事案,基本都从严从重处理,他的案子也被肖裕军以及盯着他家的一些有心人钻了空子。 他对这事当然记忆深刻。 萧良在青蒙蒙的晨曦里,摸着山梁上的崎岖小道往南麓的红军坟走去。 宿城镇政府很早就在将军坡修建了烈士纪念陵园,却很简陋。 锈迹斑驳的铁栅栏在山坡上围出一座仅三四亩大小的陵园,坟墓用水泥矮墙围护,一座水泥碑立于墓前,不到两米高的样子,写有“革命烈士永垂不朽”八字碑文。 看纪念碑前摆放一瓶分金亭以及十数支香烟拿砖块压住,香烟没有被雨水浸渍的痕迹,萧良确认这两天确有人过来祭拜过。 他细致观察陵园附近的山林不像有人近期走动的样子,便循着红军南面的崎岖土路往前走,一百多米外便看到有摩托车碾压过的痕迹。 土路都不到两米宽,临坡跨沟,有些崎岖,两侧草木茂密。 这附近虽然谈不上荒无人烟,但位于宿云山的深处,三五天没有路人经过,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萧良又往前走出四五十米,才看到路边的灌木有翻滚碾压过的痕迹。 “有人吗?” 有人在沟底听到动静,有些虚弱的喊道。 此时还没有到六点钟,天色已经明亮起来了,萧良分开灌木丛,往陡峭的溪沟里看去,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削瘦老人正踮脚站起来。 这附近的溪沟看似只有两米多深,但非常陡,沟底又积满嶙峋的乱石,附近有很多抓爬过的痕迹,看得出老者尝试了很久,都没能从沟里爬上来。 第五章 有家不能回 萧良找来一根长树杈子,将老人拉了上来: “老伯伯,你怎么跑这沟里来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就清明节前后镇上会组织学生进山扫墓。要不是我夜里没事爬山经过这里,老伯伯你自己没有办法爬出来,可能七八天都不会有人经过啊。” “唉,人倒霉喝水都塞牙——老头我多管闲事,被人推到沟里的。”老者自嘲说道。 萧良简单看了一眼老者的伤腿,脚踝高高肿起,看不出是简单崴伤还是骨折。 萧良抬头见老者在打量自己,知道自己经过这一夜折腾,衣衫破了好几处不说,鼻青脸肿,身上还有多处擦伤,淡定的说道: “我从北边登山,想着到梅花岭看日出。梅花岭前有松树谷,坐山头看日出最壮阔,却不想半夜爬山也滚到山沟里了,差点摔个半死。我也是倒霉喝水塞牙缝,老伯伯你却是幸运,要不是我摔了这一跤,只能从南边找路下山,不知道要过多久才有人经过这里呢!” 萧良打量老人七十岁左右的样子,哪怕被困沟底折腾了一夜没能爬出来,精神却不萎靡。 他心里有些奇怪,红军坟安葬的那些烈士都是六十多年前牺牲于此的,老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论年纪也不像那个时代就参加革命的老红军,为什么一个人进山祭拜先烈,是那些安葬于红军坟的先烈后代? 从红军坟附近出山有还有六七里地,萧良在晨光里背老人下山,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他的谎言并不能骗过老人。 他的谎言可以糊弄普通人,身上的淤伤以及衬衣破裂都可以解释,但老人很显然早就认出他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淤伤;他一路上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也没能套出老人的真实身份。 不过,前世整个东洲市会单为老人的事大动干戈,掀起一波“严打”,想来即便退休多年,在江省的影响力也非常一般就是了。 只是,萧良无意此时就直接跟老人说他的事。 他此时说出被陷害这事,然后投案自首,以老者的身份出面干预,估计最好的结果就是证据不足、撤消立案,但想将肖裕军送进去,难度很大。 这个年代人言可畏,他不将肖裕军这些人送进去,仅仅是撤消立案,他是很难真正意义上还以“清白”。 而至少在表面上,是何红报警告他意图强奸,肖裕军在何红家院子里逮住要逃跑的他,然后纠集附近的村民将他扭送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他手里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自己是被设计陷害的。 他前天被杜学兵强拉去喝酒,之前留在宿舍里能证明南亭果汁厂存在严重问题、能从侧面证明他被陷害的审计材料,此时应该都已经落到肖裕军手里了吧? 还有一个,萧良前世经历那么多事情,又怎么可能不知进退? 他对老者是有援手之恩,遇到困难,寻求老人的帮助是应该的,但倘若想获得太多,又或者说整件事惊动太大,叫对方都觉得棘手难办,那就遭人厌了。 老人已经退休了,老人或许还有子女或老部下正在关键的位子上,但他们会仅仅因为他对老人有援手之恩,就痛下决心将整件案子彻彻底底的查清楚,将云社乃至狮山县水面下的沉渣烂泥都翻出来照一照太阳? 不可能的。 事情真要这么简单,基层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贪腐? 事情真要这么简单,他父亲即便被免职,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老关系可以活动。 “小伙子啊,很多人年轻时难免会一时糊涂做错什么事,但只要知错能改,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土路变宽了,还铺了砂石,也有一些民居坐落在视野可及的土坡间。 大概看得出萧良想走,老者坐在路边的树橔上歇力,轻揉着高高肿起的脚踝,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伙子,你人心不坏,要是遇到什么迈不过去,可以打电话到省第十四干休所,就说救过一个多管闲事被人推到沟里摔断腿的没用老头……” “附近很快就会有村民经过,我就不送老伯伯去医院了!” 萧良远眺远处已经有村民走出家门劳作,便也不再犹豫,与结下后见之缘的老人挥手告别。 ………… ………… 萧良没有直接进宿城镇区找个地方藏起来,而是先潜到附近的一户村民院子里,从外面的晾衣绳上,偷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裤换上。 然后尽可能将自己搞得整洁一些,洗干净脸,让身上的淤伤看上去没有那么明显,萧良才走到大路边拦了一辆运输蔬菜的货车赶回东洲市里。 宿城镇距离市区不远,进入市区也才八点多钟,萧良怀疑他家里这时候已经有警察上门了,但他还是搭车到他家附近约三四百米外的巷子口下来。 他跟他哥都是在狮山县读的中学,之后在省城读大学,毕业他直接到狮山县工作;这导致左右街坊跟他都不太熟。 萧良走到巷口的小卖部前,确认坐在小卖部角落里看电视的中年妇女不认识自己,指了指柜台上的公用电话,接着将话筒拿了起来。 九四年国内还没有数字手机,这时候的手提电话俗称“大哥大”,还是极其奢阔之物,随便拿固定电话联系家里,太容易留下痕迹。 萧良不想让家里为他的事担惊受怕,也只能绕远路先回到市里,不能在他计划藏身的宿城镇打电话。 “喂,喂,是哪位?” 萧良拨通电话,听到话筒那头传来他妈的声音既陌生又亲切,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这是他时隔三十年,再次听到妈妈还颇为年轻的声音啊。 “萧良?是萧良吗?” 萧良沉默着不吭声,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他妈焦急的询问声。 “妈,”这个字眼再次脱口而出,萧良都感到有些生涩,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是不是狮山县公安局已经派人赶到家里了?我没有什么事。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是被陷害的,但一味逃跑不是办法,我会去公安局投案,相信公安会调查清楚还我清白……” 萧良不会叫他家里现在就陷入难以遏制的恐慌当中,在电话里谎称会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先安稳住他妈跟家里人的情绪。 “你明白就好,公安局一定不会冤枉你的,逃跑就不能将事情说清楚,你千万不要做错事……”他妈在电话里声音还是慌乱,哪里会想到他家刚从两年前的动荡中安稳下来,又猝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你别慌,先让萧良把情况说清楚……”他爸没办法跟情急慌乱的他妈抢电话,劝他妈的声音却要冷静得多。 萧良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 “妈,你按一下免提,我想跟狮山县公安局的同志说几句话……” 电话那头按了免提键之后,很快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出来: “萧良,你在哪里,我们现在派警车去找你——你放心,你只要不跑,我们会按投案自首处理!” 萧良问道:“你是哪位,我怎么知道能信任你?” “我是县公安局刑侦队的隋婧,袁队是我的师父,袁队昨天夜里一到医院就安排我赶到市里——袁队这么安排不是为抓捕你,是怕你做傻事,” 年轻女人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的事情不算多严重,但你一直潜逃在外,不回来将事情说清楚,对你反而不利,你清不清楚……” 听到隋婧这个熟悉的名字,萧良愣了一下,继而平静的说道: “我的事情,我自己当然清楚。再说了,车祸发生后,我冒着生命危险将袁队长、周军他们救出来,怎么也算是立了大功,对不对?” 看到坐在小卖部角落里的妇女有些怀疑的看过来,萧良很淡定的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指向货架要一罐健力宝,然后将找零放在玻璃柜台上,打开健力宝喝了两口。 等妇女坐回到角落里,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对面的黑白电视屏幕上,萧良才继续说道, “——对了,袁队长他们的情况不严重吧?我没有留下来帮他们找村民拦车,很自责,希望没有因为我耽搁他们的救治吧?” 果不其然,听到萧良这时候还不忘关切袁文海他们的情况,隋婧的声音随即柔和了下来: “袁队右胳膊骨折了,情况还好,杜江、周军的情况要严重些。不过,我刚刚跟医院通过电话,他们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就是陈所长的情况有些严重,还在急救室抢救,还没有苏醒过来。不管怎么说,你是立了功,袁队还说等你的事情解决后要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袁队长有没有跟你说我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萧良继续问道。 “你是不是被陷害诬告,需要证据说话……”隋婧含糊其词的说道。 “啊,有人急着要用电话,我等一会儿再给你打回去,隋警官你稍微等一下!”萧良“啪”的按掉电话,示意中年妇女过来结账。 萧良没有急着打电话回去,走到巷子深处找了一家早餐店,要了半斤牛肉煎饺、一碗胡辣汤,囫囵灌入肚子。 折腾了一天一夜的精气神都快见底了,让一碗胡辣汤、半斤牛肉煎饺涨了回来。 萧良又谨慎往他家附近走去,走进一座公用电话亭里,从里面能看到他家单元楼前的岔口。 他刚才在小卖部打开钱包时,看到最里面的夹层藏有一张电话磁卡,那时才想起九四年磁卡电话正开始流行于东洲市的大街小巷。 第六章 热血女警 萧良站在电话亭里,没看到他家居民楼下有警车停着。 这很正常。 九四年狮山县公安局就没有几辆警车,还有一辆烧毁于昨夜的车祸。 县公安局或许会紧急派车送隋婧赶到市里,但不可能留一辆警车给隋婧随时使用。 九四年狮山县财政穷得叮当响,还没有阔绰到普通刑警出外勤都配车的地步。 虽说萧良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有机会回到九四年会怎么做,但老天真眷顾他了,才发现很多细节还需要根据遇到的实际情况,一点点去梳理。 他猜测除了隋婧外,附近的街道派出所应该也有一两名警察陪同守在他家里——这似乎才是正常的办案程序? 推敲过这些细节,萧良才拿起话筒,将磁卡插入电话机里。 “喂,喂,是萧良?你刚才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才打电话回来?”隋婧迫不及待的接通电话,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身上没有带多少钱,找了一家小卖部打公用电话没钱付账,小卖部揪住不让我走,怎么可能再让我打电话?” 萧良胡扯说道, “我求了好久,甚至都叫小卖部直接送我去派出所去——最后还是开店的嫌太麻烦,把我赶走了。我好不容易找人讨了两块钱打这通电话,隋警官,你没有等急吧?真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就是担心你遇到什么事,你爸妈现在都很担心你。”隋婧语气缓下来,自以为将萧良的父母搬出来,能稳住他的情绪,说道。 “对了,袁队长有没有跟你说我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萧良又绕回到之前的问题上。 袁文海自己受伤不轻,他与杜江、周军、陈申被送到县里救治,萧良估计他第一时间不可能跟隋婧交代太多。 不过,萧良刚才故意中断通话,就是让隋婧有时间再打电话找袁文海联系一下。 萧良现在当然不敢直接跑到县人民医院去找袁文海,希望通过隋婧先确认一件事,就是袁文海回到县里,有没有主动交代车祸是他醉酒犯困所致。 这点非常关键。 只要袁文海没有主动交代车祸的原因,就注定袁文海会更倾向他能在外面用自己的手段洗清嫌疑,而不是尽快将他抓捕归案。 另外,陈申还在急救室抢救,也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最令萧良意外的,没想到会是隋婧连夜赶到他家守株待免。 萧良前世虽然没有接触过隋婧,但他二三十年间与袁文海友谊深厚,又怎么可能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徒弟? 隋婧并没有留在狮山县公安局多久,大概九五年初就调去省厅了。 而袁文海后来被人排挤,被赶出警队,也没脸联系隋婧,并不清楚隋婧以后的发展。 不过,此时的隋婧刚从警校毕业还没满一年,她没有留在大城市,却满腔热血加入县局刑侦队,还没有经受社会的毒打,还是个正义感爆棚、热血冲动的中二少女。 袁文海一度很为他这个“胸大无脑”的徒弟头痛。 如果袁文海不得不在医院接受救治,无法脱身,又或者袁文海此时不愿意陷入不受控制的麻烦之中,萧良则希望先将隋婧骗到云社,介入他案子的调查。 相信袁文海也会希望如此。 隋婧很快给出萧良所期待的反应。 她当然相信萧良逃亡前冒死救下袁文海、周军、陈申他们,这是袁文海一到县里就明确说的了。 这也决定了她内心深处对萧良不可能有太深的戒心,说道: “我刚刚找袁队长汇报过你的情况。你是不是被陷害,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你放心,你真要是被陷害的,我跟袁队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真相,绝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公安局接受调查,要不然事情可没有那容易说清楚……” “县局我不熟悉,除了隋警官你跟袁队长外,我没办法相信别的人——你知道陷害我的人能量不小,”萧良犹犹豫豫的问道,“隋警官,我能不能找你投案?要不,隋警官你来云社接我?” “你在云社?好,好,我这就去云社找你!你记住我的寻呼号,要是遇到什么事你及时联系我!”隋婧毫不怀疑的说道,随后又将她跟袁文海的传呼机都报给萧良记下。 萧良放下话筒,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隔着电话亭沾满灰尘的玻璃窗,久久盯着街对面红桃Q补血口服液的巨幅宣传画看。 巨幅宣传画上,唇红齿白、身着露肩红裙的性感广告女郎,将一盒红桃Q口服液托于左肩向路过的市民展示。 这令萧良才想起九四年是国内各类保健品风起云涌、渐至疯狂的时代。 九四年东洲市的街头,柏油路面开裂得厉害。 街道两边都是八十年代初期所建的居民楼,主要是党政机关及企事业单位筹资建设,作为公房分配给干部职工居住,或干部职工集资建造,相比较建于五六十年代建造的老式筒子楼,在当下已经可以说是普通市民向往的高档住宅了。 墙面用传统的抹石子(又称水刷石)工艺处理过,即便此时已经有些剥落,却还要比单纯的水泥、石灰粉刷墙面看上去高端大气。 偶尔也能看到一两台箱式的空调外机悬挂在墙面上。 九四年的东洲市,开发商投资建造的商品房虽说不是没有,但远没有十数二十年后来得普及,他家里北面的银花苑就是东洲市目前最高端的商品住宅小区。 目前东洲市还没有商业贷款一说,或许有,但萧良完全没有印象。 他只记得每平方米上千元的银花苑,叫他爸妈那几年都在感慨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工作十年,都未必买得起一套房子;再往后就是感慨普通工人工作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套房子。 即便无数次设想能重回到九四年,但跟真正重生回到九四年,差距还是巨大的。 相隔三十年,他需要已经从变得生疏的记忆里,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尽快重新熟悉起这个时代的点点滴滴。 这些都注定他能不能第一步就顺利洗清身上的嫌疑,将肖裕军这些人送进去。 要是一招不慎,被肖裕军这些人抢先抓到送进看守所去……这不是丢重生人士的脸吗? ………… ………… 大概等了小半个小时,萧良才看到他爸萧长华送两名警察从居民楼前的岔口走出来,心想这么长的时间,隋婧应该借他家的电话,再次联系过袁文海了。 萧良禁不住担心,刑侦经验丰富的袁文海会不会指出破绽,不让隋婧头脑发热直接奔云社而去? 这也是他必须先确认的事。 他现在没有帮手,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确认。 不过,很快从隋婧急促迈动的步伐里,萧良相信袁文海应该没有点破一些破绽。 要不然的话,九四年的刑侦手段再简陋,也有办法能很快确认他这两通电话大体从哪个地方打过去的。 这也是萧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隋婧。 映入眼帘令他第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隋婧宽肥警裤都遮不住的修长双腿。 也许在普通人眼里,隋婧的双腿略显粗壮了一些,但一点都不缺斤短两的长度,以及快步走动时大腿不断将裤布绷紧所体现出来的力量感,令她的这双长腿洋溢出一种快夹死我的致命诱惑来。 视线随后捕捉的是隋婧那张白皙圆润、干净得就像苍穹明月的脸蛋,眉眼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着毫无瑕疵的精致;最后才是隋婧快步行走时,宽松警服也无法遮掩的胸前汹涌晃动。 虽说之前总听袁文海抱怨这个徒弟刚进警队“胸大无脑”,做事很叫他头痛,但萧良此时却觉得隋婧胸大无脑得相当可爱。 不过,隋婧经过电话亭时停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传呼机看了一眼,差点叫萧良的心脏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隋婧看到电话亭有人,拿着传呼机犹豫了一会儿,就甩步走开,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此刻要找的嫌疑人,就站在电话亭里看着她,心脏还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另一名警察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快步追赶着隋婧,颇有讨好的意思,一看就是那种参加工作不久的舔狗。 萧良皱眉思量,隋婧在他的第二通电话过后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应该有借他家电话跟袁文海联系,但这时候又在电话亭前拿出传呼机,估计是有什么私人电话要打? 远远看到隋婧在路口的公交站台等了一会儿,走上一辆公交车驶过来;年轻警察在隋婧头也不回的挤进公交车后,有些沮丧往南面的街道派出所走去,萧良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给家里再打一通电话。 这时候却见一个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孩子,推着自行车从他家居民楼前的岔口出来,萧良看到他哥萧潇从后面追出来,伸手抓住那个女孩子的胳膊。 那个女孩子用力的将他哥的手甩开,继续往前走。 “田文丽,萧良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刚才隋警官在我们家,电话你也听到了,隋警官也都很明显相信萧良是冤枉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我相不相信,有那么重要吗?萧良是你弟,又不是我弟,我只是拜托你不要那么单纯、幼稚,好不好?隋警官说那些话,只是想稳住你弟,好去云社将你弟弟逮捕归案,你以为隋警官是真蠢啊,这么容易就信了你弟弟的鬼话?” “不管隋警官是真信还是假信,但萧良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性格,我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相信他。” “你以为公安局没有证据会随随便便立案吗?真要是被陷害的,你弟弟为什么要逃跑?你事事想着你弟,这时候都还替你弟维护,你就不想想我们?” “我不是说过了,萧良遇到这样的事,一时心慌,看到有机会逃跑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再说了,萧良在电话里不是说过要隋警官去云社接他投案自首吗?你怎么就不明白……” 萧良站在电话亭里,看着他哥急切跟前世差点成为他嫂子的田文丽笨嘴笨舌的争辩着,看着田文丽那张漂亮的脸蛋,这一刻却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刻薄、鄙夷的神色,心里冷冷一笑。 即便他哥受伤颇深,萧良前世对田文丽选择跟他哥分手这事,愧疚却没有多深。 田文丽是很漂亮的那种女孩子,出身也好,但两年前陈富山案发生后,他爸被免职调到党史研究室工作,田文丽就已经有些看不上他哥了。 他的事只是促使田文丽下定最后决心罢了。 萧良看着田文丽很快头也不回的骑车离开,他哥虽然有些沮丧,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估计以为还只是一次普通的争吵,等田文丽的脾气过去,两人很快就能和好如初。 第七章 藏身小镇 等他哥走进居民楼,萧良怕他爸觉察出一些异常,反坏了他的计划,最终没有再打电话回家,走出电话亭,登上一辆公交车。 萧良习惯性的从前门登上公交车,看到前车门没有投币箱,才猛然想起来眼下还是售票员统治公交车的年代。 该死的时代细节,短短一两天再怎么回忆,总是有错漏。 “到师范学院!”萧良走到后车门,摸出一枚硬币递给售票员。 宿城、云社两镇,虽说都隶属于狮山县,但距离市区更近,也很早就开通了起始于师范学院、经市郊黄桥及狮山县宿城镇、终点站云社镇南亭村的公交车。 这时候过了上班早高峰时段,公交车里没有几名乘客。 售票员是个面皮黢黑、长相敦实的中年妇女,岿然不动的坐在面朝后车门的售票员专座上,打量了萧良一眼,手指在肥厚的嘴唇上拈了一下,从票夹板上撕下一张车票递过来。 九路公交车行驶五六公里,最高峰也仅有三四百米高的宿云山,这时候看上去都有些雄奇姿态,就已经进入宿城镇了。 宿城镇位于宿云山南侧,风景优美,还紧挨着东洲城区,发展要比云社好一些。 主镇区有一条十字街,沿街有一些人家建成二层小楼,但更多还是低矮破旧的民房。 位于十字街口的供销社、农村信用社,还是六七十年代所建的那种会堂式建筑风格;新建的电影院算是宿城镇此时唯一谈得上气派的建筑。 萧良在街口找了家私人旅馆住下;九四年入住乡镇私人旅馆,不存在登记身份证这一说。 街头也没有后世所熟悉的便利店、超市,除了供销社门市部外,只有传统的小卖部间夹在沿街商铺之间;这年头乡镇连康师傅方便面都不常见。 供销社门市部里的商品要齐全一些,但坐在玻璃柜台后的营业员看到萧良走进去,眼睛发亮的瞟了两眼,很快就又专注于手里正织着的毛衣,或沉溺于镇上某段滚床单的传闻。 萧良简单买了些吃食、水以及纸笔,就回到旅馆房间,下午就留在房间里,耐心回忆当年被诬告陷害的种种细节,一一写在记录本上。 他耐着性子不去联络袁文海。 此时的自己在袁文海眼里,只是一个知道他醉酒驾车导致车祸发生、并从他手里逃脱的嫌疑犯,两人还没有前世二三十年的交情。 他也不能急着去联系隋婧。 隋婧匆匆赶到云社后却一无所获,谁知道此时的她会是什么心情? 是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深感气愤,还是误以为他不幸落入肖裕军这些人手里了? 萧良也没有指望隋婧三五天就能查清楚案情的真相,他更多是希望隋婧看到案情疑点后着手去调查,将云社的浑水搅动起来,将肖裕军等人的阵脚打乱,将肖裕军这些人的注意力彻底牵制在云社。 临近黄昏时,萧良才再次走出房间,到楼下跟微微发福、四十岁上下的店主聊了一会天,大体了解一些宿城镇目前的一些情况,填补记忆里缺失或模糊的部分。 然后又到隔壁的理发店,理了一个近两年港台才刚刚流行起来的中分发型,又分散到镇上的几家小店,买了渔夫遮阳帽、深灰色夹克衫、牛仔裤、T恤衫、剃须刀、帆布包以及一些看上去无害却很实用的小工具回到旅馆。 他毕业后到云社工作,家里不需要他帮衬,工资都留自己手里花,也没有存银行的习惯——也幸亏皮夹里还有四百多块钱,在这个年代算是一笔“巨资”了,这时候不用为小钱发愁。 六月上旬天气已有几分炎热,大街小巷人们开始穿上衬衫或T恤。 萧良身形较为瘦长,还没有前世苦练散打后的健硕,想要避免熟人一眼就认出他来,还是需要牛仔裤、夹克衫将自己包裹得稍些厚实一些。 好在他胡子比较重,以往在镇上注意形象,每天都会刮干净,现在有两天没有刮,还些微有些肿胀的下巴、脸颊长出密密的胡茬子,稍为打理一下,避免太刻意邋遢了,能认出他的人还真不多。 他脸部的淤青肿胀,这时候基本上都消除。 等天黑之后,萧良换上牛仔裤、夹克衫,将渔夫帽拿在手里,就像是一个时髦的小镇青年,晃悠悠走出旅馆,走进宿城镇派出所对面的小吃店里,点了一碗牛肉面,安静的看着斜对面的院子。 当年他被无罪释放后,即便没能搜集到有力的罪证拿肖裕军这些人怎么样,但也调查到一些事情。 比如说何红她妈就是住在小吃店的斜对面,破落的院子与宿城镇派出所相邻;他也清楚因为某些缘故,何红这段时间每天接女儿放学后都会送到她妈家来过夜。 何红她自己要么留在她妈家过夜,要么第二天让她母亲送女儿上学——就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例外。 萧良拿筷子慢腾腾搅着面条,不时往对面墙壁挂着的石英钟看一眼,六点半钟刚过,一辆小巧的轻骑铃木从十字街那边拐过来。 何红在院门前停下摩托车,右腿稍稍退后蹬地,用劲将摩托车推过略有些高度的门槛,绷紧的长裙将她迷人的臀背曲线完美的呈现出来,萧良眼皮子禁不住抽搐了两下。 即便何红是诬告陷害他的最直接罪魁祸首,萧良还是得承认她是一个迷人的女人,身量纤盈修长,又有一种成熟少妇特有的丰腴感。 通俗的说,就是瘦而不柴。 ………… ………… 萧良刚到云社镇工作时,何红也从南亭村借用到党政办工作过一段时间,两人当时的办公桌就紧挨在一起。 萧良出生于七三年。 七六年拨乱反正后,他爸妈都是单位的骨干,平时顾不上管他,机关幼儿园、托儿所都还没有来得及恢复。 他哥萧潇当时刚读小学,每天被迫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去课堂;结果萧良跟着学拼音、算数,接受能力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一大截,也不比他哥差。 到新的学期,他爸妈索性在小学给他报了名——萧良比他哥要小三岁,读书却只低一级。 上学比同龄人早两年,注定了他开窍比同级的同学都要晚,但不意味着他对正值蜜|桃成熟期的何红就没有动心。 又或者说当时正值人生最好年龄、美艳迷人的何红,挑开了他晚开的情窦。 只是他参加工作时,心思还是太单纯了,至少内心深处觉得对有夫之妇怀有非分之想,是非常不道德的。 何红那时候参加自学考试,会经常请教他学习上的问题,萧良都有小心翼翼的跟她保持距离;后来何红回到村里,萧良察觉到她与肖裕军关系可能不大正常,就更加刻意疏远。 在他负责对南亭村委、南亭村办果汁厂进行财务审计期间,何红对他有过几次勾引:坐车会恰好跟他坐在一起,大胆的拿大腿或丰腴的臀部贴住他,又或者同席吃饭,脚尖不经意的会蹭到他。 萧良当年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 他要么面红耳赤躲开,要么就假装不识风情。 直到这次他被杜学兵、肖裕军灌醉酒,清晨醒过来猛然发现何红粉面酡红,一袭长裙裹在柔若无骨的纤盈腰间,跨坐在他的身上。 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睁开眼的那一刻,萧良都清晰记得他与何红是有过接触的。 而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回到九四年,何红到派出所做笔录,都没有提这个极其关键而致命的细节,只是说他醉酒醒过来就意图不轨,撕坏她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做其他的。 他前世移交检察院,何红没有出面质证,所做的笔录也有一些错漏的地方,这些都是他当年被判无罪的重要因素。 不过,萧良前世认定何红隐瞒这些细节,不是为了其他,只是顾虑她日后在云社的名声。 在九四年的乡镇,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坐实被人强奸,与遭遇歹人强奸未遂,境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重生回到九四年,萧良这一刻目光落到何红身旁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上,情绪就有所复杂起来。 萧良前世有目的接近林羲时,林羲已经是省财经大学的大一学生了,没想到此时才十二岁、还没有上初一的林羲,身材都快跟她妈一般高挑了。 这时候何红的母亲,有些瘸脚的从院子里走出来,打开院墙外侧的廊灯,乍然明亮的灯光倾泄下来,一扫庭院的昏暗。 萧良看到林羲那张白净如雪的脸蛋,除了明显的稚嫩感外,几乎与七八年后没有区别;身体也彻底的长开了。 不过,小姑娘这时候有些含胸驼背,憎恶自己发育远超同龄人的某个部位总是吸引奇怪的目光。 萧良到云社工作之后,就知道何红与她的丈夫林学同关系冷淡,林学同常年在外打工,对何红在云社有什么传闻也不顾不管,九五年却突然有一天跑到云社拿刀袭击砍伤肖裕军。 当年就有一种说法,说林学同并不是气愤何红红杏出墙做了肖裕军的情人,而是肖裕军对林学同与何红的女儿林羲做了什么事。 萧良捻着下巴钻出来的胡茬子,暗想这段时间何红宁可不辞辛苦,每天都要将女儿放学后送到她妈这里来,心想肖裕军对林羲心怀不轨可能要比传闻更早啊。 萧良隔壁小卖部买了一盒烟、一盒火柴,拐入小卖部南侧的一条巷子里,将火柴盒倒空,只留三根火柴。 宿城镇区虽然九四年已经安装了路灯,但普通的白炽灯高高悬挂在水泥路灯柱上,被行道树的枝叶遮挡住,光线很昏暗。 萧良蹲在巷子的暗影里,默默看着斜对面的院子。 何红在她妈家吃过晚饭,八点钟又将轻骑铃木从院子里推出来,这时候是何红她有些瘸腿的母亲帮着将轻骑抬过门槛。 何红父亲早年就病逝了,她妈这么晚都放心何红自己骑摩托车离开宿城镇,很显然对这两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院子里亮着灯,隔着铁栅栏院门,林羲在院子里练习跳绳。 都说小鹿乱撞是形容内心的忐忑不安,但小姑娘跳起绳来确确实实像是小鹿乱撞。 第八章 恶人未必恶报 何红走后,腿脚有些残疾的她妈关上院门,搬了一张小板凳,就坐在院子里帮着小姑娘跳绳计数。 “婶,陪小羲跳绳呢?”萧良穿过马路,走过去隔着院门跟何红她妈熟络的打招呼,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问道,“何红姐她不在家里?” “……” 何红她妈为人本分、不善言辞,她打量了萧良好几眼,都没有认出是谁。 不过,她被萧良熟络的口吻给唬住了,也不好意思张嘴问眼前这小青年到底是谁,只是含糊说道, “何红她有事刚回云社了。” “都这么晚了,何红姐还回云社啊,听说南亭湖果汁厂这两年的效益很不错,看来是真的哦……” 萧良掏出那盒刚买的红梅拆开来,站在院门口点上一支烟,见林羲盯过来的眼神里,有着她这个年龄罕见的警惕以及对陌生人的排斥。 萧良跟小姑娘笑着说道:“你妈说你练习跳绳都快一年了,一分钟都没法跳四十个——恐怕期末体育考试,又要不及格了啊!” “……”林羲瘪着嘴,有些泄气的沉默着。 何红她自己跳绳,身姿轻盈,非常的优美,但她教女儿跳绳,也就是一味提醒她加快频率。 萧良之前听何红说起过这事,他隔着院门看了片刻,就已经知道症结出在哪里。 说白了就是何红不会教。 林羲发育太早,跳绳时都习惯含胸驼背,频率越快,脚下就越发笨拙,三五下甚至摇绳起步就会绊到脚,动不动就被打断,哪里可能跳出好的成绩? 萧良一边跟何红她妈唠叨着宿城镇的家常,一边指点林羲尽可能先放慢节奏,先保证连续过脚不中断,还接过跳绳示范了多次。 找对办法,林羲稍加练习就进步飞速,不到半个小时,跳绳成绩就已经提高很多,堪称进步神速。 萧良又拿出一支烟叼嘴里,看似无意将火柴盒就剩的两根火柴摆出来给何红她妈看了一眼,两根火柴连擦了好几下都没有点燃。 小姑娘一直以来跳绳都很笨拙,但在萧良的指点下,短短十数二十分钟就有明显的进步,何红她妈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很好,嘴里嘀咕了一句“小伙子还是要少抽烟”,还是进屋帮着去拿火柴。 萧良将烟拿在手里,看着小姑娘明澈像星子的眼睛,说道:“镇政府正秘密调查你妈妈工作的果汁厂厂长肖裕军,我是负责人,小羲你应该知道肖裕军不是好人吧,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小姑娘眼神受惊的闪烁了一下,一会儿又非常犹豫不决的摇了摇头。 如此短暂的单独接触,萧良当然没有指望能直接问出什么来。 看到何红她妈拿着火柴出来,萧良朝小姑娘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从何红她妈手里接过火柴将烟点上,暗暗琢磨小姑娘不自然的神态下蕴含着怎样的信息。 ………… ………… 回到旅馆,萧良一夜没有睡踏实。 七八年后林羲那张纯洁无瑕的脸蛋反复在他的梦里出现,又不时变化成醉酒醒来时何红坐在他身上那美靥酡红的模样。 被这样的梦折腾得睡意全无,萧良静静看着窗户暗紫色的夜穹。 他被陷害诬告,肖裕军是指使主谋,何红则是最直接的始作俑者。 虽说九四年前后云社镇乃至狮山县就有不少官员被肖裕军收买,为其侵占转移集体资产以及创办新厂、承揽工程提供便利,但直接参与对他诬告陷害的,目前萧良也只能确认镇派出所所长的陈申与前天夜里强留他灌酒的经管站站长杜学兵两人。 不过,这个社会从来都不存在恶人有恶报这一说。 肖裕军早年在云社争强斗狠,陈申等人就与之称兄道弟,在狮山县也闯出一些名号;之后又得到镇上一些主要领导的撑腰担任南亭村党委书记,九四年之前基本上就将当时规模尚可的南亭湖果汁厂掏空了。 虽说萧良无罪释放回到云社镇,肖裕军已经操控改制将果汁厂据为己有,但走惯邪路的他,并没有想着好好发展果汁厂,而是进一步压榨果汁厂的价值,最后给南亭村、云社镇留下一屁股负债。 然而这些都无碍肖裕军个人财富的积累,无碍他在县里、市里不断腐蚀、拉拢更高层次的官员,无碍他在接下来的县市国企改制大潮中大肆兼并、侵吞国有资产,甚至黑白通吃垄断狮山的建材市场,大肆包揽市政工程大发其财,肆无忌惮进入矿产开采、房地产开发等领域聚敛不义之财。 在这个过程中,肖裕军自然对狮山县、东洲市的经济发展造成很严重的破坏。 搞矿产开采肆无忌惮破坏生态环境,开发建造一大批质量稀烂的豆腐渣工程,给地方财政造成难以估算的损失与浪费,令成千上万住户无处伸冤。 不过,他个人资产却更飞快的膨胀起来,两千年之前就号称资产过亿,到一二一三年时更是跻身进入后世赫赫有名的胡润富豪榜。 那些与之狼狈为奸的官员,也随着肖裕军的水涨船高,在仕途上的发展极为顺利。 陈申此时才是镇派出所所长,一七年则从东洲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任上退休。 镇经管站站长杜学兵一路做到狮山县副县长,零七年因贪污受贿入狱,但就坐了三年牢狱就办了监外就医,摇身变成肖氏集团的高级副总裁,享受肖氏集团的高薪供养。 肖裕军虽说九五年底被何红的丈夫林学同袭击砍伤,但他特殊的癖好并没有就此收敛,甚至十数年后还被告发侵犯未成年人。 然而那时的肖裕军越发财大势强,肖氏集团资产过百亿,在东洲编织出更密集的保护网,更是无人能够奈何。 萧良前世虽然不甘心被诬告陷害,一心想搜集这些人的罪证,还以公道,却势单力薄,始终拿肖裕军以及他身边那么多狼狈为奸、相互勾结的人没有半点办法。 不过,九五年林学同袭击肖裕军一案发生后,何红却没有再跟肖裕军在一起,甚至还在携林羲离开东洲之前找到他,为当年陷害诬告一事求他原谅。 然而那时的萧良,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何红? 萧良记得当时是个雨夜,暴怒的他先是拿烟灰缸砸破何红的脸,一度情绪失控,撕开何红的衣裳,想将那几年压抑于内心深处的情欲以及仇恨,在何红那美得惊人的娇躯彻底的发泄一回,以解这几年所承受不白之冤。 萧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失控的情绪,将反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忍不住浑身颤栗的何红推出房间,推倒在倾盆而泄的雨幕里。 何红之后除了给他留下一封信,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云社。 萧良直到零一年在省财经大学校园无意遇到林羲,才知道何红离开东洲后,就带着她妈以及女儿林羲搬到省城,经营一家餐馆;而林学同则在九六年就病逝于狱中。 萧良前世有目的的接近林羲,但最终无法突破内心的底线而离开林羲。 不过,他之后都有暗中关注过何红的动向。 何红并没有被额头砸伤后留下来的疤痕影响到美貌,皮肤白晳,脸蛋娇小精致,即便到四五十岁犹保持着少女般的轻盈体态,追求她的五十路成功人士不知凡几,但何红一直保持单身。 倘若萧良对何红的怨恨因为牵涉到林羲变得有些复杂,对肖裕军的仇恨则可以拿刻骨铭心来形容。 重生回到九四年前,除了洗清身上的嫌疑外,倘若说还有什么是萧良迫切想做的,无疑就是将肖裕军这个陷害他的罪魁祸首送进监狱——这也是他彻底还以清白的关键。 萧良心里很清楚,他要做到这一切,就得先拿到肖裕军等人侵吞南亭湖果汁厂等集体资产的罪证。 这些罪证不仅能削弱肖裕军、何红对他的犯罪指控,更重要的是能令肖裕军直接卷入侵吞集体资产案的调查之中,甚至进一步坐实其罪名。 当然,萧良心里也很清楚,不是拿到相关的举报材料及罪证,就万事大吉的。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在九十年代,绝非编出来搏君一笑的段子。 萧良他真要是傻乎乎将搜集到手的罪证,交到狮山县或者东洲市有关部门,最大可能的就是这些举报材料通过层层批转,最终还是回到云社镇这边,由云社镇负责进行核查。 这还是正规流程。 不正规的就是材料在层层批送过程中意外遗失、损毁,或者某个中间环节,就因为有人被收买,直接扔到浩如烟海的废纸堆,从此不再有人理会。 将肖裕军等人侵吞南亭果汁厂的举报材料,交到能直接发挥作用的人手里,才是他最快摆脱当前困境的办法。 他爸受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牵连,在市里人人避之不及,此时也没有能力在这件事情直接帮助到他太多。 直接联系省第十四干休所? 当然,老人到医院接受救治后,会不会主动联系地方了解他作为嫌疑人从车祸现场逃脱的事情,萧良现在还不得而知。 又或者此时就将肖裕军侵害林羲以及其他未成年人的案子揭露出来? 不过,昨夜通过与林羲的短暂接触,萧良又细细回想了前世何红、林学同以及林羲身上发生的事,他猜测肖裕军即便已经对林羲有所图谋,甚至有过动手动脚,但应该还没有造成严重的侵犯。 要不然,何红这时候就应该从肖裕军身边离开,而不是仅对肖裕军有所防备,仅仅是每天辛苦将女儿放学送到她妈这边过夜。 第九章 乡村小卖部前的戏剧 各种思绪在脑海里翻腾,萧良睡意全无,不知不觉窗外天光大亮,决定先拿到初步能证明肖裕军涉嫌侵吞集体资产的罪证再说。 萧良掐着时间赶到何红父母家斜对面的小吃店,买了一屉小笼包坐店里细嚼慢咽,待看到何红她妈与林羲提着笨重的书包走出院子,他从另一条岔道快步走到十字街口的公交站台。 “婶,送小羲去上学呢?” 看着9路公交车缓缓驶靠过来,萧良热情的从何红她妈手里接过小姑娘沉重的书包,从后车门挤进公交车里,不容何红她妈拒绝,掏钱给售票员: “两张云社镇上,一张西圩墩村!” 虽然肖裕军与狼狈为奸者正在云社布网等他钻进去,但肖裕军手下狗腿子再多,也不可能盯住云社镇的每一个角落。 两张前往云社镇上的车票是给何红她妈、林羲买的,前一站西圩墩村的车票是萧良给他自己买的。 清晨下乡的乘客很少,萧良与何红她妈、林羲到车尾坐下又唠起家常。 萧良长着一副极具迷惑性的温良面容,又善与人交流——有昨夜打下的基础,等公交车驶到西圩墩村,何红她妈都变得健谈起来,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给萧良,其中自然也包括她女婿林学同此时在县里打工的地点。 不过,说起林学同这个女婿,何红她妈也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下一站西圩墩村,要下车的人提前准备!” 售票员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提醒到站信息。 萧良从车窗看出去,就见远处白漆蓝字的站牌,孤零零的立在乡镇公路旁的一排私建平房前。 这排私建平房有七八间,后面连着院子——门额上用红白油漆刷着“顾雄批发部”、“平侯理发店”、“二麻子猪头肉”“晓红织布小样”等招牌。 有六七个村民拿蛇皮袋摊放在乡镇公路边,摆放在从地里新摘的蔬菜、刚捕捞的鱼虾等,向经过的路人兜售。 批发部的门脸最大,房前还铺浇了水泥地,靠墙壁还摆放十几摞啤酒等货物。 虽然还没有到八点钟,但已经有人在批发部前支起一张小桌子下棋,几名路人无所事事的站旁边观看。 这一排平房就是九四年云社镇西圩墩村的商业、文化以及信息交流中心。 没有看到有什么值得警觉的迹象,萧良站起来与何红她妈告别,习惯的抓了下小姑娘又粗又黑的马尾辫。 见小姑娘的身子猛然僵了一下,萧良笑了笑,等公交车停稳,快速走了下去——虽然前世林羲从来没有说明过原因,但总是讨厌萧良摸她的辫子。 现在看来,肖裕军对林羲的意图不轨,可能就是从这些小动作开始的,或者说还停留在这些小动作上。 ………… ………… 萧良走到批发部前,瞥了一眼顾培军他爸顾雄仰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手里拿着收音机正听单田芳的评书。 萧良没有急着走进去,很有耐心的站在外面的场地上耐着性子看下棋,听看棋的路人与马路边的卖菜人絮絮叨叨闲扯,聊的正是这两天云社发生的“大案子”。 闲言碎语难免会有夸张、演绎的地方,但最离谱的地方,无过是说他押送途中为逃跑,抢夺方向盘才发生严重车祸,极其穷凶极恶。 现在镇上除了出动联防队协助派出所到处抓捕他,还要求各村都派出人手严防死守,加强对可疑人员的排查,但很显然各个村里都没有当一回事。 约摸九点钟,有一辆公交车从云社镇区方向驶来,在斜对面的站牌前停下来。 看到在公交车进站前,就有模糊人影隔着布满灰尘的车窗朝批发部这边张望,萧良这才不动声色的走进比传统商店规模要大一些的乡村小批发部。 顾培军的父亲顾雄是镇物资站的退休老站长,看上去很年轻,不像过六十岁的人,萧良以前就跟他见过两面。 不过,顾雄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没有太大反应的打量萧良两眼,心思还是放在单田芳的评书上。 萧良确认他没有认出自己来,从柜台装零碎商品的纸盒里拿起一只打火机“啪啪”按打了两下,扔了一枚硬币过去。 公交车缓缓开走了,萧良看到身穿制服的隋婧赫然就站在马路斜对面车牌前,正警惕的盯住身后尾随她下车的两个小青年。 萧良转头看了顾雄一眼,见坐直身子的顾雄这一刻紧紧蹙起眉头,一副麻烦找上门来的模样。 萧良颇感意外,没想到隋婧昨天上午才被他骗到云社,竟然这么快调查到这里来了,看样子还不是第一次找顾雄、顾培军父子了解情况? 这么快就摸对脉络,镇上是有谁给隋婧指路吗? 萧良心里有所猜测,但也不可能去找隋婧打听。 这会儿隋婧在马路对面跟那两个尾随她的小青年起了争执,厉声呵斥:“你们跟了我一路,你们要做什么?” “怎么,当警察就不了起啊,这路是你家铺的,别人还不能走了?” 一名梳中分发型、穿花衬衫的小青年,挑衅的看了一眼隋婧宽大警服都遮掩不住的汹涌胸部,又赤裸裸的盯住她的脸,反问道, “我们刚好坐车从这里下来,不行啊?” 另一名寸头青年更是夸张的伸手过来推隋婧的肩膀:“当警察了不起,也不能像条狗挡住我们群众走路啊!” 隋婧伸手抓住寸头青年的手腕,猛的往下一掰,就见寸头青年“呀呀”叫唤着,身子就像虾子似的斜侧过去。 隋婧又利索无比的抬脚朝他的膝盖外侧猛然一踹,就听得那寸头青年惨叫一声就滚倒在地上,连个汗毛都没能碰到隋婧。 花衬衫青年一边伸手去拽隋婧的衣领子,一边撒泼大叫:“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隋婧加入警队还没有经历这样的场面,这也决定了她出手更无顾忌。 她毫不犹豫的伸手对花衬衫青年来了一个探爪锁喉,紧接着又一拳狠狠打在花衬衫青年的腋下,令花衬衫青年吃痛跪地。 看到隋婧随后一脚狠狠踩住花衬衫的脖子,令其无法动弹——虽然隋婧的招数在萧良眼里,仅仅是对付普通地痦流氓绰绰有余的花架子,但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娘们不简单啊。 马路这边棋也不下了、菜也不卖了,一群人跑到马路对面看热闹,将隋婧跟两个撒泼的青年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萧良见顾雄只是坐直身子往马路对面张望,递了一支烟给他。 “怎么回事,外面在闹腾什么?”顾培军听到动静,从后面的院子走出来,好奇的问他爸。 “县局的隋警官估计是跑过来找你了解情况的,却不知道肖麻子从哪里找来两个小混混,刚下公交车就逮住隋警官挑衅!” 顾雄拽住儿子顾培军说道, “你别出去,那两个小混混就是肖麻子找过来恶心人的!隋警官过后要是还来找你,你也不要露面!这事你不能沾手。” “顾支书这事想不沾手,恐怕也不行了。”萧良将半指长的烟灰弹落,看着顾雄、顾培军父子笑道。 “萧干事?”顾培军这才认出柜台前的青年,正是这两天有些人翻遍云社都想挖出来的萧良,张嘴嗫嚅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良朝顾培军笑了笑,眼眸深邃的看向同样震惊的顾雄,说道:“顾站长,我其实早就知道果汁厂的那份举报材料,是顾支书偷偷扔到我宿舍里的,我要是被肖麻子逮住,很难保证不将这事说出来啊……” 顾培军是南亭村党支部副书记,也就比萧良大四五岁,大前年从部队退伍后,就进了南亭果汁厂跑业务。 顾培军的个人能力很强,不到一年时间业绩就超过绝大多数同事,做到果汁厂销售科副科长,也因此发现果汁厂为肖裕军所把持,在财务、采购等方面存在很严重的问题。 顾培军一度与肖裕军产生很深的矛盾冲突,很快就被排挤出果汁厂,回到南亭村委、党支部工作。 顾培军无法坐看肖裕军等人肆无忌惮侵吞南亭村的集体资产,但为了保护自己,还是隐忍大半年之后才向镇上匿名举报。 在萧良负责南亭村委及果汁厂的财务审计工作之后,顾培军以为镇上开始重视南亭湖果汁厂的问题,又进一步将更为详细的举报材料偷偷扔到萧良的宿舍之中。 萧良也确实是根据顾培军暗中所给的材料,才在审计时进一步发现南亭村委及果汁厂账目存在更多、更严重的问题。 虽说萧良前世也是在等被判无罪重新回到云社后,才知道一些事的细节,但 萧良在被陷害诬告之后,顾培军并没有像镇上其他人那样避之不及,一味想着明哲保身。 顾培军不仅很快站出来实名举报肖裕军、何红等人在果汁厂财务弄虚作假,侵吞南亭村集体资产,也是云社为数不多公开质疑肖裕军指使何红陷害萧良的人。 可惜的是,顾培军当年并没能扳倒肖裕军,最终也遭到打击报复,被迫离开东洲。 要说云社还有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萧良第一想到的就是顾培军;也相信他此时找上门,顾培军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顾培军的父亲顾雄在基层厮混了大半辈子,一生唯恐谨慎不够,生怕他儿子卷入眼前这桩惹不起的是非之中。 萧良眼眸深邃的盯住顾雄,要他明白他儿子顾培军已经没有办法从这件事里面脱身了。 “秀兰,秀兰!别跟人说培军在这里!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让人到后面来。” 顾雄盯住萧良看了片晌,见萧良眼神有着这个年纪罕见的坚定、从容,一点都不像狼狈逃窜的通缉犯,甚至还一下子抓住他的软肋——他到院子里将老伴喊到前面来看店,也不让老伴瞎问,就拉着萧良、顾培军钻进后面的院子里,将批发部门脸通往后院的门反锁上。 第十章 父子老奸难巨滑 顾雄、顾培军都是南亭村人。 虽然顾培军在南亭村里还兼着党支部副书记,但九四年村干部的工资很微薄;村干部兼营副业,当时在政策上也是鼓励的。 顾培军就以他爸顾雄的名义盘下西圩墩村口的这间门面房,兼作零售及乡村商品批发;批发部平时也是已经退休的顾雄跟老伴在这里看店,顾培军负责进货兼守夜。 “你真把那份材料给萧干事了?” 顾雄急得直跺脚,顾不上问萧良为什么敢回云社,第一时间质问儿子顾培军是不是真将举报材料给了萧良。 顾培军暗中搜集果汁厂的举报材料,顾雄是知道的,但他坚决反对顾培军举报肖裕军,匿名都不行。 顾雄不觉得那份举报材料交到谁手里,真就能扳倒跟镇上主要领导勾结极深、关系通到县里,做事还荤素不忌的肖裕军。 他没有想到儿子顾培军还是瞒着他偷偷干了,气得手直哆嗦。 萧良掏出烟盒,递烟给顾雄、顾培军。 顾雄警惕的盯着萧良,顾培军想要接烟,他恼恨的伸手打了一下:“学什么不好,学抽烟?!” 萧良自己点了支烟叼嘴里,看着顾雄说道: “顾站长,我不是硬要拉顾培军下水。顾培军偷偷扔到我宿舍里的材料是一份复印件,很不幸被我留在宿舍里了。如果所料不差,这份复印件这时候应该已经落到肖裕军手里了。一方面我需要从顾培军这里再拿一份举报材料,证明我的清白;另一方面,我要是不幸被肖裕军逮住,就算我坚持说手里就只有这一份复印材料,还被他们拿走了,顾站长觉得肖裕军他们相信吗?再说了,隋警官对云社人生地不熟的,都这么快想到要找顾培军了解情况,顾站长,你猜猜,肖裕军从我宿舍拿到那份复印件后,会过多久才会怀疑你们的头上来?” 顾培军重义气,敢作敢为,但顾雄在云社厮混了大半辈子,刚退休两年,想要叫他豁出去跟肖裕军这样的狠角色斗,也确实为难他了。 但萧良这时候不能叫顾雄觉得有退路可选。 要说萧良前世经历那么多的坷坎有什么关键性的收获,也就这揣摩、拿捏人心的本事了。 顾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干瘪的烟盒,拿出一支烟叼嘴里,手都有些颤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都没有摸着打火机。 肖裕军早年就是出名的争强斗狠,这么一号人物,由不得顾雄不怕。 萧良见顾雄半天没有摸出火来,拿打火机凑过去帮他将烟点着,从容笑道:“在我被送进去之前,肖裕军一时半会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们,顾站长不需要太担心!” 顾雄苦笑一下,心想肖裕军都在云社布下天罗地网了,萧良还一头钻进来,这是能安慰人的话吗? 萧良又坚持给顾培军递了一支烟,帮他点上,从容的问道: “现在镇上是什么情况?隋警官之前有过来找过你们?” 顾培军看了他爸顾雄一眼,他有自己的主张,内心的正义感也要强烈多了,敢于跟肖裕军这样的人抗争,说道: “隋警官昨天上午赶到镇上,看过相关笔录之后,下午就开始找人核实你的案子;也有找我,但我昨天下午刚好去县里进货了,她应该是打听到批发部才一早赶过来的……” 萧良问道:“我刚才听外面下棋的人说,镇上到处都在传是我在押送途中想逃跑抢夺方向盘才导致车祸,这是怎么回事?” “前天夜里发生车祸,镇上大概相隔不久就接到县公安局的电话通知,据说三个书记连夜召开了会议,最终决定由范春江出面主持搜捕工作——车祸的一些情况,是范春江在通知各村负责人到镇上开会布置搜捕工作时说的,” 顾培军叫他爸拦着,没能直接掺和到这事里去,消息却是灵通的,说道, “我没有去镇上,但听说隋警官昨天上午赶到镇上,就纠正了这个说法。不过,也没有人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之前的说法就第一时间传了出去……” “范镇长还挺器重我的啊!”萧良自嘲的说道。 萧良从顾培军这里听到这些消息,他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进一步证实了前世的一些调查与猜测。 从宣传委员到副镇长,再到党委副书记、镇长,范春江在云社已经扎根八年,做人做事的手腕极强,可以说是云社的坐山虎。 范春江早年在县里工作时,就跟肖裕军认识——肖裕军之前就在县里混得风生水起,九零年之所以回到云社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执掌南亭果汁厂,也是出自范春江的直接支持。 肖裕军这几年还借用南亭果汁厂的名义,肆意挥霍、占用镇信用社的资金,跟范春江更脱不开关系。 前世随着肖裕军的个人财富膨胀,与之“相得益彰”的范春江在仕途上也是风生水起,一路从云社镇党委书记、狮山县副县长、县常委秘书长、县长,一五年从东洲市委副书记任上退下。 范春江在退休之后就举家移民海外,逃过之后反腐风暴的清扫。 真是各个都有美好光明的前途啊! 可惜他们这次的命运要改变一下了! 当然镇上主要干部都跟肖裕军关系密切。 比如说果汁厂厂办副科长张斐丽的公公、云社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也是云社镇仅次于党委书记汪兴民、副书记兼镇长范春江之后的第三把手,跟肖裕军的关系也很密切。 不过从顾培军这里,萧良可以先将怀疑对象直接锁定到范春江的身上,可以断定范春江至少在这一刻知道他是被陷害诬告的,甚至不惜亲自下场帮肖裕军擦屁股。 见萧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顾培军却替他着急,问道:“现在除了各村都在加强排查,镇上还将联防队的人手都安排下去布控,你怎么还跑回云社来了?” 萧良重点还是进攻顾雄的心防,摸着下巴,跟顾雄说道: “范春江是云社的坐山虎,明知道谎言很快就会被戳破,却还不惜颠倒黑白栽赃说车祸是我抢夺方向盘所致,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他们害怕我回到镇上,拿到那份他们误以为被藏匿起来的材料举报他们;二是范春江他们对布置搜捕这事,掌控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说不定镇上现在就有人反对范春江如此大张旗鼓,才叫他们不得不夸大其词。顾站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培军思量着萧良的话,顾雄很是意外的打量起萧良来。 萧良刚到云社工作,顾雄就退休了,就打过两次照面,刚才在前面的批发部都没有认出来,他对之前的萧良当然没有什么了解。 不过,顾雄在基层厮混了大半辈子,见过的角色不少,却难以想象眼前这个小青年被人陷害诬告强奸未遂,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明明知道云社这边对他布下天罗地网,他不仅敢一头撞进来,还能如此冷静的站在这里分析问题。 萧良从容镇定的神色,也感染到顾雄。 说实话,顾雄刚才一阵后怕,就是担心萧良不甘心被陷害诬告,冲动做出些什么,然后将他儿子顾培军拖下水。 他刚才沉默着不说话,就是想着怎么稳住眼前这个青年。 萧良又问道:“刚才顾站长说那两个小混混是肖麻子找来纠缠隋警官的,这是不是说明隋警官到云社后,并没有按照肖麻子的节奏走,说不定还发现不少疑点,才叫肖裕军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有,隋警官能这么快找你们了解情况,是不是有可能有人在背后指点迷津?” “我是听说隋警官一到云社就着手调查你案子的疑点,有点令肖麻子乱了阵脚;至于有没有人给隋警官指点迷津,只要没有公开站出来,就没有太大的意义,”顾雄看着萧良说道,“果汁厂的材料,培军可以再给你一份,你直接拿去交给隋警官,你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难说清楚。” 见顾雄还是一心想着将顾培军撇出去,萧良只是笑了笑。 直接将材料交给隋婧,只是萧良备选的下策;他甚至都没有那么迫切想去联系省第十四干休所,也不想急着将他爸、他哥拖进这件事情里来。 他现在也不会满足于拿到顾培军手里的那份材料就行,还要将顾雄、顾培军父子都“拖”下水。 一方面他想要将云社的水进一步搅浑,想要及时掌控云社的动静,没有顾雄、顾培军父子的帮助不行。 另一方面,他这次除了想将肖裕军这些人送进去,之后他接下来还想接手南亭湖果汁厂。 顾培军作为南亭村党支部副书记能不能跟他捆绑在一起,区别极大。 重生回到九四年,仅仅是将肖裕军这些人送进监狱、洗清嫌疑,就够了? 就算坐实肖裕军这些人陷害诬告、侵占集体资产的罪名,最终能判他们几年? 也许都不用两三年,肖裕军这些人他们就能通过减刑、保外就医等手段从监狱出来。 凭心而论,除了肖裕军争强斗狠、腐蚀官员外,还是很有些经营头脑的。 肖裕军很早就走出云社到县里闯荡,开过服装档、建材经营部,跟人合伙开砂石场,积累了一些家底。 南亭村上任党支部书记八九年中遇车祸去世,肖裕军攀上范春江等人的关系,才回到南亭村担任党支部书记,把持村属南亭湖果汁厂,侵占、转移集体资产,还以南亭湖果汁厂的名义,大肆从云社镇信用社挪用贷款。 不过,肖裕军肆意侵占、挪用钱财,也没有都用于挥霍,而是在云社之外进一步经营了好几处产业,发展都还不错。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这次能成功将肖裕军送进去,就算叫他将这几年从南亭村侵占、挪用的资产都吐出来,也没有办法将肖裕军真正的彻底扳倒。 等肖裕军服刑两三年后从监狱出来,他手里不仅还掌握着这个年代令普通人瞠目结舌的巨额财富,在云社乃至在狮山县同时还有一批被他腐蚀过的官员占据着一些关键职位。 到时候肖裕军不仅可以轻易的东山再起,甚至还有能力找到他们打击报复。 这是萧良他甘愿看到的? 萧良想要真正的报仇雪恨,让肖裕军这些人真正的付出代价,当然不可能仅仅是将肖裕军他们送进监狱就够了;更不要说他家想要从两年前的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阴影中摆脱出来了。 第十一章 桑塔纳里的旁观者 哪怕是此时仅仅想将肖裕军送入狱中,绝非简单从顾培军手里拿到举报材料就够的。 顾培军手里的举报材料,主要是顾培军过去近一年来,利用业余时间暗中调查所得。 顾培军目前是了解到肖裕军几处实控产业与南亭湖果汁厂之间存在或明或暗的利益输送与关联,但受到种种限制,多为道听途说与猜测,还缺乏更为有力的直接证据。 这也是前世在他被诬告陷害之后,顾培军公开站出来举报,并没能将肖裕军扳倒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直接的证明也有,就是南亭湖果汁厂各种原材料、生产线以及果饮产品的采购销售进出库记录以及钱款出入账簿,以及萧良过去三个月对南亭湖果汁厂做的财务审计材料。 这些材料与顾培军的举报材料结合到一起,是能更有力的指控肖裕军侵占、挪用南亭村的集体资产。 可惜的是,他们现在不仅很难再接触到南亭湖果汁厂的各种原始台账记录,就连他过去三个月对南亭湖果汁厂的财务审计资料,此时也必然已经落入肖裕军手里了。 萧良既然决定将顾雄、顾培军父子“拖”进来助一臂之力,这时候就不会说什么丧气话,就算不提省第十四干休所的存在,也要给他们更多的信心,平静的说道: “前天夜里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袁文海带人到云社,将我押往县公安局途中发生车祸;当时镇派出所的陈申、杜江也在车上。发生车祸时,杜江被甩出车外,但袁队长、陈申以及另一名押送警察都被困在着火的警车里,我是将他们救出来后,才逃离车祸现场的。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时,隋警官正好在我家里。我在电话里骗隋警官说我在云社,等她过来就投案自首!隋警官没有气愤我说谎耍她,反而着手调查案子的疑点,我很意外,说明隋警官是很正直的一个人。不过,我真要拿材料去找隋警官,隋警官肯定要先将我抓起来,然后将我跟材料都先带回县公安局。在那个之后,县公安局到底还会不会让隋警官继续负责我的案子,就不好说了……” “是你救了袁队长、陈所长他们?”顾培军意外的看着萧良,又恨恨的骂道,“GR的范春江,到底跟肖裕军做什么勾当,竟然这么咬你一口?” “……” 萧良摊摊手,表示范春江既然在这事上如此铁心帮肖裕军抓捕他,他们背后有多深的勾结,还需要多问吗? 这注定了顾雄、顾培军绝不能轻易在这事上退缩。 不然的话,在云社也将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顾雄之前有多畏惧肖裕军,就应该知道真相一旦揭露,肖裕军打击报复他们会有多不择手段。 萧良跟顾培军说道:“顾支书,那份举报材料你这边有没有多余的复印件?要是没有,就多复印几份——我们先等两天看看形势,要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就拿举报材料去找隋警官。” 萧良又看向眉头越发紧蹙的顾雄,问道:“顾站长,你觉得呢?” 顾雄仓促之间又哪里能想多深? 他就觉得萧良现在还能稳住心态,不冲动行事就好。 “我这就去县里复印材料,” 顾培军说道,九四年复印机还是稀罕物,他需要专门到县里跑一趟,又问道, “我复印好材料,怎么联系你?” “我每隔一段时间会打电话联系顾站长,” 萧良跟顾培军都还没有寻呼机,但他也没有直接将落脚地告诉顾培军。 不过,批发部里有装固定电话,萧良可以每隔一段时间联系顾雄了解情况。 萧良看着顾雄说这话,完全不介意他知道自己此时还不信任他。 萧良又拿纸笔抄下一个地址递给顾培军,说道, “林学同在狮山这个地方打工,还有几个人都是从南亭村一起出去的。你去县里,可以装作无意碰到他们,说一说云社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看看林学同会是什么反应……” 顾培军说道:“你是觉得林学同有可能知道何红跟肖裕军有点什么,会相信你是被他们陷害的?不过,林学同也不大可能站出来帮你指证什么吧?” 这年头,哪怕知道何红跟肖裕军有一腿,但想林学同公开站出来,承认自己戴了绿帽子,顾培军估摸着也难。 再说了,就算林学同不顾脸面,站出来指证何红与肖裕军有一腿,但对萧良的案子似乎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谁知道呢?”萧良没有说林羲的事,含糊说道,“现在能多个选择,总归要试一试的。而且何红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林学同不出面,隋警官那里多半也会找林学同了解情况。” “行,反正都去了县里,也不差这点路。”顾培军也没有多想,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答应先照萧良说的办。 ………… ………… 萧良走出批发部,马路对面已经恢复平静,村民还在津津有味的议论女警察气势非凡将两个小混混揪去镇上处理的情形。 有几人这辈子见过长相这么漂亮、下手却这么剽悍的女警察? 有辆桑塔纳停在路边,这时候阳光正烈,萧良打量了两眼,看不到车内的情形。 九四年桑塔纳对普通人家还是可望不可及的奢阔物,但在距离市区较近的乡镇,也谈不上有多稀罕;看车牌也没有特殊的地方。 这辆桑塔纳是刚好路过,被马路对面刚才的动静吸引到停下来看热闹,还没有来得及开走? 这时候又有一辆公交车从云社镇方向驶来,萧良大步穿过马路。 萧良刚走上公交车,隔着车窗就看到有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从桑塔纳副驾驶走下来往批发部走去。 青年长相颇为精明干练,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干净整洁看着普通,但在九四年的乡村却显得格格不入。 后面还有两名村民紧追慢赶要搭乘这班公交车进城,售票员从车窗探出脑袋,拿票夹板敲打车身,催促那两个村民加快步子;公交车司机耐心的等待着。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东洲市的公交车还没有空调,车窗都打开来通风,萧良买过票就坐在后排打开的车窗旁,看着对面的桑塔纳。 白衬衫青年很快从批发部里买了一盒烟走出来,从摇下来的后车窗递烟进去。萧良才看清楚车后排靠右手位置坐着一名身穿夹克的中年人,浓密的长眉,给人印象深刻。 见浓眉中年人从白衬衫青年手里接过香烟时还在朝他这边打量,萧良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白衬衫青年坐进副驾驶,转回头见浓眉中年人盯着渐渐远去的公交车,笑着问道:“唐书记,在看什么?” “那个小伙子长得很精神啊,刚才外面那么大动静,都能耐着性子不跑出来看热闹,有点意思。”中年人想到那个小伙子坐上公交车竟然一点都不露怯,还朝他微笑示意,忍不住摇头笑道。 驾驶员后面的还坐着头发花白的削瘦老者,正凝神盯着公交车看,似乎没有听到白衬衫青年跟中年人的对话。 青年问道:“我们要不要追上去?这次下来没想到云社情况这么复杂。这个人藏在小店里不露面,说不定跟那两个小混混是一伙的。” “……没凭没据的事情,追上去做什么?”老者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阻止白衬衫青年多事。 中年人也没有叫司机追上去的意思。 就算猜到那个青年很可能跟两个小混混是一伙的,追上去能干什么,耍一下自己县委书记的威风? 其实隋婧将两个小混混揪去镇派出所,也没有办法严肃处理的,说不定到派出所放了人,还会被投诉暴力执法。 现在没有闹出事来,还是隋婧的长相发挥了作用。 换作其他警察,在没有充足证据下,当街出手收拾两个小混混试试看? 十几号村民早就围上去嚷嚷警察打人了。 中年人跟削瘦老者诚恳的道歉道:“我刚到狮山工作才三四个月,对基层情况确实也不了解,成天就被各种会议缠住无法脱身,很多工作都没能深入开展,是我的失职啊。我们现在就去镇上?” 削瘦老者也无意将他在山里遇到的事告诉地方,笑道:“别。我们去镇上,叫小婧看到我这个老头子偷偷摸摸到狮山来,自己爬个山还崴了脚,叫她笑话我是个没用的老头子?再一个,小婧从小个性就强,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事,甚至反感。我现在跑过去,说她是我隋觉民的外孙女,谁都不许欺负她,她以后要是翅膀长不硬,可不都得将责任推到我头上来?我这次到狮山来,纯粹是故地重游,不是来指指点点的;现在基层各种问题,也不是我一个退休好几年的老头子指指点点就能解决好的。” “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但隋婧才刚刚介入调查,就遇到干扰,应该是有隐情,”中年人说道,“我们既然看到了,袖手不管也不合适嘛。要不,我直接打个电话到公安局问一下?” 削瘦老者很是淡定的说道:“这个案子不用急着干涉,我们就看看小婧这个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小卒子,能将这个案子拱到哪一步。你正好也借机看看乡镇基层的阻力有多大。还有啊,叫小婧头铁吃些苦头是有好处的,这也是当初没有想着将她硬摁在省里的初衷。” “唐书记,我们真就回县里?”白衬衫青年迟疑的问中年人。 “我知道隋老的意思了,我们先回去,云社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关注着,只要不捅出兜不住的大篓子,就不插手,”中年人吩咐过白衬衫青年,又问老人,“隋老打算在狮山住几天?” “先等小婧手头这个案子有初步结论再说,总不能连自家外孙女都不见一面就溜啊,狮山也挺有意思了,值得多住几天,”老人笑道,“不过,你们不用管我,也千万别告诉市里,不得清静……” 第十二章 新的罪证 溪口镇位于宿云山的西北角,虽说距离云社也就四五公里,走路过去都用不了一个小时,但怕途中撞到熟人,萧良还是坐公交先回到宿城镇。 在宿城镇吃过中饭,萧良将留在旅馆里的那些实用小工具拿帆布包装上,搭乘一辆前往狮山的卡车,中途在溪口镇下了车,另找了一家条件更简陋的私人旅馆作为落脚地住下。 萧良前世到溪口镇的次数有限,记忆也有些模糊。 他站在旅馆房间的窗户前,默默眺望横穿整个镇区的乡镇公路以及南北向长街,观察着进出溪口镇区的车辆与行人…… 肖裕军在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及南亭湖果汁厂厂长之前,虽说也在外闯荡多年,但积攒的家底毕竟有限。 却是大肆侵吞、挪用南亭湖果汁厂的资产之后,肖裕军先安排家人、亲信在溪口镇创办一家果汁厂作为转移资产的工具,之后又重点收购溪口镇水泥厂进行经营。 这两块目前是肖裕军实际控制的最主要资产。 住进这家新的旅馆之前,萧良拨通了顾雄批发部的电话。 除了得知顾培军已经从狮山复印举报材料回到西墩圩村外,顾培军的姐姐,在镇民政所工作的顾玲,也已经确认他在镇上的宿舍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 目前镇上有专门安排人守在宿舍附近守株待兔,却是没有想到顾玲在得知弟弟顾培军有参与对肖裕军的举报后,自告奋勇充当了眼线。 顾玲没有冒险走进宿舍看究竟,但基本能肯定萧良留在宿舍的材料,确实已经都落入肖裕军这些人手里了。 顾雄、顾培军他们苦无妙计,萧良却很清楚,除了过去三个月他对南亭湖果汁厂的财务审计材料以及南亭湖果汁厂各种原始记录台账外,并非没有其他罪证了。 萧良记得最清楚的一项,就是南亭湖果汁厂与肖裕军实际控制的溪口果汁厂,九零年底同时购入一条新的无菌热灌装生产线。 同一家厂商、同样的规格,但南亭湖果汁厂购入的热灌装生产线,价格却明显偏离正常报价近两百万,而溪口果汁厂的这条生产线报价则低于市场价近两百万。 如果能拿到溪口果汁厂采购生产线的合同以及相关票据,无疑就是肖裕军利用溪口果汁厂进行利益转移的直接罪证。 除此之外,肖裕军这几年还以南亭湖果汁厂采购鲜果等原料,却实际运入溪口果汁厂仓库等操作手法,转移、侵占南亭村的集体资产。 肖裕军在溪口镇创办果汁厂,主要就是利用来进行资产转移的,而非看好果饮市场的发展;甚至一度夸张到两家果汁厂共用同一批销售人员,明目张胆将南亭湖果汁厂出厂的果饮,以溪口果汁厂的名义发货给经销商,借此侵吞南亭湖果汁厂的销售回款。 肖裕军这些骚操作都不可避免会留下一系列的蛛丝马迹——萧良过去三个月对南亭湖果汁厂进行财务审计,就从各种原始记录里发现无数破绽。 南亭湖果汁厂的审计资料已经落入肖裕军手中,但肖裕军在看到顾培军举报材料的复印件后,有没有想到对溪口果汁厂这边的各种原始记录进行“毁尸灭迹”,又或者直接安排人手在溪口果汁厂等着他自投罗网,则是萧良接下来要先进行确认的一件事。 萧良下午没有轻举妄动,就守在窗前默默注视着进入溪口镇区的车辆与行人。 旅馆附近的街口,是通过乡镇公路往南拐入石街,前往溪口果汁厂以及溪口水泥厂的必经之路。 萧良蹲守一个下午,除了原任南亭湖果汁厂副厂长朱金奇经过外,没有再看到其他熟悉的身影。 朱金奇九零年假装被肖裕军排挤,辞职到溪口创办新厂,实际一直都是肖裕军的心腹。 入夜后,萧良又给顾培军打了一通电话,确认肖裕军几个混社会的主要手下,目前都在云社出没,就借着夜色的掩护,往溪口果汁厂摸去。 萧良对溪口果汁厂也是轻车熟路。 这时候是各大果汁厂的生产淡季,溪口果汁厂入夜后除了两名保安兼门卫看守厂区外,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其他工人留在厂里。 前世萧良被无罪释放后,也曾两次潜入溪口果汁厂搜集肖裕军等人的罪证。 不过,那时的南亭湖果汁厂已经完成改制,南亭湖果汁厂的各项原始记录台账被销毁。 再加上肖裕军的触手延伸到狮山县各大权力部门,仅凭简单的罪证,已经没有可能将其扳倒。 重生回到九四年,萧良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肖裕军在溪口镇有养两只大狼狗,但都养在他更重视的水泥厂区里。 萧良走到果汁厂附近,蹲在围墙外的黑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除了两名保安守在门卫室里听着收音机入迷外,厂区里没有其他动静,就翻过围墙,往办公楼摸去。 前世两次潜入过厂区,萧良对办公楼里的分布也是一清二楚,他直奔财务室,拿出一张硬卡片,就将弹簧门锁的锁舌顶开。 进入财务室后,萧良先摸黑拿出布遮住窗户,填塞有可能漏光的门缝,之后再打开手电筒观察里面的布置。 这个年代私营工厂还没有用保险柜存放资料的概念,各种财务资料、合同,都直接堆放在橱柜里,然后再加把普通的铜挂锁。 萧良没有专门去学各种开锁技巧,眼下也只能暴力将挂锁撬开。 不过,在找到有用的材料后,用一把类似的新锁重新将橱柜锁上,萧良相信无论是朱金奇,还是这边的财会人员,即便拿钥匙打不开新锁,第一时间也只会怀疑钥匙或者锁出了问题。 撬开柜锁后,里面堆放的资料很多很杂。 为免引起肖裕军的警觉,萧良不能将这么多的资料统统偷走;资料也太多了。 他个人也没有能力一次将这么多资料都偷走,再慢慢寻找有力的罪证,只能耐着性子潜藏在财务室里拿着手电筒翻找。 这个年代做账也确实太粗糙了,萧良翻找了大半个小时,就看到有好几份进销项合同、票据,甚至都是肖裕军或南亭湖果汁厂的销售人员直接在上面签名,然后加盖溪口果汁厂的合同章。 即便那份无菌热灌装生产线的采购合同,落款是朱金奇的签名,但萧良很肯定是肖裕军的笔迹。 这些合同、票据的堆放很是混乱,萧良相信只要不将这些合同、票据都卷走,仅仅从中抽走能作为罪证的几份,朱金奇或溪口果汁厂的财会人员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觉察到异常——肖裕军这时候更不可能有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除了隋婧在云社搅浑水外,很显然肖裕军也把他当成头脑简单的愣头青看待,在云社等着他自投罗网。 最终萧良凭着记忆,将包括那条无菌热灌装生产线的采购合同在内,疑点最大的十二份进销项合同及票据抽出装进帆布包里,然后拿一把在宿城镇买的新挂锁将橱柜锁好,这才撤去遮挡窗户、门缝的黑布,悄悄翻墙出了厂区。 萧良回到旅馆睡下,第二天上午见溪口镇都没有什么异常,乘车回到市里,亲自将这些材料复印了两份,然后等到夜里才再次坐车赶到西墩圩村见顾雄、顾培军。 顾雄、顾培军正在为他们手里的举报材料缺乏有力的直接罪证发愁,看到萧良新拿来的材料,都有些傻眼了。 顾培军翻看新的材料,愣怔了半晌,失声问萧良: “这是你从肖裕军家里偷出来的?” 萧良笑道:“我现在哪里敢跑到肖裕军家里偷东西,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不过,这些材料他们都放在溪口果汁厂的财务室里,他们也没有想到我逃出来后,会直接到那里跑一趟——看来我还是赌对了,才有这些收获。” “不知道该说你牛逼,还是说你运气好!想想我都替你捏一把汗啊。”顾培军感慨道。 萧良之前代表镇上,专门负责审计南亭湖果汁厂的财务,陆陆续续工作了两三个月,才从杂乱不堪的那么多原始材料里发现诸多蛛丝马迹,最终促使肖裕军下手对萧良诬告陷害。 换作其他人,怎么敢贸然潜入溪口果汁厂的财务室搜集罪证呢? 运气不好,从一大堆杂乱材料里,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之前做了三个月的审计工作,对如何找到有用的材料,也算熟门熟路了……”萧良没有多加解释,而是直接跟顾雄、顾培军分析这些证据对应哪些疑点。 南亭湖果汁厂九零年采购无菌灌装生产线的那份采购合同,他们现在无法拿到原件。 不过,南亭湖果汁厂作为南亭村办企业,当初采购这条生产线时,南亭村召开村委会议商议决定。 不仅采购金额都清清楚楚写在会议记录里,顾培军等人作为当时的村委委员都参加过会议,是明确的人证。 仅凭两家果汁厂采购同一家厂商、同样规格的生产线,却高达四百万的惊人价差,肖裕军又实际控制溪口果汁厂,基本上就能坐实肖裕军侵占南亭湖果汁厂巨额资产的罪名。 更何况这份采购合同的落款,很可能就是肖裕军直接代签的字。 “难怪当初肖麻子刚担任果汁厂厂长,就不顾所有人反对,坚决要引进这条生产线啊!胆子也太野了,一次吃掉南亭村两百万的资产啊!”顾雄翻看采购合同,咂舌叫道。 仅凭这条新的生产线采购,肖裕军一次就至少侵占南亭湖果汁厂两百万的资产,其他的进销合同及票据,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是九零年的两百万。 而当时南亭湖果汁厂在整个狮山县都要算很红火的乡镇村办企业了,一年的利润也不到这个数。 肖裕军在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南亭湖果汁厂厂长之前,虽然也积攒了一些家底,但可能也就一两百万。 肖裕军这几年通过各种手段,从南亭湖果汁厂转移、挪用资产可能高达八九百万之多,并在这个基础上,创办了溪口果汁厂、收购了溪口水泥厂,以及壮大其在狮山的建材经营部、砂石场等。 也无怪乎九零年肖裕军明明在县里已经打开了局面,却还火急火燎赶回云社竞争南亭村党支书记。 他们粗粗估算,肖裕军及其手下目前可能已经实际控制了高达三四千万的资产。 在九四年,这可以说是一个极其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了。 第十三章 新的契机 我姐今天也找了镇上一些干部聊天,何红告你强奸未遂,其实有很多人觉得何红这是小题大做,又觉得既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侵犯,镇上就应该出面平息这事,而不是任由丑闻捅出去。现在镇上为这桩案,又搞这么大动静排查抓捕你,很多人都公开表示不满了,” 顾培军说起今天他姐在镇上打听到的一些消息, “镇上这些微妙的形势对我们还是很有利的,也证明范春江并不能在云社一手遮天——现在有这些关键证据,我们可以直接去找汪书记检举肖裕军,为你洗清冤屈!” “还不能操之过急,顾站长你觉得呢?”萧良看向顾雄问道。 萧良心里却很清楚,镇上绝大部分人现在并不知道强奸未遂案真正牵涉到什么,他们就事论事表达不满,当然不用顾忌太多。 范春江就算是坐山虎,所作所为,难道还容不得别人评判几句? 不过,他们真要将这些材料直接公开,这些人的态度会不会发生变化,就难说了。 乡镇基层干部的心态,萧良实在太了解了。 当然,萧良也想过老人到医院接受救治,只要找地方询问最近有无嫌疑人逃脱,就有可能介入他的案子,但顾培军、顾玲他们这两天并没有觉察到镇上有这方面的异常。 萧良有些失落,但也没有特别意外。 老人很可能只是简单了解他的案情,觉得事情沾手麻烦不想介入;也有可能就等他主动找上门,将援手之恩给还了。 萧良还不想直接联系省第十四干休所,还想多等两天,先看隋婧能将云社这潭浑水搅出多大的浪花。 “官字两张嘴,这事是不能操之过急。”顾雄见萧良都到这一步竟然还能沉住气,心里也是暗暗叫奇,但他还是赞同萧良的主张,不能这么匆忙就将这些材料捅出去。 现在能肯定范春江跟肖裕军有直接的利益勾结外,镇上又或者县里有没有更高层次的官员被肖裕军收买,他们都还不清楚,怎么就知道将材料交出去,就一定能发挥作用? 最终决定要不要对肖裕军进行调查,以及案件最终会调查到哪一步,并非冷冰冰的法律机器,还是要看一个个活生生、有可能坚持底线,也有可能早就被收买或容易被收买的人。 顾雄活了六十二岁,见识太多的匪夷所思跟毫无底线,他认为现在还需要沉住气,继续观望两天再说…… ………… ………… 事实上萧良也没有等上多久,顾培军在他走进西圩墩村批发部的第三天下午,就匆匆骑摩托车赶到宿城镇旅馆,焦急的告诉他最新的消息: “隋警官这两天在云社还是坚持调查你案子的疑点,这叫范春江终于无法忍受,在镇上发了好几次脾气。我刚接到我姐姐的电话,她说是范春江刚将县公安局副局长赵执山请到云社来了!赵执山有可能会勒令隋警官回县里,换其他人负责你的案子。我们要是再不将材料交出去,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萧良对赵执山有些印象,前世他被关押看守所大半年,赵执山有两次亲自参与于他的审讯。 当时他很难判断赵执山与陈申、范春江到底有多深的勾结,但范春江现在为了压制隋婧,直接将赵执山请到云社来,自然是有一些交情的。 不过,顾培军担心赵执山赶到云社后会直接将隋婧调离他的案子,萧良却不这么认为。 赵执山是副局长,无论是他不满隋婧不按照规矩办案,还是真与范春江、肖裕军他们有很深的利益勾结,他真要将隋婧调出这个案子,直接将刑侦大队的负责人找过去骂一通就可以了,哪里需要他亲自跑云社来? 萧良问顾培军: “赵执山是自己下来的,有没有其他人陪同?” “听我姐说,之前到云社提押你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袁文海打了石膏,跟赵执山一起到云社的。你说过袁文海是隋婧在警队的师父,赵执山这时候将袁文海从医院揪出来,很显然很不满隋警官在云社不按照县局的部署,没有将主要精力用来抓捕你!”顾培军焦急的说道。 人心难测,萧良虽然在车祸现场救过袁文海,但顾培军不觉得此时的袁文海是值得信任的。更关键还是范春江竟然直接将赵执山搬出来,这更令顾培军觉得事情要糟。 “隋警官到云社,没有第一时间集中精力抓捕我,是有些不符合程序。不过,赵执山作为县公安局副局长,也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情况,就叫范春江一通电话喊到云社来,”萧良拿起来这两天刚买的防晒服,跟顾培军说道,“我跟你回云社,事情能不能顺利解决,就看这两天了!” 顾培军都有些糊涂了。 范春江那么大能耐,都将赵执山直接请到云社来压制隋婧,他担心得不行,没想到萧良反而觉得眼下就是彻底解决整个问题的契机。 萧良宽慰的拍了拍顾培军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什么。 除了热血冲动的隋婧以及省第十四干休所外,萧良还有袁文海这道保险给他底气。 袁文海此时还没有直接站出来,除了有隋婧在前面冲锋陷阵外,更主要是袁文海作为从警十几年的老刑侦,做事更讲究策略。 ………… ………… “嫌疑人说他在云社,你就跑到云社,你这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站在云社镇镇长范春江的办公室里,狮山县公安局副局长赵执山听隋婧犟着脸说及她三四天来在云社办的那些事,也不顾外人在场,当面就训斥她来, “你跑到云社没有看到嫌疑人的踪影,你怎么就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被人耍了,反而怀疑嫌疑人被受害人控制住了?你这样的办案逻辑是谁教的?是袁文海他一点本事都不教给你?” 袁文海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不吭声,打量着范春江布置颇有古韵的镇长办公室: 他屁股下的真皮沙发,也是触感细腻,不像是东洲地方产的低档货;靠窗墙角立柜上摆放着一只通透的白玻金鱼缸里,隔着四五米,都能清楚地看到几尾手掌大小的金鱼在水草间欢快的游动着。 袁文海暗感还是基层好,享受起来也无需顾忌太多。 赵执山不想把隋婧收拾太狠,毕竟是老局长打招呼招入刑警队的,训斥还得收着点,但见袁文海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打量范春江办公室的布置,心头窜起一股邪火,训斥道: “袁文海,你吃什么干饭的,平时就是这么带徒弟的?” 袁文海先将打石膏的胳膊横到身前,抱屈说道: “赵局,你看我这胳膊。我今天跑出医院,我老婆都要跟我离婚,还不是赵局你一句话,我就屁颠屁颠的又跑回云社来了?你不能怪我不尽力啊。这事吧,我觉得不能怪小隋。小隋是年轻没有经验,但她来云社前,有跟我打电话商量过。我当时躺在人民医院的病房里,麻药劲还没有过,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多想,稀里糊涂就点头答应了——赵局,你骂我,就是对了。” 隋婧却还没有学会默默吞咽委屈,也无法理解袁文海替她开脱时的世故圆滑,听赵山一通训斥,满心不服气,为自己辩解起来: “我这几天找当事人核查案情——目前看,不仅当事人的证词算不上确凿,事后说词有好几处对不上,能锁定的证据更谈不上充足。即便没有证据说是一起陷害诬告,但立案依据也是不确凿的。” “你还有理了?!” 赵执山盯着隋婧气鼓鼓的小脸,训斥道, “你头脑发热跑来云社之前,就没有想过要先确认一下嫌疑人是在哪里打电话的?嫌疑人畏罪潜逃,又鬼话连篇,你被耍得团团转,不想着先将嫌疑人揪出来不说,还反过来跑去反复骚扰受害人——你是不是觉得身上这件警服,穿上就没法脱了?” “隋婧!” 袁文海见隋婧还要跟赵执山争辩,打断她的话头,说道, “嫌疑人六月二日上午拨回家的两通电话,分别是东洲市学田街道的一家小卖部以及一座公用电话亭里,距离他家都很近——嫌疑人当时在东洲市里,没有在云社,他在这事上是说了谎!这也意味着嫌疑人在电话里的很多说辞,我们都要重新辨别……” 除了镇长范春江外,镇上负责排查抓捕工作的,还有镇派出所民警钱海云、综治办主任葛建国等人。 抓捕工作原本不关农村经济管理站的事,但经管站站长杜学兵以嫌疑人曾是经管站的工作人员为由,声称他有义务出力将嫌疑人抓捕归案,此时也站在范春江的办公室里。 除了看赵执山训斥不照规矩办事的隋婧外,他们更想知道赵执山如何部署后续的排查、搜捕工作。 陈申现在还在急救室里抢救,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目前云社派出所只有钱海云一名编制民警撑着。 对嫌疑人的排查抓捕,虽说云社镇愿意大力抽调人手进行协助,但到底还是需要公安部门出面组织、主持。 赵执山也觉得头大,看着袁文海: “袁文海,你能不能坚持一下,继续负责这个案子?” 见赵执山点他的将,袁文海又将打石膏的胳膊横到身前,为难的说道: “赵局,你看我这情况,是不是换其他人过来?我老婆真要闹离婚的……” 第十四章 案件要换负责人 u001d赵执山与范春江是有些交情,但他此时也意识到案情的复杂性。 他不想过多干预,最后留下不利于自己的把柄,心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袁文海推出来,由袁文海带领隋婧继续负责这个案子,确保不再出什么幺蛾子。 看到袁文海拿伤情推脱,赵执山烦躁的说道: “你别废话了,刑侦大队就二十来号人,各个科室都有一堆事——现在也不知道周军躺在医院里几时能归队,云社这边又是这么个情况,我能从哪里再调人过来负责这案子?” 在范春江面前,袁文海推脱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忌惮的,说道: “照嫌疑人这个情况,可能已经逃出东洲市了,我就算不怕这条胳膊废掉,也很难将嫌疑人抓捕归案啊。再说,一个强奸未遂,至于费那么大劲吗?照我看啊,这事报上去得了。” “人是从你手里逃走的,你不想将人抓回来?”赵执山只当袁文海耍滑头,盯住他问道。 “赵局,你以为我不想啊?”袁文海将打石膏的胳膊再次摆到身前来。 “袁队,不要泄气嘛,县局抓捕嫌疑人,我们云社肯定会全力配合——我们镇联防中队以及南亭村联防队,加起来也有三十几名队员,随时听从袁队你的指挥,” 云社镇镇长范春江这时候表态道, “萧良是我们云社的干部,还是重点培养的大学生干部,但是做出这样的事情,害我们云社丢了大脸,不将他揪出来,还受害人一个公道,我们云社绝不收兵!” “要是人都逃出东洲了,云社愿意出人出力,也不管用啊,”袁文海打太极拳说道,“我也不可能将云社的联防队员拉出去办案吧?这个也不符合规矩。” 范春江打个哈哈说道:“不管有没有可能,云社这边还是有必要继续加强排查。要是什么事都不做,我们对受害人也交代不过去嘛——当然,这个需要县局决定,镇上只是配合!” “既然都说嫌疑人不可能是被陷害诬告,那他只可能远走高飞,我们为何要在云社花那么大气力布控?”隋婧又忍不住反驳范春江道。 “隋婧,是不是陷害诬告,都得先把嫌疑人捉住,你哪来那么多一根筋?你要不想干了,就跟赵局回县里!” 袁文海加重语气把隋婧训了一通,好像刚才不是他故意暗示云社在有些事上太过积极了,又跟范春江说道, “范镇长,云社镇卫生院有病房吧?我得转院到你们镇卫生院住下,好跟我老婆有个说法,不然我老婆真会闹到赵局家里去。至于要怎么抓捕嫌疑人,真的要指望镇上多出点力了!” “好,这事袁文海你就在云社盯着。”赵执山也不想在云社多留,干脆利落的将事情交代给袁文海,就跟范春江告辞离开。 走出镇政府大楼,袁文海若有所思的看赵执山有些迫不及待的钻进警车离开,又与范春江寒暄了几句,就请镇上帮忙联系镇卫生院,他先过去办住院手续住下。 隋婧陪同袁文海到镇卫生院办好转院手续,看到袁文海悠哉游哉的在病房里躺下,她还是不甘心就此中断对案件疑点的调查: “你跟赵局今天批评我的,我接受。我这几天不是没有想到过嫌疑人有可能压根就不在云社,但所谓强奸未遂案的疑点不是更明显的摆在那里?再说了,我们就这点人手,是追捕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嫌疑人,还是调查案件的疑点更简单便捷?除了当事人笔录上的疑点外,嫌疑人喝醉酒之后,杜学兵没有将他带回镇政府宿舍,肖裕军也没有将嫌疑人接回他家里住下,却一点都不避讳的安排到丈夫在外打工的何红家里住下,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吧?当天夜里还特别巧,既非寒暑假,又非周末,何红却特地赶在喝酒前,将第二天要到镇上上学的女儿送到隔壁镇的外婆家住下,这个疑点是不是也要先排除一下?什么疑点都不让我查,这边就迫不及待将赵局搬下来,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袁文海看了隋婧一眼,禁不住想,明明都知道被利用了,竟然还揪住案件的疑点不放,这就是单纯的热血? 不过,袁文海此时只是将打石膏的胳膊摆到身前,叫痛堵住隋婧的嘴: “哎呀,我胳膊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过来路上坐车碰到哪里了。你到派出所借电话打给你嫂子,就说我在云社卫生院这边住下了,省得她担心!” ………… ………… 隋婧刚走不久,和衣躺在病床上歇息的袁文海听到有人推门走进来,还以为隋婧去而复返,转头却见是萧良戴着口罩站在门口,头都大了几分,坐起来说道: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云社几十号人都等着你自投罗网呢,你还真敢钻进来!” 萧良笑了笑,拉到一把椅子坐到能瞥见窗外大院的墙角里,说道:“袁队胳膊还打着石膏,竟然愿意回云社趟这浑水,我也没有想到啊!” “你可别自作多情,”袁文海截住萧良的话头,说道,“你骗隋婧到云社来,跟你们镇上闹得不可开交,你们镇上都将我们副局长搬出来了。我作为隋婧的带队师父,实在没有什么办法赖在县医院里——可不是我想趟这浑水。” 萧良确认是范春江将赵执山搬到云社来的,不是其他因素,平静的问道:“范春江如此热切要在云社抓住我,还不惜将你们副局长赵执山搬过来压制隋婧——你现在能肯定我是被陷害的了吧?” 袁文海瞅着萧良的眼睛,没想他被通缉搜捕,消息还如此灵通,撇了撇嘴,说道: “我跟你说过,猜测是没有用的,你想洗脱嫌疑,是需要证据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是被陷害的?” 袁文海看到云社这几天叫隋婧搅得阵脚大乱,当然怀疑范春江有很大的问题。 不过,他早就不是单凭一腔热血就莽撞行事的毛头小子了,要是萧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他也怕卷入扯不清的麻烦与是非之中啊。 “我找到一些材料,能证明肖裕军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果汁厂厂长期间,涉嫌侵占、转移果汁厂的巨额资产。”萧良说道。 “这个是能说明肖裕军有陷害你的动机,但问题现在是何红控告你涉嫌强奸,而非肖裕军控告你。你有没有证据,能证明何红是受肖裕军的指使或胁迫?”袁文海蹙着眉头问道。 “只要对肖裕军展开调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萧良说道。 袁文海蹙着眉头说道:“就算有证据,但要不要对肖裕军,对南亭湖果汁厂的问题展开调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应该知道这是两个案子吧?” 萧良当然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平静的问道:“现在镇上除了范春江不惜将你们副局长搬出来,也要继续在云社布下天罗地网搜捕我,但党委书记汪兴民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好奇?” “你想做什么?”袁文海有些疑惑的打量了萧良两眼,一时猜不到被口罩遮大半张脸的他想干什么。 他内心深处的正义感即便还没有被现实彻底消磨掉,但还绝不至于像隋婧那般,仅凭着一腔热血,就跟在县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一通电话能将赵执山请来云社的范春江起冲突。 当然,袁文海内心深处也不想否认,除了援救之恩外,萧良本身也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萧良五天前回到东洲市分两次给自己家里打电话,都是隋婧接的,袁文海当时就猜测萧良实际是想通过隋婧了解一些情况。 不过,萧良的资料上明明写着他才二十二岁,刚刚参加工作才两年,被人陷害,既没有仓皇外逃,也没有迫不及待回云社钻进范春江这些人所布下的罗网,是如何冷静做到这一切的? 萧良又是如何通过简单的两通电话,就判断出隋婧热血冲动,容易被利用,甚至直接将她引入这趟浑水里,帮他对范春江这些人造成干扰? 云社派出所现在只有钱海云一个正式民警,隋婧作为县局刑警,第二天赶到云社,就任着性子要重点调查强奸未遂案的诸多疑点,不仅云社这边的搜捕排查工作受到很大干扰,范春江还得担心会不会真叫隋婧调查出什么来,才不得不迫切将赵执山请过来。 其实到这一步,范春江就已经相当被动了。 现在云社镇看上去还风平浪静,肖裕军这些人还能沉得住气,没有狗急跳墙,应该是对范春江还有很强的信心,认为范春江能控制得了局面。 不过,叫隋婧继续搅局下去,又或者又有新的人物插手进来,局势又将怎么发展? 想到这里,袁文海突然想到萧良为何提汪兴民这个人,疑惑不解的盯着他问道: “我听说汪兴民刚到云社工作才一年,与肖裕军牵涉不深,却跟范春江、周健齐等人他们闹出不小的矛盾。你是打算利用汪兴民给你翻案?不过,汪兴民现在很明显是想回避你的案子,恐怕不是你想利用就能利用的吧?” “什么叫利用不利用?” 面对袁文海的追问,萧良却是淡然一笑,说道, “我调到经管站负责审计南亭村委及村办厂的财务,本来就是汪兴民的意思。他想从南亭村查点问题出来,好敲山震虎,方便他在云社扭转管不了事的被动局面,现在不能出点事,他这个镇党委书记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时隔多年,又重生回到九四年,此时萧良对基层的错综复杂关系,有着远比前世更为清醒的认识。 如果背后没有别的利害关系,肖裕军有范春江、周健齐等人撑腰,关系又早就通到县里,不可能会怕他这个连职务都没有、毛都没有长齐的普通干部,真能搅出多大的风浪来。 他们主要还是怕汪兴民。 顾培军的举报材料,最初也是先匿名交到汪兴民手里;同时也是汪兴民力排众议,将他从党政办调到经管站。 汪兴民自以为藏得很深,但并不能瞒过范春江、肖裕军这些人。 范春江、肖裕军指使何红勾引不成,就胁迫何红对他进行陷害诬告,主要目的也是对汪兴民杀鸡骇猴。 他前世被判无罪重新回到云社工作,这些人始终不依不饶对他继续泼脏水、不赶尽杀绝不罢休,关键原因也在此。 要不然,范春江、肖裕军他们需要在他这个小角色身上,费这么大的劲? 汪兴民当时也确实被吓住了,不仅没有第一时间介入他的案子,之后也是处处被范春江这些人牵着鼻子走,很快就黯然调离云社。 汪兴民之后二十多年时间里,都在各个乡镇或县局、县办等单位间轮调,临退休都没能提一个副县处级。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或许觉得汪兴民对南亭湖果汁厂存在问题的了解不深,汪兴民也不清楚肖裕军等人对他的陷害程度有多深,第一时间先选择明哲保身、选择观望,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作为深陷其中的受害人,萧良心里对汪兴民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怨恨? 这次重生回到九四年,汪兴民依旧没有在案发第一时间站出来;范春江如此大肆组织人手搜捕自己时,他作为党委书记更是直接选择逃避。 但不管怎么说,萧良从车祸现场潜逃出来后,无论是引诱隋婧到云社来搅局,或是千方百计的拿到直接证据,都是为了促使汪兴民站出来,推动对肖裕军侵占南亭湖果汁厂资产案的调查。 萧良认为现在的时机成熟了。 第十五章 书记有些软弱 袁文海看得出党委书记汪兴民与范春江、肖裕军不是一伙的,但问题是,汪兴民这几天刻意逃避,放任范春江组织人手大肆搜捕,他不觉得萧良拿着材料直接去找汪兴民,一定就能发挥什么作用。 汪兴民为了避嫌,甚至都有可能直接举报、抓捕萧良。 总之,风险很大。 不过,看到萧良点破汪兴民与整件事的联系之后就沉默下来,袁文海突然想到萧良找他的真正用意,头痛的拍了拍脑门,苦笑问道: “你不会指望我拿着材料,帮你去找汪兴民谈这事吧?” “汪兴民这几天躲着不露面,很可能是将我的问题想得太严重了,真以为肖裕军、范春江抓到我什么把柄了,但袁队你这边,我暂时也没有指望。我就在想,隋警官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指点一下汪兴民的迷津,”萧良轻描淡写的笑道,“现在就缺袁队指点一下隋警官的迷津了!” “……”袁文海这才真正感到头痛。 “袁队长也不要觉得这是在利用隋警官。这总比袁队长眼睁睁看着一个正直无辜的青年蒙受不白之冤而内疚后半辈子强吧?”萧良问道。 袁文海不得不头大无比的将事情又细想一遍,疑惑的说道: “你有什么材料都不直接交给隋婧,我又有什么借口拿材料给隋婧?我总不能说当初你从车祸现场逃走,是我故意放的?你小子是想把我身上这警服扒下来才甘心啊!” “不,材料会另外有人交到汪兴民的手里,” 萧良说道, “我在云社工作了两年,对汪兴民的性格比袁队长你要了解得多。现在想要汪兴民站出来,第一就是隋婧去找汪兴民,将案子里那么多疑点都告诉他,叫汪兴民知道,肖裕军、范春江这些人是想往死里整我,但他们这事做得不够扎实,不够天衣无缝;叫汪兴民知道我这个‘卒子’还有挽救的很大可能,不用这么急着弃掉。另外,范春江这次不是都将赵执山搬出来了吗?隋警官去找汪兴民,多少也能代表警队内部的一种姿态。要不然的话,叫汪兴民误会警队上下都跟范春江、肖裕军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这误会不就大了吗?” 不管赵执山此时对这案子的真实态度如何,袁文海知道,他人都在云社,却不能管住隋婧节外生枝,赵执山以后不可能对他没有看法。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他顾忌太多,袁文海疑惑的问道:“有些误会是需要跟汪兴民说清楚,但为什么不能让隋婧拿材料去找汪兴民?” 萧良说道: “强奸未遂案的疑点以及肖裕军涉案的材料,要是都由隋婧交给汪兴民,云社镇内部却没有人敢坚决不移的站出来,汪兴民还有可能会觉得他在云社孤立无援选择退缩,又或者不敢太坚决的推动对肖裕军的调查。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对汪兴民的了解,比袁队你要熟悉得多。因此,这两件事既要双管齐下,也要分头进行。甚至就算如此,我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怀疑汪兴民最终做决定之前,少不得还要过来看望一下袁队。” “汪兴民跑过来看望我做什么?”袁文海疑惑的问道,“你以为我这个刑侦队副大队长有什么分量?我告诉你,县局刑侦队挂副职的有五个人,不值钱的,都是熬足了资历,却又没有位子安排……” “这个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到时候看吧。我现在不能在这里留太久,要是被人撞见,你不出手抓我都不行啊!”萧良也不等袁文海给一个确定的答复,看着院子外没有人影,将口罩戴上告辞离开。 ………… ………… “袁队,你在看什么,怎么满腹心思的样子,你是不是也觉得萧良的案子充满了疑点?” 隋婧敲门走进病房,见袁文海站在窗前正盯着外面的院子里出神,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瞎看看。”袁文海敷衍道。 “我给嫂子打过电话了,嫂子说下班就赶来云社!我看病房里还有空床位,找人给嫂子准备一床新的被褥,不专门在镇接待站开房间了?” “嗯嗯,你嫂子住这边就好。我这胳膊打上石膏,又不会瞎跑动,肯定没啥事,她就是瞎操心,” 袁文海顾不上去想象妻子赶到云社后发飙的模样,跟隋婧说道, “排查抓捕的事,你要多上点心。以后没有证据的话你要少说,别真以为你瞎胡闹,我都能替你担下来!对了,我刚到云社,对排查抓捕工作还不了解,之前云社这边是不是一直都是范镇长亲自盯着,他们镇党委书记汪兴民就没有关心过这事?” “汪兴民?”隋婧都第一次听说云社镇党委书记的名字,泄气的说道,“我到云社这些天了,都没有见着这个人!” “汪兴民是云社的一把手,三十六七岁,戴一副金边眼镜,高高瘦瘦的,很好认的。他人要是在镇上,这么大的事,不应该不露面啊?” 袁文海装糊涂的喃喃了几句,随后将这个问题抛开到一边,说道, “不过,范春江是镇长,他既然大包大揽,这事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在云社布控排查,其实是我们去配合镇上,你就不要节外生枝搞什么事情了,凡事就听范镇长的安排就对了。” “哦……”隋婧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在袁文海这边耽搁了一会儿,又往镇派出所走去。 不管镇上多积极主动,抓捕排查行动都得是她与袁文海代表县公安局与派出所出面组织。 ………… ………… 萧良从镇卫生院见过袁文海后,就坐顾培军的摩托车赶往西圩墩村。 范春江、肖裕军虽然安排不少人手盯着镇上的动静,却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坐在顾培军的摩托车招摇过市——也就顾培军心虚,将他那辆幸福摩托开得飞快。 萧良与顾培军刚走进批发部,顾雄就拉他们到后面的院子里,说道:“顾玲刚打电话过来,说隋警官刚才在镇政府大门口遇到汪兴民书记,当街就将汪兴民书记逮住说了一会儿话,这会儿跟汪兴民书记去他办公室了!” 萧良还以为就算有袁文海提点,隋婧也会犹豫一段时间才会去找汪兴民反映问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当街将汪兴民拦住。 萧良想了一会儿,跟顾培军说道:“你跟顾玲姐打个电话,要她注意汪兴民见过隋婧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要留意范春江、杜学兵他们对这事会有什么反应……” 两个小时后,顾玲直接骑自行车赶来批发部。 西圩墩村距离镇上也就一公里多点,有什么事直接赶过来说话方便;在办公室过于频繁的打电话,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时候夕阳从玻璃窗斜照进来,光柱里尘粒飞扬。 “隋警官在汪兴民书记办公室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汪兴民书记之后就一直留在办公室里。这期间杜学兵、范春江两人先后到汪兴民书记的办公室里找他,应该是看到隋警官逮住汪兴民书记说事,跑过去试探汪兴民的反应。杜学兵离开时,汪兴民书记在办公室里没有动静,但范春江离开时,汪兴民书记特意送他出办公室,还站在走廊里说了一会话——培军还要不要将材料交到汪兴民书记手里?” 知道弟弟顾培军与萧良一起检举揭发南亭果汁厂的问题,此时却害得萧良被诬陷,顾玲作为顾培军的姐姐,知道这事后就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帮忙。 之前说好由顾培军出面将材料交到汪兴民的手里,现在看汪兴民的反应,顾玲有些失望,担心她弟弟顾培军出面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将他们都彻底暴露出来,都遭到肖裕军、范春江这些人的打击报复。 顾雄虽然也担忧事情最终无法收拾,但事情都到这一步,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他也比女儿顾玲更冷静,蹙着眉头说道: “明天是周末,要是汪书记夜里不回县里,就说明还有戏——” 顾雄退休之后,汪兴民才调来云社当书记,跟汪兴民接触很少。 不过,他知道汪兴民调到云社一年多时间里,平时就住镇上的宿舍里,到周末就会回狮山县城跟家人团聚。 汪兴民这几天对镇上大肆组织搜捕都不管不问,明天就是周末,要是汪兴民夜里照常回县城跟家人团聚,就说明他们在这事上不能指望汪兴民。 不过,要是汪兴民今夜不离开云社,他就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顾站长说的对,汪兴民夜里会不会回县里,非常关键。不过,我也相信汪书记在知道我的案子有那么多的疑点后,不至于连进一步了解事情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萧良肯定顾雄的判断,对顾培军说道, “你夜里避开人,拿材料去宿舍找汪书记。汪书记看到材料后,就算还是不想插手,也最多当你交给他的材料不存在,不会节外生枝多说什么的。” 前世汪兴民对南亭湖果汁厂问题的了解,局限于顾培军最初匿名举报的那份材料,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 而肖裕军、范春江等人对他的陷害非常迅速、高效,当天就移交到县公安局,即便证据不足,也动用种种关系、手段将萧良他拖在看守所里,几乎没有给镇上插手的机会。 那种情况下,汪兴民最终选择明哲保身,或许还情有可原。 不过,他这次重生回到九四年,不仅范春江、肖裕军这些人陷害诬告他的威力并没有显露出来,甚至还被不照常理出牌的隋婧搅得很是被动,萧良就不信汪兴民连进一步了解案情的勇气都没有。 汪兴民真要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没鸟货,当初又何苦想着在南亭果汁厂的问题上搞事情? 第十六章 被堵在病房里 姐,我今天代你去敬老院值班!”顾培军说道。 镇敬老院与镇卫生院相邻,镇上给外地调来任职干部安排的宿舍,与敬老院、镇卫生院就隔着一条巷弄。 顾玲编制在镇民政所,平时主要负责镇敬老院的工作。 萧良之前能悄无声息潜入镇卫生院见袁文海,主要也是在顾玲掩护下,从敬老院翻铁栅栏围墙过去的。 镇敬老院入住的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孤寡老人,平时夜里都需要人值班;顾玲要有什么事不能值夜班,找人代班也是常事。 顾培军现在就拿着材料去敬老院等着,就能及时知道汪兴民今天夜里会不会留在镇上。 萧良与顾雄守在批发部,顾培军赶去镇敬老院,八点钟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告诉他们汪兴民夜里并没有坐车离开云社,在镇食堂吃过晚饭之后,就回宿舍休息了。 另外,袁文海的妻子临夜包了一辆车赶到云社,在敬老院一墙之隔的卫生院病房区,吵着要袁文海跟她回县里,像孙子一样训斥袁文海。也不知道袁文海是如何安慰他妻子的,袁文海的妻子最后还是将高价包来的车打发走,暂时在卫生院住下来。 顾雄在电话里吩咐了顾培军几句,却没想到半个小时后等到满脸沮丧的顾培军回到批发部来。 “汪书记恐怕不会插手这件事了,他拿到材料,都没有让我开口说话,随手翻看几页,就说要休息,几乎是将我推出宿舍门——” 汪兴民的态度,令顾培军很沮丧。 “不用这么急,”萧良平静的说道,“要给汪兴民时间权衡,他好歹将这些材料接下来了。” 萧良的从容淡定,还是叫半辈子经历不少风浪的顾雄暗暗叫奇,安抚儿子道: “汪书记没让你在他宿舍多逗留,说明他其实早就猜到很多前因后果了,他现在更多是谨慎,是怕你在他宿舍里被人撞见,引起范春江、肖裕军他们的注意。这不能算是坏事。汪书记到底是怎么一个态度,到底会不会站出来,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确认。” “顾站长说得对,我们不能连今天都等不及。”萧良笑道。 “……是我太焦急了?”顾培军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叫汪书记从宿舍推出来,我心真是凉了半截。” 顾培军还要去镇敬老院代他姐值班,萧良夜里就在批发部睡下。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也没有久久无法入眠,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在睡梦中被顾培军推醒。 “发生什么事?”萧良打了激灵惊醒过来,见窗外天色才蒙蒙亮,麻利的从硬板床上爬起来。 顾培军兴奋的说道:“汪兴民天刚亮就赶到卫生院,在院子里碰到袁队长他爱人,说他起了大早到街上吃早点,想到袁队长住在卫生院,就顺带买早点过来看望!汪兴民他不是没有反应,实际是隋婧与我分量还不够,他是要看袁队长对整个案子的态度……” 即便前世经历那么多的坷坎波折,甚至早就猜到汪兴民会去见袁文海,萧良这一刻也难以抑制内心激动的心情。 萧良重生回到九四年,当年又身涉其中,对整件事或者整个局面的了解程度,当然是顾雄、顾培军父子乃至袁文海都远不及的。 萧良不仅想彻底洗脱身上的不白之冤,还要将肖裕军这个直接的罪魁祸首送进去,直接联系省第十四干休所,其实是很难做到的——老人不欠他这么大的人情,最多就是过问一下强奸未遂案的侦办工作。 再说了,老人到现在都还没有主动联系地方介入他的案子,人到中年都没有彻底泯灭内心傲气的萧良,不到最后一步也不愿意主动去联系省第十四干休所。 不过,只要作为云社镇党委书记汪兴民敢站出来,直接推动对肖裕军、对南亭果汁厂进行调查,所有看似棘手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肖裕军被卷入贪腐、侵吞集体资产案的调查,自身都将难保,首先萧良自身就彻底安全了,不用担心再被一关就是半年。 ………… ………… 汪兴民找袁文海说了什么话,外人无从知晓;汪兴民天色才蒙蒙亮就借送早点的名义来见袁文海,也是尽可能不想在做出最终决定前,让别人知道这事。 只是汪兴民没有想到顾培军夜里找他送过材料之后,夜里就留在隔壁的敬老院值班,随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萧良与顾培军赶到敬老院,确认汪兴民已经离开。 他顾不上袁文海的妻子在场,趁着卫生院的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就翻院墙过去。 “嫂子在啊……”萧良敲门走进病房,看到此时在县人民医院妇产科当护士长的成霞正麻利的给袁文海挂点滴,站在门口招呼一声。 成霞疑惑的扫了萧良一眼,见袁文海示意她先出去,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才不情不愿的走出病房。 “你倒是沉得住气,竟然还留在云社不走?”袁文海还以为萧良会连夜逃出云社,静等事态的发展,却没想到他人还在云社。 “一动不如一静。”萧良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汪兴民一定会来找我?”袁文海饶有兴致的盯住萧良,问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现在汪兴民最担心的,不就是不知道赵执山跟范春江牵涉有多深嘛!”萧良笑道,“赵执山要是都参与了对我的陷害,汪兴民多半就要缩回去了。” “你又怎么知道赵执山与范春江、肖裕军他们牵涉并不深的?”袁文海好奇的问道,“昨天赵执山可是被范春江一通电话就请到云社来了哦?” “我对警队的规矩还是略有了解的,”萧良说道,“赵执山真要跟范春江勾结很深,大可以不管隋婧有多大意见,一通电话将她调回局里,给范春江扫除障碍。他不但没有将隋婧调走,还坚持让你留在这里,不就是代表赵执山很滑头不想留把柄,想把锅推到你头上吗?” 袁文海没想到萧良刚刚工作两年,还主要在乡镇厮混,表现出来却像个老官油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在局里,赵执山与陈申关系还是比较密切的。你的案子其实达不到立案的标准,就算立案,县局应该也是要派出所负责补充侦查,不会这么快接手。之前是陈申坚持,赵执山应该没有多想,就直接给刑侦队下了指示。现在陈申还躺在急救室里呢,你的案子又暴露出这么多疑点,只要牵涉不深,谁还想着多沾手啊?不过,隋婧到云社,没有第一时间优先抓捕嫌疑人,又确实不符合规矩,因此赵执山接到范春江告状,也不能不管不问就是了。汪兴民他关心这事,我也就如实跟他说了。” 见袁文海在跟汪兴民见面时,干脆利落的将里面的关节点透,萧良自然感激,问道:“陈申还没有醒过来?” “恢复意识了,但情况还是很严重——局里已经在考虑云社新所长的人选,”袁文海说道,“你现在可以直接去找隋婧投案了……” 人走茶凉,陈申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不可能再重回工作岗位,那他在系统内也就不再有多大的价值。 袁文海猜测赵执山拉他赶到云社,看似训斥隋婧不要胡闹,实际是为他之前插手过立案收尾。 当然了,袁文海他有这个推测很正常。 他却没有想到萧良年纪轻轻,之前就很笃定的猜到这一点,看问题如此透彻、老道,简直可怕,都奇怪他之前怎么就轻易中了肖裕军这些人的圈套,那么轻易就让肖裕军与杜学兵居心叵测的给灌醉了? 袁文海他现在也了解到整个案子的全貌,心里对陈申在车祸中重伤,也少了许多愧疚。 “我还想先找一个人,才能去找隋警官自首,”萧良说道,“多米诺骨牌还缺最后一块,垮塌才壮观。不过,袁队你放心,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也就一两天的事情,我肯定会主动找隋警官投案,不会连累你继续被嫂子当孙子骂。” “去你丫的,给你嫂子长多大脸,她敢骂我?”袁文海不服软的说道。 萧良刚要起身离开,房门“吱哑”一声从外面推进来。 看到袁文海妻子成霞领进来的人,萧良愣在那里。 隋婧带人过来找袁文海汇报工作,袁文海的妻子成霞当然不觉得需要提前通风报信。 隋婧翻卷宗看过两年前萧良大学刚毕业时拍的黑白照片,之前站在电话亭外,也没有看清萧良的脸,她自然认不出萧良。 却是萧良他爸、他哥跟着隋婧走进来,看到萧良在病房里,又惊又喜的喊起来:“萧良,原来你在袁队长这里,我们还以为你被陷害你的人抓住了呢!” 第十七章 投案 “萧良?” 隋婧下意识将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但随即看到她师父很随意的斜躺在病床上,也很快意识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她满腹狐疑而警惕的盯住袁文海,压低声音质问道:“袁队,你一直都知道萧良藏在云社?” “隋警官,你不要怨袁队长瞒着你——袁队长被我从着火的警车里救出来,他又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他不想办法帮我洗清嫌疑,他还是人吗?当然了,隋警官你要是举报袁队长,我只会说这次是主动过来找袁队长投案自首的。”萧良平静的看着隋婧说道。 袁文海都想抬脚踹萧良,前面的话完全可以不用说嘛。 不过,萧良既然都这么说了,同时他也能想到萧良这么说,可能是不想老老实实跟隋婧回局里,也就沉默着没有作声。 “爸、哥,你们怎么过来了?”萧良看向他爸萧长华、他哥萧潇问道。 “我们怎么可能真就坐在家里?我们赶到狮山都几天了。不过,县公安局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昨天夜里知道袁队长也到云社来了,就连夜赶到云社碰运气,早上才找到隋警官。”萧潇说道。 他们这几天也寝食难安,这会儿看到萧良跟袁文海在一起,又听萧良说袁文海这几天都有积极帮忙调查案情,也是松了一口气。 袁文海的妻子成霞当然清楚丈夫在车祸现场纵容萧良逃走,甚至还暗中帮萧良调查案件真相,都严重违反警队纪律。 不过,丈夫又确实是萧良所救,她站在一旁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反而理解丈夫为何带伤还坚持来云社办案。 隋婧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缓缓看着萧良说道:“我就真当你过来找袁队投案自首的——你现在跟我去派出所做笔录!” 萧良伸手双手,让隋婧拿出手铐将他铐上。 这时候顾培军走到门外,萧良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旁观就好。 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调查果汁厂与调查他的案子是一回事,要有可能,最好还是先分开来处理,以免给范春江找到拖延的借口。 他可不想在看守所住太久,更不想最终还要让顾培军或者他爸拿着举报材料跑到省第十四干休部找人。 “我陪你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袁文海坐起身来,让妻子帮他将警服拿过来。 萧良跟随袁文海、隋婧走路来到镇派出所,借派出所的审讯室做笔录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范春江、杜学兵、葛建国等人才赶过来。 重生才短短几天,就再次被铐在审讯室里的萧良,萧良这一刻却静静的欣赏范春江这些人满脸的错愕。 这时候袁文海已经借派出所的电话,跟局里汇报过萧良投案自首的事情,笑眯眯的跟范春江握手说道: “范镇长猜得还真准,嫌疑人还真就回云社投案自首了。这几天真是辛苦镇上兄弟了。我刚刚跟赵局汇报过来,先借派出所的审讯室,对嫌疑人进行初步审讯——局里要等下午才有车派过来接我们。”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没能帮上什么忙。”范春江盯着一脸平静坐在审讯室里的萧良,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 “怎么会?要不是镇上给他这些大的压力,他可不会这么老实站出来自首。”袁文海打着哈哈说道。 袁文海又朝杜学兵握手说道: “杜站长在这里再好不过,之前做的笔录还要重新核实一遍。这是必须走的程序,能在云社做完,也省得杜站长再到县里跑一趟了。” 杜学兵作为镇经管站站长,是案情发生前夜的酒局召集人,看着萧良醉酒后睡到何红家里,他也做了很多不利萧良的供述。 县公安局已经立案了,袁文海是经办人,他与隋婧借派出所的审讯室,对投案自首的嫌疑人进行初步审讯,同时将当事人、证人都找过来进一步核实之前所做的笔录,都是理所当然之事。 要不然,还是要将当事人、证人传唤到县公安局重新做笔录。 ………… ………… “我是被冤枉的。那天我再次审计了南亭村委及果汁厂的账,原本要回镇上,是杜学兵临时赶过来,硬拉着在村里喝酒,肖裕军、何红陪同,我推辞不了。杜学兵、肖裕军轮番灌我酒,我酒量不行,被他们灌了一斤多白酒,之后发生什么事就全然不知,醒过来时,就发现何红躺在身边。这些在派出所之前做的笔录里都有,我醒过来就推开何红,穿好衣衫要离开何红家,没想到肖裕军早守在院子外,逮住我就拳打脚踢,就说我强奸何红……” “你既然认为自己是冤枉的,为何要从车祸现场逃走?” “可能是怕何红与肖裕军陷害我,自己又没有办法说清楚,也可能是车祸发生后,我脑子一热,就跑了。当时我脑子很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跑。不过,我在隔壁镇躲了三四天,渐渐想明白过来了,逃避不是办法,就跑回云社投案自首来了。” “你将你这几天逃跑、躲藏以及如何找到袁队长投案自首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我当夜翻过宿云山,到宿城镇西搭车回到东洲市里,打电话到家里,知道隋警官你在我家里等着。我不想我爸妈看到我被警察带走的样子,就谎称人在云社,当时是真想回到云社找隋警官你投案自首,不是骗隋警官你。不过,在回云社的路上,我又犹豫了,怕问题说不清楚,就临时改道去了宿城镇,在街口的云青旅馆住了下来。之后想想又不甘心,想回云社找被陷害的证据,左思右想,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找袁队长、隋警官投案自首……” “你要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你看看笔录,要是没有问题,你在每一页上都签上字。” 隋婧将笔录递给萧良,看着他戴着手铐艰难的翻看笔录,在确认无误后,才接过钢笔在每一页笔录上都签好字。 何红、肖裕军以及杜学兵等人也相继被传唤到派出所,核实他们之前所做的笔录,都是大同小异,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他们有时间进一步串供,说辞更为严谨。 即便有一些矛盾的地方,他们也推说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脑子有些混乱,可能讲述有些颠倒。 袁文海胳膊打个石膏,派出所这边也只有钱海云一名在编民警要负责日常工作,所有笔录都得由隋婧亲自去做,一直忙得太阳西斜,才将新的笔录做完。 这时候县公安局安排的警车赶到云社。 九四年整个县公安局就没有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毁于车祸,可谓损失巨大。 临上警车前,萧良留恋的看了一眼天际的晚霞,像一团火在山巅之上熊熊燃烧。 “汪兴民书记刚打电话过来,说是镇上紧急开过党政联席会议,决定就南亭果汁厂所涉及的问题直接向县公安局报警,请经侦队介入调查。不过,问题要查清楚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肖裕军是不是因为这个指使何红对你进行陷害,局里也需要根据现有的一些证据进行综合研判,” 袁文海也坐警车回县里,见萧良迟迟不上警车,拿镇上还没有对外公开的消息安慰他, “你们搞到那些证据,又不愿说清楚来源,只说是路上捡到的,核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萧良笑了笑,朝在派出所干等一天的他爸、他哥挥了挥手。 袁文海跟他妻子成霞都要回县里,警车坐不下太多人,他爸、他哥要另外找车跟着去县里——萧良想他爸、他哥回去等消息就行,但知道他们也不可能放得下心来。 「连更十七章,好累,任务暂时完成,再次感谢热情捧场的兄弟们。」 第十八章 做了一件好事 赶了二十公里的路,进狮山县城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暗紫色的天空就像一张盖子倒扣在城市的上空。 九四年的狮山县城,除了解放路那一片还算灯光璀璨外,警车所经过的学堂桥一带,街道两边都是简陋破旧的老居民楼,隐匿繁茂枝叶的灯路也昏昧不明。 警车经过街角一幅硕大的红桃Q补血口服液广告牌,萧良顶了顶袁文海的肩膀,指向前方一栋老办公楼,说道:“前面是红桃Q公司在狮山办事处,袁队长,辛苦你一下,到办事处问一问有没有林学同这个人。” 隋婧不确定的看了袁文海一眼。 搭警车回县里的袁文海妻子成霞,也疑惑的从副驾驶上转过头来,不知道林学同这人是谁,萧良为何非要在拘押前往县公安局的途中见这人。 袁文海看了一眼手表,吩咐司机在老办公楼前停下车,说道:“人在,也最多给你一刻钟;人不在,我们就直接走人,别再啰里啰唆给我搞事情!” 萧良咧嘴一笑,暗感朝中有人好办事,也唯有袁文海在,负责开警车接他们的司机,才完全想不到这事有什么不妥。 隋婧走下警车,很快就领了一名三十五六岁、满脸胡茬子的消瘦男子走过来。 萧良戴着手铐走下警车,背靠着车门,借着昏黄的路灯光,打量起脸庞消瘦的林学同,满脸是胡茬子,脸色蜡黄,显得很颓废、憔悴。 林学同的目光也在他脸上打量,猜测他的身份。 此时林学同还不认识他,事实上萧良前世直到林学同在狱中病逝,都没有跟他打过照面。 “你应该听说过云社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吧?” 萧良见林学同眼神有些闪躲,心想他猜到自己是谁了,走到一旁的梧桐树下,艰难的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林学同一支点上。 隋婧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站在警车旁,没有给萧良解开手铐,但她也没有恪尽职守的凑到跟前听萧良找林学同说什么。 萧良吸了一口烟,对林学同说道: “我是萧良,你应该相信我是被陷害的。我临时请袁队长在这里停车见一下你,不是想你帮我证明什么,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肖裕军与何红有什么不重要,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自己可能都不觉得要永远绑住何红。不过呢,我这次之所以被陷害,主要是镇上派我调查肖裕军,我也调查到肖裕军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你要小心肖裕军有可能对你女儿动歪心思。当然,事情可能还没有发生,做一些预防总是好的,毕竟等有些事情真发生了,对孩子的影响就太大了。” 隋婧站在警车旁,袁文海坐在车里抽烟,他们听不到萧良对林学同说什么话,但看林学同的脸皮子在路灯下微微抽搐着,情不自禁猜测萧良到底在对林学同说什么。 萧良坐回警车,他照规矩坐在隋婧与袁学海之间,扭过头,从后车窗看着林学同像雕像般站在昏暗的路灯下一动不动,禁不住嘴角翘起一缕浅笑。 “你在笑什么?”隋婧严肃的盯着萧良问道。 “我又做了一件好事啊——虽然相比较前几天将袁队长从着火的警车里救出来,我今天做的这件好事是有些微不足道,但到底做了好事,让我感到很满足。”萧良笑着说道。 袁文海直想翻白眼,扭头看向车窗外,都不想看萧良一眼。 隋婧有些担忧的问袁文海:“袁队,林学同知道一些事,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她有些后悔都到这一步还被萧良牵着鼻子走,生怕林学同受萧良怂恿做出什么事情来——按说,这次他们又违反了纪律。 “没什么,” 袁文海不以为然的说道,又有些好奇的问萧良, “你既然知道林学同这个人可能早就知道他老婆跟肖裕军有些什么,你为什么不先过来找他?” 萧良对袁文海的疑问,只是笑了笑,未置可否,相信他能明白里面的道理。 这个世界并不总是讲道理的。 前世林学同在知道女儿遭肖裕军侵犯,都拿刀赶到云社砍伤肖裕军,但除了害他自己病死狱中,最终又能拿肖裕军怎么了? 前世就算证据不足,他还不是在看守所被关押了半年? 顾培军事后难道没有公开举报肖裕军吗? 有些事是没有办法找谁讲道理的。 当然了,他重生回到九四年,短短几天已叫云社的局势发生微妙而根本的改变,这时候怂恿林学同再站出来狠狠踩上一脚,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便萧良心里不怎么瞧得起汪兴民,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围绕汪兴民这些人转的。 确认汪兴民的态度是否发生改变,要远比找林学同重要得多,林学同只是他的一枚备手棋。 现在将这枚备手棋打出去,主要也是防止肖裕军有挣扎的可能,尽最大可能一次就将肖裕军送进去。 萧良靠上车椅后背,开始闭目养神,也默默感受着捷达车身狭小的妙处…… 第十九章 惹人嫌厌的钉子 除了陈申还在县人民医院急救室抢救,公安内部暂时还没有谁与肖裕军、范春江有过深的牵涉,当然都不想牵涉到这件案子里去。 所谓的强奸未遂案,除了何红、肖裕军等人前后有很多矛盾地方的笔录证词外,仅有何红几件撕破的衣服作为证据;没有伤痕检验,事后更没有检验出嫌疑人萧良的生物指征。 现在云社镇政府又报案称肖裕军涉嫌侵吞南亭村办企业南亭湖果汁厂的资产,数额巨大可能是东洲市近年所罕见。 经侦大队不得不立案,连夜派人前往云社镇调阅果汁厂留存于云社镇经管站的财务资源以及举报材料。 袁文海、隋婧将萧良带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内部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但找分管刑侦的赵执山请示却被一顿怒斥,骂刑侦队什么破事都要找他请示。 挨了一顿骂,刑侦队就明白了: 直接撤案是不可能的,县公安局还得要脸面;赵执山不签字,也不能将人直接送到看守所执行刑事拘留;萧良之前曾从车祸现场逃跑过,又不符合取保候审的规定。 那就先将人关押在留置室拖上两天,看看云社那边有没有新的进展。 袁文海被妻子成霞揪回去了,隋婧前往留置室想着告诉萧良队里的决定,没想到走进留置室,就见萧良被背铐双手单独关押在一间格子间里。 “这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在拘留室里给他上械具的?还单独关押、背铐双手,我们有登记他是危险性极大的暴力嫌疑犯吗?” 萧良被诬告陷害,眼下不仅仅基本坐实就是肖裕军指使所致,也不仅仅基本坐实云社镇有领导干部牵涉进来,隋婧还觉察云社镇派出所所长陈申接手办案时存在很大的问题。 此时看到这一幕,她下意识以为留置看护大队有人被买通了,顿时间就火冒三丈,秀眉怒蹙,不客气盯住看守人员质问。 两名看守人员虽然都不是正式编制警察,但叫年纪轻轻的隋婧毫不客气的厉声质问,面子上也是挂不住。 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看守心里不痛快的说道: “也不看看你们都送进来什么人!进留置室就打架斗殴,不将他单独关起来,还不得将我们这里给拆了啊?” 隋婧这才注意到萧良脸颊有些新的淤伤,夹克衫腋下还被撕开一长条口子,更是不客气地质问起来:“你们不会说我们刚把人送进来,就主动找留置室里的老油子闹事挑衅吧?” 九四年大力提倡搞活经济,人心浮动,农村青壮劳动力大规模涌入往城镇寻找发财的机会,社会治安状况也相对混乱, 县局留置室常常人满为患,绝大多数都是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关进来,但又够不上行政拘留的老油子,基本上关押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放走。 现在一间留置室,基本上都要临时关押五六个人,多的时候可能要十几号人在一个小格子间里挤一挤。 隋婧就不信萧良被他们带回来关进留置室,才一两个小时,会主动找关押在同一留置室的那些地痞老流氓们的麻烦。 两名值守人员语塞。 回到县公安局,是隋婧亲手将萧良送到留置室里,以她的脾气,也只是如实做了登记,不可能额外吩咐留置室这边要优待萧良。 留置室这边又不清楚整个案件一言难尽的曲折,只知道送过来的是强奸嫌疑犯,还曾从车祸现场逃跑,自然就照着老规矩,将萧良跟几个难搞的角色关到同一个房间,有意让他吃点苦头。 如他们所愿,萧良关进去后不到一刻钟,留置室里就炸了窝。 等值班人员慢腾腾的走过来,才发现萧良虽然也挂了彩,但同拘室的三个老混混鼻青脸肿不说,还被收拾得像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缩在拘室的角落里。 人虽然都没有受多严重的伤,但留置室这边肯定不能滋长萧良的气焰,就给萧良上了械具,单独关押起来。 然而除了隋婧质问的语气令人不痛快外,这时候两名看守看到萧良竟然坐起来,一脸嘲讽的盯着他们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隋婧强硬说道: “嫌疑人要不要上械具,我们自有判断。你要有意见,你找赵执山跟我们齐大队长说话——我们跟你搭不上边。” 隋婧质问道:“这么说,现在是只有赵副局长有资格跟你们说话对不对?” 隋婧也不跟他们纠缠,直接拿起留置室过道墙壁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赵局,留置大队现在莫名其妙给萧良上了械具,还单独关押起来,我想问他们一个解释,留置大队说只有赵局你有资格跟他们说话!现在只能麻烦赵局你再辛苦过问一下这件事!” 两名看守人员都傻在那里。 大半夜为这点小事,一个加入警队都没有满一年的小刑警,就不管不顾越过刑侦队的队领导,直接将事情捅到副局长赵执山那里,这个女人到底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这电话是找你们齐大队长过来接,还是你们直接给赵副局长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隋婧盯着两名看守,将话筒递过去。 稍稍年长一些的看守,接过话筒,听到赵执山在电话里明显压着火的声音,手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既不敢说他们有意收拾嫌疑人所致,更怕隋婧纠缠不清,不敢将责任推到萧良的头上,年长看守声音发颤的在电话里汇报道: “拘室里有几个老浆糊看到隋刑警送进来的嫌疑人年轻好欺负,有意挑衅动手在先,但没有想到隋刑警送来的嫌疑人特别能打。我们听到动静赶到留置室,几个老浆糊都已经被收拾了一顿,好在都没有受多严重的伤,我们就将他们分开关押了……” “这点破事,你们不长嘴巴,为什么不能直接跟隋婧解释?你们嫌我日子过得太TM清闲,是不是?明天让齐海滚到我办公室来做检讨,都TM什么玩意儿,什么破事!”赵执山最后忍不住在电话里咆哮起来,之后又“啪”的挂断电话。 “谢谢隋警官,不然今天夜里真难熬了。”萧良站起来跟隋婧说了一声谢,转过身隔着栅门让看守将手铐打开。 “你也少惹事!”隋婧说道,将局里的临时决定告诉他,转身就离开了留置室。 隋婧走后,萧良看了那两名跟鹌鹑一样的看守一眼,就安静的坐到拘室的角落里,蜷起膝盖打起盹来。 临时关押到留置室里的,基本上还是以轻微违法人员为主,就算别人有意收拾他,萧良只需要容忍一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萧良不想在留置室虚耗时间,想着尽早出去,就得让有些人知道他是捋不平的刺头,在三个老油子先动手后,就狠狠将他们收拾了一顿。 在公安局,有些刺头是注定要被收拾的,也有手段收拾。 不过,有些刺头,比如像隋婧这种,一旦完全无视党政机关内部的等级规则,赵执山即便半夜接到这样的电话,心里恼火得很,却只能加倍发泄到有责任的看守人员的身上,或者逮袁文海训一顿。 萧良跟接下来不知道有可能捅多大篓子的肖裕军案有关,他表现得越难搞,急于摆脱牵扯的赵执山,也注定将越迫不及待想将他这个麻烦给甩掉,而不是留在县局供起来。 第二十章 突然的消息 *k萧良夜里在拘室长凳上美美睡了一觉,大清早他人还在睡梦中,就被气急败坏走进来的袁文海拍打拘室铁栅门吵醒。 袁文海催促他起来:“你小子还真能给我惹麻烦啊!” “怎么了,袁大队长,这大清早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萧良打个哈欠从长凳上坐起来,说道,“袁队长,你现在就一条好胳膊,省点力气!” 袁文海示意值班民警将拘留室打开,催促萧良从里面出来,急得直骂娘,说道: “林学同昨天夜里先到宿城镇何红她妈家,之后赶回南亭村,拿刀将肖裕军劫持到他家里,这时候将肖裕军跟何红两个人绑在他家院子里,还往肖裕军、何红以及自己身上都浇了汽油声称要同归于尽——你TM惹的这叫什么破事?” 萧良心神恍惚了一下,没想到前世何红离开东洲前给他留的那封信说的竟然全是实情? 萧良说道:“看来肖裕军确实有对林学同他女儿做过什么,现在林学同是做他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肖裕军对林学同、何红女儿有做过什么?你昨天找林学同是说这事?”袁文海头大如麻。 “我也没有想到林学同反应会这么暴烈啊,我还以为他会选择报警呢!” 萧良不尽不实的说道, “再说,这事跟我们没啥关系,有什么事都是肖裕军罪有应得,我们看戏就行了。” “嗨,隋婧那个傻叉娘儿们没有半点脑子,听到这事,就直接跑到局里交代了。赵执山一早打电话就要操我老娘,” 袁文海急得直跳脚说道, “林学同要是真将肖裕军、何红点着了,你小子可是脱身了,我这身警服非得给赵执山扒拉下来不可!你少啰嗦,快跟我回云社!” 萧良说道: “袁队你也是不想冤枉一个好人,才在押我回县局途中顺带核查一下案件的线索,谁还不能说你的不是?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个毛线,”袁文海苦笑道,“肖裕军、何红今天真要被纵火烧死了,TM除了我,还有谁来背这锅?这世界啥时候跟你讲道理了?” 萧良伸出双手,让袁文海铐上。 “拉倒吧,”袁文海挥了挥手,说道,“林学同一早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搞得鬼都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你孙子就别装可怜了,等会儿在赵执山面前别笑出声来,我就谢你大爷了!” 见袁文海认定这一切他早有预谋搞鬼,萧良也只能摊摊手。 当然他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意外。 就算前世何红离开东洲前留给他的信里,说林学同的情况是实情,但问题是他之前判断林羲并不像已经受到严重侵犯的样子啊? 还是说他判断错了? 倘若真要是如此,萧良也不觉得林学同一把火将肖裕军,将助纣为虐的何红点着有什么过分的。 萧良跟袁文海走出拘留室小楼,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小楼前,隋婧与赵执山坐在警车里,正朝这边看过来。 他前世被赵执山亲自提审过两次,记得他这张阴鸷、干瘦的脸。 “赵副局长,袁队没有将我铐上,不违反纪律吧?”萧良举起双手,问赵执山。 “云社刚打电话过来,说在林学同的威胁下,何红已经交代了受肖裕军指使陷害你的事实,局里现在已经决定解除对你的立案,”赵执山阴沉着脸说道,“现在我们要紧急赶往云社,防止恶性案件发生,手续要等回头再办!” 赵执山坐在副驾驶上,司机已经将警车发动起来,萧良还是习惯性的先挨着隋婧而坐,将右手边靠窗的位子留给袁文海。 车厢狭小有狭小的好处,萧良再正襟危坐,也难免与隋婧挨着。 警车驶出县局大院,萧良看到他爸萧长华、他哥萧潇正从林荫道朝公安局大门这边走过来,摇下车窗跟他们打招呼: “爸、哥,公安局已经查清楚事实真相,解除了对我的立案。现在云社发生点事情,我现在要跟赵局长与袁队长赶回云社,你们先回市里吧!”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云社,我们找辆出租车跟上来!” 什么事都没有搞清楚,萧长华又哪里能安心回市里?只是让萧良先陪赵执山、袁文海去云社,他们打车跟过去。 ………… ………… 从县城到云社二十多公里的乡镇石子路,只用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云社,到镇上与守在那里的汪兴民会合后,就往镇区东面的南亭村赶过去。 南亭村就在镇东头,乡镇公路从云社镇老街往东延伸出去,约七八百米就是林学同他家院子,坐落在乡镇公路北面。 院门已经被卸了下来,范春江、杜学兵、葛建国以及党委副书记周健齐以及党政办主任梁朝斌等人都守在院门前,外围更是被两三百名看热闹的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除了顾培军外,还有十几个村镇联防队员在内侧维持秩序。 云社硕果仅存的编制民警钱海云,正焦头烂额的带着几名辅警站在范春江身边商议对策,却也没敢冲进院子里去。 比较意外的是果汁厂厂办副科长张斐丽也站在院门口,似乎正努力说服她公公、党委副书记周健齐什么,但周健齐黑瘦的脸紧绷着,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张斐丽她父母家与林学同家就隔着一户人家,是几代人都毗邻而居的近邻,而何红嫁给林学同后,与张斐丽都进了果汁厂,平时都在同一栋办公楼工作,关系亲密。 萧良远远看到张斐丽出现在院门口,不难想象她是想进去劝说林学同放弃极端念头,但周健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媳妇冒这个险? 萧良想到他这次重生回九四年,从何红房里逃出来,被村民围殴,也是张斐丽站出来劝阻,要不然他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 萧良默不作声跟着赵执山、汪兴民、袁文海走过去,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两眼,见肖裕军、何红两人被打得满身是血,此时被林学同拿电线捆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桑树上。 林学同手里拽着打火机,满脸胡茬子,眼睛布满血丝,杀气腾腾的蹲在地上,盯着从院门口往里窥视的人。 院子里到处都是刺鼻的汽油味,地上湿了一片——林学同不仅给肖裕军、何红身上浇透汽油,也给自己身上浇了汽油,地上也到处都是。 咬人的狗不叫唤,林学同这样子,真没有人敢走进去劝。 萧良搓着手窥了范春江、杜学兵一眼,问道:“范镇长,现在能证明我是被诬陷冤枉的吧,怎么杜站长还好生生站在这里看好戏?” “萧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红诬陷你,我也是被蒙在鼓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诬陷你?我可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你对何红强奸啊,我只是老老实实说了你夜里喝醉酒、住到何红她家这事。这难道不是事实?我他妈有一句画蛇添足的话,我他妈不得好死!”杜学兵气势不弱的指天跺地赌咒道。 “你妈真以为自己能得好死!” 杜学兵作为经管站站长,是他的直接领导,给肖裕军他们通风报信也就算了,还是他利用自己年少无知、对他毫无戒心,强灌自己的酒才导致后面的一切,萧良对他怎么可能不恨?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萧良哪里还会有半点顾忌,抡起手就给杜学兵一个耳刮子,抽得他一个踉跄,脑壳嗡嗡作响,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第二十一章 发飚要及时 萧良突然对杜学兵动手,吓了所有人一跳,好在大家都在附近,有几人眼疾手快,赶忙上前将萧良拉住。 “萧良!”这两天的事已经够刺激了,汪兴民指着萧良厉声叫道,“叫你过来是帮忙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发疯的!” “杜学兵这个GNY的,强拉我喝酒,把我灌酒扔到何红那个婊|子家里,他说他没有参与对我的陷害,谁信!” 此时不发飙,难道等到过年? 有这样的机会,不将獠牙露一露,难道等以后再发疯? 面对汪兴民的厉声呵斥,萧良毫不退让的叫道。 趁着抓住他的人不注意,萧良又往前猛然一冲,朝眼露畏惧的杜学兵小肚子狠狠又踹了一脚。 看着杜学兵狠狠挨了一脚,退后好几步,整个人像是虾子似的弓跪在地,脸皮都痛苦的皱缩起来,隋婧也不得不上前拦在萧良身前。 萧良朝羞恼成怒的汪学民继续发泄般的叫屈: “汪书记,我TM被杜学兵这些孙子陷害得这么惨,要不是汪书记你站出来调查肖裕军,我这辈子就毁了,就要彻底栽在这些孙子手里!汪书记,你叫我怎么忍这口气?” “好好好,” 汪兴民也有些被萧良狰狞的怒容吓住,头痛的叫道,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心里有火是应该的。不过,杜学兵有没有问题,公安局会查清楚,镇上也不会置之不理:有问题,谁都不会包庇他。不过,现在火烧眉毛的不是你跟杜学兵的恩怨,也不是查杜学兵有没有问题。你作为云社镇的干部,现在你要服从大局,不要冲动行事!” “好,我信汪书记您,” 萧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再冲动行事,说道, “我先不跟杜学兵这狗|娘养的计较,不过我建议先将杜学兵赶出去。现在不能排除他与肖裕军、何红合谋陷害我的嫌疑,他留下这里,我会怀疑他会故意刺激林学同做出对肖裕军、何红不利的举动。” “萧良说的有一定道理,杜学兵是需要先回避一下。”赵执山阴沉着脸站出来,跟汪兴民说道。 江兴民一脸嫌弃的挥手叫杜学兵站远些,不要在他们眼前惹人嫌。 看着杜学兵像条狗似的悻悻走远,萧良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努力让自己平静的样子,跟汪兴民诚恳的检讨道: “我跟汪书记您做检讨,我昨天被袁队押回县公安局,想到林学同应该有可能知道肖裕军与何红的关系,如果能证明这点,就能从侧面削弱他们对我的诬陷。我就请求袁队长、隋警官在回县城途中,顺带核查了这条线索,却没想到这会刺激到林学同。我现在进院子里劝说林学同,林学同应该会听我说几句话。” 赵执山与汪兴民一早通过好几次电话,汪兴民当然知道萧良昨天在袁文海、隋婧看押下私下见林学同的事情。 这时候急吼吼将萧良从县公安局喊过来,连解除立案手续都没有办,就是指望萧良能安抚住林学同激动的情绪。 不过,看到萧良赶到现场,冲杜学兵发飙的样子,汪兴民心里就很有些犹豫了,禁不住怕萧良走进院子,会不会故意刺激林学同往肖裕军、何红身上纵火。 镇政府干部被诬陷,镇上没有积极帮助澄清,还大张旗鼓组织人手搜捕,南亭果汁厂爆出贪腐案,要是两个案子的当事人今天再在数百群众的注视下被纵火烧死,即便范春江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但他这个书记,会不会被县里彻底认定无法掌控局面? 真要是这样,他这辈子仕途不要指望还能有什么上升的空间。 “汪书记您放心,虽然我痛恨诬陷我的人,但我更希望将他们绳之以法,不会再做冲动的事情,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萧良非常真诚的跟汪兴民说道。 “让小萧进去试试吧。”范春江一脸阴沉的说道。 萧良看了颇为笃定的范春江一眼,心想这老狐狸还真是镇定,也打的一副好算盘:要是自己真刺激林学同纵火点着肖裕军、何红,正好替他灭口,倘若自己能说服林学同平静下来,肖裕军或许更不可能将他供出来吧…… 这老狗! 萧良当然也是暗暗瞥了周健齐一眼,现在还不清楚他跟肖裕军有多深的牵扯。 汪兴民低声与周健齐、赵执山商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让萧良进去试一试。 萧良没有急着进院子,而是将钱海云喊过来,问道:“林学同还像铁板一块,一点都没有松懈,肖裕军、何红他们现在都交代了哪些事情?” 钱海云作为云社本地的老民警,为人处世基本能做到公正持中,在云社风闻不错;他不说不理会肖裕军了,平时跟陈申关系都不密切。 当然,这类人也跟仕途无缘,在云社派出所任劳任怨干了半辈子,最后以副所长退休。 这次钱海云作为派出所硕果仅存的在编民警,配合镇上组织人手对他进行搜捕,也是照章办事,他同样没有去干涉、阻止隋婧到云社后调查案情的疑点。 就这点而言,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钱海云多多少少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事情,在萧良面前也是表现得不冷不淡,说道: “肖裕军被绑起来,却没有说什么,主要还是何红求饶,劝林学同不要干傻事。何红除了交代受肖裕军指使陷害诬告你,还说了肖裕军对她女儿林羲有过动手动脚。后来范镇长、周副书记闻讯赶到,为避免刺激到林学同,组织人手将围观的群众拦在外面,就一直僵持到你们过来……” 萧良点点头,心想他前两天接触林羲,判断并没有出错,看来是林学同昨天夜里回到宿城镇,并没有问清楚具体的情况? 作为一个父亲,特别是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父亲,突然有一天知道女儿被欺负了,没有详细追问具体的侵犯细节,就一怒之下拿刀砍人,这点其实是很正常的。 第二十二章 制止纵火 萧良头痛的站院门口思量了一会儿,才举起双手,向林学同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拿,然后在林学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下,小心翼翼的走进院子里。 前世积累太多的怨恨无法宣泄,看到双手被电线双绑在树桩上的肖裕军,萧良抬脚朝他心窝子狠狠的踢了一脚。 “萧良!” 汪学民、赵执山、袁文海、范春江就在站在院门口,看到萧良这一脚绝不容情、势大力沉,差点直接将肖裕军踢闭过气去,踢得肖裕军大口喘气,厉声提醒他顾全大局。 萧良对院门外的汪赵等人耸耸肩,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林学同跟前,一屁股坐到泥地上,自顾自的跟他唠起来: “我查南亭村跟果汁厂的账,肖裕军担心他们贪污的事败露,指使何红陷害诬告我。说实话,我内心深处特别是希望学同哥你能一把火将他们点着了——这样我心里才解恨,但理智告诉我,不值得……” “……我走进来,镇上汪书记、范镇长他们都盯着,是指望我劝你不要冲动做傻事,我真要劝你动手,我这辈子在云社都不要想抬起头来做人,这辈子都不要想升官发财。你说,我为了解恨,断了自己前程,值得吗?” “……当然了,被诬陷逃亡这几天,我绝对不好受。说了不怕你笑话,我躲在旅馆里,害怕得都哭了好几场。坐牢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我大学毕业,辅修过法律,知道就算被冤枉判刑,很可能也只是缓期,但我怕洗不清嫌疑,怕永远被打上强奸犯的标签,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做人。要是这样,我这辈子就毁了啊,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恨肖裕军、何红?” 半裸被电线绑在树桩上的何红,看到林学同被萧良说得有些意动,再次声音嘶哑的劝林学同不要做傻事: “学同,你不要做傻事。我是对不起你,但肖裕军没有弄羲羲。他心里是想,但被我发现了。现在羲羲放学,我每天都送到她姥姥家,就是不让肖裕军有机会——” “你他妈闭嘴,” 萧良捡起一块土疙瘩,就朝何红脸上狠狠砸过去,破口骂道, “你他妈知道什么叫法律?肖裕军这婊子养的,就算没有真正对羲羲怎么样,只要动手动脚了,法律上就叫强制猥亵。强制猥亵未成年人,更是罪加一等,要判刑的。你自己做的丑事还不够,还想替这婊子养的开脱?” 萧良吸了两口气,转头问站院门口的袁文海:“袁队长,有没有烟?”转念又想到这当儿抽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摆手作罢,“算了,我别他妈把自己给点着了!” 萧良捡起一块土疙瘩,搓碎了扔地上,继续跟林学同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恨,不怕把自己搭进去。我前两天也是这么想的,就想着他们两个把我这辈子毁了,我应该拿把刀将他们也捅了,然后再给自己一刀了结拉倒。不瞒学同哥你,我在宿城也偷偷买了绳子、刀。当然,我后来还是怂了,选择找袁队长投案自首,除了相信公安机关会还我清白,主要也是不值得……” “……我现在也要劝你一句,这么做真不值得。不是说你将自己搭进去不值得——人要是遇到这种事,哪里还管得了自己是不是?我是说这样的结局对羲羲不值得。你现在把肖裕军、何红捅了、点了,当着我们这么多人,死刑肯定跑不了的。你们三个今天都一了百了,但羲羲怎么办呢?她妈妈被她爸爸当着全村几百人点了,她爸爸然后又被判死刑,你让她这辈子还要怎么过下去?是不是就彻彻底底的毁了?” “……你现在收手,我不敢担保你没事,说不得会在监狱坐上一两年牢,但 羲羲就不一样了。她知道有一个爱她、不惜为她豁出去一切的父亲,大家就不会拿异样的目光去看她——至少不敢。我觉得这才是你最应该做的。至于肖裕军这狗|娘养的,强制猥亵未成年人、侵吞集体资产,加主谋诬陷他人,少不了要吃好几年牢饭。而且啊,咱们国内监狱里是有歧视链的,他们这些猥亵未成年人的,是最不受待见的。反而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只要不被判死刑,在监狱里最滋润,因为没人敢惹他们。我觉得吧,将肖裕军这狗娘养的送进去,才是最解恨的。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可以让袁队长来讲讲监狱里的趣事……” “社会主义监狱没那些龌龊事,你别他么胡说八道。”袁文海见萧良又要拖他下水,连忙撇清道。 看到林学同垮了似的一屁股坐地上,萧良手心捏着汗,走过去将打火机从他手里抽出来。 钱海云与一名辅警见机走进来,将不再反抗的林学同挟住,也顾不上给他戴手铐,直接先将他拖了出去,过后安排其他辅警走进来,将捆绑肖裕军、何红的电线解开。 袁文海走过来,看萧良还坐在地上,轻轻踢了他一脚,问道:“你还赖地上做什么?” “我他妈腿发软,”重生回到九四年,短短几天就经历这么多事,萧良心情激荡之余,也难免身体发虚,带点任性的叫道,“我今天刚洗清嫌疑,林学同刚才要是激动了,我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心虚个毛线,外面找来灭火器了,最多毁容!”袁文海见事情妥善解决了,心情大好,开玩笑说道。 “下次别想我帮你们什么忙,” 萧良赌咒说道,见袁文海胳膊打个石膏不方便,朝隋婧请求, “隋警官,你拉我一把。” “你是想占我们小隋的便宜。”袁文海没有同情心的说道。 隋婧白了袁文海一眼,走过来将萧良搀扶起来。 赵执山与范春江走进院子里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心情都颇为复杂。 汪兴民却是颇为自得的看向萧良,安慰他道:“小萧这两天受委屈了……” 案情疑点是隋婧当街拦路捅破的,果汁厂的举报材料是顾培军连夜送到他宿舍的,然后他又在袁文海那里了解到赵执山与范春江的交情一般,汪兴民此时还不清楚作为强奸未遂案的嫌疑人,萧良在幕后做了哪些事,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 不过,他们一群人围在院子外束手无策,萧良在紧急关头不顾个人安危站出来,这么快就瓦解林学同内心的防线,化解了这场令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的危机,却是汪兴民目睹。 至于萧良刚到场就对杜学兵大打出手,只要没有造成不可控的恶劣后果,谁会在意? 又或者说这一刻,谁还会认为杜学兵没有参与对萧良的陷害? 说实话,萧良真要摞挑子,他们又能说他什么? 谁还没有一点脾气了?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第二十三章 解决了 “汪书记……” 前世汪兴民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他,重生回九四年也是在他的百般努力下,几乎确定绝对有利的形势,汪兴民才敢站出来推动对南亭果汁厂的调查,萧良内心深处不可能对他完全释怀。 不过,萧良也必须要承认,无论是此时趁热打铁将肖裕军送进监狱,还是下一步排除范春江等人的干扰,接手南亭湖果汁厂,汪兴民都是不容或缺的角色。 萧良忍住内心的别扭劲,招呼了汪兴民一声。 萧良没有说更多表态的话,汪兴民却很是理解。 他以为谁经历这样的事,都难免心绪激荡,还宽慰的拍了拍萧良的肩膀,说道:“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这时候钱海云走过来,向赵执山请示问道:“肖裕军、何红他们两个人要怎么处理?” 镇派出所接受县公安局的直接领导。 陈申、杜江都还在医院里,钱海云作为镇派出所唯一的编制民警,在新的所长上任之前,凡事自然是他直接跟赵执山汇报。 “经侦的人呢?” 赵执山知道经侦大队连夜派人赶到云社核查顾培军举报的材料。 虽然他不分管经侦的工作,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时候没有看到经侦的人在现场,心里窝着火。 “周队长带队核查了一夜材料,在招待所睡下了,我们没有惊动他。”钱海云可不敢当众给县局经侦的人上眼药水,还是帮他们掩饰道。 赵执山吸了一口气,岔开话题看向汪兴民、范春江、周健齐三人,说道: “就目前而言,肖裕军、何红这两个人涉及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云社这边侦查力量有限,看来只能是县局直接立案侦查了,汪书记、范镇长,你们觉得怎么样?” 如果仅仅涉及经济犯罪,要不要对肖裕军采取强制措施,赵执山不会直接拿主意——除了他不分管经侦工作外,主要还是这两年他也听说肖裕军在县里混得很开,他得考虑到县里或者市里说不定会有人出面干预。 现在这事闹得这么大,院子外好几百群众都在围观,肖裕军除了涉嫌侵吞巨额集体资产外,还涉嫌强制猥亵未成年人、涉嫌诬陷他人—— 赵执山倘若还不即刻决定对肖裕军、何红立案侦查,他就得想想自己会为此挨多少口水? 他犯得着莫名其妙的去背这口黑锅? “麻烦赵局你们了,云社给局里添这么大麻烦!”汪兴民恨不得赵执山将范春江、杜学兵这些人都一并铐走,哪里还想肖裕军、何红留下来? “应该的。”范春江也无可奈何的苦涩说道。 他看得出何红的意志已经垮了,没有串供的可能,肖裕军能不能“守口如瓶”,还得他亲自跑去县里运作,但现在他没办法插手进去;完全是不归他管的事。 周健齐也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汪书记,肖裕军一早叫林学同从他家被窝里拽出来,但凡有什么涉案证据,应该都没有来得及转移、销毁……”萧良站在汪兴民身边嘀咕了一句,但声音确保赵执山、范春江、周健齐他们都能听得清楚。 虽说照法律规定,倘若想对肖裕军住所及办公场所进行专门搜查,需持有区县公安局开具的搜查证,但现在是九四年。 赵执山作为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在决定对肖裕军、何红执行立案侦查的同时,担心嫌疑人的同伙有可能隐匿、毁弃犯罪证据,直接决定对其住所进行紧急搜查,又有谁能说他的不对? 再说了,范春江他这时候能站出来,当着几百围观村民的面,掰扯法律条文吗? 又或者赵执山现在就先安排人守在肖裕军家及办公室门口,然后再通知县局开具搜查证进行搜查,又有什么不可以。 现在关键还是看赵执山愿不愿意第一时间将这些漏洞都堵死。 萧良这时候看到他爸、他哥站在院门口往里看,他跟汪兴民说了一声,就先走了过去,也表示他作为云社的一名普通干事,无意干涉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决定。 汪兴民看着萧良走出院子,看向赵执山问道:“小萧说的这个因素,县公安局是不是需要考虑?” 打蛇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汪兴民当然清楚。 既然走出第一步,他当然不想给肖裕军挣扎的机会,也更希望这次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要是能从肖裕军家里直接搜查出对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的不利证据,他哪里还需要考虑其他有的没的? 赵执山蹙着眉头,沉吟片晌,避开范春江、周健齐等人的眼神,看向在场唯一能商量的人袁文海:“袁文海,你觉得呢?” “确实是需要考虑涉案证据有被转移、销毁的可能。”袁文海说道。 “这样吧,你先跟周阮碰个头,要是有必要,可以提出口头申请。”赵执山说道。 赵执山也不知道范春江牵涉有多深,但他跟范春江只有喝过几顿酒的交情,哪里肯替他们再担什么干系? 他就将事情的决定交给袁文海与负责对南亭果汁厂贪腐案进行审查的经侦人员,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公事公办。 “隋婧,你去找一下周阮队长!”袁文海吩咐隋婧,立刻去镇上将昨夜就到云社的经侦人员请过来。 然而没等隋婧动身,昨天夜里就到云社核查南亭果汁厂举报材料的经侦副大队长周阮,听说赵执山来到云社,就紧急带着两名经侦人员赶来现场,却不想危机已经解除,等待他们的是赵执山不悦的眼神。 ………… ………… 萧长华与大儿子萧潇在县里等出租车耽搁了几分钟,但他们又不清楚萧良因何事赶回云社,赶到云社镇政府就下了车。 他们在镇政府大院找人打听到是南亭村这边出了事,步行赶过来,林学同、肖裕军、何红三人都已经上了铐了。 看到萧良全须全尾的从院子里走出来,萧长华松了一口气,问道:“这边事情都解决了,怎么会拉你过来?” 虽说这次重生回到九四年,大家都没有承受太多的煎熬,但看到他爸、他哥满脸憔悴,将这几日的奔波、忧虑全写在脸上,萧良也是长长吐一口气。 这时候钱海云也从院子里走出来,打过招呼就先带辅警将林学同、肖裕军、何红三人押去派出所,萧良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跟他爸、他哥说道: “肖裕军为了掩盖侵占南亭村集体资产的罪证,指使何红诬陷我。我这几天了解到肖裕军与何红有可能存在不正当关系,昨天夜里袁队长押送我去县局路上,途中有去找何红的丈夫林学同,希望他能站出来替我作证。没想到肖裕军曾对林学同与何红的女儿有过意图不轨,林学同昨天从县里赶回来,知道这事后,一怒之下就将肖裕军捆到他家院子里,准备同归于尽。何红也已经交代诬告陷害我的事实,我的事都解决了……” 第二十四章 原委 萧长华、萧潇昨天在云社了解到一些情况,还以为整件事已经够曲折,没想到今天还闹出这一出,怔怔看着肖裕军、林学同、何红三人被押往派出所的背影,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候隋婧走出来,告诉萧良:“经侦的周队跟袁队都觉得有必要立即控制肖裕军及何红的住处,赵局已经决定再从局里调些人赶来云社参与调查。你负责过南亭村委及果汁厂的审计工作,还是诬陷案的直接当事人,接下来还需要你继续配合案件调查。你那里是不是就有肖裕军涉嫌侵吞南亭集体资产的材料?” “我宿舍是有一份对南亭湖果汁厂的财务审计材料……” 早就确认宿舍被人撬过,但为了保留证据,萧良与顾培军中途都没有进去过。 他现在也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先跟隋婧回镇上。 回到镇上,看到萧良的宿舍门锁有明显的挖撬痕迹,隋婧先找袁文海汇报,耐心等刑侦队的增援力量赶到,在对挖撬过的门锁初步取证后,再推门走进一片狼藉的宿舍。 萧良留在宿舍里的审计材料自然也早就不翼而飞。 还没等到隋婧带刑技科的人员在萧良宿舍里提取完生物指征,袁文海那里就传来消息,说已经从肖裕军家里搜查到萧良的工作笔记以及其他从萧良宿舍窃取的大量有关南亭村委及南亭湖果汁厂的审计资料…… 如此一来,已经不是萧良对何红强奸未遂证据不足撤消立案了,只要等将宿舍里采集到的指纹等生物指征提取出来进行比对,则是肖裕军指使何红捏造事实对萧良诬告陷害证据确凿了。 ………… ………… 位于解放路北端,在与县委招待所狮山宾馆及狮山高级中学相邻的县委大院里,一栋铺贴白色瓷砖的四层方形小楼看上去朴实无华,掩映在松柏之间,幽静肃穆,却是拥有近九十万人口的狮山县的心脏所在。 黄昏时分,秘书周晓天走到县委书记唐继华的办公室前,抬手轻轻叩了两声,听到里面的回应才推门走进办公室。 看到唐继华手里没有别的工作,周晓天走上前汇报道: “唐书记,小小的云社还真是水浑啊。九一年到九三年连续获选县优秀乡镇企业家代表的肖裕军,在咱们县里也算个红人,现在已有初步证据证实他在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及南亭果汁厂厂长期间挪用、贪污村集体钱款数额巨大,涉案可能达数百万之巨。肖裕军为掩盖犯罪事实,指使村妇女主任、果汁厂会计何红拉拢、勾引云社镇经管站负责村财务审计的干事萧良不成,将他灌醉酒后拉回家诬告陷害强奸。目前不仅何红已经做了相关的交代,刑侦队还在萧良宿舍提取到肖裕军等人私自闯入的指纹、服装纤维等证据,在肖裕军家里还搜查到他从萧良宿舍盗窃的工作笔记、审计资料等证据,公安局初步判断诬告陷害案成立。不过,这事还没有就此打住,肖裕军对何红年仅十二岁的女儿还曾有过猥亵行为,这也直接导致何红的丈夫林学同在得知此事后,今天一早劫持肖裕军要同归于尽。公安局那里也是捏了一把汗,好在没有发生性质更加恶劣的刑事案件,不然的话,惊动就大了。我们最初还以为就是一起简单的强奸未遂案嫌疑人逃亡事件,真是没有想到短短几年牵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这个何红为何会受肖裕军的指使?她作为母亲,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肖裕军对自己的女儿意图不轨?”唐继华深深的皱紧眉头,疑惑的问道。 周晓天说道:“据何红交代,她女儿去年底跟同学玩闹,失手打瞎同学的一只眼睛,是肖裕军出面从果汁厂账上挪用了三万多块公款赔偿给对方,她不得已受肖裕军的胁迫,参与诬陷受害人。何红也早就察觉到肖裕军对她女儿有过动手动脚,这段时间每天将女儿送到她妈家,不叫肖裕军有机会接触到——据何红交代,这次参与对萧良的诬告陷害,也是肖裕军答应以后会远离她的女儿……” 听周晓天这么说,人性的丑恶并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不堪,唐继华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 看唐继华站起来走到窗前,浓眉微微皱着,长时间远眺树梢上方流丹似的晚霞,周晓天又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说道: “萧良逃跑期间,云社镇上异常积极组织人手搜捕,隋婧到镇上调查案件疑点,也受到很大的干扰。这些都说明肖裕军在云社一手遮天,镇上有人提供了很强的支撑。这个案子很值得狠狠挖下去啊……” 自唐继华调到狮山县,周晓天就在他身边工作。 三四个月来,他知道唐继华不仅个人想在狮山有一番作为,背后推动唐继华调到狮山工作的那些人,也是指望唐继华能给狮山乃至整个东洲的经济建设发展停滞局面带来一些改变。 周晓天进县委机关工作也是有四五年了,他当然希望唐继华能尽快在狮山打开局面,完成某些人交代的任务,然后调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他能跟着水涨船高。 他这几天也对云社党政干部做了些调查,也很是了解云社的党政干部与县里某些人物的牵扯,心想云社这个案子深挖下去,绝对是唐书记在狮山一拳打得百拳开的极佳契机。 “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给隋老汇报一下案件的进展;隋老或许这时候不在招待所,我直接去招待所找一下隋老?”周晓天问道。 他以为整个案子在县里推动可能还有些难度,但完全可以请隋老在某个层面推动一下。 “现在有没有直接的线索,指向云镇的某个干部?”唐继华转过身来问道。 “目前还没有直接的线索,但很多事情都是铁板钉钉,现在主要还是要给县公安局办案多施加些压力。”周晓天自诩对狮山的官场有几分了解,建议道。 “我知道了,”唐继华挥了挥手,说道,“隋老那边的电话,我会打,你忙别的事情吧……” 见唐继华并无想象中的欣喜与积极,周晓天有些疑惑,又担忧刚才建议会不会太迫切了,带着失落及忐忑的心情离开唐继华的办公室。 第二十五章 期待的结果 局里这是什么意思,案子都办到这一步了,现在却要将你一脚踢开……” 隋婧下午留在云社,主要是在萧良的配合下,继续搜集诬告陷害案的材料、证据,她黄昏时搭车赶回局里,才得知局里下午已经召开过党组办会会议,决定针对侵吞南亭村集体资产、诬告陷害以及强制猥亵未成年案合并成立专案组,由经侦队副大队长周阮牵头负责。 袁文海不仅没能进入专案组,还在局组会议上被点名批评。 隋婧在他们刑侦第三中队的办公室里,当着其他队员的面,就替袁文海打抱不平起来。 “案子能有这么大的进展,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案子主要还是你办的,局里也没有说不让你进专案组,” 袁文海却很看得开,坐在办公桌后,将打着石膏的胳膊再次横到身前,说道, “再说,局里也是照顾我这个伤员,让我多养几天伤,你这丫头不会真想我这条胳膊废在这案子里?” 虽说狮山县作为人口高近九十万的大县,包括乡镇及县直机关在内,乡科级干部高达五百多人,但袁文海加入警队已经有十三四年、他父亲也在狮山工作了半辈子,心里很清楚这五六百乡科级干部,与二十多名县处级官员在狮山组成的那张关系网有多密集、牢固。 赵执山虽然跟范春江没有直接的瓜葛,但他作为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等工作的副局长,不可避免都是这张网的一份子;汪兴民作为云社镇党委书记,在这张关系网里,分量要比赵执山更重一些。 他们上午时都还主张借用镇派出所的地方,对肖裕军、何红以及林学同进行突击审讯,以便在云社能尽快掌握更多的线索跟证据。 不过,中午局里一通电话打过来,说这么重要的案件,不宜放在云社搞突击审讯,需要将嫌疑人带回局里,组织更多的精兵干将参与侦查、审讯。 赵执山二话不说,就决定中止对肖裕军、何红、林学同三人的审讯,直接将他们押送回县里。 隋婧当时留在云社,袁文海虽然随车回到县里,但就再没能接触到最为核心的嫌疑人肖裕军,他也就知道范春江背后的人出面干预了。 袁文海现在头痛的是受害最深的萧良不会甘心,在知道这些事后心里会怎么想…… ………… ………… 对肖裕军的突击审讯没能进行下去,意志被击垮的何红虽然在押送去县里之前,就主动交代了很多,但何红所知极为有限。 甚至何红都不清楚当天夜里强留萧良在南亭村喝酒,帮着将萧良灌醉后再离开的杜学兵,在背后到底跟肖裕军有过怎样的密谋。 没有直接的证据,仅凭何红的口供,甚至也无法直接指证杜学兵参与了对萧良的诬告陷害;镇上暂时也只是勒令杜学兵停职接受调查,由党政办主任梁朝斌兼管经管站的工作。 虽说汪兴民说了给他两天假好好歇一歇,但萧良没有急着回去,在初步配合隋婧做好诬告陷害案的取证、笔录工作后,他下午四点钟就先回到宿舍。 他爸、他哥也没有急着回市里,而是留下来,帮着收拾一片狼藉的宿舍。 顾培军今天除了配合经侦对南亭湖果汁厂的调查取证外,还临时接手代理南亭村党支部书记以及代表南亭村党支部监管果汁厂的工作,一团乱麻,萧良暂时也没能跟顾培军见上面。 在收拾好宿舍后,萧良就打算先跟他爸、他哥回市里,党政办干事葛爱霞找过来,说袁文海打电话到党政办找他。 萧良再次走进镇政府大院,这时候正值下班时间,大多数人看到萧良,神情多多少少都有些别扭。 知道萧良受这么大委屈,作为共事两年的同事,不安慰几句则太不近人情,但又很显然不愿意在大院里表现得太亲近。 萧良是重生回到九四年,他对镇政府大院里大多数工作人员的印象都有长达二三十年前的遥远间隔,模糊到要想好一会儿,才能想起人名来。 因为也很清楚前世这些人的冷漠,甚至还有一些人跟着落井下石,萧良内心深处也很清楚这些人此时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态。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镇政府大院里的人应该都已经清楚大部分案情了。 范春江、葛建国、杜学兵以及陈申这些人,平时就跟肖裕军称兄道弟,穿同一条裤子,他从车祸现场逃走,范春江花那么大的气力组织人手排查搜捕他,现在肖裕军又身陷囹圄,谁会相信范春江是清白的? 不过,谁又能肯定范春江这次一定会有事? 再一个,镇上跟肖裕军关系密切、唯其马首是瞻的干部也不是一个两个,这些人有谁会希望肖裕军的案子一查到底? 乡镇基层在国内政治版图上,哪怕只能算得上一根根微不足道的毛细血管,但只要浸淫其中的人,很多规则都是心知肚明的。 现在事态还远谈不上明朗,谁会急着给他这么一个即便受尽委屈却又无关紧要的角色送温暖? 范春江他人这时候都还坐在办公室里吧? ………… ………… 镇政府主要的办公场所,是大院里一栋三层回字型办公楼,除了汪学民、范春江以及几个副镇长、党委委员的办公室外,主要服务领导的党政办也在三楼。 梁朝斌作为党政办主任独占一个办公室,两名副主任跟几名干事、借用人员共用另两间大办公室。 袁文海的电话,是直接打到梁朝斌办公室里的。 萧良跟党政办干事葛爱霞来到梁朝斌的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里没人,葛爱霞说道:“梁主任这时候估计在跟汪书记汇报工作;梁主任说了,你直接给袁队长回电话就行,电话号码抄桌上呢……” 为了避嫌,萧良特意将办公室门敞开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袁文海回过去。 这么快县里就有人出面干预,袁文海回到县里甚至都无法参与对肖裕军的审讯,萧良并没有感到有多少意外或者愤怒。 不,他一点都不愤怒,甚至这才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如果县里这次痛下决心,对案件一查到底,还将范春江等人一撸到底,将他身上冤屈洗尽,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委屈”。 到时候县里再另调一名镇长到云社跟生性谨慎的汪兴民搭班子,他们凭什么同意他一个刚到基层工作两年、各方面都还看不出成熟、又没有其他背景支撑的人,去接手南亭湖果汁厂? 然而想要真正的报仇雪耻,令肖裕军三五年后从监狱出来也无法东山再起,令其这辈子都在烂泥潭里挣扎,甚至指望他家能尽快摆脱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的阴影,接手南亭湖果汁厂才是萧良接下来诸多计划的第一步。 现在他需要背住这份“委屈”,要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委屈”大了,他才有资格提条件。 他才有资格叫范春江看到他都得将“坐山虎”的威风收起来,才能叫汪兴民看到他在云社有更大的价值…… 第二十六章 顶住压力 萧良正思量着,听到过道里有脚步声响起,猜想应该是梁朝斌回来了,他放下电话,握拳狠狠在墙壁上打了一下。 “萧良,你这是做什么?” 党政办主任梁朝斌刚三十出头,戴着一副普通的黑色塑料框眼镜,很是削瘦。 梁朝斌他今天可以说是心情几经激荡。 作为党政办主任,梁朝斌是汪兴民到任后唯一大力提拔起来的中层干部。 倘若汪兴民在云社得势,他就是镇上最有望提拔党委委员或副镇长的人选。 要不然的话,他就得望眼欲穿的熬年头。 说实话,梁朝斌一开始内心深处也渴望这次能一棍子将范春江收拾了,中午得知县公安局临时通知中断对三名嫌疑人的突击审讯,他内心也难免失落。 不过,刚刚被汪兴民找过去谈话,他又明白是自己急躁了。 就算范春江等人被一撸到底,镇上空出两三个甚至三四个位子来,不仅他此时没有补上的资格;县里调其他人过来补空缺,汪兴民都不见得就能掌握镇上主动权。 说到底现在的形势很明确,范春江肯定早就知道萧良是被诬告陷害的,甚至不排除是范春江授意肖裕军干的,但在云社跟肖裕军有牵扯的主要干部里,绝对不会仅有范春江一人。 如果仅仅是范春江一人,汪兴民还会考虑狠一下决心,但是副书记周健齐这些人都害怕肖裕军的案子一查到底,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还能有这个决心吗? 甚至今天中午县公安局打来电话,紧急叫停对肖裕军的突击审讯,都不一定就是范春江背后的人,就未必没有可能不是周健齐背后的人,甚至都有可能是肖裕军直接在县里腐蚀的官员在出力。 思来想去,还不如此时退后一步,让背后那些人欠着他们——这种情况下,梁朝斌反而更有机会得到提拔;他们也相信范春江他们这次费尽心机切割脱身,后面也会收敛很多。 梁朝斌刚从汪兴民那里吃了定心丸回来,看到萧良在他办公室里以拳击墙,他当然怕萧良刚从袁文海那里听到什么坏消息,便按捺不住年轻气盛又要闹脾气。 现在萧良是整个案子最大的苦主。 今天这个案子估计很快就会在整个东洲市传开,萧良不愿意息事宁人,梁朝斌可不觉得汪书记就一定能控制住局面。 “刚从袁队长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不是太令人愉快,” 萧良握住隐隐作痛的手背,咬着牙,以一副故作风轻云淡的口吻说道, “汪书记说给我两天假,但对南亭村委及果汁厂的情况,镇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明天还是正常到镇上来上班,配合县公安局的调查!” 萧良没有这时候去找汪兴民,他跟梁朝斌说过这番话就直接离开了镇政府大院。 他得给优柔寡断的汪兴民留下充足的时间,去咀嚼他这个初生牛犊不畏虎的苦主,有没有可能给他们捅出多大的篓子;他得让汪兴民自己先慢慢琢磨要如何才能安抚好他这个苦主。 ………… ………… 此时最替萧良愤愤不平的是隋婧。 她找专案组组长周阮汇报过下午留在云社所做的工作后,后续就被安排留在局里负责整理案件材料,不仅不能参与对嫌疑人的审讯,更没能再出外勤搜集证据,隋婧强忍住内心的愤懑,才没有当场跟周阮吵起来。 受了一肚子气,隋婧当然没有心情留在局里熬夜整理材料。 隋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没有看到袁文海的身影,便丢下手里的事,往局机关大院后面的宿舍楼走去。 蓦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宿舍楼下,正负手打量着同住宿舍楼的年轻干警,隋婧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高兴的跳跑过去,挽住老人的胳膊: “外公,你怎么来狮山了?” “原来是隋婧爷爷啊!”好几个年轻干警刚才还奇怪跑宿舍楼前溜达的老头是干什么的,这时候都热切的跑过来打招呼。 “你不知道我来狮山了?你是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有走吧?”老人跟几个年轻干警打过招呼,不客气的戳破隋婧的谎言。 “我前几天联系过小姨,听说你又有好几天没老实在省里待着,但谁能肯定你又偷偷跑狮山来?” 隋婧摇着老人的胳膊,娇嗔说道, “再说了,你要是被哪个小老太拐跑了,我还能坏你的好事啊?” 往宿舍走时,隋婧注意到老人不仅拄了一根拐杖,走路还有些瘸,吓了一跳,关切的问道:“爷爷,你脚怎么了?” “前几天进山里给你太爷爷扫墓,走山路崴了一下。不过,没什么事,就是走路还有些瘸,过两天就好了。”老人说道。 “你是怕瘸着回去,被小姨她们数落,这几天才留在狮山的?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呢,你是不喜欢我这个外孙女了?”隋婧埋怨道。 “你好不容易逮到在外面办案的机会,我一个没事瞎溜达的老头,还能干扰你干正事?”老人说道。 隋婧拿钥匙打开宿舍门,拉开屋里的电灯,疑惑的转回头问道:“啊,你怎么知道这案子的?你有找唐叔叔,唐叔叔也有关注云社的这个案子?” 不等老人说话,隋婧满肚子怨愤就迫不及待的宣泄出来: “跑前跑后奔波了六七天,案子今天上午好不容易有了突破,还可以往更深里挖掘,却不想中午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将手伸了进来干扰。我也不是要跟谁抢功劳,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我负责的,也是在我手里才有突破,现在却借口我从警还没有满一年,经验不足,不让我插手嫌疑人的审讯不说,还要将我们摁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官官相护,都已经明目张胆到这一步了吗?” 老人在招待所接到唐继华的电话,了解到整个案件在县里已经有强力干扰了,县里很多人不希望看到案子再继续发酵下去。 不过,他通过电话了解是一回事,亲眼看到隋婧满心愤懑的诉苦,感受又是不同。 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窗前,看着暮色渐浓,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隋婧,神色凝重的说道:“你要是觉得不满,我可以给唐继华打电话,让他顶住压力挖一挖这案子有多深……” 第二十七章 事了有余味 xb听老人说要给唐继华打电话,隋婧瘪着嘴说道: “我才不要你打这个电话,你们不要以为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我叫回省里。再说了,唐叔叔是县委书记,他都关注这个案子了,难道还看不到这个案子有问题啊,哪里需要爷爷你打这个电话啊?唐叔叔他不会视而不见吧?” “唐继华是猜测这个案子可能有更大的问题,这个案子也不是就没有可能彻底查清楚,但不能放在狮山查,” 老人靠着窗台而立,皱紧眉头问道, “现在假设你是唐继华,你在狮山要如何才能推动整个案子继续挖下去,又如何保证一定能挖出来些什么东西?给县公安局打一个电话够不够,有没有用?又或者亲自跑到县公安局来看卷宗,亲自盯着审讯嫌疑人?你不要忘了,狮山除了县公安局以及云社镇外,全县还另外有三十七个县直机关、十九个乡镇的大大小小事务,需要唐继华这个县委书记去盯着……” “好了好了,你又找到机会教育我了。我又不想像我爸、小姨父他们,满脑子想着往上爬,想这么多做什么?”隋婧满脸烦恼不想听老人教育,但她多少心有不甘,说道,“狮山那么大的地盘,也不可能事事都铁板一块,还真能什么事都要唐叔叔亲力亲为?” “那就你要问问为什么这个案子上午才刚有一点往深里突破的样子,中午就突然有人插手进来,看上去插手还颇为成功?”老人问道。 “爷爷你是想说县里或许平时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但唐叔叔三个月前突然空降到狮山,叫县里变得空前团结?”隋婧猜测道,又马上摇起脑袋来,说道,“你个糟老头子,就是借机会教育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老人哈哈笑起来,说道,“我这次偷偷跑狮山来,叫你小姨埋怨了好几次,明天不得不回去。你好好陪我吃顿饭,我好好听你说说案子的事——一开始从车祸逃跑的那个嫌疑人,好像挺有意思的……” “你说他啊,也是惹人烦的坏东西。”隋婧瘪嘴说道。 毕竟唐继华通过秘书周晓天了解情况,还不能将他县委书记的名义打出来,大部分具体而细微的关键信息,肯定都是缺失的。此时看见隋婧一脸神情复杂的样子,老人好奇的问道:“哦?怎么坏了?” 虽说没脸辩解,但也确切是因为知道萧良在车祸发生后,及时将袁文海、陈申、周军三人从着火的警车里救出后才逃离现场,隋婧才失之警惕。 她接到电话后没有多想就直奔云社,没有见到萧良本人,但看到云社已经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强奸未遂案又确实破绽百出,也就下意识误以为萧良落入肖裕军这些人的控制之中,所谓的搜捕只是故布疑阵。 甚至在赵执山拉袁文海点破萧良两通电话就是在他家附近打的,隋婧都觉得萧良这么做是情有可原的。 直到在袁文海入住镇卫生院的病房里撞到萧良,她才彻底醒悟过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萧良那个家伙牵着鼻子在走。 再一个,萧良做笔录说他昨天夜里见林学同,是希望林学同站出来指证何红与肖裕军有不正常关系,但林学同那么快赶回云社劫持肖裕军要同归于尽,隋婧又怎么可能相信萧良的说辞? 现在有关萧良的案情可以说是完全查清了,但隋婧对萧良的印象却是古怪而复杂。 简单的说,就是不能算什么好东西。 “哦,是吗?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啊!” 老人原本还想着把将军坡受伤被救助的事说给隋婧听,让隋婧有机会见到萧良说声感谢,有机会请萧良到省里坐坐,没想到已经相当曲折的案件背后还有这些不为外人知的细枝末节。 老人当下就改变了主意,索性不提将军坡的事,也省得家里人知道他曾被几个地痞混混推入沟中摔伤,更理直气壮的限制他独自出门。 ………… ………… 县公安局宿舍楼与县委招待所狮山宾馆相距不远,隋婧拉着爷爷走出宿舍楼,正准备找一家餐馆吃饭,一辆桑塔纳从两人身边经过后停了下来。 唐继华从车后排推门走了出来:“我就猜到案子暂告一段落,隋婧总归能抽出时间陪隋老吃顿饭了,可就叫我逮着了。” “哪有?爷爷到狮山好几天了都没有跟我说,今天给我玩惊喜,谁稀罕啊?”隋婧不依不饶的说道。 唐继华朝从前排下车的秘书周晓天挥挥手,说道:“不早了,小周你早点回去吧,我陪隋老走走。” 三人就在县公安局宿舍楼后面的巷子里找了一家小酒馆坐下。 隋婧知道唐继华早年在省里给她爷爷就当过短暂两年的秘书,都不能算她爷爷带出来的人,也是克制着不提案子的事情。 却是隋觉民饮着酒,将隋婧这几天的遭遇,特别是县公安局档案里无法体现的一些细枝末节说出来: “看来狮山还是有一些有意思的人啊。” 唐继华关注云社这起案子,一开始是强奸未遂嫌疑人逃亡正好是隋觉民的孙女隋婧负责追捕,又赶好隋觉民人在狮山,他不能不关心;再一个就是整个案子的后续发展有些出人意料。 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整个案子刚有一点要揭开基层真实面貌的迹象之时,就如此迅速的戛然而止。 这说明狮山的水面底下,藏着比铁板一块更令人担忧的严重问题。 唐继华之前对案子的直接当事人却并没有怎么关心。 当事人被陷害诬告,押送县公安局途中遭遇车祸找到机会逃跑,躲藏了几天承受不住压力跑出来投案自首,表面上看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地方。 不过有隋觉民补充这些细节,唐继华才发现当事人不简单,有些迟疑的问隋觉民: “隋老,你说那天我们在那个西圩墩批发部前面看到的那个小青年,是不是就是萧良?” “什么,唐叔叔,你跟爷爷见过那个家伙?”隋婧讶异问道。 “隋老前几天就到狮山了,不想影响你工作,但又不放心你,我们特意坐车到云社走了一趟,刚好看到你在西圩墩村的公交站台前大发神威,干净利落的收拾两个地痞混混,” 唐继华笑着说道, “你将那两个小混混揪着回镇里后,从公交站台对面的一家小批发部里走出一个小青年来,人很精神,有点像那个叫郭什么来着的香港影星——我们当时就说这青年没有理会外面的热闹,肯定有什么问题,但也没有想到会是整个案子的当事人。” “肯定是萧良,公交站台对面的那家批发部,是南亭村党支书副书记顾培军他家开的,”隋婧拍着脑门,突然醒悟过来了,说道,“啊,顾培军找云社镇党委书记汪兴民检举肖裕军侵吞村集体资产,也是跟那个家伙提前商议好的!我竟然完全被这家伙蒙在鼓里,气死我啦!” “看来云社的故事还是可能留有一些余味的啊。”隋觉民颇为感慨的跟唐继华说道。 第二十八章 归家 萧良跟他爸、他哥乘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市里,已经是万家灯火。 走到他家单元楼前,迎面走过来两个邻居先看到他爸萧长华跟他哥萧潇,然后又诧异的打量他好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似的招呼起来: “这是萧良回来了啊?嗨,我们就说萧良打小那么老实,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嘛!回来就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吧?”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哪有什么事?” 萧良也是一愣,都不清楚有怎样的传言在左邻右舍间流传,他爸也是在短暂困惑后,尴尬的跟邻居打过招呼,就催促他兄弟二人赶紧进楼梯间。 前世为他的事需要花钱疏通关系,同时也忍受不了左邻右舍的异样目光,他家就将这里的住房卖掉住到别处去了,但他在这栋单元楼里度过人生的青少年时光,走进楼梯间里还是感受到镌刻在记忆深处的熟悉与亲切。 这附近四栋单元楼,是他爸没有调进市委之前,船机厂八十年代中期筹资建造的;他爸当时就是船机厂的骨干,分到手住房有六十多平米,两室一厅,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厨房。 虽然他爸调入市委后没有更换住房,两年前又受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的牵连被免职,但他家除了这栋楼里的住房外,还有一套他妈从单位分配到的小户型。 整体说来,他家的住房条件在九十年代要算相当不错的。 不过,萧良毕业后分配到云社镇,坐公交车要一个小时,平时习惯住镇上的单身宿舍,周末才会回家跟家人团聚,再加上他整个中学时期都在狮山县就读,萧良对这些左邻右舍的印象都比较模糊、疏离。 “是萧良回来了?” 萧良他们刚走进楼梯间,他妈葛明兰听到楼下的说话声,就第一时间打开房门走下来,情绪太过激烈,下楼梯跑得太急,“哎呀”一声,在三楼下二楼的拐角处差点摔倒。 萧良快步走上去,搀住头发尚且乌黑、眼角还没有多少皱纹的他妈,看到他妈红肿的眼睛里噙着泪,一时间眼眶也湿润起来。 “你人在家里,怎么还到处瞎说啊,你看这些人一个个都拿什么眼神看萧良?” 关上门,萧长华忍不住责怪起妻子来, “你找这些人诉苦,还真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又或者他们有几个会真心巴望着咱家好?这两三年看我们家笑话的,还少吗?” “我哪有跟他们说什么了?”葛明兰在丈夫面前委屈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传开了……” 陈富山案就叫他家充分感受到世态是何等炎凉,平时也都尽可能少跟左邻右舍接触。 即便警察登门,萧良相信他爸妈都会尽可能隐瞒他的事,但也很难想象短短六七天的时间,消息会从云社传到市里,传到他家左邻右舍的耳朵里去。 当然了,萧良完全不难想象是谁嘴巴大;看他爸这时候脸色一沉,很显然也想到田文丽她家将他的事情到处宣扬,才能名正言顺的跟他哥分手,不用担心会被熟悉的人指指点点,背上道德的包袱。 “事情都解决了,什么都可以往开里说,咱家还能管住别人的嘴巴啊?”萧良不想让他哥醒悟过来难过,岔开话题,指着餐桌上摆放满满的菜肴,问他妈,“这菜都放凉了吧?有没有酒,让我跟爸、哥好好喝一顿。” “你那顿酒喝了遭多大罪,你还敢喝酒?从今往后,这个家里只要我还说得上话,谁都不许喝酒!” 葛明兰她人没有去狮山,整天魂不守舍就住在电话机旁,有什么事情都是及时电话联系,了解事情的进展。虽说整件事的起因,还是老二被人陷害,但在她看来,喝醉酒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她当即宣布家里从此往后谁都不许喝酒。 萧良看到餐桌旁的玻璃橱里,之前存放的一些白酒都不见了踪影,应该都叫她妈心有余悸的给处理掉了。 前世经历那样的劫难,萧良也差不多有一些年滴酒不沾,直到这段记忆没有那么刻骨铭心了,才稍稍放开酒戒,想到这里也是唏嘘,没有闲坐下来,帮他妈将餐桌上的菜肴端回厨房加热。 却是萧潇却满怀期待的坐到客厅一角的布沙发上,将茶几上的电话机抱在怀里,转身跟葛明兰说道:“妈,我喊文丽过来吃饭,她之前还误会萧良,现在她应该没啥话可说了。” 萧良看了他爸一眼,见他爸转过头往房间里走去没有作声,却是他妈没有多想,满口答应道:“好呀,你赶紧喊文丽过来。之前我不知道你们几点钟能回来,就没有打电话给文丽家……” 萧良看到他哥已经将话筒提了起来,没有吭声,继续在厨房里热菜。 虽说前世田文丽就算借他的事跟他哥提出分手,虽然他哥与田文丽分手之后,很长时间都没能走出来,但即便如此,他哥从来对他都没有过半句怨言,一直鼓励他走过那段不堪的人生。 萧良将他妈下午精心准备的六个菜都热过一遍,再端回餐桌,看到他哥还拿着话筒在试图解释什么,他爸、他妈都神色凝重的坐在餐桌旁。 萧潇不想叫萧良听到他在电话里跟田文丽争执辩解什么,这时候将话筒放下来,他跑回到房间里去打电话。 他妈葛明兰要将客厅里的话筒放回到座机上,萧良笑了笑,伸手拦住他妈。 他们就坐餐桌旁偷听他哥在电话里跟田文丽解释,听得出田文丽的态度很坚决,完全没有因为他的事出现这么大的转机就回心转意,也没有否认他的事就是他家里“无意”间说漏嘴的。 萧良知道前世田文丽在跟他哥分手后,很快就另攀高枝了,但现在看来,田文丽可能已经脚踏两只船,至少那个高枝看到他家失势后,早已经对田文丽展开“热烈”追求了。 要不然的话,田丽丽跟他哥都在市经贸委工作,很难想象能这么快就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 萧良担心将话筒放回到座机上会有轻微动静叫他哥、田文丽听到,只是将话筒轻轻放到茶几上,做了手势,让他爸、他妈跟他到门外楼道里说话: “我从车祸现场逃出的第二天,给家里打了两通电话,打第二通电话时,我其实就在巷口的电话亭里。田文丽当时跟在隋警官她们之后从家里走出来,为我的事,就跟哥在电话亭旁边吵过一次,田文丽压根就不信我是被冤枉的。我当时是看得一清二楚,田文丽早就想着跟哥分手了,只是缺少这么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这才几天,单元楼里就在传我的事,妈不会多嘴,也不可能这么快从云社传出来,田文丽在电话里说只是她家无意说漏嘴的,谁信?爸,你是不是刚才就猜到这点了……” 第二十九章 变心的女人 @萧良知道他爸能看破一些事,他就索性将一些事挑开来,省得他妈什么事还没有搞明白,就瞎做主张。 “哎,”萧长华轻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在他眼里,小儿子年纪还小,刚刚又经历这样的事,有些事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儿子交流。 萧良笑了笑,知道想要扭转家人对他的印象,又或者说想要家人接受此时的他,需要一个过程。 这也是他从车祸现场逃出来,始终没有跟家里人直接见面的缘故。 “你笑什么?”葛明兰奇怪的看着萧良,觉得小儿子这次回来,细微上的一些神态有异于往常,担心是不是这次受到什么大的刺激。 “哦,我没有什么,”萧良说道,“我就是想,要是哥他能挽回田文丽,我肯定没啥意见,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事,但一定要我说实话,田文丽真配不上咱家!” “哪有你说的这么轻巧?”葛明兰发愁的说道。 在她看来,小儿子上学要比同班同学小两岁,大学毕业还不满二十岁,又到乡镇工作,都还不怎么懂男女感情就遇到这么大事情,大儿子又是感情细腻的人,真担心大儿子承担受不住——小儿子冤枉得洗的喜悦与兴奋,也一下子冲淡了许多。 “先别想那么多,吃晚饭吧。”萧长华说道。 一家人没滋没味的吃过晚饭,看他哥坐在餐桌前郁郁寡欢,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萧良站起来说道:“哥,我陪你到田文丽家走一趟吧。” 萧良当然不希望田文丽对他哥回心转意,但总要做些看似幼稚莽撞、毫无意义的事情,才能帮他哥稍稍遏制内心的挫败与失落。 见他哥坐着没反应,萧良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他妈要说什么,却叫他爸伸手拦住。 巷子里路灯昏暗,透过茂密的枝叶,明月皎洁、星空澄澈,就像是一块无边无际暗沉紫灰色的琉璃覆盖在城市的上空,点缀着点点星光。 很难想象十数二十年后,会有好些年空气污染到都不见城市夜空有半点星光。 九四年东洲市城区还没有得到大规模的扩张,主城区可能也就三十平方公里,他家距离田文丽家住的姚港路不到两公里。 萧良陪着他哥步行前往田文丽家,一路上聊起年少时的往事。 萧良小学、中学都是跟他哥一个学校,甚至还在他哥小学班上蹭读过一年;周末以及寒暑假,他都像个拖油瓶似的,跟着他哥以及他哥的同学一起厮混、玩耍。 田文丽最初是在市里读的高中,但高考成绩不理想,转到狮山县中他哥班上复读了一年,然后各自考上不同的大学,大学期间联络密切起来,毕业后就很快确立恋爱关系。 当时他爸还是炙手可热的市委办副主任。 虽说萧良前世对跟女人谈情感这事保持警惕,但还是很能理解他哥为何很长时间都没能从这段关系里走出来。 走到田文丽他家单元楼下,萧潇鼓足勇气就要进楼梯间,萧良却注意到单元楼前停着一辆摩托车,拉了他哥一下。 九四年人均收入很低,但也有不少已经富裕起来的人群,摩托车在东洲市城乡,已经算不是稀罕物了。 顾培军平时就开一辆幸福摩托通行。 不过,在萧良的印象里,铃木摩托九四年似乎还没有开始在国内合资生产;更何况单元楼前停着的是一辆重型铃木摩托。 一体式火红色整流罩包裹住大部分车身,身型线条流畅,分离式低车把方便骑手趴姿驾驭摩托,也是俗称的趴赛车型。 稍微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辆重型铃木,跟当下常见的国产摩托绝非一个档次。 看到这辆摩托车,将这栋居民楼的住户想了一遍,萧良暗感他果然没有猜错。 他爸就算这两年失势了,被踢到党史研究室,市里想踩他家两脚的大人物不少,但至少还享受着副处级待遇。 田文丽的父亲田建中在市委机关打混二三十年,也仅仅是一名享受正科级待遇的普通干部,在没有确定攀到新的高枝之前,会轻易对他家撕破脸? 萧良开始还想着陪他哥走一趟,不管是吃闭门羹,还是听田文丽他家说些奚落绝情的话,他都无所谓,只是希望藉此能稍稍缓解他哥内心正承受的挫败感。 不过,那个“高枝”现在很可能就在田文丽家里,实在没有必要撞上,然而没等萧良找借口拉他哥离开,却见身穿淡黄色长裙的田文丽,蹦蹦跳跳从楼梯间里走下来。 下最后两级楼梯,田文丽还小跳了一下,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受今天跟他哥分手的影响。 萧良看到他哥的眼皮子都哆嗦了一下。 在田文丽身后,田建中跟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并排走下楼梯。 田文丽走下楼梯,就轻轻一蹦,转过身去,笑盈盈的看着他爸跟那个年轻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萧良跟他哥站在楼梯间对面的玉兰树下。 田建中一脸热切的抓住那个年轻人的手腕,唠起分别前的家常: “你调去狮山跟着周县长干,以后的发展空间就打开了。不过,市里跟狮山又不远,啥时候想着我这个老头子,随时到我家里来做客就行了,真不用这么客气还带什么礼物——文丽啊,你跟袁桐同学好几年,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你们是不是还要出去兜兜风?袁桐新买的这辆摩托车,真的很漂亮……” “爸你还没到一把年纪,就别啰里啰嗦了。我跟袁桐出去兜风了,十二点之前一定回来,你跟妈要给我留门啊!”田文丽娇声说道。 注意到袁桐疑惑的眼神,田文丽这才转身看到萧良、萧潇兄弟二人站在对面的玉兰树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田建中这一刻也是措手不及。 袁桐却是淡定的附耳跟田文丽说了几句话,不加掩饰的亲热,然后大步走过来,非常大度的朝萧潇伸出手: “萧潇是吧,我是袁桐,跟田文丽同学六年。田文丽那年高考不顺利,才转去狮山县中跟你同班了一年,我以前听田文丽提起过你,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我前两天听田文丽说起过你弟弟的事——我才调到狮山工作不久,给周康元县长当秘书,还以为能帮上点忙,没想到你弟弟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萧良看到他哥像被雷劈一般没有丁点反应,他伸出手,与洋洋得意、以胜利者姿态站出来的袁桐,蜻蜓点水的握了一下手,笑道:“我就是萧良,我哥也经常听田文丽提起你,还以为田文丽今天跟我哥分手,要过一段时间才会领你上门呢!” 萧良笑兮兮的看着袁桐故作大方的脸一点点阴沉下来,又朝田文丽跟田建中招招手,说道:“我跟我哥没事在附近溜达呢,没想遇到你家这么快又招新女婿了,都没有带什么东西上门祝贺……” 第三十章 仇家浮出水面 酦这时候才九点钟。 六月中上旬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了。 这年代市区还没有几家阔绰装空调的,左邻右舍有很多人都在楼前楼后溜达纳凉,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 萧潇跟田文丽确定恋爱关系有两三年了,谈婚论嫁也没有少往田文丽家跑,跟这边左邻右舍都见面打过招呼。 很多人都认定萧潇是田家的女婿,此时都是一脸古怪的盯着田建中、田文丽父女俩打量,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萧良以前也经常跟他哥到田文丽家走动,好几个邻居看着眼熟,不管田建中、田文丽以及袁桐三人脸色多难看,就笑着跟人招呼起来: “陈伯伯,还认识我吗?我萧良啊,萧潇的弟弟,以前没有少跟我哥往田伯伯家走动。前几天我遇到一件倒霉事,田伯伯应该跟你说过了啊?唉,人倒霉起来喝凉水塞牙缝啊,我在狮山查出大案子,就被人反咬一口,诬陷我强奸妇女。这孙子也不看看他想诬陷谁,没想到没能把我送进去,他自己今天就先被公安局逮捕了。你们等着看新闻啊,这绝对是今年能轰动整个东洲市的大案子!我跟我哥这时候过来溜达、去去诲气,估摸着田伯伯他家都还不清楚情况,可能他跟大家说的情况有些区别,我这时候就得现身说法喽。” 萧良又热切的走过去,抓住田建中的胳膊,咧起嘴,问道:“田伯伯,你现在知道误会我了吧?你之前跟陈伯伯他们是怎么说我这事的啊?” “我就说萧良这孩子绝不像做那种事的人,田建中你自己还不信,一个劲的说自己看走了眼。你看看,萧良好好站在这里,你打自己脸了吧?” 那个邻居也是妙人,估计平日里跟田家也不少纠纷,这时候热切的抓住田建中的胳膊,说道, “叫你不用急着换女婿吧,你不听我的,现在好啦,新旧女婿撞一起了,你就一个女儿,怎么分啊?要不要我找把刀借给你啊?” 田文丽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眼泪都快出来了,转身就上楼躲回家里去了。 田建中又不能将袁桐一个人扔楼下,讪笑着说道:“你们别听萧良胡说八道,啥换女婿,袁桐以前是我局里的同事,跟文丽还是同学,前段时间刚调到狮山工作,我专程请他来家喝酒叙叙旧,你们别瞎误会!” “袁秘书不是田伯伯新女婿啊,误会了,真是误会大了。我刚才看田伯伯跟袁秘书说话那热乎劲,还以为田伯伯今晚就迫不及待要把文丽姐送到袁秘书的床上去呢!误会了,误会了,我说田伯伯这么有分寸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急不可耐呢!”萧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田建中说道。 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踹这老狗两脚,前世这老狗为了撇清跟他家的关系,对他家攀高踩低最狠。 “走吧!”萧潇是那种就算看到田文丽脚踏两只船,也想保持风度、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的老实人,拉扯萧良的衣服,不让他再在这里“胡搅蛮缠”。 萧良看了脸色快气炸的袁桐一眼,又微微的一笑,才勉为其难的跟田建中挥手告别:“田伯伯,今天我哥跟文丽姐算是正式分手了,啥时候田伯伯家招新女婿,给个准信啊,不要再叫我们误会了!” ………… ………… 要不是发生云社这档子事,萧良肯定拉他哥找家通宵营业的小酒馆喝个天昏地暗,但现在只能老老实实步行往回走。 萧良他们走回家还不到十点,他爸、他妈也在楼下溜达,跟单元楼里还没有休息的左邻右舍聊天。 有些影响该消除还得消除,不能说现在都将肖裕军送进去,还让人在背后嚼他家的舌根子。 看到兄弟二人走回来,萧长华、葛明兰夫妻俩就跟左邻右舍打了声招呼,就一起上了楼。 葛明兰面带忧色的问道:“见着文丽了?” “我们没去,我就陪哥出去散散心。”萧良没有当着他哥的面细说田文丽与袁桐的事。 “要不我跟你爸明天去找一找文丽家问一下情况?都准备订日子了,女孩子有点脾气也正常,得哄着点。”葛明兰迟疑的问大儿子。 “嗨,女人绝起情来,比男人狠心多了,挽不回的,妈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萧良拦着不让他妈多事,说道。 萧潇像霜打茄子似的,无精打采先回了房间,萧良坐客厅里将报夹拿到餐桌上。 萧良他爸调到市委后,因为工作需求,家里就装了电话机,但一直都没有买电视。 这两年他爸清闲下来,也就多订了几份报刊,一家人吃过晚饭,要么坐在餐桌边聊聊天,要么就是看报纸或学习。 几只大报夹将厚厚几摞报纸都整齐的收拾在一起,萧良翻看好一会儿,才翻到袁维山五月十一日才从教育局调任市政府秘书长的报道。 袁维山就是袁桐的父亲。 倘若历史不发生改变,萧良记得袁维山应该十年后从常务副市长任上退休,也是肖裕军将触手从狮山县伸到整个东洲市的关键角色。 虽说肖裕军已经进去了,袁维山与肖裕军勾结的历史注定会改写,但袁桐之前就调到给县委副书记、县长周康元当秘书,又早就对田文丽有觊觎之心,又或者说田文丽跟袁桐早就“郎情妾意”,萧良不禁怀疑,前世他在看守所被关押半年才移交检察院,是不是有袁桐的“功劳”在里面? 当然,萧良前世就怀疑这点,只是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罢了。 萧良脸色阴沉的盯着报纸看了半晌,抬头看到他爸正疑惑的打量自己,将报纸推过去,问道:“爸,你以前跟袁维山有没有什么过节?” 他爸八七年才被前市委书记陈富山调到市委工作,这段时间萧良先是紧张复习参加高考,之后又在秣陵读了四年大学,很少关注市里的情况。 他爸九二年被踢到党史研究室,意志消沉许多,在家里绝少提工作及市里的事情。 因此萧良前世试图去调查肖裕军与袁维山、周康元等人勾结的内幕时,并不是特别的深入,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他爸与袁唯山、周康元等人有多深的交集、过节。 “……”萧长华困惑不解的看着小儿子,不清楚他此时翻出袁维山的报道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一章 烂泥坑里有作为 见他爸困惑的看过来,萧良低声解释道: “虽然田文丽今天才跟哥提出分手,但之前就有一个人在谈了。这人是袁维山的儿子,这时候在狮山给周康元当秘书!” “什么?”葛明兰听到这事,难以置信的拔高声调叫道,“文丽怎么是这种女孩,看到别人家条件好,这么迫不及待就另攀高枝了?!” 叫他妈一惊一乍,萧良头疼的拍了拍脑袋。 他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很肯定他哥已经听到了,就拿起报纸推门走进卧室,看到他哥默不作声斜靠床铺上,几乎将痛苦二字刻在脸上。 萧良将报纸递给他哥: “报道里的这个袁维山,就是袁桐的父亲。你不要觉得有什么想不通的,人家早就想攀高枝了。目前来说,袁家也确实是高枝,我的事,给了田文丽家果断‘止损’的机会。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有一天要有底气的站出来告诉他们,田文丽配不上我们家。” 虽说真相很是残酷,但比起不明不白的分手,然后长期沉湎于自我否定的猜疑中难以自拔,早一点明白缘由要更好一些。 萧良将那份报纸留给他哥慢慢思量,他从书桌上翻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将钢笔吸足墨水,又关上房门走回客厅。 “这段时间在市里遇到田建中,他就有些躲着我,看到袁维山却很热情,”萧长华这时候跟妻子解释之前看到的一些迹象,“当然了,我开始以为田建中是势利了一些,文丽应该会有自己的坚持,没想到又撞上小二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觉得咱家不行了,要另攀高枝,要是遇到条件更好的,是不是还得换?再个,她家倒是想攀高踩低,但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能看得起她家揍性?”葛明兰愤愤难平的压低声音问道。 “所以人家才要迫不及待宣扬我的事啊!”萧良微微一笑,说道。 “你还笑得起来?”葛明兰瞪了萧良一眼。 萧良没有把笑容藏起来。 现在把家里所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搅开来,算是真正触底了,怎么都要比他哥跟田文丽继续搅合在一起强。 要不然,他以后不仅不能找田建中算前世的账,还得捏着鼻子喊一声叔,多委屈自己啊。 萧良笑着跟他妈说道:“认清一些人的嘴脸,总比继续被这些人糊弄住,要好多了;你看爸他现在活得多通透!” “你爸活得通透?” 葛明兰不屑小儿子的话,但看了丈夫一眼,也不想去揭丈夫的伤疤,岔开话题跟萧长华商量道, “你被免职,小二没能留在狮山县里,还被分配到乡镇,我当时还以为乡镇会简单一些,对小二未必是坏事,却没想到乡镇人心会是这样的险恶。我觉得还是得想办法,将小二的工作调回到市里。哪怕以后两个儿子都没有什么发展,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最重要。我们现在也不要跟谁比,日子都不会过得比普通人家差,我知足了。” 萧长华没有作声,现在不仅仅是小儿子的工作调动问题,他还得考虑大儿子要是继续留在市经贸委工作,与田文丽低头不见抬头见,内心会有怎样的不堪。 而党政机关最是攀高踩低,他两年前被踢到党史研究室,大儿子在市经贸委就已经从人见人夸的青年才俊沦为不受搭理的边缘角色了。 倘若市经贸委的同事,知道田文丽跟袁维山的儿子好上,萧潇又是这场情变的失败者,完全不难想象这些人会是怎样的态度。 见葛明兰还没有想到这点,葛长华他又想不出解决办法,也只能先默不作声。 萧良这时候则不想轻飘飘的让他爸妈不用担心他的事,只是顺着他妈的口吻说工作调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得慢慢想办法、找关系,今天时间不早了,催他爸妈早点去休息。 反正他爸现在的处境,暂时也没有办法找到关系能很快将他调回到市里来;至于他哥的事情,萧良另有想法,但也得先跟他哥聊过再说。 ………… ………… 他爸妈回房间休息,萧良坐在客厅整理思路。 县公安局中午突然叫停对肖裕军的突击审讯,萧良就意识到整件事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再往下深挖了;袁文海的电话只是证实了这一点。 萧良心里没有气愤,甚至都没有什么不满,他现在更需要背住这份委屈,才有资格跟镇上提条件。 南亭湖果汁厂虽然被肖裕军折腾了几年,拖欠上千万外债,但生产的底子还没有彻底垮掉。 即便实际时隔二三十年,萧良对果汁厂的了解,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他也很清楚这里面蕴藏着怎样的第一桶金。 重生回到九四年,萧良不是没有想过先从这个烂泥坑跳出来。 以他前世二三十年的人生经历,现在就辞去公职离开东州,换一个地方从头开始,也不愁没有一番作为。 不过,他也必须承认,起步阶段有没有一个相对好的基础,能不能借用到更多的资源,都将直接决定他未来发展的高度。 再一个,他远走他乡容易,他爸都四十八岁了,倘若不能尽快从陈富山案的阴影里摆脱出来,在党史研究室还有多少时光可以给他郁郁不得志的虚耗? 他哥跟田文丽都闹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倘若继续留在市经贸委工作,跟田文丽抬头不见低头见,内心又得承受怎样的煎熬? 虽然袁桐、田文丽的事,以及陈富山案所牵涉到的是是非非,叫萧良意识到他将来在东洲所要面临的局面将更加的错综复杂,但这却进一步坚定了他留在东洲发展的决心。 逃避绝不是办法。 萧良很清楚的知道,范春江、袁桐与三五年就可能出狱、还将坐拥两三千万巨额资产的肖裕军,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人,也不会止步不前。 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跟陈富山案涉及的一些人紧密勾结在一起,在东洲发展成更顽强、顽固的势力! 他现在逃离东洲,有朝一日要怎么从这些人头上讨回公道? 就因为自己在别的地方发展,十几二十年后也有一番作为,就能作为过江龙重回东洲市,干翻这群坐地虎、地头蛇? 不可能的。 最好的选择就是他扎根在东洲,成为比这些人更强势的坐地虎,才能将他们死死踩在脚底下,一辈子都翻不出身来。 当然了,面临的局面越发错综复杂,意味着他未来发展需要更缜密的规划与部署。 第三十二章 兄弟谈心 你怎么还不睡?” 萧潇过了十二点才稍稍振作精神走出卧室,看到萧良还坐在餐桌旁,在台灯前写着什么,无精打采的问道。 萧良合上笔记本,要他哥坐下来,从玻璃橱里翻出他爸的一盒红梅,拿玻璃杯蓄了一些水当烟灰缸。 “我这次出事,看上去是人倒霉喝冷水塞了牙缝,正好撞到这事了,但本质我只是无足轻重、可以任意拿捏的一个小角色。倘若爸他没有被免职,这种倒霉事会发生我身上吗?倘若爸他还是市委办副主任,田家会攀高踩低、田文丽会弃你而去吗?倘若爸他没有被免职,我们家这两年会挨那么多的白眼,就连亲戚朋友,连萧家那些人都跟我们形同陌路吗?” 萧良对他哥循循善诱道,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抱怨命运什么的,现在也不知道爸他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我们兄弟俩为什么不能先站出来?” 萧潇正经历他人生最惨烈的一次挫败,没有细想萧良说话为何突然这么成熟起来,而是陷入更深的沉默与迷茫中:“……” 萧潇在市府机关工作快三年了,眼界要比普通人高多了,但也觉得父亲曾经担任的职务,可能是绝大多数公职人员这辈子都未必能到达的巅峰。 倘若都不指望他们的父亲东山再起,他们兄弟二人再站,又能站到哪里去? 见他哥眼神明亮了许多,萧良示意他们回房间谈,避免他爸妈在卧室听到他们在客厅里盘算,跑出来数落他不脚踏实地想瞎折腾。 他妈刚从单位分到的那套小户型,就在附近不远的小区里,但这时候正在装修,准备给他哥与田文丽当婚房用。 平时萧良回市里,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跟他哥睡一个房间。 房间进门右手是一张简易衣橱,往里是两张单人床靠两侧的墙壁摆放,床头顶住南面的窗户以及一张长木板做的简易书桌,桌面以及桌下塞满了他跟他哥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书籍。 萧良将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放书桌上,说道: “肖裕军的案子肯定还牵涉到不少人,但现在县里有人出面干预,应该不会再往深里挖了。这事我不觉得有什么,经历这次事后,我也决定不再做眼睛揉不进沙子的那种人。不过,我既然受了委屈,镇上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夜里回来之前,我已经在我们镇党委书记汪兴民那里抛了一根线,说我还会继续跟进南亭果汁厂贪腐案的调查。其实县里都有人干预了,南亭湖果汁厂再查下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关键还是南亭湖果汁厂后续怎么处理。这两三个月来,我断断续续负责对南亭果汁厂的财务审计,肖裕军、何红这些人被抓进去了,镇上可以说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南亭湖果汁厂的情况了,我打算接下来接手南亭果汁厂……” “……” 这几天都为洗清嫌疑的事奔波,萧潇哪里想到萧良竟然早就在考虑这些,震惊的问道, “就算你们镇上同意你接手果汁厂,你能做什么?南亭湖果汁厂叫肖裕军折腾了这些年,底子都被掏空了吧?要不然,就算镇上愿意补偿你,也不可能让你接手果汁厂啊……” 萧潇毕业进入市经贸委工作有三年了,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青年。 他知道倘若果汁厂涉及的利益很大,指不定多少人盯着,想从里面刨肉吃呢,怎么都不可能轮到萧良去接手。 就算镇上觉得这次事很亏欠萧良,也大可以从其他方面给予补偿。 唯有被肖裕军这些人狠狠折腾过,底子被掏空的南亭湖果汁厂,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糟糕透顶的烂摊子,镇上才有可能考虑作为补偿让萧良接手。 而这个接手,目前也绝不可能是让他全面接管。 南亭湖果汁厂作为南亭村办企业,镇政府有监管权,这也是萧良之前负责对南亭果汁厂进行财务审计的原因,但南亭湖果汁厂的所有权以及经营权,还是属于南亭村集体。 镇上同意萧良接手南亭湖果汁厂,也只能下达行政命令,使萧良作为驻村、驻厂干部,专门负责对南亭村及南亭湖果汁厂的监管与联络。 萧潇想不明白萧良费劲接手南亭湖果汁厂,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萧良将手边一份东洲晚报翻开来,将刊登红桃Q广告的那一页,摊给他哥看。 萧良原本想等事情有了一定的进展之后,才考虑说服他哥参与进来,但谁能想到他身上也有“瞌睡刚好有人递枕头”的好事发生。 他哥经历情变,内心受挫之余,必然激起有朝一日叫田家人刮目相看的志气来,同时他哥继续留在市经贸委工作,跟田文丽低头不见抬头见,内心也会非常的难堪。 他现在正好可以将一些事交给他哥去做。 “保健品?怎么,你想南亭湖果汁厂以后生产类似红桃Q的保健品?不过。果汁厂那条生产线,似乎不能改做保健品吧?” 萧良之前断断续续负责对南亭湖果汁厂财务审计了三个月,有什么问题也会跟他哥讨论;萧潇对南亭湖果汁厂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 不说保健品生产前段药材提取、净化、配制等工序了,常见的保健品口服液玻璃瓶通常都只有十几毫升容量,而南亭湖果汁厂热灌装生产线目前生产的是三百毫升果饮,再怎么改造,也难以实现对二十毫升容量的口服液进行热灌装生产。 “保健品也不一定就是口服液,也可以是小瓶的汤剂——配方与生产工艺,哥你能帮我搞定?”萧良笑着问道。 国内保健品市场八六年就已经大规模启动了,娃哈哈儿童营养口服液,就是那个时代的产品。 保健品市场火爆发展到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市场宣传渐渐疯狂,各大厂商肆无忌惮将旗下产品吹得天花乱坠,吹成包治百病的神药,但对毕业后就进市经贸委工作,又恰好对接过市制药厂等单位的萧潇来说,则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神秘感。 不过,突然听萧良说要他负责搞定配方与生产工艺,萧潇也有些发懵。 他在市经贸委是对接过市制药厂的联系工作,也认识市制药厂的一些干部职工,甚至私交还不错,但市制药厂也不从事汤剂类保健品的生产,他可完全没有底气说可以搞定配方与工艺的事情。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都凌晨两点钟了,拍了拍他哥的肩膀,说道:“交给你肯定没问题的,你先帮我联系市制药厂认识的朋友,看有没有门路。我先去洗澡了,明天一早还要回镇上。” 九四年介入保健品市场,难点不是配方跟配制工艺,当下主流保健品压根就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只要有相关专业背景,萧良不觉得搞定配方与工艺会有多大的问题。 也从来没谁说过保健品一定要做成口服液,一定不能做成小瓶汤剂形式。 真正的难点在于这时候要如何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就渐成规模、九十年代以来就逐渐疯狂、混乱的保健品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 难点在于如何从九五年底、九六年初国家对保健品市场混乱局面的大整顿中生存下来。 难点在于营销体系有效控制与管理,确保不被混乱不堪的营销体系吃掉所有的利润,最终一无所得。 当然,萧良也需要南亭湖果汁厂的无菌热罐装生产线,要不然他也没有办法空手变出产品来…… 第三十三章 清晨 諬睡了三四个小时,叫清晨的闹钟吵醒。 萧良看到他妈已经在厨房里忙碌,洗漱好就跑过去帮忙。 早餐除了粥、酱菜外,还有昨天夜里剩下的一些肉菜。 家里没有冰箱,这天不赶紧吃了,到夜里大家下班回家,饭菜都要馊掉。 萧良看他哥没有怎么睡,气色不算太差,看来保健品配方跟生产工艺这事,暂时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了。 萧良从他爸手里抢过今天的晨报,翻看了一遍,除了九四年美国世界杯开幕外,其他新闻都没有什么印象。 看到他妈拿着一叠报纸包裹的东西坐过来,隐约还有些樟木气味,萧良疑惑的问道: “妈,怎么回事,一早这么严肃的盯着我看。” “我跟你爸合计了半夜。你工作调动一时半会可能没办法解决,但还是要尽可能跟乡镇上那些人少接触,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你以后能住家里就住家里,坐公交车要转车,不大方便,你拿这钱去买辆摩托车……” 从市区到云社镇上,只有十一二公里,但这个年代横穿宿云山的乡镇公路状况很一般,公交车行驶缓慢、沿途停靠站点也多。 萧良算上从家到九路公交车的始发站师范学院有两站地,再算上中途等车的时间,他每天乘坐公交车往返云社,单程差不多都要一个小时以上。 这在九十年代的东洲市,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通勤时间了。 要是有辆摩托车,通勤时间只要二十分钟就够了。 “我就算回家住,坐公交车也没啥不方便的。”萧良说道。 “给你钱就拿着。现在家里只有四千块现金,要是不够,家里还有一张定期快到时间了……”葛明兰不由分说的将钱塞萧良手里。 吃过早饭萧良拿了他爸的报纸就出门,这时候正值早高峰,走到巷口看经过的城区公交车就像沙丁鱼罐头,塞得满满当当。 九十年代公交车上盗窃异常活跃,萧良想了想,还是步行前往两站路外的师范学院,从那里坐上前往云社的九路公交车。 公交车缓缓行驶到宿城镇上时,萧良隔着车窗,看到林羲站在站牌前,没有看到何红她妈的身影。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半钟,初夏的太阳刚升过树梢,林羲背着沉重的书包站在站牌前,眼睛有些红肿,嘴唇紧紧抿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站牌前还有几个人同时在等公交车,与林羲拉开些距离,正窃窃私语。 云社与宿城两镇同属于狮山县,但隔着宿云山,两镇的联系没有那么密切;之前强奸未遂案好几天都没有传到宿城镇来。 不过,林学同昨天搞出的动静更大,前后有好几百个村民围观,消息一天之间在宿城镇上传遍,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萧良坐在后排不动声色看着林羲背着书包上车来,费劲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币买了车票。 他的目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落回到搁膝盖的报纸上,片刻后眼前暗了暗,抬头见小姑娘神情复杂的站在自己跟前。 九路公交车,上午进城比较拥挤,下乡却很空旷,车里有很多空位。 说实话,萧良面这时候也有些猝不及防,看小姑娘的神情很显然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实在不知道要跟小姑娘说什么。 小姑娘咬着嘴唇,默默坐到萧良边的空位上,然后将沉重的书包卸下来,放在膝盖上。 萧良伸手将书包接过来,放在左手边靠窗的空位上,见小姑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也就沉默着继续看手里的晨报。 到云社镇上,萧良将书包拿过来,帮小姑娘背上,看着她下车先往不远的镇初中走去,他才往北面的镇政府大院走去。 经管站在办公大楼的二楼,站长杜学兵也没有独立办公室,与三名干事、两名借用人员共用一间大办公室。 不过,萧良赶到办公室,除了停职接受调查的杜学兵外,其他人都没有到岗。 萧良拿着热水瓶到开水房打了水,给自己泡上一壶浓茶,然后将办公室角落的报夹摆到办公桌上。 现在还没有互联网,要重新熟悉这个时代的点滴细节,最好的方法就是翻报纸。他不确定汪兴民一定会主动找他,但他应该有些耐心,正好翻翻今年的旧报纸。 “萧干事,你这么早就来了啊,昨天汪书记不是说给你放两天假好好歇一歇吗?”一个圆圆脸蛋的女孩从门外探头,问道。 圆脸蛋女孩是党政办的另一名干事吴云,看到她,萧良先是脸色一阴,但将报纸放下来,又笑眯眯的说道: “我昨天跟梁主任说了,现在县里调查南亭果汁厂的问题,我对南亭果汁厂的情况比谁都清楚,我这个节骨眼在家里休息,不是耽搁县里办案吗?吴云,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你突然跑过来,就不怕我这个强奸犯对你怎么样啊?” 吴云两年前跟萧良同期分配到云社镇政府工作,一开始对萧良也比较亲近,中午晚上休息时间,动不动就喜欢跑到萧良的宿舍里说话。 不过,萧良那时候脑袋就算不是榆木疙瘩做的,也是暗暗关注着何红。 他见吴云年纪轻轻,却喜欢在他跟前说别人的是非,还特别喜欢阴阳怪气说何红的怪话,心里就很是不喜欢,那时都还没有意识到吴云总往他身边凑是什么意思。 吴云几次到宿舍找他,他都找借口出门,几次下来,吴云对他就变了面孔,说话也阴阳怪气。 萧良这次遭诬告陷害,吴云甚至是最早站出来落井下石的人。 不仅仅是前世被关看守所期间以及回到云社工作那段时间落井下石,萧良从车祸现场逃离这几天,吴云就已经迫不及待到处宣扬萧良曾狠狠追求过她,甚至宣扬对她有过动手动脚,幸好她火眼金睛早看出他不是个东西,远远躲开了。 吴云这时候被梁朝斌当枪,自己送上门,萧良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吴云心虚的脸色一寒,不满的说道:“好像我乐意过来似的?” “谢谢啊,”萧良走到门口,站在走廊里,大声说道,“以后拜托吴干事离我远一点,要不然吴干事以后再在镇政府里宣扬我手脚不干净,喜欢对谁动手动脚,我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啊!还有啊,吴干事有空最好买面镜子,又或者脱下裤子往地上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张驴脸,配不配我动手动脚?” 汪兴民不主动喊他过去谈话,梁朝斌却差遣吴云过来试探,萧良怎么可能不把动静搞大一些? 见二楼的工作人员都被吸引出来,萧良一把拽住想逃跑,都快哭出来的吴云,厉色说道: “吴云,你这几天在镇政府诬陷我的那些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清楚,当初你动不动就跑到我宿舍,我躲还来不及,到底是怎么对你耍流氓的?你也不要想否认,我找出人来跟你对质,只会叫你更难看。肖裕军、何红都已经进去了,我这次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要好好想想,捏造事实、诬陷诽谤他人的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的!” 第三十四章 新的安排 乡镇机关还没有膨胀到十几二十年后那么大的规模,不到一百名在编以及借用性质的工作人员,都在这栋三层回字型办公楼里。 有什么风吹草动,整栋楼都惊动了,更何况三楼早就有人在关注 不过,看到梁朝斌从对面三楼的走廊探头看过来,萧良见好就收,放狼狈不堪的吴云离开,表示自己也不是一个太咄咄逼人的人。 “你真在外面胡说八道了?”看着吴云抹着眼泪走进办公室来,梁朝斌阴沉着脸问道。 “我哪有?萧良张口就乱咬人!”吴云抹着眼泪,在梁朝斌面前矢口否认。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哭哭啼啼了,”梁朝斌后悔安排吴云下楼去试探萧良的反应,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说道,“萧良这几天脾气急躁、火气大,也是正常的,过两天就没事了,你别往心里去。以前没说就算了,你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搬动是非,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没有人会替你保密的!” 将抹着眼泪的吴云打发走,梁朝斌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才拿起笔记本,敲门走进书记汪兴民的办公室。 见汪兴民指了指桌上的烟盒,梁朝斌走过去取出一根烟,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坐下来说道: “汪书记,我觉得这事不能怨萧良。谁身上背了这么大的委屈,而且整件事背后的真正指使人是谁,大家心里都已经心知肚明了,让他怎么甘心当这事已经过去了?换了我刚二十出头那会儿,心里也很难想通啊。” “是啊,” 汪兴民在云社能信任的人太有限,跟梁朝斌还能交心说话,头痛的揉着太阳穴,说道, “萧良不愿意放假,我们又不能强迫他在家里休息。现在比较头痛的就是,要是萧良在办公楼里遇到范镇长他们都没能控制住情绪,可能就要让人看笑话了……” 萧良脾气闹大了,闹得不可开交、沸沸扬扬,汪兴民他狼不狼狈另说,一旦被县里那些人认为他没有能力掌控局面,肯定对他以后的发展不会有利。 在镇上也有损他的威信。 不过,要是萧良没有脾气太好打发,让范春江就这么容易过关了,以致范春江背后的人以为他都没有出什么力气就摆平了整件事,汪兴民肯定也不乐意。 那样的话,他也拿不到什么好的交换条件。 他现在头痛的是如何把握住这个度。 梁朝斌昨天夜里翻来覆去都没有怎么睡好,就是琢磨整件事要如何处理,见汪兴民还瞻前顾后不能下决心,便建议道: “要不要找周副书记商议商议?周副书记毕竟分管组织人事——过段时间杜学兵要回到工作岗位,再让萧良继续留在经管站,坐同一个办公室,肯定要炸锅,现在也应该考虑萧良岗位调动的问题。” 汪兴民点点头,知道梁朝斌是什么意思。 虽然诬告陷害极可能就是范春江在幕后指使的,跟周健齐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周健齐跟肖裕军之间就清白了? 萧良得不到好的安抚,事情继续折腾下去,对周健齐就有利了? 因此安抚萧良这事,不能让周健齐缩头躲在后面。 江兴民皱着眉头问梁朝斌: “你觉得萧良这个人怎么样?” “业务能力肯定是很强的,毕竟是名校毕业的正牌大学生,我都不如的,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分配到我们云社来了,” 梁朝斌说道, “要说萧良的性格,以前是有些耿直,书生气重,不怎么合群,但主要也是没有经历过锻炼,心绝对不坏。我相信经历这次事情之后,他绝对会念着汪书记的好。他心里也很清楚,要不是汪书记果断推动对南亭湖果汁厂的调查,他这次没有办法这么容易熬过去……” “恐怕未必哦。”汪兴民有些犹豫的说道。 肖裕军对萧良下狠手诬告陷害,以及萧良从车祸现场逃脱之后,范春江大肆组织人手排查搜捕,江兴民是有些瞻前顾后,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不过,萧良名校毕业却被分配到云社来,梁朝斌他们不清楚细情,汪兴民还是听说过一些事情。 萧良名校本科毕业进入乡镇工作,起步职级就要比其他人高得多,工作将满两年,他是可以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将萧良推到一个相对重要的岗位上,但他担心的,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余波是不是已经彻底过去了? 当然了,在云社他也没有几个能用、能信任的人手就是了。 想到这里,汪兴民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周书记,是我,汪兴民。我在办公室里,周书记你有没有空?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对,小梁也在……” 云社镇汪兴民是书记,范春江是镇长兼副书记,党委副书记周健齐分管党务组织人事,明面上是云社的三驾马车。 比起范春江,已经五十岁的周健齐在云社资格更老;又因为与汪兴民之间更隔着一个范春江,因此在镇上也显得有些人畜无害。 不过,周健齐的爱人梁爱珍刚从溪口镇党委书记任上,调任县政府办主任,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周康元跟前的红人,在狮山县却要比周健齐风光得多,是狮山县官场谁都不能轻易忽视的一个角色。 周健齐拿着他自己的保温杯敲门走进来,笑嘻嘻的问: “汪书记,找我商量什么事啊?汪书记你现在是云社的火车头,有事你拿主意,通知我一声不就得了?” “周书记,你坐,”汪兴民站起来,递了一支烟给周健齐,也不管他是不是装疯卖傻,坐下来就将萧良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萧良的工作还是有必要调动一下,不然等杜学兵回到工作岗位,办公楼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是一个事啊。” “小梁,你怎么说?我记得萧良刚到云社,你带过一段时间。”周健齐笑眯眯看向梁朝斌问道。 “萧良自己的意愿还是想继续配合县里对南亭糊果汁厂的调查,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暂时先将萧良派驻到南亭村去,甚至都可以直接安排萧良驻村工作重点就放在果汁厂。”梁朝斌建议道。 肖裕军的案子会不会牵扯出镇上主要干部,关键在于肖裕军的嘴紧不紧,梁朝斌不觉得查果汁厂还能查出更多的事情来。 当然了,梁朝斌这几年在云社就是不愿意跟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走得太近,也没有少受排挤,真要从南亭果汁厂挖出更多的东西,他也乐得其见。 还有一个不容他们忽视的问题,就是肖裕军被逮捕了,南亭湖果汁厂还是要想办法维持下去,镇上也要给予支持,不能完全丢给南亭村不管。 汪兴民跟周健齐说道:“之前是杜学兵负责联系南亭村,现在肯定是不适合了,我打算让朝斌负责联系南亭村,但要不要直接派萧良到南亭村驻村,我拿不定主意,周书记,你得帮我把把关啊!” 周健齐瞥了汪兴民、梁朝斌两眼,怀疑他们是给自己下套。 当然,整件事他昨天夜里也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很多关节都琢磨过,只要肖裕军不乱咬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太需要担心,沉吟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我觉得啊,可以先把萧良的人事关系调回到党政办,然后将他派驻到南亭村,重点放到果汁厂,让整件事缓和一下,也确实不能让大楼里鸡飞狗跳——这成什么样子嘛?” 第三十五章 驻村干部 见周健齐表态,梁朝斌问汪兴民: “我这就去找萧良谈一谈?” “我先找范镇长通一下气——要是范镇长都没意见,还得麻烦周书记拟一下文!”汪兴民站出来跟周健齐握手,他还不想当着周健齐的面给范春江打电话。 九四年以前,江省的村民自治工作还没有全面铺开。 除了村干部主要由乡镇直接任命外,乡镇还会派出驻村干部协助村组织工作,有的乡镇甚至分片设立管理区,直接领导几个村的组织工作。 不过,进入九十年代之后,随着程控电话开始在乡镇普及,驻村干部也不再严格常驻村社,很多人更愿意在条件舒适的乡镇机关坐班,平时有什么业务工作都通过电话联系。 又由于不需要驻村,联系各村工作又有很多实际的好处跟权力,联系工作就有相当一部分,由镇上主要干部直接负责。 九四年的云社镇,正处于这个什么情况都有、交叠错杂在一起的过渡阶段中。 现在杜学兵停职接受调查,不宜再负责联络南亭村委的工作,镇党委决定将萧良的人事关系调回到党政办,然后派驻南亭村,重点负责协助南亭果汁厂的经营管理,平时工作向党政办主任梁朝斌负责,都是合乎规定的。 这也能恰到好处的避开当下令他们头痛的几个问题。 至于以后要不要将萧良进一步提拔到更重要的岗位,或者直接安排一个中层职位,汪兴民还是犹豫,也不觉得现在就需要做决定。 现在这个微妙局面,都怕在办公楼里跟萧良碰上面的范春江更不会站出来反对,事情就算顺利通过了。 周健齐也不愿意去见正闹情绪、像个火药桶似的萧良,回办公室拟个文,与汪兴民、范春江会签通过后,就将事情都丢梁朝斌。 对萧良的工作调整安排,在云社算是效率极其快速高效的。 十点钟刚过,梁朝斌就将萧良喊到办公室,他先坐下来点了一支烟,然后将烟盒搁办公桌角上,示意萧良坐下来说话: “抽烟不?早上是我图省事,就让吴云找你过来说话——早知道吴云在背后嚼你舌根,我就不省这个事了。不过,这些小事你也别放心里去,没人会信她的鬼话……” “我也是昨天过来给袁队长回电话,碰巧听到吴云在背后跟人胡乱嘀咕,心里有些气不过,” 萧良太了解汪兴民优柔寡断、斤斤计较的性格了,一早就逮住吴云输出,是要叫汪兴民清楚,不要觉得随便扔根骨头就能糊弄他;也要叫镇上其他干部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先安抚住他,不然谁都别想好过。 不过,萧良心里也知道,他现在还是要向汪兴民、梁朝斌他们靠拢。 他就着台阶下坡,取了一支烟点上,坐下来身姿很是端正的说道, “当然了,喝水塞牙缝,遇到这种破事,有人在背后说些是非话也是难免的;我以后会注意更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 梁朝斌点点头,对萧良此时平静的态度还是满意的,说道, “汪书记对你的事一直很关心,你能坚持工作,他很高兴。杜学兵停职接受调查,经管站那边的工作目前是我兼管,同时联系南亭村委的工作也暂时归我负责。不过,现在南亭村的情况很复杂,虽说账簿都封存到县公安局,县乡镇企业局会参与后续的财务审计,也会直接跟县公安局对接,但不排除县公安局、县乡镇企业局随时会派人下来调查其他情况。现在南亭村委、党支部也是群龙无首,顾培军也只是临时负责,有没有威望跟能力控制住场面,还需要时间观察。果汁厂七八十号职工则人心惶惶,厂子要如何维持下去,顾培军未必能照顾得过来,镇上也不能袖手不管。汪书记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往南亭村派一名驻村干部,重点协助对南亭湖果汁厂的生产管理整顿。汪书记考虑到你对南亭村比较熟悉,你要是没有意见,我马上就通知顾培军他们来镇上宣布这事,中午大家吃顿饭、不喝酒……” “我的事情能这么快说清楚,就是靠汪书记干脆果断推动对果汁厂的调查。汪书记现在给我肩上压担子,也是信任我,我保证努力工作,不让汪书记失望,”萧良做过保证后,又拿商议的口吻,问梁朝斌,“我要不要单独找汪书记感谢一下?” “汪书记调查南亭湖果汁厂,也是公事公办,有些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我会在汪书记面前提的,现在我们还是先忙工作上的事。” 梁朝斌心知汪兴民心里暂时还是将萧良当成不稳定因素,同意将他派驻到南亭村的目的,主要也是为了息事宁人。 现在这事既然定下来了,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见萧良同意,梁朝斌就拿起电话打到南亭村委联系上顾培军,约他与另外三名村两委(村党支部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委员到镇上来。 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及村委主任肖裕军,与村两委成员之一的何红涉嫌重大犯罪,被县公安局逮捕,顾培军作为党支部副书记,就临时负责起村两委工作。 果汁厂作为南亭村办企业,后续的生产经营自然也是由村党支书及村委负责接管,目前也是顾培军代理厂长。 这些都是昨天仓促间临时决定下来的事情。 将顾培军以及另外三名村两委委员都喊到镇政府,梁朝斌又将相当勉为其难的副书记周健齐也请过来,宣布了镇上新的决定。 周健齐宣布决定之后,就拍拍屁股离开,无意参加中午的饭局。 顾培军坐在梁朝斌的办公室里,很直接的问道:“那萧干事到果汁厂,直接担任副厂长?” “原则上是要的,但这个最终还是你们村两委讨论决定,镇上不干涉。”梁朝斌说道。 萧良驻南亭村,重点工作协助果汁厂的生产整顿及调查上,除了要兼挂职务外,还要多领一份相应的工资,这才谈得上补偿。 不然的话,不是把人当驴使唤吗? 其他镇领导干部倘若联系各镇属、村办企业的工作,也基本都会兼职多拿一份工资——即便是单纯联系各村,村里逢年过节的福利又怎么可能不给一份? 不过,现在南亭村既有梁朝斌负责联系工作,又有萧良直接驻村,顾培军于公于私都要当着梁朝斌的面问清楚。 梁朝斌当场将话说清楚,顾培军也就不再多问,其他三名村两委委员也都没有意见,都能隐约猜到这是为什么。 中午大家在镇政府接待站简单吃了一顿,梁朝斌要掏腰包,顾培军与三名村委员死活将他摁住付了账,萧良下午就直接跟顾培军他们前往南亭村。 第三十六章 重回果汁厂 南亭村就在镇区的东首,村两委大院距离镇政府骑自行车也就六七分钟的事。 村两委的院子占地不大,但紧靠着一座水面约有三十来亩的南亭湖,看上去很是开阔,一栋七间头的老式平房,是村两委日常办公地;村部东首是南亭村小学,西首就是创办于八十年代初期的南亭湖果汁厂。 南亭湖果汁厂最初依赖于宿云山的果林资源生产水果罐头,当时还叫南亭村罐头厂。 八九十年代东洲市就有好几家国营罐头厂,地方上竞争就很激烈,厂子的效益很一般。 上任村党支部书记周海民接手果汁厂,转变了经营思路,引进压榨、罐装生产线,生产当时国内市场还很新鲜的果汁饮品,渐渐在东洲市及周边地市打开市场,八十年代中后期每年都有一两、两三百万的净利润,是狮山县的明星企业——之后不仅正式改名南亭湖果汁厂,还注册了南亭湖商标。 周海明九零年初不幸遭遇车祸去世时,果汁厂已经积攒了上千万的净资产,是狮山县的明星企业,也给南亭村置办出一些家底来。 肖裕军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接手果汁厂运营后,心思都用在掏空果汁厂的资产,全力经营自己的果汁厂及建材生意,后期又收购溪口水泥厂,南亭湖果汁厂的生产经营情况又怎么可能会好? 南亭村两委,除了肖裕军、何红以及顾培军外,另外还有三名委员,他们以往即便无法直接插手果汁厂的管理,平时也都能得到一些小恩小惠。 除了逢年过节厂里得都会给村里发慰问奖金外,他们还有家属在厂里工作,岗位相对清闲,收入却要比普通工人高许多。 因此平时村两委工作也都唯肖裕军马首是瞻,南亭果汁厂经营不善,也没有人想着要追究什么,总觉得亏的是集体的,他们个人都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现在南亭果汁厂的黑幕可以说较为彻底的捅开来了,这三名委员突然发现,相比肖裕军玩的偷梁换柱、移山填海的手段,他们这三年从果汁厂拿到手的好处只能算个屁,心里立马就不平衡了。 中午在镇上吃饭以及萧良下午到南亭村委,这三名委员没有少骂肖裕军这狗东西黑心,将南亭村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都败光了。 现在果汁厂除了拖延镇信用社等单位五百多万的贷款外,还拖延果农以及其他原材料、设备供应商货款总计四百多万。 现在厂子里除了库房里积存下大量产品外,账户上都剩不到十万流动资金,不要说生产早就停顿下来了,职工都有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果汁厂仓库里积压这么多库存,主要还是年初传出镇上将启动审计果汁厂的消息后,肖裕军心里有了忌惮,有心想要彻底打断果汁厂的生产经营,倒逼村两委及镇里下决心加快启动果汁厂的改制。 不仅原先的经销商都同时停止从果汁厂进货,几名老销售也被肖裕军安排跳槽到溪口果汁厂去。 差不多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南亭果汁厂的销售工作都处于瘫痪停止状态,也就积压大量的库存没有消化。 ………… ………… 下午先到南亭村两委大院,顾培军形式上召开了一次村两委临时工作会议,表决通过聘用萧良担任南亭湖果汁厂副厂长的决定,草拟了一份聘用合同,然后就直接将萧良的办公室安排到果汁厂的办公楼里。 整个南亭湖果汁厂的厂区占地约有六十亩,除了两栋厂房、一栋三楼办公楼为主,以及仓库等配套建筑外,还留下不小的发展空地。 铺贴白瓷砖的办公楼矗立于南亭湖的西岸,临湖还留出五六亩大小的园子,种植了一些花花草草,六月中旬鲜花已谢,草木正盛——这些都是老书记周海明给南亭村留下来的家底。 销售、财务、检验、厂办、工会等科室都集中在办公楼里。 除了肖裕军、何红直接被逮捕外,两名副厂长以及厂办主任昨天也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萧良跟着顾培军走进厂子,好几个无所事事站在办公楼过道里闲聊的职工,看到他们就纷纷躲回办公室里。 萧良之前负责对果汁厂的财务审计,对办公楼里十几名工作人员都还是认识的。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厂办副科长张斐丽,也是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刚结婚没两年的儿媳妇。 果汁厂生产已经停顿有不短时间了,普通职工都无限期放假在家,办公楼这边主要也是顾培军刚刚代表村两委接管果汁厂的工作,担任厂长,人才齐一些。 顾培军刚接手村两委工作,下午村里还有事情,到厂里先将办公楼里十多名职工召集起来,宣布镇上的决定以及村两委对萧良的聘用任命,就先离开了。 萧良之前主要是负责对果汁厂的财务审计,没怎么跑车间,下午就独自走进已经停止生产一个多月、仅有两三名职工看守的车间里转了半天,了解生产线的情况。 差不多四点半钟,萧良准备先回办公室整理一下思路再下班回家,却不想他刚从车间走出来,就听到一阵机车的轰鸣声从厂门方向传出来。 萧良眉头微微皱起来。 虽说摩托车在云社镇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但他在还云社还没有见过重型摩托的踪影,却不知道谁会开一辆机车跑到果汁厂来。 萧良往前走,却见一辆红色铃木摩托停在办公楼东南的厂门内侧的空地上,一个穿花衬衫的青年骑坐在摩托上——这个年代真的非常流行花衬衫。 花衬衫青年捏住刹车的同时,还在不断的轰着油门,好似生怕整个厂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虽说那天在田文丽家楼下,萧良没有特意记那辆火红色铃木的车牌,但他相信应该是同一辆铃木。 萧良打量着跨坐在铃木摩托上的花衬衫青年,虽然他前世没有跟周健齐的儿子周斌打过照面,但周斌短而疏的眉毛、狭长的小眼睛以及鼻孔外翻的塌鼻梁,几乎是从周健齐脸上拓印下来的。 萧良冷冷地站在一旁。 周斌不再轰油门,却鼻孔朝天的乜视过来。 他有些懒得搭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似乎对他还不服气。 这时候办公楼有两人准备下班,看到厂门内侧的这一幕,又都缩了回去。 萧良往办公楼那里打了一眼,二楼、三楼都有人朝这边打量,没有张斐丽的身影,不知道是已经离开厂子,还是嫌丢人躲在办公室里不愿露脸。 萧良又朝门岗室看过去,门卫董大成都快退休了,这时候在门岗室里正扒着窗口偷偷往这边看。 萧良双手插兜,静静站在那里…… 第三十七章 拒客入门 门卫董大成硬着头皮走出门岗室,畏畏缩缩的朝萧良走过来。 其他人可以装眼瞎,董大成天天坐在门岗值班室里,还能说他不认识过去三个月里,曾数十次进出果汁厂大门、今天刚被正式任命为副厂长的萧良? “他是谁?”萧良阴沉着脸,指着周斌,问董大成。 “周斌是张科长的爱人……”董大成小声说道。 “我没有问你他是谁的爱不爱人,我问你他是不是我们厂的职工?”萧良沉声问道。 “不是,他应该是来接张科长的……”董大成嗫嚅回答道。 “不是果汁厂的职工,作为访客进厂找人,需要履行什么手续?特别是将摩托车直接开进厂,又需要什么手续?我们厂有没有相关的规定,还是说谁都可以开着摩托车,从大门大摇大摆的直闯进来,将油门轰得冲天响?南亭湖果汁厂什么时候成大马路了?随便一条野狗都能进来撒把尿?” 萧良盯住董大成,厉声说道, “我现在给你十分钟,这个人不从厂区滚出去,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你TM谁啊?你知道我爸是谁?”周斌在云社虽说不横行霸道,但也没有被人这么针对过,听萧良指桑骂槐说他是条野狗,顿时间火冒三丈,指着萧良的鼻子怒问道。 “你要是不知道你爸是谁,你应该回家问你妈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在这里找不到爸爸!”萧良冷冷的盯着周斌。 他正愁不知道要怎么在果汁厂立威呢,周斌这时候将头伸过来,他怎么可能舍得不借用一下? “你TM,你TM骂谁!”周斌在云社哪里受过这羞辱,恶从胆边生,将铃木摩托支好,冲过去就想揪住萧良的衣领子,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愣头青一顿。 萧良伸手抓住周斌的手腕,盯住他的眼睛:“怎么,你还敢撒野?” 萧良的手就像铁钳一般令周斌挣扎不得,没有再抽这孙子两巴掌,主要还是不想惊动周健齐。 今天他主要就想削周斌这孙子的脸。 “周斌,你出去!谁叫你过来的?”张斐丽站在办公楼三楼朝着丈夫周斌厉声叫道,她又怕周斌混账劲上头不听劝,穿着高跟鞋急忙下楼走过来,拉住周斌要将怒气冲冲的他往外拖。 “张科长,还没有到下班,你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萧良喊住张斐丽,然后又平静指着周斌说道, “给你十分钟,你十分钟不从厂区出去,我就给周健齐书记打电话,问一问周健齐书记,他要不要亲自过来走一趟,将一个不知所谓开着摩托进厂闹事的混账东西带走!” “好好,” 见眼前这个愣头青竟然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将他老子搬出来,周斌气急而笑。 不过除了萧良力气太大,自己动手打不过外,更关键是看这孙子的架势,真有可能将他老子周健齐叫过来,周斌也只能强按住内心的暴躁,指着萧良的脸,恶狠狠的说道, “我记住你名字了!” “哦,你要记住我的名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我叫萧良?总不可能是周健齐书记吩咐你开着一辆破鸡掰铃木跑南亭村来耀武扬威的吧?”萧良冷冷一笑,问道。 “哼!”周斌冷冷盯了萧良一眼,坐回摩托车点火加大油门,轰的就开出果汁厂。 见萧良知道她丈夫的身份,张斐丽也不再多解释什么,一脸难堪的先回办公室去。 萧良看着周斌驾车离去的身影。 他虽然前世没有见过周斌,但知道他跟张斐丽结婚后,主要还是跟调到县政府工作的他妈梁爱珍住在县城,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 他一方面嫌张斐丽约束自己寻欢作乐,一方面又嫌张斐丽不懂情调,夫妻两人关系很糟糕;张斐丽平时都主要住父母家。 如果周斌与张斐丽的人生轨迹不发生改变的,张斐丽会在她跟周斌的女儿出生后才会痛下决心离婚。 周斌今天从县城回到云社,开摩托车过来接张斐丽下班,是想修复跟张斐丽的夫妻关系? 又或者是周健齐嫌自己到南亭湖果汁厂后太安分? 从这辆铃木摩托,萧良更多考虑的是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袁桐现在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周康元的秘书,而周斌他妈梁爱珍又是县政府办主任,是周康元身边的大管家,完全不难想象周斌与袁桐已经建立起不错的私交。 无论是周斌先从周健齐那里听到他今天就调果汁厂,还是袁桐先在周斌跟前说起昨天夜里被他狠狠讥讽过,周斌此时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试试他有几斤几两,急着替袁桐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萧良之所以毫无隐忍,就是考虑到他这次对周斌隐忍,不可能带来好的结果。 他现在忍气吞声了,让周斌耀武扬威接张斐丽回去,然后晚上回去跟周健齐坐到一起吃饭,将市政府办主任袁维山公子袁桐跟他家之间那么大的疙瘩说出来,周健齐接下来在镇上对他会是怎样一个态度? 周健齐一旦态度突然发生转变,很可能会直接坏掉他接下来就要走的那步棋。 不过,周斌被他狠狠削了面子,以他二世祖的脾气,是跑到性格阴沉的周健齐面前告状诉苦,然后被周健齐教训一顿,还是怒气冲冲直接返回县里,找狐朋狗友喝酒发泄,让狐朋狗友帮着想办法找回面子? 萧良到云社工作两年了,是没有见过周斌,但也能猜到周斌平时就烦性格阴沉的周健齐动不动说教——这点周健齐在镇政府大院里也好几次开玩笑式的抱怨过。 这就是重生带来的最大优势,他对势态的掌握远非常人所能想象,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断,确保他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手棋,不受干扰的落下去…… 第三十八章 不可太亲近 萧良走进办公楼。 办公楼看热闹的职工,都纷纷躲回办公室,没人再敢提前下班。 他们刚才看到萧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一面,心里更多以为萧良新官上任三把火,逮住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的儿子就不管不顾杀鸡儆猴,完全是年轻气盛不懂分寸。 他们都猜测萧良后面有可能会被周健齐收拾,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时候是不可能没事来找萧良触霉头的。 要说难堪,也是周健齐的儿媳妇张斐丽难堪。 萧良回办公室之前,先敲隔壁办厂综合科的门,见张斐丽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脸错愕的看过来,另一个小姑娘刘薇薇抱起文件要找借口离开,萧良堵在门口没让开道,对张斐丽说道: “前几天肖裕军怂恿不知真相的村民殴打我,幸亏斐丽姐及时站出来阻止。我也知道斐丽姐是为数不多自始至终相信我的人,一直想对你说声感谢。刚才我对周斌那样子,也是看到厂子里纪律实在有些散漫了,任由周斌开摩托直闯厂区轰油门,不加管束,实在有些不像话。我绝对不是针对斐丽姐你,你千万不要多想……” 张斐丽红唇微张,清澈明眸瞪圆了盯住萧良的脸,半天都忘了该说啥。 萧良虽然之前负责审计果汁厂的财务,她作为厂办综合科的副科长,与作为财务科科长何红配合提供材料,接触过好多次,但萧良给她的印象就是清高傲气,不爱搭理人。 他啥时候有这么亲切的唤她姐? 再说,萧良现在是副厂长耶! 小姑娘刘薇薇抱着材料站在门内,眼神也是怔怔在萧良、张斐丽两人的脸上打量: 刚才在厂门口狠狠收拾了人家的老公,威风抖足,一点脸面都没有留,转头跑办公室里喊人家姐姐,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刘薇薇高中毕业进厂才一年,她还未满二十年,她的人生经历完全不足以叫她理解眼前是个什么状况。 脑子有些卡壳。 “对了,斐丽姐,除了生产停顿按照规定放假在家的职工外,其他应该正常上班的职工,厂办要把考勤做起来。有事请假,也要将请假条交到你手里,你一会儿跟各个科室再通知一声。”萧良又跟张斐丽说道。 萧良既然是代表镇上进厂负责整顿生产的,且不管他到底想怎样整顿生产,至少在这方面他的话语权是不会比顾培军差的。 张斐丽也是连忙答应下来,表示会立刻跟在办公楼里的职工通知一声。 萧良知道张斐丽与周斌之间的夫妻关系早就恶化了,目前张斐丽大部分时间都住自己父母家,他当然不担心今天这事会叫张斐丽心里对他留下疙瘩,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后,就带上门离开了。 ………… ………… 过五点半,萧良准备收拾收拾离开办公室坐公交车回家,顾培军这时候赶回办公室来,将萧良截住: “一会儿到我家吃饭去。你夜里打算住哪里?还是说在村委给你准备一间宿舍,你直接搬过来住?厂子现在的情况很严峻啊,我们可要做好打大仗的准备!” 萧良在镇上的宿舍距离南亭村委就一公里多点,骑自行车都不要五六分钟,他没有想过要搬到南亭村委来住。 萧良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过道里没人经过,见隔壁张斐丽、刘薇薇的办公室里也已经人走室空,他跟顾培军低声说道: “至少在你正式担任村支书之前,我们都不能表现得太熟。你这两天要多找梁主任、汪书记他们汇报工作,夜里有时间就到市里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到我家再聊!” 萧良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顾培军要先在南亭村站稳脚。 到时候就算镇上对果汁厂还掌握最终决策权,但果汁厂的经营管理怎么都不可能绕过顾培军。 不管是汪兴民心虚谨慎,或是隐约听说过他家的事情,萧良短时间并不指望能赢得汪兴民毫无保留的信任。 不过,顾培军深夜进献材料,是汪兴民拿下肖裕军的关键功臣。 顾雄在南亭村做了十多年的村会计,之后调到镇上物资站工作,在南亭村、镇上都是老人,人脉关系很深;顾雄的女儿顾玲又是民政所副所长,女婿也是隔壁溪口镇的中层干部。 现在汪兴民在云社能信任的人手极为有限,顾培军是他不多的选择。 萧良现在不想跟顾培军走得太亲近,就是怕引起汪兴民对顾培军不必要的戒心与排斥,更不要说周健齐、范春江二人更是大隐患。 在顾培军正式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之前,在他第一步棋落下之前,萧良私下跟他见面,要尽可能安排在汪兴民、梁朝斌以及范春江、周健齐等人的视线之外。 顾培军昨天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对如何振兴果汁厂有他初步的想法,正心情激动想拉萧良去他家吃饭,好好合计一番,却不想萧良搞得这么神秘。 “我跟你之前有过密切联系,你在汪书记面前也千万不要说漏嘴。”萧良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 “这个我知道,我老头子也吩咐过,没有谁会喜欢自己彻头彻尾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顾培军说道,“我还以为你都正式派驻到我们南亭来了,我找你谈工作上的事,不用太忌讳呢!” “……这事总需要有一个过渡时间。”萧良笑了笑,说道。 顾雄虽然太过谨慎,但很多细节却是要比顾培军要清楚得多,有顾雄在背后替顾培军参谋,他却是要宽心很多。 萧良当下将他家的住址告诉顾培军,然后就拿起装有果汁厂一些生产资料的手提包,离开办公室,往九路公交车的站台走去。 第三十九章 公交车 九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就在南亭村委前面,夕阳正好,还悬在宿云山巅之上。 九路公交车上午进城方向乘客拥挤,下午是出城方向乘客拥挤。 萧良返程回市区,正好跟九路公交车的高峰方向相反,他坐到空荡荡的车厢里,与售票员四目相对。 公交车经停镇区,林羲背着书包上车来,她看到萧良坐在车尾,小脸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眼神从萧良的脸移开,坐到售票员前面的靠窗座位上。 公交车刚关上车门启动起来,“砰砰”有人猛然在 车门再次打开来,两个青年跑上来,冲着司机、售票员就骂:“你们TM家里死人啊,急着赶回去奔丧?” 萧良见是镇上两名小混混,花格子衬衫青年瘦得跟竹竿似的,小分头青年头发梢还残留着零星的摩丝泡沫。 司机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 花格子衬衫青年瞪眼骂道:“你狗眼今天没有带出来,没看到我们在后面招了半天手?骂你还不服气是不?” 司机忍气吞声转回头去;售票员合上票夹也没敢吭声,眼睛瞅着窗外,似乎忘了要卖票这事。 两个青年靠着车门旁的立杆骂骂咧咧数落了一会儿,也挑衅的瞅了萧良两眼,见萧良不像多管闲事的样子,便又大声嚷嚷着说城里哪家溜冰场热闹、漂亮女孩子多。 两个青年不经意间看到坐在售票员前排座位里的林羲,两人瞳孔都放大了。 吹着口哨,穿花格子衬托的小青年坐到林羲外侧的座位上。 留小分头的青年坐到林羲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眼睛几乎都要贴到林羲的脸上,油里油气的问: “咦,小妹妹,你也是云社初中的学生啊,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啊?要不要跟我们去市里耍?” 林羲拿起书包想换个座位,不料坐在她外侧的花衬衫小青年拿膝盖顶住前排椅背,将路给挡住。 林羲咬住嘴唇,努力想往外挤。 小分头青年伸手抓住林羲的肩膀,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不满的说道:“怎么?小妹妹你看不起我们,哥哥就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要躲开,是什么意思?” 林羲受惊身子缩了缩,哀求的看向售票员。 售票员视线又不自觉的移向窗外。 林羲紧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萧良走过去,伸手抓住小青年前排的座椅,将昨天砸墙壁还留下伤痕的手背露出来,眼睛盯住小分头青年以及那个拿膝盖顶住椅背挡路的花衬衫青年,严厉质喝斥道: “把爪子松开!前面就是派出所,你们想干什么,欺负一个小女孩子,长脸了?你们来欺负我试试看!” “你妈谁啊,装什么老卵?” 小分头青年在镇上横行霸道惯了,没想到真有人敢跳出来多管闲事,骂骂咧咧站起来就要冲出来揪萧良的衣领子。 萧良哪里会叫他有机会坐座位冲出来,窥准时机,一脚就狠狠蹬他大胯上,“砰”的一声将他踹回座位上。 花格子衬衫青年反应要慢一些,这时候才想到要站起来动手,萧良眼疾手快,手像铁钳般,一把掐住他又细又长的脖子,狠狠的顶在椅背上,拿手指顶住他的眼睛,厉色训斥: “你们最好别给我动手,我现在把你狗眼戳瞎了,也是见义勇为!你们要有脑子,惹是生非之前最好多打听打听,你们今天欺负的是谁的女儿?林学同在监狱最多就关半年,是你们这两个狗东西敢惹的吗?” 云社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肖裕军在云社不仅跟陈申、范春江、周健齐、杜学兵、葛建国镇上干部关系密切、称兄道弟,早年在狮山就闯出不小名堂,在云社镇那些地痞流氓里更是大哥级的人物。 昨天云社发生什么事情,普通民众可能未必个个都知道,但萧良知道这两个家伙是镇上的混混,抬出林学同的名字,就足够将他们震住。 花格子衬衫青年细长的脖子被狠狠掐住,一张苍白撸多的瘦脸顿时就憋得通红,几乎要断过气去,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力。 萧良冷漠无情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决,铁钳似的手没有松开半分的意思。 小分头青年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最终没敢站起来。 萧良这才松开手,训斥道: “我是谁,相信你们也应该猜到了。肖裕军这狗|逼东西,我都没有怕过,你们可以试试我会不会怕你们!也别以为在云社横行霸道,真没有人敢站出来收拾你们!” 不管花格子衬衫青年还伏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萧良抬脚将他的膝盖往里踢了一下,拉林羲出来,说道:“林羲你出来,坐到我那里去,不要离我这么远;以后谁敢欺负你,把你爸的名字告诉他们听……” 两个小青年最终没敢吭声,林羲拿起书包走了出来。 萧良见售票员这时候才转回头,回头见司机还回头往他这边打量,气不打一处,忍不住出声训斥:“你们都是吃干饭的?没胆子站出来制止小流氓,就不敢把公交车往派出所里开吗?两个狗屁都不是的小流氓还能翻天了?” 两个小青年虽然犟着头不下车,却也不再敢跳出来挑事;售票员嘀咕了两句,也没敢多说什么,司机规规矩矩的开车上路。 萧良坐回座位上,默默看着车窗外的夕阳。 他知道九十年代社会治安只能说稍有好转,对司机与售票员的沉默也不应该苛求太多,更多是他前世背负那么大的委屈,见到太多的冷眼旁观,心里多少还有些难消的怨气。 公交车很快就开到宿城镇,萧良担心这两个小青年以后还会纠缠林羲,就陪着一起走下公交车。 看到公交车渐渐远去,林羲提着沉重的书包,才开口问道:“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不会的,”萧良也不想给小姑娘留下争强斗狠的印象,笑了笑说道,“我对付这种人的办法多着呢,你以为我会在车上跟他们干起来啊?真要动起手来,我第一个领着你往派出所里跑……” 林羲笑了一下,像是灿烂的春天,但随即又想到别的事情,小脸垮下来,嗫嚅问道: “我爸妈是不是会判很多年?” 萧良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学同及时收手,当然不可能会判很重;检查出他身患绝症,判缓刑甚至直接取保就医候审都有可能,但这样的真相能叫小姑娘感到一点点的安慰吗? 何红会判多重,萧良现在也不清楚,毕竟南亭湖果汁厂的案子还刚刚展开深入调查,谁也不知道何红之前的供述有没有保留,牵涉有多深。 “应该不会很重,”萧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又岔开话题问,“你姥姥怎么没来接你放学,是生病了吗?” “姥姥早上是有些不舒服,但不严重,”林羲点了下头,又摇头说道,“不过姥姥说过放学不会来接我——姥姥听人说我妈想要判轻点,就得想办法把那笔钱还上,姥姥说要趁现在想办法多赚点钱!” “哦,没事就好,你回去写作业吧,我要等下一班公交回去。”萧良说道。 第四十章 已被摆平的关键角色 初夏白昼变长,萧良回到市里天色还没有暗下来。 他爸妈已经下班,买了菜在厨房里摆弄,但他哥还不见身影。 他妈担心他哥刚刚经历情变会想不开,他们又怕他哥内心敏感,不敢表现得太小心翼翼、太过关切,好不容易等到萧良下班回家,就催他赶紧骑车到市经贸委看一眼,看他哥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下来了。 萧良骑车刚出蒋家园前街,就看到他哥背着挎包骑车迎面过来。 “这两年保健品还挺热门的,我今天特地到市制药厂找人打听了一下。市制药厂对这一块没有涉及,找人也是泛泛聊一些市场上主流的保健品配方、工艺,我对生产工艺不熟悉,下午还专门到图书馆去了一趟。市制药厂那里没有收获,但我听陈祝说东洲工学院营养工程系有个教授在研究这方面的课题,我打算明天抽个时间回学校走一趟……” 萧潇推着车,兴致勃勃的跟萧良说起今天到市制药厂了解保健品配方的情况。 萧潇高考没能考上秣陵大学这样的名校,在东洲工学院读的本科;他这两年因为家庭关系,在市经贸委受打压厉害,一直想报考东洲工学院的在职研究生,为自己日后的发展增添些底色,有跟之前在工学院的老师保持联系。 “行啊……”萧良从来都不觉得配方与生产工艺会成什么问题,但倘若有东洲工学院背书,哪怕多付出些代价,却又是值得的。 萧良还以为顾培军可能会很晚才能赶到市里,没想到他跟他哥推着车走回家,看到顾培军已经坐他家客厅等着了。 “咦,你没有先去找汪书记汇报工作,这么早就跑我家来蹭饭啊?”萧良讶异的问道。 “找汪书记、梁主任他们汇报过工作了,还想着夜里请他们吃酒来着,但汪书记跟梁主任有事要赶去县里,我就直接赶来找你了。”顾培军说道。 萧良想想也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县里要是有什么利益允诺下来,都得抓紧时间兑现。 汪兴民性格是优柔寡断,但是人不蠢,这时候也确实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镇上的迎来送往。 “顾培军,现在暂时代理南亭村两委工作,我今天也是被镇上派到南亭驻村,” 萧良见顾培军应该也是刚坐下,手里的烟刚抽没抽两口,烟灰缸里也没有烟蒂,给他爸、他哥介绍起来,说道, “这次是多亏顾哥及时将举报果汁厂的材料交给汪书记,才最终促使汪书记下决心调查南亭果汁厂的问题,向县公安局报案……” 前两天在镇卫生院,他爸、他哥跟顾培军打过照面,但萧良那时候早就打定主意要跟顾培军分头行事,当时刻意没有介绍顾培军,也没有让顾培军跟着去镇派出所做笔录。 他之后配合调查,也始终没有提及跟顾雄、顾培军父子接触、联系的事情。 因此,他爸、他哥对顾培军没有留下来什么印象。 “家里也没有准备什么菜,我跟哥陪顾哥出去吃饭……” 他妈现在希望他跟镇上少些瓜葛,争取过段时间就从云社调出来,更不要说夜里准许他们喝酒,萧良就拉上他哥,出去找家餐馆请顾培军吃饭,也方便谈事情。 葛明兰本来还想着出去买两样熟食,但叫萧良抢着说出口,就没有拦着,说了些感谢的话,就目送三人走出家门。 萧长华这时候也没有多想什么,心想老大、老小这个情况,有朋友陪着喝喝酒也是好的。 ………… ………… 三人在巷子外找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餐馆坐下来。 萧良点了一大盘宿云山烧鸡、一碗烧杂烩、一碗红烧肉丸子、一碟老醋花生、一碟拍黄瓜,又要了一瓶分金亭。 “你还敢喝酒啊?”顾培军笑着问,“我还以为跑过来蹭饭,没指望能蹭到酒喝。” “在我家暂时肯定是不能喝酒,我妈会发飚,但我也不能心有余悸,这辈子都不找媳妇了,对不?”萧良心理上早就对喝酒这茬脱敏了,将瓶盖子拧开,笑着说道,“但今天我们三人就分这一瓶,回去前我再拿水漱漱口,就说你跟我哥分了这瓶酒,我滴酒未沾……” 一瓶分金亭正好分三杯,萧潇先举杯敬顾培军,情绪激动的感谢他这次仗义站出来给萧良解危脱困。 “你家里都不知道你这几天做了什么?”顾培军刚才在萧良家就坐了一会儿,此时看到萧潇情绪激动的感谢自己,疑惑的问萧良。 “自己惹到一身骚,当然得自己解决。我昨天才回家里,赶着家里又遇到一些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萧良说道。 顾培军伸手按住萧潇的酒杯,笑着说道:“萧哥你别忙着敬我酒,我真没发挥多大的作用……” 顾培军这两天也忙得脚不离地,还没有机会找萧良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不过,萧良给他林学同的地址,是他亲自跑到林学同打工的地方,将强奸未遂的事情先散播出去。 他当然能猜到林学同昨天一怒之下将肖裕军捆到他家院子想同归于尽,是谁在背后促成的。 所以顾培军真不觉得他出面找汪兴民递材料,发挥了多关键的作用,更何况最关键的实质性证据,还是萧良提供的。 相反,他在萧良的谋划下,关键时刻找汪兴民递材料,却成为他赢得汪兴民信任,在云社出人头地的难得机遇。 现在他爸也看到他有直接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的极大可能,正想办法找人出来活动,想将代理转正,以免夜长梦多。 要不是这个机遇,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仅三年时间,哪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 “……”听顾培军说起他找汪兴民递材料的真正内幕,萧潇也是愣怔了半晌。 他之前还真没有想这么多,以为事情能得到妥善解决,一切都是袁文海以及汪兴民两个人有担当,最终全靠汪兴民果断站出来推动对南亭湖果汁厂立案调查,又赶巧发生林学同劫持肖裕军的事件。 萧潇还以为汪兴民是基层有担当的官员,心里为此激动了好几天,想着云社镇有这样正直、敢作敢为的官员真是幸运。 萧潇没想到这一切看似理所当然的背后,皆是弟弟萧良逃亡这几天隐藏在背后精心谋划所致。 他昨天没有拒绝找配方与工艺的事,也是内心经历情变的痛苦,需要一件事转移注意力,但他今天着手做这件事,细想下来还是觉得很不切实际,正准备夜里找萧良好好谈一谈。 在他看来最关键的难点,还是南亭湖果汁厂作为南亭村办企业,镇上是有监管权,但不可能绕过南亭村直接干涉果汁厂的具体经营。 他没想到顾培军这么一个关键角色,早已经跟他弟站到同一阵线上了。 第四十一章 桃子会被摘 饮过半杯酒,稍解这几天的疲累,萧良让顾培军先谈谈他对果汁厂接下来的想法: “果汁厂后面要怎么搞,你这两天应该有考虑吧?” “也没有两天,我也是昨天夜里才缓过神来细想这事,但你昨天没有留在镇上。我凌晨一点跑去你宿舍,但没想到你都没有吭一声就回市里了,害我白跑了一趟!”顾培军说道。 顾培军退伍后就在果汁厂工作了一年多时间,跑业务能力极强,发现经销商以及产品出货、入库混乱等问题后被肖裕军排挤出来,但始终有关注厂子的生产经营状况,也一直暗中收集肖裕军的材料。 说到果汁厂现在的状况,他其实比萧良都要了解。 他现在暂时负责村两委工作,也理所当然成了果汁厂的代理厂长。 他的主要思路还是先集中力量解决快将仓库塞满的库存,然后争取先拉几笔代加工订单,恢复果汁厂的生产。 “果汁厂首先是要想办法解决库存、恢复生产,不过这事还是有一点的难度!”萧良说道。 顾培军叹气说道: “何止一点难度,果汁厂现在拖欠镇信用社高达五百万贷款暂且不说,目前还拖欠南亭及附近几个村子的果农以及其他原材料厂商四百多万款子,现在也压根没指望还上,接下来我们还想从果农手里收购鲜果,就更不可能。整个案子牵涉太广,很可能三五个月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就算最后审下来,侵占资产偿还也是难题。现在账上的资金连补发这两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市场又被肖裕军他们破坏得厉害,厂里都没有一名老练的销售人员,还积压了那么多的库存,想解决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现在是想着拉几笔代加工订单恢复生产,但连生产的资金都没有,总不能指望客户会先垫钱给我们——总之,就是一个‘难’啊……” “解决库存我看却也不难,” 萧良说道, “你刚接手村两委工作,很多事情都没法脱身,我可以将销售的事情接过来。不过,果汁厂未来的发展出路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单纯靠拉几笔代加工订单,能将果汁厂发展到哪一步?” “这个还没有细想,你有什么想法?”顾培军问道。 他昨天才临时接管村两委的工作,又紧急代理果汁厂的工作,他哪里来得及细想那么多的东西? 不要说未来的发展出路了,连怎么解决三四个月生产积累的库存,他都没有一个思路! 顾培军觉得萧良问他这么多问题,实在有些太为难他了,他又不是名牌大学生,他高考落榜十八岁就去参军了…… 萧良小口抿着酒,一点点跟顾培军以及他哥谈他对南亭湖果汁厂发展的一些思考: “不要说狮山县了,整个江省东部地区,基本上都是一马平川,土地性质要么是工业及城市建设发展用地,要么就是不容随便变更、重要性已经上升到国家制度层面的基本农田。现有的果林资源主要集中在宿云山一带,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万亩。现在全县单水果罐头厂、果汁厂就有五六家,这点果林资源已经严重不够分了。就算南亭湖果汁厂能将县里其他厂都打下去,看着是能满足现有的三条灌装线,但后续的发展空间在哪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你们现在可能考虑不到,那就是现在从中央到地方也越来越重视生态保护及旅游资源的开发。宿云山紧挨着市区,是东洲目前最重要的生态旅游资源,即便现在还没有条件进行大规模开发保护,但后续宿云山的果林种植只可能大幅度的压缩,而不可能进一步扩大。” 萧良当然知道未来国内的果汁饮品市场非常大,将逐步发展至上千亿之巨,但东洲及周边地市的鲜果资源却极为有限,都不足以支撑南亭湖果汁厂资本积累期的发展所需,更不要说后续的壮大了。 而一家小型果汁厂,在最初的资本积累期,倘若想着依赖外省的鲜果资源发展,单单是运输及管理上付出的额外成本,就会直接吞噬掉原本可以积累下来的巨额利润。 没有前期资本积累,就不要指望将来有实力跟国内崛起的果汁饮品厂商以及注定将大举进入国内市场的外资巨头竞争了。 在萧良的计划里,果汁厂是要先解决四五个月积累下来的产品库存。 不解决库存,就无法筹措后续所需要的流动资金。 同时也需要制订详细的生产恢复计划,不然就不要指望村两委及镇上会放心将厂子交给他们管理。 不过,萧良今天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他要说服顾培军完全接受他给果汁厂接下来制定经营方针。 萧良稍稍岔开话题,问顾培军: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推动乡镇企业的改制,很多人对此有很大的意见,你怎么看待这事?” “嗨,我哪里能想那么多,”顾培军说道,“你真要能将销售的事承担下来,咱们先把库存解决掉,利用半年甚至更长一些的时间,逐步回笼三四百万资金,将生产初步恢复起来,就算超额完成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到时候再说呗……” 顾培军估摸着怎么也得半年时间,才有可能将果汁厂的生产经营初步理顺,觉得有些事情不需要现在急着考虑。 “库存的事,给我一个月就足够了,” 萧良说道,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我们做得太快、做得太好,惹得别人眼红赶上门来摘桃子,而我们又势单力薄没有能力护住桃子。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考虑在前头……” 萧良当然有信心将库存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掉,但问题在于库存清理得太快,甚至只用一两个月,他们就将果汁厂的生产经营恢复正常,别人非但不会认为这是他们的能力,是他们的功劳,甚至会觉得谁上都可以。 南亭村两委三名委员现在很老实,那是因为南亭果汁厂现在是人见人畏的烂泥坑。 如果果汁厂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就变成一颗汁液饱满鲜甜的桃子呢? 他们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还是会老老实实承认是萧良跟顾培军能力足够强,他们跟着享受一些应得的好处就够了? 他与顾培军,一个工作不足两年,一个退伍才三年多时间,他们不仅短时间内很难在南亭村村民心目中建立起足够的威信,也不可能在汪兴民心目中有多重的分量,如何去护住果汁厂这个桃子? 到时候可能都不用别人伸手摘桃子,汪兴民说不定就会安排他以为更有分量、做事更稳当的人去接南亭村的摊子。 然而萧良又不想浪费半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让果汁厂的生产经营恢复,看上去没有那么容易。 萧良现在就得做两手准备。 第四十二章 新的计划 顾培军却没有想有人会摘桃子这事,他现在就是想如何解决库存、尽快恢复果汁厂的正常生产。 他首先也被萧良说一个月就有把握解决库存这句话给吸引住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一两个月内就能把库存给解决掉?” 顾培军从部队退伍后到果汁厂工作了一年多时间,主要就是做市场业务,对这一块也熟悉。 在肖裕军的有意安排下,原先的经销商早就停止从果汁厂进货,甚至还有人直接牵涉到肖裕军案中;厂子原有的几名老销售都跳走了。 他们现在算是彻底失去原有的市场跟渠道。 现在果汁厂要解决库存,就是带几名没有经验的销售,重新找经销商谈渠道开拓市场,怎么可能容易? “嗯,虽然说我们想站稳脚,问题不是越快解决越好,但一两个月时间真的很宽裕了,你要相信我。”萧良很笃定的说道。 顾培军很早之前跟萧良有接触,但接触不深。 萧良给他的印象,主要就是这几天建立起来的。 萧良如此笃定打包票,或许别人会不屑一顾,顾培军还是信的,只是有些不确定的说:“那我就将市场的事,都交给你啦?” “咋的,你现在还能脱身去跑市场?”萧良笑着问道。 顾培军刚接手村两委工作,很多事都是一团乱麻,想要亲自出去跑市场,短时间内还真是分身乏术。 顾培军承认萧良是比他小三四岁,但能力、见识绝对比他要强得多。 他跟这个年代绝对大多数人一样,对名牌高校毕业的大学生还是比较迷信的,以为萧良身上所体现的能力,是一个名牌大学生理所当然应该具备的,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低估自己。 顾培军很干脆的说道:“那厂子后续该如何发展,以及现在的乡镇企业改制,我确实还没有去想——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呗。” 萧良也不再卖关子,将他的想法说出来: “现在国内大力推进的乡镇企业改制以及接下来会全面铺开的市县国企改制,肯定很难避免利益输送,无法避免国有及集体资产流失,职工利益也很难得到充分的保障。这是今天很多人力图阻止,也是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为人诟病的事情。具体说到果汁厂,肖裕军跟范春江、杜学兵他们勾结,其实就已经在密谋改制了,想着通过改制,果汁厂变成肖裕军他个人的企业,也顺带将这几年搞的一屁股烂账给抹平掉了。不过,不管肖裕军、范春江这些人试图从里面侵吞多少利益,也不管我本人受这事牵连惨遭陷害,但在大的层面,我是支持改制的……” “……乡镇企业八十年代初能红火起来,是有特定历史背景的。当时刚改革开发,国内市场需求旺盛,而国营厂供给不足,国家当时还不怎么鼓励私人办厂,给乡镇集体企业留出极大的发展空间。不过,八十年代之后国务院就正式颁布了《民营企业管理暂行条例》,彻底打开私人办企业的限制。这时候再去看绝大多数的乡镇企业,首先在生产技术上没有优势,没有办法对越来越多的私营企业建立足够高的门槛。其次,在生产管理人员的选择与任命,一方面是局限于村镇范围之内,选择余地有限,另一方面在薪资待遇上,又远远不能阻止有能力的人自己跳出去建厂,或到私营企业担任管理岗位,此外还有诸如生产经营决策不够灵活——这些都注定了私营企业崛起,必然会导致乡镇企业的衰落……” “……诚然,现在媒体还在宣传一些经营红火的乡镇企业,但特例代表不了普遍。现在民营企业正以每年十数万、数十万家的规模,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但现在在经营效益上还能被媒体拿出来宣传的乡镇企业,又有几家,是一个数量级吗?这里面已经不是差一个数量级了,而是差三个,甚至四五个数量级。所以中央高层看得很透,坚决的要求地方推行乡镇企业改制,接下来还会进一步全面推动市县国营企业的改制。我们考虑果汁厂的未来,不能脱离这个宏观大背景……” 萧潇在市经贸委工作,跟市县国企改制试点工作的事接触很多,甚至能接触到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一些想法,知道市里对改制工作争议很大,却还没有见市里有谁对改制工作的认识,有萧良说得这么透彻。 他情不自禁的反思,是不是这段时间太专注个人情感,太专注于与田文丽谈恋爱了,都没有关注到弟弟这两年在云社工作、学习的状况? 顾培军则沉吟道:“我们现在就要推动果汁厂改制,这个难度有点大吧?不要说村里会不会有人反对,在我们做出一定成绩之前,汪书记、梁主任也不可能支持我们吧?” “嗯,难点就在这里,” 萧良点点头,说道, “我们太快做出成绩,以我们两个嘴上没几根毛的家伙,很难守住桃子,但没有做出成绩,哪怕是承包经营,村里会反对,镇上也不可能支持我们。所以,我们分步骤进行,也要一开始就将我们做出的一些成绩,与果汁厂进行隔离,将做出来的成绩抓到我们自己手里!比如说,我们刚开始不提承包整个果汁厂,只是先将库存销售这件事承包过来,下一步再注册成立新的公司,将果汁厂的销售以及品牌运营都放在新的公司里,将生产还放在果汁厂……” “这么做,跟肖裕军他们有什么区别?”顾培军良心上没办法一下子迈过这道坎,问道。 “当然有区别,”萧良说道,“如果说肖裕军成立专门的市场销售公司,让有能力开拓市场的人,将相关工作都承接过去,果汁厂这边专门负责生产,然后将两边的利润清清晰晰的分开来结算;甚至肖裕军直接将果汁厂承包过去,每年给南亭村上缴一百万或两百万的承包费,你还会举报他侵吞集体资产吗?” “这个倒不会。”顾培军摇头说道。 “初步计划,我是想拉个销售团队,将库存以及果汁厂的后续销售都承包下来——这个我们现在就可以列入生产经营整顿恢复计划里直接跟镇里提,” 萧良将他这两天就在脑子盘旋的计划说给顾培军知道, “现在果汁厂的最大问题就是消化库存、回笼生产资金,将库存销售不低于成本价交给销售团队承包,多出来的销售收入,作为销售团队自行分配的利润,也是为了更好的激励销售人员去做这事。后续,我也不会占用南亭果汁厂的品牌资源,会另注册成立全新的品牌做一个全新的产品,但是产品会交给南亭果汁厂代工……” 第四十三章 人生在于跟对人 听到萧良吐露他真正的计划,顾培军心情激荡之余,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 “全新的产品,什么产品?” “如果我们另外注册果汁品牌,其实还是占用到果汁厂现有的资源,瓜田李下有些事情很难讲清楚,”萧良说道,“除了要避这个嫌,同时也是考虑到目前在狮山做果汁饮品发展空间有限,所以我们需要做一款全新的产品。我初步想法是做一款保健品。保健品的配方跟生产工艺,我哥在市经贸委工作,平时跟市制药厂有对接,正好能帮上忙……” “我现在可没办法打包票,我只能说试试看。”萧潇听了半天,这时候见事情谈到他身上,自知能力不足,下意识就想给自己留余地。 “没问题的。”萧良笑道。 餐馆九点过后没有其他顾客登门,一身肥膘都够熬半锅油的老板娘就差使服务员跑出来打扫卫生,搞得桌椅哐当响,萧良他们也知情识趣结账离开。 他们也没有另找东洲市里刚时兴的咖啡馆、茶馆,就买了包烟坐到街边路灯下,仔细商量找汪兴民、梁朝斌汇报工作时的说辞。 萧良知道汪兴民对他家的情况可能有所耳闻,目前还远谈不上信任,他直接去找汪兴民、梁朝斌说要承包果汁厂的库存销售,铁定没戏。 不过,他的想法,纳入果汁厂恢复生产经营的整体计划里,由顾培军出面递交汇报,不仅村两委不会强烈反对,汪兴民、梁朝斌也应该会给顾培军试错的机会。 毕竟果汁厂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处理不好,四五百万的库存直接烂在仓库里不说,也不可能再从当地果农手里收购到鲜果,更谈不上恢复生产。 到时候厂子倒掉不说,上千万的负债也需要南亭村及镇上承担起来,这绝非一个小窟窿——九四年云社镇一年的财政开支也就六七百万而已。 肖裕军的案子还在调查当中,他们只是提出将库存销售单独承包出去,财务问题也能最大限度简化,不会跟现在的案件调查搅和到一起去。 到十一点钟时,顾培军正在兴头上,萧良主动截断今夜的谈话,说道: “恢复生产经营的计划方案要尽快成文,我今天夜里争取赶个初稿出来,明天你在初稿基础上填进你擅长、熟悉的东西——争取最快时间拉上梁朝斌,一起找汪兴民汇报。汪兴民现在在云社能信任的人很有限,你以前在果汁厂做出过成绩,心里不要犯怵。你家老头子经验丰富,你回头也要找他把一下关,看有没有纰漏。” 顾雄虽说从镇物资站已经退休快两年了,但还有大女儿顾玲在民政所工作,现在小儿子顾培军又着手负责南亭村两委工作。 汪兴民在云社又没有几个能信任的人,顾雄在南亭村、在云社的影响力,反而会变得微妙而突出。 绝大部分人甚至会觉得顾培军太年轻,做事没有什么经验,背后有顾雄帮着把关更值得放心。 他们的计划要是不能提前得到顾雄的支持,怎么可能叫更优柔寡断的汪兴民放心? 萧良都怀疑,汪兴民在拿到他们的计划书后,会先找顾雄了解一下他知不知道这事。 萧良不提,顾培军真要推动果汁厂恢复生产运营,特别是第一步就将库存销售承包出去,也很难不找他爸商量。 顾雄除了长期在公社、乡镇工作,他在子女的学习、工作安排上极有主见,顾培军现在都还没有成家,自然没有办法脱离顾雄的影响。 顾培军骑摩托回到西圩墩村批发部,从侧门推摩托车进院子,看到他爸还在灯下盘账,说道:“爸,你怎么还在店里,不是说过我夜里会回来住这里吗?” “店里的事,你现在不要插手了,你没有精力做那么多的事,”顾雄摘下老花镜搁台灯前,说道,“我打算明天就喊建兵过来帮忙。” “大姨之前提过两回了,想让建兵来店里帮忙,你不是都没有松口吗?”顾培军说道。 “我之前是没有松口,是担心叫建兵过来帮忙,你小子对店里的事从此就不再上心了,” 顾雄有什么想法不会在小儿子顾培军面前掩饰,也希望他能学更多做人的道理,说道, “在乡下做批发部没有太多的窍门,建兵帮两年忙什么都学过去了,然后自己开家店,咱家啥都落不到不说,你做事也不会上心。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是要先顾着村里跟果汁厂的事,不能再在店里分心。” “建兵是你外甥,至于吗?”顾培军笑着说道。 “自家外甥肯定希望他过得好,但也肯定希望自家儿子过得更好,”顾雄说道,“你去市里找萧良谈得怎么样,他对果汁厂有没有什么想法?” “正要找爸你说这事呢。” 顾培军的心气是被萧良一番话给提起来了,但能不能做成,他心里还真没有太大的把握。 顾培军虽说比同龄人成熟,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毕竟他这些年参军,再回到南亭村工作,真正得到锻炼、开阔眼界的机会并不多;他也很清楚年纪上的劣势,在工作上很容易受到轻视,更不要说萧良比他还要年轻三四岁。 顾培军就大体将萧良今晚谈的想法,说给他父亲顾雄听。 “有这个机会就得闯一下。”顾雄虽说是极谨慎的性子,这一次却极干脆给儿子顾培军鼓劲。 照顾雄的性子,当初就不同意儿子顾培军进一步搅和到揭发肖裕军的事里去,更多是被萧良逼得没有退路可选,但萧良也没有太咄咄逼人,也是尽可能避免顾培军跟肖裕军直接起冲突。 顾雄大半辈子也可以说识人无数,但也没有见到过谁在那样被动无助的困境下,竟能如此从容不迫的谋划,一步步化险为夷。 甚至可以说汪兴民、肖裕军、范春江这些人都被萧良操弄于指掌之间。 顾雄这辈子没能从基层走出来,却也知道跟对人的重要性。 凭萧良这么年轻就有如此的心机跟手段,哪怕这次果汁厂的事风险看上去很大,未必能一次就做成功,但顾雄这次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儿子顾培军跟萧良紧紧站在一起。 即便果汁厂的事做砸,也无所谓。 顾雄甚至都担心萧良这样的人物,野心不够大。 只要野心够大,手腕够强,他们都还年轻,经受一两次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但要是培军或者说他家这次退缩了,等萧良以后真正做起来了,他家会错过怎样的机遇? 不错,顾雄也不否认汪兴民现在可以说是大腿,但汪兴民这根大腿,在他心目里已经不能跟萧良相提并论了。 更何况他家跟汪兴民可没有共患难的交情,他们再怎么拼命去贴近汪兴民,也不可能从汪兴民那里捞到多大的好处。 顾雄这辈子再谨慎,面对这样的选择也是不会犹豫的,说道:“我虽说退休两年了,但也没有多老,你们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做,或者缺人手,我也可以搭一把手的。” “店里你就不管了?”顾培军问道。 “明天就喊建兵过来,给他多开点工资,他学事情也快,有什么事我还是能走开的。”顾雄说道。 “行,萧良说他连夜把经营恢复计划书赶出来,我明天拿过来,你帮我们把一下关。”顾培军说道。 第四十四章 生计 狮山,红浪漫娱乐城。 包厢里暗着灯,只有边角有些点缀的小彩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在轻柔音乐里纠缠摇摆的男女身影;窗式空调机嗡嗡作响。 有人从外面推开门,“啪”的打开房间里的主灯,大叫:“都不许动,警察检查!” 纠缠过于紧密,正沉溺于暧昧悸动的男女,这一刻就像房间被扔了一颗炸弹,纷纷从对方衣裤或身体里抽出手,惊慌就要逃走。 却看门口哪里有警察的身影,只有一个青年诡笑着站在门口,手还没有从开关盒收回来。 “操,你TM想吓死我们啊!” “把我们吓萎了,袁哥你给我们买药治啊?” “袁哥,你怎么现在才到?我们都快散场了?”周斌一边招呼袁桐坐过来喝酒,一边在女伴裙子上擦了两下,一边跟女伴耳语,“你的东西还给你。” 漂亮迷人的女伴瞪大杏眸,抿着红润的嘴唇,手指掐住周斌的腰肉,作势要狠掐下去,力道却又刚刚好,不依不饶的在他耳边娇声呵斥:“才认识没两天,你就这么不尊重人,下次你再这样,我真要生气啦,再也不理你了!” 比起整天就知道拿大道理教训人、唠叨着没完的张斐丽,姿色并不差多少的女伴,真是每一下都挠到他心里最舒服的地方,挠得他神魂颠倒。 周斌坐下来一边要给袁桐倒酒,一边介绍身边的女伴: “陈蓉蓉,县机关幼儿园的老师。蓉蓉,喊袁哥。袁哥可是咱狮山县县长的大秘,日理万机,架子大了去了,我现在约他吃晚饭都难。你看都快十二点,袁哥才露面,也算是给我面子了。” “你那手是不是沾了别的东西,我可没福享受,我自己倒酒就行,”袁桐将酒瓶跟酒杯抢过去,说道,“我有斌少架子大?我现在就是领导身边的服务人员,不把领导服务好,我哪里能脱身啊?” “袁哥这是嘲笑我,” 周斌这两年在狮山县城里很吃得开,但知道袁桐他父亲是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办主任,是比一般县委书记、县长都不弱的存在,他还不敢随便拿袁桐的好脾气跟客气不当回事,拿起酒杯跟袁桐碰了一下,吐槽道, “那个姓萧的小杆子,还真TM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TM今天下午回了一趟云社,被这孙子恶心了一下,改天非要好好找个法儿,好好收拾这满身是刺的孙子一顿不可。” “多大点事,他再蹦跶,能蹦跶到哪里去?啥时候有机会随便踩一脚,就能叫这种角色一辈子翻不起身来,还犯得着专门想办法去对付?还犯得着影响我们哥几个喝酒的心情?”袁桐笑着跟周斌饮酒。 袁桐说这话,还真不是刺激周斌马上就采取什么行动。 虽然前天在田文丽家楼下被气得快吐血,但他打心里还是瞧不起萧家兄弟俩的…… 萧长华被免职两年,市里还有人盯着,这辈子都不要指望能有翻身的机会了,萧家兄弟就绝没有可能站到他这个层次上来。 他有必要专门针对萧家兄弟做什么事情? 被狗咬了,还能咬回去? 他也是今天上午恰好在县政府大院遇到周斌,听说云社镇政府竟然安排萧良到南亭村驻村,还重点分管南亭湖果汁厂的工作,就顺口提了一嘴萧家兄弟是不开眼的白眼狼,也没说一定要周斌立刻赶去云社搞事。 周斌他爸是云社的党委副书记,他就想着有机会敲打一下,将萧良永远压在云社翻不了身就更好了。 他现在也就这个想法,没打算搞更多的事。 眼下除了肖裕军的案子比较敏感外,袁桐还担心真要将萧长华的事捅出来,云社那边可能会担心萧长华在市里还有些老关系,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愿意出力打压萧良。 “我懂了,”周斌一口气将一扎啤酒灌下肚子,说道,“先不说这孙子了,影响咱们喝酒的心情!” ………… ………… 萧良就果汁厂生产经营恢复整顿等问题,回到家里花了两小时就拟出一份十多页的初稿,然后丢给写生产改制类公文也有一手的他哥熬夜帮着修改一遍。 一早醒过来,萧良吃过早餐照常步行到师范学院再坐九路公交车去云社。 公交车在宿城镇停下来,穿着云社镇小校服的林羲先探头确认他坐在车里,再走上公交车。 看着林羲不吭声坐自己身边,萧良说道:“我要是没有其他事,坐公交车去云社上班,经过这里应该不会比这个点晚,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很可能要出差,不在东洲。” “……”林羲沉默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爸做那些事,就是不想看到你被别人欺负,” 萧良看着林羲还略有些婴儿肥的白皙脸颊,小小年纪就有着夸张的长睫毛微微轻颤着,说道, “虽然你爸妈的事情传开了,学校里会有些不懂事的同学嘲笑、戏弄你,但你有个豁出命都要保护你的爸爸,压根就不用怕什么。你妈虽说做了错事,也软弱了一些,但也是想保护你才被人要挟、利用。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又没能在公交车上及时遇到我,可以直接找老师、找学校,学校会保护你的……” 公交车经过云社镇区,阴郁着稚嫩小脸的林羲先下了车。 萧良也不知道林羲敏感脆弱的内心会怎么想他说的这番话,是当成真心的慰藉,还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萧良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今后没有什么事情,不需要再去镇政府大院露面,就坐着公交车继续往终点站南亭村而去。 快到南亭村委时,萧良坐公交车里看到有八九人拿板车拖着水泥楼板,正沿石子路从东往西走。 何红她妈走路有些瘸拐的身影就在拉楼板的队伍里,拉车的皮带勒住肩膀,现在才早上七八点钟,汗水已将衣裳浸透。 在框架结构以及钢筋混凝土结构普及之前,八九十年代大部分房屋建造都会采用预制场生产加工成型的预制件。 从预制场拿板车拉预制楼板送到城里的工地,是这个年代为数不多能靠体力赚到“高薪”的工作。 只是这种预制楼板长逾四米,一块重达五六百斤,想要多赚钱,成年男子一次拉两块,妇女一次拉一块,其中的艰辛,绝非普通人所能想象。 更何况何红她妈还有些残疾,又是将近五十的人了,难以想象这样的辛苦多熬几天会不会把身体彻底熬垮掉。 萧良昨天听林羲说何红她妈想多赚些钱,将何红挪用的款子还上,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做这种苦活。 公交车很快就与拉楼板的队伍错过,萧良转过头目光迟迟没有从这些人的身影上收回。 除了何红她妈,其他七八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汗珠熠熠,令他更深刻的建立起对这个年代的印象。 这个年代,普通人并非单单收入微薄,实际大多数人都过着清贫而艰苦的生活。 第四十五章 硕果仅存的高学历 u00031%萧良走到果汁厂,顾培军已经坐在他的厂长办公室里,他敲门走了进去。 这里曾是肖裕军的地盘,办公室内部装修没有多豪华,但有一排明清风格的榆木书橱与大办公桌,再配上一组真皮沙发,墙角摆放几株造型拙朴的崖柏盆景,却也显得与众不同。 刘薇薇非常及时的敲门走进来,帮萧良沏上茶。 厂办主任跟原先的两名副厂长都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厂办也就是综合科,目前就剩下张斐丽、刘薇薇两个女孩子。 张斐丽就比萧良大一岁,但跟周斌结婚有两年了——南亭湖果汁厂这两年名气还是不小,除了曾经是狮山县的明星企业外,与张斐丽、何红并称南亭湖双璧有直接的关系。 很难想象一家乡镇村办企业,会有两个容貌如此出众的年轻女人。 随便单拎一个,放在东洲市的繁华街头,都会吸引无数路人驻足凝望。 年纪比萧良要小两岁的刘薇薇,相比较张斐丽、何红,就要逊色得多,听说刚刚交了男朋友,但还没有结婚。 拿萧良前世的目光看,刘薇薇肯定不会纳入漂亮女孩的行列。 刘薇薇脸上长了很多小疙瘩,穿着也朴素,上身穿着的确良短袖衬衫,下身则老老实实穿着厂子给职工发的工作裤,宽大肥厚,玲珑小巧的身材也有些不起眼,不像张斐丽显得那么挺拔高挑,也没有隋婧那种看着就极有爆发力的身材。 总之一切都很普通的样子,完全没有资格跟张斐丽、何红争奇斗艳。 萧良坐在沙发上,看刘薇薇给他沏过茶后,又将一份文件拿给顾培军签署,习惯性的将手别在身后掰动,从这个角度能看出刘薇薇身材不算高挑,可能也就一米六二、六三的样子,但比例很好,给人挺拔的感觉。 除了有着少女应有的健康匀称身材外,刘薇薇裸露出来的小麦色肌肤虽然谈不上白如初雪,却也非常的细腻。 忽略掉刘薇薇脸上较多的小疙瘩,她的五官也颇为精致生动,额颊及下颌的骨相也相当不错,不像有些漂亮女人多多少少有一些比较明显的缺点——至于一脸的小疙瘩,其实是她这个年龄体内激素分泌过旺所致,也说明她虽然交了男朋友,但作风保守。 总之,萧良以重生一回的目光看刘薇薇,还是颇有滋味的一个女孩子。 ………… ………… “怎么,盯着刘薇薇打量了好一会儿,不会是有什么歪心思?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 签过文件等刘薇微掩门走出去,顾培军开玩笑的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我现在哪敢对女孩子动什么心思啊?”萧良可不会告诉顾培军他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带有一点点猥琐审美的中年人灵魂,言不由衷的说道,“我刚刚在考虑用人的事情……” 萧良将他连夜拟出的方案稿扔到那张古色古香的榆木办公桌上,跟顾培军说: “果汁厂要怎么恢复生产经营,我把草稿赶出来了,又叫我哥连夜修改誊写了一遍,你看看还要再补充什么内容进去——这份草稿你用过后就直接烧掉,不要叫别人看到!” 要尽快做成这事,还是需要顾培军出面赢得汪兴民的信任,萧良这时候可不想在汪兴民面前争什么功劳。 “嚯,你一晚上整出这么多东西来?” 顾培军看着十多页稿纸都写得密密麻麻不留空隙,惭愧的将他办公桌压在手下的那一叠稿纸拿给萧良看,说道, “我昨天回来都没有怎么睡,今天一早就赶到厂里,前后四五个小时都没整出两三页东西出来。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啊。” “纸面文章不作数的,” 萧良前世所负责过的生产运营管理,标准之高、体系之严密,哪里是九十年代乡镇企业能够想象的? 他笑着说道, “当然了,不要说云社了,整个东洲市纸面文章能做得比我漂亮的,应该也没有几个!所以这份东西你还得经手修改一两遍,改成你自己的东西,不能完全拿这份东西拿给汪兴民看!” 见顾培军坐下来就要细看初稿,萧良跟他说道:“你先不要忙着看初稿,我们还得先把确实能用的人先集中起来……” “刘薇薇、张斐丽你都要要走?”顾培军痛苦的叫道,“你好歹给我留一个人啊!” “整个厂子有高中学历的,总共才几个人?”萧良说道,“现在都集中起来给我用,等回笼一部分资金,生产线能重新开动起来,人再还给你!” “张斐丽也没有问题?”顾培军有些迟疑的问道。 张斐丽是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的儿媳妇。 虽说周健齐应该没有直接参与对萧良的陷害,但周健齐跟肖裕军关系密切,在云社又不是什么秘密。 萧良要将张斐丽都拉进初步的核心团队里去,顾培军就有些犹豫。 “我们做的事情正大光明,即便张斐丽给周健齐通风报信,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萧良看似大咧咧的说道,“我们不把张斐丽拉进来,才显得心虚嘛!” “好吧,我听你的……”顾培军虽然比萧良要大三四岁,但觉得自己痴长三四岁,都活狗身上了。 他见萧良说得这么笃定,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叫苦萧良要把厂里仅有几个高中学历的都拉走,不给他留一个差使。 跟二三十年后本科生,甚至硕士研究生泛滥到送外卖、快递不同,九四年小中专毕业后回到地方,都会包分配进党政事业单位或国营、集体企业工作,并解决城镇居民户口。 就算从九二年开始,国内再一次掀起党政机关及国营企事业单位职工干部下海大潮,但这些具备相当学历的下海人员,要么选择经商、创办企业,要么进入外资企业以及少数已经在地方崭露头角的私营企业担任管理人员,谁会跑到乡镇、村里工作? 好在东洲市九十年代乡镇教育水平还是要比中西部地区高出一大截,南亭湖果汁厂也曾红火过,目前除了有两名副厂长以及办公室主任,都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外,南亭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还有八九名高中学历的职工在厂子里。 不过,果汁厂的高学历人员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也是乡镇村办企业在这个年代人才使用的尴尬之处。 不是说学历低就不出人才了。 很多私营企业主的学历都很低,凭借敢闯敢拼的精神,都闯出一番事业与天地,但乡镇村办企业想要建立一定的技术门槛,没有高学历人才的参与,却是很难。 现在果汁厂还有九名高中学历人员: 其中一个是销售科瘫痪后硕果仅存的销售员徐晓冬,毕业后招入厂还不到半年,是书生气比之前萧良都要重的新手。 徐晓冬之前在销售科负责内勤工作,也没有什么市场推广、销售经验。 三名女孩子,张斐丽、刘薇薇目前都隶属于厂办综合科,还有一人是财务科副科长吴启燕。 另外五人分别是生产科科长、两名生产科副科长,一名检验科科长、一名检验员。 这些人也可以说是果汁厂目前硕果仅存的精锐骨干。 「欠债好像都还清了吧?感谢热情捧场的兄弟们,新书上传短短几天就产生五十二位盟主,感谢。接下来将恢复正常更新。」 第四十六章 软肋 萧良现在就是要将厂里硕果仅存的九名高中学历职工,都先集中到他手里用起来。 理由都写在生产整顿方案里,昨天也跟顾培军细谈过。 果汁厂接下来首先要做的最重要工作就是解决库存。 在回笼资金之前,在解决对果农的欠款之前,新一批的鲜果没有办法收上来,也没有资金从其他渠道收购浓缩果汁(国内目前生产的浓缩果汁主要用于出口,采购价很高),就不要谈什么恢复生产的事。 现在还拖欠镇信用社五百万拆借款,汪兴民多大的面子,又或者说汪兴民对他们有多信任,还叫镇信用社再拿一两百万流动资金给果汁厂周转、折腾? 萧良当然要把所有他认为能用的人手都抽调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市场销售团队带出一个雏形来。 现在生产整顿方案还没有正式出炉,没有得到镇里的认可,但前期一些必要的工作办法培训现在就需要争分夺秒的做起来…… 一是果汁厂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在活下来之前,谁都不要想跟他谈分工。 有能力的都得跟他上阵,为解决库存、回笼资金拼刺刀。 二来这些人是果汁厂现有职工的核心骨干。 接下来他们要推动这个销售团队承包库存销售,利益也将全面向销售团队倾斜,将这九人拉进来,形成利益共同体,果汁厂内部的阻力也就迎刃而解。 第三就是南亭村目前总计只有三十二名党员,而萧良计划抽调的九人里就有七人是村党员,加上顾培军,就占到南亭村党员总数的四分之一。 倘若南亭村哪天要有什么事,真到了必须召开党支部大会进行讨论时,将这九人拉拢住,意义也是非同小可的。 第四就是萧良也想通过前期的协作,尽快亲手带出一支真正熟悉业务的核心团队出来。 这九人之前就在果汁厂占据相对重要的岗位,与肖裕军的关系绝不可能疏远,但也不可能密切到哪里去。 真正跟肖裕军密切的,除了两名副厂长、办公室主任都被县公安局带走协助调查,能不能放出来还是未知数外,其他人都被肖裕军提前一步安排到溪口镇果汁厂里去了——这三四个月来,肖裕军意识到汪兴民有可能查他,就有意奔着做垮南亭果汁厂、倒逼改制这个目标行事的。 特别是几名老销售走后,南亭果汁厂对外销售渠道中断、市场彻底萎缩失去。 剩下的这九个人跟其他职工一样,都有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再一个,他们之前跟肖裕军又没有捞到什么额外的好处,都是正常的拿工资、奖金,此时又怎么可能会念肖裕军的好? 顾培军将张斐丽、刘薇薇等九人都召集到销售科的大办公室,宣布道: “我跟萧副厂长讨论了一下,果汁厂目前重中之重就是重建销售科,消化库存,动用一切手段回笼资金——这是我们南亭湖果汁厂能不能存活下来的生命线。如果做不到这点,厂子根本不可能维持过今年,甚至连一两个月都撑不下去。所以,萧副厂长将直接兼任销售科经理,全权负责消化库存工作。不管在座各位之前的岗位是什么,从今天开始,到消化库存任务结束之前,都一律借调到销售科任用。从今天开始,各位除了手头上的一些留守工作要完成外,一切都要听萧副厂长调遣……” “可以了,顾厂长你先去忙吧,接下来我给他们开会,” 萧良看着办公室众人一脸的震惊跟不可思议,接过顾培军的话头,说道, “给大家一刻钟时间准备,拿上茶杯、笔跟本子,到厂办会议室开会。一刻钟之后没有到会议室的,我就当放弃处理,可以直接将辞职报告交到顾厂长那里。这时候还没有决心背水一仗,跟果汁厂共存亡的,大概勉强留下来,也没有意思了……” 这些人确实不可能对萧良及顾培军高看到哪里去。 有时候年龄是谁都无法忽视的劣势。 不过,萧良代表镇政府驻村、驻厂,顾培军又负责村两委工作、代理厂长,有这层官面身份在,这些人除非说“今天老子不干了”,不然就得老老实实照着萧良规定的时间坐进厂办会议室里。 萧良目前也只需要做到这一步。 厂办会议室也在三楼,会议桌拿四张办公桌拼起来,覆上一张花塑料布。 四周墙壁挂了一些锦旗、奖状,代表果汁厂曾经的辉煌。 一只老式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起。 会议室是简陋了一些,但萧良坐在会议桌的一端,端着刘薇薇新沏的龙井茶,眺望窗外水面颇有辽阔之势的南亭湖,感觉也相当不错。 “张斐丽,你跟刘薇薇坐我旁边,负责一下会议记录,” 萧良拉开身边的椅子,喊住拿着笔记本要往角落里躲的张斐丽,让她跟刘薇薇都坐到他身边来,说道, “今天的会议可能有些长,你们两人先各记各的,最后再汇总。” 张斐丽虽然很不受她丈夫周斌待见,也很遗憾没有考上大学,但她父亲是云社镇初中的校长,母亲是镇小的教师,在小镇可以说书香门第出身,自有一种温婉如水的娴静气质。 而张斐丽今天又穿了一身长裙,隐约呈现出新婚少妇丰腴迷人的曲线来,与那秀美的眉目、白皙的肌肤,端是明艳动人。 除了张斐丽与周斌夫妻关系恶劣外,萧良还知道张斐丽实际是肖裕军猥亵未成年人案第二个被公开的受害者。 前世张斐丽跟周斌离婚后,也没有离开肖裕军掌控的肖氏集团,一度还被认为是肖裕军的情人。 实际上,张斐丽作为肖氏集团的中层管理人员,带着她与周斌生的女儿,一直都过着相对平静的独身生活。 零七年的时候张斐丽报警称肖裕军强|奸她未成年的女儿,却被肖裕军反咬一口,以商业受贿及侵占公司资产罪,被送入狱中。 张斐丽入狱后,她女儿虽说被周斌带走抚养,但小小年纪却自暴自弃做了狮山当时一个地痞头目的情妇,最终死于仇家设计的车祸。 张斐丽听到这一消息后,在狱中自杀。 而即便发生这样的事情,周健齐、梁爱珍以及周斌一家都还紧紧跟肖裕军攀附在一起;甚至肖裕军零七年能脱罪,也主要是周斌作为受害人的父亲,做了对肖裕军有利的口供。 周健齐这次是可能没有直接参与对他的陷害,但萧良对周健齐、周斌父子实在是提不起一丁点的好感来。 想到张斐丽的前世今生,萧良心里也是唏嘘。 他要张斐丽坐他身边,也表示他虽然被肖裕军、何红合谋诬告陷害强奸,但漂亮的女人不会从此成为他的软肋。 第四十七章 能吹是基本素养 张斐丽也有些发愣,为萧良昨天今天对她的态度惊讶,但也没有多想,还是拿记录本,与刘薇薇在萧良身边坐下来。 “话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大家都清楚接下来就是背水一战。要如何改变果汁厂的现状,要如何才能尽快解决库存,回笼生产资金,大家都敞开来说说——果汁厂不仅是南亭村的,也是在座诸位的,我不想刚到任,就将果汁厂搞成我跟顾厂长的一言堂。” 萧良非常客气,让大家畅所欲言,但九人刚刚才知道要被临时调到销售科,内心的震惊劲还没有缓过来呢,能说什么? 就算萧良点名,也只是或嘻嘻哈哈或吞吞吐吐,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都把球抛回到萧良头上,看年纪轻轻的萧良到底有没有一把刷子充大佬。 “既然没有人愿意说,又或者暂时确实没有更多的想法,那就先听我说,” 萧良也毫不为意,他今天就是要从专业水平上,镇住这些人。 萧良喝了一口茶,轻敲了敲桌子,示意愣神的张斐丽、刘薇薇都拿起笔来记录,就慢慢说了起来。 萧良也没有一开始就局限于市场销售这话题上,而是根据果汁厂的现状,从采购、生产管理、职业卫生安全保护、职工培训、行政人事管理、仓储管理、品质控制等各个方面都深入浅出的谈起,基本在座每个人的工作都会谈到。 除了中午叫张斐丽、刘薇薇两人出厂子找一家餐馆,萧良自掏腰包买来十份盒饭到办公室请大家加餐外,一直到五点半,萧良一个人在会议室滔滔不绝说了七个小时。 十几二十年后,经过互联网信息大潮灌溉后,能吹是一个管理者的基本素养,但在九十四年还是相当的唬人。 萧良看到下班时间了,喝了一口浸泡胖大海润喉咙的凉茶,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一个人啰里啰嗦说了一天,希望能给大家一点点启发,明天能有人站出来替我分担一下,不用我一个人还说个不停,”又跟张斐丽、刘薇薇说道,“大家都没有开会做笔记的习惯,只能你们两个辛苦一下,把我今天的讲话整理出来,明天复印给大家当学习材料……” 张斐丽、刘薇薇都傻眼了,她们把两支圆珠笔都写秃噜了,就算是尽可能择选要点了,也远没有把萧良今天的讲话记全啊。 萧良却没有听两个女人辩解的意思,直接拿起帆布包就出了办公楼,赶五点半的公交车回市里。 萧良坐公交车经过云社镇区,身材要比大多数成年女性都要高挑、发育成熟,然而小脸蛋却满是稚气的林羲再次背着书包走上车来。 她看到萧良坐在车尾,一边思考,一边拿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终于相信萧良早上那番话并非婉拒她什么,蹦蹦跳跳的走到萧良身边坐下。 萧良只是对林羲笑笑,也没有说什么话,经过宿城镇林羲下车,他继续坐车回市里。 萧良到家不久,家里刚把饭菜准备好等到他哥下班回来,顾培军知道他家座位号码,这次却提前打电话过来,说他跟他爸夜里要过来谈事情。 还是摩托车方便,萧良叫他妈打发出去买了两样熟食,前后也就二十分钟,顾培军跟他爸顾雄就抱着两箱泸州老窖上门来。 “顾哥夜里要开摩托,跟我只能以茶代酒,就由我爸、我哥陪顾站长喝两杯——不能白收顾站长这么好的酒,还不让顾站长喝点本回去。”在他妈脸色阴下来之前,萧良连忙声明他与顾培军今天滴酒不沾。 不提以往萧长华在市委炙手可热了,普通人家迎来送往,两箱泸州老窖价值六七百,可以说是出手极重了。 “还以为厂子里会有几个刺头一时半会难搞定,我可以出面帮你们做一些工作,没想到你今天就直接将这些人都给震慑住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顾雄喝着酒,聊他刚刚在村里听说萧良今天在厂子里将九名核心人员召集起来开了一天的会,基本上都是萧良滔滔不绝的谈生产经营的各种细节,这时候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萧良要推动他的计划,有三层阻力,除了镇上需要汪兴民、梁朝斌等人点头同意以及村两委委员支持外,果汁厂内部职工是否支持,更为重要。 顾雄最初以为,内部职工的阻力最难突破——这是顾培军、萧良年龄所带来的劣势。 他们嘴上毛都没有几根,天然难令人信服,工作经验也应该存在严重的不足。 而职工主要来自南亭村及附近的村子,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是南亭村的党员,他们要是坚持反对或消极怠工,还真是没有拿他们没有办法——都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开除威胁不了他们,甚至还怕他们在南亭村把声势搞大了,搞得谁都下不了台。 更不要说有个别人跟镇上领导干部都是沾亲带故的: 比如说张斐丽是周健齐的儿媳妇;刘薇薇其实也是副镇长刘辉的侄女,当初以为果汁厂效益好,特意说进厂的。 顾雄作为南亭村人,曾在村里做过十多年的会计,之后才调到镇上。 他今天专程回到村里,先找村两委的三名委员以及刘薇薇、徐晓冬等人的父母叔伯或其他亲属唠家常,希望借此化解顾培军、萧良在实际工作上可能会遇到的阻力。 萧良刚到厂子才两天,也不搞什么加班或别的生产整顿,在会议室开了一天的会,到点就直接走人。 新的销售团队成员自然也就各自下班回家。 顾雄在村子里刚好遇到下班回家、家住同一个生产队的徐晓冬以及生产科科长徐立桓,才知道他们今天一整天就坐在会议里听萧良滔滔不绝说了七个多小时,直接被侃晕了。 徐晓冬刚进厂子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徐立桓却是在果汁厂工作超过十年的老人;徐立桓高中毕业参过军,还跟老厂长周海明五六年的时间,各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相当成熟。 他这辈子就没有遇到过这么能侃的,关键从头到尾还都紧扣生产运营的各个环节,对具体工作的细节、细微之处的专业理解与认知,不是远超在果汁厂工作十年徐立桓本人的水平,而是远超他的认知。 看萧良的架势,只要喉咙能承受,连续说上四五天都可能不带重样的! 萧良之前负责审计南亭村委及果汁厂的财务,主要还是跟各种账簿及记录打交道,在果汁厂众人的印象是书生气重、沉默寡言、不容易接近的高冷。 虽说萧良对南亭湖果汁厂的财务审计,是将肖裕军送进去的关键一环,他本人也逃过肖裕军、何红对他的陷害,但果汁厂众人可不觉得萧良在里面发挥多大的作用,他们又不知道幕后的详情。 他们都未必看得起顾培军,还真能高看萧良多少? 然而今天萧良给他们的深刻印象,那就是萧良以前的沉默寡言,纯粹是不屑跟他们聊生产运营上的事而已。 其他人服不服,徐立桓不懂,反正他是服了。 第四十八章 夜酒话事 顾雄原本打算拖上几天,等他先帮着摆平厂子内部的阻力,再让顾培军召集村两委会议讨论恢复生产经营的方案书,最后拿到镇上找汪兴民汇报。 顾雄没想到萧良所具备的能力,比他之前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新的销售团队基本聚拢果汁厂现有的核心人员,萧良考虑问题比他这个自诩的老江湖都要周详得多,今天又一举将这些核心人员折服。 顾雄以为明天顾培军就可以直接召集村两委会议讨论生产经营恢复方案,只要另三名村两委成员不反对,就直接到镇上找汪兴民汇报。 “要不要明天上午把会议室让你?”萧良看向顾培军说道,“你来负责给大家讲一下生产运营恢复方案?除了村两委成员外,职工代表签字同意也很重要……” “我能行?”顾培军有些忐忑的问道。 “肯定行的,”萧良笑道,“你问我爸妈、我哥,我在家里是不是话多的人?我常常能坐半天都不吭一声。不过,工作所有细节都了解透彻了,就坐下来随便侃呗,谁上都行啊!” “给我半小时就够了,我可撑不了半天。”顾培军说道。 “行,我明天早上还是先到会议室把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侃晕掉,临中午给你半个小时,你把村两委成员都拉过来,就算临时召开村两委与果汁厂办公联合会议!前期工作推进越快越好……”萧良说道。 顾雄都退休了两年,今天也是难得的亢奋,喝着酒将事情说完,才注意到萧良家里的一些摆饰,特别是萧长华所用的公文包以及随手放到茶几、书橱上的一些材料,好奇的问道:“萧兄弟是在市委工作?” 萧长华看上去要比妻子葛明兰镇定得多,但内心也在为顾雄、顾培军父子今天赶到后在酒桌上所说的这些话深深震惊。 这时候听顾雄问及他工作的事,萧长华轻描淡写道: “哦,我在党史研究室工作!” 顾雄心里奇怪,心想萧长华在市委工作,就算没有担任领导职务,也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都应该将职别提上去了,怎么之前完全没有听人说过? 要是范春江、肖裕军之前知道萧良有个在市委工作的父亲,还会下死力拿他当软杮子捏吗? 顾雄心里疑惑归疑惑,但也不可能直接问出口,同时也为萧良的能力出众、手腕,自以为找到合理的解释。 能在市委这个大水缸里混的,就算不是领导干部,又哪个不是人精? 萧良在这样的家境长大,又是名校毕业,也难怪肖裕军、范春江这次会踢到铁板上,心想肖裕军、范春江甚至都没能扛过萧良的反击,人家老子都还没有机会出手发挥呢。 ………… ………… 开席前说是萧长华跟大儿子萧潇陪顾雄分一瓶泸州老窖,但这一顿酒喝到夜里十点钟,葛明兰再不愿意看到家人饮酒,也只能多开一瓶。 何况两箱泸州老窖都还是顾雄、顾培军父子捧上门来的。 等顾雄、顾培军父子告辞离开,葛明兰没有急着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迫不及待担忧的问道:“你们刚负责接手果汁厂的事情,就这么折腾,行不行啊?要是再捅出什么漏子,要怎么收拾?” 顾培军昨天夜里过来,萧良就直接拉上他哥出去喝酒,都没有提第一天重返工作岗位就被派驻南亭村、任命果汁厂副厂长的事。 葛明兰现在不仅知道小儿子担任果汁厂副厂长了,还将直接推动新的生产整顿计划。 说实话,要不是顾培军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举报肖裕军,是整件案子得以反转的关键,葛明兰都担心顾雄、顾培军父子是不是将小儿子推出来当枪使。 生产整顿是这么好整顿的? 承包库存销售,要是任务没能完全,后果谁来承担? 葛明兰都是国营厂职工,随着萧长华的职务升迁,甚至也在单位担任一些边缘化的职务,眼光跟见识,比这个年代典型的家庭妇女还是要强得多。 在她的眼里,小儿子还是那个聪明却敏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担心小儿子刚刚遭遇这么大的事,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还怎么能承受得了? 萧良看了他爸一眼,见他爸沉默着没作声,先安慰他妈说道: “果汁厂已经停产好久了,工人工资也有两个月没有发出去,目前总计欠镇上、欠果农上千万钱款。现在仓库里囤积大量的库存还卖不出去,这些库存都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也就十二个月,目前大都过去三四个月了,再拖下去,等过了保质期,就会变得分文不值。现在不背水一战,整个厂子就彻底毁了。到时候留下一屁股烂账,给村里、镇上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这个责任我们更承担不起。我们这么做,至少不会叫情况变得更坏。而且汪书记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情况,不可能因为没有做出成绩,就将责任推到我们头上来的……” 萧良知道他现在都不可能说服他妈,只能将汪兴民推出来当借口。 至少在他妈的心目中,汪兴民是个敢作敢为,敢跟邪恶势力坚决斗争的好党委书记。 “老萧,你觉得这事靠谱吗?”葛明兰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丈夫萧长华。 第四十九章 去留 HY萧长华眉头蹙得更紧。 小儿子萧良简单几句话,当然不可能叫他就此打消疑虑,甚至越发云里雾里,看不清很多事情,只觉处处都透着古怪。 萧长华点起一支烟,问道: “昨天你们兄弟俩房间里一夜灯都没有灭,就是在写那个生产整顿方案?拿给我看看……” 萧潇即便昨夜从顾培军那里知道了一些事,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说道: “方案主要是萧良写的,我就帮着修改、誊写了一下,都没能改多少内容——对了,草稿还在我们房里!” 萧良叫顾培军改写过一遍后就将原稿烧掉,以免哪里露出破绽,叫汪兴民知道整件事是他在背后一手推动。 不过,他昨天草拟的稿子,他哥萧潇却没有扔掉。 萧长华戴上老花镜,接过草稿扫了一眼,忍不住朝萧良嘀咕起来:“你这字真丑!” 萧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在云社都偷偷练好久的字了,当然跟你,跟哥不好比!” 萧良读书时理科极其拔尖,文科却相当一般;也他始终都没能像他爸、他哥那样练一手好字,这事他爸一直引以为憾。 葛明兰在单位负责工会、妇委会等边缘性的职务工作,对生产管理不是很懂,再一个萧良的字迹也实在潦草,她凑过头去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 萧良刚才说整件事有“敢作敢为”的汪兴民在背后兜底,多少说服了她,打着哈欠说道:“你们爷仨慢慢看吧,我要洗澡睡觉去了。” 萧长华从头到尾将方案底稿看完,沉默的打量了萧良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我跟你们镇党委书记汪兴民没有接触过,但他应该不能算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吧?” 萧良知道有些事唬弄他妈容易,但没有指望能唬弄住他爸,故作糊涂问道:“爸你都没有接触过汪兴民,怎么会这么想他?” “我是没有跟汪兴民接触过来,但你这个案子实际涉及的人不少,他们对汪兴民这个人不可能没有琢磨。你负责调查南亭湖果汁厂的问题也有三个月了,这些人想搞事情也不会是临时起意。如果整件事更多是针对汪兴民,必然对汪兴民的性格早就有过很深的琢磨,” 萧长华点了一支烟,默默吸了两口,有些自责的说道, “这次也是怪我,这段时间就光想着自己工作上的事了,都没有太关注你们兄弟两人的状况……” 萧良心里很清楚,汪兴民真要是敢作敢为的性格,肖裕军以及隐藏在幕后的范春江等人真还不会挑他这个软柿子捏——这样做,既不能吓住汪兴民,还会打草惊蛇,还不如直接将这招用到汪兴民头上。 当然,他爸没有接触过汪兴民就能看出这点,说明他爸的敏锐度还在,并没有因为这两年被踢到党史研究室、兄弟反目成仇,就消磨殆尽了。 “我从车祸现场逃出来,没有指望汪兴民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萧良说道,“最初的举报材料,是顾培军匿名投到镇上的;只不过他的字迹,被我认出来了。从车祸现场逃出来,我就先找到顾培军,又暗中找到肖裕军侵占果汁厂资产的直接证据,由顾培军出面交给汪兴民。肖裕军欺负林学同女儿的事,我之前也听到一些传闻,也就顺带将这事传到林学同的耳中,没想到传闻不假……” 有些事没法说,萧良还是将几个关键点,跟他爸说清楚。 “袁文海是怎么回事?”萧长华问道。 他被免职到党史研究室,与同母异父的兄长反目成仇,意志消沉,觉得两个儿子的发展都避免不了会受他的牵连,暂时也没有能力加以干涉,却不想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认真思考起来,萧长华还是发现小儿子萧良身上发生的事要诡异、复杂得多。 “袁文海确是比较正直的一个人,当夜赶到云社押我去县公安局,就反对陈申他们对我上措施。他也确实看出案件的疑点,有意放任隋警官到云社调查,”萧良说道,“也是这点,打乱掉一些人的阵脚,叫汪兴民认识到肖裕军他们并没有真正抓到我什么把柄,增添了先扳倒肖裕军的信心。” “看来你在乡镇两年,真是成长了许多,”萧长华感慨道,“这两天我还后悔当初太自信,以为让你们兄弟俩进党政机关发展会有一个好的起点,没有让你一开始就走学术这条路。现在看来,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能不应该沉湎各种悔不当初里啊……” 有些事现在还没有头绪,萧良也没有急着说开,就问他哥萧萧今天到东洲工学院找徐玉山教授的情况。 “人倒是见着了,就简单聊了几句……”萧潇说道。 萧潇上午请假专程去了一趟东洲工学院,但由于突然找上门,又没有足够分量的人引荐,见到徐玉山教授,就简单的聊了一下就被打发了。前后见面谈话都不超过五分钟,萧潇也没有机会到徐玉山教授的实验室参观,更不要说了解具体的研究成果了。 徐玉山不那么容易接触,但萧潇也没有轻易打退堂鼓,找到同系的教师以及正在徐玉山手下学习过的两名研究生,侧面了解到徐玉山主要是从事某类低聚糖与蛋白质、脂类共价结合产物,对肠胃消化促进、改善睡眠等方面的功效研究。 十数二十年后,当保健品的神秘光环不再,市场主流保健产品的配方都不是什么秘密。 萧良大体还记得低聚糖确实是保健品的一个大类,没想到东洲工学院都有人在研究这个,暗感所谓的保健品功效,在业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药食同源的传统文化与众多保健品厂商刻意渲染的双重影响下,才会在这个年代被国人神秘化。 采用低聚糖或褪黑素之类配制一款全新的保健品,在工艺上要如何跟果汁厂现有的生产线对接起来,这个是需要花时间仔细琢磨,可能还需要添加一起设备。 倘若不涉及中药材的淬取、提纯,整个生产工艺应该要比原先的果汁压榨、、提纯、配制以及灌装要更简单。 如果他哥能将这一块的事情负责起来,他就不需要另外找人,现在就可以直接进行前期的筹备,为尽早介入这个市场争取宝贵的时间。 这跟他此时解决果汁厂现有的库存、回笼资金不冲突。 萧良也跟他爸略作解释: “东洲果林资源有限,采购浓缩果汁调配成本太高,南亭湖果汁厂就算解决眼下的危机,以后单做果饮也不会有多大的发展前景,还是要做新的产品线。哥他这段时间在单位也坐不住,我就想让哥先帮着了解一下新产品工艺上的事!实在不行,哥也可以直接从单位出来,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换作其他人家,怎么都不可能同意子女从市经贸委这样的香饽饽单位出来。 萧长华在仕途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很多事都看淡了,也知道大儿子萧潇与田文丽分手,继续留在市经贸委,更少不了会遭到同僚有意无意的攀踩,内心只会更加不堪…… 第五十章 谁比谁从容 次天一早萧良刚赶到办公室,张斐丽拉着刘薇薇忐忑不安的走进来。 两人都有些憔悴,张斐丽化了淡妆,也都盖不住像卧蚕似的眼袋,止不住的直打哈欠,她们是熬夜将昨天的讲话稿整理出来。 财务副科长吴启燕是参加工作有十二三年的老财务,昨天也做了笔记,但她们三个人昨天到张斐丽父母家加班到半夜,拼拼凑凑也没整理出两万字来;可能都没有萧良昨天讲话内容的三四分之一,错漏的地方也很多。 她们事后回忆起来,萧良昨天讲话,是讲了不少实例,但废话极少,基本上都是干货,现在就整理出这点内容,就有些心虚。 “挺好的,” 萧良大体翻看了一下她们整理出来的讲话,跟她们说道, “你们复印一下,给大家发下去,是有很多错漏跟不全的地方,让大家有时间根据各自记忆先进行修改。现在不需要讲究太多,我也是初步帮你们梳理一下工作要点,后续我会专门抽时间编写工作流程,到时候少不了麻烦大家都参与进来……” 萧良到顾培军办公室碰了一下头,也给大家留点时间处理原有岗位上的工作,九点钟再到会议室将大家召集起来,一气侃到十一点不带歇。 这时候顾培军将其他村两委委员都拉过来,召开村两委与果汁厂办公联合会议,讨论生产经营恢复整顿方案。 恢复生产经营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由销售科抽调全厂精干力量成立新的销售团队承包库存销售,在限定时间内消化库存、回笼资金;扣除成本价之外的销售回款,都作为奖励,由销售团队自行分配,未完成既定的目标,奖励全部取消。 除了刘薇薇、徐晓冬资历最浅,年轻没有经验,徐立桓、吴启燕以及高考落榜后就进厂工作快有三四年的张斐丽等人,在果汁厂都算老资格了。 他们就算之前没有做过销售工作,对市场推广销售还是大体有所了解的——特别是萧良今天上午还着重讲了这一块的工作流程。 他们对承包库存销售方案大体是认同的,但又都认为短短两个月内,要将这么多的库存消化掉六成才算满足最低的奖励标准,难度太大。 “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在九月之前,不能把去年拖欠果农的款子结掉,今年的鲜果就不要想能收上来;到时候就算另找厂商收购浓缩果汁进行配制,一方面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支撑,另一方面也不可能有什么利润空间……” 顾培军不是想给新的销售团队太大的压力,但必须要在时限上做出承诺。 也只有附加这样的条件,才能明确对恢复果汁厂生产、确保生存有利,才能叫村两委委员没有意见,才能争取镇上的支持。 要是没有这些附加条件,不就完全成了给新的销售团队输送利益吗? 他自己心里也迈不出这个坎。 “对果汁厂这是背水一战。如果我们两个月不能完成销售目标,果汁厂的生存危机就谈不上解决,我们也没有脸去拿这个奖励,”萧良很淡定的说道,“当然,在我看来两个月期限还是太宽裕了,完全体现不出我们的实力啊!” 三名村两委成员只当萧良胡吹,但在场新的销售团队成员,基本上都已经代表果汁厂现有职工的意见。 另两名副厂长,还有办公室主任都是肖裕军的嫡系,今天县公安局传回消息,对他们也正式立案侦查了,这时候还有谁会关心他们的意见?就等顾培军请示一下镇里,村两委就要履行对他们的撤职程序。 此外,顾培军负责村两委工作,代理厂长,萧良又是代表镇上驻村、驻厂,三名村两委委员此时又怎么会反对? 顾雄昨天还特意找他们打过招呼,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新的阻力出现之前,怎么都要让顾培军他们有机会试一试。 十四个人都分别在方案稿上签字,算是形成统一意见,然后由顾培军带着方案稿直接赶到镇上找梁朝斌,看汪兴民下午什么时间有空,好当面跟汪兴民汇报生产经营恢复整顿的筹备情况。 中午吃过快餐,先花两个小时继续谈各个环节的流程梳理,然后萧良又带着大家进仓库清点库存,就着果汁厂的仓库管理现状,深入浅出谈及现代企业库存管理的应有水平。 下午三点半钟时,梁朝斌一通电话直接打到果汁厂,让萧良到镇上走一趟。 萧良没有等公交车,借了一辆自行车就赶到镇上。 顾培军下午找汪兴民汇报工作后,正好赶到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刘辉有事找过来,汪兴民索性将范春江喊过去,一起讨论果汁厂的生产经营恢复方案,同时让梁朝斌将萧良喊到镇上,从侧面了解一下萧良以及果汁厂内部职工对这一方案的态度。 虽说乡镇对村办企业有监管权,南亭村又摊上这样的事,镇上可以更名正言顺的介入果汁厂的经营管理,但果汁厂毕竟是南亭村办企业。 因此很多事情只要汪兴民、范春江以及分管副镇长刘辉都没有明确的反对意见,就不需要召开党政联席会议专门讨论。 “你怎么看这份方案?”梁朝斌拔了一支烟连着打火机扔给萧良,坐办公桌后面问道。 “没有选择,只能背水一战,果汁生产出来都是有保质期,而且只有十二个月,再拖三四个月,压根就不会再有经销商会愿意接手这批库存了,毕竟留给他们铺到零售点销售的时间太有限了。顾厂长看得很清楚,所以才下决心将全厂的精干力量都抽出来打这一场硬仗,为了激励士气,鼓励大家拼命,也给出足够的奖励。错过这个时间窗口,南亭果汁厂就是一屁股烂账,库存报废,拖延上千万欠债,拖欠职工半年工资,到时候南亭村肯定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萧良点上烟,坐办公桌对面,从容而平静的说道, “当然,事情真要拖到那一步,我们也没有什么责任,都是肖裕军那狗杂碎屁股上没擦干净的屎!到时候镇信用社五百万欠款还好说,甚至拖欠外部供应商的钱款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果汁厂七十多名职工拖欠半年工资,拖欠云社、溪口、宿城三个乡镇三四百户果农那么多钱,乐子就有点大喽!我们看戏就行……” 重生回到九四年,要说他身上有什么是最重要的改变,萧良觉得是从容。 前世经历、了解太多错综复杂的事情,现在重新走一遭,无论是他此时有没有能力解决,他心里都不存在畏惧、恐慌,甚至连一点忐忑都没有。 他从容的坐在梁朝斌的对面,不介意直接提醒梁朝斌看到果汁厂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的后果有多严重,也不介意提醒他们重点思考一下,不背水一战,果汁厂目前五六百万的库存损失,谁能承受得起。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看县里某些人还如何保范春江? 他也不介意梁朝斌知道他此时存有幸灾乐祸、等待看好戏的心情。 当然,梁朝斌就算没有陷入他这番话所编织的牢笼,萧良也没有半点忐忑,此路不通再换条路就是…… 第五十一章 快刀斩乱麻 听萧良满不在乎的语气,梁朝斌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虽然也愿意看范春江的好戏,但事情最后兜不住,一屁股屎还是糊南亭村与镇上一脸,反而不得不说些话安抚萧良: “有些话也就我们私下里发发牢骚,真要变成一屁股烂账,还不得镇上背?不说这些牢骚话了。顾培军刚才在汪书记面前说他要负责村两委工作,要看着厂子,解决库存也会兼顾,但很难全身心的投入去跑市场,想你来挑这个担子——你有没有信心做这事?” “顾培军是找我说过这事,”萧良说道,“我心里对有些事是有怨气,不过,该承担的责任也绝对不会推卸,事情做成了,该得的奖励,我也不会拱手相让。” “你有把握吗?”梁朝斌问道。 萧良说道:“我是鸭子被赶上架,之前没有做过销售,也没有带人的经验。不过,顾培军是总指挥,他之前做业务就很有一手,也是表现有些太出色了,才被肖裕军赶出果汁厂。我觉得照他的方案执行,还是有机会搏一搏的。” “只是搏一搏?”梁朝斌有些迟疑的问道。 萧良说道:“要我实话实说,最终要完成顾培军拟定的这个奖励目标肯定很难,但两三个月争取回笼一两百万的生产资金,让厂子维持下去,希望还是有的。” 萧良他不会在梁朝斌面前打包票,不会让梁朝斌以及背后的汪兴民觉得这事很轻而易举,但同样也会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拼一把,果汁厂还是有很大可能勉强维持下去,不给他们捅更大的窟窿。 萧良又说道:“如果汪书记觉得顾培军的方案可行,又觉得我肩上可以压一压担子,我想向镇上申请停薪留职——我不想万一完成这个奖励目标,镇上却有人抓我的把柄。” 九二年国家要求全国经济进一步加快发展步伐,不仅鼓励党政干部辞职或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对兼职也有所放宽。 不过,党政干部到经营单位兼职获得劳动报酬,理论上不得超过同期市场公允水平。 这就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 萧良不担任领导职务,作为公职人员派到南亭驻村,又介入果汁厂的经营,多领一份三五百元的工资,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完善销售目标后,萧良参与远远超过普通职工薪资的销售奖励分配,那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除非镇党政联席会议单为这件事下一个正式的文件。 要不然他不会去冒这个险,让范春江、周健齐、杜学兵这些人日后有抓他把柄的机会。 梁朝斌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同时又想到萧良倘若办理停薪留职,以后可能就会长期留在南亭果汁厂任职,不会再回到镇上,也有利肖裕军的案子彻底收尾,不给镇里留隐患。 他相信汪书记也会乐见其成,也完全意识不到,这一步步都在萧良的精妙算计之中。 ………… ………… 萧良跟梁朝斌谈过话后就直接回厂子;顾培军却是过了下班时间才从镇上回来。 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刘薇薇、徐晓冬等新销售团队的成员都还留在厂子里等镇上最后的决定。 看到顾培军将摩托车停在办公楼前,张斐丽与刘薇薇蹦蹦跳跳跑下楼,直接将他拽到三楼的会议室,一群人围上去问:“镇上怎么说?” 顾培军见萧良悠哉游哉的坐在会议桌的一端,笑道:“你倒是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啊?” “我之前还以为汪书记可能会拖两天才能拿定主意,但下午我到镇上走了一趟,看得出汪书记他们还是挺着急的,” 萧良扔了一支烟给顾培军,努力做出焦虑的样子,笑着说道, “不过,汪书记怕我会跟范春江在办公室里直接干起来,不给我参加会议的机会,我只能焦急的等你回来才知道最终答案啊——你看我也是好焦急、好焦虑的啊。” 站在萧良对面的张斐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两天萧良给她很古怪的感觉,反而萧良说话俏皮些,她更适应。 萧良目光从张斐丽艳如春光的美脸移开,拉了一把椅子,让顾培军坐下来说一说镇上的情况。 顾培军坐下来说道: “汪书记与范春兵的分歧还是比较大的,但赶着班子成员今天大多数都在镇上,汪书记就紧急召开了党政会议讨论这件事,讨论结果就是,果汁厂既然是南亭村办企业,要如何恢复生产经营,还是由南亭村两委及职工代表说了算,镇上原则上只负责监督决定程序不出问题……” 萧良开始确实觉得以汪兴民优柔寡断的性格,有可能会拖上两天才能拿主意,但现在汪兴民今天下午就紧急召开党政联席会议背书,让南亭村自行决定是否果汁厂的生产经营恢复整顿方案,也不觉得意外。 实际上还是汪兴民看到南亭果汁厂这颗定时炸弹倘若注定要爆炸,对他来说,早炸远远好过晚炸。 在肖裕军案情调查审理期间,南亭果汁厂彻底变成烂摊子,就算影响再大,汪兴民也没有直接的责任。 倘若范春江背后的人还想控制肖裕军案可能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就得插手帮着擦这个屁股,而不是完全扔给镇上。 这个结果肯定要远远好过等肖裕军的案子审判结束了,等范春江都有可能从云社调出去了,南亭湖果汁厂再彻底瘫痪。 当然了,要是顾培军提交的方案闯成功了,就更皆大欢喜了。 汪兴民现在说由南亭村自行决定是否通过方案,只是更为圆滑而已。 认真说起来,兴汪民这个人还是有些水平,就是担当不够。 顾培军又压低声音跟萧良耳语:“刚刚的党政会议上,也决定启动南亭村党支部的直接任命程序……” 狮山县各乡镇的村党支部书记目前都还是由乡镇直接任命,但顾培军他这个代书记能否尽快转正、不出偏差,主要还是看任命程序能否尽快启动。 此时南亭村正发生重大变故,各种情况云山雾海、惊心动魄,顾培军可以说是唯一合适的候选人员。 倘若拖两三个月,等形势明朗化了,南亭湖果汁厂再从人见人畏的烂泥坑变成引人口水直流的水蜜桃,不知道会跳出多少拦路虎来摘桃子呢! 当然,现在就启动直接任命程序,顾培军身上的事情就更多了。 哪怕是走形式,接下来几天组织考察等事总是少不了;汪兴民、梁朝斌那边也要请酒吃饭、进一步表忠心;副书记周健齐以及村里的党员,也都得请酒吃饭,安排妥当了。 “那恭喜你啊,你争取这几天就把这事给搞了!”萧良跟顾培军低声说道。 顾培军说道: “汪书记让你明天打好停薪留职的申请,直接找梁主任、周书记签字!” 萧良伸了个懒腰,感慨道:“他们倒是也想尽快摆脱我这个麻烦啊……” 停薪留职始于八十年代的党政机关及国营企业单位,也多次出台相关的政策,国内已前后两次形成党政干部下海潮。 停薪留职简单的说,党政及国营企事业单位人员,申请跟原工作单位签署协议,暂停工资福利待遇,保留职岗,在一次申请最长时限不超过十二个月的停薪留职期间,可以自行从事包括经商、创办企业、到其他企事业任职等其他正当民事行为不受限制。 第五十二章 背水一战 大家要是对承包库存销售的方案没有大的意见,那就由萧经理牵头把具体的承包协议草拟出来,”顾培军说道,“我这会儿还要去跟村两委其他成员再碰下头,看这个协议是不是村两委加盖公章加委员签字……” “你先去忙吧,我今天夜里应该住镇上——”萧良拍了拍顾培军的肩膀,说道。 九路公交车最后一班七点半钟就从南亭村终点站出发返城,萧良知道他今天没办法乘公交回市里了。 顾培军前去找村两委其他三名委员传达镇上的精神,萧良就让大家都坐到会议桌前来,继续开会,直接点徐立桓的名,说道: “老徐,你来说说想法吧。现在大的方案是确定下来了,但我们这个临时凑出来的团队,要怎么整,大家还是要说出自己的意见!” 集中到会议室里的九人,可以说是果汁厂职工的核心中坚力量,但九个人里也是分不同层次的;今年三十出头、在果汁厂工作超过十年,又负责生产的徐立桓,无疑是声望最高的那个人。 作为上上任村党支书记周海明带出来的人,徐立桓这三四年与肖裕军的矛盾冲突也不小,但就算再受打压排挤,在车间生产管理上还是没有人能取代他。 他同时也是不忍心看到果汁厂被胡搞折腾垮,到现在也没有下定决心离开。 肖裕军及两名副厂长涉案,倘若召开全厂职工大会进行公开选聘,徐立桓的机会绝对要比顾培军大得多。 徐立桓个头不高,脸皮黝黑,尖尖的下巴,有些其貌不扬,眼神却很镇定犀利——萧良、顾培军下午相继被叫到镇上,他们是就整个方案有过讨论,也确实是以徐立桓的意见为主稳定心神。 既然萧良这时候点他的名,徐立桓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巧合,习惯性的翻开记录本,说道: “我估摸着要完成奖励目标很难,至少我看不到希望。我们去年销售也就一千万左右,现在不是两个月完成六七万箱或至少三百万的销售回款任务这么简单,而是我们前面的市场完全被掐断掉了。我们需要走出去,重新找新的经销点、批发商,说服他们同意铺我们的货,还要重新做市场宣传,保证铺到经销点的货能进一步下沉到各个销售点,进而为消费者接受。单就这个过程,就不是一两个月能打通的。再一个,也要等东西卖出去,经销商才会给我们回款,这谁知道会拖到驴年马月去?” 徐立桓打开话匣子,大家发言也就踊跃起来。 吴启燕说道: “我们现在还面对一个关键问题,厂子账户上剩不了几个钱,拿不出多少钱去做市场宣传,仅仅靠我们几个人走出去吆喝,喊破嗓子眼,又能有什么效果?当然了,厂子里已经是这样了,除了背水一战,也没有其他选择。我觉得我们谁都不要去想销售奖励这个事,就是尽最大的能力,能做多少是多少,以保障回款为第一目的。两个月后,哪怕是给厂子回个三五十万、五六十万的款子,重新将市场做起来,就还能勉强吊住厂子的命。只要不歇劲,市场也肯定能越做越好,估计有半年多的时间,还是有希望去扭转形势……” 徐立桓、吴启燕他们的判断跟顾培军接近,萧良也不觉得意外。 这也说明他们对生产运营,乃至对他们之前没有涉及的市场销售,也有一定的了解与思考。 更关键是他们都不觉得有拿到销售奖励,却也愿意为果汁厂的生存背水一战, 这都超乎萧良的预期了。 萧良见其他人没有发言的意思,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笑道:“看来你们对我很没有信心啊,我明天可是要将停薪留职报告交到镇上的——你们知道我会承受怎样的损失啊?” 见大家没有反应,萧良笑着说道: “我大学本科毕业参加工作,虽然到云社没有担任具体的职务,但起步就是中层干部序列。再有半个多月,我在云社工作就满两年了,条件上可以再提拔一级。虽然这个提拔不是必需的,还是需要自己去跑动,但我这次被陷害诬告,受了这么大委屈,倘若镇上还不安排我一个职务,我TM能将汪兴民的办公室给拆了,你们信不信?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申请停薪留职,就是直接放弃掉这个难得的职务安排机会,你们现在知道我损失有多大了吧?” 在座可能也就徐立桓对行政职级、职务有一些具体的概念,也知道当下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在乡镇机关的难得珍贵。 整个案情的余波远没有到彻底消散的时候,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镇上可能有哪些人牵涉进来,萧良作为苦主,事后要获得相应的补偿,也绝非空口说说而已。 这是基层历来所奉行的规矩。 见其他人还是不很理解,徐立桓略加解释了一下:“萧厂长不来我们厂,接替杜学兵都未必没有可能。” “……”萧良笑道,“我说这些,不是要在大家面前卖惨,而是告诉大家,这个目标奖励,我们非拿到手不可。难度肯定是有,我们搞企业不是搞大锅饭,要能者多劳、多劳多得,没有难度就不能体现这个分配原则。所以立下这么一个有难度的目标,完成了,才能心安理得的将奖励装进自己口袋里。当然了,我们新的团队内部,更不可能搞大锅饭,也要遵循多劳多得这个原则……” 萧良继续说道:“……我原本拟了一个内部系数分配方案,以我为标准,刘薇薇、徐晓冬工作年限最低,经验不足,系数是0.1,张斐丽是0.2,老徐是0.3,其他人基本都在0.2到0.3之间。这个相对能体现我们当前的工作能力跟所承担的责任。不过,现在你们对我太没信心了,很难把士气提起来,看来我们内部也需要搞对赌方案啊……” 其他人都默默计算照原有的系数分配方案,如果完成销售目标都能拿多少奖金,一时间都没有人接萧良的话茬。 “这样吧,我们还是以两个月为期限,我带领大家完成定下的销售回款任务,但我个人的分配系数要从原来的1,提升到2。如果两个月后,正常途径不能完成这个目标,我会找人垫资接货托底,确保你们九人按各自的系数分配全部的奖励,我个人也没脸再参与奖金的分配,”萧良说道,“总体上来说,刘薇薇、徐晓冬系数最低,最后奖金也应该有一两万元……” 第五十三章 送餐 萧良的内部奖励分配系数从1提到2,最终的奖金分配占比不是提高一倍,大体上是从原先的三分之一提高到二分之一的水平。 萧良原本并不在意他个人奖金分配的多寡。 主要目的还是先让果汁厂的生产运营恢复正常,带出一个相对能用的团队出来,然后再获得一笔启动资金。 正常来说,九四年他要能有三四十万的启动资金,就足以在果汁厂之外注册新的公司,将保健品项目装进去完成前期筹备。 到时候将订单交给果汁厂代加工,新的公司专门负责保健品的市场运营、渠道销售,他则可能光明正大的将主要利润截留在新的公司里。 不过看到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等人很是犹豫不决、完全没信心的样子,萧良觉得还是这次有必要压一压他们的奖金分配比例,避免成立新公司为利益分配闹出更大的意见来。 面对萧良提出的内部对赌方案,徐立桓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 对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徐晓冬、刘薇薇来说,倘若两个月内完成这一次销售回款任务,就能拿到一两万元的保底奖金,其他人也分别能拿到三到五六万不等的奖金,都是以往想都不敢想象的。 九四年东洲市农村人均年收入都不到一千,果汁厂现在连普通职工每月两百多点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相反的,他们更希望萧良真有能力找到经销商垫资托底。 哪怕最终分到手的奖金,比萧良此时承诺的还要低一大截,也远远好过压根没有办法完成销售回款任务——他们心里是真没底。 萧良吩咐徐晓冬出厂找餐馆炒几样热菜拿回到会议室来给大家加餐,又安排徐立桓牵头张斐丽、刘薇薇他们,根据总的生产经营恢复整顿方案,先草拟一份库存销售承包协议以及销售科内部奖金分配方案。 萧良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梳理一些思路。 一个小时后,顾培军敲门走进来,笑着说道:“还不歇一下啊?赶紧出来,大家肚子都快饿瘪了!” 萧良将编写出部分的工作流程夹起来,与顾培军走到会议室,看到餐馆老板沈启民亲自带人将几样热菜连菜带盘送过来,张斐丽、刘薇薇、徐晓冬他们正帮忙将会议桌腾出来摆放碗碟。 “萧干事,之前真不知道肖裕军那狗东西不是玩意儿,要不然我肯定不会坐看他们灌你的酒!”餐馆老板沈启民连忙掏出烟来,一边给萧良递烟,一边为萧良前些天在他店里被灌酒这事道歉。 沈启民的餐馆,就位于果汁厂斜对面的马路南侧。 他这几年巴结肖裕军,依托村两委及果汁厂的迎来送往,也攒了些身家——肖裕军、杜学兵灌醉萧良,就发生在沈启民的餐馆里。 萧良接过沈启民的烟,说道:“这几样菜多少钱,我现在就结给你。我们等吃完饭,再通知你们过来收盘子,又或者沈老板你安排一个人等在楼下?” “这几样菜不值钱的,本来要请萧干事跟顾书记到店里来——我就在楼下等着,不打扰萧干事与顾书记你们谈事情。”沈启民忙说道。 沈启民不了解村两委及果汁厂的内部工作分配等情况,但萧良代表镇上驻村、驻厂,话语权绝对不轻。 他现在就担心萧良不点头,他的餐馆以后就不要指望还能做村两委与果汁厂的生意,甚至连肖裕军之前在餐馆签下还没有结账的几千元餐费,都不要指望能讨回来。 “一码归一码,沈老板什么时候想请客再说……”萧良掏出皮夹,取出一张五十元坚决塞沈启民手里。 等沈启民跟在餐馆打下手的侄女走出去,萧良招呼大家都坐下来,但在拿筷子开动之前,看了有些忐忑的徐晓冬一眼,说道: “你其实知道这事做得不合适。不过,你到底还是年纪轻,抵挡不住沈启民死皮赖脸的拖劝,觉得让沈启民过来,就算惹得我不高兴,又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大不了以后不再搭理沈启民就是了——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刘薇薇这点就比你好,她两次去买外卖,都知道避开沈启民他家!” 徐晓冬刚参加工作都不到一年,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嗫嚅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己辩解:“萧经理,我,我……” “坐下来,坐下来,我点破这事,不是对你有意见;真对你有意见,我就不开这个口了,” 萧良挥手让徐晓冬坐下来,说道, “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接触的各色人等,绝大多数都是老江湖,甚至可以说是老浆糊——能糊墙的那种。你跟刘薇薇年纪都比较轻,参加工作不久,有时候会直觉感到有些事不合适,但没有经验应对这些老浆糊,会下意识的认为做些让步,或者跟着对方的节奏走无伤大雅,却不知道无形中就吃了大亏。就拿这件事来说,就算你觉得我在沈启民酒店被灌醉,跟沈启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你猜测我对沈启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意见,但凭啥沈启民说想过来见我,你就一定要帮他这个忙?还是觉得你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利用价值一文不值?换了徐科长,怎么也得沈启民先拿几条好烟、几瓶好酒,或者美美吃上几顿,才安排沈启民店里送一两次餐,让沈启民直接跑过来,不可能的——徐科长是不是这个理?” “啊,我可想不了这么多,我只会躲着沈启民,”徐立桓笑着说道,“顾厂长知道我的性格。” “老徐你不配合我啊,我这是给徐晓冬、刘薇薇他们上课呢,”萧良笑着说道,“大家以后对接客户也好,对接经销商也好,要讲步骤、策略,要了解分寸,更要掌握分寸,才能一步步将堡垒攻克下来!” 张斐丽见吴启燕侧头朝她看过来,眼神里不掩惊讶,她也给吴启燕挤挤眼睛回应:这鬼还是二十刚出头的人吗,刘薇薇、徐晓冬看似也就他小一两岁,在他面前怎么就跟手足无措的小孩似的? 张斐丽无意间看到坐对面的刘薇薇朝她挤眼睛,猛然抬头看到萧良正盯着她看,一张俏脸顿时飞上一层绯红,强作镇静端起饭碗,抿着嘴似乎思考桌上那些饭菜可口。 萧良心里暗叹,周斌那个孙子,家里有这样的美娇妻不疼,关系闹得不可开交,却去留恋城里的那些野花流莺,这算什么鬼? 第五十四章 人至贱则无敌 萧良敲了敲桌子,对着张斐丽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斐丽、吴科长,你们也不要开小差。我写的工作流程可能要算很详尽得很了,但我能教给你们的销售管理工作的真实精髓,还是不会写到工作流程中去的。那些东西太多了,工作流程也写不下,只能借着吃饭或日常交流的机会,一点点跟你们说。就像徐科长今天也提到,在地区方展开库存销售,货要铺下去,我们首先要重新去对接经销点商、批发商,以及大大小小的商店、城市商场以及餐饮酒等销售点,但我们的产品最终还是要面对消费者。不同的对象,我们应该采取怎么策略去接触、去攻破堡垒,以及这些对象到底有怎样的不同,才是我们在工作流程之外,需要真正关注的重点。这也是接下来的准备时间里,大家要继续凑到一起讨论的内容,讨论、分析得越充分,我们这次背水一战才算稍稍有些准备,而不是等镇上通过我的停薪留职申请后,大家就急吼吼的杀出去。连敌人是什么样子,会哪些招式都没有搞清楚,就急吼吼杀出去,怎么可能不被反杀个片甲不留?顾厂长就给我们留下两个月拿奖励的期限,可没有时间给我们跑出去先碰个头破血流再坐下来反思……” 之前两天高强度的开会,也仅仅是就整个果汁厂的生产运营流程进行梳理,虽然包括了市场推广与渠道建设的部门,但也仅仅局限于工作流程本身。 然而仅仅梳理工作流程,哪怕刘薇薇、徐晓冬这些人都能一丝不苟的执行,但距离迈进核心团队的门槛还是太远——好在这个年代整体管理水平都很稀疏平常,给刘薇薇、徐晓冬留下来大量成长追赶的空间与时间,只要他们每时每刻都能比同时期的人略微出色一点,就能维持不掉队。 当然,这也需要他们自己有学习与进步的意识与坚持才行。 一顿饭没有喝酒,拖拖拉拉吃了一个半小时,才叫徐晓冬下楼通知沈启民过来将盘碟收走。 工作流程萧良已经编出草稿,剩下就一起交给徐立桓他们补充,他到顾培军的办公室里抽烟说话。 “沈启民昨天就找过我了,我没有理他,” 顾培军虽说早被萧良折服,但在徐立桓、吴启燕等人面前还想着保持厂长的尊严,刚才没有提沈启民找过他的事,这时候坐回到办公室里,笑着说道, “沈启民刚才送来的几样菜,都货真价实,你就给他五十块钱,有点不地道啊,我还以为你至少会付一百块钱给他呢!” “我就是付十块钱,也是付过钱了,不受他的人情” 萧良自我反省道, “我脸皮还是不够厚啊,给他妈太多了!” ………… ………… 人数有限,也没有多少资金投放广告搞宣传,都不用萧良力排众议,大家都主张前往江省经济发展水平最好的锡江市,孤注一掷集中力量做锡江的市场,或有一线生机。 萧良就让徐立桓带队先前往锡江,他等办好停薪留职手续后,还特地赶回家一趟,说服他爸妈同意他哥也从单位停薪留职。 他家前后两年经历这么大的波澜,兄弟二人从单位停薪留职,甚至直接辞去公职,葛明兰都没有太多的惋惜,但得知萧良在之前的整顿方案上,还额外在新的销售团队内部制定下苛刻的对赌条件,忍不住反对道: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最后你要怎么兜底?” 萧良要他哥停薪留职,除了负责保健品配方及工艺的事情外,也要跟顾培军多接触,将果汁厂现有的几条生产线都熟悉起来。 工艺最终要在工厂的生产线上实现,脱离生产线谈工艺,就是缘木求鱼。 这样的话,他跟徐立桓他们在销售团队内部约定新的对赌协议,就不大可能瞒不过家里——现在他哥对他的信任,还没有到什么事都能帮他瞒住家里的地步。 萧良索性都主动交代出来,面对他妈的担忧,他只是摊手说道: “我没有想过要兜底啊!” “……”葛明兰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萧良这话是什么意思,愕然看向丈夫,问道,“小二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是明白了?” 萧良看着他爸眉头微微皱起,笑问道: “项羽渡河破釜沉舟击秦,韩信背水列阵攻赵,倘若两个人都败了,项羽、韩信会不会都在河对岸跟敌军同归于尽,还是说他们中有一个人早就偷偷准备一艘小船,随时可以溜回去?” “你所谓的兜底,就是说说而已?”萧长华捻着胡茬子问道。 “我年纪轻,在乡镇工作都没满两年,带队到锡江去做市场,没有一点豁出去的气势,还真未必能将这么多人管住,” 萧良说道, “但话说来,这事最后要真做不成,还能把我身上的肉都剔下来贴给他们啊?” “……”葛明兰第一次拿异样的目光盯着小儿子,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道,“你是说你答应下来的事,就没有打算兑现?” “两年前陈富山案,爸清清白白全无牵涉,为什么会被免职,被踢到党史研究室里,连个遮羞的职务都没有安排?而这次又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的头上?我从车祸现场逃出来,好几天脑海里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萧良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他妈此时必不能接受“人至贱则无敌”这种简单粗暴的理论,将话稍稍解释得绕一些,, “甚至哥遇到这样的事,都是别人在利用我们的温顺、善良,利用我们太讲面子、太要脸皮。这个世道,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善良、太要脸皮。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做事不要底线。这次我说兜底,是有些空口白话唬人,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果汁厂五六百万的库存不拼着命去卖,再拖上三四个月就会彻底烂在仓库里,事关上百人生计的厂子就会彻底无救。我用点小心计,在这事上说了谎,我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相信两个月后,就算没有完成既定目标,但只要能做出些成绩,将厂子救活起来,别人也不可能苛求我。” “要是有人苛求你呢,抓住这点不放呢?”葛明兰问道。 “是啊,要是别人抓住这点不放,你要怎么办?”萧潇也觉得这是整件事情里面最不靠谱的地方,担忧的问道。 “爸,你觉得呢。”萧良看着他爸问道。 “唉,”萧长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自己倘若真能做到不在意,别人确实不能抓住这点不放。” “爸总算想明白过来了!”萧良哈哈一笑,看到一眼手表,说道,“我跟同事约了乘两点钟的长途车去锡江,没时间跟你们胡扯了!” 第五十五章 家族旧事 萧良回屋收拾换洗衣物,葛明兰还没有缓过神来,问丈夫:“老小今天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还有你们到底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肖裕军这些人贪婪无度,这些年侵占果汁厂上千万资产,对试图举报、调查他们的人不择手段打击报复,他们有过什么心理负担?倘若真要跟这些人斗,太温顺、太善良、太讲规矩行不行?老小应该也是想明白这些,从车祸现场逃出来后,才不肯规规矩矩找县公安局投案,” 萧长华伸手搓了搓,想要将这两年颓靡消沉的意志搓锐利起来,说道, “现在果汁厂都这样了,想要救活,也确实不能顾忌太多、太讲规矩。还有一点,老小也是看明白了。果汁厂要是最终做不成,责任最大还是贪污、侵占上千万资产的肖裕军这些人,没有人会苛求老小跟顾培军他们。到时候就算会提老小他们的承诺说事,也不过是笑话而已。难不成还能将厂子垮掉的责任,归到老小跟顾培军他们头上?天下还不至于不讲理到这地步。这应该也是汪兴民现在放手让老小他们去折腾的关键。要折腾就现在折腾,尽快出结果,不能拖延到没有办法归咎具体责任的时候。而倘若这事最终做成了——这个‘做成了’,不一定是说两个月内顺利完成库存销售目标,只要厂子最终能救活下来,什么都好说。一些承诺即便暂时无法兑现,以后还是有机会补偿的,也就不会有人抓住不放。你听明白了?” “我听糊涂了。”葛明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道。 “总之问题不大,让老小放手去折腾吧!可笑的是,有些道理我都不比老小想得明白!”萧长华感慨拍了拍长子萧潇的肩膀,说道,“你也不要顾忌太多,明天就到单位办停薪留职。这事最后要是做不成,你跟萧良都是大学毕业,人品能力都不比任何人差,还愁找不到一口饭吃饿死啊?” “爸这次真是活通透了!”萧良站在房间里收拾换洗衣物,笑着说道。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萧良好奇谁这时候跑他家来,就见他哥走过去开门,就见他妈坐餐桌旁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他从房间里探头看过去,却是他堂姐萧芳跟他奶奶走进来。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吭一声,是不是两边真就断亲了?”老太太走进来,盯住小儿子、小儿媳妇,就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这不是没有什么事嘛,也没有什么需要刻意报信的,”萧长华站起来,扶老太太坐下来,指着墙角还有一箱完整的泸州老窖,含糊说道,“妈你看,知道你爱喝酒,刚整了一箱泸州老窖,就想着这两天抽时间去看你呢!” 萧良自顾自收拾好换洗衣物后,招呼了一声就出门了,也不管他奶奶在背后唠叨抱怨:“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了,出门吭一声就算打招呼了?” 萧良他奶奶的人生也算颇有传奇色彩了。 地主小姐出身,年纪轻轻就向往革命,第一任丈夫也是三十年代初就投奔革命的老红军,生下三个子女。 抗日战争时期,她奶奶第一任丈夫跟部队转移,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音信全无,他奶奶带着三个子女隐藏在狮山乡下艰难生活。 后来实在熬不下去,就改嫁给老实巴交、在乡下做佃农的第二任丈夫,也就是萧良的嫡亲爷爷,生下萧良他爸。 在萧良他爸还很小的时候,萧良他嫡亲爷爷就病逝了,他奶奶又带着四个子女(包括萧良他爸在内),跟解放后转业回东洲工作的第一任丈夫复婚,之后又跟第一任丈夫生下一个小儿子。 第一任丈夫,也就成了萧良他爸的继父,萧良他爸也是改了萧姓。 他奶奶的人生经历听上去颇为圆满,但生活远不像简单几句话描述的那么平静。 萧良他奶奶改嫁他嫡亲爷爷,是为生计所迫,独自一人没有办法养活第一任丈夫的三个子女,打眼里又瞧不起老实巴交、种田为生的第二任丈夫。 等到解放后跟第一任丈夫复合,内心深处甚至将改嫁视为人生的污点,打小对萧良他爸就不甚喜欢。 他奶奶五个子女,四个又是萧家的嫡亲子女。 这也注定萧良他爸在新的家庭里是受忽视的角色。 他奶奶虽然不怎么喜欢萧良他爸,性格却又强势,想要主导萧良他爸的人生。 萧良他爸跟他妈,他奶奶开始就强烈反对,后见反对无效,又彻底甩手不管小儿子的家事;萧良跟他哥出生之后都是他爸妈一手带大,丝毫没有得到长辈的帮衬,也因此萧良四五岁时,企业还没有恢复托儿班,只能整天像个拖油瓶似的跟在他哥身后去上学。 因此,他妈跟他奶奶婆媳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的冷淡。 真正关系交恶还是两年前陈富山案,他大伯时任宁海县副县长,原本也是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提拔起来的官员,然而看到风向不对,就第一个投向当时的倒陈派大营,甚至为扳倒陈富山拼凑罪证,不惜胁迫他爸倒戈。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旧怨了。 前世萧良身上发生那样的事后,他爸妈也曾求到他大伯、二伯门上,但除了换来袖手旁观外,更多是毫无吝啬的奚落与嘲讽。 一切的根本还是人性的嫉恨。 他爸从小就不被认为是萧家子女,然而仕途发展,比萧家倾尽资源、人脉的大伯要好得多。 他大伯五十岁才好不容易提拔副县处级,基本上被认为发展到头了;而他爸四十岁就被前任市委书记陈富山提拔到市委工作,被视为东洲冉冉升起的新星。 第三代子女里,最不受重视的他家,竟然在这个年代接连出了两个大学生,其他五个萧家兄弟姊妹,连一个大学生都没能培养出来…… 第五十六章 初至锡江 萧良现在无意去理会萧家内部的前仇旧怨,眼下最关键的还是他家要尽快走回正轨。只要他第一步棋成功走出来,所有纠缠或未纠缠的前仇旧怨,他才有能力从容不迫的应对。 锡江与东洲隔江相望,但九十年代还没有路桥相通,萧良与张斐丽、刘薇薇在长途客运站会合,乘坐两点钟的大巴车,赶到汽渡过江,下午五点钟赶到锡江市城区。 徐立桓、吴启燕、徐晓冬等人则提前两天赶到锡江市,先在锡江市紫江路新开的综合批发市场附近租下一间仓库,还另外从厂里调来两名普通职工负责看守仓库。 除了给吴启燕单独在附近的旅馆里开了一间房,徐立桓带着其他人员以及两名职工,这两天都在仓库里打地铺。 “温州贩子真是不地道,我们在批发市场买了这几顶蚊帐,便宜是够便宜了,但帐子眼小拇指都能穿过去,看这两天把我们给叮的!” 徐立桓他们租的仓库,在附近的村子里,都是村民私建的彩钢瓦简易房,主要就是出租给紫江路批发市场商户存货。 锡江六月中旬已经很有几分炎热了,睡在彩钢瓦房仓库里潮湿闷热不说,仓库前面二三十米外还有一条臭水沟,气味刺鼻,大白天就见一群群的花蚊子往人裸露的胳膊、大腿上扑。 过两天才正式从厂里调货过来,租的仓库里还空荡荡一片;徐立桓他们为了节约住旅馆的钱,在仓库里打地铺。 潮乎乎泥地上摆放几只木架子货盘,铺上木板、草垫、草席,将蚊帐支起来就是一张床铺,但从批发市场廉价买的蚊帐眼不够密,而锡江的花蚊子个头小、咬人狠,徐立桓他们这两天都被咬了一身包。 早年东洲就有很多温州籍商贩售卖劣质蚊帐,不少人吃过亏,再加上这些年很多假冒伪劣商品都是温州等江浙地区流出,徐立桓将被叮得满是包的胳膊,给萧良他们看,怨气也撒到温州人头上去了。 “吴师傅两个还是要留下来看仓库,但除了住宿补贴要额外发放外,还是赶紧买两顶管用的蚊帐,电风扇也不要省,但要注意用电安全,” 萧良站在仓库前,心里发怵,都没有将塞满换洗衣服的旅行包放下来,说道, “其他人哪怕为了维持厂子的形象,还是要住旅馆里去!” 吴启燕之前入住的旅馆就在仓库附近,一间房谈下来月租三百元;他们这次出来就从果汁厂所剩无几的帐户里借出三万元现金,前期要花钱的地方也多,没有条件讲究享受。 张斐丽、刘薇薇过来后,可以直接跟吴启燕住一个房间,众人赶到旅馆又新开了三间月租房,徐立桓、徐晓冬六名男同志分两间;萧良独住一间房。 萧良也不是享受特殊待遇,他入住的房间同时还要充当会议室、办公室以及餐厅,特意让旅馆将房间里的一张单人床搬出去,找来两张长条餐桌拼到一起,铺上棉布,合成一张大会议桌,方便十个人可以勉强挤在一个房间里开会、办公、用餐。 徐立桓他们提前两天过来,除了租好仓库,搜集当地经销商、批发商的联络资料,还印制了一批宣传页,都堆在吴启燕的房间里。 旅馆房间月租三百,不能指望有多奢华、宽阔——旅馆除了前台,房间里连电话机都没有。 靠窗摆下两张餐桌后,再放六七把椅子,连转身都难。 摆放不下太多的椅子,吴启燕、张斐丽、刘薇薇三个女的都只能坐床沿上参加会议。 旅馆狭窄的房间里,一盏白炽灯从天花板吊下来,光线昏暗,裸露在外电线根部还织着蛛网;一台风扇呼呼的吹着,室外将雨未雨,室内闷热无比。 不单单是有女的在场,主要还是萧良规规矩矩的穿着长袖衬衫、长裤,徐立桓他们也不好意思将衬衫脱下来打赤膊,不一会儿大家都大汁淋漓,等着萧良分派任务。 萧良蜷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拿一只玻璃杯接了水当烟灰缸,说道: “现在要重新开发市场渠道,今年省里组织的糖酒交易会肯定赶不上趟,正常的就是跑批发市场,联系主营副食品的商贸、物资公司——以前的几家经销商也要联络,然后找锡江的晨报、晚报以及电视台打广告。这些常规动作,我们肯定要做,但仅限于如此,两个月三百万保底的销售回款任务,肯定指望不了。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徐立桓发愁的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之前没有干过销售,但提前两天过来,也初步摸过一些情况了。这些商贸物资公司,能接受铺货,还能同意每隔两三个月根据实际销量,跟我们结一次款,就算相当地道的了。要是遇到不地道的,长时间拖着不结算打款,甚至就是赖帐,或者卷铺盖走人,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张斐丽睁大杏眸,盯着对面的萧良。 照徐立桓他们提前摸查的情况,跟他们之前在厂里预估没有太大区别,但真要等到两三个月根据实际销量结一次款,不用说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销售回款任务,厂子真能拖到两三个月后,才陆续有一二十万款子打回去吗? 她不知道萧良有什么手段妙手回春,能打破这个僵局。 “锡江市地图有提前准备吗?”萧良问道。 “有,有……”吴启燕转身回房间,将提前买下的锡江市地图拿过来,不是一份,而是照萧良的吩咐买了一摞。 “常规的我们肯定要去做,但仅靠常规的打法,肯定不能解决我们迫在眉睫的难题,” 之前让徐立桓、吴启燕先来锡江市摸底,萧良也没有交代太多,这时候将一摞锡江市地图接过去,放到会议桌上,问道, “你们之前有没有估算过,锡江全市八百万人口,除了眼高于顶的供销社、物资站、百货商场等外,街头巷尾以及广泛分部于村镇的小卖部、小批发部,也就是能成为南亭湖果汁的零售端,总共有多少家?” “这个还真不清楚,可能要找锡江市商业局才有可能知道具体的数字。”徐立桓说道。 萧良继续说道:“我之前没有到锡江市来过,只能拿云社镇的情况大体估算锡江的情况。云社有十九个村、二百三十八个生产组,星罗棋布分散乡镇村社的大大小小的小卖部、小批发部接近三百家。大家是不是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这些小卖部、小批发部生意都很一般,但大体上每隔半个月、一个月,还是会找批发商、经销商补一次货。也就是说,一个乡镇每周会有七八十家到一百五十家的小卖部、小批发部之类的零售端,会向上一级的批发商、经销商,反馈市场上一些商品流通的信息。我们反向思考一下,如果一家范围覆盖某个乡镇的物资商贸公司、物资站,在一段时间内频繁有旗下零售端跑过来询问某种商品有没有货,这个频繁程度达到一周七八十甚至上百次,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这时候我们找上门,有没有资格要求现款交易,有没有资格在铺货之前,要求他们先将款打过来?” 其他人一时还跟不上萧良的思路,张斐丽有些发愣的问道: “怎样才能让这么多的零售点,向上一级经销商、批发商反馈咱们南亭湖果汁的紧缺信息?你是神仙吗,还是说你会气功,坐房间里可以直接给他们发功,让几百上千家零售点都跑到上级经销商、批发商问南亭湖果汁有没有货?” 第五十七章 纯真年代 张斐丽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说明她认真动过脑子想过。”萧良看着张斐丽有些傻白甜的美脸,笑着说道。 “呸,我是真不懂,才问萧厂长你的,你不要卖关子了。”张斐丽再傻也知道萧良这是讽刺她,粉脸绯红地啐了他一口。 萧良站起来,锡江市地图人手一份发下去,说道: “不开玩笑了。短时间内,让大家跑遍锡江市的每个角落也不现实,但你们翻开地图看一下,居住人口将近八十万的锡江市城区,实际只有七十平方公里。我们云社镇面积有多大呢,五十六平方公里。锡江市城区是不是比你们想象中要小得多?而在锡江市城区街巷间所分布的小卖部、社区商店这些零售点,到底有多少呢,我也不可能瞒着你们偷偷跑来数过,目前也没有找到相关的材料。不过,我估计没有一千家也有八百家;加上街头巷尾的餐饮店,只会更多。我不是神仙,也不像张斐丽以为的会什么气功,但是我们有十个人,每天用脚走遍锡江市城区的每一条街巷,将这些零售点都找出来,需要多少时间,是不是没有可能办到?” “……”张斐丽檀唇微张,隐约猜到萧良想做什么。 萧良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我们初步就照锡江市城区有一千家零售点制定相应的执行计划,接下来要做的,除了常规的刊登广告,张贴宣传画、联络经销商、批发商外,更为着重的,就是我们十个人接下来要分区域走遍锡江城区的每一个角落,找到这些藏身于街头巷尾的一千家小卖部、小商店、餐饮店。我们然后扮成顾客,去购买他们店里暂时还没有的南亭湖苹果汁、鲜橙汁。七十平方公里看着是很大,一千家零售点听着也不少,但实际分配下来,每个人平均走七平方公里的区域,访问一百家零售端,需要多少时间,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办到?大家每走到一家零售点,要做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问一问店里有没有南亭湖苹果汁、鲜橙汁在卖,夸一夸以前喝过南亭湖苹果汁、鲜橙汁,味道真不错啊,说完几句话就走人,然后每过两到三天再去跑一遍。事实上,走一遍都不需要两到三天。我估摸着腿脚快的,一天跑八十到一百家都没有问题。你们说,这些小卖部、小商店、小的餐饮店隔三岔五遇到人上门要问南亭湖苹果汁、鲜橙汁,他们店里却没有货,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找他们上一级的经销商、批发商问有没有南亭湖果汁可以批发?”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众人,正承受闷热的煎熬,听萧良说到这里,都有些傻眼: 市场真的可能这么做? 萧良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等大家稍稍缓过神来,继续说道: “在大规模的市场宣传形成真实的市场需求之前——现阶段我们也没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市场宣传,很简单,没有钱。我们又必须要赶在限期内完成销售回款任务,就只能先人为的制造需求,把我们的脚、嘴巴用起来,亲自不断的上门询价问货,促使这些小卖部、小商店乃至餐饮店,随后将这些紧缺的需求信息,反向传导到经销商、批发商那里!当然,假扮顾客这点,大家需要用心,要走心。觉得自己嘴巴笨的,或者觉得不好意思,没有关系,简单的问两声就走,但走过哪些家,店主是怎样的人,我们需要观察、需要及时记录;像张斐丽这种嘴巴甜的,可以多聊几句,演技不能太拙劣。核心目的就是要叫这些店主相信市场对我们南亭果汁饮品存在极大的需求,要叫他们想着店里每缺一天货,就要损失好几十的利润……” “这算不算欺诈啊?”张斐丽在吴启燕耳边嘀咕问道。 张斐丽的嘀咕,是这个年代普通人非常朴实的第一意识,萧良只能假装没有听见。 他年纪摆在这里,不要指望一下子就能建立起真正的威信,但只要这些人能配合他的计划执行下去就可以了。 萧良继续说道: “……好了,大家先各自划分区域,有哪里要注意点的,相互讨论讨论。明天我们第一步就是先初步摸清楚各自区域街区商店的分布情况,做好记录,不要急着下手。如果没有信心,可以先两三人一组小范围尝试两三天。我们有两个月时间,还是相当宽裕了,前期准备工作需要做得充分一些。我们现在没有多少资金,大面积刊登头条广告不现实,但廉价的夹缝广告还是要尽可能做,要多做;电视广告也要做。目前我们手里的资金,也只够做工作日白天的字幕广告,这个报价应该很低廉。这个时段,到底会几个消费者能坐家里看到我们广告,我们暂时不去管,只要在我们扫街的时候,小卖部角落里摆放的电视机却在播放这条广告,你们想想看,会是什么效果?大规模户外广告,短时间也不现实,但可以重点在批发市场以及商贸公司附近聘请临时工发放传单,重点是要让那些经销商们感受到我们的存在,感受到我们这段时间的市场宣传力度很大。归纳到一点,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的通过各种手段,向零售端以及批发商、经销商灌输需求信息。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大家都可以谈一谈,集思广益……” 虽然进入九十年代,国内正大步迈入商品市场,广告宣传形式也逐步开始学习欧美发达国家,但市场营销整体上的水平跟二三十年后相比,远远谈不上成熟。 更为关键的还是九十年代的消费者,乃至渠道商在内,也都还没有经受过这种种套路的反复洗礼,还没有形成免疫力。 这是一个随便找个人冒充专家,在电视里说花二十块钱买瓶药水喝下去能治愈癌症,就有无数人信以为真乃至坚信不疑的纯真年代。 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他们这时候了解到萧良真正要执行的反向营销策略,如何不目瞪口呆? 当然,果汁厂都已经到这地步,他们也没有办法去计较这种方式到底算不算诈骗了。 第五十八章 角色扮演 萧良与张斐丽走进一家街角商店,扫了一眼柜台后的店家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穿着大裤衩坐竹椅上,露出长满汗毛的光腿,眼睛盯着角落里的一台黑白电视。 见顾客进门,店老板才坐直身子,眼珠子发亮的瞅了张斐丽好几眼。 萧良掏出钱包,一只手作势就要将一张百元大钞取出来,一只手摁在柜台上,问道:“老板,拿两箱南亭湖橙汁?” 六月中下旬开始,就进入各种饮料销售的旺季。 这家商店将啤酒、饮料等商品都成箱的堆在柜台旁,还有一只装满冷饮的冰柜摆放在门口,饮料冷饮还算相当齐全。 不过,萧良、张斐丽进门就把店老板给问懵了。 店老板起身看了一眼冷饮柜跟货架,没有找到完全没印象的南亭湖鲜橙汁,很热情的推荐了其他几款果饮。 萧良反正就认南亭湖这牌子,站在柜台前吹嘘他们刚从学校放暑假回锡江,准确拿两箱南亭湖橙汁到女朋友家送礼,煞有其事的吹嘘省城那里早就流行喝南亭湖,纯鲜榨玻璃瓶灌装,不是市面上那种拿香精、麦芽糊精调的廉价货。 “老板,看我女朋友还可以吧?第一次去她家串门,可不能太随便了……” 萧良假扮住附近刚从大学放假带着女朋友回家的街坊,跟店老板闲扯了,拉着一脸心慌的张斐丽给店老板看。 张斐丽比萧良还要大一两岁,但皮肤白皙柔嫩,精致生动的五官搭配巴掌大的小脸,再加上今天穿一身棉布长裙、扎着马尾辫,说她是读高中的青春少女,也没谁会怀疑。 “小姑娘真漂亮哩,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是不能太随意了。”店老板羡慕的夸了一句。 萧良一脸惋惜的离开小店,走到街角,见张斐丽的俏脸还有些绯红,一副从小没有说过谎的样子,心里也似乎微微荡起旖旎的涟漪,开玩笑问道:“你是不是打小都没有说过谎啊,看你心虚的样子?” 不站在陌生人面前,张斐丽面对萧良还略有一些年龄上的心理优势,吐了吐舌头,将有些发潮的手心摊给萧良看,说道: “你看,我手心都是汗,心脏都‘砰砰’直跳!” 换了前世,萧良怎么也得在张斐丽白嫩诱人的小手心上摸一下,此时只是故作风轻云淡的说道: “这才多大点事?下一家走进去你负责说,我给你押阵!” 两人走了两条巷子,有六家出售酒水饮料以及冷饮的商店,还有两家餐饮店,他们都找借口进去询问一下。 这个年代也不用担心借口拙劣或显得有些奇怪,就有被识穿套路的可能。 这两天主要还是让大家先适应起来,萧良也没有领张斐丽继续扫街,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往旅馆走去。 徐立桓、刘薇薇、吴启燕他们正站在旅馆前,远远看到萧良、张斐丽走过来,刘薇薇兴奋的告诉他们电视台的事敲定了。 前两天除了将锡江城区的零售点分布情况大体摸清楚,进行一些梳理,有重点、有准备的初步找一些商店进行询价问货,让大家有个适应过程外,重点工作还是推动基础广告投放的事。 除开前期租仓库、租车备货等开销,他们手里就剩两三万块钱,没有能力进行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但也必需要打一些广告。 当然,这里面也有徐立桓、张斐丽、吴启燕等人此时还无法认识的技巧。 进入九十年代以来,各大厂商也已经逐步开始重视电视、报纸等媒体广告的投放,但除了报刊杂志制作更加精美,占用版面更大、更注重醒目外,各大商家对电视广告也更重视晚间时段。 这时候大家都确确实实发现晚间电视广告的宣传效果要远远高过其他时段,正逐渐形成“黄金时段”这个概念。 国内地方电视台内部,也陆续开始市场化运作,收入都集中在晚间黄金时段,而非黄金时段的广告定价,不仅价格比想象中要低廉得多,甚至都严重缺乏足够的广告时长去填补正常节目间的空隙。 徐立桓带着刘薇薇代表南亭湖果汁厂找上门,希望在白天的电视节目画面下方滚动插播字幕广告,昨天去谈,今天上门签合同交款,明天就能直接播出来。 最关键的是报价低廉得难以想象,每天滚动播放五十次字幕报价都不用一千元;要不是他们迫切需要字幕广告的支持,还有再往下谈的空间。 没有资金,但晨报、晚报文艺版满中缝广告相当实惠廉价,昨天也已经谈妥签好合同。 徐立桓、刘薇薇他们回来,站在旅馆门口没有急着回房间。 一个是房间里太闷热了,一个就是差不多到时间点了,他们在等报社将今天的晚报送到报亭等各个销售点了,他们想直接买一份刊登南亭湖果汁广告的晚报回去看。 吴启燕也负责招了几个本地已经考完试正等着放暑假的大学生做零工,带他们去锡江市城区两个以经营副食品为主的批发市场附近踩点,准备明天就正式开始在选定的几个点发放宣传页。 第一批两千箱果汁已经运到锡江,也专门安排人赶到仓库那里盯着,还额外又从厂里调来几名普通职工,协助搬运、发放传单等工作。 “来锡江之前,都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做呢,没想到就一两天的工夫就把整个摊子铺开了……” 听徐立桓、刘微微说他们这么顺利就搞电视字幕广告的事,张斐丽禁不住雀跃的感慨起来。 她来锡江之前心里是真没底。 不单单是对完成销售回款任务,更多是对如何开展工作没底——她进厂三四年都在办公室工作,说是行政科副科长、厂办副主任,其实就是简单的负责接待、会议安排以及文件处理,哪里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要出来跑市场、跑销售、接洽各种不同的业务? 现在看着接连好几项工作都圆满完成,她内心都禁不住有些兴奋起来。 徐立桓笑着拿张斐丽打趣: “张科长跟萧厂长出去怎么样,你们假扮情侣,没被人识穿吧?” 张斐丽一身素色棉布长裙,当然不算高档奢侈品,但亭亭玉立的纤盈身姿,简单的扎了马尾辫,白皙娇美脸蛋那种青春洋溢的感觉,满大街男人看了,回一次头肯定不会就能满足。 萧良一米八出头的挺拔身姿,书卷气十足,英俊文雅,张斐丽站在他的身边极其般配,徐立桓看了也不禁羡慕。 他也知道张斐丽的丈夫周斌是个什么玩意,觉得唯有萧良才配得上张斐丽的美貌。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扮演的是姐弟,谁没事跟萧厂长扮情侣啊!”张斐丽有些不好意思,矢口否认跟萧良扮情侣扫街这事。 第五十九章 没见识的花样足够多 # u001d黄昏的夕阳照在脸上,就是抹上一层淡淡的蜂蜜,叫张斐丽白皙的脸蛋越发的柔美。 萧良站在旅馆门前的台阶下,掏出烟点上,再将烟跟打火机递给徐立桓笑着说道: “张科长表现还算好,前两家说话都还有些磕巴,估计把自己给吓着了,但最后两家都能把我给骗过去了——漂亮的女孩子啊,天生都会骗人的。” “明天大家就都出去扫街?”徐立桓问道。 “是都要去,但这两天动作不需要大。等市场宣传都做起来,我们再大规模扫街更名正言顺一些,大家心里也有底气,不用那么心虚。这两天事情也做很多了,也不需要太辛苦……”萧良说道。 第一周萧良并不想太大范围的扫街,但也要做。 一方面是方便众人更熟悉流程,磨炼演技。 因为涉及反复登门询价,还要尽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说些话推销他们的产品,需要更多的话术跟谈话技巧,得让大家有一个学习及适应的过程。 一方面反向往经销商、大批发商那里传导商品紧缺信息,也需要一个先缓后急、先疏后密的铺垫过程,使得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自然随着市场宣传的逐步深入铺开所致。 多余的时间,大家还要主动去联系以商贸物资公司为主的那些经销商们、批发商。 “对了,你这两天在别的地方再找一间仓库租下来。”萧良跟徐立桓说道。 “一间仓库还不够用?”徐立桓疑惑的问道。 他们在紫江路附近租的仓库,虽然不大,但放两三万箱没有问题。 再一个,打电话从厂里调库存过来,也只要四五个小时,徐立桓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前期效果可能不会太明显,但也陆续会有一些经销商,从我们手里小规模拿货,铺到徐立桓,“大家到各家商店询价,恰好遇到这家商店有货,你们扭头就走吗?” “那就买了几瓶带回来呗,哪里还需要再专门租间仓库啊?”张斐丽也疑惑问道。 “买几瓶就够了?”萧良看着张斐丽单纯而迷人的脸蛋,笑道,“我们产品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些商店可能也就备一两箱的货,大家遇到不都买下来,给他们进一步制造南亭湖果品大受欢迎的错觉,进一步往上级的经销点、批发点反馈?” “……”张斐丽微张檀唇,下意识问道,“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萧良歪着脑袋,看着张斐丽的脸蛋,憋着没说“你脑子不聪明,也没见胸有多大”这样的骚话。 张斐丽转念想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说道:“我们本本分分长到这么大,哪里见识过萧厂长你这么多的花样啊?” “你没花样多了,”萧良嘿嘿一笑,跟徐立桓、吴启燕一本正经说道,“我们坚持现款交易,很难一开始就叫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经销商放下戒心。他们前期得到反馈,就算动心,也只会少量从我们这里进货。所以我们前期除了频繁登门询价,做基础的广告铺垫渲染外,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点,就是要有意控制对经销商的供货,比如我们这边的仓库,前期只放两千箱货,出完再从厂里调,要让过来提货的经销商,感觉到我们的产品,在锡江经常性脱销。与此同时,我们前期还要主动到零售端扫货,将扫过来的货,集中运到新租的仓库里,不要让经销商撞上……” 关于饥饿营销理论性的东西,萧良所知也非常有限,一时间没有办法跟徐立桓他们扯太清楚,只是将详细的步骤告诉他们,让他们直接去执行。 组织人手分区域进行拉网式询价,制造虚假需求,已经够叫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震撼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配套的花活,一时间除了接受,还能怎么着? 陆续进入工作状况,大家很快就能感受到有一些经销商受到影响,但前期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让这些商家突破传统,直接拿大笔的现金从南亭果汁厂设于锡江市的仓库大规模提货。 三四天适应下来,真正进行高强度扫街,一人一天差不多要走访六七十家社区商店及餐饮店等零售点。 然后每两天进行一次区域轮换,确保不同的面孔高频次出现在零售点。 配合垃圾时段播放的电视广告以及地方报刊中缝报告,以最快的速度往各个零售端的业主脑子里,高强度灌输锡江市的市场迫切需求南亭湖果饮这一信息。 倘若社区商店里有其他顾客在,就顺带稍微多花点时间简略宣传一下,但也不会表现太过火。 对于这个年代而言,众人的前期工作算是相当充分了,所期待的效果自然也就很快呈现出来了。 当然,锡江城区的经销商、批发商前期的谨慎,也跟萧良预测的一模一样。 萧良这边卡死只能拿现金或凭借给南亭果汁厂的汇款单从仓库提货,还是太违背传统,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厂商表现也太强势了。 即便经销商愿意现款交易,第一批拿货也都是二三十箱,或四五十箱尝试一下,规模都很有限。 然而少量提货,根本满足不了社区商店突然间涌现出来的需求,基本上第一时间就被 经销商、批发商只能紧跟着追加提货。 虽说找一辆大货车一次就能运两三万箱货到锡江,但萧良还是有意控制调货节奏——最开始仓库就只备两千箱货,在第一批备货清空之后,萧良每天最多从云社调两千箱货过来。 萧良要保证让到现场提货的经销商每天都能看见货到即空,看到他们在锡江的仓库每天都空空如也过夜,要保证每天都有一部分经销商有钱也提不到货、看着空空如也的仓库扫兴而归,有钱也赚不到。 这时萧良不仅释放南亭果汁厂即将提价的消息,不仅将询价问货的范围在锡江市区全面铺开,覆盖更多、更密集的零售点。 新的仓库也很快就租了下来,从厂里调更多的职工过来负责看守、搬运,专门负责从那些小规模铺货的零售点回购南亭湖苹果汁、橙汁。 虽说市场宣传本身也会带来一部分自然销量,但前期的市场宣传投入太有限了,根本不可能形成多大的真实销量。 这时候只能人为从零售市场吸货,维持或者说进一步烘托热销紧缺的市场氛围。 反正前期铺到各个零售点的货非常有限。 虽说前期渠道商提货回款的资金也很少,但有十几二十万,就足以用来循环吸货了,然后再趁深夜人静转运到出货仓库,继续放给经销商就是。 这个过程中,适当分步提价,也能抵冲掉一部分吸货成本。 多重因素放大,叠加涨价预期,反向营销再加上饥饿营销多种套路组合拳多管齐下,这个年代完全没有经受过种种套路洗礼的大小经销商、批发商们,大多数连狗趴式花样都没有见识过呢,哪里可能不掉进坑里来? 经销商们很快就不再简单考虑能否及时给零售点供货这个问题了,而是考虑他们自身的备货规模能不能应对七八九三个月的饮品销售旺季的需求—— 第六十章 一开始谁懂啊 6七八九三个月是传统的饮品酒水销售旺季。 虽然不是所有的经销商、批发商会一起彻底放开步子,但也基本将一次提货规模放大到三五百箱,不然实在不够 胆大、实力强的,恨不能将一天的供货量都拿现金提走…… 到七月一日这天,除了前半个月累计净出货量达到两万箱,当天运抵的三千箱货也被一抢而空。 九四年大众主流饮品还是三五毛钱一瓶的碳酸型老味汽水,零售价三元五一瓶的果汁饮品在江省经济发展最好的锡江市,也要算高档货,也是近年来才逐渐为普通消费者所接受。 不要说徐立桓、吴启燕他们了,顾培军之前在果汁厂做过一年多业务,成绩就已经远远超过其他的老销售,但也无法想象一个地级市的城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铺掉两万箱货,还都是现款出货。 当然了,并非锡江市城区真实的市场消化能力真有这么强悍,主要还是由数十家大小经销商、批发商以及高达一千五六百家社区大小商店、餐饮店组成的渠道零售网络,承接了这两万多箱货。 而照最近三四天的抢货势头,徐立桓估计锡江城区的经销商、批发商,再凭借汇款单或现金从他们手里提走两万箱的货,都未必能回过神来。 如果说萧良完全不去考虑后续的市场消化,只想着做一锤子买卖,完全可以同时往周边五六个地级市的城区进行复制。 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他们都已经初步掌握这个推广模式,从厂里调更多的人手过来进行简单培训,他们每个人也都可以带一支队伍打市场。 即便比萧良亲自带队效果会差一点,效率会低一些,但既定的两个月时限,不要说最初预定的六到八万箱出货任务了,二十万箱都有可能做下来。 即便果汁厂目前还没有恢复生产,即便果汁厂的库存总计只有十万箱,但真的要做,除了找别的果汁子厂代加工外,更可以直接低价吃下别家果汁厂的库存,换上南亭厂的包装。 萧良肯定不可能去干这种一锤子买卖。 在紫江路临街租来作为办事处、刚刚投入使用的新办公室里。 萧良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很自私的将电风扇对着自己吹。 在徐立桓介绍过前一阶段的工作成绩后,萧良让张斐丽帮他拿一只玻璃杯接水当烟灰缸,说道: “第一天到锡江时,我坐房间里宣布具体的销售执行计划,张斐丽在 “一开始谁懂啊?”张斐丽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活到二十来岁,之前就去过两回省城,不懂说话,萧厂长你不会记我的仇吧?好好,我承认这话说错了,萧厂长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 “你得先说说,你希望萧厂长怎么罚你?”吴启燕是有两个小孩的已婚妇女,开起玩笑可不会太保守。 张斐丽想到刚刚那么说是有些卖嗲,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掐了吴启燕一下,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萧良不动声色的从张斐丽娇艳的脸蛋上移开,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敲了敲桌面,还表示嫌弃她们打岔,说道: “不跟你们嬉皮笑脸了,这确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只是张斐丽一开始就点破了。如果说我们什么都不管,将一堆烂摊子都扔给那些经销商、批发商,即便他们抓不到我们的把柄,但我们还是很难辩解这么做就不是欺诈,或者说不是欺诈性营销。当然,我这时候也不想说良心、道德什么的,而是我们倘若没有就靠这点小聪明只赚点小钱的想法,还想着果汁厂跟我们个人有更好的发展,我们下一阶段的工作尤其重要。我们不仅不能有将烂摊子无限制往周边地市复制的念头,还要将锡江这里的摊子给收拾好了,到时候我们再讨论这是不是欺诈的问题……” 萧良这几天陆陆续续又从厂里抽调更多的年轻职工过来。 这部分人的学历是要低些,绝大多数人都只读过初中,但头脑还算灵活。 萧良暂时也没有条件挑挑捡捡,人调过来后就都让徐立桓他们先带着去扫街,这些工作经过一定的培训,没有什么难度,还能有效减轻徐立桓他们的负担,让徐立桓从疲惫不堪的重复工作中稍稍解放出来,学着组织、管理市场营销及销售工作。 萧良也知道这会给徐立桓他们造成一些误解,但前一阶段的效果还没有展现出来,他也就没有急于公布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 这是一个营销大放光芒的时代,也涌现出无数破坏性开拓市场的案例,但萧良他还没有见过有几家厂商能在不计毁誊的破坏性市场营销中最终存活下来。 因此,在萧良一开始的计划里,除了锡江市城区,同时锁定的目标市场就只有锡江市良才会考虑到东洲市城区打一打市场。 目前看来,暂时专注锡江市就足够了。 萧良后续又从厂里陆续抽调十多名年轻职工过来,更不是为了无节制的到周边地市去复制这一操作。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除了徐立桓、徐晓冬等人会各带一队人马下沉到锡江市重心全面往真正意义的市场营销推广上转移。 他们接下来要真正的去开拓锡江城区的市场,加强市场消化能力,而不是让货烂在锡江的经销商、零售商手里就算完事。 徐立桓、徐晓冬带队下沉到郊县铺货,效果肯定比他亲自带队要差一点,效率要低一点。 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萧良甚至并不希望郊县前期的铺货效率太高,甚至要求他们克制滥用反向营销。 他们接下来会真正开拓城区市场,会在锡江电视台、报纸等媒体以及户外平台真正的投放覆盖普通消费者的媒体广告,会在城区繁华地段组织更多的促销、宣传活动,都对郊县市场产生极强的辐射作用。 说到底萧良还是想将锡江的市场彻底做活—— 果汁厂依赖狮山县现有的鲜果资源,产能非常有限,萧良预计只要充分开发锡江、东洲两地的市场,就应该能消化掉了,大家可以更有耐心将工作做细致。 萧良这次还有一个关键目标,就是带出一支相对成熟的团队雏形出来。 他不仅不会做“不擦屁股”的事情,下一阶段还要让大家对市场营销的全貌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虽然接下来的投入,会数倍甚至十数倍的激增,但要想真正激活锡江的市场,实现真实销量的快速增涨,没有这些投入,光走邪门,怎么行? 幸好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他们还没有被这个营销为王的时代搞得眼花缭乱、迷失方向,反而是听到萧良下一阶段更为扎实的工作部署以及彻底激活市场的决心,更叫他们安心。 第六十一章 最是诱惑妾有意 锡江经济发展好,工厂多,九四年就有很多外来人口涌进来打工,八点过后已经过了高峰时段,但公交车上依旧拥挤不堪。 张斐丽身材高挑,但站在萧良跟前,却又显得娇小,她都能清晰感受到站在身后的萧良的灼热呼吸,像火一样燎着她发烫的耳朵上。 与周斌关系恶劣后,平时都住父母家里,也有孟浪之徒挑逗,张斐丽却从来没有过出轨的想法,甚至平时都不会想到男女之事上去。 也不知道是到锡江出差太久,还是怎的,昨天夜里竟然梦到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粗暴的撕开她的裙子,然后——就被刘薇薇在睡梦中无意踢了一脚醒了过来。 在熹微的晨光里,张斐丽久久再没有入睡,浑身懒洋洋的,像是泡过一次热水澡,梦醒前那瞬间心魂都在激颤的沸腾感始终在脑海里激荡中,令她满心羞涩,又忍不住沉溺其中回味不休。 她都怀疑那才是男女之间应该有的真正感觉。 虽然梦中的男子面目模糊,但张斐丽心里知道她梦到谁了。 此时身后那人灼热的呼吸以及胳膊偶尔贴碰到一起的触感,令梦中的感觉越发真切而重合起来。 是顽固的理智令她没有任性的依偎到身后之人的怀抱里。 那样真是太不要脸了。 张斐丽这一刻也越发感受到为何会说女人是水做的了,从挤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又跟身后之人近距离的挨在一起,她始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 “日报社的何主任,是很干练的一个女孩子,”张斐丽只能没话找话,岔开心间旖旎的思绪,说道,“关于我们这次市场宣传,她有很多的想法,我觉得你真应该见见她……” “这话你都说两遍了,我这不是跟着你去见这个何主任吗?”萧良看着张斐丽笑着说道。 张斐丽白皙迷人的脸蛋透着粉润,皮肤也滑嫩有光,就像胭脂浸染的玉器一般。萧良说他不动心那是骗鬼的,也绝非仅仅局限于身体诚实的反应,不得不往后弓起身子,但现在他是如履薄冰,第一步棋还没有落踏实,哪里敢在男女情爱上浪费精力? 再说张斐丽还是有夫之妇,虽然这一点可能更诱人,更叫人难以按捺,但他这时候真要跟张斐丽发生点什么,他想尽快带了一支初具雏形的销售团队,就会大打折扣。 因此,萧良也是岔开心思,跟张斐丽聊即将去见的这个“何主任”。 第一阶段在锡江投入的广告,是有针对性的在经销商、零售商面前刷脸熟,形式粗糙而粗暴。 比如电视屏幕下方滚动播放的字幕广告,就是简单两三句介绍性的广告词,传单也是尽可能简洁明了。 下一阶段萧良想在锡江促进真实销量,真正有一个快速增涨,除了更密集的广告投入、更大范围的促销活动外,广告内部的制作也必须稍稍精良起来,不能再像以往粗制滥造,没有讲究。 锡江九四年专业的广告制作公司也极为稀缺,却是锡江日报社下属的副刊部,有一个广告制作团队。 张斐丽她们前期在锡江日报大规模投入中缝广告,业务接洽的联系人是其副刊部主任何雪晴;何雪晴了解到这边后续有大量的广告制作需求,几次想要登门拜访。 锡江办事处刚刚设立,地方简陋,人员杂乱。 萧良今天就特地拉上张斐丽,主动前往日报社拜访何雪晴,谈广告制作的事宜。 张斐丽心慌得快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熬到公交车到日报社前停下来,想要快点挤下来车,跟萧良贴得更紧。 转身时大腿胯叫硬物硌了一下,张斐丽下意识伸手去抓,想问萧良裤兜里装了什么东西,但触手温热,忽然意识到是什么东西,眸子流波,横了萧良一眼,带着喘息的嗔怪道:“你脑子里想什么龌龊东西?” 最是诱惑是妾有意。 萧良生生熬住才没有冲动的一把抓住张斐丽柔荑小手,将束到皮带里的衬衫下摆拉出来,才别别扭扭的下了公交车。 他也怕擦枪走火,不敢找张斐丽说句调笑的话,坐到旁边的花坛上,心虚的说道:“车厢里太热了,都快中暑了,我们歇一会儿再去报社。” 这世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看到萧良竟然腼腆起来,张斐丽紧张羞涩的心慌就一扫而空,美目瞥了萧良一眼,笑起他来:“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原来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萧良嘿嘿一笑,也不跟张斐丽斗嘴,等了好一会儿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两人又到小卖部买了两瓶冰水喝下,压住心里的邪热,才往日报社走去。 锡江日报社副刊部主任何雪晴三十岁刚出头,容颜端庄秀丽,身材较为小巧玲珑,人长得有些削瘦,却极为干练。 之前找媒体谈广告投放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萧良就交给徐立桓、张斐丽等人负责,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何雪晴。 不过,看到何雪晴的第一眼,萧良确定她就是前世短短不到十年,就从一家民营企业的普通销售人员做到总裁级高层,之后又迅速带领这家民营企业快速成长为全省第一家年销售额超百亿快速消费品集团、在江省工商界有“铁娘子”之称的何雪晴。 何雪晴管理及市场营销能力很强,江大工商管理硕士班的教材曾浓墨重彩分析过她管理企业,推动快费品市场快速扩张的案例。 虽说何雪晴任职的那家民营企业在经历短暂辉煌之后,很快就陷入衰败,但并非何雪晴能力不济。恰恰是这家企业崛起之后,几个创始人内部争权夺利,将何雪晴排挤出局,却又没有人再有她那么强的能力去掌控这家快速成长起来的企业,才导致后续一系列的严重问题发生。 萧良曾看到过何雪晴的一些媒体报道,知道她是锡江市人,曾做过记者、报社编辑,后来因为家庭变故从报社辞职,加入一家当年名不经传的一家锡江快速消费品企业。 萧良没想到九四年的何雪晴就已经是锡江日报社的副刊部主任,而非普通的记者、编辑。 九四年江省青年才俊都还热衷于仕途发展。 在这个媒体为王的年代,在作为县处级企事业单位锡江日报社里,副刊部主任已经可以算得上这座城市有头有脸的精英骨干了。 萧良却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家庭变故,竟然叫何雪晴放弃此时的职务,跑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企业,从一名普通销售人员从头开始。 不过看到何雪晴此时在锡江日报社就兼管广告制作及投放等业务,萧良却理解她为何入职企业之后,能那么从一名普通销售人员晋升到管理最高层,并带领这家企业创造出辉煌。 第六十二章 牛刀小试 在何雪晴办公室愉快的交流了大半个小时,萧良当即就决定将后续的广告制作,都交给锡江日报社承接。 何雪晴此时的业务能力还谈不上成熟,但在此时的锡江,萧良相信也很难找到更好的选择了。 再一个,萧良虽然有着别人远不及的丰富经验,但接下来的广告制作,不再是简单的广告语、广告词编写。 诸多户外张贴彩页的排版、电视广告的拍摄制作,没有相应团队及设备,萧良个人能力再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锡江日报社作为全省最早内部引入竞争机制的事业单位之一,何雪晴作为中层干部,每年都有业绩指标。 这次要是能拿下南亭湖果汁厂的广告制作、投放等业务,相当于她今年三四个月的业绩指标都有了着落。 何雪晴对萧良、张斐丽自然是热情无比,一再表示签过合同她会亲自负责后续广告的制作。 负责是不可能都交给何雪晴负责的,萧良也没有那个时间。 他这次主要是借用何雪晴的团队以及报社的设备,签合同的首款附属条件也是要广告的策划、设计、撰稿、排版等工作都直接对他负责,无条件配合他。 之前南亭湖果汁厂就在锡江日报、晚报密集投放过中缝广告,何雪晴对萧良的能力很是怀疑,但她对甲方还是能保持基本的尊重。 不过,下午将合同细节敲定,一系列广告制作的细节也基本确定下来,就由不得何雪晴不对萧良刮目相看了,知道人家看上去年纪轻轻,但既然能在一家工厂独立带领一支三四十人的销售团队,能力绝对不容小看的。 没有足够的时间,想要制作出多么“精良”的电视、报纸以及户外张贴广告,是痴心妄想。 不过,“精良”也是一个相对概念。 在萧良眼里绝对谈不上精良的广告,在何雪晴、张斐丽以及日报社的广告制作团队成员眼里,也许惊艳谈不上,却足够优秀。 这么多广告内容,都是在短时间内制作出来,一次成型。 萧良每天拉上张斐丽,赶到日报社,都会将当天的制作方案确定下来,然后井井有条的安排任务。 萧良不仅参与平面广告的设计、排版制作、文案撰写,甚至还直接将电视广告的分镜脚本编写好,亲自下场指导一下运镜及拍摄。 除了制作外,萧良还跟日报社签署投放合作协议。 日报社辖下的两份报纸,同一份报纸不同的版面也分属不同的部门;电视台及各大户外广告投放平台,无论在哪个地方都要属于地头蛇级别的存在;再加上各种促销宣传活动要进商场、繁华街区以及中高端酒店,由活动能力极强的何雪晴以日报社的名义出面洽谈,肯定要比萧良他们找上门前要容易得多。 除了一系列的广告投放外,还印制大量的精美宣传彩页张贴到各个零售点,雇下两辆面包车扯上南亭湖果汁的宣传横幅,穿行于锡江城区的大街小巷,传单发放点更是遍布繁华的商业街区…… 何雪晴负责日报社的部分广告业务,也就两三年时间,还是第一次从一家名不经传的村办企业身上认知到如此丰富多彩的广告宣传形式。 有了前一阶段的成绩垫底,徐立桓、吴启燕、费文伟、张斐丽他们做事也更有底气、自信,很快都各自进入新的状态之中。 夏季是饮品市场的旺季,大半个月在锡江市就砸下去二十万的市场宣传与营销费用,在请人发一天传单仅需十元钱的九四年,可以说是超乎想象了,效果当然也是极其显着。 南亭湖果汁在锡江市城区的真实销量,到七月下旬就迅速蹿升到第一。 在城区如此力度的宣传辐射作用下,锡江郊县增涨起来的真实销量也相当可观——毕竟郊县民众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就是城区的电视台、报纸,更不要说郊县民众对城区的生活方式以及流行风向,都有很直接的模仿效应。 萧良对此毫无意外,九四年在整个商品市场发展阶段,只能算开荒期,他重生回九四年,相当于是等着完整的开荒攻略回来。 目前还没有任何一家饮品厂商,在锡江市城区单一的狭窄市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行如此密集的营销宣传投入。 到七月下旬整个锡江市总的现款铺货量将近六万箱,可以说已经提前完成销售回款目标;大家现在想争取在两个月的限定期限里,将库存全部解决掉。 徐立桓带队负责溧水的铺货任务,不管多辛苦,他基本上每隔两三天都会在忙完一天工作后,连夜赶回锡江城区找萧良交流工作,然后起早再回到溧河县城主持当天的工作。 七月底的这天,下午四点钟不到,徐立桓在溧水接到萧良的电话,说顾培军已经坐上前来锡江的大巴车,让他夜里也回城区一趟。 溧水是锡江最偏远的一个县,县城距离锡江城区有一百多公里。 徐立桓将手头的事情抓紧处理掉,找到一辆车赶到城区,看到顾培军与脸面陌生的萧潇已经坐到办事处的办公室里抽烟喝茶。 “我哥萧潇,”萧良介绍他哥萧潇给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徐立桓认识,说道,“我哥以前在市经贸委工作,对接联络过市制药厂——果汁厂相关工艺改造的事,我跟老顾都是委托我哥在跑,一直都没有机会介绍大家认识!” 办公室里除了原本就是留守锡江城区的吴启燕、张斐丽、刘薇薇还有生产科副科长张铭外,其他分派到郊县市场的人都没有特意单独喊回来。 徐立桓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他跟萧潇握过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开玩笑问顾培军:“顾厂长今天屈尊亲临一线,是准备拿出银子大赏前线将卒吗?” “去你丫的,你脑子里就想着钱,还能缺你的?” 顾培军与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他们都是南亭村人,打小认识,甚至与费文伟还是初中同班同学。 张斐丽比顾培军、费文伟要低四届,但顾、费都在张斐丽的父亲张强手里读过书,兼之又在果汁厂共事过一年多时间,说话要随意得多。 顾培军抑不住内心兴奋的感慨道, “你们打市场的速度,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傻了。你们知道吗,我都怕把村里跟镇上的人吓着了,前段时间一直都没敢报真实的铺货规模。就算周书记、刘镇长问我,我也只说好不容易才走了三四万箱货,大头暂时都还被你们压在锡江租的仓库里,说回款是个头痛的问题。不过,这已经相当吓人了。去年我们整整一年在锡江才走一万箱的货——我都怀疑锡江市去年整个旺季的果汁市场,有没有六万箱!” 第六十三章 凭本事骗来的怎么会还 肯定是没有哈,” 徐立桓他们现在对锡江市的果汁及其他饮品市场已经彻底摸透了,说道, “去年锡江市场旺季果汁销售可能在四万箱左右,不过,果汁作为饮品中的贵族,以前都是销到高端商场、酒店,也是近几年才逐渐被国内普通消费市场接受,正处于高速增长期。我们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宣传,其他厂商也相应加大了宣传投入,锡江市今年的旺季果汁销量增加三倍没有问题,我们怎么也就吃能下六七成……” “也就能?”顾培军语气夸张的重复徐立桓的字眼,问道,“你知不知道果汁厂库存也就能供应这么点?” 徐立桓笑着问萧良:“我拿你的话在咱顾大厂长面前吹一吹牛逼,没有问题吧?” 萧良朝顾培军摊摊手,很无奈的说道: “我是不是早就说过给我一个月时间就够了,是谁怕我夸海口没法收场,硬生生要改成两个月限期的?” “那时候刚接手厂子,我心里哪有底?两个月我都没有指望你能完成,就想着你们求爷爷告奶奶能拿回一百万的回款,然后我再给那些果农磕头发毒誓,应该就能将厂子勉强维持下来,”顾培军踢了踢徐立桓坐的椅脚,感慨问道,“我是真真没有想到啊,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想到了?” “我说我想到,岂非显得比顾厂长你有能耐,有眼光?”徐立桓笑道。 “我现在不怕承认我这个厂长是挂名的了,”顾培军看向萧良说道,“你是不是这两天就回云社一趟,找汪书记聊一聊。有这样的销售成绩,汪书记没有理由拒绝你出面承包果汁厂,村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 顾培军正式担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后,也一直坐守后方。 顾培军今天特意赶到锡江市,还拉上萧良的哥哥萧潇陪同,萧良又特意打电话将徐立桓叫回到锡江市区来,吴启燕、张斐丽她们都意识到今天要谈什么事情。 这时候听顾培军提及承包果汁厂这事,大家都朝萧良看过去。 要是说六月中旬大家追随萧良破釜沉舟带到锡江市打市场,除了他们确实清楚果汁厂已经到了不拼一把就将彻底成烂摊子的地步了,主要还是萧良受镇政府指派驻村、驻厂的身份。 后面萧良办了停薪留职,名义上也是为了更好推动果汁厂的库存销售工作。 即便萧良在来锡江之前,就已经表现他对各个流程的异常熟悉,但这并不能打消徐立桓、吴启燕等人心里的顾虑。 真正给他们带来翻天覆地印象变化的,实是过去一个多月在锡江,萧良除了常人压根就想不到的反向营销、饥饿营销等超常规思路外,还有就是萧良事无巨细的深入各个环节,几乎是手把手的带着教大家怎么去做事。 也是在一个多月的超强度实战演练里,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他们才对市场营销及销售工作初步建立起准确而具体的概念。 当然,卓有成效的成绩,也令他们对市场营销及销售工作建立起自信。 他们这时候心里已经认定萧良才是接手果汁厂的当然人选,只不过他们之前有些担忧萧良与顾培军之间的关系要怎么调整,担忧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引起大的波折,却没想到顾培军今天赶到锡江会主动提及这事。 萧良伸了个懒腰,问道:“你今天跑到锡江来,还把我哥拉上,就是说这事啊?不过,我对承包果汁厂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个厂长还得你来当——” 顾培军早就知道萧良的计划,果汁厂的厂长谁来当都无关紧要。 萧良此时不愿意接手果汁厂,或者是觉得暂时还没有到处理跟镇上关系的时机,又或者是对果汁厂看不上眼,他都觉得不是大问题。 只是有件事比较关键,他得现在就找萧良商议清楚了,说道:“果汁厂现在就得考虑恢复生产了,你是怎么考虑的?” 萧良很没良心的说道:“恢复生产又没有什么难度,哪里需要我回去坐镇?” “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将十万箱多点的库存彻底解决掉,我们要保证九月份往后还能继续往锡江市场供货,恢复生产的动作就不能慢了——我现在都不考虑我们东洲本地的市场了,”顾培军问道,“你不接手厂子,是打算让老徐跟我回去组织恢复生产?” “我把老徐喊过来陪你喝酒,你以为是让他跟你回去的?”萧良摇头说道,“你想多了,我能把人骗过来,怎么可能会把人还给你?要还,我最多把张斐丽还有刘薇薇还给你……” 接下来注册新的公司做保健品,最关键、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市场推广、产品销售。 到时候涉及的不是一市一县的狭窄市场,而是全省乃至全国市场,萧良他又没有三头六臂,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现在整个销售团队才九个人,其中吴启燕、张斐丽、刘薇薇三个还是女的。 这个年代传统观念还比较强,希望她们跟大老爷们一样,长期离家在外面奔波跑市场也不现实。 现阶段是特殊时期,果汁厂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萧良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吴启燕、张斐丽、刘薇薇三个女的都抓来打市场,不用关心别人会说什么。 不过,后续恐怕连她们自己都不会愿意整天在全国各地奔波个不停。 在萧良的计划里,吴启燕、张斐丽以及刘薇薇,要是能力得到锻炼,下一阶段也会将她们留在后方负责财务行政、生产运营衔接以及市场宣传策划等方面的工作。 这也是前一段时间,萧良将吴启燕、张斐丽、刘薇薇都留在锡江市城区,协助他负责组织市场营销、广告宣传以及办事处行政工作的关键,先让她们对这一块的工作熟悉起来。 此外,徐晓冬年纪还轻。 这是他天然难以克服的劣势,本身经验也严重不足,需要时间来成长。 目前能勉强使唤着到全国各地跑市场的人手有徐立桓,生产副科长出身的赵旭东、张铭,以及检验科科长李向南、检验员费文伟等人——徐立桓还是经验最丰富、能力最强的那个。 不要说徐立桓,张铭、赵旭东、李向南、费文伟四个人,萧良打心底一个都没有想着还给顾培军——这就点人手,他还远远不够用呢。 第六十四章 招兵买马要挖国营厂的墙脚 见萧良完全没有要将人还给他的意思,顾培军有些傻眼了,叫苦道: “我可是把厂里胳膊、脚全乎的人都给你了,你现在把人都骗走不还,你又不接手厂子,叫我怎么办?” “肯定要重新招兵买马啊,”萧良笑道,“我哥现在还不适合直接在果汁厂任职,你可以从市制药厂挖一个生产科长,再带四五个工程师、工艺员过去,不就行了?” 不要说果汁厂了,后续保键品的生产都没有什么复杂性,现在直接从市制药厂挖人组织恢复生产,还能直接将保健品前期的生产筹备工作给兼顾了。 只不过萧良接下来要注册成立新的公司,他暂时又没有实力直接收购果汁厂,只能以代加工的形式由果汁厂承接订单,就不宜直接他哥安排进果汁厂负责生产。 “果汁厂有什么资格从东洲制药厂挖人啊?”顾培军头痛叫道。 不管东洲制药厂效益怎么样,作为市属国营大厂,级别还相当高,是正县处级单位,生产科负责人都相当于范春江、周健齐这一级别了。 顾培军虽然为配方与工艺的事,跟市制药厂的一些人员接触过,但不觉得能说服市制药厂的生产科长放弃国家干部身份,带人加盟他们的村办小厂。 “年薪开十万,你看能不能挖到人?”萧良说道。 “我这么干,我怕脊梁骨被戳断啊!你是不是忘了果汁厂普通职工一年才拿几个钱?”顾培军苦笑道。 “就算脊梁骨被戳断,你也得顶住压力啊,”萧良说道,“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不应该成为一句空话。现在民营企业,有能力的高级管理人员,很多薪资都超过这个数了,乡镇企业如果想发展,如果负责生产的管理人员,工资也仅仅勉强糊口,凭什么去参与市场竞争?” 顾培军摇头说道:“我承认你说的话在理,但有些道理在云社、在南亭村这些旮旯地方,就未必能行得通啊!” 在果汁厂改制之前,普通职工一个月才两百块钱,顾培军很清楚对果汁厂管理岗开这么高的薪资,遇到的阻力会有多大,他可不敢轻易上萧良的套。 关于果汁厂生产经营用人的事,萧潇却也有过考虑,说道: “其实不需要直接挖制药厂的生产科长,这两年市制药厂效益很一般,好些年轻人出不了头,工资又低,怨气比较大,有不少人有走出去的意愿跟冲动。如果果汁厂开出的薪资合适,又都是管理岗位,我相信应该会有一些人愿意过去的!” 也是到今年,全国高校毕业生才正式实行部分自主择业的就业制度。 在此之前,除了极少数自由择业试点的学校,几乎所有的大中专及本科毕业生都统一分配到各级党政机关及国营、集体企事业单位工作。 虽说国内前后有两次大的下海潮,国家积极鼓励党政机关干部及国营企事业单位职工或辞职、或留职停薪,进入新的领域创业、就业,但南亭果汁厂这样的乡镇村办企业,实在是很难获得下海干部职工的青睐。 当然了,当前市县国营企业经营越发困难,国家从九三年起也正式提出地方国营企业减员增效的改制路线图,也陆续有一批国营企业职工开始下岗或待岗。 南亭湖果汁厂要是能开出有足够诚意的薪资,还是能够招揽一批有经验的技术管理人员。 这些人哪怕是从市制药厂申请停薪留职,先到南亭湖果汁厂尝试干一两年,也是一个途径。 萧潇毕业分配到市经贸委,跟下属国营厂接触很多,对这种种情况感受最为深刻。 不谈以前,这四五年来东洲制药厂分配到大中专及本科毕业生就有三四十人,大多都在谈婚论嫁了。 然而每个月工资都不到三四百,物价却一年一个样,职务提拔、分房又还远远轮不到他们,都处于苦闷且苦恼的状态之中。 “这要是可行,确实是个办法,”顾培军朝萧良抱怨道,“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提心吊胆了这些天。” “每次通电话,你都急匆匆的挂断,有给我商量的机会吗?你这个要改啊。”萧良说道。 这年头电话还是稀罕物,电话费也特别昂贵,关键这段时间联系驻守锡江的萧良,还是跨区域长途。 就算顾培军的办公室里有固定电话,他每次打电话也都是下意识的掐着表,似乎一通电话超出两三秒时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虽然他们每天都要通一次话,但都是简单通报两边的情况。 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在电话里认真聊一下后续计划——顾培军是真舍不得钱,萧良是真没有时间。 听萧潇介绍市制药厂的一些情况,顾培军对招兵买马的事有些底,也就没有盯着萧良这边一定要放人。 徐立桓坐一旁,疑惑的问道:“那喊我过来,真是陪老顾喝酒的?” 他估计着这时候是要着手组织恢复生产,也以为萧良将他从溧河县喊过来,准备让他先跟顾培军回厂子,没想到压根没他什么事。 “怎么,我就不值得你跑一趟?”顾培军问徐立桓。 “就你三五瓶啤酒都撑不住的量,不是我瞧不起你,真不值得我专程跑一趟。”徐立桓开笑说道。 “你少吹牛,喝酒我还怕你?”顾培军笑道。 萧良问张斐丽:“小汤酸菜鱼那边订包厢了吗?” “订好了,也让他们提前做菜了,现在我们赶过去正好……”张斐丽说道。 第六十五章 谁是能信任的人 紫江路办事处租的办公室,是沿街店铺房的二楼,附近有好几家餐馆。 不过,萧良为了方便吃饭时也能聊工作,每次都是打电话叫附近的餐馆送餐到办事处或此时租住的房子;办事处及租住的房里也都堆了好几箱啤酒。 今天顾培军、他哥萧潇过来,要谈一些不方便普通职工听的事,萧良就让张斐丽在附近的餐馆订了一个包厢,看着差不多到点了,就吆喝大家一起走过去。 附近的大众餐馆,包厢也是简陋。 三四平方的格子间,水泥地,石灰墙不注意就会蹭一身白灰;塑料凳脚都有些不齐,人坐上去摇摇晃晃。 点菜也简单,热菜就是一盆酸菜鱼加一盆红烧老鹅,四盘凉菜拍黄瓜、白斩鸡、老醋花生、凉拌猪头肉,然后就是先搬两件啤酒进包厢。 几杯冰镇过的啤酒下肚,萧良才谈及徐立桓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今天将老徐你喊过来,是打算接下来由你将锡江这边的工作全面负责起来;张铭回东洲,到市里再成立一个办事处……” “厂子恢复生产需要一定时间,短时间内也只能找其他厂小规模的匀一些存货过来,”徐立桓疑惑的问道,“接下来我们维持锡江市场就足够了,需要现在就回东洲打市场?” “不会大打,但东洲市毕竟是我们的主场,总不可能不理会。前期直接从社会上招聘几名员工,将正常的市场推广、渠道建设做起来,” 萧良说道,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在锡江铺的货还是有些多了,倘若旺季过去,真实的市场消化还是不够理想,我们就需要从经销商那里回购一部分货,拉回东洲消化。我虽然对果汁厂不是很上心,但事情还是要做漂亮了。当然,这些都是单纯从饮品销售角度说的,我另外还有其他一些想法,之前说要放张斐丽、刘薇薇回果汁厂,也不是糊弄顾培军……” “真不是糊弄我?那我这次还真把张斐丽、刘薇薇带回去。我最近在镇上,只要见到周书记、刘镇长,还有张校长,他们都会问张斐丽、刘薇薇在锡江的工作情况,担心她们两个被我们卖到哪座大山里去了!再不把她们带回去,我都怀疑周书记、刘镇长、张校长他们要赶到锡江来接人了!”顾培军苦恼的说道。 张斐丽的父亲是云社初中的校长张强,公公是党委副书记周健齐;刘薇薇的小叔是副镇长刘辉,两个年轻女孩子出差在外超过一个月不见踪影,家里怎么可能不关心? 徐立桓开玩笑的问道:“吴科长呢,她爱人就没有到厂里打滚,骂我们把他老婆给卖了?” 何红被逮捕,吴启燕现在是财务科的实际负责人,工作经验丰富,业务能力也强,顾培军是想着将吴启燕带回去,但看萧良的意思是不会放人,开玩笑说道: “吴科长真要在外面找个小白脸,吴科长她爱人都不敢有什么意见,还敢来厂里撒泼?” 吴启燕工作经验丰富、业务能力强是一方面。 更主要的还是前世肖裕军图穷匕见,借改制将果汁厂据为己有之后,吴启燕与徐立桓两人都拒绝了肖裕军的高薪聘请,离开果汁厂另谋出路。 吴启燕以她的业务能力,也早就看出肖裕军这几年侵占转移资产的猫腻,虽然她害怕受到打击报复,没有像顾培军那样站出来公开举报肖裕军,却始终都坚持自己的底线,没有助纣为虐。 甚至果汁厂账目暴露出很多蛛丝马迹,也并非吴启燕业务水平能力不行,不知道要把账目做得完美无瑕,更多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很可惜,这个年代账目有再多的漏洞,没有谁关心,就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新的公司也需要有熟悉财务及行政办公的人员,萧良在云社真正能信任的人太少,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吴启燕还给顾培军? 现在就放张斐丽、刘薇薇回果汁厂,也不是对她们个人不信任,主要还是她们身后的牵涉太复杂。 比如说张斐丽,她单纯善良,相处久了,萧良内心也禁不住荡起一丝涟漪,但只要她一天不跟周斌离婚,只要她一天还是周健齐的儿媳,萧良哪里敢将她放在新公司的核心位置上?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萧良真就一点都不心动?特别他重活一回,越发能感受到张斐丽的诱人之处。 然而短时间内的隔断,也是必须要做的。 萧良见张斐丽眼神里很有些犹豫,跟她说道:“你跟刘薇薇回不回厂子,你们自己决定,但有一点你们要放心:我们在两个月的限期内应该能将库存全部解决掉,到时候奖金的分配,也是照全部库存核算,不会因为你们现在回去了,就扣你的奖金……” “这点我可以替你们保证,”顾培军也担心张斐丽、刘薇薇为奖金的事动摇,不愿现在跟他先回去,说道,“还有,除了厂里现在一下子空出这么多岗位可以让你们挑外,以后厂子说到底还得是萧良负责,他现在只是嘴上说不接手——” 顾培军又跟萧良说道:“要不你就直接将下一阶段的打算跟她们说说,不然我真怕没有办法将她们骗回去!” “说得我们很蠢似的,就叫你们骗来骗去?”张斐丽横了萧良一眼,说道。 她是不想回去,但绝对不是担心奖金的事,实是这一个月来,是她以前完全没有体验过的生活,她内心深处有着说不出的不舍,甚至可以说有些着迷。 她担心回到果汁厂,而其他人都留在新公司,这样的体验再与她无关了。 不过,她比别人也确实更没有理由说留下来。 “也差不多是跟大家说说下一阶段的想法了,” 第一枚棋子可以说已经顺利落下,萧良也不担心镇上知道他后续大体的计划后还能有什么钳制。 大不了他就直接提交辞职报告。 第六十六章 下一步计划公开 萧良从下巴拔下一根胡茬子,跟大家说起下一阶段的计划,也是他重生回九四年,第一次真正想做的事情: “整个狮山县的果林资源,你们也是清楚的,非常有限;而果汁市场未来发展的容量你们也初步看到了,很大。果汁厂的产量将来都未必能填满东洲、锡江两地快速增涨起来的市场。别看我们现在的利润空间还不小,一方面是国内其他果汁厂商还没有在锡江发力——大的外资品牌还没有涌进来,一方面也是我们人为制造紧缺行情,迫使经销商愿意高价拿货。不过,这个愉快的过程会很短,都未必能享受一两年,地区市场的销价就会被竞争品牌打下去。经销商也会追求更高的利润空间,我们所能获得的利润在今后两年内,无法在不断扩大生产的同时,还能支持我们高成本的从外省大规模采购鲜果或浓缩果汁等原材料——前期我们也没有资本走出去建厂。” 这部分判断,是萧良早就跟顾培军分析过的。 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激活锡江的市场,顾培军他们也能更清晰的看到萧良他的判断是符合果汁市场发展趋势的。 而这一判断,也是萧良下一阶段工作的关键依据。 “下一阶段,果汁厂要恢复生产,这是老顾要负责的事,我这边会注册成立一家新的公司,首先会将果汁厂的市场推广、销售接过来。这一阶段的市场经营情况,大家也都看到,市场推广宣传的成本很高,后续还将面对同行业激烈的竞争,我们将不得不调低终端市场的出厂价格,单箱利润将会大幅下降。而果汁厂短时间内又没有办法扩大产能,仅靠这项业务带给新公司的收益,预计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所以,我接下来打算做一款既不受原材料产地限制,扩大生产投入又较低的新产品,将新产品的研发、品牌宣传与销售放在公司,将生产委托给果汁厂……” 注册新公司的事情,萧良他自己已经抽时间在办,暂时也没有让吴启燕、张斐丽她们知道。 今年七月一日公司法才正式实施,当下还没有各种代办各种业务的财务公司,萧良他自己跑工商、税务等部门办理各种手续,很是繁琐,但目前也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新公司的注册地特地放在锡江,萧良也是认真考虑过。 这一世范春江及背后的人,会不会跟袁维山、袁桐以及狮山县新上任的县委副书记、县长周康元有很深的勾结,他还不得而知。 不过,从那辆铃木摩托以及周斌闯果汁厂,很难保证周健齐、梁爱珍不会跟袁家父子以及周康元很深的搅和到一起。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就算暂时不用考虑肖裕军的威胁,萧良也很清楚他在云社、在狮山,接下来要面对的仇家,势力依旧堪称顽固。 他不能什么防范都不做,因此决定将新公司注册在锡江。 “新产品,什么新产品?”张斐丽托着下巴,好奇盯着萧良问道。 “我会做一款保健品,”萧良说道,“配方以及相应的工艺,我哥跟东洲工学院营养工程系接触有一个多月了,都基本已经谈得差不多……” “现在进入保健品市场,还有多大的发展?”徐立桓禁不住疑惑的问道。 除了红桃Q、金铢、娃哈哈、人参蜂王浆、中华鳖精、龟鳖丸、延生护宝液、振华851等保健品在电视、报纸等媒体上所投放的广告渐有铺天盖地之势外,紫江路批发市场里,众多的保健品跟各式饮品摊位都在副食品区域。 徐立桓他们除了平时能接触到各种保健品广告信息外,这一个月来在锡江打市场,对保健品行业也有较深的了解。 他们也初步了解到保健品市场推广与宣传的乱象。 如果说他们之前的反向营销,仅仅有欺诈营销的嫌疑,那目前保健品市场很多宣传,就是诈骗啊。 现在做保健品,是可以最大限度摆脱原材料的限制,扩大生产的投入也很低。 保健品单价要比饮品高多了,这也意味着同样的产品,可以做出四五倍甚至更高的产值出来。 然而,这恰恰不正好说明所谓的保健品,实际就是成本低廉,纯粹靠广告吹出来的产物吗? 就算不考虑做事的良心与道德,纯粹以赚钱为目的,徐立桓他们也不觉得做保健品还能有多大的机会。 跟国内果汁市场刚刚起步,还没有多少家竞争厂商不同,从八六年第一款爆红的口服液型保健品问世,保健品市场经过八年的高速增涨,目前全国已经统计已经有上千款产品在全国市场跑马圈地。 徐立桓估计江省少说就得有上百家保健品企业了,仅东洲市说不定就可能有十几二十家保健品企业。 他们现在去做保健品,所面临的竞争,可要比做果饮残酷多了! 看到徐立桓的疑虑,不用开口说,萧良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 “我也知道现在做保健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我也不想大家承担多大的风险——新公司所有的开销,我都自己承担,不需要你们分担。你们要是愿意加入新公司,我直接给大家开年薪。老顾不敢花十万块从药厂挖一个生产科长过去,我没有这层顾虑。老徐你过来,肯定是能拿到这个数的;吴科长、张铭十万拿不到,一年六万八万肯定没问题的……” 现阶段萧良还不想直接给徐立桓持股。 他对徐立桓的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但现在就给徐立桓持股,其他人怎么办? 只给一个人不合适,但是这么多人,都要给持股,新公司也未免太廉价了—— 不仅不给徐立桓持股,连他哥以及顾培军将来在新公司的持股,萧良此时也不会急着说。 当然了,徐立桓他们现在也不会想太多就是了。 吴启燕开玩笑说道:“这次奖金分配系数,老徐是0.3,我是0.2,新公司的年薪也得照这个比例开给我吧?低了这个数,我可未必乐意干啊!” “行!”萧良说道,“新公司做不出盈利,我把内裤拿出来去当,也会给你们开工资!” 虽说这一次,徐立桓、吴启燕都能拿到七八万甚至超过十万的销售奖金,但他们都知道这是暂时的。 接下来新公司就算继续包下果汁厂的销售,果汁厂自身也需要一定的利润空间,后续会适当提高出厂价格,这将直接压缩新公司从果汁销售的获利空间。 另一方面市场投入也需要进一步加大,新公司运营成本也将水涨船高,也无法再占用果汁厂的资源。 大家都很清楚,仅靠果汁厂现有的果汁产能,萧良是无法支付他们这么高年薪的,肯定需要在新业务上有大的发展才行。 因此萧良承诺他们加入新公司后,都能拿到六到十万的年薪,他们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要知道他们之前在果汁厂,作为生产科科长、财务科副科长,不暗地里捞好处,一年也就五六千块钱。 萧良在乡镇,起步职级要比普通工作人员高出一截,一年到头连工资加奖金,也就五千多一点点。 张斐丽开玩笑说道:“我现在说反悔,还来得及吗?你们看我,现在都已经害红眼病了!” 第六十七章 徐玉山的条件 吃过饭,众人回到办事处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萧良直接让徐立桓留在办公室里,跟吴启燕、张铭、张斐丽、刘薇薇谈工作交接的事,他拉上他哥、顾培军先回到住处。 资金宽裕了一些,为了改善众人的居住条件更方便工作,萧良在办事处附近短租了几套房子作为宿舍,不再挤在简陋的旅馆里。 “徐立桓、吴启燕他们留在新公司,但张斐丽、刘薇跟我回果汁厂,她们本人或许没有意见,但我真没有办法给她们开太高的工资,还真是头痛啊,” 顾培军有些头痛的问道, “你想想看,村两委委员才拿多少钱,工厂那么多普通职工才多少钱一个月?现在镇上说是要适当拉开普通职工跟管理人员的收入差距,但在改制之前,我是真没有办法顶住压力干啊!” 顾培军虽说顺利当选村党支书记、村委会主任,但他也很清楚别人对他是持怀疑态度的。 汪兴民目前也是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对他是姑且试之。 他要是遇到反弹声音太大,他自己倒不是多在乎南亭村党支部书记这个职务,但是计划给新公司充当生产基地的果汁厂不再受他们的掌控,要怎么办? 在南亭湖果汁厂改制之前,果汁厂受不受他们控制,事实上就是一纸任命的事,主导权完全不在他们手里。 顾培军觉得他们不能冒太大的风险。 “那就给她们开两千好了,但不能再低了。”萧良说道。 “我是考虑开这个数,从市制药厂挖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标准,但我就怕她们的胃口被你养刁了,这个数也难满足。”顾培军苦笑道。 月薪两千在九四年的东洲市,已经是很夸张的一个数字,但话又说回来,没有四五倍的溢价,凭什么从市制药厂挖技术管理骨干到一家乡镇村办企业来? 只是,新公司这边能给吴启燕、徐立桓他们开六到十万的年薪,而张斐丽、刘薇薇回到果汁厂,顾培军担心就算能争取将她们的月工资开到两千,也难叫她们满足。 萧良没良心的笑道:“张斐丽、刘薇薇她们要是真有怨气,那只能先熬一熬她们。她们日后要是还跟我们一起走,我以后肯定会补给她们——你这个当厂长的,我现在也没有办法额外开工资给你是不是?” 萧良倒不担心张斐丽、刘薇薇有怨气。 刘薇薇年纪轻,很容易满足,张斐丽心思比较单纯,没有太强的功利心。 当然了,将来收入拉开差距,萧良知道肯定会有其他一些人不满意,或者说不满足,但他也不会理会太多。 即便徐立桓他们都有高中学历,在九十年代初殊为难得,但果汁厂说到底就是偏于一隅的一家乡镇村办企业。 萧良没有觉得他第一批挑选出来的九人,个个都堪大用;最终能有一两个堪大用的,他就谢天谢地了。 其他人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责任或义务,要一直带下去。 因此对今后有可能会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跟矛盾,萧良也不以为意,他可不想玩“一碗水端平”的这种权术。 他没那么心力。 现阶段都是他拖着这些人在跑,也不怕他们造反。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考虑。 他这艘船也不是谁想搭就能搭的;有人想跳船走人,往后也只是这些人后悔。 萧良问他哥:“徐玉山教授那里,都有哪些材料带过来?” 萧良虽然这一个多月都没有离开锡江,但也随时关注他哥萧潇跟东洲工学院营养工程系徐玉山教授接触的进展。 在果汁厂清库存出了一定成绩之后,他哥萧潇也有底气开始跟徐玉山教授具体谈一些合作的条件。 萧潇从提包里拿出一叠材料,递给萧良说道: “徐玉山还是很谨慎的,没有给太多的材料。这是徐玉山今年三月份刚申请到专利的研究成果以及一些认证材料,也有徐玉山教授这两年所发表的几篇相关论文。徐玉山的实验室我进去参观过几次,还特意把市制药厂的陈祝拉上走了两趟,初步判断是可以跟果汁厂的生产线衔接上,后续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东洲制药厂大中专本科学历的职工不少,但硕士研究生以上的还是屈指可数。 陈祝在市制药厂是工艺科副科长,算是技术大拿。 又因为陈祝硕本都就读于东洲工学院,与萧潇算是师兄弟,私交不错。 萧潇毕竟不是专业出身,毕业后在市经贸委主要也是做事务性工作,他对很多技术方面的事情都不是很确定,就借着私交,请陈祝帮忙走了两趟掌掌眼。 萧良打开电风扇,接过那叠材料坐藤椅上翻看起来。 从这叠材料里可以看出徐玉山这两年在保健品领域的研究,主要还是各类低聚糖聚合物的功效比较,说实话并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独创性。 不过,这些材料有一点是萧良颇为意外的,就是徐玉山除了给自己的研究成果申请了一项国家专利外,年初还想办法通过省药监局的专家评审。 这说明徐玉山从近几年国内逐渐火热的保健品市场里,很早就清晰看到他所做研究的商业价值,又或者说他就是直接奔商业价值才去做的这些研究。 虽说这注定徐玉山对他的研究成果有较高的期许,会开出不菲的价码,但倘若将他的研究成果直接纳入新公司名下,则能省得后续很多的麻烦。 萧良大体记得整个保健品市场的乱象,今年就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明年就愈演愈烈——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大的变化,明年底国家就会下决心整治保健品市场。 到时候哪家保健品厂商想要逃过第一轮清理整治,很多关键性的评审认证文件则变得异常关键。 以技术转让的方式,直接采用徐玉山的研究成果,新公司在合规性操作会极大的便利性。 “徐玉山现在有提什么新的条件没?”萧良看向他哥问道。 之前徐玉山教授提出一次条件,是一部分现金买断加保健品销售提成。 现金买断开价却是不高,徐玉山只要求出两万元就行。 萧良不介意多付点现钱,但不可能同意徐玉成拿产品销售提成。 保健品看上去利润空间极大,原材料、劳动力成本都不高,初期也没有多复杂的生产设备投入,但市场营销的投入太高了。 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去年才开始发力做产品的金铢口服液。 要是历史的轨迹不发生变更,金铢口服液今年的销售额就能做到十五亿,明年,也就是九五年到达巅峰期时,年销售额应该会做到惊人的八十亿。 这是九十年代中期的八十亿销售额,是后世极难想象的一个数字。 也因此在金铢集团垮塌后,无数财经分析家都恨不得拿出显微镜来,将金铢集团的每一根汗毛都研究一遍。 萧良对金铢集团的崛起以及骤然垮塌,印象也是极其深刻。 金铢口服液崛起两三年间,销售就能达到如此惊人的高度,主要原因是一支短短两三年间急剧膨胀到十六万人规模的销售团队。 金铢口服液绝大部分利润,最终被养这么一支庞大的销售团队以及账目混乱的市场营销投入吃得一干二净。 金铢集团崩塌瓦解之后,除了一地鸡毛,啥都没有给创始人留下。 萧良再有前世二三十年的人生经验,他也不可能有自信两三年时间带出一支高达十数万人的销售团队,还能成功的驾驭住。 他现在的计划才刚刚实施,甚至这时候才一步步重新去摸索销售团队的建设过程,探索一些这个年代切实可行的营销及市场推广手段。 萧良都不清楚他能将营销成本控制在什么水平上,也就没有办法估算最终的产品利润空间有多大,怎么可能就直接答应给徐玉山按比例拿产品提成? 萧良现在宁可高价买断,但他同时还希望徐玉山后续能参与到保健品后续新的功能研究、开发中来。 萧良不会觉得保健品就是神药,但也不否认正规的保健品确实有一定的保健保养功能。 萧良也没有想着毫无节制的夸大其词去搞营销,这注定日后会受到市场的反噬,甚至连九五底、九六年初的大整顿关卡都过不了——所以说恰到好处的营销宣传,更为精准的市场定位,以及稳健的产品生产、品控及开发,才是萧良接下来为新公司在保健品领域坚持要走的路。 第六十八章 袁文海的新职务 见萧良问及徐玉山教授有没有开出新的条件,萧潇有些头痛的说道: “徐玉山教授咬得比较紧,提出要跟你见一面再谈。” 萧潇之前都没有做过商务谈判,现在又是他一个人全程负责接洽徐玉山教授,很多事心里是真没底。 萧良点点头,说道:“我先把材料看一遍,过两天等新公司注册下来,我就回一趟东洲。要是谈得顺利,哥你就直接报考徐玉山教授的在职研究生,无论你以后在哪里发展,学历总归是有用的。老顾那里,先将第二车间的那条热罐装流水线给我空下来……” “行,前期生产线肯定也开不满,市面上没有那么多的果汁浓缩原浆供应,”顾培军说道,“对了,我听说袁文海这次要调到云社来……” “哦,是嘛?”萧良高兴的问道,“袁文海调到云社是所长吧?不会是恶心人的副所长吧?” 重生回九四年,萧良真正想接近或者说亲近的人不多,袁文海绝对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一个多月以来都没能脱身到狮山找袁文海喝喝茶,中间也就打了两次电话问候了一下。 他没想到袁文海养好伤后,竟然会直接调到云社镇工作。 袁文海之前是县公安局刑侦副大队长,要能接替陈申调任云社镇派出所所长,那肯定算坚实的踏出一步。 在当下乡镇基层警力扩编的背景下,倘若袁文海调到云社,仅仅当个指导员或副所长,就差了很多意思。 “听说是所长,但我也是听说!”顾培军说道。 “这事简单……”萧良拿出记录本翻找到袁文海的寻呼机号码,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通寻呼台的电话。 锡江将是销售团队建设最重要的一点,有资金相对宽裕后,除了在紫江路临街二楼租了办公室,租了房子当宿舍,萧良还专门在他住的房间里安装了固定电话,方便跟顾培军以及家里随时联系。 “喂,我是县公安局刑侦队袁文海,你是哪位?” 袁文海接到传呼后,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从话筒里听到袁文海熟悉的声音,萧良笑着问:“我萧良啊,不知道我现在是应该称呼袁所长还是袁副所长啊?” “嗨,是你小子啊,你怎么不在云社了?怎么是锡江的电话号码?你现在不在云社干了,跑锡江去了?”听见萧良的声音,袁文海的嗓门是骤然洪亮起来了。 “谁说我不在云社了?”萧良问道。 “钱海云说的啊。钱海云前两天来局里开会,说你不在云社了,说你被镇上踢到南亭湖果汁厂那堆烂摊子里去了,” 袁文海从钱海云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有限,都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没有机会遇到萧良当面问清楚, “怎么回事啊,汪兴民不至于这么快烹了你啊?你也不说到狮山来探望探望病号,总不能叫我腆着脸去找你吧,你这时候怎么在锡江的?” “是我主动请求调到果汁厂的,为了专心服务好果汁厂这个‘烂摊子’,还特地办了停薪留职,”萧良说道,“我这一个多月都在锡江出差,连自己爹妈都没有机会见一面,自然还轮不到给袁所长您请安啊。袁所长什么时候到云社报到,我赶回云社给你接风洗尘啊,或者我明后天就回一趟东洲,到狮山给袁所长先摆庆功宴?” “去云社可能还要过两天吧,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袁文海说道,“啥接风洗尘的,只要你没忘记我就好。” 前世袁文海受他的牵累很大,甚至被排挤出警队,没想到自己重生回九四年,袁文海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 这当然是萧良乐意所见,挂断电话跟顾培军笑着说道:“袁文海没说是所长还是副所长,那一定是所长了,我们在云社也算是有大腿可以抱了!” ………… ………… 考虑到徐玉山有可能开出较高的价码,回东洲找徐玉山谈判,需要直接动用较大数额的资金,萧良就稍稍调整了一下计划,次日将徐晓冬、赵旭东、李向南、费文伟等人都召回到办事处来。 除了更详细的安排下一阶段的工作,萧良决定将第一阶段的奖金直接发放下去: “下一阶段工作有新的调整,徐立桓接下来将负责锡江办事处,徐晓冬、赵旭东、费文伟,你们都直接向徐立桓负责。张铭、李向南两人回东洲创建新的办事处——张斐丽、刘薇薇调回厂本部。吴启燕科长另有任用。吴启燕科长昨天熬夜核算了一下,第一阶段的全额销售奖金总数是七十八万五千元多一点。为了安大家的心,担心工作变动后我会昧下所有的销售奖励,我昨天跟顾厂长商议了一下,决定除了预留一部分必要的费用,这次先拿七十万销售奖金进行分配。这是你们九个人这次在预扣除的个人所得税后的分配奖金数目。你们看一下,要是没有问题就签字,大家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拿上身份证,到附近的中国银行开账户,奖金会直接打到你们的个人账户里……” 萧良将九人第一阶段的销售奖金分配单递给大家确认。 “哦,扣这么多税,好心痛啊!”张斐丽看过吴启燕熬夜做出的清单,扣税都抵得上她之前一年的收入,直呼心痛,问萧良,“萧经理你得扣多少税啊,不得心痛死啊?” “我会注册一家私人公司,我个人的销售奖励,就会转成新公司的营业收入,只要不转到个人账户里,暂时就不用交个人所得税,” 萧良看着张斐丽迷人的脸庞,笑着问, “怎么,心疼交税啊?你要是不怕你男人怀疑你跟我有一腿,你的钱也可以投到我的公司里啊……” “算了,我这点可经不起折腾,还是老老实实给国家做点贡献拉倒。”张斐丽看了萧良一眼,不是不想将钱投到新公司,只是这笔钱她有别的用处,也顾不上他有可能误解自己。 萧良以为张斐丽还不信任他,只想将钱拽自己手里,心里有点小失落,但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另找借口堵她的嘴…… ………… ………… 注册新公司承接果汁厂市场推广及销售工作以及做保健品的计划,算是正式公开了。 吴启燕、徐立桓、张铭他们都选择加入新的公司;成立新公司后,吴启燕将负责行政、财务工作,徐立桓负责锡江市场,张铭回到东洲成立新的办事处。 薪资待遇当然是先每月领一两千元不等的生活费,到年底再补足萧良承诺的年薪。 赵旭东、费文伟、徐晓冬他们也同意作为普通销售人员加入新公司,薪资则以较低的底薪加市场销售提成构成。 检验科科长出身的李向南却选择等前期销售工作完结后,就拿奖金回到果汁厂原先的岗位上。 李向南的选择,也不算多大的意外,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从事销售工作;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新公司有多光明的前途。 反正果汁厂生产那一块也需要人手。 之前为了协助锡江的市场推广等工作,徐怀还从果汁厂抽调二十多名年轻职工。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萧良最终与徐立桓、吴启燕、张铭确定先挽留十二人在新公司,再直接从社会上招聘一批新员工进行培养。 锡江的市县国企改制从去年初就开始启动,力度也要比东洲市大得多。 虽然对很多待岗、下岗职工来说,眼下是极煎熬的时期,但对于刚成立的民营企业而言,在人才选聘方面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宽裕。 萧良就在锡江多耽搁了一天,将事情安排下去,也来不及等新公司正式注册成功,就先随他哥萧潇、顾培军以及张斐丽、刘薇薇坐车返回东洲,一口气都没有歇,就马不停蹄先直奔东洲工学院找到徐玉山教授面谈。 九四年厂商跟经销商很多都是现金交易,不同城市间的转账、汇款相当麻烦,萧良直接往背包里装了五万块钱现金。 之前他哥萧潇跟徐玉山教授已经接触了好几次,交流也相当充分,萧良赶到在徐玉山教授的办公室,稍作寒暄,就开门见山坦承他们正注册成立新的公司,确切会经营一项保健品产品,由南亭湖果汁厂负责代加工。 萧良也坦承他目前是果汁厂的副厂长兼销售经理,但接下来会辞去果汁厂的职务,全权负责新公司的运营。 因为是新公司突然决定进入保健品行业,未来存在太多的不确定。 萧良没有办法答应徐玉山教授的其他条件,只能以五万元的报价,直接买断徐玉山相关研究成果,然后以每月两千元的顾问费,聘请徐玉山教授担任新公司的技术顾问,为产品后续的研发及工艺开发提供技术指导。 倘若徐玉山有别的研发成果,到时候公司也会根据自身的资本实力及市场的发展状况,与徐玉山进行更密切的合作。 萧良唯一提的附加条件,就是他哥萧潇现在就需要跟进徐玉山在实验室的研究工作,并请求徐玉山协助萧潇申请东洲工学院的在职研究生。 徐玉山之前提出两万元买断研究成果外加一定的销售提成,他实际对买断价的心理价位在四万左右。 九十年代高校的研究成果进行产业转化,报价要比后世想象的低廉得多。 萧良报价高过徐玉山心理预期一大截,双方在办公室里就很愉快的敲定所有的合作细节。 因为徐玉山教授下午在学校另外还有活动安排,萧良从背包里直接拿出两万元现金当作合作定金,就告辞离开了。 至于市制药厂那边,萧良以为不宜太早宣扬新公司跟果汁厂的关系,便决定明后天由他哥萧潇陪同顾培军以果汁厂的名义,先跟他熟悉的几名市制药厂职工接触。 即便不会直接辞职,他们也要争取鼓动四五个人申请停薪留职,先到果汁厂尝试一年半载。 萧良与他哥、顾培军以及张斐丽、刘薇薇正准备离开东洲工学院,经过校门传达室时,听到有人招呼:“萧良!萧良,你怎么在工学院?” 萧良转头却见有一阵子没见的隋婧站在校门口的传达室旁,手里拿着从传达室窗台递出来的话筒,正满脸意外的朝他招手。 不过,看到萧良转过头来,隋婧又有些后悔的样子;隋婧身边站在一个穿淡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脸带疑惑的打着他们一行五人。 第六十九章 贵家女提前入学 萧良能够洗脱嫌疑,隋婧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就算不专程登门感谢一番,也不可能在东洲工学院校门前遇见,简单的挥挥手就算打过招呼走人。 “隋警官,你怎么在工学院?”萧良打量了隋婧身边的女孩一眼,也是那样颇为明艳的青春少女,跟他哥、顾培军往传达室那边走过去,跟隋婧打招呼。 “……”隋婧捂住话筒,跟萧良说道,“正回袁队的电话呢,他刚传呼我……” 萧良示意隋婧先打电话。 “……真是巧呢,我下午到工学院来找我同学孙菲菲,这时候刚好看到萧良从工学院里面走出来——晚上喝酒要喊上他啊?好吧,我跟他说一声,他要是不愿意,我这次可没办法给他上铐子……” 隋婧挂断袁文海的电话,跟萧良说道, “周军今天晚上请袁队吃饭庆祝他高升,刚传呼通知我回狮山——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了,袁队喊你一起过去。你晚上不会有事走不开吧?” “你好像不是很期待我过去?”萧良看着随婧问道。 “怎么可能?”隋婧觉得萧良不像好人,但也不会将她那点小心思暴露出来,抿着嘴说道,“我可是把话带到了,你要有事不能去,你自己给袁队打电话。” “袁队长这次是调到我们云社当所长,他请我去喝酒,我要说不去,就不怕袁队以后给我小鞋穿啊?”萧良有一阵子没见袁文海,今天难得这么巧,当然不会觉得跑去狮山找袁文海喝一顿酒,是多大麻烦的事。 萧良走到一边,跟顾培军还有张斐丽说道:“本来还想请你们到我家里坐一坐,看来是不成了。你们先回云社吧,我得与隋婧直接去狮山找袁队喝酒去。对了,张斐丽、刘薇薇,新公司的事情现在能不说,还是不要说,你们就当这事暂时不存在。” 刘薇薇年纪小,刚参加工作不久,说到底还是未谙世事的孩子,随口叮嘱一句她就会守口如瓶,不用担心什么。 张斐丽有时候单纯,有时候又显得心事重重。 她的心事肯定要比刘薇薇要复杂得多,萧良都有些琢磨不透,就担心不郑重其事的提一下,她公公周健齐要是问起果汁厂的事情来,张斐丽未必会觉得有替他们额外保密的义务。 “嗯……”张斐丽点点头,又略有些惆怅的与顾培军、萧潇、刘薇薇一起,跟隋婧简单招呼了一声就告辞离去,走出校门时还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两眼。 张斐丽、顾培军、刘薇薇虽说跟隋婧不是特别熟,但案情调查期间,都有跟隋婧接触过。 她也知道肖裕军能被逮捕,萧良能洗清嫌疑,跟隋婧坚持不懈调查案情的疑点有着直接关系。 今天隋婧没有穿制服,而是很随意穿着牛仔裤、T恤衫,是那样的青春靓丽,特别是那双略显粗壮却绝不缺斤短两的长腿,是那么的修长,能将男人的心窝子给戳碎了。 隋婧身边那个女孩子身材要纤瘦一些,可能容貌要稍微逊色一点,但清秀的脸庞戴着一副窄边眼镜,透露出一股清冷的城市女孩气质。 在这两个女孩子面前,张斐丽都禁不住有些自卑,心想大概唯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萧良。 “你们果汁厂的张斐丽?好漂亮啊!” 隋婧笑眯眯的又跟回头朝这边张望的张斐丽挥了挥手,又忍不住好奇的问萧良, “我前段时间找她调查果汁厂的事情,怎么没发现她长这么漂亮啊?果汁厂、云社镇好多人都认定你是强奸犯的时候,她可帮你说了好多好话呢!我找顾培军了解情况,也是她一个劲左暗示右暗示来着……” 萧良心想隋婧之前找张斐丽调查案件疑点,是工作,忽视掉张斐丽的外貌也很正常,却很好奇她现在穿上便衣,怎么跟一个八卦的女孩子没啥区别。 当然,要是隋婧不说,他还不知道张斐丽在案件调查中,竟然发挥过这样的作用,心情复杂的看了张斐丽的窈窕背影一眼。 “啊,你就是那个强……”隋婧身边那个长裙女孩,一直都安静的站在一边,这时候听到隋婧这么说,才猛然想起萧良是谁来,差点脱口说出那个词来。 “孙菲菲,隋婧的高中同学。”长裙少女双手合在身前,打量了萧良两眼,好奇这人怎么会有隋婧说的那么老奸巨猾。 “现在好像是暑假……”萧良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校园,除了像徐玉山这样的教授还继续在实验室从事研究工作,这个时间段没有几个人影出没。 “孙菲菲刚考上工学院的研究生,她嫌家里一堆事闹腾,就提前过来报道了,顺带好好陪我一阵子。怎么,你有意见了?”见萧良一副老奸巨猾的眼神猜疑孙菲菲,隋婧直接说道,“你过来正好帮我们打下手……” 孙菲菲是提前到东洲工学院报到,还没有分配宿舍,就自己先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住下来——她刚找认识的老师帮忙办了图书证,赶着隋婧今天休假,就拉隋婧过来帮她从图书馆借下一些书搬回住处,准备这个假期也利用起来。 现在逮到萧良这个免费劳力,隋婧自然是不用白不用,手指向传达室靠墙摆放的两摞书。 “你不早点说,”萧良看着两摞书拿塑料绳捆扎着,每一摞都有半米多高,头痛叫道,“我哥他们刚才没走,你早说,我就叫他们一起帮忙了。” 萧良也不能说他曾在顾培军家的小批发部里亲眼目睹隋婧轻易放倒两个小混混,力气不比他小,只能硬着头皮,一手提起一摞书,跟在隋婧、张菲菲两人的身后,往东洲工学院西北角方向的银花苑走去。 此时东洲工学院还没有跟师范学院等东洲其他一些院校合并成东洲大学,唯一校区位于城中心,距离萧良家也就隔两个街区;孙菲菲所住的银花苑就在他家巷子后面,是蒋家园一带的高档住宅。 倘若他没能洗脱嫌疑,此时还被关押在看守所里,这辈子注定是与孙菲菲无缘相见的,想想有时候人生际遇也真是奇妙。 银花苑是东洲近年为数不多开发建设的高档商品房小区,九三年每平方米销售甚至超过一千四,九四年受海南楼市风暴的影响,降了许多,但也是叫附近市民咂舌不已。 孙菲菲在银花苑不仅独自住一大套房,内部装修还有着这个年代罕见的奢华。 进门就是木地板,墙壁铺贴凹凸花纹明显、金银丝勾勒的高端墙纸;极简日式风格的家具,很显然目前国内应该没有什么厂家生产。 不是有多大的难度,而是目前国内能欣赏日式家具风格的人极少。 厨房也是这个年代极为罕见日式整体橱柜;冰箱、微波炉等高档家电一应俱全。 萧良心想他家客厅、卧室做了水磨石,厨房里的橱柜灶台铺贴瓷砖,这水平在东洲已经算不错的,但跟这套房的装修比起来,简直就是赤贫。 客厅角落单独摆放的柜式空调,也是这个年代国家相当罕见的——东洲一些富裕家庭即便已经陆续用上家用空调,但主要还是内外机一体、噪音很大的箱式空调。 孙菲菲所穿长裙质地很好,但看不出是什么奢侈品牌。 萧良打量房间里的布置,怀疑是孙菲菲研究生被东洲工学院录取之后,她家里就专门租下,或买下这套房进行重新装潢——内部装潢以及一整套家具、家电都是进口货,价值就是这套房的好几倍了。 这样的装修放到二三十年后,肯定算不了什么,但现在是什么年代? 东洲城区人均月收入也才三百元的九四年啊。 这样的装修程度,都能眩瞎人眼。 “你别贼眉鼠眼瞎打量了,是孙菲菲他哥朋友的房子,暂时借给孙菲菲住的,” 隋婧现在对萧良的印象就是老奸巨猾,想到自己被他利用过心里就有些不爽,这时候看到他打量房间的神色,一眼就知道他在猜疑什么,瞪大眼睛盯着他,跟他说道, “我可警告你,你不许看到孙菲菲家条件好,就打她的主意啊……” 虽说这房子不是孙菲菲家的,但因为孙菲菲到东洲市来读研,他哥一个朋友就将一套刚刚奢华装修过、内部都是高端进口家具、家电的房子借给孙菲菲住,孙菲菲她自己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心理负担来,萧良当然能想到孙菲菲的家庭条件也极为优渥——非富即贵啊。 隋婧能猜到萧良看出孙菲菲的家庭条件,所以才要警告他不要动什么歪脑筋。 “隋警官同志,事实早就证明我是清清白白的,你怎么还觉得我不像一个好人?”萧良盯着隋婧问道。 “你觉得呢?”隋婧歪着脑袋,明澈的眼珠子盯着萧良,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吗?你要有脸说,我就认。” “得,你以后记得要离我远远的,路上见着也不要露一个笑,不然我指不定就被你迷得得意忘形,顺着杆子就爬过来。”见孙菲菲站在一旁看他与隋婧斗嘴,萧良跟她开玩笑说道。 孙菲菲读研住这样的房子能坦然处之,而隋婧更是没有表现出半点拘束感来,说实话萧良内心真正好奇的还是隋婧到底是什么家庭出身,又怎么会跑到狮山这个完全不起眼的小县城里当刑警? 当然,就连前世袁文海都不知道隋婧是什么家庭出身,萧良也不会傻乎乎张嘴就问,从孙菲菲手里接过一罐冰镇可乐喝了起来…… 第七十章 五人坐车有学问 现在时间还早,不忙着赶往狮山,萧良将冰镇过的可乐一气喝下,与隋婧一起帮孙菲菲将从校图书馆借来的两大摞书拆开来,整理放到书房里的橡木书橱里。 “你读的是邵芝华的研究生?” 萧良拿起一本艾伦巴德的《电化学原理和应用》,在放进书橱之前,禁不住好奇的问孙菲菲。 “啊,你认识邵老师?” 孙菲菲之前听隋婧吐槽过萧良的事,将他当成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看待,赶巧遇到倒霉事,得亏隋婧初生牛犊不畏虎,才帮他洗清嫌疑。 孙菲菲刚才也是想着有免费劳力帮着搬书不用白不用,却没想萧良看到她借的这些书籍,竟然也知道邵芝华,禁不住好奇起来,想知道他怎么猜到这一点的。 “不认识,听说过。”萧良说道。 虽说目前全国高校还没有开始大整并,全国都没有几所综合类的高校,但东洲工学院在省内肯定不能算一流大学,更不要说跟国内的顶尖高校相比了。 见孙菲菲今年刚考上研究生,都还没有到正式报名的时间,竟然就准备将这么多的专业书先读起来,想必平时也是相当用功读书的一个女孩子。 她的家境又摆在那里,竟然会选择报考东洲工学院的研究生,在萧良看来多半是有针对性的。 而在萧良的印象里,东洲工学院未来二三十年在学术成就最大的,大概正好就是从事电化学领域研究的邵芝华。 萧良对邵芝华谈不上熟悉,前世也没有接触过。 不过,东洲籍那些个院士里,邵芝华作为唯一的女性学者,甚至还是分量最重的几个东洲籍院士之一,日后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给东洲工学院,同时也是日后的东洲大学,带出唯一的一个“双一流”学科出来,萧良还是在很多场合听到有人交口称赞过的。 “邵老师刚回国没两年,现在都还没有评上讲师,暂时还不能带研究生。不过,因为早就认识的缘故,我还真是冲着邵老师才报考东洲工学院应用化学专业的,”孙菲菲对萧良感兴趣起来,说道,“没想到你竟然都有听说过她。对了,你们今天怎么从东洲工学院里面出来?” “云社有家厂跟营养工程系的一个教授有合作,今天赶着这个教授在学校,就赶着过来拜访一下,”萧良说道,“不过,我本科学的也是应用化学,要是以后工作上有需要,说不定我还要找你请教呢!” “你也太贼了,这么快就勾起咱菲菲的兴趣了,”隋婧凑过来,拍着脑袋叫道,“我本来还担心千日防贼总有一失呢,哪里想到一天都没有防住!” “你别胡说八道。”孙菲菲瞪了隋婧一眼,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她是对萧良有一些好奇,但也仅此而已,她绝不想因此给萧良有任何幻想的余地。 萧良微微一笑,没趣的将那本《电化学原理和应用》放进书橱里去,不再评价什么。 现在虽然才是九四年,但国内有些家庭,不管子女是从事学术研究或者从政经商,门户之见已经森严起来了——孙菲菲很显然也已经深受影响,他这个“泥腿子”再嬉皮笑脸,指不定就要惹人厌恶了。 这也越发显得隋婧那样的性情珍贵了。 “嘀嘀……” 楼下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汽车喇叭声。 孙菲菲打开窗户,朝楼下挥了挥手;萧良朝楼下瞥眼看过去: 嗬,国人在有一辆桑塔纳就能横行乡野的九四年,楼下停的那辆奔驰600怎么也得两百万打底,绝对能列入超豪华车之列了。 萧良估摸着此时的东洲市,都未必凑出十辆同档次的超豪华轿车来。 片刻后,两名西装革履的青年敲门走进来。 居前一人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除了嘴角有一粒痦子颇为破坏狭长脸型的整体观感外,整体上还勉强能算得上年轻有为的英俊青年之列。 这人很显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愣怔了片晌才看似礼貌的伸过手,眼睛敛着一丝警惕的盯着萧良问道:“这位是……” “隋婧她队长的朋友,正好在校门口遇到的,夜里也要去给小婧的队长庆祝,就先过来坐一会儿。”孙菲菲跟狭脸青年介绍道。 得,现在连隋婧的朋友都没有资格当了,降格为袁文海的朋友了。 萧良微微一笑,跟狭脸青年握了一下手,自我介绍道:“萧良,狮山县公安局刑侦队袁文海的朋友。” “乐宥,孙菲菲、隋婧的朋友,” 狭脸青年犹豫了一下才没有直接收回手,但与萧良很勉强的握了一下手,也没有介绍身后那名青年的意思,眼神就急切的朝隋婧瞥过去,问道, “隋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狮山啊,我们开车送你们过去!” “许建强。”趁着乐宥跟两个女孩子打招呼,年纪要比乐宥大上四五岁的许建强走上前,客气的跟萧良握了握手。 当然了,乐宥明摆着瞧不上眼前硬蹭过来的小青年,许建强也没有表现得太热切,但也不想失了基本的礼貌。 “不用这么麻烦,我跟菲菲还有萧良打车过去就行了。”隋婧无视乐宥的热切,拒绝道。 “怕我们去蹭饭?”乐宥开玩笑说道。 “我可真谢谢你们——我是嫌坐你们的车更麻烦,”隋婧不喜欢乐宥的性格,更不喜欢他在萧良面前那种不加掩饰的傲慢,说道,“算了,我把菲菲交给你们吧,我跟萧良打车回狮山得了!” “隋婧,你舍得扔下我?你们袁队长可是邀请过我的,”孙菲菲拽住隋婧的胳膊,撒娇的说道,“你就把乐大少跟许哥当车夫得了,他们想蹭饭都没门!” 拗不过孙菲菲,隋婧点头答应下来。 萧良拿起背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点事,还要先回去一趟——你们先去狮山,我等会儿自己坐车过去。” “没事,我们直接到你家楼下等你,才多大一会儿工夫?”隋婧拦住萧良,还不忘跟孙菲菲、乐宥介绍,“萧良他家就住在蒋家园前街!” 萧良头大如麻。 乐宥乐意当舔狗,自然是奔隋婧来的。 他要是不能溜走,接下来五人坐车就成麻烦了。 乐宥开车,许建强坐副驾,孙菲菲以她的清冷劲坐后排,肯定不乐意他坐后排中间左拥右抱,那自然是隋婧坐后排中间,他坐另一侧——这一幕落在乐宥这个小心眼的眼里,会不会觉得他跟隋婧这算是亲密接触? 倘若许建强开车,就算乐宥挤到后排,但看隋婧这个脾气,肯定是让孙菲菲坐后排中间,方便她跟乐宥隔开来,而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却得以坐副驾驶,不是一样遭人恨? 九十年代国内没有多少豪华轿车,副驾驶才是最尊贵的座位。 只是隋婧拽着不叫他走,萧良也只能头痛的说道:“那算了,我还是坐你们的车直接去狮山吧,免得让你们等了。”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隋婧看了萧良一眼,疑惑的问道。 等到孙菲菲将书房略加收拾,大家下楼走到奔驰车前,隋婧才想明白过来刚刚萧良为何要找借口离开,漂亮的大眼珠子瞪了他一眼,看着孙菲菲先坐进去,低声骂萧良:“你怎么这么狡猾?” “人家奔着你来的,我当什么电灯泡啊?”萧良苦笑道。 看到孙菲菲已经挪到后排最里侧,隋婧她先往车里钻,手还不忘拽住萧良的衣襟往里拖,不让乐宥有靠着她坐的机会。 萧良上车后尽可能不贴着隋婧,很是别扭,也假装没看到乐宥从后视镜探望过来的不爽眼神,微微侧过身子,跟坐副驾驶位上的许建强闲聊起来:“许总是做什么生意的,我好像听说过许总的名字?” “我跟乐宥在东洲合伙开了一家地产公司,泛华建设,挂靠在市建设局名下,没想到在东洲还混出点小名气了啊!”许建强取出一张名片,转身递过来,又笑着问道,“萧兄弟是做什么?我们接下来可能要在狮山做一个项目,说不定还要麻烦萧兄弟呢。” “我啊,在狮山们镇当所长,才特地赶过去蹭一顿酒,要不然怕袁队长以后不照顾我。”萧良接过名片说道。 二三十年后,泛华建设在省内算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地产商,萧良心想他难怪听到许建强这个名字有一点熟悉。 萧良他爸调到市委工作期间,他正好到秣陵读大学;等到他从秣陵大学毕业,他爸又被免职调入党史研究室,对市里的一些事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萧良对市里很多人跟事,都没有直观的印象,也没有什么接触。 不过,乐宥作为副市长乐建勇的公子,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清楚副市长乐建勇跟当年的陈富山案有没有牵涉。 他当年也做过调查,但太多东西讳莫如深了,能调查到的内容很有限,但很明确九七、九八年他着手调查一些事时,乐宥跟泛华建设已经没有直接联系。 萧良心想国内地产行业要等到零三年往后才真正进入快速道发展,在接下来几年里,却是整个地产行业最难熬的时候,猜测乐宥这个二代子此时跟许建强有合作,但多半没有坚持的耐心,很快就跟许建强分道扬镳去玩其他快钱行业去了吧。 与十几二十年后如火如荼的房地产行业不同,从改革开放到九八年之间,一直都是商品房试点与福利分房制度为主的年代,整个商品住宅市场的发展都不温不火;受限国内的经济发展水平,九八年之前的商业地产发展规模也极为有限。 不过,九八年之前国内的地产业发展,也不是没有一点波澜。 九二年中央及国务院提出要进一步加快经济建设发展,就直接刺激国内地产行业出现了一次大而短促的高潮期。 其中以海南楼市发展最为典型。 从九二年南巡开始,到九三年底,短短两年时间海南楼市平均价格飚涨近五倍。 即便在二三十年后全国楼市进入最疯狂的时期,这样的涨幅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罕见的。 东洲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些,但九二年之后也一下子涌现出一两百家房地产开发企业。 当然了,此时国内对房地产开发企业的资质卡得还非常严,这些新涌现出来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基本上都挂靠在建设局或国营建设企业之下。 东洲市短短一两年间涌现出一两百家房地产开发企业,显然也不是普通敢做敢闯的私营企业家所为,绝大多数还是乐宥这种恨不得将标签写在脸上的二代子。 只是令乐宥这些人措手不及的是,国家很快就意识到楼市失控带来的巨大风险,九三年底就痛下决心全面整顿楼市,一下子收紧所有金融机关对房地产业的贷款。 不仅海南楼市泡沫一下子被戳破,内地绝大多数地市的房地产市场在短暂的高潮期过后,也骤然间陷入低谷。 前两年东洲市涌现出两三百家的房地产开发企业,谁最后能挣扎着活下来,又或者说能将手里的项目做完并能获得利润,就要真正的各显神通了。 在中央直接划出的红线面前,地方上绝大多数的二代子多多少少也都变得无能为力了。 第七十一章 油腻的小镇青年 乐宥许建强说是开车将隋婧她们送到地方就走,但开车赶到约定的福源酒家,赶巧周军等几名警队同事与袁文海在楼下。 周军之前就与孙菲菲以及乐宥见过面,自然将乐宥、许建强两人也都盛情挽留下来。 一个多月过去了,袁文海、周军都已经伤愈归队了。 这次不仅袁文海调到云社担任所长,周军也得到提拔。 警队提拔,除了重大立功外,同样讲究资历。 周军虽然没有一步到位兼任副大队长,但他这么年轻,能赶在警队绝大多数同龄人之前,就顶替袁文海空缺下来的位置,坐上刑侦三队中队长的位置,在狮山县这个犄角旮旯里,也绝对算得上背景深厚了。 萧良对周军的印象不深,前世无罪释放后,因为袁文海的缘故,也因为他曾在车祸现场施手相救过,跟周军吃过两顿饭,但之后就再没有联系。 袁文海被赶出警队之后,对这个曾经的下属兼徒弟也极少提及,更不要说有什么交往了。 周军加入警队才四年时间,年纪看着比乐宥都要小两三岁,或许因为家庭的缘故,为人处世颇为八面玲珑,却还不够老道。 周军之前也没有见过许建强,但听乐宥介绍许建强才是泛华建设的大老板,泛华建设接下来还要在狮山县城做一个大项目,他就坚决而热情的将许建强摁到主宾的位子上。 二宾、三宾依次是乐宥、孙菲菲。 周军又巧妙的安排袁文海作为主陪,坐在许建强与乐宥的中间;他作为副陪坐许强建的右手,还很抱歉的跟萧良打招呼:“今天难得请许总、乐哥喝顿酒,只能稍微委屈一下萧干事,我等会儿要多敬你几杯酒——我今天还能圆溜坐在这里,真亏当时萧干事搭一把手啊。” 大家要是随意而坐,萧良也就想着今晚找袁文海多喝两杯酒叙叙旧。 不过,周军这么强调酒桌规矩,他这个救命恩人比不上初次见面的许建强,比不上乐宥、孙菲菲,他也只能微微一笑,开玩笑说道: “周警官都专门安排隋警官坐我旁边了,还觉得委屈我啊?你不会想把隋警官安排坐我大腿上吧?” 隋婧见萧良将荤段子开她头上,杏眸怒瞪。 “开玩笑,开玩笑,我今天保证再也不招惹你了。”萧良忙对隋婧举手投降。 “徐闻,我跟你换位子。”隋婧有些不高兴,直接跟旁边一名同事换了位置,决定今天不再搭理萧良。 “看你把隋婧给惹的,等会儿先自己罚一杯酒谢罪。”袁文海说道。 “这肯定的……”萧良哈哈一笑,酒宴开始先自罚一杯,然后又单独敬了袁文海两杯酒,便将酒杯搁在一旁听袁文海他们聊警队这些年遭遇的各种奇葩案件。 县局刑侦队的人都知道他的故事,萧良喝下三杯啤酒后不愿多喝,也不用解释什么。 乐宥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又自视甚高,也不想在酒桌上找他的茬,给隋婧留下心胸狭窄的印象。 许建强酒量不小,却很知收敛,袁文海更是有意控制酒量,一顿酒喝到八点钟就结束了。 萧良考虑到狮山县及云社的情况复杂,想与袁文海单独找个地方喝茶。 为了避开别人,酒局结束后,他们两人一起去了趟厕所,然后在厕所前抽了一支烟才下楼,却不想从楼梯口出来,看到许建强竟然坐在酒店底楼的大堂里没有走。 “许总还没走?”萧良有些意外的问道。 “我喊了两个司机开车过来,就有两部车在狮山。一个司机帮乐宥开车先送隋婧、孙菲菲她们回市里,我还想着萧干事夜里也要回市区呢,”许建强等在大堂里,是想接萧良一起回市里,这时候打量萧良、袁文海两眼,问道,“你们两人不会还要找地方喝酒吧?” “喝酒不会,我难得跟袁队遇着,正想着找个地方喝茶。许总要是不忙着回市区,也一起去喝茶?” 乐宥、孙菲菲他们在酒桌上无意间透露出来的细节,萧良能判断许建强的家世应该比背后有副市长撑腰的乐家更强,只不过许建强选择在东洲创办公司,多少需要仰仗地头蛇乐家的帮衬,才拉乐宥合伙。 许建强身上却没有太多二代子的臭脾气,为人处世竟然能考虑这么周道,萧良有机会倒想跟他多联系接触。 “好啊,”许建强说道,“这个点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喝茶解解酒正好。” 这条街就有一家茶楼,许建强吩咐司机将车开到茶楼附近去,他们三人走着过去,却不想他们刚走出酒店,就见隋婧拉着孙菲菲走过来。 “咦,你们不是坐车回市里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萧良诧异的问。 “你今天对我说那样的话,我能轻易饶了你?你年纪轻轻,说话怎么就那么油呢?”隋婧乌溜溜的眼珠子瞪过来,作势要一脚将萧良踹飞出去。 酒尽席终,周军买单,其他人都跟着下楼了,而萧良、袁文海磨磨蹭蹭没有下来,隋婧就猜到他们还要单独找个地方喝茶或喝酒去。 她与孙菲菲坐上乐宥的车,没过一会儿就找借口下了车,赶过来还想堵住萧良、袁文海,却没想到许建强也在这里没走。 隋婧好奇的问道:“许大老板怎么也没有走啊?是不是想趁着酒意真浓,寻觅一下小城春色,小心我哪天遇到亚云姐告你的状。” “我陪袁队、萧干事喝茶去,你诬陷不了我,”许建强笑着说道,“跟我们一起喝茶去?” 乐宥眼界高,满心瞧不起萧良,但许建强却注意到酒桌上资历最高的袁文海却最是重视萧良。 另外,隋婧虽说有些恼萧良拿她说荤段子,酒桌上都没有怎么搭理萧良,但许建强也看得出萧良在隋婧心目中的地位,肯定要比乐宥重得多。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隋婧前脚刚撇下乐宥,后脚就拉上孙菲菲专程回头来找萧良、袁文海。 “跟你们三个老奸巨猾一起喝茶,那得多无聊啊!”隋婧连声叫苦道。 九四年狮山虽说经济发展滞后,但茶楼、歌舞厅、游戏厅、录像厅、棋牌室等休闲娱乐场所还是一应俱全;灯光暧昧的温州发廊也已经陆续出现在县城的小巷深处。 茶楼的条件当然没有十几二十年后那么舒适,大厅里摆下十数张方桌,这个点绝大多数的茶客都是在“呀呀”摇晃的吊扇下打着扑克牌,声音嘈杂。 萧良他们坐在户外临河的小桌旁,昏暗的路灯光透过柳树的枝条照过来,点了一壶茶、五只杯子,外加一盘瓜子、一盘五香花生,只收十块钱。 “萧干事以后就打算在基层发展?”许建强有些好奇的问萧良。 之前酒桌上聊到肖裕军的案子,聊到萧良从车祸现场逃走前,曾对袁文海、周军他们施以援手,聊到袁文海、隋婧后来帮忙查清楚案情的真相,但袁文海、隋婧都不可能将更多的细节,当作闲情逸事在酒桌上讲。 许建强就觉得在酒桌上听到的这些,还不足以叫袁文海、隋婧如此看重萧良。 “我自己也挺犹豫的,就想找袁队聊这事呢,”萧良笑着说道,“我目前已经刚在原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后续到底想做什么,还正在迷茫中……” 萧良是挺乐意跟许建强保持联系接触,但也不至于刚接触就掏心窝子。 “咦,你到果汁厂担任副厂长是怎么回事?”隋婧早就听说过萧良调到南亭湖果汁厂的事,之前还没有机会打听详细,问道,“你是打算以后专门在企业里做事?” “南亭湖果汁厂经营状况有些糟糕,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当然,目前只是有这么一个打算,到底能不能做成什么事,现在还没有数。不过也不着急,我只是办了停薪留职,做不成事还是可以申请回到原岗位上去,”萧良打个哈哈说道,“还有一个,就是副厂长,怎么都听着比干事威风对不?” “一家村办厂,好大的威风哦,”隋婧只当萧良在跟她斗嘴,不屑的说道,“那照我说,你还不如直接跟着许大老板混呢。你到泛华建设,总比在一家村办厂更能混出点名堂来!” 隋婧知道村办企业受到限制太大,作为普通管理人员简直就是戴着镣铐起舞,即便做出成绩,也会分分钟被人摘桃子。 隋婧这么说,许建强却也不能不表态,说道:“隋婧说的是,我们公司现在特别缺懂基层的管理人员,萧干事愿意过来,我随时欢迎啊。” “今年房地产不好做吧?”萧良看了许建强一眼,笑着问道。 海南楼市今年泡沫破灭,无数关系直通最高层的二代子都苦不堪言,都无法全身而退。 许建强背景再硬,但既然到东洲发展,还需要乐家这个地头蛇帮衬,萧良相信泛华建设今年的日子也不大可能好过到哪里去。 萧良当然不可能去泛华建设,但要是赢得许建强的尊重,怎么也得拿出点真材实料来。 要不然,他不觉得就凭袁文海、隋婧对他的看重,能一直吊住许建强的兴趣…… 第七十二章 茶楼夜话 哦?”听萧良说起今年的房地产不好做,许建强敛起眸子,也不想轻易露了怯,笑着问道,“萧干事对房地产也有研究啊?” “也谈不上研究,也就大体了解一些吧,” 萧良磕着瓜子,说道, “新中国成立之初,当时国内还留存战争的残骸,当时的经济制度还没有完全建立、统一起来,即便有房地产业,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没有太多可研究的地方。从五八年起全国的房地产都收归国有,一直到改革开放,国内经济建设的重点是发展重工业基础,全国可以说都不存在完全意义上的房地产市场。改革开放了,中央提出‘出售公房、调整租金、提倡个人建房买房’的设想,同时还拉开住房制度改革的序幕,房地产市场才可以说迎来真正的萌芽期。九二年南巡讲话,国家提出经济发展要进一步加快步伐,房地产市场则迎来第一波真正的高潮。可惜是又赶上第二波党政机关及国营企事业职工干部下海经商大潮,大量的投机客涌入海南、北海、大亚湾等地炒地炒楼,一下子滋生太多泡沫,海口房价短短一年半时间暴涨四五倍,迫使国家不得不紧急刹车。一方面直接禁止房地产企业上市,一方面大幅收紧各地银行对房地产企业的放贷,海南等地楼市泡沫应声而破。这些报纸上都有刊登,我估摸着东洲这两年房地产的发展,虽然远不如海南那么疯狂,也没有机会产生太多的泡沫,但也应该很难完全不受影响吧?” 这跟十年八年之后互联网经过一定的发展,很多人都被信息大潮冲刷过几遍,能随便就着国家经济产业政策吹几句牛逼的时代不同,九四年民众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还仅局限于电视、报刊、杂志这些传统媒体。 即便萧良说的这些信息诸多报刊媒体都有刊登,但不要说东洲市了,整个江省又有几人,能在这个年代将建国四五十年国内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历程,如此简明扼要的梳理出来? 许建强虽说辞去公职下海做地产有两年多时间了,但他自己就做不到这点。 他怔怔的看着萧良,问道:“你工作之前学的是经济?” “我本科读的是应用化学,平时没事喜欢瞎看报纸,”萧良风轻云淡的说道,“吹牛逼是谁都不怵的……” “我给你点根烟,你再多吹点。”许建强笑着给萧良、袁文海发烟,认认真真的拿打火机给他们两人点上。 二三十年后泛华建设在省内也只能算小有名气,有一定规模,但也没到被媒体大书特书的地步。 萧良前世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搜集研究东洲市潜藏在水面之下的种种黑幕材料,但都没有直接涉及泛华建设的。 因此,萧良此时对泛华建设什么情况,还真是一无所知,刚才酒局上许建强也非常低调没有谈泛华建设的事。 不过,东洲市这两年开发建设的商品住宅小区屈指可数,建设周期都比较长。 再看许建强的年龄都未必有三十岁,身上还有明显的公职人员痕迹,推测他下海经商的时间不会太长,可能就是这两三年间的事情。 萧良猜测泛华建设在东洲市可能就开发了一两栋商业或写字楼。 萧良接下来就重点谈了此时刚刚处于萌芽阶段的写字楼、商住两用楼开发建设以及正如火如荼的街道商业以及九十年代之后方兴未艾的百货大楼、大型购物中心等第二代商业形态在国内的发展状况。 随随便便也就说了一个小时。 孙菲菲、隋婧都有些傻眼了。 就算她们心里还是倾向认为萧良在胡扯,但也没有见过这么能扯的。 “隋婧,你之前没有跟萧干事说过泛华建设吧?”许建强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隋婧。 隋婧白了许建强一眼,说道:“一个月前我还把他当强奸犯抓呢!许大老板,你以为你是谁啊?” 许建强往后抹了一把头发,跟萧良说道:“我不是很了解你此时所在村办企业的情况,泛华建设倒是特别缺一名懂业务的副总经理,薪资都可以谈的。” “许大老板你傻了,你没听出他纯粹是吹牛逼吗?”隋婧惊讶的看着许建强,说道,“泛华建设真要缺副总经理,你为何不去北京随便找个出租车司机啊?” 北京出租车司机能侃,九十年代就出名了。 “隋婧,你别捣乱,”许建强看着萧良,说道,“我是诚挚邀请你加盟泛华建设,不是开玩笑。我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对情势发展估算乐观了一些,现在泛华建设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但你放心,不是拉你加入一个烂摊子。目前泛华建设所遇到的问题都还是可控的,并不严重。不过,跟我预期的还有点差距,难免会有些挫折感,特别需要有一个头脑清醒,对这个行业有足够认识的人,帮着一起理理思路,把业务做顺过来……” “我刚刚调到云社下的。”萧良婉拒道。 房地产行业想要迎来真正的高速发展期,要等到七八年后的零一、零二年。 不要说许建强这时候只是许诺给他一个副总职位,就是直接拉他合伙,萧良也会拒绝掉。 不过,许建强肯定要远比乐宥、周军这些人值得高看一头,萧良也想保持跟他的接触,说道:“当然,许总要是不介意我这人习惯性嘴上跑火车,没事坐下来喝喝茶,我却是想着多蹭许总几根烟的……” 许建强这时候总算知道袁文海、隋婧为何会如此看重萧良,也猜到泛华建设一个副总位子以及十万、二十万年薪真未必能打动这样的人物,但泛华建设毕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此时也没有办法给出太高的承诺。 许建强当即将萧良的联系方式,家里、单位的电话以及寻呼机号码都认真拿本子记了下来。 之前在酒桌上,他了解到案件过后有一个多月萧良并没有联系袁文海,他也担心错过今天,都不要指望萧良会主动联系他。 当然了,孙菲菲、隋婧对国内的经济形势、房地产行业发展,特别是商业地产及写字楼都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反而觉得许建强的表现有点夸张了。 至于听萧良胡吹一通,就表现得如此求贤若渴吗? 差不多到十点钟,萧良说他跟袁文海难得见面,可能还要聊很久,不想耽搁许建强宝贵的休息时间,他就不搭许建强的车回市区了。 许建强心想萧良接下来说话可能跟袁文海调去云社有关,谈话比较私密,就站出来与孙菲菲、隋婧先告辞离开——隋婧明天还是难得的休假,说好要到市区陪孙菲菲过夜的。 待许建强他们离开,萧良才正色问袁文海:“老袁,你这次调到云社,是抱住了哪条大腿?” “我要有什么大腿可抱,也不用等到现在才调到乡镇做所长了。说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啊,我真没有找人送礼,” 袁文海自嘲笑道, “陈申现在是勉强能开口说话了,但这辈子估计都没有办法下床,局里决定给他申请提了一级办病退,再加上其他一些人事调整,可能这次局里位子比较宽裕,也总算有人良心发现,想到我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该提一提了!怎么,你那边什么情况,问这么严肃?” 萧良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我这边情况比较复杂,我要跟你交个底,你看要不要跟我保持距离。” “怎么,你担心肖裕军关进监狱没两年就会出来?”袁文海问道,“基层可能是比较复杂一些,但这些货色也不能翻得了天啊。” “情况可能还要复杂一些,”萧良苦笑道,“你应该听说过陈富山案吧?” “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我肯定听说过啊,”袁文海好奇起来,问道,“当年修徐东公路,是东洲第一次大规模自筹资金搞基建,改善闭塞的交通环境,但这条路牵涉到的利益太大,不仅最初规划的路线几次修改,最后建成的质量也极其堪忧,才过一年就要大修。陈富山震怒之下,想要彻查徐东公路贪腐案,听说陈富山还想调查船机厂的问题,但没有等到他出手,就先被人搞下去了。可惜啊,陈富山要是还在台上,东洲这两年发展不至于停滞下来!” “哦,你对陈富山案也很了解嘛!” 萧良当年对陈富山案的背景进行调查,但只追溯到徐东公路贪腐案,他还以为徐东公路在修建前规划有过修改,只是正常的调整,没想到会另有隐情,暗感难怪他九七、九八年着手调查徐东公路贪腐案的资料,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前世他也没有查到陈富山案,还跟他爸曾工作过的船机厂存在牵连的可能。 当然了,当年他爸对很多事都讳莫如深,闭口不提,他前世只能从外部寻找相关资料,不如袁文海更了解内情,也很正常。 “你跟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有关系?”袁文海好奇的问道。 “我爸六年前是叫陈富山从船机厂调到市委工作的,还曾短暂担任过市委办副主任一职;陈富山案发后,我爸就被撤职了,目前是市委党史研究室一名很普通的工作人员。之前嘛,乡镇跟市里距离很远,我也只是云社很普通的一名工作人员,就算有人知道我家的状况,也不会无聊到拿这事做文章,但往后就难说了……” 萧良又将他家跟袁桐的矛盾说给袁文海知道,说道, “周康元的秘书袁桐,肯定是知道我家状况的,他又跟周健齐的儿子周斌关系密切,他们很容易会结成一张网来打压我。你要是跟我称兄道弟,恐怕到云社的日子不会好过……” “难怪看你父亲气质不像普通的工作人员呢,” 袁文海好奇的问道, “你要担心有那么多人对你不利,刚才许总邀请你加入泛华建设,你还拒绝?” 他不怎么关心商业上的事,对仕途也不热衷,但许建强能在酒桌上压副市长公子乐宥一头的气势,他还是看在眼底的。 “许总是过江龙,但他真要了解到我家的状况后,还会不会对我有很大的兴趣,就难说了,”萧良笑道,“再一个,人总归是有几两硬骨头的。在路没有走绝之前,我还是不太喜欢仰仗他人的鼻息啊,哪怕他再器重我。” “巧了,你这脾气跟我一样,” 有时候气味相投了,并不需要多久交往也能倾心,袁文海笑着说道, “我这些年在局里兢兢业业,也破过几起有那么一丢丢影响力的案子,曾经也是全市公安系统最年轻的刑侦中队长、副大队长,但在副大队长这个位置待了七八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总不可能莫名其妙提了一级,就要改掉这个脾气啊。” “那行,我知道了,”萧良笑着拍了拍袁文海的肩膀,说道,“你住哪里,我打车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市里,咱有空在云社见……” 陈富山案过去有两年多时间了,他爸被踢到党史研究室也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省里对东洲这两年发展停滞相当不满,决心动一动关键位子。 虽然在既定的历史轨迹里,省里的决心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但萧良相信暂时市里不会有什么人,有兴趣打压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至少在他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威胁之前,还是可以偷偷发育的。 不过,在天高皇帝远、利益矛盾冲突尖锐的云社镇,就难说了。 范春江肯定不乐意看到他有发家致富的机会。 袁桐跟他家又有直接的矛盾,偏偏又能通过周家(周健齐、梁爱珍)将触手伸进云社,萧良担心利害关系牵涉过深,很难保证汪兴民不会再次退缩,选择跟他撇清关系。 萧良原本想着要是在云社针对、压制他的力量太强,他就直接玩金蝉脱壳。 不仅公职可以彻底辞去,南亭湖果汁厂的副厂长、销售科科长,他也都可以放弃。 哪怕在有些人的作梗下,南亭村两委不受顾培军的控制,断然拒绝南亭湖果汁厂为新公司代加工保健品,萧良也不觉得会是什么难题。 说到底新公司只要把市场做通了,又掌握保健品的配合与生产工艺,不要说在江省,在东洲或在锡江另找一家代加工厂,还是容易的。 他特意将新公司注册在锡江,就是为最坏情况做准备。 不过,既然袁文海都无所谓,萧良觉得他也不应该轻易言退。 再一个,今天能结识许建强,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要许建强觉得他有时候一些建议确实管用,只要许建强相信从他这里获得建议,利益大过麻烦,相信也不会介意有时候出面帮些小忙…… 第七十三章 该让别人难伸脚了 ]萧良叫了辆出租车从狮山赶回家都过十二点了,他掏出钥匙开门前看到门缝里有灯光泄出,推门看到他爸妈跟他哥都还没有休息,都坐在客厅里: “怎么都还没有睡啊,等我回来三堂会审?” “出差一个多月都没有回一趟家,第一天回东洲,又到这个点才回家,” 葛明兰看着小儿子出差一个多月,人都瘦了一圈,心疼的抱怨道, “你们兄弟两人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好不容易刚有希望消化果汁厂的库存,怎么又想着注册新公司了?” 两个儿子,小儿子一个多月差点这辈子都要毁掉,大儿子又跟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分手,任何一件事对普通家庭来说,都足以惊心动魄,可能需要一两年时间才能缓缓平复。 可是前脚小儿子刚办停薪留职进了村办企业,出差一个多月都没有着家,大儿子也停薪留职跟着瞎晃荡,今天满身酒气回到家就说成立新公司的事,这叫葛明兰怎么睡得着觉? “你跟顾培军到南亭村,跟其他三名村委委员见过面了?”萧良将塞了两身换洗衣衫以及现金、文件的背包扔到壁橱里,问他哥。 “夜里一起吃了顿饭,村委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萧潇朝他妈呶呶嘴,表示要解决这里的问题。 “南亭湖果汁厂的库存消化差不多了,接下来生产也将走上正轨,不过真实的销售数据,我们暂时还没有如实汇报到镇上,略做了一些保留。” 萧良拖了一把椅子坐餐桌旁,说道。 “为什么要有保留?”葛明兰不明所以的问道。 “……怕人摘桃子呗!” 萧良摊手说道, “我跟顾培军在云社都没有什么根基,之所以能负责果汁厂,纯粹是之前果汁厂被肖裕军这伙人折腾成鬼憎神嫌的烂摊子,汪兴民将这烂摊子扔给我们是将死马当活马医,甚至希望看到这烂摊子早点在我们手里彻底垮掉,好搞责任出清。现在果汁厂走回正轨没有问题,按照我们之前签署的库存销售承包协议,在扣除奖励后,果汁厂到八月中下旬大体能回笼四百万的资金。肖裕军案的调查进展也比较快,虽说不指望这伙人能将赃款都吐出来,但目前他们认定的涉案金额已经超过三百万了,肖裕军想要轻判,至少要将这部分钱缴还果汁厂。别看果汁厂还欠上千万外债,但手握七八百万现金,可就太甜美了。我们要是现在就如实汇报销售数据,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啊!” “那跟你们注册新公司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会也动起什么歪心思了吧?”葛明兰顿时严肃说道,“这是违法犯罪,你们懂不懂?虽然做人不能良善让人任意欺负,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俩拉扯上,可没有想着看你们兄弟俩去走违法犯罪的路。这事绝对不行!” “你也别着急上火,萧良话都还没有说完呢。”萧长华说道。 葛明兰是急性子,见丈夫这时候还慢腾腾没有一个脾气,急道:“我着急上火?两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跟你没有关系?” “我们不想太忠厚老实,但也真没有打算做违法犯罪的事,” 萧良有时候拿他妈的急性没辙,苦笑道, “我们注册新公司,真没想说将果汁厂的钱洗出来。我们这么做,主要是预防别人有可能会伸手摘桃子,只是想着提前以新公司的名义,跟果汁厂签约销售代理协议。也就是说我们将果汁厂后续的销售、市场运营,放到新公司名下,是单纯的业务合作关系,跟搞经营权承包有所不同,受镇上的限制要小一些;我发新的产品,果汁厂单纯就负责生产。七月一日国家刚刚实施了《公司法》,我们完全遵照《公司法》的条款行事,就是生怕别人抓我们的把柄,怎么可能会毫无底线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葛明兰半在单位勉强也算得上中层干部,还是听说过国务院去年底颁布,今年七月一日正式施行的《公司法》,但说到经营权承包与业务合作,到底什么区别,她就搞不清楚了。 只是萧良一个多月前刚遭遇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一点停顿、缓冲,就紧接从单位停薪留职,调到果汁厂任职,还承包库存销售跑到锡江,一去就一个多月没见人影;现在好不容易回一趟家,马不停蹄又要注册新公司,又要承接果汁厂的销售,又要上新产品,葛明兰怎么可能适应得了? 她脑海里盘旋了半天,还是没有搞清楚有注册成立新公司的必要,下意识问道: “你现在手里到底有多少钱,这么折腾?” “到八月中旬,我们基本能将厂里现有的库存都清掉,我个人大约能有七十万销售奖励转入新公司,”萧良说道,“而且是完全合法合规的……” “这么多?” 葛明兰瞪大眼睛看了萧良好一会儿,有些磕磕巴巴问道, “这次去锡江,加上你不是有十个人吗,他们都分多少?” “整件事都是我兜底啊,当然我个人要占大头,他们总共也能分七十来万吧,不过他们还要扣除个人所得税,直接拿到手的钱还要少一些。我用新公司的名义签一份代理协议,可以将销售奖励转成公司收入,暂时可以免除这部分个人所得税。”萧良说道。 葛明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算丈夫仕途坎坷,但他们家在东洲市也不能算是普通家庭,半辈子才攒下多少钱? “陈书记进去,认定的金额都不到二十万吧?”葛明兰看向丈夫,说道,“难道现在是个人都削尖脑袋想着下海经商,陈书记那么高的职务,最后就因为这二十万,说进去就进去了!” 萧长华没有提陈年旧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说道: “如果说不到两个月,就能合法合规赚到七十万,这个桃子也确实是诱人得厉害,很难说不会引起他人的觊觎。这个儿子翅膀是硬了,我是教训不了,你还要接着教训?” “老大、老小,是我跟哪个野汉子生下来?合辙就我乐意教训他们,跟你没关系是不?”葛明兰朝丈夫撒性子不是来犹豫的,嗔怪道,“再说,有七十万做啥事不好,为什么还要硬凑到那烂泥坑里去?” 不管怎么说,六月上旬发生事,怎么都叫人心有余悸,葛明兰下意识就希望小儿子萧良能远远躲开云社,从此不要跟云社镇再有瓜葛。 她之前就有考虑萧良工作调动的事。 “好啦,你也不用太操心了,”萧长华劝妻子道,“我们这两年没有怎么关注萧良在乡镇的工作状况,云社那个地方是复杂了一些,但萧良好歹也自己应付过去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劝妻子先回房间休息,萧长华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问萧良:“云社除了有果汁厂这个基础外,你还有什么考虑?” “除非彻底蜷着缩着,要不然在有些人眼里,我们伸一下腿,或者哪个眼色不对,都是错,”萧良轻吁一口气,说道,“当然,也可能是换一种活法,就是让这些人在我们面前,伸一下腿,递个眼色都是错!” 「兄弟们,保底月票投起来。这个月每天更新保底六千字(两到三章),满五百张月票加更一张……」 第七十四章 高级的权斗是那么朴实无华 听小儿子萧良说话的口气,萧长华一笑,说道: “你小子野心不小啊!” “陈书记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翻案的可能?”萧良问道。 “能怎么回事,陈成被人拖下水了,做实了证据,” 萧长华想起当年的旧事,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他也是第一次在家里提这事,说道, “有人据此要挟陈书记放手对徐东公路贪腐案的追查,是陈书记不甘就范,主动找省里反映陈成的问题。徐东公路贪腐案虽说最后还是查处了一些人,但陈成还是牵涉其中,金额也大。市里有些人看到陈书记注定失势,就奋起穷追猛打,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都翻了出来,最后认定了二十万涉案金额。陈书记年底应该就要出来了;陈成刚开始被判了十年,但他没有幡然悔悟,恨陈书记没有包庇他,进去后性情偏激得很,在狱中还打伤过人,又加了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高端的权斗,还真是朴实无华啊!”萧良忍不住感慨道。 萧良细想这些年爆出来的大小贪腐案件,无不是用尽种种手段从领导及其身边人下手,进行围猎。 即便很多领导干部能洁身自好,却又免不了身边人意志不够坚定、自甘堕落,最终被一起拖下水;偶尔有像陈富山这种不甘就范的,却也很难跟家人、跟身边人彻底切割;而身居高位多年,哪怕是逢年过节人情往来,凑足涉刑金额也非难事。 前世普通民众对陈富山案的看法也分化得厉害。 有人认为陈富山身居高位多年,最终认定涉案金额不足二十万,断送大好前程不说,也令东洲接下来十多年官场动荡不休,主政官员频繁更替,错过最好的发展机遇,殊为可惜。 也有人认为陈富山之子陈成贪污受贿数百万,陈富山却没有被认定是共同犯罪,是有人避重就轻、保护他。 陈富山、陈成父子对东洲来说,已成过往云烟,萧良现在还想着梳理里面的是是非非,是权衡整件事可能对他家将来会有怎样的负面影响。 东洲有一大批官员都是陈富山一手提拔起来,在陈富山进去后,仕途命运也随之波折起来: 这些人,有一开始就改投门庭、落井下石的,有被牵连查出问题,跟着身陷囹圄或受纪律处分,更多的人则被排挤、边缘化。 当然了,官场更替频乃,一时的边缘化,并不意味着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初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原市委书记陈富山送进去的一干人等,以原市长严锋、常务副市长俞书复两人为首。 之后,严锋、俞书复也分别如愿坐上市委书记、市长的宝座。 这也是将原陈富山一系官员压得一口气都无法喘的两座大山。 不过,两年时间过去了,萧良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俞书复应该刚刚查出肺癌晚期,省里很可能已经调了新的市长到东洲接替俞书复主持市政府工作,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注意到相关的新闻报道。 而现任市委书记严锋,不管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发生改变,他年龄到线,今年底就应该退居二线;这注定他在东洲的影响力会逐渐消退。 前世萧良他爸没能东山再起,除了他爸在整件事受打击较大,意志消沉,无心仕途外,也多多少少是受到他的影响。 ………… ………… 萧长华难得在两个儿子谈及旧事,絮絮叨叨聊到凌晨两点,萧良也是难得了解东洲市第一手内幕资料,比他前世从外部调查详细多了。 今天结识许建强,又了解到袁文海的态度,萧良有些想法发生了改变,简单冲了一下澡,没有什么睡意,到房间跟他哥继续说话。 新公司注册成立之后,他会辞去果汁厂的职务,划清界线不留把柄。 接下来就由新公司以业务合作的模式,承接南亭湖果汁在锡江、东洲两地的销售,进一步完善两地的市场推广及销售工作,完善、扩大销售团队。 同时低聚糖类保健品的生产,也需要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低聚糖保健品,如何从实验室小规模调配,实现生产线的大规模灌装生产,工艺上肯定还要做进一步的优化、完善,要增添一些辅助性的生产设备。 现在就需要跟设备厂商进行联系,到厂商那里进行考察、洽谈。 新公司这边的保健品上市审批、商标品牌注册乃至包装设计等事务也都要同步做起来。 市制药厂有生产中药汤剂的成熟经验,与果汁厂的小瓶罐装生产线衔接难度也不大,从市制药厂高聘挖几名工程师、工艺师协助顾培军,应该就能顺利完成前期的生产组织任务,但很显然生产运营管理的水平最多也只能跟市制药厂看齐,难以超越太多。 萧良则希望他哥以及顾培军他们,能在前期筹备生产以及南亭湖果汁生产恢复阶段,就将现场工艺管控、改善、生产计划及进度控制、产品质量检控、安全管控等流程都初步建立起来,省得后面再动大手术。 他哥明面上不直接加入果汁厂,却是生产工艺衔接筹备最关键的一环,萧良自然要抽时间,跟他好好交流一下这些事。 “我想直接拉陈祝去果汁厂,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萧潇躺床上,双手枕着头,问萧良。 台式电风扇放在窗前的书桌上,“呼呼”摇摆着转动。 “可能性还是有的,但现在就要直接拉陈祝过去,你得将我们的一些想法都跟他说清楚了。他要是愿意过来,肯定也是跟徐立桓一档的。即便果汁厂目前没有办法给他开太高的工资,等到果汁厂改制时,我也会将这部分差额补给他,” 萧良说道, “当然,就算果汁厂改制受阻,我们肯定也会想办法筹备生产基地,总之会争取在一年内把这些问题都给理顺过来……” 陈祝跟他哥的私交不错,萧良前世对陈祝的情况也很了解。 前世市制药厂经历过好几次改制、重组,虽说有大批职工待岗、下岗,或辞职离开另谋出路,但陈祝性格也偏保守,一直都留在市制药厂没有离开。 陈祝本身的技术、管理水平都有,在市制药厂也受到重用。 一零年市药厂改组为市国资控股的东洲制药集团,陈祝那时就已经是集团的副总经理,之后又历任常务副总经理、总经理等职,成为东洲制药集团的掌门人。 虽然东洲制药集团在陈祝手里也并没有得到突破性的发展,这里面有很多的因素,也跟陈祝本人偏保守的性格有关。 不过,倘若说作为保健品以及制药领域的生产负责人,陈祝绝对是合格的,甚至整个东洲市,都未必能找到比陈祝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要有可能,萧良怎么可能不想着拉陈祝这样的人物加盟进来? 即便此时的陈祝,参加工作才三四年,水准也是远在平均线以上的。 当然了,他们想要拉性格偏保守,此时就已经是市制药厂工艺科副科长的陈祝加盟,仅仅凭借两三千元的工资,很显然不会有什么说服力。 虽说市制药厂工艺科副科长的工资待遇也很一般,但陈祝作为研究生招入市药厂,不仅入职起点高,受市药厂重视程度也非大中院校毕业生能比。 同时陈祝的父母又都是东洲市高级中学的名师,家境还算优渥——这些又都是陈祝性格相对保守的成因,决定了一般的条件断不可能说服陈祝放弃此时的职务,果断从市制药厂跳出来。 因此需要将他们真正的计划透露出来,才有可能搅动陈祝波澜不惊的内心。 “我就想说这个,”萧潇振奋说道,“工资提高三四倍,还真没可能说得动陈祝。他现在在工艺科也挺滋润的,有点小权,懒得挪窝的,但之前他被我拉去工学院帮着把关,肯定也是有些想法的,现在就看他愿不愿意走出来的……” “好吧,睡觉吧,都快两点了,明天还要起早!”萧良这时候有些睡意,想着抓紧时间睡三四个小时,打着哈欠说道。 第七十五章 熟悉的公交车 萧良人在东洲,也不需要在果汁厂坐班,但在家里吃过早餐后,还是掐着点赶到师范学院乘坐九路公交车前往云社。 公交车停靠宿城镇站台时,萧良意外看见张斐丽牵着林羲的手走上来。 张斐丽父母家与林学同、何红是邻居,就隔着一户人家,张斐丽又与何红在果汁厂同事多年,可以说从小看着林羲长大,甚至还认了干亲。 目前何学同、何红都在看守所里,张斐丽对林羲多加照顾是人之常情。 不过,张斐丽昨天下午才回到云社,看到她今天一早就出现在宿城镇,还跟林羲一起坐公交车,萧良还是有些讶异。 现在还是暑假期间,萧良记得林羲今年才小学毕业,接下来不转学的话,就应该在云社读初中,张斐丽是一早带着林羲去学校注册报名? 看到张斐丽、林羲朝他走过来,萧良见后排只有一个空位,就站起来让给她们两人坐。 小姑娘大夏天也习惯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登上车乍到萧良乌溜溜的眼珠子一亮,脸上似乍现一抹初夏的阳光明艳动人,但走到近前却跟陌生人似的,默默坐下来转头看向窗外,也没有多看萧良一眼;萧良也猜不到小姑娘是什么心思。 张斐丽素颜朝天,却正值芳华绽放的妙龄。 早晨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雪白,泛着诱人的光泽,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精致生动,有一种雕刻般的美感。 张斐丽看到萧良有些意外,跟萧良推让了一会儿,才坐下来,偏保守的连衣裙,上半身是衬衫式的,胸部微微撑胀开来,露出一抹雪腻的娇嫩沟壑。 注意到萧良的眼神不自然的转开,张斐丽伸手轻轻捂住领口,有些心慌的问道:“萧厂长今天还准时去上班?” “在家习惯这个点坐公交去云社了,”萧良伸手抓住车顶的横杆,问张斐丽,“你怎么一早跑宿城来了?” “有点私事。”张斐丽坐立不安的说道。 虽说肖裕军才是幕后真正的指使人,是陷害诬告萧良的主谋,但何红毕竟也是直接的参与人。 张斐丽此时心慌慌的,都不敢叫萧良知道她跟何红家有什么联系,生怕萧良对她有什么意见,又哪里敢叫萧良知道身边的林羲实际是何红的女儿? “哦……”萧良也就装糊涂的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 萧良这次没有坐车直接到果汁厂,到了云社镇上就跟林羲前后脚下了公交车——张斐丽却没有跟着下车,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到公交车驶远,小姑娘才一副如释重负,往萧良这边走近了一些,说道:“姥姥身体有些不舒服,这几天歇在家里,干娘她一早过来看望姥姥。” “你姥姥的身体不要紧吧?” “姥姥说他这几天有些感冒,可能是累的,”小姑娘撇着嘴说道。 萧良想到前段时候看到何红她妈拿板车运预制楼板的情形,那确实不是五十岁的妇女轻易能承受的重体力活,何况何红她妈还有些残疾, “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萧良硬不起心肠来,就想是不是跟顾培军说一声,让他出面做些什么。 林学同、何红都还在看守所里,再快这个月都未必能移交检察院。 要是何红她妈的身体垮了,再加上林学同的病情一旦公开,萧良都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承受住双重打击。 到岔路口,小姑娘往镇初中走去,萧良则往镇政府走去。 肖裕军案虽然在云社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案,但一个多月过去,除了令特定的一些人内心深处不敢放松警惕,对镇政府大多数人来说,已是过眼云烟了。 镇政府大院里也恢复往日的平静,很多人看到萧良一早出现在大院里,也客气的打起招呼来:“稀客啊,萧大厂长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望我们这些穷兄弟了?” 顾培军虽然没有跟南亭村两委及镇上透露完全的销售数据,但也做了一些铺垫;至少萧良在接手果汁厂销售工作,成绩是远远超过预期的。 目前果汁厂的账户,镇上与县乡镇企业局都直接参与监管。 过去一个多月陆续有一两百万的销售回款,打到果汁厂的账户里,这在镇政府大院不是什么秘密——单就这点,就足以叫所有人刮目相看了。 一是肖裕军案在普通干部及工作人员的心目里已经飞快淡去,一是萧良调到果汁厂确实做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成绩。 更关键的是周健齐、范春江一开始就有意在暗中宣扬萧良停职留薪后带队承包果汁厂库存销售的事。 他们的初衷是看汪兴民的好戏,是想汪兴民下不了台,但现在业绩做出来了,镇上很多人都开始猜测萧良他们这次能拿到多少提成,心里嫉妒无比,见面招呼却越发热切起来了。 “不就是想你们了,才特意赶过来的嘛?回头有空一起喝酒。”萧良也是笑嘻嘻的招呼道。 看惯太多的人情冷暖,萧良表现出来的,绝对要比内心温暖得多。 第七十六章 人与人的怨与憎 0萧良敲开梁朝斌办公室的门,看到梁朝斌也是刚到办公室不久,打开电风扇正拿一块抹布擦办公桌,递了一支烟过去: “我这一个多月都在锡江,都没有找梁主任报到,梁主任可有想我啊?” “听顾培军说,你们在锡江做得很不错啊,”梁朝斌接过烟,高兴的坐下来笑道,“看来你这条路是走对了。” “还不是梁主任跟汪书记给机会嘛?”萧良笑着说道。 萧良办过停薪留职之后,他停职留薪期间的行为,跟云社镇党委政府都不再有直接的关系。 他担任果汁厂的副厂长、销售经理,也就变成受南亭村两委的聘用,不再是镇政府派驻。 他接下来要辞去副厂长、销售经理职务,以新公司的名义与果汁厂进行合作,承接后续的市场销售,理论上也仅需南亭村两委决意通过。 不过,乡镇基层的事情,永远不会简单停留在理论或法理层次。 他要是不找梁朝斌或汪兴民谈一下,或者说没有争取到梁朝斌或汪兴民的支持,就想在南亭村两委的授权范围推动这件事,就算梁朝斌、汪兴民心里不记恨他,不强烈站出来阻挠、破坏这事,从此也会变成冷眼相对的陌路人。 这就是人情,这就是世故。 倘若汪兴民、梁朝斌是心胸狭窄的人,就算对萧良他个人再难有什么特别强的钳制手段,但至少还有能力卡死果汁厂。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袁文海昨天的态度,改变了萧良的一些想法。 要不然,萧良还真没有特别大的耐心,去梳理云社乃至狮县这浑浊池塘里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未必就愿意费特别大的心思去攀汪兴民、梁朝斌他们的关系。 在梁朝斌办公室里,萧良除了更具体的说了一些在锡江的工作外,最后也提及他准备以个人的新公司,承接果汁厂的市场销售。 萧良今天就是专程为这事,到镇政府找梁朝斌、汪兴民报告的。 “这是好事啊。你在这方面有能力,我个人肯定支持你放开手脚做一番事业的,”梁朝斌先表态他个人对这事的支持,又问道,“对了,袁文海已经调到云社来当所长了,你跟袁文海还有联系?” “昨天比较巧,在东洲工学院附近遇到隋警官。当时隋警官正好给袁所长打电话,然后夜里就被袁所长拉到狮山喝酒、喝茶,扯到十二点才回家,”萧良很随意的说道,“我一个多月没有回东洲,昨天才回东洲,却给袁所长拉住喝酒喝茶到十二点才回家,被我妈骂了一顿。” 萧良在车祸现场救过袁文海,袁文海又在肖裕军案出过力,帮萧良洗清嫌疑,梁朝斌猜测萧良应该会跟袁文海保持联系。 这时候听萧良说他与袁文海的联系,比他预想的还要密切,梁朝斌拿起笔记本,说道:“我每天早上都要先去汪书记办公室里汇报工作,走呗,一起去汪书记办公室里坐坐……” 进了汪兴民的办公室,梁朝斌还没有坐下来,就先提及萧良与袁文海的密切关系: “汪书记啊,你还一直念叨萧良呢。这小子昨天难得回一趟东洲,就先跑到狮山跟袁文海喝酒去了,今天才想起我们俩来……” 镇派出所业务主要还是接受县公安局的直接管理,在乡镇基层相对独立,但谁都无法否认派出所在乡镇基层工作中的重要地位。 也因为乡镇基层工作中的突出重要地位,镇派出所所长也正式进入乡科级领导干部序列——指导员哪怕在乡镇派出所算二把手,却始终不能算这个阶层的一员。 除了在狮山县,袁文海算是进入近三十名县处级、五百多名乡科级组成的圈子里的角色了,在云社这个更小的池塘里,袁文海更要算四五人之列了;普通的副镇长,可未必有派出所所长吃香。 “小萧他人就在这里,你还怕蹭不到他一顿酒?”汪兴民笑着邀萧良坐下来说道,“你们这一个月,工作很有成效啊,至少不用担心果汁厂变成一个烂摊子,了却镇上一桩大心事啊!” 袁文海调到云社,地位会非常突出;萧良与袁文海关系密切,肯定值得高看一头。 果汁厂的问题这么快就得到很好的化解,不用担心会捅出大篓子来,同时也令肖裕军案的收尾工作变得容易,汪兴民心情也是愉悦。 再一个,汪兴民也是刚刚听说市长俞书复查出肺癌,情况还比较严重,而市委书记严锋年底就要退下来,一下子将市县大多数官员所期待的“严锋退休、俞书复顶上”的步骤彻底给打乱掉。 这两年东洲下属三个区县的一把手职务调整,都是省里直接空降过来。 现在又都在传,不仅这次省里多半会空降一个新的市长过来,极可能市委书记也会换一个全新的面孔。 这也将注定两年前的诸多旧事,包括萧良他家跟陈富山案的牵扯,都有可能成为过眼云烟。 种种因素,都决定汪兴民对萧良的态度要比以前亲切许多。 人跟人之间的怨与憎,其实是非常微妙的—— 萧良对汪兴民的优柔寡断以及最初的袖手旁观,心里肯定是有怨懑的。 不过,他前世经历那么多的波折,也看淡了人情冷暖。 更关键是这一个多月来,最重要的一步棋成功走了出来,萧良开始能够掌控事态的主动权,从心理上对人对事就没有最初那么强的防御。 这也削弱了他内心深处对汪兴民的怨懑。 想想也确实是如此,换作他站在汪兴民的位置上,在范春江、周健齐镇上这些主要干部都跟肖裕军有牵涉极深的勾结,在县里又有那么强的阻挠力量,真就没有弃卒保车的念头? 这些年在云社都有意与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保持距离的梁朝斌,在乡镇基层就更加难得了。 这时候看到汪兴民态度变得亲切,萧良心理上的障碍就更淡薄——说到底,萧良的性格就是偏宽和的,不是顽固、偏激的那种。 前世因为林羲的关系,他内心深处对何红的怨恨也都很淡了。 第七十七章 择日不如撞日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汪书记、梁主任有空,我们就先小酌一顿。不然我到锡江忙工作,一拖半个月不回来找梁主任汇报工作,梁主任指定又要多惦念半个月……”萧良也是轻松的在汪兴民办公室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来,汇报这一个月来在锡江的销售以及接下来的设想。 “嗯,”汪兴民赞同说道,“你们想法很不错啊——肖裕军的案子比较复杂,但不意味着什么工作都要停顿下来不做。” 肖裕军的案子在有结果之前,南亭湖果汁厂到底还剩多少家底都没办法整理清楚,肯定没有办法推动股权或资产出让式的改制,但将一部分经营权承包出去,或者果汁厂内部有人出去自立门户,再回头来跟果汁厂进行业务上的合作,肯定不要受太大的限制。 当下国内大的环境,也是鼓励进一步迈开步子、搞活经济。 汪兴民现在将顾培军、萧良都当自己人,当然不可能从中作梗,说道:“你既然已经办了停薪留职,南亭湖果汁厂又是南亭村办企业,后续他们有什么决策,只要是合法合规的,镇上都会尊重南亭村两委的决策。不过,我就提一点要求。” “汪书记您说。”萧良说道。 “云社现在也没有几家正儿八经的企业,现在县里又要求乡镇多花心思,重点抓经济,”汪兴民说道,“你们成立新公司能不能就放在云社?” 萧良说新公司是他个人注册的,汪兴民只当顾培军现在既要负责南亭村两委工作,又担任果汁厂厂长,肯定不能明面上参与对新公司的出资,但心里还是认为新公司是“你们”的。 萧良也没有刻意解释,说道:“厂子唯一的会计就在锡江,为了图省事,公司会在锡江注册,但实际的运营,我们肯定还是要放在云社的。这个还打算筹备起来,再要找汪书记、梁主任你们汇报,还想在镇上找个办公地……” 新公司除了注册地放锡江外,萧良原来也没有打算将实际办公地放到云社来。 不过,袁文海昨天的态度以及今天汪兴民、梁朝斌都这么干脆利落的表态支持,表明顾培军这一个多月来的工作很有成效,就决定将实际办公地放到云社来。 云社虽然是乡镇,但距离东洲市区仅有十一二公里,绝不能算偏僻——东洲城区到市开发区还要有十一二公里呢;早晚也有公交车通勤。 除了目前果汁厂作为生产基地不可能搬离云社外,更关键的还是接下来他要组建的销售团队规模比想象中大得多。 前期他能动用的资金又极为有限,需要想尽一切可能降本增效,云社也是比较好的选择。 如果将实际的运营总部放到城区,交通上是更便利一些,人员招聘也相对容易,但除了地租、人员等运营开支会大幅增涨外,消防、治安管理等各方面的隐形成本,他也很难控制。 九四年的营商环境,远非二三十年后能比,绝不是说租个场地就能顺顺利利将业务做起来的。 要不然肖裕军这样的角色又怎么可能横行一时? 而东洲又绝不仅肖裕军这么一个角色。 “还要在镇上另找地啊?”汪兴民有些意外的问道。 “现在国内的市场环境,认真搞生产,不如多跑跑业务,也是没有办法,”萧良装作苦恼的说道,“新公司成立后,可能会招比较多的业务人员。” 果汁厂临近南亭湖就有三层办公楼,条件虽然简陋一些,但塞一百名员工进去都没有问题,就是界线会太模糊。 新公司跟果汁厂是一家企业,还是独立的两家企业,将来可不是单纯看注册法人、出资,就能完全说清楚的。 运营办公能独立,还是要独立出来,不能省这点成本。 听萧良说新公司还在云社找单独的办公地,不跟果汁厂凑到一起,汪兴民沉吟片晌,说道: “文化站大楼建成有两三年了,正愁填不满人呢——我看文化站就合适你们办新公司,让梁主任找钱站长打个招呼,租金给你们优惠点!” 文化站大楼位于镇派出所对面,南临乡镇公路、东临梅坞老街,西边是横穿云社镇区的岩溪河,是云社镇近年建造规模最大的单体建筑,五层高的楼建筑面积超过三千平方米。 一到三层建筑面积最大,除了第三层开设诸多公益性群众文化娱乐室外,一到二层的南半侧部分对外出租,开办桌球室、录像厅等营业场所;北半侧则都划给镇接待站,目前也是由私人承包,有餐饮与客房。 镇供销社、物资站、信用社、工商银行云社营业厅等部门,则在文化站大楼的附近——要说镇政府大院是云社的政治中心,文化站大楼那一片则可以说是云社的经济及商业娱乐中心。 文化站大楼四到五层,建筑面积要小许多,总计约八百平方米,目前是作为文化站的办公场地使用,但对仅有六七名工作人员的文化站,也是太空旷了。 镇上办公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地方,也就是从文化站大楼四层或五层挪出地方,也能容纳下相当多的员工;其他地方要么太老旧,要么就太狭窄。 文化站大楼建设对云社镇来说投入很大,虽说作为政府公益性设施,没有盈利或运营的硬性需求,但随着几家镇属企业近年来效益急剧下滑,镇政府开支却没有办法缩减,汪兴民作为党委书记,现在又难得借肖裕军案,将范春江、周健齐压住一头,自然也要在开源方面多想想办法。 这两年物价涨得比较高,节流是没有办法节了,各方面的成本都在涨,单纯靠财政拨款,全镇近千名教职工、干部职工,连工资都发不周转了。 新公司虽然注册地锡江,只要实际办公地放在云社,哪怕是一家小企业,镇上今年的工作报告里,也可以说能多一个亮点。 第七十八章 恶未必有报 汪兴民中午没有别的安排,萧良就先回到梁朝斌的办公室里,给顾培军、袁文海打了电话约了饭局,还特意让顾培军将他爸顾雄请过来,又顺便到民政所约了顾培军的姐姐顾玲。 萧良他自己谈业务谈技术都能滔滔不绝,完全不会觉得疲;交际性的饭局也能应付得很好,但内心多少有些排斥。 他虽然不忌酒,但数十年如一日,对适量饮酒的控制已经深入骨髓。 然而基层酒局的特点就是要放量。 现在要给汪兴民足够的尊重,饭局饮多少酒就得让汪兴民来掌控;萧良将顾雄这样的人物请出来,应对肯定是要比就他及顾培军两人出面更如鱼得水。 有些事还真不是萧良仗着前世二三十年的经验,就可以全然弥补的。 镇上最好的餐饮就是跟文化站同一栋楼的镇接待站,但镇接待站的承包人周林,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跟范春江有一腿。 不提他跟范春江不可能开解的恩怨,哪怕是照顾汪兴民的面子,萧良也不可能将中午的饭局放在镇接待站。 萧良也听顾培军说过在肖裕军案爆发后,范春江在镇政府夹着尾巴做人,其他人都开始仰仗汪兴民的鼻息办事,镇接待站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萧良这时候还要放低姿态,肯定不能当着汪兴民、梁朝斌他们的面,差使顾培军帮着跑腿,看着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萧良就亲自跑到梅坞老街的北面,靠岩溪河畔的文华家味菜馆订了桌。 文华家味菜馆的老板林文华不仅是林学同的堂叔,还是何红的表姨夫,也是南亭村人;何红嫁到南亭村,就是她表姨嫁给林文华后做的媒。 不过,云社除了接待站外,也就文华家味菜馆稍微像点样子,萧良现在也只能假装不知道林文华与何红有这层关系——云社镇四五万人口,他才来云社工作两年,没有人刻意提醒,他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云社镇整体消费水平很低,文华家味菜馆日常也不可能备什么高端食材,但今天比较巧,老板林文华今天在菜市场收到一只三斤重的野生甲鱼。 萧良还担心林文华把这么好的甲鱼做砸了,特意吩咐林文华用温热水浇淋,一定将甲鱼全身那层腥气最重的薄膜剥掉再焯水,还叮嘱林文华要将腥气重的鱼油都剥干净了,烧煮的时候拿白酒去腥,料汁一定要给足,并且要烧浓稠了。 今天这桌家常菜就靠这盆甲鱼镇场,自然不能做砸了。 文华家味菜馆没有什么好酒,萧良又从供销社拿了一箱泸州老窖过来备用。 顾培军跟他父亲顾雄比较早就赶到文华家味菜馆,袁文海也是晃悠悠走过来,之后萧良又与顾培军一起到镇政府大院请汪兴民、梁朝斌,将顾培军他姐顾玲一起喊上,来到文华菜馆。 文华菜馆是私人民居,新建的三层小楼,内部装修也仅仅是贴了暗红色的地砖,刷了乳胶漆,没有什么高档奢华的感觉,楼梯还有些陡窄,但干净整洁,又坐落在老街的一边,背后又恰好是岩溪河拐湾处,水面较为辽阔,从窗户看出去的风景还算不错。 其他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肴,那盆野生甲鱼在萧良的反复叮嘱,最终的效果也是大家都赞不绝口,最后大家喝下两瓶泸州老窖,还拿浓稠的汤汁绊饭,胃口皆是大开。 ………… ………… 汪兴民下午还要带梁朝斌到县里开一个会,喝酒都比较节制,下午一点钟喝掉两瓶泸州老窖,看到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餐馆楼前,就先行离开。 将汪兴民、梁朝斌送走,萧良他们回到包厢里,换上啤酒继续饭局,袁文海想到一件事,跟萧良说道: “吃饭之前我跟刑侦队通了个电话,说何红她妈上午到县局,将何红挪用的三万多块钱交了过去。何红涉及的案情不复杂,挪用的这笔钱交了上来,局里估计会给她办取保候审……” 袁文海是对肖裕军案了解最深的,昨天喝酒也了解到萧良与顾培军的初步打算。 汪兴民、梁朝斌走后,饭桌上也就顾雄、顾玲,也是顾培军的家人,他说起一些事没有太多的顾忌。 “何红家这钱从哪里筹来的?”顾玲好奇的问道。 这年头三万多块钱不是小数目,要不然当初何红的女儿打伤同学的眼睛,何红又何苦挪用厂公款受肖裕军的挟制? 袁文海摊摊手,除非有人报案说何红她妈这笔钱有问题,要不然他们哪里会关心这个? 他这时候想起说这事,一方面是果汁厂可以争取将这些款项及时拿回来补充生产资金,还有一个就是何红户口早就随出嫁迁入云社南亭村,取保候审不能随便离开云社,同时也是镇派出所具体负责监管执行。 萧良却是一愣,想到早上遇到张斐丽与林羲从宿城一起走上公交车的情形。 前几天他还跟张斐丽开玩笑说让她分到手的销售奖金也投到新公司,可以避免交个人所得税,张斐丽当时都没有犹豫就拒绝,都没有叫萧良另找借口推搪。 萧良当时还以为张斐丽性子小气,难得见到这么大笔的现金,不愿意随意拿出来冒险,却没有想到她早就想着将钱用在这个地方。 “你在想什么呢?”袁文海注意到萧良的走神,问道。 “我在想肖裕军这次能吐多少钱出来?”萧良说道。 “你不关心他会判多少年?”袁文海问道。 “能判多少年?”萧良苦笑道,“肖裕军案受阻,不能真正挖下去,他此时身上涉及最重的罪名,很可能会被搞成职务侵占。我估摸着,就算数额巨大,大概也就判肖裕军五六年,后面再操作一下,减刑、保外一整套流程下来,肖裕军能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坐上两三年的牢,就已经算多的了。” “他贪污南亭村那么多钱,最后就坐两三年的牢?这也太便宜了吧?”顾玲虽然年纪要比她弟以及萧良都要大好几岁,但一直都在乡镇工作,难以置信萧良说顾培军犯这么重的罪,最终只需要在监狱坐两三年的牢。 她还以为这么重的罪,就算不是死刑、无期,怎么也得判十五六年才算对得住“罪有应得”四字啊。 “……”萧良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与其现在与其关心肖裕军能判多少年,还关心他能吐出侵占的资产来。” “对侵占资产的认定,目前完全是经侦与乡镇企业局主导,恐怕不会太乐观。”顾培军皱着眉头说道。 虽说村办企业的主体还是代表村集体的村两委,但从法规上县乡镇企业局及镇政府,对村办企业都有监管审计权。 现在县乡镇企业局直接与经侦对接,连云社镇都不能强势站出来,南亭村更是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能吐多少是多少吧,世事哪能尽如意啊?”萧良蹙眉注视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河湾,平静的说道。 第七十九章 东山再起也压倒 蚐提到肖裕军的事后,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再饮酒,就留顾玲将剩菜打包送回去,萧良与顾雄、顾培军先送袁文海回乡镇公路边的派出所,顺带前往文化站大楼看一下。 云社明清时就是运盐河畔的大镇,老街与南边的乡镇公路垂直相交,还有一个梅坞街的古典名字,年深日久的石板踩踏得光滑,留下岁月的痕迹。 石板街两边除了近年少数新建的几栋私人楼房外,绝大部分还是老式宅院,还有不少房子是明清时代的建筑。 石板街两侧开了不少店铺,这时候天气炎热,也有不少人从两侧的店铺走进走出。 不过,前世云社镇一直都没有多强的财政实力对老街进行保护性修缮。 随着镇区的改造以及老街居民自身的生活水平提高,老街两侧的建筑都拆除一空,最后都没有几栋老院子留下来——这也是相当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要不然,云社老街与南面宿云山相映成趣,再加上云社镇、溪口镇范围内湖泊众多,距离东洲主城区又这么近,是非常珍稀的文化旅游资源。 “你对肖裕军案真没有其他想法?”顾培军有些不甘心的踢着路边的石子,见萧良陷入沉思,还以为他也在考虑肖裕军案。 顾培军以为萧良这段时间都在锡江专注做市场销售,可能没有精力关注肖裕军案的复杂性,一边往街口走去,一边简单介绍了目前县公安局经侦大队调查到的一些情况。 肖裕军在接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之前,就已经在狮山混出些名堂了。 他在接掌南亭湖果汁厂之后,虽然同时以朱金奇等人的名义,在溪口镇也创办了一家果汁厂,但并没有想靠着这个发家致富,主要还是靠这个转移资产,然后在狮山县陆续收购、创办了四五家实体。 目前县公安局对肖裕军旗下的资产也基本调查清楚,包括肖裕军在接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之前创办的建材经营部与砂石场在内,实际控制的资产加起来可能有三四千万了。 这在九四年是相当恐怖的一个数字。 顾培军这段时间也找了一些法律书籍研究过,心里很清楚,就算法院最后能公正判决,勒令肖裕军等人将侵占的资产都吐出来,肖裕军手里必然还会留下不薄的底子。 他担心真要让肖裕军短短两三年就从狱中出来,可能会对他们打击报复。 萧良笑了笑,他对肖裕军的了解是顾培军无法想象的。 有两三年的时间,萧良当然有信心甩出肖裕军一个身位去,还真不怕肖裕军到时候能拿他怎么样,他只是不甘心肖裕军短短在监狱坐上两三年就出来,还能东山再起。 他头痛接下来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令肖裕军这些人受到真正的惩罚? “这次不要指望肖裕军能吐干净了,但他手下也没几个是手脚干净的,都是吃肉的主啊,要不然也不会臭味相投,” 萧良这时候也不避讳袁文海、顾雄在场,沉吟了一会儿,跟顾培军说道, “我觉得吧,对肖裕军案的侦查、审讯,虽说是经侦、乡镇企业局在主导,但南亭村委不能完全不说话。肖裕军手下那几个人,朱金奇应该算个性很强、很不甘于人下的一个,南亭村委要在肖裕军案子上说话,可以给朱金奇留些情面。顾站长、老袁,你们说是不是?” 前世除开黑白两道与肖裕军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有名人物外,肖裕军手下或者说肖氏集团几名重要成员,萧良都有过研究。 曾在南亭湖果汁厂担任副厂长的朱金奇,一度是肖裕军最得力的助手,但在肖氏集团壮大后,也是与肖裕军矛盾最深的一人。 朱金奇零二年死于车祸,是前世东洲有名的悬案之一,朱金奇的子女曾在网络隔空举报过肖裕军买凶杀人,也暴露出肖氏集团内部很多真假未得验证的内幕。 一定要给日后从监狱里出来的肖裕军埋个雷,朱金奇无疑是萧良此时能想到的最合适人选。 南村亭也许在对肖裕军的定罪以及侵占资金数额核定上没有太大的话语权,但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 萧良想着南亭村的话语权可以在对几名从犯的罪名及判刑认定上,尽可能叫朱金奇从轻判刑甚至判缓刑。 倘若肖裕军还在狱中,朱金奇却提前出狱,他会不会故计重施,将肖裕军名下的资产转移到自己的名下? 萧良觉得这点,很值得他们期待,甚至这也极可能是日后将范春江、周健齐背后那些人都撕裂开的一步妙棋。 萧良也不介意将他的盘算,说给顾雄、袁文海及顾培军知道。 袁文海他早就被排除肖裕军案之外,心态比较轻松,除了偶尔在警队听人聊起一些细枝末节,还真没有刻意打听过。 听萧良这么说,他只是无所谓的摊摊手。 顾雄却拍手叫好:“萧良考虑周详,就该这么做,我们不能给肖裕军翻身的机会!” “……”顾培军恍然想明白萧良的用意,却有些惊讶的问道,“还可以这样?” “我们要正经做事,又不能真跟这些社会渣滓玩打打杀杀,只能从这上面多动点脑筋、多下点功夫喽,”萧良笑着说道,“要不然哩?说实话,我还真不把肖裕军这种角色放在眼底,但真要看肖裕军这种角色日后还继续嘚瑟起来,我心里也肯定很难舒服的!” 第八十章 小镇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文化站南侧底楼办了一家游戏厅,摆放三四十台这个年代最时髦的大型框体投币式电子游戏机,也就是所谓的街机。 正值暑假期间,文化站底楼大厅里除了镇上的闲散青年外,还有不少脸皮稚嫩的中小学生混迹其间,游戏机的电子音、拍打按键声、呼叫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不过,萧良与顾雄、顾培军父子陪同身穿警服的袁文海迈步走进大厅,就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掌,顿时间将大厅里所有人的嘴紧紧捂住,骤然间就剩热闹欢快的电子音在大厅里回荡。 有几个在游戏厅里打杂的小青年,都是镇上的闲散青年,愣愣看到袁文海,跟傻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要做怎样的反应才正常。 “……” 张卫坐在大厅里角落单独隔出来的办公室里,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大厅里突然安静得过分,探头看到身穿制服的袁文海脸生,一时间没有想到是谁,急忙跑出来,忐忑掏出一包中华烟出来散, “警,警官,我们游戏厅都是正规经营……” 袁文海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还不熟悉,见张卫剃着寸头,穿着一件黑背心,肌肉一块块隆起,不像是正经货,没有急着接烟,而是先看向熟悉云社情况的萧良及顾雄、顾培军他们。 张卫紧接着又先将烟递到萧良跟前,磕磕巴巴的说道:“萧干事知道我的,我们这里都是正规经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良看了一眼张卫。 袁文海这两天才到云社派出所上任,张卫不认识他很正常,但顾雄、顾培军跟张卫都是南亭村人,张卫平日里遇到顾雄都得喊声“叔”。 这小子竟然先递烟给自己,心想他堂妹张斐丽昨天刚回云社,他就打听到不少消息啊。 虽说萧良之前有提醒过张斐丽、刘薇薇,回到云社后有些话尽可能少说,但张卫与张斐丽是打小关系就很亲近的堂兄妹,真要从张斐丽那里打听到一些什么,也很正常。 萧良总不可能要求张斐丽、刘薇薇她们出差一个多月回到家,完全不跟家里人谈工作上的事情;这也不合乎情理。 不过,张卫这个人还是比较复杂的。 张卫初中时就跟着街上地痞流氓瞎混,却是属于那种很不起眼,经常被欺负的角色,高中刚毕业被家里送去参军。 张卫在军队待了五年,练了一身散打、格斗功夫,退伍回到云社也没有老老实实接受镇上分配的工作,而是学时髦办了一家拳馆。 九零年前后正是国内功夫热的年代,拳馆吸引了一批精力旺盛的小青年,张卫也随之在云社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又将文化站一二层承租下来办了游戏厅、桌球室、录像厅。 如果说肖裕军是云社前辈大哥,张卫则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了。 不过,张卫早年跟肖裕军闹过矛盾,退伍后回到云社,跟肖裕军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距离,不是一路人。 前世萧良最初跟张卫没有什么交集,却是在无罪释放回到云社之后,在考研跳出这烂泥坑之前,绝大部分闲暇时间都在张卫办于文化站三楼的拳馆里度过,甚至工作时间也摆烂,动不动就跑到拳馆练拳。 一方面是他回到云社工作,却不断被肖裕军教唆人跑上门挑衅,他内心充满愤怒,寄望暴力能解决问题,那个时候决心开始练拳。 另一方面也是张卫与肖裕军井水不犯河水,他在张卫的拳馆里,可以躲避肖裕军手下的骚扰。 张卫也是他最初的散打、格斗教练。 虽说张卫跟肖裕军不是一路人,平时也井水不犯河水,但云社就这么点地方,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牵扯关联。 首先,张卫是在张斐丽与周斌谈恋爱、结婚之后,搭上周健齐、周斌父子,才顺利租下文化站一二层办了游戏厅、录像厅、桌球室等,在镇上被视为党委副书记周健齐的人。 另外,跟这个年代很多游戏厅一样,张卫在角落里也偷偷摸摸摆了七八台赌博机。 游戏厅可以说是云社最火爆的娱乐场所了,但九四年在云社镇,一块钱能买六个游戏币,游戏厅单纯靠三四十台游戏机,一年实在没有办法给张卫创造多少利润。 然而一台老虎机,叫人沉迷进去,一天指不定就有上千的收益。 张卫这两年能在云社有一定的排场,能有钱养活拳馆,关键就是靠这几台老虎机,但这又注定张卫必然要暗地里买通陈申、杜江他们的关系。 萧良当然重视前世张卫对他的帮助,但他现在头痛的是,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叫张卫跟他之前做的这摊事,跟周健齐、周斌以及陈申、杜江这些人进行切割。 还有一个就是张卫为了在小镇能混开局面,难免要讲江湖义气,手下整天混在一起的人,也确实有些良莠不齐。 萧良看到游戏厅收银台的后面,正脸带不屑的盯看过来,打眼看去,还正是那个曾经在公交车上骚扰林羲、被他收拾过一顿的那个小分头。 萧良看了一眼张卫递过的烟,没有伸手接,眼神又冷冷朝收银台后的小分头扫了一眼,伸手指了过去,训斥道: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以后在云社给我老实盘着,别他妈以为没有人能收拾你这种货色!” 说罢,萧良理也不理张卫,就先往里侧的旋转楼梯走去。 文化站大楼虽然在北半侧镇接待站承包区域以及西侧临河都有独立的楼梯,但萧良他们要去文化站办公室,还是走南侧大厅里的旋转大楼梯最方便。 袁文海扫了小分头青年一眼,大步追过来,低声问萧良:“怎么回事?” 萧良低声跟袁文海说道:“张卫是张斐丽的堂兄,手下跟的人有些良莠不齐。那个小分头曾在公交车上调戏过林学同的女儿,被我撞到收拾了一顿!” 顾雄、顾培军跟张卫还是比较熟的,但听萧良这么说,也都不便再帮张卫说什么话了,一起上楼去文化站的办公室…… 第八十一章 小弟良莠不齐大哥很难办 这孙子是谁啊,拽到没边了,都不把卫哥放眼里!操!” 萧良虽然在云社已经工作两年了,但平时很少出没游戏厅这些场所,张卫手下的小弟,还真没有几个认识他。 “老伟,你认识这孙子?这孙子敢这么指着你的鼻子说话?” 有人好奇的问被骂得灰头土脸没敢吭声的小分头青年。 “是镇上的干部。就是前段时间调查果汁厂,差点叫肖裕军收拾送进去的那个孙子,最后竟然还是肖裕军棋差一招,反被这孙子跟顾培军反咬一口,送进监狱了,听说现在混得挺好,抖起来了!” 小分头叫顾伟,在公交车上被萧良收拾时,他只是隐约猜到萧良的身份,这段时间怀恨在心,也是将肖裕军案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打听清楚。 他知道萧良此时是南亭湖果汁厂的副厂长,在云社已经算是一号人物了,甚至连党委副书记周健齐的儿子周斌的面子都敢削,但也没有想到张卫在这孙子跟前竟然连支烟都递不出去。 顾伟不觉得他有资格跟南亭湖果汁厂副厂长级别的人物斗气,此时却替张卫打抱不平起来: “萧良这小杆了太TM给脸不要脸了,还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 “别他妈罗里吧嗦了,都干活去!”张卫冲着围过来的几名手下,怒气冲冲的训斥道。 张卫这时候已想到身穿警服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两天刚到云社上任的新所长袁文海。 大厅里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张卫刚才突然看到有人穿制服走进来,应对有些慌乱失措,在几个小弟面前也谈不上丢脸。 不过,他平时在南亭村遇到顾雄都会喊声叔,心想萧良就算不知道他是张斐丽的堂兄,他都这么低姿态了,竟然连支烟都递不出去,张卫也确实感到很没面子。 张卫铁青着脸,将香烟一头的过滤嘴咬住,轻轻的嚼起来。 当然,张卫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脾气暴躁的愤怒青年,将其他人都骂去干活,又将小分头喊到他办公室里,阴沉着脸问道:“你跟萧良有什么过节,他这么针对你?” “哪有什么过节?” 小分头顾伟避重就轻的说道, “我之前都不认识这孙子,就是有一次跟猴子坐公交车去市里玩,遇到林学同的女儿。我们当时又不认识林学同的女儿,就是看到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搭了几句话。我们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这孙子突然跟发神经病一样走过来,伸手就掐住猴子的脖子,差点要将猴子的脖子掐断掉。我们当时也忍住没有动手,还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呢!” “你们他妈有病,去招惹林学同的女儿,你们不知道她还喊我堂妹干妈?”张卫气得踹了小分头一脚,想想他们还真不知道何红与他堂妹张斐丽关系亲密,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滚,滚,滚,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看着就心烦!” 张卫头痛无比,点上一支烟慢慢抽起来。 他不清楚萧良在公交车上为何会替林学同、何红的女儿出头,但他昨天夜里在他叔张强家吃饭,听从锡江出差回来的堂妹张斐丽说起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眼睛都带着光。 有些事他还以为是堂妹张斐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虚夸。 现在看来,有些事应该不假: 顾培军确实对萧良极为服膺,袁文海确实跟萧良私下关系极好,萧良确实是个年纪轻轻、手腕却极强的人,要不然顾培军、顾雄刚才不至于都不站出来帮他说句话。 现在镇上都在说萧良、顾培军都是党委书记汪兴民的心腹,肖裕军案从头到尾就是汪兴民压住范春江一头,这事看来也不假。 萧良刚才那姿态,明显对他有很深的成见,他这个游戏厅还能不能在云社开下去,真是悬乎了。 张卫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两年在云社看似混得风生水起,但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长袁文海,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们收拾残了…… ………… ………… 萧良他现在也不可能就将全盘计划抛出,见到文化站长,只是提出要将文化站大楼四楼剩余的办公室、会议室,总计四百多平方面积都租下来。 镇上除了几家工厂,也没有其他什么企业,文化站大楼四楼五楼都空置两年了,没有租出去。 梁朝斌提前打过电话,明确说了是汪兴民的意思,要支持萧良在云社办公司,文化站这边当然不可能跳出来当恶人。 四楼四百多平方面积的办公室、会议室,加上基本配备齐全的办公家具在内,一年租金两万,在九四年可以说是文化站一笔颇为可观的额外收入了。 萧良对地方还是相当满意,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文化站大楼西侧靠近岩溪河的楼梯清理出来。 这处楼梯平时不走人,文化站工作人员的脑子里也没有消防通道这个概念,里面堆放很多杂物,平时都处于废置状态。 萧良想着将西侧楼梯间清理出来,办公区就可以跟文化站内部的主楼梯之间安装一道简易门进行分隔,公司就可以专门从西侧楼梯进出;也可以在大楼西墙悬挂公司铭牌当作门庭,后期还可以将临河整理出一片停车场来…… 跟文化站初步谈妥后,萧良又与顾培军搭公交车赶往南亭村。 刚从公交车下来,萧良背包里的寻呼机响了起来,见是市里的座机号码,猜测应该是他哥已经跟市药厂几名同事初步接触过了。 虽然这时候已经有手提电话了,购买一台手提电话加上入网费,萧良此时也不是不能承担,但他个人审美被智能机时代熏陶了那么多年,内心天然就排斥这么笨重的东西,放背包里都觉得累赘。 因此萧良在锡江也就办了一只寻呼机,方便别人随时联络到他。 萧良跟顾培军回到办公室,回了一通电话过去,果然是他哥萧潇从市药厂工艺科打来的电话。 他哥萧潇已经跟生产、工艺科几名同事谈过加盟果汁厂的事,顾培军要是有空,就晚上约到市区正式见上一面,把一些条件都直接说清楚,把后续很多事情快速推动起来。 跟这些药厂同事见面,萧良不需要出面,毕竟不涉及接下来的保健品生产计划;只有跟陈祝谈时,萧良才要出面。 第八十二章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顾培军下午又将村两委另三名委员约过来,谈及萧良将正式辞去果汁厂的职务,以新公司的名义承揽南亭湖果汁的市场推广与销售业务——现在各种手续性的工作,必须快刀斩乱麻推动做掉。 整件事对果汁厂,对南亭村,都要算重大事项。 就算不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进行表决,形式上还是需要南亭村两委召开会议讨论通过。 要不然日后这事被捅出来,掌握乡镇村办企业的监管审计权的镇政府、县乡镇企业局不承认,就是把柄。 当然了,其他三名委员听到这事已经得到汪兴民以及直接负责联络南亭村工作的梁朝斌首肯,又怎么可能反对? 一致表决通过,大家在会议记录上签过字,这道程序就算完全了。 萧良又谈了他对果汁厂未来的期许。 简单一点说,就是他保证果汁厂往后每年给村委上缴的利润不低于两百万,而顾培军日后精力将主要放在果汁厂的生产运营上,上缴给村委的利润如何合理安排,还得劳烦其他村委费心。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果汁厂接下来就要进行生产整顿,对职工薪资进行改革。 村两委委员这时候不能眼馋果汁厂的管理人员接下来可能拿一两千的高薪,得多想想果汁厂真正发展起来之后,能给村委上交多少利润。 萧良以前说这话没有鬼会信,但萧良一个多月时间,就直接给果汁厂账款汇回近两百万的销售款,彻底解决果汁厂迫在眉睫的生存威胁,谁还能质疑就一定没有可能重现老书记周海明在时的“辉煌”? 果汁厂日后每年真要能上交一两百万的利润,而顾培军又要将精力放在厂子经营上,将村委事务主要交给他们操持,他们又何必急于此时从果汁厂分一杯羹? 送走三名村委委员,萧良探头看了一眼厂办,就见刘薇薇坐里面忙碌,没看到张斐丽的身影,问道:“张斐丽人呢?她今天没来上班?” 今天见过汪兴民、梁朝斌后,既然决定将新公司的运营放在云社,萧良接下来不仅想张斐丽、刘薇薇具体负责果汁厂与新公司的衔接工作,还希望她们能将新公司的一些行政工作也承担起来。 “斐丽姐刚刚人还在办公室里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刘薇薇疑惑的说道。 刘薇薇跑上跑下,气喘吁吁在办公楼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到张斐丽的人影。 萧良傍晚还要坐大巴车赶回锡江,顾培军也要到市里城里跟他哥汇合,夜里争取跟市制药厂的人见上一面。 没有时间找张斐丽,萧良就将草拟办公地租赁合同的事交给刘薇薇去做,随后就坐公交车离开南亭。 ………… ………… 张斐丽是怕在顾培军跟前,林羲的身份有可能被戳穿,有意躲着萧良。 等萧良、顾培军离开,她才晃悠悠回到办公室,听刘薇薇提到新公司要租下文化站大楼,很多事都要她们去做,心里隐隐有些小兴奋,却故作抱怨道:“前天在锡江还决定先到东洲城里设立新的办事处呢,怎么转眼就变主意了,还有没有个准谱啊?” 张斐丽、刘薇薇回到厂里,除了萧良临时交待下来的事,也有很多工作积累下来,加班到八点钟,直到刘薇薇她妈赶到厂里来催,她们才离开办公室。 张斐丽回到父母家,却见堂兄张卫跟她爸又在堂屋喝酒,咂嘴问道:“你这么一个大忙人,平时都看不到人影,怎么这两天动不动就跑到我家来蹭酒喝啊?” “你可别胡说八道,昨天我是蹭酒了,但今天这酒可是我拎过来孝敬咱叔的,”张卫笑着招呼张斐丽,“来来来,你也陪我们喝一点。” “去,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张斐丽说道,“我才不喝你这虚情假意的酒。” 张斐丽嘴里这么说,但她自幼跟堂哥张卫亲近,拉了一把椅子坐过去,看到她妈还在厨房里炒菜,说道:“妈,张卫就是来蹭吃的,都这么晚了,你还真给他跟爸准备下酒菜啊?” “婶,你别再做菜了,你看斐丽都心疼了。”张卫跟张斐丽她妈开玩笑说道。 张卫拿了杯子,给张斐丽倒上一杯竹叶青:“对了,你们在锡江这么多天才回来,都发生些什么事情,你再给我说说呗。” 张斐丽在外面滴酒不沾,但跟家人在一起,多少会喝一点,特别是陪她爸。 张斐丽警惕的看了张卫一眼,问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张斐丽她们在锡江出差一个多月,现在回来了,家人肯定会关心问很多事情,她们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不过,张斐丽又不是三岁小孩,她也知道镇上的关系很复杂。 张卫昨天过来喝酒,大家随口聊起果汁厂的一些事情都很正常,今天又特意上门等她回来问这事,容不得她不多个心眼。 “嗨,” 张卫如实说道, “顾伟、瘦猴你都认识吧?一个多月前,顾伟、瘦猴在公交车上遇到林羲,他们也不认识,犯了臭毛病,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赶巧萧良当时也在车上,制止顾伟、瘦猴时发生了一些冲突。这事吧,不是有多严重,我知道这事后,也已经把顾伟、瘦猴收拾了一顿,但顾伟、瘦猴毕竟在我那里做事,我就想找个机会请萧良、顾培军还有新来的袁所长吃顿饭,为这事认认真真的道个歉,你帮我说一下……” “什么?顾伟、瘦猴在公交车上欺负林羲?” 张斐丽顿时就炸了毛,站起来揪住张卫的袖管就要赶人,气急骂道, “你知道林羲这么小年纪都经历了什么,你手下人都什么货色呀,袁所长怎么就不把他们都逮起来?你好意思叫我帮你们说和的?走走走,我没有脸去说这事!” “真没你想的严重,那俩孙子就是犯了臭毛病,看到漂亮女孩子上前搭讪,他们也看不出林羲年纪那么小,”张卫苦笑道,“我也觉得他们做这事太丢人现眼,就想着叫他们从游戏厅滚蛋,但这事跟我真没有关系……” “跟你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要我帮你说什么话?”张斐丽不想搭理这事,生气说道。 “我这不是怕新来的袁所长盯上我那个破游戏厅吗?”张卫苦笑道,“要是游戏厅被封了,我哪有钱买酒找咱叔喝啊!” 张斐丽突然间想到今天早上她与林羲在公交车撞到萧良这件事来,脑袋顿时有点卡壳了: 她怕萧良误会,在公交车上有意没有说林羲是何红的女儿;今天下午怕在顾培军跟前说破这事,还有意躲开萧良,事实上萧良很早就认得林羲,甚至一个多月前还在公交车上制止别人欺负林羲? 张斐丽思绪有些混乱,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是不敢跑到萧良跟前帮张卫说和这事的。 云社镇初中校长张强这时候知道张卫磨磨蹭蹭等女儿回来是为什么事,叹气道:“张卫,不是我说你,老想着搞歪门邪道这一套,是行不通的;你也不能跟谁都讲兄弟义气。我觉得你还是先把游戏厅、录像厅那些乱七八糟的先整整好,过段时间看情况再请顾雄或者刘辉他们先出来吃顿饭……” 南亭村出来的人物,肖裕军不去说了,老物资站站长顾雄、副镇长刘辉都是在镇上能说得上话的。 不过,现在镇上很多事都云里雾里看不清楚,张强还是劝侄子张卫先自己把游戏厅、录像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整顿整顿好,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就是,你那游戏厅、录像厅里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赌博机,又是三级片,你以为深更半夜偷偷放色情片,镇上就没有人知道了啊?我爸学校都有小孩陷进去,我爸都劝你几回了,你就是不听,现在真要被关了,我看正好。还有你那拳馆,整天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混在里面,你真的别什么人都招惹!”张斐丽顺着她爸的口气说道。 她一直反对张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轮不到她指手划脚;现在竟然发生林羲被欺负的事,她不炸毛都算客气了。 “好好,我改还不行吗?”张卫心烦的应了两声,又陪张强喝了一会儿,见张斐丽回到房间就再没有出来,也只能先告辞离开了,心想着先小心翼翼一段时间再说…… 第八十三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计划没有变化快。 萧良最初是计划将新公司的运营地点放在东洲城区,但跟袁文海深谈过后,看到汪兴民、梁朝斌的态度也发生很大的变化,就决定将新公司的运营地址放在镇文化站大楼里,计划也就相应的进行调整。 除了徐立桓率领费文伟、赵旭东、徐晓冬等现有的销售主力继续留在锡江,负责南亭湖果汁在锡江的销售工作外,吴启燕、张铭等人都直接撤回云社,筹备新公司的成立以及东洲地区市场的开拓工作。 果汁厂生产工艺改进,一些辅助新设备的引进,都同步开展起来。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招兵买马。 除了拉上顾培军,找陈祝彻夜深谈了一次,直接聘任陈祝担任果汁厂的副厂长,邀请陈祝从市制药厂带一些人加入果汁厂,负责后续的工艺改进及生产工作外,眼下更主要的还是销售团队的扩张。 九四年在东洲市,想要找熟悉工艺及生产线的工程师、工艺员相对容易一些,但绝大多数人脑海里都没有市场营销的概念,对渠道建设、销售工作也没有什么了解。 萧良现在就需要将新一批的销售人员招聘到位进行培训,才有可能跟生产保持同步及时派上用场。 到八月中旬,果汁厂的库存就基本清空,后续虽然会小批量采购果汁浓缩原浆进行配制,满足锡江、东洲两地市场的基础供应,但在锡江大的宣传、促销工作则暂告一段落。 即便锡江办事处将保留下来,也将是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徐立桓、费文伟、赵旭东、徐晓冬等人也都得回到云社,接受新一轮的培训。 徐立桓回到云社的当天,萧良拉大家夜里到林华饭店喝酒,徐立桓在酒桌上无意提了一嘴,说是前两天他到锡江日报社,看到副刊部主任何雪晴脸颊破了一大块皮,才知道她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了一跌,都差点破相。 萧良知道何雪晴是在发生家庭变故后从锡江日报社辞职,到锡江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营企业当销售,之前不清楚何雪晴发生家庭变故的具体时间点。 这会儿,萧良直接将顾培军手里的酒杯夺下来,说道:“你没有喝什么酒,赶紧多吃点菜垫巴垫巴,一会开车陪我跟老徐去一趟锡江!” 顾培军驾驶技术谈不上多熟悉,但好歹拿了驾照。 肖裕军早年在果汁厂购置的那辆桑塔纳,现在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何大主任摔了一跌,你至于这么紧张啊?”徐立桓开玩笑说道,“我可听说人家都有家庭有小孩了,你这么殷勤,可不合适!” “我要是将何雪晴拐到云社来,你们怎么说?”萧良笑着问道。 “啊?”大家都是一愣,没想到萧良连夜拉顾培军赶去锡江,是要将何雪晴挖到新公司来。 大家下意识都摇头。 徐立桓说道,“怎么可能?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也就能唬唬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而已!” 现在很多市县国企效益很差,工资都发不周转,很多有能力的干部职工愿意跳出来谋求更好的发展,但九十年代却是报刊媒体最好的年代,有财政拨款,又有市场效益。 何雪晴刚刚三十出头,就已经是副刊部主任,个人能力肯定没话说,发展前途也极为远大。 谁吃饱撑着,放弃这么一个前途远大、实际收入也未必会低的职务,跑到东洲市犄角旮旯里的一家新公司里任职? “行不行,你们就等着看!”萧良笑着说。 新公司刚刚注册成立,新一轮的人员招聘正在展开,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人实在太紧缺的——新公司现在的条件,也确实很难招揽有已经一定地位、能力已经接受市场考验的人物加入。 现在何雪晴极有可能正经历家庭变故,萧良怎么都要赶到锡江试一试。 将这么一号人物招揽过来,日后能省多少事啊! 萧良心想他跟徐立桓、顾培军三个大老爷赶到锡江也有些唐突了,想到张斐丽在锡江时与休雪晴比较投契,问她:“你夜里能不能走开,陪我们去一趟锡江?” 因为林羲的事,张斐丽这段时间有些躲着萧良,但遇到这件事,也没有办法推脱,也只是坐车经过她家里,跟她爸妈说了一声,就陪着连夜赶往锡江…… ………… ………… 东洲与锡江隔江相望,但夜里没有渡船,萧良他们就驱车从秣陵绕行。 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行程,足足绕了八九个小时才赶到锡江。 之前在锡江做广告投放,业务上较为依赖锡江日报社,何雪晴又是关键人物。 虽然礼没有送出去,但徐立桓他们之前到何雪晴家拜访过,知道何雪晴家的住址。 天色还早,却不想他们直接驱车刚赶到何雪晴居住的小区,就远远看到何雪晴拖着一只行李箱从小区里面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孤零零的站在小区大门外,等出租车经过。 “……” 看到停过来的桑塔纳车窗摇下来,萧良、徐立桓探出头来,何雪晴慌乱间捋了几下散乱的头发,极力掩饰内心的狼狈不堪,振作精神打招呼道, “好巧,萧厂长、徐经理去哪里,怎么从我家前面经过啊?” “何主任去哪里,我们送你?”萧良与张斐丽走下车来,要帮何雪晴将行李箱拿进后备厢里。 “不用不用,”何雪晴连忙推却道,“我妈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准备到我爸妈家住几天,照顾我妈!” “何主任爸妈家也在锡江?”萧良坚持将何雪晴紧紧抓住的行李箱接过来,说道,“这段时间这么麻烦何主任,我们顺路送一下,才多大点事!” 张斐丽能看出何雪晴的不堪处境。 现在清晨六点钟都不到,何雪晴的母亲倘若仅仅是身体不适,并没有严重到进医院抢救,哪里需要这么早就收拾大包小包,狼狈不堪的赶到父母家去住? 有些事张斐丽是身受感同,默默接过何雪晴背着的一只挎包。 萧良肯定不会追问何雪晴正经历怎样的家庭变故,这样的人物内心都足够强大,自己能将伤口舔舐好,无需外人操心。 驱车赶到三公里外的何雪晴她父母家,看到居民楼前的巷子里有一家早餐店,萧良就让顾培军就将车停在早餐店门前,拉何雪晴进去吃早饭。 点了锡江传统的酥肉面、狮子头面等早点,萧良开门见山问道:“何主任是不是已经向报社提出辞职了?” “啊?”何雪晴还没有从狼狈不堪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突然见萧良问这样的问题,也是一惊,问道,“萧厂长从哪里听说的?” 何雪晴父母家住的是六七十年代之前建造的老苏式筒子楼,此时在锡江城区都显得相当破旧了。 而何雪晴婚后居住的小区,却是锡江市委机关家属大院。 虽说锡江市委机关家属大院,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的高档大气,以多层居民楼为主,但九四年锡江市公职人员还没有开始大规模腾换新房,此时的市委机关家属大院住户还比较纯粹,基本上都是公职人员及家属居住。 这也说明了何雪晴年纪轻轻就能在锡江日报社当上副刊部主任,除了她个人能力极强外,背后也有强大的助力。 很可惜这个助力不是来自何雪晴的父母,而是来自她丈夫这边。 这也说明了何雪晴为何前世在经历家庭变故后,会离开锡江日报社,到一个名不经传的民营企业,从普通的销售人员做起。 萧良大胆猜测自尊心极强的何雪晴此时应该已经向日报社提交了辞职报告。 “老徐前两天到报社找何主任,在日报社大楼无意听人说了一嘴,他都怀疑是听岔了,” 萧良胡扯道, “我昨天夜里拉老徐喝酒,听他说了这事。我刚刚回东洲创办一家新公司,目前主要承包南亭湖果汁厂的销售业务,也正计划做一款保健品,生产依托南亭湖果汁厂。新公司主要负责这款保健品的市场营销、销售等业务,配方、工艺都已经解决好,正在跟供应商谈新设备的引进。新公司大家都是新手,太需要像何主任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加入了。我也不管是不是老徐真听岔了,就连夜拉上顾厂长、老徐还有斐丽赶来锡江,想当面找何主任你问清楚,是不是真从锡江日报社辞职了。很冒昧啊,什么都没有准备。对了,顾培军,老顾,是南亭湖果汁厂的厂长,何主任之前还没有见过呢!” “……”何雪晴都有些吃惊,仅仅是道听途说知道她从日报社辞职,消息都没有确认,就连夜驱车赶到锡江来,请她加入新公司? 要不是过去两个月,何雪晴作为副刊部主任又兼管广告业务,跟南亭湖果汁厂有过密切合作,要不是亲眼看到萧良统揽广告制作的惊人能力以及南亭湖果汁厂短短两个月时间迅速占领锡江市场的强悍表现,何雪晴都怀疑萧良如此唐突,是不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 然而萧良的大胆唐突,却像是一条从天而降的救命索,及时而准确的垂入何雪晴正狼狈不堪的人生里。 第八十四章 迟早会到来的分道扬镳 一顿早餐吃完,萧良将肖裕军案与南亭湖果汁厂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何雪晴就决定到父母家言语一声,然后就带上厚重的行李箱,直接跟萧良他们前往云社! 报社那边她确实已经提交辞职报告,虽然还没有正式通过,但她也已经请了长假,原本想着稍稍整理一下骤然混乱的人生。 见萧良竟然能将何雪晴直接拉到云社来,张斐丽与何雪晴关系较熟,也就将何雪晴直接拉到她父母家住下。 众人对此也是目瞪口呆。 这时候大家当然都猜到何雪晴是家庭出了变故,到云社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但难以理解的是萧良怎么可能会早就知道这事? ………… ………… 新华通大厦十八层的顶楼,乐宥敲门推开许建强的办公室。 看到许建强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正跟人通电话,乐宥就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从小冰箱里拿出来冰桶,夹了冰块放酒里,然后二脚高跷坐到一旁的浅黄色小牛皮沙包上,小口饮着酒。 听许建强在电话里竟然是跟人打听南亭湖果汁厂的事,等他放下电话,乐宥不屑的笑道:“你也是这么大的老板了,还真能叫那小子装腔作势胡吹几句就给唬住了?” 那天喝过茶后,许建强回到东洲还是跟乐宥说了这事。 他却不是要出卖隋婧,也不是要跟乐宥商议邀请萧良加入泛华的事,而是担心孙菲菲、隋婧她们不会在意这种事,有可能先在乐宥面前说漏嘴。 那样的话,反叫他尴尬。 乐宥没有亲眼看到萧良扯淡时的情形,但知道隋婧找借口将他撇下后脚,就拉孙菲菲去找袁文海、萧良喝茶,心里酸溜溜的更不是滋味。 他从心底就越发认定萧良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夸夸其谈之徒。 就算名校毕业,刚毕业后就被踢到乡镇基层工作了两年,又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也许在云社或南亭村这些犄角旮旯,名校毕业会被天然的镀上一层眩目光环,毕竟乡镇的犄角旮旯里,真未必能找出三五个名校毕业的大学生来。 不过,整个东洲市每年毕业的名校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乐宥可不觉得能有谁值得他这个层次的人高看一头。 这年头想要成事,最终还是要看身世背景、看人脉能量,学历顶着鸟用? 乐宥还记得他高中时的班长,刚考上秣陵大学那个清高劲儿,尾巴都快要翘天上去,但毕业后经过社会三四年的毒打,每次同学聚会在他面前,哪次敢将屁股坐实了? 当然,乐宥也不觉得他就天王老子天下第一,知道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人叫他应该保持谦虚,但很显然不可能是从乡镇旮旯里冒出来的一个装腔作势的小杆子。 “哪有?” 许建强走到酒柜前,给自己也倒了半杯威士忌,他当然不会跟乐宥争执什么,又或者去强劝乐宥相信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笑着说道, “刚打电话那个,是我在锡江工作的一个朋友,正好聊得南亭湖果汁最近在锡江广告打得很猛,就随口多扯了几句。” “狮山的项目怎么说,我们这两天就先约周康元见一面?” 乐宥问道, “周康元的秘书袁桐,打穿开裆裤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混,人很上道。他爸袁维山是市政府办主任,跟周康元在部队时曾是一个连的战友,关系很铁。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找一下周康元谈谈,要是有难度,可以再请我爸出面给袁维山、周康元打个招呼,无非是让出利益多跟少的问题……” “狮山的项目可能不会太急,” 许建强发愁的说道, “我昨天回省城找孙仰军谈了谈,也约了几个省行的高层见面。现在中央政策卡得非常死,几家省行都开始催地产企业提前归还贷款,避免触碰中央划出来的红线。我们这边最多也只能持续贷款到期,明年续贷的难度很大,更不要说扩大贷款了。政策最后到什么时候有可能放宽,现在还是未知数,可能一两年,也可能是三五年。” 许建强辞去公职,为了避嫌没有留在省城秣陵发展。 当时东洲刚好有个合适的项目,他就找到在东洲市还算是根深蒂固的乐家合作。 他本人跟乐宥也认识有几年了——最终由乐宥在东洲出面办妥地块划拨、公司挂靠、项目审批等事,他负责出面搞定资金、施工等事。 前后历时两年半在东洲市区长桥以南建成一栋总面积逾三万平方米的双子塔楼。 这年头可不是将两栋双子塔楼开发建成就算完事的,后续的消化才是关键。 当然,在许建强的主持下,招商工作较为出色,目前已经有银行、酒店、酒楼、商店以及企业公司等一批单位入驻进来,今年的租金收入就基本能覆盖掉包括银行利息在内的财务、运营成本。 不过,泛华建设最终想要归还银行贷款并将足够多的利润收入囊中,还要将新华通大厦三万多平方米的物业完全销售出去才行。 然而这需要时间。 正常情况下,在物业的销售周期之内,银行贷款可以以各种方式,或贷新还旧,或以新的名义扩大贷款,维持下去。 可惜的是,以许建强、乐宥的家世背景,也无法保证事情总能如意。 国家去年底全面收紧金融机构对房地产的放贷,不仅新增贷款变得异常严格,到期贷款也严禁随意延期,这是许建强、乐宥他们都无法扭转的现实。 泛华建设现在一方面促进物业销售、加大资金回笼力度,一方面则千方百计寻找新的资金来源,替代明年将到期的银行贷款。 “省里那边真没办法宽容?”乐宥蹙着眉头问道。 “我本来想请我家老头子出面的,结果回家就被训了一通,说我没有能力自己解决问题,就收拾好烂摊子给他滚回去,”许建强苦笑道,“狮山的项目,我一开始就看好的,也投入那么大的精力,但可惜现在泛华要先消化好新华通大厦都有些力有未逮。除非我们能在东洲解决一部分资金……” “……”乐宥没有接许建强的话,心想他跑项目审批,把狮山各个环节都打通,最终竟然还要他出面负责解决资金问题,他为什么自己不将整个项目都拿下来,还要跟别人合作? “总归有办法的,” 乐宥知道许家在江省的整体影响力,也不会急于将内心的想法暴露出来,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家老头子也真是的,当初要是同意你留在省城发展,怎么都要比在东洲场面大多了,现在连资金这么大的事也不出面帮忙说一下情,何苦专为难自家人呢?” “我辞去公职,都翻过一次脸了,”许建强摊手苦笑着吐槽道,“老头子也不想想年代早就变了,在这个大干快上的年代,我们身边有几个人有耐心熬到四十好几,再出头去争独当一面的机会?” “狮山你真不去?”乐宥站起来问道。 “你先跟狮山那边保持接触吧,说不定有机会呢。不过,我得把精力先放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根本。”许建强笑着目送乐宥走出他的办公室,待办公室的门关上,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即便明年银行贷款到期,物业销售又不力,许建强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资金缺口的问题——老爷子再绝情,到时候也不可能坐看泛华垮掉。 他这时候更多是需要这个借口,将狮山项目拱手让出去。 当然,也不是说位于狮山县城解放路十一号的商业楼项目,前景真就差了。 这个项目是他很早就确定的,立项之后也跟几家合作商业公司初步洽谈了入驻的意向,可以说是盈利前景比较明朗的一个好项目。 不过,倘若能促使乐宥下决心跟他分道扬镳,许建强倒不介意将这个项目拱手让出。 许建强现在已经意识到更乐意拉着一群人夸夸其谈攒项目,却没有耐心务实带团队做管理的乐宥,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能和平分手才是上策。 只是泛华建设后续的发展出路,应该在哪里? 中央骤然收紧政策后,海南这些前期火爆到极点的楼市顿时一片狼藉、一片尸横遍野,内陆各省市的房产地也是一片萧杀之气。 许建强对泛华后续的发展也很迷茫,行业里也是各种声音都有。 前段时间夜里喝茶,萧良并没有提及他对后续房地产行业发展的判断,一个多小时就算滔滔不绝的说,也没有办法对商业地产谈得特别深。 不过,许建强至少他在这个行业内,目前还没有见过谁能将这个行业的条理脉络梳理得如此清晰。 这显然不是能拿夸夸其谈能解释的。 当然,萧良当天就婉拒了他的邀请,无意加入泛华,许建强也不可能死皮赖脸的纠缠上去。 这段时间许建强只要有机会,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萧良及南亭湖果汁厂的一些情况。 这个年代还没有多专业的调查公司,许建强这段时间断断续续能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实际上有限。 大体了解到肖裕军案以及萧良进入南亭湖果汁厂重新组建销售团队,主要坐镇锡江做市场推广的一些情况。 哪怕仅仅是表面的一些情况,也足以证明萧良年纪轻轻除了一张嘴能说外,还是有极强带领团队能力的。 许建强也了解到萧良八月初已正式注册成立一家名为宿云生物科技的新公司,主要承接南亭湖果汁厂对外市场推广及销售业务。 许建强这时候当然知道萧良注册成立个人公司,肯定是有个人野心的,他也不至于心胸狭窄的为此感到不满。 只是有一点很令许建强感到很奇怪。 宿云生物将实际的办公总部放在云社镇,许建强听到消息说宿云生物近一个月来已经陆续招聘以销售人员为主的四五十名员工,甚至在锡江也有招聘销售人员。 就算如此,宿云生物在东洲晚报、锡江晨报中缝刊登的招聘广告,到今天都还没有停止,似乎还要持续不断的招聘销售人员。 南亭湖果汁厂的产能有限,狮山县的果林资源也有限,许建强想不通刚刚注册成立的宿云生物,招聘这么多的销售人员,是要做什么? 许建强坐办公桌后沉吟片晌,拿起话筒,拨通秘书的内线电话:“周姐,你等会儿陪我去云社见个朋友……” 第八十五章 撞上捉奸大场面 虽然云社与东洲城区之间就隔着十一二公里,但在交通工具以自行车为主的年代,中间还要穿过宿云山中间地势略所起伏的宽谷,给人的感观是非常的遥远。 许建强九二年就到东洲来发展,平时也会爬一爬宿云山,却一次都没有来到宿云山北面、相距仅十一二公里的云社镇。 这次与秘书周华坐车从新华通大厦出发,发现从新华通大厦出发,竟然就用二十分钟就来到云社镇。 对从小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然后在江省秣陵读书、工作的许建强来说,东洲城区就已经够老旧破落了,云社镇简直可以拿荒芜来形容。 云社镇以乡镇公路为界,北片镇区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老旧平房,仅有三五栋五六层高的建筑鹤立鸡群;乡镇公路以南则是几座不成规模、以石棉瓦、彩钢瓦与砖墙搭建的工厂,被更大片的农田、果林地包围。 整个镇区的范围很小。 许建强出发前很好奇萧良成立宿云生物公司竟然连着招聘五六十名销售还不满足;等坐车看到云社镇区的全貌,他心里则更好奇萧良一次招聘这么多的销售,为何要窝在这个犄角旮旯里。 孤零零坐后排的秘书周华则好奇,许建强怎么会在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角落里也有朋友? 矗立于乡镇公路与梅坞老街岔道口的文化站大楼,还是有着相当鹤立鸡群的醒目;轿车驶上横跨岩溪河的狭窄水泥桥,许建强就远远看到有好些人正闹哄哄的往文化站大楼前走去。 没有提前联络萧良,许建强是不想给萧良推辞的机会,想到宿云生物科技亲眼看一看萧良到底在捣鼓什么。 过桥后,许建强就让司机将车停在乡镇公路边,他与秘书周华下车走到文化站大楼前的花坛外侧,就看到一个牛仔裤青年,正狠狠拽住一个女人的头发往文化站大楼前拖,其他人都是围观的。 女子的衣裙在挣扎中都被扯破了,脸上都是血,看不清相貌;鞋子也不知道落到哪里,赤着脚被青年拽住头发走了一段路,脚底板被尖锐的石子戳破都是血。 即便如此,女子还是试图挣扎,但头发还是被青年死死拽在手里,稍有挣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多会儿工夫,就吸引附近很多人跑过来围观看热闹,也没有人说上前制止,看到这一幕,秘书周华都有些愤愤不平,叫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女的,怎么这么多人就看热闹了?” 文化站大厅里面很多小青年以及学生,这时候也一窝蜂跑出来看热闹。 周斌狰狞的将张斐丽一脚踹翻在地,将一叠纸摔她脸上,又朝她脸上吐了两口唾沫,破口大骂: “张斐丽,你个BZ养的,还知道要脸了是不是?你有脸给老子戴帽子,怎么就没脸认了?老子脸已经给你这婊子丢尽了,就不在乎让更多的人看好戏。你今天有种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说这个姘头到底是谁,叫老子死了这条心就跟你离婚……” 想想不甘心,周斌推开人群,捡起一块铺道砖,凶狠的指着张斐丽,厉声叫道: “你个婊子养的,要跟姘头过日子,没问题,你说出来,老子不拦着你奔向幸福!老子今天就想看看是哪个狗杂碎敢挖老子的墙脚根!” 在四楼东侧会议室里给新聘员工做培训的萧良,在张斐丽被周斌拦截到老街争吵时,就听到动静。 萧良本来没想去干涉别人的家事,扯不清楚还抹一裤裆屎;另外他还看到何红经过附近。 他却不想周斌说着说着,突然间就动起手,将劝架的何红推了一个大跟头不说,还拖住张斐丽就往文化站大楼前面走过来。 萧良来不及跟别人招呼,三步并两步就从大楼西侧楼梯跑下来。 这时候周斌眼睛还盯着大厅里叫骂,他从后面伸手就像铁钳般死死抓住他的右手腕,然后一拳就朝周斌的太阳穴狠狠招呼一下: “你妈敢当众行凶,真以为姓周就能在云社一手遮天?” 萧良趁着周斌太阳穴吃了一拳没反应过来,又一脚狠狠的踹中他的大腿外侧,趁他吃痛将他手里的铺道砖先给抢下来,然后伸手扣住周斌的喉结,将他摁倒在泥地上。 这时候跟着周斌过来的几个地痞要动手,萧良怒目厉斥: “派出所就在对面,谁TM敢动手?都他妈无法无天是吧?” “怎么回事,顾伟你TM敢住手!” 张卫在办公室里听到人说周斌当街发疯殴打张斐丽,他赶出来刚好看到跟萧良有宿怨、被他赶出游戏厅的顾伟,捡了一根木棒,就要萧良身上招呼过去。 张卫怒喝一声,但见顾伟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退后。 张卫一箭步冲出来,抬脚就先将顾伟踹飞出去,怒气冲冲指着其他跟周斌过来的几个地痞,防止他们上前围殴萧良, “你们TM吃了豹子胆,谁他妈敢在这里动手打人?” 普通的地痞混混也搞不清镇上的状况,但还真不敢在张卫面前气焰嚣张,一时间就被震慑住。 “张卫你T妈在云社靠谁混饭吃,张斐丽在外面偷人,叫我当乌龟王八蛋,你他妈不管不问,还要帮萧的孙子动手?你舔姓萧的,姓萧的孙子有没有正眼瞧过你一下!”周斌见张卫跑出来竟然帮萧良,顿时挣扎起来,冲着张卫大骂。 萧良见那几个小混混不敢再上前来,这才犹有余裕的拿膝盖压住周斌的胸口,右手扣住周斌的喉管,叫他闭嘴,眼睛冷冷的盯住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卫将脚边几块砖头踢到一旁,又将顾伟掉下的那根木棍捡起来,叫外围几个地痞退后,才有暇看张斐丽披头散发,嘴角都被打出血。 他是张斐丽跟周斌谈恋爱后,找周健齐的关系租下文化站大楼一二层。 以往周斌在外面吃喝玩乐浑无顾忌,与张斐丽夫妻关系不好,他碍着情面,还劝张斐丽几句,说男人就是那么回事,却没想到周斌今天竟然发展到当街殴打张斐丽。 张卫也是气得吐血,指着周斌怒斥: “你TM今天吃错什么药,你自己在外面做什么事,没人管你,你还有脸反咬一口?斐丽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要不想过日子,早他妈快点散伙!” 看到周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畏惧,萧良才稍稍松开手,但手并没有从周斌喉管上移开,冷声道:“拿块砖头,就真以为自己敢杀人是吧?还是说凭你老子是个鸟副书记,就可以在云社横行霸道,没人敢惹你了?” 周斌跪在地上,眼泪、鼻涕都咳了出来。 徐立桓、吴启燕、何雪晴他们听到动静,这时候才匆匆忙忙赶下来。 何雪晴下楼梯时高跟鞋都踩断了,她提着断跟的高跟鞋,与吴启燕一起将鼻青脸肿的张斐丽搀起来,关切的问道: “怎么回事?” “何红在供销社被周斌打了!” 张斐丽也顾不上收拾狼狈不堪的样子,赤脚拉住何雪晴、吴启燕,就往供销社那边跑,哭诉道, “我要跟周斌离婚,他带人来镇上要将我抓走——何红经过供销社,想要拦住周斌,却被周斌带人打晕过去了,都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没事!” 张斐丽与吴启燕、何雪晴等人还没有从文化站大楼前走出去,就见何红满脸是血、跌跌撞撞走过来。 何红也不知道鞋子掉哪里去了。 虽说梅坞老街是石板街,但文化站大楼位于老街与乡镇公路的交叉口,很多细石子被川流不息的人、车,带到石板街以及文化站大楼前的场地上。 何红赤脚走过来,直戳脚底板,痛得眉头直皱。 这个年代,甚至二三十年后,乡镇男人捉奸拖住自家女人当街殴打,旁人更乐意看热闹,没有谁会轻易插手。 何红刚才被周斌下手殴打,头撞墙上晕了过去,醒过来就担心张斐丽被周斌拖走后会出什么意外,赤着脚慌忙追过来。 这时候看到周斌已经被控制住,她才松了一口气。 何红半个月前办了取保候审,她的户口在云社镇,取保候审也是归云社镇派出所监管执行,人不能随便离开云社镇——萧良早就知道这件事,但这是他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次见到何红。 见何红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萧良示意跑下楼的员工都先回去,不要搞得他仗势欺人似的。 “派出所来人了……” 这时候围观的人又叫起来。 从张斐丽在镇上被周斌带人当街堵住,等到何红阻拦周斌将张斐丽拖走被打,头脸撞墙上晕过去,再到张斐丽被周斌拽住头发拖到文化站大楼来指认奸夫,其实也就不到十几分钟的功夫,但已经吸引上百人跑过来看热闹。 大家都满心可惜没有看到痛殴“奸夫淫妇”的大场面,竟然连裙子都没有扒下来,事态就被控制住了。 派出所起初没有什么反应,是大厅值班的民警听说是周健齐的儿子周斌收拾出轨的老婆,就不想管事。 等到袁文海在办公室里听到消息,带人从对面的派出所赶过来,萧良这边除了周斌外,张卫以及徐立桓他们还将其他几个跟着周斌动手打人的小混混都给控制住了。 这些小混混平时都熟悉,也经常出过拳馆或游戏厅。 然而这几个人明明都知道张斐丽是他的堂妹,不说劝住周斌,也不说跑过来找他通风报信,特别是顾伟,竟然还气势汹汹要对萧良动手,张卫下手也没有留情。 “都铐起来带回去!”在自己眼鼻底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袁文海也是气得够呛,走过来朝周斌及四个小混混后脚跟每人踹了一脚,吩咐人给他们上铐子。 “袁所长,周斌是周书记的儿子,再个他们这是家庭纠纷……”杜江怕袁文海不认识周斌,小声提醒道。 “怎么,周书记是谁?谁的儿子可以当街行凶了,什么时候云社可以这么无法无天了?”袁文海瞪了杜江一眼,厉声训斥道,“你别他妈罗里吧嗦的,都给我铐起来的!还是要我教你怎么铐人?” 在基层任职就得有脾气,才能震住人。 袁文海他现在还能随随便便叫杜江抬出周健齐的名号唬住? 开什么玩笑? 就算要给周健齐面子,也是等周健齐求到他跟前再说。 袁文海见周斌竟然还敢抬头不服气的看过来,很还有点桀骜不驯的样子,抬脚在他的腿肚子狠狠踹了一脚,一巴掌朝他后脑勺扇过去,斥道:“他妈老实蹲着!” 张斐丽虽然回到南亭湖果汁厂,但主要带着刘薇薇负责新公司跟南亭湖果汁厂具体的衔接工作;袁文海知道她算是萧良手下的主要管理人员之一。 另外,张斐丽的父亲张强是云社镇初中的校长,在云社威望很高,顾培军、徐立桓等人,几乎都在张强手里读过书。 袁文海到云社上任一个月,也跟张强接触过来几次,给他的印象,是相当温文尔雅的一个老人。 周斌以前在云社是什么德性,袁文海也有听说过,竟然专程跑到派出所对面的文化站大楼前闹这一出,给谁看? 现在都不用萧良额外打招呼,袁文海都想将周斌这孙子狠狠收拾一顿,见杜江还不知所谓想帮着打招呼,哪里会给他好脸色看? 杜江被袁文海训得灰头土脸,只能硬着头皮带头给周斌上铐子。 周斌将张斐丽往文化站大楼这边拖,当然是意有所指,但现在事态控制住了,又有袁文海接手,萧良也就没有凑到派出所去。 萧良给袁文海散了一支烟,简单说了今天事情起因可能是张斐丽要跟周斌离婚,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就拍了拍袁文海的肩膀,朝人群里的许建强呶呶嘴,说道:“有什么情况再联系,都不知道这樽大神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第八十六章 新公司搭建起来 萧良刚才下楼就看到许建强了,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 “你先去忙,”袁文海朝许建强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便让萧良先去招呼许建强,他将人都带去派出所处置。 萧良让徐立桓、费文伟、吴启燕他们都先回去,走到许建强跟前,笑着问道: “今天什么风,将许总吹到咱云社来了?” 许建强不知道张斐丽跟萧良他们是什么关系,只当是碰巧看到一场热闹,双手插兜笑着说道: “我下午没事做,准备爬宿云山,临登山突然想到你在云社,就想着过来逛逛——没想到还真撞到你了。听说你现在动作不小啊,请我上去坐坐?” 除了上前在狮山县城喝茶,萧良跟许建强就再也没有过联系,没想到他还挺关注这边的动静,笑着说道: “走,上去坐坐;我还想着过段时间专程请许总过来指导工作呢。” 萧良邀请许建强及秘书往文化站大楼西侧走去。 文化站西侧临河的空地,之前杂草丛生,文化站也没有管理意识,但现在都整理出来了。 除了边边角角种植了一些香樟、月桂、蔷薇、月季等草木,没有什么投入,却别有柳暗花明之感。 西侧楼梯间外侧稍作整饰,不仅重新做了一扇铜门,还砌了麻石板台阶,用青砖铺出一条步道,与南面的小广场接起来;有意做旧的隶书铭牌上书“宿云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等字,低调的钉在楼梯门一侧。 西侧楼梯最初设计是消防通道,里面没有大的改造空间,除了重新粉刷一下外,走进去两边都已经张贴上“脑健灵”的宣传画。 许建强过来之前,主要就是好奇萧良想做什么,新公司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招聘了五六十名销售,还没有停手的样子。 走到楼梯间,驻足看了一会儿宣传画上的内容,许建强已经有了初步猜测,困惑不解的问萧良:“你接下来是准备代理保健品,还是自己做保健品?” “我们自己做。我们在果汁厂那边的生产线也是已经调试完毕了。”都到这一步了,萧良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为什么会想到做保健品?”许建强更是困惑的问道。 南亭湖果汁厂受限自身的规模,受限于东洲的鲜果资源,果汁饮品很难做大,许建强当然能猜到萧良组建公司,如此规模的招聘销售人员,肯定不会满足于代理销售南亭湖果汁厂的果汁饮品。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宿云生物接下来真正要做的产品竟然会是保健品。 从八六年出现第一款爆火的保健品以来,保健品市场以极其野蛮的方式闯入大众视野,并高速发展至今已经整整有八年了。 目前总计约有上千种保健品挤进总市值约百亿的行业市场厮杀。 单就江省而言,据许建了解目前就有一两百家保健品厂商。 东洲市可能也要有十几二十家保健品厂商,只是做得不温不火,在市场上都没有太大的反响。 许建强九二年初决心辞职下海之前,也曾考虑要不要先进门槛足够低的保健品行业试水。 现在各种保健品的广告又充斥于各大媒体,许建强不仅不陌生,甚至因为他特殊的家庭关系,还知道一些普通人所了解不到的内幕信息,比如说高层有一些人对保健品市场各种夸大其词、可以说是欺诈的宣传乱象,已经非常不满了。 许建强很好奇萧良成立私人公司,真正做的第一款产品,怎么会是保健品。 保健品市场看似很大,但正因为门槛太低、大量抱着赚一笔就跑的进入者良莠不齐。 除了残酷激烈的竞争外,保健品市场有着难以预料的政策风险,难道萧良就没有看到? 或者说是他之前高看了萧良? “我成立宿云科技,好不容易才筹到七十万资金,目前能对接的生产资源,也就是南亭湖果汁厂,”面对许建强的疑问,萧良只是摊摊手,装作无奈的说道,“我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第二次见面,许建强就亲自带着秘书登门造访,萧良也不可能再拿着端着。 他将许建强跟他的秘书先请到办公室,除了说起七月带队到锡江做市场的事外,也介绍起八月份搭建新公司的一些历程。 整个八月份,除了接手南亭湖果汁在锡江、东洲两地的市场推广与销售工作外,萧良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新公司宿云生物的架构搭建及人员培训、工作适应上。 这一期间,南亭湖果汁厂原有十万箱库存也早就彻底消化一空,最初拟定的库存销售承包合同至此就算完成,果汁厂总计获得四百万的销售回款。 除开前期的市场推广、销售等方面的成本投入,以及徐立桓、吴启燕、张斐丽等人的销售奖励外,萧良将他个人名下应得的逾七十万销售奖励全部投入到新公司的搭建、人员招聘及运营中来。 与此同时,果汁厂除了拿到四百万的销售回款外,八月也拿回肖裕军等人上缴的三百多万侵占挪用钱款。 有了相对宽裕的流动资金,果汁厂不仅归还一部分对果农的拖欠,保障新一季的鲜果采购得以继续外,还在生产科的基础上组建新的生产部,从市制药厂聘请包括陈祝在内的六名生产工程师、工艺员,加强生产部的管理技术力量。 果汁厂不仅在八月中旬之前,就第一时间采购浓缩果汁原浆,恢复了生产部第一车间果汁灌装生产,保障后续对锡江、东洲两地的市场供应,还采购部分新增设备,完成了对低聚糖汤剂保健品的试生产。 低聚糖保健品在配方确定后,在生产工艺上面没有什么复杂性可言,除了提纯工艺要求较高好,其他方面不比果汁饮品的灌装生产更复杂。 目前是顾培军牵头带着他哥萧潇以及陈祝等人,负责低聚糖保健品的试生产、工艺调试。 萧良将何雪晴招揽过来,与徐立桓、吴启燕等人一起负责新公司的搭建,包括员工招聘、培训以及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的商标注册、包装设计、资质审批认证等工作,都已经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八月中旬过后,萧良更是将新公司在东洲、锡江两地快速扩张、超过六十人规模的销售团队拆分成两大组。 由张铭、赵旭东各带领一组销售人员,组成宿云生物科技市场销售一部,继续负责南亭湖果汁在锡江、东洲两地的市场推广及销售工作。 主力销售人员则在完成初步的培训及工作适应后,则全部抽调出来,以徐立桓、何雪晴为主组建市场销售二部,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的前期市场筹备工作来。 事实上在萧良的眼里,整个七月、八月的核心工作,说白了就是市场销售团队的初步筹建与人员筛选…… 前期从果汁厂抽调人员消化库存,萧良没有太多的挑选余地,徐立桓、费文伟、张铭他们得到初步锻炼,却也有限,毕竟时间太短了。 新公司注册成立之后,萧良除了难以想象的将何雪晴招揽过来,有了一定的资金,还在锡江、东洲大规模公开招聘市场销售人员。 虽说九四年东洲、锡江已经也有一批市县国企职工待岗、下岗,为劳动力市场输送一批较高素质的可选员工,但九四年东洲及锡江两地能招聘到的市场营销及销售人员,基本上都没有经过特别专业的职业培训,更不要说具备丰富的相关工作经验了。 前期的面试招聘只能说是初筛,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培训及工作适应,整个市场销售团队的筛选,到这两天才算是初步完成。 萧良将能力有所欠缺,又或者敬业精神略有不足,并不太适合市场推广及销售的人员,都暂时安排到市场一部或调整到行政、财务等部门;将前期培训及工作适应阶段表现合格的人员则都集中到市场二部。 当然也有一些人员实在差强人意,萧良也不想等试用期过掉,就直接通知走人。 张铭、赵旭东两人的能力只能说基本合格,却又不足以作为核心,独立带领一支新的销售团队。 萧良同时也要避免他们日后有可能以元老自居,诱发团队内部的矛盾,就索性让他们两人负责短时间注定会被边缘化的市场一部,继续负责南亭湖果汁在锡江、东洲两地的销售。 南亭湖果汁的市场预期是比较明确的,销售团队,试用期人员拿固定工资,正式的销售人员底薪加提成,销售主管根据团队的业绩折算奖金,收入预期也相对明确,张铭、赵旭东两人对这样的安排也比较满意。。 除了徐立桓担任市场二部经理外,萧良暂时也没有对市场二部,就市场、销售两类业务进行区分,而是笼统分成五个小组。 何雪晴自不用说,果汁厂检验员出身的费文伟各方面的能力较为突出。 他九零年时其实都考上大学了,但因为家庭贫困,父母身体又不好,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上学,就放弃继续读书,早早进厂扛起家庭的重担。 除此之外,还有纪红建、申政、谭兴三人,都是八月份从锡江、东洲两地招聘员工里能力突出、工作经验丰富的人选。 一般说来市场营销与销售,有着制定战略及战术执行的层次不同,但萧良此时并没有作明确的区分,而是让何雪晴、费文伟及纪红建、申政、谭兴五人分别带领一个销售小组。 除了公司草创期间缺乏太专业的人才,无法讲究太多外,萧良主要不想一开始就将何雪晴限定在市场营销领域,还是尽可能希望她有机会接触一线的销售工作。 当然,国内绝大多数企业也还没有意识到两者业务进行区分的重要性,萧良索性先装糊涂,随波逐流一把,省得太早划分业务部门,过段时间却又要进行大的人事调整,有可能会引起不可避免的混乱。 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的上市工作已经筹备完毕,除了人员组织、市场广告投入即便在锡江、东洲两地全面铺开,大量的宣传画、手册已经下了印厂,这段时间仓库里还提前储备了四万盒产品…… 第八十七章 你到我身边来 萧良较为详细的介绍了他这一个月来为新公司搭建做的一些工作,笑着问道:“许总对保健品市场要有兴趣,也投点?” “我就算了,”许建强摇了摇头,说道,“我那边一摊事都焦头烂额忙不过来,还想找你帮着出出主意,哪里还有精力兼顾太多哦?不过,我比较好奇你会怎么做保健品,现在这个行业竞争可不小啊!你不会怀疑我是来打探商业机密的吧?” 除了不想插足有政策风险的行业,以免老头子知道后会发飚外,许建强还得考虑宿云生物之前出资才七十万。 他倘若拿二三十万小钱砸进去单纯做财务投资,还要占百分之二三十的股份,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谁都不傻。 他这时候拿这点资金占这么多股,将来遇到政策风险了又不站出来扛雷,帮着遮风挡雨,最终合作只会不欢而散、一地鸡毛。 “现在那么多保健品厂商挤进市场,大家都各显神通,在许总眼里还有什么商业机密可言?” 许建强要是愿意参与进来,萧良后续肯定会有不同的操作策略,但他更满意许建强是个很知道分寸的人,笑着说道, “现在勉强算是把销售团队组建起来了,工厂那边也能小规模生产了,我们可以动用的资金极为有限,只能一步步先从东洲、锡江两地做起来——市场推广、宣传,也就是那么一套,先做一年半载看看情况呗。” 萧良也不纯粹是忽悠许强建,他能动用的资金确实就只有这么一点。 现在就算顾培军将果汁厂的生产资金尽最大限度的挤出来,一次也只能生产二三十万盒产品;他这边尽可能挤出资金来,下个月的市场投入预算,最多也就二三十万。 一开始怎么可能搞出多大的动静来? 下一阶段的目标,萧良主要还是利用锡江、东洲两地的市场,先将整个业务流程做通,尽最大限度的将各个环节做到这个年代的极致效率。 除了在这个过程继续积累更多的可用资金,锻炼、壮大团队外,萧良想要在上下游的原材料、包装、设备、媒体广告等供应商,以及下游包括经销商、批发商及各处零售点在内的渠道商那里,建立相对稳定的信任合作关系,都需要时间。 唯有与上下游建立稳定、信任的合作关系,下一步才有可能额外占用到比较大的资金,扩大生产、销售。 目前宿云生物除了能占用果汁厂的生产资金,不用付款就让果汁厂代加工产品,哪里还有资格占用其他人的资金? 他们现在到东洲日报、电视台打广告,除了需要提前预付相当比例的资金,后续的结算跟着广告投放进程都有严格的约束——他们要敢拖欠,电视台、报社分分钟先停他们的广告。 欺骗式营销可一不可再,在跟上下游建立相对稳定的关系之前,萧良既不想,也不可能搞出太大的动静。 这个年代,一家刚成立的私人公司,没有一个当县长或市长的爹在背后撑腰,找银行贷款更是做梦。 许建强的泛华建设可供外界了解的信息不多,萧良这一个月来也侧面了解一下,不过仅知道泛华建设挂靠东洲市建设局成立才短短两年半时间,在东洲就开发建成总面积逾三万平方米的新华通大厦,总投资不会低于五千万。 在九四年的东洲,仅仅这一点就已经证明了泛华建设或者说许建强身后的深厚背景,已经溢出东洲市了。 虽然许建强的座驾仅仅是一辆线条还有些生硬的老款帕萨特,秘书周华作为职业女性,能力干练,相貌远远达不到样子货的标准——许建强对外所表现出来的气派要比乐宥差得极远。 萧良将“脑健灵”下一步的生产与市场运作,几乎毫无保留的跟许建强介绍了一通,说道: “现在保健品市场有点乱了,宣传夸大其词已是常态。我们推出的‘脑健灵’,主要功效就是改善肠胃功能、促进睡眠、缓解疲劳,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功效,更不要说包治百病了。不过,我们对外宣传的功效,确确实实是东洲工学院徐玉山教授多年研究的成果,也得到相关专家及省药监部门的评审认可,许总可以拿几盒产品试试看……” “宣传上一点都不夸张,岂不是市场更难做?”许建强好奇的问道。 “我也没有指望能很快就将市场做起来,就想着先在锡江、东洲两个小地方,有款产品先慢慢做起来。谁叫我起点低,又不甘心最终只能在乡镇基层慢慢折腾呢。”萧良很坦然的说道。 许建强心想也是,他以为萧良之前在乡镇基层工作了两年,家庭背景可能也很一般。 如此低的起点,又才二十二岁,就能拥有自己的公司,下个月就有一款产品推向市场,这不是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能力了吗? 许建强又不禁想,倘若自己处于萧良这样的起点,两个多月前又刚刚经受那样的打击,能做他这步吗? 不要说其他的,自己二十二岁,在一个几乎会被所有人轻视的年纪,能在两个月内从无到有带出一支六七十人的团队出来? 许建强这才意识到,他虽然不看好保健品市场,但他自己处于萧良的位置上,是远远做不到这点的;由此看低萧良,就更不应该了。 当然了,萧良介绍新公司的七十万出资是他好不容易“筹到”的,许建强也就当真是一般意义上的“筹款出资”。 “今天有空去我那里坐坐?”许建强邀请道,“你现在知道泛华建设就在新华通大厦里面办公吧?” “早就打听到了,就是没好意思过去打扰许总,”萧良看到顾培军在他办公室门外晃了一下脸,跟许建强说道,“可能还要许总你在这里稍微坐一下——现在公司千头万绪,我未必现在就能走得开。” “没事,这个点还早;我只要今天把你请到我们新华通大厦坐一坐就行。”许建强笑道,让萧良有事先去忙。 萧良打内线电话通知徐立桓、何雪晴拿一些资料来他办公室,让他们专门给许建强更详细介绍一些东西。 他走到隔壁的会议室,看到顾培军、张斐丽还有张斐丽的堂兄张卫坐在里面,问道:“怎么样了?” 张斐丽目前在果汁厂的具体职务是厂办综合科科长,今天闹出这样的事,顾培军作为厂长,当然要第一时间赶到派出所过问一下。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张斐丽不想给公司或果汁厂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在派出所就跟顾培军说要从果汁厂辞职。 同不同意张斐丽辞职,得萧良点头,顾培军以及张卫等张斐丽在派出所做好笔录,就一起赶过来见萧良。 “我从锡江回来后,就跟周斌提出离婚,周斌他一直不同意,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子——整件事是我考虑太简单了,也给萧厂长你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从果汁厂辞职……” 张斐丽咬着嘴唇说道。 除了周斌之前几次对她又打又骂,今天更是直接将她当街拖到文化站大楼前,几乎明摆着说她跟萧良有一腿才提离婚的。 张斐丽内心极其不堪,这时候只能咬着牙,将眼泪都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去。 “哦,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你辞职的事,我不同意。你明天直接到宿云生物上班,给我当助理,人事行政部的工作你先负责起来,” 萧良看了狼狈不堪的张斐丽一眼,不由分说的说道, “要没有别的事情,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我晚上与顾厂长还有事情!对了,公司准备聘请镇司法所吴松林所长当法律顾问,你跟周斌离婚的事情,以后你就不要再出面跟周家人接触了,委托给吴所长处理就行。公司支付给吴所长的顾问费,不能白花了。你要先负责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公司也不能白给你开工资!” 萧良又跟顾培军说道:“泛华建设的许建强许总,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他刚跟秘书到公司里来,邀请我们到他的公司坐坐……” 看着萧良与顾培军走出去的背影,张卫都愣怔住了: 这愣头青是完全不把周家放眼里啊? 张斐丽要是从果汁厂辞职,就算周家父子怀疑张斐丽跟萧良有什么瓜葛,但只要没有捉奸在床,明面上就不会再撕破脸闹什么事,毕竟镇上还有党委书记汪兴民压着。 现在萧良不仅要直接将张斐丽调到身边当助理,竟然还要给宿云生物当法律顾问的司法所所长吴松林出面代理张斐丽的离婚诉讼,这不是往周家父子以及在县里当政府办主任的那只母老虎脸上狠狠的扇巴掌吗? 这愣头青之前跟范春江已经是死仇了,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再跟周家结成死仇? 张卫早年在镇上也比较浑,读书时没有少被他叔张强追着打,参军回来也满脑子想着开拳馆、讲江湖义气,但他现在都快三十岁了。 张卫结婚生子后,有自己一摊看上去还颇为光鲜的生意,很多想法也就成熟起来。 他很多时候看不起周健齐、陈申这些人,但在镇上做事又需要依赖这些人的关系,只能小心翼翼的把握住分寸。 就算萧良曾当众没有给他台阶下,但事后萧良工作之余会下楼来打两把街机,偶尔还会到三楼的拳馆转一下,他都是笑脸相迎;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冲动暴躁的青年了。 现在事涉自家嫡系堂妹,容不得他做选择,但他心里更清楚在云社谁要是同时跟范春江、周健齐结成死仇,会是什么后果。 以前萧良与顾培军在云社可以说仰仗汪兴民的关系,不用怕范春江什么,毕竟汪兴民跟范春江早就尿不到一壶里去,甚至从头到尾都有意借肖裕军案压住范春江一头。 不过,萧良同时将范春江、周健齐都得罪死了,汪兴民还会罩着他吗? 说实话,要不是对自家堂妹子还是比较了解的,要不是萧良这段时间在文化站大楼加班加点,基本都在张卫的眼皮底下出没,他现在都忍不住怀疑两个人是不是真有一腿了。 他有些犹豫的看向脸颊上还挂着泪的张斐丽,问道:“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你爸妈跟周健齐是怎么谈的?” 这事闹这么大,周健齐以及张斐丽的父母当然也是第一时间都接到通知赶到派出所。 在派出所做好笔录后,周健齐就强硬要求张斐丽父母到他办公室聊一聊,张卫也不知道他叔婶跟周健齐谈得怎么样了…… 「感谢新盟主TTKX的捧场,加更一章!」 第八十八章 谁都别欺负谁 天下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 张卫陪张斐丽走出文化站大楼,来到派出所大门前,看到他叔张强从镇政府大院方向走过来,脸色铁青,说话时声音都气得打抖,还不顾他婶的劝阻,上前抓住张斐丽的胳膊,激动的说道, “我们回家去,云社还轮不到姓周的一手遮天。周家有本事,自己就把周斌从派出所弄出去,但这个谅解书,我们不能签!” 张强早年先有一子夭折了,差不多三十好几才跟妻子生下女儿张斐丽,没有说特别溺爱,但怎么可能忍得住气看女儿受到这样的欺辱? 周健齐刚才将他夫妻俩人叫办公室,也没有替自己儿子圆缓、道歉的意思,话来话外说他女儿张斐丽在外面有人,才导致周斌情绪失控。 张强教了一辈子的书,一身书匠子气,怎么能忍? 张强看了堂侄子张卫一眼,他还在气头,语气很硬的说道:“张卫,你不用管我们;你回去,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 “叔,瞧你这话说的,” 张卫苦笑道, “斐丽要是跟周斌和和气气离婚,我还能装糊涂,但是那个狗东西混账成这样子,我还能再站到他们那边?我今天是从文化站出来晚了一点,没有直接抽那狗东西一巴掌,但我真不是怕事啊。叔,你可不兴再说这话抽我脸的——我大不了关掉游戏厅,又不一定要在云社这个旮旯地里刨食吃!” “出去也好,”张强说道,“斐丽你明天从厂里辞职,也不要留在云社,直接出去!” 张强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让女儿先离开云社,能不能离成婚,现在都不要考虑,他担心周斌犯浑,还会做出伤害女儿的事情来。 “果汁厂似乎不接受斐丽辞职……”张卫都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见张斐丽不吭声,他替她说道。 “不接受斐丽辞职?”张强疑惑起来。 虽然顾培军是他的学生,但张强这辈子教的学生多了,即便顾培军也是南亭村的,他实际都不是很熟悉。 他却知道顾培军的父亲顾雄是个滑脱的老狐狸,不会让自己儿子轻易陷入激怒周健齐甚至结成死仇的事情里。 张强待要追问是怎么回事,这时候顾培军从文化站大楼追出去,大步走过来跟张斐丽说道: “袁所长刚打电话给萧良,说何红验伤没有大碍,只是轻微伤,现在所里决定申请对周斌等人的行政拘留,你今天先放心回去休息。没有什么事情的,公司上下都是你的后盾,吴所长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培军又握住张强枯瘦的手,说道:“张校长,你放心,张斐丽是我们果汁厂的人,我们是绝对不会坐看她让人欺负的。我、我姐以及徐立桓、吴启燕、费文伟,还有果汁厂那么多的职工,他们都是你的学生,平时都当张斐丽是师妹。不让张斐丽辞职,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张卫心想明明刚才是萧良擅断不许斐丽辞职,怎么转头变成顾培军、徐立桓、吴启燕、费文伟他们共同决定了? 不过,张卫认为顾培军能站出来,当着街上这些看热闹的人这么说,肯定对斐丽的处境是有帮助的。 张强也是非常的激动,抓住顾培军的手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卫,我们马上要去市里一趟,你也陪我们过去吧。”顾培军跟张卫说道。 “我?”张卫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都怀疑是听错了。 顾培军今天也是第一次跟许建强见面,他也很疑惑萧良为何会特意将平日里都不正眼瞧一眼的张卫拉上。 就因为张斐丽的缘故? “萧良刚到文化站办公时,当时还不知道你是张斐丽的堂哥,对你有些不太客气,有些过意不去。”顾培军说道。 看着堂叔张强、堂嫂与张斐丽推着自行车先往学校而去,一头雾水的张卫跟顾培军来到宿云生物办公的四楼。 徐立桓、何雪晴这时候正带着许建强参观公司,顾培军与张卫上楼后看到萧良在办公室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按着免提跟袁文海通话: “你真不跟我们去喝酒?许总今天安排的酒,肯定会很上档次的——我这人也是很难请的,酒差了,我都是不喝的。” “我也去喝酒,谁来负责收拾这烂摊子?你以为将周斌那兔崽子送进看守所关半个月,是件很容易的事?赵执山刚才都把电话打过来,我扛住赵执山的压力不轻松啊——他是副局长,对我也算是有提携之恩,我不能硬顶他,要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把我这口舌费得啊。你也别以为将赵执山挡回去,这事就算完了。周家那头母老虎真要闹到局里,我不亲自到县局跑一趟撒撒泼,拘留多半就不可能批下来!” “得,我知道了,我今天一定将酒从许总那里偷出来,给你留着。” 听到萧良与袁文海,张卫背脊都一阵阵发: 他一是没有想到萧良与袁文海的关系会铁到这一步,二是没有想到要对周斌执行拘留,要扛住那么大的阻力、压力,不是简单在云社顶住周健齐的强势压力就行的。 等他哥萧潇从果汁厂过来,萧良就将电话挂断,带上顾培军、张卫找到还在会议室里参观的许建强,分乘两部车前往市区。 ………… ………… 萧良坐的是许建强的车,在返回市区的途中,许建强就详细的介绍了大厦开发建设过程以及后续的招商、物业销售情况。 到市区后才四点钟,大家先站在大厦南侧的公路边,以便能将大厦更完整的收入眼底。 在整个东洲城区仅有三五栋五十米以上高层建筑的九四年,双子塔楼结构,最高十八层的新华通大厦,当真是气派无比。 说实话许建强个人能力也很强,同时从省城拉了几个专业水准不错的准职业经理人当助手,到东洲来组建团队。 在东洲又依托乐家的人脉,新华通大厦的开发建设以及后续的物业招商,都可以说做得相当顺利,只是在九十年代,商业大厦的物业销售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消化。 这种裙楼以商业为主、塔楼以办公兼酒店客房为主的商业楼宇开发,国内一二线城市也积攒了十多年的经验,没有萧良太多可置喙的地方。 当然,萧良也看得出许建强眼下发愁的,也不是新华通大厦后续的消化或资金问题。 许建强愁的是泛华建设后续的发展方向选择。 如果说金融机构不对房地产业收紧银根,以许建强的背景,可以更大规模的扩大借贷规模,然后在各个地市的城区或区县的核心区,同时复制多个商业楼宇项目,不失为一种快速壮大泛华建设规模的发展模式。 不过,现在金融机构全面收紧对房地产业的贷款,各地的期房预售,也就是所谓的“楼花”,都被纷纷叫停。 国家对个人的住房信用贷款也才刚刚启动试点,还完全没有形成值得欣喜的规模。 此时的泛华建设,主要的资产都堆积在新华通大厦这栋楼里,其中大部分还是对银行等金融机关的欠债,在银根紧缩不松动的情况下,一两年内贷款到期就要大规模归还银行本金,不管身后背景多强,压力都不会小。 海南楼市泡沫破碎,留下一地鸡毛,很多人连内裤都亏了一个精光,甚至有比许建强更深厚的背景,但在这种大势面前,还是无法发挥作用。 许建强目前手里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可能就只有三五百万了,泛华建设要化解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压力,还要确定后续在房地产行业的发展方向,还真不是一般的难。 不过,萧良也没有先急着谈这个问题,而是先在许建强的带领下,带着顾培军、张卫还有他哥萧潇参观他顶层西半侧的总裁专属空间。 新华通的顶楼西首,除了许建强的总裁办公室、专用会议室外,还专门做了一个可以私宴贵宾的接待室。 接待室配备了豪华餐厅与厨房、唱歌房。 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私人会所。 许建强在新华通顶楼招待特别重要的客人时,可以将合作酒店的厨师请过来,直接拿食材在现场制作美味佳肴;除了保证私密性的同时,还丝毫不担心会影响到菜肴的口感。 虽然现在很多国企食堂也搞领导包厢,但格调显然是没有办法跟这里相提并论的。 顾培军、张卫、萧潇他们是凿实有些被许建强低调而奢华的气派给镇住了。 除了他哥萧潇外,萧良重生回到九四年,真正想带着成长的三五人,顾培军绝对是其中之一。 哪怕顾培军此时体现的能力、经验,都不如徐立桓、何雪晴,也不如新招聘的纪红群、申政、谭兴等人。 因此萧良下决心要经营与许建强的关系,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将顾培军拉入核心圈;袁文海今天是实在走不开,而袁文海跟许建强也见过面、喝过茶。 之所以特意将张卫带上,除了前世的交情外,萧良也是别的用意。 且不说张斐丽性格单纯善良,敢在肖裕军面前维护他,就是想到张斐丽前世那么凄厉的悲剧结局,也令萧良难以忍心袖手旁观。 前世发生那样的事,周斌都要跪舔在肖裕军的胯下,说到底他从根子上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 萧良知道他今天要是放手这事不管,他当然不怕什么,却会刺激周斌对无人保护的张斐丽越发乖张,张斐丽的人生很可能还是会被周斌彻底的毁掉。 他现在插手进来,跟袁文海商议咬紧牙不让周斌这次有机会逃脱应得的惩处,就是要让周斌知道,以他父母在狮山的权势跟人脉,还远做不到一手遮天,才能叫他身上不可一世的戾气泄掉些。 当然,也不排除周斌还会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萧良没有精力专门盯住这孙子,今天做出选择的张卫就能发挥很好的作用。 萧良带着张卫过来,就是要张卫知道,他们对周斌这种角色完全无需畏惧的。 要比权势,许建强身后一根小手指,就能令周健齐、梁爱珍这些角色屈服。 当然了,萧良必要时想要得到许建强的帮助,想要许建强不介意他家略有些复杂的过往,就得投桃报李,先表现出应有的价值来。 第八十九章 酒局上的投桃报李 u001a在顶楼参观了一圈,大家最后又走进许建强的总裁办公室里,萧良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看着东洲城区遍布低矮的建筑群。 仅有几栋建筑鹤立鸡群般耸立起来,实际也只有四五十米高。 萧良这一刻更清晰的感受到东洲城区在九十年代发展是何等的滞后。 萧良坐到触感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从许建强秘书周华手里,接过加冰块的可乐,跟许建强说道: “现在银根收这么紧,未来三五年都不大可能看到政策转向。泛华建设如果说想要做一年赚几千万、几亿的大项目,我是没能力出什么主意了。如果许总不介意更充分利用手头的团队资源,又不需动用太多资金的情况下,一年赚三五百万,我倒是还能帮着瞎出出主意的。” “哦,”许建强笑着说道,“我这个月一直想找机会请你到新华通来坐一坐,就想着有洗耳恭听的机会啊……” 新华通大厦要是最终能成功做下来,物业销售一空,整个项目的盈利预计有两三千万。 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相当夸张的利润了。 不过,这么高的利润,从开发建设到最终消化、彻底兑现,也不是两三年能完成的;可能需要五六年,甚至楼市行情不理想,周期会更长。 而消化周期越长,沉淀下去的运营、财务成本越高,利润越低。 情况比较乐观的话,平摊下来,泛华在新华通大厦这个项目里,每年可能也就三四百万的利润。 许建强怎么可能觉得一年赚三五百万是个小数字? 萧良说道: “东洲城区发展要比锡江、省城滞后一些,但也在快速发展。现在就有不少城区的国营企业,因为城市发展的需要,将陆续要迁往开发区去发展,老的厂区势必就要空置下来。而与此同时,相比较锡江、省城秣陵,东洲城市发展还缺乏各类如小商品、五金电器、建材、家装等综合、分类专业市场以及供市民休闲娱乐需求集中得到释放的大型娱乐文化及餐饮场所。东洲城区的商业形势,整体上说来,相比较一二线城市还是滞后太多了。我觉得在银根没有放松之前,许总也许比较难拿到大额的贷款,但手里有一支成熟的招商运营团队,可以从这些方面多考虑考虑……” “改造,而非拆除重建?”许建强眼睛一亮,问道。 锡江市先是城区一些繁华的路段,自发形成小商品贸易聚集区,占道经营对环境及附近的居民影响很大。 锡江市政府出面招商引资,这两年在紫江路建成综合批发市场,引导商户退路进室,效果很好。 以泛华此时的资金状况,拿地建造一座全新的综合批发市场不现实,但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挑选合适的老厂区进行改造,是最快速度、最小代价,介入这个领域的方便之门。 萧良点点头,跟许建强详细说道:“拆除后拿地重建商业项目是利润更可观,档次也更高一些,但是动用的资金规模大不说,建设开发周期动辄就要两三年,算上招商、物业销售,消化周期就很难预估了。倘若在主城区边缘拿到合适的空置厂区,进行商业化改造,除了能有效控制资金投入、建设消化周期短之外,也能最快速度的让许总的招商运营团队充分发挥所长!当然,泛华甚至都不需要动用资金将改造的厂区全部接过来,承租就可以进行运作……” “不错,不错!” 许建强拍着大腿叫好道, “为这个,就值得我今天好好敬你几杯酒,我们现在找个地方喝酒去。不要怪我小气啊,今天不直接在这里招待你们。这里是纯粹做排场的,也是有我一些年轻气盛的意味在里面。今年有些不景气,泛华也不得不收缩各方面开支,今年这里就没有动用过。再一个,乐宥那家伙脾气比较倔,我现在都没能好好劝动他,还是分开喝酒比较好,免得撞上影响气氛……” 萧良猜测前世许建强很快就跟乐宥分道扬镳了。 许建强之前就带着他们参观顶楼专属空间,没有带他们参观楼下泛华建设的办公区域,这时候又听他这么说,萧良就更心知肚明了。 有些建议可以跟许建强说,就没有必要让乐宥参与进来。 这也正常,许建强刚到东洲,也许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很多事情需要乐家出面疏通,但许建强已经在东洲扎根三年,也形成自己的团队,乐宥及背后的乐家又不像是好的合作伙伴,当然得想办法摆脱。 良禽择木而栖嘛,要是许建强不做选择,萧良还真不会高看他一头。 萧良笑了笑,表示完全理解。 许建强带上秘书周华以及两名核心助手,也是泛华建设目前负责开发建设与招商运营的两名副总,分头坐两辆车赶到东洲大酒店。 东洲大酒店与新华通大厦在同一条街上,相距不到两公里。 东洲大酒店十六层高的主楼在九十年代之前,一直都是东洲市城区的地标建筑;这两年才有新华通等三五栋大厦的高度超过东洲大酒店的主楼。 坐进东洲大酒店顶楼的豪华包厢里,萧良更是不吝啬言语,进一步畅述他对东洲市未来的城区各种商业形态的发展判断,重点自然也是城区旧厂改造各种商业的可能。 东洲市这两年经济发展不如锡江,跟欧美发达地区更是不能相提并论,但早年在国内也算工业部门较为齐全、发展较好的地区。 然而在八四年地市合并之初,东洲市包括属县在内,超过百分四十的工厂都集中在东洲主城区范围之内。 八四年东洲作为沿海开发城市之一,设立经济开发区推动招商引资工作,乡镇企业也开始蓬勃发展,但一直到近年来,市委市政府才着手推动城区工厂外迁,给城区发展腾出更多的空间。 九四年国内还没有大规模开发建设新城区的概念跟经济实力。 这些厂区所能改造的商业形式,除了满足服务城区三十万居民的娱乐、餐饮及购物所需外,萧良更在意城乡之间物流及商贸渠道发展的相对滞后,需要在百货商场及传统的商贸物资企业之外,投资建设一批更专业的商品批发市场进行补充。 而东洲市早年的工业以轻工业为主,主城区边缘有好几家大举架的纺织及木材加工类厂房——这类厂房是最容易改造的,倘若能毗邻城郊的主干道,价值则更高。 接下来市委市政府会进一步加快推动城区工厂外迁,这些厂房倘若不进行改造,也会因为极高的地段价值,在接下来两三年间被瓜分一空。 萧良现在没有能力去分一杯羹,短时间也不想跟市里接触太深,还不如这时候狠狠的给许建强助一臂之力。 因此酒席之间,萧良不仅谈了东洲与国内一二线城市的商业形势差距、未来三五年可以大力追赶的空间,还谈了东洲城区已经拟定的以及未来可能调整的发展规划,也不加吝啬的对城区工厂诸多腾退标地逐一进行点评。 萧良甚至直接将最有价值的三五个地块指出来,进行详尽的分析,就差直接手把手帮泛华建设写项目调查报告书了。 许建强作为泛华建设的老总,在东洲市井之间可能没有什么名气,但东洲大酒店的餐厅经理还是一清二楚的,哪怕是过了营业时间也亲自贴心的带着服务人员守在包厢外。 一顿酒喝到十一点钟,萧良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期间也接到袁文海打过来的传呼,得知县公安局拖到十一点才通过行政拘留周斌等人的申请。 萧良不管许建强跟三名手下还很意犹未尽的样子,结束饭局:“今天蹭许哥的酒就到这里了,改天再回请许哥;顾培军、张卫他们还要回云社呢……” “下回酒还是我请,你不要跟我抢,”许建强笑着说道,“我这边再搜集一些信息,过几天少不得还要请你把把关。我现在知道没有能力邀请你加入泛华,从今天算起,一顿酒你负责吹三个小时的牛,我支付一万的顾问费给你。你不要嫌少,泛华目前资金确实有些紧张,我也不瞒自己人。” “在泛华挂个顾问可以啊,但顾问费就算了,许哥你看我未来也不像缺这三五万的人吧?”萧良笑着说道,“其实我知道这些东西,也是我爸在市委党史办公室工作,我哥这两年在市经贸委工作,有所接触……” 萧良也稍稍点透自家的背景,许建强真关心,自会去打听。 “行。”许建强心思完全在旧厂改造综批市场的思路上,也干脆利落的说道。 都饮了不少酒,大家都没有带司机,就将车扔东洲大酒店的停车场里,分头打车离开。 分别后,钻进出租车里,看着昏黄路灯从车窗照进来,顾培军感慨的说道:“我总算明白你为啥不把范春江、周健齐之流放眼里了。这个许总背景不简单吧?” 许建强他自己以及他部下,都不可能将背景扛到脸上宣扬,但看到泛华能独立开发新华通这么规模的商业大厦,顾培军当然能猜到许建强的背景绝对是他一个村党支部书记可望不可及的。 东洲大酒店虽然不是市委市政府直接的接待部门,但作为市属企业,级别够高,酒店部门经理不是对谁都会亲自奉上这么贴心服务的;更何况许建强在新华通顶楼的排场,是顾培军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 在顾培军看来,萧良只要有机会,就能折服许建强这等层次的人物,哪里还需要畏惧范春江、周健齐以及至少还要在狱中待上两三年的肖裕军这些人? 萧良笑了笑,如果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是独立的个体,他当然不需要畏惧什么,又或者说他不在东洲发展,也不想再讨回什么公道,跳出东洲,也完全不需要再去理会范春江、周健齐、肖裕军以及背后那些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问题是他内心深处还有太多的不甘心、不甘愿,希望他家能彻底走上正轨,也希望他生长的地方有更好的发展,希望一些善良的人不受伤害,事情就不会有想象中来得简单。 “周健齐以及周健齐背后的事,我们能解决,” 萧良跟被震住后变得沉默寡言的张卫直接挑明了说道, “周斌这个人跟三教九流厮混较多,有些荤素不忌,你那边还是要小心些,也不要有什么把柄给他们抓住。文化站底楼大厅里的那几台老虎机你就给撤了吧,赚不了几个钱。老袁不会收你的贿赂,本来他这几天就想将那几台老虎机给端了,你现在自己解决掉最好。” “好的,我今天回去就先将那几台机子关掉。”张卫点头说道。 第九十章 做事就要争分夺秒 萧良这个月跟他哥基本都睡云社办公室或厂里,争分夺秒完善新公司的搭建,走通生产流程,今天难得回一趟市里,就让出租车先送他回蒋家园前街。 上楼拿出钥匙开门,萧良看客厅里还有灯光泄出来,推门看到他爸妈没有歇下,问道:“怎么还没有休息?” 萧长华、葛明兰平时也不会干涉萧良的事情,也是前天萧潇回了一趟家,他们知道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筹备期后,“脑健灵”这两天就将上市了,心里就忍不住担忧。 看到萧良、萧潇哥俩满身酒气的回来,葛明兰担忧的问道: “成立公司代理南亭湖果汁的销售就挺好的,上新产品怎么也要过渡一段时间吧,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现在满大街都是保健品,瞎宣传昧良心,但不夸大一点,又怎么竞争得过别人?那事才过去多少天,你就折腾出这么大的摊子,真不怕兜不住啊?” 现在下海经商的也多,谁家小孩有出息了,在外面办了工厂,开了公司,都恨不得在每个街坊耳边都嚷嚷一遍。 只是萧良在诬告陷害案后调入果汁厂,前后才过去两个多月,新公司招聘的员工就有六七十人了,每个月光开工资就要小十万块,这压根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葛明兰心里真是悬得慌。 萧长华虽说人生经历很大的风浪,招手叫萧良坐下来,也是忍不住问道:“这事你心里有多大谱?” “先慢慢做吧,”萧良耸耸肩说道,“也没指望赚多少钱,一年赚他个三五十万、百八十万,先将小日子过好!” “你看看,现在一个个都什么口气?”葛明兰对付不了小的,只能拿老的撒气,冲着萧长华抱怨道,“你们姓萧的,从你开始,就没有一个脚踏实地的。一年三五十万过个小日子,都不知道他老子一年口袋里都未必能落下个三五千。” “这又挨着我啥事了?”萧长华喊冤道。 “你们两老口子要吵架,是不是回房间去吵?”萧良笑着说道,“我也知道事情看上去做得有些急了,应该要更脚踏实地一点,但这也确实是非常有把握的一件事,妈你不用太操心。” “你快先去睡觉吧,你明天单位还有事张罗,不像我到办公室睡半天觉,都没人搭理,”萧长华先哄妻子回房休息,才点上一支烟抽起来,跟萧良说道,“我是对云社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听老大的意思,你是一点都没有慢慢做的意思啊?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萧潇摊摊手,说道:“我可不是要出卖你,有些事我确实心里没底。在顾培军、徐立桓他们面前,我还能帮你装一装,但咱爸是老狐狸,三五句就把我的底都套出来。” 市经贸委在诸多市直机关里,算是相当繁忙的一个部门了,萧潇也要比同僚更勤勉一些,但即便如此,这一个月来给他的感觉,基本上都是给萧良拖着往前走,都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现在生产环节看似基本打通了,销售团队也组建起来了,相关的工作流程一项项拟定出来,但所有的事情都是萧良一手推动,其他人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感觉是萧良一件紧接着一件将任务安排下来,赶着大家往前走。 “脑健灵”后天就要正式上市了,不仅仅萧潇,徐立桓、顾培军他们也都完全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心里都没有什么底。 萧潇在顾培军、徐立桓以及陈祝等人面前,要表现出很有信心的样子,但回到家里,到他爸面前就禁不住会流露出一些内心的担忧。 在别人的眼前,前一个半月主要还是为果汁厂的库存销售奔走,新公司的成立,从头掐到尾都仅有一个月。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品上市前所有的环节都从头到尾打通起来,怎么可能不快,又怎么可能会给人准备充分的感觉? 他爸不好糊弄,萧良又不能说他重生有着前世二三十年的经验,组建、带领六七十人的团队,将这么简单的产品流程走通,压根不能算多大考验。 人手不够用,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人比较累却是真的。 “如果公司没有放在云社,也没有将代工业务交给果汁厂,是不用这么急促,”萧良沉吟道,“不过都在云社了,不快不行啊,我甚至都不清楚汪兴民的支持,保质期有多长。” 既然下决心留在云社发展,萧良就只能争分夺秒的往前赶着做事。 这是碾压范春江、周健齐以及袁桐这些角色最直截了当的办法。 萧良就是要让范春江、周健齐、袁桐这些人回过神来,想要下决心从中作梗、给他们制造麻烦时,陡然间发现宿云生物的根基,已经深厚到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随便撼动的了。 这样才不用担心汪兴民这些人会摇摆不定。 至于他哥以及顾培军、徐立桓等人心里没底,萧良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不是谁都有他重生的视野、经验——他现在实际上就是要拖着他哥、拖着顾培军这些人往前跑。 萧良说的这些话,萧长华却深有感受,他之前也是这么猜测的,深吸一口气,对萧良说道:“你既然是这么考虑的,那就做吧,不要有什么犹豫。你们都还年轻,这事要真不成,当做历练也挺好的。” ………… ………… 袁桐推开门走进红浪漫的包厢,对着乐宥连连拱手,说道: “今天是真对不住乐哥,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就坐在周县长身边参加会议,实在是走不开。唐继华到狮山,几乎隔三岔五就搞什么调研、讨论,还都放在夜里,几个常委、县长都烦得不行,但唐继华毕竟是书记,谁都没辙——” “我都劝你早点跳出来自己做,”乐宥挥了挥手,表示理解,介绍身边两个朋友,将身边穿装暴露、身材性感的妩媚女孩推到一边,拉袁桐坐到身边来,说道,“你要早听我的,需要吃这份辛苦?” “我怎么好跟乐哥您比啊,我哪里是做生意的料?”袁桐对乐宥恭维了一番,又压低声音说道,“解放路那块地,我跟周县长说了——现在县里正在千方百计的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那块地给谁不是给?泛华的许总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看周县长那里时间能不能安排上。” “哦,泛华现在资金很紧张,可能暂时没有能力做这个项目,”乐宥说道,“我约你出来,是说别的事情,不过也跟这个项目有关……” “什么事情?”袁桐问道。 “泛华拿不出资金做这个项目,如果说我们兄弟几个自己做这个项目,狮山这边能不能想办法筹到一些资金?”乐宥问道。 袁桐愣怔了一会儿,才慢慢琢磨出来乐宥的意思,问道:“许总那边没有什么意见?” “老许那边能有什么意见?” 乐宥说道, “做项目就是攒盘子,我肯定也是希望老许能牵头做这个项目的,但份额最后怎么分,肯定还是看大家各自能拿出多少资金、拉多少资源出来。老许那边能出大头,这个项目最后肯定还是以泛华为主;老许手头资金紧张,暂时还不能从新华通撤出来,也不可能拦着兄弟们不做项目了是不?” “我个人肯定是没有啥能力,但乐哥的事肯定会放心上,我这两天就帮乐哥打听打听。”袁桐说道。 “你放心,你只要出力了,我心里有数了,”乐宥笑着拍了拍袁桐的肩膀,又问道,“对了,我找你打听一个人——萧良这个人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像是在你们狮山 “啊,乐哥怎么打听这个人,你认识啊?”袁桐敛起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就见过一次面,牛逼哄哄的样子……” 乐宥即便料定隋婧只是借萧良疏远跟他的关系,绝不可能真看上犄角旮旯里的野小子,但萧良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劲,还是令他心里很是不爽。 许建强几次提及萧良不吝褒奖,言里言外想将这小杆子请进泛华,甚至还要给予合伙人的待遇,他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袁桐在狮山工作有一段时间,乐宥今天遇上,当然要顺便打听一下这孙子是不是真有什么值得高看一眼了。 听到乐宥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袁桐心里则是一笑,故作糊涂反说道: “乐哥就跟萧良见过一面,难道以前不认识吗?” “我认识的人,有几个你不认识,你别给我装蒜了,这小杆子到底什么来头,搞得你一惊一乍的?”乐宥叫袁桐吊起胃口。 “萧长华你总该听说过吧?”袁桐说道,“萧良是萧长华的二儿子!” “哦,他呀!” 乐宥再纨绔,不怎么关心市里的事,也听说过萧长华,之前还没真将萧良这小杆子跟萧长华联系起来。 这时候知道萧良是萧长华的儿子,乐宥反而气笑起来了, “妈的,都说褪毛的凤凰不如鸡,萧长华连凤凰都还不是呢,职务两年前都被撸了干净,萧良这杆子拽到没边,跟他爹是市委书记似的!” “可不能这么说,萧良不靠萧长华,在狮山也是很厉害的一个角色呢。乐哥听说过肖裕军案吗?” “听说过一些,但乡镇上的吊槽破事,我也没有怎么关心——怎么说?”乐宥问道。 “肖裕军是云社镇的一个村办果汁厂厂长,很有些手腕的,之前就在狮山混出名堂,名下有建材经营部、有砂石场,是后来回到云社,做了村支书、村办厂厂长……”袁桐说道。 “在县里都混出名堂了,还回犄角旮旯当什么村支书?这人脑子有毛病吧?”乐宥疑惑的问道。 “如果说这个村支书,四年能给他卷走上千万,值不值?”袁桐笑着问道。 “现在乡镇有这么大的油水?”乐宥讶然问道。 “看地方了,有的地方油水大着呢,要不然谁县里混得好好的,回犄角旮旯当村书记啊,还真以为天下有多少人讲奉献啊?不过,肖裕军费尽心机捞了这么多钱,却栽在这个不起眼的萧良手里,” 袁桐笑着将肖裕军案里的一些细枝末节,说给乐宥知道, “不懂背后出了多少力,肖裕军光明面上就退赔了三百万,才给办了取保候审。就算如此,肖裕军哪怕算挪用,不算侵占,最后也少不了要进去住三五年。这小子呢,将肖裕军送进去后,自己却摇身一变,从乡镇调到这家村办果汁厂里去了,还在外面注册新公司,把这家果汁厂的销售业务都吃了下来,是很能折腾的一个人,你说厉害不厉害?弟弟我反正是完全不被这家伙放在眼里的。” “这家伙也得罪过你?”乐宥听出味来了,问道,“那你怎么还容他在云社折腾的,你不可能治不了一个乡镇普通干部吧?你还容他做大起来?” “做大起来才好啊,”袁桐笑着说道,“这个人要是在踩烂泥坑里的一条小虫子?让他做大起来才好啊,税务、消防、卫生啊,哪个地方不是可以随便捏他?对了,今天狮山就发生一件事,我们县办主任的儿子好像之前也得罪过他,今天被抓住把柄——这孙子折腾起来,也真把自己当作一个人物了,硬生生把人家送进看守所关起来了,我们县办主任求情都不管用……” 第九十一章 汇报工作是技艺 许建强与秘书周华以及公司两名副总回到新华通大厦,也没有说都各自休息去—— 许建强将银花苑装修好的房子让给孙菲菲住后,他就直接住新华通大厦的酒店里。 除了许建强与孙家的关系,需要他在东洲照顾一下孙菲菲外,更主要也是他住东洲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还有就是他妻子不愿意带小孩跟着到东洲来,他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套房很不习惯。 他妻子不许用年轻漂亮的保姆照顾起居,他自己又不是爱干家务的人,在东洲还不如直接住酒店套房舒服。 不过,回到新华通大厦,许建强既没有回办公室,也没有让大家去他房间说事,要避免给夜生活丰富的乐宥无意撞到,而是到一个副总房间里继续谈话。 “你们说什么看,今天这顿酒都有什么感想?”许建强点起一支烟,问道。 秘书周华加两名副总,都是他从省城带到东洲的,周华还是他妻子徐亚云的表姐,是他在泛华建设绝对的嫡系。 “之前听许总说起萧良,说实话我并没有太上心,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陆峰在泛华建设负责招商运营,年纪比许建强要略大一些,被拉来东洲之前,曾在建邺招商局工作多年,感慨道,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东洲这么一个地方真是藏龙卧虎啊。听萧良一席话,不单单是思路打开了,甚至可以将他的话抄下来,直接做项目了!照他说的,我跟老范明天就去钟秀路棉织二厂考察一下。如果可以,我们就直接将棉织二厂接下来做一家综合批发市场。我们跟市里提承租厂区,先支付一小部分租金,初期改造加招商,投入估计能控制在五百万以内!如果这个综合市场能在年底前做成一期,又能确保往后每年能有三五百万的租金收入,资金问题也就容易解决了……” 现在金融机构收紧银根,严格限制贷款流入房地产开发,但不是说绝对不放贷款了。 倘若他们能注册一家新公司将钟秀路棉织二厂的厂区承租下来,改造一家综合批发市场进行运营,新公司就可以往商业运营企业性质去靠——这时候他们就可以绕过政策限制解决相当一部分的资金问题。 “你们觉得乐总这个人如何,适不适合长期合作?”许建强原本没有想着这么早跟乐宥分道扬镳,至少他之前没有想过他会主动提出来,也没有在陆峰他们面前流露过这个意思。 现在形势有所变化,至少要在正式做这个新的项目之前,泛华建设与乐宥之间很多事情都要确定下来,不能再含含糊糊了。 许建强这么一问,陆峰他们也就很清楚了,说道:“乐家在东洲肯定是能帮上很多忙的,但是做企业也不能光靠这个……” “行,我知道了,”许建强见其他两人也是默许的态度,说道,“钟秀路棉织二厂老陆你亲自盯,有什么事先跟老范、周姐还有我商议,对其他人都不要漏了口风。其他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 ………… 次日一早,萧良先赶到镇政府大院找到汪兴民、梁朝斌汇报昨天的事: “昨天下午跟新华通大厦的投资方约了见面,夜里又被强拉住喝酒,直到十二点才散席,都没有时间跟汪书记汇报张斐丽的事。张斐丽与周斌的感情纠纷,果汁厂也好,宿云生物也好,单纯从企业利益来说,是不应该参与进去。张斐丽她昨天也第一时间找到我、顾培军,请求辞职。只是果汁厂以及宿云生物这边,主要管理人员,像徐立桓、吴启燕、费文伟、赵旭东、李南向他们几个,都是张强校长带出来的学生,他们都强烈拒绝张斐丽辞职……” 萧良直接将张斐丽调到身边,一方面是现在他身上越来越繁重的事务,确实需要一个熟悉各个环节的助理,一方面也是要给周健齐、周斌父子明确的信号。 不过,在汪兴民、梁朝斌面前,萧良当然不可能这么强势的表明立场,还是要给他们一个能够勉强接受的理由。 这个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果汁厂以及宿云生物主要的管理人员,甚至包括顾培军在内,都曾在云社镇初中就读过,都是张斐丽父亲张强的学生。 萧良不可能不考虑不好,就接受张斐丽的辞职。 作为企业的领导人,表现过于软弱,哪里会有威望可言? 这也是前世汪兴民在云社所在面临的最大困境。 作为一把手遇事竟然被二三把拿捏住, 萧良这番话里还有一个没有直接说出口的潜台词,那就是镇上除了汪兴民、范春江少数几个外调过来的镇领导外,很多中层干部,只要是云社镇人,有几个没有在云社初中读过书? 副镇长刘辉以及梁朝斌,看到张强,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张校长”。 萧良点出这个,是想汪兴民权衡利弊时知道,就算公开站出来庇护张斐丽,会往死得罪周健齐,但未必就是一桩折本买卖。 梁朝斌知道汪兴民心里有很多顾忌,但在这件事容不得他不表态,坐一旁气愤说道:“这个周斌太不像话了,也亏得袁所长顶住压力,将他给拘留了,要不然还不知道 “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但就先别管它了,天也塌不下来,”汪兴民紧皱的眉头扬了扬,似乎要将心里的烦恼努力的抛开,又问萧良,“‘脑健灵’筹备怎么样了?我看到昨天东洲晚报都正式刊登广告了,你这两天就要带队出去做市场推广了吧?” 两个月前的萧良,在云社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小角色。 一个月前,萧良凭借一己之力,带着一群没有经验的人员,给随时有可能会倒闭,成为一个烂摊子的果汁厂带回四百万的销售回款。 而此时的萧良除了将果汁厂的生产、销售带上正轨,还在云社创建了一家员工接近七十人、即将有一款新产品上市的新公司。 新公司就在文化站大楼,在汪兴民的眼鼻子底下,萧良再忙也会隔三岔五找他或梁朝斌简单“汇报”一下工作。 汪兴民对宿云生物的情况,还是要比镇上其他人了解更多一些的。 自然而然,萧良在云社,在他汪兴民心目中的分量,也是一步步加重。 “现在能动用的资金量非常有限,到现在产品也就提前备了四万盒。前期主要还是在锡江、东洲两地先做市场摸索的工作,我不亲自带队,留在云社反倒有可能看得更清楚,”萧良说道,“可能要等整个流程走顺了、走通了,才会考虑下一阶段的工作。” “早年乡镇企业红火时,云社还是有七八家厂子能拿得出手的,今年云社经济工作能不能有亮点,要看你们给不给力了!” 宿云生物加南亭湖果汁厂,员工加起来有一百五六十人。 汪兴民心想照萧良的计划,争取接下来三个月来将“脑健灵”的生产、市场销售流程初步走通,按出厂价计算产值,每个月可能也就是两三百万的样子。 即便宿云生物注册地是锡江,但果汁厂代加工的那部分产值,还是要算入云社的。 这放在其他地方,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放在一年财政支出仅六七百万的云社镇,分量已然足够。 之前肖裕军能在云社风生水起乃至横行无忌,最主要的不就是他在周海明车祸去世之后,掌控着效益最好时能有两百来万年利润的南亭湖果汁厂吗? 萧良告辞离开,汪兴民也与梁朝斌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相送,这时候副镇长刘辉刚好到办公室,高兴打招呼道:“小萧总又到汪书记这里来汇报工作啊?啥时候请我去你公司学习学习啊?” “刘镇长这么忙,我们那座小庙能请得动你这樽大神过来指导工作啊?”萧良问道。 刘辉也是南亭村人,是刘薇薇的小叔;刘辉目前作为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年纪很轻,比梁朝斌也就大两三岁,在云社党政班子成员里算是分量较重的一个。 不过,汪兴民到任云社一年多时间里太模糊了,刘辉的态度也是模糊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随波逐流。 “汪书记,你现在可不能怪我不关心宿云生物、果汁厂的工作了吧?小萧总明里暗里就是不欢迎我啊。”刘辉跟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汪兴民开玩笑说道。 “宿云生物现在是搭框架时间,你们就不要去添乱了;过段时间再去。”汪兴民说道。 “那我就听汪书记吩咐。”刘辉笑道。 镇政府大楼是回字型结构,中间还有天井式小面积中庭。 周健齐、范春江两人的办公室位于在三楼南侧,他们这时候同时从南面的楼梯走上来,看到萧良与汪兴民、梁朝斌、刘耀在对面的走廊上说话。 范春江朝汪兴民那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带着一丝戏虐的看向脸色阴沉的周健齐,轻笑道: “瞧,养虎为患了吧?两个月前,你看我的好戏,现在轮到我看你的好戏了啊。才两个月啊,这头恶狼獠牙也未免露得太快了点啊!” 第九十二章 新助理 周健齐看了范春江一眼,没有说话拿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也知道范春江说这话并非幸灾乐祸,而是气他当初在汪兴民召开党政会议决定要调查果汁厂的问题时,他没有果断跟范春江站在一起强烈反对。 虽说他们并不能阻止林学同劫持肖裕军、何红一事发生,也就很难彻底保住肖裕军不被调查,但至少能在镇党政班子里压制住汪兴民蠢蠢欲动的心思,后续更不应该坐看顾培军、萧良两人接手果汁厂,将形势搞得这么难看。 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刘辉这些党政班子成员,越来越明显的往汪兴民身边靠拢,不仅仅是萧良、顾培军主导的果汁厂、宿云生物短短两个月内就在云社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更为核心的,是这一巴掌赤裸裸的抽到他周健齐脸上。 顾培军昨天当街明说了果汁厂管理层拒绝张斐丽辞职,然后夜里很快就有消息传出张斐丽不仅不会从果汁厂辞职,还将直接调到宿云生物给萧良担任助理,以及司法所所长吴松林将代理张斐丽提起离婚讼诉。 袁文海要对周斌行政拘留,他们托请几人出面求情,都被袁文海强硬顶了回来。 虽然有些事镇上还没有来得及传开,但袁文海到任一个多月来,有事没事都要跟萧良在文华菜馆吃顿工作餐,这事真要传开了,镇上也只会认为整件事就是萧良不把他周家放在眼底,甚至完全不忌惮别人将他与张斐丽往男女关系上联想。 这不是当着全镇人的面,操他周家的儿媳妇吗? 说实话,要是萧良不这么肆无忌惮,周健齐哪怕知道萧良跟儿媳妇张斐丽有一腿,他也会选择默不作声,甚至还会劝儿子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本来感情就不好,还愁以后挑不到一个适合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周家被骑到头上拉屎撒尿了,他周健齐要怎么办! 周健齐坐到办公桌后,拿起茶杯,抓起一撮茶叶投进去,拿起热水瓶摇了摇,空荡荡没有水响,要强忍住砸出去的冲动,真的非常辛苦。 看了一眼对面周健齐进去后紧闭的办公室门,萧良热情洋溢的朝范春江招了招手:“范镇长这么早到办公室啊,昨天夜里没睡好啊,眼袋这么重,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王八蛋害范镇长失眠啊?有空到宿云生物指导一下工作啊!” “呵呵!”范春江皮笑肉不笑的嘴角翘了两下,也没有说急着躲进办公室,他就想着这条小狗如此张狂,肆无忌惮将周健齐跟周健齐家那头母老虎彻底激怒,要如何收场! ………… ………… 萧良走出镇政府办公楼,还没有到正式的上班时间,此时老街早市已过,石板街也极为清静,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或自行车经过。 远远看到何红与林羲母女从对面走过来,萧良站到一家包子铺前的屋檐下,沉默的绷住脸,看到何红那张犹如少女般的漂亮脸蛋还有着明显的肿胀。 在石板街上遇到萧良,何红也有些惶恐,低头牵着女儿林羲的手匆匆往前走。 林羲却在错身而过时,转过头朝萧良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间就像初升朝阳那缕明媚的光线照入萧良的心田,绷紧的脸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萧良在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里买了一屉汤汁饱满的小笼包,继续往文化站大楼走去——早晨的文化站大楼是最寂静的,游戏厅、录像厅、桌球室要到十点钟才开门。 刚将自行车停到文化站大楼前的张斐丽看到萧良走过来,不能低头躲开萧良直接往大楼西侧公司进口走去,这时候又实在不知道要跟萧良说什么,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花坛边,心里又莫名有些慌乱。 “这包子不错,你别吃光了,给我剩两个!”萧良将装热包子的塑料袋递给张斐丽。 “我吃过早饭了。”张斐丽细着声音说道,手别在身后,没有接塑料袋。 “那你帮我提上去。给我当助理,要有个助理的样子。”萧良说道。 “助理又不是保姆。”张斐丽细声嘀咕了一句,见萧良瞪眼看过来,忙抿住嘴伸手将塑料袋接了过去,快步往大楼西侧走去。 以前是有夫之妇,萧良即便能感受到张斐丽诱人的魅力,也会注意保持距离,此时总算可以不用顾忌的打量张斐丽身着长裙、轻盈摇曳的背影了。 在朝阳照耀下纤腰宽臀,是那样的婀娜多姿,暗感霸道总裁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就是作为霸道总裁要承担的压力未免太大了一些。 萧良走上楼,看到早已经到公司的徐立桓、吴启燕他们,将张斐丽手里提的那袋小笼包直接给分掉了,一只都没有给他剩下来。 徐立桓、吴启燕还一个个“示威”的跟他说:“张斐丽的包子我们都分光了,谁叫你来晚了,你吃不到张斐丽的肉包子了!” 张斐丽假装没有看见他。 萧良只能抓抓脑门,“呵呵”笑了两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 “脑健灵”明天就正式上市,前期该做的工作都已经做的,就算会有很多纰漏,甚至意再去叮嘱、解释什么,总得让大家有一个摸索跟自我适应的过程。 萧良反而有难得的清闲,浏览过昨天夜里还没有来得及看的几份报纸,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走出去买份早餐回来,就见张斐丽敲门走进来,手里拿着包子跟豆浆。 “刚刚吴启燕她们以为是我买来包子是请大家吃的,我都没来得及解释,就给他们抢光了,”张斐丽说道,“我刚偷偷跑出去,又给你买了一份……” “你再不把包子拿过来,都要差点饿死我了,” 这个年代说包子不包子的,没有啥不良联想,萧良从张斐丽手里将肉包子还有豆浆接过来,还是下意识的往她胸前瞥了一眼。 这个年代的内衣没有欺骗性的厚垫子跟钢丝硬支撑,规模中等,形状很翘。 萧良将塑料袋装的热豆浆倒进玻璃杯里面,然后一口豆浆一口包子啃起来,指了指办公桌前,让张斐丽坐下来,跟她说道, “你接下来工作还是负责人事招聘,但其他工作也要兼顾,没有那么轻松……” 经历昨天的事情,才过去短短一夜,张斐丽思绪都没有完全理顺过来,听萧良说工作安排的事情,只能努力先记住,“嗯嗯”的点头答应。 “算了,要做什么事情,我还是一件一件吩咐你吧,看你也没办法一下子记住太多;又或者你自己找吴启燕先商量商量,你们两个要怎么分工合适。”萧良见张斐丽一脸迷糊的样子,心想她这段时间情绪波荡这么厉害,没可能一下子就进入工作状态,就及时收住嘴。 “哦!”张斐丽站起来,拿着记录本起身就要离开,但打开办公室门走出去之前,又咬着嘴唇,转过身来忐忑的盯住萧良说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这么一本正经?”萧良疑惑的看着张斐丽。 “何红的女儿林羲,就是上个月在公交车上你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其实我早就认干闺女了。”张斐丽忐忑的说道。 萧良看着张斐丽忐忑又有着毅然的柔美脸蛋,一副不明所以的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干闺女,又不是我干闺女,怎么,逢年过节我还得给她包压岁钱啊?” 萧良挥了挥手,让张斐丽干活去。 张斐丽走出办公室里,萧良走到窗前,默默看着两排陈旧屋舍间的石板老街,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胸臆间有太多无法对人诉说的情绪像波澜般微微起伏着: 他的很多行为跟选择注定是无法被人理解的。 何红乃至林学同会是怎样的结局,萧良完全不想去管,但他能忍心看着单纯柔弱的林羲无依无靠,然后在如此浑浊不堪的人世间随波逐流,注定沉沦、注定被吞噬? 林学同的实际病情这时候应该很严重了吧?何红才是取保候审,等案情彻底审结进行司法审判时,说不定要进去两三年,何红她妈的身体也不行,那时候将是十三四岁林羲最艰难的时刻…… 第九十三章 异类的忐忑 虽说市场二部实际承担渠道开发及销售任务的是第二到五组,但今天只有费文伟亲自押送第一批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前往锡江;而除了第二组销售团队外,剩下三个组的人马前期都将共同负责东洲的市场。 这主要也是三到五组人员包括组长纪红群、申政、谭兴在内,主要都是新招聘的,在市场营销等方面经验还不够。 反正前期一两个月的工作就是摸索市场,逐步建立宿云生物有别其他保健品厂商的销售渠道。 将更多的销售人员留在东洲做市场,除了萧良能亲自多带一段时间,还能稍稍节约一点前期的成本。 中午用过工作餐,前往锡江发货的卡车停在文化站大楼前,还搞了一个发货仪式,燃放一堆烟花爆竹给费文伟饯行。 下午公司市场销售部这边,也依托刚刚铺开的媒体广告投放,忙碌的联络东洲市城区及郊县的各家经销商。 萧良手里掌握的资金实在是太有限了,算上果汁厂挤占出来,目前用于“脑健灵”生产、市场推广的资金,总共也就两百来万。 萧良不想搞先铺货后结算的模式,以免给渠道商占用太多的资金;实际也没有什么资金能给渠道商占用。 然而,作为一家新挤入保健品行业的厂商,想要跟渠道商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现货交易,在这个年代难度之大实在不难想象。 当然,随着广告投放力量的加大以及不断往城乡基层渗透,产品逐渐为市场及消费者认知、接受,只要影响力足够大,市场“钱景”足够明朗,哪怕要求渠道商提前打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一切都刚开始,徐立桓、吴启燕、何雪晴、张斐丽以及下午就坐在萧良办公室不走的顾培军、萧潇,他们内心深处都充满忐忑跟不安。 目前绝大多数保健品厂商,都千方百计的将各家产品往药物上靠,在保健功效之外都有不同程度的夸张、渲染治病养病的效果,也就决定了这些厂商主要走医药公司-药店销售渠道。 萧良给“脑健灵”选定的渠道,虽然也不排斥药店渠道,但更主要还是跟果汁饮品等日常消费品一样,去争夺遍布大街小巷以及乡镇的商店,将从事副食品贸易的批发商、经销商作为主要渠道商进行开发。 这一点在徐立桓、何雪晴、顾培军他们看来,最大的好处就是在锡江、东洲两地,能直接借用南亭湖果汁前期初步建立起来的销售渠道,将“脑健灵”产品以较快速度铺下去。 不过,第一批采购量都会非常保守,最多是进购南亭湖果汁的同时,搭售一小部分“脑健灵”,给点面子而已。 除了经销渠道的方向选择与其他保健品厂商迥异,“脑健灵”一盒四瓶汤剂包装,与目前主流保健品一盒十二支口服液包装或者胶囊形式也截然不同。 一盒脑健灵零售定价四十八元,会不会太高,能不能为当下人均工资仅三四百的消费者接受,又或者会不会定价太低,压缩自身的利润空间,都同样令人忐忑。 当然,大家更主要担心的,还是目前市场有上千款保健品,宣传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夸大其词,以宣传治病养病为主,甚至敢自夸治癌防癌的都大有人在。 萧良却断然决定“脑健灵”的宣传口径仅局限于改善肠胃功能、促进睡眠以及缓解疲劳等基础性的、经过明确验证的功效上。 “脑健灵”会不会因为宣传太保守,宣传的功效太弱,完全引不起消费者的兴趣? “你在我这里大眼瞪小眼,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萧良放下科特勒的《营销管理原理》,看着顾培军跟他哥说道, “你们两人要实在闲着无聊,就到楼下看两部三级片解解闷,别耽误我干正事……” 他们三五天内不可能知道“脑健灵”会不会为市场所接受。 而在有初步的结果之前,“脑健灵”的生产不可能随意扩大,前期生产安排也只是维持基础库存就可以了,要不然库存占用的资金就太大了。 现在他们手里的资金太限了,果汁厂要预留一部分资金备用,不能耗尽,这也是萧良决定的——现在需要“脑健灵”在市场上初步铺货下去,有一定的资金回笼后,才会滚动推进后续的生产。 萧潇现在还可以多花些时间读研究生课程,顾培军则确实会有些清闲了。 他伸手将萧良手里那本科特勒原着拿过来,翻看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问萧良:“你看这么一本大部头,还要翻译出来,不头痛?” “我有什么办法?肚子里就那点干货,快跟译,储备点干货,省得以后露怯!”萧良说道。 萧良前世在跳出东洲这个烂泥坑后,无论是读研还是所从事的多项工作,仅是一小部分涉及产品的市场推广及营销,更多是阅历的积累,并没有经过太多专门的学习与职业训练。 他现在心里当然清楚“脑健灵”接下来要走的主要市场方向是什么,毕竟那是前世接受过残酷市场实践检验过的一条有效途径。 不过,萧良也很清楚他自身在市场营销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也就意味着在选定市场方向后,具体的执行细节,他同样需要学习跟摸索。 现在整个销售团队都没有谁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萧良想尽快将一两部原着翻过来,让大家平时手头也有专业书籍可以随时翻阅学习。 好在萧良的专业英语水平底子还行,科特勒原着里的专业术语也为后世所熟悉,翻译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萧良也怀疑科特勒的着作在国内已经有了译本,但奈何现在也没有互联网方便查询,也不愿意花工夫去打听,自己就当深度学习一下。 张斐丽敲门送一份材料过来。 顾培军好奇的趴办公桌上问萧良:“那你说说为何脑健灵定价四十八元一盒?给你一个吹牛逼的机会。” 张斐丽八月初回到云社,即便在果汁厂负责行政综合科,也是主要跟新公司这边进行衔接,宿云生物主要部门会议,她都有参加。 她也很好奇萧良拍板的定价策略,将材料递到萧良面前,也就站在一旁没动。 她知道徐立桓、何雪晴他们前期做过一份比较详尽的市场调查,也根据市场上同类型的保健产品,以及宿云生物推出“脑健灵”之初,销量很难一下子拉高起来,建议定价到六十八元一盒,给渠道商更大的利润空间,更方便推动现款现结,将货先铺下去。 然而徐立桓、何雪晴他们的建议,直接被萧良给否了。 萧良挑眉看了张斐丽一眼,他坐着越发显得张斐丽身材高挑,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张斐丽侧脸上,暗感拿凝脂形容女人肌肤雪白细腻,还真是形象,拍着脑门说道:“每盒定价四十八,我说我是拍脑门想出来,你们信不?” “不信。”张斐丽说道。 “我说了你也不信,我有什么办法?”萧良耍赖的说道。 “你前两天刚说产品推向市场,定价是慎之又慎、需要反复权衡、考察的事,你总不能当这句话没有说过吧?”张斐丽睁着明亮的眼珠子,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萧良。 “这个就叫作茧自缚啊,让我想想,怎么编才能骗过你们啊!”萧良苦恼的敲着脑壳的说道。 萧良还真是苦恼。 他总不能说这个定价是前世直到九八、九九年对无数保健品厂商的商业实践进行深度调研得出来的结论,是最符合九十年代中期中东部发展相对较好地区城乡消费能力的。 定价低了,覆盖不了高昂的营销成本,会压缩自身的利润空间;倘若定价超过大众在这个年代极其敏感的价格承受线,不管广告做得多诱人,销量也将受到明显的压制。 真实的市场实践,会迫使厂商将零售价一步步回调到这条线上,但如果这一切都要从头摸索的话,一家保健品厂商,可能也要浪费掉半年到一年的探索时间。 萧良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以及资金,浪费在最终零售定价的摸索上。 “有了,” 萧良想了一会儿,好像真是编好理由了,拿出一支油笔,走到挂在办公桌对面墙壁上的书写板前,敲着书写板说道: “我本来想等市场实践证明我有多么正确之后装装逼的!既然你们这么好奇,我勉为其难把定价策略告诉你们……” “……这是脑健灵目前核算出来的生产、包装等固定成本,每盒四瓶二十一元。这个数字是小批量试生产,产能没有得到充分释放导致成本畸高的缘故,下一阶段,我们目标是要将生产成本控制在每盒十五元以下。等到二十四小时三班生产,成本还需要继续往下降。关乎这些成本的计算,是你们在生产管理当中,必须要摸索、学会的一个环节。后面你们更要学会如何通过流程的合理安排、工艺及设备的改进,甚至还需要主动参与到上游供应链管理中去,一步步缩减这个成本……” “……前期为方便推广、铺货,同时还需要渠道商接受现款现结,需要给他们让出足够大的利润空间。我们假定这个利润空间是十五元……” “……在完全不考虑盈利的情况下,我们假定在元旦之前的公司扩张目标,第一是将市场二部的销售人员规模扩大到四百人,需要将铺货渠道从锡江、东洲两市初步扩张到江省十二个地级市,并沉淀出初步的市场影响力;除此之外,果汁厂生产部第二车间要新聘一些生产职工,做好二十四小时三班不间歇生产的准备,第一车间也要新增一部分设备,做好随时转产脑健灵、弥补产能不足的准备。这里面预计需要继续投入八百万到一千两百万左右的资金才够。而假定这一期间脑健灵的实际销量在四十万到六十万盒左右,简单计算一下,也就是说每盒脑健灵需要有二十元的毛利润空间,才能维系后续运营及规模扩张。三个数字,生产成本十五元、渠道商利润空间十五元、运营成本及规模扩张成本二十元,加起来是五十元——之所以没有定价五十元,而是定价四十八元或四十九元,就是要给消费者一种占到便宜的感觉!” 第九十四章 人海战术 顾培军、萧潇市场实战经验,甚至都不如张斐丽丰富,他们现在对市场营销目前只能算刚刚迈入门槛。 虽说这不能代表他们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没有能力去做市场,但是对萧良忽悠的这一套理论,实在是缺乏辨别能力,稀里糊涂的问道:“就这样简单,就这么一厢情愿?这个好像不怎么符合你之前讲的那套市场定价实践操作理论啊?” “啊,你们还记得那个啊?我都说我是拍脑门瞎想的,你们又不信!” 萧良摊手表示责任不在他身上,说道, “要在元旦之前做好十二个地级市的初步渠道开发建设工作,我们哪有时间用书本教的那一套去摸索定价?也只能先拍脑门定个价再说,不行的话,才根据实践再调整就是了。这个就符合我之前讲的那套理论了。好了,好了,你们下去玩吧,不要打扰我工作了。” 萧良站起来表示要将他哥萧潇、顾培军赶出去,将他们二人赶到办公室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 “对了,你们下去见到张卫,就跟他说一声:公司以后每个月会支付一笔钱给他,桌球室以及游戏厅要对所有持宿云生物工作证的员工免费开放。紧张工作、学习之余,还是要给大家一个放松的地方。录像厅就算了,一天打两盘桌球或两把游戏机放松一下可以,我当老板的,也要有这个气度,但真不能让这些王八蛋给我躲到录像厅的角落里看三级片摸鱼。反正跟张卫说,谁要录像厅自己掏钱买票,我不会认的。” 张卫昨天夜里答应将老虎机撤掉,是配合这边不给周健齐、范春江他们抓把柄,但也是凿实少了相当大的一块收入。 现在假期过去,游戏厅、桌球室也好,都严重缺乏客源,平时收入都未必能将房租、水平以及人员工资打平掉。 目前阶段,宿云生物额外与其花费几万块购买娱乐设施,给员工提供娱乐放松的场所,还不如直接按月支付一定的费用给张卫,多多少少弥补一点。 “行,我找张卫谈价去,一定要把价格压得死死的,”顾培军笑着说道,“省得张斐丽去谈,都不知道胳膊肘往哪里拐才合适!” “我除了将胳膊肘往公司里拐,还能拐到哪里去?”张斐丽啐道,示意顾培军带着萧潇赶紧出去。 ………… ………… 顾培军、萧潇走出去,张斐丽好奇的问萧良: “市场二部真要在元旦之前扩张到四百人?” 张斐丽刚才比顾培军、萧潇都听得认真,也注意到萧良提到几个假定目标,其中着实吓她一跳的,是公司要在元旦之前,将市场二队的销售队伍扩张四百人。 萧良虽然将市场招聘当作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但前期怕吓着大家,之前并没有直接说下一阶段的扩大规模具体是多少——这还是第一次提及具体的数字。 “宿云生物要是在元旦之前将员工规模扩张到四五百人,周健齐、范春江是不是得跪下来叫我爸爸?”萧良笑着问道。 “我跟你说认真的!”陈斐丽呶起嘴,美眸禁不住要睁大起来瞪萧良。 不过,她忙将变化的神色敛住,心想以前大家都是亲密的同事,偶尔流露一些小儿女神态,也不担心有什么误会,但现在很多人都以为她跟萧良有那层关系,再不严肃点,只怕更说不清楚了。 “我有不认真吗?”萧良见张斐丽神情一下子变得奇怪,好奇的问道。 “……算了,你要卖关子,我还能把你的嘴撬开啊!”张斐丽撇撇嘴说道。 只是她心里真的好奇,也是没有说立刻离开萧良的办公室。 销售团队大扩张,其他部门也必然相应的需要增加一些人手,不然行政、财务等后勤保障工作就会严重滞后——到时候宿云生物加上果汁厂,职工有可能超过六百人。 张斐丽以前活得单纯,但不代表蠢。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一家企业,不要说云社了,在狮山县范围内都将极具分量。 整个云社镇有四五万人口,但整个镇区规模很小,居民户人口也就三四千人。 宿云生物及果汁厂虽然会大力从全市范围内招聘员工,特别会注重吸纳市县国企富余人员,但无论是地域便捷,还是用工成本等各个方面,云社本地的员工也必然会占到相当大的比例。 不提此时各个方面的工作都以经济发展为核心,仅仅是为当地提供这么多的就业岗位,仅仅这些就业岗位在云社所牵扯到的种种人脉关系,就足以称得上根深蒂固了。 不过,在张斐丽的眼里,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让不让范春江、周健齐叫爸爸这种“混账”问题,而是宿云生物内生的资金流能不能支撑这么迅猛的扩张,以及有没有必要进行这么迅猛的扩张? 见张斐丽还是一脸深表怀疑的盯着自己,萧良摊手说道: “市场二部元旦之前扩张到四百人,这只是假定的一个目标,最终还是要跟着实际的市场销量以及渠道推广情况进行调整。如果四个月内的实际出货量达不到四十万盒,又或者其他方面不可预见的成本增加,内生的流金流远远不及预期,这个假定的目标当然要大幅度的缩减,可能是两百人;也可能实际成绩更糟糕,甚至还要缩减现有的人手。反正前期用工合同都有三到六个月的试用期,包括你也一样,到最后实在用不起人,就请你们直接走人。所以,到底能不能叫范春江、周健齐跪下来喊你爸爸,接下来这三四个月,你还是要咬紧牙关啊,一点都不能松懈的!” “胡说八道什么呀!”张斐丽强忍住白萧良两眼的冲动,拿起来材料就走了出去。 为了表示不想再听萧良胡说八道,张斐丽走出办公室的步伐还特意重了点,这使得身穿连衣长裙的她,臀部都摇曳出更迷人丰盈的曲线来。 将目光从关闭办公室门收回来,萧良拿起玻璃,微微笑了起来。 在别人眼里,元旦之前就将市场二部的销售团队扩大到四百人是非常恐怖的一个数字。 不过,萧良心里很清楚,倘若历史轨迹不变,主攻农村市场的金铢口服液明年人海战术规模就将达到惊人的十六万人;而这两年市场大热的红桃Q,今年仅在江省投入的销售人员就高达两千人。 宿云生物下一阶段将正式的销售团队扩大的四百人,以便覆盖整个江省市场,在这个年代都根本算不上人海战术,平摊到每个地级市仅三四十名销售人员。 萧良内心并不想大搞人海战术,但这并不是人海战术效果不好。 恰恰相反,在这个“渠道为王、营销致胜”的年代,人海战术非常有效,只是人海战术对利润的吞噬也是超乎常人所想象。 首先想要建立一支三到五万人规模、覆盖全国市场的营销队伍,组建成本要多大? 虽然九十年代薪资成本很低廉,但前期不吃掉一两亿的利润,怎么可能拉出这么大规模的营销队五来? 然后维持这么一支庞大的营销队伍,再加上空前的市场宣传推广投入、运营成本,每个月的开支又要多大? 倘若能进行有效管理,每个月市场营销开支或许有可能控制在五六千万到一亿之间,毕竟这个年代人力还是廉价的。 问题在于当下国内哪家刚成立三五年、没有什么根基跟积累的私人企业,有能力驾驭这么一支遍布全国、规模高达三五万人的销售队伍? 如何进行有效的费用管理,确保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员能保证基本的廉洁,不上下其手、虚开营销开支? 难道就肖裕军、朱金奇这些人面目可憎,他招聘的员工一个个都清许如水? 不存在的。 萧良自认为他哪怕是重活这一世,也绝无可能做到这点,也很清楚一旦管理失控,三五万规模的销售队伍会混乱成什么样子。 这也是金铢口服液最高一年做出八十亿的惊人营业收入,创始人却最终一无所获的问题所在。 所有的利润空间都被那支有如狰狞巨兽的销售队伍吞噬一空,还有什么能剩下来的? 无节制的搞人海战术,除了最终留下一地鸡毛的混乱外,几乎不可能带来多少正面的收益。 当然,在这个年代,完全不搞人海战术也不行。 整个九十年代,是被后世称之为渠道为王的年代,主要原因是这个年代的商品销售流通渠道太不成熟、太不完善了。 厂商有意识、有组织的投入大量的资源,去建设、维持渠道,甚至直接建设投资更为庞大的专柜、连锁专卖店体系,相比较竞争者,商品销售就能获得遥遥领先的优势。 渠道的作用在这个年代被彻底的突显出来。 “脑健灵”没有市场影响力,又想玩现货交易,这时候即便有经销商愿意跟宿云生物合作,也只是尝试性的,交易规模有限不说,也绝不可能花什么气力帮着宿云生物去开拓市场。 宿云生物这时候不招募大量的销售人员,一层层深入各个分销环节,不直接到市场终端进行助销、促销,不最深度的进行渠道建设、开拓市场,市场哪有那么多容易打开来? 四百人都是远远不够的。 选择恰当有效的人海战术,如何进行有效的管理以及正确的市场营销战略之间,如何保持恰到好处的平衡,以及更早、更好的组建多次分销体系,将是宿云生物接下来最为关键,也是最为核心的问题。 不仅前期,接下来相当长的时间里,萧良都会将主要精力放在销售团队的组建跟运营上面。 这也是“脑健灵”能否获得真正意义上成功的关键,并非脑洞一开,就可以坐在家里数钱数到手抽筋。 只是这些东西,他现在没有办法跟张斐丽以及顾培军、徐立桓、何雪晴他们说,说了也没有人会信,只能亲手带着做一遍,让他们看着去学、去领悟。 第九十五章 保守的宣传口径 随着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率先在锡江、东洲两地推向市场,越来越多的销售人员奔赴县区乃至乡镇一线战场,文化站大楼并没有恢复宁静,每天都有拿着招聘广告的人陆续而来。 虽说前期在锡江、东洲两地的销售才刚刚起步,资金回笼缓慢,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很有限,人员扩张的步伐无法迈得太大,但新聘销售人员的培养及工作适应需要时间,因此需要不间断的持续推进。 拿萧良的话说,市场推进缓慢,大不了加大试用期的淘汰率。 大部分季节性强的商品销售,想要低成本的增加销售旺季的用工,这也是一种方式。 徐立桓、何雪晴乃至顾培军前期都被萧良拉出来,在他们手头各自负责的工作之外,还额外承担起对新晋员工的培训,替他分担压力;然后又快速的将经过短期促进培训的员工,分派到大大小小的驻点参与实际的销售、市场推广工作。 市场推广及销售,也并非寻常人所想象的,都需要极强的沟通技术。 甚至大部分助销、地推工作,都非常的枯燥,也很机械化,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填——就像六月份他们在锡江实施的清库化销售一样,很多工作都不存在什么门槛。 锡江、东洲两地的渠道推广及市场销售工作,虽说没有一开始就出现惊人的亮色,但除了利用南亭湖果汁市场现有的渠道体系外,又填充进去大量的销售人员,一切都还算得按部就班,以现款现结方式累计快速两万盒的铺货,第二周销量统计也有四千多盒。 锡江、东洲两地周销四五千盒,市场成绩当然谈不上惊艳,却也能让人接受,毕竟这已经能覆盖掉当下生产运营以及市场宣传、渠道维护等各方面的成本。 随着市场宣传及渠道建设的深入,助销工作的细化,同时也会覆盖更多的零售终端,预计九月底两地的周销量应该能达到六七千盒。 不过,萧良并没有等锡江、东洲两地做出成绩,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九月上旬萧良就迫不及待的从锡江、东洲两地抽调二十名具备一定经验的销售人员,由徐立桓、何雪晴两人亲自带队奔赴省城成立办事处,重点先啃全省保健品市场的高地秣陵。 秣陵这几年经济发展,非常丢脸的要比锡江差了一截,但作为省会城市,城市人口规模以及平均消费能力,却要比锡江更高;当然秣陵保健品市场的厮杀也最为激烈。 这也导致除了地租等成本高企外,媒体广告的投放价格也要远高于地市。 然而想要利用省级媒体以及秣陵作为中心城市的辐射作用,赶在元旦之前对其他地市形成一定的沉淀,以利其他地市渠道建设的快速推进,秣陵这块高地必须要集结重兵火力先啃下来。 要不然的话,真要一个地市一个地市的去生啃,想要赶在元旦之前初步完成江省十二个地级市的渠道建设,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然,秣陵作为全新的市场,萧良那一套反向营销的组合拳就又有了发挥的空间。 徐立桓、何雪晴率队赶奔秣陵,铺货规模很快就达到四万盒。 反向营销是屡试不爽的策略,并没有太高明的技术,徐立桓、何雪晴他们率队执行,效果也不会比萧良差多少。 不过,秣陵市场真正艰难的,还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让真实销量增涨上来,避免大量的“脑健灵”囤积在渠道商手里,破坏掉与渠道商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 萧良除了将每一分能挤出来的资金都留给徐立桓、何雪晴用于秣陵市场外,还将进入九月之后新招聘的三十名销售人员,都增派到秣陵。 整个秣陵市场短期内非但不能产生正向现金流,萧良甚至还要将锡江、东洲两地市场产生的利润转过去,任其无情的吞噬。 这时候宿云生物还要继续扩大销售人员的招聘,果汁厂还要增添新的设备,保证第一车间两条生产线随时有转产“脑健灵”的能力,要陆续招聘、培训新的生产职工,保证有随时通过二十四小时三班运转扩大生产线产能的能力。 也是幸亏三个多月来的稳定运营,上游提供原材料、包装以及设备的供应商愿意给出一定期限的账期。 宿云生物、果汁厂可以占用供应商一两百万的货款,可以拖延三到六个月支付。 这为前期的市场扩张,提供了一定的储备资金,不至于一下子榨干。 就这点占款,也是极其有限的。 后续大规模的市场推广,特别是想要覆盖江省十二个地市,核心还是要先啃下秣陵市场,必须达到一定的真实销量之后,才有可能产生真正的资金回补。 九月下旬之前,除了费文伟、纪红群两人继续负责锡江、东洲市场、继续招兵买马外,萧良让他哥萧潇、顾培军、谭兴、申政以及刘薇薇、徐晓冬等几乎所有都能抽调出来的人手,都调往秣陵,加大各种促销推广活动开展的力度,备战国庆节。 萧良没有亲自前往秣陵,是云社这边需要有人坐镇,保证锡江、东州及秣陵三地市场与云社总部在各个环节上更好的衔接,避免出大的错漏。 暂时还没有谁能发挥这个管理作用,萧良只能留在云社。 另一方面目前总结出来的市场打法就这么一套组合拳,在江省范围内销售渠道建立起来之前,萧良也没有想过执行新的营销策略。 甚至萧良真正的营销策略,就蕴藏在目前已经打出去的组合拳里,只是现在还没有大肆声张的时机。 萧良对顾培军、徐立桓、何雪晴,甚至他哥都不漏一点口风。 保健品市场上千家厂商挤进来激烈厮杀,营销策略又没有什么技术或专利门槛,特别能出奇制胜的手段,想要避免别人照搬抄袭,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推出之后就迅速建立足够强的市场优势。 因此在江省内的铺货销售渠道建立起来之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用老一套组合拳打市场,没有什么新鲜的玩艺,也就不需要萧良亲自前往秣陵坐镇。 他现在就是尽可能往秣陵补足人手,本质上也是玩红桃Q、金铢这些厂商在玩的人海战术——除了保障生产、调运以及行政财务及人员招聘工作不中断,能挤出来的人手都尽可能往秣陵调。 二十人不够就四十人,九月下旬派往秣陵的销售人员更是大幅增加到一百人;萧良同时授权徐立桓、何雪晴九月底之前在秣陵以一比四的比例,从各大高校额外招聘临时的促销人员,弥补人手的不足——这才是真正的人海战术。 然而萧良制定的宣传口径还是太过保守了,同时他们对药店体系的铺货、助销也存在严重不足,重点都放在日用品的零售端了。 九月二十八日,徐立桓他们对前一周的实际销量进行统计,同时也是顾培军、萧潇率队第三批大规模增援秣陵市场的第一周,周销量并没能突破他们最低期待的六千盒。 而东洲与锡江两地市场在九月十九日到九月二十五日的一周实际销量也仅仅勉强达到六千盒,增涨幅度略低于预期。 东洲、锡江两地销售团队在抽调人手,又源源不断招聘新手填进去,九月底销售人员规模都突破六十人,再加上大规模招募的临时促销人员,不多的利润被大规模扩张的员工、超量的市场宣传投入以及频繁的促销活动给挤占一空。 目前东洲、锡江两地的市场无法产生利润,秣陵市场吞噬资金又像一个无底洞。 顾培军、萧潇率部增援秣陵的第一周,核算人员薪资、出差食宿补贴以及高额的媒体宣传、促销活动开支,净亏损超过二十万。 由于接下来就是国庆周,除了市场推广促销的开支预算额外增加二十万外,还在锡江、东洲及秣陵三地额外囤积了一批现货,令宿云生物及果汁厂的资金储备急剧缩减到五十万以下。 这也意味着要是十月份销售没有起色,资金储备就将彻底耗尽,仅靠南果湖果汁有限的资金流回补,根本解决不了大问题。 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在秣陵都有些急眼。 也不是他们对萧良没有信心,只是看到危机随时会再次降临,没有谁能安坐如素。 徐立桓虽说最为年长,但在他三十四岁的人短短两三个月内,也没有经历这样的跌宕起伏啊。 其他人年纪都要比徐立桓年轻,纪红群、申政、谭兴以及何雪晴等人都在三十岁左右。 八月过后萧良主要从东洲全市范围内招聘员工,对年龄的要求很高。 他需要那些在市县国企有才华却被压制,苦苦没有发挥才华机会,憋着一口气想出人头地,同时又精力充沛的人。 他们有冲劲不假,但人生阅历稍有欠缺,也不可避免会有些急躁。 他们几次打电话给萧良,建议调整宣传口径。 人家保健品宣传包治百病,聘请各路专家学者在电话在报纸上鼓吹自家产品能治病养病,能治癌症,“脑健灵”宣传只能改善肠胃睡眠缓解疲劳,拿什么跟人家拼市场嘛? 九月二十八日徐立桓、顾培军统计出前一周的销售数据后,第二天早晨召开三地电话会议时,再次提及宣传口径的问题。 这个年代的电话会议很简陋,就是在三地会议室里多安装两部电话然后开免提。 萧良除了安抚徐立桓、顾培军以及负责锡江市场的费文伟要有耐心,稍安勿躁,也说现在保健品市场的乱象,国家不会永远置之不理,宿云生物没有什么根基,轻易还是不能做触碰红线的事情。 大家都很年轻气盛,特别是纪红群、申政、谭兴他们八月过后才加入宿云生物,对萧良的能力还是持质疑态度,不会觉得他是老板,有些话就要憋住不说。 九月中旬调到秣陵办事处的申政,就在电话里质疑萧良:“现在别家宣传都不同程度夸大其词,不是我们想以清高自居,就能违背市场规律赢得消费者的——也许国家不会永远置之不理,但还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市场二部的会议室里,除了吴启燕、张斐丽等行政财务部门核心人员外,还有负责东洲本地市场的纪红群及两名助手,还有市场一部负责果汁市场的张铭。 在申政针锋相对的质疑下,看到萧良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大家也都心里一紧。 接着就见萧良有意放缓语速,但语气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现在保健品市场如此乌烟瘴气,我们如果不能自觉的抵制这股歪风邪气,还要与之同流合污,那我们为何要费这么大的气力去做‘脑健灵’?纯粹是为了赚钱吗?以我们团结一心的毅力与能力,什么钱赚不了,一定要凑到粪水坑里去刨食?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我都有信心带领大家成为保健品行业里的一股清流,青青白白的将钱给赚回来。失败?对不起,我刚刚把这词条,从我的字典撕掉了。” 萧良“啪”挂掉电话,不再给申政以及徐立桓他们解释的机会,见坐在会议桌旁的张斐丽、吴启燕、纪红群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旋即一笑,拍着桌子问道: “我刚才这番话够正义凛冽吧?顾培军、徐立桓、申政这些龟孙子是不是这时候特羞愧难当,准备拿出他们数倍的斗志去打市场?” 第九十六章 攻心为上 看到刚才那一幕都是装的,张斐丽忍住没有当场跟萧良一个白眼;吴启燕则直接给萧良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谁没有吃早饭,陪我去吃早饭,我请客?”萧良问道。 吴启燕拿起记录本站起来说道:“我已经羞愧难当了,我要斗志昂扬的去工作,哪有脸吃早饭哦?” 纪红群摇了摇头,说道:“萧总底气够足,我们没有理由不拼一把,不敢将时间浪费在吃早饭这种小事上啊!” 纪红群负责东洲本地市场,但除了早晚要过来参加例会,正常白天时间都在各个驻点奔走。 张铭迟疑不定的打量萧良一眼,最终一声不吭离开会议室。 张铭负责本地的果汁饮品市场,虽然作为管理层的一员,每天早晚都要被揪来参加电话会议,但他基本不会主动对“脑健灵”的市场销售、渠道建设发表意见,除非萧良有什么问题问到他头上。 负责锡江果汁饮品市场的赵旭东也是一样会参加电话会议,却没有什么忌讳,对“脑健灵”市场开拓有啥想法都会说,有时候甚至会不赞同负责锡江保健品市场的费文伟的主张。 萧良看了离开会议的张铭身影一眼,喊住同样起身要离开会议室的张斐丽,笑着说道:“你得陪我去吃早饭吧?你知道你肯定没有吃早饭!” 萧良虽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但是工作真是繁忙,特别是家里能调的人都派去秣陵增援了,锡江、东洲两地市场也要备战国庆周,萧良现在一个人也要兼几个人的工作。 这个月萧良基本都睡办公室里,也是月中将五楼承租下来,才单独在五楼的办公室里摆放一张行军床,稍微改善一下条件——这段时间他需要随时投入工作中去,不像他哥、何雪晴、纪红群等人都住顾培军或张斐丽父母家里。 除了工作餐外,萧良每天的早餐基本是张斐丽帮着解决。 因为每天正式工作之前,萧良都要跟顾培军、徐立桓、费文伟他们召开电话会议,张斐丽她也需要起早参加电话会议,常常自己都顾不上吃早饭,只能抽空到老街买来早餐跟萧良躲办公室里吃。 遇到哪天清闲一些,一起到老街找家早餐店坐下来吃也是正常。 ………… ………… 老街刚过早市,但还没有到正点上班时间,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非常的清静。 九月底的清晨也开始有明显的凉意。 萧良与张斐丽走进镇供销社北侧的老俞鱼汤面馆,却见看到周健齐、范春江两人坐在拒台的小桌旁,他也没有说避开,而是笑眯眯上前打招呼:“周书记、范镇长,两个领导也都亲自来吃早饭啊……” 萧良心理素质强到叫人想挠墙,打过招呼就间隔一桌坐下,还跷着二郎腿,气定神闲的看西墙小黑板上拿粉笔写的面点,跟张斐丽说:“我就来一碗黄鱼面加卤鸡腿、卤蛋,你吃什么?” 张斐丽现在要淡定多了,即便她现在还没有跟周斌离成婚,见着周健齐也没有太多的心慌,拿着皮夹走到柜台前点餐付钱。 范春江还点点头应了一声,算是打招呼,周健齐脸则黑在那里。 现在整个镇子都知道张斐丽跟他儿子闹离婚,他儿子还因为这事被抓了进去,前两天才从看守所放出来——他也是好说歹说才安抚住儿子的脾气,没让他再出来闹事,但他知道不要说年轻气盛的儿子,换作其他人,谁能受得住这气? 周健齐没有起身就走,已经算相当客气了,当然不用给萧良脸色看——他真要对萧良装作和蔼可亲,在云社镇反而成笑话了。 唯有范春江现在需要撇清当初的抓捕纯粹是大公无私,才要刻意摆出姿态来。 萧良一边看张斐丽点单时窈窕的身影,一边拿起来筷子轻轻敲打桌边,这时候汪兴民、梁朝斌走了进来——今天也真是巧了。 张斐丽看到汪兴民、梁朝斌走进面店,也是一怔,转即又打招呼问道:“汪书记、梁主任,你们吃什么?我帮你们一起点了!” “我们自己来,不用麻烦你。”汪兴民推辞道。 “汪书记、梁主任都喜欢黄鱼面,你照我那标准再来两份。”萧良直接吩咐张斐丽,站起来招呼汪兴民、梁朝斌坐过去。 “周书记、范镇长也在这里吃早饭啊?” 不管背面怎么狠命的捅刀子,在镇上遇到也不可能将矛盾在小镇居民面前公开捅破,汪兴民微笑着跟周健齐、范春江、周健齐打招呼。 “嗯嗯,镇上几家面馆,就老俞家的黄鱼面味道最正宗,没想到汪书记也知道啊!”范春江笑眯眯的说道。 大家皮笑肉不笑的寒暄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镇领导班子有多和气一团呢;周健齐同样全程不吭声,将汪兴民、梁朝斌视如无物。 萧良能在他周家头拉屎撒尿,云社镇都认为是汪兴民给他撑腰,周家受这么大的屈辱,周健齐同样不需要给汪兴民什么好脸色,这样才能叫他稍稍找回些面子。 何红将自行车停在面馆前,提着两大捆蔬菜走进面馆,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面馆里的空气更加凝固起来,范春江、周健齐、梁朝斌甚至汪兴民都情不自禁的朝萧良看过去。 张斐丽也不方便在这个场面跟何红打招呼,坐回到萧良的侧面,只是低着头不作声。 萧良手里拿着筷子,却是平静的打量着何红。 的确良衬衫、深蓝长裤都有些肥大,还系了蓝棉布大围裙,将她纤盈高挑的身材遮挡住,脚下穿着胶鞋;来不及好好收拾的长发,简单拿根花布条扎在肩后;有些凌乱的刘海,叫汗水沾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即便这段时间叫她憔悴不堪,却依旧是活脱脱的美人一个。 萧良也知道何红现在是取保候审期间,不能随便离开云社镇;也因为案件有可能随时审结被判刑,也不可能在镇上找到正式的工作。 却是何红她妈不再做重体力活,在云社镇菜市场租下一个摊位卖蔬菜,何红平时就帮着看菜摊、送货,兼做一些零工补贴家用。 何红看到萧良面对大门而坐平静的看着自己,身子僵硬的愣站了一会儿,才低着头慌乱的提着蔬菜往后厨走去,片刻之后又逃也似的走出面馆推着自行车远去。 这时候萧良他们的黄鱼面做好了,老板娘依次端上来,萧良与汪兴民、梁朝斌推让一二,沉凝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范春江、周健齐吃完面,拿牙签着牙站起来。 临出门似突然想起来什么,范春江回头看了萧良一眼,问道:“小萧经理,现在生意做得怎么样啊?我听说宿云生物单上周就亏了二三十万啊,有这么夸张吗?” “范镇长消息很灵通啊,我自己都是昨天才知道上周亏这么多。”萧良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范春江朝萧良竖了一个拇指,就笑着与周健齐离开了。 “怎么回事,宿云生物一周亏这么多,还是范镇长胡说八道?”汪兴民都不知道这事,神色凝重的问萧良。 梁朝斌也很有些忐忑。 一周亏二三十万,这是谁都不敢想象的事。 一年不得亏掉上千万? 多大的身家,多厚的根基,经得起这样的亏损? 梁朝斌刚才听范春江突然这一问,心里都一惊,盯着萧良看时,呼吸都情不自禁的细了起来。 “范镇长倒也没有胡说八道,” 萧良很坦然的笑着说道, “不过,他这时候说破,无非在叫我难看的同时,更期待我气急坏败去查公司内部谁这么及时跟他透漏消息——无非是‘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故伎罢了。公司没有什么事,这些都是正常运营投入,就是上周在秣陵市场投入力度大了一点;再有一两周,现金流就会恢复正常。” 三地市场实际销量,基本上每天都会统计汇总,除了摸清楚实际的市场运营效果,进行及时调整外,也是迫使销售团队的人员每天都要走一遍负责区域的零售端。 然后就是每周从三地市场渠道回笼的资金及总的运营投入,都会进行单独的盈亏模拟核算。 这会非常的辛苦,除了吴启燕留守财务部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二点,派驻锡江、秣陵的财务人员承担的工作压力也极大,但唯有这样,萧良更细致入微的了解不同的营销策略,对不同地区市场影响偏差有多大,才有可能最大限度的用好每一笔有限的资金。 没有如此详尽数据的支撑,萧良怎么可能将各个环节的运转效率提到最高? 他现在将对三地市场的发货、备货,都控制在以箱为单位;广告投入以及各种促销活动的安排,也基本两三天就会做一次调整,更不要说销售人员的配比了。 现在也就才涉及三地市场,他还能勉强兼顾过来,再扩大规模,他也得歇菜,只能搞糊涂管理,指望徐立桓他们能尽快真正成熟起来了,形成真正的管理体系。 上一周秣陵市场核算下来亏损二十万,是昨天夜里才核算出来,也是不可能告诉普通销售人员的一个数据。 范春江这时候肆无忌惮的点破,无非是挑明了说宿云生物的管理人员里面,有他们的眼线。 这么说,很显然范春江他们心里清楚,宿云生物此时账户里就只有五十万资金储备,就巴不得他气急败坏、怒火攻心,将这个内奸揪出来,好加速宿云生物的崩溃。 从汪兴民、梁朝斌担忧的神色,也证明范春江的话已经发挥了作用。 不过,这时候能叫萧良怎么说?他此时也只能安抚汪兴民、梁朝斌不用担心,宿云生物没那么容易被搞垮。 “哦,有你这句话就好……” 宿云生物是萧良停薪留职创办的私营企业,汪兴民、梁朝斌即便内心担忧萧良搞砸了,会连累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南亭湖果汁厂,也不便此时追问到底。 第九十七章 突然要提前结清账款 吃过面,大家各怀心思离开面馆。 走回文化站大楼的路,张斐丽皱着秀眉,神色凝重的问萧良:“你说会是谁给范春江他们透漏消息?” “你啊,你要是钻入这个问题里出不来,就上了姓范的那狗东西的大当啊,” 萧良撇撇嘴,双手插进裤兜,说道, “真正知道这个数据的,也就十几二十号人,真要查,肯定能查出来,但是我招聘他们过来,是给我赚钱的,不是要他们当忠臣良子的。只要工作不出纰漏,我还能管他们私下跟谁交往密切?再说了,这个社会,有奶便是娘,夫妻还祸到临头各自飞呢,我还指望做到这点吗?” “我……” 张斐丽发觉萧良这个问题很刁钻,眸子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搭他的话茬,咬着红润的嘴唇,还是很严肃的说道, “跟忠不忠心、矢不矢志有什么关系,随便漏露公司商业机密,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这事你别管,心里知道就行,也不要跟谁说。”萧良说道。 “哦。” 张斐丽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也知道秣陵市场上周核算净亏损二十多万,就已经叫人感到很大的压力了。 要不然今天一早的电话会议,申政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真要现在就查谁跟范春江、周健齐暗中沆瀣一气,除了叫整个公司都变得人心惶惶,不会有其他的好处。 这事确实是要沉住气。 张斐丽回到公司,忙碌了一上午,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到用餐时间,没有见文华家味菜馆准时送工作餐过来,张斐丽就打电话去催,却不想一刻钟过后,文华家味菜馆的老板林文华亲自将提前一天预订的二十多份工作餐送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账簿: “斐丽啊,这个月快到月底了,我手头也有点紧,你是不是帮我先将这两个月的账款先结一下?” 张斐丽再不敏感,这一刻也像炸毛的小鸟一般站直来,俏脸怒气冲冲涨得通红,盯住林文华质问道: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以为我们公司会赖你的账?” 萧良几次到文华家味菜馆用餐,张斐丽以为萧良不知道林文华是何红的表姨夫,她也就假装不知道,公司安排招待以及工作餐,都安排文华家味菜馆负责——当然了,林文华也是南亭村人,房子距离她父母家不到一百米,打小就认识。 加上镇上稍微够档次的饭店,也就接待站跟文华家味菜馆两家。 她假装不知道林文华是何红的表姨夫,也算不上以公谋私。 她却没有想到当初亲口跟她说好三个月结一次账,剩下的年底,也就是春节前再统一结一次。 现在才多少时间,林文华就拿着账簿来结款,张斐丽当然第一念头就是今天早上范春江说的那事,已经被有心人扩散开了。 她在萧良面前没有林文化与何红关系,就已经很辛苦了,没想到竟然是林文华第一个找过来结款,她如何不恼、不气? “斐丽瞧你说的,什么消息啊,我这不是想着将饭店再装修一遍,手头太紧了吗?”林文华讪笑着说道。 “你别给我装糊涂。说好三个月结一次账,现在你说破天也不要想结账。到时间你再来找我,公司没钱,我自己贴钱赔给你!”张斐丽站出来,怒气冲冲将林文华赶出办公室,“你现在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林文华也不敢翻脸,讪笑着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真来催债似的,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出去!” 张斐丽将林文华赶出去,“砰”的将办公室门关上,坐回到办公桌后,气得要哭出来。 她咽了两口饭,实在气不下,敲门走进萧良的办公室,见他正扒着饭,忐忑不安拉了一把椅子坐办公桌对面,有些惭愧的吱吱唔唔说道:“有件事我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 “你有了?”萧良莫名其妙的问道。 “啊?” 张斐丽原本一肚子气加愧疚,叫萧良这一岔,愣了片晌才回过神来,恨得想跺脚,咬牙说道, “什么跟什么啊?林文华是何红的表姨夫,何红嫁到我们村,还是她表姨跟林文华做的媒。我之前想着镇上也就两家餐馆稍微像点样子,不选接待站,就只能选文华菜馆,不想你心里膈应,就没有提这事。之前我跟文华家味菜馆说好,平时工作餐都由他们送,商务招待也到他们店里消费,三个月结一次账,却不知道这个林文华从哪里听到消息,刚刚拿着账簿找过来,要提前结这个月的账。” “那就结给他呗,账上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没有。”萧良无所谓的说道。 “哪有这么便宜他的?我们不单要换饭店,这账也得拖满三个月再结,我刚将他骂走了!” 张斐丽恨气说道, “现在为难的事,今天晚上的工作餐没有着落了。镇上就没有几家像样的饭店,接待站又肯定不行。” “你既然这么想,你就直接决定好了,我哪有闲工夫啥事都管啊?接待站行不行,我都无所谓,就看周林这时候敢不敢接我们的生意了。难道因为她跟姓范的滚过床单,怕她在饭菜里投毒?不存在的!” 萧良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又问张斐丽, “你不会是真气着了,饭都没有吃两口就跑过来说这事?” “没有,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张斐丽扬着秀眉说道。 她见萧良指了指他自己的左嘴角,见状习惯性的往自己右嘴角抹了一下,见什么都没有,还以为萧良这时候还有心情戏弄她,秀眸睁大起来就要瞪过去。 萧良欠着身子,伸手从张斐丽左嘴角捻下一粒饭粒,将手指肚朝上露给她看,说道:“幸亏你没有怒气冲冲找吴启燕她们去说这事,不然这脸要丢大了。” 张斐丽粉脸涨得通红,跟渗血似的,逃也似的离开萧良的办公室。 ………… ………… 虽然听萧良他说不介意,但张斐丽吃过中饭,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绕到文化站大楼的北面去看周林在不在接待站。 她以前在果汁厂作为厂办副主任,又因为是周健齐的儿媳妇,镇上各种人事关系也挺熟的。 走到接待站大堂前,透过落地玻璃窗,她看到周林就站在收银台后面。 接待站经理周林年龄有三十五六岁了,却似一朵招蜂引蝶的怒放花朵。 她穿着紧身的健美裤,大腿线条被完美的勾勒起来,到根部前被宽大的T恤下摆恰到好处的遮挡住。 张斐丽她是不敢这么穿的,却不得不承认周林这么穿,很是会勾男人。 周林也有着同龄人极罕见的丰挺胸部—— 丰乳肥臀腰还细,这样的身材都叫张斐丽感到自卑,也就自信自己的脸蛋比周林年轻漂亮,皮肤比她细腻白皙。 周林看到张斐丽在接待站大堂前贼头贼脑往里张望,先是一愣,有些疑惑的看了张斐丽两眼,走出来招呼问道:“张经理,什么大风能把你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哦,周总你这里生意不错啊?” 张斐丽往空荡荡的接待站里打量了两眼,有些犹豫说道。 周林承包接待站,大家都知道是通过范春江的关系,前两年还出过大笑话,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 就是周林的女儿有一天放学后在接待站写作业,有事要找周林,推门走进一间包厢里,看到周林正坐在范春江的大腿上,正跟一桌的食客嘻笑敬酒。 周林的女儿当时刚读初中,刚刚懂点事,又自尊心很强的年龄,看到她妈的丑态,敏感的自尊心一下子被击溃,哭着就跑出了接待站。 当天夜里镇上一百多号人出动找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在岩溪河边的一个草垛边找到人,没有闹出大事情。 在此之前大家只是猜测周林跟范春江可能有一腿,才将接待站承包下来,之后就断定周林就是范春江的姘头。 萧良跟范春江势成水火,这在云社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真的要将接待以及工作餐交给接待站? 张斐丽犹豫了一会儿,心知周林肯定也听到消息了,没必要遮遮掩掩试探,直接说道:“周总是不是上午也听到什么消息了?我们宿云生物想要换家送工作餐的饭店,账期三个月一结,不知道周总会不会担心我们付不出钱来!” 不要说张斐丽觉得不可思议了,周林她都愣怔了半晌,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见周林不吭声,张斐丽就知道这事没戏,都后悔过来走这一遭。 觉得有些丢人,张斐丽一边转头一边说道:“周总觉得不妥当,那就算了。” 见张斐丽抬脚要走,周林才想起来问道:“文华菜馆不做你们家的生意了?” “文华菜馆也没有说不做,”张斐丽停下脚步,后悔刚才问得太直接鲁莽,这时候想往回挽回,说道,“我们就是想多家选择。” “你们小萧总说要换到咱们家来?”周林费解的问道。 萧良以前在镇上,年纪轻,认识的人都喊“小萧”。现在萧良也算是老板了,但年纪还是轻,加上他哥萧潇也在宿云生物,镇上都猜测宿云生物是他们兄弟俩办的公司,就习惯在背后喊萧良“小萧总”。 “这事我们萧总不管,我说了就算。”张斐丽不想弱了气势,说道。 “你们小萧总要是没意见,这么大的生意,我肯定要接啊!”周林说道。 “你不怕我们公司出问题?”张斐丽真有点糊涂了,又不方便问周林为什么不考虑范镇长会怎么看这事。 张斐丽认定范春江或周健齐或他们两人共谋,有意将宿云生物上周亏二十万的消息放出去,林文华才急吼吼的上门想提前结账。 说白了范春江、周健齐就是见不得宿云生物的好,想搞他们的事。 要不是萧良都明说将工作餐以及商务接待这些事交给接待站做都无所谓,张斐丽都不敢轻易跟周林搭话了。 第九十八章 危机降临 怕啊,但是接待站这两三个月都没有什么生意,怕也得接啊,” 周林双手抱在胸前,倚着接待站大堂的门框,羡慕的瞅着张斐丽比她年轻得多、还精致漂亮的脸蛋,说道, “不过我们得正式签合同!你们小萧总要是愿意签字,那就更好的。小萧总这么年轻,这么会来事,这次就算会亏,总归有翻身的时候,我不担心他会赖我的账。” 周林也不介意张斐丽知道接待站跟宿云生物同在文化站大楼里,她眼睛看到的,总要比镇上其他人多一些——她孤儿寡母敢一年拿十万八万承包接待站,还怕萧良会赖她的账? 以前她是通过范春江承包下接待站,镇上都传她跟范春江有一腿,她又不可能站出来撇清自己,原本就没有指望能接下宿云生物的生意,现在有这个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要不然,镇上因为汪兴民的强势崛起压住范春江一头,各种接待生意都丢光了,今年注定亏本不说,明年还能不能继续承包接待站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范春江会不会有意见,周林现在还真顾不上——她只是开门做生意而已,要是还继续掺和镇上的明争暗斗里,她还吃不吃饭了? “好,我先照林华家味菜馆的协议,改一份合同拿给周总你看。”张斐丽疑惑不解的走回公司。 虽然萧良说这是小事,张斐丽回到公司,还是敲开萧良办公室的门:“还真挺奇怪的,我还以为周林不可能答应……” 听张斐丽说起周林的反应,萧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周林都没有拒绝,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负责跟她签协议就好。” 周林在包厢里坐范春江大腿这事,萧良前世不仅当天夜里参加寻找周林女儿,甚至那天晚上他就在那间包厢里喝酒,目睹了那一幕。 以萧良前世那个年龄的阅历,跟镇上其他人一样,都认定周林是范春江的姘头,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周林之前真要是范春江的情人,还会不会在包厢里,当着满桌都是镇领导干部的面,轻佻的坐范春江的大腿上,让大家调戏? 当然了,萧良前世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周林女儿闹出跳河这一出之后,不仅周林她被自家女儿看得紧,她自己也怕女儿再走极端,至少表面上她与范春江没有什么牵扯了。 对周林与范春江之间的关系,萧良也不想考虑太深。 七月过后,汪兴民压过范春江一头,也开始敲打范春江一系的人,几次在党政会议点名批评镇接待站在周林承包后菜品不好,收费又高,服务拉垮,八月份还在党政联席会议正式讨论通过镇党委、政府节约开支,降低政府接待标准的决定。 八月过后,实际上就将镇接待站剔除在可以公款报销的政府接待之外了。 虽说周林随后也降低了收价标准,但书记都这么赤裸裸表示了,除了范春江极少一部分人还继续进出接待站,大部分的副镇长、委员、有签字权站所领导以及绝大部分的村支书、主任,谁没事跑去接待站吃喝触这个霉头啊? 大部分人即便还想站到范春江、周健齐这边,也不可能公然去对抗汪兴民的。 接待站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林华家味菜馆等其他几家饭店这两三个月来生意则热乎朝天。 萧良说不介意将生意交给镇接待站,不介意张斐丽去问一下,主要也是想在周林那里埋颗钉子,对范春江还以颜色。 道理很简单。 就算周林还跟范春江有肉体上的关系,说白了也是拿肉体交换利益,还真以为周林对范春江有什么真感情? 接待站这两三个月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白白送上门去的大单生意,倘若因为顾忌范春江的想法不能接,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现在周林能毫不犹豫接下来,萧良则更确信周林至少在女儿闹出那事之后,跟范春江就没有那层关系,才不用顾忌太多。 当然,这肯定是件好事。 除了工作餐及业务接待的事解决了不说,这事宣扬出来,至少在镇上大多数人眼里,就会觉得在宿云生物给出足够多的利益面前,范春江连自己的姘头都拢不住。 这能进一步打击范春江的声望。 萧良又想了想,跟张斐丽说道: “接待站要是提供工作餐,那就正常就餐时间,大家直接过去用餐好了,接待站那边负责给我们安排专门的场地;商务接待有一场算一场,单算。另外,住宿方面也跟接待站谈个协议价,让周林别拿挂牌价来宰我们!” 九四年普通人消费水平很低,但稍微上档次的宾馆对外挂价牌一晚动辄一两百、三四百。 萧良他自己不习惯住宾馆,也不习惯住到顾培军或谁家里,来不及回市里宁可睡办公室。 不过,不要说以后公司规模会越来越大,现在就有很多从锡江、秣陵招聘的员工到云社来,又或许有些市区的员工加班太晚,行政部通常都会安排住镇上的小旅馆,条件肯定不如接待站的客房。 不过,萧良也不可能照挂牌价给周林宰。 ………… ………… 云社与外界的商贸联系不多,距离市区又近,即便有游客想要体验一下乡镇情调,更多也是选择风景更为秀丽、交通更方便的宿城,接待站在三楼有二十多间客房,闲置很厉害。 倘若能将宿云生物的住宿都接过来,哪怕是给挂牌三折的协议价,也能帮周林这两三个月来肩上的压力都卸掉。 宿云生物希望接待站另外安排员工用餐的场所,实际是将接待站当做工作食堂,这里面油水是很低的,但周林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张斐丽也是小心眼,跟周林签订合同后,也只是电话通知林文华中断合作,鉴于他出尔反尔的行为,晚上不用再送工作餐了,但账款不要想现在就能结,拖也到拖到约定的十一月底。 不过,下午的事情并没有就此而止。 除了云社当地无法提供的低聚糖等原材料、生产设备以及规格要求比较高的内包装材料外,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各种需求还是尽可能从当地采购。 比如工作餐、住宿、办公用品、办公家具、文档打印、部分包装印刷材料、装货托盘、货物运输以及办公室改造装修等等。 宿云生物还没有设立专门的采购部,这些大部分都是张斐丽负责的行政综合部管理。 张斐丽没事也不可能到镇子里瞎转,也不知道宿云生物单周亏损二十多万的传闻,在短短半天时间里传得有多厉害,又被进一步夸张什么地步了。 她跟周林谈妥工作餐、商务接待及住宿的协议后,回到办公室都没有等屁股坐热,就接二连三有人跑上门来要求提前结算账款。 有人脸皮薄,被张斐丽数落一通,赖坐片刻见张斐丽没有松口的意思就走了,但也有两家赖在张斐丽的办公室里就是不走。 一家是承包镇印刷厂的厂长罗学嘉。 镇印刷厂技术水平有限,但宿云生物还是将很大一部分外包装及宣传印刷品的订单,交给镇印刷厂做;南湖亭果汁的包装相对简单,则全部交给镇印刷厂做。 还有一家西墩圩村施工队队长赵绍良,这段时间主要为宿云生物改造装修办公室。 西墩圩村施工队还是顾雄介绍过来,水平也有些差,萧良也没有介意,指出很多地方需要返工,也都计入工程量里。 而镇印刷厂提供的印刷质量,一开始就完全不能满足“脑健灵”的需求,还是梁朝斌打招呼要萧良多照顾本地厂子的生产,萧良才决定将一部分订单给镇印刷厂。 为了确保镇印刷厂提供的这部分宣传画及包装印刷能符合要求,这一个多月张斐丽与何雪晴费了极大的脑筋,帮镇印刷厂想办法提高设计、制版水平,还要盯着镇印刷厂的生产质量,还专门一名工作人员,专门盯着这一块,就怕出篓子。 没想到听风就是雨,竟然是这两家赖在办公室坚决要讨债。 张斐丽小脸气得煞白,强忍住怒气没有给顾雄打电话喊他过来将西墩圩村的包工头赵绍良骂走,也没有理会带着两名工人过来堵门的镇印刷厂承包人罗学嘉,就留工作人员小黄在办公室里守着,走出办公室。 张斐丽不想烦萧良,就想到楼下躲一会儿透透气,却不想看到萧良他自己在底楼大厅一台游戏机,正专心致志的玩《三国志英烈传》,摇头晃脑、按键拍得“啪啪”作响——很难想象以前都没有见他在底楼游戏厅里溜达,竟然玩得如此顺手。 萧良现在玩街机,也就是玩一下情怀,实在没有办法沉浸进去,还不如坐老虎机前玩单纯的投币游戏呢,可惜还是他叫张卫将那几台老虎机撤掉的。 看到张斐丽小脸阴郁、一声不吭的站旁边看他玩了半天游戏,萧良转过头问道: “怎么了,一副想哭出来的样子?” “有些人也太势利眼了!我都快被气死了!”张斐丽跺着脚,说道。 “还有人赖在你办公室里不结款就不走?”萧良讶异的问道。 “赵绍良是顾厂长他爸介绍的,我都恨不得打电话喊顾站长过来赶人,” 张斐丽咬着嘴唇说道, “罗学嘉也不想想他们刚开始提供的印刷是啥质量,要不是梁朝斌担心镇印刷厂效益太差,再没有生意,工人工资都发不下去,你又心软,我们能将一部分订单给他们?他们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认定我们一定会赔死?” “周斌出来有两天了,现在看到好不容易有机会逮到我狠咬一口,甚至都有咬死我的可能,他能闲着?”萧良将一把游戏币抓手里,准备换台机子玩。 “啊?”张斐丽下意识朝大厅外张望去,没想到这事背后有周斌在捣鬼。 “别看了,刚叫张卫指着鼻子给骂走了!”萧良笑道。 “要不要找袁所长说一下?”张斐丽问道。 “这些都是经济纠纷,不归派出所管。老袁那里我已经打招呼,不要他插手。”萧良很平静的说道。 “你好像一点都不急,合辙就我是太监是吧?”张斐丽看着温顺,遇到还难免有些急躁,此时见萧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又想瞪他。 “我急什么?”萧良笑着说道,“这几人很快就会发现,天大的际遇砸他们头上都不能抓住,过不了几天连肠子都要悔青掉,你说我替他们急什么?就是镇印刷厂这事比较麻烦,你打电话约一下梁朝斌,看他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第九十九章 堵门讨债 你他妈良心给狗吃了,” 顾雄在西墩圩村批发部,听到消息后,比梁朝斌更早赶到文化站大楼,在文化站四楼过道里,逮住西墩圩村施工队的老板赵绍良,破口就骂, “你跑过来讨债之前,有没有想过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又或者你他妈压根就没想过我还要这张老脸啊?要不是你爸当年跟我一个部队穿同一条裤子,要不是你爸病死前托我照顾你,我会豁出这张老脸硬着头皮介绍你过来接项目?你拉出来的什么破队伍,能不能拿得出手,能干什么活,你心里没有一点鸟数?你现在给我滚回去,晚上到我店里,有多少账款我结给你。你家以后有什么破事,不要也不要再有脸跑到我跟前哭!” 赵绍良再死皮赖脸,被顾雄一顿输出,也是狼狈走掉。 顾雄平时也极温和的脾气,也是气得够呛,看了还带两工人守张斐丽办公室里的镇印刷厂承包人罗学嘉,忍不住嘲讽的摇了摇头,就朝萧良的办公室里走去。 萧良在办公室里已经给顾雄沏好茶,笑着说道:“多大点事,你发这么大脾气?培军现在被我赶到秣陵,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可别气坏了身体!” 顾雄示意张斐丽将办公室门关上,拿起茶杯,问萧良: “宿云生物单周亏二十多万,消息这么快就传得到处都是,有搞清楚是谁传出去的吗?” 张斐丽也想知道这个问题,萧良让她别管,却不能拿这话堵顾雄。 萧良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给顾雄看了一眼,但在张斐丽探头过来之前,将纸给撕了。 张斐丽见萧良将那张纸撕成几瓣还不够,还反复撕成丁点大的小碎片,呶着嘴睁大眼睛坐一旁。 这时候过道里传来喧哗的人声,萧良他们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镇印刷厂的承包人罗学嘉在过道里截住刚赶过来的梁朝斌,也不给梁朝斌说话或了解情况的机会,直接将话给说死: “梁主任,你当初介绍宿云生物的业务给我,是替我着想,是想着印刷厂业务开展困难,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这事我感激你,这个人情以后我一定会还你。不过,宿云生物、南亭湖果汁现在总共欠印刷厂十九万的业务款,这笔账再拖下去,今天不能结款,印刷厂真的就要先垮掉啊。工人吃不上饭,今天中午就揪着我不放。我也是好说歹说,才让他们选了两名代表过来结款,没有让三四十号人都乱哄哄跑过来,也没有让他们跑到镇上去——那样只会让大家更难看!” “罗厂长的意思,我听懂了,” 萧良站在过道上,看着年纪与梁朝斌、徐立桓他们相仿的罗学嘉,心想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将消息肆无忌惮的放出去,可能还夸张了许多,有些人心惶惶跑过来想结账,并不难理解,但张斐丽态度强硬阻挡,大部分人也都回去了。 萧良却没想到还是给范春江、周健齐他们找到两个铁下心、不惜撕破脸闹事的,这也看得出他们在云社根基深厚啊, 萧良也没有什么可恼,只是绷住脸,沉声说道, “不过,你要搞清楚一点,不要觉得背后有人撑腰,就以为鼓动三四十个工人闹事没有人会收拾你!你现在出去,在外面等一个小时,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出去吧!”梁朝斌脸色很难看的指着过道尽头的楼梯口,请罗学嘉先出去。 等罗学嘉离开,梁朝斌走进办公室,跟萧良说道: “你这边的事,我刚跟汪书记简单汇报了一下。罗学嘉要求提前结算账款,是无理要求,这点镇上还是能够明确站出来支持你们的!” “不用那么严肃,” 萧良分了一支烟给梁朝斌,请他坐下来,笑道, “电话请你过来,不是让你帮忙赶人的。范春江以及周健齐、周斌父子,或许背后还有其他什么人支招,但始终只是见不光的小伎俩,只会砸他们自己的脚,我都懒得理会。找你过来,主要还是镇印刷厂的问题。” “哦,”梁朝斌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接下来宿云生物对包装印刷的需求可能会比较大,”萧良说道,“这些订单以后肯定不会给罗学嘉这个孙子了,但要是我不把这些订单留给云社,而是找外地的印刷企业,汪书记会不会有很大的意见?” 南亭湖果汁对包装材料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主打一个廉价,一年大约有三十万箱饮品的包装需求,订单都交给镇印刷厂做;这笔订单当然也不会有多高的利润。 “脑健灵”的包装要求就有点高了,还加上大量的精美宣传材料的印制,镇印刷厂目前也只能满足一部分需求。 当然了,镇印刷厂要是能拿到宿云生物的大额订单,就可以大胆的采购一批中高端印刷设备、从市里聘请有经验的技术工人,快速提高印刷生产质量及水准。 有了宿云生物的订单打底,快速提高质量及水准之后,自然也就有能力大规模去接其他厂商的包装印刷订单。 这相当于是帮云社催生一家高水平的印刷包装企业。 罗学嘉原来是镇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去年底镇政府对镇属企业提出改制,罗学嘉站出来承包了镇印刷厂,业务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梁朝斌最初负责过联系镇印刷厂工作,与罗学嘉私交不错。 虽然在镇印刷厂被罗学嘉私人承包之后,镇上对镇印刷厂日常运营也没有指导与监管的义务跟权力,但梁朝斌私下里还是希望宿云生物能将包装印刷业务,多留点给镇印刷厂。 谁能想到罗学嘉会这么经不住鼓动,第一时间跳出来给出这么大的一个难堪?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顾雄拍了拍脸色难看的梁朝斌的肩膀,苦笑安慰他说道, “赵达你认识的吧?以前在部队跟我一个连队,几十年的交情,病逝前拉着我的手,一定要我认他儿子赵绍良做干儿子。赵绍良那个混账玩意儿,拉了一支施工队接不到什么活,我厚着脸皮叫萧良将办公室改造的事给他做。他娘蛋的,不知道背地里得到什么承诺,刚才也跟罗学嘉过来堵门,心眼真真是叫猪油给糊住了,我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现在别管他们了,以后有他们肠子悔青的时候,砸到他们头上的馅饼都抓不住!” 顾雄、顾培军父子以及袁文海跟萧良的关系之密切,此时在云社已经不是啥秘密了。 不过,梁朝斌还不知道顾雄会如此高看萧良,高到跟萧良有业务合作的关系,都算得上天下砸下来的陷饼了? “你说说看怎么解决吧,我尽量在汪书记那里争取!”梁朝斌也是干脆利落的人,不要说现在是范春江、周健齐故意放出风声了,就算宿云生物真遇到困难,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对宿云生物的支持。 “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可以提前支付镇印刷厂十九万的账款,但要罗学嘉提前解除承包协议,镇上安排其他人承包镇印刷厂,所有的业务合作不变,” 萧良沉吟说道, “第二个方案,就是罗学嘉死活不同意提前解除承包协议,那我们也不用客气,宿云生物及果汁厂不仅会全面中断跟镇印刷厂的业务合作,账款吧,到期也不会给,至少也得让这孙子跟我们打上两年的官司,耗死这个吃里扒外的孙子,给梁主任你解气!” “你们资金真没有问题?” 梁朝斌他下午虽然忍住没有烦萧良,但周健齐、范春江他们大肆放出消息,他也都有听到,担忧的问道, “现在外面都在传,宿云生物加果汁厂,账上就剩四五十万,现在一家就要付出十九万,能不能承受得住?” “对外肯定不会说资金没有问题,说了也没有人信,正好借这个机会清理一下合作方,没想到把顾站长气得够呛。不要说顾站长了,张斐丽中午也给文华菜馆的林文华气得够呛,”萧良笑着说道,“她中午刚将文华菜馆的合作停了,以后我真要摆酒请汪书记、梁主任,只能在接待站凑合了……” 范春江、周健齐他们放风声,背地里还有专人为这事跑动,消息当然传得快。 汪兴民、梁朝斌要表现得镇定若素一些,却不能专门跑出来打听消息,还不知道短短半天功夫,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事情。 当然了,对宿云生物放弃文华家味菜馆,选择跟接待站周林合作,梁朝斌也只是点点头,很随意的说道:“接待站也挺好的,之前菜价挺贵,汪书记不满意,点名说了几次,听说接待站现在菜价也降下了,不要给宰就好。” 弃文华菜馆选接待站做商务接待,萧良当然要跟梁朝斌、汪兴民交代一下。 不过,这也是商务层面的事情,交代一声就行,萧良又回到正题上来: “今天事情是给搞得有些乱糟糟的,不过宿云生物是真没有问题,可能再过几天就会给你们报喜讯。不过呢,这几天咱们口风还是要紧一点,让他们多小人得志两天,我真的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真信了他们的鬼话。对了,办公室改造还得要搞,梁主任有没有可推荐的施工队?” 见萧良完全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张斐丽这时候也突然想通了。 是啊,要不是这次机会,他们都未必能发现这几个市侩、暗中跟周健齐、范春江那伙人联系密切的家伙,更不要说将他们从合作方剔除出去了? 为什么要气愤? “施工队啊,我倒认识两家,规模都不大——等我给汪书记先汇报罗学嘉的事,再打电话问一下,看有没有人有胆子这时候接宿云的业务。就一天的时间,消息就叫有心人传得沸沸扬扬,我都不敢说这两家就不是罗学嘉这样的玩意!”梁朝斌叹气的摇了摇头,也不避嫌,直接就拿起萧良办公桌的电话。 萧良站出来,将椅子让给梁朝斌坐。 趁着梁朝斌给汪兴民打电话,萧良又走到站在窗边的张斐丽身侧,贴耳过去轻声说道:“你去找你堂哥,让他现在就去找汪书记……” 第一百章 承包权转移 RWc萧良贴得太近,热气都吹到她的耳朵里,张斐丽心慌起来,心跳都砰砰的跳,怔怔看了萧良有那么两秒钟,才突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慌乱应道:“哦哦,我先出去!” 也顾不上顾雄、梁朝斌拿惊讶的眼神看过来,张斐丽心慌慌的推门走出办公室,稍稍理了理思绪,走到底楼大厅找到堂兄张卫,将他拉到一旁,悄声说道: “萧良可能会说服镇上提前解除罗学嘉对镇印刷厂的承包合同,你现在就去找汪书记……” “啊?” 张卫乍然听到这事,哪里搞得清是怎么回事? 他将张斐丽拉到他位于大厅西北角的办公室里,诧异的问道, “你说什么跟什么啊?镇上怎么提前解除跟罗学嘉的承包合同,我去找汪书记干嘛?你倒是说清楚啊!” “罗学嘉想要现在就拿到十九万账款,萧良同意结款,但前提是罗学嘉要提前解除对镇印刷厂的承包合同。不过,这件事,不是罗学嘉单方面同意就行的,还需要镇上也点头同意。在没有其他人承包镇印刷厂的情况下,镇上又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这毕竟不是汪书记一人能说得算的。镇印刷厂以及那么多职工的饭碗,谁来负责?就算汪书记同意,范春江他们也会反对的,”张斐丽说道,“萧良是让你现在去找汪书记提出承包镇印刷厂!” “我都不知道镇印刷厂是干什么的,萧良为啥自己不直接承包印刷厂?”张卫好奇的问道,“你啥都没有问清楚,心慌慌的跑下来干嘛?” “梁朝斌、顾雄都在上面,我哪里有机会问太多?你干不干嘛?你要不干,我就去直接回萧良。”张斐丽气恼的说道,总不能说叫萧良热气吹到耳朵里,这会儿还心慌慌的吧。 “行,我这就去找汪书记,先把这事应下来,其他事等萧良那边空下来再说。”张卫说道。 张卫是对镇印刷厂的业务不懂行,但镇印刷厂规模不大,张卫这几年也有一点积蓄,不至于萧良将这么一个盘子抛过来,他都不敢先接下来。 当下就听张斐丽略微说了一下镇印刷厂的情况,就从抽屉里拿了两条中华塞手提包里,往镇政府大院走去。 ………… ………… 梁朝斌在电话里将宿云生物这边的大体情况以及萧良的意思,跟汪兴民做了汇报——江兴民没有想到短短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就叫范春江、周健齐搅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罗学嘉不惜拿鼓动印刷厂职工闹事相威胁,也说明了周健齐、范春江在云社的根基深厚。 要不然,没有哪个马仔会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给豁出去! 好在汪兴民脸色没有难看多久,刚放下电话,张卫就敲门走了进来。 张卫在云社只能算小老板,主要还是承包文化站大楼的游戏厅、录像厅以及桌球室,汪兴民才对他有些印象,听他愿意在罗学嘉之后,以同样的条件承包镇印刷厂,而萧良那里能拿得出十九万提前结算对镇印刷厂的账款,汪兴民脸色才好一些。 至少今天他不用担心会被范春江、周健齐两人拿捏住。 汪兴民当即就将周健齐、范春江以及分管经济及工业发展的副镇长刘辉叫到办公室来,先是一通臭骂罗学嘉: “谁当初推荐罗学嘉承包镇印刷厂的,他妈现在学会耍流氓了?啥玩意东西!账期没到,就带人跑到文化站大楼堵人家办公室的门,还威胁不结款,就鼓动工人闹事,谁他妈给他这么大胆子!” “怎么回事?”范春江装糊涂问道,“梁朝斌不是前段时间才将宿云生物的订单推荐给罗学嘉吗?怎么就闹事了,梁朝斌他人呢,他清不清楚情况?” 范春江才不会说他暗中收了罗学嘉的好处,才在他主持镇属企业改制期间推荐罗学嘉承包镇印刷厂呢——梁朝斌之前在党政会议上公开建议要尽可能请求宿云生物的业务留在云社,当时就拿了镇印刷厂举例,他现在将事情都推梁朝斌头上,还怕汪兴民将污水往他头上泼? “梁朝斌已经去文化站协调这事了,”汪兴民坐到办公桌后,沉着脸说道,“萧良同意提前给罗学嘉结款,但前提条件就是罗学嘉放弃对镇印刷厂的承包权。现在张卫跑过来,说他可以接手镇印刷厂的承包,你们有什么意见?” 范春江与周健齐狐疑的对望了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在过道外等候的张卫,一时间踟蹰起来。 他们没想到萧良会通过汪兴民,将一个难作选择的问题反抛到他们跟前来:难道宿云生物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这时候清偿对镇印刷厂的账款?是有其他的资金来源,又或者纯粹是虚张声势? 范春江没有直接回答汪兴民的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刘辉:“刘副镇长你平时分管经济跟工业发展,事实上镇属企业也都应该交给你来分管,你有什么意见?” 刘辉肚子里骂娘:好事轮不到他,破事就推他出头。 “这事似乎还问罗学嘉本人的意见吧?”刘辉说道,“要不我先去文化站,跟梁主任碰下头,一起找罗学嘉聊聊?” “这事我们先统一意见,找罗学嘉不急。”汪兴民强硬的说道。 不管宿云生物后面有没有问题,但现在有机会,还是要将罗学嘉先踢出局去。 “宿云生物是不是也太强势了?有能力给人家结款,为什么还非得附加这个条件?镇印刷厂日子不好过,也是有目共睹的,又不是纯粹跑上门闹事的。”周健齐黑着脸说道。 “印刷厂日子好不好过,可以跟镇上提,但企业间做生意,不讲诚信怎么行?要是随随便便撕毁约定,还有哪家企业敢来云社做生意?”汪兴民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事,我不觉得宿云生物有做错,镇上该支持谁,不该支持,要立场分明。周书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周健齐叫汪兴民怼得脑门直跳,别过脸不再吭声。 “要是罗学嘉他个人都没意见,张卫又愿意接手,镇上似乎也没有理由反对。”范春江慢腾腾的说道。 他难得见汪兴民说话这么硬,硬得都有些心浮气躁了,说明这件事对汪兴民的惊扰极大,越发肯定萧良是在虚张声势。 汪兴民倘若对萧良有信心,哪里需要这么急躁? 不管怎么说,范春江觉得还是先将宿云生物、果汁厂极为有限的资金储备先挤出十九万出来,更为重要。 “周副书记,你有没有其他意见?”汪兴民盯住周健齐问道。 “范镇长都说了,这是罗学嘉他个人的事,他跟宿云生物商议好,镇上只能尽量配合!”周健齐咬牙说道。 周健齐也想明白了。 罗学嘉真要愿意提前解除承包协议,解除承包协议之后,镇印刷厂又有人愿意以同等条件接手,他们其实是没有办法反对意见。 就算反对,让汪兴民召集党政会议,也大概率会通过,不可能所有人真就乖乖接受罗学嘉的威胁,就没有一点脾气的。 见周健齐、范春江没有异议,汪兴民对刘辉说道:“刘副镇长,你与张卫前往文化站大楼,与梁朝斌牵头协商问题最终如何解决。你们两个人代表镇上,态度要坚决,立场要分明。” “嗯,我知道了。”刘辉干脆的将这事接下来。 ………… ………… “辛苦刘镇长你跑这趟,我们的态度,刚刚在电话给汪书记汇报过了,现在就看到罗学嘉跟镇上,以及跟张卫怎么谈了!我刚刚也跟顾培军通过电话,只要罗学嘉同意解除对镇印刷厂的合同,果汁厂的账款一并由宿云生物代偿!” 张卫陪同副镇长刘辉赶到镇上,萧良就直接划出底线。 他也没有精力跟时间参与具体的谈判中去,宿云生物这边就由张斐丽参与,同时还请顾雄参与协调,然后就借出一间会议室,让他们去谈。 反正就是要强迫罗学嘉在宿云生物这边把所有事情先谈清楚,不给他出去找人商议的机会。 这期间还有人陆续跑过来想结款,但看到副镇长刘辉以及梁朝斌都在会议室里堵住罗学嘉拍桌子骂娘,也不等张斐丽赶人,就灰溜溜走掉,决定观望几天再说。 两个小时后副镇长刘辉牵头,将提前结算账款及解除转承包印刷厂等协议草拟出来,萧良这边先签过字,梁朝斌又拿着协议赶回镇政府请汪兴民、范春江、周健齐三人审阅批示,折腾到晚上八点钟,等罗学嘉、张卫两人最终在转承包协议上签字,整件事才算暂告一段落。 接下来需要罗学嘉先移交镇印刷权的经营权,宿云生物才会在三个工作日内结清帐款,不然任何一方违约,都将额外承担惩罚性的赔偿责任。 晚上酒席就直接安排在接待站,张斐丽过来通知他酒席已经准备好,又连续伏案工作好几个小时的萧良,也饥肠辘辘,看手表都八点多钟: “都解决好了?有去请汪书记吗?” “汪书记夜里有事要赶回县城,刘镇长、梁主任、顾站长还有我哥他们,都在包厢里等着了。对了,梁主任还请了星旗村党支书记高晓军过来……”张斐丽说道。 “哦,高晓军我认识,他承包了星旗村的施工队,好像也是你爸的学生?”萧良毕竟在镇上工作了两年,各村主要干部都认识,跟张斐丽说道,“吴启燕、纪红群他们还在加班吧?还有张铭,他还在办公室加班吗?要是在,一起喊上过去喝酒。今天叫这堆破事折腾一天了,不容易啊……” 第一百零一章 夜宴不平静 高晓军是梁朝斌推荐接替赵绍良承揽宿云生物的办公室改造等业务,他既是星旗村的书记,也是星旗村施工队的承包人,萧良在镇上工作就认识,只是不太熟。 梁朝斌在推荐镇印刷厂承接业务这事上无愧于心,推荐高晓军也没有什么避讳——萧良也是不想梁朝斌有什么避讳,才希望他继续推荐。 这个高晓军同时也是张斐丽父亲张强的学生。 云社镇初中自八十年代以来,一个年级就有四五个班。 即便张强当上校长后,也坚持教学,但直接带过的学生,也只占到这些年从云社镇初中毕业的一部分。 直接带过的学生以及其他从云社镇初中毕业的学生,对张强的亲近感情还是很不一样的。 另外,高晓军比张卫要年长两岁,八十年代初却同在镇上厮混,两人交情算是不错的;只是高晓军后来被家里送去部队,退伍回来被安排到村委工作,联系才少了。 真正细数起来,云社镇能稍稍有些头脸的中、青年,他们之间基本都有着七绕八绕的联系。 刘辉、梁朝斌、张卫、高晓军以及顾培军、徐立桓他们,都是如此。 萧良目前对高晓军、张卫他们,业务能力上都没有什么期待,但也不会觉得起点低就是他们身上不可饶恕的致命缺陷。 这个时刻谁愿意跟他站在一起,要比其他因素更为重要、关键。 刘辉、梁朝斌他们都已经在接待站包厢里等着了,萧良又喊上还在办公室加班的吴启燕、纪红群——张铭负责果汁饮料业务,这时候已经下班离开办公室了。 大家从大楼西北角的小道,绕到北面的接待站。 进大堂前,萧良看到何红的表姨夫林文华站在花坛边,犹犹豫豫的探着头看过来,看得出林文华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 这也很正常,宿云生物会不会垮还是未知数,文华家味菜馆丢掉一个以往从未有的大客户,却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工作餐加商务招待,上个月在文化家味菜馆消费差不多有八九千,这在九四年的乡镇餐馆,可不是一笔可有可无的小业务。 镇政府招待费用都没有这么多。 更何况宿云生物将商务接待都转到接待站,会不会导致之前从接待站分流出来的政府接待以及各村干部在镇上的接待宴请,都重新回流到接待站,这些都是林文华下午琢磨了半天后陆续想到的一些事。 要是这些生意都丢掉,文华家味菜馆就会顿时被打回原形。 八九个小时过去,林文华思来想去感到后悔,萧良怎么会觉得有奇怪? 不过,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萧良没有理会林文华,就走进接待站的大堂。 说实话林文华也不算太过份,听到宿云生物上周亏损二三十万,有可能撑不过去,中午赶过来结账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后来也没有真强硬要求结款,还自知羞愧离开了。 张斐丽气愤更多是她已经暗中尽可能帮衬文华家味菜馆了,结果林文华第一个找上门要求提前结款,小心肝都差点气糊涂了。 当然,萧良这时候也想到,他真要扶持林文华,也未必能间接帮衬到林羲。 毕竟林羲当年在学校闯下祸,何红并没能从她表姨夫林文华那里借到钱赔偿人家;包括何红她妈帮何红赔偿挪用的那部分公款,也是张斐丽拿的钱。 “有没有压力?”萧良在刘辉、梁朝斌中间坐下来,拿起一瓶泸州老窑,一边打开瓶盖,一边问坐对面的张卫,“有压力,让顾站长帮衬你一点啊!” 转承包合同是张卫签的,但镇印刷厂到底怎么安排,是不是张卫一人独挑担子,还是要坐下来慢慢商议的。 萧良也不避讳在刘辉、梁朝斌两人面前,直接将这事给挑明了。 “肯定的,顾叔不帮着坐镇,我哪敢跑前面瞎冲锋啊?”张卫忙顺着萧良的话说道。 镇印刷厂转承包,张卫要从罗学嘉手里接过经营权,核心承包费用以及补充经营资金,张卫少说还要先拿二十万填进去。 他现在是能承担这笔开支,但他心里更清楚,镇印刷厂能不能做起来,不在于他能不能拿出这二十万,关键在于能不能接住果汁厂、宿云生物的订单。 顾培军是果汁厂厂长,萧良现在更是果汁厂与宿云生物幕后真正的掌门人,张卫要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之前二三十万身家也攒不下来。 顾雄有些为难的看了萧良一眼,他是顾忌儿子顾培军的身份。 萧良只是微微一笑,没打算在酒桌上细谈,看到周林推门走进来询问萧良要不要看一眼晚上的菜单,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萧良说道:“直接上热菜吧,大家肚子都快饿瘪了——我们得先吃些菜,才能喝酒,不然容易倒……” 酒喝到九点钟,萧良寻呼机响了起来,见是秣陵那边的号,他按熄了屏幕没有理会,接着纪红群、吴启燕的寻呼机又相继都接到秣陵打来的传呼,还隐约听到办公室里有电话铃声传来。 “估计是有什么好消息,顾培军他们迫不及待想要通知我们。不用理会他们。”萧良笑着继续拉刘辉、梁朝斌以及高晓军他们喝酒。 吴启燕、纪红群他们脸有忧色,却没有办法表露出来。 一直喝到十点钟,先送刘辉、梁朝斌以及高晓军他们离开,吴启燕才迫不及待先回办公室回电话;萧良与顾雄、张卫、张斐丽慢腾腾的上楼回办公室。 他们走到四楼,吴启燕站在过道口,欣喜的说道: “是顾厂长他们的电话,今天秣陵销量突然有一个极高的增涨,开始都怀疑是费文伟那里统计数据也是一样,增涨幅度都很类似。他们刚才一直不停的打电话过来,就想知道东洲这边今天的销量如何?纪经理刚刚跟我们一起吃饭,这会才开始催各个点报数据。你要不要给顾厂长他们回电话?” “我回啥电话?回电话说他们只要再多一个白天的耐心,就不用给我逮到机会奚落一顿了?”萧良双手插兜,说道,“别理他们!一群没有耐心的家伙!” 纪红群负责东洲市场,现在城区及下属郊县都设了点,统计今天的销量也就是几个电话的事情。 这时候也走出办公室里,兴奋的捏拳拿大小拇指比出一个“六”字,说道:“相比上周日均,今天增涨了这么多!” “百分之六十?”张斐丽高兴的问道。 “六倍!不是百分之六十,是六倍!一天顶上周一周的销量!”纪红群兴奋的骂出粗口来,“奇了怪了!操他娘的,真他娘太神奇了!为何昨天一点都没有爆量迹象?要是昨天爆量了,今天就不受这鸟气!” “六倍!”张斐丽禁不住兴奋的抓住萧良的手,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 要是没有外人在场,萧良也可能假装兴奋一把,现在只能拿手挡住张斐丽柔软的嘴唇:“小点声,你就不能让有些人多幸灾乐祸几天?一定要这么大声音嚷嚷出来!” 萧良口袋里的寻呼机鸣叫起来,掏出来看显示的竟然是许建强的手提电话号码。 萧良回到办公室,给许建强回了电话:“许总怎么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我刚刚在狮山吃饭,乐宥组织的,酒桌上有你们镇的党委书汪兴民,我也没有说认识你。听他们在酒桌上聊,好像宿云生物最近遇到一些困难?你人还在云社,要不要我让司机接你来狮山聊聊?” 汪兴民说夜里有夜赶回狮山,萧良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去参加乐宥组织的酒局。 乐宥作为东洲市副市长乐建勇的儿子,照理来说跟汪兴民不应该有什么直接瓜葛,毕竟彼此之间相差太远。 而他这一个多月来跟汪兴民也算是联系密切,完全没有注意到汪兴民还有关系直通东洲市里。 再一个,汪兴民今天到晚上快八点钟都还在镇上,是在转承包协议上签过批示之后,才临时说有事要赶回狮山的。 这说明应该有人临时起意邀请了汪兴民,而且是汪兴民无法拒绝的一个人。 以许建强的背景,当然没有必要替汪兴民保什么密,甚至还主动提要帮忙解决宿云生物遇到的困境,萧良心里还是很感激。 他也不想在电话简单应付许建强,说道:“我这边叫车也方便,许总你在狮山哪里?我直接过去!” 萧良挂断电话,走到隔壁张斐丽的办公室,看到大家还一脸兴奋的样子,说道: “今天大家都先回去吧,纪红群,你给顾培军、费文伟他们都回个电话,日销数据暂时严格保密,也不要让驻点主管互相间通气。顾站长、张卫,镇印刷厂的事,你们暂时也不要多想其他的,先考虑现有的生产以及职工要怎么安顿。我现在有事要去一趟狮山,我明天一早我跟你们详聊印刷厂的事……” “有什么事?”张卫问道,“我开车送你过去。” 张卫一年前就买了一台老款的两厢夏利,还是早年化油器发动机,起步爬坡排气管动不动就冒黑烟的那种,但在云社也是惹人瞩目的有车一族。 第一百零二章 久仰大名不是客气 萧良心想街口未必有出租车候着,倘若打出租车公司的电话调车过来,又要浪费一些时间,叫许建强久等不合适,还是决定让张卫开车送他: “许总在狮山,我过去找他谈点事情,”又跟顾雄说道,“要是顾站长不怕车里颠得慌,我可以在车上跟你们简单说说怎么接手镇印刷厂——要不然我怕你们今天回去也睡不踏实!” “行行,”顾雄说道,“我们在车上听你说也是一样,不然真睡不着觉!” 罗学嘉下午闹着结款,张卫四点钟的时候,就听张斐丽说了几句话,跑去镇政府找汪兴民请求接手镇印刷厂;然后刘辉出面,大家在宿云生物的会议室里跟罗学嘉就结款及转承包等事争吵了两个小时才争出一个结论来,然后又是找汪兴民、范春江、周健齐三人审阅批示,把整件事搞定已经到八点钟。 一起到接待站包厢喝酒吃饭,酬谢刘辉、梁朝斌下午的辛苦,现在都过十点了。 整件事萧良主要说了三次话,一是罗学嘉想要结款必须先放弃对镇印刷厂的承包,二是让张斐丽下楼通知张卫找汪兴民,第三就是在接待站包厢里说顾雄也应该共同参与进来。 这时候萧良要跑去狮山见许建强谈事情,将张卫、顾雄他们扔一旁不理会,不是让他们挠心吗? 萧良又吩咐了吴启燕、纪红群几句,就与张卫、顾雄下楼去,也让张斐丽跟着。 老款夏利虽然还是新车,动力也很勉强,前往狮山的石子路还有些巅——担心顾雄这年纪会晕车,萧良请他坐副驾驶,他与张斐丽坐后排。 “凡事还是有部车方便,”顾雄坐进副驾驶,感慨问萧良,“你什么时候备辆车?” “等有时间拿到驾照再说。”萧良对现在国内一辆奥拓、夏利都要小十万,捷达、桑塔纳都要小二十万,实在是提不起买车的兴趣。 有车也确实方便、快捷,萧良还在考虑镇印刷厂的事应该怎么说,就已经经过顾雄在西墩圩村口的批发部了,看到里面灯火通明,顾雄爱人坐在柜台里,正跟站在柜台前的赵绍良说话。 看到赵绍良夜里真跑到批发部找他家结款,顾雄忍不住摇头叹道: “赵绍良这个蠢东西,想想都替他心急,都快气出心绞痛来了。” “顾站长你夜里回去,赵绍良要是还没走,你就让他明后天到宿云生物来结款。”萧良通过车玻璃窗,看了还站在批发部里的赵绍良一眼,跟顾雄说道。 “脑健灵”今天销量激增六倍,接下来几天只会比这个数高,不会比这个数低,顾雄也不再提他垫钱这事,很好奇的问道: “后天就是国庆节连双休四天大假,节前节中各种商品销量增涨不奇怪,我之前估摸着整个国庆周,‘脑健灵’怎么也该有个两三倍的销量增涨,但怎么今天就有这么高的涨幅?” 这两年实际是顾雄在打理批发部,像节假日商品销量旺盛等市场现象都已经有所了解,所以他不奇怪这两天“脑健灵”销量会有较大幅度的增涨,但没有想到距离国庆假期还有两天就增涨这么高。 “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不讨论,张卫你也不要多想,反正就当没有听说过,”萧良直接岔开话题说道,“现在还是直接说镇印刷厂接管运营的事……” “萧总你直接说呗,我听你的。”张卫稳稳的把住方向盘,头也不回的说道。 “今天我可以多说一点,但往后我不会多嘴。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总不可能一直手把手帮着你们赚钱,是不是?” 萧良很舒服的在后排跷起二郎腿,见张斐丽这时候将腿并了起来,侧到一边,放松的笑着说道, “宿云生物的业务,会有一个短期的放量,但短期放量过后又会重归之前半死不活的低谷里——你们不要问为什么,只要记住这个结论就可以了。不过,总体来说,宿云生物能提供给印刷厂的订单,短期内不怕你们吃不饱,而是怕你们撑不下。所以你们短期内就是筹资买设备、招工人、扩大生产、提高印刷质量。提高印刷质量,这个容易办。我们现在跟市印刷厂、县印刷厂都有合作,都是张斐丽在负责,甚至之前为保证镇印刷厂的质量,我们还特意安排了一名员工专门盯着,加上何雪晴何经理,都可以说是半个专家。前期你们可以揪住她们了解情况,先大体了解一下,应该具备怎样的生产、技术条件,才能更好的为宿云生物提供包装宣传材料。至于筹资扩大生产,我现在就直接给你们一个目标,省得你们了解情况才商议目标,会浪费宝贵的时间,跟不上宿云的节奏。” “我们第一时间得投多少钱进去?”张卫问道。 “一百万是至少的。你们前期也要尽可能拉人出资入股,不要拆借,钱是赚不完的,让更多的人参与直接出资,一起出力把饼做大,才是根本。至于你跟顾站长,出资持股也不要搞平均主义,我建议你跟顾站长最好保持二比一的比例,你二、顾站长一。这样你才会拼命在前面闯,省得你做着做着,觉得自己出资又出力,还要跟顾站长平分利润,太吃亏……” “这怎么会?顾站长比我有经验多了,在镇上也有声望,没有顾站长撑腰,印刷厂的工人我都摆不平,应该要平分的。”张卫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管顾站长心里有没有意见,这事你们得听我的,”萧良说道,“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这个道理很朴素,也很深刻,说多了就是血泪教训。另外,前期占股肯定是以你们两家为主,其他人出资,但是占股也不能纯粹照了出资比例来,要适当进行压缩。这里面涉及出钱或出力或出钱又出力的问题——比如说张校长家,要是也出三四万资金,但又没有人参与实际经营,持股比例就得适当的压缩。这点顾站长应该比较有经验,张卫要是抹不开面子,顾站长负责出面谈!如果谈不下来,就不是你们选择的合作者。” “萧良说的都是真道理,前面把话说清楚了,后面才不至于因为种种问题搞内耗。”顾雄说道。 顾雄是过来人,他开始还顾忌儿子顾培军的身份,无意在镇印刷厂占份额。不过现在萧良不介意他家在印刷厂持有一定份额,而以他个人的名义持有,严格意义上在基层也没有太多避讳的,他也就不再拒绝。 当然了,儿子顾培军未来的利益在果汁厂,宿云生物萧良以后多少可能也会有安排,顾雄心知他真想在印刷厂跟张卫平分秋色,就显得太贪了。 “我能说的就这么一些,其他例如印刷厂的机子怎么开,我也不懂……”萧良说道。 半个小时后,萧良就来到与许建强约定见面的茶楼。 还是两个月前在狮山喝茶的那个地方,萧良还没下车就看许建强坐在河畔旁,除了孙菲菲、隋婧外,还有一男一女陪同。 萧良直接下车朝河畔走过去。 许建强站起身来跟萧良握了握手,先介绍陪他一起起身、穿咖色短摆风衣的女子: “我爱人徐亚云——” 又介绍坐在孙菲菲与隋婧之间、西装革履的男子: “这是孙菲菲的二哥,孙仰军,融金财务的总经理!” 萧良欠过身子,与坐着都懒得起身的孙仰军握了握手,说道:“久仰大名。” “你朋友真会说客气话啊,”孙仰军笑着问许建强,“还是说我在东洲还真有点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名气!” 许建强怕萧良尴尬,跟孙仰军打趣道:“初次见面不说点客气话,难道直接问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萧良坐下来,就是憨厚的笑笑,打量此时的孙仰军不过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哪怕是坐在茶桌上的竹椅上四脚八叉也气势很足。 萧良却不是气恼孙仰军跟他握手都懒得起身。 萧良这时候还没有把自己当成个人物,省金融系统出身的孙家子弟,自然也很有些资格在他们这些乡镇土包子面前摆出姿态的。 不过,萧良刚才那句“久仰大名”也非客气话,而是前世孙仰军在江省的金融资本圈确实是赫赫有名,日后是江省赫赫有名的资本大鳄,还是一条食人鳄。 萧良从秣陵大学读研出来工作了几年,手里有两项专利,就想拉顾培军出来创业,然而第一次创业就撞上孙仰军这座大山,结果就撞了一个头破血流。 当然以孙仰军当时的地位,也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专门针对他。 只不过是他手里那两项专利一旦做成规模,对孙仰军旗下一家主要玩资本运转的上市公司业绩影响很大。 也未必是孙仰军亲自出手,更大可能是孙仰军一贯的风格如此,都不需要孙仰军亲自下指示,早就习惯孙仰军风格的手下,对有威胁的企业跟个人早就有一贯威逼利诱的套路。 萧良他们那段时间不但要应付消防、税务各种检查,还要面对各种明枪暗箭的诋毁、破坏,前期开发的客户也被野蛮抢走,最终被迫将初创公司及两项专利出售给孙仰军手下的上市公司。 那一次还掉创办公司积累下来的债务,萧良与顾培军最终还剩下四五十万,总算没有落一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第一百零三章 人心不容考验 萧良知道孙菲菲住的那套房子是许建强的,却没有想到孙菲菲的哥哥竟然是孙仰军。 孙仰军的发家史,在前世再过十几二十年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听许建强介绍孙仰军此时是融金财务的总经理,萧良就知道他现在主要还在做转融贷业务,也难怪许建强此时都要巴结孙仰军。 转融贷业务听上去比较高大上,其实在八九十年,这项业务非常简单粗暴。 这个年代民营经济发展刚刚起步,民营企业想要扩大生产,或者一时资金短缺,几乎没有可能直接从银行等金融机构获得贷款。 这时候有能力的人,就从银行等金融机构搞到资金,然后再以更高的利息,转贷给有资金需求的个人或企业。 这就是八九十年代的转融贷。 能做这个业务的,省市县甚至乡镇都大有人在,规模有大有小而已。 共同特点就是在各级金融系统内部的根基或者说勾结关系要够硬,又或者说本身只是手套。 当然了,在这个年代单纯利用人脉,买通各级银行内部关系,做转融贷业务,还谈不上吃相多难看,也从客观上解决一部分民营企业发展早期融资困难的问题,促进了民营经济的发展。 更恶劣的则是里应外合,直接吞掉从银行转贷出来的巨量资金,变成银行的坏账由国家兜底买单。 孙仰军早期有没有相关的劣行,前世并没有相关的信息揭露出来;孙仰军真正为公众所熟知,主要还是他在完成原始积累之后进入证券资本市场的种种操作。 前世孙仰军一度掌控三家上市公司,然后跟合作者串通起来,通过虚假业务包装、概念炒作,将三家上市公司的市值在零四、零五年就炒作到两百亿之多。 前世对孙仰军的材料披露,并没有涉到泛华建设,看得出许建强也应该很早就跟孙仰军分道扬镳了,也没有参与到这种运作中去。 萧良瞥了一眼间隔一桌还有三名茶客,一人是许建强的司机,另两人都穿深色夹克,应该是孙仰军带的司机跟保镖。 “今天的酒局是乐宥组织的,” 寒暄过后,许建强简单介绍起今天他们在狮山的酒局情况,说道, “我之前跟你提起过,我们前期在狮山看上一个商业项目,泛华现在手里资金很有限,我就打算放弃掉,但乐宥一直在努力。他今天约了狮山县长周康元还有一名分管的副县长。除此之外还有县政府主任,一个女的,姓梁;周康元的秘书袁桐——袁桐的父亲是你们东洲市政府办主任袁维山。亚云不喜欢热闹,拉隋婧、菲菲去逛街了,我拉孙总去赴的酒局,闲聊到现在正火热的保健品市场,就提到宿云生物。袁桐提议把你们镇的党委书记汪兴民请过来喝酒,以便更详细的了解一下宿云生物的情况。对了,你是不是得罪过那个袁桐?” 不管袁桐在酒局上怎么掩饰,但借周康元的名义,如此冒失的将云社镇党委书记汪兴民直接叫到一个进行到大半的酒宴残局上,许建强作为旁观者,还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端倪来。 “我哪有资格得罪他啊?”萧良跟许建强感慨道,“他把我哥都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给撬走了,大概是做贼者心虚吧!我哥因为这事,都从市经贸委停薪留职,也只是想躲开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前女友罢了。哦,看来有些事,躲是躲不了的。” 听萧良这么说,孙菲菲、隋婧以及徐亚云都面面相觑,觉得这个话题没法八卦下去。 孙仰军除了对许建强这么重视萧良比较感兴趣外,对许建强这么干脆彻底就将周康元这些人卖个干净,却丝毫无感。 说到底他也不将周康元、乐宥这样的角色放在眼底。 许建强笑笑,继续说道:“袁桐还有那个梁主任,当着汪兴民的面,在周康元面前给你上了不少眼药。汪兴民倒也没有多留,简单跟周康元说了一些宿云生物的情况,很快就走了。宿云生物是不是真遇到资金周转的问题了?” “哦,宿云生物没有问题,” 萧良转过头看了两眼,看到马路对面这么晚还在营业的小卖部,贴有“公用电话”字样,跟许建强说道, “对了,我有事先去打个电话……” 酒局是乐宥组织的,然后袁桐、梁爱珍将汪兴民突兀的拉到酒局上,肆无忌的在周康元以及另一名副县长面前,给宿云生物上眼药,想都不用想,事前肯定跟乐宥有通气,或者说他们这些人在针对宿云生物这件事上,早有默契。 也说不定有故意做给许建强看的意思。 汪兴民在周康元面前无法不说“实话”,但不管汪兴民以后能不能扛住压力,至少他在今天的场合,抵挡住了袁桐这些人的威逼利诱,没有当场倒戈过去。 萧良也不想做考验人心的蠢事,他得第一时间给汪兴民信心,避免汪兴民做出错误的选择。 “汪书记,在家呢!有个好消息我忍不住现在就跟你汇报啊,不打扰汪书记你休息吧?” 萧良借了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直接拨到汪兴民家里,说道, “‘脑健灵’今天的销量情况刚刚统计出来,在锡江、东洲、秣陵三地日销超过九千盒。是的,今天的量非常大,是前一周平均日销的六倍,仅今天一天的销售额就有四十来万。非常突然,对,对,后天就是国庆节,大部分商品的销量都会起来,我们之前有些预料,但没想到会拉这么猛。是的,这样的销量至少还能持续三四天,能给宿云生物狠狠的回一笔款子,一两百万没有问题。我们跟经销商都是现款交易,只要货能卖得动,款子就能打回来,不存在拖欠。范镇长他们的如意算盘,至少这段时间是拨不动了。我就是想着怎么也让范镇长他们多高兴几天,除了汪书记您这边以及刘镇长、梁主任那边都要汇报一下,其他人那里我就不吭声了!” 挂断汪兴民的电话后,萧良又给刘辉、梁朝斌家里打了电话,说了今天“脑健灵”日销异常上涨的情况。 许建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找店老板拿了一包中华。 萧良付电话费,随带将许建强的烟钱也给付了。 许建强拆了烟,站在小店前跟萧良各自点上一根,说道: “你那里有困难别不好意思说,不会让你从孙总那里拿钱,融金财务利息太高——泛华资金虽然紧张,但是拿一百万给你周转一下,还是可以的。” 萧良笑了笑,转身问站在柜台后的店老板:“店里有没有‘脑健灵’,最近广告很火的那个。” “‘脑健灵’啊,今天没有了,你明天再过来吧……”店老板说道。 “怎么今天就没有了,昨天我看你店里还摆着好几盒呢?”萧良问道。 “也是奇怪了,昨天是还有好几盒,进货之后就不怎么好卖,今天都卖光了!”店老板说道,“不过明天肯定有,已经联系明天一早就送货过来,你早点过来就行。” 萧良朝许建强摊摊手,笑道:“许总,你看,问题解决了,那几个跳梁小丑现在还没有资格捅我的刀子!” “嗬,我白替你操心了,”许建强笑着拍了拍萧良的肩膀,说道,“我之前就跟乐宥明确说了泛华没有资金做狮山的项目,他今天还组织这样的酒局,看来他这两天就会明确跟我说自己要做狮山项目了。接下来我们钟秀路的项目也要出炉了,你再帮我拿拿主意?” 在听取萧良的建议后,这一个月许建强对东洲现有城区的旧厂区资源进行过考察,但他还是在等乐宥先提分道扬镳的事,因此泛华一直隐而未发。 不过,他感觉泛华这几天也可以启动新的项目了,还想着拉萧良继续帮他参谋参谋。 “行啊!”萧良干脆的答应道,与许建强穿过马路,走回到河畔的茶座旁。 “你们两大男人,有必要跑一旁悄悄话吗?”隋婧乌溜溜的大眼睛扫了萧良一眼,又问许建强,“是不是背着亚云姐,商议什么不好的事情?” 萧良坐下来开玩笑说道: “我那家小破公司现在遇到点麻烦,我要求许总帮忙,只是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求许总,怕给你瞧扁了啊。”“ “你怎么也做坑蒙拐骗的生意?”隋婧盯着萧良问道。 隋婧之前并不知道萧良具体做什么新的产品,还是陪着孙菲菲、徐亚云跟许建强、孙仰军碰头,才知道宿云生物也在做保健品,但之前也没有细打听到底是做什么保健品。 狮山县除了就有三四家保健品厂商外,这两年像金铢、红桃Q都下沉区县市场,促销手段比较野,这两年已经闹出不少纠纷。 目前涉及一些情况,已经不是夸大其词、虚假宣传的问题了,而是销售及促销人员为了多做业绩,诱使一些农村老人倾家荡产囤买其产品,甚至都谈得上涉嫌诈骗了。 这些纠纷虽然不归刑侦管,但隋婧还是听到一些事情,对保健品这个行业可没有什么好感。 “宿云生物的产品宣传还是很守规矩的。”许建强替萧良解释道。 隋婧将信将疑的瞟了萧良两眼…… 第一百零四章 红浪漫密谋夜 酒局过后,袁桐又将乐宥拉到红浪漫娱乐城。 包厢里灯光暧昧,看到袁桐、乐宥进来,周斌将跨坐在大腿上的女孩子推到一边,站起来迎上去,将袁桐、乐宥迎坐中间的沙发上,又将女孩子们都赶出去。 周斌低声问袁桐: “我刚跟我妈通了电话,汪兴民那家伙没有松口啊!” “我打听过了,汪兴民就是这个性格,磨磨唧唧、犹豫不决,你老头子就在云社当副书记,你应该比我清楚的,” 袁桐不以为意的说道, “别着急,你得给汪兴民几天的事情把里面的利弊琢磨清楚了。他是慢,但又不傻,是不?” 袁桐示意靠门坐的那人将灯光调亮一些,与乐宥先坐下来,然后替乐宥介绍围站过来的几人: “肖裕军肖总,就是我之前跟乐哥你说的云社那个案子,也是被萧良那孙子害惨了,刚刚取保放出来。你别看肖总这次被捅了一刀,但在溪口镇还有水泥厂、果汁厂,在狮山还有一家建材经营部、砂石场,身家厚实着呢。要不是这一次给搞了一下,肖总得是狮山的这个……” 袁桐一边先请肖裕军在乐宥的另一侧坐下来,一边竖了一个大拇指,在乐宥面前强调肖裕军的分量。 “久仰大名,”肖裕军跟乐宥握手道,“以后还要靠乐总多多照顾。” 在肖裕军看来,他主要是栽在顾培军、汪兴民以及林学同三人手里,特别是林学同将他与何红劫持住,不仅令他颜面尽失,事情也由此彻底失控。 劫持案影响太大、太恶劣,令他在县里搭的几条线都不敢硬保他。 要不是闹得狮山县皆知,他都不觉得汪兴民能拿他怎么样,更不要说他之前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的萧良了。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有机会就不想搞萧良。 肖裕军怎么能指望萧良忘掉被陷害这件事,忘掉前仇旧恨? 萧良不得势则罢,永远是被践踏在社会最底层的小喽啰则罢了,但萧良、顾培军一旦借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得势坐大,以及汪兴民在云社根基也越发深厚,肖裕军还指望等他数年后从狱中出来,云社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肖裕军野心很大,同时也将云社当成他的自留地,岂容失去? 所以在取保候审后,他也是盯着云社及宿云生物的动静。 袁桐又继续介绍剩下几人道: “这位是肖总的兄弟朱金奇,也是个能人;这位是张铭张经理,原来是肖总在云社的小兄弟,虽说这时候在宿云生物任职,但对肖总一直忠心耿耿。宿云生物有什么新的情况,都是张经理及时给我们递消息。这位是云社印刷厂的罗厂长……” “都坐吧,站着干嘛,还能站着喝酒啊?”乐宥拍了拍沙发,让大家都坐下来说话,问张铭,“你消息准不准啊,宿云生物是不是确实撑不了几天了?” 乐宥对萧良的不爽,主要还是源于许建强、隋婧对萧良的看重,他就看不得小人得志。 他内心深处就特别期待许建强、隋婧哪天确定自己看走眼时的反应跟神情。 因此这事他还挺上心的。 要不然的话,他今天组织饭局将周康元约出来,又怎么可能随便同意袁桐他们唱这出戏呢? “宿云生物每天都有实际销量统计,每周都会对三地市场的投入产出进行核算——财务都快被这种变态做法搞崩溃了,” 张铭小心翼翼的坐沙发边缘,说道, “确确实实上周在秣陵就亏了二十四万,加上锡江、东洲两地市场的亏损,差不多有三十万。现在公司跟果汁厂账户里,加起来也就五十一二万。投入这么大,销量就是上不去,销售人员都有些急眼了,普遍质疑萧良在瞎搞。今天早上电话会议里,大家都建议换宣传口径,还有几个人差点跟萧良吵起来。” “现在保健品市场这么多产品,宿云生物宣传口径太保守,肯定是不行的,” 袁桐不是第一次接触张铭,情况了解更多一些,说道, “当然,姓萧的多少有点自知之明,没敢放开手脚。要不然,我们想要整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现在就指望肖总、张经理还有斌少多出点力,把合作商聚集起,闹着结款,不能手软,一定要先将他们手里有限的资金榨光了再说。罗厂长今天表现就很给力,不过要小心姓萧的搞缓兵之计,一定要尽快将十九万账款拿到手才算成功啊!” “袁秘书放心,我自己的钱,不敢不盯的。”罗学嘉忙说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都放弃对镇印刷厂的承包了,总不能还让账烂在宿云生物。 “只要你催得急,不怕姓萧的敢赖账,”袁桐见罗学嘉还有些担心,说道,“姓萧的敢赖账,我们更有办法收拾他,你以后跟乐哥多亲近亲近。乐哥最近要在狮山做大项目,出手就是两千万打底,你跟着乐哥,还愁发不了财?” “肯定的,肯定的,以后要多仰仗乐总照顾。”罗学嘉说道。 “我就跟你说了,放手干,袁哥不会亏待你的,”周斌大咧咧的搂着罗学嘉的肩膀,说道,“你说我有没有骗过你?” “那肯定的,我还能不信你吗?”罗学嘉笑道。 要不是周斌穿针引线跟袁桐见上面,又知道背后还有东洲市副市长乐建勇的公子乐宥看萧良不顺眼,罗学嘉今天也不可能这么豁出去。 在整件事里,周斌是最火急火燎的,从看守所出来就直接联系上取保候审的肖裕军。 说实话,今天摆出这样的场面都不能叫汪兴民先屈服,虽说汪兴民的性子就是如此,周斌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焦急着就想多商议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只不过乐宥却无意在这种小事上多耗心思。 袁桐也没有提萧长华在市委党史研究室工作的事: 一是当年的旧事不便到处宣扬。 一是乡镇这些人眼皮浅,天生不敢卷入更上层、更复杂的关系之中,知道萧良父亲在市委工作之后,很可能就束手束脚起来。 乐宥对肖裕军却颇感兴趣,问他: “肖总对我们的项目感不感兴趣啊?就在建设路上,地段是狮山最好的,今天我们跟周县长喝酒,事情基本上都谈妥了。拿地的钱,也就是走个形式,县里也会以招商引资奖励的方式,全数返回给我们……” “乐总也知道我的情况,”肖裕军苦笑道,“我现在也是多亏袁秘书帮忙,还能出来透口气,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关几年才能出来呢!等我身上的事彻底摆平了,一定要请乐总多多关照!” 肖裕军又不傻,等他的案子开庭,他少说也要在里面关上几年。 现在参与乐宥的项目,骨头渣子都要被吃个干净,他混江湖这么多年,能干与虎谋皮的事? 他现在愁的是如何在接下来几年里保住现在手里的几个厂。 “呵呵!”乐宥见肖裕军拒绝得干脆,脸皮子微颤着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肯定的,肯定的,袁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 ………… 张卫开车载着顾雄、张斐丽回到云镇文化站大楼,也才刚过十一点。 这时候文化站大楼一二层游戏厅、桌球室,还有不少人在玩;录像厅的夜场才刚刚开始。 由于周斌这两天刚从看守所放出来,张强不放心女儿跟何雪晴两个女孩子加班后走夜路回家,他又不知道张斐丽临时去了哪里,这时候就坐在张卫的办公室里等着。 见张卫、顾雄还有女儿回来后,还一副要谈事情的样子,张强拿起报纸就要到外面的大厅找地方坐着。 “张校长在这里最好,”顾雄拉住张强,说道,“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 “你们能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张强疑惑的问道。 “张卫刚承包下镇印刷厂,张校长听说了?”顾雄问道。 “啊?有这事?”张强问道,“镇印刷厂刚承包出去才多久?” 罗学嘉虽然威胁要鼓动工人闹事,但毕竟只是威胁。 除了有限的几人,现在谁能知道这个变故? “罗学嘉不干了,晚饭前刘辉副镇长主持,签了转承包协议,”顾雄说道,“你自家侄子承包了印刷厂,张校长你这个做叔的,不出力,总得出资参与一份吧?” “顾站长,这个不好吧?我都还在公司工作。”张斐丽为难的说道。 她没想到这事会牵涉到她头上来——堂兄张卫的事情,帮忙是肯定的,但她没有想过她家要参与出资。 “有什么好不好的?培军还是果汁厂厂长呢,是不是说我也不能参与啊?”顾雄截住张斐丽的话头,不让她多说话。 萧良刚才都直接拿张强举例了,顾雄这要都听不出来,他这辈子就白活了。 顾雄反正就是说死张强是张卫的堂叔,张卫承包镇印刷厂,张强不参与一份就是不顾念叔侄情份,甚至张家的其他亲戚也应该多多少少拿些钱投进来。 在去狮山的车上,萧良也明确说了,要他们尽可能先筹一百万的出资,这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啊?”张强难以置信的问张卫。 张强六零年就从东洲师范学院毕业回云社任教,八零年往后就是云社初中的校长,是张家乃至整个云社镇都很难得的高级知识分子。 张卫以及张家其他子侄遇有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会找张强商议。 “……”张卫突然发现很难解释,毕竟从张斐丽下午找到他说这事,到现在才过去七八个小时,连他自己爹娘甚至他老婆都完全不知道这事呢。 好在这点家底,都是张卫他自己这几年闯荡来的,自己完全可以拿主意就是了。 “张卫承包镇印刷厂,机会比较突然,也比较难得,” 顾雄跟张强解释道, “罗学嘉承包镇印刷厂,相当大一部分是接果汁厂与宿云生物的订单,罗学嘉今天不知道错了哪根神经,把斐丽她老板给得罪了。斐丽她老板给镇上说了话,要么换承包人,要么宿云生物就全面中断给镇印刷厂的订单。镇上汪书记也头痛啊,安排副镇长刘辉协调了半天。张卫嘛,也愿意牵这个头,最后谈到八点钟,镇上决定张卫牵头接手镇印刷厂的承包。除了汪书记,周书记、范镇长他们都参与拍板了!印刷厂接下来主要还是承接果汁厂与宿云生物的订单,业务还是不愁的,现在就是缺一些添置设备的资金,才要找更多的人参与出资。你也不用担心斐丽在宿云生物工作,这点斐丽她老板不避讳的。就像我家顾培军还是果汁厂厂长呢,我也会参与进来——印刷厂做不出合格的东西,斐丽她老板也不会认的。” “那行吧,我那里还能凑些钱出来,原本想着等斐丽有小孩了,都留给小孩呢,谁想摊上这么个女婿。”张强叹气说道。 “行,斐丽你跟张校长先回去吧。”顾雄说道,让张斐丽跟她爸张强先走,还有些事情他要跟张卫单独聊,不想让张斐丽还有张强参与。 张强、张斐丽父女离开后,顾雄又跟张卫说道:“游戏厅这边还是要尽可能转出去,一个是多筹点资金,第二个你精力也不可能兼顾太多,要有取舍。” “肯定的,”张卫点头道,“我大半身家都在这里,不转出去,也筹不出太多的钱。” “一样的,我那边的批发部也要转出去,”顾雄说道,“汪书记、袁所长那里不确定会不会参一股;刘镇长、梁主任那里,我明天出面找他们谈,尽可能让他们都参与进来。他们与你堂叔家,出资就不压缩比例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拿太多钱出来!其他有可能参与出资的人,我回去想一想,你也想一想,我们明天碰头再合计……” 第一百零五章 差点被当贼打 萧良坐许建强的车回到市里,拿钥匙打开门,开灯瞬间看他爸萧长华拿着擀面杖、他妈葛明兰拿着拖把站在面前,吓了一跳:“怎么,你们以为家里进贼了?”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都快一个月都没有回来过一趟,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开门进来,谁不给你吓个半死?幸亏你开灯快,不然这一拖把已经朝你头上招呼过去了!” 葛明兰放下拖把,心脏还“扑扑”直跳,说道, “从云社回来才多少路,什么事忙成这样子,一个月都不回家?是不是嫌我们俩看着心烦了?” “妈,你要这么说,我突然想起八四年你跟爸有一次都出差,将我哥跟我丢家里一个月。那年哥才十四岁,我才十一岁,你们是不是看我跟我哥心烦啊?”萧良说道。 “呦呦,翅膀长硬了,都学会翻旧账了啊,”葛明兰伸手在萧良脑壳上敲了一下,跟萧长华说道,“这个儿子不能要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萧长华问道。 “夜里跟朋友在狮山喝茶,顺便就搭朋友的车回来了。”萧良说道。 “你哥夜里打电话回来,说‘脑健灵’销量有起色了,”葛明兰说道,“我跟你爸还特意到附近几家小卖部问了问,也真是奇了怪,前些天一直不怎么卖得动,今天几家店基本上都卖空了……” 葛明兰嘴里说是不管兄弟二人的事,这一个多月也是叫丈夫劝住没有跑去云社看一眼,但心里还是时时念挂着,得空就拉上丈夫到附近转转,还是比较了解零售端第一手的情况。 因为是新产品,市场影响力还没有打起来,街区商店这样的零售点备货都非常谨慎,让今天的销量一冲,大大小小的零售点断货实在是正常现象——今天三地办事处都在熬夜加班,负责给各个经销点补货,争取明天上午能覆盖到各个零售点,尽可能少影响明后天的销售。 萧良看到家里客厅的角落里,堆了二三十盒“脑健灵”,禁不住鼻头发酸,就知道是这些天他妈耐不住性子从周边小卖部买下来,也不知道之前买下多少送给亲戚、同事了呢。 萧长华让妻子先去睡觉,点了一支烟跟萧良坐在客厅里,说道:“你推着事情往前赶,至少目前看来是对的。” 萧良知道他哥萧潇把今天云社的热闹,都跟他爸说了。 他从他爸手里将烟盒跟火机拿过来,心虚的窥了他妈房间一眼,才点上一支烟,说道:“今天只是小赢一把,浮出水面的对手要比想象中顽固;我又不想跟这些孙子妥协,将来还会遇到更多、更顽固的对手……” 萧良将乐建勇之子乐宥组织饭局,袁维山之子借狮山县长周康元的名义,将汪兴民叫到酒桌施压这事,说给他爸知道。 他之前窝在云社这个犄角旮旯里,还不会引起市里某些人的注意,但乐宥、袁桐两个二世祖现在插脚进来,很多事就难说了。 关键他重生回到九四年,这次不想再妥协、退让了,得提前将一些利害说给他爸知道。 “我这两年在党史办悠闲习惯了,别人高低踩一两脚,也奈何不了我;却是宿云生物还要更谨慎一些。我看你们的模式,就算这个国庆节销量喜人,但也只能说稍稍缓解了资金上的饥渴,鼓舞了一下士气,接下来应该还要如履薄冰一阵子吧?”萧长华问道。 “……”萧良心里发酸的点点头。 他站在重生的高度,很多事情当然要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但单纯以前世的人生阅历、才干、认知水平乃至事业心,在他爸面前还是自愧不如的。 然而就这么一个人,却因为官场倾轧,被埋没在故纸堆里。 只可惜前世他年轻时也太自负了,他爸很多话都听不进去,遭遇那么多坎坷、波折之后,很多事想再挽回,却越发艰难而无力。 “对了,这个许建强到底什么来头,你有没有了解?”萧长华却不知道萧良在想什么,问道。 “我一来实在没有时间,二来真要刻意去调查,未必招人喜欢,”萧良说道,“现在能肯定他跟乐建勇家那个二世祖不是一路人就够了。接下来还要看综批市场项目,泛华能做到哪一步了!” “综批市场是个好项目,你很多想法都很不错,但你跟汪兴民沟通还有些不够啊。汪兴民性格是软弱了一些,但你不能拿一个非常高的标准去要求所有人。人其实都是复杂的,一个整天惹是生非、争强斗狠的混混,看到有人落水,很可能会不管不顾第一个跳下去救人;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肚子里可能都是男盗女娼。你要实现你的野心,有时候就不能太挑剔了!”萧长华说道。 萧良骨子里多少还有些傲气与前世的愤懑无法尽释,没想到他爸都没有去过云社,仅从跟他哥只言片语的交流里,多少能了解他此时的心态。 “是啊,心里知道汪兴民是我们扎根云社不可或缺的一个助力,却还是无法彻底放下心里的怠慢,这点确实不好。”萧良点头说道。 “不说这些了,”萧长华说道,“我这段时间比较清闲,写了一篇文章,你有空替我扫两眼……” “哦,是嘛?”萧良欣喜说道,“我现在就有空啊!” 他爸被免职踢到党史研究室,意志消沉,除了写几篇地方史研究应付工作外,平时基本上就不再动笔,更不要说再花精力去研究地方经济产业发展这些问题了。 不管他爸仕途还有没有机会走回正轨,萧良都希望他爸还能继续关注地方经济产业发展的研究,他也可以顺带塞点私货进去。 这些文章发表出来,只要能对地方官员有所触动,对地方发展都是有益的…… ………… ………… 一方面“脑健灵”在过去两个月内实际销量增涨缓慢,市场影响力有限,经销商、批发商现款囤货规模极为有限,另一方面宿云生物手里掌握的资金极为有限,也没有办法提前在仓库大规模备货,库存极为有限。 销量突然间出现拉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零售端及经销渠道囤货都严重不足,库存也严重不足。 接下来几天萧良一边随时紧盯着果汁厂的生产情况,一边则要盯着三地市场实时的补货需求,尽最大限度的确保各个环节都完美的衔接起来。 当然前段时间,整个销售团队都憋足了一口气,徐立桓、何雪晴、纪红群、费文伟、申政、谭兴他们在既定的促销活动外,为了尽可能降低零售端受缺货的影响,都是连轴转熬夜参与各个环节的补货。 云社这边不仅跟罗学嘉补充签署了结款与转承包协议,还在星旗村书记高晓军的协助下,核算好西墩圩村施工队的工程量,麻利将十一万工程款结算给赵绍良,恭请西墩圩村施工队从文化站大楼撤出。 这么一来,不管周健齐、范春江等人在背后如何鼓动,也没有人再跑上门催款了。 虽说云社镇上以及印刷厂、铸造厂这样的实体也有四五十家,但规模都非常小,盈利能力也极为有限。 “脑健灵”整个九月份的销量即便再不如意,三地市场加起来也超过三万盒,再加果汁饮品业务,宿云生物及果汁厂九月份产品销售额也有三百万。 即便这个数字放在狮山县都算不了什么,但在九四年的云社镇也是够牌面的。 看到宿云生物果断结掉印刷厂及西墩圩村施工队的钱款之后,不仅彻底停掉与西墩圩村施工队的业务合作,还迫使罗学嘉放弃对镇印刷厂的承包,现在除非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做宿云生物及果汁厂的生意,谁还敢上门做彻底得罪人的事情? 周健齐、范春江在背后再鼓动,但他们现在能实际拿出来的好处又有限。 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没有实际的替代好处,谁犯得着替周健齐、范春江当这出头鸟? 当然,在宿云生物断掉跟文华家味菜馆的合作之后,周林承包的镇接待站,竟然将宿云生物的工作餐、住宿以及商务接待都接了过去,镇上那么多人将这事看在眼底,心里又怎么不惊疑? 随后汪兴民在周一例行召开的党政联席会议转变态度,更是坐实大家的猜测。 相比以往对镇接待站在价格、服务质量等方面的严厉批评,汪兴民现在话锋一转,称赞镇接待站这段时间虚心接受批评,进行了很有效的整改,接待服务水平上提高很多。 梁朝斌顺着汪兴民的语气,提议应该遵照当初跟周林签署的承包协议,将政府接待重新放到镇接待站,大家也没法提出反对意见。 周一召开的党政联席会议,除了党政班子成员外,还邀请了大部分站所负责人列席,虽然不清楚范春江与周林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范春江猪肝色的脸当时则是精彩之极。 第一百零六章 印刷厂的交接 镇上绝大多数人对宿云生物的业务都很陌生,平时也没有机会接触得到,进一步搅动云社镇风云的,还是张卫、顾雄为承包镇印刷厂进行的筹资。 张卫在镇上混得开,主要还是在云社年轻一代人群里有些影响,主要还是那些整天做些发财美梦、口袋里却空荡荡的闲散青年。 说到筹资,还得顾雄亲自出马,发挥出来的作用,也比张卫想象的还要大。 这跟顾培军此时担任果汁厂厂长无关,也与顾雄退休后这两年在西墩圩村经营批发部做得有声有色无关,更关键的还是顾雄从七九年调到当时云社镇新成立的物资站,随即又很快担任副站长、站长,工作了十三年才退休。 这两年乡镇物流商贸渠道逐渐丰富、多样化起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的八十年代,乡镇农村想要搞建设,以钢材、水泥、油毛毡、木材等以建筑类为主的大宗物资,有哪样不从物资站走? 也就是九零年以后,计划经济逐渐被商品经济所取代,在云社经营建筑材料类的个体工商户逐渐多起来,物资站才被边缘化。 虽说乡镇基层,早年掌握商品流通的还有粮油站、供销社等部门,但对于云社那些较早发家致富的,物资站的重要性更为突出。 可以说在云社最早发家致富的那批人,都多多少少欠着顾雄的人情。 罗学嘉、赵绍良以及林文华退出跟宿云生物的合作,周林、高晓军及时接上。 即便如此,绝大多数对宿云生物的前景都还是持怀疑态度的,更多是观望。 顾雄却没有担忧。 一是他最早看到萧良强到超乎想象的掌控力。 二来他很早就跟萧良提过,他出面在云社还是能筹措到一些款项,包括前期他摩拳擦掌,以为他能出面帮助萧良解决果汁厂内部以及南亭村委的问题,然而从最初消化库存到组建新的公司,顾雄从头到尾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这次他才有机会出面为印刷厂的扩大生产筹措资金,当然也是打了鸡血、卯足劲。 为此顾雄不惜将他这两年经营得有声有色的西墩圩村批发部,直接盘给他妹婿一家,交给外甥钱建兵经营,还让女儿顾玲到婆家拿钱过来,就是对镇印刷厂最好的背书。 顾雄他这也是为嫁出去的女儿顾玲着想。 女儿这次能从婆家筹到钱,以后他名下的股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一部分给女儿;要不然照地方上“嫁女娶媳”的传统,这些股份他以后都只能留给儿子顾培军。 而事实上九月二十九日那天夜里,得知“脑健灵”日销量突然出现六倍的增涨,顾雄就知道萧良仅仅是不需要、不想吃掉印刷厂这块肥肉而已,而不是没有能力吃或怕吃撑了。 也是因此,萧良对印刷厂的一些安排,顾雄不仅没有保留的都接受下来,还很妥帖的安排得更好。 在顾雄看来,这块肥肉说白了就是萧良有意让出来安抚各个利益方的。 至于为什么张卫会占大头,从那天夜里萧良就带张卫及儿子顾培军见许建强,顾雄猜测跟张斐丽有关。 毕竟张家目前看也只有张卫能撑起场面来,而张卫与张强叔侄关系亲密,更不要说张卫在云社还能替萧良解决一些不宜出面的事情。 顾雄半生积累,加上退休后经营乡村批发部,积蓄不少,但这次除了直接出资,保证他的出资比例只有张卫的一半,女儿顾玲借来的三万钱,也都包括在他的名下,不额外占股。 除此之外,顾雄还将他手头多余出来的八九万,都慷慨的借给其他应该多占些比例,但手头一时拿不出现钱的人。 总之,顾雄尽可能把整件事情做得漂亮。 顾雄他也看得清楚,顾家真正的利益就是抱住萧良的大腿。 ………… ………… 张卫出面接管印刷厂的运营,张斐丽帮忙联系熟练技工;顾雄出面谈筹资,甚至帮张卫谈游戏厅、录像厅、桌球室承包转让以及老街两间店面的转让。 前后也就花了一周多点时间,包括张卫、顾雄两人总计拿出五十万,刘辉、梁朝斌、张强总计十五万,其他包括周林等人在内,总计三十五万,一百万的筹资任务就圆满完成。 他们将独立注册一家新的公司,也已经选定名称,叫卫雄印务有限责任公司,等正式注册成功后,会直接以卫雄印务公司的名义重新签署对镇印刷厂的承包协议;也约定后期有一定积累后,也以卫雄印务的名义跟镇上谈对印刷厂的收购。 筹得的资金,主要用于添购新的设备,补充运营资金,所添购的设备也是算卫雄印务的资产,不会跟镇印刷厂混淆;镇上对印刷厂的机器设备都有明确清晰的台帐。 袁文海对出资不感兴趣;汪兴民心里顾忌太多,再一个汪兴民在仕途上还是有些野心的,一旦提拔到县处级,这种事就会非常的敏感。 刘辉不要看现在就已经是副镇长,年纪也很轻,但上头没有人,都不知道要熬到什么年纪才有可能干一任镇长、乡镇党委书记。 他与梁朝斌都是以家属的名义参与新公司的出资。 目前地方上已经开始禁止乡科级干部直接参与营利性经济活动;对基层领导干部的子女以及配偶经商,仅有职权范围内的限制,但没有禁止;对乡科级以下的基层干部参与经济活动,地方上更多是放任。 不过,刘辉、梁朝斌、张强三家的出资持股,最终还是跟其他普通出资人一样,萧良没有同意顾雄的意见搞特殊化。 钱是赚不完的,萧良也能保证刘辉、梁朝斌他们能很快就对接下来的收益满意。现在地方上还没有限制基层干部子女配偶经商,已经是放开口子了,没有必要在这个地方给自己埋雷。 新公司卫雄印务最终确定下来张卫持股40%,顾雄持股20%,刘辉、梁朝斌、张强三家适当追加了一部分投资,合计持股15%,周林等个人股东共持股25%。 印刷厂的运营权接管也不复杂,普通职工都是拿工资干活,同时也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不会为难谁;几名管理人员愿意留下来,张卫都会留用;有人想跟罗学嘉离开,他也不会挽留。 接管花费一周时间,最主要还是核算确认罗学嘉在承包印刷厂期间对外各种应付货款等欠债以及应收账款。 也就是说,包括宿云生物、果汁厂应付十九万账款在内,罗学嘉承包期间赚到手的利润可以拿走,但不能欠下一屁股债或者将印刷厂的机器设备偷偷拿出去变卖,装进自己的兜里。 罗学嘉即便站出来与宿云生物撕破脸,但在印刷厂运营交接上,他却没敢听周斌的挑唆搞什么手脚。 有些事他心里还是分得清楚的。 之前他也是觉得宿云生物可能不行了,十九万业务款有可能变成烂账,还有就是周健齐、袁桐在背后都做出承诺,也推荐他跟乐宥接触,有机会进入他之前可望不可及的圈层里去。 跟宿云生物撕破脸讨债,对他来说,至少不是最坏的选择。 倘若在印刷厂的运营交接上搞手脚,一旦被抓住把柄,周健齐、袁桐这些人还会死命保他? 肖裕军现在只是取保候审,最后少不得要进去住几年。 周斌在云社闹事,也被抓进看守所关了半个月。 他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听周斌几句怂恿,就冒把自己彻底搭进去的风险? 当然,这几天罗学嘉心里也不是没有滋生一丝后悔。 也不是他听到什么消息,周斌、张铭这几天在他耳边灌输的,还是宿云生物快不行的消息。 主要还是罗学嘉十年前进入镇印刷厂,从学徒做起,一步步做到车间主任,之后就站出来承包印刷厂的经营。 可以说他最熟悉,也最为自得的,也是对包装印刷业务的熟悉。 现在被迫放弃他最有把握的镇印刷厂,就算一年多时间做下来,手里还能落下小二十万,但跟着周斌挤进袁桐、乐宥那个圈层,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罗学嘉心里即便有些忐忑,也是规规矩矩的配合资产盘点与运营权交接。 张卫接过镇印刷厂后,就从跟宿云生物有业务合作的市印刷厂与狮山县印刷厂聘请到六名有丰富经验的技工,加强印刷厂目前的业务水平。 下一步往全面往包装印刷业务转型,还得等添置的新设备到家再说。 张卫这几年能折腾出一摊子事来,也是有能力、有闯劲的,但包装印刷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行业。 好在萧良之前除了将一部分交给镇印刷厂外,还专门安排一名有经验的市场二部员工对接镇印刷厂的业务——并非因为梁朝斌提前帮罗学嘉打过招呼,实是萧良他自己有心除了果汁厂外,在云社多扶持一两家真正有水平的配套企业。 除此之外,宿云生物对外包装及宣传材料的制作、印刷又是张斐丽负责,张卫暂时也没有什么心虚的。 张卫初步理出一个头绪,已经是十月八日了,下午他拿上重新拟定的业务合同,走进文化站大楼。 “卫哥,怎么好几天都没有露面啊,可想死我了!”一个黑衣青年看到张卫从大厅前经过,走出去一个熊抱,亲热跟他打招呼。 “你他妈哪里是想我,是怕我坑你吧?”张卫捶了黑衣青年胸口一拳,问道,“接手一周了,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还担心我在坑你?” “卫哥,瞧你这话说的?”黑衣青年咧牙说道,“我就是怨,也是怨你不直接带我去印刷厂发财!” “印刷厂那边你等着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呢!”张卫说道。 “有小萧总帮衬,你还怕个鸟啊!”黑衣青年说道。 张卫要在卫雄印务占大股,不用萧良提,顾雄都不会允许张卫再在游戏厅经营这些事情分散精力,但这些事给谁接手,萧良以及袁文海都提过要求。 首先是要关系亲近、信得过,其次是性情稳重,不能背案子在身上,有案底都不行。 黑衣青年钱宾是跟张卫同一批参军的战友,关系一直很铁,成家立业后,在镇上开了一家图书店兼营文具,还附带出租录像带、流行小说。 钱宾之前有给宿云生物供应一些办公用品。 钱宾听到风声,没有直接到办公室堵张斐丽,也曾找张卫打听过消息,叫张卫骂了一顿就回去了,没有再提结款的事情。 钱宾没有太多的积蓄,张卫也没有将游戏厅、录像厅、桌球室都转给他,收了他六万块钱,转了五成份额给他,然后将这里交给钱文宾负责经营。 钱宾为人比较正直,做事有板有眼,退伍跟张卫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但基本不跟街上的混混交往。 顾雄建议张卫将游戏厅甚至拳馆等一摊事都交给钱宾,也是想着借钱宾的手,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手彻底剔除出去。 这样张卫就没有必要唱黑脸,还可以私底下安抚一下被钱宾剔除出去的人,落个好。 文化站南侧一二层大厅,一年租金六万是最主要的一项开支,目前游戏厅、桌球室等场所对宿云生物的员工开放,宿云生物按月支付五千费用。 这边在撤掉老虎机、禁播擦边电影录像之后,未必能赚多少利润,稳定运营还是不愁的。 钱宾现在还想着将富裕较多的空间更充分的利用起来,除了想将书店移过来外,他看到宿云生物的员工闲暇之余,缺喝茶闲扯的地方,还想着在底楼大厅开辟一个角落兼售茶饮。 “行啊,你办事我放心!记着别给小萧总、袁所长他们添麻烦就行。”张卫现在没有精力操心这边,将事情都托付给钱宾,就拿着合同上了四楼。 张卫发现宿云生物今天在四楼的人特别多,几乎要将整个四楼都给塞满了,看着一个个喜气洋洋,不像是来闹事的,胸前都还挂着宿云生物的员工牌。 他敲门走进张斐丽的办公室,讶异的问道: “外面都是宿云的员工?啥时候宿云有这么多人了?” 宿云生物在外界印象里,员工最多的一段时期就是八月底, 那时为了筹备“脑健灵”的上市,几乎所有的销售人员,新的老的,以及市场一部在内,都回到云社总部进行特训。 当时宿云生物在文化站大楼总计聚集快有七八十员工,在云社这个小地方就已经相当可观了。 进入九月之后,几乎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奔赴各地。 即便负责东洲本地市场的销售人员,也主要分赴城区及各县驻点;留守本部的纪红群等人,每天都马不停蹄的在各个驻点推进相关工作,临夜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文化站大楼,还要加班开会总结、部署次日的工作。 整个九月份宿云生物在文化站大楼的四楼、五楼,主要是留守的行政、财务、人事等部门员工,以及新聘在云社接受初步培训的新员工。 九月底萧良更是最大限度的从行政部门以及果汁厂抽调人员增援三地市场,备战国庆。 宿云生物在文化站大楼的员工人数最低时,一度仅有十三四人。 那时候文化站四楼、五楼空荡荡的,看着还真像要撑不下去要倒闭跑路的样子。 张卫这时候没有去五楼,但看四楼过道及两侧大门洞开的各个办公室,就不下百十人了;再看四楼与五楼间的楼梯口,以及底楼大厅都有不少宿云生物的员工出没,心想宿云生物不得有两百名员工了,有这么夸张吗? 第一百零七章 庆功宴插把椅子 张斐丽坐在办公桌后面,见张卫的问题很奇怪,不解的问道:“都是宿云的员工啊,怎么啦?” 张卫又探头出去,往过道里张望了两眼,问道:“得有两百多人了吧?” “不到一点,还有一些销售人员留守在各地办事处,没有都回来了,”张斐丽说道,“要是都回来参加庆功宴,要超过两百了。” 也是九月下旬为备战国庆,除了大规模聘用临时促销人员,萧良也放开锡江、秣陵招聘权限,一举将全公司的招聘员工突破两百人。 也恰恰是这点,使得国庆前一周仅秣陵市场亏损超过二十万。 “乖乖,”张卫咂咂嘴,问道,“庆功宴是今天晚上?宿云这周的销量有多恐怖,都可以开庆功宴了?” “也没有多恐怖,主要是绝大部分销售人员都在外奔波大半个月;一个月没歇一天的也大有人在。这次大部分人员回来放假休整两天,借这个机会搞次大聚餐,萧良的良心也不能太黑是不?”张斐丽笑着说道,“你那边将合同准备好了?走,萧良现在应该空着……” 张卫跟张斐丽走进萧良的办公室,看到有一阵子没见的顾培军、萧潇、徐立桓、何雪晴、费文伟、萧潇、申政、谭兴、纪红群等人都坐在萧良办公室里抽烟喝茶聊天,将不大的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的。 萧良接过张卫拿过来的合同,不着急看,又对张卫说道:“我们公司晚上搞聚餐。我还给汪书记、袁所长、刘镇长他们专门安排了一桌,你到时候跟顾站长也过来喝酒呗。” “好咧,”张卫满口答应下来,顺手摸了一下顾培军削瘦的下巴,笑道,“看把咱顾厂长给瘦的,这次这么辛苦,战果应该很辉煌吧?” “还行,算是回了一口血,暂时叫那些人没法看我们的笑话了。”萧良笑道。 萧良心里有数,他坐镇云社岿然不动,但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奔赴一线,承受的心理压力就大了。 特别是九月底,萧良拼命给销售团队塞新聘员工。 这么多员工除了薪资,还要安排食宿,还要算出差加班补贴,还要不断增加更多的促销活动保证把人手都充分用起来,预算一破再破,但看着销量就是不及预期,谁能不发愁? 好在市场并没有要压垮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心理防线的意思。 九四年国庆节只有两天假期,但刚好赶上双休日,算是这个年代难得的长假。 九月二十九日“脑健灵”在秣陵、锡江、东洲三地市场日销量急剧扩大后,接下来四天进一步放出超过想象的销量,到十月三日才有所收缩。 虽说国庆假日过后,三地市场销量迅速跌落到低谷,但就算如此,三地市场在国庆周整整给宿云生物带来逾十二万盒的真实销量。 这是九月最后一周销量的十一倍,是整个九月销量的四倍。 这是一个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在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一个数字。 加上后续渠道商建立初步信心后进一步扩大铺货规模,前后总计给宿云生物带来将近六百万的销售回款,算是给在支付镇印刷厂及西墩圩村施工队账款后见底的现金流回了一口大血。 有了这次大回血,就算国庆节过后市场销量很快又陷入低谷,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心也稳了。 有这近六百万销售回款,哪怕现在就提前结算掉各个环节的供应商所有应付账款,还能剩两百万现金——事实上只要宿云生物能稳定运营,就能从供应商那里稳定的占用一部分应付账款,后续还会随着生产的扩大而扩大。 也是因为宿云生物手里资金太有限了,才无法容忍下游渠道商从他们这里占款——这也是宿云初期销量上涨极其缓慢的一个关键原因。 经销商、渠道商都必须现款拿货,除了会极大压制现款铺货规模外,当然也不可能会投多大的精力、资源,帮着对数以千计的零售端进行宣传。 最艰苦的时期,现在终于可以说是熬过去了。 虽说现在还远没到“弹冠相庆”的时候,虽然手里掌握的六百万资金储备,大部分都还是应付款,还没有真正产生盈利,但是宿云生物加果汁厂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员工总数扩大四倍,生产规模扩大两倍,这已经是可以说奇迹了。 这次意外而难得的资金回补,意味着就算后续“脑健灵”销量还得不到丝毫的改观,即便是市场推广宣传以及宿云生物的扩张力度还需要继续持续下去,至少也能多支撑两个月。 当然,哪怕他们的宣传口径再保守,自然销量也还是在有缓慢的增涨。 他们现在已经初步形成一百八十人的销售队伍,哪怕不再增加人手,接下来就将进入周边地市开拓新的市场,销量都会有进一步的增涨。 这时候倘若能很好的控制住投入产出占比,加强资金链的管理,宿云生物很有可能就此稳健运营下去。 为备战国庆节临时聘请的促销人员解散之后,除了萧潇、顾培军、刘薇薇等增派过去的人员外,整个销售团队,除了留少量人手值班外,其他人都难得返回云社放两天假、休整一下。 放假之前,今天在接待站搞个大聚餐,也算庆功宴,除了犒劳之外,主要也是为接下来的奋战鼓舞一下士气。 销售团队人员今天回到公司也没有工作要做,已经进入放假节奏,下午不仅占据楼下的游戏厅、桌球室,还有提前先去接待站包厢里打扑克。 萧良差不多等到六点钟,才拉上他哥萧潇以及顾雄、顾培军、张卫,分别前往镇政府大院及派出所请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以及袁文海,然后在文化站大楼北侧的花坛入口前汇合,一直往接待站走过去。 他们走进大堂,看到周健齐、范春江等人也在大堂里,周林一个劲的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小萧总提前将今天晚上的包厢都订下了。真的一个包厢都挤不出来。真的对不住周书记、范镇长,没有提前跟周书记、范镇长你们说一声。” 这年头乡镇以及农村办事,都是在家办流水席,接待站主要还是做政府接待以及小规模、零散的私人宴请。 从周林承包接待站,不要说这段时间的冷清了,之前即便遇到中秋节这种特殊节假日,也都没有客满的时候。 政府接待安排到接待站,还没有养成提前预订的习惯。 哪里能想到今天接待站都叫萧良都包了下来? 看大堂里还有宿云生物的员工进进出出,包厢里更是热闹非凡,范春江、周健齐也知道周林不是说假话,再看到萧良陪同汪兴民、刘辉、梁朝斌、袁文海他们走进来,脸色越发阴沉。 “周书记、范镇长你们几个人啊?”萧良“热情洋溢”的招呼道,“我今天从周总这里订了二十来桌庆功,你们要不嫌弃,我们庆功宴一桌插一把椅子,还能缺你们一口吃的啊?” 萧良懂阴阳怪气的。 汪兴民维持表面客气,朝范春江、周健齐点头示意的同时,也暗中打量范春江与周林的神色。 “不麻烦小萧总了,我们还是另外找觅食的地方吧!” 虽说周林接下宿云生物的生意,在镇上很多人眼里,都要算周林对他范春江的背叛,但范春江为了趁机证明他与周林并无瓜葛,并不避讳再来接待站吃饭。 只是这时,他连脸皮都懒得笑一下,朝汪兴民点点头,就与脸色更难看的周健齐以及想着今天宴请他们的两名厂子老板往外走去。 不过他们走出接待站,还是忍不住狐疑的回头打量,没想到萧良站在大堂没有挪步,隔着落地玻璃窗,笑眯眯朝着他们招手。 “虚张声势的小人罢了。”范春江说道。 周健齐脸色难看之极,没有吭声。 给汪兴民、袁文海、刘辉、梁朝斌他们单独安排了包厢,萧良与他哥萧潇、顾培军的座位也安排在这个包厢里。 不过前面主要是顾雄、张卫两人负责作陪,萧良他们寒暄过,要先去跟 “‘脑健灵’在国庆周销量出乎意料的顺利,虽说国庆周过后,销量很快就跌回到谷底,但到底回了近六百万的款子,补了一大口血,” 萧良坐下来将宿云生物及果汁厂这段时间的运营情况,给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做了介绍,说道, “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就算短期不指望还能有多惊艳的表现,但接下来稳定运营以及年底保证给果汁厂兑现一百万的净利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南亭湖果汁厂是南亭村办厂,受镇经管站监管,特别是今年出了肖裕军案,确保南亭湖果汁厂稳定运营并有一定盈利,就是对汪兴民最大的交代。 至于宿云生物,萧良没必要说得太详细。 汪兴民虽然内心深处还有很深的忧虑,这时候在酒桌还是哈哈一笑,说道:“果汁厂那边稳了,但印刷厂那里,你这边还是要照顾好啊!镇上也想争取明年,先推出两三家厂进行更彻底的改制!” 第一百零八章 要做全省第一流 随着国内私人办厂办企业越来越彻底放开,一度红火的乡镇企业到八十年代底、九十年代初就迅速熄火。 从国家到省市反复提乡镇企业改制,也有三四年了,但狮山县的动作不够快,前期主要还是搞私人承包经营。 承包经营虽然也发挥了一些作用,但一方面承包人扩大生产的意愿不强,对地方经济发展拉动有限,另一方面承包经营不仅存在过度使用包括机器设备在内的承包资产、维护投入严重不足等问题外,变卖、挪用乃至侵占承包资产也是普遍问题——肖裕军案在这个年代也绝非个例。 目前市县除了开始部署国营厂的改制外,也提出进一步加快乡镇企业改制的步伐,最直截了当的就是将集体资产卖给承包人,也就是所谓的私有化改制。 这里面又涉及到集体资产如何定价以及承包人有没有能力接手等问题。 宿云生物手里也掌握六百万资金储备,萧良就有资格让汪兴民当众谈及果汁厂及镇印刷厂改制的事情。 汪兴民也不掩饰他甚至希望萧良他们能提前做好准备,或者直接拿出能叫镇上认可的方案来。 果汁厂到底是南亭村属办厂,资产占比也重,镇印刷厂则是镇属资产,规模小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在罗学嘉被踢出局,新接手的张卫、顾雄以及以家属名义参股的刘辉、梁朝斌都是自己人。 汪兴民真要下决心推动试点工作,不可避免也是更看重镇印刷厂。 萧良现阶段还是非常认同去年国家高层提出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政策方针。即便在此时推行的种种改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利益倾斜乃至利益输送等一系列问题,但只要吃相不太难看,从大的局面上有利于地方经济更好的发展,他还是支持的。 顾雄、张卫之前拿出卫雄印务的出资分配名单,萧良也是认可的。 说到底基层不比城市,特别是眼下这个阶段,真正有能力、受教育水平相对较高的人,就那么一些。 倘若还坚持公私分明,一定搞得水清如许,彻底杜绝基层干部参与到经济活动来,在相当程度上也会压制基层的经济活力。 现在农村人均年收入才一千多一点,大部分农村老人生病了,连医院的门都不敢进,或者进去也只敢买点抗生素、止痛片,得了重病更是躺家里生熬,寸步不让的死守住“公平”这口锅,又有多大的意义? 也唯有先将饼给做大了,将整个国家的先进工业体系真正建立起来,再谈公平优先的问题才有意义——不过,那也是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当然了,提倡效率优先,也不是完全无视公平,连底线都不要了。 具体到镇印刷厂,萧良没有直接插手,并非他不看好包装印刷行业的发展。 事实上他心里非常清楚,随着世界加工制造业中心全面往中国转移,作为最重要的配套之一,包装印刷行业在未来二三十年会有一个相当惊人的发展。 不过,这个行业技术壁垒太低,产品特异性差别太小,注定没有办法发展出一家超级企业来。 因此萧良没有兴趣耗费太多的精力,直接参与进去。 他的精力是有限的。 不过,这不意味着张卫、顾雄以及其他人出资参与进来,就没有大的前景。 说到底还是各自对未来的期待值不一样。 萧良对未来一家年营业收入过亿、却要牵扯他大量精力的包装印刷厂是不感兴趣,但倘若这时候非常肯定的告诉张卫、顾雄他们,只要足够专注,卫雄印务两三年内做到年营业额破亿不是什么难题,看他们接下来几晚能不能睡得着觉! 不要说包装印刷行业了,此时整个东洲六县一市,除了那几家效益大滑坡的国企外,民营企业里有几家产值破亿的? 包装印刷所使用的原材料,以纸板纸张以及塑料薄膜为主。 卫雄印务发展到一定规模,可能会因为竞争门槛较低的缘故,想大规模进入其他地区市场很难,但可以往上游造纸以及塑料薄膜制造行业延伸。 卫雄印务最终依赖本地市场的天然优势,发展成一家区域性的大中型企业,还是很有可能的。 “汪书记不说,我肯定也会照顾印刷厂的生意。对印刷厂发展,其实我也有些想法,张卫、顾站长不嫌弃我多嘴,我也可以借着今天这酒多聊聊……”萧良没有回避汪兴民抛出的话题,说道。 这时候周林在张斐丽的陪同下敲门走进来,询问今天菜肴的口感如何,又单独给才在这边包厢露面的萧良、顾培军、萧潇他们敬酒。 萧良喊住周林,说道:“周总也出资参与了卫雄印务,可以一起听我吹吹牛逼。” “小萧总不介意我蹭一杯酒,我就不客气了。”周林接触萧良的机会不多,平时见面最多点头打个招呼,业务接洽主要是跟张斐丽对接。 因此她这时候也拉张斐丽陪着过来敬酒。 她本人对萧良也是极为好奇。 张斐丽现在没有其他事要忙,也就站在一旁。 “你们接管镇印刷厂运营这几天,我没有多问,甚至都没有关心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萧良说道,“当然,也不是我不关心镇印刷厂,主要还是你们有什么计划、方案,到我这里还是要全部推翻掉的。所以之前问了,也是让你们白费唇舌。你们不会觉得我在汪书记面前,说这话口气很大吧?” “瞧你说的,我们都洗着耳朵等着你说呢。”顾雄说道。 “‘脑健灵’对包装印刷的要求非常高。之前的包装你们可能觉得已经够高了,但实际上也是市印刷厂的水平有限,我不得不做了些妥协,还远远没有达到我期待的水准,” 萧良说道, “如果说你们不嫌我这个要求很麻烦、很苛刻,接下来两三个月里愿意照着我提的标准,一步步的攻克难关,最终效果哪怕差一点,不仅可以接住宿云生物的主要订单,我还能保证卫雄印刷新的技术水准,不要说通打东洲市了,通打江淮全省都不会有一点问题……” “满足你的要求,这点可真不容易,你对我们要求也太高了吧?”张卫有些忐忑的问道。 他真不是谦虚。 包装印刷技术门槛是不高,至少镇印刷厂现有的技术水平,张卫这十天来沉浸在里面,怎么说也将工艺大体摸了一遍。 他知道以“脑健灵”目前的包装水准,镇印刷厂这次采购一批新设备,也是远远达不到的,更不要说萧良内心更高的要求了。 还有一个,萧良此时的话,明显跟之前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张卫至少能感受到萧良此时对他们的期许,比十天前又大跨了一步,由不得他心里不忐忑——他现在是非常能体会徐立桓他们当初的感觉,踏马心里没底。 “是很难,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至少不能说没有可能,因为包装印刷的技术门槛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 萧良平静而从容的说道, “就跟我们现在生产的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一样,三个月前我对配方、工艺也是一窍不通啊;顾培军、徐立桓他们肯定也没有想到过果汁厂能生产保健品!甚至就在十天前,顾培军看着销量增涨缓慢,担心得夜不能寐,心里反复在算宿云生物加果汁厂账上就剩下五十万了,要是耗光了怎么办。我敢打赌顾培军肯定跟顾站长打过电话商议先将他家的批发部盘出去,先筹出二三十万出来,以防万一。要不然就算是自家亲戚朋友接手,批发部不可能这么快就盘出去,单盘货就不是两三天就能盘清楚的——顾站长,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经萧良这一提醒,张卫拍着脑门,恍然醒悟道: “是啊,顾站长那批发部两天就盘出去了,是有点快哦!批发部也不小,一两百种货,哪些货是现款进的,哪些货是赊账的,又有哪些村民从批发部拿东西是欠账的,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三天就能盘算清楚的。不比游戏厅、桌球室,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而且二十来万啊,谁要接手,筹这笔钱也不是三两天的时间。原来是顾站长早就在做了啊!” “……”顾雄举着筷子,摇头而笑,说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培军可是反复叮嘱过我不跟你说的,怕丢脸。现在是你猜到了,就不关我的事了。” 顾培军坐一旁做出捂脸嫌丢人的动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汪兴民、周林坐一旁还是能看出萧良与顾雄之间不像是在演戏,但更是暗暗惊讶: 一是萧良对整件事的掌控超乎他们的想象,二是顾培军、顾雄父子对萧良的信任程度也超乎他们的想象。 十天前是宿云生物危机最严重的时刻,虽然时间持续很短,但闹出一场纠纷,顾培军、顾雄父子那时决定将身家性命都押到萧良身上,这决非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萧良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来,看着张卫,说道: “这件事要想做成,肯定有难度,但站我的角度,想做不成也难。这当中,资金是最不可或缺的,主要是设备欠缺比较大,但说到技术,东洲工学院就有现成的包装工程与印刷工程专业。你们愿意去做,除了你们现在要想尽办法自筹资金外,宿云生物现在就可以提前支付一百万的预付款给你们!如果未来缺口还比较大,宿云生物还可以进一步提供资金给你们……” 萧良说到这里,不要说张卫、顾雄以及还站在一旁的张斐丽了,刘辉、梁朝斌、周林实际参与出资的,都禁不住睁大眼睛。 萧良能对宿云生物的一部分订单给卫雄印务,他们都觉得够喂饱卫雄印务了。 萧良刚才那番话,他们也没有太认真,毕竟很多酒桌上的话都只能听听就算。 萧良直接提供一百万资金,则是完全是另外一概念,真的希望卫雄印务在短短三四个月内,就建设一条达到全省第一流水平的包装印刷生产线? 第一百零九章 王炸的调子 虽说宿云生物这次补了一口大血,回了近六百万资金,但在座谁都清楚,宿云生物在外面还有三四百万的应付账款没结,实际的资金链还极脆弱。 萧良这时候说要拿一百万提前支付卫雄印务,这已经不是拿诚意来形容,这是恨不得亲手帮扶着将卫雄印务做出足够高的水准出来。 张卫看向顾雄。 虽然说了他是卫雄印务的掌门人,但萧良这番话确实是叫他有些慌神。 他想接,但怕接不住。 刘辉、梁朝斌都是以家属配偶的名义参与出资,也没有必要避讳什么,但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插什么嘴: 萧良起的调子太高了。 十天前张卫转承包镇印刷厂,顾雄背后出动攒盘子,筹资一百万,这在云社已经可以说是颇为惊人的大动作了。 就算追加投资,正常来说,怎么也得先运营一年半载看看情况吧? 谁能想到,十天时间里促成镇印刷厂转承包最关键的推手没有吭声,一吭声就给他们来个王炸? 刘辉、梁朝斌也都忍不住看向顾雄。 哪怕顾雄退休两年了,在他们心目里还是足够足智多谋、老成持重的,这一刻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肯定是要比张卫重的。 当然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卫雄印务的出资比例不合理,毕竟做企业除了声望外,真正考验的还是运营能力。在这一点上,张卫肯定比都已经退休两年的顾雄更叫人期待。 周林拿手指轻轻碰着酒杯。 她虽然也拿了三万块参与出资,在卫雄印务占了2%的股份,但觉得这时候没有她吭声的余地。 顾雄还是老姜一块,笑眯眯看向汪兴民,问道:“汪书记觉得萧良这个计划怎么样啊?我老头一个,叫萧良这一鼓动,都有些热血沸腾了啊!” 汪兴民笑着说道:“张卫、老顾,关键还是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雄心壮志啊,三四个月时间要将卫雄印务做到全省包装印刷行业第一流的技术水准,这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宿云生物会有多大发展,萧良口风紧,不愿多说,但是卫雄印务能在两三个月内做到行业内第一流的技术水准,年底县里搞经济建设总结大会,他作为镇党委书记,能吹多大的牛逼啊? 汪兴民心里虽然有种种顾忌,但这一刻也为萧良的气魄震惊。 他刚才还想私下问一问萧良,现在宿生云物以及果汁厂的资金链并不能谈得上安全,还想问一问萧良,宿生云物后续还要多久才能真正的正常运转起来。 得,萧良现在就要把一百万现金提前支付给印刷厂,他还需要问吗? “这事要做,肯定不容易,但萧良拿一百万出来,我们没理由不接啊!”顾雄拍了拍张卫的肩膀,说道,“不用怕,宿云生物这一块我这个老头子没能帮上什么忙,卫雄印务我还是能帮你一两年的!” ………… ………… 为庆功宴后员工方便回家,专门找市公交公司租了三部大巴在接待站负责接送。十点钟过后大部分员工都已经离开,也有小部分喜欢喝酒员工没有走,都安排清醒的人照顾。 徐立桓、纪红群、申请、谭兴、费文伟几个销售负责人,难得高兴放开量,自然是给。 吴启燕也喝醉了,但她爱人也过来参加庆功宴,搀扶着回去了。 何雪晴从锡江日报社被挖到宿云生物,整整有两个月都没有回家,喝过酒萧良专门吩咐安排一辆小车送她回锡江父母家。 将汪兴民、袁文海以及刘辉、梁朝斌他们送走后,萧良单独请顾雄、张卫以及顾培军、他哥到他办公室喝茶。 “我刚才在酒桌上那番话,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萧良分烟给顾雄、张卫、顾培军以及他哥,看向张卫问道。 “是很突然,跟之前计划完全不一样,我今天下午拿新的合同给你签,也完全没有想到才短短三四个小时,目标突然要跨一大步——我不是怂,是真心怕接不住,耽误宿云生物的事。”张卫诚恳的说道。 “我们现在在办公室说的话,你们听过就忘啊,”萧良站起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说道,“上个月二十九日夜里,签过转承包协议之后,汪书记有事回狮山,没有参加接下来的酒局,我在酒局后也随后去了狮山。那天还是张卫你开车送我去狮山的……” “你当时不是去见许总的吗?”不要说才过去十天,就算过去一年、几年,他都不会忘记十天前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从游戏厅老板突然摇身一变,成为承包印刷厂的老板。 “许总那天在狮山是参加了一个有周康元县长参加的酒局。汪书记那天是周康元的秘书以及与县政府主任,也就是周斌他妈梁爱珍以周康元的名义,临时喊过去的,你们应该不难猜到他们临时将汪书记喊过去的用意吧?” 萧良平静的看向顾雄、张卫,说道, “不管汪书记是当时觉得没有得到足够尊重也好,还是汪书记觉得在云社再跟周健齐、范春江沆瀣一气、脸面不好看,还指不定再次被范春江、周健齐联手压一头——总之,有人借周康元的名义相唤,汪书记没有办法不去,但去过之后也没有逗留太久,很快就离开了。当然,汪书记也不认识许总,更不知道许总跟我认识就是了……” “我说呢,汪书记这几天多多少少还是有所心不在焉的,似乎宿云生物的喜讯,完全不能叫他兴奋起来,”顾雄咂着嘴说道,“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 “周康元未必知道况,汪兴民反应却如此冷淡,周康元心情肯定不可能谈得上有多愉悦。再一个袁桐是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的儿子,袁桐在这件事里起劲,汪书记很可能就担心袁唯山在市里,是不是跟我家有什么矛盾,”萧良说道,“我今天这番话,以及卫雄印务接下来要做的,都是要给汪书记更大的信心!” “为什么不请许总来云社玩玩?”张卫问道。 “我如果有难,求到许总门前,许总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但许总肯定也不想莫名其妙就卷入这么低层次的地方倾轧之中来——” 萧良耐心的回答张卫的问题,说道, “有些事情,得我们自己去做。顾站长最后敲定的卫雄印务出资结构很好,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卫雄印务做成、做好。你们不要有什么压力,前面你们先尽一切可能去做,后面要是实在有些差距,我再接手不迟。当然,我肯定不希望哪一天要我亲自插手卫雄印务具体的生产与业务……” 萧良从抽屉里拿出一件文件递给他们,说道: “这是‘脑健灵’新一代的包装技术要求,我早就做好了。我原本打算向市印刷厂预付一百万的帐款,要求他们增加一部分新的设备,以达到这个技术标准。现在既然希望卫雄印务在最短时间里做成全省技术一流的包装印刷企业,当然是直接照这个包装技术标准执行是最便捷的。当然,除了预防地方的倾轧外,最终宿云生物的包装订单不交给你们,不留在云社,我其实是很有些不甘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在云社直接催生一家现代化印刷企业的最佳机会。要不然,就凭我将宿云生物实际注册在锡江,就不怕狮山那些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顾雄这样的老江湖,都觉得萧良此时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真诚,笑道:“云社差点叫你的人生栽个大跟头,你还替云社这么着想。” “……” 萧良笑了笑,有点苦涩,又有点自嘲,却不能说出来他前世太多的不甘心里,有对个人命运的不甘,也有不甘心生他长他的这片土地,明明拥有这么好的资源,拥有这么勤劳上进的民众,却在今后二三十年经济发展里,被兄弟省市拉开那么大的差距,不甘心那些肆无忌惮的作恶者贪婪的吞噬着这方土地的膏血却不得半点报应…… 萧良拿起桌上的烟盒,看烟已经空了。 别人摸身边的烟盒也都空了。 萧良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包云烟,拆了分给大家,说道: “当然,这件事也绝不容易就是了,我现在个人精力肯定是有限的,需要将主要精力还继续盯住宿云生物。现在你们具体的路线,就是利用三到四个月的时间,从资金、人员及技术、设备等等方面,全力攻克‘脑健灵’新一代包装技术标准,达到要求。只要做到这点,‘脑健灵’的订单就能让卫雄印务生存下去。后续等卫雄印务的技术及生产打磨得相对完善、成熟,再考虑进一步扩大生产,组建业务团队,去接更多的订单,发展空间将更大。我希望卫雄印务第一步迈出来,就是能拿得上台面的现代企业,而不是乡镇旮旯里不起眼的小厂!” “迈出这一步,我们大约还需要筹多少资金?”张卫问道。 “这个我也没有具体核算过,”萧良说道,“因为我一开始是对市印刷厂提的要求,也不可能支付足够的设备增购资金给他们,很多事情需要你们自己去摸索。市印刷厂的技术人员你们应该有接触了吧?东洲工学院包装与印刷工程系,你们也要多走几趟,看能不能尽快拿个方案出来!之前从宿云生物接的小单子,交给着,不符合我对你们的期待!” “你这话一说,我们不拼命都不成了啊!行,我现在也学你,事情没有干成之前,绝不把铺盖卷搬出厂子!”没有汪兴民在场,张卫心理压力就要小得多,说话也是豪气万丈。 他也就是汪兴民他们跟前,气场有点不足。 当然,这个是可以锻炼的。 顾培军、萧潇现在都可以在汪兴民、刘辉、袁文海他们跟前谈笑风生了。 这三个多月以来,他们的见识、阅历以及气场之变化,放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 第一百一十章 无事不上天台 顾培军、萧潇原本是负责果汁厂的生产及工艺,结果被抽调前往秣陵增援了小二十天,果汁厂都丢给陈祝等人管理——销售团队吃过今天的庆功宴后,还能放两天假,顾培军、萧潇他们今天却要睡到厂里去,找陈祝他们聊最近厂子里的一些状况以及后续如何改善。 张斐丽作为宿云生物行政综合部经理,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再走出接待站,抬头看到有人站在五楼天台边上抽烟。 月色下人影很模糊,但张斐丽知道这一个多月,只有一个人常常会在深夜安静的站在天台上抽烟或发呆。 张斐丽心里安慰自己说:将一天的工作妥善安排好之后,应该汇报一声再回家才是。 张斐丽走上顶楼的天台,果然是萧良独自一人站在围栏前在眺望着什么。 “事情忙完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回去?”萧良转过身来,看到张斐丽从楼梯间走上天台,问道。 仲秋天气已经清凉下来,张斐丽身穿直筒裤,纤盈的腰肢下双腿修长,小翻领衬衫以上是纤细柔弱的颈项,精致雪白的小脸在楼梯间外侧的壁灯照耀下,有着她这个年纪最为明艳的柔美。 “怕你们酒喝多了,都没有人照顾。”张斐丽说道。 “你这么说,你更得早点走。”萧良笑道。 “啊,”张斐丽想到萧良喝醉酒被何红陷害诬告的旧事,嗔道,“你这次又没有怎么喝醉酒,怕什么?” “对了,” 张斐丽想到一件事,问道, “你一个多月前说‘脑健灵’的定价策略时,假定过元旦之前的销售目标要达到四十到六十万盒,才有可能支撑将公司的规模同步扩到四五百人,之前谁都不相信有这种可能。现在这么计算下来,就算接下来两个月,秣陵、东洲、锡江的市场会继续回落到低谷,只有很缓慢的自然增涨,就算其他九个地市的市场开拓也很艰难,但到十二月中上旬的时候,也应该差不多能完成四十万盒的保底销量了。这一次国庆节的销量突然爆发,其实是早在你预料之中的吧?” “呦,这都叫你看出来了,脑袋瓜子不蠢嘛!”萧良笑着说道。 “……” 张斐丽美眸横了萧良一眼,又觉得这个眼神太轻飘了,不好意思避开萧良的眼神,低声说道, “我也有在学习好不?国庆节这种大的假日,顾站长都说了,很多商品销量出现大的增涨都很正常。南亭湖果汁也要比往常高出两三倍,其他保健品销量也基本上能比平时高出一两倍,但就是‘脑健灵’上周销量一下子暴增十一倍,却没有谁能想到。你看大家今天兴奋的,可不就是高兴坏了啊!你是不是接下来就想着元旦之前完成十二个地市的市场渠道建设,然后赶着元旦假期销量会有一个很大的增涨,再之后就是大家更加重视、热闹的春节?” “哦?” 萧良定睛看着张斐丽在月亮下犹显深邃的眸子,轻颤的长睫毛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疏影,他知道张斐丽这段时间非常用心,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她第一个看出这个关窍,笑着说道, “你要是还能看出激增的销量主要发生在哪个环节,都可以出师了啊!” 张斐丽双手环抱胸前,托着粉腻的下巴沉思起来。 这三个多月来,张斐丽主要都在萧良身边。 除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工作节奏外,学习、吸收的知识也是她人生前二十三年所难以想象的,也习惯更细致的观察身边的人与事。 萧良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她能观察得到的——毕竟这些天来萧良总是这样引导她思考、分析问题。 “……送礼!对,很多人到商店、小卖部买‘脑健灵’不是自己吃,是送礼!‘脑健灵’包装也很讨喜,价格也合适!” 张斐丽脑子闪过一念,突然间想到了正确答案。 “嘘!”萧良拿手指压住嘴唇,让张斐丽小点声,笑道,“先不要跟老顾、何雪晴他们说破,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自己醒悟过来。要是有人看破了,也叮嘱他们保密,现在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我们还不能对外宣扬我们的营销策略!” 有别其他琳琅满目的保健品,“脑健灵”保守的宣传口径,以及选择与副食品相近的销售渠道,主攻社区及乡镇商店的零售柜台,说白了就是瞄准此时保健品行业还没有重视起来、日后却极为重要的礼品分类市场。 这大概也是这个年代做保健品,唯一不需要昧着良心搞夸大其词宣传、还有成功可能的分类市场了。 当然,就算如此,想要成功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为了赶国庆周这个长假爆第一波销量,为后续的生产及市场扩张争取更多的资金,他都在办公室睡一个月了,几乎所有人都累了个人仰马翻。 销售团队持续增涨到近两百人不说,国庆前夕还临时招聘了六百多名大中专学生,直接下沉到各个零售终端进行助销,可以说是打出真正的人海战术,这也是国庆前夕突然放量的关键。 接下来到元旦还有两个半月;从元旦到春节还有一个月,时间相对就宽裕多了。 接下来两个多月,到元旦之前销量是不可能再出现异峰波动,但销售团队的扩张也不可能再这么激进。 除了秣陵、东洲以及锡江外,接下来还会分出团队陆续开发其他九个地市的保健品,但有省城秣陵市场的辐射带动作用,阻力会小许多,时间也相对宽裕得多,市场推广、渠道开拓的安排也会更按部就班一些。 也就是说,哪怕区域市场在元旦之前的销量增涨幅度会相当有限,但随着对江淮全省市场的铺开,总的销量在元旦之前,还是会有较为可观的增涨。 萧良也测算过,元旦之前正常的周销量达到四五万盒左右,各个环节都不会有什么压力,但最终今年能有多少收成,以及春节后有多少资金去开拓省外市场,则要看到元旦与春节两个关键节点的爆量了。 反正今年春节之前他没有想过要涉及外省市场,云社这边他还没有彻底摆平呢。 “对了,我想在镇上租一套干净点的院子,”萧良跟张斐丽说道,“接下来到元旦、到春节还有三四个月,我要是继续睡办公室也太艰苦了!” 虽说从云社回市里只有十一二公里,但回市区的公交车最晚一班七点半稍过点,就要从文化站大楼前经过。 接下来就算相对要轻松一些,萧良也很难在七点半之前,结束掉一天的工作。 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去考一下驾照,有限的资金也不想消耗在购车上;更主要他内心深处极其排斥花二十万买一辆桑塔纳或捷达。 此外,宿云生物虽然跟接待站签了住宿协议,但接待站的客房都是背阴朝北,九四年又没有想到要给每间客房都装上空调——萧良想要生活稍稍安适点,最好的办法就在镇上租栋稍微像样子的小院子,除了方便他跟他哥等人留宿外,也可以作为日常接待或召开管理层会议的场合。 张斐丽既然是行政综合部经理,这事自然得交给她去做。 ………… ………… “操你娘,十天前你他妈到底怎么说的?” 周斌推开包厢的门,看到张铭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搂在怀里,一把将那个女人拉开,指着张铭的鼻子就骂, “就你带来的破消息,害得我爸跟范镇长,在姓萧的小杆子面前丢那么大脸!你BYD到底站哪边的?你是不是小杆子派的卧底,故意跑来恶心我们的?” 周斌刚刚接到他老子周健齐的电话,他现在一肚子怒火发泄不出来,恨不得一脚将竟然这时候还有脸搂着女孩子扣裙底的张铭踹翻在地。 “周斌,”袁桐喝止住要动手周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从张铭鼻子前拿开,不悦的说道,“别喝了点酒,就闹事!” 袁桐作为周康元的秘书,看似也要接受县政府办主任、周斌他妈梁爱珍的领导,但周斌知道在县长周康元心目里,袁桐的分量绝对不会比他妈稍低——他还真不敢在袁桐面前发脾气。 “我他妈都快气糊涂了!”周斌一屁股坐沙发上,心烦意乱的将身边的女人推开,说道,“十天前张铭这逼嘴吹嘘说我们一定可以整垮那小杆子,结果十天过去了,人家耀武扬威活得更滋润,谁受得了这口气?” “合辙这世界就只该你风光,人家就不能踩到一两次狗屎运了,做什么事这么快就没有耐心,怎么成?” 袁桐瞪了周斌一眼,说道, “这事肖总刚刚分析过了,就是凑巧赶上国庆周,‘脑健灵’销售突然爆量,让他们缓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见不得那孙子小人得志,心里急,但你也不能将气往自家兄弟身上撒,是不是?实在不行,你拉个女的进厕所泄泄火去。这才哪到哪啊,就不耐烦啊?” “得,是我急躁了,”周斌语气进一步软下来,但心里总就不甘心,侧过身子问肖裕军,“肖总,你在狮山不是认识不少道上的人嘛,有没有可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肖裕军瞥了一眼坐旁边的乐宥、袁桐。 乐宥一脸无所谓的跷着二郎腿,摇晃手里的红酒杯,似乎整件事都跟他没关系,而袁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肖裕军瞬间明白过来,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跟乐宥他无关;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想能拖乐宥下水,但袁桐这一刻则明显对周斌不满起来了。 肖裕军心想周斌还真是一个不成事的废物,也不想想袁桐这家世摆在那里,他自己又有志在仕途上发展,会因为暂时收拾不了一个小角色,就轻易跟着他们玩道上的那种手段? 肖裕军脸皮子微颤着,跟周斌笑道:“我哪认识道上的人啊?再说我现在是取保候审出来透气,敢有什么轻举妄动,袁文海第一个会将我逮进去,你还是让我在外面多快活两天吧。” 肖裕军肯定不想跟周斌这种废物有太深的接触,一点城府都没有,但周斌刚才的话还是提醒到了他——他取保候审期间,肯定不能亲自动手,也不宜在有汪兴民、袁文海眼鼻子底下搞什么事,但未必没有其他杀鸡骇猴的手段。 再说了,真正害他在云社颜面尽失的人是谁? 倘若他以后还想在云社镇上露面,最先要收拾的人是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人物大作用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从红浪漫娱乐城出来,乐宥搂着容貌清纯的女孩子带回去过夜,看到袁桐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伸着懒腰埋怨道, “有些人在乡镇这烂泥坑里钻营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不是没有理由的,亏得你有耐心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袁桐笑了笑,他还真不信乐宥就高兴看到姓萧的耀武扬威? 停车场另一侧肖裕军带着朱金奇、张铭钻进他那辆黑色帕萨特,充当司机的朱金奇,将车开出来些,又按下车窗,非常客气的从驾驶位探出头,坚持示意他们这边先行。 袁桐也是客气的按下车窗跟朱金奇挥手告别。 然后袁桐又强忍住心里的厌烦,叮嘱骑摩托带罗学嘉离开的周斌:“开车慢点,别喝了点酒就瞎搞。” “晓得的,”见袁桐还是关心自己的,周斌高兴的回应了一声,又将脸凑到车窗前,声音高亢的跟乐宥打过招呼,才发动铃木先扬长而去。 见肖裕军还是耐心的等候着,袁桐这才示意司机先发动离开停车场,跟乐宥说道:“乐哥跟许总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我跟老许说清楚了。老许现在胆子小了,但肯定不会拦我们兄弟发财,好聚好散嘛,又不是以后没有合作的机会了,”乐宥说道,“我先从泛华撤出来,除了这辆车,还有三百万现金。” “三年五百万啊,还是乐哥您小日子过得舒服啊,”袁桐掩不住羡慕的说道,“我们在县里,一年从年头苦到年尾,五千块钱都没法保证。我要是想赚到乐哥这笔钱,得给政府卖命一千年才够啊。” “你就装吧!你要是就这点收入,还不早跳出来了?”乐宥瞪了袁桐一眼,说道,“别扯别了的,快帮哥哥想想办法,建设路这个项目成了,你还能怕我亏待了你不成?” “肖裕军死活不肯咬钩,是叫人挺头痛的,”袁桐说道,“不过,乐哥你觉得朱金奇这个人怎么样?” “朱金奇啊,挺上道,但是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就算比肖裕军上道,也没用啊?”乐宥撇撇嘴说道。 “乐哥你要相信有时候不起眼的小人物是能发挥大作用的。”袁桐说道。 “你说说看,朱金奇这个人有什么用?”乐宥问道。 “我研究过肖裕军、朱金奇的卷宗,”袁桐说道,“肖裕军是挪用集体资产数额巨大、陷害诬告加猥亵未成年人,身上背的事挺多,数罪并罚,又是主谋,不管他背后怎么运作,真等到开庭,起刑不会低于五年;朱金奇却不一样了。虽然朱金奇是肖裕军最为倚重的助手,但我看卷宗,挪用公款他只能算协从,受人指使,违法收入很少,其他也基本上不沾手。我想啊,要是朱金奇这次判缓刑,肖裕军就算不将旗下几家厂子都交给朱金奇打理,朱金奇也是不可或缺的。这时候倘若朱金奇要是还知道他能判缓刑,是乐哥你在幕后出了大力的,他会怎么想?” “哦?”乐宥蹙着眉头,沉吟道,“肖裕军入狱后,或许会用朱金奇帮着打理手里的生意,但不可能完全没有防范。至少钱款,他不会让朱金奇沾手,肖裕军他又不是没有老婆、儿子。” “乐哥做建设路那个项目,一定是缺钱吗,就不缺钢筋、水泥这些建材了吗?”袁桐笑着问道。 “操,”乐宥听明白了,兴奋的拍了一下身边性感女郎的大腿,说道,“你他娘不出来做生意,真是亏了你啊!” 这年头做一栋商业楼项目,成本开支里就算钢筋水泥等建材不是最主要的,也是不忽视的大项。 特别是九二年之后钢筋水泥供应紧张,价格居高不下,在建设项目里成本开支更为突出。 他们计划做的这栋商业楼项目,总面积只有一万两千平方米。 乐宥也已经找建筑设计院先期开展了一部分设计、预算工作,单就混凝土与钢筋两项建材,估算成本就不会低于四百万。 倘若他们能帮朱金奇做成缓刑,而帮肖裕军打理生意的朱金奇又能知恩图报,他们至少可以在肖裕军出狱之前,不受限制的占用这四百万的钢筋、水泥。 这不就是相当于筹集到四百万的资金吗? 倘若他们黑心一点,将这笔账做掉,岂不是整个项目能多出四百万的净利润? 就算肖裕军再防范朱金奇,入狱期间用家人死死抓住公司钱款的开支,但怎么可能将所有的漏洞都堵死? 更为关键,他们有朱金奇配合,可以从肖裕军名下这几家厂子洗出更多的资金,比如将银行贷款先放给肖裕军名下的厂子或建材经营部,然后他们从肖裕军的厂子、建材经营部倒腾出足够多的水泥、钢筋,最后将所有的烂账都留在肖裕军的厂子帐上,让肖裕军出狱后来背。 “确实啊,有时候小人物还真能发挥大作用,”思路打开后,乐宥笑眯眯的说道,“这个朱金奇,你有空就帮我多拉扯点。对了,还有那个张铭,我看聊市场、聊销售都头头是道,不像周斌那草包肚子,就知道在娘们身上瞎使劲。这孙子坐包厢里,还一个劲伸手往娘们裙子里扣,都不嫌寒碜,结果连自家娘们都看不住,叫人撬走了,蠢蠢的废物点心。” ………… ………… 前世钟秀路市棉织二厂是九六年中改造成综合批发市场对外运营,当时的操盘人及商业运营公司是哪家,萧良也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他就记得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开业之初,就有四五百家从事各类商品批发零售的个体工商户入驻,以琳琅满目、品类齐全的丰富商品,兼以低廉的价格,吸引大规模的城乡人流涌入。 不过,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好景不长,九七年中一场大火覆盖大半个市场,令两三百户商家损失惨重,还有十数名商户及市场管理人员葬身火海。 经受这样的打击,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也是一蹶不振,惨淡经营数年后,因为钟秀路改造,地块被市政府收回,就逐渐从东洲市民心目中淡去。 不过,在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大火过后,东洲市城区很快就有中原、方天、南方等好几家兼营商品批发及零售的商贸城、综合批发市场,或改造、或新建开业。 有别于中高档商场,这几家综合性批发市场、商贸城,以物美价廉吸引大量的城乡人流,填补了街区商业的空白,很快发展成城乡商贸物流中心,一直红火到零七零八年,才随着互联网电子商贸崛起而逐渐没落。 销售团队放假休整,萧良也难得给自己两天假期,受许建强邀请,来到钟秀路棉织二厂改造项目地参观。 棉织二厂从产值上或许不太高,单厂职工人数却居全市国营厂之冠,厂址位于钟秀路上,乃是东洲市城区大规模扩张前东北角近郊,占地六十余亩,厂房加仓库、办公楼主体建筑总计有十一栋,总面积约有三万平方米。 萧良站在机器搬拆一空的大举架旧厂房里,看着这举架高逾六七米,面积超过四千平方米的主厂房,心想以许建强的背景,前世那场发生于九七年初、令数百商户倾家荡产的大火,这一世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萧良前世并没有刻意调查那场大火的起因,但地方论坛上有过一些揭露。 事实上九四、九五年,东洲市并非就没有类似商品综合批发市场性质的存在。 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有个体工商户们在田家营一带占道经营摊位。 随着一部分个体工商户有了一定积累后,加大经营规模,开始租下田家营附近的民宅打通成店铺经营,田家营也就渐渐形成东洲早期的小商品批发零售聚集地。 由于政府早期管理的缺位,等田家营商贸批发聚集地形成规模之后,盘踞其中的各路势力也成了气候,各种牛鬼蛇神明争暗斗,也不乏种种刀光血影,一度成为东洲市城区治安最混乱的角落。 也因此很多人猜测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建成后,原先在田家营商贸聚集区经营的个体工商从事者,大规模往钟秀路转移,是九七年底那场大火的直接诱因。 当然,那场大火的真相到底怎样一回事,却始终无人知晓。 萧良不清楚前世那场大火是不是有幕后黑手,也不清楚这一世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提前约一年多时间问世,还会不会有一场灾难性的火灾发生,倘若有,他还是希望能做些什么的。 当然了,萧良也不觉得他这是恩将仇报给许建强挖坑。 一方面许建强从东洲城市发展获得利益,理应为东洲做出一些贡献。 另一方面真要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存在,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真让许建强白白蒙受损失。 “萧良,你觉得老陆他们初步拟定的方案如何?”许建强见萧良走进机器搬拆一空的厂房后,神思游离,以为他在思考陆峰一个多月来在对锡江等地的综合批发市场进行详细考察后所制定的市场改造运营方案,问道。 萧良回过神来,笑道:“陆总亲自制定的方案,在填补东洲城区目前大型商场与街区商业之间的空缺,以及在紧抓当前城乡商贸物流严重不足的商机上,肯定是非常优秀的,没有我太多置喙的余地。许总一定要我吹牛逼,我也只能说在综合批发市场改造完成后,泛华利用好这个平台,在促进地方产业在贸工联动、产业集群等方向的发展以及促进东洲市地方对外贸易等方面,都能有很大的作为!” 互联网P2B、P2C电子商贸以及跨境电商现在还根本谈不上,东洲现在甚至连拨号上网都还没有开通呢。 在与乐宥分道扬镳后,就能迅速敲定钟秀路棉织二厂这个项目并同步进行实施,萧良看得出许建强通过新华通大厦项目在东洲初步站稳脚,一方面已经不需要再借助副市长乐建勇的关系,也已经跟东洲市相关部门机构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另一方面也有了相对稳定成熟的团队。 从促进地方产业发展及对外贸易等多个角度深耕作为,不仅能进一步推进许建强与东洲市高层更密切、更高层次的利益互动,也凿实能提升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未来发展的深度与广度。 许建强是能看到这个层次的人物,他对萧良的见解与建议,当然更加钦佩与叹服,点头说道:“说起来我们见面聊天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但不得不承认,这几次交谈,你带给我的思考角度与深度,是我之前未能触及到的。我现在特别期待我们什么时候能进行真正的合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批发市场的新思维 见许建强很迫切期待跟他有直接的合作,萧良笑着说道: “说到合作,容易啊。不一定要共同出资做某个项目才算合作,我有心扎根云社做产业,我刚刚建议这里的综合批发市场建成后,加强跟地方搞贸工联动,就是有私心的。” “宿云生物、南亭湖果汁厂以及卫雄印务做起来,也最多在这里占三个摊位,这算什么合作啊?”许建强疑惑的问道,“我白送三个摊位给你都成啊,只要我运营综合批发市场一天,都不会收你们的摊位费。” “只是三家企业过来摆个摊,肯定谈不上什么合作。我想等手里资金宽裕些,下一步在云社做一个小规模的工业园区,推动一批小商品制造企业入驻发展呢?”萧良问道,“又或者许总跟我一起合作投资建造这个工业园区,这个合作怎么样?” 早期进入综批市场进行批发零售交易的商品,技术乃至资金门槛都非常低。 倘若地方上能很早就有工贸联动的思维,结合地方上现有的产业特点,有重点的进行扶持,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是很容易形成产业集群的。 “你打算直接在云社投资做一个小的工业园区?”许建强微微一怔,没想到萧良下一步的设想会是这个方向。 工业地产投资在国外算不上什么新鲜事物,但在国内,由于绝大多数的制造业发展都比较滞后,在利用当下廉价的劳动力追赶发展同时,基本上还没有哪家企业愿意为厂房租赁以及工业配备支付太高的成本。 这注定了国内的工业地产投资,早期是一桩投资规模小不了,收益却又绝对高不了的买卖。 目前国内除了各地政府为了招商引资促进就业及地方经济发展,大力推动各大工业园区建设外,许建强还没有见到有哪家民营资本踏足这个领域。 即便是外资,目前也只有个别经济发展相对较好的地区,这两年尝试引进国外有实力的工业资本进行合作,但投资规模都极其庞大,动辄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的投入;而且这些项目都是国家层次直接推动的。 例如锡江新加坡产业园,九三年就开始启动建设,一期规划四平方公里,投资大到难以想象,建成后计划引进的也都是技术及资金密集型、投入产出比较高的外资企业。 “宿云生物目前是借果汁厂代加工,但果汁厂的生产能力有限,配套也弱,后续为了自身发展,也需要进行工厂及配套设施建设,”萧良说道,“云社现在的工业基础很薄弱,我们自己进行工业配套能力的建设的时候,前期肯定要会留出一定的余量。这个余量很可能长期都用不上,与其白白浪费掉,还不如多建些厂房出租,也算是为地方经济发展做贡献……” 萧良想在手里资金相对宽裕之后,着手在云社投资一个小规模的工业园区,除了扩大宿云生物自身的生产规模外,还想着为地方经济发展做些贡献,同时也是坚实对抗范春江、梁爱珍之流的根基。 这些权衡没有必要跟许建强说得太赤裸裸,这些想法他目前也只在许建强面前提及。 甚至在汪兴民面前提及这些想法都还太早了,提了别人只会以为他好高骛远,不会太重视。 ………… ………… 狮山县看守所建设落后,监室空间狭小,但审判前临时羁押以及执行拘留的人员又太多,显得非常的拥挤,每天都仅安排有限的放风时间。 林学同涉及暴力劫持伤害犯罪,无法申请取保候审,三个多月都一直关押在看守所等候排期开庭审理。 又到一天望风时间,林学同跟随上百名押人员,走到高墙围护的狭窄院子里,贪婪的呼吸着从上方吹刮而来的秋风——虽说从附近电厂飘荡过来的风带有很重的烟煤气,虽说腋下疼痛越发明显,但每天走到院子里透气的感觉还是那样的舒坦。 “就这么个废物玩意儿,能把五大三粗的肖老板抓住捆绑起来,还威胁要在肖老板身上浇汽油同归于尽?” 一名满脸横肉,被一道伤疤划开脸颊更显狰狞的光头,依靠在院子的角落里,窥着长相干瘦的林学同走进院子,轻轻踢了旁边一名瘦脸汉子一脚,轻蔑的问道, “你TM不会认错了人?” “也不知道这孙子怎么进来后就瘦得这么厉害,估计是吃了不少苦头,”瘦脸汉子说道,“但人肯定不会认错。” 林学同想在角落找个地方静静蹲下来,享受难得的阳光跟风,看到疤脸光头跟瘦脸汉子眼神不善的走过来,他强忍住腋下的疼痛站起来,警惕的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林学同厉声相喝,想要引起看守的注意。 却不想疤脸光头肆无忌惮的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膝盖狠狠在他的小肚子顶了两下,附在他耳旁狞笑道:“肖老板吩咐兄弟我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多多关照学同兄弟你啊。你小子要是有命出去,可得好好感谢肖老板啊!” 腹部翻江倒海传来更剧烈、似一阵刀绞般的疼痛,林学同呼吸都困难起来,双手抽搐着就栽倒在地。 “你他妈以为诈死就想老子放过你!”疤脸光头又抬脚朝林学同的腋腹狠狠踹了两下,见左右没有人敢吱声,才晃悠悠带着瘦脸汉子走到另一侧角落里。 “死人了,打死人了!” 看到林学同像虾似蜷住的身体不断抽搐,嘴里还大口呕出血来,同在狭窄院子里放风的羁押人员大声呼救起来;刚才对院子里发生一切都装作看不见的看守这时候才惊慌跑进来,将林学同抬往医护室…… ………… ………… 萧良也是难得渡过两天假期,回到云社召集徐立桓、何雪晴、纪红群、申政、谭兴、费文伟等精神焕然一新的众人,对接下来的销售工作进行新的部署。 萧良对全省包括秣陵内的十二个地区“脑健灵”市场进行分片划分,分别聘用费文伟、纪红群、谭兴、申政担任省西、省南、省东、省北四个大区经理。 前三个大区都有现成的办事处及人员架构,业务流程也基本做通,接下来就是将各自邻近的两个地区市派驻人员,设立新的办事处,按部就班推进市场宣传及拓展渠道就可以了,工作相对轻松。 省北大区则是全新的市场,地域也略偏远些,受省城秣陵的辐射作用最弱,同时经济发展也要比其他三个大区滞后很多,可以说是最难啃的市场。 不过,眼下也只能这么安排。 春节之前萧良是重点考虑前三个大区的市场,但省北市场也不可能放弃,反正是搂草打兔子,抓到锅里就是肉,也不可能放弃掉。 徐立桓、何雪晴两人这次就留在云社,共同负责市场二部的工作,一个重点放销售团队及渠道建设上;一个重点放在市场营销及策划上。 包装以及宣传材料的制作、采购,也全权划归给何雪晴管理,但对卫雄印务的扶持力度只会加强,不会减弱。 何雪晴在报社工作多年,在这方面的经验要比张斐丽更充足;只不过何雪晴之前被萧良抽调去秣陵坐镇去了,张斐丽一人才兼了大量的工作。 徐立桓、何雪晴两人的回归,萧良也是轻松多了,中午给申政、费文伟、谭兴等人饯行后,他还悠闲的坐在文化站楼前新开辟的茶饮休闲区,沏了一杯茶,享受仲秋美好的阳光。 袁文海走过来,在萧良对边坐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点上,说道:“隋婧刚刚给我打电话,林学同出事了。” “啊?”萧良伸手要去拿袁文海的烟点上,听到这消息,也是愣了一下。 虽说萧良早就知道林学同很可能已经身染重疾,林学同他自己也都清楚这一点,才会听到女儿受侮辱后豁出去一切,但这段时间他太忙碌了,就将这事抛之脑后,都没有关注林学同的近况。 “怎么回事?”萧良将烟点上,问道。 “开始还以为是在看守所遭人殴打导致脾脏出血,结果送到定点医院检查发现是脾脏恶性淋巴瘤。事实上林学同两年前就已经到医院检查出自己得了这病,之前他一边在外面务工一边接受治疗,病情控制还好,却不想他这次因为劫持肖裕军、何红进去,没有吱声透露自己的病情。进看守所前本来有一道体检,但那些狗B玩意儿,做事太马虎稀松,竟然没有检查出来。林学同在看守所三个月没有接受到任何的药物治疗,病情发展很快,再加上这次遭同监殴打,被打又正好是病灶部位导致大出血,昨天就送去抢救,都不知道能扛多久,”袁文海说道,“两年前林学同与何红夫妻关系恶化,一声不吭跑出去打工没有再回来过,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病情,不想连累何红……” “我找隋婧能到医院看一下林学同?”萧良问道。 “萧婧让我给你带话,说你要有良心就去看一下林学同。”袁文海摇头苦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托付 林学同虽说送到县人民医院抢救,但作为在押嫌疑犯,除开直系亲属,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去探望的。 萧良坐车赶到狮山,先到县公安局找到隋婧,然后由隋婧带他前往人民医院。 隋婧虽说陪同萧良去人民医院看望林学同,但一路上对萧良爱理不理。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具体情况,那天夜里隋婧却亲眼看到萧良在学堂桥找到林学同,之后才有林学同劫持肖裕军、何红的事件发生。 可以说要不是萧良,林学同也不可能隐瞒病情被关进看守所四五个多月得不到一点治疗。 现在差不多能肯定林学同就是不想拖累何红、林羲母女,才隐瞒病情一声不吭跑出去务工,有家不回。 隋婧对林学同的命运充满同情,看萧良自然就有些不顺眼了。 不过,走进人民医院抢救室外面的走廊,透过玻璃窗看到何红趴在林学同的病床边睡,林学同在病床上瘦脱得几乎不成人形,隋婧拽了拽萧良的衣袖,低声愧疚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给你脸色看的。” 萧良回头看了隋婧一眼,笑了一笑。 隋婧看到萧良眼神有着悲伤,内心深处被触动了一下,说道:“好啦,我已经说道歉了,你别得寸进尺哦。” 林学同是在押暴力犯罪嫌疑人,不仅给安排单人抢救病房,病房外还有专人值班看守;有隋婧陪同,看守问都没问,就打开病房的门让他们进去。 不管怎么说,这次没有林学同出手,萧良或许脱罪不难,但是照后面县里有人强力干扰的发展局势看,他想将肖裕军送进去则极为困难,后续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纠缠,开局绝不可能有现在这么顺利。 因此知道林学同出事后,不管怎么说,萧良都应该到医院探望一下。 只是站到林学同的病床前,萧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说自己疏忽了?能说如果他不是忙于“脑健灵”的事,拖过一个月就应该能猜到林学同刻意隐瞒病情以及进看守所时的那一道体检出了漏子吗? “何红,你跟隋警官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萧良说。”林学同声音虚弱的跟趴床边醒过来后不知所措的何红说道。 何红有些茫然的跟隋婧走出病房,到外面的过道里等候。 “我以前跟何红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自从知道自己得了这病,自以为一声不吭离开走掉、悄无声息的死在外面,才能不连累她们母女俩,却没有想到她们母女俩会遇到那么多的事,最后走投无路,做出对不住你的事情来,” 林学同努力让自己坐起来些,虚弱的说道, “要是我做的事,对你多少有些帮助,不敢指望太多,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太为难何红她们母女俩了……” 狮山县也就那么大点地方,肖裕军案影响那么大,林学同在看守所里也听说到云社镇这三四个月来的一些变化。 如果临死前都见不到萧良则就罢了,见到了还是担心萧良以后会为难何红母女。 萧良点点头。 “我这辈子就是对不住何红,她那么年轻就跟了我,没能好好待她,最后还差点伤害了她,”林学同又絮絮叨叨说道,“当然这事怨不着你,她的确是陷害诬告了你……” 一方面看林学同实在是虚弱,一方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萧良很快就与隋婧离开医院,与隋婧分开后,独自坐车回到云社。 在办公室工作到黄昏时分,听到云社初中放学的铃声从远处传荡而来,萧良看了一下手表,就将还没有看完的文件收进手提包里,也不知道张斐丽去了哪里,他就直接往公交站台走去。 刚到公交站台,就有一辆公交车过去,但林羲还没有出现,萧良就继续靠着站牌杆看报纸。 片刻后张斐丽牵着林羲的手从老街那边走过来,一副做贼被当场捉住似的,犹犹豫豫问道:“萧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离开公司啊?” 虽说张斐丽之前在萧良面前坦承过何红女儿林羲是她干闺女,萧良也表示过这没有什么问题,但她这次没有到下班时间一声不吭就溜出公司,还与林羲在公交站台前被萧良当场撞见,还是有点心虚。 萧良看了一眼小脸挂着悲切的林羲,心知她已经知道林学同的情况了,反问张斐丽道:“我今天没有什么事啊,你不也是很早就溜走了?” 好像他不是老板,而是两个提前从公司溜班的同事,应该相互保密。 张斐丽岔开话题,好奇的问道: “刚才那辆公交车经过去,你怎么不上去啊?” “啊,刚才有公交车经过吗?”萧良似乎才恍然看到已经远离两三百米的公交车一样,拍了拍脑袋,说道,“哦,刚才看报纸入迷了,没有注意到。” 张斐丽想了想,咬住殷红的嘴唇,决定如实说道: “林羲她爸的事,你有没有听袁所长说?林羲她爸昨天在看守所突然大吐血,情况有些严重,都送进医院抢救了,何红下午打电话过来让我在林羲放学后接她去狮山。” 宿城、云社虽然隶属于狮山,却没有前往狮山的公交车——如果舍不得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专门调出租车到云社来接,最方便是先乘车到市区,再转坐中巴前往狮山。 林学同昨天送医院急救,看守所通知到何红,何红当时没有想到情况有多严重,也就没有带林羲去医院留给她妈照顾——却不想何红她妈心急慌忙,早上送林羲上学,又要赶到菜市场,在菜市场踩到瓜皮跌了一跤,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却不得不先回家休息。 张斐丽也是下午四点钟接到何红从医院打过来的电话,才知道林学同病情恶化严重,下午又休克抢救了一回,人快不行了,医院说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当然要尽快安排林羲见她爸林学同最后一面。 张斐丽急冲冲赶到学校,正准备接林曦先坐公交前往市区,没想到会在公交站前被萧良堵个正着。 “我下午去医院看过林学同……”萧良平静的说道。 张斐丽眼睛睁得溜圆,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又不知道林学同劫持肖裕军、何红,是受到萧良怂恿及刻意传递消息所致。 既然有张斐丽照顾林羲,萧良就借口说有份文件落办公室了,就离开公交站台,往文化站大楼走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林羲一眼,见她眼睛里满是惶然不安,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是平静的多看了她两秒钟。 林羲年幼的内心莫名安然了许多,看着萧良往文化站大楼走去的背影,紧紧拽住张斐丽的胳膊。 萧良夜里留在办公室里处理加班,十点钟的时候,隋婧将电话直接打到他办公室里:“林学同走了……” “这么快?”萧良有些意外的问道。 倘若人生的轨迹不发生变化,林学同哪怕是最保守的治疗,也应该是九七年初死于狱中,萧良没想到这一世林学同的死会提前三年到来。 萧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林学同在看守所被人殴打,单纯是监押人员滋事,没有别的因素?” “我们立案调查了,出手伤人的是个惯犯,口供说是看林学同不顺眼,想教训他一下,没有想到会出这事。局里意见也很简单,这个案子会以伤害罪处理,但林学同的死,主因还是他自身的疾病,” 隋婧在电话里能听出萧良的声音很压抑,关心的问道, “你没有什么事吧,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鸡肚肠?要不这样,你现在来狮山,我请你吃饭赔罪?” 萧良既然知道林学同在看守所遭人殴打,当然第一时候怀疑肖裕军背后唆使,但又没有直接的证据。 萧良想着找隋婧多了解一些情况,直接在电话问审讯细节也不合适,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狮山。” “啊,你这个男人还真是小鸡肚肠!”隋婧在电话里嚷嚷道,“得,赶着姐今天刚发工资,能让你宰一顿!你错过这村也没有这店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事 萧良坐车赶到狮山,在县公安局宿舍楼前与换了便装的隋婧会合,找了家街边的大排档坐下。 两人点了几样热炒,隋婧为了表示认错道歉的诚意,又直接要了半件啤酒。 九十年代初东洲啤酒厂出产的啤酒,不仅麦芽汁浓度高、口感浓郁醇厚、劲大上头,一瓶容量六百五十毫升,也极其实在。 一件东洲啤酒是二十四瓶木箱包装,半件十二瓶,比二三十年后所谓的夺命大乌苏都要略胜两三筹。 萧良的酒量算是不小了,但想到他跟隋婧两个人要将半件啤酒解决掉,心里也是犯怵。在东洲酒局上,六瓶老啤是抵一瓶低度白酒的存在。 “你犹豫啥啊,还担心我把你灌醉了,再对你来个诬告陷害啊?”隋婧横了萧良一眼,说道,“我又没说一定要你将这些啤酒都灌下去,咱气势不能弱了是不?” “你有没有觉得林学同挺傻的,”隋婧拿酒杯跟萧良碰过,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她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困惑不解,问道,“他发现自己病情后,要不是有怕连累何红的想法、选择自己一个人承受,也不可能搞出这么多的波折来,是不是?” 萧良笑了笑,隋婧虽然进县公安局刑侦队从警有一年多了,有很多接触底层的机会,但她从小生长的环境距离底层还是太远了。 二十出头,刚工作一年多,真能了解底层社会多少? 她无法了解这个年代得了重病生怕连累家人而放弃治疗,甚至瞒着家人不说,绝非个别现象,甚至在东部沿海的农村地区都普遍存在。 “你不许这么笑,好像我真什么都不懂似的,”隋婧盯着萧良,说道,“我也就是感慨而已。” 昨天林学同事发,隋婧虽然没有参与对伤害人的立案审理,但她前期负责过这个案子,又同情林学同、何红夫妻二人的命运,因此听到消息后,参与了对林学同的送医抢救,甚至还是她昨天开车将何红连夜接到医院。 因此她对林学同、何红了解的情况要更多一些。 何红她爸也死得早,她妈八十年初在建筑工地做小工摔断腿,家境一下子陷入艰难,生计都成问题,甚至她妈治疗不彻底,还留下了一些残疾。 当时刚读高中的何红就被迫辍学,经她姨夫介绍,早早就嫁给父母早亡的林学同。 好在夫妻两人感情一直很好,生下女儿林羲也算家庭美满,但两年前林学同发现自己的病情,先是刻意冷淡对待何红,之后又外出务工不再归家。 何红就以为林学同在外面有了人,她自己默默带着女儿,也不吵不闹。 林羲在学校打瞎同学的眼睛,也是受人欺负还手时没有轻重。 何红以为自己是被林学同抛弃了,筹钱赔偿时也没有想过要找林学同。 这个年代三四万赔偿绝非小数目,不想女儿在学校受到对方家长的威胁、滋扰,最终不得不受肖裕军的要挟。 “你心里是不是还很恨何红?”隋婧问道。 萧良没有回答隋婧的问题,问道:“这些都是你听何红她亲口说的?” “没有,就是他们夫妻在病房相互哭诉,我坐过道里偷听的——何红其实也挺可怜的,” 隋婧突然有了八卦的兴趣,身子微微往前倾,示意萧良耳朵凑过来,低声说道, “何红以为自己被林学同抛弃,她这两年其实喜欢过一个人,你对何红应该挺了解的,你能猜到是谁不?” “我怎么知道?”萧良说道,“你不是从头到尾都偷听了吗,还要我猜干什么啊?” “何红她也没有说太详细啊,就是她跟林学同互诉这两年分开后的状况,我偷听了些,”隋婧丧气的说道,“我对你们云社镇又不太熟悉,哪里能猜得到是谁啊?” 萧良想从隋婧这里套出点林学同在看守所遭受殴打伤害的一些细节,但看到隋婧喝下六瓶啤酒脸色都不带变的,他最终很勉强将六瓶啤酒喝完,抓住隋婧挥向老板要酒的小手,说道:“你再叫酒,我真以为你对我有企图了。” 隋婧抽回手,不屑的瞥了萧良一眼,说道:“去,东洲男人没有一个顶用的——好在我也快离开东洲了,不需要为东洲男人的没用操心了!” “啊,你要离开东洲?”萧良愣了一下,问道,“你要调去省厅工作?” 萧良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前世隋婧也是今年底或明年初某个时间点调去省厅工作。 只是他之前以为隋婧前世是在狮山遇到什么事才决定离开东洲的,没想到他重生回到九四年,隋婧离开东洲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改变。 “你怎么知道我要调去省厅的?这事我也没有跟谁说啊?” 隋婧疑惑的打量了萧良两眼,奇怪又带伤感的说道, “事情还没有定,也可能就是辞职,重新找个学校再读几年书。我高中没有好好读书,姥爷也不说帮我走个后门啥,就读了警校,还满心带着执行正义的热血念头,没想到才一年多时间,我就有些扛不住了……” 送隋婧回县公安局宿舍,萧良走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卖部里借了公用电话,拨到袁文海家: “林学同在看守所遭人殴打伤害这事,这事有蹊跷啊。” “动手的叫潘虎,绰号老虎,是狮山这几年比较跳的一个地痞,与肖裕军关系比较近,靠争强斗狠在黄石桥争下一座砂石场。不过,就算做起砂石生意,争强斗胜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收敛,动不动就耍横斗狠与人斗殴进去关一段时间。也因为是看守所的常客,他对预谋性故意伤害或普通寻衅的判处,心里比谁都清楚,”袁文海在电话那头声音沙哑的说道,“除非有更大的案子背在身上,迫使他想要立功,不然不要想从他嘴里掏到什么来。” “……”萧良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袁文海也已经将相关案情了解了一遍,心知就算没有阻力,想要将肖裕军咬出来也是极困难的一件事。 说白了林学同的死因很明确,只要有人给潘虎递消息,潘虎咬死他是滋事寻衅,受到的惩处要轻得多。 要是他承认是受肖裕军收买预谋伤害,性质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你人在哪里?”袁文海从电话里听出萧良似乎不在公司或者家里,问道,“你在狮山吗,你在哪里?我出来见你。” “我刚在珠江路让隋婧请一顿大排档,刚送她回宿舍。这么晚了,你再出来,嫂子要骂我了,我们明天到云社再聊吧,”萧良说道,“我马上就回去。” 萧良挂断袁文海的电话,原本想着到街口找一辆跑通宵的出租车回云社去,但走到街口又想林学同作为监押嫌疑犯,就算已经病逝,尸体未必今夜就能运回云社去。 萧良在昏暗的路灯下,沿着长街往人民医院方向走去。 远远看到张斐丽牵着林羲的手站在医院大门前,似乎在等有出租车经过,萧良走过去。 “你怎么在狮山?”张斐丽看到萧良走近过来,吓了一跳问道。 “被朋友拉过来喝酒,刚喝完酒想沿着街走一走清醒一下,”萧良问道,“你们这是要回去?医院里后事有谁帮着打理?” “……”张斐丽将林羲还在颤抖的身子紧紧搂住,抿紧嘴唇说道,“你怎么知道了?林文华跟林学同的几个叔伯刚刚接到电话赶过来,何红让我先带林羲回去……” 林学同虽然父母很早就死了,但在南亭村也有叔伯、堂兄弟;林文华不仅是何红的表姨夫,也算是林学同的堂叔。 萧良看到一辆空载出租车经过,刚要招停出租车,又问张斐丽:“林学同还在下午的抢救室?” “嗯。”张斐丽点点头。 萧良说道:“我进去看一眼,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萧良除了考虑到他错过今天,都未必有合适的机会给林学同的遗体告别外,也看到张斐丽的神情有些古怪,看到林羲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明显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猜测林学同的叔伯赶过来帮着处理后事,不尽然都是好事,决定进去看一眼再走。 林羲突然拽住萧良的衣袖,要跟着一起进去。 萧良握住林羲的手,像冰块一样寒冷,还在不住的颤抖,问张斐丽:“还发生了什么事?” “林学同的死亡确认书,何红已经签过字了,林学同几个叔伯赶到后坚决不承认,还对何红动了手。现在附近派出所的警察都来了。”张斐丽低声说道。 她刚才不吭声,是不觉得萧良会帮何红说话,但萧良问及,她还是如实说了医院里正发生的纠纷。 萧良拽紧林羲的手,大步往医院主楼走去,张斐丽牵着林羲另一只手,紧紧跟着。 “你还有脸哭,你个不要脸的婊子,把自己贴出去还不够,还害了小羲。要不是你不要脸,学同会死这么惨?” 萧良与张斐丽、林羲还没有走出电梯,就听到斥骂声在医院过道里传荡。 电梯打开来,萧良看到这层楼还有很多病房,大部分住院病人以及看护家属都往外探头看热闹。 过道里除了有医生、护士外,还有好几个身穿制服的民警、保安在劝阻林学同的叔伯不要大声喧哗,却遭来更猛烈的怒骂: “人昨天还好好在看守所里关着,现在却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你们不把问题说清楚,休想将人拖到火葬场去!那个臭婊子跟人通奸,将学同害得这么惨,现在又被你们收买,她签的字,我们死活都不认!” 萧良轻轻拍了拍林羲颤抖不已的肩膀,轻轻抽出手来,让张斐丽照顾着林羲,他朝人群走过去,看到林文华与十几号人堵在陈学同躺着的病房前,何红被推倒在地,头发凌乱,脸上有巴掌印跟几道被抓破的血痕。 两名警察拿这样的场面也没有办法,正通过护士台的值班电话跟上级汇报。 “何红,林学同的后事,轮不到你管,你带着林羲先走吧。林家叔伯处理好林学同的后事,到时候会通知你带着林羲过来送林学同最后一程!”萧良看着何红憔悴、哀伤的脸,声音平静的说道。 现在这个场面大家情绪都很激烈,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清楚的。 更何况林学同的死并非完全没有冤屈。 要避免林羲受更大的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何红暂时放手,将林学同的后事交给林家叔伯处理,带着林羲先离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判刑 何红原本想着就算是被林家叔伯打死,也不放弃送林学同最后一程,没想到萧良会在这时候出现——她没有跟萧良争论的勇气。 何红与张斐丽带着林羲先进电梯。 萧良走到病房门口,看着溘然而逝的林学同尸体好一会儿,对堵在过道里的林家叔伯们说道: “我下午过来看望过林学同,林学同两年前就知道自己患了病,不想连累何红母女,才一个人在外不回村子;林学同病逝前,要我不要为难何红。现在将林学同的尸体扔在病房也不是一回事,也不能影响了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还是先将送到太平间,再等看守所有什么解释吧……” 萧良没有解释他下午为何到医院来看望林学同,也没有解释林学同为何对他留下这样的遗愿,就转身往电梯走去。 现在林家十几人堵在病房前,出警的警察处理不了已经往上报告了。 萧良猜测这事多半会通报到汪兴民那里,让镇上派人出面干预,他也无意过度插手进去。 虽说宿云生物目前看似才初步渡过难关,但宿云生物以及果汁厂在南亭村乃至云社镇都要算庞然大物了。 而带头赶到医院阻止何红处置林学同后事的林家叔伯,基本上都像林文华一样,在村里或在镇上有一些说法或多少有些见识的,都认识萧良——也有亲戚朋友在果汁厂工作。 看着萧良离开,他们气势也没有刚才那般强横,同意先将林学同的尸体转到医院的太平间,再等看守所或者县里哪个部门领导过来进行交涉。 萧良走到医院门口,张斐丽她们刚刚拦下一辆出租车。 萧良直接坐进副驾驶,等张斐丽、何红及林羲坐进后排,给司机报了地址,往云社驶去。 直到张斐丽她家门前,萧良让司机先将出租车停下来,看着后视镜里一脸茫然的何红,说道:“我下午见林学同,他要我不要为难你,我答应他了。你不要太操心林学同的后事,要相信林家叔伯会处理好,不会委屈了林学同。你与林羲这几天就住张斐丽这里……” 确认何红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挥手示意张斐丽领着何红、林羲回她家里去,他示意司机掉头,送他回市区。 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孤零零的睡办公室里。 坐在返回市区的车里,他默默在想林学同进看守所后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病情,是不想生命最后的时刻被人可怜,还是尽可能想更久维持住凶神恶煞的印象,避免林羲被欺负? ………… ………… 镇上安排梁朝斌、顾培军带了几名工作人员连夜赶到医院,配合县公安局将林家叔伯带到宾馆分头做工作,最终县公安局承诺承担所有的丧葬费用外,还额外补偿林学同女儿成年前生活、学习费用总计四万元。 何红作为遗孀,梁朝斌、顾培军也是苦口婆心说服林家叔伯同意何红到县里签署生活救济协议,出面打理林学同的丧事。 林家叔伯这时候只要求监管四万块救济款,绝不同意何红沾手,也拒绝何红住回林学同老宅——整件事随着林学同的下葬很快就在云社落下帷幕,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激起多少波澜。 张斐丽也是在协助处理完林学同丧事之后,才想起要给萧良在镇上找房子。 云社距离东洲市区其实很近,交通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但就是隔着一座宿云山,给人心理上的距离有点远了,以致云社很多人有些能耐的,都更愿意迁到市里发展;甚至愿意出好几万买个城里的户口。 镇上有不少房子空着,张斐丽最终挑了两处给萧良选择。 一处院子紧挨着梅坞老街,小院比较狭窄,但收拾得很干净。 户主在市区菜场承包摊位买水产,发了点财就花钱将户口都迁到市里,儿女也都到市里上学,房子平时都空着,稍加收拾就可以住人。 还有一栋院子在沈家巷深处,从梅坞老街往岩溪河方向要走两三百米,是一座东洲传统的合院建筑;早年就是镇上的大户人家,前后两进院子,前后院都是两层小楼,有十几个房间,院子也比较宽阔。 不过,这户人家迁到城区后,院子有好几年没有收拾过,越发破旧不堪。 不仅墙体剥落得厉害,木楼板腐蚀也比较严重,需要替换较多。 然而这栋院子就在岩溪河畔的湾地边,视野开阔,临河眺望宿云山没有遮挡,湾地边也都是这户人家的自留地,有两三亩大小,种植了一些竹子。 萧良不喜欢做选择题,要张斐丽将临街的院子租下来简单收拾一下,方便他在云社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可以;临岩溪河的那栋宅子,要是户业愿意,就直接以公司的名义将院子及河湾小片的自留地都购买下来,花点代价,委托给星旗施工队改造成公司的招待会所使用。 镇接待站目前看上去条件还可以,但跟城区近年来新建的星级酒店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宿云生物需要在云社有一个稍微像样的接待场所,目前就只能自己出资搞一个。 作为接待会所改造的河畔小院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无法完工,临街小院承租下来也需要加以整饬,萧良还额外提了一些要求。 首先所租的这栋院子三个房间都是泥地,要挖空砌砖架小预制板进行防潮,然后用水泥找平再铺龙骨、地板。 门窗也需要修缮,墙面用乳胶漆刷白;征得户主同意后,还要将那些橱柜桌椅等旧家俱都要刮去斑驳的深红色底漆,重新刷清漆处理,堂屋会另外找木匠做两排原木书架将墙壁满嵌,作为会客茶室使用。 前后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候,临街那栋院子才收拾妥当。 十一月上旬的一天下午,萧良将手头工作处理好,下午都没有看到张斐丽俏丽的身影在眼前出现,他还以为张斐丽都在租住院子里帮他添置家居用品。 想着这两天在云社就有一个落脚地,萧良也很有些小期待,就走出文化站大楼,沿着石板朝三味书屋对面的院子走去。 院子临街只有一道狭窄的木门,像是嵌在两侧的沿街店铺之间,门楣钉着镇上新编的门牌“梅坞街十九号”。 院门敞开着,穿过狭窄的甬道,在沿街店铺的背后是一座二三十平方的天井小院,铺着青砖,角落里摆着些雅致的盆栽,搁在条石搭出来的石台上;小院朝东是三间正房,两间卧室、一间堂屋,右侧还有一间厢房充当厨房。 整条老街都还没有做给排水改造,院子里没有专门的卫生间。 除了巷子深处有公共厕所外,平时想要屋里解决,也只能靠痰盂、马桶这类的传统设施,每天用过之后还要倾倒、刷洗——这便是九十年代的乡镇生活。 萧良走到院子里,见东厢卧室房门朝外敞开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跪在木床铺褥子。 萧良以为是张斐丽,有滋有味的看着她浑圆饱满的臀部线条,腰上有一小截肌肤露出来,是那样的白皙耀眼。 待何红转过头朝院子里看过来,萧良差点将嘴里叼着的烟吓掉。 “张……斐丽下午赶着去县里上庭,她,她让我将卧室被褥铺好,再简单打扫一下就走!”何红有些惊慌的跳下床,走到廊前,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 “啊,今天十一月七号了?” 萧良这些天叫徐立桓拉着跑各地市场看渠道建设情况,在外面连轴转了八九天才回东洲歇一口气。 他每天在外奔波,昏天黑地的,时间就很容易错乱。 他还以为明天才是张斐丽跟周斌上庭的日子,没想到是自己将日子给记混了,上午竟然还吩咐张斐丽要抽时间将这边收拾好。 周斌没有松口同意协议离婚,就只能起诉离婚,之前法庭已经调解过一次,今天是正式开庭审理——萧良心想张斐丽她内心肯定是非常忐忑不安的。 萧良上午吩咐张斐丽工作时,也没有注意张斐丽有没有怨意,都想轻轻的抽自己一巴掌,当老板真是没有人性啊。 “嗯,今天是十一月七号,”何红说道,“要不我将这些都放这里,等张斐丽回来再收拾?” 看着何红清减许多但恢复往日明艳的脸蛋,不再像以前那般憔悴,萧良将烟灰弹落一截,说道:“哦,你继续做,不用等张斐丽了,我就是过来看两眼。” 萧良心想他再没有人性,也不管今天开庭有没有结果,也不可能让张斐丽从狮山回来后再帮他收拾房间啊,就让何红继续干活。 肖裕军案也于半个月前正式开庭审理,肖裕军比想象中要判得重,一审数罪并罚判以八年有期刑期;有三名从犯被判一到三年刑期不等;在多方因素的共同促成下,朱金奇判二缓三。 林学同的死,看守所存在严重失责,除了赔偿丧葬费以及林羲的扶养费外,也直接影响到对何红的判刑;何红最终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缓期实际上算监外执行,何红需要接受云社镇派出所的监管、矫正,不得随便变更居住地。 又由于林家叔伯闹得不可开交,不允许何红再住进林学同留下来的老宅子,何红就带着女儿林羲还有她妈在镇上租了房子住下,平时也主要是在菜市场帮她妈打理菜摊。 萧良抽完一根烟,转身要走,跟急冲冲跑过来的张斐丽撞了一个满怀。 “不是下午开庭吗,现在就审判完了?”萧良扶住张斐丽差点摔倒的身子,疑惑的问道,看了看手表才四点钟不到。 “在正式开庭前,法院又做了一次调解,周斌这次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然后就去民政局直接领了离婚证回来,没有在法院耽搁多长时间。”张斐丽心慌慌的说道,眼睛往院子里看去。 她今天下午实在是忙不过来,才让何红帮她收拾这边。 她从狮山赶回到公司,听说萧良到老街晃荡来了,就怕萧良有可能跟何红撞上——不管她平时怎么照顾何红,直接让何红帮着打理萧良住的地方,总归觉得不大合适。 没想到急冲冲跑过来,还差点被萧良撞倒。 “你也辛苦了,这边让何红收拾吧——我再没人性,也不能这么压榨你不是?”萧良见张斐丽眼睛往院子里探望,一边往外走,一边岔开话题问张斐丽,“周斌他没有为难你?” “我爸还有吴所长陪我去狮山的。他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可能挽回了,就算他不同意,也无非是多走一道法律程序罢了,”张斐丽心慌慌的说道,“找何红她帮忙,我下午是真忙不过来……” “嗯嗯,公司是要再多招聘一些员工了,行政这一块也要添些人手。”萧良岔开这个话题,不想张斐丽还要为这种小事情小心翼翼。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难以放手的人生 十月以来,宿云生物的销售团队还在持续扩张中。 划分四大销售片区后,也主要是从锡江、东洲、秣陵三地抽调人手到新的地市,按部就班的成立办事处,投入广告,联络经销商,拓展销售渠道,抽调更多的精干销售编成一支支地推小队,周而复始的下沉到街道、乡镇搞促销、做宣传,协助经销商开发更多的零售终端。 宿云生物坚持与经销商“现款交易”,达成合作后,粘性要比“赊销铺货”大一些,但也注定经销商的开局动作会非常的谨慎,需要公司的销售团队直接下沉到街道乡镇,将市场一点点撬开,确保更多的“脑健灵”从渠道网络,快速流通到零售端,并更大面积的铺开。 经销商用现款每次只进很少量的货,就不要指望经销商会花费多大的气力、人手,帮着开拓终端市场了。 秣陵、锡江、东洲三地市场在国庆周过后,虽说销量快速回落,不过也算是得到市场的初步认同——这其实是非常关键而微妙的一个节点。 现有的销售渠道,从经销商、批发商,再到有如毛细血管一般密集的零售端,在对“脑健灵”有更高的销售预期后,不仅愿意现款扩大囤货规模,同时也有更为积极的推荐销售意愿。 推荐销售意愿的增强,除了经销商、批发商以及零售端,更愿意积极配合地推团队做各种宣传促销活动,主动一层层向下、最终向消费者推荐介绍“脑健灵”产品外,也更乐意将“脑健灵”的宣传材料张贴到更醒目的位置。 此外“脑健灵”在柜台、货架摆放位置、商品堆摆规模、数量等一系列的细节问题,都持续得到改善。 在秣陵市场的辐射作用下,特别前期省级媒体投放广告力度不小,后续也一直进行持续投放,新的地市经销商、批发商对宿云生物的低聚糖保健品“脑健灵”都已经建立起一定的认知度。 即便宿云生物依旧坚持现货现结,新的地区还有不少经销商、批发商愿意小批量铺货。 这主要也是宿云生物选择的销售渠道,有别于传统保健品厂商主攻医药企业-药店及专柜渠道。 日用消费品渠道的经销商、批发商,大多数人都很清楚现在保健品市场非常火热,但之前进入不到这个领域里来。 现在有机会了,“脑健灵”也有些市场影响力了,自然也就有经销商、批发商愿意拿出一部分资金加入进来,一步步壮大“脑健灵”的经销商网络。 随着锡江、秣陵、东洲三地市场销量稳步增涨,再加新的地区市场开拓、渠道建设逐步展开,十月最后一周的总销量成功增涨到两万五千盒。 虽说国庆周过后的三周,核算下来还是出现总计超过五十万的净亏损,但这主要还是一下子成立这么多新的办事处。 除了固定开支大增,大部分员工抽调到新的市场,生活及办公场地安置都占用到极大的精力,新地区市场才刚刚展开,新增的市场投入又必不可少。 这样的亏损额度非但不令人意外,比预期还有相当程度的缩减——原先预计的亏损额要更大一些。 改革开放都十多年了,国内厂商在市场宣传上迈开的步子还比较小,是完全看不到市场宣传的巨大作用吗? 实是市场宣传与渠道建设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与资源,国内民营企业刚刚发展没有几年,普遍缺乏宣传及渠道建设的资本。 虽说国庆周后市场投入力度加大,造成一定的亏损,但由于销售渠道的囤货规模扩大,上游厂商给予的结款账期也逐渐稳定下来,宿云生物手里掌握的现金储备非但没有下降,还快速增涨到千万以上。 现金储备不代表盈利,毕竟存在大量的应付账款,还有大量的囤货堆积经销渠道之中并没有实际销售出去,但宿云生物手头也是前所未有的宽松。 按照锡江、东洲、秣陵三地市场开拓及渠道建设经验,十一月往后各地办事处不仅固定开销会大幅缩减,市场开拓及渠道建设工作都将陆续步入正轨。 到时候不仅总的周销量会进一步增涨到四五万盒左右,也会产生真正的资金净回流,在保障现金储备不降低的情况下,将有效支撑公司下一阶段的扩张。 规模扩张,不单单是销售团队进一步扩大,也不仅仅是市场宣传及渠道建设投入进一步加大,果汁厂生产部以及两边相应的财务、行政、采购以及人事招聘都要相应的新增人手,总不能一直将张斐丽她们当牛马使唤。 当然,行政等部门的新增人手招聘,还得张斐丽当苦力。 一边往文化站大楼走去,萧良一边跟张斐丽谈新的人员招聘事宜。 为了增加宿云生物的影响力,萧良觉得这次可以将招聘广告当大商品广告投放到东洲日报等媒体,而不是像以往小家子气只能藏在中缝等犄角旮旯里。 “小萧总……” 一路遇到熟人,也会频频跟萧良、张斐丽打招呼;萧良也是点头示意。 无论是稳住汪兴民的信心,还是压制周健齐、范春江暗中捣鬼,萧良近期在云社也不再像以往那般低调。 虽然做不到每天都找汪兴民联络感情、汇报工作,他一周还要及时将宿云生物的市场成绩跟镇上通报一声。 镇上有经济方面的会议,汪兴民也不时会请萧良列席一下。 萧良虽说现在创办了个人公司,但从镇政府是停薪留职,并没有真正辞职,人事组织关系还在党政办,还算镇上的干部。 九四年的云社镇,就那么大一点规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用一夜,石板街就能传遍。 不谈已经有一部分人能看到的节假日爆量,“脑健灵”正常在江省的市场一步步深耕下去,加上南亭湖果汁,一年做五六千万的产值已经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当然了,宿云生物对接下来的年产值预期,有相当一部分还是顾雄、张卫他们宣扬出去的。 张卫、顾雄这段时间也是下狠心将市印刷厂总师办的副总工程师给挖了过来,然后找东洲工学院包装及印刷工程的老师敲定新的工艺技术方案。 萧良为“脑健灵”新一代包装提的技术标准,除了传统上已经可以说较为先进的四色印刷外,还辅以专色印刷,印刷过后还要以透明塑料薄膜通过热压覆贴,增加保护及增加光泽;后续除了采用过胶工艺增强包装纸盒的硬度及抗拉性能,还额外要求附带压印等效果。 遵循这一套技术标准,除了切纸等基础设备可以采购二手的外,卫雄印务还需要采购一些进口设备。 这么一条高技术标准生产线,外加对旧有厂房进行改造以及补充一部分生产运营资金,预算做到五百万。 除了张卫、顾雄等人已经自筹的一百万以及宿云生物承诺预支的一百万,卫雄印务还得想办法通过拆借的方式筹集三百万的资金填补缺口。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得把卫雄印务未来的业务模式及盈利预期,对潜在的出资人及借款人说清楚。 卫雄印务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发展,都需要依赖宿云生物的订单支撑,自然需要先一步将宿云生物现有的市场成绩以及将来的年产值预期说清楚,甚至还需要稍稍夸张一些,才有可能取信于人。 顾雄、张卫为了筹资,就是将宿云生物当成年产值五六千万乃至上亿去吹的。 而这么一家企业放在东洲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在九四年的云社已经足够庞大,足够令人肃然起敬了。 宿云生物在全国上千家保健品厂商里,此时还算不上什么有名号的角色。 不过,自保健品八五、八六年开始为城乡民众所熟知以来,东洲市也先后也成立小二十家保健品厂商。 仅狮山县在宿云生物之外,目前还有另外四家保健品厂商在经营着。 然而东洲市二十家保健品厂商的市场成绩却大多平平无奇,在江省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力;宿云生物可以说是异军突起,至少在东洲市保健品行业里,可以称得上龙头企业。 诬告陷害案、肖裕军案影响那么大,还都跟萧良有关,然后又在短短四个月时间将果汁厂盘活,创办出这么“大”规模的一家公司,如今在云社镇上想要有人不认识萧良都难。 “今天真的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回到办公室,张斐丽又为今天的疏忽道歉。 “啊,低级错误,什么低级错误?”萧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张斐丽还是说何红的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说这事啊,我那边平时是需要有人收拾一下,但也不可能让正儿八经招聘到行政综合部的员工去做这些杂事。这样吧,那些事你就让何红去做,反正我也不会开工资给她,这是她欠我的。” “……”张斐丽前一刻还为擅自让何红收拾院子忐忑呢,这一刻听萧良这么说,又忍不住瞪大乌溜溜的眼珠子,盯住萧良看了半晌,才问道,“那些事真的让何红去做?别人看到会不会觉得……” “会不会觉得什么?”萧良盯着张斐丽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别人会觉得我这么做居心叵测?还是说你心里觉得?” 如果可以,萧良并不想与何红再搭上什么关系;哪怕前世他已经从何红在离开东洲前的那封信里知道很多事的原委。 不过,医院发生的那一幕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令萧良清醒的认识到,并不是他说要放过何红,并不是他说以后不会去为难何红,何红与林羲母女就可以在云社过上正常的人生。 他当然不想管何红死活,但今年才十二岁的林羲,他能冷眼看着她的人生坠落无可挽救的黑暗之中? 现在就连张斐丽都如此小心翼翼,随着他在云社越发根深蒂固,别人有机会踩何红、林羲母女一脚,或许还觉得是在讨好他了吧? 他也知道真正让何红帮他打扫住所的卫生,肯定会让人猜测他居心叵测,但也许眼下只有如此,才不至于叫林羲的人生变得更糟糕。 再说别人猜就猜吧,他重生回到九四年,要是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还怎么混啊? 张斐丽撇嘴瞅着萧良的眼睛,低声嘀咕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好啦,哪来那么多你觉得、我觉得的?”萧良问道,“你今天总算是脱离苦海了,你给自己挑件礼物,拿发票过来找我报销……” “哪有送礼物还走公司账的?这显得多大的诚意啊。”张斐丽嘀咕了一句,见萧良瞪眼看过来,吐了吐舌头就闪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坐到办公桌后,张斐丽有些心慌,心想走公司账买件礼物也好,真要是萧良私下送她礼物,她敢收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代 张斐丽将下午堆积的一堆事务,先将挑紧要的处理掉,然后跑去梅坞街十九号。 何红看到张斐丽过来,将院门钥匙拿给她:“萧良没有说你吧?” “这倒没有,”张斐丽伸着懒腰笑着说道,“整天给他当牛做马的,他也怕我造反不是?” “这边收拾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何红说道,“林羲快放学了。” “哦,对了,”张斐丽也猜测不到萧良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何红说道,“这边卫生以后还是需要有人收拾的,萧良说你要是有时间,可以顺带做一下……” “啊?”何红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问张斐丽,“他真这么说的?” “现在他霸道得很,我还敢瞎说啊?”张斐丽摊手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也说了不会付你工资,是你欠他的。当然,你不愿意,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样你。” “斐丽,你说我该怎么办?”何红有些慌乱的问道。 “我觉得你有空,就帮着打理一下这边,我觉得对羲羲多多少少会有些好处的。”张斐丽说道。 张斐丽不知道萧良对何红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这些天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底。 除开医院里发生的那一幕,看守所的赔偿款现在都还在林家叔伯手里,何红不仅拿不到这笔赔偿款,还被从林学同留下来的老宅子里赶了出来。 劫持案发生后,林羲不管是在镇小,还是升上云社初中,虽然变得异类,但绝大多数老师都想着林学同总有一天会从监狱里放出来,也会管束学生不去招惹林羲。 现在林学同病逝,张斐丽听她父亲说,虽然学校里还没有发生什么欺凌事件,但办公室里老师对林羲阴阳怪气的议论却多出不少。 何红她妈在菜市场卖菜,现在也是众人嘲讽的对象,甚至都不乏有人刻意挑刺欺负何红她妈。 这些都不是说她快退休的父亲或者她,有心照顾一二,就能改变的。 而何红缓刑期间,又不能随意变更居住地,换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虽说何红得空帮萧良收拾屋子,频繁进出梅坞街十九号,外界肯定会有种种不那么好的猜测,也不管萧良对何红有什么居心,但在张斐丽看来,怎么也能阻止外面那些势利眼随意踩何红一脚! 不管怎么说,何红都得在云社先熬过这两年的缓刑期再说。 何红坚定的点点头,低声说道:“不管萧良他想怎么针对我,都是我应得的,只要这事能对羲羲好就行。” “那好吧,你把院子再收拾收拾,再看一下还缺些什么需要添置的,”张斐丽伸着懒腰说道,“我今天真是累坏了,我先在这里偷会儿懒!” “这边是还要添置一些日用品才能住人,”何红说道,“要是你先休息一会儿?” “那我就偷懒啦?”张斐丽从包里取出两百块钱,塞给何红。 “我有钱。”何红说道。 “不给你发工资,还能让你贴钱买东西?”张斐丽说道,“萧良也不可能这么不要脸——你拿着,又不是我出钱,都是拿收据找公司报账的。” 何红出去买日用品,张斐丽看着崭新的床铺,将大衣脱下来,趴在柔软的被褥上觉得很舒服,也是太疲了,想着眯眼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萧良走过来拿钥匙进了院子,看到张斐丽趴卧室里睡得正香。 张斐丽这段时间让大衣以及各种宽松的外套遮挡着,显不出身材来,她此时将大衣穿在一旁,上身穿着紫色毛衣、下身是铅笔裤,身材修长,纤盈的腰肢完美衔接翘隆丰满的臀部,两条腿也是又长又直。 萧良突然发现张斐丽跟何红的背影很像。 当年他刚到云社工作,就坐在何红的后面办公,也不自觉会痴迷看两眼何红的背影。 萧良很享受的看了好一会儿张斐丽迷人的背景,听到有脚步声,才走到廊下,见是何红捧着一堆日用品回来。 见何红看到自己又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萧良双手插兜,说道: “如果我不去找林学同挑破一些事,林学同也不会气急之下回到云社劫持你跟肖裕军,那我的事情,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说清楚。当然,林学同的病情也不会发展这么快。我找医生问过,林学同如果还能接受保守治疗,应该能多活两三年。所以我会尽可能在这两三年时间里,不让人欺负他的女儿,算是还欠他的人情,你不要多想别的。等张斐丽醒过来,你跟她说我今天回市里。” 等萧良走后,张斐丽才假装醒过来。 萧良拿钥匙打开院门走进来,张斐丽就听到声音了。 不过她还以为是何红采购日用品回来了,懒洋洋想多赖床上睡一会儿,就没有起身。 等萧良走过来站到门口好一会儿不吭声,张斐丽才意识到是萧良,也能猜到萧良一直在盯着她趴着的臀背看,内心的羞涩让她不想戳破萧良的偷窥,更不要说她内心深处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隐秘期待。 “林学同劫持肖裕军,是萧良之前找过林学同?”张斐丽疑惑的问何红。 张斐丽没有机会看卷宗,甚至卷宗里都没有提及这点,她当然不清楚这事。 当然,何红也是事后听林学同说起这事,不过就这点谁都无法责怪萧良就是了。 ………… ………… “都说天崖何处无芳草,今天是斌少得脱解放、重归自由的日子,咱们都乐呵点,都别一副愁眉苦脸丧气的样子——喝过酒就去红浪漫,高低给斌少先挑三个模样最俊的,挑战一炮三响!” 狮山县委县政府招待处狮山宾馆,临街能看到林丛暗处有几栋小楼错落分布,铺贴奶黄色瓷砖的主楼也只有五层高,从树丛深处打出来的灯光也颇为昏暗,算不上有多显眼。 县长周康元难得没有应酬,天刚黑就坐车回市里跟家人团聚,袁桐也顾不上未婚妻田文丽的埋怨,没有跟着返回市里,而是赶来参加朱金奇他们今天专门为周斌组织的酒局。 袁桐推开包厢门,就听到朱金奇、张铭、罗学嘉、赵绍良等人正热热闹闹的拉周斌商议第二场去红浪漫的事;再看周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不出他今天离婚内心有受到什么打击。 周斌虽然对张铭之前传递消息不准确,害他父亲跟范春江在云社镇丢了大脸,当时差点要翻脸,但事情过去了,又有朱金奇、罗学嘉帮着说项,很快也就烟消云散,如今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热,看着又亲密无间起来了。 赵绍良承包村里的施工队,之前为了揽工程就各种钻营、托关系;将顾雄、萧良彻底得罪,拿到宿云生物办公室改建的工程款后,他跟罗学嘉一样,也只能拼命去抱周健齐、周斌父子的大腿。 这次也是经周斌、袁桐牵线搭桥,在乐宥牵头做的建设路商业楼项目工地上揽下一些分包工程,对周斌更是死心塌地。 他还没有资格直接抱乐宥的大腿,乐宥还不太瞧得起他这种档次的角色。 有朱金奇、赵绍良、罗学嘉、张铭等人整天哄着、骗着,手下也有几个跟班,周斌也确实很难感受到离婚带来什么痛苦打击。 今天的酒局除朱金奇、张铭、罗学嘉、赵绍良以及周斌算是云社帮外,还有一个袁桐都不得不重视的客人,那就是狮山县嘉乐保健品科技公司的总经理张健。 张健原是狮山县医药公司经营门市部的副经理,八七、八八年就跟人共同承包医药公司的门市部攒下一些家底,九零年时他就看到保健品市场火热,出来单干成立嘉乐保健品科技公司。 张健早两年所积攒的那点家底,还不足以引进一条无菌口服液灌装生产线,他讨了个巧,承包一座小厂房,照着中药制丸工艺,推出一款名为“嘉乐灵芝丸”的保健品。 没有太大的投入,“嘉乐灵芝丸”市场销量肯定无法跟异军崛起的“脑健灵”相比。 不过,张健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县医药公司,在经营门市部工作了五六年,承包门市部后也主要是他跑业务,有很强的经营头脑,手下拉出一支二十多人的销售团队,专攻东洲及附近地市的药店渠道,这三四年也赚下三四百万的身家。 在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狮山县,张健夸张点号称身家千万,跟肖裕军这样的隐形巨鳄无法相比,但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为了给“嘉乐灵芝丸”注入一点内涵,张健九二年就在老家溪口镇投资一座小规模的灵芝种植基地,引进室内人工灵芝瓶栽袋栽技术。 这事还是在当时任溪口镇党委书记的梁爱珍手里办成。 而肖裕军由朱金奇等人出面,到溪口镇投资果汁厂、水泥厂,背后也是托梁爱珍、周健齐夫妇的关系。 现在袁桐调到狮山县给周康元当秘书,在狮山县政治版图里也拥有一定地位,直接领导还是县政府主任梁爱珍。 他们这些人背后的关系都是互相打通的。 朱金奇之前作为肖裕军的副手,地位原本没有那么显赫。 不过,这次肖裕军进去了,被判了八年,不知道驴年马月才能出来,还有好几个副手也都被判一到三年不等,朱金奇却意外被判缓刑。 即便肖裕军在取保候审期间,将他实际控制的几家工厂以及建材经营部、砂石场的法人,都换成他的妻子以及刚刚高中毕业的儿子,但他的妻子、儿子并不懂业务经营上的事情。 其他嫡系“老臣”基本被一网打尽,肖裕军正式进去之前,也只能将工厂及经营的业务经营,都委托给这几年对他还算忠心耿耿的朱金奇打理。 朱金奇的地位也就突显出来了。 在袁桐过来之前,今天的酒局也是朱金奇坐主位。 袁桐将大衣脱下来,交给服务员挂墙角衣架下,坐下来后先接过朱金奇亲自给他倒满的酒杯,又转过问张健:“老张,你们这事情谈了有一阵子,现在有准谱了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作之合 从萧良调到果汁厂带队奔赴锡江先解决库存问题,之后买下东洲工学院食品及营养工程系教授徐玉山的保健品配方,从市制药厂招聘技术骨干,重整果汁厂生产部门,再到正式将“脑健灵”推向市场,直到初步建立覆盖全省的销售渠道,总计历时才四个多月。 张健在这个行业也爬摸滚打了三四年,他大体就能推测到“脑健灵”生产运营的一些情况,更不要说有张铭这个在宿云生物内部地位相当不低的内线存在了。 至少就目前而言,“宿云生物”的商业模式是非常清晰的,在他们眼里也看不到存在着什么能拒人千里之外的门槛。 配方就不用说了,张健既然能搞出“嘉乐灵芝丸”,也就能搞出“嘉乐灵芝液”来。 生产他们在溪口镇有果汁厂,有两条工艺水平更高的热灌装生产线。 而说到市场品牌、销售渠道以及销售团队,张健的嘉乐保健品科技公司即便谈不上有多大规模,但也可以说是有一定的基础了,至少起点要比初创时的宿云生物高多了。 如果说他们要复制宿云生物的商业模式,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更大规模的扩大销售团队去打市场。 宿云生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异军突起,最关键,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里,萧良成功建立起一支规模超过二百人的销售团队,然后马不停蹄的驱赶销售人员去跑市场;国庆节前夕更是数倍规模的招聘临时促销人员搞地毯式推广宣传。 嘉乐成立三四年了,作为最核心的销售部门,却只有二十多来人,步伐实在是小了那么一点。 而宿云生物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要在十二月中下旬之前,将销售团队进一步扩张到四百人以上。 不要说周斌、赵绍良、罗学嘉等门外汉了,在朱金奇、张健以及袁桐的眼里,宿云生物也是在仿效这几年来在保健品市场表现出色的红桃Q、金铢等厂商的人海战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宿云生物能搞,他们当然也能搞。 朱金奇牵头做这事,明面上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的。 受案子影响,溪口镇果汁厂今年六月中旬往后,生产、销售都受到严重影响外,也暂停了鲜果收购。 浓缩果汁原浆一时供应不上,果汁厂接下来的生产安排就成了问题。 倘若嘉乐公司仿效“脑健灵”,推出同样五百毫升装的小瓶汤剂保健品,将生产加工交给溪口果汁厂,接下来的生产就有了着落,不需要将厂子关停,将工人赶回家去。 不图赚多少钱,工厂至少能维持运营下去。 肖裕军刚刚入狱不久,为促成这事,朱金奇还是老老实实跑去探监请示,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肖裕军的许可。 当然了,朱金奇在这件事上出劲的主要原因,还是水泥厂及建材经营部、砂石场在他的操控下,目前负责给乐宥在狮山建设路的商业楼项目华宥大厦无限期占款供货,但乐宥私下只答应给他五个点的回扣,现在都还看不到现钱。 朱金奇也知道他无法对身为副市长乐建勇公子的乐宥提什么要求,但他不可能满足于此,就只能借助乐宥这棵大树,想着找别的渠道壮大自己的腰包。 找张健简直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他出面将溪口镇果汁厂的生产资源提供给嘉乐公司使用,甚至前期设备、原材料采购以及工艺调试等所有成本,统统都由溪口镇果汁厂先行承担下来,张健的嘉乐公司仅需要负责市场销售。 以此为条件,朱金奇要求得到嘉乐公司百分之十的干股。 这些年来保健品市场不断有大热的产品涌现出来,年销售额数亿的产品也屡见不鲜,张健之前没有太眼热,主要是这些厂商都是省外的。 嘉乐在东洲市本地那么多家保健品厂商里面,也算是活得有滋有味的,张健也没有特别不满意。 然而宿云生物在身边这么短的时间内异军突起,给张健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比十万八里之外有人买彩票中五百万,根本就不会造成什么心灵冲击,但倘若谁身边有人中了五百万,谁的心灵能够平静、能够不扭曲? 不单单张健眼热起来,东洲好几家保健品厂商这段时间都不同程度加大了市场宣传力度。 目前保健品市场,还是以口服液为主流,胶囊其次,中药制丸的市场空间就更为有限。 今年的保健品市场,包括“脑健灵”在内,有几款瓶装汤剂保健品都证明了是能被市场接受的。 张健这三四年新赚到手的钱,除了维持公司运营外,主要投到溪口镇的那座灵芝种植基地上了,嘉乐公司现在想要转型,却缺乏资金。 朱金奇出面能解决转型的所有生产资金问题,只要求拿百分之十的股份,还是相当合理的。 说白了,朱金奇那边配合度再高一些,所能提供的帮忙及贡献,甚至都远不止百分之十。 当然了,嘉乐要对销售团队进行大规模扩张,要大规模追加市场投入,要建设更密集、覆盖面更广的销售渠道,要争取十一月底之前,将新的小瓶汤剂保健品推向市场,要争取在元旦之前,形成一定的市场影响力,争取在元旦期间冲一波销量,在生产之外追加的投入也不是小数目。 周健齐、范春江之前丢了大脸,差点惹得周斌对张铭翻脸,说白了就是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脑健灵”在国庆节的销量会出现那么夸张的爆量。 不过,有张铭帮着在宿云内部收集资料,拿到宿云生物内部管理层对市场工作的各种总结报告,张健、朱金奇他们也很快搞清楚萧良国庆节之前在锡江、东洲及秣陵的市场投入有多夸张。 除了将果汁厂的行政、财务等后勤人员几乎都抽调去支援市场,国庆期间宿云生物还在秣陵、锡江、东洲三地招聘了近千名临时促销人员,满大街的发传单、贴小广告。 以张健从业多年的经验看,“脑健灵”在国庆节出现爆量,就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这就是典型的人海战术。 张健作为行业内人士,也有当前江省市场最为火热的几款保健品销售数据,包括红桃Q、金铢,从市场投入等方面进行分析,“脑健灵”在国庆周的爆量是正常情况。 目前在宿云生物内部也逐渐形成清晰的假日经济概念,接下来宿云生物即将落实下去的市场及生产扩张计划,也是围绕“元旦周”这一关键节点进行,甚至明确要元旦周前夕,实现销售渠道及库存总量约六十万到八十万盒的备货规模。 也就是说,宿云生物计划要在“元旦周”实现六十万到八十万盒的单周销量。 以“脑健灵”出厂价每盒三十五元计,那就是单周两千万以上的销售额。 这是在九四年,单这个想想就叫人心脏狂跳不已。 张健、朱金奇他们通过张铭,也早就拿到宿云生物下一步的生产、市场扩张方案书,哪怕“假日经济”在一年之中只能产生有限的几个销量高峰,但一个销量高峰,单周就能产生两三千万的销售额,谁看了不眼热? 张健进入保健品行业三四年,也注意到节假日消费经济现象,但他手里的资金、人手都有限,以往也没有能力冒险去抓这个机会。 现在身边就有如此清晰无误的案例发生,生产有朱金奇的配合,能全部搞定,张健这时候倘若还不敢尝试一下,那他六七年前也不可能跟人合伙承包医药公司的门市部了,也不可能四年前进一步跳出来单干了。 他们各方面的条件,也要比宿云生物初创时好得多;代加工的问题由朱金奇那边兜底,甚至都不用考虑前期原材料、设备及加工费的问题。 不过,要赶在元旦周这个关键节点之前,在东洲及附近地区形成足够大的市场渠道覆盖规模,要形成一定的市场宣传沉淀,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需要的资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目前商议出来的方案,张健他自己持有嘉乐科技的股份,将控制在百分之五十一;朱金奇借用溪口果汁厂的资源承诺生产托底,拿百分之十的干股;乐宥看在朱金奇、袁桐推荐的面子上,也打算实打实的掏一百万出来,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剩下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则作价两百九十万的出资额份找人认筹。 袁桐之前就表示他个人会拿二十万出来占一股。 罗学嘉将镇印刷厂转承包出去,目前也没有其他的事做。 他也是亲眼看到宿云生物在眼鼻底下异军崛起,很清楚萧良之前在镇上就是一个有点自以为是、自视清高的书呆子。 他这次自然更不想错过机会,表示哪怕所有亲朋好友借一遍,也要凑足五十万出来。 周斌今天能在开庭前最终接受调解,与张斐丽签署离婚协议,也是周健齐、梁爱珍夫妇考虑到他这段日子不好过,答应将家底都掏出来,再找县供销联社借一部分资金,凑一百万入股嘉乐科技,帮他在个人事业上有所发展,而不是整天跟着一群招惹是非的小混混吃喝玩乐。 在梁爱珍、周健齐的眼里,朱金奇、张健都是有经营头脑跟能力的能人,又有乐宥、袁桐在背后盯着,事情会相当靠谱。 再说了,他们可以借这件事,跟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以及副市长乐建勇搭上关系,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是他们以往怎么努力都巴结不上的。 赵绍良主要还是想巴结住周斌、袁桐,好在县里多揽工程,表示也要拆床买柜凑三十万出来。 除了周斌、罗学嘉直接参加入嘉乐担任副总经理外,张铭也做出随时从宿云生物辞职的准备,加入嘉乐协助张健带领销售团队。 这段时间的接触,张健看到张铭对渠道建设及带领销售团队的见解不凡,认为他就是嘉乐做市场所亟需的核心人才;关键张铭还能从宿云生物拉一大批人员加盟过来。 剩下出资份额也不多了,张健也都留给自己之前跟的那几个老人。 这段时间袁桐跟着周康元到南方城市连轴转考察招商引资工作,今天才回到狮山,他对整件事的最后筹备情况还不清楚,张健在酒桌上详细介绍一遍。 “好啊,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袁桐见朱金奇、张健这几天都已经将整件事都安排妥当,看向张铭笑道,“我现在很期待姓萧的这时候接到你的辞职电话,会是什么表情……” “今天就看你表演,这戏指定比去红浪漫精彩!”张健也想趁热打铁,将砖块大小的手提电话拿出来,递给张铭,“要不你先打电话,我们一会儿都去云社看戏?”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辞职起风波 你要知道,你现在就直接从宿云生物辞职,损失是很大的,” 萧良拿许建强办公室的电话拨回去,听到张铭语气坚决的现在就要从宿云生物离职,也没有多问,只是耐心的劝他, “你现在也是负责一个区域的果饮市场了,业绩能做到这一步,不是你能力欠缺,是果汁厂能提供的产量只有这么点大。所以你带的团队,是提成会相对低一些,但我对你们的能力认可的。你们的努力,我都看在眼底,等到年底资金宽裕了一些,我怎么都会给你们补一份年终奖的。你现在就要走,那我实在没有办法将这份年终奖提前补给你了,甚至十一月份的销售提成也没有办法结算给你。要不这样,你再坚持一个月,到时候该有的奖金,我都补给你?找你的企业这么迫切啊,那真的就是有点遗憾了,只能祝愿你在新的公司有更好的发展。好吧,好吧,你直接打电话给张斐丽,就说我同意你即刻离职,让张斐丽给你办离职交接手续,争取这两天就放你走……” 看着萧良将话筒放下来,神色有些凝重,许建强问道:“怎么,有比较重要的人要从宿云生物辞职?” 宿云生物虽然成立时间很短,但也是两百多人的公司,比成立三年之久的泛华建设员工都要多出一大截。 一名员工辞职直接打电话到萧良这边,萧良还在电话里予以挽留,肯定不是普通的员工。 “是负责东洲市果饮市场的负责人,突然提出辞职,想要立刻交接走人,态度还比较坚决,比较叫人意外的……”萧良摊摊手说道。 为了全力推进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的改造,许建强将他的总裁办公室都搬到老棉织二厂的老办公楼里,也第一时间推动西厂区临街两栋大举架厂房的改造及招商工作。 萧良是应邀来参观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前期的设计规划以及初期改造成果,帮着提些改善建议,却没想到坐在许建强的办公室里聊天,寻呼机突然接到一则陌生电话的呼入。 回电话过去才知道是张铭这时提出辞职,还想立刻交接工作从宿云生物脱身。 果汁厂在肖裕军手里执掌了四年,萧良调到果汁厂之初,为了尽快解决产品保质期有限的库存,同时为了组建自己的核心团队,将全厂高中学历以上的人员都集中起来使用。 即便知道有些人跟肖裕军及朱金奇这些手下不可能彻底切断瓜葛,但萧良除了开始没有选择的余地外,他也没有办法介意太多。 毕竟他是做企业,又不是搞私人王朝,还能奢求 宿云生物在短短三四个月时间里,一切都是从无到有,很多事情都是千头万绪。萧良他自己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睡办公室,吴启燕、张斐丽、徐立桓他们也被压榨的不行,也根本不可能有精力或额外的人手,去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盯住云社的一草一木。 九月底那次泄密,萧良却是猜到是张铭。 当时不管是周健齐、范春江出马,又或者肖裕军、朱金奇他们在取保候审后千方百计想要了解宿云生物的情况,都不是令人惊讶或意外的事情。 不过,他们要想拉拢原果汁厂出身的核心管理人员,并进一步获得宿云生物的核心机密,总得需要一个有接触、拉拢以及卸其心防的过程不是? 而那段时间除了张铭负责东洲果饮市场,相对空闲一些外,其他人像是被他拿鞭子抽似的马不停蹄奔波,连喘口气都觉得浪费时间。 国庆周销量暴增之后,张铭不时流露出一些情绪低落的反应,也进一步验证了一点。 后续萧良除了对市场一部销售团队做进一步的精简后,将一部、二部工作进行更明确的区分,同时也将办公区域分开后,也没有对张铭采取进一步措施。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如果张铭看到宿云生物有更好的发展前景,选择与肖裕军、朱金奇他们断了联系,萧良也不想追究太深,只会不经意间将其他边缘化掉。 萧良这一刻神色有些凝重,却也不是真觉得事情有多糟糕。 他近一个月来,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推动销售大区建设上,亲自到秣陵、锡江以及徐海推动新的大区销售团队建设,尽可能将细节工作做到位。 申政、谭兴、纪红群等人能力很强,斗志也很昂扬,但说到团队建设的经验,也就停留在九十年代的管理水准上。 萧良不一点点手把手去教,怎么可能指望他们自己哪一天就得到顿悟,完全掌握前世在二三十年经济快速发展中、无数厂商在生产经营实践中一步步摸索、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团队建设得好不好,框架搭建完不完善,也是未来能否有效控制营销成本的关键,萧良更不可能假以他人之手。 萧良近一个月来,留在东洲的时间都少,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关注朱金奇、周斌这些人在背后搞什么鬼。 张铭如此突然又坚决的提出辞职,萧良下意识猜测这些人这段时间搞的动作不会小,公司这边也大概率不可能是张铭一个人如此坚决的要跳槽离开。 萧良心里在想,这次到底会有哪些人受不住鼓动、诱惑,会一起离开宿云生物? 这些事,萧良也不避讳跟许建强说。 “宿云生物发展势力这么猛,这时候突然提出辞职,是挺叫人意外,”许建强感慨道,“就算别家开出再诱人的条件,这些人轻易离开,也是定性不够,成不了什么大器,走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现在就是不知道会被一下子撬走多少人,”萧良头痛的说道,“好不容易将团队组建起来,花了心血培养,‘哗啦啦’出走一批,我也是心痛啊。” “受你们影响,东洲最近就有好几家保健品厂商都加大了市场投入,看东洲日报就有明显的感觉,”许建强皱着眉头,猜测道,“不过,这家倘若真的从宿云生物大规模挖人,看来搞的动作不小啊!” “让他们搞呗,我也没法拦住别人不踏足这个市场。”萧良耸耸肩说道。 “很多人可能觉得宿云生物的商业模式没有什么门槛,很容易模仿,不过一上来就模仿宿云生物搞大动作,少不得会吃些苦头,”许建强笑道,“他们可能完全都不知道宿云生物最大的门槛不是别的,而是你。” “许总你这么说,那我就要抖起来了。”萧良开玩笑道。 许建强与陆峰等人都哈哈大笑。 寻呼机又“嘀嘀”的响了起来,两条寻呼信息几乎同时发送过来。 萧良掏出寻呼机见分别是顾培军及张斐丽办公室的电话,拍着自己的嘴巴说道: “我这张破嘴,好事说不中,坏事一说一个准。还以为这个周末可以稍微清闲一下,让许总带我去喝一顿花酒长长见识,没想到这时候还要被揪回云社去收拾这烂摊子。” 萧良分别给顾培军、张斐丽回电话。 顾培军那边有李向南带着生产、质检部门三名职工刚刚找他提出辞职。 张斐丽那边则是市场一部东洲片区八名销售人员集体到她办公室提出辞职;除此之外,市场二部何雪睛一组、纪红群二组,也各有两名员工提出辞职。 目前还不清楚辞职人员会不会进一步增加,毕竟张铭通知所有联络人员统一暴动,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现在徐立桓、何雪晴他们都还在公司加班,吴启燕、纪红群听到消息,这时候正从家里赶回公司。 萧良也不能在电话里直截了当的说让这些人都走,正好扣掉他们的月度提成跟年终奖,只能麻烦许建强的司机,开车送他回云社。 萧良回到公司,费文伟、赵旭东以及谭兴、申政那边也都相继打电话到公司,总计又有八名销售人员向他们提出辞职。 “都是原果汁厂的职工……” 张斐丽已经习惯萧良的工作风格,在萧良赶到办公室时,她已经将辞职人员名单列好,与徐立桓、何雪晴以及先一步赶过来的吴启燕、顾培军、萧潇进行初步的分析;纪红群家住市区,跟萧良前后脚赶到云社。 萧良七月初前往锡江带队,第一批人员是以张斐丽、徐立桓他们为主,很快又从原果汁厂初中学历以上的职工抽调了一批人过去;九月份后太缺人手,也是尽一切可能将有一定市场销售能力的果汁厂职工优先到安排进市场部,对学历都不再做要求;生产部除了从市制药厂等企业聘请的技术人员,则主要从附近村镇招聘工作耐心更好、初中学历以上的年轻女工替换。 二十二名销售人员以及三名生产部职工,加上张铭、李向南两人,统一特点就是他们在七月之前,都是南亭湖果汁厂的老职工。 换一句话,就是肖裕军的老部下。 这样的结果,徐立桓、吴启燕他们都很难堪,特别是决定跟着张铭、李向南一起跳槽的,还有徐立桓的助理徐晓冬。 徐晓冬按辈分算,甚至要算徐立桓的堂侄,徐立桓事前都完全没有觉察。 萧良到办公室后,谭兴、申政只是打电话过来汇报了一下情况,费文伟、赵旭东两人除了打电话外,还请求亲自回云社汇报工作,也是考虑到身份的尴尬,担心萧良对他们有什么误解。 第一百二十章 抢入我的赛道 就果饮及保健品销售安排的事,张铭月初还找我抱怨过两次。我当时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单纯以为他就是抱怨,喝酒时还安慰了他一番,没想到他早就有在打这个心思,也没有跟萧总您提……” 赵旭东在电话提及张铭月初就有劝说他的意图,只是他当时没有往这方面想,也压根没有想过听到张铭抱怨几句就需要跑到萧良跟前来告密,以致这次被搞得如此措手不及。 “旭东你要回来也行,锡江的果饮业务接下来也应该合并进锡江大区,现阶段没有必要你跟费文伟两人同时在那里坐镇。现在果饮东洲市场的人手,几乎被张铭一下子抽空了,暂时也需要你回来撑一段时间,先将工作捋顺起来再做调整。费文伟他就不用折腾了。你们担心什么,担心我怀疑你们?那我是不是要将徐立桓、吴启燕还有张斐丽他们都捋了啊?”萧良笑着说道,让费文伟安心留在锡江,将锡江片的市场工作都负责起来,暂时将赵旭东调回云社。 待萧良放下电话,顾培军气愤的拍着办公桌,说道: “朱金奇,我们就不该心慈手软,放他一马。” 顾培军这几个月跟着萧良,能力、阅历、气场以及眼力都大涨。 他不信仅凭张铭能一下子将这么多人拉走,还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 没有朱金奇出面,没有朱金奇以及背后更多的人给出保证,有几个人会傻到从正异军突起的宿云生物果断辞职,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张铭试探过赵旭东,却没有深谈,也不叫人奇怪。 赵旭东除了目前在宿云的地位并不算低、收入远远高过普通职工外,他本人的性格也比较内敛,没有太大的野心。 张铭生怕提前露了马脚,当然不敢直接摆明车马,将朱金奇这些人搬出来游说拢赵旭东。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萧良手指轻轻叩着办公桌,见顾培军、徐立桓他们站在办公室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 “都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照惯例该挽留还得挽留一下。老顾、老徐还有何经理,你们负责出面找这些辞职人员谈话,挽留不住,体面送走,尽可能控制影响不再扩大化!张斐丽,你就不用出面,明后天直接给人家办手续就行了。” “不留他们一个月,就这么直接放他们走?”徐立桓有些不忿的问道。 除了张铭、李向南有可能受到很大的诱惑,铁了心要撕破脸外,他们真要态度强硬起来,还是有可能将其他人员拖住一个月再放人。 徐立桓算是他们中性情最稳重的,这一刻也不愿将这么多人轻易放走。 “不能这么轻易放他们走!”吴启燕也坚决的主张道。 纪红群、何雪晴两人没有吭声。 他们又不傻,能一下子被张铭拉走这么多人,还清一色都是果汁厂的老人,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八九月往后新招聘进来的员工,占据越来越多的重要岗位。 四个大区经理,申政、谭兴、纪红群四居其三。 何雪晴也不能算果汁厂的老人,但现在独立负责市场策划及营销工作。 萧良也在内部明确说了,等时机恰当,市场部会分割成市场部与销售部两个独立的部门,到时候何雪晴的地位就会在四个大区经理之上,与徐立桓看齐。 而在生产部门,陈祝等人在顾培军之下,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基层主管,目前也基本都是新招聘进来的员工——相反从果汁厂调进新公司的老员工,资历最老,但水平参差不齐,大多数人都没有得到提拔,都还是普通的销售人员。 这时候徐立桓、吴启燕都主张不能轻易放过提出辞职的人,纪红群、何雪晴当然不会说什么。 萧良开始用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也预料到随着团队规模的壮大,之前能力等方面有所欠缺、地位一步步边缘化的老人,内心会不平衡,也不可避免会产生人员流失以及内部的消耗。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在有心人的操控下,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动静还相当不小。 萧良叹了一口气,看向顾培军、吴启燕,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强扭下来的瓜也不会甜。只要配合好交接,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放他们走,一定要争口气,跟我们自己过不去?还是说将人扣留一个月,我们自己就有什么好处?” “一下子走掉这么多人,工作影响肯定会有一些。还有,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就怕引起更多的效仿!”徐立桓说道。 “这次不放他们走,负面影响会更大。这次就算特例吧,以后在招聘用工合同上,可以将竞业条款写得更明确一些。”萧良拍板说道。 “他们这些人这么轻易就受蛊惑,有他们的好果子吃的,”顾培军撇撇嘴,犹是不忿的说道,“等着看他们悔青肠子也好。” “心胸放宽广一些,别这么小鸡肚肠,” 萧良笑道, “现在虽然社会上有太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我们还是站在一个最好年代的起点上。这些离开的人,只要他们不甘平庸,不走入歧途,料来境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总不能说离开宿云,就吃不到饭了吧?不要这么狂妄自大嘛。就算你们,将来有一天发现有比留在宿云更好的出路、发展,难道一定要绑死在宿云?不存在的,我也没有给你们养老的义务好不好。以后,要是有比你们能力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人加入宿云,我也不能因为你们是宿云的元老,就不给他们挪位置、挪空间啊。别多想了,除了李向南、张铭以及徐晓冬三个人外,其他辞职员工,提成奖励、季度奖都不要扣,好聚好散。” “这次肯定是有一些人在幕后商议好了,迫不及待要搞大动作。我们就算不为难这些辞职员工,难道就坐看那些人得逞?”张斐丽问道。 她现在都怀疑周斌今天干脆利落签署离婚协议,又当场跟她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了。 现在能肯定九月底泄露是张铭搞出来的,而当初镇上又是范春江、周健齐他们第一个知道消息的,罗学嘉、赵绍良两人私下里跟周斌又是狐朋狗友,很难不联系到一起去。 “你能不能对你前夫好点,才离婚,这时候就想着给他们使绊子?”萧良调戏张斐丽说道。 “……”张斐丽睁大眼睛,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掐萧良一下,后悔自己多这一嘴。 萧良摊手说道:“人家迫切要搞大动作,就让人家搞嘛。我强行拖他们一个月,结果却让他们逃过一劫,我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啊?”徐立桓有些发愣的问道,“在朱金奇的怂恿下,张铭他们一下子拉这么多人走,肯定是要复制我们接下来两个月的方案。你是说这份方案,从头到尾就是有问题的,你早就猜到有人要搞我们?” “我又不是神仙,我哪里猜得到那么多?”萧良将脸往前凑了凑,说道,“还有,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长得这么正气凛冽,像是一肚子坏水的样子吗?” “那份方案,我们还要不要执行,不做调整?”何雪晴也有些狐疑的盯着萧良,问道。 “那份方案,我们肯定要执行啊,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犯得着为这点小事,连你们都骗了?”萧良说道,“当然,这份方案执行下来,预期大概率会出现比较大的偏差就是了。那些人啊,真要迫不及待去复制那份方案,不管规模大小,苦头肯定是要吃一点的。我的能耐,怎么可能是他们轻易能模仿的?” “既然那份方案你觉得市场预期会有很大的偏差,为什么不说,接下来还让我们闷头去执行?”何雪晴费解的问道,“到时候市场预期真要出现较大的偏差,不是连我们自己都要吃苦头?” “肯定要吃苦头,但我们应该能勉强扛过去,就当公司发展必须要走的一段弯路。这些弯路不走,有些道理你们是无法明白的,”萧良说道,“为什么之前不说呢,就因为说了你们也理解不了,索性让你们自己摸黑走一遍呗!” 何雪晴看向张斐丽、吴启燕,见她们都是强忍住没有翻白眼。 “还有啊,有些人如果不搞这些动作,我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萧良笑着说道,“现在他们竟然不知死活,抢着闯进宿云的赛道里来,你们说我是该哭,还是该笑啊?” 此时在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可以说得上宿云生物的核心了,也都大体了解萧良、萧潇兄弟二人六七月份的遭遇以及宿云生物迅猛崛起过程中,不可避免得罪的人都有哪些。 他们也很清楚这些人勾结在一起,在云社及狮山有多根深蒂固。 宿云生物只要正常发展下去,肯定也不用担心会遭到太强烈的针对,但如果说萧良不甘心以往所遭受到的那些不公正待遇,那也真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以后更多是相互使绊子、扔些冷箭、暗箭。 这些人此时一下子从宿云生物挖走张铭、李向南等二十多名员工,很显然是要搞大动作,投入也必然极大。 对于那些普通的跳槽员工来说,在宿云生物本身就没有太高的地位跟收入,跳槽过去也都是图一份更高的收入。 他们哪怕以后还要另谋职业,都谈不上损失,就个人职业而言,还真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不过,对那些背后搞事的人,现在国内经济发展这么迅速,他们倘若将手里的那么多资源、资金投入其他行业发展,都会有不错的发展,现在却非要跟宿云生物挤一个赛道,是不是好事,真就难说了。 这么一想,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心里的不忿,也顿时消了许多,咬牙说道:“他们现在迫不及待要挤进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也只有这样,以后才有机会给他们颜色看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宿小院 你看,他们一个个小鸡肚肠的样子,我看着就瞧不起,”看到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心态都恢复过来,萧良装腔作势的跟张斐丽摊摊手,说道,“我要去休息了,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能住人了吧?” 虽说他们这边的情绪稳定下来,但整件事惊扰极大,顾培军、萧潇以及徐立桓、纪红群、何雪晴他们除了要找辞职员工谈话,还要做大量的安抚工作——即便更多的工作可以留到明天,但保不住今天夜里还有人会找电话或找上门打听询问,一时还没有办法各回各家休息。 萧良这么晚也习惯住在云社,今天总算不用睡办公室了。 萧良从办公室拿着夜里要看的材料以及一些专业书籍下楼,刚走到北侧接待站大楼前,张斐丽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还一边跑一边喊:“对了,钥匙忘了拿给你!” 租下梅坞街十九号进行简单修缮后,院门就换了锁,一大串钥匙肯定都要放张斐丽那里保存,但萧良他也有一套钥匙,要不然他下午也看不到张斐丽趴床上睡觉的美态。 萧良摸了一下口袋,钥匙还在,没有忘办公室里,瞬间想明白了,何红这时候可能还在梅坞街十九号收拾屋子。 毕竟黄昏前他就回了市里,也跟张斐丽说过他晚上不会回云社。 谁哪里想到他在许建强那里,突然接到张铭的辞职电话呢? “算了,看你不像有脑子记事的人,我陪你一起过去吧,看你那边还缺什么东西不?”张斐丽狡黠的笑着说道。 这年代房子简单装修过,还不怎么有“开荒保洁”这个概念。 高晓军带着施工队撤场前虽然也打扫过来,但今天将家居用品置办全了,何红跟张斐丽就发现很多细节处清理不够到位,地板、窗户等角落都还有一些油漆、砂浆的痕迹。 何红就想着趁夜将这些角落再收拾一遍。 张斐丽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萧良夜里又回到云社,还要睡在云社。 萧良下楼后,张斐丽猛然想起来,她又不能说先跑过去要何红离开,只能陪着一起过去,省得萧良单独撞见何红又尴尬起来。 “哦。”萧良也装糊涂,应了一声。 他与张斐丽待要穿过文化站大楼北侧的花坛,往石板街走去,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接待站二楼,这时候还有一个包厢灯火通明,有几个人影站在窗前正朝他们看过来。 看到萧良眼神凌厉的扫过来,张铭慌乱的往后躲了一步。 周斌脸色也是陡然阴沉起来。 袁桐之前没有见过张斐丽,但听人说起过长得特别漂亮,这时候见到周斌这反应,当然就想到萧良身边这个容貌出众、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是谁。 再看这个女人走在萧良身侧,眉眼间所敛的笑意,就像被风微微吹皱的春水一般快从河岸溢漫出来,也真是很难想象她跟萧良没有一腿。 “这女人眼窝子这么浅,以为一个暴发户就能跟你家相提并论,真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袁桐安慰的拍了拍周斌的肩膀,说道,“等嘉乐做起来,你妈再升个副县长,有这种女人后悔的时候——再说了,姓萧的家里还能容一个二婚女人进家门?” 袁桐却非随随便便安慰周斌。 他们对嘉乐科技的信心自不用说,周斌母亲梁爱珍在仕途上发展,实际要比他父亲周健齐顺利得多,仕途前景更要高看一头。 周健齐都五十出头了,目前是云社镇党委副书记,也不可能再有提拔的机会,但今年才四十六岁的梁爱珍,在调任县政府办主任之前,就已经担任过一届溪口镇党委书记。 高层近年对各级政府领导班子结构提出新的要求,要求增加无党派人士、高识知识分子及妇女干部的人选。 袁桐听到消息说市委考虑狮山县政府班子里要增加一个女副县长的名额,这个名额有可能从外县或市里挑选,但狮山县本地妇女干部里,是没有人能跟梁爱珍竞争的。 这事能不能成,一个看狮山县委的意见,以县委书记唐继华以及两名副书记包括周康元在内的意见为主,一个看市里有没有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帮梁爱珍说话。 总的看,梁爱珍的资格还是相当硬的。 如果说明年梁爱珍能踏出关键性的一步,成为狮山县处级群体的一员,周家在狮山的分量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听袁桐这么安抚,周斌神色就好看多了。 他心里也认为张斐丽是个眼窝子浅的肤浅女人,以为那个小白脸有几个臭钱,又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却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权比有钱以及一张脸重要多了。 “他就是萧良?”张健站在窗前,看着正抬头扫望过来的萧良,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张健进入保健品行业有三四年了,“脑健灵”刚在东洲上市他就有关注,却是第一次见到萧良本人。 他之前听袁桐、朱金奇以及周斌、张铭等人说起萧良及宿云生物的种种,还以为萧良是个三十岁出头,性格跋扈强横、能力却不容置疑的家伙,却没有想到竟然年轻得如此过分。 年轻多金又是一张小白脸,难怪轻易能叫漂亮的女人双腿发软,转头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老公都甩掉。 真还是叫人羡慕啊。 “我也是服了这些孙子,这么迫不及待想着来看我们的好戏,一点城府都没有,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我斗啊?” 萧良目光从二楼的包厢窗户挪开,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声,问张斐丽, “我要是摸一下你的小手,你说周斌会不会气得直接从二楼扑下来?” “……”张斐丽美眸横了萧良一眼,想想这么晚她与萧良从文化站大楼北侧经过,也确实是挺让人联想翩翩的,不想引起意外的纷争,便低下头加快步伐往梅坞街十九号走去。 萧良朝二楼包厢窗户,并指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然后吹了吹手指,才潇洒的追上张斐丽。 “你幼不幼稚?”张斐丽走上石板街,才横了萧良一眼,娇声斥道。 “能让这几个孙子心里添堵,就不幼稚,”萧良又吹了吹手指,问道,“我这姿势帅不帅?” 张斐丽回头见接待站那边的视野应该被店铺挡住了,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萧良的衣袖,催他快走。 推门走进梅坞街十九号,不仅何红还在院子里忙碌,林羲都系着围裙、穿着袖套帮着擦窗玻璃。 “窗户擦好,我们收拾收拾就走!”看到萧良与张斐丽走进来,何红连忙将打扫的工具收拾起来,拉着一直发愣的女儿,将大门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堂屋桌上,匆匆离去。 张斐丽发了一会愣,才意识到何红为何匆匆拉着林羲离去,俏脸羞得通红,好像真是偷奸被捉住一般,也不再理会萧良,转身就离开了院子。 梅坞街十九号要比岩溪河那座宅子小巧得多,除了朝南充当厨房及餐厅的厢房外,面朝老街的三间正房,加起来也不到六十平,但有一座被厢房、正房包围以及临街的小院子竖排铺满鹅卵石,夜深人静之时,在廊灯晕黄光辉的铺照下,十分的幽静。 之前想着将河畔小院买下来进行大幅度的改造,用以接待会客,这里租下来充当临时住处就好——这一刻萧良就想着索性将梅坞街十九号也买下来得了,明天让张斐丽问一下户主,愿不愿意转让。 在睡梦中醒来,天色微明,街上已经有喧哗的人声传来,萧良拿起寻呼机看了一眼,还不到六点钟,此时却是石板老街早市的时间。 这一刻仿佛尘封更深处的记忆破壳而出。 前世萧良先是在云社住了两年的宿舍,但被陷害诬告后,哪怕是无罪释放重回云社镇工作,也都从来没有再在镇上留过夜。 考研跳出这个烂泥坑更是连东洲都很少回来。 直到他在省财经大学遇到林羲,想回过头来重新调查当年案件的真相,再次走进云社时,包括供销社、养老院、卫生院等部门基本上都在原有的基础上推翻重建、扩建,镇区居民也基本上都大规模拆建、翻建新房,老街的面貌就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等到二零一二、二零一三年往后,市里对古建筑、老街真正重视起来,也有财力进行保护性修缮之时,云社却七零八落的剩下不成规模的几十座老破宅院了。 不过就现在而言,云社镇因为跟市区隔着宿云山,心理距离颇为遥远,经济发展要比山南的宿城镇滞后得多,却也因祸得福,老镇要比宿城镇完整得多。 如果想要保护好这座老镇,镇上现在就必须高度重视起来,封停老镇所有的民居翻建、拆建。 不过,随着镇区居民经济条件的改善,迫切改善居住环境的渴望如何满足? 镇上现在有足够的财力去规划新的镇区,给那些迫切想改善居住环境的居民提供新的住宅建设用地吗? 虽说十八亿亩耕地红线要到十一二年之后才会正式以法律的形式加以限定,但眼下乡镇建设及产业发展用地,也不是没有限制。 这些其实都是想着要超前保护老街,就必须克服的难题。 萧良很想说这些跟他没有关系,但又无法否认,梅坞老街以及大片风格独特的古建筑群最终没能得到有效的保护、保存,不也是他前世长久以来都无法排遣的遗憾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似我者死 萧良还想着睡个回笼觉,听着外面“啪啪啪”院门被人扣响,听到顾培军、徐立桓在院门外喊,穿上秋衣秋裤就跑过去开院门,却见他哥、顾培军以及徐立桓还有张斐丽,提着刚买的包子、豆腐脑拿塑料袋装着,站在街边。 “你不是有钥匙吗,还‘砰砰砰’敲什么门?” 十一月往后,天气就已经有明显的凉意了,萧良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叫晨风一吹,就有些瑟瑟发抖,还以为就他哥跟顾培军、徐立桓他们一早跑过来,没想到张斐丽也在,奇怪的问道。 “有钥匙也是放行政部办公室了,我个人哪有这边的钥匙?”张斐丽矢口否认道。 “……”萧良穿着拖鞋跑回卧室穿好衣服,简单洗漱过坐回到堂屋里,跟顾培军、徐立桓以及他哥一起用早餐。 “比许总那里的气派,还是差了很远啊!” 这段时间大家都马不停蹄的奔波,顾培军、徐立桓他们都没有时间跑到梅坞街十九号来看一眼。 此时打量这精心收拾过后的小院,顾培军不禁感慨,相比较镇上的普通民居是够精致别致了,但跟许建强在新华通大厦顶层的总裁自留区相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等河畔小院做出来,你再说这句话!”萧良笑道。 宿云生物也就十月过后,资金储备才稍稍宽裕了些,萧良还是不敢太浪。 他也不想过多占用星旗施工队有限的资金,暂时让高晓军将精力放在河畔小院的基础改造上。 九十年代初的人工成本很低,施工队熟练的瓦匠、木匠做一天工才二十块钱,建筑材料除了钢筋水泥外,其他物料成本也要廉价得多。 前期在基础改造上多花些功夫,院子内外的景观树木先栽种起来,投入相对有限。 像中央空调这些需要从国外进口的昂贵设施,前期也是根据选定的型号,将管道及接口部分先做起来,设备要拖后再采购。 云社镇除了八十年代建造了自来水厂,给全镇居民供水外,目前为止还没有做给排水改造,更没有集中的生活污水处理厂。 河畔小院除了建一座单独的化粪池设施外,还要给将来的给排水改造预留接口,这样才能方便院子里安装完整的卫生洗浴设施。 顾培军他们现在想象不出将来的河畔小院会是什么样子,萧良却是知道,这个年代真要砸进上百万,还是能做出一些逼格来的,就是要尽可能往后拖,避免挤占宿云当前有限的资金储备。 “我昨天找徐晓冬谈过话了,” 徐立桓将话题扯回到正题上,跟萧良汇报道, “他以及其他二十名销售人员,将跟着张铭直接加入嘉乐保健品科技公司,李向南会带着三名生产部员工则将跳槽加入溪口果汁厂。” 昨天夜里他们也不可能分头找太多人谈话,毕竟太晚了,但徐立桓还是直接找到徐晓冬家里,问清楚一些情况。 这么多人集体跳槽,可以说是徐晓冬的走,令徐立桓最为震惊,也最为失望。 徐晓冬不仅是他的助理,论辈分在南亭村还是他的远房堂侄,当初还是他介绍进果汁厂的——结果徐晓冬事先都没有跟他打声招呼就跟张铭他们走了。 徐立桓昨天夜里离开公司,就第一时间赶到徐晓冬家里,气得都想揍徐晓冬一顿。 在徐立桓的追问下,徐晓冬又挨了他爹妈一通臭骂,终究将一些情况如实吐露出来。 “嘉乐?”萧良挠着脑袋问道,“嘉乐做什么产品的,老板是谁,怎么跟周斌、朱金奇还有袁桐他们凑到一起去?” “更多的情况,徐晓冬就不清楚了,”徐立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个蠢货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鬼迷心窍听信张铭的糊弄!” “你真不知道嘉乐做什么产品?”张斐丽很怀疑的问道。 萧良摊手说道:“东洲市二十多家保健品厂商,我只知道嘉乐是其中之一,但其他的,我需要知道什么?难不成我还担心它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人家可未必这么认为哦,一下子挖走宿云二十多号人,估计正沾沾自喜呢。”张斐丽撇嘴说道,犹在为这些人的行径感到气愤。 “嘉乐的老总以前在县里做医药出身的,先是与人承包县医药会司的门市部一段时间,九零年就在狮山成立了嘉乐保健品公司,销售一款灵芝制丸保健品,在这个行业算是老资格了。他们主要走药店渠道,一年也能销也有三四百万。他本人是溪口镇人,九二年在溪口镇投资了灵芝种植基地,应该是周健齐的妻子、当时的溪口镇党委书记梁爱珍牵线搭桥帮了很多忙——所以他们都是一圈子里的人……”徐晓冬知道的事情是不多,但这么大的事,徐立桓与顾培军几乎一宿没有合眼,都尽可能打听清楚了再一早来找萧良汇报。 他们现在推测肖裕军、朱金奇应该是在取保候审期间找上张铭,而肖裕军之前就与周健齐、梁爱珍、周斌一家以及范春江有极深的勾结——张斐丽年纪轻轻就能在果汁厂担任综合科科长,说到底也因为她是周健齐的儿媳妇。 虽说肖裕军现在被判了八年,住进监狱,但具体负责肖裕军旗下企业运营的朱金奇通过张铭,了解到宿云生物这三四个月来具体的运营情况,他们手里又有相类似的资源,联合起来搞这么大的动静,多少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段时间太忙碌了,失之警惕,不然怎么都应该觉察到一些风吹草动。 “徐晓冬走了,还是挺可惜的,要不给他调整一下职位,挽留一下?”萧潇说道。 他对学习能力很强又很能吃苦耐劳的徐晓冬印象很不错,觉得放徐晓冬去竞争公司有些可惜,希望能真正的挽留一下。 “算了,”徐立桓对徐晓冬很失望,打退堂鼓说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出去挨几年的毒打,不会知道外面的风浪有多大。” “让他过去呗,但也没有必要太介怀,有空找他多了解了解那边的情况也是好的。”萧良说道。 对绝大部分员工而言,跳不跳槽都只是一份糊口的工作而已。 可以预见周斌、张铭这些孙子将来一定还会继续通过些跳槽员工,尽可能多的掌握那边的动向。 这个年代的商业机密窃取,就要这么朴实无华。 “他们一下子挖走我们这么多人,你推测他们的动作会有多大?”顾培军禁不住有些担忧的问道。 目前淮海省内市场上总计就有小两百种保健品,其中省内厂商推向市场的保健品占到一半多。 如果嘉乐小打小闹,对宿云生物不可能形成什么竞争。 不过,如果嘉乐的市场投入很大,大到跟宿云生物一个级别,特别是嘉乐极可能会完全抄袭宿云生物的模式,顾培军担心还是有可能对宿云生物的业绩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你们还是不够自信啊,”萧良哈哈一笑,说道,“有句古话说得好,‘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张铭从我这里有没有学到几分真本事,还是最终来个‘画虎不成反像狗’!” 徐立桓与顾培军他们昨天夜里都没怎么合眼,还是收集到一些有用信息,萧良也不难推测朱金奇、袁桐这些人目前暗藏幕后的通盘计划。 嘉乐公司原本就有生产、销售保健品“嘉乐灵芝丸”,即便产能极为有限,但张铭带二十多名销售人员从宿云生物跳槽过去,可以立时加强嘉乐的渠道扩张及市场销售的力量,促进现有产品“嘉乐灵芝丸”的销售。 哪怕是受限产能,“嘉乐灵芝丸”前期增涨的销量有限,但也能较好的控制因销售团队的快速扩大而增加的成本。 李向南带人加入溪口果汁厂,朱金奇他们很显然是要利用溪口果汁厂现有的生产线,彻底仿效这边,或者将嘉乐灵芝丸的配方换汤不药,以最快速的实现大规模某种小瓶汤剂保健品的生产能力。 不得不说,他们的计划看上去还是相当完美的,也可以说是可以快速复制乃至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赶超宿云生物的一个方案。 不过,不管这些人多卖命的搞事,萧良都不觉得他们从市场竞争层次,能对宿云生物造成一点点的威胁—— 张铭为何会受朱金奇这些人诱惑多次出卖宿云生物的商业机密还不够,最终选择跳槽,不就是他自身能力不足,被安排负责重要性日益淡化的东洲果饮市场而心生不满、愤懑吗? 李向南也是,当初性格过于谨慎,没有选择跟徐立桓、费文伟他们一起留在前程不明的销售公司,但回到果汁厂后,看到陈祝等人加入进来,又迅速取代他的地位,主持生产工作,心态失衡,选择与张铭一起背刺而走。 这次跟随张铭、李向南集体跳槽的人员,无不存在这种种问题。 他们都跑到嘉乐去,真能给嘉乐带去什么质的改变? 不可能的。 萧良却非盲目自信,又或者是谁瞧不起谁。 实是果汁厂作为南亭村办企业,主要职工都从南亭村及附近村庄聘用,能出几个像肖裕军、朱金奇、徐立桓、顾培军这样的人物,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怎么可能个个都是堪用的大才? 也是宿云生物八九月份太需要销售人员了,没办法挑食,好的坏的都需要搂进筐里用起来,才将二三十名初中学历,口齿还算伶俐的工人都安排到销售团队里,从事最基础的销售推广工作。 萧良没想到他还没有嫌弃这些人,这些人倒先跟他玩集体跳槽来了—— 萧良现在都恨不得握住朱金奇、张健他们的手说几声“感谢”。 要不然的话,销售团队下一步继续搞优胜劣汰、搞精减,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安排这些能力、心态等各方面会越发落后的“老人”呢——特别是这么老人基本上还都有“元老自居”的心态。 听萧良这么说话,张斐丽想不翻白眼也是非常的辛苦。 不过,萧良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张铭根本就不可能将萧良那一套学过去,学个皮毛都难。 “你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我们也就学个皮毛……”徐立桓笑道。 “你们可以将嘉乐接下来的操作,当成反面教材,平时没事多研究研究,应该可以总结到从宿云自身学不到的失败教训,”萧良说道,“至于其他的,该干嘛干嘛!我吃过早饭,还要睡个回笼觉的,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波不请自来 上午送走省农业巡视小组的工作人员,又连轴陪同周康元参与两个会议,袁桐才得歇一口气,赶到食堂都没有热乎的饭菜了。 袁桐就让食堂师傅热了两个包子,又接了一杯热水回到办公桌,看到寻呼机有田文丽与周斌两条呼入记录。 袁桐先给田文丽回了电话,确认市经贸委顾学东副主任下午前往云社镇调研之行已经准备就绪,就又给周斌回了电话。 周斌在电话里叫道:“真他娘奇大怪了,张铭、徐晓冬、李向南他们上午都顺利从宿云生物办好离职了,还剩几个都是暂时没有回云社的。姓萧的小杆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对张铭他们的离职,一点都不留难,不合这狗东西的性格啊?顾主任、周县长那边下午还要不要去云社?张铭他们顺利离职了,没有办法再安排他们在顾主任、周县长面前闹事了啊!” “……”听周斌在电话里这么说,袁桐也感到相当意外。 他们这一次计划非常周详,也认定宿云生物不可能痛痛快快放张铭这么多人一起离开,因此也提前安排了市经贸委副主任顾学东带队,今天下午前往云社调研乡镇经济发展状况,县长周康元陪同。 就想着他们一行人到云社之后,再临时动议前往宿云生物、南亭湖果汁厂参观,到时候张铭他们站出来闹一闹,他们从旁施压,应该就能快刀斩乱麻迫使宿云生物做出让步。 袁桐还不信宿云生物这时候敢对抗周康元、顾学东这样的人物。 只是袁桐万万没想到,姓萧的竟然一点没有留难张铭他们,痛痛快快放人了?是姓萧的早就意识到他们有后续的手段迫使他让步,就直接认怂了? 当然,周康元陪同顾学东前往云社调研的日程都已经安排下来,不可能说改变就改变,袁桐在电话里要周斌跟朱金奇在云社盯着风吹草动,随时保持联系就行。 ………… ………… 天气阴霾,下午四点钟就像天色将暮的样子,十一月往后枝叶凋零,起伏的山岭也是一片灰扑扑的样子,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萧良刚看过张斐丽拿过来下周一要替换上东洲日报刊登的招聘广告文案,顾培军就火急火燎的打来电话:“梁朝斌刚刚打来电话,下午到镇上调研的周康元,临时提出要到果汁厂看一看,让我们现在就做好准备……” 市县领导到乡镇调研考察,行程通常都会提前安排好,所涉及的部门也会提前做好接待的准备。 因此萧良对镇上一些政府接待,都不会特别关注,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要有什么事情涉及宿云生物或果汁厂,镇上都会提前通知,这边安排人出面负责接待就好。 当然,在约定的行程之外,临时增加新的调研、参观项目,也不能算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就是了。 只是今天照着既定行程到云社来进行工作调研的县委副书记、县长周康元,他身边两员大将梁爱珍、袁桐,都跟他们有着极深的旧怨。 兼之昨天夜里又发生二十多名员工集体跳槽这件事,萧良很难想象周康元突然提出要到南亭村看一看,不是项庄舞剑。 梁朝斌通知顾培军做好准备,实际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也就十几二十分钟,他除了打电话给萧良说一声,还能做其他什么准备? “今天是什么调研活动,除了周康元,还有哪些部门参加?”萧良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梁朝斌在电话里就说周康元陪同市经贸委的一些领导到云社来,仓促间也没有说特别清楚,”顾培军在电话里气得要骂娘,“铁定是袁桐、周斌这些孙子在背后折腾事——还以为痛痛快快放张铭他们离开,这些狗东西能消停些,没想到还他娘想着给我们整事情。操TM的!” “他们或许没有想到我们会痛痛快快放人,现在至少没有直接针对宿云生物而来,”萧良沉吟说道,“我哥他在厂里?” 他哥萧潇与田文丽之前就在市经贸委工作,为避免分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堪,他哥萧潇也办了停薪留职,暂时离开市经贸委有四个多月了。 现在周康元与市经贸委调研组的人员,突袭果汁厂,萧良就怕他哥撞到会难堪。 “我在厂里。”萧潇声音有些沉郁的从电话里传来。 萧良又不能让他哥躲起来,说道:“你们那边也别气着了,咱们见招拆招,就算是县长,也不能把谁给生吞活剥了——我现在就去镇上晃两眼,看能不能混进调研队伍里去。” 这段时间来,顾培军他们的能力、阅历以及气场是都提高很大,但让顾培军独自去面对周康元这样的人物,特别是周康元身边还有周健齐、范春江以及梁爱珍、袁桐等一堆别有用心的人在,萧良还是担心顾培军跟他哥未必能应付过来。 不知道周康元是不是已经从镇上出发,萧良放下电话,也来不及跟张斐丽、徐立桓他们交代一声,就径直走出文化站大楼。 萧良刚走到老街边,就见有几辆小车从镇政府方向已经缓缓驶来,很快从他身边经过,拐入乡镇公路。 虽说周康元与市经贸委的领导到云社考察调研,还没有到专门用警车开路的地步,但袁文海还是将派出所的人员都调动起来到老街以及乡镇公路两侧维持秩序、疏解交通。 萧良正犹豫着要怎么赶去南亭村,就见居首的那辆桑塔纳停了下来,随后汪兴民打开车门,招呼道:“萧良你有没有时间啊?你坐梁主任那辆车,跟我们去果汁厂参观一下。” 九四年市县政府配车,桑塔纳都要算高端车型了;云社镇给汪兴民配的专车是一辆富康,派出所更是只有一辆动不动就抛锚的老掉牙吉普勉强撑着。 萧良看到梁朝斌从汪兴民那辆专用富康探出头来招手,走过去却见许久未见的田文丽坐在副驾驶位上,有些惊讶的瞥了自己一眼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前窗外的风景;梁朝斌与眼神锐利的袁桐坐在后排。 萧良也猜测周康元突然提出要去南亭村看一看,是袁桐这些人在搞事,但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饰,甚至不惜将田文丽拉上耀武扬威。 “今天什么活动,汪书记怎么将我也拉上了?”挤进后座,萧良冷冷的看了田文丽一眼,又平静的问梁朝斌,好像他真是碰巧走到街边然后被汪兴民看见拉了壮丁。 “市经贸委调查乡镇经济发展,县里推荐了我们镇作为重点调研对象,”梁朝斌简单的介绍道,“这次县里也特别重视,周县长亲自下来陪同——这位是县政府办综合科袁桐袁科长,前面是市经贸委办公室的田文丽田主任!” 梁朝斌还不知道萧良跟袁桐、田文丽的恩怨,也不知道九月底汪兴民曾被袁桐、梁爱珍拉到周康元在的酒局上进行施压,正经将他们介绍给萧良,也将萧良介绍给他们, “萧良之前也是我们云社镇的干部,六月底办了停薪留职,跟他哥在云社创办了一家公司,联合一会儿周县长、顾主任要参观的南亭湖果汁厂,向市场推出一款新的保健品,非常受消费者的欢迎。” 萧良从后视镜里看着田文丽惊讶的打量过来,又惊又疑,心知袁桐之前并没有在田文丽面前提宿云生物的事情。 “袁科长好啊,久仰,久仰!”萧良伸手过去,隔着梁朝斌要跟袁桐握手。 袁桐愣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却不想刚搭上手,萧良的手就像铁钳一样将他死死钳住。 他也没有想到萧良会如此无赖、不讲规矩,感觉手骨都要被这孙子捏断,脸涨得通红,都没有办法挣脱开来。 梁朝斌看到这一幕,也是满心讶异。 他还以为一切都是周健齐的爱人、县政府主任梁爱珍在背后搞鬼。 “梁主任可能不知道,袁科长跟我家可是世交,交情好得很呢,” 萧良见袁桐痛得要叫出来,这才慢悠悠的松开手,又狠狠的捶了袁桐肩头一拳,才笑嘻嘻的跟梁朝斌说道, “我是真没有想着袁科长今天会给我这么一个惊喜,真是喜出望外啊!” 袁桐没想到萧良如此无赖野蛮,强忍住怒气,别过脸去看着车窗外。 车队很快就到南亭湖果汁厂,顾培军与陈祝、他哥萧潇以及村委成员都已经在厂门口等待。 下车后,汪兴民先将顾培军、萧良喊过去,给周康元以及市经贸委领队的副主任顾学东介绍: “顾培军是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同时也是南亭湖果汁厂厂长。萧良是我们镇上的干部,六月份办了停薪留职,先在南亭湖果汁厂担任副厂长、销售科长,在果汁厂经营最困难的时候,出色解决了果汁厂的库存问题;之后又创办了个人公司,与果汁厂合作,生产‘脑健灵’保健品,目前在全省已经初步打响了名号,是我们镇的明星企业啊。之前在会议室里范镇长已经给周县长、顾主任做了介绍!” 市经贸委副主任顾学东一行人下午直接坐车赶到云社,毕竟从市里出发到云社要近得多,周康元则是从狮山出发赶来会合。 现在是汪兴民与范春江、周健齐等人陪同到南亭村调研,坐车次序也就彻底打乱了,才会出现梁朝斌与袁桐、田文丽共乘一辆车的情形。 汪兴民九月底就见识过周健齐妻子梁爱珍与袁桐一起在周康元跟前给宿云生物上眼药水的场面。 他事后也没有找萧良问究竟,但此时也是猜到周康元、顾学东到云社调研,范春江突然提动议到南亭村、南亭湖果汁厂看一看,是来者不善、意在沛公。 他仓促之间也只能让梁朝斌提前打电话给顾培军、萧良知会一声…… 「圈子的迎五一精彩书评活动,大家都去参加啊,礼品多多。」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掐住致命的弱点 萧潇这时候也看到田文丽与袁桐从一辆车里下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碌了,加上“脑健灵”蒸蒸日上,事业所带来的满足感与紧迫感,极大冲淡了他在感情上所经受的挫折。 萧潇他自己都以为已经能平淡看待田文丽的喜新厌旧、另攀高枝,却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骤然看到田文丽与袁桐站在一起,内心深处还是禁不住泛起一阵难抑的苦楚。 萧良这时候没空照顾他哥的感受了,站到汪兴民、顾培军身边,简单敷衍后,安静窥着周康元、顾学东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 周康元看到他这么年轻还有些诧异,眼神里甚至还有些迟疑,应该事前并不知道袁桐、范春江这些人的目的;顾学东惊疑不定的眼神里却有别样的阴沉。 萧良对市委机关的头头脑脑,都不怎么熟悉,但顾学东还是认识的。 他哥萧潇毕业后刚分配到市经贸委时,他爸还是市委办副主任,深受前市委书记陈富山器重、炙手可热。 顾学东当时对他家的亲热劲,时隔多年,萧良都记忆犹新,但随着他爸失势,被踢到党史研究室,顾学东紧接着就变了嘴脸。 甚至为了撇清跟他家的关系,顾学东嘴脸更是丑陋,没有少在单位公开敲打他哥。 不过,看这鸟货惊疑而阴沉的眼神,萧良很怀疑他这两年除了不时敲打他哥外,还在背地做过什么事。 参与了对前市委书记陈富山的举报? 又或者当年向纪委做了对他爸不利的供述,做贼心虚? 要不然的话,顾学东作为一个强势市直部门的副职,就算心理再扭曲,也不至于甘愿给袁维山的儿子当枪使唤啊。 当然,袁桐、范春江这些人此行的意图,不难揣测。 宿云生物虽然就在镇上,但作为纯粹的销售公司,很难一眼挑出什么毛病。 果汁厂作为九十年代的村办企业,即便在陈祝等人进驻过后做了很大的改善跟提高,短时间内能追加的投资却极为有限,还主要用于生产线的改造上,真要挑毛病,可以说到处都是破绽、是漏洞。 这些孙子想干什么,想致他们于死地吗? 萧良眼睛阴柔的盯着袁桐、范春江、周健齐、顾学东等人打量。 在汪兴民牵头请周康元、顾学东往厂子里走后,萧良才走到顾培军身侧,压低声音,冷静的说道: “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挑出啥毛病,我们都认,不要争辩!” 陈祝作为市制药厂屈指可数的高材生,进厂后对生产及工艺钻研很深。 即便萧良保持克制,还没有正式介入对生产的干扰——萧良也怕他介入后,提的标准太高、太严苛,反而限制住果汁厂短期内的产能扩张,但在陈祝等人加盟果汁厂后,包括添加新设备在内,前后投入两百万对生产线及厂区进行改造,生产环境以及管理水平,比目前市县食品制药类的国营厂还要高出许多。 周康元、顾学东等人走马观花参观过车间、仓库等区域,除了一些小细节外,他们作为外行人,也实在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果汁厂目前最严重的问题,主要还集中在废水排放上。 九十年代地方及市县国营企业都没有多强的环境保护意识,更遑论乡镇村办厂了。 南亭湖果汁厂之前的生产废水,只作简单的沉淀处理。 也就是说,果汁厂最为核心的污水处理设施,就是两座沉淀池,简单去除生产废水中的残渣及絮状物,然后就通过一截不长的管道,直接排放到厂东面的塘溪河里。 果汁厂生产废水里所富含的氮磷等有机物质完全没有去除,直接排放到塘溪里,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水体里的有机营养物质激增,促使水藻、水草快速繁殖生长,过度消耗水体中的氧气,致使鱼虾死亡,水草水藻腐烂变质,致使水体发黑发臭。 塘溪河与岩溪河一样,都是发源宿云山的小流量溪河,冬季还经常断流,自净化能力弱,由于果汁厂废水长期排放,目前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黑水沟。 一整套污水处理设施投资很大,宿云生物十月过后资金才稍稍宽裕一些,萧良肯定来不及去做改善污水排放等工作。 周康元、顾学东看到厂区这么简陋的污水处理设施,也不用多啰嗦,走出厂区后,沿着排放管道走到塘溪河边的排放口,附近就有很多村民围观过来。 果汁厂不仅是南亭村的支柱产业,以往每年还会拿一两袋米面,补贴给塘溪河两岸受影响最严重的几十户村民,因此村民也没有太强烈的声音反应到镇上。 不过,这绝不意味着村民心里就满意了。 更多还是一种民不与官斗的心态,以及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收买。 现在市县领导跑过来检查,还就站在污水排放口。 附近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这时候哪里还会给村里镇上面子? 当即就你一言我一语数落起来,抱怨果汁厂污水排放对塘溪河的严重污染。 “现在中央到省市,各级政府都在反复强调环境保护,不能看着企业发展,却把一副烂摊子扔给地方民众啊!” 周康元蹙着眉头,他即便意识到范春江临时建议到果汁厂参观调研别有所图,但站在村民们面前,还是语气很严厉的质问汪兴民、范春江等人,说道, “这个情况,镇上之前有过了解吗,还是你们对这些情况完全不知情?” 顾学东更是“痛心疾首”的站出来煽风点火:“现在很多地方,为了一点经济效益,就牺牲环境,牺牲民众利益;市里也接到很多反馈,正准备召开专题会议讨论这个问题。” 顾学东的煽风点火,可要比周康元的质问严厉多了。 汪兴民脸都快绿了,而范春江、周健以及梁爱珍、袁桐眼里藏着几许得意。 萧良站到前面,接过顾学东的话茬,说道: “这件事,我们跟汪书记做过汇报;周县长说得很对,汪书记也曾做过相应的批示。虽然果汁厂资金有限,受肖裕军案拖累太深,工人曾停发两三个月工资,连基本的吃饭都成了问题,但不能说之前遗留下来这么严重的问题,我们就能袖手不管。谁当了厂长,谁就要将环境保护的责任承担下来,这是汪书记给我们定下最大的原则。” “说这些空话没用,你们没有实实在在的做出工作,怎么可能重新赢得民众的信任?”顾学东哪里可能会让萧良几句话轻松晃过,趁热打铁说道,“还是要有措施!” “哦,袁科长在过来的路上,没有跟顾主任、周县长汇报吗?” 萧良眼睛微微一眯,阴冷的扫了顾学东、田文丽以及袁桐三人一眼,撇嘴笑了起来, “我记得在文丽姐家里,跟袁科长提过一嘴的呀?哦,可能我当时说的事太多,这事也没有重点详细的说,袁科长没有放在心上。没事,今天顾主任、周县长亲自过来指导工作,我再专门汇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周康元讶异的转头看了袁桐一眼,见袁桐眼神略有些惊慌的闪躲了一下,也意识到今天整件事并非云社书记、镇长不和这么简单。 周康元脸色略有些阴沉,却不可能当众质问自己的秘书背后到底搞什么鬼! 范春江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说范春江心里清楚,想成事就必须有牺牲,但为了将今天的事控制在他与汪兴民不和的层次上,由他在周康元面前揭事,不可能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他也很清楚,这事真要成了,他的损失,未必就是嘉乐两三个点的干股所能弥补的。 现在萧良将袁桐捅出来,不管袁桐接下来如何安抚周康元,范春江所承受的压力就小多了。 梁爱珍、周健齐也有些心慌,萧良将袁桐捅出来,他们能在周康元面前说完全不知情? 萧良无视范春江、周健齐、梁爱珍等人的神色,继续说道: “顾主任说得对,不能只说空话、套话,不做实事。宿云生物刚刚成立才四个月,之前没有条件,但目前资金略有宽裕了。我与顾厂长上个月请了专家对果汁厂的污水进行详细的检测,主要是氮磷有机物含量高,之前简单的沉淀处理不能彻底去除,排放水体造成比较严重的富营养化污染。专家目前也给我们制定了初步的整治方案,果汁厂还没有从肖裕军案造成的巨大伤害中摆脱出来,甚至都还没有解决好生存的问题,现有的资金连生产安排都成问题,我们计划是由宿云生物垫资三百万,为果汁厂建造包括格栅沉砂池、初沉池、气浮池、调节池以及活性污泥生化物、氧化沟、水解酸化池、曝气生物滤池等等设施、设备在内,一整套三级污水处理以及中水回用设施。正准备这两天就找汪书记汇报,镇上要是没有意见,我们这个月就准备动工新建污水处理设施,争取元旦之前完成主体工程竣工,春节之前投入运转。如果春节之前做不到这点,宿云生物会将所有生产撤出云社,也没有脸面对南亭村的父老乡亲,也没有脸再给汪书记添麻烦!” 范春江正卯足劲想要附和顾学东,怂恿周康元当即勒令南亭湖果汁厂停产整顿,但听萧良一整套专业性极强的说辞,就有些发蒙。 他无法质疑萧良这番话是忽悠,还是确实为果汁厂的污水整治,早已经筹备了好长一段时间,确实是连详细的方案都已经制定下来,就等着实施。 更关键的还是萧良最后一句话,杀气腾腾,令范春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镇上都流传宿云生物及果汁厂,明年的产值很有可能达到一个亿。 而整个云社镇目前除开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其他工业产值加起来可能就五六千万。 宿云生物倘若将生产全部撤出云社,不仅意味着云社失去明年工业产值直接翻两番的可能,还将失去一大块的财政收入、失去一堆珍贵的就业机会。 范春江他要是轻举妄动,将这个锅扛过来,以后在镇上会陷入怎样的被动? 再说了,不要说云社镇了,县里就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一家有可能年产值上亿的企业从狮山撤走? 恐怕连周康元都必须要考虑流失一家产值上亿的企业,对狮山县的经济发展会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姓萧的都是天煞孤星 顾学东级别没有周康元高,但作为强势市直部门的副职,此时的地位还是超然的,生怕周康元听不出萧良最后一句的威胁,打着哈哈添油加醋的说道: “我们过来调研,也是了解情况,企业有什么问题以及困难,市县都会尽可能帮忙解决。小萧同志你说这话,好像是我们赶过来喊打喊杀似的。周县长可没有要将你们赶出狮山的意思啊!” 萧良看着顾学东不掩杀机的笑脸,再看周康元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却是平静的说道: “周县长对环境保护的重视,是真真切切将对人民负责任的态度放在心里。这点,我是非常认同的,内心也是焦急,才更迫切想要解决果汁厂目前存在的这个问题。” 周康元脸色阴晴不定的看了萧良一眼,转头看向汪兴民说道:“肖裕军案我也有所了解,前任遗留下来的责任,确实不能都怪罪到继任者头上,只是问题还是要解决。果汁厂的污水排放问题要如何得到有效的整顿、整治,你们镇上先研究一个完善妥当的方案出来!” 周康元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还是将问题先丢给云社镇党委,让云社镇党委提方案,他作为县长才有主动权。 他既不可能轻易就被手下的内斗搞乱了阵脚,也不可能叫萧良三言两语就轻易拿捏住。 他接下来又对围观的群众说了一些政府不会放弃环境的话,就转身往果汁厂大门走去。 镇上原本安排了接待酒宴,但闹出这样的不欢局面,周康元在果汁厂大门口就直接钻进自己的专车,然后跟汪兴民、范春江、周健齐说道:“县里还有事情,我先拉顾主任回县里,夜里不麻烦云社招待了!” 看着周康元、顾学东等人所乘的车队扬长而去,汪兴民阴沉着脸,盯住范春江、周健齐,不客气的质问道: “这下你们得意了?果汁厂的污水问题要怎么解决,你们要没有意见,明天下午就召开党政联席会议讨论,拿出方案,你们跟我一起到县里去汇报!” 虽说萧良这番话是将周康元惹恼了,但范春江这些人直奔宿云生物的命门而来,天下也没有摁住萧良的手,不允许他反击的道理。 范春江、周健齐没想到萧良的回应如此的强硬,一时间也看不清形势发展对他们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当下灰眉土脸,也只是同意明天下午召开党政联席会议讨论,没有说多余的话,就先离开了。 范春江、周健齐等人一走,没有外人在场,憋了一肚气的顾培军就先爆发起来,朝汪兴民诉苦: “昨天夜里,有人鼓动二十六名员工从宿云生物及果汁厂集体跳槽。萧良为大局着想,一个都没有留难,今天上午将所有能直接办离职手续的,通通放走。没想到这些人还不甘心,今天又紧接着搞这么一出。他们纯粹就是想将宿云生物从云社逼走,现在却搞得像是萧良在威胁他们似的,天下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果汁厂污水问题确实很严重,我们还是想着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其他事没有什么好说的。”萧良说道。 “集体跳槽是怎么回事?”汪兴民蹙着眉头问道,他没想到今天这事竟然还有前因。 “在有些人的推动下,县里的嘉乐保健品公司也打算仿效宿云生物生产小瓶汤剂保健品,昨天夜里突然对我们发动袭击,一下子挖走我们二十六名销售、生产员工,” 顾培军气恼的将来龙去脉,一下子给汪兴民、梁朝斌倾吐出来, “我们也了解到他们目前是借肖裕军在溪口镇的果汁厂进行代加工。且不说南亭湖果汁厂的污染问题肖裕军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我就不信肖裕军侵占南亭村的集体资产,在溪口镇新建的果汁厂,就有什么污水处理设备!这TM纯粹是欺负人!” “你与周县长的秘书,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汪兴民太清楚这种倾轧了,也没有显得特别义愤填膺。 他更关心的是萧良与袁桐之间,又或者说萧良的父亲萧长华在担任市委办副主任期间,跟袁维山、顾学东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尖锐的矛盾。 范春江以及周健齐、梁爱珍夫妇对萧良恨之入骨,他能理解,但顾学东这种级别的人物,却不是范春江、周健齐、梁爱珍能随随便便差遣出来当枪使唤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袁桐在背后出力,同时顾学东跟萧良家有矛盾,乐意站出来踩一脚。 九月底那次酒宴残局上,虽说袁桐也帮着上眼药水了,但他没有想太多,还以为袁桐是送顺水人情给梁爱珍。 今天这个情况,汪兴民则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萧良很平静的看着汪兴民,轻描淡写的说道:“其他有什么矛盾,我也不清楚,但市经贸委今天随顾学东过来有个工作人员叫田文丽,此时是袁桐的未婚妻,在七月之前,却是我哥的未婚妻——” 听萧良一说,汪兴民后脑勺都觉得隐隐发寒,姓萧的都是天煞孤星吗? 夺妻之恨,可比普通的矛盾难化解多了! 虽说姓萧的才是被夺妻的,但姓袁的知道这种仇恨无法化解,有能力还不死命踩啊? ………… ………… 其他人不知道周康元秘书袁桐的背景跟来历,不清楚萧良父亲萧长华在陈富山案的牵涉,汪兴民还是清楚的。 当然,汪兴民再忧心忡忡,也很清楚官场没有“投降输一半”的说法,而同时只要他没有把柄被人抓住,也无非是坐一辈子的冷板凳而已。 他再懦弱无能,也不可能坐看宿云生物被袁桐、周斌、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不择手段硬生生逼走。 再说此时的萧家兄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了。 在全国上下高度一致强调经济发展、招商引资的当下,谁能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创办出一家有望年产值突破亿元的企业,放在任何地方,都不是基层官员能任意拿捏的了。 这也是萧良今天如此强硬回应的底气所在。 袁桐、范春江、周健齐他们将顾学东、周康元推出来挑果汁厂的毛病,是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的事实,但说到底污染是果汁厂的毛病,又不是宿云生物的毛病,果汁厂只是宿云生物的代加工厂而已。 周康元是今天可以直接勒令果汁厂停产整顿,能打乱掉宿云生物一时的阵脚,但宿云生物除了可以立刻到狮山之外寻找新的代工厂外,因为生产突然中止而导致的一切损失,理论上也是可以找果汁厂索赔的。 最终要扛下这一切的,除了南亭村与云社镇,还能有谁? 萧家兄弟这么年轻,就算打断宿云生物一时的发展,还能压制他们在别的地方出人头地? 有萧家兄弟这样的底气在,隐藏在背后,暂时还没有浮出水面的的萧长华,真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汪兴民突然想到宿云生物的注册地是锡江而非东洲,当初将宿云生物的实际总部放在云社,还是应他的要求所致…… 汪兴民暗暗头痛:人家留了后手啊! “果汁厂的污水问题,你有什么方案?”汪兴民这时候抛开其他有的没的,直接问萧良道。 “我对周县长说的那番话,并非意气用事,”萧良说道,“果汁厂的污染问题,我们确实不能视而不见。今天拖过去,人家还是会反复找市县乃至省环保部门举报,还不如我们痛痛快快,就这段时间利索的解决掉。” “资金够不够?”汪兴民问道。 汪兴民怎么都不可能会忘了就在一个月之前,范春江、周健齐他们在暗中鼓噪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就剩不到五十万资金储备,怂恿云社大大小小的商户找宿云生物讨债,想要将宿云生物挤垮掉? 镇印刷厂也是那次转由张卫、顾雄承包。 也是那一次,袁桐、梁爱珍对他毫无尊重之意,借周康元的名义呼来喝去,中途将他叫到一个就剩残羹冷炙的酒局上施压,想迫使他放弃对宿云生物的支持。 想到这里,汪兴民也犹觉得这些人太可恨、太咄咄逼人了。 这才过去多久,又绞尽脑汁捅人家的命门? 汪兴民当然不可能随时关注宿云生物的资金储备情况。 在他看来,宿云生物虽然借国庆周的爆量销售回了一把血,现金储备一度上升到六百万,但问题是宿云生物及果汁厂这段时间生产一直在扩张,还额外拿出一百万提前支付给卫雄印务,支持印刷厂的发展。 他不禁担心宿云生物的资金链能不能撑得住,也不难猜测这就是范春江、袁桐这些人的目的。 毕竟镇上再软弱,也会争取不让果汁厂直接停产整顿的。 那样的话,方方面面的损失太大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疯狂的脑补 肖裕军案影响那么大、那么恶劣,果汁厂好不容易刚走上正轨,要求继任者承担所有的责任,本身就不够公平。 就算萧良今天惹恼了周康元,汪兴民也不担心周康元会直接勒令果汁厂停产整顿。 在县里,周康元还只是副书记、县长,调到狮山任职都不满一年,根基都没有扎稳,不可能因为萧良一时的得罪、不恭敬,就乱捅马蜂窝,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果汁厂可以不停产,整顿污水排放问题,却又势在必行。 汪兴民怀疑这才是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的用心。 这就跟这些人九月底暗中怂恿债主找宿云生物催款催账是同一个路数,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逼迫宿云生物以及果汁厂,追加污水排放设施等方面的巨额投入,挤垮宿云生物的资金链。 面对汪兴民的关心,萧良暗感这些天在他身上做的功夫没有白费,解释说道: “现在我们手里的资金是有些紧张,但现在着手施工,需要提前支付的预付款很有限,也不缺成熟的方案,主要工程款结算则可以拖到年尾,到时候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萧良现在也是掰着手指头计算公司流水,尽可能将每一笔钱花出最大的效率出来,包括支付给卫雄印务的预付款,根本上也是解决包装材料的问题。 目前,萧良是不办法一下子额外拿三四百万出来,但问题是现在找人做工程,谁会一下子就支付全款? 不要说工程垫资了,采购相应的设备,扣三到六个月的账期,也是当下的常态。 现在真要普遍都是现款交易,在萧良领先于时代的策略与宣传水平指导下,宿云生物开拓市场还会这么艰难? 反正先将污水处理排放工程做起来,三四百万的账期拖到两三个月后的年底集中结算,萧良不觉得会对宿云生物造成多大的压力。 果汁厂的生产废水成分也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容易处理的一类,国内早就有成熟的处理工艺与设备,现在上马相应的配套处理项目,也会非常快。 处理工艺是成熟的,相应的设备都有国产,成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 萧良又跟汪兴民开诚布公的谈了一些他对果汁厂的发展规划: “其实袁桐、范春江他们这次不跳出来恶心人,果汁厂的污水处理、输配电以及供水等配套工程,我都打算在年前推动做起来;这些也是为明年宿云生物的扩大生产做准备。当然,这些配套工程做起来,肯定也会有一定的余量,我前段时间跟朋友讨论,觉得甚至可以利用这些配套工程的余量,先投资建一些厂房,做一家小规模的产业园区,吸引一些中小型制造企业入驻到云社!这些都是我打算找个时间,专门找汪书记你汇报的。要不是我早就有这些考虑,今天这个局面,也没那么容易将这些人的嘴巴堵死!” 汪兴民想想也是,萧良在周康元面前说的那番话,要没有足够的专业水准,纯粹是胡编乱造,怎么可能轻易就堵范春江、周健齐那些人的嘴不继续挑事? 萧良的这番话,也让大家心思都定了下来。 周康元也没有当场强硬的勒令果汁厂停产整顿,果汁厂这边只要真能以最快的速度上污水处理设备,怎么都能过关。 就算明天召开的党政会议,范春江、周健齐再怎么折腾,最多也只能在上污水处理设施的时限加以限制。 汪兴民又问道: “你刚刚说的产业园区是怎么回事?” “汪书记,我们去接待站聊?”萧良说道,“贵客走了,也不能让接待站的酒席白准备了,今天算宿云生物做东。等坐到酒桌上,我再给汪书记你详细汇报。我确实是有一些想法,但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跟汪书记您汇报啊……” 萧良一直有心想劝汪兴民暂时放下钻营,放下那些所谓的明争暗斗,先踏踏实实为云社做几件实事。 真要将根基打扎实了,还怕别人能永远压制了得他吗? 现在汪兴民既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萧良自然也就愿意更详细的聊聊。 从这个角度看,今天看似惹恼了周康元,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要不然,萧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摁住汪兴民那颗蠢蠢欲动想钻营的心,踏踏实实为云社做些实事。 再一个,今天局面这样搞成,范春江、周健齐乃至袁桐,他们就是胜利了,就得利了? 不可能的。 周康元身为县委副书记、县长,真的愿意给手下这些人当枪使? 今天怎么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甚至周康元内心都有可能会更恼恨袁桐、梁爱珍以及范春江、周健齐太不把他这个县长当回事了。 …………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县长周康元带着市经贸委的调研组直奔南亭湖果汁厂,很多人就琢磨出一些不一样的意味来。 果不其然,很快就传来县长与调研组在果汁厂排污口被村民围堵的消息。 接待晚宴原本安排在镇接待站,周林下午就在接待站待命,也是第一时间看到县政府及市经贸委的车队从文化站大楼前扬长而去。 她还以为今天注定会是一个糟糕之极、难看之极的局面。 她却没想到萧良与汪兴民等人先后从停到接待站前面的车里下来,神色要比预料中平静得多。 “周总,镇上定的酒席没有倒掉吧?”萧良开玩笑说道,“今天的酒席都记我们账上,我们接着唱歌、接着舞!” 为招待周康元及市经贸委的调研组,接待站这边提前准备了两桌酒席,萧良将袁文海、顾雄以及副镇长刘辉等人请过来陪汪兴民,先凑一桌;另一桌则安排成徐立桓、何雪晴、张斐丽他们的工作餐。 坐到酒桌上,萧良先介绍起钟秀路泛华综批市场的一些情况: “泛华建设的许建强许总,汪书记应该有见过。他近期刚将棉织二厂在钟秀路的老厂区拿了下来,正加班加点改造大型综合批发市场,争取元旦前就能完成第一期的改造、招商,正式运营起来。国内目前已经发展起来的综合批发市场,基本上都以经营服装、鞋帽、首饰、文具、小家电、五金工具、家装家居等商品为主。这些综合批发市场的成立,首先是填补了城区大中型百货商场与社区商业的空白,其次也加强了城乡商贸及物流的发展。同时许总他们还看到,各地的综合批发市场流量很大,基本上以技术门槛低、中低端商品销售为主,实际上也是绝大部分中小企业对外最为核心的一个销售渠道。反过来说,有资格,或者说有较强意愿进驻综合批发市场的商户,本身就很可能是某家中小企业的最重要经销商、批发商,或者本身就是这些中小企业直营的销售点。无论是商户积攒一定的家底之后,产生强烈的建厂、涉足生产的意愿,又或者直营企业在发展壮大之后有进一步扩大生产的意愿,哪个地方上能够提供、或者创造更为宽松、便捷的条件,招商引资的工作就能相对轻松的推动开来……” 综合批发市场以商促工、工贸联动的原理,萧良是彻底掰碎了解释给汪兴民他们听。 云社建小商品工业园区,前提条件乃是钟秀路综批市场能成功改造、招商运营。 现在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到以商促工、工贸联动的优势与利益所在,萧良愿意去推动这项工作,除了想了对地方多尽一些责任外,同时也能加强宿云生物在地方上的根基。 当然,汪兴民要是愿意推进这件事,也将更名正言顺,形式上也将更加的灵活。 “你也认识泛华建设的许总?” 汪兴民有些意外的问道。 江兴民就跟许建强见过一次面,还是九月底那次被袁桐、梁爱珍借周康元的名义强拉到酒宴残局上。 当时是副市长乐建勇公子乐宥组的局,虽然就是简单介绍了许建强是泛华建设的老总,但汪兴民能看出许建强的分量很重。 “有幸跟许总聊过几次。”萧良笑道。 “……”汪兴民脑子卡了一下壳,他这一刻猛然想起来,九月底那天他被袁桐借周康元的名义,强拉到县里与许建强见面后,萧良当天夜就打电话给他报告了脑健灵销量暴增的喜讯。 许建强这样的人物,竟然将那次酒局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萧良了? 萧良早就清楚袁桐、梁爱珍这些人在幕后搞什么事? 萧良与许建强的关系,怎么可能只是所谓的“聊过几次”? 许建强背景再雄厚,再无视区县基层官员,没有跟萧良关系亲密到穿同一条裤子的地步,怎么可能毫不顾忌将袁桐、梁爱珍这些人卖个干净啊? 汪兴民没想到萧良竟然能沉得住气,到这一刻才将这事捅破。 汪兴民一时间思绪纷飞,又不禁揣测萧良与许建强的关系为什么会如此亲密。 他之前还在想,只要萧家兄弟能做起来,萧长华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又忍不住怀疑萧长华是不是已经搭上哪个重要人物,而且是在这么一个重要人物的穿针引线下,萧良才能与许建强结识并迅速结成亲密关系的? 萧良见汪兴民一副“疯狂脑补”的样子,也无意误导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许总袁所长也认识的,喝过酒。许总那边其实一直都有意提携宿云生物的,但宿云生物现在还上不了台面,我就在想,要是镇上有意做一个小规模的工业园,却是可以找泛华合作,将以商促工、工贸联动这事,真正的推动起来!” 除了联合泛华综批市场搞以商促工、工贸联动,推动云社的小商品工业园建设外,萧良也提及老街及成片古建筑保护的价值与意义。 过去这些年,东洲市城郊即便还有一些旅游产业,主要也是被宿云山南面、距离市区更近的宿城镇承接过去。 说到旅游资源,却是山北的云社、溪口更丰富一些。 除了古镇以及宿云山北麓地势起伏更陡峭、雄奇外,也有多座湖泊分布于山麓与山外。 随着经济的发展,宿云山北麓的资源更有挖掘的价值。 而从更高的层次看,未来东洲城区迎来真正的大扩张,整座宿云山都将纳入城区范围之内,到时候就在东洲城区的边缘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古镇,价值就更不可估量了。 即便云社此时没有实力开发好老街,也应该尽大可能的封存、保存。 只是,这就又涉及新镇区的规划等一系列的问题。 而这一切的一切,倘若汪兴民等人没有踏踏实实在云社干上三五年的决心,整天想着提拔,是不可能真正落实下去的。 萧良以往也没有说涉及产业及区域发展方面的话题,说了别人也不会将他当根葱,现在他觉得自己也稍稍资格这些事,今天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家的情绪都挺到位,萧良也不收着敛着。 他们这桌将六瓶泸州老窖喝光,却越聊越精神,除了顾雄拉顾培军中途先离开外,一席酒足足喝到快十点钟,众人才带着醉意从接待站离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吹牛都不成 除了在地方上以商促工、工贸联动,泛华综批市场倘若真的还能作为一个平台,去促进各类商品的对外贸易,那就不再简单的是去填补城区大中型百货商场与街区商业的空白,而是站到链接地方产业与区域及海外贸易这个更高的层次上了啊,” 东洲开发区,江边一家餐厅里,一个中年人与许建强坐在临窗的餐桌边,听许建强谈及钟秀钟综合批发市场将来真正的战略定位,忍不住拍案叫好,说道, “你到东洲这几年,水平进步很快啊。你三年前要是能将这番话在你家老爷子跟前说出来,你家老爷子怎么可能气得不惜将你赶出家门,也想阻止你下海经商?毕竟为地方建设做贡献,更需要有站到你这种高度的企业家啊。我之前听说你盯上狮山建设路那个项目了,说实话啊,我还是挺担心你跑过来找我开后门,没想到白白担心了几个月,你换了目标。不开玩笑,你这个想法真的很好,地方上集群式发展中小型企业搞工贸联动这件事,我在狮山就可以直接推动。你明后天有没有空到狮山走一趟?我直接让周康元、李博以及开发区的负责人都出面跟你对接……” “别,这事现在千万别声张,”许建强求饶道,“难得找你喝顿酒吹吹牛,你也别着急这么早就当真。” “怎么,你觉得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还没有正式招商运营,时机不成熟?” 中年人说道, “没问题的,我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综合批发市场的发展已经是大势所趋了。钟秀路这边做不起来,东洲也必然会有别的地方能做起来。工贸联动、以商促工这个高度的站位,更没有问题。也许从诸多综合批发市场运营者的角度,很难看到这点,但我们作为主政一方的官员之前没有看得到,还需要你提醒,真的惭愧了。不过,我既然看到了,那就要果断抓住先机。我觉得狮山先做起规划,不会有什么问题。” “嗨,在你面前纯粹吹吹牛也不行喽,” 许建强苦恼说道, “这其实不是我的想法。这个人提出这样的想法,本身也有想法做一家产业园区与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加强合作。你那边要是抢先做了,不就成了我出卖、泄露人家的商业机密了?” “哪个地方的眼光这么厉害,竟然想到抢先走出这一步?”中年人疑惑的问道。 “也是你治下,云社镇。你要是抢 “云社镇?”中年人更疑惑了,说道,“云社的党委书记汪兴民、镇长范春江,这两个人怎么说呢,能力应该不能说没有,但达不到你说的这个层次啊。再一个,云社也没有能力、资源做这个。” “怎么,你这个县太爷日理万机,真的就没有关注到狮山最近有一家保健品厂商比较出挑啊?”许建强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就没有尝试着猜一下,这些想法其实是做这个保健品的提出来的?” “哦?”中年人拿手指敲了搞额头,问道,“这些想法真是萧良提出来的?我前段时间是听隋婧说你最近跟萧良有过接触……” “我唬你有什么好处啊?”许建强笑问道,“怎么,你也对萧良有偏见?” “肖裕军案发生时我其实就有关注,也比较巧,隋老当时就在狮山,看着隋婧那个傻丫头被萧良骗着一脚踏进云社那潭浑水里,也看着肖裕军案最后演变成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样子,” 中年人很坦然的说道, “肖裕军案最终没有深挖下去,有时候我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实际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不过,通过那件事,还是能看出萧良不是那种甘为池中物的人,只是我后来也没有想到他跳出云社第一步竟然是做保健品……” 中年人也不否认就是萧良做保健品,确实令他有了一些想法。 当然萧长华与陈富山案牵涉的复杂性,更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也没有想到以综批市场为支点,推动地方产业工贸联动以及作为新的平台促进对外贸易的思路,竟然是出自萧良,甚至萧良都有意在云社先尝试着推动建设一座与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工贸联动的产业园区。 “对了,他们对这个产业园区,具体有怎样的想法跟规划?”中年人实在是有些为这个新的思路折服,忍不住追问道。 “我自己手里有这么几摊子事忙得脚不着地,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也才刚刚开始招商,我哪里有功夫追着人家的屁股问东问西啊?”许建强说道,“你想知道萧良有没有具体的想法跟规划,你是县太爷,直接问云社镇党委、镇政府不就行了?” 许建强没有想到唐继华早就有关注到萧良,甚至早在肖裕军案发生之时,也没想到隋家老爷子隋觉民当时就在狮山。 说到对保健品厂商的偏见,许建强也没有办法替萧良解释太多。 现在保健品市场实在是泥沙俱下,就算宿云生物坚持了底线,宣传口径很保守,但肯定也不能算唐继华所期待的那种对地方、对国家有裨益的产业。 唐继华不会介意狮山有哪家企业做保健品,只要能促进就业、增加地方税收,不要玩太花就行,但也不要想唐继华会公开的站出来支持一家保健品厂商的发展。 当然了,许建强还是希望唐继华,能直接跟萧良见面谈一谈的。 “东洲的事情比较复杂啊,”许建强可以不用考虑太多,唐继华却蹙着眉头苦笑道,“你跟萧良接触好几次,不会不知道他父亲萧长华,曾经给东洲前市委书记陈富山当过秘书吧?” “怎么,啥时候国内又兴起株连九族了?”许建强装糊涂问道,“再个说了,陈富山案发,省里市里不是都把萧长华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吗?一个个如饥似渴,也没能抓住人家的把柄,最后抓住一些工作上的过失做文章,把人给踢到冷灶衙门,就想一棍子打死啊?再说陈富山都要从狱中出来了吧,这事影响也应该过去了,你还顾忌那么多啊?” “除了市里的问题,”唐继华苦笑道,“狮山水面下也不平静啊。前段时间萧良好像是插足干涉县政府办主任跟云社镇党委副书记儿子的婚姻生活,甚至将县政府办主任跟云社镇党委副书记的儿子送进看守所关了一个月。当然了,我知道事情真相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这种传闻都能传到我的耳中,可想狮山的事有多复杂了!”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许建强问道。 “我什么事都知道一点,但难就难在‘什么事都知道一点’上。我到地方也就一年多点时间,都已经养成一个习惯,就是听到一些事,首先就会想,这事是不是有心人希望我知道的,”唐继华苦笑道,“单纯从阴谋论来说,萧良那件事能传到我的耳朵里,更多应该是有人希望我对云社党委、党政府的工作局面有一个先入为主的直观印象……” “看到你这样子,我更坚信我当初选择跳出来是对的,幸亏当年没有屈服于老爷子的淫威啊,”许建强感慨道,“不然等三五年后我到地方,承受的折磨可能比你更厉害啊!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耐心。” “也还好,不一样的成就感。”唐继华笑道。 “你既然担心信息不畅,真不考虑多一条了解基层情况的信源?”许建强循循善诱道。 “看来这个萧良真是不简单啊。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有帮谁这么说过话,我都没有这个资格,”唐继华笑着说道,“这样吧,你先替我试试萧良那边的口风。如果这个产业园有了具体的规划,我再走一趟云社不迟!” “你啊你,你就是太谨慎,”许建强摇头笑道,“好吧,我先去试探萧良的口风,要是没有见着兔子,就不把你这只鹰放出来!” 唐继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他们确实有好的想法、计划,我从旁推动一下,可能比我直接站出来大力支持,效果要更好一些。” 许建强微微一叹,他在机关工作六七年才辞职下海,之后又主要在东洲发展,对地方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以他们的身世、背景,如果愿意与地方“和光同尘”,又或者说甘受地方的“围猎”,不说事事皆能如鱼得水,也绝对比基层一步步艰难爬上来的干部滋润得多得多。 但是,倘若想要特立独行,或者说不切实际的抱着整治地方的一些妄想而来,就得考虑成为众矢之的的后果。 围猎可以是女色财气,也可以是明枪暗箭。 “我认识萧良也比较巧,那天正好是隋婧在公安局的队长袁文海调云社工作,有人请吃酒,大家凑到一起,喝过酒后又在狮山找了一个地方喝茶,聊起地产这个行业,” 许建强认真说起他跟萧良相识的过程,说道, “你知道,我也是挺自以为是的一个人,但有时候还是得承认这个世界就是有人比你强。萧良应该之前都没有机会接触过地产行业,就算家学渊源,想把我侃得口吐白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那一晚,他就是让我觉得自己这三四年在这个行业简直就是白混的。也不瞒你说,拿下棉织二厂的老厂区,其实就是萧良的建议,也正因为有了这个选择,我才放弃狮山建设路那个项目。当然了,萧良做保健品,我开始也挺意外的,兴许是急功近利了一些,但站在我们的立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谁处在他家那个境况,怎么可能按部就班的行事?也许萧良等得起,萧长华也等不起啊。当然,抛开这个不谈,单就做事本身而言,不要说我自己了,我这些年也见识不少能人,也没有见过谁,能在短短三四个月间,从无到有组建一支三四百人的团队,将那么复杂的流程都走通了。也不能说没有,但起点这么低、基础这么薄弱的,我没有见过……” 许建强这番话,也叫唐继华神色凝重起来。 他了解许建强,甚至都难以理解许建强会对一个人的推崇备至,感慨道:“看来萧良是真正把你折服了啊!” “不如人,咱得承认啊。”许建强笑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没有后顾之忧 南亭村塘溪河畔的某家农户堂屋里,光线有些暗的白炽灯下,聚了不少人。 “培军呢,年纪轻,刚接手工作又是那么多的事压过来,确实没有第一时间着手处理塘溪河的污染问题。现在镇上、县里都重视了起来,决心要治理好塘溪河;果汁厂对这件事是责无旁贷的。当然了,这事要解决好,也需要一个过程的。我顾雄在这里可以给大家拍胸脯保证,快则三五个月,迟则一年半载,肯定会让大家看到果汁厂拿出实实在在的措施。” 顾雄拉着顾培军很早就从接待站的酒局撤下来,从转给外甥接手的批发部里,装了三十小袋大米、三十桶食用油赶回南亭村,与村里及生产组干部,准备连夜挨家挨户走访塘溪河两岸受污染影响较大的人家。 县长周康元出现在果汁厂的排污口,与市里干部痛斥果汁厂污染环境这事,在南亭村也可以说是掀起轩然大波。 顾雄、顾培军父子刚走访到第三家,很多人都闻讯赶过来。 顾雄索性就在这家堂屋,跟聚集起来的村民解释一些问题。 顾雄、顾培军是唱白脸的,说话顾及他们跟萧良的立场,要充分共情附近农户受污染影响的困扰,当然也有唱红脸的。 生产组组长王喜逮住站堂屋门口的一个汉子,破口就骂: “张海,你个狗|日货,今天就看到你TM跳得欢,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果汁厂之前什么鸟样,塘溪河这么严重的污染,是谁搞了来,你们几个狗日的,是不是不清楚,还是不敢对肖裕军那个狗东西呲牙?今天你们都他妈有脸跳出来欺负顾厂长跟小萧总了?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顾厂长跟小萧总接手果汁厂的时候,果汁厂是什么鸟样?塘溪河当时是清的,是顾厂长跟小萧总搞成臭水沟的?张海你这个狗东西,你老婆就是在果汁厂里做工,其他人可能不懂情况,你来给大家说说,顾厂长、小萧总接手果汁厂之后,是乱搞了,还是切切实实给大家做事了?在顾厂长、小萧总接手果汁厂之前,你老婆有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才吃几天饱饭,现在都学会砸锅了?王长军,你这个吃屎都不知道抹嘴的王八蛋,你在星旗村施工队做瓦匠,高晓天接的活,现在有多少是小萧总给的?给你们一天开二十块钱的工资,是吃饱撑着了?明儿就把你们这些孙子都踢出去,叫你们折腾去!” “王喜!话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塘溪河污染也确实很严重嘛,大家看在眼里也是着急解决问题——说起来还是对培军、对小萧总信任,认为培军、小萧总能解决大家的问题。要是肖裕军还在这里,谁会站了来指望他做什么事嘛?对不对?” 顾雄拉住王喜,和颜悦色的说道, “大家也都希望日子能越过越好,谁家门前有一条臭水沟,心里都不会乐意的。这事,确实是培军他们没有及时解决,有责任,小萧总这才第一时间让我与培军过来,给大家赔礼道歉!” “顾站长,你跟小萧总就是太纵容这些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了,” 王喜犹是气愤的说道, “这事压根就不是顾厂长不解决,而是先救厂子跟先解决臭水沟两件事,哪件事情在先,哪件事情在后的问题。解决任何问题都要有轻重缓急、先来后到。张海、王长军几个怂货,要不是今天顾站长你在,我今天非给他们几拳头。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孙子到底受谁的指使,一个个叫猪油蒙了心,竟然真想看到果汁厂倒闭?!果汁厂倒了,小萧总不在咱们云社干了,你们就能得到好?” “不至于,不至于,大家心思不可能这么坏,” 顾雄微微眯起眼睛,瞥向围聚的众人,又试探的问道, “不会真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话吧?” “顾站长,我们真不是听谁指使,就是突然看到有干部站河边指指点点,就凑了过去;也不知道怎的,就越说越激动,”张海哭丧着脸,诉道,“这事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明天就去给小萧总道歉。镇上如果要处罚小萧总、顾厂长,我们也绝对不干。” “喏喏,又把这事说严重了不是?”顾雄笑道,“这件事没有及时解决好,小萧总已经很内疚了,你们真去赔礼道歉,不是给小萧总难堪吗?既然是误会,那就让这件事过去。你们不要听王队长胡说八道,不会开除谁的。要是村里还有什么人说怪话,大家都帮着解释解释,或者来找我,我出面给这些人做工作……” 将准备好的米油都送出去,顾雄与顾培军赶回到梅坞老街十九号院,都过十点钟了。 萧良他们也才跟汪兴民他们喝好酒回来。 顾培军将连夜走访村民的情况告诉萧良:“也挺奇怪的,他们搞这些小动作,并没有事前在背后鼓动村民;是周康元等人出现在塘溪河口,附近有人看到,才越聚越多!” “这么看来,他们原计划是想直接在镇上搞事的,但没有想到我们非常干脆利落的放张铭、赵向南他们走人了,才临时决定将矛头指向果汁厂的排污问题。”萧良皱着眉头,猜测说道。 “应该是这么回事,”顾雄对人心的揣摩还是老练的,说道,“他们既然下决心要效仿宿云生物,也大搞保健品,没有必要一开始就互相往死里掐——应该是他们心胸太狭窄了,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就放张铭、赵向南他们走人。而张铭、赵向南他们跳槽走,也都是指望有更好的前程,不大可能这么急着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萧良点点头,他与顾培军接手果汁厂,在解决库存问题后,他们对南亭村的掌控可以说是超强的。 不过,张铭、赵向南等二十六人突然集体暴动,从宿云生物辞职跳槽离开,绝大部分又都是南亭村人,这实际使得他们对南亭村的掌控被极大被削弱了。 今天这件事,不是在镇上压住范春江、周健齐不搞事,不是将周康元怼回去,就能松一口气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萧良其实更担心张铭、赵向南这些人不知所谓,跳出来怂恿村里一些不知真相的村民(他们的亲戚朋友),在塘溪河污染等问题上纠缠不休甚至进一步闹事。 那才是真麻烦。 那样会给袁桐、梁爱珍、范春江这些人一直有抓手,上蹿下跳搞他们的事情。 因此,萧良才让顾雄、顾培军酒都没有喝两口,就带着礼物去走访农户,安抚受污染影响较严重的村民同时,也排查一下有没有人在背后怂恿、指使的迹象。 将这点问题排查掉,萧良才算是放下心来,拍拍手跟大家说道: “这件事就这样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解决问题——大家都回去吧,我还得连夜赶一个方案出来,明天镇上召开联席会议,得有东西讨论,将范春江、周健齐他们的嘴堵住!” ………… ………… 夜色下的狮山宾馆格外静谧。 周康元也没有自恃地位与身份,酒局过后还是热情的走到停车场,亲自送顾学东等市经贸委的工作人员都坐上车缓缓驶离后,才示意司机将车开过来。 这时候袁桐将未婚妻田文丽丢在台阶前,独自走了过来。 周康元拉开车门,有些疲惫的说道:“我今天回市里,你也回去歇息吧,都忙一天了。” “周县长,我爸刚到狮山宾馆,想找周县长聊聊天。”袁桐说道。 周康元对袁桐失望,但不可能不理会这么晚亲自赶到狮山的袁唯山。 不提他这些年跟袁唯山的交情,袁唯山马上就要提市政府秘书长了。 市政府秘书长看上去跟袁唯山此时的担任市政府办主任的工作职责,绝大部分都是重合的,级别上也是正县处级,但事实上在党政机关,市政府秘书长这个职务,是要排在普通区县书记(非市常委)之前的。 当然了,市政府秘书长这个职务,肯定没有区县书记实际权力大也是事实。 周康元示意司机将车停回去,他跟着袁桐、田文丽去见袁唯山。 在狮山宾馆另一栋小楼的雅室里,周康元见到袁唯山以及田文丽的父亲田建中——田建中虽然是市委普通干部,但工作几十年了,人面上大家都是熟的。 “老周,今天这事给你添麻烦了啊,” 袁唯山是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到周康元跟着袁桐、田文丽走进来,就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声音洪亮的道歉道, “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事,就赶紧从钟市长身边请了假,赶过来给你道歉。这个蠢东西啊,在机关也工作有几年了,性子却还是这么粗糙,竟然还为个人意气完全不顾后果惹是生非,真是不成熟啊。我都恨不得将他踢到哪个角落里磨砺两年再说。” “谈不上,谈不上,哪有什么事?”不提多年的同僚之谊,仅凭袁唯山这么晚赶到狮山,周康元也不可能再摆什么脸色,笑着说道。 “混账东西,老老实实跟周县长交代,你跟萧良有什么个人矛盾,为什么要将个人矛盾带入工作中来,给周县长造成这么大的被动?”袁唯山扳起脸训斥袁桐,“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成熟?” 袁唯山请周康元跟他及田建中一起坐下来,厉色让袁桐站在房间里老实交代今天搞这些事的缘故。 「感谢两位大盟drunkyong、枕头an的慷慨捧场,加更一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对县长的交代 南亭湖果汁厂的污染问题,村民反应很强烈,却一直得不到解决——范镇长、周健齐他们想借市经贸委的调研推动一下,事前有让我跟周县长您汇报。一个我没有亲眼看到果汁厂的污染有这么严重,以为仅仅是敲打一下,一个是我确实跟萧良存在个人一些恩怨,不想让他们有提前活动的空间,就有意让范镇长他们没有提前将果汁厂安排到行程里。结果搞成这样子,是我辜负周县长的信任,我,我……”袁桐站在房间里,说道。 袁唯山都亲自赶到狮山来了,除了以后多个心眼,周康元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对袁桐说的这番话,周康元还是很疑惑,问道:“你怎么可能跟萧良有矛盾?”又问袁唯山,“你跟萧长华在工作上,好像没有什么交集吧?” “我跟萧长华没有什么交集;萧长华他在党史研究室好好的,以前在市里碰到,还是要点点头的,”袁唯山叹气说道,“还是小辈他们扯不清的事情——我以为袁桐这个混账东西自己能处理好,没想到今天给你捅这么大漏子来!” “这事还是跟我家文丽有关,” 田建中虽然在市委机关只是普通的中层干部,但跟周康元也认识二十多年了,说道, “文丽打小跟袁桐是同学,但当年高考没考过,到狮山复读过一年,又非常巧跟萧长华的大儿子做了同学,大学毕业后,他们两个人还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不过两人也没有谈多久,性格不合就分开了,但是萧长华的大儿子呢,一直拿这事纠缠文丽,散播很多对文丽不利的谣言。袁桐他啊,太耿直了,见不得我家文丽受委屈,起过几次冲突。我也没有想到袁桐会将个人矛盾带入工作当中,给周县长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周伯伯,这事你要怪就怪我吧!”田文丽泫然欲泪的说道,“有时候确实是他们太欺负人了,袁桐受不住气才这样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还纳闷呢,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事,你掺和进去干什么呢?” 周康元很是“释怀”的看向袁桐说道, “不过呢,你这事确实做得不够成熟。南亭湖果汁厂存在严重的污染问题,不管有多么情有可原,情况有多严重以及群众意见有多大,我们都是目睹的,完全可以要求环保部门介入调查,督促整顿。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先等云社镇拿出整顿方案来,你再负责盯着环保局跟进处理。不过,你要记住了,事情既要妥善处理,让民众满意,但也不能影响全县经济发展的大局……” “你小子,要掌握住周县长给你划定的大原则、大方向。这也是你作为秘书,应该替周县长分的忧,而不是再给周县长惹麻烦!”袁唯山板着脸训斥袁桐。 “萧良今天夸海口说元旦之前解决所有问题,催促环护局介入,适当放宽一两个月的期限?”袁桐不确实的问周康元。 周康元点点头,说道:“具体什么期限,等云社拿出方案来,再作进一步确定,现在也不用定太死。总之县里要有县里的诚意与宽容度,但凡事也要有底线。” 周康元先坐车离开,袁唯山从市政府专门调了一辆车送他跟田建中过来,这时候没有忙着上车,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板着脸训斥儿子: “周康元如今是狮山的县委副书记、县长,是狮山县的政府一把手,最忌讳的就是身边人两面三刀。做领导的要有什么不方便出面,需要身边人冲锋陷阵,你现在倒好,狂妄到没边,竟然想将周康元推出来当枪使?要不是我还有点薄面,你这辈子就在机关坐冷板凳吧!” “袁桐也是没有想到这个萧良,竟是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东西;当然,能早见清这种角色,其实也是好的,吃一堑长一智嘛。”田建中劝解道。 “他就是缺教训,从小没有经历什么挫折,平时看着挺温和,骨子里却是狂妄,瞧不起人。现在吃点亏,可以说不算坏事。”袁唯山叹气道。 “爸,汪兴民的岳父你是不是认识?”袁桐问他爸道。 “怎么,你还没有学会消停啊?”袁唯山瞪了儿子一眼,说道,“汪兴民的丈人只是副县,能在退下来之前,将汪兴民推到镇党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去,说明汪兴民还是有点料的。你不要这么轻视别人。你现在要学的,就是踏踏实实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要夜郎自大,以为除了你,天下都是废物。就算都是废物,惹急了也会咬人!你今天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就以为萧长华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我肯定吸取教训啊,所以才想着打听更多的消息,”袁桐委屈的说道,“现在这件事也不是我想消停就能消停的啊!” “耐得住性子多打听消息这事没错,但要记住一点,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即便要动,也要先将自己摘出去,这些道理你没有琢磨明白,你就还谈不上成熟。”袁唯山又跟田建中站在路灯下抽了一支烟,就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袁桐抓住田文丽柔软的小手,回到饭店主楼里开好的房间,在田文丽不情不愿的推却中,将她的衣衫一层层扒开,露出雪白迷人的胴体,耕耘片晌将内心燥热泄去,又温存一会儿,才打电话给周斌,问他们酒喝得怎么样了。 张铭、李向南带人集体跳槽过来,张健、朱金奇今夜自然也要盛情款待,就安排在狮山宾馆不远的一家酒楼里。 袁桐身为周康元的秘书,都是安排别人代持在嘉乐公司的股份,当然也不方便跟所有跳槽过来的员工见面。 不一会儿,张健、朱金奇以及周斌、张铭等人赶了过来。 “周县长那里没事吧?”周斌很是忐忑的问道。 周康元到狮山宾馆,专门给顾学东一行人重新安排了晚宴,还特地找了桩事将梁爱珍遣走,大家就很清楚今天的事令周康元大为光火。 他们也很清楚周康元大为光火,不仅仅是萧良强硬的回应令他下不了台,同时也恼恨他们画蛇添足,背着他搞这些手脚。 今天这件事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事情解决了,”袁桐拿起茶几上的烟,拿打火机点燃悠哉游哉的吸了两口,说道,“反正这事我们暂时消停些,先把自己的事给做好了。只要他们有把柄、漏洞,什么时候去捅都一样,不用急于一时。” “这倒也是的,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只要姓萧的脾气一直这么硬下去,就不愁以后没有收拾他的机会,”朱金奇说道,“我们这次失策,主要也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认怂,就想着之前的部署不能白安排了,没想到会过犹不及……” 袁桐笑了笑,说道:“现在人手都给张总配齐了,接下来可以大张旗鼓干起来了吧?” “肯定的,”张健笑道,“袁秘书跟乐少说一声,等着我们元旦报喜讯就行了!” 他们的计划,与萧良猜测没有太大区别: 李向南带人加入溪口果汁厂,协助朱金奇利用肖裕军留下的资源,以最快的速度将“嘉乐灵芝液”的生产筹备起来。 张铭、徐晓冬带着二十名跳槽过来的销售人员,直接加入嘉乐公司的销售团队,在嘉乐原有的药店渠道上,加强“嘉乐灵芝丸”的销售。 只要“嘉乐灵芝丸”销售有相应的增涨,就能最大限度的节减销售人员激增产生的成本。 然而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招聘销售人员,扩大销售团队,更大范围、更深层次的拓展“灵芝丸”的销售渠道,甚至前期可以重点宣传“嘉乐”这一品牌扩大影响力,为“灵芝液”的大规模上市做好准备。 “张经理,你对嘉乐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袁桐主要工作精力还是服务好周康元,之前都没有时间关注到朱金奇他们筹划运营的具体细节上去。 既然他们今天走迈出最为实质性的一步,即便他的名义不会出现在嘉乐的正式股东名单里,袁桐还是希望了解更多的细节。 大家对张铭寄以厚望,袁桐当然也是直接问他…… 第一百三十章 各有各的如意 {80从来没有受到如此的重视与厚待,还有些拘谨坐在沙发一角的张铭,摁住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说道: “我能提的建议,都已经跟张总、朱总说了。现在的方案都是张总、朱总反复琢磨后确定下来的,我可没有能力提出更好的建议了。” 虽说脑健灵的经销渠道建设,与传统保健品厂商是截然不同的,张铭也清楚这种情况,但为何如此,他就搞不清楚了。 朱金奇、张健他们则分析“脑健灵”主要走副食品经销、批发渠道,重点覆盖社区及乡镇零售终端,忽视保健品市场传统的药店渠道,应该是萧良创办宿云生物之初,没有太多的资源,只能借南亭湖果汁原有的渠道做事,并没有太高深的玄妙在里面。 甚至在他们看来,这种销售渠道选择是有问题的。 这也导致“脑健灵”前期市场投入那么大,销量却始终受到压制。 要不是国庆节意外爆了一下销量,宿云生物都已经被他们干挺掉了。 嘉乐成立也有三四年了,目前跟东洲、锡江等省内各地市数百家药店建立起稳定的供销联系。 “灵芝丸”销量有限,主要还是产能有限,也没有什么市场宣传投入,也就没有所谓的市场认知度;更没有大规模安排销售人员下沉到药店,组织各种助销、促销活动。 而药店渠道以及在各大商场投资成立专柜,设立更为密集的直营销售点,安排销售人员直接参与销售,这则是保健品市场火热七八年以来,早就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核心途径。 张健现在要大展身手,当然不可能弃之不用,标新立异去搞别的。 嘉乐前期所形成的药店渠道,受限于销售团队的规模,主要集中于东洲、锡江等地的城区以及一些经济发展较好的县城。 全省七八十座县城的药店都还没有覆盖全,更不要说进一步往乡镇覆盖。 他们接下来工作的重点,就是先销售渠道更深层次的渗透到所有县城,再往乡镇设销售点。 这个工作量就不是三四十名销售人员能完成的,最最保守的估计也需要一支五六百人的团队;倘若将覆盖市县及乡镇各个层次的促销活动都计算在内,两三千人都未必够用。 一方面人员扩张需要大量的资金,一方面市场宣传要跟上,需要更大规模的资金。 即便生产暂时由朱金奇借肖裕军那边的资源全部承接下来,嘉乐公司目前所能动用的四百万资金,也远远不能执行如此庞大的市场扩张计划;短时间想要筹措更多的资金,也很困难。 因此他们也是分两步走,以元旦为节点,元旦之前销售团队将初步扩张到二百人以上。 只要元旦周能如期产生销售爆量,他们就能获得相对充足的资金,进行下一步的扩张计划。 宿云生物目前跟渠道商采取现货现款的供货模式,这一点张健、朱金奇虽然很认同,这样能最低限度减少渠道对资金的占用,但他们模仿不了。 一方面是嘉乐与现有的药店渠道,已经形成先供货、铺货再按期结款的合作关系,甚至药店跟绝大部分保健品厂商都是采取这种模式。 在嘉乐的产品没有足够的市场影响力之前,现在还没有资格提现款现结。 另一方面,他们想在元旦周之前就完成初步的市场渠道覆盖,时间非常紧迫。 之前宿云生物在秣陵最多是投入一百五六十人的销售团队,临时招募的促销人员更是多达数倍,但硬啃了一个月,除了国庆节爆量之外,正常周销量也就四五千盒的样子,只能勉强维持正常的投入,实际产生的盈利极其有限,甚至可能都没有。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张铭他哪里敢坚持去照抄他在宿云生物学到的那点皮毛? 他到嘉乐虽然负责带领整个销售团队,但照搬嘉乐老的一套最为轻松,也能体现他刚加盟嘉乐虚怀若谷的心胸以及对张健的尊重。 在广告投放及宣传口径上,张铭则主张嘉乐灵芝液应该要放开限制,更加狂野一些。 “脑健灵”宣传口径的保守,在宿云生物内部都饱受诟病,这一点也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 …………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为了明天下午的党政会议,镇上能有一个相对正式的方案,萧良只能委屈自己熬夜加班——别人也没有能力凭空拿出一个相对完善,经得住环保部门推敲的污水处理方案出来。 张斐丽赶回办公室,将果汁厂的生产资料拿过来,刚进十九号院就听到萧良在那里鬼里鬼气的哼着歌,还透着一股得意劲。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张斐丽将资料放到长桌上,打量了萧良好几眼,都不觉这两天发生那么多糟心的事,真有什么好得意的,都怀疑萧良是不是受太多刺激,精神失常了。 一下子二十六名员工集体跳槽,稍稍进入有序、相对轻松下来的工作又骤然紧迫起来——这么晚了,大部分管理人员还得回到办公室连夜加班加点,确保将影响降到最低。 张斐丽刚从办公室过来,徐立桓、吴启燕、何雪晴、纪红群他们的气愤劲都还没有过呢。 萧良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将污水处理方案写出一份草稿了,递给张斐丽,让她帮忙将一些生产涉及的数据填上,他伸着懒腰,说道:“苦中作乐,哼哼歌,我哪有得意了?” 十九号除了侧面的一间小厢房充当厨房、餐厅外,面朝老街只有三间正房,一间卧室,一间预留改造卫生间用,堂屋两壁打满书橱,中间摆放一张大长桌。 最初想着堂屋会客兼喝茶,但萧良住进来,就发现他在堂屋里办公,比在文化站大楼他那狭小的办公室里舒服多了。 夜晚时分,小院幽静,却有石板街上以及左右人家都有一些声响传过来,绝非冷清寂寞的办公室能比;萧良索性就麻烦张斐丽将一些资料直接搬过来。 至于为何得意,实则是朱金奇这个鱼饵,能这么快就发挥作用,甚至一次就把周斌、袁桐等所有人都卷进去,这借刀杀人的效果,可是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 这首先意味着肖裕军则彻底失去翻身的可能。 不谈品性,单纯以能力及手腕而论,肖裕军是能够称得一时之选的。 要不然前世他不可能构建如此盘根错节,几乎可以说在东洲一手遮天的肖氏集团。 而此前这几年,他除了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费尽心机侵占南亭湖果汁厂的资产外,在云社之外也不是没有发展出自己的产业。 在扣除肖裕军这次上缴以及为减罪暗中收买贿赂的钱款外,肖裕军明面上在溪口镇还有一家果汁厂、一家水泥家,在狮山还有建材经营部、砂石场等产业,里里外外资产有三千多万。 要不是袁桐这些人藏在朱金奇身后心怀鬼胎,肖裕军这次就不可能判这么重。 而倘若没有这样的插曲,真要让肖裕军两三年后就从狱中出来,那时才九七、九八年,肖裕军手里还有三四千万的资产,不要说在狮山县了,甚至在东洲市,都是不容小看的。 顾培军他们也一直很担心肖裕军出狱后,有能力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特别肖裕军还是那种黑白兼沾的角色。 而萧良决意留在云社发展,第一目标就是要从肖裕军头上讨回真正的公道,就是不想看到他两三年出狱后还有东山再起、横行东洲的机会! 现在张健、袁桐、周斌及其背后的周健齐、范春江这些人都勾结在一起,通过朱金奇找肖裕军旗下果汁厂代加工小瓶汤剂保健品,有了这道桥梁,这些贪婪无度的东西,不把肖裕军那点资产都敲骨吸髓都吃干抹净了,萧良都可以跟他们姓。 萧良重生回到九四年,人生第一个,也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个仇敌,算是基本解决掉了。 肖裕军数年之后出狱,要怎么从朱金奇、张健以及袁桐这些人身上找回“公道”,他安静的看戏就好了。 朱金奇、张健、袁桐这些人,应该也不会愿意看到肖裕军能提前改造好出狱的。 这叫他如何不得意? 萧良心情舒畅,张斐丽填写数据之时,他帮着张斐丽沏茶,还很耐心的绕到她身后,将茶杯递到她手边。 张斐丽进屋后脱下大衣,羊毛质地的打底衫将她曼妙的身材勒得恰到好处,细腰圆臀,真正有着她这个年纪最为诱人的美感。 “你还让不让我帮你整理了?”张斐丽回头瞪了萧良一眼,娇嗔问道。 “随便添点数据就行了,足够顾培军忽悠了。”萧良说道。 萧良花了一个多小时,亲自草拟了一份污水处理方案,丢给顾培军明天参加镇上党政会议,还能怕镇上有人能挑出刺来? 张斐丽伸手将萧良往远处推,说道: “你要么老实坐对面去;要么你就出去溜达溜达去,别站我身后,叫人心里发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还很年轻有点气盛 张斐丽手里修改着方案稿,却有一分注意力留在身后的萧良身上,心想要是这混球敢将狗爪子伸到前面瞎摸,就拿笔尖戳痛他! “嘀……” 寻呼机像蛐蛐似的轻鸣了两声,张斐丽转回头,见萧良身子倚着书橱,将寻呼机从裤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就拿起角几上的座机回了过去。 “……酒桌上他们有几次提到‘乐少’‘乐总’这个人,但这个人今天夜里没有出现?行,我知道了……” 张斐丽见萧良眉头这一刻紧蹙起来,心里揣测这个“乐少”“乐总”是谁,又是谁深夜给萧良传呼。 “……我是很好看你的,你选择走,我最感到惋惜,但我支持你个人的决定;企业间人员流动也是正常的。你好好在那里干,应该比其他人做出更好的成绩来。说什么话呢?从我这里学到点什么,当然要在新工作里用上。我教的那点东西,又没有什么轻易不能外传的独门秘术。不过你得记住,凡事都要活学活用,不要死搬硬套;不同的企业,看似产品差不多,实际可执行的策略却是千差万别。好的,好的,再见……” 见萧良放下话筒,张斐丽粉润的小嘴巴都惊呆张大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萧良:“是谁给你传呼?是某个辞职的人?” “小脑袋瓜不要有这么多的疑问,跟个好奇宝宝似的,”萧良按住张斐丽的脑袋,催促道,“快写东西。” 张斐丽张嘴要咬萧良的手,突然又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太暧昧,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万一刺激到他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就难办了。 张斐丽低下头修改方案稿,眼角余光看到萧良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角落里抽烟,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夜色,不知道他在思虑什么,很快就把心思沉下来,专心将方案稿改好。 “我送你回去。这方案稿你明天拿给顾培军看,告诉他下午镇上的会议,我也去列席……”萧良将修改过的方案稿看了一遍,跟张斐丽说道。 “我爸应该还在文化站大楼等我。”张斐丽说道。 “……”萧良毛骨悚然吓了一身冷汗,问张斐丽,“刚有个人鬼头鬼脑的探头从院门口看过来,不会是你爸吧?” 深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张斐丽刚才过来时,特意没有将院门关上,还将房门敞开来—— 见萧良做贼心虚的样子,张斐丽杏眸一瞪,哼道:“那肯定是我爸不放心我。你要敢对我动手动脚,拿砖头砸破你脑袋!” ………… ………… 现在市县要求基层重大事宜,都必须拿到党政联席会议上讨论通过。 因此除了每周一次的例会,遇到特殊情况,乡镇也会随时召开党政联席会进行讨论。 除了镇党政班子成员外,重大事宜涉及的站所及其他相关人等也都需要列席参会。 萧良原本想着顾培军拿出初步的整改方案配合汪兴民、刘辉、梁朝斌就行了,但没有想到整件事的背后,还涉及乐宥。 想想也正常,单是袁桐在背后起劲,又或者暗中再给一点嘉乐的干股,范春江昨天真未必愿意跳出来当这个出头橼子,必然是有更多的倚恃才行。 毕竟昨天就算没有他凌厉的反击,范春江昨天那么干,也会给周康元留下党政班子不和、搞突袭挑事的负面印象。 现在知道乐宥也直接参与进来了,这倒合情合理了。 乐宥、袁桐身后是副市长乐建勇、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就算事情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也不用担心会兜不住,才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至于乐宥为何要插这一脚,萧良相信乐宥看不惯他只是次要因素,乐宥再纨绔放荡,也在社会上厮混过几年。 要说里面有什么乐宥现在就看得上眼的重大利益,这个就太容易揣测联想了: 肖裕军名下的水泥厂、砂石场以及建材经营部,又有朱金奇这个关键人物,乐宥在狮山拿下来的商业楼项目,可都是用得上的。 “萧良大家都是认识吧,不用再做介绍了吧?” 会议召开前,汪兴民跟列席的党委委员、副镇长们介绍了萧良列席会议的缘由, “周康元县长陪同市经贸委的顾学东副主任昨天到云社调研考察,发现果汁厂污染问题很严重,要求镇上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现在果汁厂主要是为萧良的宿云生物代加工产品,因此这个整治方案也直接涉及宿云生物,因此我特意将萧良喊过来,大家一起讨论研究。” 汪兴民亲自主持会议,萧良先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镇党政班子成员讨论,范春江、周健齐要比想象中镇定,看来整件事不仅有乐宥参与,让他们有被撑腰的感觉,或许昨天他们还在周康元那里做了些补救措施,令他们更有恃无恐了。 前面的党政班子成员发言,都没有什么重点。 党政班子成员,包括党委委员、副镇长在内,总计九人,虽然昨天仅有汪兴民、周健齐、范春江三人陪同参观调研,但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想必也都知道详情。 即便在座没有谁愿意看到宿云生物撤出,却也不可能在范春江、周健齐两个副书记(镇长)面前轻易表态,更要担心有些话传到周康元耳里,会不会对他们以后的仕途发展不利。 看到刘辉、梁朝斌跃跃欲试,打算出头为宿云生物说几句话,萧良举手要求发言:“汪书记,这件事涉及我们宿云生物很深,接下来如果整治,其实也是宿云生物全力配合果汁厂去做,我说两句……” “嗯。”汪兴民点点头。 “范镇长昨天突然邀请周县长、顾副主任到果汁厂参观,应该是早就关注到了污染问题吧?” 萧良双手放在会议桌上,眼睛盯着范春江,问道, “我申请停职留薪之前,负责审计果汁厂的财务,镇上有关果汁厂的会议,我基本上都会被拉出来凑数,但是好几次会议,范镇长都是亲自主持的,却从来都没有提出果汁厂的污染问题,我就想问一问范镇长,范镇长是以前完全没有注意到果汁厂的污染问题,还是觉得果汁厂的污染,就是我们造成的?” “我们讨论污染重治问题,你这是扯到哪里去了?”周健齐不悦的质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涉及到范镇长是希望我们走,还是希望我们留,” 萧良看了周健齐一眼,寸步不让的说道, “这个问题不问清楚,讨论整治没有意义。我相信周副书记,你也是很清楚这点的。这个问题,我也会同样问周书记你!” “这么说,我们要是说你们希望宿云生物走,这个会议就不用召开下去了?事后你不会到处宣称是我们把宿云生物的逼走吧?” 一上来就被萧良针锋相对,范春江也是窝了一肚子火,阴恻的问了一句,又看向汪兴民,说道, “如果萧良是这样的态度,我觉得这样的会议,没有必要请他列席。果汁厂污染治不治理,如何治理,跟宿云生物留不留,是两个议题,难道为了挽留宿云生物,人民群众的健康,我们就不管了?” 汪兴民疑惑萧良此时依旧如此强硬,慢条斯理的对范春江说道: “萧良的问题,范镇长你要是觉得没有意义,可以不用理会,但至少让萧良把话说完嘛。” “前天夜里,某公司从宿云生物一举挖走二十六名员工,昨天范镇长又拉着周县长、顾副主任突袭果汁厂污染问题,却完全无视这么严重的污染是怎么造成的。这个盖子不揭开,让我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跟各位领导讨论污染如何整治,对不起,我还很年轻,有点气盛,很难做到这点,还请各位领导见谅,” 萧良今天不仅要将范春江、周健齐的头摁下去,还需要其他党政班子成员拿出明确的立场来,迫使他们与范春江、周健齐进行切割,平静的说道, “所以我同样的问题,还是再会问一遍各位领导,是真心希望我们宿云生物留下来一起解决问题,还是说宿云生物去留都无所谓。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很有限,我在周县长面前已经夸下海口,年底之前不解决,我们就没有脸留下来。所以,各位领导的支持与否,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要不然一场又一场的讨论研究,拖到年底却什么问题都决定不了,还不如我们现在就老老实实滚蛋,不给各位领导添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 范春江现在就要将萧良赶出会议,但将萧良赶出会议室,宿云生物就会直接从云社撤走,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火星撞地球啊,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云社班子要立场鲜明 汪兴民有些明白萧良的意图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萧良昨天那么态度强硬地怼周康元,不惜以撤出为威胁,迫使周康元没有当场勒令果汁厂停产。 就算周康元接下来很可能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态度表露出来,但事情传开后,宿云生物以及宿云生物涉及的他们,在县里都不会受到待见。 就算萧良背后有泛华这一援手,往后县里以及镇上的形势,依旧会错综复杂。 党政班子成员,总计有九人,梁朝斌不是党政班子成员,仅有刘辉目前是坚实的跟他站在一起,而周健齐现在又跟范春江高度捆绑了。 其他五名党政班子成员,在肖裕军案后,是偏向他更多一些,但不意味着没有变化。 萧良这是要借这个机会,至少在云社先将范春江、周健齐两人摁住,或者说让其他五名班子成员跟范春江、周健齐的裂痕更深。 还有就是官场上常用的“拖”字诀:我不反对你,我也满口说支持你,但我会拖死你。 比如果汁厂的污染问题,可以给出整治的期间,但是各个卡口拖一拖,迫使污染整治超过时限,甚至到时限还继续给出宽限延长,但宿云生物跟他们的声誉就会垮台,群众的不满情绪就会重新滋生、积累。 因此镇上高度统一思想,是极其有必要的。 萧良看似年轻气盛的咄咄逼人之下,却暗藏这样的算计,汪兴民也是暗暗震惊,但也不再犹豫,接过萧良的话头,看向班子成员: “看来希望宿云生物去或留,确实需要先讨论清楚。如果我们班子成员,都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高度统一起来,年底前想兑现对周县长的承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范镇长、周书记,你们觉得呢?” “肖裕军案过去才几个月,萧良为镇上做出这么多贡献,却屡次被针对,换了谁没有脾气?”刘辉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觉得我们班子成员,必须坚定不移的表明支持宿云生物的态度……” 范春江、周健齐阴沉着脸不作声,汪兴民就点名其他班子成员先发言。 这时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先说起萧良这段时间做的功绩来。 事实上也是如此,不提明后年有产值破亿的可能,萧良七月调入果汁厂后,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果汁厂的库存,避免果汁厂倒闭危机,这就是谁都无法抹除的功绩。 肖裕军案到现在基本上都审理清楚了,虽说肖裕军、朱金奇等人最终还了三百来万的侵占款,但在果汁厂危机最严重时,拖欠外债高达上千万,工人工资也拖了两三个月没有发放。 没有及时解决库存带回四百多万的销售回款,没有将生产恢复正常化,果汁厂哪那么容易渡过危机? 果汁饮品是有保质期的,一般都是十二个月。 积累的库存一旦错过解决的最佳时间窗口,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梁朝斌虽然不是班子成员,但他负责联络南亭村,也是更具体的介绍果汁厂目前的经营情况,说道: “果汁厂恢复正常生产后,很多详细情况,还没有具体跟镇上汇报,我来说一说。目前果汁厂恢复生产还不到三个月,产值累计一千四百万,看上去还不算多,但全镇工业产值才多少?现在有人传宿云生物明年会给果汁厂带来上亿产值的生产订单,这个可能有人觉得夸张了,但就算宿云生物明年还是保持现状,只要生产不撤出去,也能叫云社明年的工业产值翻上一倍。” “工业产值背后的意义,普通老百姓或许不懂,我相信我们班子成员都是清楚的吧?工业产值带来的是就业,是税收返还,是全镇明年能够拿得出手的财政开支,” 汪兴民说道, “说句不好听,除了镇印刷厂外,宿云生物在云社里里外外还有十多家合作商,就真的跟大家一点都没有牵扯。要是谁家有小孩读书不成,没有能力出去闯荡,就不希望镇上有一两家看得过去的好企业,打声招呼安排一个安稳的工作?这话不要写到记录里,但这个理,大家都应该明白的吧?” “是啊,不管别人怎么针对宿云生物,我们还是要坚定支持宿云生物留下来的……” “仅给果汁厂留两三个月的整改限期,实在是太短了、太强人所难了……” “现在各地的乡镇企业废水、废气、固废处置是个什么状况,又不是没人清楚。不说云社几十家小微企业了,整个狮山县把国企都算上,有几家有完善的污水及废气、废弃物处理设施的?县里就盯上我们,就是欺负人嘛!” “退一万步来讲,果汁厂是南亭村办企业,真要搞污水治理,理应也是南亭村委投钱去做。现在果汁厂及南亭村委都拿不出钱来,宿云生物愿意拆借资金,不要说我们镇上了,县里都没脸提这么苛刻的要求啊!” “我们还是要多出面做群众工作……” 以前在镇上周健齐做老好人,范春江是一言九鼎。 这三四个月来汪兴民真正发挥出党委书记领头羊的作用,前后在镇接待站的事情上翻云覆雨,迫使范春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县长周康元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普通的班子成员其实也不用太关心。 毕竟周康元不是狮山本地的干部,大概率做一两届就要调走。 再说周康元上面还有县委书记压着,还有那么多的常委、县领导制衡,他们上面也还有汪兴民顶着,不要说乡镇中层干部,绝大部分乡科级干部与周康元都很难有直接的交集。 现在打开话匣子,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将立场亮出来。 范春江、周健齐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在镇上传播出去,对他们的声望打击有多惨烈,但此时也不敢触汪兴民、萧良的霉头,被迫表明支持的态度。 为这一桩事,党班联席会议召开四个小时,讨论下来,就是果汁厂的污染问题要整治,但都不能压迫太紧、太急,能不能这个月就落实施工,以及需不需要在元旦或春节前彻底处理好,要参考设计施工单位的意见,镇上不能直接卡死,也要请求县里给予宽限。 说到底并非大家良心发现,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牵扯,大家都不希望将宿云生物赶走。 另外,在他们看来,宿云生物现在只是找南亭湖果汁厂加工产品,又不是不能换新的加工厂,撤走损失不会太大,不觉得云社真就抓住了人家的命根子,有加以要挟的资格。 汪兴民在会议最后又谈及工业园区、新镇区及梅坞老街保护等问题,大家精疲力尽,就兴趣缺缺了。 没有人觉得云社此时有资格做这些事。 不过,既然是汪兴民提出来,由梁朝斌牵头,挤出一点资金,先找一家设计规划单位做前期咨询工作,也没有谁反对就是了。 ………… ………… 虽说云社调研之行,周康元作为县长被搞得很是狼狈,但在云社镇将整治方案提交上来后,周康元还是将南亭湖果汁厂的污染问题,拿到县长办公会议上讨论,还将汪兴民以及县建设环保局的负责人喊过去列席。 在整个狮山县,此时的宿云生物还有些无足轻重。 不过,也不至于立时勒令南亭湖果汁厂停产整顿。 毕竟云社提交的情况说明,说清楚了肖裕军案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南亭湖果汁厂纯粹替宿云生物代加工等问题。 没有谁真的想引起乡镇基层激烈的反弹。 就算有人想讨好周康元,也得考虑在县长办公会议上不能将汪兴民压制住,最后却将这个问题捅到县常委会议上讨论,更有可能令周康元陷入被动之中。 袁桐、范春江所犯的低级错误,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谁会蠢到再去犯一次。 不过在整治时限上,县里显然就不想放太宽松了。 既然宿云生物承诺拆借三百万资金,萧良此前还公开承认已经拟定了初步的整治方案,会议讨论的结果就是明确要求十一月底之前争取动工,主体工程竣工也仅放宽到春节前后;县建设环保局等有关部门也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审批。 除此之外,会议决定还要求南亭湖果汁厂在污水处理工程建成发挥作用之前,需要先雇工程队,对已经淤积黑臭的塘溪河道进行清淤作业,泵水加大塘溪河的径流量。 总之要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立竿见影的减轻塘溪河的污染,对塘溪河两岸的民众有一个交代。 塘溪河北接运盐河通海,在这个年代,地方观念将污染物排海自净,也算一项环保措施。 虽说这些措施会增加很多额外的费用,但也不能说是无理的要求。 萧良也无意讨价还价,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一一应承下来。 赵旭东性格比较内敛,他之前作为果汁厂生产科副科长,也负责过污水处理的事情。 不过,之前是肖裕军担任厂长,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投入资金解决这些问题,只是将他推出去搪塞群众。 他这次从锡江调回来后,就主动要求协助顾培军负责污水及供电、供水配套工程的改扩建事宜。 萧良就直接撤消市场一部,将锡江及东州的果汁业务合并到省南、省东两个片区工作之中。 果汁厂的污水处理也确实没有什么难度,萧潇、赵旭东找到市环境工程规划设计院,对照设计院早前做过的几项同类工程,稍加调整,就拿出一套新的工程方案来。 南亭湖果汁厂这边,除了要求基础施工部分分包给星旗施工队外,就直接跟市环境工程规划设计院签署工程承包协议。 对塘溪河道的清淤,也一并交给星旗施工队组织进行。 萧良对高晓军的要求,就是他现在要尽可能自筹资金、组织工人、购买设备,相应的工程款要拖到年底才会结算给他。 这个年代的清淤也比较简单粗暴,就是增加两台高压水枪对淤积污染较严重的底泥进行冲刷,然后经运盐河排海。 只要县建设环保局认可,作业环境恶劣、二次污染等问题,在这个农村年人均收入才刚刚过千的年代,也没人会考虑太多。 二十六名员工集体跳槽,对宿云生物的影响非常有限。 最为主要的影响,也就是原市场一部负责东洲果饮市场的团队核心人员都被张铭带走,后续需要重新组建一支新的团队负责这块工作,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好在十一月往后,本身就是果饮市场的淡季,销售渠道的去化速度缓慢,也没有什么促销活动的安排,新的销售团队一时手忙脚乱,对实际的市场销售影响极为有限。 除了提前启动的配套工程改扩建外,宿云生物很快也启动新一轮的招聘工作。 为了有效控制成本,萧良也是给了四大片区更大的权限,在当地正式注册销售子公司,从当地大规模招聘销售及后勤保障人员。 在扩大销售团队的同时,萧良也正式从云社往四大片区派驻行政及财务人员,推动销售子公司的正规化建设。 不这么搞,三四百名销售人员都从总部调派,仅派驻补贴、食宿、往返交通等各方面的成本就高得惊人。 随着新的地区市场宣传及销售渠道开发等工作有效开展,十一月第二周的销量也快速突破四万盒,到十一月底,周销量进一步突破五万盒,整个十一月总计给宿云生物带来近十七万盒的月销量。 即便如此,随着销售团队整体规模突破三百人以上,宿云生物员工总数突破四百人,果汁厂也将生产职工进一步扩张到一百二十人,包括薪资、行政、后勤支持、广告投入、促销开支等各项开支都在短时间内不可避免的出现大幅度增涨。 核算下来,给公司带来的实际盈利却寥寥无几——这还没有将污水处理等配套工程的改扩建投资计算在内。 现实证明了,并不是说随随便便一个奇思妙想,就直接给萧良带来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暴利。 真正的生产及市场经营,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新书终于上架了,大家多订阅,多给月票。今天四更保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元旦将至 除了上马污水处理工程外,十一月底果汁厂又上马了独立的供配电工程。 果汁厂之前除了自备一套柴油发电机外,主要是从南亭村配电站接电保障生产。南亭村配电站的供配电设施简陋陈旧不说,供电线路也是乡镇中低压线路,给未来的生产线改造带来极大的限制。 在前市委书记陈富山的强力推动下,九二年东洲市在云社北部的亭山镇成功建成了一座新的火电厂,算是东洲市进入九十年代以来规模最大的一项工业投资,极大改善了东洲市的用电难题,其中就有一条输电线路经南亭村通往宿城镇南面的市开发区。 萧良也没敢奢望近期县供电局会专门为他们出资更新南亭村配电站的设备。 为了保障果汁厂的生产用电安全,只能自己搞配套工程建设,向县供电局申请自建供配电站,整体投资比污水处理工程还要高出一大截。 包括新的净水制备设施在内,这些都是近期必须投入启动建设的配套工程。 要不然的话,后续不是随便增加一两条生产线,就能无限制扩大产能的。 宿云生物虽说十一月并没有产生多少实际的盈利,但销售渠道的囤货规模是进一步扩大了,使得十一月宿云生物的实际出货规模达到二十五万盒——这个实际已经超出萧良当初预定的目标了。 实际出货规模扩大,使得回笼的销售款增加不说,同时也必然促使生产规模的一步步放大,对上游各个环节供应商的占款规模,也相应扩大。 因此即便十一月的真实盈利非常可怜,即便在诸多配套工程以及塘溪河清淤工程上还是支出近两百万的前期投入,但宿云生物的现金储备并没有缩减,甚至还进一步扩大到一千万左右。 对企业经营来说,现金储备是最为关键的一个指标。 只要现金储备相对充裕,宿云生物一时没有产生盈利,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短短四个月内,宿云生物从无到有,此时拥有四百名员工、销售渠道初步覆盖全省,在云社镇足以称得上庞然巨物了。 而除开行政运营及人员薪资支出,宿云生物在广告投放及诸多宣传促销活动,也累计投入四五百万的巨量资金。 这些投入也都已经沉淀到“脑健灵”的品牌价值之中了。 因此并不能说没有产生实际的盈利,就抹除宿云生物短短四个月来所创造的惊人成绩。 这么大规模的公司,以及“脑健灵”在江省初步打响影响力的品牌,都可以说是萧良重生回到九四年,利用短短四五个月时间,积累下来的家底。 一直以来果汁厂的生产能力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目前三条生产线都运转起来,职工队伍也在一点点提升、改进。 虽说十一月底周销量突破五万盒之后,再次进入新的平台期,增涨停滞下来,但望眼欲穿的“元旦周”步伐渐近,公司从上自下也洋溢着极为乐观的气息。 十月国庆节前后,周销量环比激增十一倍的光辉战绩,这才过去短短两个月。 除开十月之后新招聘进来的员工,其他人对那一刻都记忆犹新。 大家都预想着元旦周“脑健灵”有望实现六十万盒单周销量的突破。 整个十二月所有的工作计划,都是为这一核心目标展开,除了更精美、更大量的宣传海报张贴,更密集的广告投入,以及覆盖更密集的零售端网络外,果汁厂的生产也不能拖了后脚。 毕竟元旦周之前,销售渠道以及宿云生物、果汁厂的仓库里,要提前储备足量的“脑健灵”才行。 考虑到元旦周前夕,市场宣传力度也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开展大规模的促销宣传活动,也会大规模聘用临时的促销人员,开支都会相应的激增,但不管怎么测算,只要能如期实现六十万盒的单周销量,怎么都能产生三四百万的利润。 而元旦过后一个月,就将迎来国人最为重视的春节。 大家都预测春节期间,“脑健灵”会迎来更大幅度的增涨,产生的利润也将更为可观。 十二月十二日,在宿云生物内部召开的市场动员大会上,徐立桓刚刚正式担任新设立的销售总监,激情四溢的发表演讲: “小萧总到南亭湖果汁厂时,我刚刚将家里的老房子翻修了一下,将不多的积蓄用光,还借了一点外债。我女儿期末考试前,满心想着暑假到市里她姨家住一段时间,有点小虚荣心,找我支援五十元零花钱揣在身上。不过,当时果汁厂停发工资已经有两个月,我跟我爱人口袋里加起来都剩不到五十元现金。当时,为了维护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我就义正词严的把我女儿骂了一顿。我当时又内疚又迷茫,内疚是明明自己无能,却为了苦撑作为父亲的虚假尊严,把女儿给训哭了;迷茫是我作为生产科长,也完全看不到果汁厂的出路在哪里。当时哪里敢想象五个月后的自己,会站在这里告诉在座的诸位,宿云生物今年的利润目标不是一百万,而是一千万,争取大家都过个肥年!” “小萧总不上去给大家讲几句?”何雪晴看到萧良很是风轻云淡的坐在台下,笑着问道。 “我这几个月拼着老命带你们做市场,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偷懒当甩手掌柜,”萧良笑道,“老徐现在很有销售总监的范儿,他能说就让他多说点。” 萧良看了看表,跟何雪晴说道, “我现在要去市里,夜里的聚餐你们负责盯着点,不要让谁喝多了。等成功完成‘元旦周’的销售目标,可以再搞次庆功宴,到时候可以让大家随意挑选酒水……” 萧良站起来跟台上演讲的徐立桓以及前排的申政、谭兴、费文伟等人摆了摆手,就与张斐丽走出大会议室。 “你今天没有怎么讲话,很奇怪啊!” 张斐丽陪同萧良参与动员大会的全程,对萧良今天的低调有些奇怪,走出会议室歪着脑袋问他。 “有什么奇怪的?”萧良说道,“何雪晴现在是市场营销总监、徐立桓是销售总监,以后带队伍吹牛逼就是他们的职责了,我还能事事都顶第一线啊?” “你要是不笑得这么诡异,我就信了。”张斐丽抿着嘴,说道。 萧良是一直都有意识的让徐立桓、何雪晴等人出面主持各项工作,即便细节上有所欠缺,也尽可能单独找时间交流。 不过,这么重要的动员大会,何雪晴、徐立桓两个总监,纪红群、申政、谭兴、费文伟四大销售经理以及想象萧良会如此吝啬言语。 见张斐丽走进办公室还一脸狐疑的盯着自己看,萧良将办公室门关上,笑了起来,说道:“如果这一仗注定折戟,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抓到我的把柄呢?我现在一句多余话都不说,事后才可以尽情嘲笑他们啊!” “啊?”张斐丽不可思议的看着萧良。 “你们还真是健忘啊,”萧良无奈的摇头说道,“张铭、徐晓冬他们集体跳槽的那天,我是不是说过十月过后照所拟定的方案执行下去,最终的市场反应一定会与预期出现较大的偏差?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就把我说过的话给忘了?” 张斐丽是记得这句话,但问题是十月过后,一个多月来市场的反馈情况都跟预测一致,怎么就断定到最关键的元旦周时,会与预期出现大的偏离? 另外,这次为了备战元旦周,公司会在接下来的三周时间,单周市场宣传投入都上调到一百万以上了。 九四年,在一个省级市场,单周广告及促销宣传投入上百万的资金,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突破想象力的事情。 甚至将这些资金花出去,就很考验人的想象力。 除了市场部及四大销售子公司会按部就班将团队人员扩张到四百人以上外,萧良还批准元旦周前夕四大片区都要临时招聘三四百名促销人员——这些都会产生大量的额外成本。 倘若市场预期是错的,萧良为何还要同意额外砸这么多钱下去? “宿云生物的销售团队,目前可以说初步将覆盖全省市场的框架搭建起来了,但距离真正的成熟,还是缺少了一些挫折,”萧良见张斐丽还在发愣,说道,“多砸两三百万进去,就算是给他们交学费……” “这算什么任性的答案?”张斐丽横了萧良一眼,说道。 她现在也懒得自寻烦恼,去揣测萧良内心真正的想法了。 “你不换一身更正式点的?”萧良打量了张斐丽一眼,问道。 泛华在钟秀路的综合批发市场一期项目,在经过两个月的紧急改造、招商后,在经过短短三天的试营业后,明天就将正式运营。 许建强今天除了要在已经改造完成的一期市场举办新闻发布会,还将在新华通大厦举办招待晚宴。 除开宿云生物、卫雄印务在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承租两个摊位,主要用作产品展示外,镇上最近也是由梁朝斌牵头跟泛华建设接触,洽谈借助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的平台推进南亭工业园规划建设及招商的合作事宜。 张斐丽作为宿云生物相关工作的具体负责人,也在今天的晚宴邀请名单之列。 张斐丽低头看自己穿的黑色薄呢外套,疑惑的问道:“我就是代表公司过去吃一顿饭,这一身打扮有什么不好吗?再说,你肯定是给许总拉去坐主桌,又不会跟我们打工的坐一起,需要担心我给你丢脸?” “我小杂鱼一条,今天这场面何苦凑主桌找不痛快?”萧良说道,“我已经义正词严拒绝了许建强!” 今天的招待晚宴,是许建强及泛华建设搞的一次内部动员及酬宾活动,同时也是为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的开业,进行一次较高层次的宣传,比较隆重盛大。 主要宾客有许建强认识的区市领导,有孙仰军等省城层次较高的一些朋友过来捧场,主要座席都要提前确定下来。 许建强是希望在招待晚宴隆重推荐萧良的,但萧良坚决的推辞了。 要不是镇上迫切想跟泛华谈成工业园的合作,梁朝斌以及顾培军、他哥萧潇以及张卫等人都应邀参加今天的晚宴,萧良都不想去凑今天的热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泛华的招待晚宴 笆梁朝斌、顾培军以及张卫他们都提前赶往市里参加新闻发布会了,没能蹭坐那辆唯一的桑塔纳,萧良与张斐丽只能乘坐公交车去市里。 虽说明天才是钟秀路市场正式营业,但在萧良建议下,泛华跟宿云生物的市场部及省东区销售公司合作,提前一个月进行覆盖东洲全市的宣传,将试营业期缩短到三天,用了一些分时段免费领取鸡蛋、挂面之类的促销手段。 萧良与张斐丽坐上公交车,就发现有些事是他自作自受了。 以往黄昏时分乘坐九路公交车前往市区,车厢里都是空荡荡的,文化站大楼前又是倒数第二站,根本就不愁座位的事;即便到下班时间,会有一些人,主要也是果汁厂或宿云生物返回市区的员工。 萧良不喜欢坐公交车遇到果汁厂与宿云生物的员工让座,他与张斐丽特意赶在下班之前出文化站大楼,没想到走上公交车,车厢里就已经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都是去钟秀路市场?还是市里有别的热闹可看?” 张斐丽与萧良走到车尾,讶异的问道。 两人只能站在车窗旁看沿路的风景。 过宿城镇后,车厢里就开始拥挤起来,后面张斐丽只能侧着身子,才不至于与萧良面对面贴拥在一起,又或者背靠萧良的怀里。 张斐丽穿着还是比较朴素的,黑薄呢大衣将她高挑纤盈的身材紧紧包裹住,鞋跟也是正常的中跟,但她这个身材已经算够高挑的,光洁的额头都快到萧良的鼻尖。 夕阳照在张斐丽的脸蛋上,白晰无暇,透着脂玉一般的光泽;鬓发刘海有些凌乱,不像十几二十年后的小女孩子收拾得那么精致,但挺直小巧的鼻梁、殷红的嘴唇、深邃的眼眸在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生动起来。 张斐丽眼眸偶尔会看萧良一下,又很快转头看着窗外,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将内心躁动的秘密一不小心暴露出来。 看着张斐丽微染绯红的美丽脸庞,鼻端萦绕着幽幽馨香,萧良也不想有太孟浪的冲动破坏了眼前微妙又美好的气氛。 九路公交车从钟秀路市场前经过,车厢里顿时变得空荡荡,张斐丽与萧良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似的说道: “都还没有正式开业,这边就这么热闹,看来许总他们的这个项目注定是大获成功了,接下来就看什么时候二期能正式开业了?” 在棉织二厂旧厂区的基础之上改造综合批发市场,前期简易施工的难度不大,投资也有限。主要难点还是城区自八十年代中后期已经在田家营自发形成一定规模的小商品贸易聚集区,综合批发市场在东洲市又是新的事物,短时间内很难吸引到足够多的第一批商户入驻。 借助宿云生物在东洲的宣发渠道与人手,提前大半个月进行大范围宣传,兼之泛华招商部门这两个月的不懈努力,一期三栋大举架旧厂房总计改造出四百个经营铺位,第一批也才吸引四分之一的商户入驻。 好在综合批发市场在东洲还是空白,一百家商户入驻,包括五金、小家电、服装、服饰在内数百种物美价廉的商品,对此时东洲市城乡民众而言,已经称得上琳琅满目、吸引力十足了。 萧良也很肯定,只要一期开业能在全市形成轰动效应,一期市场空余的摊铺就会很快填满,给泛华带来更多的现金流;剩余大举架厂房、仓库的改造、招商也能随之加速推进。 因此第一炮打响了,钟秀路市场大获成功,就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萧良之所以还建议许建强多掏点钱召开高规格的新闻发布会、招待晚宴,除了进一步提升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的定位外,主要还是希望泛华高调的将深厚背景展示出来,震慑住暗中觊觎之辈。 不管怎么说,萧良都希望能极力避免在田家营商贸聚集区受到冲击后,一些人还敢毫无底线的用下三烂手段针对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令悲剧重演。 钟秀路这边的新闻发布会已经举办结束,萧良与张斐丽在师范学院下车后,这时候正赶上市区的晚高峰,他们就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新华通大厦。 新华通大厦前也是铺了红地毯,广场上摆满花篮。 这么冷的天,许建强穿着单薄的西装,精神抖擞的与妻子徐亚云以及陆峰、周华、韩涛等泛华高层,站在新华通大酒店的大堂前,正跟两名穿着一看就是区市领导的中年人握手寒暄。 萧良没有凑过去,远远的跟许建强挥了一挥手,就与张斐丽从侧门走进大堂,然后循着招待晚宴所做的指引,往宴会大厅走去。 新华通大酒店也是泛华年初招商入驻、十月底才刚刚装修好的一个项目,此时还处于试营业期,规格比东洲大酒店丝毫不差。 宴会大厅有着这个年代少有的金碧辉煌,水晶灯饰将大厅照得通明如昼。 大厅靠里侧有一个小舞台,重要的坐席都在里侧。 萧良坚持低调,但泛华给他们安排的桌位也是靠里侧较为重要的区域。 梁朝斌、顾培军、张卫以及他哥萧潇他们四人,下午就应邀到市里参加钟秀路泛华综批市场的开业新闻发布会,此时正在靠里角的座位上闲聊。 萧良与张斐丽走过去刚要落座,看到乐宥那个狗东西、孙仰军、孙菲菲以及隋婧等人就跟他们隔着两张桌子。 孙仰军、乐宥两人似乎没有看到萧良走进来,自顾自的聊着天。 孙菲菲性子冷,却修炼不到家,没有办法对萧良视而不见,僵硬的点了一下头,眼神又不自然的朝张斐丽脸上瞥了两眼才挪开。 却是隋婧双手托着下巴,眼眸饶有兴致的盯着萧良看,似乎等着看萧良是直接坐下,不理会目中无人的孙仰军、乐宥,还是强忍住恶心劲跑过去打招呼。 见隋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萧良瞪了她一眼,就满面春风的走过去: “孙总、乐总、孙小姐跟隋警官都过来给许总捧场啊,许总今天的面子可真是大了。” 孙仰军面带淡笑,侧过身来跟萧良握了握手。 乐宥头微微抬起来,眼睛瞅着萧良,双手伸叉开来搁在两侧的椅背上,点点头已经算相当客气了,哪可能费气力端坐身体跟萧良握手? “孙小姐看到我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是不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萧良手搭在乐宥所坐的椅背上,好似跟乐宥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眼睛却瞅着孙菲菲,笑意盎然的问道,“说说看,你在隋警官面前都说了我哪些坏话?” 萧良一副他乡遇故知的热情劲,叫孙菲菲很是措手不及,忙说道: “许哥今天都夸你一下午了,我们哪敢说你的坏话啊,不怕被主人赶走连酒都喝不到?你帮着许哥出谋划策做综批市场,怎么没有参加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今天钟秀路可热闹了,都调警察过来维持秩序——这两天还是试营业,明天正式营业,还有各种表演,那得多热闹啊?不得将钟秀路彻底堵死啊?” 萧良明白了,为何孙菲菲眼神闪烁,隋婧却又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了,暗感许建强今天没有少夸他啊。 乐宥刚才能控制住脾气,不在孙菲菲、隋婧面前搬弄他的是非,才叫见鬼呢! 多半还将他跟张斐丽有一腿的事大肆宣扬了一遍。 除了他之前实在难入乐宥这种纨绔弟子的法眼外,萧良心想应该是今天下午综批市场异常火爆,令这孙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吧? 乐宥现在独立出去,在狮山拿下第一个商业楼项目,明里暗里都不在泛华建设占丁点的股份。 钟秀路市场又是他独立出去之后,泛华新做的商业项目,再火爆也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乐宥心里有怨气没法对许建强撒,还得笑脸相贺,但心里怎么可能会痛快,特别做综批市场的建议还是他绝瞧不上眼的小瘪三提的? 孙菲菲看似高冷,却有点傻白甜。 她心里有什么想法,眼神顾盼间就不经意的暴露了出来;她又意识不到如此仓促应对萧良的搭话,还是在往乐宥心里塞草。 萧良敛着眸子,看着孙菲菲笑道:“我知道为什么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了,一定是许总拼命夸我,让你嫉妒了!你不会真信许总替我吹的牛吧?我真要有这个能耐,我早就自己干了,还能将这么大的便宜给泛华占?” 隋婧双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萧良打量,好奇他明明是跟孙菲菲随意的搭话,怎么就能做到字字句句像钉子一样扎在乐宥心口的? 瞥眼见乐宥眼皮子都在微微颤抖,孙菲菲强忍住不去看乐宥,隋婧却快要笑出声来,打趣问萧良:“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萧良建议许建强做综批市场,是没有外人在场。 不过,八月初萧良与许建强第一次见面喝茶时,隋婧与孙菲菲就在旁边。 虽然她对地产也不是很懂,但看得出许建强那次就明显被萧良折服了。 乐宥这种人心胸狭窄,许建强对萧良越是夸赞,他或许不会当面反驳许建强什么,但转身还是控制不住贬低、搬弄是非。 这才搞得孙菲菲乍然看到萧良走进宴会大厅,搞得无所适从,控制不住在张斐丽脸上多打量两眼。 隋婧很是奇怪,萧良怎么就能从孙菲菲不多的神色变化,眨眼间就能看出这么多来的?这小子以后要骗女孩子,不是一骗一个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竟是师兄弟 乐宥实在不想看萧良这样的小瘪三在自己跟前张牙舞爪张扬,但人家从头到尾都是跟孙菲菲说笑,又没有怼着他的脸输出,他还能在桌上教训孙菲菲不要搭理这种乐色? 乐宥掏出烟,似乎陡然意识到这一桌有好几个女宾,拉孙仰军坐回隔壁桌抽烟去。 萧良这才注意到宴会大厅里,有两张桌子特意制作了宾客铭牌,也是今天招待晚宴最重要的两张主桌。 其中一张主桌已经陆陆续续坐了六七人在那里聊天。 待乐宥拉孙仰军坐过去抽烟,萧良才注意到他们两人的铭牌都在那张桌上,心想那些人西装革履,一个个气度不凡,又与孙仰军极为熟稔,应该是许建强从省城请过来捧场的朋友。 萧良坐到隋婧身边,跟孙菲菲开玩笑说道:“那两桌看来都是今天最重要的客人了——你看那两桌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也应该知道许总今天说的话,纯粹是糊弄鬼的吧?” “你不怕我们把你这话告诉许建强?”隋婧戏虐的问道。 “许总大人有大量,哪里会在意我说这些骗小姑娘的鬼话啊?”萧良笑道。 隋婧有些好奇了,心想萧良与许建强接触应该不会多,但说话却如此不讲究,甚至还浑不在意的故意在孙菲菲面前说破许建强与乐宥之间的矛盾,显然不是性格上的大大咧咧。 这小子有什么把握,确认许建强听到这话不会介意? 孙菲菲受家庭的影响,心里想跟萧良这种草根出身的人保持距离,但接触下来又不禁觉得萧良说话风趣,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风姿难以抑制,搂住身边一名女宾的胳膊,打趣的问萧良:“你知道她是谁吗?” 孙仰军、乐宥没有安排坐这一桌,刚才是坐过来聊天的,但除了孙菲菲、隋婧之外,这一桌还有四名宾客已经到场落座。 孙菲菲抱住胳膊的那个女人,可能都还不到三十岁,戴着眼镜,脸蛋白净而灵秀。 “邵师姐?”萧良站起来,探询的朝女宾伸出手,问道。 孙菲菲真真被萧良惊着了,刚刚萧良的反应,是完全不认识邵芝华的,她就随口一问,竟然这么直接就猜出来了? 孙菲菲搂住邵芝华的胳膊,好奇的问道:“萧良,你以前到底怎么知道邵老师的?” 萧良与邵芝华握了握手,坐下说道: “邵师姐在秣大化学系是传奇,我进秣大读的也是应用化学。孙秀云、钱成他们给我们上专业课,可没少拿邵师姐当榜样啊。孙秀云老师应该跟邵师姐是研究生同学吧?我毕业论文其实是孙秀云老师带的。我也是最近才听人说邵师姐到东洲工学院任教来了!” 萧良考入秣陵大学时,邵芝华就已经从秣陵大学读完研出国留学了。 他与邵芝华最大的交集就是邵芝华的研究生同学孙秀云。 孙秀云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担任助教,给萧良上过专业课,也指导过他的毕业论文。 除此之外,萧良前世也仅仅是听说邵芝华在学术上成就斐然。 萧良没想到邵芝华竟然也应邀来参加泛华建设的招待晚宴。 邵芝华之前也是印象很淡的听孙菲菲提及过萧良,刚才在桌上,乐宥确实没有少搬弄是非,说的那些事很难叫人对萧良有什么正面的印象。 不过,听萧良说他也是秣陵大学化学系毕业,还是同专业的师弟,是研究生同学孙秀云的学生,顿时间感觉上又觉得亲切起来了。 坐下来聊天,萧良才知道邵芝华以及坐旁边的丈夫周轩,竟然跟许建强都是秣陵大学本科时的化学系同专业毕业,他想起来之前几次跟许建强见面聊天,谁都没有聊到大家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认真说起来,许建强跟他也能算师兄弟了。 本科毕业后,邵芝华留校读研,许建强进到省发改委工作,周轩则分配到东洲工学院工作。 前年周轩有机会跟着校领导到邵芝华读博的加州大学访问,两人遇见重续前缘,邵芝华最终决定随周轩回国到东洲工学院任教。 周轩目前在东洲工学院主要从事行政工作,邵芝华刚评上讲师,除了授课外,主要还是遵循既定的历史轨迹,在学校从事电化学领域的研究。 这会儿许建强进了大厅,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萧良站起来刚要说没想到竟然跟他竟然是师兄弟,却给许建强先狠狠的抱了一把。 “你们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中搂搂抱抱,恶不恶心?”隋婧嫌弃的问道。 “你知道新闻发布会过后,又新签了多少家商户吗?” 许建强刚才在酒店门口没能逮住萧良,这时候将区市几个领导扔给妻子徐亚云及陆峰等人陪同,他难抑激动心情的走进宴会大厅来见萧良。 许建强没理会隋婧的玩笑,搂着萧良的肩膀,兴奋的说道, “我们开完新闻发布会,从钟秀路出发来新华通之前,当场就新签二十一家商户。我们来到新华通有一个小时了,刚刚我接到电话,说今天新签约的商户已经增加到四十家!” 听从萧良的建议,许建强与陆峰等人前往锡江等地考察这些地区的新建综合批发市场情况。 他们内心也是认同钟秀路综批市场是个好项目,才倾尽全力来做,但他们还是没有远远预料到仅试营业两三天,结果会如此大幅度的超出他们的预期。 综合批发市场不谈后期包括广告位出租等综合性的收益,当下最直接的收益主要依赖于摊铺出租。 能不能盈利,收益高低,乃至租金的高低,都跟摊铺的入驻或者说出租去化率直接挂钩。 为了尽快促使一期市场开业,前期招租入驻的百余家商户,租金都给了大比例的减免。 因此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看似完成了开业准备,也有一百家商户入驻,但直接给泛华创造的现金收入却极为有限。 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能不能真正获得成功,给泛华创造丰厚的现金收入,主要还是看后续的出租去化。 开业之后的出租,即便还会有一定的减免,但减免比例都要远远低于开业前就第一批吃螃蟹入驻的商户。 陆峰他们之前预计等到明年三月份之前,一期市场出租去化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就能达到盈亏平衡;等到二期市场完成改造,物业等配套设施逐渐完善,吸引更多的商户入驻,批发市场才有望源源不断的给泛华输送利润。 然而试营业的火爆人气,叫陆峰他们认识到他们最初的预测是何等的保守! 也不能说陆峰他们保守了,实在是之前为了开业,凑足一百户商家太难了。 除了大比例租金减免外,相当部分商户还是像宿云生物、卫雄印务这样的关系户,抹不开面子才答应入驻的。 扣除掉这些应邀入驻的关系户,近两个月来的真实招商成绩可能仅有六十家商户入驻。 这两个月来,陆峰带着泛华招商部门员工,将大腿都跑细了,嘴唇都说秃噜皮了,接洽大小商户近千家。 大多数个体工商户对入驻综合批发市场是很感兴趣,却还是选择观望,有很多的犹豫。 这主要还是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从筹备到落实执行的时间太短,很多工作都没有办法做得多扎实,外部改造投入低,内部设施改造也较为简陋——连一期市场都还没有改造好亮相,在这个年代能给人多大的信心? 就算泛华招商运营部门的工作人员,在一期市场正式推出之前,内心也都是忐忑不安的。 然而,经过前期的宣传发酵,试营业第一天吸引来的城乡客流就远远超过预期,堪称海量。 这样的人气已经堪比田家营及百货大楼逢年过节时的热闹情形了,甚至可以说还要旺盛一些。 试营业的同时,泛华招商部门的工作人员,也组织有意向但还在观望中的商户到现场参观、感受。 试营业前两天就新签了近二十家商户。 今天这个现场新闻发布会,陆峰他们没有太重视,是萧良强烈建议搞的,邀请好几位区市领导以及东洲市商界名流到场上台讲话,媒体也请了好多,进一步打消观望商户的顾虑,又新签入驻商户四十家。 相当于试营业三天,实际入驻商户规模翻了一倍多。 泛华招商部原先预计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份钟秀路一期市场才能达到百分之七十的招租去化率,但照这三天试营业的情况,许建强强烈怀疑他们能在元旦之前,就能基本完成一期市场的招租入驻。 许建强现在考虑的是加快二期市场以及相应物流工程的改造工作,提前启动二期市场的招商工作,争取二期市场赶在春节之前正式对外开业。 更为关键的,现在进行招租入驻,带来的都是净现金收入。 「兄弟们踊跃订阅!加更一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邀而至的贵宾 许建强九二年初带着陆峰等人来到东洲,联合乐宥等地方派,启动新华通大厦的开发建设,期间总计筹措资金近五千万投入进去。 目前新华通大厦物业销售还不到一半,但地段好,建设档次高,招商工作也做得很出色,目前招租入驻率接近七成,每年租金收入能覆盖财务、运营等各方面的成本。 因此,泛华目前还持在手里的这些物业,可以算得上优良资产了,估值也高达三千多万。 在给乐宥拿走五百万的分成之后,许建强估算这个项目最后能给他个人带来上千万的收益。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谈不上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新华通大厦剩余的物业,从去年底销售变现的速度就骤然放缓。 现在银行又严格限制地产行业贷新还旧。 许建强背景再强,也没有办法突破国家划定的红线。 他也要为明年年中到期的两千五六百万银行贷款发愁。 许建强年初时看到风向变化,就考虑过股权融资,也早就开始进行相关的接洽。 然而,民间稍稍有一些规模的活跃资本,现在都视地产行业为畏途,即便还有一些资本敢涉足进来,条件都相当苛刻。 许建强也没有觉得他之前通过孙仰军他们接触的几家投资人,对泛华建设仅给出一千万的估值是趁火打劫,毕竟当前国内骤遇寒冬的楼市就是这个行情。 许建强七八月份时,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答应这些投资人的条件,却是萧良的建议,叫他暂时放下股权融资这件事。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泛华建设倘若能在春节之前成功将二期市场完成改造、招商,意味着他们仅用四个月,就初步完成整个项目的开发、运营。 单纯从现金流来看,钟秀路市场年前最多只能给泛华建设带来四五百万的增量,但是整个项目对泛华建设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钟秀路市场,完成改造及招商,总的预算要远远低于新华通大厦的投资。 即便后续还要源源不断的投入升级改造及运营资金,但照当前的火爆程度看,出租率将以最快的速度实现预定目标,许建强持有钟秀路市场二十年的经营权,每年少说能给泛华建设带来至少四五百万的净收益。 这还是摊铺租金保持不变,不计入广告等附加收入的前提下。 这一块的资产真就是熠熠生辉起来了。 他们在新华通大厦所持的物业看似价值三千多万,但这部分物业还承担了逾二千五百万的抵押贷款,就净资产而言,与综批市场相当,但扣除财务(利息)、运营等成本后,每年可能仅能带来一两百万的净收益。 两者相比,差距之大是一目了然。 这时候再搞股权融资,许建强给泛华建设都敢开出三千万以上的估值;这还是友情价。 这其中巨大的变化,可以说就是萧良的建议直接带来的。 而萧良的建议,绝非简单的提一嘴。 除了前期建议泛华转型利用旧厂区改造综批市场,直接提供两三处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外,在之后的改造方案、招租营销乃至综批市场接下来重点挖掘、发展的方向,都给出中肯而详细的建议。 一向稳重的许建强,看到萧良夜里过来参加招待晚宴,也是忍不住找借口将应邀列席的区市领导丢到一边,赶到大厅里先给萧良一个热情的拥抱。 许建强又招手喊孙仰军、乐宥以及他们那桌几个从省城应邀赶来的朋友过来,介绍萧良,也有意炫耀了钟秀路市场试营业三天来的招商成绩: “……有时候一个精彩绝伦的商业点子,真的能改变一切啊。以前我在秣陵不算目空一切吧,多多少少也有些瞧不起地方,但这几年我与乐总、小萧总交流合作,才发现地方上才是真正的藏龙卧虎啊。” “许总就是会夸人,” 萧良可不想在这些眼高于顶、没事都喜欢踩人两脚的省城公子们面前太张扬,笑着说道, “我也是无意间看到锡江、秣陵等地的综批市场人气很旺,随口在许总面前吹了一嘴,还真敢将陆总他们辛辛苦苦做市场调研的功劳抢过来?许总你这么夸我,是不是不想给陆总他们发奖金啊?你狡猾得很啊!” “哈哈!” 许建强高兴得哈哈大笑。 萧良嘴里说得谦虚,还是会有意无意的瞥乐宥这孙子一眼,气得乐宥又拉孙仰军坐回去。 这时候徐亚云从对面的贵宾休息室走过来。 隋婧站起来搂住她的胳膊,调侃许建强道:“亚云姐,你知不知道咱许大总裁今天特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你问菲菲,我有没有冤枉他?” “乐市长到了?”许建强问妻子。 晚宴还没有开始,先一步赶到的区市领导都先安排到贵宾室休息聊天。 许建强是迫不及待想要给萧良一个拥抱,才找借口溜出来,但特地叮嘱妻子徐亚云陪在贵宾休息室里等他回去。 现在见妻子找过来,许建强还以为是乐宥的父亲乐建勇等人坐车赶到了。 “隋婧她爸跟乐市长一起过来了。”徐亚云说道。 萧良知道隋婧能与许建强、孙菲菲有不错的私交,注定身世不凡,但到底有多不凡,他也没有私下找许建强打听。 这一刻看到不仅乐宥重新站了起来,就连一贯踞傲的孙仰军也起身跃跃欲试的样子,萧良才确信隋婧的父亲,地位要比乐宥的父亲、东洲副市长乐建勇要高出一截。 萧良禁不住心里想:人既然临时是跟副市长乐建勇一起赶过来的,就连许建强、徐亚云之前都没有想到他会出席今天的晚宴,会是市里哪个大佬,地位比副市长乐建勇还要高出一截? 隋婧刚想坐回去,却勉为其难的叫徐亚云拖住。 见许建强看过来的眼神里有邀请之意,萧良还是坚持他一贯的低调做人原则,拱拱手表示谢绝,安静坐回到梁朝斌、张卫、顾培军他们那桌等待晚宴开始。 过了大约一刻钟,大厅里宾客都开始翘首企盼了,许建强、孙仰军、乐宥等人陪同好几名身穿灰蓝夹克的中年人从大厅侧门走进来。 一对中年男女被群星拱月般簇拥在人群之中。 看清楚中年人的脸庞,萧良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隋婧的父亲竟然是刚上任都不到两个月的市委副书记、市长钟云峰。 身材高大的钟云峰,四十七八岁的样子,带着眼镜,气度儒雅。 挽着钟云峰胳膊走进大厅的女子,看上去就三十五六岁,非常的年轻,紫红色套裙、宝蓝色小西装,披着一件棕色格子羊绒披风,挽起来的长发没有一根凌乱的发丝,颇为美艳的脸蛋经过精致妆饰,在宴会厅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几乎看不到一丝年龄留下来的痕迹。 真是美艳的一个妇人。 倘若不是眼神过于凌厉、挑剔,骨子里透露出一股鹤立鸡群的优越劲儿,萧良都不介意多打量两眼。 再看隋婧不情不愿的跟徐亚云走在后面,脸上看不到有半点与父母相聚的喜悦,萧良猜测这个女人应该是隋婧的继母,两人感情应该非常非常的一般。 钟云峰夫妇不在今天招待晚宴的计划名单之中,泛华的工作人员刚刚将座席进行紧急调整;隋婧的座席也给安排到主桌。 不过,隋婧走进大厅之后,眼眸瞥了一眼她原本在孙菲菲、邵芝华、周轩那桌的座位已经安排别人坐了,她就径直朝萧良这边走过来。 张卫拉着梁朝斌、顾培军以及萧潇出去抽烟了,有四个座位暂时空了出来,隋婧以为没人,就直接在萧良身边坐了下来。 萧良看到钟云峰夫妇朝他这边瞥望了两眼,心头苦叹。 钟云峰眼神里更多是好奇,隋婧继母瞥望过来的眼神就很有些不善了,应该很恼火隋婧宁可跟他们这些角色凑到一起,也不愿意坐到她与钟云峰身边吧? 这她妈已经将他这个不开眼的小子恨上了啊。 萧良将餐巾拆开来,垫在餐盘妈闹别扭,能不能别把祸水往我这边引啊,搞得好像是我带坏你似的?” “怎么,怕了?”隋婧美眸横了萧良一眼,问道。 “我小胳膊小腿,哪里经得起市长大人、市长夫人的重锤啊?”萧良苦恼的挠着后脑勺,又问隋婧,“你之前说想从警队辞职离开东洲,就是因为你爸调来东洲?” “……”隋婧沉默的点点头。 见隋婧情绪不高,萧良没有多嘴多舌问什么。 张斐丽她一直很安静的坐在萧良的另一侧,能听到萧良跟隋婧的小声说话,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了,难以想象隋婧的父亲竟然是东洲市新上任的市长、市委副书记—— 张斐丽都怀疑是她听错了,忍不住拿胳膊肘顶了顶萧良的腰,眼睛朝钟云峰那边瞥了两眼,又朝隋婧这边瞥了一眼,拿会说话的眼睛问萧良这事是不是真的? 萧良跟张斐丽眨了两下眼,告诉张斐丽他也是才知道这事,是不是挺劲爆的? 这时候梁朝斌、张卫、顾培军以及萧潇抽完烟走回大厅,才注意到坐许建强身边的中年人是新任市长钟云峰。 这年代普通民众获取信息的渠道很有限,平时还是很关注地方党政官员的变迁。 地方媒体,也都充斥着地方党政领导的各种信息。 梁朝斌惊讶的问道:“刚刚那桌也没见摆放钟市长的铭牌,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还是许总面子够大啊,真是深藏不露啊!钟市长旁边还有一个位子空着,是给哪樽大神留的?” 萧良不怀好意的跟梁朝斌打趣道:“肯定是给梁主任您留的啊,你还不赶紧过去,还得许总亲自来请?” “去,你给我一捆葱,我也装不了大象啊!看许总今天这么激动的样子,那么重要的位子,要留也是给你留的,”梁朝斌只当萧良跟他开玩笑,又跟隋婧笑着说道,“隋警官怎么凑到我们这桌来?” 梁朝斌他们还是拘谨了一些,不好意思在宴会厅里抽烟,没有看到隋婧跟随钟云峰走进来的一幕,正好奇隋婧怎么就突然坐到萧良身边来了。 看到隋婧都将餐巾铺开,顾培军还暧昧的朝萧良挤挤眼睛,想着揶揄两句,这时候却见许建强真就朝这边走过来。 许建强知道隋婧的脾气倔,问萧良:“那边有个位子空下来了,要不要给你介绍钟市长、乐副市长认识一下?” “你不许将萧良拉走,”隋婧拽住萧良的胳膊,挥手赶许建强走,说道,“你们一群猥琐老男人,不要把萧良给带坏了!” “我们还能把萧良带坏了,你这是看不起谁啊?”许建强笑道。 “你安排其他人吧,我小虾米一个,真不适合凑那桌去,”萧良说道,“要是在钟市长、乐市长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不是给你丢脸吗?” 隋婧坐过来,已经引起她后妈极端不悦了,他吃饱撑着凑钟云峰夫妇身边去? 许建强摇头苦笑,朝梁朝斌看去,邀请道:“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跟钟市长、乐副市长汇报一下云社镇南亭工业园的规划,梁主任过去陪一下吧?” 桌席已经临时调整过一次,要是这时候再安排哪位相对重要的人物调整过去,其实更不合适;而泛华几个高层也都分拆到各个主要桌席负责招待了。 萧良虽然是临时插桌过去的最好选择,但萧良叫隋婧拽住,许建强也只能临时抓梁朝斌的壮丁。 梁朝斌不会幼稚到觉得跟市长、副市长坐一桌喝酒,就是什么千载难逢的良机,但许建强都开口相邀了,萧良又坐着不动,也只能是他硬着头皮坐过去。 「感谢兰总!三千月票加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市长夫人不可辱 招待晚宴有主持,有许建强及泛华高层激情洋溢的演讲,有歌舞表演,还有抽奖环节,搞得热闹之极。 九点钟左右,许建强与钟云峰等人在主桌那边都站了起来,代表晚宴正式到了尾声。 萧良就想着等许建强送钟云峰、乐建勇等人离开宴会大厅,他就直接拉上梁朝斌他们从侧门先撤——许建强接下来还要安排下半场,安排孙仰军及其他从省城赶过来的朋友,萧良也不会硬凑过去。 却不想钟云峰刚刚离桌,与妻子在乐建勇一众人的簇拥下刚走出几步,又突然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你们都是小婧的朋友啊,”钟云峰抓住隋婧身后的椅背,眼神在萧良等人脸上打量,关切的问隋婧,“小婧怎么不给爸爸介绍介绍你在东洲认识的新朋友啊?” 前世钟云峰在东洲市委副书记、市长任上四年多时间,没能干一任市委书记,就又调回省里任职。 虽说前世并没有什么资料,证明他与肖氏集团及其他地方利益集团有什么很深的瓜葛,但钟云峰在东洲期间,在地方经济发展、城市建设、遏制国有资产流失甚至社会治安等方面都没有什么作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了,萧良也不至于会狂傲到在钟云峰这样的人物面前摆什么姿态,站起来自我介绍道: “萧良,不知道能不能算隋警官的朋友,毕竟之前作为隋警官负责案子的嫌疑人,差点被隋警官抓进监狱里去。也幸亏隋警官认真办案,最后查清楚真相,还了我清白——更准确的说,隋警官是我的恩人。” 张卫、顾培军、张斐丽、萧潇他们早就诚惶诚恐站起来了,萧良依次介绍:“顾培军、张斐丽、张卫、我哥萧潇,都是在隋警官侦办我的案件中认识隋警官的……” 认真说下来,萧良与隋婧最大的牵涉就是当初的陷害诬告案。 隋婧坐着没有吭声,她喜欢萧良的无拘无束、肆意洒脱,不喜欢萧良在她父亲面前变得拘谨,但又知道这是世态的必然。 钟云峰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女儿一晚上有说有笑的青年,竟然是这么一个关系,笑着跟身后走过来的妻子说道: “你看,小婧在警队工作还是很有成绩的嘛!” 隋婧宁可跟地方上身份复杂的小青年厮混在一起,也不愿在今天的酒宴上跟她坐一边,中年美妇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作。 她这时候才不理会钟云峰做和事佬的用意,很是冷漠的扫了萧良等人一眼,对钟云峰冷冷的说道: “现在地方上鱼龙混杂,小婧在东洲还是少结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为好;什么层次的人物都招惹,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萧良这一刻总算想明白钟云峰在东洲为政四年却碌碌无为的缘故了。 身为市长,自己的女儿跟他不亲近,又无法约束自己的女人当众如此任性的打压自己的女儿、羞辱客人,怎么可能有大作为? 钟云峰能担任东洲市委副书记、市长,有一部分原因是背景强硬,也很有可能是省里平衡的结果,而非他真有执政一方的能力。 虽说这件事本质还是隋婧跟她继母水火不容,但美妇既然唇枪舌剑刺到他身上来了,萧良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接过话茬说道: “市长夫人说得很对啊。如今钟市长是东洲市七百万人民的父母官,地位以及职位都注定了钟市长不再在普通劳动人民的一员了!幸亏我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刚才没有胆子冒认是钟市长女儿的朋友,不然市长夫长都要喊警察来了。” “……”美妇寒眸怒瞪过来,没想到坐在角落里一个小角色,敢拿这种话怼她! 面对美妇寒眸怒芒,萧良只是淡淡一笑。 如果注定无法低调发育,萧良只能更坚定的站在隋婧这一边。 这时候钟云峰讶异的看了萧良两眼,这才低声责怪身边的美妇,说道:“都是小婧的朋友,你胡说什么?”又对隋婧说道,“小婧,你跟朋友们多待一会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美妇总算知道铁钉子不好踢,寒煞着美脸,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两人惹她心烦发怒的面孔。 站在不远处的乐宥看到这一幕,拿胳膊肘捅了捅孙仰军,不怀好意的朝萧良这边呶呶嘴,低声嗤笑:“老许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欣赏这种货色。” 孙仰军微微一笑,没有作声,看到钟云峰携妻子快步往宴会大厅外走去,也赶紧陪着相送。 其他人离得较远,没有听到火药味那么浓的话,不明所以的朝这边瞥望了两眼,就快步跟上钟云峰夫妇的步伐离开。 “你说我冤不冤,平白无故就把市长夫人给得罪了,指不定市长大人也将我记小本子上了,”萧良坐下来,跟隋婧说道,“要是等会儿吃夜宵,你可得负责买单!” “瞧你这小气劲啊,”隋婧手托着下巴,“鄙夷”的瞥了萧良一眼,说道,“不过凭你怼沈美婷的那气势,勉强可以请你一顿夜宵。” 隋婧说是这么说,还是很享受与萧良在一起的轻松自如,招手唤孙菲菲以及周轩、邵芝华他们坐过来。 孙菲菲吐了吐舌头,朝萧良说道:“你敢对沈美婷那么说话,也真是够厉害的啊。我们就怕沈美婷,刚才我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萧良笑笑,暗自琢磨隋婧的继母是什么来头,很显然不可能是完全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将钟云峰吃得死死的,还能叫孙菲菲这些人都忌惮三分。 当然,孙菲菲是忌惮沈美婷的强势性格,却无太多利益上的权衡,却是周轩犹豫了一下,才跟妻子邵芝华走过来坐下聊天。 萧良心里知道周轩心里的顾忌,很显然他们跟隋婧的友谊,在现实里是不值钱的,说不定还会被钟云峰、沈美婷视作隋婧在东洲“乱交”的朋友,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排挤、打压。 邵芝华专心学术,不会在意这些,但周轩在学校做行政工作,要是搞不明白这些规矩,这辈子都很难出人头地的机会。 萧良他们这桌位于里侧角落。 大部分客人即便看到市长朝这桌走过来,即便有些惊讶,但离得都比较远,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朝斌离桌后,本来就朝这边走过来,想跟萧良他们会合后再撤。 他与张卫、顾培军、萧潇他们都是到这一刻,才知道隋婧竟然是新任市长钟云峰的女儿,震惊之余又听到萧良与市长夫人针锋相对的话,感觉后背都冒冷汗了。 萧良不知道许建强会不会在大堂前还要跟钟云峰、乐建勇这些人寒暄一阵子,为避免尴尬,他就耐心等着,不急着离场,从容的问梁朝斌: “刚才两位市长大人在,他们听到南亭工业园的设想,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兴趣啊?” 梁朝斌摊摊手,说道:“毕竟规模太小了,又是乡镇搞的工业园,钟市长、乐副市长能耐着性子听我说一说,就很给面子了,还能指望更多?” 南亭村在乡镇公路以南,正对着南亭湖果汁厂,早在四五年前就整理出一片产业发展用地。 那是老书记周海明没有遇到车祸去世之前,就腾出来计划投资新建一座铝型材加工厂的。 周海明车祸去世之后,肖裕军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兼果汁厂厂长,满心想着转移果汁厂的资产,发展他个人控制下的产业,根本就顾不上南亭村的发展。 虽说那块地贴近乡镇公路的区域,已经被肖裕军低价租给沈启民等私人老板建了一排铺子开店,但纵深还有四五十亩地一直荒在那里。 萧良计划将这块地拿出来开发建设南亭工业园一期,跟泛华建设合作,吸引有实力的商户过去投资办厂。 不过,这块地毕竟是南亭村的集体资产,萧良还是想着调动汪兴民等人的积极性,就希望以镇政府及南亭村的名义,去推动南亭工业园的立项建设。 汪兴民当然不会拒绝跟背景深厚的泛华建设搭上关系,就安排梁朝斌专门负责这件事。 南亭工业园的招商引资,前期又依赖于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的发展。 之前所有人,包括许建强、陆峰他们在内,对钟秀路市场的期待值都没有太高。 这也使得南亭工业园并没有实质性的推动起来,目前还处于咨询研究阶段。 当然了,不要说南亭工业园区现在还仅处于设想阶段,就算正式实施了,一期占地规模也就五十亩,也注定不会引起什么重视。 现在东洲在东南沿海诸多城市里经济发展要算滞后的,但经济开发区经过十年的发展,建成区也有五六平方公里了。 狮山县九二年底刚成立县属经济技术开发区,一期规划也有四平方公里,占地高达五千多亩。 一期占地仅五十亩的南亭工业园,连小型都算不上,只能算袖珍型。 钟云峰、乐建勇这些人看不到工贸联动发展的潜力,怎么可能会高看袖珍型的南亭工业园? 又或者说,这本身就是检验钟云峰、乐建勇这些人有没有真才实学、有没有大眼光的一块试金石而已。 看到许建强送走钟云峰等人之后,又拉着孙仰军走回宴会大厅,萧良站起身跟他告辞:“许总今天应该还没办法歇下来,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我们再聚。” “那些小子啊,难得来一趟东洲,肯定要找地方喝花酒,有陆峰、乐宥、韩涛他们负责招待就行了——我最多等他们见识过东洲的春色之后,陪他们吃夜宵。我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安排,可以到上面坐一会儿。我是圈子里有名的妻管严,现在亚云在这里,我也只能老老实实请你们喝茶!”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不在这里,你就不会老老实实了?”徐亚云嗔怪的瞪了许建强一眼。 许建强将妻子徐亚云拉出来自曝其丑,又提及刚才那一幕,说道: “隋婧她继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心上。说实话我也烦她,但有时候不得不给面子,也是无奈啊!” 许建强之前当面或背后是都说了不少萧良的好话,但周轩没有太当一回事。 或许许建强确实很欣赏萧良的商业头脑,但口头的称赞又能代表什么。 他进学校工作九年了,“口惠而实不至”的事情见太多了。 这一刻,周轩内心则是真正震惊了。 许建强送走钟云峰等人后,不仅没有避嫌将萧良扔到一旁撇清关系,竟然走回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市长夫人沈美婷无理取闹,完全不介意可能会有人将这话传入市长夫人沈美婷的耳中,会将人彻底得罪死。 这是什么概念,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许建强真的很烦市长夫人,同时也代表市长夫人刚才真不知收敛,许建强作为今天的东道主,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会随随便便和稀泥。 再看萧良听了许建强这话,却又是如此的风轻云淡,不像是单纯的年少轻狂、桀骜不驯,周轩不由的想,许建强之前对萧良的称赞是彻彻底底发自内心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请君莫入局 许建强盛情相邀,萧良也是难却。 萧良与梁朝斌、张卫、顾培军、张斐丽、隋婧以及他哥萧潇到顶楼喝茶,许建强自然也邀请同窗好友周轩、邵芝华一起,又问孙仰军道:“你是跟我们上楼喝茶,还是怎么说?” “难得来一趟东洲,将亲妹妹丢下来不管,我怕她会回家告我的状!”孙仰军笑了笑,说道。 其他人无需在孙菲菲、隋婧她们面前掩饰什么本性,孙仰军还是要在自己的妹妹面前注意一下形象。 许建强还是非常重视跟孙仰军的关系,在顶楼新华通大厦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坐下,开门见山谈到酒席间未被钟云峰、乐建勇等人重视的南亭工业园: “……计划没有变化快,之前我以为不会那么急,但综批市场一期试营业三天,就新签六十家商户入驻,远超我们的预期。我现在很有把握春节之前,完成二期市场改造及初步招商工作。实在不行就将二期改造分两步走,春节前将厂房与仓库先改造出来招商运营——南亭工业园现在就可以实质性运作起来了啊。” “宿云生物穷得叮当响,资金很有限,主要还是镇上对这件事很积极,” 萧良现在有意将这一块的事情都交给镇上承担起来,他同时也不想在孙仰军面前将事情说得太透,说道, “如果泛华参与进来,我想镇上行动会更积极。” “现在这种情形,泛华肯定要参与进去,而且下一步会重点推动这件事,” 许建强在梁朝斌面前也不打马虎眼,他又跟孙仰军介绍道, “梁主任刚才在酒桌上怕给钟市长、乐副市长造成不好的印象,谈南亭工业园这事时没敢吹牛,但不适当的吹一吹,有些问题就没有办法说透。其实这件事对泛华的意义特别重大。泛华做综批市场,如果仅仅只想填补东洲城区社区商业与大型百货商场之间的空白,确实是不用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不过,这么一来,综批市场的定位就有些低了,跟各地正陆续兴建的综批市场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未来的发展规模也可能会比较有限。萧良最初建议的时候,就提出钟秀路市场要打通上游商品制造以及对外贸易输出的通道,最终才能突破每年坐收三五百万租金收益就满足的限制。我思考过好久,当下地产低迷,这应该是泛华现阶段突破发展瓶颈的一个核心途径,而不是等钟秀路综批市场初步改造完成,就迫不及待的寻找一座新的城市进行简单复制。我之前没有找你聊这些,主要也是在钟秀路综批市场试营业之前,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仰军,你对国内外产业经济发展都很有研究,你觉得泛华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以这个思路推动钟秀路综批市场的发展,前景会怎么样?” 许建强很清楚,他凭借人脉关系,接手城区边缘或城郊区域的旧厂房,动用少量资金改造成综合批发市场进行运营,全省范围内或许还能再找到三五个合适的项目。 不过,简单的复制,不仅会分散泛华有限的资源,会过度消耗许家这些年积累的政商关系,甚至会跟地方利益势力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跟冲突外,未来的收益也是能够想象的。 与其到处折腾,还不如就在东洲市深耕经营,在真正奠定坚实的基础之后,再考虑对外扩张的事情。 钟秀路棉织二厂十三栋主要建筑,都是以大举架结构厂房、仓库为主,这也是大型棉纺织企业的特点,总计约能改造出一千四百余简易摊铺对外招租。 倘若将目光仅仅局限于东洲六县一市,又仅仅限于九四年当下的经济发展及民众生活水准,泛华将棉织二厂旧厂区改造完成,也许就能初步填补掉大型商场与社区商业之间、城区与乡镇之间的商业空白。 不过,倘若将地方特色产业集群、贸工联动以及对外贸易等环节都打通起来,形成相当足够的规模与影响力,钟秀路综批市场所能辐射、覆盖的,就不仅仅是东洲市的城乡市场。 再考虑到地方经济持续发展,民众消费需求持续扩大,发展空间就更大了。 旧厂区改造,仅仅是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的起步,等资金宽裕后,还可以建造规模更大、设施更先进以及商品种类更齐全的综合新馆、专类分馆。 目前他们在云社一期规划建设五十亩的南亭工业园,规模是极小,酒席上压根引不起钟云峰、乐建勇等人的兴趣,但这是他们踏出第一步的试验田。 倘若南亭工业园一期建成后,就能吸引十数二十家小微制造企业入驻,第一步就算成功迈出去了,接下来地方上为了经济发展,自然也会快速推出二期、三期工业园的规划建设。 泛华站出来参与这件事,相应的小微制造工业园也无需拘于云社镇。 只要有成功的示范案例在,泛华同时还可以找周边的溪口镇、宿城镇乃至狮山县合作建造多座新园区。 到时候,许建强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走到自家老爷子跟前炫耀,他没有走仕途这条路,依旧能对地方建设及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当然,简单复制综批市场,将来哪怕是在东洲市,也会面临严峻的同业竞争等问题。 这些内容,萧良都有跟许建强详细谈过。 不过,许建强之前对钟秀路综批市场的预期,远没有萧良那么强烈的确定性,也没有特别深入的思考,更不要说公开跟人交流了。 今天他是真正将信心建立起来了。 孙仰军不仅是他自幼相识的朋友,也是他重点要拉拢的合作对象,当下也是不吝言辞,重点介绍了接下来的发展设想。 孙仰军眯起眼睛,眼神在萧良脸上扫了一下,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问许建强:“你真的不打算说服沈君鹏注资泛华建设了?” 见萧良露出征询的眼神,许建强很坦率的解释道: “沈君鹏是隋婧继母沈美婷的哥哥,是属于刚改革开放就南下到香港闯荡的那一小批人,目前也是我们那个小圈子发展最好的。我跟仰军下海经商,相当程度上都是受他的影响。我这两三年辞去公职,主要就是在东洲做新华通大厦,仰军跟他联系多一些。前段时间泛华建设融资是遇到困难,考虑到国家对地产行业的紧缩政策短时间内不可能放宽,我有过融资的想法,跟沈君鹏谈过两次,但后来太忙碌了,就耽搁了下来。当然,我现在也没有放弃邀请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将泛华做强做大的想法。你有没有想法?你是泛华突破既有瓶颈的大功臣啊,仰军在这里,我也要说我能给你的注资条件,肯定是优于仰军的……” 听许建强这么一说,萧良就想着沈君鹏是谁来了。 不要看孙仰军暂时还不露山不显水,但在前世他叱咤资本市场近二十年,沈君鹏的君鹏实业一直是其最重要的合伙人,行事风格也是相当的狠辣。 他今天将沈美婷得罪狠了,许建强倘若邀请他出资参股泛华,不管出资持多少股,无疑是要将沈君鹏这么重量级人物拒之门外。 当然,孙仰军此时直接挑破这点,也是意味深远,大概是希望他知情识趣,知难而退吧? 这时候许建强的妻子徐亚云亲自沏了茶,拿托盘端过来。 萧良从徐亚云手里接过茶杯,下意识就欠起身子,先递给隔着隋婧而坐的邵芝华。 然后萧良才又接了一杯茶坐回到沙发上,都没有注意到隋婧期待而诧异的眼神,回到刚才的正题上,跟许建强笑道: “我手里才几个钱?许总可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棵小树苗,放弃君鹏实业这棵参天大树啊,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还有一个,宿云生物以后一定会抱住泛华的大腿不放,但我们两家目前资金都很有限,也没有必要互相掺来掺去。我跟许总的感情,还需要这种利益绑定啊?我觉得泛华现在有能力,就应该吸纳更多的外部资金,将事情搞大。搞事嘛,当然是越大越好,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如果仅仅是我们三五人在小泥潭里打滚,能玩出多大的花样来?” 许建强这时候这么说,肯定是有诚意的,萧良知道他同时也非常想将孙仰军拉进来。 虽说萧良打心底厌恶孙仰军骨子里这种踞傲、目中无人的性子,沈君鹏前世也不是什么好鸟,看到沈美婷今天的嚣张跋扈,更能肯定这些人都是什么德性,但哪怕许建强会比以往更重视他的建议,萧良此时也无意将沈君鹏、孙仰军踢出局去。 一方面,泛华此时的影响力很小。 不要说沈君鹏了,许建强在他们之前的圈子里,地位比孙仰军还是不如的。 许建强此时将孙仰军、沈君鹏这些人排除在外,极有可能会被孤立,绝非什么好事。 更重要的,萧良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吸纳更多的外部资金进入东洲,促进地方经济产业发展,而不是想着他与许建强两个人圈地自肥。 至于泛华下一步能吸纳的资金,是来自孙仰军,还是这个沈君鹏,只要许建强不失去对泛华建设的控制权,装进盘子的就都是菜,萧良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不要说孙仰军此时可能刚刚涉足二级市场,身家也就三五千万;就算做出一定规模,旗下资产可能有五六亿的沈君鹏,也还远远没有强大到需要他去仰望的地步。 而他这时候参股泛华,不仅会令泛华将来失去跟沈君鹏、孙仰军合作的机会,将难得的发展资金拒于东洲之外,他也势必要承担起更多、更大的责任,何苦来哉? 从另一方面来说,许建强接纳孙仰军、沈君鹏注资泛华,有许建强作为缓冲,孙仰军、沈君鹏以及跋扈任性的沈美婷,总不好意思赤裸裸的站出来踩他一脚。 这也能为宿云生物的发育,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啊你,”许建强见现在还说服不了萧良跟泛华直接合作,忍不住摇头苦笑,跟孙仰军说道,“我估计萧良肚子里还有好多想法,不乐意再便宜我们了!” “你现在对泛华建设的估值期许大概是多少,” 见萧良还能知情识趣,孙仰军也不再打哈哈,直接问许建强, “我这边肯定要参与进去,但你也得告诉我一个底,我好帮你去吆喝啊!” 孙仰军做转融贷发家,目前主要心思在二级市场掀风搅浪,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并不是十分热衷参股实业。 当然,孙仰军也不否认许建强拿下棉织二厂的旧厂区,做综合批发市场是非常好的一步棋,也不否认许建强是受到萧良的启发,但他内心深处依旧不觉得萧良真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地方。 他这几年往香港、日韩乃至欧美地区也走过好几次,对国外的创业及风险投资的情况有一些了解,接触很多海外人士,也比较认同海外的一些理念。 萧良或许有很出色的商业头脑,但问题是,海外风险投资机构每年收到的创业计划不计其数,这些创业计划后面的创业者,有哪个缺了商业头脑? 这些人里,不要说最终能获得成功,哪怕是仅仅获得风险投资机构的青睐,又能有几个? 因此孙仰军的眼里,所谓的商业头脑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不觉得以许建强的能力、人脉及身世背景,再加上目前已经成型的运营团队,做其他项目就不会成功了。 说到底,在孙仰军的眼里,所谓的商业头脑是远远不能跟他们这一类人的出身以及出身所带来的政商资源相提并论的。 更何况萧良这种自以为有点才华,就恨不得将傲骨戳别人脸上的,孙仰军下意识就想踩两脚碾成粉末。 许建强这么重视萧良,孙仰军更多以为是许建强视野还没有完全打开,容易被唬住。 孙仰军并不想许建强一时糊涂,真将萧良这种层次的角色作为出资股东拉进泛华里来。 真要那样的话,只会叫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感到难堪。 孙仰军不希望他掺和到泛华里,萧良当然也不可能叫孙仰军太舒服,多了一嘴说道: “不考虑泛华未来的发展,仅以新华通大厦自持物业与钟秀路综合批发市场这两块核心资产,目前又有稳定成熟的运营团队,我觉得泛华明后年做出两千万的年净收益,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这点我可以跟任何人打赌。” 对资产价值的评估,国内刚刚推动市县国企改制,主要还是以最保守的净资产估值法进行计算,资产价格压得非常低。 而现在欧美国家无论是股权融资,还是资产收购,都已经非常成熟了,更多是以收益估值法及剩余收益估值法进行评估。 萧良相信许建强、孙仰军对此并不陌生。 许建强哈哈一笑,说道:“我对泛华建设目前的估价,也就是四五千万,哪有那么夸张?泛华建设明后年能做到一千万的净收益,我就谢天谢地了!” 以收益估值法,预期两千万的年净收益,泛华建设估值怎么也得上亿了。 许建强比较谦虚一点,这是直接打了五折。 当然,萧良不多插一嘴,许建强他对泛华建设的估价还要低得多;考虑到与孙仰军的私交,给孙仰军个人的价码也愿意压得更低一些。 孙仰军意味不明的看了萧良一眼,他也不确定许建强有没有受这孙子的影响提高报价,但有这孙子跟许建强一唱一和,他肯定不好怎么压许建强的报价了。 当然,他也只是牵头投一小部分资金,三五百万资金是换百分之十,还换百分之五的股份,也不会计较太多,他更多是觉得许建强这个人以及许家,以后对自己有用。 「大章更新求订阅、月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良暂时无意出资参股泛华建设,看时间也不早了,想着得让许建强跟孙仰军私下勾兑,站起来跟许建强告辞道:“不管嫂子生不生气,你那边的朋友肯定还是要招应一下的……” “接下来这是要考验我能不能洁身自好啊?”许建强笑着站起身,要送萧良他们下楼。 “我们也别妨碍你哥出去寻欢作乐了!”隋婧拉孙菲菲站起来,要跟萧良他们一起离开。 “你已经决定从狮山警队辞职了?”许建强看向隋婧问道。 “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今天这场面你也看到了。”隋婧有些黯然的说道。 “考虑调去省厅还是有别的打算?”许建强问道。 “不知道呢,”隋婧挥了挥手,似要将烦恼抹去,说道,“再看吧!” 张斐丽跟堂哥张卫以及顾培军、梁朝斌返回云社;萧良与他哥萧潇难得回一趟市区,也怕不回家住,被他妈知道会被埋怨一通。 站在新华通大厦前,萧良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坚持请邵芝华、周轩夫妇坐进去先走。 “诺,你还挺尊重知识分子的呀!”隋婧揶揄道。 “……啊?有什么不对劲吗?”萧良奇怪的问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隋婧顶了一下孙菲菲的肩膀,“你觉得呢?” “嗯,在许哥的办公室里,他帮邵老师接递茶杯,不仅将自己的美女秘书完全忽略掉了,还愣是没有看到你望眼欲穿的眼神;我看了都想拿东西砸他。”孙菲菲笑道。 “切,谁还稀罕他接一下茶杯了?”隋婧撇撇嘴说道,“我只是希望你提醒邵老师一声,这家伙无事献殷勤,准保一肚子坏水!” “啊,你们说这个啊!”萧良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隋婧、孙菲菲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了。 除了跟许建强是大学同窗外,邵芝华、周轩夫妇与孙菲菲的关系也很简单。 孙菲菲高中身体不好,在家休养过一段时间,担心学习跟不上,经许建强的介绍,邵芝华给她当了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 孙菲菲虽然骨子里比较好强,但身体比较掉链子,担心报考秣陵大学的研究生有难度。 恰好邵芝华回国与周轩结婚后留在东洲工学院任教,就报考了东洲工学院的应用化学系。 除此之外,邵芝华、周轩夫妇就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跟地位了。 邵芝华在东洲工学院刚评上讲师,周轩也仅仅是化学系团委副书记兼年级辅导员。 再一个,受乐宥在背后搬弄是非的影响,周轩与邵芝华不管信或不信,刚开始对他都是有意保持距离的。 以他的性格,也应该与邵芝华、周轩保持距离,却没想到他下意识里将如邵芝华当成前世的那个学术泰斗看待了。 也难怪她们怀疑自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良却没有办法解释,胡扯道:“你们别把我想那么坏呀。我就是想着这两年跟我哥一样,也到东洲工学院读个研究生,这不得先在邵老师跟前铺一下路?” “不卖你的大力丸了?”隋婧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萧良禁不住苦笑。 别看众多厂商将旗下保健品吹得神乎其神,吸引无数民众趋之若鹜、纷纷解囊,也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财富神话,但有些人眼里,这些保健品与传统卖艺人在街头吆喝叫卖的“大力丸”并无二致;更不要说公安机构动不动就接到类似的诈骗报案了。 这不是萧良解释“脑健灵”洁身自好,在别人眼里就能出淤泥而不染的。 “真不是开玩笑,” 萧良双手插衣兜里,继续胡扯道, “我大学专业成绩还是相当可以的,毕业后就进了乡镇机关,工作跟专业没有半点关系,有些可惜了。我一直想着找所大学读个研究生深造一下,说不定将来还能发几篇高水平的论文,说不定能在学术界闯出个名头来。” “来,你看我的眼神像不像弱智?”萧良看似说得真诚,隋婧却是不信,她揪住萧良的衣领子,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 萧良认真端详起隋婧黑白分明的眼睛起来。 隋婧不好意思的捶了萧良一拳,又低声说道:“对不起。” “啊?”萧良一怔。 “不该将你卷入这样的麻烦中来。”隋婧说道。 “今天终于有人教沈美婷做人了,多好的事啊,怎么就成麻烦了?”萧良不以为意的笑问道。 “沈美婷心眼可小了,你真就一点都不担心?”孙菲菲侧过头来,好奇的盯着萧良问道。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跟堂堂的市长夫人起冲突,但问题在于,有些冲突不是他想躲能躲得掉的。 萧良没有理会孙菲菲的疑惑,笑着问隋婧道:“我还能因为畏惧沈美婷的嚣张跋扈,就忘了咱隋大警官的救命之恩啊?你老实说,我教沈美婷做人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很爽?” “切!”隋婧美美的白了萧良一眼。 ………… ………… 等了一会儿都不见再有出租车经过,萧良索性跟他哥一起,步行先送隋婧、孙菲菲回银花苑。 回到家中,刚跟他爸妈打过招呼,萧良看到寻呼机有许建强呼入的记录,拿家里的座机回过去: “怎么,孙仰军不希望我插一脚,这么快就跟你谈好出资条件了?” “你倒是什么都能猜到啊,” 许建强与孙仰军除了私交外,也看重孙仰军的资源,希望有长期的合作,自然不会多说孙仰军的不是,在电话里直接告诉萧良结果, “泛华估价四千万,仰军他个人会直接出资三百万,低息拆借三百万,然后打算以此为条件,帮我找沈君鹏或者哪个财主老爷再融七百万出资、七百万拆借过来。仰军在圈子里还是有足够话语权的,希望年前就能有结果。这样的话,泛华有两千万的资金流入,明年就不用再为资金的事发愁了!” 许建强身上最大的压力,就是明年年中到期的两千五六百万银行贷款,受中央红线的限制,必须连本带息归还,无法贷新还旧。 泛华倘若这次能获得一千万的股权融资、一千万的拆借款,就能解决掉这个难题。 之后手持新华通大厦三千多万优质物业,还有钟秀路综批市场这一核心项目,泛华可以说将真正步入快速发展的正轨。 而在这个过程中,许建强才让出泛华建设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这可以说是许建强相当满意的一个结果。 “那不错啊,泛华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接下来可以花更多的精力,牵头推进南亭工业园的建设了,”萧良笑道,“这样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白占钟秀路一个摊位不出租金了。” “那才几个钱?”许建强说道,“仰军他们这些年往国外跑得比较勤,自小所处的圈子也是高高在上,对国内有些人跟事看不上眼,也是难免的。不过,仰军他现在出资入股泛华,就会放更多的精力关注东洲这边,自然就识得你的好处。” “能得孙仰军的欣赏,我也是求之不得啊,”萧良重视跟许建强的关系,就不会随意评判泛华投资人的是非,笑着说道,“对了,泛华要是想进一步增强出资人的信心,下一步招商策略可以进行调整了。” “照你之前建议的那个?”许建强问道。 “嗯,之前你们对综批市场的信心不够强,觉得我提议的招商策略有些冒险,现在应该放心了吧?”萧良笑着问道,“不过,为了更好让有些人能欣赏我,这次你千万不能再帮我吹嘘了,将功劳让给老陆,给他多发点奖,我看他这两个月,头发又秃了不少。” “老陆就在我身边。我听说国外有毛囊提取植发技术,我奖励他去国外跑一趟,植一头飘逸的秀发回来。”许建强调侃道。 “对了,除了跟我显摆跟孙仰军谈妥条件,还有什么是必须赶在这时候要我回电话的?”萧良问道。 “哦,”许建强在电话里说道,“我也是刚听仰军说,乐宥有出资参与嘉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良也不能说他早就知道这事了,笑着跟许建强说道,“乐大少愿意跟他们一起折腾,许总就等着看戏吧………” 十一月初,宿云生物先后遭遇销售人员集体大跳槽以及突袭南亭湖果汁厂污染问题。特别是后者,袁桐以及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简直就是拿县长周康元当枪使,就算他们的阴谋成功,也绝对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朱金奇、张健这些人也许不用顾忌太多,周斌这些蠢货不可能想太深,但范春江、周健齐两只老甲鱼竟然没有考虑后果,本身就很奇怪。 就算没有人给他及时通风报信,萧良也早能猜到范春江、周健齐必然另外还有装糊涂的勇气。 他今天也没有怎么刺激乐宥,除了要给许建强面子,主要还是想看这个大坑最后能埋多少人进去…… 「感谢突福来大哥的慷慨捧场!三千五百张月票加更一章!」 第一百四十章 寒夜识故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萧长华知道萧良、萧潇夜里去参加泛华建设的招待晚宴,还以为不会太早结束,没想到他们刚过十点钟就回家了,好奇的问道。 “许建强有省里的朋友要招待,我们插不进去,就早点回家了!”萧良说道。 “爸,你知道隋警官是谁的女儿吗?”萧潇这时候还震惊于隋婧的身份,忍不住说道。 “谁的女儿?”萧长华好奇的问道。 “隋婧是新任市长钟云峰的女儿,没想到吧?”萧潇说道,“许建强背景也是够深厚的,今天的晚宴,不仅乐建勇参加了,刚上任还不到两个月的钟市长也参加了,但谁都没有想到隋警官会是钟云峰的女儿。今天好多人都傻了眼……” “啊,怎么可能?”葛明兰也是震惊不已,也是禁不住动容的凑过来,问道,“你们是不是跟这个隋警官挺熟的?” 虽说官场上不乏有人几起几落,但具体到个人头上,想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当然了,要是此时有市长这样的人物提携,难题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 葛明兰心里很清楚丈夫这两年被踢到党史研究室后内心的失落与痛苦,听说隋婧竟然是新任市长钟云峰的闺女,内心震惊之余不禁生出一些别样的期待来。 萧潇却也明白攀上新任市长的关系,对他家的意义是何等重要,也是如此,想到酒宴上的一幕,禁不住叹息说道:“萧良跟隋靖是挺熟的,但……” 萧良伸脚在桌下轻轻踢了他哥一下,打断他哥的话头,腆着脸问他妈:“怎么,妈不会是想着我走一走隋婧的关系,好让咱爸官复原职吧?” “说是这么说,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哦?”葛明兰这两年在单位也算见识过世态炎凉,知道小儿子仅仅是市长女儿的朋友,又不是市长的女婿,市长的关系哪是那么好攀的? 要不然,市里的职位再多,也不够分啊。 “爸,你不是说有机会跟我们兄弟两人喝两盅吗?”萧良跟他爸萧长华说道,“今天的酒席,有钟市长在,我们都拘谨没有怎么喝酒,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出去找个地方随便再喝点吧?” 这一世诬陷案并没有给他家带来多深的打击跟痛苦,事情都过去半年了,葛明兰对喝酒这事也早就不再敏感,看到萧良拿了两瓶泸州老窖出门,也忍住没有抢一瓶回来,只是叮嘱爷仨不要喝得醉醺醺回来。 ………… ………… 之前走路送隋婧、孙菲菲她们回银花苑,萧良有些微醺,身体正热乎着,但再次从家里出来,跟着他爸、他哥往银花苑南面的蒋家园后街走去,叫冷风一吹,顿觉几分寒意。 这段时间忙着工作,都还没有时间回家拿换季的衣服,还穿着入秋后的薄羊毛衫、薄夹克,走在寒夜里就有些顶不住。 好在路不远,抖抖索索走到蒋家园后街。 整个蒋家园社区占地有三四平方公里,早年是棉纺一厂、二厂以及船机厂等好几家国营厂的职工宿舍、住宅区。 八十年代大部分国营厂效益还勉强看得过去,或筹资或集资在蒋家园靠近城区中心干道人民路的繁华地段,建了一批单元楼分配给干部、职工,比如萧良他家目前住的房子就属于这一类。 也有一部分土地腾退出来,建了银花苑这样的商品房小区,比如许建强借给孙菲菲暂住的房子。 不过,这两年大部分国企效益滑坡得厉害,大部分普通职工都没等得上分配新建公房;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不要说集资建房或买商品房了,都还住在低矮错乱的平房棚户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普通国企职工家庭居住最为密集的蒋家园后街,每到夜晚就会有十好几家夜宵档挤占街边的空地。 夏秋时夜宵档最为简单,简易灶台放三轮车里,加几套简易桌椅就是一个夜宵档;入冬后天气寒冷下来,则用篷布或塑料布搭出遮风挡雨的小棚子。 萧良他爸在调入市委工作之前,曾担任过船机厂六分厂的厂长,在被免职踢到党史研究室工作后,有两年多时间几乎就没有踏足船机厂普通职工居住最密集的蒋家园后街。 看到他爸领着他们来蒋家园后街觅食,萧潇都觉得诧异。 他这段时间不仅要跟进生产,还要就读东洲工学院的研究生课程,还真没有注意到他爸心态上的微妙变化。 萧良跟着他爸、他哥揭开一家夜宵档的门帘,腾腾热汽夹杂着浓油重酱的香气扑鼻而来。 防雨篷布棚子里,靠里角搭起一只简易灶台,身材高大的师傅系着油腻的围裙正在灶台前炒着菜;灶台前热汽更盛,看不清脸面,但师傅手下的动作行云流水——萧良看到这一幕,却是一怔。 灶台里侧还摆放一张木架子,摘择切好的荤素菜,都装盘摆在木架子上,客人过来随点随炒,甚至是方便。 棚子不小,只有四张折叠小桌,已有两桌身穿油腻工装的酒客正喝得热火朝天。 有个妇人拿小板凳坐在角落里,看到萧长华父子三人走进来,瘸着腿走过来招呼:“萧厂长这么晚还过来喝酒啊,嫂子不管你啊?啊,这是萧潇、萧良兄弟俩吧,有好几年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个子了?” 瘸脚妇人诧异又热情的打量起萧良、萧潇兄弟两人起来。 萧潇似乎被眼前妇人苍老、憔悴的面容惊呆住了,有些不敢确认的问道:“钱婶?” 萧良沉默的看着眼前面容苍老、憔悴的妇人。 前世他家与钱少斌一家关系再度密切起来,甚至命运交织到一起时,已经是九七、九八年之后的事情。 又由于前世九七、九八年区政府已经对蒋家园后街进行整顿,所有夜宵摊都被清理出去,以致他对钱少斌经营夜宵摊这件事的印象不深。 萧良这时候才想起来,钱少斌夫妇这段时间确实应该就在蒋家园后街摆夜宵摊。 “萧潇还能认出我来啊?”瘸脚妇人更是兴高采烈的招呼萧长华父子三人坐到灶台前那张简易桌前。 这时候看清楚灶台后大师傅的脸,萧潇更是惊讶的问道:“钱叔不在船机厂了?怎么回事啊,船机厂效益再不好,也轮不到钱叔你下岗,怎么做起夜排档来了?” “怎么,在船机厂做事讲究技术,炒菜就不讲手艺了?”头顶微秃的钱少斌没有在两个小辈面前提做夜排档的事,岔开话题笑着说道,“你两小子放心,钱叔准保拿出高级工程师的手艺来给你两小子看看。” 钱少斌将手里这盘菜快速翻炒装盘,交给妻子后,腾出手先走过来给萧长华递了一支烟,又看向萧潇、萧良问道:“你两小子学会抽烟了?” “我跟我哥都毕业工作两三年了,”萧良从回忆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掏出裤兜里的烟,递给钱少斌,说道,“钱叔,抽我们的,该我们给你敬烟……” “呦,现在学会敬烟了啊,不像以前那般书呆子,就知道读书了。”钱少斌高兴的从萧良手里接过烟。 跟萧良他爸妈都是中专毕业后才分配到船机厂不同,钱少斌的父亲钱裕贵从三十年代就在船机厂的前身东洲汽轮机厂做学徒工。 钱裕贵解放前入党,参与秘密护厂运动迎接解放。 解放后搞公私合营,汽轮机厂历经几十年,发展成江省规模最大的船用机电设备厂,钱裕贵历任厂保卫处处长、副厂长等职。 钱少斌与其兄钱少明、其妹钱叔芬成年后,都先后进入船机厂工作,娶的妻子、嫁的丈夫都是船机厂的职工;钱家第三代人,进入船机厂工作的更多。 认真数下来,钱家三代总计有十三四口人都是船机厂的职工;钱少斌的老父亲钱裕贵则可以说是东洲那么多国营厂里“奉献青春、又奉献子孙”的典型缩影。 船机厂早年效益比较好时,在蒋家园前街临近人民路区域,筹资建造几栋住宅楼,钱少斌三兄妹以及他们的父亲钱裕贵都有资格分到新的公房。 不过,钱裕贵作为老党员,高风亮节,几次将分房机会,都让给住房条件更困难的干部职工,以致他家三代十几口人,到现在都还住在后街低矮的平房里。 钱少斌还是赞同老父亲钱裕贵这种行为的,但钱少明、钱叔芬却因此跟老父亲钱裕贵的矛盾很深。 萧良他爸在船机厂时,与钱少斌一家的关系交往颇密,他哥萧潇以及萧良出生时,他妈奶水少,而钱少斌的妻子当时也都刚刚生养钱采薇、钱采芸两个女儿,他们兄弟俩没有少蹭人家的奶水。 不过,萧良他爸调到市委后工作异常繁忙,整天围绕市委领导转,几乎没有个人时间,等到被免职踢到党史研究室,意志消沉,跟以前的同事更是断了联系;他妈也很早从船机厂调到港务公司工作。 倘若不算前世,萧良跟他哥萧潇确有七八年前没有见着钱少斌一家人了。 钱家三兄妹,老大钱少明、老二钱少斌在船机厂的发展一度都很好,九十年代初钱少明就担任一分厂的副厂长,钱少斌担任总厂的高级工程师,可以说都是船机厂的中坚骨干。 不过兄弟二人的命运,在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就很快发生极大的变化。 钱少明不再忍受老父亲钱裕贵一心为公的顽固作风,开始跟郭晋阳这些厂领导走到一起,很快就越发的风生水起,目前应该就暂时还住在蒋家园后街,也是怕激怒老父亲钱裕贵,还没有搬入新宅。 钱少斌却完全继承了老父亲钱裕贵的风骨跟耿直的脾气,九十年代之后看不惯船机厂领导层贪腐作风,发生几次激烈的矛盾冲突,工作上也处处受到钳制,一气之下九四年就主动辞职下岗。 钱少斌作为船机厂的高级工程师,此时却与妻子在蒋家园后街摆夜宵摊,怎怪萧潇看到不震惊? 萧良看他爸一脸平静的跟钱少斌夫妇打招呼,心想他了解钱少斌夫妇的近况,也可能没少光顾这里,就没有多嘴什么。 就着货架点了清炖羊肉、韭黄炒羊肝、大蒜炒羊血、黑菜粉丝,萧良又拿了四只玻璃杯先分掉一瓶泸州老窖,给钱少斌倒了一杯放灶台上,让他一边炒菜一边喝酒叙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姐妹俩的前尘往事 隋婧跟她爸钟云峰以及继母沈美婷的关系很疏远,” 萧良这么晚拉他爸出来喝酒,主要也是避免他妈听了今晚泛华招待宴发生的事会大惊小怪,坐在夜宵灶台前的折叠桌旁,一边拆开一瓶泸州老窖给四只玻璃杯满上,一边跟他爸说起来今天夜里发生的一些事, “咱家可能非但没有办法攀上新任市长的关系,甚至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里面的关系还有点错综复杂。今天乐建勇跟市政府几个官员都在场,也看到我对钟云峰的妻子说话不怎么客气,你得做好被他们踩两脚的心理准备啊。” “沈美婷的话,你今天可以不搭理的。” 萧潇虽然对萧良这段时间来的企业运作能力叹为观止,但他阅历有所不足,也没有重生的高度与视野,自然难以完全摆脱掉固有的思维,去看待年仅二十二岁的萧良。 虽然回怼沈美婷的蛮横无礼,令沈美婷咬牙切齿却没有办法当场发作,是很爽,但萧潇事后想来却觉得当时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心里更是担忧得罪市长夫人沈美婷可能惹来的麻烦。 萧良笑了笑,安慰他哥说道:“钟云峰又不是咱家命中注定的贵人,管他太多作甚?” 除开与袁文海等人前世的情谊外,重生回到九四年,隋婧在他心里的位置,要比想象中来得重要得多。 在沈美婷针对隋婧咄咄逼人的蛮横无理面前,他怎么可能唯唯诺诺? 这不是他的性子,更不想隋婧对他失望。 至于钟云峰,他还真未必在意。 萧良也很清楚前世钟云峰在东洲任职数年,是何等的碌碌无为。 从许建强那里得知沈君鹏与钟云峰的关系,萧良猜测钟云峰除了碌碌无为,也未必就洁身自好了,更有可能是通过沈君鹏与东洲的地方利益势力交好。 或许这是前世新书记与钟云峰矛盾与分歧,没法调和的关键。 既然早就知道双方不是一路人,既然将他爸东山再起的希望,更多寄托在年底将新上任的新市委书记身上,萧良怎么可能在钟云峰娇蛮无理的小老婆跟前,太憋屈自己? “……”萧长华对能不能跟新任市长搭上关系,却是淡然,关切的问萧良,“你既然知道孙仰军这些年主要做转融贷赚快钱,沈君鹏跟他们走得近,多半以贸易为主,应该也没有太多做实业的耐心,为何还建议许建强接受他们的注资?你信心很强啊!” “……” 萧良笑着说道, “现在国内金融机构资产状况非常堪忧,有相当一部分就是银行内外勾结做转融贷造成的。国家已经注意到这一现象,着手严厉打击,后续只会越来越严格。在这个大的背景下,孙仰军也难以毫无顾忌,很有可能已经收手转做其他业务了。而国内的证券、债券市场才刚刚起步,池子太浅,又有太多噬人巨鳄挤进来觅食。孙仰军此时的资历还是太浅了一些,依仗他在省里的背景,在这个领域还难做到无往而不利,甚至都有可能吃大亏。只要实业有合适的机会,我相信他们不会介意插一脚进来。至于为何建议许建强接受他们的注资嘛,说白了还是泛华想要更快的发展,太缺资金了,这时候没有资格挑挑捡捡——跟我有没有信心无关。” 钱少斌烧好菜,又没有新的客人过来,萧长华就喊他坐过来一起喝酒,不可避免的谈论起船机厂的现状。 虽说船机厂的前身汽轮机厂,当年也只能制造中小型内河船舶所用的蒸汽轮机,但在一穷二白的解放初,却是难得珍贵的“高科技”企业。 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到改革开放之初,船机厂就已经形成船舶动力、机电设施以及诸多辅助设施的制造能力。 八十年代中期,船机厂进一步发展壮大,将亭山造船厂、船舶修理厂合并进来,成立六大分厂,成为东洲市职工总数仅次于棉织总厂、地位却更为突出的国营大厂。 因为八十年代萧良他爸大部分时间都在船机厂工作,萧良对这一时期的船机厂状况是很了解的。 不过,进入九十年代之后,船机厂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破败下来。 萧良仅从外部收集材料,是很难窥破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也仅知道船机厂九十年代初就试点搞公司制改革,旗下成立新的投资实体搞三产经营,方方面面牵涉太多的利益输送。 “郭晋阳这些王八蛋,现在太肆无忌惮了。要是陈书记还在任上,绝对不会坐看他们如此糟践船机厂,” 钱少斌将半杯酒一口灌下,恨气说道, “这几年,市场行情是不好,船机厂亏损严重,有一部分原因不能怪罪到具体人的头上,但现在这个情况,郭晋阳这些人却不想着提高生产效率,提升技术水平,却借着市里给的政策,拼命从银行贷款,然后拿这些资金去大搞三产投资,说什么多元化。然而就这短短两三年时间,两三亿的投资像打水漂似的砸进去,连个回响都听不到。三产公司那边都是郭晋阳这些人的亲戚、嫡系,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这几年到底参与了哪些投资,船机厂也没有谁知道,也没有监督程序,反正各大分厂都快断炊了。你别觉得我一个高级工程师跳出来操持锅勺可惜,怎么都比留在船机厂受郭晋阳这些鸟货的气强多了!” “喝酒,喝酒,你跟我发这些牢骚管个屁用?”萧长华拿起酒瓶给钱少斌倒酒,说道。 萧良看得出他爸还是很在意船机厂的现状,但钱少斌性子耿直,与郭晋阳等厂领导发生矛盾冲突,就拉着妻子出来摆夜宵摊,手里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有些话说得再多,也只是牢骚,不如少说。 正喝着酒,塑料门帘从外面揭开来,一股寒风串进来,先是一张漂亮的脸蛋探头看过来,然而两个长相漂亮却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走进来。 萧潇还奇怪这么晚怎么还有两个女客单独过来吃夜宵,萧良却一眼就认出两人是钱少斌的两个女儿钱采薇、钱采芸,只是比前世还要隔三四年才能再见时,姊妹俩要更楚楚动人、青春靓丽。 “是萧潇、萧良吧?都有好些年没见了,你们考上大学,都学会瞧不起人了呢!” 姐妹俩看到萧潇、萧良兄弟俩也是欣喜。 姐姐钱采薇性格更泼辣、大方一些,拿萧潇、萧良开玩笑也落落大方;钱采芸则有些腼腆的跟在她姐姐身后,跟萧潇、萧良扬手打招呼。 钱采薇跟他哥同龄,小学时两人还是船机厂子弟小学的同班同学——八十年代萧良他爸妈调到狮山的六分厂工作,他们兄弟二人也跟着到狮山读初中、高中,但寒暑假回到市里,主要也是找同系统的子弟凑到一起玩,偶尔能见到钱采薇。 钱采薇初中毕业后,没有读高中,报考东洲师专,很早就毕业分配到船机厂子弟小学任教。 子弟小学等附属机构三四年前就剥离出来由地方教育局接管,钱采薇目前不算船机厂职工了。 钱采芸要比萧良小一岁,又是正常年龄入学,今年还在东洲工学院读大四,目前还没有毕业。 姐妹二人这是踩着点赶过来,帮钱少斌夫妇收拾摊位的,打过招呼后就帮钱少斌妻子忙碌起来。 看着钱采薇、钱采芸姐妹俩忙碌的倩影,萧良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跟他哥萧潇开玩笑说道:“哥,你没事别偷偷看钱采薇,你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啊!” 萧潇愣怔在那里,没想到萧良会无中生有“诬陷”他,看到钱采薇转身看过来,脸顿时就涨得通红,磕磕巴巴的说道, “钱采薇,你,你别听萧良他胡说八道,我,我眼睛盯着下酒菜呢,哪有偷看你?” 萧潇“恼羞成怒”,拿起酒杯要灌萧良的酒。 萧良笑着躲闪。 钱采薇是有个都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也是船机厂职工,但目前被公派国外留学;钱少斌与郭晋阳等厂领导矛盾尖锐,与钱少明兄弟关系破裂,从高级工程师沦落到街边摆夜宵摊,钱采薇的恋情等到他男朋友回国,也注定飞快迎来破裂的下场。 前世他哥受情伤也很深,跟钱采薇过了三十岁才最终走到一起。 钱少斌夫妇是前世唯数不多相信他品性端正、受人诬陷的人,甚至还曾撮合他跟小女儿钱采芸。 不过,除了钱采芸腼腆的性子,令萧良下意识将她当妹妹看待外,更主要还是他经历那样的事情后,很长一段时间对男女情感都是排斥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凶险与机遇并存 萧良重生回到九四年,有太多的事急着去做、布局,还没有时间想着去帮他哥跟钱采薇重续前缘;再一个此时的钱采薇也不大可能知道她刚国外留学不久的男友会这么经不住考验。 只是人生有时候就是很奇妙,萧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跟钱少斌一家人相遇。 既然遇到了,萧良自然要在他哥跟钱采薇之间先放个钩子。 “你跟田文丽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跟田文丽分手了?”钱采薇没有搭理萧良的玩笑话,为了缓解尴尬,好奇的打听起萧潇跟田文丽的事情。 不仅这些年市区到狮山借读的人不少,船机厂同系统在狮山就读的子弟也有好几个,钱采薇就认识萧潇好几个在市里或同系统的子弟同学,七绕八绕也知道萧潇很早就跟田文丽谈朋友。 前段时间她刚听人说起萧潇跟田文丽分手;当然也听说过萧良的事。 当着长辈的面,钱采薇不方便直接问萧良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先问起萧潇与田文丽分手的事情。 “还能怎么回事,我配不上人家呗?”萧潇还不能完全从之前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瞧你说的,田文丽还能是市长千金了,你配不上人家?”钱采薇说道,“有时候两人就是走不到一起,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我们学校有好些很不错的年轻女孩子,改天我帮你介绍!” 这时候萧良兜里的寻呼机响了几声,掏出来见是梁朝斌家里的电话号码,心想他回到云社后,应该迫不及待跟汪兴民汇报了今夜讨论南亭工业园的情况。 蒋家园后街就算街区商店有公用电话,这时候深夜也都关门了。 萧长华从皮夹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见钱少斌要推辞,说道:“你这是不想我以后再来喝酒了?” “我还白喝你半斤好酒呢。”钱少斌为难的说道。 “你别跟我客气了!“萧长华坚决将钞票塞到钱少斌手里,就带着兄弟俩走出篷布棚子,从巷道往前街走去。 每人分了半斤泸洲老窖,又吃了羊肉炒肝炒血,浑身热烘烘的,丝毫不觉冬夜寒意。 “爸,你要插手查船机厂的事,这可比我今天怼新任市长夫人凶险多了啊!”萧良走在路灯昏暗的巷道里,双手插兜吹着口哨说道。 “啊?爸,你要查船机厂的问题?” 萧潇后知后觉,听萧良点醒才陡然想到他爸这段时间频繁到钱少斌的夜宵摊喝酒聊天,是别有所图,愣怔了半晌,才说道, “萧良的事情过去才半年,要是叫妈知道你想调查船机厂的问题,她非要发飚不可!” 船机厂作为万人大厂,一度技术力量雄厚,在东洲诸多国营企业里的地位极为突出,历任厂长都享受副司厅级待遇。 前市委书记陈富山以及刚生病从市长位子退下来的俞书复等多位市领导,甚至还有省级领导,都是船机厂出身。 这背后的牵扯太深了。 萧潇在市经贸委工作也有三年,对这里面的道道还是清楚的,不敢想象船机厂牵涉到的问题到底有多深。 萧良今天当众驳市长夫人的面子,说不定会被记恨,以后遇到什么事,很有可能会被市长、市长夫人惦记着踩上两脚。 不过,钟云峰也好,新市长夫人沈美婷也好,也不可能完全不顾体面,就不管不顾往死里掐宿云生物。 而他爸真要有意去查船机厂的问题,一旦叫郭晋阳这些人知道,所使的手段未必就会比当初肖裕军对付萧良来得手软。 “我也是闲来无事,听以前认识的老同事闲扯一些事,”萧长华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我活到这把年龄了,还能不知道螳臂当车的道理?” 萧良沉吟片晌,跟他爸说道: “爸,你真想调查船机厂的问题,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没有强力人物介入,你就算拿到郭晋阳等人贪腐的真凭实据,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上面的伞太大、太密,不好拆啊。严锋年底就到退休,保不齐还能到人大拖两年,这事你得耐心等新的市委书记上任后,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再作计较!” “不会吧?”萧潇有些吃惊的看向萧良,“你还怂恿爸掺和到这事情里去啊?” “没有足够的把握,肯定不能轻举妄动,比如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新任市长并不可靠,肯定没有魄力推动对船机厂的彻底调查,”萧良说道,“至于年底可能到任的新市委书记会是怎样一个人,现在还很难说。” “我看船机厂的问题,换个市委书记也查不出什么来。”萧潇悲观的说道。 萧良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哥,因为他哥的判断没有错。 前世新市委书记到任后,就着手推动对船机厂的调查,但船机厂涉及的层面太错综复杂,又与陈富山案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前世新市委书记派工作组进驻船机厂,前后调查了两年,除了将几条无关紧要的小鱼送进监狱,郭晋阳这些人以及背后的利益关联方纹丝未动。 矛盾激化后,前世新市委书记处处受到抵制,动不动就被举报,在东洲正常工作也推动不下去,上任两年就黯然调回省里。 没有自己的人,没有自己的基本盘,有时候市委书记这样的强势人物,到地方也未必能伸展开拳脚来。 不过,谁又能想到他会是这一世最不可测的变数呢? 等年底新市委书记到任后,有许建强帮忙引荐,到时候宿云生物也有了一定的根基,萧良相信他爸重新混个副县处级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毕竟东洲六县三区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国营厂、市直机关、事业单位,副县处级位子足足有四五百个。 他爸虽然被免了职,但在党史研究室还享受副处级待遇,年纪也没有到五十。 不过,他爸想要走上真正重要、能发挥所长的岗位,这怎么可能是许建强帮忙引荐一二,又或者他爸重新发表几篇文章,就能促成的? 凶险与机遇永远是并存的。 萧良前世是没有能力抓住凶险中的机遇,但重生回到九四年,他还能不帮他爸找一个更好的东山再起的楔入点? 只是萧良没想到他爸此时出于心中的义愤,已经不动声色的在暗中调查船机厂的问题了。 萧良现在能建议的,就是不打草惊蛇,等候时机,他也相信他爸能做得很好。 当然,前世船机厂的垮塌,全厂数万职工及家属下岗后的悲惨命运,以及对东洲地方产业经济的沉重打击,萧良记忆犹新,他这一世也无法完全忍下心漠视不理。 回到家,萧良先给梁朝斌回了电话。 恰如他猜测的那样,梁朝斌回到云社,就迫不及待赶到汪兴民的宿舍,汇报了泛华综批市场试营业三天来的热闹场面以及他们今晚在许建强办公室讨论南亭工业园规划的相关情况。 汪兴民也很兴奋,想着明天上午到泛华综批市场看一看,有机会就找许建强进一步探讨南亭工业园的投资建设问题。 时间都这么晚了,梁朝斌觉得他直接打扰许建强不合适,就打电话找萧良商议。 “行,我明天一早就给许总打电话说一下,”萧良说道,“汪书记那边明天直接安排到综批市场参观就行。要是许总没有空,泛华也有会其他副总在现场,不耽搁谈事情!” 许建强能请得动市长钟云峰、副市长乐建勇这样的人物参加招待晚宴,真要安排一名副总跟汪兴民对接,也是够格的。 萧良心想许建强这时候多半跟孙仰军、乐宥他们在一起,懒得这时候打电话找许建强说这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汪兴民吃了定心丸 钟秀路棉织二厂附近路段已经进行临时交通管制,通行车辆要从北面的江海路绕行。 汪兴民在萧良、刘辉、梁朝斌、顾培军等人的陪同下,提前一两里地就下了车,然后步行往综批市场走来,远远看见综批市场前的路面密茬茬都是人头;好长一段公路都已经被堵死,综批市场的出入口更是人头攒动。 要不是有不少身穿制服的民警在努力维持秩序,他们看到这场面都担心会发生踩踏事故。 两个主入口间的广场上,搭建一座舞台,两只舞狮在震天响的锣鼓声里跳跃、舞动。 “这么多人?” 汪兴民昨夜听过梁朝斌电话里汇报钟秀路市场试营业期间的盛况,但跟亲眼看到还是有很大区别。 萧良提出南亭工业园的设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汪兴民他是很感兴趣。 不过,在萧良提出的计划里,南亭工业园不仅要依赖南亭湖果汁厂的工业配套,前期的招商引资,也都要依赖于综批市场的商户投资。 当时未曾预料到综批市场会火爆成什么样子,大家做事都没有什么紧迫感。 再一个,工业园即便前期不需要投资配套工程,规模也极为有限,甚至一期厂房也可以分批建造,建设用地可以折算成南亭村的出资,但启动资金怎么也需要一两百万才够。 云社镇九四年财政预算才六七百万,镇上想要将整件事揽下来,也不是汪兴民作为镇党委书记想做就能做的。 因此,汪兴民前期就让梁朝斌负责筹措这事,他都没有怎么露面。 谁能想到综批市场试营业就如此火爆,谁又能想到泛华建设还愿意直接参与南亭工业园的投资建设? 汪兴民这一刻亲眼看到钟秀路市场正式运营第一天就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心情也是难抑兴奋、激动。 南亭工业园规模太小,入不了市长、副市长这等人物的法眼,但在云社镇就完全不一样了。 南亭工业园一期建成,可能就容纳十几二十家小微规模的制造企业,但只要每家企业年产值能有个两三百万、三四百万,对此时的乡镇来说,就极为可观了。 云社的工业底子太薄弱了,目前主要还是靠南亭湖果汁厂撑着。 诸如镇印刷厂,一年也就只能做两三百万的产值。 市场主入口被人流堵死,萧良他们打算从侧面的巷道,绕到原棉织二厂临河的南侧门进去,却不想许建强算着时间,已经带着陆峰、周华等人在巷道口等候恭迎了。 “欢迎汪书记莅临指导工作啊,”许建强热情的握住汪兴民的手,开玩笑说道,“现在主入口人流太挤,只能委屈汪书记也走一走后门了。” 汪兴民在酒局上与许建强见过面。 当时酒局是副市长乐建勇公子乐宥组织,宴请县长周康元的。 汪兴民那次是临时被叫到酒桌上,简单听梁爱珍介绍许建强是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 酒局上,看到乐宥以及周康元对许建强以及省里来的孙仰军的态度,就猜测许建强在泛华建设总裁身份之外,还有更为过硬的背景。 看到许建强站在巷道口相迎,汪兴民颇为受用的同时,也知道人家主要是给萧良面子。 众人沿着巷道往南侧门走去,许建强又简单介绍除了试营业三天新签六十家商户外,今天上午又新签约十六家商户。 新签约的商户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入驻进来,增加综批市场可供市民选购的商品种类。 这主要也是九十年代中前期综批市场摊铺都比较简陋,不像之后很多综批市场搞店中店模式。 现在只要签约交租金,简略装修、布置一番,备货入驻的速度都很会快。 为庆祝开业,各家商户也都应泛华的要求,推出一系列的优惠酬宾活动。 这更是吸引人流涌入的关键。 综批市场的商品,不要说跟商场比了,比社区商店都要便宜一大截,基本上都是照地区批发价搞零售。 东洲市的城乡民众,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物美价廉的商品供选购,激起的购物热情自是惊人。 试营业三天除了新签约商户外,其他数据目前也做出了初步统计。 在目前仅有一百余商户入驻的情况下,试营业三天时间里总人流量都超过六七万,营业额高达两三千万。 今天作为综批市场正式运营的第一天,又是双休日周末,照上午的情况,预计今天的人流量、营业额可能就会超过试营业三天的总和。 等运营稳定下来,综批市场的正常人流规模,是不可能维持住当下的火爆,营业额也不可能维持在这个水准之上。 不过,试营业期间的营业额,主要是依托零售,基本上还没有什么批发业务,后续等更多的商户入驻进来,等商户对城乡中小经销商及零售端的批发业务逐渐开展起来,最终营业额会维持在怎样一个水准,还需要等稳定运营一段时间才能看出端倪。 不过,试营业及开业阶段的火爆人流以及异乎寻常的营业额,已经促使个体工商户闻风而至,争抢一期商铺了。 昨夜跟萧良通过电话后,许建强又连夜召开内部管理层会议,决定采纳萧良的建议,取消对新入驻商户的直接租金减免,替换成广告资源等方面的支持。 这也是萧良最初给许建强建议的招商策略。 当下绝大多数商场或商业街,为了聚拢人气、吸引商户入驻,对第一批新入驻的商户,在租金收取方面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优惠;甚至直接减免掉一年半载的租金也不在少数。 萧良很确信作为东洲市首家综批市场,泛华大市场对东洲市的城乡商贸物流的填补作用与地位,是无可替代的。 他建议许建强招商时不要搞直接的租金减免,而是替换成等值广告等支持资源,供商户选择。 这个“等值”其实是非常有技巧的。 泛华列出不同价位、覆盖层次及范围不同的广告资源供商户选择,抵充租金减免,泛华要实际支付的广告费用,肯定会远远低于明面上所承诺的租金减免额。 这里面一个是广告价格的核算,肯定会有夸张、虚报的成分,还有一个就是,前期就可以直接将综批市场自身所具备的大量广告位,充分利用起来。 最终算下来,仅此一项就能大幅增加综批市场前两年的现金收益。 而兑现对商户的承诺,拿出一部分资金到外部媒体投放广告,又何尝不是宣传泛华综批市场自身? 不过,许建强及手下的管理层,他们一开始哪有萧良的那种确信? 以相应的广告资源抵充租金减免,在这个年代也太新鲜了一些。 许建强思考再三,试运营时决定采取的方案,还是将广告资源与直接减免两种方案都拿出来,供签约商户自行选择。 之前签约的商户都抱着吃螃蟹的心态,想也不用想,肯定选择直接减免租金。 试营业三天的火爆,许建强与陆峰等人的信心才真正建立起来了。 昨夜与萧良通过电话后,许建强也是当机立断,决定调整招商策略。 因为突然调整招商策略,有很多商户犹豫了,但今天上午依旧新签约十六家商户,证明这个策略是可行的。 租金不再直接减免,每签一家新的商户,实收的租金都将翻倍。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年前新签商户总量倘若能维持预期不变,带给泛华的现金流,则将在之前预期的基础上直接翻倍。 再加上昨天夜里初步谈妥的股权融资,泛华接下来手里能掌握的现金流要比预期高得多。 要不是萧良推辞,许建强上午都想亲自开车到云社接他们一行人。 虽然孙仰军明里暗里都对萧良不以为意,但许建强心里很清楚,没有萧良关键性的几点建议,综批市场项目绝不可能走得如此顺利。 当然,昨天电话里萧良也说了,不需要再称赞他的功劳了。 昨天放下电话后,许建强与陆峰、周华也讨论过这件事。 他虽然一再诚心诚意在孙仰军、乐宥等人跟前称赞、推荐萧良,希望他们能真正重视萧良的才华,实际却起了反效果,能明显感觉到孙仰军、乐宥这些人对萧良的排斥更为强烈了。 而这背后也并非简单的嫉贤妒能。 许建强也知道萧良与汪兴民的关系有那么一点微妙,因此也强忍住内心的亢奋,没有提这一切背后是谁的功劳,只是重点介绍综批市场的火爆成绩。 从临河的南侧门,走进棉织二厂的旧办公楼,许建强也很爽快的承诺,要是云社镇年底资金不宽裕,泛华可以先拿两百万出来,尽快促成南亭工业园进入实质建设阶段,而不是继续空泛的调研、讨论。 南亭工业园乃是萧良倡议,依托南亭湖果汁厂溢出的工业配套能力目前也都已陆续动工建设,而且投资额要远超南亭工业园一期本身。 汪兴民赶过来,目睹钟秀路市场开业的盛况,又见许建强如此积极,当即也是一拍即合,约定云社镇政府与泛华各筹资一百万,南亭村以五十亩建设用地作价一百万,三方共同成立投资开发公司。 等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通过决议,他们就签署合作协议,以最快的速度启动南亭工业园建设……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光转瞬而逝 许总做事还是有魄力啊,到底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 简单用过午餐,坐车返回云社,汪兴民坐副驾驶,忍不住转回头,跟挤在后排的萧良、刘辉、梁朝斌称赞许建强的决断,说道, “我们推进速度也不能慢了,后天就是党政联席会议。今天要是范镇长、周书记在镇上,我就先跟他们通个气,你们争取后天之前拿出具体的方案来,拿到党政联席会议上讨论表决。” 汪兴民很清楚,要是没有泛华直接参与进来,他作为镇党委书记推动这件事也很难。 范春江、周健齐都不需要强烈反对。 现在镇上一年就六七百万的财政预算,但包括教职工在内,编制内有九百多人吃财政饭,逢年过节想发一点福利,都要从牙缝里抠,一两百万在云社绝对不是小数字。 当然,镇上财政预算再紧张,找各家镇属企业分摊一部分,再以镇属企业的名义从信用社拆借一部分,又或者将镇上那些私人老板找过来参与出资,凑一两百万还是容易的。 关键还是要看立场能不能强硬到,说服镇上主要领导干部都点头同意。 泛华承诺直接参与,给了汪兴民信心。 刘辉、梁朝斌也都很兴奋。 现在是泛华出力推动这件事,镇上出一部分配套资金与建设用地,要是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敢推诿,他们都敢在会议上拍桌子跟丫的对骂。 “你虽然不愿意出面,但工业园到底是你首先建议的,前期还要依托果汁厂的配套设施,”汪兴民转回头,问萧良,“这件事,你说是刘镇长现在出面去抓,还是继续由朝斌负责啊?” 刘辉是工业副镇长,南亭工业园理应归他分管。 整件事除了前期都是梁朝斌出面跑动,最熟悉情况外,他还负责对南亭村的联络工作,南亭村又出建设用地,梁朝斌继续代表镇上负责南亭工业园项目,也是合情合理的。 汪兴民这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有些滑头。 萧良虽然还有其他一些考虑,此时却无意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揣摩人心上,说道: “泛华出资推动这件事,是好,但工业园还是镇上及南亭村占股最大,接下来也是发展云社工业的主要平台,主要管理人员还得是镇上直接任命。刘镇长未必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负责工业园的具体管理工作吧?” “我手里那么多工作,忙都忙不过来,实在是无暇分身。” 云社也有四五十家镇属村办企业,除了各有联系的领导干部外,统筹协调工作也是镇长范春江亲自在抓,他这个工业副镇长实在有些不值钱,真正能抓在手里负责的事情不多。 南亭工业园真要启动建设了,哪怕不说后期的发展,单就三四百万的建设投入,以及后期对入驻企业的管理,在小小的云社镇就是极重要的一项事务。 更不用说还能跟泛华这样的企业保持密切的联系与互动,对往后的仕途发展都是有极大助益的。 不过,刘辉也清楚,汪兴民这时候看似征询萧良的意见,实际就是倾向梁朝斌了,要不然私下做梁朝斌的工作就可以了。 萧良又如此说,刘辉当然要知情识趣主动将这事推掉,避免汪兴民、萧良误以为他闹情绪,反落个尴尬。 梁朝斌肯定不愿主动让出这个机会,在车里也只是说些以后工作要接受刘辉指导的客气话。 汪兴民岔开话题问萧良:“你们昨天搞了动员大会,为即将到来的元旦周鼓劲,宿云生物今年肯定能过个大肥年了吧?” “市场哪有那么容易做啊?”萧良感慨道,“搞个动员大会也是瞎鼓劲,实际上我对元旦周的表现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现在还是在培育市场阶段,能尽可能减少亏损就是胜利。” 汪兴民、刘辉、梁朝斌只当萧良谦虚,就想着距离元旦周就剩半个月了,到时候再喝宿云生物的庆功酒就是。 ………… ………… 昨天开过动员大会,今天上午销售经理、主管都陆续乘车返回销售子公司,督促各项促销宣传活动进一步展开,云社这边的生产、物流等工作也进入连轴转的状态之中。 萧良回到公司,徐立桓也过来辞行。 省北大区的市场开发最晚,业绩也落后很多。 现在是元旦周总攻前夕,大方向的销售工作都已经部署下去,徐立桓没有耐心陪同萧良留在云社坐镇,他要亲自带一队人手增援申政负责的省北销售子公司。 省北市场业绩差,有其顽固的特点在,后期是需要进行相应的策略调整,才有可能改善,但萧良也没有劝阻徐立桓耐心留在云社。 现在是放手给徐立桓、何雪晴、申政他们去摸索市场,不直接告诉他们答案,看上去宿云生物是要多投入一些额外的资金与时间成本,但对他们个人的成长,对整个管理体系的建立,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等到“脑健灵”拓展省外市场时,萧良没有办法亲自到各地奔波,还是需要尽快培养出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到省外去冲锋陷阵,现在就得给他们成长的空间。 忙碌起来,半个多月的时间转瞬而逝。 范春江、周健齐现在也都知道许建强的背景深厚,连市长都要卖几分薄面。 再一个南亭工业园建设,确实对云社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弊。 财政再困难,在汪兴民的强力主张下,党政联席会议还是一致同意筹资组建南亭工业园开发有限公司,立即推动工业园的上马建设。 投资开发公司除了泛华、镇政府各出资一百万以及南亭村拿出五十亩的建设用地折价一百万注入,各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外,南亭湖果汁厂出资二十万,承诺以优惠价格提供排污及供电等方面的配套服务,占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梁朝斌卸去党政办主任一职,专任开发公司经理,以最快速度推动工业园的设计、建设。 泛华综批市场运营半个月,肯定不可能继续维持开业时的火爆人气,但依旧要比田家营热闹得多。 综批市场的购物环境不比大型商场,却要比田家营的露天摊贩舒适得多;各方面管理规范,物美价廉,购买假冒伪劣商品也能找到地方投诉索赔。 还有一点就是泛华在取消直接的租金减免后,并没有说直接将这部分现金收入囊中,还是如实投入到县市媒体及各大户外平台的广告宣传当中,促进零售的同时,也加强帮助入驻商户开发城乡批发业务。 在短时间的犹豫之后,商户入驻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还进一步加速。 截止元旦前夕,综批市场完成入驻商户超过两百家,签约商家也达到三百家,基本上在开业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原定半年的招商计划,也顺利启动二期市场的招商工作。 三百家签约商户,有实力的商家不多,绝大部分都还处于积累阶段,大部分商家目前还没有自产自销的野心,就想着踏踏实实先将零售批发业务做好,没有精力、资本,也没有能力兼顾太多。 不过,也有个别商户,在了解到南亭工业园与综批市场关系,正加速推进建设后,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目前只要有两三家商户,愿意现在就着手筹备生产就足够了,等工业园一期建成就会形成足够强的示范作用,到时候再进行招商,就会容易得多。 这段时间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加足马力,生产及各项宣传、促销活动都排满日程,张健、朱金奇、周斌、罗学嘉、张铭这些人也没有闲着。 溪口果汁厂十一月底就成功试生产出第一瓶“嘉乐灵芝液”。 技术上确实没有什么门槛,仅仅是将嘉乐灵芝丸的配方稍加改变,甚至连生产线都不需要怎么调整,产品设计开发阶段,主要精力还是花费在瓶盒包装设计上。 十二月在朱金奇努力推动下,加班加点赶在元旦前,完成四十万盒“嘉乐灵芝汁”的备货——溪口果汁厂虽然只有两条线,但机械化程度高,生产设备更密集,产能不比南亭湖果汁厂差多少。 包括设备添置、生产线改造在内,为了四十万盒“嘉乐灵芝液”的备货,单生产侧前后就投入上千万的资金。 当然,这些资金都是朱金奇以溪口果汁厂的名义垫付,没有占用嘉乐科技一分钱的现金。 四十万盒“嘉乐灵芝液”陆续进入嘉乐设于各地市场的仓库,上千万的货款,也只是作为应收账款,记在溪口果汁厂的账簿里。 虽说有朱金奇相助,无偿占用了溪口果汁厂上千万的生产资金,但在过去五十多天时间里,嘉乐科技在吸纳跳槽过来的张铭、徐晓冬等员工后,销售团队进一步快速膨胀到三百人,这方面的成本也是高得惊人。 宿云生物销售团队扩张到四百人,前后历时五个月,已经相当惊人了。 嘉乐的销售团队扩张更为迅猛。 这段时间里,张健个人经验是要更丰富一些,但他要负责各个环节的协调工作,销售团队的扩张、培训以及前期市场的宣传、渠道拓宽,都是张铭在负责。 张铭这时候才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力不从心。 好在嘉乐内部对“元旦周”洋溢着美好的期待,内部虽然不可避免出现一些混乱,但大家眼睛都盯住美好的“钱景”,并没有闹出什么不可开交的矛盾。 张铭也算是竭尽全力支撑下来了。 至少市场宣传及渠道拓展的工作,看着还是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 有很多瑕疵跟混乱,也被视为激进扩张必然伴随的负面影响。 朱金奇、张健都想着等完成“元旦周”第一波收割之后,再进行调整就可以了。 宿云生物之前为“国庆周”进行筹备,同样也是鸡飞狗跳,情形甚至更为混乱。 不仅仅张铭如此说,其他从宿云生物跳槽过来的员工,都很肯定九月的宿云生物,不见得比此时的嘉乐好上多少,都可以拿兵荒马乱形容,像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当时的情绪都很焦虑。 当然,嘉乐在“元旦周”前夕同样遭遇到资金供给紧缺的难题。 虽然四十万盒嘉乐灵芝液的生产,资金全部由溪口果汁厂来垫,暂时没有支付一分钱的货款,但嘉乐之前推销“灵芝丸”时,与药店合作,采取的都是先铺货后结账的赊销模式,因此也不能学宿云生物两头占款。 嘉乐这一阶段销售团队的迅猛扩张、各地子公司及办事处的设立,以及市场宣传、各种层出不穷的促销活动的开展,都是纯投入。 在账期结算之前,嘉乐没有办法从市场获得一丁点的资金回流。 为了备战“元旦周”,除了前期嘉乐增资扩股筹集的四百万资金外,张健还额外托乐宥、袁桐以及梁爱珍等人的关系,从溪口镇信用社等渠道拆借了六百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令人失望的元旦周 元旦周之前,“嘉乐灵芝液”在省市等媒体上投放的广告,可谓是铺天盖地,气势比“脑健灵”还要迅猛、霸道。 朱金奇、张健他们的商业逻辑很简单,就是利用“元旦周”冲销量的机会,将“嘉乐灵芝液”在省内的市场一步到位打开。 即便“元旦周”会因为广告宣传及各种营销活动投入过大,没有可能产生盈利,但也要为元旦过后仅一个月就到来的春节完成所有准备。 “脑健灵”每盒定价四十八元,跳槽过来的人都很肯定是“萧良”拍脑袋决定的。 萧良没有对宿云生物而当前市场上重度包装的保健品主流定价都在六十到八十元之间。 张健、朱金奇指望零售价最终能覆盖掉超额的宣传成本,还要给药店留足利润空间,最终决定将“嘉乐灵芝液”的市场零售价定在每盒六十八元。 他们也精心测算过,哪怕将一年当中有限的几个重要节假日排除在外,哪怕是仅仅追赶上宿云生物日常销售水平,嘉乐一年的营业收入也能超过一亿。 而从上亿营业收入里,挤出几百万、上千万的盈利,朱金奇、张健相信他们还是有这个管理能力的。 随着九五年元旦的渐近,袁桐更多心思牵挂着嘉乐这边的进展。 “脑健灵”销量的暴涨,是突然发生在国庆节的前两天。 九五年元旦是单休周日,理论上十二月三十日周五市场,就会出现明显的反应。 周五这天县里有一个周康元亲自参加的活动,夜里还安排了招待宴请。 袁桐好不容易熬到招待晚宴结束,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先妥贴的送周康元回住处,就直接找了一个借口从酒宴离开,赶往嘉乐在兴狮路东头的工厂。 周斌也是难得没有去花天酒地,与从溪口赶过来的朱金奇以及罗学嘉、赵绍良等人都坐在张健的办公室里。 却是乐宥虽说实打实往嘉乐投了一百万资金,平时却很少关心公司的实际运营,今天这个关键日子都没有出现,颇有大将从容不迫的气度。 “现在情况怎么样,今天的数据出来了吗?” 袁桐走进打足暖气的办公室,将围巾以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问道。 嘉乐初创的销售团队,当然没有能力实现当日销售数据的汇总统计,但抽样了解部分药店的销量,对日销量进行估算,还是能做到的。 袁桐问过话,坐下来才注意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问道:“今天的销量情况没有大涨?” “有一定的增涨,但幅度有限,”朱金奇皱着眉头,跟袁桐说道,“当然也可能是抽样统计不够,抽样的药店恰好销量都不怎么样。” “增涨多少?”袁桐神情也禁不住凝重起来了。 他往嘉乐投了二十万,即便灵芝液没有做起来,他相信朱金奇、张健日后也不可能真亏了他这点钱,甚至他这么热心撮合这件事,也不再是简单踩萧家兄弟两脚了。 也许最初在田文丽家,他被萧家小杆子嚣张跋扈的锋芒给狠狠的刺了一下,心里很是不爽,却也没有将萧家兄弟以及失势后被踢到党史研究室的萧长华视作真正的威胁,就想着有事没事踩一脚就行。 然而谁能想到宿云生物会是如此猝不及防的冒出头来? 倘若真叫萧家兄弟成了气候,萧长华东山再起也并非没有可能,袁桐到底又怎能寄望萧家兄弟对他的横刀夺爱不怀恨在心、冰释前嫌? 上一次他没有想到萧良不惜两败俱伤,在周康元面前也寸步不让,短时间他不敢在周康元眼皮子底下再搞什么小动作,更多还是寄望嘉乐能做成气候。 “目前初估是三千盒左右。”朱金奇说道。 “这段时间广告打这么猛,正常日销也要有一两千盒,今天就卖了三千盒?”袁桐惊讶的问道,“‘脑健灵’国庆节前夕日销增涨了多少?我记得好像是六倍?” “后天才是元旦,而且这次又赶上单休,明天星期六要正常上班,预期低点也很正常,”张铭自我安慰道,“关键还是看明后天的量。当然也有可能像朱总说的那样,我们抽样的药店,非常不巧销量恰好都不怎么样,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朱金奇刚才那么说是自我安慰,但听张铭这么说,就觉得刺耳了。 他们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没有如期出现爆量,而是他们的基础销量太低了。 嘉乐科技原本在保健品市场已经耕耘了三四年,各方面的工作乃至嘉乐这个品牌,都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近两个月来,他们将销售团队快速扩张都接近四百人,砸了近千万资金进去。 他们即便暂时追赶不上宿云生物,理论上也不应该存在太大的差距。 实际呢? 宿云生物差不多同时期大规模展开“元旦周”总动员促销活动,十二月底之前的基础周销量拉高到七万盒——这样的销量,即便因为市场投入巨大难以产生盈利,也差不多能将所有的成本覆盖掉,进入良性循环。 嘉乐科技?连续两周的周销量,都在八九千盒之间波动,与宿云生物相比,足足有着八九倍的巨大落差。 就算时间回溯到国庆周前夕,那时宿云生物刚刚成立还不到两个月,“脑健灵”更是仅覆盖秣陵、东洲、锡江三地市场,销售团队正式成员约两百人,各方面的投入成本都要比他们低得多,但当时宿云生物的基础销量,就已经比他们现在高出一截了。 朱金奇管理企业,也许谈不上特别的出类拔萃,但也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要不然,肖裕军入狱后,也不可能放心的将旗下诸多产业托付给他管理。 朱金奇这段时间没有介入市场销售方面的工作,但看到远低于预期的基础销量,心里也断定以张铭为主,这段时间组织起来的销售团队,从执行能力以及宣传策略等方面极可能存在非常严重的问题。 至少远远不及宿云生物。 当然,朱金奇也不是那种出现问题就炸的火爆性格。 再一个张铭也是肖裕军与他主动联系的,此时只能强按住内心的不满,不吭声说什么。 “宿云生物那边什么情况?”袁桐心情沉重的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在那边应该还有认识的人吗?” “认识倒也有认识的,但是层次没有那么高,可能要过两天才能知道那边的情况,”张铭说道,“不过,宿云生物有几家经销商,我一直都有联系,可以打听一下。” 普通员工跟中小经销商一样,跟宿云生物没有太深的利益捆绑,真要找他们打听宿云生物的消息,他们也不可能帮着保密。 不过,现在想及时掌握宿云生物的核心商业机密,就有些难度了。 “你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嘉乐今天的销量实在难叫人满意,袁桐也不想故作镇静,直接叫张铭联系一下认识的经销商,了解一下宿云生物这两天的销量情况,好心里有个底。 张铭拿起张健办公桌上的电话,联系他还有联系的两名经销商,确认‘脑健灵’今天的销量,相比较近两周的平均日销量,大约也就增涨了两三倍,比他们要高,但也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爆量。 “宿云生物今天的情况,跟我们差不了多少,可能还是要看明后天的量……”张铭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朱金奇强忍住没有喷张铭:差不多个屁!“脑健灵”正常周销量就有七万盒,嘉乐有个屁资格说跟人家差不了多少? “张总,你觉得呢?”袁桐听了张铭的话,心神却稍稍缓解了一些,问张健。 “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点算什么事?” 张健内心虽有不安,但脸上依旧保持镇定的笑容,说道, “我做保健品有三四年了,虽说也处于摸索阶段,但保健品市场从八十年代中期就火热起来,现在一年有两三百亿产品为市场所吸纳、消化。我们目前的业绩不够理想,只能证明我们还没有摸到边,耐着性子继续做就是,还怕天塌下来啊!” 张健这么说,朱金奇就知道他也意识到销售策略出了问题,导致基础销量畸低,但前期都投入这么多资金了,“元旦周”计划不能说停就停,现在他们不能自乱阵脚。 怎么也得等元旦周过了,再总结经验教训,调整策略。 袁桐更在意嘉乐最终能不能成功,见张健、朱金奇都能沉住气,也就定下神来帮着分析原因;周斌、罗学嘉、赵绍良却有些慌了。 罗学嘉倾其所有凑出五十万投入嘉乐,其中还有二十万是替范春江代持的。 这笔钱真要折了进去,他这几年折腾出来的家当赔个一干二净也就罢了,但替范春江代持的那二十万出资,范春江会认,不会赖到他身上? 代持协议跟借款合同都只有单份,还都在范春江手里捏着,罗学嘉掰着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这票真要折了,他死活都要再贴范春江二十万。 周斌为了证明自己,满心想着张斐丽有朝一日为弃他而去后悔,往嘉乐投入一百万,持股与乐宥、朱金奇并列。 这些钱是周健齐、梁爱珍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领导,一口屎一口尿硬攒下来的。 要是嘉乐这票做砸了,他们可真就是血本无归了。 赵绍良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还拉了一支小施工队,在华宥大厦工地上揽活,没有完全指望嘉乐这里。 等到元旦当天,所有预定的促销手段都用上,抽样统计估算当天的销量还不到六千盒,周斌、罗学嘉他们是彻底慌了。 六千盒出价厂都不到三十万,都抵不上当天花销出去的营销成本。 这不就意味着前期为开拓市场、渠道,投入的近千万资金都打了水漂? 虽说张铭从不同渠道打听到的消息,确认宿云生物这两三天的销量也远不及预期,但周斌还是拉上袁桐等人,连夜赶回云社,想亲眼看一下是真是假。 目前宿云生物员工的工作餐基本由文化站大楼北侧的接待站承包,然后又将文化站大楼南侧一二层的游戏厅、录像厅、拳馆等作为休闲娱乐场所,他们只要到那里亲眼看一眼宿云生物员工的精神面貌,基本就能确认打听到的消息是真是假了。 ………… ………… 宿云生物为“元旦周”前后高强度动员了将近一个月,不可能元旦刚过,就给所有的销售人员放假休整,但徐立桓作为销售总监,还是被萧良先叫回云社了。 业绩远不及预期,夜里叫萧良拉到接待站喝酒,都没滋没味,徐立桓浑身不得劲。 吃过饭才刚过九点钟,众人从镇接待站的包厢出来下楼到大厅,恰好跟走进来的周斌、罗学嘉、袁桐、赵绍良等人撞上。 “诺,有人来看你的好戏了,看你以后还吹不吹牛皮了?”萧良朝徐立桓揶揄道。 徐立桓老脸躁得通红。 他就算知道嘉乐的业绩更糟糕,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但也没有脸五十步笑一百步。 纪红群、吴启燕等人也是无精打采的瞅了周斌等人一眼,更多是好奇他们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有兴致跑来看他们的热闹。 朱金奇、张健、张铭还要连夜加班加点,部署第二天的工作。 周斌、罗学嘉、赵绍良作为出资股东,对嘉乐的业务参与不深,心慌意乱之余才有空拉袁桐跑回云社,打探一下宿云生物的情况。 现在见徐立桓、纪红群、吴启燕等人一个个垂头丧气,萧良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趾高气扬的样子,周斌他们也迷糊了,宿云生物的情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张斐丽也是低着头,不看前夫周斌一眼,先走出大厅……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市场萎靡的秘密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周斌、袁桐等人上了楼梯,张卫忍不住问萧良:“宿云生物这个元旦周的市场业绩不及预期,到底能做到多少?” 今天才是九五年新年的第一天,但对今天的销量进行抽样统计,元旦周的市场业绩基本上就能有一个估算。 张卫能明显感受到宿云生物这两天的氛围有些不对劲,但也是忍住没有直接问业绩有多差。 萧良撇撇嘴,说道:“大约能做到预期的三分之一。” “啊,差这么多!”张卫也是吓了一跳,他能猜到宿云生物元旦周的业绩很可能不如预期,但也没有想到差这么多。 元旦前夕,卫雄印务新的生产线才刚刚完成调试,还没有办法给“脑健灵”提供新一代的包装材料,但张卫可是满心指望“脑健灵”能继续在元旦周创造十倍爆量的辉煌。 那样的话,只要卫雄印务的包装材料印刷生产能够稳定下来,单就宿云生物一家提供的订单,就足以将他们喂得肥头大耳。 现在听到萧良说宿云生物元旦周的业绩可能仅有预期的三分之一,张卫也不禁忐忑起来。 走出镇接待站,众人没有回公司,而是前往梅坞街十九号院喝茶解酒。 徐立桓带队在外奔波半个月,萧良特意将顾培军、他哥萧潇以及吴启燕、何雪晴、纪红群等人都拉上,为徐立桓接风洗尘。 这段时间为新包装材料印刷生产的事,张卫基本上也动不动就跑文化站大楼。 萧良也好几次亲自跑到卫雄印务,帮着研究分析试生产环节哪里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一点点的将工作做细,确保卫雄印务年前就能实现供货,为年后“脑健灵”更换第二代包装材料做好准备。 没有外人,徐立桓、纪红群等人又垂头丧气,张卫主动帮着堂妹张斐丽端茶递水张罗起来——走到充当厢房茶水间,他忍不住问张斐丽:“元旦周的业绩真这么惨?” “这两天出来的数据,就是这么惨。”张斐丽说道。 “最初预期是最低卖出六十万盒,也是照这个数备货的,”张卫皱紧眉头问道,“要是这个元旦周业绩只有预期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二十万盒。怎么会这么惨?我记得国庆周的时候,‘脑健灵’当时就覆盖东洲、锡江、秣陵三地市场,也做出十二万盒的业绩啊!这次岂不是说这么大的投入下去,还是没能产生盈利?” “核算下来,可能还要亏一两百万。”张斐丽说道。 九五年元旦只有一天假期,又赶上这个周末是单休,也就是只有两天的假期,现在两天的假期已过,整个元旦周的销量不难准确估算了。 张斐丽将热水壶、茶具端到充当茶室兼书房的堂屋。 萧良从书架上拿起来一只铁罐子,笑着说道:“刚买的碧螺春,这一罐二两茶,要四百块。我本来拿回家想孝敬我爸妈,却被骂了一通,我一生气就拿过来准备自己喝;今天让你们也开开眼界。” 十几二十年后炒到几万一罐的奢茶比比皆是,但在九四、九五年,一罐碧螺春开价四百,已经是超乎常人想象的奢侈品了。 萧良他也喜欢碧螺春的香气浓郁,不像其他绿茶寡淡。 也没有喝功夫茶的讲究,就是给每人的茶杯里投进五六颗螺茶,拿沸水冲泡。 “怎么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动员大会上的傲气哪里去了?”萧良手端着发烫的茶杯,揶揄道,“谁来总结总结这次失败的教训?” “我想不明白,也总结不了,” 虽然萧良将销售与市场营销分开来,徐立桓还是觉得他应该承担起来所有的责任,闷声说道, “国庆周当时我们才开发三地市场,广告投入的影响力还刚刚沉淀,但单周销量就爆冲到十二万盒。三个月过去了,不说这段时间的广告影响沉淀了,我们销售渠道覆盖全省十二个市,单纯以消费人口计算,就增涨了四倍,签约合作的经销商、零售终端覆盖规模分别增涨六倍、十倍。要是元旦周仅比国庆周增涨六七成,我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萧良说道,“你们活做得太粗糙了,对市场以及地方经济发展研究都不够,被‘国庆周’的业绩迷花了眼,我早在两个月前就明明提醒过你们,市场业绩一定会跟你们的预期出现偏离,你们没有听进去啊,也没有耐心去分析。结果呢,让我逮到奚落你们的机会了吧?” “也不能差这么多啊!”纪红群也是郁闷的叫道。 萧良习惯夜里在梅坞街十九号加班加点工作,在茶室也是放了一块写字板。 他将茶杯放下,走到写字板前,拿油笔写下江省十二个地级市的名字,问道:“你们谁有关注过江省十二个地级市的经济发展与城乡居民收入水平?何雪晴除外。” 何雪晴做过锡江日报社社会经济部的记者,又一步步做到报社中层干部,家庭又出了变故,才被挖到云社来。 但除了何雪晴以及在市经贸委工作过三年的萧潇外,其他人还真没有谁关心于全省最基本的经济数据。 萧良从书架上拿出一叠材料,说道:“这是十二个地市基础经济数据与脑健灵销售数据对照表——手写制表费了好多时间,你们这次都得认真看一看啊!” “明明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写的。”张斐丽低声嘀咕道。 “好了,一个个都不要垂头丧气了,” 萧良坐回到座位上,捧起热乎乎的茶杯,说道, “元旦两天假期已过,元旦周的销量基本就能估算出来,就是二十万盒。虽然是你们预期的三分之一,但这完全符合我的预期。不要单纯觉得做销售,能说会道就行了。那样的话,都未必符合主管一级销售人员的要求。全省十二个地市,经济发展严重不平衡,是我们必须重点关注跟分析的基本事实。同时不同地区的生活水平差距,反映在商品销售上以及对价格的敏感度,也绝非简单的线性递增、递减关系。以前大家重视程度都很不够,只知道机械的照搬已有的成功经验,简单拿零售端覆盖率这几个数据来做市场预测,这就是我说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对一个普通的销售人员或者主管级员工,要求或许不必太高,但你们还是需要进阶啊………” “……目前秣陵、锡江两市,在全省经济发展水平最高;东洲虽然在全省经济发展已经落到第五,但轻工、建筑等业相对要好一些,劳务输出也多,人均收入反而能排到全省第四。而经济最滞后的徐海等地,人均收入可能仅有秣陵、锡江两市的三分之一都不到。经济发展的不平衡,首先会导致各地对价格的敏感程度有巨大的差异。我们将‘脑健灵’每盒定价四十八元,在省会秣陵以及经济发展最好的锡江市,证明是能为消费者接受的,但在经济发展滞后的徐海等省北地市,农村人均年收入才刚刚迈过一千元这道槛呢,你们可以从徐海跟锡江两地的销量巨大落差上,可以看出地方民众对价格的敏感度,绝非简单的线性递减关系。因此同样的市场宣传力度,在秣陵、锡江、东洲等地,销量增涨就是快,而在徐海等地销量就是拉不上来——所以申政那边业绩做不上来,不是申政能力有问题,事实上徐海片区的业绩,已经稍稍超过我最初的预期了,证明了申政的努力。可惜是光凭努力,在我这里是不够的。” “……目前的销售成绩,说明只有秣陵、锡江、东洲等地能较好的接受目前的定价,经济稍微差点的地方,销量就要差出一大截,但同一个省,我们又不能将价格体系搞乱掉,是不是就束手无策了呢?这里面就又涉及消费者对不同市场定位商品的价格敏感度不同的问题了。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脑健灵’最为核心的一个点。国庆周的业绩大涨,大家基本上都认识到假日经济的威力,因此也奔着美好的预期来做元旦周,但忽略掉了‘脑健灵’最本质的市场定位。你们有没有去调研过国庆周大卖的‘脑健灵’,到消费者手里,最终都用来做什么了吗?” “脑健灵是保健品,买回来不是拿来补身体吗?”吴启燕问道,“还能拿来做什么,送礼?” “吴经理这个反问句,现在可以值十块钱,但如果是两个月前这么问,价值就高了,” 萧良笑着说道, “了解产品到消费者手里的最终用途,对消费人群进行画像,是市场销售工作的基本要求。我们是有做这方面的工作,但做得不够好,还恰恰将‘国庆周’最关键的时间点给忽略掉了!” 徐立桓回想起来了,“国庆周”前夕他们奔波忙碌,在秣陵市一周亏损二十万却没有效果,又恰逢宿云生物资金储备耗尽,赵绍良、罗学嘉这些人又跳出来讨债,公司上下弥漫极端焦虑、悲观的气氛。 国庆周突然爆量,全员又一下子从焦虑跳入亢奋的状况之中。 庆功宴过后,大家都休整了一段时间,才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而接下来最忙碌的则是在秣陵、锡江、东洲三地市场全面往全省铺开。 也就自然而然将“国庆周”的消费者调查这一基本工作给抛之脑后了。 虽说这一块的工作,现在明确划分给市场部了,但国庆周前后宿云生物市场与销售不分家,都归徐立桓分管。 “是我的错,我当时以为这事不紧要,拖后一段时间再进行,应该没有大问题。”徐立桓羞愧的说道。 “好了,不要道歉了,是我故意没有提醒你们。甚至你当时要安排人去做,我也会阻止你,” 萧良笑着说道, “当时我们的准备不充足,市场覆盖还仅限于锡江、秣陵、东洲三地,生产等环节也严重滞后。因此‘脑健灵’真正的市场核心定位,没有必要太早公布出来。我们这个行业太容易模仿了,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过早公布,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呢,就被别人学过去了,还怎么出奇制胜?不过,现在可以公布了,‘脑健灵’更准确的市场定位是礼品型保健品,又或者说是保健型礼品。我一开始近乎放弃药店渠道,坚持走日用商品零售渠道,根源也就在这里。从这点你们也就更能清楚的看到,为何前期有些地区的业绩,就是做不出来。经济发展严重不平衡,徐海等地逢年过节送礼,目前还停留在割一块肉或抓条大青鱼的阶段;秣陵、锡江经济发展较好,民众送礼这两年则主动进化到烟酒等中高档消费品的替换阶段。在传统‘药食同源’的中医观念影响下,‘脑健灵’等保健品,天然与烟酒一般,都是送礼最好的替代品之一。因此在秣陵、锡江等地,我们不需要刻意往礼品方向宣传,‘脑健灵’就比较容易被消费者用来送礼。到节假日这一走亲访友的关键时期,随着宣传及促销活动的扩大投入,在这三地率先出现爆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除开这三地,江省其他地区经济发展,还没有进入传统礼品更新换代的阶段,又或者说刚刚进入这个阶段,但只露出一些苗头。在这些地区,消费者还是较为简单的将‘脑健灵’当作一般的保健品看待,我们又远不如别人会吹牛,销量能大幅度增涨,才叫见鬼呢。还有一点原因,就是今年的元旦与春节相隔仅一个月,也极大冲淡或者压制了元旦期间走亲访友送礼的需求………” 除了极个别早已知道下一步市场计划的人外,徐立桓、纪红群他们是目瞪口呆。 他们这段时间自以为对销售、对市场的理解已经够深刻了,却不想在萧良那里,还仅停留在初级阶段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宁可亏损也要刺激市场 徐立桓他们之所以郁闷,主要还是跟预期差距太大,他们又看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而严格说来,元旦周实际售出二十万盒“脑健灵”,绝算不上是一个多差劲的成绩。 目前脑健灵在全省的基础周销量已经达到七万盒,就算节假日爆量不再有,以出厂价计,一年也能做到一亿二三千万的销售额。 除了萧良,这个数字扔谁头上不笑开了花? 然而令徐立桓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摸准“脑健灵”真正的市场定位。 “在准备工作没有做好之前,有些事是不能公开,那这个月也就没有必要这么狠命的往里砸钱啊,”徐立桓还是难抑郁闷的叫道,“亏损一两百万,就是为了奚落我们一下?” 元旦周除了加倍密集的广告投入外,还额外招聘近两千名临时促销人员,各地安排大大小小的促销活动近千场,砸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徐立桓现在就觉得这些钱花得太冤。 “小萧总这是专门坑嘉乐一把吧?” 张卫贼兮兮的问道, “我听说嘉乐的销量极其惨淡,前面折腾了两个月,打市场做渠道投入就将近千万,但元旦之前,一天也就能走掉一两千盒的量。你们刚才看周斌这孙子的脸色,很显然不是来看我们好戏的,更可能是怀疑被你们坑了一把,跑过来打探消息的!他们‘元旦周’的销量铁定惨烈得很。” “他们元旦周可能就能销出两三万盒吧!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活该掉坑里。”徐立桓撇撇嘴,他现在也不禁怀疑萧良是有意坑周斌这伙人。 “我现在还没有恶趣味到拿一两百万不当回事去坑人的地步,虽然也快了,” 萧良伸了懒腰,说道, “主要还是在我计划里,想要春节期间市场产生真正的销售爆量,需要对销售渠道提前进行一次超强度的刺激。所以,宁可亏损一两百万,所有的市场动作,都是必须要做的……” “怎么说?” 纪红群他们都凑过脑袋问道。 何雪晴被挖到宿云生物之前就已经是锡江日报社副刊部主任了;而纪红群、申政、谭兴他们也都是受不了国营事业单位压抑、碌碌无为的氛围,主动跳出来想要谋求更好的发展。 他们自恃才华过人,以为积累了相当多的工作经验,以为领悟力比普通人高得多,却不想在萧良身边,每时每刻都能学到新的、更深刻的东西。 到了真正公布春节销售方案的时刻了,萧良耐着性子跟大家解释起来。 很多计划,特别是涉及真正市场定位的计划,萧良之前一直憋在肚子里没有公布出来。 就算有人看出到点什么,他都是要求保密不作讨论。 现在就得耐心做更多的解释。 虽说他们之前为了备战元旦周,囤货备货超过六十万盒,虽然元旦周的实际销量可能仅有二十万盒,但萧良并不担心剩下的四十万盒“脑健灵”会囤积在宿云生物在各地的仓库里。 元旦周的实际销量是远不及徐立桓、纪红群他们的预期,但预计二十万盒的周销量,也足以将各个地市渠道商目前手里的囤货一扫而光。 渠道商对销量数据既敏感,也没有那么敏感。 敏感是他们更关注实时的销量以及手里的囤货情况,然后他们会根据实时的销量计算囤货的消化周期,并为此制定下一批的进货计划——数以万计的零售点更是如此。 说他们不敏感,是指他们对以往的历史销量数据不敏感。 特别是十月之后在秣陵、锡江、东洲三地之外新开辟的九个地市销售渠道,他们对脑健灵以往的销量数据,特别是国庆周期间的爆量,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在他们眼里,脑健灵的宣传虽然太保守、太中规中矩了一点,但销售确实一直在增涨。 随着市场宣传的持续投入,品牌效应也渐渐凸显出来。 元旦周不管怎么说,销量还是能增涨三倍。 徐立桓、纪红群他们不满意,是他们的预期太高,但对于各级渠道商而言,他们手里的囤货被一下子清空,他们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这款产品要爆! 这就将直接促使他们加大下一次的囤货规模,现款交易已经不是碍障! 有时候宣传口径保守、中规中矩并不完全是坏事。 九四年市场上大热的几款保健品,都存在过度宣传的问题。 也许广大城乡普通消费者缺乏辨识能力,但以药店、专柜为主的销售商,又有几人会完全蒙在鼓里,真将保健品当成包治百病的神药? 有销售商为了赚钱,是无所谓的,但这个年代大部分零售端的从业者,还相对淳朴,特别数以万计的社区、乡村商店,面对的是街坊乡邻,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帮着胡乱鼓吹。 不过,数以千计、万计的零售端从业者,向熟人圈推荐只强调消除疲劳、改善肠胃等功效的保健品“脑健灵”,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 在“药食同源”的传统中医养生文化影响下,头脑清醒的人即便不相信包治百病这种种神乎其神的功效,但对保健品的养生保健功效,当下还没有产生普遍的质疑,甚至绝大部分人都深信不疑。 这也是宿云生物宣传口径极其保守的情况下,周销量依旧能缓慢上涨的关键。 只要能卖得动,只要销量还在加速增涨,渠道销售端补货、铺货就不会犹豫。 接下来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叠加因素,就是元旦过后一个月,就是春节。 春节是各类商品的消费旺季,同时也是一年最为重要的传统假期。 绝大部分进城务工人员,甚至这时候就已经着手准备返乡,大部分人将在家待到正月十五,才会再次走出家门;机关企事业单位的正式职工,春节前后也会有将近十天的长假。 这将导致春节前后大部分生产、物流运转,摁下暂停键。 因此,在春节前夕提前进行更大规模的囤货、备货,是商家这些年来早就形成的基本常识与惯常操作;备货规模也要求基本能将正常销售维持到正月十五前后。 因此,宿云生物元旦前夕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脑健灵”,虽说“元旦周”仅能销售掉二十万盒,但剩下四十万盒,萧良预计将会很快给全省范围内的渠道销售商们,为春节期间的大规模备货、囤货,横扫了一空。 完全不用担心这四十万盒“脑健灵”会积压在手里。 这两天渠道商发来的订货量已经在上涨了。 而“脑健灵”跟经销商采取的是现款交易。 只要这四十万盒“脑健灵”在腊月十五之前,都进入到渠道商手里,至少在宿云生物的账簿上,这些产品就算完成了销售。 这不仅能为春节期间的市场销售,提前完成一次初步的铺货,更为重要的是在腊月十五之前,能为宿云生物总计创造出高达二千万的销售回款。 春节前夕,同时也是传统厂商的关键账期节点。 九十年代传统商家对账期的概念都还比较朴素,基本上都是以春节作为最重要的划分: 欠账欠债不拖年,春节过后的正月期间不讨债。 之前为备战元旦,宿云生物及果汁厂大规模备货,再包括污水处理、供电等配套设施建设以及生产线改造等等在内,宿云生物已经累计拖欠上游各个环节的供应商账款高达超过一千八百万。 随着春节步伐的渐近,宿云生物也将跟其他厂商一样,进入集中结账结款期。 倘若事前不惜成本的对春节市场提前进行一次强刺激,倘若没有一次获得足够数量的销售回款,不仅仅在接下来应对春节销售大战的准备上会有不足,更为重要的是面对这一千八百万春节之前要集中结算掉的账款,萧良就得头痛到哭爹喊娘。 春节期间的预期销量,肯定要远远超四十万盒这个数,果汁厂在春节前夕甚至整个春节期间的生产非但不能停,甚至还要进一步加码。 倘若这时候没有足够的销售回款,不对前期累积的账款及时进行结算,不进一步获取上游供应商的信任,又谈何数倍规模的扩大生产? 唯有充足的现金储备,不被春节前集中到期的账款压垮,才能为春节期间真正的爆量,将生产线开出耀眼迷人的火星来。 要不然,前面的账款没结清,哪家厂商会同意在春节前最后一个月,更大规模的提供各种原材料给宿云生物? 就拿卫雄印务来讲,为了避免市场认知产生不必要的混乱,春节期间“脑健灵”依旧会采取第一代包装,但全新的宣传彩页、传单以及附带的说明书页,萧良给他们春节期间的订单,就高达上千万张之多。 不过,萧良倘若不进一步向卫雄印务提供充足的资金,他们拿什么去采购纸张、油墨,组织数十名职工春节期间也不休息,加班加点的工作? 徐立桓以为他们这段时间独立制定的生产、销售方案,已经够缜密了,但现在听萧良将三四个月前早就拟定的腹稿和盘托出,除了叹为观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找到机会“奚落”他们一下,外加狠狠的坑嘉乐一把,只是萧良顺带而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爆量期待 嘉乐这次真的要被坑惨了啊!难怪周斌、罗学嘉、赵绍良他们的脸色难看啊,我听说他们几个人实实在在投入一百六七十万资金进去,这估计是周健齐、梁爱珍这些年捞出来的所有老本了!” 张卫没有具体的信息来源,这时候听到萧良的全盘计划,又听徐立桓判断说嘉乐元旦周的销量可能只有两三万盒,也情不自禁替他们“惋惜”起来。 近千万的市场投入,之前为囤货备货,也积累上千万应付款,结果整个元旦周的销售额才一两百万,这TM不是将内裤都亏掉了吗? “别人未必会有多惨,” 萧良也没有直接点破这些人极可能会进一步啃食肖裕军来弥补自身的亏损,只是淡淡笑道, “当然,我们也要尽可能巴望着人家好,别踏马都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好不好?” “你这话可以说得更真诚点。”顾培军笑道。 “既然说到了公布真正市场定位的时候了,那相应的广告投入以及后续的促销,是不是马上就要进行调整?”徐立桓问道。 “前段时间都说你不要去徐海,你非要去,”萧良叫苦道,“这半个月把我累得哦!” “新的宣传方案都已经制定好了,媒体文案、宣传图案以及电视广告等等,就等着送到合作媒体手里进行替换,”何雪晴说道,“我们这半个月是真没有怎么休息,睁眼闭眼都是在想这些事情,还得要绝对保密,很辛苦的!” “合辙你们也早知道了?”徐立桓问道。 “你去徐海之后,小萧总才跟我透底的,”何雪晴笑着说道,“你有怨气,可别往我头上撒,冤有头债有主!” 萧良从书架翻出一份材料交给张卫,说道: “后续促销活动所用的传单,各大零售端需要替换张贴的宣传彩页,都在这里,需要卫雄印务从现在开始,就加班加点制版、组织生产。这也是宿云生物现阶段最核心的商业机密了,老徐、老纪他们之前都没有看过……” 张卫接过文件袋,打开看到最上面宣传彩页的样版,是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手捧着两盒“脑健灵”,嘴里各用文字说一句话:“今年过年不送礼”“送礼就送脑健灵”。 这两句广告语,直接将“脑健灵”礼品型保健品的市场定位给旗帜鲜明的点出来——这也是保健品市场火爆七八年以来,还没有被真正重视的一个核心分类市场。 这也是萧良坚持保守宣传的关键: 谁TM随便拿号称能治癌症的“神药”送亲朋送领导啊? 徐立桓也凑过来,将文件袋里十数张宣传彩页及传单的样版翻了一个遍,都是围着这两句广告语做文章。 “好了,打起精神来去干活吧。从现在开始,接下来一个半月的时间,你们基本上都不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更具体的方案,何经理那边都有,” 萧良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赶人,说道, “当然,年终奖我给你们划了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三档。截止正月十五,你们到底能拿到哪一档,就看你们接下来这一个半月的表现了!” “三十万!你这次不是在忽悠我们吧?”徐立桓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问道,“你预计我们春节能销出多少脑健灵?” “老顾与我哥他们将生产线开出火星,能生产多少‘脑健灵’,就能销出多少‘脑健灵’,这点我是确切无疑的!” 萧良说道, “现在安装调试新的生产线,已经来不及了,但全套的生产线即将到货,防止现有的生产线出现什么状况,可以随时拿全新的零配件或者整机设备进行替换;柴油发电机也新购了一组……” 销售团队的组建、生产的扩容,都是必须一点点去突破的难关。 而生产的扩容,不是简单增加一两条生产线就行的。 要考虑成熟的技术工人,要考虑供水、供电的容量,污水排放也必须考虑起来。 更关键在于果汁厂之前的三条生产线,手工作业环节太多,压根就不能称得上自动化流水线。 这半年时间里,增添大量的设备,将打码、装箱等环节都尽可能进行机械化、自动化,一条线的产能上限,都相应提高了两三倍(当然,也是这个环节,将宿云生物的应付账款提升得最高,实际使得每条线的投入成本都提高了一倍)。 然而,这里面不投入大量的资金与时间进行实质性的提升,市场影响力做得再大,却没有足够的产品去卖,去收割利润,不是一样抓瞎。 萧良憋了半年时间,一口气都不敢歇下来,尽最大限度的去完善各个环节上的弱点,现在才是他预期中真正爆量的时刻…… ………… ………… 萧良之前藏着掖着,除了市场部的核心成员以及张斐丽整天跟在他身边外,包括吴启燕、徐立桓、纪红群等人都不清楚“脑健灵”真正的市场定位及宣传策略的调整计划。 甚至元旦前夕,宿云生物压根就不管实际效果如何,都严格照着既定的方案,砸钱做市场,当然也不会有半点消息泄露出去。 现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大战,进行真正的部署。 不仅公司上下,还要沟通、动员上游的供应商在春节期间加班加点大幅度增加供货规模。 下游的渠道商以及数以万计的零售端也要进行相应的调整。 这时候宿云生物真正的动作,就不要指望能再瞒过任何一个密切关注宿云生物的人。 罗学嘉甚至通过印刷厂内部的职工,第一时间拿到“脑健灵”全新的宣传彩页样张以及相应的生产计划。 乐宥前段时间没有过问嘉乐的生产、销售情况,并非他不在意,主要也是他现在亲自执掌华宥建设公司,不再像以前那样躺在许建强他们身后收钱就行。 华宥大厦这段时间施工建设也进入关键期,乐宥也是忙得分不开身。 一月十日,嘉乐“元旦周”的销售数据正式出炉,乐宥才被袁桐拉到张健的办公室里,难得参与出资人股东会议。 包括元旦周在内,“嘉乐灵芝液”自投入市场以来,总的销量为四万盒,元旦周销量不到三万盒。 这是令所有人欲哭无泪的一个数字,以每盒四十八元的出厂价计算,嘉乐科技就算能从渠道商手里拿到全部的销售款,也不到两百万。 这样的销量,周斌、张铭他们连死的心都有,又完全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就算宿云生物元旦周的销量也远不及预期,但也要比他们整整高出六七倍。 难不成嘉乐在保健品市场前三四年摸爬滚打的积累,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效果? 要知道嘉乐“灵芝丸”之前虽然销量很有限,但包括销售人员在内,嘉乐里里外外就四十多名员工,也没有什么广告投入,就是带着十数号人,主攻城区药店,张健一年还能净赚上百万。 而这两个月,他们不计成本的在销售团队扩张、渠道建设以及广告投入等方面,砸下去上千万真金白银。 要是将生产端都计算在内,还要额外再增加上千万的成本。 现在包括寄以厚望的“元旦周”在内,“嘉乐灵芝液”总计就他们带来不到两百万的销售额? 还有一个极关键的问题,他们现在已经将四十万盒灵芝液的货,都铺到以药店为主的渠道商手里,实际销量仅有十分之一,他们都没有脸找这些药店结款。 “目前大家搜集到的信息,宿云生物对春节市场还是寄以厚望的,我们也不能轻言放弃!”袁桐声音低沉的说道。 “肯定不能轻易放弃,但关键是接下来要怎么做,” 张健现在后悔插这一脚也迟了,全部的身家都在这里,根本没有他脱身的可能。 他今天将乐宥也请过来,就是讨论出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来,将嘉乐目前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下, “现在公司账户就剩不到一百万了,继续维持这么高强度的市场宣传以及促销力度肯定是不行了;十天都维持不了。还有一个就是肖裕军的妻儿再傻,老朱再能忽悠,春节之前也不可能对嘉乐拖欠的上千万应付款,不理不问。” 肖裕军的妻儿再傻,哪怕春节前跑到监狱探监,跟肖裕军见上面,朱金奇都会被直接踢出局,接下来极大概率会集中精力找上他们讨要拖欠的上千万应付款。 “不管多艰难,对市场还是要持续进行投入,要不然三四十万盒已经铺入渠道商手里的灵芝液,就会烂在药店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袁桐又问道,“市场宣传适当收缩一下,再将试用期的销售人员以及不合格的人员都裁掉,大约还需要多少资金,能勉强支撑过春节?” 虽说他个人往嘉乐投入的资金很有限,但整件事是他撮合起来的。 他不仅将乐宥拉了进来,甚至还不惜将周康元当枪使。 除了与萧家兄弟的个人恩怨外,他内心也希望嘉乐能成事,成为他仕途发展上的强劲助力。 “两三百万左右。”张健说道。 袁桐皱着眉头问道:“这么说,溪口果汁厂那边的应付款,是彻底没有办法支付了?” 张健摊摊手,现在再筹两三百万都难,哪里顾不得那笔上千万的应付款? 把他的骨头都拆开去卖,也拿不出这笔钱来。 “那就不要付好了,老朱将账簿一烧,付他个鬼!”周斌急躁的说道。 真要付溪口果汁厂的应付款,他投进嘉乐的一百万,可能连一个子都拿不回来。 最直截了当的做法,就是将这笔高达一千两百万的应付款给赖掉。 趁着肖裕军在狱中还不知道这些事,烧账簿是最直接粗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家都往朱金奇看过去。 朱金奇低头盯着鞋尖,没有作声。 他是可以烧账簿,但肖裕军此时在狱中,不意味着永远在狱中。 而他现在还可以抽身而出,大不了不要嘉乐给他的干股。 肖裕军就算知道这一切,暂时也只会将他踢出溪口果汁厂,等到出狱后也只会盯住嘉乐、华宥讨债。 他现在要是把账簿烧了,肖裕军出狱后,第一个会找谁? 他图什么,图短短两个月就搞得一塌糊涂、现在屁都不值的嘉乐公司百分之十股权? 袁桐做过暗示,周斌性子急躁直接将遮羞布扯开,但朱金奇低头不作声,大家也只能耐住性子看着。 张健取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上,也没有吭声。 没有真金白银,就想朱金奇做这事,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他在嘉乐所占股权最多,真要主动开这个口,谁知道朱金奇会对他张开怎样的血盆大口? “……”罗学嘉耐不住性子,说道,“要照我说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溪口果汁厂赶在春节前,再替我们生产一批‘灵芝液’囤起来,这时候再一把火将账簿烧掉,意义才更大。”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盆大口 罗学嘉的话,叫朱金奇都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别人不清楚肖裕军的手段,他还能不清楚? 他抬头看了罗学嘉一眼,注意到罗学嘉的眼睛下意识往他左后侧飘,暗暗心惊,袁桐看上去也温文尔雅,又是堂堂县长秘书,但出起主意来,真是心狠手辣啊! 他要敢答应这事,肖裕军出狱后,还不找他拼命? 见朱金奇不作声,罗学嘉硬着头皮往下说道: “除了溪口果汁厂可以赶在春节前,再替我们生产一批‘灵芝液’,建材批发部、水泥厂那边,也可以给乐总再提供一批钢筋水泥黄沙,到时候将账簿一起烧掉……” 罗学嘉投入嘉乐的资金,有他自己的全部身家,有替范春江代持的二十万,跟周斌一样,绝不容半点马虎。 这时候要朱金奇站出来干一票大的,张健、袁桐都不吭声,他与周斌就得冲锋陷阵,站出来说服朱金奇以及乐宥同意这个计划。 朱金奇害怕肖裕军出狱后报复,不敢做这么大的手脚,但乐宥也参与进来呢? 凭借乐家的势力,不要说不怕肖裕军报复了,让肖裕军这辈子都出不了监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问题是,乐宥之前拿一百万投进来,都没有怎么关注嘉乐的运营状况,凭什么要他将这么大的事扛下来,指使朱金奇去玩一票大的? 又或者说,乐宥能从里面得到什么? 朱金奇也禁不住动心的朝乐宥看过去。 要是好处足够多,乐家也直接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他倒是敢搏一搏,他不信肖裕军出狱后还能斗得过乐家。 “你们这些孙子,原本在这里算计我?!”乐宥脸色一寒,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径直推开办公室里的门就走了出去。 袁桐追了出去,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乐宥不愿掺和这事,朱金奇就没有胆子搞一票大的,嘉乐真就要完了啊! 片刻后,袁桐独自推门而归,众人心头的期待又落了一大截。 “乐少怎么说?”张健问道。 “……”袁桐很平静的说道,“从肖裕军旗下的水泥厂以及建材经营部,至少要再搞五百万的建材过去,他可以额外再拿两百万现金注入嘉乐,补充嘉乐下一阶段需要的运营资金。华宥对嘉乐的持股,只需要增加到百分之二十,但是你们得把事做得漂亮一些。” 朱金奇心想乐宥这狗东西真贪,之前拖欠的建材款,加上接下来要倒腾过去的,一下子拿走上千万,最后就吐两百万出来,竟然还要扩大在嘉乐的持股? 不过,乐宥愿意更深入介入嘉乐的运营,朱金奇肯定也没有意见,又不是要他让出股份。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张健说道: “我要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张总你也知道,我做了这事,除了投靠你,就没有其他活路了!” 朱金奇做这一票,肯定要报酬,但张口就要将个人股份从百分之十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张健也是肉疼。 袁桐的个人持股本来就不多,肯定不能压缩。 周斌身后是梁爱珍、周健齐,罗学嘉身后是范春江,也只能叫他们稍微让一些出来。 其他人占股本来就少,再压榨也有限。 主要还得是他出大头。 “老张,你也干脆一点,”袁桐对张健说道,“老朱除了要冒这么大风险,说实话,嘉乐现在这个情况,也需要老朱参与进来管理……” “我也不怕说实话,嘉乐现在这个局面,我个人是有些难以维持,做得很不好,辜负了袁科、梁主任他们的信任!嘉乐现在也迫切需要朱总直接参与进来管理,”张健说道。 烧掉账簿,不仅能赖掉之前的货款,还能赶在春节前再从溪口果汁厂“采购”四五十万盒“灵芝液”囤积起来,相当于直接往嘉乐公司无偿注入两千万的资产,还能确保他们在找到新的代工厂之前,两三个月都不愁断货。 朱金奇是做成整件事的最关键一人,他张口要拿到嘉乐总计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并不能算太贪婪。 接下来不管市场有多难啃,但包括铺到经销商手里的货,嘉乐手里总计有八九十万盒“灵芝液”,哪怕是一点点变现,后面的日子也要比想象中好过得多、简单得多。 这也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琢磨、摸索市场中出现的问题,真正成熟起来。 当然,这段时间密切接触下来,张健也认识到朱金奇在生产管理上确实是有一手的。 “嘉乐灵芝液”的生产,他这边就提供了一份配方,其他包括工艺改进、生产线改造以及包装设计等等,朱金奇都帮他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让他操一点心——就这份能力,狮山就不多见,也无怪乎肖裕军进去后,会“放心”将产业托付给朱金奇。 嘉乐“灵芝液”截止元旦周,总计才销售出四万盒,肯定是市场销售环节出了大问题。 张健作为大股东,身家又都在里面,他无意回避这个问题,就更需要朱金奇这样真正有管理能力的人参与进来。 张健最终同意将名下一部分股份转让给朱金奇,将朱金奇的持股提高到25%,而他个人持股则将缩减到35%。 此外除了华宥建设持股增加到20%,袁桐个人持股保持2%不变外,其他出资人持股都做相应的缩减。 张健松了口,袁桐就打电话将乐宥请了回来,接下来也是费尽心机,亲自帮着草拟股份转让、出资调整协议,方便朱金奇放手去干大事。 签过协议,朱金奇不仅成为嘉乐的第二大股东,大家也约定他处理好溪口果汁厂及水泥厂的事后,就直接进入嘉乐担任常务副总经理,有权对其他副总经理进行工作指导。 签过协议,在接下来的出资人会议上,朱金奇也是毫不留情面的提出要整顿销售团队: “我在南亭湖果汁厂做过副厂长,张铭这些人,我都熟悉的。以我之前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能力并不强。也许是跟宿云生物的人,学到一点皮毛,知道了怎么吹牛逼,将我们给唬住了。不过,事实证明张铭这个人就是不行。我想趁现在调整还不晚,张总接下来应该重点整顿销售团队……” 张铭还是朱金奇与肖裕军取保候审期间主动联系的,但他们当时目的,是想通过张铭了解萧良与顾培军等人的情况。 张铭是通过周斌,跟袁桐搭上线,然后又经袁桐介绍给张健、乐宥认识。 大家听他聊销售、聊渠道建设、地毯式推广战术以及饥饿营销、反向营销等种种手段,都有一种别开生面之感,误以为是营销天才。 袁桐拉拢朱金奇给华宥大厦供应建筑材料,又抛出仿效宿云生物做大嘉乐的计划时,通过张铭从宿云生物挖一批员工,是其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 当时朱金奇刚判缓刑从看守所出来,满心想着巴结袁桐、乐宥这些人,也没有多想,然而两个多月来,事实证明了张铭就是不行。 李向南跟着他负责“灵芝液”的生产,却没有出太大的幺蛾子。 除了张铭、李向南以及徐晓冬三人外,其他跳槽过来的二十三个员工,其实都不太行。 这些人以前在南亭湖果汁厂都只是嘴巴伶俐、头脑比较灵活的普通青年职工,甚至都没有一个是高中学历,竟然作为销售精英,高薪招入公司,一个个在张铭手下成为销售主管乃至经理,以此为基础搭建的新销售团队,怎么不拉垮? 朱金奇这两三个月来,忙着琢磨“灵芝液”的生产工艺,采购新的设备,调整生产线,也没有精力关注嘉乐那边销售团队的具体情况。 当然了,之前大家对元旦周都抱以太过热情的期待,朱金奇即便有所察觉,也会隐忍住。 现在看来,张健在市场销售方面的工作,过于依赖张铭这些人,也是元旦周销量惨烈的一个关键原因。 朱金奇认为现在必须要调整。 “我看张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蠢货!” 周斌他自己有没有能力另说,但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张铭。 特别是九月底张铭传出来的消息,害得他老子跟范春江丢了大脸,他就对张铭满肚子意见,恨不得现在就将张铭踢到一旁。 “还有二十天就春节了,直接对销售团队搞大手术,恐怕会有混乱,”张健斟酌道,“要不这样,春节前后我会将所有精力都放在销售这一块,也会提拔一部分新的经理、主管负责重要工作,张铭他们暂时不作调整,拖到年后再说?” 张健想想也是可笑,终日射雁竟然被雁啄了眼,但是现在就算确认张铭这些货色就是草包,公司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仓皇行事。 目前看宿云生物的动作,春节这段时间的市场会非常关键,他主张拖过这个春节之后,再将张铭这些人扫地出门。 “张总这么安排更妥当,我没有意见。”朱金奇跟张健都熟悉管理,对市场的敏锐程度也在常人之上,很多事情能说到一块去,随即就同意张健的处置。 接下来,朱金奇又就“脑健灵”的市场销售工作以及最近的宣传策略调整,说了一些他个人的看法。 宿云生物目前是有很多叫人看不透的地方,想要全面模仿也没有可能;单就双方不同的渠道选择,现在想进行调整,代价就太高了。 不过,能学习、仿效的地方,朱金奇主张应该毫不犹豫的去做。 比如将出厂价、零售价大幅下降跟“脑健灵”看齐——毕竟只要将账簿烧掉,他们目前手里的灵芝液生产成本就是零,卖出去多少都是利润。 宣传策略,朱金奇也主张也可尝试往“礼品”方向靠。 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极可能是“脑健灵”有别于其他保健品品牌,能在节日假有畸高销量的关键点…… 「又到新的一月,兄弟们将保底月票交出来吧。现在还有一些存稿,正常每天会保持三章保底,五百月票加更一章的更新节奏。有新的盟主,也会偶尔加更一章。总之,有存稿就可以任性一点,请大家不要怜惜我。没存稿了,我会求饶的。」 第一百五十章 心眼小过不了这坎 “真是奇怪了,嘉乐刚刚在内部聘用朱金奇为常务副总经理,你怎么看这事?” 嘉乐内部刚进行调整,在办公室里忙碌了半天的徐立桓,就听到最新的小道消息。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从镇接待站拿了一盒工作餐,就跑到梅坞街十九号院,在兼做茶室的客厅里一边吃盒饭,一边问萧良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你小子还有点出息不?嘉乐这事怎么到你这里就过不去了?”萧良笑骂道。 “这些孙子一下子挖走我们二十多号销售人员,还将县太爷搬出来砸我们的场子,我心眼小,是没法那么容易过去,”徐立桓嘴巴里塞满东西,呼呼叫道,“我现在就是看他们越倒霉越高兴,我这就点出息。” “你咽完再说话,都把米粒喷桌上了!”吴启燕嫌弃的说道。 河畔小院还差一点收尾工程没有倒饬出来,梅坞街十九号现在成了大家用过工作餐后午间小憩喝茶闲聊的地方。 “朱金奇这要离开溪口果汁厂,不帮肖裕军打理业务了?”纪红群瞥了一眼将热水壶放到茶水间后,在院子里收拾的何红窈窕身影一眼,好奇的问道。 纪红群加入宿云生物也有小半年了,早就了解到当初的恩怨情恨,但他毕竟跟肖裕军、朱金奇这些人没有直接接触过,只能猜测朱金奇此举是要放弃肖裕军那边的一切,正式加入嘉乐。 “……”徐立桓嚼着饭菜,嘟囔道,“之前三四十万盒‘嘉乐灵芝液’,他们都是找溪口果汁厂垫资生产的。目前他们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支付得起这笔货款。这个节骨眼上,朱金奇直接跳去嘉乐,这是摆明要玩金蝉脱壳、赖账啊!趁着肖裕军在狱中,上千万的货款说赖就赖,真他妈黑心!” 徐立桓是南亭湖果汁厂的老人,还是负责生产的中层干部,以往跟肖裕军、朱金奇他们接触较多。 侵占资产案,更将他们这些年玩的手段揭露一干二净。 他当然不难猜到朱金奇此时直接跳出溪口果汁厂,有可能会玩什么花招。 他们摆明了这是要欺负肖裕军人还在狱中,想要赖掉溪口果汁厂垫资生产的几十万盒嘉乐灵芝液的应付货款。 这相当于是往嘉乐直接注入上千万的资产。 这虽然看着粗暴、赤裸裸,却又无疑是这个年代掠夺财富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这么说,嘉乐这次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呢。他们后面要是能好好做,应该还是有发展的机会!”顾培军感慨道。 元旦周之前,嘉乐投入上千万资金做市场,销量非常可怜,正常说来怎么都难逃倒闭破产的命运,但叫这些人这么一操作,上千万的负债直接抹零不说,关键手里还有三四十万盒“嘉乐灵芝液”可以变现。 只要嘉乐及时调整策略,春节期间,哪怕回笼三五百万的净现金流,撑过这次危机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 张铭、周斌这些人是无能废物,但顾培军也得承认张健、朱金奇甚至罗学嘉做事还是有一套的,心想他们只要不再那么不自量力,先叫嘉乐维持下去,后续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发展机会。 “你说这句话,就是太善良了。”萧良笑道。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顾培军问道。 “听着不像是好话。”张斐丽起哄道。 萧良伸手打了张斐丽一下,笑道:“他们跳进这个坑里来,本质是贪婪造成的,还有一个就是看不得我们的好。肖裕军现在是笼中困兽,他们敢下手这么狠,是能熬过眼前这劫,但他们后面会不会好好做,就未必了!除非他们真能耐住性子,看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们吃点屁就满足。不过,你们觉得可能吗?等着看吧,他们还会搞事的。所以我要你们不要去关注他们,我们做好自己,一骑绝尘,留点屁给他们吃就够了!” “我连屁都不想留给他们吃!”徐立桓笑道。 “你真贪心,连自己的屁都想吃下去!”吴启燕调侃道。 “呸呸!”徐立桓说道,“我忙乎了大半天,现在才吃饭呢,咱们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 大家哈哈大笑。 “这两天的实际销量统计出来了吗?”顾培军问徐立桓。 除了现在终端零售点的规模越来越大外,更主要是熬过最初的精密布局阶段,萧良也不再强求销售子公司再每天进行实际销量的统计。 现在改成销售子公司抽样调查进行估算上报,由市场部再抽样核对。 这样差不多要滞后两三天,才会有一个较为准确的日销或周销数据出炉。 公司内部管理层也不再通报日销数据,只通报周销数据。 一方面是往更正规化的市场销售体系加快建设,另一方面,萧良也是给自己减轻压力,腾出时间来思考些其他事情。 不过,顾培军他们不像以往当天都能看到实际销量,都有些不习惯了。 徐立桓摸着脑壳,说道: “照正常规律,各地应该要到腊月十五往后,春节氛围才真正起来:腊月二十三前后则是置办年货、年前走亲访友的高峰期;除夕、春节当日,店市歇业,年初二会有少量店铺开业;年初五财神节过后,就会进入年后商品消费的销售高峰;而照省内的风俗,走亲访友一般会维持到正月十五前后。这段时间,将会是我们持续走量的高峰期。也就是说,正常情况我们还要等四五天,销售才会拉涨起来,但实际上,元旦过后,我们销量就只跌了四天。现在准确统计的是从元旦当天日销六万盒,次日就直接下跌到两万盒,第三天进一步跌透到一万盒左右,跟元旦周前夕持平。这些都符合小萧总对元旦周销售的判断。持续四天的低谷过后,随着新系列广告的投放,我们的销量就没有再继续下跌,而是迅速转跌回升。先是两天两万盒的日销,接着又是两天三万盒左右的日销,前天是双休周末的第一天,直接跳高超过元旦当天的高峰,达到八万盒;昨天是周日,日销数据还没有出来,但照目前情况看,只高不低。重新定位,重新投放新的广告,威力真的够强啊!” “不会吧,这周销量要摸到三十万盒?”顾培军又惊又喜的问道。 “有可能会超,”徐立桓得意的说道,“是不是感到压力了?” “你们卖得多,我们有个毛压力?”顾培军刚想说当然卖得越多越好,但陡然想到元旦过后,渠道商手里总的备货量就四十万盒,意味着渠道商手里的备货、囤货这两三天内就会被扫空掉。 而渠道商后续的补货速度只会越来越快,补货规模只会越来越大。 渠道销售商过年是不放假的,最多除夕下午以及春节当日休息一下。 果汁厂车间为了保障春节期间的生产不中断,刚刚对生产线进行大整顿、检修,跟供应商的沟通也在紧急进行中;污水治理也初步竣工,这两天刚将管子接起来,顾培军、萧潇、陈祝、赵旭东等人忙得不可开交,也就中午、晚上一起用工作餐,互相通报一下最新的情况。 元旦前夕就已经停掉果汁的生产,三条生产线都改生产“脑健灵”,但三条生产线在新一轮的提升、改造之后,强度还是这两天刚刚拉上来。 日产能突破十万盒,是六七月份时果汁厂产能的四五倍,算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以往都难以置信的新高度。 以前三条线手工环节太多,一小时能灌装四千瓶果汁并装箱打包,就很了不起了,现在每小时能出近两万瓶的量,甚至还有进一步拉升的潜力。 然而这个产能,都未必够腊月十五往后一天的销量! 顾培军摸了摸脑门,说道:“还好还好,我们还能缓两天,到了腊月十五,可能真就一口气都不能喘了。” “我看未必,”吴启燕幸灾乐祸的说道,“你知道今天上午有多少款直接打进来吗?经销商有聪明的人啊,看出‘脑健灵’要爆量,已有人开始抢订单了!” “上午打进来多少款?”顾培军问道。 “一百五十万!”吴启燕说道。 “操!”顾培军几乎要跳起来,大叫道,“他们不过日子了?” 元旦前夕,脑健灵的基础周销才七万盒,宿云生物坚持现款交易,平均每天回款是二十多万。 元旦过后一周是春节备货的高峰期,日均销售回款一度拉高到一百万以上,证明了萧良的预见是何等的精准。 那时候所有人都彻底松了一口大气,稳住了心神。 不过,在为期一周左右的春节备货高峰期过后,有三四天打款规模就大幅下降到四五十万左右。 大家都认为这是正常的,还以为会到腊月十五之后,渠道商的进货规模才会再度拉上来。 顾培军还以为能缓上两天,没想到今天上午渠道商打款就有一百五十万,他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岂不是今天一天的打款有可能超过三百万、四百万? 岂不意味着仓库里好不容易有了二十万盒存货,最多两天时间就要被渠道商扫空? 今天一天的打款倘若能达到三百万,而接下来到正月十五,整整还有三十天,打款会疯狂到怎样的程度? 顾培军都不敢想象下去。 九千万打底? 真的这么恐怖吗? 还是自己的幻觉? 顾培军都想拿根针戳戳自己。 “都快火烧屁股了,你还拉我们过来喝什么鬼茶?不拿鞭子抽着我们干活吗?”陈祝开玩笑问萧良。 “喊你们过来喝茶,是一会儿让你们跟吴经理到银行取三十万现金回去。果汁厂那边每个职工先每人发两千元春节慰问金!”萧良笑着说道,“让人干活不能光给鞭子啊。地主家的骡子都不能这么使唤,我做人还是很有良心的….…” 果汁厂这几年效益很差,普通职工月工资也就两百块出头一点。 这在九四年的云社镇,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一份工作了。 因此顾培军将陈祝他们从市制药厂挖过来,开出两千的月薪,是顶着非常大压力的。 两千元的春节慰问金,相当于直接给普通职工加发十个月的工资。 对普通乡村家庭来说,这样的春节超级大礼包可谓是丰厚了。 “好,我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要这些龟孙子年三十都留下来加班了!”顾培军亢奋的说道。 果汁厂的生产计划一直排到正月十五,当中是一天都没有停歇,但顾培军担心工人春节不放假会闹情绪。 现在没有这个担心了。 “工作还是要好好做嘛,”萧良笑道,“果汁厂那边要跟工人说清楚,春节假日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工资都照三倍结算。所有不缺勤的工人,正月十五过后,年终奖会在往年的基础上有一个相当幅度的上调,目前保密,作为惊喜,留待正月十五那天再揭晓!” 「五一第二更」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作孽的广告歌 腊月初十往后,云社也逐渐进入春节的氛围当中。 梅坞老街相比较往年,多了别样的气氛,就是从头到尾有好几台音箱都在循环播放“今天春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健灵”的唱调,抑扬顿挫,特别找东洲市演艺协会的名家录制,非常的洗脑。 只是前世类似的唱腔,萧良听了太多,现在恨不得将这些音箱都拔掉,但想到这一切是他自作孽,只能痛并快乐着默默忍受。 午间小憩聊过事情,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一点半了,顾培军、徐立桓、何雪晴、陈祝、萧潇、吴启燕、纪红群他们都一起离开,萧良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活动一下腿脚,看到何红还拿一块抹布站在种植蜡梅的花盆旁。 萧良看了她一眼,说道:“肖裕军没有翻身的余地了,你可以不用再擦花盆了,这只花盆已经叫你擦得够亮了!” “……”何红受惊的站在那里,欲辩无言。 她确实是无意听到茶室谈及朱金奇及嘉乐公司的事,就忍不住站在花盆旁想知道有关肖裕军、朱金奇他们更多的事。 肖裕军早年就横行乡野,争强斗狠,在狮山县都是赫赫有名的: 他为了跟对手争砂石市场,都有不少将人打伤打残的传闻;回到南亭村控制果汁厂更是专横跋扈。 顾培军都担忧肖裕军三四年出狱后,手里还有几千万家底,还有一群争强斗狠的地痞喽啰帮衬,会对他们打击报复。 林学同的死,主要是重疾,但在看守所遭人殴打这事,也是疑点重重。 何红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哪天肖裕军出狱了,会针对她跟林羲做点什么? 看着何红粗布棉服都难掩的漂亮脸蛋,萧良心情也很复杂。 曾经梦里几度出现的白月光,骤然成为他人生坠入黑暗中的黑玫瑰,即便她有种种无奈、被迫,但自己那几年所受的苦,却又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而那天清晨半醒半梦间疑似梦中的销魂,更令他内心的怨恨衍变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扭曲。 “这边事做差不多了,客厅里我收拾就行了。”张斐丽走出来打圆场,让何红先离开。 何红看了萧良一眼,低声问了句:“我先走了?” 萧良没有作声,转头看向清澈的天空。 张斐丽推了何红一下,催她将围裙解下来离开,她回到屋里将这么多人喝茶摆了一桌的茶具收拾起来。 萧良走回屋里,靠着门框,看张斐丽收拾屋子的背影,忍不住会将这背影与何红重叠起来。 “你瞎看什么,不来帮我忙?”张斐丽转回头,横了萧良一眼。 “我站这里帮你加油啊!”萧良笑道。 “呸,我要你帮我加油,”张斐丽嗔了一声,又问道,“肖裕军这次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那些人那么贪,怎么可能赖掉一千万货款就满足了?何况肖裕军名下几处产业,基本都还在朱金奇的控制之下,这次不直接端掉肖裕军的老根,难道让肖裕军出狱后还有余力报复他们吗?恶人要做就做到底啊!”萧良说道。 “真要能这样就好了,”张斐丽转身来,感慨的说道,“这样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我担心什么?”萧良撇嘴笑道,“我担心肖裕军来报复我?他都不够我玩的。” “切,那谁够你玩啊?”张斐丽见萧良说胖就喘上了,白了他一眼,见他眼睛暧昧不明的盯着自己,伸手推了他一下,嗔道,“大过年的,你可不许胡说八道说诨话!” 萧良将张斐丽柔嫩的小手抓住,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秀直的鼻梁,殷红的嘴唇,肌肤嫩得跟鸡蛋白似的,内心刚刚被何红勾起的扭曲欲望又有些蠢蠢欲动。 张斐丽要将手给抽回来,却叫萧良越发紧握,心虚的觑了一眼院门,见何红离开时将院门带上了,才低声嗔怪道:“你今天发疯了?” 说不出的心慌,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脸也发烫起来,不再盯着萧良的眼睛看,低下头,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这一刻就像醉酒般红染一片,渗血般殷红,艳如桃花。 萧良不想太唐突了佳人,问道:“我这样就发疯了吗?” “你还想怎样?”张斐丽没有抽回手,但警惕的瞪大眼睛,问道。 “这样就挺好。”萧良笑道。 “鬼你!”张斐丽猛的抽回手,身子一转,就出了茶室,说道,“不帮你收拾了,省得被你欺负!” 话音未落,也不顾发烫的脸,就“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走出梅坞街十九号。 柔腻的触感犹在,淡淡的馨香叫人沉醉。 心脏砰砰跳动的感觉,更叫人感受到什么叫美酒与美人皆不能辜负。 重生回到九四年,萧良先是要破诬陷之局,紧接着要抢在周健齐、范春江等人有所防范之前落下第一枚棋子;之后又一直为公司的事情马不停蹄的忙碌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销售团队从无到有建设,在现有的简陋条件下,一点点突破产能,一切都是为了赶在春节这个关键节点之前做好相对充分的准备,赚取他重生回九四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即便他有前世二三十年的经验与阅历,但他依旧不敢歇一口气。 没有走到今天之前,他敢肯定一定能将这条路走通? 今天上午的打款数字,才真正让萧良有了胜券在握的自信。 下午财务部取来三十万现金,顾培军又赶过来找他,想他一起去果汁厂给职工发春节慰问金。 萧良笑道:“我就不露面了。产能是还有进一步压榨的空间,但也不要逼自己太狠,可以稍稍放松一下,效果会更好!” “是不是春节过后,就可以直接跟镇上谈收购了?宿云生物这次怎么也得赚上小两千万了。”顾培军问道。 南亭湖果汁厂还是要合并到宿云生物旗下,接下来才能有进一步发展。 顾培军以前没有提,是认为时机不成熟。 南亭湖果汁厂的表面资产还是比较丰厚的,他们又做不出故意挖空果汁厂的事来,直接谈收购就不是一笔小数字。 不过,今天上午就有一百五十万的打款进来,整个春节期间的销售额,打底不会低于九千万,在顾培军看来,宿云生物这个春节净收益再低,也应该有两千万。 这是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一个数字。 而在“脑健灵”调整市场定位后,广告宣传策略也随之进行大变动,也能预料到春节过后的基础销量,会维持在一个之前不敢想象的水平线上。 这些意味着宿云生物在两千万打底的净收益基础上,手里掌握的资金储备将更加庞大,有可能达到四五千万之多。 这是何雪晴、吴启燕她们目前估测出来的数据。 总之,顾培军觉得年后就可以直接找镇上谈果汁厂的收购事宜了。 这样他们这些人才可以都正式回归到宿云生物的旗下打拼市场。 顾培军现在肯定不会觉得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对他还有什么吸引力。 “赚小两千万啊?”萧良忍住没有对顾培军“呵呵”两声,说道,“年后条件肯定能成熟,但我们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到年后再谈吧。” ………… ………… 九十年代中期,国内的春节气息还是非常的浓郁,不像十几二十年后,大家都窝在家里抱怨年味越来越淡。 从腊月十五过后,走亲访友越发密集,城乡家家户户开始蒸年糕、做馒头,置办各种年货;进城务工人员大部分已经踏上返乡的归途,或已与家人团聚。 带礼、送礼,是春节最关键,也最隆重的环节。 即便是经济发展滞后的徐海等省北地区,春节送礼除了传统割肉抓鱼外,也有一部分人群在考虑今年替换一些看上去更高端、更洋气的礼品。 那么多务工人员返乡,辛苦工作了一年,总不可能从打工的城市割二十斤猪肉带回家送给长辈吧? “脑健灵”撤换上全新的广告,看似宣传的保健功能还是老一套,但新的广告体系,则全面围绕“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健灵”这句宣传语打造,实际是对徐海等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地区的走亲送礼,进行强制性升级。 将这些不管怎么努力,都极难打开的市场,进行一次彻底的高强度开发。 当然在此之前,铺开足够多的零售点,是必要的前提条件,也是宁可亏损也要围绕“元旦周”对市场进行强刺激的关键所在。 现在全省各大媒体投放的广告,比元旦前夕加倍密集,还进一步将省市以及各县电视台下午各栏目之间、不被厂商重视的剩余广告时段都承接下来。 剩十五秒就做十五秒,剩一分种就做一分种。 这一时段,一直以来都被视为垃圾广告时段,各地电视台报价都极其低廉。 忙碌的民众,平时没有时间坐在电视机前;徐海等地的省北农村地区,甚至一个村都没有几台电视,电视广告的覆盖及穿透,非常有限。 不过,进入腊月之后,忙碌一年的返乡民众,就算家里没有电视机,有时间也会挤到村里有电视的人家,盯着十四寸的黑白屏幕,津津有味的看着重播的八三版《射雕英雄传》。 农村地区,老老少少这时候会将看电视,当成人生最重要的娱乐节目。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下午时段反而成为经济发展滞后地区的黄金时段。 电视屏幕里是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在跳在唱,装着大功率音箱的面包车走街穿巷,一遍遍的循环播放着“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健灵”的唱腔。 简单机械,直指人心,积极带动经济发展滞后的地方,对送礼进行更新换代。 不多时街头巷尾的儿童,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哼唱起来。 钟秀路泛华综批市场的入口,两只大音箱更是肆无忌惮的循环播放“送礼只送脑健灵”的唱段。 隋婧还没有从警队正式辞职,但请了长假,与放寒假的孙菲菲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回省城,两人闲极无聊,跑到综批市场来打发时间。 看着如织人流,听着这段时间不知道在耳畔重复多少遍的唱句,孙菲菲摸着脑门叫道: “这就是那家伙做市场的水平?反反复复就一两句唱词,听几遍就烦死了,谁还真会傻乎乎买这东西去送礼啊?你看中的人真不咋样啊?听乐宥说,宿云生物元旦前后得亏掉好几百万,还以为有更高明的广告策略来呢……” “谁看中他了?”隋婧掐了孙菲菲一下,说道,“他说话都没有一个正形,还说要读你们学校的研究生,都不见一个动静!” “啊?” 孙菲菲有些意外的问道, “你当时不是认定他在胡说八道吗?你不会就当真了吧?你不会不调去省厅,也想着跑我们学校来读研吧?好啊好啊,你别理会那个家伙,你快过来跟我做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的书记让人很为难 许建强他在棉织二厂老的办公楼里,陪同唐继华站在三楼阳台上,能眺望到泛华综批市场第一第二期场馆间四通八达的通道正人头攒动,年底比试营业期间还要热闹。 市场内巷到处都张灯结彩,飘荡淡淡硫磺味的空气中,都洋溢着浓郁的新春气息。 “目前有多少家商户入驻?”唐继华看到这盛况,问道。 “二期市场准备的有些仓促,目前还在试营业阶段,现在一二期总的入驻商户刚过六百家,还是没能将二期市场都填满……”许建强带有一丝遗憾的说道。 综批市场一期、二期其实都很仓促,但一期为了制造更火爆的人气,试营业阶段除了大规模优惠让利活动外,还针对城乡民众的特点,搞了一系列聚拢人群的歌舞、戏剧表演等活动,试营业的时间也很短,以便迫使观望的商户果断决策。 二期试营业正好赶在春节前夕,试营业就可以拉长时间。 甚至为了避免人流过度拥挤,除了正常的优惠酬宾活动外,大型歌舞表演等类似活动还都取消了,但许建强也没有想到综批市场进入腊月十五之后,人流会如此的密织。 “咋的,你还不乐意了?”唐继华笑问道。 “在你面前,咱不得保持低调吗?”许建强哈哈笑道。 最初计划是三月份一期市场才能完成七成以上的招商入驻,也就三百户。 现在不仅一期市场远超预期完成招商,二期市场也提前开业,总计有六百多家商户赶在年前入驻综批市场,超预期太多了。 采取萧良建议的策略,综批市场取消掉对商户的直接租金减免,替换成不同层次的广告资源、摊铺装修等等,这给泛华年前额外带来上千万的现金流入。 虽说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资金,会在后续履行广告支持等承诺中消耗掉,虽说这段时间泛华也是花钱如流水,但这个节骨眼下,泛华掌握三千万现金储备,意义重大。 “南亭工业园一期什么时候能正式建好?”唐继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他前天难得回一趟省城跟家人团聚,赶在小年夜返回狮山,特别让司机绕道来综批市场见许建强,还是想了解南亭工业园一期建设的进程与二期的规划。 现在狮山的情况非常复杂,他身边都没有能信任的人手,想要工作能尽快打开局面,还得从县委县政府这个禁锢他的圈子跳出来。 南亭工业园一期规模太小,根本不可能将泛华综批市场这个平台的潜力挖掘出来。 在唐继华看来,南亭工业园一期规模至少要扩大十倍,才有那么一点意思。 “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盯这个事?” 许建强苦恼的摊手说道, “年前综批市场人流这么密集,萧良都反复叮嘱我要守在这边,防范踩踏事故,重视消防,我自己还不能重视,不在这里盯着?萧良那边估计也闲不下来。你听听,我在办公室里,整天听的都是这一句话吵吵,大喇叭循环播放,我脑仁儿都循环炸了,‘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要送脑健灵’——奶奶的,要不是跟萧良那家伙签了协议,我真想将那几只破音箱拔了电源。” “这唱腔还挺有韵味,花了功夫的。”唐继华琢磨说道。 “你是路过进来看一眼,一天可能就偶尔听几次;你要想想我啊,我一天要被迫听几百遍!我在办公室里想假装正经,读一读老子的道德经都不行,” 许建强叫苦道, “我也是服了萧良,我现在就怕自己什么时候情不自禁哼哼起来,成了笑柄——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丢不起这人!” “哈哈……”唐继华哈哈大笑,说道,“这估计就是那家伙要的效果——对了,实际效果如何?我听说‘脑健灵’元旦期间销量并不太乐观啊。” “还不乐观啊?” 许建强说道, “综批市场这边,宿云生物的宣传专柜,虽说不对外做批发、零售,但还另外有七八家入驻商户有兼做‘脑健灵’产品,零售、批发都做。我也不好意思盯住萧良问宿云生物的商业机密,以为我跟乐宥还有一腿,帮着嘉乐打听消息呢。不过,从综批市场这七八家商户进入腊月以来的经营情况看,‘脑健灵’元旦期间的量是不太高,但元旦期过后的量非但没有下去,反而快速增涨起来。这七八家商户,一周前就已经将为整个春节期间所备的货都卖光了,现在都要拿着现金赶到云社,每天守在厂门口等着提货。我前天去云社看工业园年前的建设情况,南亭湖果汁厂外停着好几十辆卡车,都排起了长队!今天才腊月二十三,算是进入年前走亲访友的高峰期,我都怀疑他们日销就超过七八万盒了!” 许建强其实还是低估了,脑健灵两天前的日销就已经突破十五万盒。 这还不是“脑健灵”春节前夕的市场极限,而是果汁厂的产能极限。 每天极限就是十五万盒(六十万瓶)的产量,出多少都被蜂拥赶到云社的经销商直接提走,销量也就不可能再增涨了。 “这么多?”唐继华也是吓了一跳,感慨道,“这么看来,年后宿云生物就会直接收购南亭湖果汁厂,南亭工业园二期也可以直接上马了吧?” “你这么关心南亭工业园的发展,就不怕沈美婷对你有意见啊?”许建强笑问道,“她吹枕头风可厉害了!” 见许建强也瞧不起钟云峰耳根子软,唐继华不由苦笑起来。 他跟钟云峰认识多年,但还是很多地方意见不投,整件事又涉及脾气乖张的沈美婷,他也禁不住感到头痛。 “泛华为何又让君鹏集团入资了?”唐继华问道。 “我这边是在商言商,没有你们那么多的牵扯与顾忌,”许建强笑着说道,“跟沈君鹏谈融资的时候,我也说得很清楚,我只对泛华的发展负责,确保给他们的出资有好的回报。做生意还能将私人恩怨带进去?沈君鹏也没有这么不成熟,他又不怕他妹妹胡搅蛮缠!惹急了,他还可以训几句呢,咱们钟大市长就不敢让后院起火了啊……” “那整件事你出面推动不就行了,”唐继华说道,“你现在在东洲的架势也起来了,这件事做好了,泛华也受益匪浅。” “我能推动到哪一步?云社的工业用地指标,我就解决不了……”许建强说道。 南亭工业园一期,用的是南亭村自留的产业发展用地,但每个村的产业发展用地都非常有限,果汁厂以及诸多配套工程都需要预留一些用地,就没有更多的发展空间了。 现在还想搞二期,唐继华还指望规模要搞得更大一些,最好五六百亩起步,这个是需要县委县政府通过决议,再出面找省里审批。 不然的话,就是非法用地。 现在市县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针对宿云生物,云社想要搞“先建后审”,不知道会有多少举报雪花似的飞出来。 “那就过完这个年再说吧,”唐继华说道,“肯定也是要云社镇先提申请,再放到县常委会议上讨论。确实是对狮山经济发展有大帮助的事情,我相信也不会所有人都陷在内耗里……” 许建强见唐继华到这时还无意跟萧良见面直接推动南亭工业园的发展,也就岔开话题,问道: “对了,会是谁来接替严锋担任东洲的新书记?” “你不是不关心这些吗?”唐继华笑问道,“再说了,我是什么层次,省委决策的事,我还能打听到风声啊?” “我再不关心政治,不是也得在东洲的地面上混口饭吃?”许建强笑道,“你这次回秣陵两三天,真就只是找周姐夫妻团聚、小别胜新婚一番?不是有人在来东洲之前,提前找你了解一下东洲的情况?” “省委已经找罗智林谈过话了,应该会在春节过后就宣布任命。”唐继华说道。 “罗主任要来东洲?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许建强转念又问道,“你是担心罗主任的性子太刚硬,在省里时跟钟云峰关系也不投?” “我刚来东洲的时候,就有消息说罗智林与钟云峰来东洲搭班子,当时我还是比较期待的。现在这个想法有点动摇了,有时候性子太刚硬,未必是好事,”唐继华说道,“我这次回秣陵,罗智林找我吃了顿饭,见面就问船机厂的事。船机厂是有人将举报信递到省里,但船机厂只有六分厂在狮山,还轮不到狮山插手管,我哪里可能了解多少情况嘛!” “罗主任来东洲,第一把火就想烧船机厂啊?”许建强也有些意外的问道。 许建强到东洲发展,跟政商两界都熟悉,反而能听到一些唐继华可能听不到的传闻。 当然,许建强猜测唐继华可能也比较了解船机厂的情况,但正因为如此,不觉得罗智林到东洲第一把火就拿船机厂开刀是个好主意,有心不想跟罗智林捆绑得太死。 许建强转念想到一件事,有些迟疑不定的看向唐继华:“萧良的父亲萧长华在调到市委工作之前,好像担任过船机厂六分厂的厂长。是因为罗主任人没到东洲就想查船机厂的事,所以你才不想直接过问南亭工业园的事?” “……”唐继华瞪了许建强一眼,说道,“你非要说出来?” 许建强哈哈一笑,说道: “我跳出来就是不想跟你们这些家伙玩心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直接问。得了,我现在知道了,以后有些事你不提,我也不提,省得给你烦心。” 唐继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建强的肩膀,也不想否认罗智林人还没到东洲,就有心想查船机厂的问题,令他很是担忧到时候地方情况会变得越发复杂。 而萧良的父亲不仅跟前任市长书记陈富山关系密切,还与陈富山都在船机厂任过职,他对萧良、萧长华的了解又有限,实在没有办法放下内心的顾忌…… 「感放新盟主zhaoshiqicd慨慷捧场,五一第四更!兄弟们,保底月票投起来,到五百张月票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今年过节不送礼 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就送脑健灵…… 周斌等人坐在狮山建设路的黄海天大酒店包厢里,还能隐约听到街头飘荡而来的广告歌曲,如魔音灌耳,就像猫爪子挠玻璃一样,说不出的刺耳。 周斌忍不住拉开窗户,冲着楼下将音箱搬到店门外的店铺破口大骂: “谁TM这么没教养,啥破鸡掰音箱,能不能关掉,吵得人家还能喝酒啊?” 周斌原本就想发泄一下扯一嗓子,没想到从那家临街店铺里走出一个平头青年,手指过来就骂:“这街是你家开的?小BN养的东西,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周斌脸气得煞白,随手拿起酒杯就要砸过去,还是袁桐眼疾手快,将他的手腕抓住,劝道: “至于嘛?一会儿给街道打电话投诉噪音污染不就完了,你还下去跟人家打一架啊?你是来请周科喝酒的,还是请周科来看你打架的?” 唐继华的秘书周晓天哈哈一笑,说道:“斌少还是性情中人啊。这广告歌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也确实有些扰民了。我听着就烦,街道也不说整治整治,看把咱斌少给惹恼了!” 周晓天虽然是县委书记唐继华的秘书,但也没有天然就比袁桐、周斌高一头。 周晓天从来都不怀疑自己名校毕业,进党政机关工作六七年,能力比谁差了半点,但他现在也得承认,唐继华到狮山后,从县委办那么多年轻干部里挑选他当秘书,主要原因还是他跟狮山现有的县处级领导干部,没有太多或明或暗的牵扯。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即便这样的事实令他内心有那么一点小失落,但他一直以来还是勤勤恳恳在唐继华身边工作,面对这样的机遇不敢有半点马虎。 只是唐继华到狮山工作都快一年了,还事事受到掣肘,很多工作没有办法推进,周晓天情不自禁的想: 他是要对唐继华忠心耿耿,现阶段是要抱紧这棵大树,但不意味着他不能利用此时县委书记秘书的特殊身份跟地位,在狮山建立起一些自己的人脉。 因此周斌也好,袁桐也好,热情相邀,周晓天以工作为由拒绝三五次,也会应邀一起喝一顿,联络一下感情,有什么事,只要力所能及的,他也会蜻蜓点水的推动一下。 宿云生物的事,周斌、袁桐有一茬没一茬的提过好多次,他一开始是漠然置之的。 他在唐继华身边见到过隋觉民,很早就知道隋婧的身份。 连乐宥这样的人都不敢在隋婧面前放肆,隋婧又与袁文海及萧良这些人关系密切,他得多蠢,没事掺和到这里面去? 周晓天在袁桐、周斌对宿云生物真正流露出一些倾向性态度,也并不单纯听说了泛华招待晚宴上发生的那些事。 更主要还是他在唐继华身边,最近有几次听到唐继华跟市长钟云峰通电话并不愉快。 作为省里安排到东洲,想在东洲破冰推动工作开展的几个关键人物之二,意见都不一致,不禁叫周晓天担忧唐继华继续留在狮山工作的时间不可能太长,觉得留给他的时间也非常有限、迫切了。 “周科说的是,来来,喝酒,难道唐书记今天不在狮山,可以放量喝一下。”袁桐当然不会这时候怂恿周晓天去做什么,只要他能这么说,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 ………… ………… 周晓天还是相当谨慎的,中午饮酒浅尝辄止,下午也没有叫周斌拉出去到洗脚房放松一下,就回到县委大院。 他前脚刚走进县委大院的门,后脚就看到唐书记的车从后面开进来,他都吓了一跳。 隔着车窗跟唐继华打过招呼后,周晓天就大步跟着小车往大楼前走去,心里忐忑不已,担心中午饮酒,身上还有刺鼻的酒精味叫唐书记闻到。 司机将唐继华送到大楼前才将车开往停车场,唐继华闻到周晓天身上有酒气,但没有说什么。 他也是临时决定提前返回狮山,周晓天平时在他身边兢兢业业,难得有放松的时间,只要不是醉酒,他这点容人的度量还是有的。 这时候一辆面包车从县委大院前的马路通过,音响放肆的循环播放着“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就送脑健灵”“今年春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健灵”,就算经过县委大院也一点都不收敛。 想到钟云峰与自己意见不合,想到钟云峰妻子沈美婷跋扈乖张,与萧良第一次见面就如仇寇相见,又想到罗智林还没有到东洲上任,就找他了解船机厂的情况,唐继华一时禁不住深深的皱起眉头来。 周晓天却误解了唐继华的表情,说道:“这也有点不太像话。今天大楼里有好些人都抱怨广告扰民了,要不要给 唐继华讶异的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旋转想明白过来,可能是自己刚才的焦忧神色,叫周晓天产生误解了,说道:“不用了,真要扰民了,会有其他人投诉的。” 唐继华心里轻轻一叹,周晓天看似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心思终究还是偏了。 唐继华早就注意到周晓天会不经意间试图对自己施加影响,但谁都有私心,谁都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他也能理解。 甚至周晓天帮人请托一些事,只要不是违背原则,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周晓天早就知道他与隋觉民在诬陷案发生之初就有关注到萧良,也知道隋婧与萧良私交不错,竟然还一反常态,这么急躁的指责“脑健灵”的广告扰民,是觉得他没有办法长期在狮山任职吗,迫切想要改换门庭,拿这个当投名状交给某些人吗? 然而这又是谁在幕后给周晓天传递了什么信息? 自己这么小心谨慎,做事尽可能不打草惊蛇,地方上那些人都觉得他碍眼了吗? 唐继华禁不住内心泛起一丝疲惫,往大楼里走去。 唐继华下车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周晓天没有多想,小步紧跟往大楼里走去。 看着大厅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自己,忙不迭的点头问好,眼神里紧张畏惧,唐继华知道在狮山,县委书记不说只手遮天,两只手将狮山盖住也是不难的。 奈何那张无形的网还是太密了,密得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得了,又或者他身边的人也都迫不及待想将自己编入这张网中。 ………… ………… 徐立桓、纪红群、陈祝、顾培军他们都是喜欢车的人,但果汁厂之前仅有一辆桑塔纳,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吃过晚间工作餐,将桑塔纳开出来过过手瘾,当作忙碌工作间的休闲娱乐。 年前公司资金宽裕了一些,从车行提了一辆国产切诺基。 徐立桓以销售总监需要跑各地了解市场的名义,冠冕堂皇将这辆国产切诺基给霸占过去。 对于徐立桓这种“犯众怒”的行为,面对众多“控诉”,萧良只是说徐立桓以后会后悔的。 腊月十五往后,销售端就已经是供不应求了,年前的压力都压到生产这一侧,原定计划里的一些促销活动都取消了,也提前给一部分临聘的促销人员结算工资遣散。 徐立桓肩上的担子也轻松了许多,下午就以巡察市场的名义,将萧良、纪红群拉上,将切诺基开到狮山晃荡。 从解放路学堂桥经过,与一辆播放“脑健灵”广告歌曲的面包车错身而过。 隔着车窗都能清晰听到“今年春节不送礼”的高亢声音,萧良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广告歌还真是简单实用,循环几十遍,就叫人情不自禁跟着哼哼!”驾车的徐立桓从后视面里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广告车,笑着说道。 “我应该明确要求过,广告车经过学校、居民区以及党政机关,不可以播放这么大的音量,也要求各地办事处在规划广告车行驶路线时,事先就要尽可能避开这些区域,多往嘈杂的闹市区以及乡镇多跑跑,”萧良皱着眉头,说道,“这条路两边都是居民楼,再往前就是狮山二小……” “哦,对的,都忘这茬了,这些王八蛋一定是得意忘形了!”徐立桓猛然想到这点。 “我们跟上去,提醒司机一声。”纪红群让徐立桓打方向盘掉头,说道。 “我们先跟着车!”萧良说道。 换作其他县市,萧良不会多想, 临时聘用的广告车司机良莠不齐,不照规程做事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现在也没有条件精挑细选,就算接到投诉,当地部门责令当地的办事处改正,甚至处以罚款,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在狮山,要是针对宿云生物的投诉多了,这意味着行政部门在某些人的怂恿下,就有可能不找办事处,而直接跑到云社问责。 萧良也不会责怪徐立桓、纪红群他们工作不够细致、谨慎。 宿云生物注册成立到现在才过去半年时间,这么多人里面,何雪晴能力是最强,也是最全面的。 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吴启燕以及他哥萧潇,他们能胜任此时的工作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出类拔萃了,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积累足够丰富的经验,将事情方方面面都照顾好、考虑到。 哪怕是陈祝,他也只是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学有专长,将生产线提升改造及生产那一块,真正抓起来了。 萧良宁可是自己想多了,也决定让徐立桓开车继续跟着走一段看看情况…… 「第五百张月票,五一第五章奉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高端的商战朴实无华 萧良他们驾车跟在广告车后面,看着广告车高音量播放广告歌曲,经过狮山二小之后就往北拐入建康路,往县委大院方向驶去。 徐立桓、纪红群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广告车的行驶路线,非但没有避开学校、医院、居民区及党政机关,还尽往这些区域里凑。 “这些孙子,他妈竟然搞这种小动作!”徐立桓气得要吐血,咬牙切齿的握紧方向盘,紧跟过去,见广告车特意围着县委大院的巷道转了一圈,紧接着往县公安局方向驶去。 袁桐、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十月之前,先怂恿罗学嘉、赵绍良这些人讨债,想要将宿云生物的现金流截断,却被他们以火爆的国庆周销量抽了脸。 十一月这些人从宿云生物一次挖走二十六人不说,还在南亭湖果汁厂污染问题上做文章,将县长周康元以及市经贸委副主任顾学东都搬到云社来。 萧良不惜以撤出狮山作为威胁,避免了果汁厂被勒令关停整顿的严重后果,但除了前后投入小三百万增添污水处理设施,实际上也将县长周康元彻底得罪了。 广告车的行为,不是故意将把柄往周康元手里送吗? 周康元要是聪明,这次肯定不会再直接出面,但县政府里那么多人都会看眼色行事,他们知道之前果汁厂污染事件,现在看到把柄送上门来了,还不狠命的踩宿云生物两脚,表现给周康元看? “狮山办事处是谁负责的?”萧良问道。 “……”徐立桓以为是广告车的司机被有些人收买了,但听萧良这么一说,也想到所有的广告投放,他们都建立了相应的跟踪调查机制。 要是这几天狮山办事处都没有发现问题,很可能问题并不是出在司机身上,甚至司机都未必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只是按照某个人给的路线行驶。 “狮山办事处是陈小兵负责。”纪红群说道。 纪红群是省东区销售子公司经理,对各地的办事处负责人还是了如指掌的。 “陈小兵?”徐立桓这一刻都觉得后背脊都隐隐发凉。 他作为果汁厂的老生产科长,对老人情况都了解,说道, “陈小兵是九一年招入果汁厂的,朱金奇这些狗东西没有在两个月前将陈小兵挖走,是故意给我们留了一颗钉子啊!” “这些人的常规操作而已,不要大惊小怪,”萧良说道,“我还以为年前大家都忙,他们再折腾也应该等到年后,没想到还是忽略掉他们的恒心跟毅力啊!你们先将陈小兵撤掉,换其他人来负责狮山市场。要是有政府部门找上门来问责,认错认罚,不要啰嗦!这笔账留到年后跟他们算……” 萧良前世耳膜就饱受类似的广告歌曲不断的冲击、折磨,所以他亲自参与制定的市场宣传策略里,对广告车的行驶路线特意做了明确的要求。 萧良当然不怕袁桐这些人搞的这种小伎俩,能拿即将成为“庞然大物”的宿云生物怎么样,但想到肖裕军现在都关进监狱里去了,袁桐这些人玩的手段,还是叫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由的怀疑他前世被关进看守所后,遭到的一些事,并非都出自肖裕军的手笔。 这些人还得接着往死里整啊,不能整倒肖裕军就觉得大仇得报了! 萧良拿起徐立桓搁仪表盘上的手提电话,拨给寻呼台,报了一个号码过去。 片刻后,就有电话回拨进来,萧良接通电话,问道: “你能不能搞到嘉乐出资人的名单?行,你留意一下,我大体能猜到出资人都有哪几个,有一些人可能隐藏在幕后,只是找人代持股份,但能拿到名单,我可以进一步核实一下。不过,也不要勉强……” “你也在嘉乐埋了钉子?”徐立桓、纪红群两人震惊问道。 “高端的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我把电话号码删掉,省得你们耐不住好奇多想!”萧良将拨进来的电话号码删除掉,将手提电话搁回仪表盘。 徐立桓、纪红群他们都因为工作需要,陆续配了手提电话,但萧良始终别扭不了自己的审美观,随身还是用一只英文寻呼机。 “靠,我还以为你真是对嘉乐一点都不在意呢。”徐立桓感慨道。 “张铭他们跳槽前,我是不在意啊,”萧良笑道,“但TM张铭跳槽过去,朱金奇、周斌、袁桐、罗学嘉以及周健齐、范春江一个个臭味相投,借嘉乐进一步搅和到一起,我还能不在意吗?我又不是真傻!” ………… ………… 隋婧、孙菲菲坐车回到县公安局宿舍,刚走进大院的门,就听到格外激亢的广告曲由远及近飘荡而来。 正因为“脑健灵”是宿云生物旗下的产品,隋婧心里更是着恼。 她走回到宿舍大院前,将广告车靠近截停下来,出示证件,拉开车门刚将车钥匙拔了下来,看到一辆切诺基停靠过来,萧良他们从车里下来。 “你们现在真的好威风啊!”隋婧眼睛盯着萧良,问道,“你是怕周康元抓不到你们的把柄吗?” “我们对广告车的行驶路线,明确要求避开党政机关、居民楼及医院、学校等区域,”徐立桓忙上前来解释道,“萧总刚才就是注意到狮山这辆广告车行驶路线异常,特意跟了上来。” “我是纪红群,” 纪红群走到面包车旁,看到除了脸生的司机是临时聘用人员外,还有办事处的一名销售员押车,问那名销售员, “你叫什么名字,公司对广告宣传车的行驶路线有没有明确的要求,你们为什么专门绕着学校、居民区以及县委大院、公安局转?” 宿云生物现在的规模可以说是不小了,但销售人员入职培训,还是萧良亲自带着徐立桓在做,而纪红群又是省东片区的负责人。 看到公司三名大佬赶到现场,销售员立马从副驾驶下来,磕磕巴巴的说道:“陈,陈经理说逢年过节,政府机关里的送礼需求最迫切,要求绕着这些部门广而告之….…” “胡扯,什么时候二级办事处主管可以不管不顾,直接违背公司明确的规定?为什么没有人反应我那里?”纪红群严厉质问道。 “你亲自到办事处去一趟,把这事处理好。”萧良跟纪红群说道。 保健品市场从八十年代中叶火爆以来,不知道多少厂商创造出惊人的产值与财富,但绝大多数都是昙花一现,有如烟花般破灭,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后世分析有种种因素,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年代,一家快速崛起、没有什么根基、积累的公司,主要靠营销冲业绩,但想要有效掌控一支庞大的销售队伍,要远比想象中艰难。 目前宿云生物还谈不上多膨胀,但销售团队也超过四百人;而主要从各院校临时聘请的促销人员,即便提前结算遣散掉一部分,目前还有上千人留在各办事处协助宣传工作。 销售部下辖四个销售子公司,销售子公司 就算萧良一心在推动正规化建设,但宿云生物毕竟才成立半年。 在这个人心浮躁的年代,又有一批有心人在暗中盯住宿云生物,出一些纰漏,又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些问题能更早暴露出来,让徐立桓、纪红群他们现在就能多经历一些,绝不是什么坏事。 隋婧将面包车钥匙交给纪红群,看着他将司机及销售员带走,又歪着脑袋看萧良,问道:“你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到底睡了多少人家的女朋友,这辈子这几个渣渣就盯着你咬?” “何止上辈子,这辈子坏事也没有少干啊。”孙菲菲揶揄道。 徐立桓转过头去,憋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萧良又不能辩解他重生回到九四年,连口荤的都没有顾得上吃。 他见隋婧这个节骨眼穿着一身便装,岔开话题问道:“你从县公安局辞职了?” “还没有正式辞,目前只是请了长假,”隋婧说道,“上午拉着菲菲逛了泛华市场,蹭了许建强一顿中饭。你们的广告是有些招人烦啊,吃饭的地方正好有只音箱一遍又一遍循环,许建强实在忍不住,让人将音箱电源给拔了。” “这个可能是用力过猛了,省城了吧?还想年前请你们吃顿饭呢,看来年前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别啊,给你机会!”孙菲菲说道,“我们年初二才回省城!” 萧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没事说啥客气话?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拖到年初二才回省城?” 前世钟云峰调到东洲,隋婧就从狮山县公安局辞职,调到省厅工作,原因在之前的泛华招待宴上暴露无遗。 萧良猜想隋婧在省城应该还另有亲人,既然都请了长假,就不可能留在东洲陪钟云峰、沈美婷夫妇过春节。 而孙菲菲现在学校都放寒假了,更没有理由留在东洲过春节。 没想到她们非但这两天不回省城,还计划拖到年初二才回省城。 “隋婧没有提前说请长假、辞职的事,她姥爷都跟她小姨她们出国旅游了。我本来计划好跟我爸妈还有我哥去香港过春节的,但又不能将隋婧扔下来,现在要等隋婧把签证办下来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就订了年初二从秣陵直飞香港的航班,” 孙菲菲与隋婧正愁年初二飞香港前的六七天要怎么打发时间呢,逮住萧良说道, “我们中午蹭过许建强的饭了,正愁今天晚上蹭谁呢!” “呃,我觉得狮山办事处那里,我有必要也去一趟,问题可能不小,” 徐立桓看到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当机立断将出租车拦下来,将车钥匙塞给隋婧,说道, “隋警官有驾照的吧?行驶证就在副驾驶箱子里——这车你们年前就先用着。” 徐立桓回车拿了手提电话跟公文包,就坐上出租车赶去狮山办事处找纪红群会合。 他可不想与萧良一起载着两姑娘回到云社,再撞上张斐丽。 看隋婧、孙菲菲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想必是乘公交车回的狮山,徐立桓也不问萧良,直接将切诺基交给隋婧。 萧良那桀骜不驯的脾气,前段时间刚把市长夫人给得罪了,现在可得将市长千金巴结好了。 要不然两边都没有落下好,不是纯纯蠢吗? 「五二第一更,月票订阅拿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镇 n小镇的春节氛围,要比城市更为浓烈,走在梅坞老街狭窄的石板道上,两侧人家飘荡出蒸年糕、馒头的香气。 除了老街两侧的店铺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外,平时难见踪影的摊贩也跑出来抢占地盘,或用布席或用门板,在老街两侧搭铺出一个个临时摊位,摆放瓷器、糖果、玩具、鞋袜、服装、饰品等商品,当然也少不了这个时代最为显着的对朕、年画以及各式明星挂历;还有个别占地较阔的摊位,提供投环、打气枪等有奖游戏。 流连于各式摊铺的民众,比平时多出难得的闲适、轻松,也叫人流更加的密集。 “嗬,这里比城区还要热闹啊!” 孙菲菲下车后走进梅坞老街,顿时被这里的热闹给吸引住。 此时的城区,综批市场以及传统的商业聚集区长桥及田家营也已经热闹起来了,但居民小区大家都习惯关门闭户,还感受不到多浓烈的节日氛围。 学校放假后,孙菲菲留在东洲,还会坚持到学校图书馆学习,校园里则更为冷清。 走到梅坞街十九号,萧良看到林羲站在一个门板搭起来的临时摊位前,拿着一枚彩色头绳看了半天,最后又撅着小嘴,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在原处。 “林羲,林羲!”隋婧参与对肖裕军案的侦查以及林学同病逝时,都见过林羲,招手喊道。 “隋姐姐。”林羲高兴的跑过来。 “你怎么在云社?”隋婧好奇的问道。 隋婧并不知道何红、林羲母女的近况,还以为学校放寒假,林羲应该跟她妈都住到宿城镇。 她却不知道林羲九月初就读云社初中,何红她妈为了方便照顾,在张斐丽的帮助下,到云社镇菜市场承包一个蔬菜摊位维持生计。 何红判处缓刑,也都由云社镇派出所监管执行,被林学同的叔伯从老宅子赶出来后,就索性在镇上租了一间房,祖孙三人暂时在云社镇上定居下来。 “我家就在镇上租了房子住下来了呀。”林羲搀住隋婧的胳膊,高兴的说道。 林羲过完春节就十三了,身高都快跟隋婧一般无二了,却还是小孩子心性,稚气未脱的小脸,蹦蹦跳跳推开梅坞街十九号的院门,朝里面喊:“妈,妈,隋姐姐来云社了。” 隋婧、孙菲菲跟着走过去,探头看院子里,就见何红系着蓝印花布围裙,衣着朴素,却丝毫不掩其秀美的容颜—— 孙菲菲听说过何红的故事,但第一次见到其本人,一时间也为她如此出众的容色所吸引,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隋婧打理起院子里的布置,跟林羲说道:“你家租的院子真不错呢……” “我家不住这里,这里萧良住的;我妈妈平时在这里帮着打扫卫生。”林羲没有什么心机,照直说道。 孙菲菲张了张嘴,一时间脑子有点卡壳,禁不住盯着萧良、何红打量起来,完全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何红跟隋婧打过招呼,有些慌乱的牵着林羲的小手先离开了。 隋婧打量了萧良两眼,没有问什么。 虽说目前所有的压力都堆到生产侧,果汁厂那边又有顾培军、陈祝以及他哥萧潇盯着,萧良是要清闲许多,但也没有办法脱开身陪隋婧、孙菲菲进宿云山游山玩水。 孙菲菲、隋婧两个女孩子就算平时都喜静不喜动,但大过年难得的假期,也不想就留在梅坞街十九号喝茶。 萧良就陪她们在镇上闲逛。 镇区虽然没有进行彻底的整修,大多数建筑老旧杂乱,但不时会有一两座别有韵致的建筑安静的矗立在街巷的深处,在这冷寂的冬季,惹得人眼前一亮。 当然,前后历时三个多月改造的河畔小院,在沈家巷深处的岩溪河畔,就更加鹤立鸡群了。 元旦过后,像中央空调等昂贵的设备都有资金跟供应商结款提货,目前都已经安装到位,现在正布置家俱,争取年前能够入住进来。 张斐丽作为行政部经理,还兼顾到一部分采购及物流工作,年前比徐立桓、纪红群这些人都要忙碌。 张斐丽没有精力照顾到河畔小院的收尾工作,就特意让何红这几天盯着家具进场,同时将河畔小院的家居布置也做起来。 何红从梅坞街十九号离开后,就到河畔小院收拾,没想到刚过一会儿,就看到萧良陪着两个女孩子转到这边来,就又默不作声的离开。 “你现在做事,真的豪横啊,”隋婧瞅着萧良,也琢磨不透他,问道,“你这算宽宏大度、不计前嫌,还是想一辈子踩住人家母女,才算是真正的报仇雪恨啊?” 萧良安排何红打扫卫生,张斐丽或许内心深处也觉得萧良居心叵测,也觉得整件事多少有些扭曲,但只要事实上对何红、林羲母女的处境有所改善,她就能接受。 张斐丽除了内心为萧良所折服,她也是好不容易从之前的那段痛苦关系挣扎出来;在她的眼里,也许扭曲、居心叵测的生活,才是生活的本质,才是人生的真相。 在袁文海、汪兴民、梁朝斌这些人看来,生活也不能光让别人操他们的蛋;在他看来,就算萧良对何红居心叵测,只要不违法乱纪,扭曲就扭曲点吧。 隋婧对何红的遭遇,内心深处却要同情得多。 哪怕萧良解释他这么做,主要是防止镇上有些人肆意欺负何红、林羲母女,隋婧也会认为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面对隋婧的疑问,萧良心里微微一叹。 在所有人眼里,何红受胁迫参与了对他的陷害,但他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还以此为契机,调入果汁厂并创办宿云生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得了普通人眼里难以想象的成功。 因此,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应该很容易就放下对何红的怨恨。 甚至他爸妈从他哥萧潇那里听说了这事,也只是数落几句要他注意影响,就没有多啰嗦什么。 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对隋婧解释。 说他这是受林学同病逝前所托,照顾何红、林羲母女? 说他前世所受的伤害,要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难以愈合? 说他前世与何红、林羲母女还有太多的纠缠,令他完全袖手旁观都很难做到? 不过,萧良可以无视任何人的看法,却不想隋婧对他有什么成见,硬着头皮说道: “林学同病逝前,曾求我不要为难何红、林羲母女,但这个社会你也知道的,事情不是我想放手就能真放手的。我如今在云社也算地头蛇了,就算我不想为难何红、林羲母女,也会有人为了讨好我,踩她们母女两脚。就像今天有人故意买通我们内部人员修改广告车的行驶路线一样,目的就是方便那些想要讨好周康元的人,以此为把柄踩宿云生物两脚。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何红两年缓刑期间,不让人因为我的关系,欺负她们母女。至于何红两年缓刑过后何去何从,我一点都不关心。我既没有那么宽宏大度,也没有什么报仇雪恨的想法,目前只想着先对得起林学同病逝前的请求吧。对了,林学同在医院时,是谁非要我去看望的?” “我可没有逼你去,”隋婧撅着嘴,低声说道,“我只是想,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应该去看一眼。” “你非要我去医院看望林学同,林学同病逝前又这么求我了,我能怎么做?”萧良委屈道,“你现在又怀疑我对何红、林羲这么做居心叵测?这好人真是难做啊!” “得了,别装委屈了。我不怀疑你居心叵测,你好像就没有居心叵测似的?”隋婧美眸横了萧良一眼,还是不相信他居心纯良。 除开临河占地将近两亩的园林,前后两进的小院改造后也是极为雅致。 隋婧参观了一遍,忍不住感慨道:“你现在算是奢阔了啊!你这场面,许建强看了都要甘拜下风啊!” 萧良脚尖捻着地说道:“我真要奢阔,就会将整个老镇区都拿下来,然后照这个标准进行修复。很可惜,现在镇上没有资金规划建设新的镇区,镇上居民又不想住在低矮破旧的老平房里,手里有了积蓄,迫切想要改善居住环境,就只能拆除旧屋翻建新房。我就担心用不了十年八年,镇上那些具备保存价值的老建筑就会被拆得七零八落了。我现在能做的事很有限,目前就是挑出一两栋老宅进行改造,改出效果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后,能想象出整个老镇得到充分保护性修缮后会是什么样子……” 萧良以前都不会在隋婧面前正而八经说事情,这次也是想到隋婧年后很可能就不会留在东洲,两人以后都未必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不想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也就解释起做一些事情的初衷来。 “就是啊,当年首都那么好的古建筑群,被一群鼠目寸光的人给拆了一干二净,真是作孽啊!”孙菲菲听萧良这么说,就有共同语言了,愤慨的说起另外一件事。 萧良只是笑笑,没有再去附和孙菲菲,笑道:“有些人没有看到,也不能说鼠目寸光,脱离现实与时代的局限性去评价一个人,是有点不大公平的。” 虽说前世他也为云社老镇区没有得到保护,深感惋惜,虽然他现在旁敲侧击,很希望镇上能加强对镇区的保护,后续他还会做更多的推动工作,但就算汪兴民等人此时并没有真正重视起来,也不觉得就是错了。 云社镇上人均年收入都不到两千元,镇政府一年财政预算仅有六七百万,大多数农村老人得了重病,到镇卫生院开点止痛药就回家熬着等死,汪兴民还在为年前给全镇干部职工发三五百块钱的春节福利头痛,现在就谈保护镇区的古建筑,奢侈了点啊。 他花了十万,就从原业主手里收购河畔小院以及院子西侧两亩方圆的临河自留地,但昨天将改造工程款结算给高晓军,整整八十万。 整个镇区想要连片保护起来,照河畔小院的标准,少说得掏十亿来。 哪怕进行简单的修缮,对水电排污等基础设施完善起来,也至少需要上亿的资金,这哪里是云社此时所能承担的? 整个狮山县九四年的财政预算也才刚刚过亿。 保护起来不让拆迁、翻建,对居住在这些破旧宅院里的民众,是不是就公平了? 萧良无意跟“何不食肉糜”的孙菲菲过深的讨论这些问题,岔开话题问似有所想的隋婧: “夜里就在这里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这边能请客吃饭,挺不错的啊。”隋婧说道。 “我们跟镇接待站有合作,让接待站安排厨师过来就行。”萧良又给许建强、袁文海打了电话,请他们晚上带家属过来吃饭,也算是给隋婧她们饯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杀鸡骇猴 下午四点钟,徐立桓才回到云社,跑过来找萧良: “我们赶到狮山办事处,先直接撤消了陈小兵的职务,另调人过来负责狮山的业务。我们担心临时调整,会影响春节期间的业务,又担心有关部门已经接到对我们的投诉,新上任的经理手忙脚乱不能及时处理,就没有急着赶回来。我们还将在狮山的几家合作商都找了过去,希望能将事情安排得更妥当些,没想到问题比想象中严重。陈小兵有向合作商索取回扣的行为,数额还不低……” “多少?”萧良问道。 “我们找合作商善后,有一家合作商气不过陈小兵太贪心,主动举报他元旦之后曾为一项合作索要两千元的回扣。我们意识到情况有可能更严重,就做了其他合作商的工作,承诺不会因为这件事更换合作商,初步核查下来,陈小兵这几个月来收受合作商回扣可能有五六万,大部分还是他朝合作商伸手索要的。” 萧良眉头皱了起来,问道: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想找陈小兵谈一谈,他要是愿意主动上交,公司这边就接受他的辞职。”徐立桓说道。 “有合作商愿意出面作证吗?”萧良问道。 “……”徐立桓一惊,有些不解的看向萧良。 说实话以前都是同事,又是乡里乡亲,只要陈小兵愿意上交索取的回扣,徐立桓还是想着大过年的给人家留条退路,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要是有合作商愿意出面作证,就报警处理,” 萧良皱着眉头说道, “这半年来,在狮山县市场推广总计投入也就三十万,一个小小的办事处经理就敢索取六万多回扣,这股歪风邪气不杀一杀,以后团队就不好带。你们先不要惊动陈小兵,去找何雪晴让她抽时间参与一下这件事。年后宿云生物就会正式成立法务合规部,专门处理这一类的问题。” “脑健灵”与其他保健品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市场推广及广告营销的依赖极其严重。 而密集的市场宣传及促销活动,必然要给办事处下放足够大的权限,才能将事情推动起来。 萧良心里很清楚,各级办事处经理、主管掌握那么大的权限,避免不了会发生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他也不是一定要搞得公司上下都清如水、明如镜,他不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然而对陈小兵这种自己偷吃,还内外勾结砸锅的毫无底线的行径,他要是不能坚决予以遏杀,还有办法塑造出一支合格、高效的销售团队出来吗,日后能避免公司不发生整体性的垮塌吗? 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大的变化,金铢口服液九五年就能做出八十亿的恐怖销售额来,但创始人最后除了一地鸡毛,什么都没有留下,是十六万人的销售团队开出来的薪资太高吗,是市场宣传投入真的不受控制吗? 九十年代中期销售人员,特别是基层销售人员的薪资都非常有限,市场宣传投入,相信金铢集团的高层也应该有预算这个概念,理论上是能保留一些利润的。 可怕的还是金铢口服液遍布全国两三千家办事处掌握的权力太大,管理混乱、贪腐横生,到处都上下其手,致使其市场营销体系成本不受预算控制的溢出,就像无情的黑洞吞噬掉可能存在的所有利润。 就像宿云生物,陈小兵作为二级办事处的主管,公司刚成立半年时间就敢从合作方那里索取五六万回扣,那他在狮山县市场营销费用管控上,给合作方额外让出的利益,又怎么可能会少? 这里里外外侵吞的都是宿云生物的资产。 当然,萧良相信陈小兵这个情况,目前在宿云生物还是个例。 陈小兵有其特殊的原因,压根就没有想着在宿云生物干多久,也就不会压抑内心的贪婪。 不过,他现在不及时加强管理,事情一旦失控,会是什么局面? 金铢口服液遭遇危机之前,短短两三年间急剧扩张的销售体系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危机来临,根本就没有收缩、调整的机会,就直接垮塌掉,最后只留下一地鸡毛。 目前宿云生物一二级办事处就有近百家,萧良九五年、九六年虽然无意大肆对外扩张,但省外市场还是要做,至少要争取覆盖到华东地区。 到时候办事处规模少说要增加到四五百家也是必须的,正式的销售人员也会进一步增加到三四千人;算上节假日时临聘人员,整个销售团队的规模更是恐怖。 如何有效的管理这么一支庞大的销售团队,将始终是宿云生物需要认真面对、思考的难题。 既然今天已经发生陈小兵事件,萧良就想以这个为契机,将法务合规部成立起来,对整个销售体系建立有效的监管。 暂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徐立桓作为销售总监,不能兼管法务合规部,萧良就想让何雪晴先负责起来。 知道萧良杀鸡儆猴的心思,徐立桓说道:“最先站出来举报陈小兵的合作商,刚才就表示愿意站出来作证,我们直接找袁所长报案?” “找县局。不要因为袁所长跟我私人关系好,就什么事都麻烦他。”萧良说道。 九五年销售团队继续扩张,内部贪腐问题不可能只有三五个例,镇派出所才那么点人手,哪里管得了太多的案子? 还有一个,就是他跟袁文海的私人关系不想变味,就得有所克制,不能将镇派出所当成私器使用;公司成立法务合规部后,遇到内部贪腐问题,主要还是得找县公安局报案。 ………… ………… 拜“脑健灵”市场火爆所赐,一大批经销商直接拿上现金,赶到云社来提货,镇接待站年前食宿安排也都是暴满。 不过,萧良第一次在河畔小院招待许建强等人,周林除了安排一名厨师、两名服务员过来外,她担心照顾不周,还亲自赶到河畔小院张罗起来。 “我们这边就几个朋友小聚,现在接待站那边那么忙,周总你还亲自跑过来张罗,我们怎么好意思啊?”萧良看到周林婀娜的身姿,亲自忙前忙后张罗,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萧总招待朋友,我哪敢怠慢啊?”周林笑道。 没有谁会直接开口问宿云生物的核心商业数据,但周林也是卫雄印务的出资股东,她个人持股仅次于张卫、顾雄、张强(张斐丽)。 她从卫雄印务最近给宿云生物包装、宣传材料的供应量,大体推测“脑健灵”上一周的销量已经达到惊人的一百万盒,比许建强估测还要准确。 这是之前谁都不敢想象的一个数字。 而这一销量,预计还将持续三周,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会回落到正常水平;卫雄印务春节期间也将全力配合宿云生物加班加点。 张卫这些天吃住都在厂子里,确保生产线正常运转。 虽说为了避免出现混淆,“脑健灵”暂时还不会采用新一代的包装,但这段时间卫雄印务能从宿云生物接到手的包装印刷业务,预计不会低于八百万。 为保证包装材料充分供应,宿云生物已经分三次提前将四百万钱款打了过来。 而在十月前夕接替文华菜馆,成为宿云生物的合作商后,镇接待站一改之前的颓势。 这段时间除了直接从宿云生物接下三十多万的业务,其他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远好过往年,甚至就连中午都一桌难求。 虽然一年赚三五十万,算不上什么泼天富贵,但在九四年的乡镇,已经叫人眼馋到心慌。 这么一条大腿,周林怎么可能不抱紧了? 夹紧也行啊。 周林坚持如此,萧良也就随着她,他陪同袁文海、许建强在河畔小院参观。 “你这里还真是豪横啊!” 袁文海小半年都将云社边边角角都摸熟了,但平时没事也不会跑到河畔小院里面看改造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河畔小院改造完成后的真颜,开玩笑说道, “萧老板今年是发大财了,给我们派出所赞助点办案经费吧。现在县局穷得叮铛响,派出所今年又添了几个人,经费更紧张了,我只能厚着脸皮到处找人乞讨啊!” 袁文海平时有工资、津贴,妻子成霞也是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再加上人情往来,生活很滋润,他个人对财富没有多强的欲望,当初就无意在卫雄印务持股。 不过,他身为镇派出所的负责人,手下编制警、辅警,小二十人平时都受他严厉管束,但不能一年到头都搞一点福利发发。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梁主任昨天也来敲竹杠了,看来这次不吐点血是不行了,”萧良笑着哭穷道,“我准备给镇上拿十万慰金奖,派出所能分到多少,你自己去找汪书记、范春江他们去谈。我就不单独给派出所了,省得瓜田李下,别人说我行贿你……” 如今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礼渐成常态。 这种维持日常感情的节日慰问礼金也很有限,九十年代中期给每个领导送两三百礼金就相当客气了。 宿云生物也不能免俗,但瓜田李下,萧良他不想为送两三百、三五百慰问礼金,还要他亲自到汪兴民、刘辉、梁朝斌这些领导家走动。 他索性决定以公司的名义,直接给镇上捐个春节慰问大礼包,除了指定那几个狗东西排外,会争取照顾到镇政府大院里工作的每一个人,意义也更大一些。 九十年代中期,乡镇除了领导干部有较为丰厚的灰色收入外,普通工作人员的收入都非常有限。 萧良名校毕业,进乡镇工作享受到的待遇要比普通工作人员高一截,但之前一年到头工资加福利奖金在内,也就五千元而已——这还是九二年国内通货膨胀得厉害,额外涨起来的。 “你现在出手真的阔绰了啊,到底赚了多少钱?”袁文海咂嘴问道。 “赚多赚少就是一个数字!今天好不容易诚心诚意请隋婧过来吃顿饭,她净挑我的刺,好像我赚了几个臭钱,真就一身铜臭了。所以我决定,以后赚到手的钱,除了扩大生产,能捐就都捐出去!”萧良瞅着隋婧说道,“保证叫隋婧以后挑不出我的毛病来。” “你这人就是记仇,”隋婧盯住萧良的眼睛,问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没有居心叵测?我看你今天请我们跟许哥过来吃饭,就居心叵测得很。” “这都能叫你看出来啊?” 萧良拍了拍额头,跟许建强说道, “一直以来都没有求过许总你什么事,今天发生的事,许总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帮忙在唐继华书记面前解释一下?宿云生物成立以来,都很小心翼翼,可不想给唐继华书记留下一个飞扬跋扈的印象。” 「五二第三更!月票快破一千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唐继华的试探 啊,你知道我认识唐继华啊?”许建强有些惊讶的问道。 许建强是想将萧良推荐给唐继华认识,但唐继华顾虑很多,因此他一直都没有主动跟萧良提及过唐继华。 萧良也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唐继华,甚至明明有南亭工业园这么好的项目,也完全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想要得到县里的支持,许建强还以为萧良不知道他家乃至隋婧,跟唐继华都算得上世交。 “唐书记的履历又不是什么绝密,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萧良摊手笑道, “只不过唐书记是狮山的父母官,宿云小打小闹,差距太远,我也不好意思请许总帮忙引荐。只是今天这事,宿云也确实有点冤,要不是我赶巧就在现场遇到隋婧,隋婧都以为我有几个臭钱开始飘了。我想到这事有可能吵到唐书记了,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只能拜托你帮忙解释一二!要不然我们在狮山,同时给书记跟县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实在有点难混啊!” “呦,你也有这么谦虚的时候啊,”隋婧歪着脑袋打量起萧良,说道,“我听说你怼周康元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谦虚啊!” “看看,这种破事都传到隋婧耳朵里去了,可见当下人心有多险恶了!”萧良拍着脑门叫道,“我怼市长夫人的事,现在估计也人皆尽知了——隋婧,这事你得对我负责任啊!” “对啊,你怼沈美婷都没有半点犹豫,怎么就在乎唐继华对你的印象?”隋婧抓住萧良的破绽,得意扬扬的盯着他看。 萧良没想到小妮子心思还真敏锐,竟然能抓住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破绽,胡扯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那些不是一路的,我真的不在乎对我有什么看法,也不想委屈了自己,但对许总都尊重的朋友,我能做到的最大尊重,就是规规矩矩做事,同时也要让许总尊重的朋友知道我们在规规矩矩做事!” “你真能胡扯,”隋婧摇头表示不信,说道,“你肯定居心叵测,我太了解你这种人了。” “百口莫辩,百口莫辩啊。”萧良耍赖道。 “……”许建强哈哈一笑,问萧良,“要不要我安排你跟唐继华见一面,有些事你当面跟他解释?” 虽然唐继华有种种顾忌,但许建强觉得还是有必要安排萧良跟唐继华见上一面,这是他能做的。 至于萧良与唐继华后续会不会有更深入的接触,他也安排不了。 “宿云生物有些复杂了,跟唐书记见面就算了。”萧良说道。 “喂,唐继华是县委书记呢,给你机会,还不赶紧巴结啊?”隋婧盯着萧良问道。 她有时候以为有点明白萧良,但转瞬却见萧良又在云雾之中。 萧良笑笑,有些事还真不好解释。 许建强下海之前与唐继华调来狮山担任县委书记之前,就在一个系统工作,不可能不认识;还有就是许建强在认识他之前,就考虑过到狮山做项目,进一步说明他跟唐继华的私交不可能差。 只不过他之前虽然跟一些人的矛盾很尖锐,但还没有到影响宿云生物的发育,萧良当然不会主动去揭开这层关系。 另外,萧良也料定许建强跟唐继华接触时,不可能不谈及宿云生物跟他的事情。 有许建强的介绍,唐继华应该对宿云生物以及他家的情况有所了解,但自始致终都没有到云社公开调研、考察过,容不得萧良不更深层次的思量。 在他看来,很可能是唐继华早就认识到狮山以及东洲地方的复杂性,无意卷入与宿云生物以及他家有关的是非之中。 萧良心知他之前就算通过许建强,主动去攀附唐继华,未必会有什么理想的结果。 今天之所以主动请许建强帮忙跟唐继华解释一二,最主要的还是他心里清楚,有如一潭死水的东洲市官场,即将迎来最大的变数,就是时任省经贸委主任的罗智林年后就将来东洲赴任。 罗智林时任省经贸委主任,不仅跟许建强认识,也是唐继华在省经贸委时的直接领导。 前世罗智林到任后很快就推动对船机厂的调查,萧良猜测他极可能在来东洲之前,就对船机厂存在的问题有很深入的了解,也很有可能已经找唐继华谈过相关问题。 他现在就想知道唐继华对船机厂的事情是怎样一个态度——这是他前世没能搞清楚的。 萧良请许建强帮忙跟唐继华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对唐继华的试探,试探唐继华有没有可能会参与对船机厂问题的调查。 前世他家这时候正为他的事焦头烂额,对船机厂的调查唯恐避之不及,但他这一世重生回到九四年,肯定不会再躲避这事;更何况他爸都已经在默默搜集一些材料了。 而唐继华真要暗中协助罗智林调查船机厂的问题,那他爸曾经担任过船机厂狮山分厂(六分厂)的厂长,此时又被踢到党史研究室,跟此时市里的主要领导都无牵涉,绝对是唐继华第一个想到要接触的对象…… 当然,就算唐继华无意牵涉到船机厂案之中,这次试探不出唐继华的态度,萧良过后还会想办法将他拉进来。 要不然,罗智林就算是市委书记,但没有足够坚定又能信任的一些人相助,也只是光杆司令,难有什么作为。 ………… ………… 用过餐后,众人又坐到河畔小院改造出来的屋顶露台喝了一会儿茶。 老镇区的宅院,鳞次栉比的黑瓦屋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黑色的波浪;这已经是当下城乡难见的一景;远山也勾勒出简约的轮廓来。 除了前后院的二楼屋顶都改造出观景露台外,还格外用一条贴着院墙的木栈道,将前后院的露台连接起来,使得河畔小院的空间更立体、贯通,也更方便从不同的角度欣赏镇区及远山、溪河的景致。 差不多到九点钟,袁文海看到女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就准备带妻子、女儿回镇上宿舍;许建强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与妻子徐亚云告辞离开。 隋婧不想见到沈美婷冷冰冰的脸,她没有打算要留在东洲跟他爸过春节后再去香港,与孙菲菲也决定夜里坐许建强的车先去市里,将车钥匙递还给萧良: “虽说去香港的机票订到年初二,但我跟菲菲估计过两天还是要先回秣陵的……” “是吗?”萧良想到隋婧可能不会再回东洲,心里有些发堵,故作轻松的说道,“下回再有人栽赃陷害我,可就没有人管我了。” 隋婧怔怔看了萧良一会儿。 萧良的复杂叫她看不懂、看不透,但不多的几次相处,却又有她未曾有过的轻松、留恋。 想着可能真的再也不回东洲了,想着甚至都有可能会接受小姨的建议,去国外读书,隋婧突然展开手臂,上前紧紧的抱了萧良一下;有那么两秒钟,才将发愣的萧良推开,说了一句“再见”,转身就坐上许建强的车。 “这妮子,就算是再也不回东洲,也得抱一下师父我告别啊,抱萧良算啥啊?一个个都没良心的,”袁文海嘀咕了一句,叫妻子成霞揪住耳朵,叫道,“纯洁的师徒之情,你吃啥醋啊?” 今天是私宴,没有邀请别的人,袁文海携妻子、女儿回镇上宿舍,河畔小院就骤然宁静下来。 萧良走回餐厅,看到张斐丽在那里,帮接待站的两名服务员收拾残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收拾桌子?” 镇接待站提供的服务,包括餐后收拾,肯定不用再找人洗锅抹灶。 张斐丽幽幽的说道:“我不在这里,难道还要出去碍眼啊?” “啥啊?隋婧可能不会再回东洲,就告个别。”萧良笑道。 “……”张斐丽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良。 “我先去前面,”萧良心虚的说道,“今天浪费了一下午,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处理。” 萧良回到梅坞街十九号,刚翻看了一会儿文件,就见张斐丽走了进来。 张斐丽将外套脱下来,在对面坐下来,双手搁在桌子上,脸颊压下去,歪着脑袋瞅着他,迷人的眸子里尽是温柔。 看着张斐丽无暇的白皙脸颊,萧良伸手要去摸一下,被张斐丽伸手挡住:“有人要进来的!” 张斐丽怕萧良手不老实,便抓住他的手,压在脸颊下,感受手掌温热的触感,说道:“隋婧肯定喜欢你的,你怎么不挽留她在东洲?” “啥跟啥啊,当市长女婿?我做啥美梦呢,不怕别人笑我痴心妄想?”萧良装糊涂说道。 斗柜上电话机响了起来,张斐丽走过去接听电话,转述给萧良:“徐总已经陪县公安局的人从狮山出发了,还有一刻钟左右就到云社……” 徐立桓整个下午都在为宣传车擅自变更行驶路线的事忙碌,确认陈小兵向合作商索取回扣,也没有现在就将事情推给何雪晴她们去做,亲自带着合作商赶到县公安局报案,提交证据。 忙碌到现在,确定县公安局立案,又亲自跟着公安局的人赶回云社传唤陈小兵接受审讯…… 「第一千张月票,第四更!」 第一百五十八章 腊月夜惊魂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就咬定只是想多做些业绩,他们能撤你的职,还能吃了你不成?谁还不允许给你发了,位子肯定也会给你留着,但宿云生物那边该拿的年终奖,你怎么也得拿到手再走,不能便宜那孙子了……” 擅自更改广告宣传车的行驶路线被发现后,虽说徐立桓、纪红群没有立即开除陈小兵,而是勒令他先回去停职反省,调换新的经理负责狮山县办事处的事务,但陈小兵内心忐忑难安。 陈小兵回到云社家里,就打电话联系张铭,想直接从宿云生物辞职,跳槽去嘉乐。 当商业间谍也是非常考验心理素质的。 萧良、顾培军这些人当初能将肖裕军拉下马,陈小兵可不觉得他们都是善茬;整天在这些人眼皮底下出没,他心绪难宁。 张铭忙完手头的工作,夜里特地拉上周斌,赶过来做陈小兵的思想工作,劝他在宿云生物多坚持一段时间,最好能将宿云生物春节期间所有的营销细节都摸清楚再跳出来。 不提朱金奇、张健两人本身就是做企业出身,袁桐、周斌他们不管内心多瞧不起萧良、顾培军这些人,但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不得不承认嘉乐目前与宿云生物相比,有些工作确实差距极大。 而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张铭他们在宿云生物任职期间,并没能搞清楚。 事实上还是朱金奇正式介入嘉乐的管理之后,下决心继续收买宿云生物内部的员工打听这些情报。 目前宿云生物在萧良之外,事实上形成以顾培军、徐立桓、何雪晴、陈祝、萧潇为中坚,吴启燕、张斐丽、纪红群、申政、谭兴、赵旭东、费文伟等人为骨干的管理团队。 他们跟宿云生物的利益捆绑最紧密,接下来就是地市办事处经理一级的成员,对宿云生物的忠诚度也比较高。 不是说这些人这辈子就要跟宿云生物捆绑成一起,而是他们能从一两千参加招聘的人员里脱颖而出,对自身的职业发展,本身就有着更清晰的规划跟期许。 就算有朝一日,他们会为更高的薪资报酬跳槽到别的企业任职,也会爱惜自身的羽毛,不会轻易出卖前东家的商业机密,更不要说在内部搞别的什么手脚了。 当然,也不是绝对不行,关键还是看价钱与承担的风险。 陈小兵所处的县区办事处主管一级,人数就多了,地位相对普通,手下仅有三五名“小兵”可以差遣,月薪跟中上层管理成员也拉开了距离,想要指望他们能对宿云生物有多高的忠诚度,显然是不现实的。 当然,像陈小兵这种除了暗中通风报信、兜售机密外,还直接听从张铭、周斌的指示,在宿云生物内部冒险擅自更改宣传车的行驶路线,配合做出授人以柄的事情,也绝对不多见就是了。 陈小兵他也没有办法,除了张铭、周斌已经给了不少好处,承诺给他在嘉乐安排高级经理的职务外,两次拉他到红浪漫潇洒,这两狗日的竟然都拍了照。 陈小兵现在就想尽快跳到嘉乐,而不是心惊肉跳留在萧良、徐立桓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陈小兵也怕周斌仗着爹娘有权有势、混不吝的混账性子,不敢得罪他,勉强挤出笑容来,说道: “我最多就坚持到年后,现在徐立桓、纪红群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想再打听什么消息也难。对了,嘉乐年前的情况如何了,销售是不是有起色了?” “比以前好多了,你在狮山也能看得见,”周斌说道,“你放心,你年后过来,嘉乐只会越来越好,不会差宿云生物多少。” 周斌这么说,也不是纯粹拿假话稳住陈小兵,确实是朱金奇介入后,张健将主要精力都放到销售上,这段时间业绩确有了很大的起色。 说起来也很奇怪,“嘉乐灵芝液”药店零售价定在六十八元,在锡江、秣陵死活都卖不动,更不要说其他地区了,但紧跟着“脑健灵”的定价策略,大幅下调出厂价、零售价搞促销,销量立竿见影就起来了。 虽说“嘉乐灵芝液”的销量,跟“脑健灵”不好相提并论,但近十天来,日均也在八千盒以上,随着各地置办年货进入高峰期,这两天日销甚至进一步突破一万四五千盒了。 现在嘉乐内部重新建立起信心,抽调更多的人手,春节前就赶往各地临时增设一些专柜、销售点,宣传策略也进一步向“脑健灵”靠拢,争取这个春节的总销量能突破四十万盒。 虽说紧跟脑健灵的策略,将出厂价大幅下降到每盒三十五元,会降低总的销售回款,但将货卖出去,才是真的本事。 而他们目前的生产成本为零,后期也大幅缩减了人员及营销投入,春节期间真要能实现这个销售目标,预计也能回笼上千万的资金。 现在朱金奇还利用最后的窗口时间,正抓紧时间从溪口果汁厂生产最后一批总计五十万盒的“嘉乐灵芝液”出来。 这又相当于给嘉乐直接补充一千六七百万的现货资产。 这么算下来,周斌在嘉乐的持股虽然缩减到百分之八,但折算净资产却翻了一倍。 尝到甜头,因此刺探宿云生物商业机密这件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想到这里,周斌瞥了张铭一眼,心想这个蠢货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过完这个年就得滚蛋了。 “好了,我们这几天都得低调一点,这次就不拉你去红浪漫放松了……” 周斌拍了拍陈小兵的肩膀,就准备与张铭离开。 他们刚从陈小兵的房间里走出来,一道刺眼的光柱扫过去,很快就听到有汽车停在陈小兵家院子前。 周斌、张铭还以为是徐立桓可能觉察到什么,连夜赶到陈小兵家,他们转头就躲进陈小兵的卧室,让陈小兵出去将人应付走。 他们从门缝窥出去,就见徐立桓先敲门走进来,紧接着两名警察跟着走进来,吓得他们心脏“砰砰”直跳,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你就是陈小兵?我们是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的。我们接到宿云生物公司的报案,需要你配合调查,你收拾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两名警察向陈小兵出示传唤通知书。 陈小兵这一刻脸色煞白,整个人身子颤抖,几乎要瘫倒下来,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溜的话:“我,我,我犯了什么事事,你们……” “你自己做过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就清楚了。”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 “徐立桓,我家小兵怎么得罪你了,大过年的,你带警察来抓他!” 没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县局警察深夜登门拘人,陈小兵的父母、妻子顿时间哭天喊地,指着徐立桓破口大骂,但终究没敢闹事将人强抢下来。 周斌被拘留过,心有余悸,搞不清楚情况,他跟张铭就没敢出去。 好在他们过来时就想着避人耳目,没有将车开进村里,也没有叫陈小兵父母知道他们过来。 等陈小兵被带走后,左邻右舍又都跑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趁着他人不注意,灰溜溜偷跑出来,连夜驱车赶回狮山,找袁桐、朱金奇他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 “……” 袁桐放下电话,跟坐在房间里的周斌、张铭以及朱金奇、张健他们说道, “我刚找经侦大队的周队长了解了一下情况,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是宿云生物找到合作商,举报陈小兵收受贿赂。陈小兵索要回扣,被人家留了证据,达到非公职人员受贿罪的立案标准,周队长那边没有办法不立案,估计他是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他收了多少钱?”张铭有些担心的问道。 非公职人员有受贿罪,也有行贿罪以及盗窃商业秘密罪。 他就怕陈小兵被抓进来,为了争取宿云生物的谅解,会将他们给交代出来。 “目前立案是八千多,不知道后面还会被揪出多少来,可能数额不低,是徐立桓亲自赶到县公安局报案的,声称还有一些被索取回扣的合作商明后天才有空过去做笔录、递交证据,”袁桐看到张铭的忧虑,说道,“你不用担心什么,没有证据,就牵扯不到你身上来。” 张铭想想也是,他暗中给陈小兵好处都是现金,他只要咬死不认,就没有证据。而嘉乐这边也绝不可能愿意牵扯到盗窃商业秘密案,被宿云生物倒打一耙,他心想以袁桐、乐宥这些人的背景,定能保他平安无事。 “那些人下手可真狠啊,大过年的也非要将人送进去!”张铭后脊背冒着冷汗,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道,“是不是跟乐少说一声,到时候打招呼疏通一下关系,陈小兵也不容易的……” “你哪那么多废话?”周斌白了张铭一眼,“乐少的招呼这么不值钱,资源能随便这么用?” “我们会跟乐少说的,也会找人会给陈小兵递话,叫他知道交代越多,判刑越重!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什么。” 朱金奇拍了拍张铭的肩膀,说道。 就算打定主意年后就踢掉他,但朱金奇还是笑眯眯的安慰张铭不用为陈小兵太操心,省得知道他们太多秘密的张铭这时候炸毛。 目送有些忐忑的张铭离开,周斌问朱金奇:“老朱,你那边准备怎么样了?” “明天最后一批‘灵芝液’下生产线,卡车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直接运到嘉乐的仓库,”朱金奇说道,“我明天下午陪肖裕军的儿子到锡江走一趟,肖裕军那边还是要尽可能多拖上几天……” 朱金奇管理生产有一套,但溪口果汁厂的生产线,毕竟没有进行太多的升级、优化,产能差南亭湖果汁厂一大截,差不多用了半个月才将五十万盒嘉乐灵芝液赶出来,明天还有最后一批产品才能下生产线。 当然,今天都腊月二十三了,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们前后在肖裕军名下的水泥厂、果汁厂、建材经营部以及砂石场,拖欠了近三千万的应付货款。 肖裕军名下的资产看似不少,但主要是厂房、生产线等固定资产,现金也非常有限。 这段时间为了给华宥及嘉乐供货,肖裕军名下除了拖欠上游供应商大量应付货款外,还找信用社、银行以及私人拆借大量的款项。 眼见就是春节了,信用社、银行或许不会提前催讨贷款,但私人拆借以及上游供应商这几天已经纷纷找上门来催款讨债。 朱金奇没有能力再拖延下去,也没有能力压榨更多。 果汁厂办公楼及财务室的布置图,他早就拿给周斌了。 在此之前,他劝肖裕军的妻子为方便结账,将水泥厂、建材经营部、砂石场所有财务资料,包括种种票据,都集中到果汁厂的财务室进行整理。 江省监狱管理局 朱金奇计划明天陪同肖裕军的儿子肖瑞赶到锡江监狱探监,然后留在锡江过一夜,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明…….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秘的电话 肖裕军是南亭村人,老宅还在南亭村,年近八旬的老娘,以及以务农为业的哥哥、姐姐两家都还住在村里,但肖裕军很早就进县城买下地皮建了别墅小楼。 别看肖裕军争强斗狠赚下不菲的家底,对儿子肖瑞的管束却很严厉,期待他能好好读书,有朝一日考上好的大学。 肖裕军不仅打小就将肖瑞送到县城学校读书,他九零年回到南亭村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掌控南亭湖果汁厂,也没有让妻子跟着回来,而是留在县城照顾肖瑞读书。 肖瑞打小没有吃过什么苦,读书也算刻苦用功,在狮山县中这所竞争激烈的省重点高中里,都算得上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肖瑞他自己也计划着先考取国内一所好的大学,然后再出国留学深造,等着学有所成回国,帮他爸好好打理企业。 谁能想到这个夏天,他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肖裕军的妻子只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平时除了照顾肖瑞起居、督促学习外,也没有接触其他什么世面,更不要说去管理企业了。 肖裕军在取保候审期间,找儿子肖瑞长谈过一次。 肖裕军知道到自己少说要在监狱里待上三五年,就算朱金奇等人目前还能信任,但日久人心易变。 他只能让肖瑞放弃学业,现在就学着管理厂子。 对一个以前只知道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肖瑞来说,新的生活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 好在朱金奇看上去还是值得信任的;对肖瑞来说,朱金奇打小就是叔伯辈的存在。 肖裕军被判刑后,朱金奇同时接手好几摊事务,也算得上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事无粗细都耐心教肖瑞,遇到重要的决策,就会带着肖瑞前往锡江监狱探监,找肖裕军请示;还带着他接触各个环节的人脉,认识市县领导。 肖瑞也是安心的跟着慢慢学习,以为一切能平稳过渡到他父亲出狱,或许他彻底能掌管好几家厂子。 却是到年底,一个接一个的债主找上门来,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些问题。 朱金奇的解释也很有道理。 他们拖欠上游厂商及私人老板债款有一两千万,但华宥建设以及嘉乐科技两家,拖欠他们货款同样高达三千万之多。 计算下来,他们这半年还是有很多盈利的。 而当前绝大部分企业基本上都是相互欠债经营,三角债是谁都难以回避、解决的现实问题,又不能说就此中断日常经营。 进入腊月,债务紧张之后,朱金奇也带肖瑞多次找乐宥以及张健等人联系,都是满口承诺会在春节之前结清账款。 肖瑞也看到,“嘉乐灵芝液”的销售最近有了很大的起色,华宥大厦都开始做外立面,招商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中,都不像要出什么问题;甚至朱金奇还会带一些债主到嘉乐、华宥参观、协商,缓解他们的讨债焦虑,避免将所有的压力都堆到肖瑞跟他母亲头上。 虽然心里有些担忧,但肖瑞还是觉得这些问题都能够顺利解决掉。 今天又有好几个债主跑上门来催款,肖瑞好不容易将人应付走,一时间联系不上朱金奇,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思睡觉,骑上摩托车,就想找家酒吧或者灯光暧昧小店,散散心。 他有两次跟朱金奇、周斌他们到红浪漫消遣,也去过几次泡脚房,虽说他年纪还很小,在朱金奇他们面前放不开,但有些事也是食髓知味。 “滴嗒滴,滴嗒滴……” 肖瑞将摩托车停到路边,从斜挎背包里拿出手提电话,却是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喂,哪位?” 摘下头盔、手套,手脸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肖瑞冻得声音有些发抖,不耐烦的问道。 “你现在还觉得朱金奇这个人没有问题吗?”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似乎也在室外哪个地方打来这通电话。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番五次打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过来?” 肖瑞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要问我是谁,你可以当我是一个正义感没有完全泯灭的陌生人。虽然朱金奇那些人,我也不敢得罪,但你爸爸以前帮助过我,我不忍心看着你一头栽进他们的陷阱里,死到临头还毫无察觉。”电话那头继续说道。 “……你是谁都不说,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肖瑞急躁的说道,但他这次没有挂断电话。 “我说了,我不敢得罪朱金奇背后的那些人,怎么敢暴露自己?而到底是哪些人,朱金奇这段时间也带你见过、接触了。你觉得他们下决心谋夺你父亲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你能斗得过他们,有还手的余力吗?” 电话那边沙哑的声音不急不躁的说道, “听你的语气,你这段时间应该并没有听我的话,将跟华宥建设、嘉乐科技有关的票据、合同偷偷复印一份藏着。你现在再想去做这事,应该是来不及了,你只能冒险将一些关键票据、合同直接偷出来,防止朱金奇他们一把火将这些烧个精光。记住,不要多拿,避免被朱金奇他们觉察到。朱金奇他们的计划就是将所有相关的票据、合同付之一炬,然后将拖欠你家的两三千万应付款一笔勾销。当然,你拿到这些材料后,在你父亲出狱之前,千万不要声张。你斗不过他们的,他们为了这两三千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绝对不会比你父亲手软。相信你也知道你父亲在林学同身上做过什么。好的,我能说的就这些了,你也不要打听我是谁,祝你好运….…”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肖瑞陷入迷茫当中。 之前同样是这人打来的两通电话,他都没有理睬,但这两天债主接二连三密集找上门来,他也禁不住想,朱金奇真的还值得信任吗? 肖瑞犹豫了一会儿,戴上手套、头盔,转头就骑着摩托车径直往溪口镇而去。 县里距离溪口镇有十三四公里,肖瑞满心疑云与焦虑,将摩托车开出风驰电掣的感觉,很快就赶到溪口果汁厂。 此时果汁厂还在加班加点,赶在年前为嘉乐代工生产最后一批“灵芝液”,两个主车间都灯火通明,办公楼除了二楼生产部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其他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肖裕军入狱之前,就将几家厂的法人代表都转到肖瑞名下——看到肖瑞骑摩托车过来,两名保安从门卫室走出来,帮忙将大铁门拉开来,还一路小跑引导肖瑞将摩托车停到东侧的空场地上。 得知朱金奇十点钟刚离开厂子,肖瑞先到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才强抑住内心的慌乱,拿钥匙打开财务室的门。 肖瑞对生产不是很懂,这段时间却是帮着整理财务材料。 他很快就找到跟华宥建设及嘉乐科技签字盖章的供销合同以及一部分出入库票据,装进背包,都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一刻肖瑞深感自己的无能跟懦弱,明明是他肖家的厂子,他爸入狱前还特意将几家厂的法人代表都换成他,为何竟心慌成这样子? 肖瑞将财务室重新锁上,回到自己的总经理室好一会儿,心脏还在“砰砰”乱跳。一道灯柱扫过来,肖瑞都吓了一哆嗦,走到阳台上就见朱金奇平时开的那辆桑塔纳正停到厂门附近的空地上,朱金奇与周斌从车里下来。 虽然这半年来,他跟周斌见过好几次面,但周斌一次都没有到果汁厂来过,更不要说深更半夜跟朱金奇出现在这里了。 他刚刚接到陌生电话说朱金奇会跟人内外勾结烧掉财务资料,这一刻怎么可能不多想? 肖瑞没有经历过什么事,这一刻肾上腺素再度飚升,脸皮子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听着朱金奇与周斌走楼梯上来的脚步,肖瑞紧紧捏住拳头,嗓子眼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住,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这么晚在厂里?”朱金奇看到肖瑞站在办公楼三楼阳台上,疑惑的说道。 这一刻肖瑞就像挣扎着跳入水中的鱼,陡然间又缓过劲来,有些磕巴的说道:“又,又有人跑家里来催款,烦,不想在家里待着!” “乐总那边我已经又催过一遍了,答应这两天就把钱结给我们,”朱金奇说道,“嘉乐的情况你也清楚的,要等这么来的,一环拖一环。嘉乐可能年前只能先打一半的款给我们,剩下的要等到年后。不过我算过,我们这个年还是能过得很肥的。我们也没有必要将欠的款子都付出去,赶在过年前支付一半就算很客气了。再有人找上门来,你往我这边推。对付这些孙子,要连唬带骗,不能太老实了。” “嘉乐的销售怎么样?”肖瑞问道。 “灵芝液年前销售涨得很猛,张总那边都怕我们供应不上货,我拍胸脯他们都不相信,”朱金奇说道,“这不,周总非要亲自过来看我们的车间有多忙碌才放心!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我们还要赶去锡江呢。” 肖瑞也不敢在朱金奇、周斌面前多待,就顺着朱金奇的话,拿了背包离开,深怕自己随时会撑不下去……. 第一百六十章 蒋家园后街的夜色 萧良从公用电话亭走出来,没有拦车回云社,沿灯光昏暗的街巷往蒋家园缓步而行。 寒风凛冽,湛蓝苍穹之上的月色越发冷寂。 街边都是民居,不少底楼打开门洞对外经营,小店玻璃门用红纸贴出“温州发廊”“洗头吹头”字样,深夜透出粉红的灯光,隐约能看到有一两个年轻女郎坐在靠墙壁的小沙发上,正透过玻璃门往外张望,不时敲打玻璃门吸引行人的注意。 萧良想起年少无知的他,竟然曾一本正经在这种小店理过发,悠闲吹起口哨来。 在袁桐这些人竟然把周康元推出来当枪使,搞出果汁厂排污事件后,他就几次暗中联系肖瑞,提醒他注意朱金奇这些人故伎重施。 此次这些孙子又收买陈小兵搞出宣传车事件来,他更是直接跟肖瑞指明朱金奇他们接下来要用的手段,就是内外勾结烧毁有关嘉乐、华宥应付货款的财务资料,提醒肖瑞偷藏一些关键票据、合同。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要帮肖裕军留些本钱,方便他出狱后东山再起。 肖裕军名下的几家厂子注定会垮掉,一旦无法维持正常的生产,固定资产就会迅速贬值;也注定会在一些有心人的操持下,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拍卖、转让掉。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肖家对外拖欠的巨大缺口,通过资产拍卖根本就填补不了。 就算肖瑞听从他的建议,及时偷藏一些关键的票据、合同,肖裕军将来出狱后,想通过正规渠道从嘉乐、华宥追讨债务,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打官司可能就要拖上好几年。 就算最后法院判决肖裕军赢,资金从嘉乐、华宥两家公司划转出来,肖家债主们也会紧紧盯着,不可能真让钱落入肖裕军的口袋里。 萧良主要还是不甘心看到嘉乐、华宥从肖家头上吸上一大口血,没有后患、美滋滋的活下来;不甘心这些孙子三番五次找他的麻烦,却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唯一可惜的是,肖裕军至少还要在狱中待上七八年甚至更久,没有办法现在就出狱,拿着肖瑞可能偷藏起来的票据、合同,跟朱金奇、袁桐以及乐宥这些人斗得死去活来。 他现在还得考虑袁桐、乐宥这些孙子,很可能会搅和到船机厂的调查中去。 都快凌晨十二点了,萧良走到蒋家园后街,见一溜防雨篷布搭设的简棚都还没有收摊,年底人们生活越发悠闲起来,这个点还有三五成群有人赶过来吃夜宵。 从钱少斌他家夜宵棚外经过,萧良听到从门帘缝传出来的声音耳熟,揭开门帘正要探头朝里看去,却不想钱采芸兴高采烈的从里面走出来。 萧良要比钱采芸高出十几公分,但他探头朝里看,身子微微往前躬着,两人差点脸贴脸的撞到一起。 萧良下意识手臂往前一横,做出一个标准的格斗防御动作。 “……”钱采芸惊叫了一声,身子往后猛退一步,待看清萧良的脸,瞪大乌溜溜的大眼睛,脸却是羞得通红。 萧良的反应敏捷,两人脸贴了一下就闪开,没有撞实,却是钱采芸的胸部被萧良横肘撞了一下。 隔着滑雪衫、毛衣,钱采芸胸口也是一阵隐隐作痛,她不好意思去揉,咬住红润的嘴唇,秀眉忍痛皱了起来。 萧良刚才那一下感觉胳膊肘是打在厚厚的软垫子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没打痛你吧?没想到里面有人闯出来。” 钱采芸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嗔怪的盯住萧良,细声叫道:“明明是你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 这会棚子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萧良跟钱采芸解释道:“我从外面经过,听里面有人说话,声音像是我妈,还想着偷偷看一眼是不是,没想到你这时候出来……” “不跟你说话了,我还有事。” 钱采芸侧着身子从萧良身边挤出去,接着就蹦蹦跳跳跑开来了,萧良也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今天棚子里拼出两张大桌来,一桌是七八个面相稚嫩的年轻人正兴高采烈的喝着酒;另一桌则是他爸跟人在喝酒,恰是他妈也难得坐在一旁陪着。 葛明兰看到小儿子萧良,讶异的招呼他过去: “你怎么突然回市里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冒冒失失的,都把人家采芸吓了一跳。” 萧良又不能说他是为了避免肖瑞露出马脚,有可能叫人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他身上,才专程回市里找公用电话亭暗中指点肖瑞。 他随口编了一个理由说道:“刚好有点事情回市里,跟人聊到这个点。” 萧良站在他爸妈身后,看到他们同桌的七八人都穿着船机厂的工作服,可能刚刚从附近的船机厂车间下中班,三五成群过来搓一顿,让他爸逮着了。 他爸妈在船机厂工作时,船机厂的效益还很不错。 船机厂整个班子发生垮塌性腐败,是九零年前后的事情;情况已经跟他爸妈在船机厂时完全不一样了。 他爸想要捋顺船机厂此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从中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确实需要跟此时船机厂的干部职工多打交道,旁敲侧击了解更多的情况。 他妈却完全不知道里面的内情,还以为丈夫得知钱少斌在蒋家园后街摆夜宵摊后,照顾夜宵摊的生意之余,顺带过一过酒瘾。 她看到萧良突然跑出来,忍不住嘀咕道:“你们两个小的整天都不着家,现在老的也学会在外面浪了——都快过年了,你跟你哥不会都不回家过年了吧?” “……” 除夕、春节当天车间里的生产线都不会停,萧良肯定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将事情都丢给顾培军、徐立桓他们。 再加上年前年后的厂里镇上各种春节慰问、酒局,他跟他哥萧潇还真就只能抽时间回家吃个年夜饭啥的。 想到这里,萧良跟他妈说道, “要不你们春节期间也住到云社来?我那边的房子都已经打理好了,可以住人了。” 陈富山案发生后,除了他爸妈逢年过节会拿上礼物到陈桥老家看望一下老太太,尽一下身为子女的义务外,他家跟萧家兄妹基本上都断了往来;而他妈那边的亲戚又都住在外地。 这两年来,他家逢年过节甚是冷清。 萧良就想着这个春节还不如一家都住云社热热闹闹的。 “你在云社都有房子啦?混得可以啊!” 钱少斌炒完最后一盘菜端过来,手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两把,招呼萧良也坐下来,给围桌而坐的工友介绍, “这是萧厂长家的老二,长得一表人才吧?比我家二闺女大不了几个月,在云社都工作两年多了,我家那丫头跟她同学都还在为毕业分配工作的事发愁呢!” 见钱少斌说着话,还回头往隔壁桌看了几眼,萧良这才注意隔壁桌七八个男女青年都跟他年纪差不多,喝酒说话的神态像是学生。 再看这七八个青年男女,跟钱少斌眼神交互的神态也颇为拘谨、亲切,萧良这才想到他们有可能都是钱采芸的同学,正好今天到夜宵摊来聚餐。 这也难怪钱采薇系着围裙、袖套,正帮她爸妈忙碌,钱采芸刚才走出去时却穿着崭新的滑雪衫。 过了一会儿,钱采芸费力的捧了一箱啤酒回来,果然在隔壁桌坐下。 却是她那帮同学主要喝啤酒、汽水,刚才已经将今天出摊的啤酒都喝完了,钱采芸她临时骑车赶回家又搬了一箱过来。 钱采芸在萧良面前还是有些羞涩了,故意坐到背对萧良的座位上,跟同学说话喝酒。 听她们聊天,萧良才知道这七八个男女青年都是钱采芸城区及家住附近的大学同学,放寒假后难得聚到一起,就约到她家夜宵摊来聚餐。 她们聊的也多是年后再回学校,大家都要到各个单位实习、做毕业设计,在这期间还要将工作都最终落实。 大家话语神态既有自信、向往,也有难以排遣的迷茫。 国内八十年代后期就对高等院校毕业生就业包分配制度进行试点改革,允许一小部分大中专院校毕业生自主择业;今年又进一步加大毕业生自主择业的力度,并计划到九八年全面停止包分配制度。 虽说钱采芸她们明年从东洲工学院毕业,相当一部分人还是可以选择国家分配工作,但现在党政机关的分配名额非常有限,各国营厂效益却滑坡得厉害,但是真要放弃铁饭碗,完全自主择业,内心又充满种种担忧跟困惑。 确是人生最为自信又迷茫的时刻。 说到东洲市县各国营厂的状况,跟他爸坐一桌的船机厂职工就有话语权了,在一旁劝他们: “宁可自主择业,也千万别去国营厂。效益差工资低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流下岗。我们船机厂,以前在东洲多响亮,每年好几十个大学生招进厂子,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今年就有大学生开始分流下岗了,明年还要有更多。你们啊,要是家里没有门路,还不如直接找家民营厂做起来!” 这一刻萧良不禁想起他当年毕业前夕的一幕幕往事。 将前世算上,那些都是相隔二三十年、记忆都已模糊的前尘往事了,虽然在他的那些同学眼里,才仅仅过去两三年的时间。 不像东洲工学院会有近一半的考生来自本地,他所就读的秣陵大学,同系学生都来自五湖四海,毕业后除了少数留在秣陵的,大多数人都奔赴祖国各地就业。 他毕业后因为家庭的缘故被分配到乡镇工作,接着又发生那样的人生变故,因此他前世二三十年间跟大学同学几乎没有什么联系。 记忆怎么可能不模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果想要做些事 “对了,云社有家企业到东洲工学院招聘,你在云社工作,有没有听说过?”钱采薇忙完手里的活,走过来帮她妹妹打听事情,“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做广告很火的,送礼就送‘脑健灵’那家!这家企业怎么样?” “啊?” 萧良愣了一下,他是决定加大招聘应届大学生的规模,但他有病希望钱采芸跑到他公司里去,含糊说道, “糊弄人的公司吧,名气是挺大的,但听说好像不大地道,去了指不定会被骗。” “啊,是吗?”钱少斌疑惑的问道,“你妈怎么把这家厂吹得跟花一样,前些天还送我家好几盒‘脑健灵’呢!” 萧良计划明年将普通职工的工资逐步提到六七百元左右,招聘应届大学生肯定不会吝啬。 除了家里有门路,早早就定下毕业后去向的,钱采芸跟她在座的同学,倒有一半人投了宿云生物的简历。 听到萧良在云社工作,又这么评价宿云生物,钱采芸跟她同学都好奇又困惑的看过来,说道: “宿云生物到学校招聘,我们都有同学都到云社看过了,规模是不怎么样,但开的工资挺高,我还打算这两天就到云社看一看呢。” “啊,哦,”萧良支支吾吾说道,“可能还行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你这孩子,倒没有一句准话,钱叔以前白疼你的。”钱少斌说道。 萧良后悔今晚没事走蒋家园后街来,决定将球踢给他爸,跟钱少斌说道: “我爸对这家厂挺熟的,采芸真要去这家厂,让我爸打声招呼就行,但这家厂好不好,我是真不清楚。也不能说不行,工资也确实挺高的,但就是不稳定,指不定哪天就破产倒闭了。” “呸、呸,大过年的,你胡说八道什么?”葛明兰还是很忌讳这点,嗔怪道。 “现在大学毕业还是不愁工作的,”萧长华慢悠悠道,“采芸进党政机关,或者跟她姐一样,到学校当个老师还是最稳妥的。宿云生物当然也不错了,就是在乡镇里,至少听上去没有城里的企事业单位好听。” “也是的,” 钱少斌虽然一气之下从船机厂办了停薪留职,算是主动离开船机厂了,但他还是不希望女儿吃自主择业的辛苦,叹气说道, “虽然现在还有包分配,但也是双向选择——没有一点关系,不把礼送足了,那些有招人指标的好单位,哪里会选上你啊?这世道!剩下的国营厂,连发工资都成问题,却也给了招人指标,但真将人招进去,不是害了人家吗?” 聊着聊着,又回到船机厂明年的降本增效这个话题上来,船机厂几名职工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葛明兰有些熬不住直打哈欠,就先起身回家休息去了,萧良则默不作声坐在一旁,听船机厂这几个职工跟他爸诉苦水。 地方国企改制从去年底就开始了,但前两三年还只是试点。 包括船机厂在内,绝大多数国营厂的干部职工都很抵制,而市里对国营厂的经营状况改观,还抱有期待。 因此前两三年国营厂下岗分流的力度比较小,主要目标是放在减员增效,提高生产效率上。 而这些年民营企业也有较好的发展势头,个体经济也越发活跃,小规模下岗分流的职工,再就业难度不算大。 因此在座的几名船机厂职工,谈到厂领导班子的贪腐无能,个个愤恨不已,谈到下岗分流,神色间虽然有忧虑、有忐忑,却未尝没有一种豁出去闯一闯的向往。 就算钱少斌,这么高的技术、管理水平竟然操持夜宵摊,是很令人惋惜,但另一方面,经营夜宵摊的收入,却是比他夫妇两人留在此时的厂子里不贪不捞每月就拿七八百块钱强出一大截。 前世船机厂普通干部职工命运真正悲惨的,还是新市委书记罗智林对船机厂的调查再也进行不下去,他本人也被调离东洲市之后的九七年往后。 一方面是市财政再也补贴不起船机厂越来越大的窟窿,一方面是一些人想要借改制将以往种种罪恶彻底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骤然加大改制力度,一时间将数千职工猝不及防间踢出原有的工作岗位。 船机厂的干部职工,有很多是全家老小都在厂里工作,很多家庭是全家老小一起失业,仅靠一两百块钱的过渡费勉强维持生计。 而九七、九八年,东洲市属二百六七十家国营厂,都加快下岗分流的力度,又恰逢东南亚金融危机,东洲民营经济也遭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发展放缓,没有太多的新增就业岗位,去容纳日益新增的下岗职工再就业。 直到中国加入世贸总协定,再次步入高速发展的轨道之后,很多遗留问题,才在发展中得到解决。 然而这当中的四五年,却是全市那么多下岗职工最沉重,甚至过去十数二十年后都不愿回首的不堪过往。 萧良重生回到九四年,他要是想做些什么事,避免那么多干部职工猝然下岗、生活陷入困境,时间窗口其实非常紧迫的。 他也不知道许建强什么时候会找唐继华解释袁桐这些人在宣传车行驶路线捣鬼的事情,也不知道唐继华会不会主动站出来支持罗智林对船机厂的调查? 这件事不仅涉及他爸能否顺利东山再起,更涉及他能不能尽快搭上罗智林这条线,去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 差不多过十二点,船机厂几名工友先散了,钱采芸跟她几名同学正聊得越发兴高采烈,有着她们这个年纪特有的意气风发。 钱少斌乐呵呵的走到灶台后,给小女儿的同学加两样小炒。 看着钱少斌熟练的颠着勺,萧良心里微微一叹,谁能想着满身油烟的钱少斌,曾作为代表在省科技奖励大会上发过言,拿过大奖? 喝过酒,全身热烘烘的,迎风走在深夜的巷道里也不觉寒意。 萧长华好奇萧良今天竟然有时间陪他们坐到十二点,都没有说什么话就听着他们闲聊,问道: “你们那边不忙了,有时间听我们闲扯?” “现在主要压力在生产,我比以往要清闲一些,”萧良说道,“今天还发生了些事情,刚刚处理好,听你们聊天,也是放松。” 萧良将有人暗中收买宿云生物的销售主管改动宣传车行驶路线骚扰县委机关的事情,说给他爸知道。 “有些人没有能耐做大做强,暗中拖后腿使绊子的本事却是一流。”萧长华在企事业单位及市委机关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听到这种事发生在宿云生物的头上,尤其感慨。 “不管这些孙子怎么折腾,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萧良笑着说道,“对了,我今天跟许建强说了,托他有机会遇到唐继华,就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过两天能接触到唐继华。爸,你要不要跟唐继华见上一面?” 萧长华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唐继华到狮山也有大半年了,不可能不注意到云社这半年来发生的变化,但唐继华却没有到云社调研、考察过一次,应该还是顾忌狮山的情况太错综复杂吧!” “狮山有时候是铁板一块,但唐继华不可能因为顾忌太多,真就碌碌无为干一任就走人吧?”萧良笑道,“新的市委书记年后就要到任了,到时候不仅唐继华,我相信整个东洲都会有一些变化。” “东洲是需要一些变化!”萧长华对新市委书记到任能给东洲带来多大的变化,并不抱太大的期待,但也不想打击萧良的信心,岔开话题问道,“怎么想着我们一家都去云社过春节的,你那边房子是怎么回事?” “我以公司的名义在云社拿下两栋老宅子,改造成宿舍跟公司接待会所,年底前可以住人了,” 萧良解释道, “这个春节生产还没有办法停,我跟哥主要时间还得留在云社。我就想着还不如一家都到云社过年,也省得在城里冷冷清清的。” “这个倒不错。”萧长华点点头说道。 以往陈富山还在任上,他作为市委办副主任,逢年过节家里也是门庭若市。 即便萧长华内心并不热衷名利,但这两年来的巨大落差,也令他内心倍感酸楚。 逢年过节甚至要比平时更畏惧遇到旧日同僚,更不要说到旧日同僚或亲戚朋友那里串门了,更多是守在家里,十分的冷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唐继华改变主意了 虮虽说答应萧良会跟唐继华解释一下宣传车骚扰县委机关这事的原委,但许建强也没有想着立即去找唐继华。 毕竟唐继华刚在他面前表示过,狮山乃至东洲的情况太复杂,无意过早接触萧良,甚至都无意直接过问南亭工业园二期规划建设的事情。 许建强年前专程回了一趟省城,与妻子徐亚云到长辈、领导以及一些特殊关系那里拜年,忙碌了两三天,到腊月二十八这天下午才重回东洲。 正好唐继华的妻子周爱民及女儿唐凌霜坐他们的车到狮山来,许建强年前有机会跟唐继华见上一面。 许建强到东洲后,先安排司机送唐继华的妻女去狮山,然后又跟唐继华约好晚上在县委县政府招待所狮山宾馆一起吃饭。 傍晚时分,许建强与妻子徐亚云驾车带着年仅五岁的儿子赶往狮山,刚驶入狮山宾馆前面的林荫道,就远远看到一大群人将狮山宾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许建强不知道狮山宾馆有没有后门可以进去,就将车停在路边,与妻子牵着儿子的手往狮山宾馆大门步行走去,走近后才发现唐继华被一群人围堵在大门前。 宾馆里的工作人员这时候才赶过来,将唐继华与围堵人群分开来。 看到唐继华的妻子周爱民、女儿唐凌霜站在大门内侧,许建强跟妻子徐亚云跟唐继华的秘书周晓天打过招呼,也带着儿子走了进去,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唐继华解决问题。 年底往往是群众矛盾最尖锐、激烈的时候。 这一大群人里有生活没有着落的下岗职工,有养老金拖欠好几个月没有拿到手的退休老职工,有好几个月被克扣工资没有发放的教师,也有一些陈年旧案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当事人,也有跟狮山县诸多国营厂存在债务纠纷,却讨不到债款没法回家过年的苦主。 这一大群人原本坐在县委大院前,却不想唐继华坐车从县委大院侧门出来,被人发现了行踪,然后一大群人赶到狮山宾馆大门前将唐继华堵住,要他这个县委书记出面解决问题。 许建强陪同唐继华的妻子、女儿看了一会儿,几乎所有问题都不是唐继华能现场解决的,只能尽量安抚群众的情绪,他们就先进了宾馆里面。 等到八点钟,唐继华才脱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 因为被围堵时,有些人的情绪比较激烈,都将唐继华的西服扯破了。 唐继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西服腋下被扯脱了线,露在好大一块衬布出来;工作人员也被今天的局面吓住了,没人敢提醒唐继华。 还是唐继华的妻子周爱民发现,让他将扯破的西装脱下来,心痛的抱怨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什么关系,但你是县委书记,你就得替他们擦屁股。问题是,现在基层那么多问题,你擦得干净吗?连春节都没有办法安生两天!” “好啦,我们就不要抱怨了,”唐继华乐观的笑道,“除了这身衣服你刚买给我没穿几天,拉破有些可惜外,我们比那些没有钱看病、生计都成问题,讨不到债没办法回家过年的人,可要舒服太多了。” “纵火案又是怎么回事,县公安局怎么会有恶性案子不立案处理?”周爱民是省水利厅的处级干部,谈论狮山县的一些事情,没有什么顾忌。 “什么纵火案?”许建强好奇的问唐继华的秘书周晓天。 他这两三天都在省城秣陵,之前都没有听说狮山发生什么纵火案。 他刚才在狮山宾馆前就站了一小会儿,也没有看到谁是纵火案的苦主。 “前几天溪口镇有家工厂的办公楼发生火灾,消防队及时赶到灭了火,火势没有蔓延,损失应该不大,但工厂报案说是有人纵火,”周晓天说道,“溪口镇派出所出警做过调查,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就没有立案处理,但工厂那边不认,就搅和到一大群人里面跑到县委县政府闹腾……” “溪口镇?”许建强神经下意识绷紧起来,问道,“哪家厂子失火了?” “好像是家果汁厂,这些事情都是安排县公安局对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情况……”周晓天不想叫唐继华意识到他对溪口镇果汁厂的情况熟悉,有意跟许建强含糊其辞的说道。 “是肖裕军名下那家果汁厂?”许建强顿时一惊,看向唐继华问道。 “……”唐继华截住许建强的话头,说道,“很多时候发生了天灾人祸,当事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杯弓蛇影,是很正常的。现在也只能安排县公安局对接,看有没有必要再排查一下线索,大概率也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只能安抚一下当事人。” 肖裕军名下的溪口镇果汁厂的办公楼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火灾,许建强不相信唐继华心里一点不起疑。 不过,唐继华截断话头,许建强就没有再说下去。 ………… ………… 唐继华到狮山任职后,平时就住狮山宾馆里侧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里。 草草用过餐后,周晓天离开,许建强跟妻子徐亚云带着儿子到唐继华住的小楼里喝茶闲聊。 “南亭工业园二期规划出来了吗?”唐继华待服务员沏过茶离开后,在书房里拿起茶杯问许建强。 “距离你上次问我,都没有过去十天呢,哪那么快就有二期规划出来啊?我还准备过了这个年,再催一催云社那边呢,”许建强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了?” “我是狮山县委书记,关心 “对了,你说南亭工业园,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许建强说道,“前几天宿云生物报警抓了他们的一名销售主管,你知不知道这事?” “什么事情?宿云生物报警抓自己的员工,是为什么,有什么是我应该要知道的吗?”唐继华问道。 “明面理由是这名员工收受贿赂,数额巨大,遭到供应商的举报,宿云生物严惩内部贪腐,”许建强说道,“实际上是这名销售主管受到宿云生物竞争对手的收买,擅自改变宣传车的行驶路线,有意用高音喇叭对县委机关进行骚扰——因为这事,宿云生物被城关镇综合治理大队罚了五千块钱,还没法找人说理去。萧良怕你也被宣传车的高音喇叭骚扰到了,托我跟你解释一二呢。现在的人啊,玩商战也是不择手段,吓得我都不敢安生在省里过年!” 唐继华长吐一口气,感慨道:“有时候考虑太多,想要方方面面都照顾周全,有可能就彻底陷入这些人编织的网里,再难有什么作为。我也没有想过有些事会发展到纵火这个地步了……” “哦,溪口镇果汁厂年前发生火灾,你也觉得事出有因,”许建强好奇的看向唐继华,问道,“你刚才不谈这事,是怕周姐担心?” 唐继华摇了摇头。 许建强心里一惊,他没有想到唐继华刚才岔开话题,竟然是要避开自己的秘书周晓天。 只是有些事,只能唐继华自己掌握,许建强没有办法给什么建议,但也能想到唐继华突然间改变主意,定然是跟周晓天有关。 “萧良邀请我跟亚云这个春节住到云社,南亭工业园二期的规划,我倒可以帮你问一问,”许建强说道,“宿云生物这个年过得比较肥,萧良要是愿意为地方做些事情,南亭工业园二期的上马就有望加速,但你也不要太指望了!” 南亭工业园一期距离竣工还早,倘若纯粹依赖云社镇的财力,近期很难会去考虑南亭工业园二期规划的事;泛华即便着手推动贸工联动,但也不可能将太多的资源倾斜过去。 这件事能不能快速推动起来,最终还是看萧良的意愿有强烈。 不过许建强也不想唐继华在萧良身上寄望太多。 萧良手腕能力是强,但问题是人家为什么一定要在云社或者说狮山这个烂泥潭里搅和下去? 之前宿云生物是起步阶段,希望借用到云社的一些资源,甚至不惜跟周康元翻脸,但宿云生物目前已经可以说是走出初步发展阶段了,即便暂时不会完全从云社撤出,却也没有必要在这个烂泥坑里死磕到底。 换作是他许建强,宁可在云社之外,甚至在东洲之外,重新择地建造新的生产基地。 这样,至少东洲市范围之内,就没有谁还能真正拿捏宿云生物了。 这种情况下,许建强很难想象萧良还愿意为南亭工业园二期出多大的力。 唐继华稍作沉吟,问许建强:“萧长华有没有可能会介入船机厂的调查?” 许建强一惊,问道:“你要介绍萧长华给罗主任认识?你不是不想掺和船机厂那事吗?” “有时候不是我想或不想,”唐继华也不否认短短十天时间,他的想法发生很大的变化,苦笑道,“我到狮山任职快一年了,身边连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奋力一搏,很大可能是撞个头破血流,但不奋力一搏,临到头灰溜溜滚出去,又怎么甘心啊?” 许建强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那我也只能帮你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在狮山针对宿云生物的人已经够多了,船机厂涉及的层面更复杂。一个副县处,诱惑力未必够啊!” “……”唐继华看着许建强说道,“萧长华我没有接触过,不好说,但我觉得萧良那边还是值得接触一下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沈园 腊月二十九市委大院里工作人员大多还在马不停蹄的陪着上级领导到各个部门慰问拜年,看望老干部、老领导,下基层看望生活困难的职工干部。 党史研究室上午也短暂热闹了片刻,但在分管领导蜻蜓点水般短暂慰问过后,就迅速冷寂下来。 萧长华也没有耐心今天这个日子还靠一壶茶、一本书在办公室里磨蹭到下班,刚过十点钟就夹起公文包,走出办公室。 经过主任王行扬的办公室,萧长华见王行扬坐办公桌后面还优哉游哉的翻看报刊,走进去递了一支烟,说道:“大过年的,主任怎么还守在办公室里啊?” “总得有人坚守到最后一刻,”王行扬挥了挥手,说道,“老萧,你有事先去忙,不用留下来陪我——对了,春节有没有安排牌局,要不要跟我们凑一桌啊?” 萧长华从市委办副主任的职务被免,在市委机关大院里不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党史研究室这个副处级事业编制机构里,谁又不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党史研究室里同僚们相处还是和和气气的,平日里大家都没有什么矛盾。 “这个春节要到乡下去,咱们只能年后再聚了。”萧长华笑着说道。 “你最近发表的两篇文章看着真是不错,还想找机会跟你讨教讨教呢。那我们年后再聚,提前给你拜个早年,现在就不耽搁你了。”王行扬站起来笑着目送萧长华离开,眼瞳里却敛着诸多思虑。 在这个大院里,王行扬也是那种恃才傲物、不为领导所喜,一眼就看得到头的边缘人物,但要说跟别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被上一届党政班子调整到党史研究室担任主任之前,曾在狮山县担任副县长。 狮山县过去半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一切,王行扬还是要比市委大院里其他人消息灵通得多。 萧家兄弟在云社镇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萧长华也一改往日消沉,这段时间接连发表好几篇大部头文章,别人或许不以为意,以为萧长华耐不住寂寞,做的也是无用功,但王行扬忍不住猜测萧长华是不是有更深远的想法,又或者跟即将到任的新市委书记有什么联系? 萧长华却不知王行扬心里在想些什么,骑车回到家,先拿上准备好的年礼,赶往陈桥老宅看望脾气越发孤僻的老母亲。 葛明兰心里还是放不下早年被嫌弃的疙瘩,等萧长华从陈桥回来,两人再一起拿上提前准备好的年货,到巷子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往云社赶来。 萧良在云社镇政府工作期间,葛明兰经常跑云社,帮着收拾宿舍、清洗被褥,萧长华也是大半年前陷害诬告案发时来过一趟云社。 大半年过去,云社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最大的区别就是文化站大楼前热闹了许多,今天还人来人往,没有消停的样子;还有就是文化站大楼西侧,紧挨着岩溪河那条小路,之前没有人打理,被野草灌木淹没,现在不仅拓宽了一些,还铺上黄沙石子。 从岩溪河桥下来,走上小路,就能看到宿云生物在文化站大楼西侧的门庭。 萧长华、葛明兰听萧良说过河畔小院的位置,没有去文化站大楼打扰,下出租车后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沿着小路往老镇深处走去。 他们走到整饬一新的河畔小院前,先是看到齐胸高、砌成斜格状的围墙里溪池流水,大冬天也绿意盎然、花木繁盛,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萧良早就从二楼露台看到他爸妈过来,这时候从石板巷走出来,笑着问:“园子移植的花木,要等开春才能完全恢复过来,做的鱼溪细节太差,现在只能勉强看着大概模样。怎么样?” 葛明兰埋怨道:“这里就是你说的河畔小院?你才挣几个钱,怎么就浪费在这上面?” “说起浪费啊,我上午刚给镇上捐了十万春节慰问金,想想是挺心痛的,我这就去要回来?”萧良开玩笑问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葛明兰嗔怪道,“你能承包果汁厂的事,也是镇上同意的。既然有利润,在承包费外多付出一点给镇上,接下来做事才能得到更多的支持。你要是一根毛都不拔,再有小人在背地里使坏,也不要指望会有谁站出来帮你说话。该花的要花,但也不能铺张浪费。” “云社还是太简陋了,这里搞出来,主要也是方便以后招待客户,是公司旗下的资产,不能算铺张浪费。我主要也是想着今年咱家实在没有地方去,也就临时在这里过春节,”萧良笑道,“年后有时间,还是要在市里换套舒服点的房子,这个可能就要妈你负责出去找地方了。我就负责出钱。”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挺好,哪有必要换?”葛明兰说道。 虽然他家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两室一厅,但还有一套工学院边的小户型之前准备给老大萧潇当婚房的,现在已经装修好了,距离也很近——无论是萧良、还是萧潇单独去住那套小户型,葛明兰觉得他家房子足够住了。 萧良也不劝他妈什么,一起动手将大包小包的年货,绕过园林,沿着铺筑到河边的石板道走到院子里的正门。 巷道很狭窄,进入巷道之后的院墙,也是青砖覆黛瓦,除了门檐下嵌入一幅砖雕,刻有“沈园”二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里叫沈园?”萧长华问道。 “这栋宅子原先没有名字,但沈姓是云社镇的大姓,除了这条巷子就叫沈家弄外,老街北面还有一座道观,早年也是一个沈姓大户人家的家庙。这座院子清朝时就是沈姓人家居住,改造时就随便取了这么名字,显得有格调……”萧良说道。 除开临河的园林外,沈园主体不是很大,前后两进院子,都是朝东两层五开间的砖木小楼,前后院正屋加上厢楼,建筑面积有接近四百平方米,加上两座天井小院以及临河园林,总占地面积则足足有一千五百多平方米。 将沈园买下来才花了十来万,但改造前后投入近百万,在萧良眼里看似寻常,但在他爸妈眼里却是奢阔了。 不过,萧良计划里,沈园改造出来就是用作公司的接待以及小型会议场所。 前后院底层都改造成用餐、会客、阅读及会议区域,二楼除了观景露台外,还布置出两个套间客房、六个标准间客房及两间棋牌室。 赶在这几天将家居用品都布置好,完全可以入住了。 “还想开车去接你们呢,你们都已经到了啊,” 葛明兰拉着丈夫在院子里里里外外正参观着,萧潇推门走了院子,笑着说道, “萧良现在可是奢阔了,要不咱家以后就住这里得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霸占一个房间。” “不是说厂里生产线还不能停吗?”萧长华问道,“你还有空接我们过来?” “我负责的那一块,年前都暂时停工了,再早也要等到正月初五往后再开工。”萧潇说道。 生产线主要是顾培军、陈祝等人负责。 萧潇在生产及工艺的细节管理上,毕竟还是不如顾培军、陈祝以及从市制药厂等单位高薪挖过来的管理人员。 他这段时间主要还是牵头,与赵旭东等人负责污水处理、供电等配套工程的建设以及与工业园等方面的衔接、联络等事务性工作。 配套工程主要还是依赖外部单位施工建设,也没有急迫到年三十、春节都不放假的地步,萧潇这两天算是稍稍空闲下来了。 “那萧良怎么说你忙得脱不开身,非要我们来云社过年?”葛明兰疑惑的问道。 “我为了显摆行不行?”萧良笑着说道,“怎么,人都被我骗过来了,还想回市里过年啊?” “你个小子!”葛明兰伸手敲了一下萧良的脑壳,嗔怪道,“嘴里尽没有一句实话。” “我也邀请许建强一家来云社过春节,还有泛华建设的一名副总,”萧良跟他爸说道,“你们过来,刚好能将牌局凑出来,不用另外找人!” “许建强他们不回省城过春节?”萧长华有些意外的问道。 “综批市场二期开业运营比较仓促,各方面环节还没有彻底理顺,春节期间又是综批市场人流最密集的时候,许建强也不敢不盯着——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啊!”萧良感慨说道。 “都从哪里学来的词?”葛明兰“嫌弃”的问道。 萧良拍拍脑袋,有些话不知不觉就说顺口了,岔开话题笑道:“泛华在新华通大厦的顶层,也布置了客房、餐厅、会客厅,但大过年的,整栋新华通大厦里除了值班的保安,就没有几个人,冷清得很。我这边布置的客房刚好够用,大家凑一起热闹热闹。他们一会儿也要到了。” 葛明兰提前备好年货,还想过来大显身手,却不想沈园的厨房已经叫人占据了。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葛明兰问萧良:“他们都是从哪里找来了,你不会还在这里专门安排了好几个厨师吧?这个成本得多高啊?” “公司的员工餐以及商务接待,都承包给镇接待站;这边有接待活动或者酒席,也会让镇接待站安排厨师、服务员过来收拾,也算承包给他们了。”萧良解释道。 葛明兰在单位是中层干部,萧长华担任市委办副主任期间,也有机会陪同参与一些重要的会议活动,算得上见多识广,但也觉得沈园这边多少有些奢靡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时机成熟了 除了许建强一家外,陆峰这个春节也要留在东洲值守,萧良也邀请他住到沈园来,除了顾雄、顾培军外,中午还请袁文海、梁朝斌、刘辉过来陪同喝酒。 两次到沈园做客,许建强感慨道: “我也想着在东洲找个落脚的地方,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在银花苑买了一套房子,自己住总感觉空落落的。我现在看明白了,就得学你在云社整一栋院子。要是云社这边不乱拆乱建,街巷好好修缮一遍,沿河再好好修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住在这里,推门望河、望山,进门闲庭落棋听雨,这还真是好享受啊!” “你要这么想,那我出资修缮沈园的目的就达到了!” 萧良笑道, “我今天接我爸妈过来,他们左一个不顺眼、右一个不顺眼,嫌弃我太铺张浪费了。现在乡镇发展太滞后了,老镇破旧得厉害,普通老百姓又都在为生计奔波,没有办法去细细体会老镇所带来的审美。我现在已经从镇上停薪留职,到六月份就会正式辞去公职,有些话就不方便说,说了也不管用,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现在镇上连给教职工开工资都拖拖欠欠,我要提保护修缮老镇,除了多挨些口水,不会有其他效果。现在就希望沈园能改造出来效果,能起到示范作用,让大家能看出老镇的价值来——我下午准备带着我爸妈好好参观参观,看他们还嫌不嫌弃我。” “你就这张嘴能唬弄人。”葛明兰笑骂道。 大家都哈哈一笑。 “真不是开玩笑,”萧良跟许建强说道,“我看许总也别挑了,你就选对面这栋老宅买下来改造。明年等我手里再阔绰些,就沿河先修一条便道出来,方便大家能将车直接开进来。趁着嫂子在这里,你就直接定下来,嫂子也不用担心你在别的地方买房子搞什么金屋藏娇!” “呸呸,”徐亚云笑道,“这事可别扯我头上来,你们爱在哪里买房子,我还能做得上你们的主?” 徐亚云话是这么说,但萧良的建议还是叫她动心了。 泛华建设之前做商业楼项目,可能一个项目做好之后,就会换新的项目地,但现在综批市场发展势头喜人,注定许建强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扎根东洲发展。 就算为了小孩教育,徐亚云可能不会长住东洲,但也会更频繁的赶到东洲跟许建强夫妻团聚,也确实需要捯饬一栋好的住所。 再说了,有了固定住处后,以后突击查岗也方便啊。 “我拿下对面的老宅子改造可以,但沿河这一片也没有多余空地再修一座小园子了,你这边的园子得跟我共享才行!”许建强说道。 “行,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萧良满口答应下来,又笑着跟袁文海说道, “老袁,你对钱财没有太多的欲望,但我建议你也在这里买一套宅子,等你以后退休了,也方便我们一起打牌喝茶钓鱼,对不对?宅子面积小点,也不用刻意装修,你应该能承担得起的。” “这事你得听萧良的建议……”许建强也劝袁文海道。 云社距离此时东洲城区,仅有十一二公里。 零四年往后,东洲城区大规模往东部扩张,宿城、溪口以及云社三镇先后并入东洲新城区,商品住房价格都猛烈上涨起来,很快就超过东洲市此时的主城区;整体涨幅,远非狮山县城能比。 倘若萧良今后决意扎根于东洲,不想将大本营转移他地发展,他也想先优先推动地方围绕宿云山进行更好的开发、发展。 袁文海他都不愿意在卫雄印务持股,他跟妻子成霞也没有多少积蓄,但他们在各自单位都是骨干,都有分房。 萧良现在能给他最好的建议,就是借着市县着手推动福利分房改制试点的机会,将单位分配的公房处理掉一套,在未来的核心地段置换出一两套二三十年后都能确保优质的房产。 二三十年后还能确保优质的房产,属实不多。 毕竟现在绝大部分的住宅区看着还算整洁大气,但到二三十年后,居住环境都会变得差强人意。 不过,也不是没有。 银花苑算是一处。 除了作为九十年代中期建造的优质封闭式商品住宅区,银花苑的居住环境一直保持较好,外部商业氛围浓郁外,还受益于周边核心的教育资源,一直深受市民的追捧;周边蒋家园一带也会在后续的城区改造中陆续拆除,重建高端商品社区。 萧良他家目前所住的蒋家园前街,虽然教育资源与银花苑一样,也被成熟商业包围着,但到二三十年后,房型太老,又是结构强度差强人意的砖混结构,房价就要低银花苑一大截。 城区还有一处二三十年后也能确保优质高价的区域,就是田家营地段。 田家营是东洲城区极难得、明清建筑成片的老街区。 虽说前世田家营一直都没有得到真正意义的开发,但整体得以很好的保存。 又由于位于主城核心区,陆陆续续都能得到一些政府修缮拨款,田家营的外部环境一直都有持续性的改善。 而城区其他的老旧住宅,包括蒋家园中街、后街等片区,基本上都会在未来二三十年间的城市快速更新发展中被拆除,住户即便能置换一两套安置房,也偏离了核心城区。 此外,田家营从八九十年代就发展成商业聚集区。 虽说市政府很快就会对田家营清理占道摊贩,推动商户退路进室,火爆的小商品贸易被陆续出现的综批市场取代,但商业氛围一直都很浓郁。 二三十年后又成为东洲城区最着名的网红打卡地。 任何一条小巷里的旧宅,租金就相当不菲;居住其中,也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悠然自得。 当然,萧良他可以到田家营挑选一栋底子好的大宅进行改造,却没有理由建议袁文海此时也到田家营买一栋宅院。 萧良目前将云社当成大本营,也许镇上暂时财力不支,但他接下来会重点推动镇上加快新镇区的规划建设,对老镇进行保护性封存;不久的将来也会更早推动云社纳入东洲的新城区协同发展。 袁文海此时在云社拿一栋老宅子,面积不用大,一座百十平方的小院子,花费四五万都算高的,但等到二三十年后,老镇能完整保存下来,并持续投入资源进行修缮改造,这里就将是东洲市最稀缺的住房资源,绝非新城区所谓的中高端商品房所能媲美。 对许建强来说,将来不会在乎三五百万的得失,甚至都不会在乎三五千万的得失,他跟萧良一样,完全可以将买房置业当成一种兴致爱好,此时没有什么好的坏的建议。 不过,袁文海以后不用为几百万级别的资产发愁,在仕途上也能走得更坦然些。 “听你们这么说,我们都心动了啊!”梁朝斌、刘辉听了萧良的建议,也都心动的说道。 “你们是应该在老镇买上一座院子,大小不拘,”萧良说道,“我建议你们就先挑沿河的,我说年后等手头宽裕些,先沿河修一条便道,也不是随便诓你们!” 云社镇政府目前计划在老镇以东搞集资建房,解决包括中小学教师在内总计九百多干部职工的住房困难问题,但就算云社以后会划入新城区,此时集资建造的住宅楼品质,都决定了未来的房产价值不会太高。 老镇上,目前是梅坞街两侧的房子最贵,主要可以出租开店。 现在大家基本上都还有“一铺传三代”的观念,也没有人家愿意出售沿街房屋。 紧挨岩溪河的住宅被憋在里角,除了沿河一条狭窄土路外,主要是通过一条条狭窄的巷弄跟梅坞老街相接,也最为廉价。 倘若年后就修一条沿河便道接上乡镇公路,进出更自由后,视野最为开阔的沿河住宅,价值就会直接提升很多。 等将来经济发展起来,镇上有条件对岩溪河进行景观改造,沿河的宅子,单纯从居住价值看,将是整个老镇最高的。 梁朝斌、刘辉他们都是云社本地人,萧良当然希望他们都能在老镇置办房产,甚至也不介意他们将捐资修沿河便道的消息放出去,鼓动更多的领导干部过来置业。 这事真要做成了,一方面所有置业的领导干部都会念他的好,毕竟其涉及到的利益,绝非私下送一两万礼金能比;更关键的,也将有更多的人有强烈意愿站出来,推动对老镇区进行整体性的保护…… 许建强起了一个念想,说道:“对了,唐继华在省里工作时,就主张地方应该加强对古建筑群的保护,昨天我跟他吃饭还提到这事呢。我就想着什么时候拉他到云社来逛一逛。唐继华到狮山任职都快一年了,都未必知道云社有这么一片古建筑群呢!” 昨日相聚,许建强才知道唐继华这段时间想法发生很大的转变,无意再回避地方错综复杂的关系,想要以更积极的姿态去主导狮山发展,甚至还有意支持罗智林对船机厂的调查。 唐继华也有流露与萧良及萧长华接触的意愿。 不过,许建强担心萧良未必愿意给唐继华太多的支持,又或者说萧良在被一些人如此针对的情况下,未必就愿意在狮山扎根太深。 他就怕撮合萧良与唐继华见面,大家却都没有达到预期目标,反而不欢而散。 现在萧良他自己投钱改造沈园不说,还积极拉袁文海、梁朝斌、刘辉他们都到老镇置买宅院,承诺会私人捐资,沿河修出一条便道来,有积极意愿加强对老镇区的保护,许建强想着唐继华与萧良见面的时机,应该是成熟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听许建强说要邀请唐继华到云社来,萧良神色如常,刘辉、梁朝斌心间却起了波澜。 许建强背景深厚,下海经商之前又是省直机关的公职人员,而唐继华是从省里直接空降到狮山担任县委书记的,之前大家都猜测许建强与唐继华早就相识。 梁朝斌、刘辉都是通过南亭工业园项目,才跟许建强以及陆峰、周华等泛华高层有过几次接触,但许建强从来都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他与唐继华相识。 泛华建设直接参与的南亭工业园一期启动也有两个月了,云社镇也是很早就将南亭工业园项目作为今年经济发展的重大成果上报,却从来都没有在公开场合听到县委书记唐继华只言片语的嘉许。 刘辉、梁朝斌以及汪兴民等人也就渐渐淡了通过许建强搭上唐继华这些人物的想法。 谁能想到许建强在这一刻,突然说要拉唐继华来云社逛一逛。 刘辉与梁朝斌对视了一眼,下意识都想找个借口离席,跑去找汪兴民汇报这事。 肖裕军案,汪兴民看似扳回一城,在云社占据主动,曾经云社的坐山虎范春江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然而接下来一系列事件,萧良不仅与周健齐、梁爱珍夫妇交恶,萧家兄弟与县长秘书袁桐的前仇旧恨也浮出水面,甚至为了避免果汁厂遭遇关停整顿的命运,不惜以全面撤出云社威胁县长周康元。 随着宿云生物的发展,他们跟宿云生物的捆绑越来越深,虽说在云社占据越来越大的主动,各方面工作都比以往搞得有声有色,令范春江、周健齐等人并无反攻倒算的机会,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整个狮山县却陷入越来越深的孤立与被动之中。 宿云生物有朝一日,还可以通过向外投资建厂的方式挪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汪兴民与他们个人仕途上的发展却无法脱离地方。 甚至他们此时陷入的孤立、被动越深,有朝一日遭遇到的反噬也将越凶猛。 许建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给萧良及他们跟县委书记唐继华牵线搭桥吗? 萧潇也是下意识朝他爸萧长华看过去。 唐继华虽说还没有跻身市级领导之列,但在东洲市却不能说分量不重。 更何况省里对东洲市这两年地方治理、经济建设越发不满,越来越多调空降官员过来担任要职,这也进一步加强唐继华这一系官员在东洲的话语权。 他爸想要东山再起,唐继华肯定没有办法直接决定什么,但真要跟唐继华结识,至少以往沉重的黑幕将掀开一角,让曙光泄进来。 萧良却是平静的说道:“就看唐书记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也好扫榻相迎啊!” “年底他们这些大人物都忙,上面要跑动,看望老领导、老干部,也要到基层慰问生活困难的职工群众,”许建强笑着说道,“云社也算基层哦,我待会儿打电话问问,看唐继华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 虽说都大年二十九了,但这节骨眼上谁都没法闲下来。 目前是综批市场人流最为密集的时刻,用过午餐,许建强就将妻子徐亚云及儿子丢在云社,他与陆峰返回综批市场,部署春节期间的管理工作;萧良也是跑去果汁厂,确保春节期间生产不出纰漏。 今天张斐丽躲着没有在沈园露面,萧良与他哥以及顾培军等人下午从果汁厂出来,他还想着回公司找张斐丽说会儿话,却不想刚到文化站大楼前,许建强就坐车赶过来。 “你夜里有没有别的安排?”许建强下车,在文化站大楼前截住萧良问道。 “没有啊,都奉献给你了,我牌都准备了好几副,但也得你有时间啊?”萧良问道。 “我约了老唐带妻子、女儿过来吃饭,”许建强说道,“你小规模安排一下,看汪兴民有没有安排,其他人就不通知了。” “这么快?”顾培军都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唐继华作为县委书记,年底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缠身。 顾培军还以为再快,许建强也要等到年后才有可能将唐继华请到云社来调研、考察,却不想唐继华今天夜里会直接过来参加沈园的私宴。 许建强都觉得很意外,见萧良双手插兜,却是一脸从容不迫,笑着问道:“县太爷第一次光临,你倒是不慌不忙啊。” “为了这个春节招待好你一家,我让接待站提前准备了不少好货,好烟好酒也不缺,我有啥好慌好忙的?”萧良笑道,“现在就算是罗智林过来,我也能招待得了啊!” “你也知道罗智林要来东洲任书记?”许建强惊讶问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萧良笑道,“我都怀疑罗智林是不是已经到东洲了。” “啊!” 听萧良这话,许建强猛的拍了一下脑袋,赶忙回车上拿起手提电话,拨通唐继华办公室的电话,说道, “嗯,我人已经到云社了。县太爷第一次莅临云社视察,还是微服私访,我也不敢马虎啊。萧良这边都能安排好,我跟亚云本来就打算在云社过春节的,这边什么东西都有准备,肯定不能怠慢了县太爷您啊。对了,今天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列席啊?你可别对我搞突袭啊,赶紧说个实话,好让我有个准备啊。我啊,东洲的大人物我肯定都不敢得罪,都得小心翼翼伺候啊,我以后还得在东洲地面混饭吃对不?真是罗主任已经到东洲了?好好,我知道了……” 许建强挂断电话,忍不住捶了萧良胸口一拳,问道:“你丫的怎么这么贼啊?我下午跟唐继华通电话,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呢。”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萧良笑道,“唐书记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脱开身跑到云社吃吃喝喝,我怎么能不多想一想?” 许建强摇头叹道:“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你这股机灵劲,我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也别高兴太早,”萧良哈哈一笑,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跟顾培军说道,“本来夜里请顾站长到沈园陪汪书记他们一起吃酒的,现在计划有变,可能需要在接待站单独安排一桌了,你帮我跟顾站长说一声。生产那边也得你多盯着点。” “哦,哦!”顾培军有点吓着了。 这个节骨眼上,县委书记唐继华突然说要来云社吃饭,就已经够吓人了,新市委书记又是怎么回事? 萧良不再回公司,直接跟他哥以及许建强往沈园走去,看到他爸正在梅坞老街上闲逛。 萧良现在也没有办法跟他爸提前泄露罗智林与唐继华晚上过来,主要还是为船机厂的事,是罗智林正式上任之前,提前过来“踩点”。 而罗智林也好,唐继华也好,不可能白白将大腿伸过来给他们抱。 这只是代表着他们即将卷入更复杂、层次更高的斗争之中。 不过,他爸听到提前到东洲市的新市委书记罗智林与唐继华夜里将到云社,也没有喜形于色,也是微微皱起眉头,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让他爸陪许建强先回沈园,萧良又拉上他哥,往镇政府大院走去。 汪兴民是云社镇党委书记,无论是唐继华想将汪兴民拉拢为嫡系,还是罗智林想了解地方更多的实情,汪兴民都不能缺席今晚的酒宴。 看到他哥情绪有些激动难抑,萧良低声说道:“今天就见新市委书记,对我们家其实是件利弊难料的事……” 萧潇刚工作不过三年多时间,这短短半年人生已经够跌宕起伏了,但乍听县委书记陪同还没有正式上任的新市委书记赴他家的家宴,他还是难抑内心的激动。 这时候听萧良这么说,萧潇也是一惊,问道: “怎么说?” “宿云生物也做了有些规模了,甚至可以说是在云社初步站住脚,唐继华到狮山任县委书记,近一年时间却始终打不开局面——在这个层次上,我们还是稍微有些资格说,跟唐继华结识是双方互有裨益的事情,谈不上谁攀附谁,也谈不上谁利用谁,”萧良说道,“但罗智林此时对我们家来说,层次还是有些高了,甚至他很可能今天才听唐继华谈起爸,谈起宿云生物……” “你是说新市委书记是有什么事,迫切要用到我们家?”萧潇问道。 “也是有价值,才有资格叫人惦记啊,” 萧良也不想将他哥搞得太紧张,笑道, “总之我们心里要有数,争取好事变得更好,坏事也要变好。说到底新市委书记肯赏脸,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机遇。对了,哥你以后到底想往哪个方向发展,停薪留职到期后,就直接辞去公职,还是说回到体系内发展?” 萧潇大学就读专业偏文,毕业后进入市经贸委,主要也是从事繁琐的事务性工作。 他对生产组织乃至市场营销,肯定是在水平线以上,但他自己也得承认,目前跟陈祝、何雪晴、徐立桓乃至顾培军等人,还存在一些差距。 要是之前,萧潇肯定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他之前根本就没有重返仕途的选择,也不觉得就没有机会缩小跟陈祝、何雪晴他们的差距。 不过,倘若他爸有机会官复原职,甚至还有机会更上一层楼,他家又有机会跻身新市委书记的圈子,他又该何去何从? 当初报考大学专业,毕业后又一心进入市直机关工作的初衷是什么,难道现在就已经忘了一干二净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接待准备 u0004镇政府大院也比往时冷清多了,相当一部分工作人员都开起小差,但汪兴民等镇领导都还在坚守。 过去半年多时间,萧良即便要跟汪兴民保持密切联络,事实上也很少踏足走进这里,很多时候宁可在镇接待站宴请汪兴民他们过去喝酒。 站在回字形办公楼中间的天井院子里,萧良抬头看了一眼被挤成长方形的灰蓝色天穹,难以想象他前世曾在这个地方压抑的度过最关键的五年青春时光。 “萧良!你们过来找汪书记?” 梁朝斌刚走出办公室,看到萧良、萧潇站在楼下天井里,以为许建强下午联系县委书记唐继华有回应了,萧良专程跑过来找汪兴民说这事,招呼道, “汪书记在办公室呢!” 汪兴民上午跟着前年刚从狮山副县长任上退下来的岳父张夏松,到市里拜访几个曾在狮山工作过的老领导,没时间参与沈园给许建强接风洗尘的午宴,下午回到镇上听梁朝斌说起许建强将引荐唐继华的事,也是强摁住内心的激动,没有主动打电话询问萧良具体的情况。 这会儿听到梁朝斌在过道里跟萧良说话,也是迫不及待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俯身看下来,招呼道:“萧良,你们快上来。我上午刚得了两罐好茶,正好想喊你过来品一品呢!” 萧良与萧潇上楼时,有人走出办公室打招呼,有人从门窗往外看了两眼,有人则将门窗关上,甚至嫌门窗关得不够紧。 不过,此时主动走出来打招呼的,明显又比前段日子少了许多,萧良笑着跟他哥说道: “你看,这就是世态炎凉。别看我们这个春节做得非常好,但在有些人的眼里,我们顶天是有几个臭钱,在他们制定的规则里面,我们是翻不了天的。” “……”萧潇笑了笑,他在市直机关工作了三年,多多少少也摸着这里面的门道,知道萧良在说什么。 宿云生物是越来越兴旺了,这个春节爆量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问题是萧良发再大的财,也是萧良他个人的事情。 萧良年前是非常阔绰的给镇上捐了一大笔钱,但更多是普通工作人员受惠。 此时还坚守在镇政府大院里,主要都是镇里中层以上的干部。 他们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不可能因为萧良慷慨解囊,他们每个人年底能多发三五百年奖金,就要认萧良的好。 宿云生物的快速崛起,对云社乃至对整个狮山县的财政促进,都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县里就连周康元这样的人物,都不能明着打压宿云生物。 要不然,不仅会败坏他们的“官风”“官声”,更会给对手留下攻击的把柄。 不过,退一万步讲,宿云生物最终是不是留在云社或狮山发展,对某些个别人来讲,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他们真就靠财政发放的工资、奖金津贴过日子吗? 甚至对镇上一些中层干部而言,宿云生物做得再大,所能带给他们的直接利益,还不如肖裕军当初暗中打点他们的红包呢。 萧良姿态强硬,桀骜不驯,与县里一些重要人物频频交恶,已经令云社在县里受到越来越明显的孤立与排斥,甚至到了凡事涉及云社,就会被点名批评的程度了。 更不要说镇上二把手、三把手,跟萧家都成你死我活的死敌了。 现在除了铁心跟汪兴民站在一起、得益宿云生物甚大的一些人外,其他中层干部,以及一些副镇长、镇党委委员,内心怎么可能放得下全部的顾忌,就不怕哪一天形势再生变化,叫他们措手不及? 萧潇突然发现,他对官场上的种种煎熬与如履薄冰,还是颇有悟性的。 ………… ………… 走进汪兴民办公室坐下,萧良也不打什么马虎眼,说道: “许建强许总来东洲创办泛华建设之前,曾在省经贸委系统工作过,跟县委唐书记共事过一段时间。我之前就想着请许总帮助引荐唐书记,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沈园年底捯饬出来,我又听说唐书记的爱人、女儿年底也来狮山陪唐书记过春节了,中午就想着请许总出面,邀唐书记一家到云社来逛一逛。今天还真是巧了,省经贸委主任罗智林今天也在东洲,原本唐书记是想拉着许总到狮山去吃酒。许总下午电话给唐书记,一合计,索性将夜里这顿安排到云社来……” “罗智林?”汪兴民迟疑的重复了“罗智林”这个人名。 他人长期在基层主持工作,信息没有那么灵通。 不要说谁接替严锋担任新市委书记这个敏感信息了,他对省委省直机关那么多厅局级负责人都不甚熟悉。 不过,省经贸委作为省直核心部门,一把手作为正厅级要员,大年二十九不留在省里,却跑到东洲来找人喝酒,汪兴民肯定也觉得这事太蹊跷、太不寻常。 “听许总话里话外的意思,罗年后可能就到我们东洲工作,年前是提前过来了解一下情况。”萧良也不可能将事情说透,只能含糊其词的说道。 汪兴民手里的茶杯抖了一下,眼睛发亮的盯住萧良,问道:“这事是真的?” “我哪知道许总有没有诓我?”萧良说道,“许总他就在沈园呢,汪书记你抓他过来拷问有没有说谎?” “罗智林真是新的市委书记?”梁朝斌怕过道里隔墙有耳,有意将声音压低下来,但内心又难抑兴奋,骤然间嗓音都有些破,难以置信的问道,“新市委书记夜里真要来云社吃酒?许总这个面子好大啊!” 他下午满脑子想着跟县委书记唐继华搭上关系,能彻底扭转他们在县里被孤立的被动局面,却不想这会儿又跑出一个新市委书记来,怎么叫他不激动? “罗应该还是想提前了解一下地方的情况。”萧良不想汪兴民、梁朝斌寄望太高,说道。 “沈园那边都能安排好?”汪兴民问道。 “原本这个春节就想着好好招待许总一家,再请汪书记喝两顿,东西都不缺,”萧良说道,“不过,沈园才捯饬出来,也没有接待过这么高层次的人物,我也很心虚啊。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的,还得汪书记你来拿主意啊。” 汪兴民看了萧良一眼,没看出有半点心虚的样子。 再说萧长华曾长期在市委书记这个层次人物身边工作过,人就在沈园,哪里需要他指手画脚安排什么? 当然,萧良这么说,汪兴民也理解这是给他的尊重。 汪兴民稍作沉吟,说道:“罗书记、唐书记肯定不希望搞出多大动静来。梁主任夜里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注意不要叫别人跟着惊慌失措,再找袁所长派两个人,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到沈园,其他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安排的。” “好的。”梁朝斌振奋说道。 这等层次的私宴,梁朝斌肯定没指望能上桌,但能跟刘辉负责好服务工作,就与有荣焉了。 汪兴民也没有办法强装镇定坐在办公室里不动如山,当即将刘辉找过来,让他守在镇政府大院里,又找范春江、周健齐招呼了一声: “今天下午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了,我到萧良那里打牌去。要是镇上有什么要紧事,你们联系梁主任。” 见汪兴民今天下午还有兴致跑到沈园去打牌,范春江、周健齐多少觉得奇怪,但也只是猜疑萧良暗中送了汪兴民不少好处,才叫汪兴民如此得意忘形,都忘了年关要坚守“工作岗位”。 这个工作岗位,也不单单是可能随时会有一些突发状况需要处理,更主要还是镇上村里,很多人逢年过节送礼,都还习惯直接往办公室里跑。 这个节骨眼上“擅离职守”,都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 ………… 萧潇、梁朝斌去找袁文海,萧良陪汪兴民先去沈园,看到他爸跟许建强站在岩溪河畔抽烟聊天,就过去介绍他爸跟汪兴民认识。 萧良分配到云社时,萧长华就已经被免职了,又或者说萧长华被免职,萧良才会被分配到云社来——萧长华这两年意志消沉,都没有跟云社这边的干部接触过;萧良在云社被陷害诬告那次,萧长华也没有跟汪兴民直接接触。 相比汪兴民的难抑激动,萧长华却要冷静得多,甚至还有一些疑虑。 “唐书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呢,没有吩咐我们这边安排车去接吧?”萧良说道,“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进去先打一局牌?” “嗯嗯,”许建强心态要放松得多,也不想在这里干等,就想着凑一局牌打发时间,赞同道。 夜里原本就是要安排酒局,接待汪兴民、许建强他们,接待站已经安排厨师、服务员过来准备了。 张斐丽今天躲着没有露面,周林却是讨巧,下午主动跑过来,陪着葛明兰、徐亚云以及小孩到宿云山东岭的崇福寺烧香,这时候刚刚返回。 周林此时又在院子里张罗,免得忙出什么纰漏。 “周总,夜里这边要招待两位比较重要的客人,你待会儿跟你们员工说一下,夜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随便在外面说。”萧良跟周林说道。 周林见汪兴民都亲自跑到厨房里过问夜里准备的菜肴、酒水,心知夜里接待的客人身份不凡,忙说道:“我晚上没有别的事情,就在这里盯着,肯定不会出岔子。” “那就辛苦周总你了。”萧良说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柴火工具人的担忧 傍晚时分唐继华携家人,与罗智林分乘两部小车赶到云社。 唐继华没有让秘书周晓天陪同,到云社后就吩咐司机直接将车开回去,不用专门留在云社等他们。 这边也是由许建强到岩溪桥头迎接,萧良与他爸及汪兴民则在沈园里等候。 天色昏晦,天空又飘起小雪,寒风呼呼刮着。 沈园前宅大厅是将三个开间打通,足够宽敞,有中央空调,还特意装了壁炉,劈柴在炉膛里烧得“哔剥”作响,温暖如春。 罗智林刚过五十岁,相貌看着还要更年轻一些,身材高大。 他也不用许建强、唐继华介绍,先与萧长华、汪兴民握过手后,又用宽大的手掌抓住萧良的手腕,说道: “前段时间我就听隋老说东洲有几个有意思的人物,叫我到东洲来一定要认识认识,没想到你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啊。” 萧良诧异的看向许建强: 隋老?隋婧她母亲那边的长辈? 隋婧是有可能认识罗智林,但他不觉得隋婧会向家里长辈或罗智林郑重其事的介绍他。 再说了,就算没有沈美婷从中作梗,她家里的长辈也未必会将她在东洲认识的朋友当回事啊。 见罗智林都有些意外,唐继华笑着说道: “萧良他可能都不知道他当初从车祸现场逃走,在宿云山里救助过的那个老头,就是隋婧的外祖父隋觉民隋老。我也是昨天给隋老打电话拜年,才知道这事,我当初还奇怪了,隋老六月初的时候,怎么非要揪我跑来云社。我当时还以为隋老是关心隋婧正接手办的案子,特地拉我过来关注一下,却没想到萧良跟隋老早就结缘了。” “那个,那个到红军坟祭拜,跌到山沟里的老人,是隋婧她外公?”萧良深感意外的问道,“隋婧她都没有说起过这事啊?” “隋婧也不知道这事,” 唐继华笑道, “我也是昨天打电话才知道隋老六月初进宿云山,到红军坟那里祭拜,想要阻止几个进山的小青年乱打猎,却被几个混账家伙推倒进山沟崴伤了脚。他怕隋婧她小姨知道这事,以后会限制他的自由,这事就瞒着谁都没说。隋老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主持省政法委工作,令多少宵小之辈闻风丧胆,却也是有怕的人。隋老还特地叮嘱我要保密,不能让这事传到隋婧跟她小姨耳朵里去。” 萧良深感汗颜,他当初没有看到老人有通知地方介入他案子的迹象,还以为老人并没有将他的援手之恩当回事,没想到老人竟然是隋婧的外公,甚至第二天脚伤没好,就已经拉唐继华到云社关注他案子的进展了。 他当然早就知道当初在顾雄批发部外面看到那个坐在桑塔纳轿车里的中年人就是县委书记唐继华,只是没有看到老人当时也坐在那辆桑塔纳轿车里。 大家都啧啧叫奇,都不知道萧良从车祸现场逃亡途中还有救助老人这段插曲,更没有想到救助的老人竟然还是隋婧的外公,也就是现任市委副书记、市长钟云峰的前岳父…… 省里这些年来人事变动也大,但几个老书记,汪兴民还是记得名字的。 更何况前省委副书记隋觉民,还是现任东洲市长钟云峰的前岳父,基层对这种种传闻也最感兴趣。 汪兴民没想到萧良当初从车祸现场逃走,竟然意外救了隋觉民,没想到隋觉民在隋婧插手强奸未遂案时,就已经在关注云社了。 想到这里,汪兴民也是暗暗庆幸,心想他当初要是畏惧肖裕军与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勾结起来的强势,没有果断站出来,最终导致隋觉民这样的人物出面强力干预,这对他个人会有怎样的变数? 罗智林、唐继华过来之前,大家都颇为紧张,就连萧良也都有些忐忑。 他甚至担心罗智林纯粹想着将他家当成新官上任烧第一把火的工具,担心罗智林实质并不会关心他萧家最终的结局是死是活。 现在得知罗智林找上门来,有隋觉民推荐的缘故,萧良也是稍稍放下戒心。 其他人紧绷的心绪也随之放松下来。 最初桌席安排是萧长华坐主位,罗智林、唐继华分别坐主宾、次宾位,然后再安排许建强、汪兴民坐到罗智林、唐继华下首,再接下来是葛明兰陪同唐继华的爱人周爱民以及徐亚云等人入座,萧良与他哥萧潇敬陪末席。 现在罗智林进门就说是隋觉民推荐他上任先见一见萧良,桌席安排其他不变,萧良就插到罗智林与许建强之间,只留萧潇敬陪末座。 罗智林说话也直爽,酒入杯中,就直截了当的说省委已经通过对他的任命,他目前已经从省经贸委主任职务卸任。 他这次就是趁着正式上任之前还有一些私人时间,提前到东洲来走走看看,了解一些上任之后可能就没有办法看到的情况。 因此,罗智林也希望萧长华、汪兴民以及萧良畅所欲言。 罗智林说是叫大家畅所欲言,但谁都知道这是一道考题,萧长华、汪兴民一时沉吟起来。 萧良太清楚罗智林想干什么了,他坐罗智林下首,就直接从肖裕军案谈起。 肖裕军这个人极为特殊,但他涉及侵占集体资产案,在地方却又非常的典型。 肖裕军案也是萧良与隋觉民结缘,以及创办宿云生物的缘故,更涉及当下颇有争议的乡镇企业改制等一系列深层次问题。 一边喝酒一边聊,萧良也适当会让汪兴民有机会补充,谈到南亭工业园的筹建规划,差不多将云社这个偏隅之地的方方面面,都呈现在罗智林的眼前。 说到南亭工业园与泛华综批市场工贸联动问题,许建强也不居功,萧良则顺水推舟说是受他爸的启发,萧长华又适当聊了聊目前东洲在城乡商贸物流方面存在的一些短板,谈了一些东洲目前轻工制造方面的优势与不足。 壁炉火旺,屋里热气足,喝过酒后大家浑身暖热起来,葛明兰又陪着周爱民、徐亚云带小孩到后宅影音室看录像,这边就将大门敞开一些,能眺望到文化站大楼四楼、五楼还灯火通明,能看到还有很多员工正人影绰绰忙碌着。 “那边就是宿云生物的办公场所?今天这个点都还有这么多员工在加班啊!”罗智林过来之前,对宿云生物是做过一番了解的,但也没有想到明天就除夕夜了,宿云生物的办公场所还如此忙碌。 “除夕、春节两天市场会沉寂下来,我们原先计划生产不停,其他部门可以稍微轻松两天,但经销商还是紧盯着这边供货,各个部门只能留一部分员工加班加点,将相应的服务工作做好。”萧良说道。 “如今保健品市场良莠不齐,你起初怎么会想着切入这个市场的?” 罗智林毫不讳言的问道, “当然我对宿云生物做过一些调查,宿云生物宣传各方面还是相当守规矩的;果汁厂的排污也是遗留问题,你们现在主动将这个责任承担下来,也解决得很好。宿云生物短短七八个月,能发展成这样子,在国内还是颇为罕见的,我就想了解了解你最初是怎么想的……” 萧良总不能说这是他前世人生三十年的经验总结,稍作沉吟道: “我大学学的是应用化学,专业跟分配到云社所从事的工作不算对口,幸亏汪书记调我到经管站工作,接触到企业经营方面的很多知识。在对果汁厂进行财务审计时,对消费品行业有所了解,也私底下琢磨生产经营等方面的问题。当然了,我也没有想到肖裕军这些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反扑会如此不择手段,汪书记站出来推动对肖裕军这些人立案侦查,我虽然洗清了冤屈,但心态上也发生了一些改变,确实有了一些急功近利的想法,急于想要做成一些事情。保健品行业,无疑是对现有生产资源依赖程度相对较低、能较为容易短时间做大规模的……” “你对保健品市场,对宿云生物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罗智林沉吟问道,“是继续在保健品行业做大做强,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知名的品牌,营销网络遍布全国各地?” “保健品市场目前良莠不齐,可以毫不讳言的说,虚假甚至欺诈宣传现象非常严重,”萧良说道,“我预计国家最终会出台政策进行大力的整改,促进保健品市场逐步走上正轨。因此我对保健品市场的预估,波折会有,但随着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对保健品有更准确、客观的认识之后,市场前景还是相当可观的。因此宿云生物后续的发展,会保持乐观,但也不是盲目扩张,除了宣传方面继续坚持既有的底线思维外,在生产、研发方面也会稳步加强……” “不瞒你说,我之前在省经贸委主持工作,很多工作人员对保健品行业的争议比较大,甚至还是不少声音认为保健品对地方经济的发展贡献有限,还有相当大的弊端,” 罗智林说道, “‘脑健灵’这段时间做得很出色,起了示范效应,我也注意到东洲目前就有不少保健品厂,这段时间都相应加大了宣传力度,甚至也有更多的厂商投入保健品的生产、销售中来——你怎么看待这事?” “过度夸张的宣传,以及在市场营销投入过大,无论是企业本身,还是对地方经济发展的促进,确实是弊大于利。目前地方生产资料还非常紧缺,过早过多将资源集中起来发展保健品行业,也多多少少会造成生产资源的浪费,” 萧良平静从容的说道, “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随着经济的发展,民众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在衣食住行等基础物质需求得到保障后,民众追求更好、更健康的身体,追求更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享受,也是必然趋势。从这一大的方向来说,正当发展保健品行业,与其他民生行业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就眼下而言,市县国企改制马上就要进入第三个年头,国企职工分流下岗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对再就业存在极为迫切的需求。短期内东洲能有一批保健品厂商做大规模,形成集群效应,很可能在今后的国家整治中会慌手慌脚,也有一定可能会给地方形象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但实实在在形成新的就业规模,却也能解东洲的燃眉之急……” 「感谢新盟主朗姆酒的慷慨捧场,加更一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良夜宜打牌 差不多到十点钟,罗智林就准备离开,他跟唐继华一家夜里都住狮山宾馆。 汪兴民内心再激动,都大年二十九了,这么晚也得回狮山跟家人团聚,防止老婆造反。 萧良这边就统一安排车辆送他们。 顾雄、顾培军、梁朝斌、刘辉、袁文海以及夜里到镇接待站一起吃饭的何雪晴、徐立桓、纪红群、吴启燕等人,即便都已知道新市委书记与县委书记同时造访沈园的消息,内心激动,也不可能在今天这个日子,这么晚还跑到沈园来打扰萧良一家。 前宅厢房上层的露台也有壁炉,劈柴烧得“哔剥”作响,露台四周的栏杆又都用木栅板围实,萧良跟许建强以及他爸、他哥坐在室外都不觉得寒冷。 看清冷月色下的山嵴在远处延展开来,许建强不得不夸萧良一句:“还是你会享受啊,我都恨不得明天就将对面的宅子拿下来了。” 抽着许建强贡献出来的雪茄,萧良笑着问道:“你觉得罗老板对我今天交的答卷,满不满意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许建强说道,“罗调到省经贸委当主任没两年,我就辞职下海了,之前我连副处都没有解决,跟罗的距离实在有点远,平时都不挨着。我也就在长辈安排的宴席上,跟罗聊过几次,谈不上特别了解,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啊。” “我觉得我的答卷,罗既满意也不满意,”萧良笑道,“他跟唐一样,不能否认短期内多发展几家保健品厂商,对地方经济会有一定的刺激作用,但又能清醒的认识到过于混乱的保健品市场,不值得大力扶持。这是他们应该站的高度。因此,宿云生物短期间还将专注保健品市场,很难说令人满意啊,但罗离开时,也发现了,宿云生物也不至于那么令他不满意。” 萧良侧过头,问他爸:“爸,你觉得我这感觉准不准?” 萧良与许建强相处熟了,说话没那么拘束,萧长华还不习惯将这么严肃的话题,开玩笑式的说出来。 萧长华沉吟片晌,说道:“我之前也没有接触过罗智林书记,短暂接触更多感觉他是性格比较刚强,来东洲想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萧良最初想着先跟唐继华建立起密切的联系。 不管是宿云生物的发展,还是汪兴民等人在云社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推动南亭工业园的建设,对唐继华在狮山县打开局面帮助会比较大。 在跟唐继华初步建立起信任关系之后,再经唐继华引荐给罗智林,很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萧良没想到罗智林与唐继华会在年底同时造访沈园。 无论是此时宿云生物,还是南亭工业园,在罗智林眼里的分量就轻了。 甚至现在保健品行业参差不齐、褒贬不一,渐渐做大的宿云生物反而成为罗智林起用他爸的最大顾忌: 罗智林初任东洲,就起用他爸,不管怎么说,宿云生物都会打上他新市委书的标签,又或者他这个新市委书记身上,会打上宿云生物的烙印。 一旦国家启动对保健品市场的整顿,罗智林就会变得相当被动。 而以罗智林所站的层次,不难看到国家对保健品市场进行整顿,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萧良短期内不会放弃在保健品市场攻城拔寨,唯一能给罗智林做的承诺,就是宿云生物不会触碰虚假宣传的底线,下一步会加大生产、科研等方面的投入力度。 至于罗智林会做怎样的决定,他们只能等待。 不过,萧良心里却没有什么忐忑的,跟他爸笑着说道: “爸你还不如直接说罗书记初到东洲就想烧一把大火。可惜陈富山案过后,东洲地方上的关系越发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谁现在想烧一把大火可不容易哦,甚至想要找帮他添柴点火的人都不容易。” 许建强从唐继华那里知道罗智林来东洲之前就已经盯上船机厂,猜测罗智林顾忌再深,极可能还是会用萧长华,但很好奇萧良竟然也能隐约猜到些什么,只能叹服萧良的敏锐度之高,非常人所能揣度。 “徐立桓、顾培军他们这是喝完酒要接着打牌搞通宵大战啊?”许建强站起来说道。 九四年空气污染远没有十数二十年后那么严重,他们坐在沈园前宅的二楼露台上,相隔不到三百米,能清晰看到镇接待站三楼包厢里的情形。 徐立桓、顾培军他们这时候在镇接待站的包厢里才喝完酒,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却像是在准备牌桌。 乡镇一年到头也没有太多的休闲娱乐活动,逢年过节就是喝酒打牌。 徐立桓、顾培军这七八个月几乎没有一天休息,到年底也没有办法放松神经,这几天熬一熬通宵打两三场牌,可能就是难得的放松了。 “应该是。这些家伙也不说让接待站的人休息一下,”萧良跟他哥说道,“你打电话给徐立桓,让他们去梅坞街十九号打牌,别这个点还霸占接待站的地盘。” 沈园这边有棋牌室,但徐立桓、顾培军他们这时候肯定不能跑来沈园闹腾,萧良就让他们去梅坞街十九号打牌去。 许建强也是夜猫子,找妻子徐亚云拿了两千元现金,拉上萧良也往梅坞街十九号走去。 “我们也不知道这边今天夜里能空下来。你倒是早点说啊,我们都给服务员红包了,也没有好意思再要回来!”徐立桓看到萧良、许建强还有萧潇走过来,开玩笑说道。 “你可以去要回来啊,做销售怎么能要脸皮呢?”萧良笑道,“你们今天谁上场陪许总,许总就从他老婆那里拿到两千块钱,你们下手不要太狠。” 江省不流行麻将,早年纸牌玩法比较单一,主要就是跑得快、四人斗地主、二十一点、梭哈;还有一种长牌,跟麻将类似,也仅限于省东地区流行。 顾雄过年就六十三了,熬不动夜,袁文海夜里还要值班——再说他不抓赌博就很客气了,不方便参与聚赌。 萧良就拉梁朝斌、刘辉陪许建强坐一桌玩“跑得快”。 徐立桓、顾培军、萧潇、纪红群凑一桌。 其他人对熬夜打牌没有兴致,这时候不忙着离开,就站一边观看、帮着端茶递水。 梅坞街十九号没有旁人,梁朝斌还是忍不住问萧良:“萧主任他这次有希望官复原职了吧?” 萧良他爸萧长华曾给前市委书记陈富山当过大秘,两年前被免职到党史研究室,对梁朝斌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们也曾想过,宿云生物做大规模,在东洲有了一定影响力后,萧长华应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也不知道会是驴年马月的事。 谁曾想新的市委书记,竟然会在正式上任前夜访沈园? 萧长华借新市委书记官复原职,是梁朝斌、刘辉他们最直接的猜测。 萧良笑着说道: “我们之前谁都不认识罗书记的。赶巧罗书记年前在东洲,跟唐书记在一起,许总下午又打了这通电话,就过来吃顿便饭,顺带在上任前多了解一些地方上的情况,扯不到那么远去。专心打牌,不要等会儿输了钱找借口。” 玩了几把牌,梁朝斌兜里的寻呼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见是汪兴民家里的座机号,从徐立桓那里拿来手提电话拨过去: “嗯,我跟萧总在一起玩牌,刘镇长、许总都在。唐书记明天上午就要到云社调研南亭工业园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这边我跟刘镇长负责准备妥当;争取让小萧总也抽时间参加一下,到时候也要谈二期规划的设想啊?好的,正好人都在,我们商议一下。” 大家都叫汪兴民打来的这通电话吸引了注意力。 待梁朝斌挂断电话,徐立桓忍不住问道:“现在就要谈南亭工业园二期规划,怎么谈,都没影的事啊?” 综批市场一期运营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占地五十余亩的南亭工业园一期也是那之后才正式启动,规划设计、立项申请以及土地清理平整,到现在除了刚将六栋厂房、两栋综合办公楼的设计图拿出来,工业园一期才找星旗施工队砌好围墙。 就这样,速度已经算是极快了。 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二期这个问题。 以镇上的财力,可能短短三四年间都没有能力去考虑工业园二期这个问题。 县委书记唐继华现在就要谈二期,明摆着是要往宿云生物与泛华建设两家头上压担子。 “专心打牌,专心打牌,”萧良说道,“唐书记明天上午过来调研,我们就没有办法玩通宵,就到一点钟为止。二期规划的事,我负责明天跟唐书记忽悠,不用你们紧张……” 罗智林那边不可能这么快做决定,但唐继华做决定却不能再往后拖延了。 因此临时赶在明天上午,带队赶到云社调研南亭工业园,是他表态支持云社工作最好的切入点。 然而唐继华想借云社打开他到狮山近一年停滞不前的工作局面,南亭工业园一期规模也太小了。 他就算想以县委书记的名义,大力往云社倾斜资源,仅南亭工业园一期的规模,也承接不了什么。 「月票一千五,加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县委书记带来的惊扰 “什么?唐书记上午要到云社调研,是一早突然决定的?唐书记今天上午不是早就定好行程了吗,怎么就突然改变了?好的,好的,我马上跟周县长汇报……” 袁桐抓住话筒,不觉间多用了几分力,手背上条条青筋暴露,一屁股坐椅子上,内心陷入巨大的震惊跟迷茫,他没有急着去找周康元汇报,而是直接拨打他父亲袁唯山办公室的电话,焦急的等待回应。 虽说时至除夕,绝大部分干部职工都在家忙着贴春联、祭祖,但县领导却没有办法歇下来,各种慰问、安全巡视工作在日程上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袁桐以及梁爱珍等围绕领导转的工作人员,也要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 溪口镇果汁厂一把火恰到好处的将财务室烧个精光,火势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肖裕军的妻子、儿子报案,不仅派出所不予立案,就算县公安局在县委书记唐继华的指示下派人过去调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可以说没有留下什么后患。 嘉乐年前的日销最高摸到两万盒,春节后到正月十五估计还能有近三十万盒的销量,前后预计能回笼一千七八百万的资金。 也就是说,到时候嘉乐科技手里将掌握五十万盒嘉乐灵芝液现货、一千七八百万现金,只要谈妥新的代加工厂,也即将步入快速发展的快车道。 袁桐他今天一早坐到办公室,还打算在动身陪周康元慰问华宥大厦工地前,好好盘算下一年的规划,却不想会突然接到周晓天的电话,说县委书记唐继华临时改变行程,上午要去云社调研慰问。 周晓天这通电话却非私下通风报信,县委书记、县长正常的工作行程发生变更,按照规定都是要彼此招呼一声的。 等了好久,不见他爸办公室里的电话有人接起,袁桐又拨打他爸袁唯山的手提电话。 这次很快就接通了,袁桐能听得出他爸袁唯山正陪同钟云峰等人下基层慰问,将最新情况简略说给他爸知道。 “新的市委书记人选已经确定下来了,唐继华有所动作是正常的,你那边也不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也是我一直告诫你的,时时事事需谨慎,莫要张狂。”袁唯山还在陪同钟云峰慰问基层,就简单告诫几句就挂了电话。 袁唯山话是这么说,袁桐放下电话,胸口却是憋了一口恶气。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敲门走进周康元的办公室,看到梁爱珍正拿一份文件找周康元批示,轻轻吸了一口气,走到办公桌前汇报道: “周晓天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唐书记临时决定上午要到云社走一趟。” 周康元手里的笔停在那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随后说道:“哦,我知道了。” 唐继华做什么,只是通知这边一声,又不需要征询他的同意。 梁爱珍则是难以置信的看向袁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好不容易挨到周康元看完文件签过字,梁爱珍接回文件,就匆匆追了出来,在过道里拦住袁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袁秘书长那边有什么消息,唐继华怎么会今天突然改变行程,要去云社调研?” “新市委书记的人选定了,好像是省里正式颁布任命了,到底是谁,我爸这时候陪同钟市长在外面,仓促间没办法说太细,应该是省经贸委主任罗智林,是唐继华书记的老上级。”袁桐从他爸袁唯山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是足够灵通的。 “怎么会这样!”梁爱珍急得都想跺脚。 袁桐摊摊手,表示很多事情并非他们所能控制。 果汁厂污染一事,表面上看他们这边损失也很惨烈。 他们这边梁爱珍很多事情都被周康元排斥在外,无法再插手干预;甚至在新的副县长推荐人选上,周康元也变得含糊其辞。 周康元也有意无意暗示袁桐看到有什么合适的位置,也要抓住机会下去锻炼,好为将来的发展铺平道路——周康元看在袁唯山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拿袁桐怎么样,但内心还是希望换一个能更受控制的秘书在身边。 更不要说范春江、周健齐在云社,基本上被气焰盛极一时的汪兴民、刘辉、梁朝斌这几人压得发不出声音来。 不过,袁桐心里很清楚,形势其实还是他们一片大好。 萧良怒怼周康元的行径看似痛快了,其实是极其犯忌讳的。 这也导致云社整体在县里受到孤立;更不要说县里那么多领导,都不可能看得惯萧良这种秉性。 仗着企业做出一些产值,就骑到县委领导头上耀武扬威,却又不能给他们带来直接的利益,谁乐意惯着他的脾气? 明里不便说,但实际上一家产值过亿的企业去跟留,跟县级主要领导的个人利益,有多大的直接关系? 还是说年底,萧家有到各个县领导家里走动一二? 汪兴民却是走动了,但很穷酸样。 传来传去,都是宿云生物嚣张跋扈,完全不把县级主要领导放在眼里的德性,恨不得将高音喇叭按县委大院,非要给个行政处罚才稍微收敛一下。 袁桐暂时也没有想能拿宿云生物怎么样,就想着以萧良那脾气,要是按捺不住,将新厂建到狮山甚至东洲之外,他们就可以先下手收拾汪兴民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谁能想到他以为的大好形势,被周晓天这一通电话直接打了个粉碎。 唐继华出手了! 大年三十,突然改变行程前往云社调研,这是释放什么信号? 宿云生物以及汪兴民这些人,从此之后是我县委书记唐继华罩着了,谁想动他们,请将我这个县委书记也一同连根拔起。 可以预见,这段时间曾不惮明刀明枪去孤立、压制云社镇的县直部门以及其他县委领导,就算不会立即倒转过去,也会选择观望、中立。 而唐继华的态度突然转变,很可能代表萧长华会东山再起,新市委书记跟唐继华以前是一个系统的老相识啊。 如果没有这样可能,唐继华会在今天摆明车马? 袁桐却也罢了,梁爱珍是真正焦急起来了。 虽说新的副县长人选,最终是市委决定任命,但唐继华的话语权太关键了。 这几乎就意味着她这次不可能得到提拔。 ………… ………… 云社这边,汪兴民他们也是假装不知,等接到县委办的电话通知,才安排相应的接待工作,好像一切都是在仓促中进行。 萧良陪他爸妈以及许建强一家三口,一早也是先到老街品尝东洲特色的黄鱼面,到九点钟接到通知后,才晃晃悠悠拉上许建强、他哥到镇政府会合。 不要说普通工作人员了,镇上绝大部分中层干部今天都是先到大院报个道,然后就直接回家了,这时除了家不在狮山县通知不上的,大部分中层干部这时候都被叫了回来。 范春江、周健齐不想引起什么惊慌,强作镇定坐在办公室里等候县委书记唐继华的到来。 这段时间紧紧抱住范春江、周健齐两人大腿的杜学兵、葛建国等人,却是满心的惊疑跟困惑不解,却又没人跟他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他们也绝非全无猜测,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认为汪兴民以及宿云生物抱上县委书记唐继华的大腿了,毕竟调研安排的主要行程就是参观、交流南亭工业园的规划发展。 看到萧良、萧潇兄弟二人陪同泛华建设的许建强走进镇政府大院,杜学兵、葛建国两人的脸色禁不住有些发白。 他们之前就猜测许建强跟县委书记唐继华有可能相识。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在袁桐、梁爱珍等人的运作下,事实上造成汪兴民等人在县里被孤立,也始终没见唐继华表什么态,他们就以为许建强就算跟唐继华认识,交情也是泛泛。 又或者说许建强在商言商,并无意搅和到地方上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来。 他们还默默期待宿云生物有朝一日被这种种无形的手赶出云社,期待着云社有朝一天恢复范春江、周健齐联手压制汪兴民的正常局面。 只是到这一刻,他们哪里可能还有这样的自信? 杜学兵脸色最是难看。 他参与陷害诬告萧良,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仅仅是肖裕军口咬得紧,没有将他拖下水。 而在镇上,汪兴民也占不了绝对的优势,甚至在县里还被孤立,萧家兄弟再发达,跟党政机关内部事务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拿他没辙。 但倘若县委书记成为宿云生物背后的靠山呢,他们还能继续侥幸吗? 这时候随便一个举报,就能将他们查得欲仙欲死,何况他们清楚自己并不干净。 “小萧总过来指导工作啊!”昨天还躲在办公室里不露面的很多人,这一刻又都热情洋溢的围过来打招呼。 县委书记换任何一个正常工作日,到云社来调研考察,也许大家都不会想太多,更多会将其当成县委书记的一项日常工作。 今天是什么日子,县委书记突然改变行程跑到云社来,还重点调研南亭工业园项目,其他人信息来源可能不多,但都不傻,还能想不到什么? 只要不是跟范春江、周健齐捆绑极深、已经没有办法分割了,这时候还不积极转变姿态,等着挨敲打吗? 除了对范春江、周健齐、杜学兵、葛建国等少数人冷若冰霜、不假辞色外,萧良对其他人都还是和和气气;他很清楚大部分人在机关里小心翼翼、察言观语、随风飘荡,只是他们的生存之道而已。 「感谢新盟主banzhe88的感慨捧场,加更一章」 第一百七十章 麦芒碰针锋的调研参观 县里的车队已经在路上,萧良也没有上楼坐到汪兴民办公室里聊天,就等在办公楼里,先跟汪兴民、刘辉他们简单的沟通他关于南亭工业园二期的一些初步设想,但也没有说几句话,就见唐继华的座驾驶入大院里来。 除了周晓天、县委办主任欧阳青松等人外,还有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李博,陪同唐继华一起到云社来调研考察。 狮山县政府,在周康元之下还有六名副县长。 李博两年前才从市经济开发区调到狮山来任职,是副县长里根基最浅的一个,与狮山枝枝蔓蔓牵扯也最少;他在狮山,说话都未必有县政府主任梁爱珍管用。 而欧阳青松作为县委办主任,名义上是县委书记唐继华的大管家,但作为实职副县,县常委成员,又是土生土长、在狮山乡镇、县局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老狮山,却是名至实归的县委领导一级的实权派人物。 肖裕军早年在狮山发迹,最初攀附的就是欧阳青松;范春江在县里最直接的关系,也正是欧阳青松。 萧良双手插兜,静静看着欧阳青松下车后,就不断与范春江进行眼神交流,似乎质问范春江怎么事前都没有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今天搞得他也这么狼狈。 萧良也默默观察抢着下车后就快步走到唐继华一侧帮着打开车门的周晓天。 昨天那样的场合,唐继华都刻意没有让周晓天参与,再结合前世唐继华调离狮山前,都没有利用县委书记特有的规则权力提拔周晓天一下,不用许建强提醒,萧良就知道原本应该为唐继华最信任的周晓天出了问题。 “萧主任今天回市里了,他不出面给咱狮山县发展指点指点?”唐继华下车来,与汪兴民等人寒暄一二,就直接问萧长华怎么不在这里。 唐继华来云社调研考察南亭工业园项目,许建强、萧良都是关联人应该列席,但镇上肯定不能随意邀请萧长华出面。 不过,萧长华调到市委党史研究室,还享受副处级待遇,唐继华邀请萧长华一同参加调研考察,为狮山县的经济发展出谋划策,名义上还是说得过去的。 范春江、周健齐就站在汪兴民的身边,等着跟唐继华握手。 这一刻也禁不住心神震颤。 邀请萧长华一起参观考察南亭工业园项目,名义上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问题是唐继华之前就认识萧长华? 唐继华知道萧长华跟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有牵涉,已经被贬到党史研究室,成为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还不介意在公开场合跟萧长华亲密接触,这代表什么? 范春江、周健齐都不禁想:新市委书记要用萧长华? 范春江禁不住又朝欧阳青松看过去,想问他是否知道什么消息。 很可惜,欧阳青松也是一头雾水,眼神只是在萧家兄弟及许建强身上流连,猜不透许建强在整件事里到底出了多大的气力,禁不住暗暗后悔,这段时间为了避嫌,没有跟周康元、袁唯山那边多接触。 “萧主任他在沈园呢。梁主任,你去请一下。”汪兴民兴奋的说道,招手喊梁朝斌去沈园请萧长华。 汪兴民很清楚唐继华这个态度,说明了罗智林到任后就算不会直接将萧长华调到身边当嫡系亲信,也会用到一个相对重要的岗位上。 这决定是他们可以“弹冠相庆”的翻身仗。 萧潇陪着梁朝斌一起前往沈园,片刻后就与萧长华快步走过来。 “唐书记、欧阳主任、李县长……” 萧长华不仅在市委工作有七八年之久,在调入市委之前,也曾在船机厂在狮山第六分厂工作了几年,不仅跟李博认识,与欧阳青松甚至算得老相识。 不过,说到交情,萧良出事时,萧长华曾去找欧阳青松,但被欧阳青松堵在门口就打发了,连欧阳青松的办公室都没能进去。 因此,在握手时,萧长华也就是跟欧阳青松轻轻搭了一下,就将手给抽了回来。 “咱爸也是个小心眼,你看欧阳青松的眼皮子都跳了一下,想必也知道风水终于轮流转到咱家了!”萧良笑着跟他哥萧潇低声说道。 萧良被陷害诬告期间,萧潇陪萧长华在狮山碰了不少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之后,他们也没有提这些事,只是将这些当成早已经见惯的世态炎凉。 当然了,萧潇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却不知道萧良淡淡笑语间的咬牙切齿,在心间早就已长满了毛! ………… …………. 南亭工业园一期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偌大的工地刚刚清理平整出来,除了一圈围墙外,也就提前堆放一些黄沙、钢材等建筑材料,搭建了几座施工用房。 工人要等到年初五过后才会再次召集起来,进行真正的施工建设。 不过唐继华没有坐车,而是提议大家沿乡镇公路走去南亭村,多看看云社的风貌,沿途能看到不少等着提货的卡车、面包车。 即便都大年三十了,还有不少经销商守在云社,以便第一时间将刚下生产线的“脑健灵”提走,货款早就打进宿云生物的账户了。 虽说这两天的市场会沉寂下来,但从年初二起人们就会走亲访友,将直接激活“脑健灵”的热销,也将持续到正月十五往后,热销的高峰才会冷却下来。 这两天哪家能多囤三五千盒货,就意味着能多出数万、十数万的利润。 这在九四年绝非小数目。 不过,萧良让销售部多次出面劝经销商不要守在厂门口,承诺只要经销商能提前交纳一定保证金、在提货前能及时结清货款,宿云生物都会公平的分配供货,同时也要求经销商尽可能覆盖更多的零售端,不会因为谁在厂门口守得久就能多分配货额。 工业园一期项目,站在路边一望到底,没有必要走进去看,梁朝斌也是站在路边,给唐继华、欧阳青松、李博等人介绍项目的筹备以及目前的进展,介绍年后的建设计划。 接着唐继华就在众人簇拥下,也就走进果汁厂,参观生产以及主体工程已经竣工,正进行调试的污水处理设施。 现场参观过,众人就到果汁厂会议室了解厂发展历史,顾培军重点介绍了肖裕军案后,果汁厂整理生产经营的一些情况。 肖裕军案后,欧阳青松低调了很长一段时间,与范春江的联系也变少了。 甚至在萧良拿撤出威胁周康元的事在狮山传得沸沸扬扬时,他也没有想着搅和进来推波助澜,更多是想着坐山观虎斗,也怕肖裕军案有什么手尾没有收拾干净,轻举妄动容易惹火烧身。 然而今天这个局面,还能容他继续藏身躲在周康元的身后坐享其成吗? “既然说到南亭湖果汁在东洲、锡江等地也颇受欢迎,那你们为什么不生产更多的果汁饮品供应市场,却将紧缺的生产资源,用来生产‘脑健灵’?”欧阳青松捧着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当茶杯,笑眯眯的问道。 顾培军肯定应付不了欧阳青松的笑里藏刀,甚至都不知道欧阳青松的真面目,萧良拿手指轻轻叩了一下会议桌。 顾培军心领神会,说道:“这个问题,由小萧总回答欧阳主任更合适一些。” 欧阳青松的这个问题,是藏着陷阱的,稍加不注意,将来必然会被有心人将这些问题扯到企业改制事情中去。 在生产资源有限且紧张的情况下,是生产南亭湖果汁厂既有品牌的果汁饮品,还是生产宿云生物全新注册、独立拥有品牌的“脑健灵”,不明就里的人,乍一听就会下意识觉得有猫腻。 这不是挤占南亭村集体所有的生产资料,为私人牟利吗? “肖裕军案后,有生产管理经验的人几乎都没有屁股干净的,被抓进牢里去了,我跟顾培军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当时也没有想到请欧阳主任过来指点江山,汪书记又日理万机,” 萧良手撑着会议桌站起来,眼神平静的看着欧阳青松,说道, “所以我们开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哪款产品更受市场欢迎,我们就倾尽全力生产哪款产品,将有限的生产资源往那个方向倾斜。欧阳主任现在指出我们在生产管理,特别是生产资源分配上存在问题,这点我们不能否认。不过,我们也不能回到八个月前,找欧阳主任出面请教,只能说年后尽可能加大果汁饮品的生产、销售工作,弥补我们前期经验不足所形成的一些问题。不知道我这么说,欧阳主任满不满意?” 听萧良阴阳怪气的说他指手画脚,欧阳青松脸皮子抽搐了两下,又跟唐继华谈笑风生道: “果汁厂能在肖裕军案后,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有些小瑕疵,我们也不能太挑剔了。我们接下来大可期待果汁厂有更好的发展。” 唐继华眉头微微皱着,对欧阳青松的话既不否认也不赞同,只是继续认真的将顾培军、萧良的话记在笔记本上,然后略作沉吟,说道:“果汁厂后续如何发展,云社要积极主动协助企业,我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要看到地方经济有好的发展,让更多的村民有更多的就业机会,勤劳致富。” 宿云生物发展势头这么猛,果汁厂作为其生产基地,接下来以宿云生物为主导,对果汁厂进行收购,或者注资控股,扩大果汁厂的生产规模,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欧阳青松片面强调南亭湖果汁以及果汁厂自身的发展,除了给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暗示,更多是想制造舆论,要在改制问题上搞手脚。 这点小伎俩,唐继华当然能轻松识破,怎么可能掉进他的陷阱里去? “唐书记说得对!”汪兴民一边记录一边附和道,“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村民有更多勤劳致富的就业机会,发展好地方经济。” “李县长,你觉得呢?”唐继华侧过头,问副县长李博。 “唐书记的话很有道理,我也期待果汁厂未来有更好的发展。”李博无关痛痒的说道。 李博分管工业,有些账还是能算得清楚的。 果汁厂目前三条生产线,就算原材料不缺,生产每瓶出厂价不到三元的果汁饮品,与出厂价四五倍的保健品,产值就直接差了四五倍。 在生产资源有限的条件下,选择何种产品进行重点突破,这肯定就不是什么问题,甚至跟果汁品牌及保健品品牌属于哪一方都没有直接关系。 不过,李博在狮山是边缘派,现在还看不清形势,不想掺和到跟他无关的事情里去,这时候也只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再一个就算他不觉得被孤立的唐继华能拿回主导权,但萧良前怼周康元,现在又对着欧阳青松阴阳怪气搞输出,他没事凑过去讨什么不痛快? 「感谢新盟主冰山为衣的捧场,加更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最大的形势变化 在果汁厂会议室简单了解过果汁厂的发展历程,一行人又坐车回到镇政府大院,就南亭工业园后续的规划发展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这也是唐继华此行的主要目的。 许建强、梁朝斌先就泛华综批市场的改造运营状况、综批市场与工业园进行贸工联动的战略选择以及前期的招商洽谈进行介绍。 南亭工业园一期占地仅五十余亩,说实话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 欧阳青松可不想稍稍受挫就打退堂鼓,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跟汪兴民说道: “如果南亭工业园仅仅就是目前的规模,似乎也没有必要让唐书记在大年三十这个日子,带着我们兴师动众走这一趟啊。你们今天要拿出更鼓舞人心的东西出来啊!” “欧阳主任性子比我还急啊,要不是我知道欧阳主任对云社一直关爱有加,还以为欧阳主任今天专门来挑云社的刺呢,” 萧良瞅了欧阳青松两眼,皮笑肉不笑的又阴阳了他两句,又转过头跟汪兴民说道, “汪书记,接下来关于南亭工业园二期规划设想,由我来向唐书记、欧阳主任还有李县长汇报,怎么样?” 萧良没有想到欧阳青松到云社后,在唐继华面前也毫无顾忌多次对他们进行狙击。 萧良心知欧阳青松已经彻底警觉起来,很可能会更肆无忌惮在县常委或县委县政府班子里,联合周康元等人孤立唐继华。 他们之前设想的二期方案,缺乏足够的力度,没有办法在云社给唐继华足够强烈的呼应,甚至都未必能让唐继华名正言顺的往云社倾斜一些扶持资源。 他现在需要即时对二期方案进行调整。 “行啊,你也是我们云社镇党委镇政府的一员,又熟悉情况,你来给唐书记汇报最好。”汪兴民知道萧良此时“喧宾夺主”必有用意。 而他还真未必敢如此气场强势的压制欧阳青松的挑刺,就顺水推舟,将接下来对工业园二期规划设想的介绍交给萧良。 “南亭工业园,是汪兴民书记与刘辉镇长、梁朝斌主任他们看到果汁厂建设的工业配套能力有富余,看到综批市场有一部分商户存在建厂经营的强烈需求,也形成初步的资金积累,与许总多次交流,形成以贸促工、贸工联动的战略选择,” 萧良走到会议桌前,先将主要功劳让给汪兴民、刘辉以及梁朝斌三人,侃侃说道, “我也不是居功啊,果汁厂目前正在建设的工业配套,我也做了些微贡献。因此南亭工业园的筹划,我也参与进去做了一点工作。我目前只是停薪,但职务还保留在云社镇,这些工作也是我应该做的。因为一期才刚刚着手建设,将二期提上日程略显得仓促一些,但二期规划设想,汪兴民书记已经拉我们几个私下讨论过几次,我在这里给唐书记、欧阳主任、李县长做一个简单的汇报。” 南亭工业园一期正式启动建设之后,他们就讨论过工业园二期扩容的方案。 工业园往南扩是最方便的。 靠近宿云山一侧,村民住宅少,动迁容易。 这一片土地也是林地为主,申请变更容易。 以云社此时的财政体量,两三年内将南亭工业园建设规模扩大两百亩左右,招商引进五六十家小微企业入驻,为地方新增一两千个就业岗位,就已经相当出色了。 无论拿到哪个台面上,对汪兴民他们乡镇干部来说,也都是非常亮眼的政绩。 然而想要给唐继华强烈的响应,助唐继华在狮山县打开局面,这点体量又远远不够了。 萧良在写字板上,简略画出云社镇的地图,将宿云山、乡镇公路、老镇区以及此时南亭工业园、果汁厂标识出来,说道: “汪书记所设想的,不单单是南亭工业园部分,而是整个新镇区与云社工业带的规划。就是从此时的果汁厂、南亭工业园一期为起点,沿乡镇公路往西,与镇政府在乡镇公路以南划出的老工业片区以及老镇区都连接起来,乡镇公路以北部分为新镇区的规划区域,乡镇公路以南约一点五公里纵深,则是云社镇新的工业区,也是南亭工业园二期、三期的规划区域……” “南亭工业园一期往西,跟镇工业片区协同起来规划,仅算乡镇公路以南部分,占地差不多就得有两千四五百亩地了吧?”范春江看向汪兴民,问道,“汪书记有这么大的宏图壮志,怎么都没有跟我、周书记交流一下啊?” “对,南亭工业园后续的规划占地就是两千五百亩地,” 萧良果断截住范春江的话头,眼神锐利的盯住他黑下来的脸,说道, “云社九四年一年财政开支不到七百万,汪书记这个设想非常的宏大,怕过早提出来,会引起镇上领导干部一些不必要的争议,想着等时机更成熟之后再跟范镇长、周书记沟通。” “难道说现在时机就成熟了?” 范春江眼睛盯着萧良,质问道, “你也清楚云社一年就七百万不到的财政开支,然后乡镇工作人员以及全镇中小学教职工在内,有九百多人要财政供养。汪书记都很清楚这个方案完全不切实际,都完全没有拿到镇里任何会议上讨论过,你现在就将这不切实际的空想抛出来,是不是太急躁了一些?唐书记、欧阳主任、李县长听了,还以为我们云社做工作太不脚踏实地了呢!” “可能半个月前,这个方案想要实施还有些遥远,我当时也没有建议汪书记过早将这个方案抛出来,但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萧良说道。 “就半个月的时间,有发生什么变化吗?”范春江阴沉着脸问道。 “范镇长说的很好,这半个月时间,很多事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想法,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汪书记汇报,” 萧良说道, “既然唐书记、欧阳主任以及李县长在今天这么关键的日子,都百忙之中抽身来云社指点工作,说明县里接下来对云社的支持将是空前的。我觉得光就这点,这个方案已经到了可以实施的地步了。因为这个方案,最重要的还是县里的支持。范镇长,你不用这么急躁质疑镇上有没有能力实施,先耐着性子听我介绍这半个月来的形势变化……” “好好,你说,我们都听着。”范春江忍声说道。 “首先我要跟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宿云生物这半个月来的销量增涨情况,这也是这半个月来形势最大的变化,” 萧良说道, “在腊月之前,宿云生物‘脑健灵’的周销量,都在五到七万盒之间,销售额在一百六十万到两百万之间,看似还可以,但公司各个环节支付的成本非常高昂,实际的盈利能力非常有限,甚至还经常性发生亏损。还曾经因为发生亏损,在云社引得人心惶惶,很多人都以为宿云生物撑不下去,随时就会破产关门,纷纷跑上门来讨债。不过,意想不到的是,在腊月十五往后,‘脑健灵’的销量取得惊人的增涨,连续两周的周销量都突破一百万盒,是此前周销量的十五到二十倍。我们预计这样的销量成绩,年后还将持续到正月十五。测算下来,宿云生物在整个春节期间,能够斩获两千万的盈利。而众所周知,宿云生物前期因为资金紧缺,跟经销商、批发商一直坚持现款现货交易,不存在下游拖欠宿云生物账款的问题,而同时宿云生物又随着产能的扩大,对上游供应商的占款规模越发庞大。这也实际增加了宿云生物的资金供给能力。我们测算过,春节过后,宿云生物能实际掌握的现金流,能稳定维持在四千万到五千万之间。后续只要宿云生物的经营能持续改善,掌握的现金流只会越来越大。这就是我刚刚跟范镇长说的,这半个月来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萧良说到这里,拿起水杯慢悠悠的喝了两口水,眼神淡淡扫过范春江、周健齐以及欧阳青松、李博。 老子有钱了,就是最大的形势变化! 范春江张了张嘴巴,有些干涩黏连。 这个春节盈利两千万! 宿云生物这段时间人流涌动,大家都知道萧家兄弟要发了,但也没有想过一个春节就会有两千万的盈利。 云社镇一年财政开支都不到七百万,萧家兄弟这个春节就能赚云社镇三年的财政开支? 上午到现场参观没有太多人跟随,但这时候镇政府大院里的中层干部,都到大会议集中参加交流,听县委书记指示讲话。 他们也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听萧良谈宿云生物的盈利,听到宿云生物这个春节将盈利两千万,顿时就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把年终奖算上,也就六七千块钱,两千万什么概念? 全镇所有工作人员加起来,一年赚的钱,都还抵不上人家春节赚的一个零头? 谁能想象大半年前大家都还暗地里嘲笑这家伙书呆子气太重,难怪会被肖裕军当成软杮子往死里捏? 「两千张月票,加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工业园二期方案 咳,咳,” 欧阳青松咳嗽了几声,将众人都诧异到近乎混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故作轻松的盯着萧良问道, “宿云生物取得这么喜人的成绩,我们都替你感到高兴啊。不过,这跟南亭工业园二期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宿云生物要出资承担起来南亭工业园接下来的建设任务?” “我有一个方案,还没有来得及跟汪书记沟通、汇报的一个方案,也不知道成不成熟。今天难得唐书记、欧阳主任、李县长都到云社来,我就直接抛砖引玉说一说,希望得到唐书记、欧阳主任、李县长的指点,” 萧良又喝了一口水,将茶杯放回会议桌上,继续说道, “南亭湖果汁厂前期工业配套建设所投入的资金,其实都是宿云生物以拆借提供的,目前总计已经投入七百万了。宿云生物发展到下一阶段,对产能需求必然还将大幅度提升,是另择地方建造全新的生产基地,还是收购南亭湖果汁厂,在果汁厂现有的基础上扩大生产规模,我们之前一直都是有所犹豫的。唐书记今天到云社,又提到南亭工业园二期建设的问题,我就想到这个方案……” 见萧良竟然又拿起茶杯来,大家禁不住要吼起来:你别喘气啊! 萧良慢悠悠的说道:“我个人是希望收购果汁厂的生产部门,仅仅是收购生产部门,除了之前的七百万拆借款外,宿云生物还可以支付一千万现金。南亭村出售果汁厂的生产部门后,可以将工业配套部分以及出售所得的一千万资金,都注入南亭工业园之中,以此解决工业园二期启动前期建设所需要的资金问题。我不知道这个方案,算不算成熟,有没有可行性,唐书记今天来云社调研,就抛砖引玉,请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萧良计划收购南亭湖果汁厂,但不包括收购污水处理及供电等工业配套资产,就是希望南亭村将这部分工业配套资产,合并到南亭工业园有限公司之中。 南亭村也好,云社镇也好,领导干部调动、调整频繁,很难长期履行对一家大型企业的运营监管。 而在错综复杂的市场形势变化下,繁琐的监管程序,也很难每次都能准确快速的做出正确的运营决策。 南亭村倘若能将有限的资源都集中到南亭工业园的发展中去,只要工业园发展势头良好、运营稳定,就能从工业配套及地租中,源源不断的收获稳定的收益。 这里面的监管与运作,都要比运营一家大型企业,简单得多。 萧良突然提出这样的方案,汪兴民也有些震惊,但他还是能把握住萧良的思路,见唐继华蹙眉思量,给他介绍道: “肖裕军案发后,县公安局及县乡镇企业局牵头,对果汁厂的资金进行过彻底的清查,算上肖裕军这些人退赔的挪用钱款,顾培军、萧良他们接手果汁厂时,果汁厂的净资产还不到五百万。目前经过大半年来的努力,果汁厂目前主要还拖欠镇信用社五百万拆借款,大部分拖欠果农及上游供应的钱款都已经还清,净资产应该恢复到八百万左右,成绩已经是相当喜人了。镇上还打算年后将这点作为全镇九四年经济建设的重点成绩,向县里汇报呢!” 唐继华看向萧良问道:“宿云生物提出的这个方案,南亭村应该是保留价值七百万的工业配套资产、一千万现金以及对镇供应社的五百万债务,其他全盘都由宿云生物承接?” “是的,通过一揽子解决方案,能尽可能减少大家审计资产、核算财务的时间,”萧良说道,“也方便南亭村尽快将这部分的资产注入工业园,启动二期规划建设。” 唐继华点点头,说道: “大半年前,果汁厂的净资产还剩不到五百万,通过这次收购,南亭村所掌握的这块净资产,相当于大半年时间增涨到一千两百万啊。不管南亭村最后怎么决定,顾培军、萧良他们过去半年多时间的工作成绩,是值得肯定的。我觉得镇上有必要抓紧时间开会讨论,拿出尽可能完善的方案,尽快推动南亭村召开村民大会表决;相关工作我也会督促乡镇企业局参与协助……” 南亭湖果汁厂是南亭村办企业,也是南亭村目前最核心的资产,出售这样的大事,当然需要召开村民大会才能决定。 不过,镇政府以及乡镇企业局作为乡镇村办企业的法定监管部门,自然也要参与进来。 唐继华此时提出由镇上制定更详细、周全的方案,然后召开村民大会进行表决通过、乡镇企业局参与审计监管,其实还是要汪兴民抓住最大的主动权。 欧阳青松见萧良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心想这孙子一点都不发怵,刚才就敢多次对着他阴阳怪气,此时他要对唐继华的话有微辞,这孙子不知道还会有什么话等着他。 而通过这次收购,南亭村相当于收回一千两百万的净资产,也确实是很难令人质疑的方案。 宿云生物赚再多的钱,但都已经形成独立的品牌与市场资源,南亭湖果汁厂仅仅是加工厂,又不是必不可少的,肯定也不能指望从宿云生物最终的盈利去咬一大口。 欧阳青松咽了一口唾沫,也就没有表什么态。 除夕当天,镇上二十多名中层干部被揪过来参加调研交流活动,起初是满心怨言却不敢吐露出口,这时却满心震撼。 宿云生物收购南亭湖果汁厂,这个大家都有猜测。 汪兴民之前在党政联席会议以及中层扩大会议上,多次提及年后要加快乡镇村办企业改制的进度。 这也是各地目前都在推进的工作。 镇印刷厂以及南亭湖果汁厂改制,很明确就是云社明年的两项重点工作,只是大家没有想到萧良会赶在今天,当着县委书记唐继华的面提出收购方案。 现金加资产总计一千七百万的收购出资,这个方案换谁都不能说低了或者差了。 各地推动乡镇企业改制工作有三四年了,很多争议性的问题也差不多厘清了。 乡镇企业,特别是村办企业,八十年代能够崛起,除了特定的市场环境外,主要还是在极为有限的范围选拔任命几个“能人”负责经营。 随着国家对私营及个体经济进一步放开,有能力的人即便不想着内外勾结、挖集体资产的墙脚,也都纷纷独立出去创办经营自己的企业,乡镇村办集体企业人才越发凋零。 现在乡镇村办企业改制涉及并购的尖锐矛盾,主要还是集中在资产评估上。 肖裕军案发,南亭湖果汁厂剩下多少资产,是经过彻底盘算的。 前面损失多少资产,那是肖裕军等人造成的问题。 总而言之,顾培军与萧良接手解决积压库存后,南亭湖果汁厂的净资产剩不到五百万,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账。 接受萧良提出的收购方案,南亭村一次能收回一千两百万的净资产。 要是谁还能提意见,那狮山县所有的乡镇企业改制工作都可以不要干了。 再一个,县委书记唐继华今天这个日子,突然跑到云社来,此时又定了调子,大家还看不明白唐继华此行就是专门来给宿云生物并购南亭湖果汁厂背书的,他们这些年在基层机关也白混了。 镇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萧良家的背景以及在市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萧长华到场后也没有谁正式介绍他的身份与职务。 不过,调研交流会议,汪兴民作为主持人,当然坐在县委书记唐继华的一侧,但萧长华的座序却在欧阳青松、李博之前,就耐人寻味了。 汪兴民这么安排是符合规矩的,萧长华虽然没有实职,但在市委机关享受副处级待遇,理所当然要排在同时副县处级欧阳青松、李博的前面。 这主要是职级以及市县统属关系的体现。 只是很多人不明就里,这一刻是彻底绕糊涂了,甚至还以为肖裕军当初陷害诬告萧良是以卵击石。 当然,萧良今天突然提出收购方案也好,唐继华背书也好,对镇上诸多中层干部都不算什么。 早就预料之中的事情,收购方案比大家预想的还要好很多,有什么好惊讶的? 南亭工业园二期,接下来就要搞出两千五六百亩的规模,这才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九三年底才启动建设的狮山县经济开发区规划占地面积也才五千亩。 云社镇以前谁敢想要整出一个占地两千多亩的工业园区? 云社镇在乡镇公路以南的工业片区,是建国以来三四十年云社工业建设的成果,总占地面积也就两百来亩而已。 不过,南亭村真要将果汁厂分拆出售,将工业配套资产以及一千万资金都注入工业园,谁又能说这事不能做? 县里东拼西凑,拿出来给狮山县经济开发区启动的资金也就一千万。 以前大家都觉得宿云生物发大财,跟他们牵涉不大,镇上干部在卫雄印务占股,也就刘辉、梁朝斌有限的几个。 除了卫雄印务,镇上那几家合作商也难做宿云生物的大买卖,还未必跟镇上干部有直接联系。 不过,真要启动大规模的工业园建设,这里面的利益牵涉就大了。 随便安排哪个亲戚组个工程队,做点土方工程,不美吗? 工业园发展起来了,招工多了,在附近开家烟酒店,一年也不少赚头。 「感谢任重且道远的捧场!加更一章!兄弟们,拿月票榨干我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所保留了 在会议室里,中层干部们窃窃私语,一个个从震惊变得兴奋不已,范春江、周健齐却是抑郁到极点。 年后真要启动果汁厂改制以及南亭工业园二期审批,必然是全镇全年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两项事又由汪兴民完全主导,他们已经不是被边缘化的问题,而是在云社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范春江、周健齐有如被捏嘴的鸦雀,无声。 欧阳青松阴沉着脸不作声,心情凝重的听着云社的中层干部们在出欢欣鼓舞的样子。 占地两千五六百亩的工业园规划,哪怕前期缩减一大半,也不是云社有了启动资金,就能直接去做的。 云社作为乡镇,想要一次使用五六百亩的工业用地,审批权都不在市县,需要省级部门审批通过。 云社镇没有资格跟省级部门对接,审批工作需要县里出面推动解决。 这么大的工业园区项目,几乎占到狮山县经济开发区的一半体量,真要上马了,除了基础设施建设外,后续的招商引资,都将极大促进全县的经济发展。 谁要跑到唐继华面前说个“不”,不得被唐继华当场喷得屎尿失禁? 真当县委书记是摆饰? 然而县里年后真要重点扶持这一项目,唐继华以这个项目为抓手,又会将多少事权揽过去? 一行人从镇政府办公大楼走出来,到镇接待站用餐,李博也沉默了许多,看上去跟欧阳青松一样心情沉重。 不过,他跟欧阳青松的念想却完全不一样。 李博他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在县里理应是他出面协助推进南亭工业园二期规划建设以及审批等工作,但问题是,他得考虑,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太积极,周康元、欧阳青松这些人会怎么看他? 如果他回避这件事,唐继华有没有其他人用是另外一回事,他真就甘愿始终默默站在角落里,看别人站在舞台的中间长袖善舞? 李博最初从市经济开发区调到狮山任副县长,这两年的主要工作就是推动狮山县经济开发区的规划、审批等工作。 然而等到狮山县经济开发区正式成立,他却没能兼任开发区党工委书记。 这一职务当时落到原政府办主任阳旭辉的头上;今年初梁爱珍从溪口党委书记调任政府办主任一职,阳旭辉则直接提拔为常委、常务副县长兼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成为狮山县的新贵巨头。 李博对此是心有不甘的。 问题是,就算前县委书记、县长今年都同时退休,换了唐继华与周康元过来组班子,但包括副书记张勇,常委、县委办主任欧阳青松,常委、常务副县长阳旭辉以及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周清筠等人在内,地方派还是牢牢掌控狮山县的形势。 他心有不甘也得忍着。 周康元虽然之前没有在狮山任过职,但他作为东洲市土生土长的官员,跟张勇、欧阳青松、阳旭辉、周清筠等人的关系并不远。 副市长乐建勇之前就在狮山长期任过职。 市政府办主任袁唯山,可能事权没有县委书记大,甚至审批权限都不及市直局,但作为市政府党组成员,作为市政府的大管家,袁唯山的影响力,未必就比普通副市长稍差了。 袁唯山早年曾在狮山挂过职,与张勇、欧阳青松都是说得上话的关系。 现在袁唯山的公子袁桐给周康元当秘书,乐建勇的公子乐宥又在周康元的支持下,拿下狮山建设路的商业楼项目。 七绕八绕全是一张网啊。 当然,李博他也可以融入这张网里去,但他真就甘心将宝贵的时光消耗在论资排辈中去,又或者同流合污,将精力放到为个人、为家族谋利谋财上? 从镇政府大院走出来,萧良就在默默观察李博。 前世李博一直不愿意跟欧阳青松这些人同流合污,因此在狮山一直都是边缘化的角色;李博九六年申请援疆,援疆六七年重回东洲后,也主要是担任侨联主任、工商联主席等边缘性职务,直到退休。 萧良也不急着套近乎,南亭工业园二期真要上那么大规模,甚至是需要县里出面,找省级部门审批,到时候少不了要跟李博这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打交道…… ………… ………… 唐继华中午在云社镇接待站简单用过午餐,就匆匆坐车离去。 今天这个日子,唐继华上午抽身到云社来调研考察,已经相当惊世骇俗了,不可能一天都耗在云社。 目送唐继华等人乘坐的车队离开,云社一干人等却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今天这个日子,家家户户都要攒对子贴春联以及祭祖,很多人家里这些事都没有干,就一早被揪到镇政府大院来,这时候也只能带着内心久久难以平复的震惊离去。 汪兴民也得赶到乡下祭祖,然后还要将父母接到县里一起过春节,下午内心再激动,也没有时间坐下来聊更多的细节。 刘辉、梁朝斌都是云社人,先赶回家烧纸钱祭祖,下午又都骑着摩托车赶到沈园喝茶——在家坐不住啊,浑身跟蚂蚁爬似的。 梁朝斌是汪兴民的大管家、嫡系亲信。 有些话汪兴民不方便追着问,就得梁朝斌问清楚了,他同时又兼任工业园管理有限公司经理一职,具体的方案也得他先出面落实。 不说南亭工业园二期真正落实下去,对云社经济增涨的强劲促进了,其他方面,对镇上的好处也太显而易见了。 宿云生物对果汁厂的生产部门进行收购,南亭村掌握总值一千两百万的资金加工业配套资产,这是村集体资产,镇上只有监管权,怎么使用以及后续的投资,主导权还是在村上。 倘若将收购资金以及工业配套资产,都合并到南亭工业园管理有限公司之中,就相当于这部分资产的管辖权,就直接转移到镇上,南亭村仅保留分红权。 因为在注册成立南亭工业园管理有限公司之前,就直接公司章程里规定了,管理层由镇政府直接任命,南亭村及泛华建设仅有推荐权。 镇上在工业园管理有限公司持股,会被进一步摊薄,直接分红非常有限,但工业园真正发展起来,入驻企业上缴的税收,镇政府可以从县里拿到返还,也将直接促进镇政府财政收入快速的增长起来。 仅税收返还,相对以往一年财政开支还不满七百万的云社镇,利益就太大了。 当然,梁朝斌下午又赶过来,也关心许建强对整件事的态度。 毕竟所有的方案都是萧良根据今天的突发情况临时提出来的,事先跟谁都没有商议过;也没有谁能提前预知仅短短两天,形势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许建强对工业园资产及股权调整,当然没有异议。 工业园作为工业地产投资,想做大,特别是要将工业配套以及厂房都建设好,投入的资金太多,收益又相对有限。 地方上出于税收及就业的考虑,有做工业园的强烈动机,后续也可能拿出一部分新增的税收,源源不断的支持工业园区做大、做强,但私有资本对这一块的投资意愿就低了。 要不是考虑到泛华综合市场需要跟地方搞贸工联动,许建强之前都根本不可能插一脚进来。 之前注入一百万资金,他都懒得派管理人员代表泛华进驻工业园参与管理。 倘若照着萧良的主张走,云社镇、南亭村将往工业园注入更多的资金、资产,做大工业园的规模,将更多的责任承揽过来,对综批市场有百利而无一弊,许建强怎么可能反对? 真要照萧良的设想,完全整合之后,工业园管理有限公司,将成为一家拥有两千万资产的平台型企业,至少泛华综批市场想要深度实施以贸促工的战略,前期就完全有了体量足够庞大的落足点。 这对泛华综批发市场而言,是完全坐享其成的事情。 “你说宿云生物这个春节盈利才两千万,保守了一点吧?”坐在沈园后宅的露台之上,许建强手捧着茶杯,笑着问萧良。 “两千万已经够唬人了,还是保守一点好。”萧良笑着说道。 “怎么,宿云生物这个春节的盈利,还不止两千万?”梁朝斌惊讶问道。 “我都怀疑宿云生物年前的盈利就不止两千万了。萧良这个人太鸡贼,没有办法套出他的实话。”许建强跟刘辉、梁朝斌笑着说道。 宿云生物周销达到七万盒,就已经达到盈亏平衡,甚至还略有盈利了。 腊月往后,因为“脑健灵”销量火爆,市场都脱销了,经销商都主动跑到云社等提货,后续市场宣传以及种种促销活动的投入,非但没有扩大,甚至还进行相当程度的收缩。 这意味着“脑健灵”在腊月往后,市场投入在很大程度上是缩减了的。 而前期在生产线上的改造投入,基本上都已经摊出去了,接下来的生产运营成本应该也会降到一个相当低的水平。 许建强估计这一期间,宿云生物每卖出一盒“脑健灵”都有将近二十元的超额利润。 许建强也是做企业的,萧良只要将一些关键数据说出来,他就不难推测宿云生物的盈利规模有多恐怖。 具体的数字,许建强没有办法准确推算出来,但肯定远远不会止步于两千万。 “到底多少,你倒是给我们透个底啊,我们还能找你借钱啊?”梁朝斌热切的说道。 “年后我这边能动用的资金量,大体是我之前说的两倍左右。”萧良还是没有说具体可能盈利的规模,但年后宿云生物的资金储备大约会在八千万到一亿之间,还是给了梁朝斌他们一个相对准确的数据,方便他们更大胆的往前干事。 「第三千张月票加更!」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除夕烟花夜 这么高?” 听萧良给他们报出一个相对准确的数字,梁朝斌、刘辉都惊呆了,难以置信。 可能放在全国范围,一家掌握一亿资金规模的企业还算不上什么,但在云社镇,却绝对是庞然大物了。 放在狮山乃至东洲,都要算庞然大物! 狮山一年县级财政支出才几个钱? 市里二三百家国营大厂,整天找市里为几个钱哭穷? “……”萧良笑了笑,跟刘辉、梁朝斌说道,“县里有唐书记支持,罗书记年后也会到东洲正式上任,可以预想南亭工业园的推进速度会非常快,管理公司的事务也会变得非常繁忙,压在一个人的肩上,担子太重。我觉得有必要将管理公司的事务,分成项目审批、招商引资以及建设管理三部分,你们可以跟汪书记建议,给管理公司多招募些精兵强将……” 刘辉看了梁朝斌一眼。 梁朝斌点头说道:“这肯定的。上午听你说及二期的规模,我心里都在发虚,我肯定没有能力将所有事都担下来。” 推动南亭工业园一期筹划建设,汪兴民耍了滑头,当着刘辉、梁朝斌的面,问萧良谁是负责工业园的合适人选。 萧良当时不想为这种小事扯皮,就直接推荐了梁朝斌。 刘辉作为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又坚决站在汪兴民这一边,却不能直接负责云社当时最重要的工业项目,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爽的,但刘辉还是顾全大局,没有闹什么情绪。 现在南亭工业园整体设想彻底浮出来,平台公司前期就将拥有两千万资产的管辖权,在云社镇可以说是庞然巨物,继续完全交给梁朝斌一人全权管理,显然也是不合适的。 南亭工业园注入两千万资产,事实上在这个年代都可以注册集团公司了,可以组建董事会,设立董事长、党支部书记以及总经理等职务。 萧良是想刘辉以分管副镇长的身份兼任工业园董事长一职,专门负责项目审批等事,但萧良他毕竟不是镇党委成员,有些事还是由梁朝斌、刘辉他们出面跟汪兴民建议更合适一些。 刘辉也很兴奋,又坐了一会儿,才与梁朝斌一起告辞离开。 许建强下午还得去综批市场盯着;许建强的儿子才上幼儿园,正是喜欢综批市场热闹的年纪,徐亚云也带着一起过去玩。 院子里就剩萧良跟他爸、他哥坐着聊天:“唐继华今天应该是满意而归了,罗书记就算不将爸你调回市委办,多多少少也会安抚一个能发挥余热的岗位啊!” “都没影的事,聊什么聊?”萧长华还是沉得住气。 “不光是你的事啊,主要还是哥接下来要怎么选择,”萧良说道,“如果哥还想回体制内发展,就可以先到工业园负责工业配套建设及招商引资工作,然后通过商调解决编制调动的问题,两边就都不会耽搁下来。当然,要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先到工业园继续负责工业配套建设。毕竟果汁厂工业配套建设的事,现在都是哥在负责,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长华看向大儿子萧潇。 很多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也是萧良推进事情的节奏太快。 罗智林、唐继华这两个大的变数,昨天之前谁都没有考虑过,也不可能提前花心思去想未来人生的发展、规划这些问题。 萧潇沉吟稍许,说道:“我要是从商,不要说跟萧良比了,可能这辈子跟何雪晴、徐立桓他们都有差距。商业思维也略有不如,对工艺及生产管理,更不如陈祝他们那么专业。如果能重回体制内发展,却也是好的。” 萧潇从市经贸委停薪留职出来,说到底在他心里,是因为被田文丽无情抛弃,为了避免留在原单位,面对田文丽,面对那些趋炎附势的同僚难堪,被迫做出的选择。 他内心深处是不甘的。 他不像萧良前世有那么多、那么深的宿怨需要逐一发泄,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不平跟愤懑,都来自田建中、田文丽父女以及横刀夺爱的袁桐。 田建中、田文丽父女以及袁桐都在体制内,他内心深处也更渴望在体制内超越他们,能有一天叫他们高攀不起,彻底化解掉内心的怨懑。 “行,我知道了,”萧良说道,“我抽空跟许建强聊一聊,由许建强私下跟唐继华沟通一下,看唐继华那边能不能有更好的安排。” 萧潇的组织关系,要走商调,从市经贸委转到狮山县,唐继华一句话就能解决好。 ………… ………… 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夜里搞来不少烟花炮竹,在岩溪河畔点放了半个多小时,除夕夜热热闹闹,吸引镇上以及附近很多村民过来围观。 绚烂的烟花表演过后,河畔恢复平静。张斐丽与何红牵着林羲的手,还有何红她妈,从狭窄的小巷走回去,能看到沈园里的灯火繁盛、人影绰绰。 何红家老少三口人,就租了镇上人家一间狭小的厢房,好在共用的院子比较宽敞,挨着窗户用砖石跟预制板砌出一张简易灶台。 为了退赔从果汁厂挪占的公款,以及为林学同办丧事,除了张斐丽那三万块钱外,何红跟她妈还找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林学同病逝,看守所赔的那四万多,都在林家叔伯手里拽着,何红她一分钱都没有办法动。 为了节减开支,何红她妈还将宿城镇上的宅子租出去了,这个春节老少三口也只能挤在云社租的房子里度过。 房间本身就很狭小,摆下两张单人床,连转身都难,林羲平时回家写作业,也只能将唯一的一张五斗橱当书桌用。 何红她妈却是跟街坊混熟了,看过烟花回来,就跑到邻居家看春节晚会去了。 张斐丽直接一屁股坐床上,看着屋里寒酸的布置,跟何红说道:“你也别太节俭了,再多租个房间吧,都影响羲羲学习了。” “她那脑瓜子也学不出什么花样来,跟她急也没有用。”何红说道。 “谁说的,明明是你不会教。”林羲不服气的说道。 “平时学校里老师不教,成绩退步还赖到我头上来了?”何红瞪了女儿一眼,伸手敲了她脑壳一下。 “大过年的,不兴打人。”林羲说道。 “对了,给羲羲的红包差点忘了。”张斐丽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红包来,塞给林羲。 何红见红包很厚,抢过来一看,里面厚厚的一叠,忙塞给张斐丽:“我们日子过得下去,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萧良给羲羲的红包,跟我有什么关系?”张斐丽又掏出一封红包来,说道,“我只舍得给羲羲包两百块钱意思意思。” 何红拿着沉甸甸的红包,觉得烫手,塞张斐丽手里,说道:“你还回去吧,我们不能要。” “这是萧良给羲羲的,”张斐丽又将红包塞林羲手里,说道,“再说了,你白干那么多活,又不拿工资,还真便宜他了啊!” 林羲窥着她妈的脸色,犹犹豫豫没敢接,还是张斐丽塞她衣服兜里。 何红叹了一口气,直觉人穷志短,年前还了一部分欠债,最后手里就剩两百块钱过年。别人家小孩过年又拿压岁钱、又买新衣服,她就舍得给林羲十块钱压岁钱,更别提什么新衣服了。 林羲虽然嘴里没说,却是情绪低沉了好一阵子,还是昨天张斐丽得空,拉着林羲去买了一件新的滑雪衫、最流行的耐克鞋换上。 何红不想回忆这些苦楚,岔开话题问张斐丽:“他一家人都到沈园来过年了,你怎么还躲起来了?” 张斐丽跟萧良关系亲密,可能还能避开别人的视线,但何红总是能看出端倪的。 “你别管我了。”张斐丽振作说道,努力不将内心的惆怅流露出来。 “你啊你。”何红太了解张斐丽内心怎么想了,也没有办法劝她在萧良爸妈面前多露脸,先留下个好印象。 “不跟你们瞎扯了,我回去看春晚了。”张斐丽伸了个懒腰,在林羲粉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就起身离开。 今夜老街绝大部分店铺都歇业了,沿街不多的人家,灯光从窗户、院墙倾泻出来,照在不知多少年踩踏光滑的条石上,泛起幽暗的光泽;窃窃私语以及春晚的声音传来,越发衬得老街的幽静。 偶有不安分的小孩子,在石板街上乱窜,点放小鞭炮,在巷弄深处炸响。 经过梅坞街十九号,能听到徐立桓他们爽朗的笑语声,这群人放过烟花后,又跑过来打牌,今夜多半又要熬个通宵,实际太少时间放松了。 张斐丽不知道萧良有没有陪许建强在里面打牌,强忍住好奇心,没有推开门看一眼。 走到沈家巷弄口,又忍不住往沈园那边张望,没想有个人影藏在巷口的阴影里。 “打劫,劫色!” 张斐丽吓了一跳,吓得心脏“砰砰”乱跳,看清楚是萧良,气得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却冷不防被萧良捉住手,整个人被拖进阴影里。 「感谢大盟小贰上茶!」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除夕是非夜 张斐丽被萧良拖到阴影里,这一刻就像浑身骨头被抽走,身子柔软的偎贴在萧良的怀里,嗔声问道:“你怎么躲这里装鬼啊,都快吓死人啊?” “你跟何红带着林羲到河边看放烟花,我就看见了啊,”萧良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你跟何红哪来那么多废话好说啊,看把我给冻的。” “活该。”张斐丽抓住萧良的手,果然冰得有些凉。 “让我捂捂。”萧良将张斐丽的大衣扣子解开,要伸进去捂暖。 张斐丽还想将萧良的手夹在腰腋间,却不想萧良手已经伸了过去,搂住在她的腰臀间。 张斐丽见萧良穿着单薄,这么冷的天,羊绒衫外就穿了一件中厚夹克,就拿羊呢大衣将萧良一起包进来,双手将萧良紧紧抱住,迎接他热烈的亲吻。 好一会儿张斐丽才从迷醉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萧良的手都已经伸进她的打底衫里,一下子就熟练的从后面将她的内衣搭扣解开,好像用的还是单手。 张斐丽瞪起秀眸,盯住萧良,只是她的眸子媚色正浓,像是春水在暗中缓缓流动,有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在眼窝子里搅动着,叫萧良的心魂直欲膨胀起来。 张斐丽见眼神威胁没有用,刚要缩回手去抓住萧良不安分的手,包裹萧良的大衣敞下来。 “冷!”萧良叫道。 张斐丽咬着嫣红的嘴唇,又伸手将萧良抱住,但这次也更紧的贴在萧良的怀里,一丝缝隙不留,防止他的手像泥鳅似的钻到前面来乱摸。 “你这手怎么这么灵活?你在谁身上练过?”张斐丽还是觉得萧良的手灵活得不像话,好奇的问道,“你跟何红真没有过什么?” “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倒怀疑我不是冤枉的了?”萧良叫屈道。 “我不怀疑你是冤枉的啊,但这不意味着你跟何红没有什么呀!” 张斐丽娇哼说道, “何红去派出所做笔录,是我陪着去的;她在看守所时,我也好几次去看过她,她可是什么都跟我说了。肖裕军最初是要她跟你发生关系,然后要挟你将审计材料扣下来,不交到镇上,却不想你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直接跑了出去,叫守在院子外的肖裕军逮住了。不过,我现在,哼哼,很怀疑她并没有跟我说实情,你跟她肯定发生过什么……” “你胡想什么啊?我这是天资聪颖、心灵手则巧,你还以为这是在何红身上练出来的?”萧良厚着脸皮说道,“你说我要是她身上练这么久,还能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 “这倒是的,”张斐丽又迷糊起来,说道,“不过,你在隋婧那边可要小心点,她可没有我这么好唬弄。” “你这点小伎俩,还是想诈我?”萧良抚摸着张斐丽滑如凝脂的后腰,感受那惊人的柔软嫩弹,手指从腰间插下去,感受那饱满弹软的隆起,见张斐丽美丽的眼眸又瞪圆起来,张开檀唇威胁要咬过来,他才老实将手停在那里,没有再继续下去。 这会儿有几个小孩子欢快的跑过去,点起小鞭炮将巷弄炸响。 张斐丽怕被熟人撞见,将萧良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 萧良送张斐丽回去,走到距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看到她家这个点还敞着门等她回家,有不少邻居还在她家看春晚,萧良这才与张斐丽分别。 回到梅坞老街,萧良没有进十九号看徐立桓他们打牌,就在石板街上慢慢走着。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喜欢石板街深夜时分的静寂。 可惜短暂的静寂就被吵闹声打碎。 萧良是隐隐听到有对骂声,往前走出百余步,却是何红一家租住的院子隔壁,好些居民围在院门口探头往里看热闹。 萧良好奇的走过去,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指着何红、林羲母女破口大骂: “你们是不是穷疯了,在我家里捡到钱,说是你家的,你们要不要脸?呦呦,又玩栽赃陷害那一套啊,这次怎么不诬告我家男人强奸你啊?三破逼玩意儿,老的是瘸脚,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啥伤天害理的缺德事,生下你这么个婊|子货,陷害人家萧厂长不说,还他妈栽赃我家头上来了?” 林羲满脸泪水,何红她妈哭着要将何红拽走,想要忍气吞声不惹事,何红气得浑身直哆嗦,却倔强的咬牙站在那里辩解:“羲羲到你家看电视,不小心连钱带红包掉你家里;我们也是刚刚在你家沙发缝隙里找到。这确实是羲羲掉下的,你不能看到红包里钱多,就反口说是你家的!” “呦呦,老娘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说钱是你家小骚|货丢的,好呀,你叫街坊评评理,你说说看,你家小骚货这钱从哪里得来?还是年纪轻轻就学会出去卖B了,随便就有五千块钱揣兜里了?你家大小三个骚货,在菜市场捡烂菜叶吃,啥时候这么阔绰起来的?” 左右街坊也都不信林羲刚读初中,兜里会揣五千块钱现金,都认定何红她家见钱眼开,也都肆无忌惮的对着何红她家三人指指点点、嘲讽起来。 更有甚者吹起口哨,问何红她跟她闺女在哪里做皮肉生意…… 何红她妈气得直跺脚,这一刻只想将何红、林羲母女拽走,逃离这难堪的场面,哭着哀求那女的: “这钱,我们不要了还不成吗?你说话不能这么难听啊,做人要讲天地良心啊!” 中年妇女像战斗英雄一般,挥舞手里的一叠钞票加红包,声音越发激亢高昂: “还天地良心了?你家大小三个骚货,啥时候有资格讲天地良心了?坑了人家萧厂长,克死了林学同,云社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们有资格讲天地良心吗?这五千块钱,我家刚从信用社取来没两天,你们跑上门来就说是你家的,你们有天地良心吗?你家这几个破落货,攒一年能攒下来这钱吗?你真以为我家是软柿子好欺负呀,还是觉得牢饭好吃啊!要不是大过年,老娘同情你家大小三人骚货,非报警把你们抓起来不可!” 萧良这时候听明白了。 他叫张斐丽以压岁钱的名义拿给林羲五千块钱,却不想林羲揣在自己的兜里没有给何红,又或者何红没有拿过去,然后夜里跑到这人家看电视,无意掉到沙发缝隙里。 回家发现丢钱后,何红就带着林羲过来找,不曾想这家人看到这么大笔现金直接不承认了,想据为己有。 萧良分开人群,走进院子里去,将中年妇女手里的钞票跟红包,接了过去,看了两眼。 “萧厂长你过来正好。你看看何红这个婊子,之前栽赃诬陷你还不够,今儿竟然想把屎泼我家来了!看到我家有五千块钱,竟然说是她家掉的,她们怎么不直接抢啊?” 中年妇女看到萧良走进来,就想拉住他诉苦,但很快就被萧良犀利的眼神盯得发虚,声音就弱了下去,嘀咕起来,“大过年的,我也不想为难她们,但也不能把我家的钱,捡到她家去,萧厂长你说是不是?” 现在镇上大多数人都认得萧良,但萧良却不认得这户人家是谁——这时候围观的街坊也都安静下来了。 萧良默默看了这女的有两三秒钟,沉声问道: “这钱真是你家两天前从信用社取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信用社那边是查得到记录的!” “大过年都忙晕了,我哪记得是哪天取的?总之这钱怎么都不可能是小婊子掉的,她家哪来这钱?” “大过年的,我再给你十秒钟好好回忆一下,这钱到底是不是你家的?”萧良冷声说道。 户主是前额秃得厉害的中年男人,刚才缩在房间里没有出面,这时候畏畏缩缩走上前拽了拽自家婆娘,低声劝道:“别再说了,这钱昧了丧良心……” “丧什么良心,谁能证明这钱不是咱家的!” 中年妇女气不打一处来,将没用的秃头男一把推开,但她看到萧良的眼神又一阵心虚,只是嘀咕道, “这钱明明就是在我家发现的,我凭什么要证明啊?何红说是她家掉的,怎么也是她拿证明,萧厂长你不帮我们说道理,也不能欺负我们小户人家。那么小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五千块钱?” 好几十个街坊伸着脖子围观,萧良扫了哭个不停的林羲一眼,转头盯着那女的,说道: “何红帮我打扫了半年的卫生,我给她开了五千块钱工资。她觉得以前亏欠我,不想要,我就把五千块钱包了一个红包给她女儿。当然,是不是就是这五千块钱,我现在也不能确认。不过,我公司年底从银行取的现金,都是连号的新钞,这五千块钱,是不是我公司年底从银行所取现金的一部分,不难查。你现在要是还觉得我手里这些钱,肯定是你家的,不可能是何红她女儿掉你家的,我们可以报警,让派出所查!现在大过年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跟街坊们说清楚!”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天瞎眼了 左右街坊都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我,我,” 中年妇人吞吞吐吐说道, “羲羲过来看电视,走了一会儿,何红又领她回来,说压岁钱红包掉我家了。红包是从沙发角里找到的,但红包里面有五千块钱,我就以为不是她家掉的,兴许是别人掉我家的,我,我……” “还要报警来证明这钱到底是属于谁家的吗?”萧良问道。 “她要就给她家得了,大过年的。”中年妇人嘀咕道。 “大过年的,我这次就放过你,你这时候再睁开眼睛看清楚,这红信封上是不是还清清楚楚印着‘宿云生物新春志禧’的几个字?” 萧良将红包折边递到那女的眼皮子底下,训斥道, “你应该庆幸我过来帮你解了围,真要闹到派出所,你心里要清楚,将他人遗忘物据以己有,拒不归还,数额较大就构成侵占罪,何红真要告你,这五千块钱足够你进去吃两三年的牢饭!” “我,我……”中年妇人吓得脸色苍白起来,说不出一句圆溜话来。 萧良没有再管这女的,朝左右街坊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大过年的,小事情,过就过了!春晚还没有结束呢,赶紧回去看春晚,这里没热闹好看了!” 何红默默走到隔壁租住的院子里,走进院门,一屁股坐地上,稀里哗啦埋头痛哭起来。 萧良没有理会何红,拉了一把条凳坐下来,将还哭个不停的林羲拉到跟前,伸手帮她将脸上的泪水擦掉一些,问道:“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你看,我们现在算是同病相怜了。我被你妈陷害的时候,我也偷偷哭过鼻子,不过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真的?”林羲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骗你的,你还真信啊?”萧良笑道。 林羲撅着小嘴,心情出奇的顺畅过来了。 看到何红她妈倒茶端过来,萧良挥了挥手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别把这事放心上。钱也尽快花掉,不要留太多现金放家里,这是我还林学同的。” 萧良推开院门走出去,没过一会儿何红追过来。 萧良默默看着幽暗里何红带有泪痕的脸。 “我对不起你。”何红咽声道。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这钱是我给的,说的不就没有这破事了?是说了让人指指戳戳丢脸,还是被人反咬一口丢脸?”萧良问道,“还是说你这辈子不想再欠我什么了?” “我……”何红无法辩解。 “别我我我了,拿我的钱就是觉得会被人指指戳戳丢脸,你也得拿着,”萧良脸色阴晦不明的说道,“你这辈子欠我的,还不清的,回去别把气撒林羲头上!” “我不会的。”何红细声说道。 ………… ………… 萧良走回到梅坞巷十九号,徐立桓、顾培军、他哥陪着许建强打牌,张卫以及星旗村支书高晓军、费文伟、赵旭东又凑了一桌,完全没有察觉到老街深处刚刚发生的小插曲。 “你来打两把?”张卫要将位置让给萧良。 “我记忆力太好,跟你们玩,纯粹是骗你们钱。”萧良笑着说道。 萧潇在一旁说道:“你们别让萧良上桌,三副牌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跟他玩牌没意思,让他看着就行。” 萧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许建强旁边看他们玩牌。 萧潇突然想到一件事似的,说道:“对了,我刚才给钱叔打电话拜年,听钱采薇说她妹妹投了公司的简历?你招不招人家进公司?” “招个毛线,招过来当祖宗供着啊?”萧良笑着说道,“你确定是给钱叔拜年,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哥虽然并没有太主动联系钱采薇,但到底是惦记上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人家都有男朋友,”萧潇死活不承认,说道,“你要觉得不行,我就跟钱采薇装糊涂啦?” “别把麻烦塞给我,除了公司,你就不能帮钱采芸解决其他工作了?”萧良说道。 “那我想想吧。这种麻烦事,我就不应该惹自己身上来,想想就头痛,不过钱叔对咱家真不错,不帮忙也说不过去。”萧潇撇清说道,心思却转到别处去了。 “好好打牌,”徐立桓拿牌敲桌子,催促萧潇说道,“别没事净想娘们的事情,那点出息!” 临到十二点,众人又跑到岩溪河岸放了一通鞭炮、烟花,正式迎接新年的到来,大街小巷电视里也播放着春晚倒计时的响声。 看着夜色下像黑绸缎般闪着暗光的岩溪河水,萧良恍然醒过来一般:九四年这就过去了?自己好像都没有好好喘上一口气呢! ………… ………… 袁桐临夜才坐周康元的车一起返回市里,回家吃过年夜饭后,提上礼物到田文丽家送年礼。 身为秘书就是劳碌命,又赶上嘉乐年底业绩有了起色,袁桐几乎挤不出个人的时间出来——为此田文丽都跟他闹了几次小性子。 好在田建中还是知情达理,没有觉得袁桐年夜饭过后才上门送年礼有什么不好,还把使性子的田文丽训斥了一顿,催促她跟着袁桐回去过年。 东洲的风俗,未婚妻订婚过后就需要到男方家过年,婚事也会尽快操办,没有二三十年后那么多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现象。 袁桐没有将今天云社发生的事情跟田建中说,但他胸口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感觉喘气都有些费劲。 他不惜将个人的发展都冒险搭了进去,以为精心布局就能将萧家兄弟从云社、从狮山赶出去,却怎么都没有想到。 在今天的变化面前,他所谓的努力就是一个笑话。 单这个春节就盈利两千万,这怎么可能? 虽然为了嘉乐的发展,袁桐理论上应该期待保健品行业的盈利空间越大越好,但想到萧家兄弟这个春节,就能斩获两千万的暴利,他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简直妒火中烧,越想越烧越旺,像有蚂蚁在吞噬他的心脏。 回到家里,他妈坐电视机前看春节晚会,他爸袁唯山坐在窗台前,手里拿着话筒,一刻不得停的打电话接电话,说些恭贺新年、新春的喜气话。 袁桐就默默坐在沙发上,都忘了第一次到他家过年的田文丽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好不容易等到他爸春节问候的电话打完,春节晚会都快结束了。 “是不是不好受?”袁唯山拉了一把椅子坐到袁桐面前,沉声问道。 “萧长华很可能抱上新市委书记的大腿东山再起不说,萧家这个春节还能赚两千万,谁心里能好受?”袁桐闷声说道,“老天都瞎眼了,就给萧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坐一旁的田文丽眼珠子都要瞪圆了,难以想象袁桐嘴里说的这一切。 果汁厂污染事件,田文丽得知萧家兄弟在云社办厂办公司,做的还是市面上很火的“脑健灵”,她就很惊讶了。 不过,现在下海经商的人多了,萧潇从单位办停薪留职,就说了要出去创业;那时候大家都在说,宿云生物被逼着整治污染,就算不元气大伤,也能治一治萧家兄弟那狂狷不羁的脾气。 田文丽工作清闲,就想着女人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萧家兄弟的事,甚至在袁桐面前也闭口不问,以免袁桐小心眼误会她旧情难断。 只是田文丽怎么都想不到,距离污染事件才过去三个月,袁桐突然说萧家兄弟这个春节能赚两千万? 两千万什么概念? 市经贸委春节前给每人发两千元福利都胆战心惊,反复叮嘱不能拿出去炫耀。 炫耀个屁啊! 两千万是不是就一万个两千元? 田文丽这一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真觉得袁桐说得对:老天爷瞎眼了! 萧潇慢腾腾的性子,脑筋死,又不比袁桐能说会道,他弟弟还是个强奸犯,怎么钱都叫他兄弟俩赚去了? 袁桐没有注意到未婚妻惊诧得近乎扭曲的脸色,抬起头问他爸:“确定是罗智林来任市委书记吗?罗智林会不会一上任就给萧长华官复原职?” “你现在情绪还没有缓过来,我跟你说这些没有意义,”袁唯山说道,“你现在不要多想什么,事情肯定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先自己琢磨,琢磨透了我们再聊。” “我也知道事情并没有多糟糕,就是心里不痛快。”在他爸面前,袁桐又不用遮着掩着,直接说道。 袁唯山拍了拍儿子肩膀,看了一眼还在播放春晚节目的电视,没有兴趣,就先回屋睡觉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年初一有愁人 大年初一除了城区商场会营业外,社区以及乡镇商店大多会停业,舒舒服服过一次年,甚至综批市场里的大部分商户也会在这一天难得休息一下。 这两天销售部门是最没有压力的,市场都沉寂了。 五六点钟,镇上就此起彼伏有炮竹声响起,萧良也从睡梦中醒来,没有人打扰,也无意去看寻呼机有没有呼入的信息——这时候想想寻呼机真好,倘若换了手提电话,指不定多少通问候的电话打进来。 早上没有安排镇接待站安排厨师过来,萧良躺被窝里听到他妈这时候已经起床,跟徐亚云在楼下的院子里说话。她们已经将团圆饭准备好,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将他们这些打牌到很晚才睡的人都喊起来。 萧良想着文化站大楼还有一部分员工要上班值守,工厂那边更是如常运转,他今天还真没有办法赖床——中央空调已经被他妈强制关停了,他只能抖抖擞擞在冰冷的空气里穿衣服,下楼陪他家、许建强一家以及孤零零一人留在东洲过节的陆峰吃团圆饭。 约了顾雄、刘辉、梁朝斌他们过来陪他爸、许建强他们打牌,汪兴民也一早赶到镇上来了,但萧良却没有办法空闲下来,他一早先赶到公司,给大年初一还坚持上班的员工发利是红包。 等到八点钟,萧良都准备动身前往果汁厂,趁着夜班职工还没有离开,给夜班以及常日班职工发利是红包,张斐丽才急冲冲赶过来。 张斐丽一张紧绷着的俏脸微微发红,眼神颇严厉凶悍,萧良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大年初一一大早就想吃了谁?眼神怎么这么凶?” “刚去何云贵家骂街了!”张斐丽气吼吼的说道,“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为了几千块钱,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萧良这才知道昨天反咬一口想赖下那五千块钱的是何云贵家老婆,张斐丽早上才知道这事,就跑过去帮何红、林羲出气,跟人家大吵了一架。 “好啦好啦,大过年的,不要这么凶。”萧良将张斐丽拉到跟前,要搂她的腰。 “在公司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连你都凶。”张斐丽瞪大杏眸,张开檀唇,露出皓齿,一副要咬人的样子。 在萧良魔爪伸过来之前,她就先逃出萧良的办公室,然后站在办公室门口,催促喊道:“萧总,你别磨磨蹭蹭,果汁厂夜班工人都等不及要换班了!你要舍不得红包,我们就别去了吧!” 萧良拿起公文包,走到办公室门口,见过道里没人,伸手在张斐丽翘臀上掐了一把,然后搓着手指,慢慢回味那惊人的触弹感;张斐丽瞪眼看过来的羞恼神态,真是销魂…… ………… ………… 袁桐上午也是约了乐宥,以及从狮山赶过来的周斌、朱金奇两人,在东洲市中心找了一家茶楼包厢里打牌。 茶楼对面是东洲第一家、今天大年初一刚正式开业的肯德基。 虽说再过十数二十年,肯德基会成为司空见惯的寻常餐厅,但在九五年,却又是那样的新奇跟时髦。 一早肯德期玻璃门前就排满等候就餐的人群,这时候队伍足足有两三百米,还不断有新的人加入队伍之中。 下午市里有花灯游街表演,区县的民众很早就往市中心赶,大街上人流如织,声音嘈杂。 然而袁桐、周斌坐在茶楼包厢,隔着玻璃窗,“这个春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健灵”这句机械重复的唱句,却出奇清晰的一遍遍传入他们的耳中,叫人抓狂。 袁桐之前说过可能是省经贸委主任罗智林到东洲,但也没有很肯定,毕竟他爸袁唯山在钟云峰那里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有些敏感信息不方便直接问。 周斌与朱金奇走进包厢,就迫不及待问先到一步的袁桐、乐宥:“确认是省经贸委主任罗智林来任书记?” 萧家兄弟这个春节能赚两千万,是令人嫉妒得久久难以入睡,但这对周斌、朱金奇来说,还不是最担忧、恐惧的。 他们更担心萧长华官复原职,以及萧家抱住新市委书记的大腿。 对他们说来,这是比唐继华更具威慑力的存在。 唐继华成为宿云生物背后的支持者,虽然令人震惊,但还不足以致命。 毕竟县里还有那么多人制衡,唐继华再强势,也不可能肆意展开拳脚。 倘若新的市委书记都变成萧家的大腿,他们就得考虑,在市县两层主政官员的强力支持下,萧家真要对他们这小虾米下手,他们就难熬了。 纵火案看似没有破绽,但真的就一点破绽就没有了吗? 无非是哪个层次人物推动去查的问题。 这由不得朱金奇、周斌不担忧。 “确定是罗智林了,我家老头子也是前几天才听说这事,这次省里卡得紧,差不多组织程序都走完了,才传出消息。你老爹也应该知道了吧?” 乐宥拿起雪茄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口,轻轻吐着烟圈,问袁桐。 袁桐点点头,虽然他爸袁唯山也说整件事未必会有多糟糕,但他的心情还是很郁闷。 乐宥继续说道:“唐继华调来东洲之前,也在省经贸委长期任过职,与罗智林的私交应该不错,现在也该轮得到他伸一伸手脚了——你们也别真把他这个县委书记当成软柿子捏啊。” 乐宥心底一直瞧不起萧家兄弟这两个破落货,但他却远没有周斌、朱金奇以及袁桐来得那么紧张。 袁桐、周斌跟萧家兄弟是夺“妻”之恨,之前又喊打喊杀了好几次,朱金奇以前是肖裕军的马仔,很可能直接参与了对萧良的陷害诬告,但乐宥可不觉得他跟萧家兄弟有什么不可开解的死仇。 华宥虽然从泛华分拆出来,但他自诩还跟许建强保持密切的私交。 此外,他这段时间跟孙仰军以及市长钟云峰的大舅子沈君鹏来往密切。 沈君鹏、孙仰军不仅联合注资泛华建设,目前也有意拿一笔资金,注入华宥建设,加大在东洲的押注。 萧家兄弟是搭上唐继华的关系,萧长华也有可能被唐继华推荐给罗智林得到重用,这一切是令人非常不爽,但乐宥并不觉得这会耽搁他发家致富。 他需要紧张什么? 乐宥非但不紧张,还不忘宽慰袁桐、周斌、朱金奇几句,说道:“都说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萧家祖坟冒青烟。只要不耽搁我们发财,你们也别小鸡肚肠,总想着跟人家过不去。” 袁桐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觉得这辈子有跟萧家兄弟解开死结的可能,但他父亲袁唯山是市政府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在东洲官场是不弱于县委主官、市直局长的存在,往前挪一步,不要说副市长,直接进入常委班子都有可能。 再说他父亲袁唯山能走到这一步,背后也不可能没人,并非萧家抱住新市委书记的大腿就会被压一头的。 周斌心情却要比袁桐、乐宥糟糕多了。 他再没脑子,也能想到萧家兄弟一旦得势,或许拿背后有当市政府秘书长的父亲撑腰的袁桐没辙,但岂非会拿出更大的气力来针对他家? 这次他妈的副县基本泡汤了,大过年就在家里发脾气。 他大年初一,就跟朱金奇紧巴巴赶到市里来见袁桐、乐宥,可不就是指望乐宥、袁桐会更看萧家兄弟不顺眼,能令他们的攻守同盟更紧密一些,却不想乐宥会如此滑头,竟然反过来劝他们跟萧家兄弟化敌为友。 这TM是他想化就能化的了吗? “别一副愁眉苦恼的样子,就算萧长华东山再起,我也不信罗智林就一定是萧家的大腿——将来形势会是怎样,还难说呢,” 朱金奇内心虽然更担忧,但还是在桌下轻轻踢了周斌一脚,故作轻松的说道, “以前不是都说唐继华是极厉害的角色,到狮山还不是盘在那里?” “哈哈,”乐宥笑了起来,称赞朱金奇道,“还是老朱看得透,将来什么形势,现在谁都不好说,现在就烦恼那些有的没的,纯粹是自寻烦恼,还不如等一段时间再看……” “这倒也是的!” 袁桐点点头,说道, “乐少说得对,现在就断言说罗智林到任,东洲的天就要变,也太轻浮、太早了。陈富山案后,省里这两年来一直都在往东洲塞官员,但不管塞多少官员过来;这些官员首先是人。” “你这话水准就高了,看周斌都吓成那熊样了,” 乐宥对周斌这种角色,贬低起来也是不看面子的,跷脚说道, “钟云峰到东洲任副书记、市长,这段时间孙仰军频繁往来于东洲,就连钟市长的大舅子沈君鹏,这样的人物都好几次在东洲露面,是为了什么?真的是跑到东洲来交朋友的?只要省里下来的官员,能融入地方这张网里,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个别硬骨头看着吓人,但能成什么气候?这一次事情,看似你们在狮山有些被动了,但也不完全是坏事。比如说周康元,他真的就乐意看到唐继华风生水起?你们啊,下一步应该多做做周康元的工作。” 听乐宥说到这里,袁桐眼睛一亮。 果汁厂污染事件过后,周康元就对他们起了间隙。 之前袁桐也没有特别在意。 他到周康元身边当秘书,本来就是一种政治利益的交换,以便他能快速获得职位上的提拔;他又不可能真去当周康元的嫡系亲信,指望周康元不遗余力的提拔他。 他真正的依靠是他爸袁唯山。 这次他们在狮山是很被动,风光叫姓萧的占尽,但周康元又会怎么看待这事? 这次是不是他们跟周康元修补间隙,与狮山地方派进一步紧密结合的机会? 袁桐不得不说乐宥的这些说法非常到位,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是乐宥他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副市长乐建勇得知昨日发生的一切之后,做出的分析……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看到兄弟开路虎 见乐宥袁桐情绪还算稳定,朱金奇也就稍稍放心下来,说道: “年底嘉乐的销量总算上去了,这个销量能持续到正月十五,嘉乐就可以说是真正走上正轨了。我们跟狮山制药厂也进行了对接,承诺三月之前专门给我们调整一条生产线出来,确保我们后续的产能没有什么问题。多亏袁科帮了大忙,加工费还相当优惠。另外,县里今年会推动对狮山制药厂的改制,就不知道孙总、沈总那边,对嘉乐有没有兴趣?” 朱金奇跟孙仰军见过几次面,跟沈君鹏就有幸见过一次面,他大年初一没有管家里的事情跑到市里来,主要目的还是这个。 孙仰军在省里的人脉关系不比许建强稍差,家里也有叔伯担任高级职务,沈君鹏作为新任市长的大舅子,这些年在南方经商,听说名下资产都有十亿了,更是令人仰慕的真正大佬级人物。 嘉乐即便要让出更多的利益,但如果能抱住这两条大腿,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是啊,嘉乐现在怎么说都有些价值了,孙总、沈总总应该感兴趣了吧?” 周斌巴望看着乐宥问道, “昨天唐继华到云社调研,萧家那个杂碎张口就说这个春节预计能赚两千万。就算有些虚夸,也应该差不了多少。我们走上正轨,今年也不可能差他们太多。” “应该没有虚夸,我甚至怀疑萧良有意往少里报了。”朱金奇沉吟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乐宥问道。 “如果仅有两千万的盈利,年后除了直接拿一千万现金收购果汁厂的生产部门,甚至还要额外承担之前生产线多次技术提升所承担的负债,宿云生物还能剩多少钱用来扩大生产、进军省外市场?” 朱金奇各方面都熟悉,知道南亭湖果汁厂三条生产线要提升到春节期间那个产能,需要额外投入多少资金;他也跟一些设备供应厂商认识,知道这部分设备货款,南亭湖果汁厂还拖欠很多。 目前从云社传出来的初步收购,南亭村仅承担对镇信用社的负债,保留工业配套资产,其他都由宿云生物承揽,这决定了宿云生物要为之支付更多的资金(当然,生产线提升之后,价值也大增,萧良不想搞复杂的资产审计,才推出一揽子方案)。 朱金奇单从这点,就能很肯定判断宿云生物这个春节的盈利远远不止两千万,又继续分析道, “各家的营销成本控制水平不一样,我没法准确估算宿云生物这个春节能赚多少钱,但肯定不会就只有两千万。嘉乐要是销量能达到宿云生物这个水平,我都有把握,盈利不会低于三千万。同时我们也得承认,宿云生物的营销成本控制,要比现在的嘉乐要好一些。宿云生物的生产也理顺过来了,生产线这一块的改造投入很大,五六百万总归是有的,这也意味着‘脑健灵’的生产成本,要比我们找狮山制药厂代工低一些!” “哦,你觉得宿云生物这个春节盈利,很可能有四千万这么多?”乐宥认真的问道。 乐宥虽然在嘉乐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这些股份基本上都白得过来的,他并没有特别关心。 再说他平时要花时间吃喝玩乐,多余的精力也要盯着华宥大厦的建设、招商,嘉乐也只能放手给张健、朱金奇打理;他甚至也没有精力去研究保健品市场的状况。 他之前也没想过做保健品,会是这样的暴利。 倘若嘉乐走上正轨,九五年也能斩获这样的暴利,他持股所对应的收益,就要超华宥大厦所能带给他的收益。 乐宥又装风轻云淡的跟袁桐笑着说:“我昨天听你在电话里说云社发生的事,还以为那孙子瞎扯淡吓唬人呢。听你们这么一说,这孙子还往低里说了。” “很有可能会达到四千万这个水平,甚至再超过一些,我都不觉得意外。”朱金奇很肯定的说道。 “老朱这个判断应该是靠谱的——唐继华大年三十如此急躁、如此兴师动众的表态,因素肯定是多方面的!”袁桐心里更不是滋味,但他内心即便更期待朱金奇判断错了,此时还是附和朱金奇说道。 他在嘉乐的持股有限,但嘉乐却是他最重要的堡垒,当然希望嘉乐更具吸引力,能将沈君鹏、孙仰军这些真正的强力盟友拉进来。 只有这样,他就能继续叫萧家兄弟吃屁。 “那好吧,你们写一份详细的商业报告,我去找沈总、孙总他们聊聊,”乐宥皱着眉头说道,“沈总常年在香港混,对商业报告这方面要求比较高,你们也别想糊弄他……” 说实话,萧家真要抱上罗智林的大腿,乐宥不觉得有什么,萧长华再飞黄腾达,也不可能比得上他老子,差着两级呢。 不过,想到萧家那小杆子,今年这个春节竟然极有可能斩获四千万的盈利,他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操,老天瞎眼了吗? 看到兄弟开路虎就已经不爽了,想到萧家那小杆子竟然有可能爬到他头上去,乐宥这一刻直觉得是有人拿手指甲刺挠他的心窝,脸色都阴沉下来…… …………… ………… 除夕、大年初一这两天市场如期沉寂,但到年初二,随着家家户户开始走亲访友,“脑健灵”的日销再次被拉爆。 除夕、春节两天市场沉寂,渠道好不容易囤下些货,也很快脱销。 萧良平时就给渠道零售端留出总计十三元的利润空间,春节期间渠道端擅自提价现象严重,销售部不得不分出相当精力,将那些提价特别狠的渠道商拉出来当典型杀鸡骇猴,或罚款,或限供,或直接解除合作协议。 萧良同时要求渠道方加强对零售端的管理,千方百计维持市场售价的稳定。 至于宿云生物内部希望提高出厂价的声音,萧良直接无视。 大家只能为果汁厂目前仅拥有三条生产线感到惋惜。 生产线经过两次大的优化调整,投入大量的资金添加新的设备搞全流程技改,生产也安排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周产一百万盒已经是极限,实在没有办法再提高了,都快超过理论产能了。 拿萧良的话,生产线真的开出火星四溅的感觉出来了。 过了正月十五,随着传统春节假期进入尾声,“脑健灵”市场销量也是应声而落;前后相差一天,日销就直接跌掉一半。 虽说日销会滑落到什么水平才会企稳,还有待时间观察,但宿云生物,包括果汁厂在内,数百名员工这时候迎来真正的休整假期。 车间生产恢复常日班运营,那些连春节都没能回家的销售人员,也都陆续补放为期一周的长假。 费文伟、申政、谭兴、纪红群等人肯定没有那么长的假期,还要到云社召开庆功总结大会,但除了将家小都带到云社团聚外,基本上也是整天聚到一起喝酒打牌。 宿云生物跟经销商是现款现结,春节期间经销商甚至都主动提前将货款打入公司账户,而截止到正月十五,脑健灵的市场销售基本上都维持在脱销状态之中,所有的渠道商手里基本都没有积存,有也只有极其零星的一些。 因此,整个春节期间的销售数据,无需总结,就非常直观的呈现在公司管理层的眼前。 四百八十万盒超高销量,难以想象的给宿云生物创造总计高达一亿七千万的超高销售收入;而在此之前,宿云生物半年的销售额都不到四千万。 宿云生物前期内生的资金,都用于生产及市场等各个方面的完善与扩张,盈利几乎为零,甚至还拖欠了两三千万的应付账款。 不过,春节期间如此巨量的爆量,在扣除生产、包装、人员薪资、税费以及堪称恐怖的市场营销投入后,宿云生物预计斩获的超额利润,将远远超乎外人的想象,达到七千万左右,远非萧良之前公开声称的两千万。 这就是这个年代令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保健品暴利。 前世二三十年之后,那些登顶过富豪榜的超级富豪,就有多人发迹于保健品,如史宗钟…… 萧良他对此是确信无疑的。 这些天沈园也充满着欢乐的气息。 这次庆功总结大会,除了讨论春节期间的生产及市场运营得失以及公司下一步的发展规划外,一个重头戏就是讨论总额一千万的年奖金补发方案。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家都想大规模扩张 公司的下一步发展规划,除了已经明确下来,今天下午就将在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上讨论的收购果汁厂生产部门以及在果汁厂基础上进一步改造,完善研发、质控体系外,所有人都主张立时、迫不及待的向省外市场进行大规模扩张。 扣除将发放下去的年终奖金,宿云生物对上游占款规模可以进一步扩大到四千万左右,倘若萧良不将他名下的六千万净利提走,公司相当于拥有上亿的超级现金储备。 宿云生物现在完全有实力可以立时将销售网络往整个华东地区乃至经济发展较好的中部、华南省市都囊括在内。 这也是萧良当下优先考虑的重点。 当然,他的想法要比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周全得多;对下一阶段的市场,也有着他们所不具备的精准预测。 历史轨迹不发生改变的话,今年六月初广告法正式实施,虽然并不能立时刹住保健品宣传的乱象,到年底国家也会着手对全国混乱不堪的保健品市场进行大整顿。 说不定还会因为宿云生物这只小小的蝴蝶,大整顿有可能会提前到来。 到时候除了各地省市政府会按照国家的部署,严厉打击夸大其词的虚假广告宣传外,从中央到地方也会颁布相应的法律法规及地方监管条例,设立更严格的准入门槛,对保健品厂商的生产纳入食品安全监管范畴。 省市相关部门统一行动起来,对辖地厂商进行大规模、高频率的抽样检查、整顿是肯定会有的。 萧良也不担心直接的检查,宿云生物在合规问题早就有部署,宣传口径也一直没有脱离四个月后将正式实施的广告法范畴。 真正令人头痛的,还是数以百计的媒体将如飞入花丛中的蜂群一般,盯住每一家保健品厂商可能会有的弊端,包括虚假宣传、产品不合格、生产环境落后等等在内,进行疯狂的负面报道。 到时候除了相当一部分过度虚假宣传的厂商,会遭到毁灭性打击外,整个保健品市场都将遭受一次自崛起以来未曾有过的重创。 普通民众也将第一次对神秘的保健品产生广泛的质疑。 倾巢之下,没有完卵。 到时候并非宿云生物洁身自好,没有进行虚假夸大宣传,就能独善其身的。 宿云生物既要保持快速发展,又要尽可能减轻大整顿产生的冲击,萧良现在就得考虑周详了。 更关键的,他还不能在公司上下渲染大整顿即将来临的氛围,叫朱金奇、张健、袁桐、乐宥那群孙子也跟着警觉起来。 那样就太无趣了。 ………… ………… “徐立桓,纪红群他们都乐成那样了,你咋还愁眉苦脸的?” 正月十五过后,泛华综批市场的人流也总算降了下来,许建强也是难得下午就给自己放假,拉萧良坐岩溪河畔垂钓。 “这帮家伙赚几个钱,就想着扩张再扩张,但这个春节的盈利,也就在我们这个旮旯里看着可观,实际不值一提。这点新增资金如何在各个环节进行分配,人员又要如何进行调整,也没有人能替我考虑啊,都得我自己一点点去想,”萧良苦恼叫道,“我不愁眉苦脸,谁愁眉苦脸?” “这确实是够你头痛的,”许建强哈哈一笑,说道,“对了,孙仰军年后找到我,他想以泛华的名义拿一部分资金注入嘉乐,被我拒绝了。不过,孙仰军跟沈君鹏,可能会拿他们的合伙公司参股嘉乐。” “嘉乐这个春节档期,销量也有四五十万盒,算是有一个相当不错的起步了,而且肖裕军名下的果汁厂办公楼年前莫名失了一把火,想必已经将他们拖欠的账款抹得一干二净了,” 萧良微微一笑,说道, “他们现在不缺钱,市场成绩还算过得去,但朱金奇、张健以及背后那些乱七八糟找人代持的家伙,现在就迫切拉孙仰军、沈君鹏入伙,看来是真的有些怕我了哦!我有这么凶吗?” “他们是夜路走多了,怕遇到鬼啊。”许建强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一方面庆幸跟乐宥分道扬镳了,一方面又烦恼孙仰军、沈君鹏要跟这些人搅和到一起去,就没有想踏踏实实做点实事赚钱。 “对了,你想知道宿云生物这个春节到底产生多少盈利吗?”萧良问道。 “别,我不想知道,”许建强非常坚决的拒绝道,“你别拿这个来刺激我,我现在只想专心把综批市场做好。” “你得帮我将这些信息传给孙仰军、沈君鹏啊,”萧良说道,“我们赚不多,也就七千万吧,还要拿一千万给徐立桓他们发年终奖,剩我手里就更少了。” 许建强提起鱼竿要揍人,又疑惑的问道: “怎么,你真希望孙仰军、沈君鹏他们搅和到嘉乐里面去啊?” “他们将更多资金往嘉乐砸,对泛华的企图心也就小了啊,”萧良迷之微笑说道,“再一个,钟大市长来东洲上任了,我听说孙仰军这段没少拉沈君鹏往东洲跑,没有一个比较大的池子容纳他们,谁知道他们会搅出多少事来啊?” “现在省内保健品市场,红桃Q、金铢占比最高,脑健灵年底直接冲到第三,跟前两家差距也非常小——倘若孙仰军、沈君鹏他们要大规模注资嘉乐,第一个就是要跟你们打省内市场,你不嫌麻烦?”许建强问道。 “在我的赛道里,无论是玩阴的,还是玩阳的,我怎么可能会怕?”萧良迷之一笑。 许建强轻轻一叹,虽然他不知道萧良从哪个渠道对沈君鹏有所了解,却不得不承认萧良对沈君鹏的判断还是挺准的。 沈君鹏八十年代初就放弃体制内发展,跑到香港经商,创立君鹏实业,不仅攒下丰厚的身家,也交游广泛,见多识广,一直以来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有着很高的声望;后续很多人下海经商,对沈君鹏也有依赖。 许建强也不否认,他之前对沈君鹏也是有所仰慕的。 因此,泛华建设最初缺乏资金,想要搞增资扩股,许建强第一个就想到沈君鹏。 孙仰军拉沈君鹏注资泛华,最初就说好不干涉泛华的具体运营。 等沈君鹏、孙仰军的合伙公司正式注资泛华之后,沈君鹏却好几次建议泛华在省内同时开发建设更多的综批市场项目,以达到快速做大业务规模的目的,完全无视增资扩股之前泛华确定的战略目标乃是集中资源扎根东洲,将泛华综批市场做大做强,将影响力往全省进行辐射覆盖。 沈君鹏的用意,就是想泛华快速做大规模,然后到香港买个壳公司,将泛华包装进去上市,进行资本操作,并没有想着靠泛华的股权分红盈利。 这也是叫许建强看清楚沈君鹏急功近利的一面。 虽说孙仰军拉沈君鹏注资泛华,不仅约定了不干涉泛华的具体经营,总计也仅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足以拿股权架构强制性要求什么,但说实话,许建强也烦沈君鹏、孙仰军整天在他耳畔旁敲侧击。 倘若萧良不介意,让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到嘉乐去,许建强也确实能省很多的烦心事。 这时候顾培军、萧潇、何雪晴走过来,顾培军提起浸在水里的鱼篓子,看里面就几条两三指宽的小鲫鱼,嫌弃的说道: “下午就这些收获,你们还美滋滋的坐了半天?” 他们下午刚列席过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回到沈园看到萧良还跟许建强悠哉游哉的坐在河畔。 何雪晴也忍不住鄙夷的问道: “我说两位大老板,干点啥事不比这强?” “姜太公钓鱼,意在愿者而非鱼,这个境界你们现在还理解不了,”萧良随口胡扯起来,问道,“下午会议进行得如何,范大镇长、周大书记有没有给我们下绊子?” “他们倒是想啊,”顾培军笑嘻嘻的蹲河边,折了一根枯灌木枝投水里,说道,“他们甚至都没有保留意见,好像生怕别人看出跟我们不和似的,两个方案都全票通过。” 今天召开的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正式讨论宿云生物收购果汁厂生产部门以及品牌等资产与南亭工业园资产整并两项方案,涉及宿云生物、南亭湖果汁厂、南亭村两委以及南亭工业园的投资方。 何雪晴代表宿云生物、顾培军代表南亭村委及南亭湖果汁厂列席会议。 萧潇最终决定留在体制内发展,许建强也跟唐继华沟通过了。 唐继华此时有意推动县里拿出一部分资金,直接参与进来推动南亭工业园的建设发展。 考虑到萧潇的组织关系调动,会有一个过程。 因此许建强就动用泛华出资人的身份,推荐萧潇担任南亭工业园的副经理作为过渡。 萧潇这次也是代表泛华建设,列席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参与南亭工业园资产整并方案的讨论…… 第一百八十章 产能扩张计划 顾培军蹲河边,简单跟萧良、许建强说起党政联席会的一些情况。 顾培军这次原本想辞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的职务,专心负责宿云生物的生产、工厂建设等工作,但事先跟汪兴民通气时,汪兴民没有同意。 顾培军目前已经在南亭村树立起威望,此时轻易换上别人,未必能掌控得住南亭村的局面。 此时对南亭工业园进行资产整并,后续还将有一两千亩南亭村的集体土地审批变更为工业用地置入工业园中,南亭村对工业园的实际持股将长期保持在百分之五六十,甚至更高。 现在顾培军是村支书,又与萧良等人共同挽救了南亭湖果汁厂破产倒闭的命运,因此才得确保在南亭工业园的事务上,将范春江、周健齐等人的意见完全排斥在外。 这么一个关键位置,要是随便换人,汪兴民担心会有隐患。 考虑到顾培军后续的主要精力,会放在宿云生物,汪兴民想到的折中办法,就是任命赵旭东担任南亭村党支部委员、副书记,分担顾培军在村里的工作,代表南亭村进驻工业园担任副总经理。 萧潇与赵旭东这段时间牵头完善的这两个方案,今天通过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表决通过,下一步就是通过南亭村民大会表决后,就会正式进入实施阶段。 到时候除了南亭湖果汁厂的生产部门及品牌等资产将并入宿云生物之外,工业园也将从有限公司升格为集团有限公司,刘辉将代表镇政府出任工业园集团董事长,主持项目审批等工作,梁朝斌将担任工业园集团总经理,与担任副总经理的赵旭东,主持工业配套及园区建设工作,萧潇担任副总经理,主持招商引资等工作。 萧良将鱼篓里几尾小鱼,又统统倒进岩溪河里,省得带回去给徐立桓他们看到嘲笑。 与许建强收拾钓具回到沈园,看到徐立桓他们坐前宅院子里饮茶,萧良笑着问道:“都醒酒了,谁夜里还能陪汪书记再战三百回合?” 这个年代平时日子都过得清苦,遇到机遇也都舍得拼命去干,有时候就更需求酒精的麻痹缓解疲惫与工作的苦寂。 乡镇更是饮酒成风。 “三百回合不行了,一百回合还是可以的,”徐立桓、申政他们不示弱还兼挑衅的说道,“你跟老许现在都学会躲酒了,差点意思啊。” “收购跟资产整并方案通过了,我得考虑很多事情啊,都跟你们似的,公司就没人管了。”萧良耍滑头说道。 “通过了?”徐立桓问道,“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虽说大家之前都不觉得两个方案通过党政联席会议表决会遇到什么阻力,但正式通过,都还是很高兴,迫不及待想进军省外市场。 “接下来我还是要重点考虑产能扩张的问题!”萧良说道。 “产能扩张?产能的问题不太大吧?”徐立桓他们疑惑的问道。 宿云生物春节期间遭遇到最大的瓶颈就是产能,要不然销量还能再上一个台阶,但问题是三条生产线的大优化、提升,是腊月前夕刚刚完成了。 生产线刚完成提升改造,就迎来销量最大限度的爆发,产能当然跟不上。 事实上三条生产线的年产能还是相当可观的,理论年产能实际已经达到两亿瓶、五千万盒。 他们可以通过平时多生产、多积累库存,以应对节假日销量高峰,就总的产能而言,徐立桓并不觉得存在多大的瓶颈。 五千万盒的总年产能,对应出厂价是十八亿,还不够他们立时就将销售网往整个华东地区铺开的? “小萧总你今年打算将销量做到多少亿?”纪红群忍不住兴奋的问道。 在萧良看来五千万盒“脑健灵”的年产能都远远不够,下一步还需要重点解决产能扩张,也由不得纪红群他们不兴奋的多想一想。 “……”萧良头痛的拍了拍额头。 他现在总算明白金铢、红桃Q为何刹不住车了,金钱带来的刺激实在太强烈了。 他们半年时间在江省这一狭窄市场,就做出两亿多的销售额,下一步往整个华东地区以及中部省市扩张,怎么看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按照宿云生物既有的模式操作,利润空间就已经有这么大了,为何要刹车? 不应该拼命油门,赶在一年后的九六年春节档期收获一波更狠的吗? “销售团队的建设,并非一加一加二,可以无限扩张下去。如果这么简单粗暴的话,内部结构很快就会垮塌下去,” 萧良耐着性子跟徐立桓、纪红群以及在座的众人解释,说道, “下一阶段市场销售部门要保持对省外市场适度的扩张步伐,但经销体系的升级,内部精细化管理,都会提到日程上来。至于产能扩张,也不是完全为‘脑健灵’做准备,甚至‘脑健灵’这款产品自身也需要做进一步的工艺升级。我们要考虑竞争对手现在已经窥破我们的商业模式,正摩拳擦掌准备加入节假日的竞争中来啊。如果我们躺在以前的功劳簿上沉醉不休,等惊醒过来时,就会发现千帆已过,我们已成沉舟……” 刚刚经过春节市场的狂热,徐立桓他们多多少少是有些兴奋过度,但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萧良有清醒的意识就够了。 这段时间经过几多波折,徐立桓他们还会质疑萧良的商业判断跟威信吗? 这段时间顾培军、徐立桓他们核心精力还是放在“脑健灵”的生产、销售以及物流等环节上不敢放松,萧良也没有跟他们讨论过多的发展规划问题;甚至顾培军他们想讨论,他都说放到年后再说。 现在萧良就耐着性子,跟他们聊一些他在产能扩张方面的规划。 宿云生物目前资金是相对宽裕了,但真要择地建设新的生产基地,从工厂规划、设计以及项目审批,到拿地进行基建施工,再引进生产线安装调试,能在年底之前能完成产能扩张就算是快的。 如果临时新找一家代加工厂解决产能问题,品控又无法保证。 前期产能扩张,最方便的还是在果汁厂现有生产部门的基础上,直接引进一两条产能规模更大、更为先进的生产线。 新的生产线,萧良年前就已经亲自在跟相关厂商接触了。 南亭湖果汁厂目前采取的是热灌装工艺,也就是在高温下维持足够长的时间达到灭菌、无菌效果。 早期的果饮以及“脑健灵”之类的汤剂保健品,没有竞争产品的对比,采用这种工艺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严格说来,较长时间的高温灌装,对饮品的口感及色泽还是有较为明显的影响。 宿云生物接下来将直接引进无菌冷灌装工艺,是采用超高温瞬时杀菌后快速降至常温,随后在无菌环境下进行灌装,能生产出更高品质的饮品及汤剂保健品。 一条中型无菌冷灌装生产线的投资要高得多,生产管控要求也更为严格,但每小时极限两万五千瓶的理论灌装产能,差不多抵得上果汁厂现有三条经过提升改造过的热灌装生产线。 萧良计划是在完成对果汁厂生产部门的收购之后,就直接将生产条件更好、空间更开阔的第二车间腾出来,做更进一步的厂房改造,引进全新的无菌冷灌装生产线,预计最快五月之前就能试生产,要比投资建造新厂快得多。 仅此一条线投资就要超过两千万,要不是春节期间狠狠赚了一笔,谁都不敢想象他这么快就能如此阔绰。 萧良也计划在果汁厂东侧再置换十数亩产业用地,建造新的生产车间(第三车间)以及全新的研发检测中心,确保年底之前,“脑健灵”的产能规模能提高到三亿瓶(理论产能或极限产能则高达四亿瓶),并初步形成新的保健品及果汁、茶饮料等新品类的开发能力。 当然,这次收购还包括南亭湖果汁的品牌等无形资产。 萧良无意放弃果汁、茶饮等品类为主的饮料市场,这次产能扩张的重点,也并非都是为“脑健灵”准备,主要还是为下一步进军饮料市场做准备。 萧良甚至还计划在工业园二期规划范围内,着手进行新的灌装工厂建设。 虽说目前省里追求经济快速发展,对工业用地的审批比较粗放,但南亭工业园前期就想照省级审批权限的顶格,直接拿到六百亩新增工业用地的许可,有没有一两个足够分量的工业项目支撑,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里面还需要地方在新增工业投资、产值、税收等一系列指标,做出明确的承诺。 现在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南亭工业园一期就五十亩规模,用的还是南亭村自留的产业发展用地,不涉及复杂的审批程序。 萧良前世跑过新建项目的事,对这里面的道道,比乡镇要清楚得多。 萧良盘算着新的灌装工厂今年底就先上两条无菌冷灌装生产线,总投资控制在六千万左右。 这样一来,将新灌装工厂与新的小商品制造集中区投资捆绑到一起,勉强凑出一个亿的规划来,这才勉强能达到直接向省里独立申报工业园区的隐性标准。 当然,工业园能快速通过审批,除了新的灌装工厂用地能直接在工业园规划范围直接解决,工业园加快建设,后续也能为宿云生物的发展提供更高水平的工业配套能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做老板要会画大饼 截止目前,宿云生物的销售额应该突破两亿了吧,今年大举向省外市场扩张,计划做出多高的产值啊?” 黄昏时分,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与顾雄、张卫等人前后脚走进沈园。 酒席还没有准备好,大家坐在院子里饮茶聊天,汪兴民也很直接问起宿云生物新的一年的销售计划。 宿云生物仅半年时间在江省就做出两亿的销售额,这已经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并且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数字了。 九四年狮山全县工业总产值甚至都不到二十亿。 也就是说,宿云生物一家,刚初创半年时间就带动了全县工业总产值超过百分之十的年增涨率。 接下来宿云生物为了保持较快的扩张步伐,产能建设又主要落地在云社——这方面萧良却是提前跟汪兴民聊了一聊。 这不仅是唐继华在县里公开支持云社经济工作,令其他常委成员无法非议的重要支撑,也将是云社向省里申请南亭工业园整体规划通过的关键依据。 “九四年是比较幸运,做到了两亿营收,”萧良说道,“今年也肯定会向省外市场扩张,但步伐不会太大。宿云生物发展时间太短了,盲目扩张会导致更多措手不及的问题,特别是往省外市场扩张,市场投入等方面的费用都会大幅增涨。当然,产能也是制约宿云生物多品类、多地市场发展的关键瓶颈,需要集中资源解决。我们今年初步设定的目标,是将营收做到六到八亿……” “……”汪兴民点点头,九五年营收目标六到八亿,比他乐观估算的要低一截,但也已经足够恐怖了,又问张卫,“卫雄印务给宿云生物做包装材料配套,今年的计划呢?” “嗯,”张卫点点头,说道,“已经在找东洲工学院的专家制定新的生产线引进方案了,就等镇印刷厂改制完成,就会逐步落实。” 卫雄印务接下来会全面生产新一代“脑健灵”包装材料,但在此之前也累计接到宿云生物近千万订单。 虽说在卫雄印务扩张期间,张卫、顾雄以及刘辉、梁朝斌等出资人暂时不可能拿到分红,但他们前后为保障生产扩大所需,多次增资,累计出资额也仅为两百万,此时净资产则快速增涨到四百万。 也就是说,短短四个月内,卫雄印务出资人都获得一倍的超额回报。 倘若宿云生物九五年实现六到八亿的销售收入,卫雄印务为宿云生物提供新一代包装材料以及其他的印刷业务,单从宿云生物就能接下五六千万的订单。 卫雄印务目前也是照这个数,制定全新的产能扩张及生产计划。 每年从宿云生物承接三千万业务量,就已经达到卫雄印务此时的生产极限;不增加新的生产线不行了。 各个环节还将继续增添新的设备,提高机械化、自动化程度。 想要跟上宿云生物的扩张步伐,进一步扩大给宿云生物的供应能力,又或者想在宿云生物之外开发新的客户,卫雄印务当务之急就是先完成对镇印刷厂的收购改制。 当然,卫雄印务也面临更大的资金缺口。 ………… ………… 喝过酒后,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先告辞而去。 徐立桓、纪红群他们中午喝得很多,夜里就收敛了许多,看大家都还清醒,萧良邀请顾雄、张卫一起讨论两家公司后续的发展事宜。 在沈园后宅两开间打通的会议室里,萧良端着茶杯,坐在会议桌后面。 会议桌两侧除了张卫、顾雄两人,顾培军、萧潇、徐立桓、何雪晴、吴启燕、张斐丽、费文伟、纪红群、申政、谭兴以及陈祝等人,都是宿云生物成立短短大半年以来,凝聚起来的核心管理层。 “我现在还不会直接打开宿云生物的注资窗口,主要是宿云生物体量一下子做得太大,打开注资窗口,你们拿三瓜两枣进来,也换不到多少股份。在我的计划里,宿云生物今年就会升格为集团有限公司,‘脑健灵’以及后续开发的新保健品品类,都会单独放到保健品子公司下运营,在集团公司内部架构上,会隶属于保健品事业部。而在接下来四年内,我会分批拿出保健品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直接授予保健品子公司以及集团有限公司主管级以上的管理人员。今年就授出第一批,总数为百分之五的股份。虽说授股份额会直接跟大家的业绩挂钩,但销售地域的经济条件差异巨大,生产、工厂建设及行政、财务工作如何计权,都会通盘考虑,方案也会召集大家一起讨论,确保你们就算有意见,也说不出口。” “四年后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授完了,往后怎么办?”纪红群笑着问,“小萧总还舍得继续拿股份出来分给大家?” “四年后再看情况,应该还是要继续分的,”萧良说道,“我个人现在发挥的作用大些,独占这么多股,大家都没有意见。再往后公司规模发展更大了,我个人能发挥的作用就有限了,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加入进来,我还继续霸占这么多股份,一是不公平,二是对公司的发展不利……” 随着经济发展,民众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保健品的消费人群在国内来十数二十年间,非但没有得到扩大,甚至还因为屡屡爆发的负面新闻,还变得越来越狭窄。 因此在九七、九八年往后,保健品市场虽然也在稳步扩大,但增涨幅度已经不及同步增涨的经济水平及民众消费能力了。 而哪怕二三十年后,保健品行业也都不存在什么技术门槛,即便有些窍门,也无非是非法添加西地那非等违禁药物。 另一方面,国内的商业模式发展也注定会越发成熟,注定会有越来越成熟的众多竞争对手出现。 宿云生物在保健品领域的盈利能力,天花板是看得见的。 因此,萧良前期需要尽可能多的占有股份,以便从保健品行业套出更多的利润,做他想做的事情。 等保健品市场发展到新的瓶颈时,一方面相关的股权含金量会下降,另一方面此时更多的将股份授予管理团队,以便将宿云生物在保健品领域的旺盛生命周期,尽可能往后延长。 萧良不会将这层打算明说,只是聊一些国际通行的盈利估算法。 九五年倘若能做到两个亿的盈利,宿云生物的估值打底就是十亿,到时候他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授出,相当于九五年的年奖金总数打底是五千万。 除此之外,他也可以不用再发放现金奖励了。 你们这些家伙,卯足了劲给我干活吧。 “股份这个果子看着是更香,但怎么也得再熬一年才能摘到手,小萧总是懂吊人胃口的,”申政开玩笑说道,“我们还是先说说今年的奖金什么时候到账吧。这块肉,还是要吃进肚子里才放心啊。” “一千万我本来是打算直接将现金打到你们账户里的,但真要发现金,扣税就能心疼死你们,反正你们不要指望公司会帮你们逃税,” 萧良说道, “我今天下午跟许总钓鱼,认真想了一下,考虑拿出两种方案供你们选择……” “快说快说,不要吊我们的胃口,”何雪晴笑道,“你看徐总他们都快忍不住擦口水了。” “第一个方案,我会成立一家独立的公司,将你们的一部分奖金注资进去,在云社收购一批老宅子加以改造,改造完成后,可以先充当你们个人在云社的宿舍。等到你们收入多到不再心疼几万、十几万的个人所得税后,随时可以原价将相应的住宅过户到个人名下。这个原价除了购房款外,还是要包括后续改造、装修成本的,一切都在你们自己的奖金份额里操作,多退少补,谁都不要占谁的便宜。这家公司的出资人名额有限,目前仅限在座的各位。我个人还是会推动对老镇的保护,如果这个愿望能实现,镇区这些老宅价值会比较高,到时候也符合你们的身份地位……” “这个好,我第一个报名!”吴启燕叫道。 老镇看上去破旧不堪,但沈园改造出效果之后,很多人看了就羡慕。 吴启燕平时住乡下,原本就想着在镇上置业,方便两个女儿就近上学,只不过之前太忙碌了,都没能腾出时间挑房子。 现在除了公司已经改造好沈园、梅坞街十九号,许建强、袁文海以及刘辉、梁朝斌都开始在镇上物色底子好的宅院。 云社本地的管理人员,像徐立桓、顾培军、吴启燕以及张斐丽他们早就跟着动心了。 何雪晴、纪红群、申政、陈祝他们,不是云社人,也没有想过要将家搬到乡镇来,但无论是跟大老板保持一致,还是单论商业眼光,他们此时还能质疑萧良半点? 吴启燕都想现在就走出去,问问有哪些人家愿意出售老宅子了。 毕竟镇区大部分宅子都住着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为了不牵涉、分散大家的精力,萧良决定注册新的公司,统一交给行政综合部去负责相关事宜。 要不然的话,买下宅子,后期的改造、装修,得牵扯吴启燕他们个人多少精力,公司里的活还干不干了? 当然,越来越多的老宅子改造出来,也能进一步推动镇上重视对老镇的保护,为以后彻底的进行保护性修缮及基础设施改造,做好铺垫。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世界那么大 V4现在是开大奖阶段,大家都没有萧良这种稳如老狗的心性,顾培军都忍不住问道:“还有一个方案呢?” “还有一个方案,对所有主管级以上的管理人员都不限名额,就是拿一部分年终奖金再注册成立一家新公司,对卫雄印务进行注资持股,大家个人名下的奖金份额,都可以折算成对卫雄印务的持股。当然,谁要是想拿现金,觉得一迭迭钞票压在枕头底下睡着香、踏实,公司也不会勉强。卫雄印务除了当下急需进一步注资外,发展前景也非常可观。大家现在都很清楚保健品行业没有太大的门槛,宿云生物成功了,首先会在东洲吸引一批模仿者,嘉乐只是其中之一,接下来步伐可能还会非常大,我们后续面临的竞争也会很激烈。另一方面,东洲涌现一批保健品厂商,南亭工业园后续也将逐步做大起来,吸引大批小商品制造厂商入驻,都会直接促进对中高端包装材料的需求。从长远说,卫雄印务的发展前景,未必就会差宿云生物太多。我还是建议你们尽可能将多余的奖金,折算成对卫雄印务的持股。” “你个人不注资卫雄印务?”吴启燕疑惑的问道。 “我拿一千万注资进去,你们还能分到多少股份,不又是替我打工吗?” 萧良笑着说道, “钱赚不完的,我个人精力则是有限的。我不注资,我现在只需要对卫雄印务提要求。我现在对卫雄印务的要求不算高,但将来会一步步提高要求,卫雄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换供应商。我不会关心卫雄印务内部为何不能符合要求,要怎么做、怎样改进才能符合要求——我不占股,就是可以这么任性。你们集体持股了,就得一起帮着想办法。再说了,综批市场的前景,我难道看不到吗?许总几次拉我出资入股,我都拒绝了,就是不想给许总当牛做马啊。我哪有那么多精力管这么多事?我甚至希望你们有谁足够牛逼,能将宿云生物的股份都从我手里骗过去,我也就可以不用管宿云生物这摊事了!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去看看啊……” “索性将一千万都注入卫雄印务拉倒,”纪红群说道,“房子的事,又不是多着急的。” “脑健灵”对保健品市场扩张有多快速,决定了对卫雄印务的业务规模拉动。 现在谁都能看得出卫雄印务接下来就会步入高速增涨期,现在卫雄印务既然急缺资金,大家当然希望往卫雄印务倾斜更多的资金,占更多的股份。 “你这家伙别太贪心,饭要一口口吃,卫雄印务接下来要是能顺利消化七八百万资金,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卫雄印务后续也要尽可能引进外部资金,别以为我们将所有的蛋糕都吃下来,就是好事情,” 萧良拿笔扔纪红群,说道, “保健品子公司给你们的授股,后续也会放在这家公司里面,不会分散到你们个人头,这是确保股权集中。往后的红利,我也希望你们能集中在这家公司一起发展。毕竟我以后还会创办新的公司,也希望你们积极参与进来——到时候你们再想持股,多多少少也给我拿点真金白银意思一下,资金就可以从这家公司里出。那个才叫真正的期权激励,你们有空还是要多学习。” 萧良接下来又谈到收购果汁厂后,宿云生物除了将设立生产部、研发部,还将设立饮料事业部独立运营南亭湖品牌。 顾培军担任宿云生物副总经理,除了分管工厂建设及生产线引进等工作之外,还将兼任饮品事业部暨南亭湖饮料有限公司总经理。 萧良之前无意做果汁饮料,主要是受东洲的果林资源限制,短期内又没有能力走出东洲,到果林资源富足的地区建厂。 直接采购浓缩果汁进行配制,成本也会相对偏高。 做其他品类的饮料,单罐(瓶)利润空间太低,需要足够大的产能体量,才能做出足够的利润规模来。 不过,萧良做保健品,主要也是为走捷径,赚取重生回九四年的第一桶金。 除了萧良能看到整个保健品行业的天花板在哪里外,他内心深处更清楚,倘若就想着靠保健品行业赚钱,甚至在保健品行业里做出花来,他就能获得内心真正的满足吗? 做“脑健灵”从头到尾,都只是他重生回到九四年的第一块踏板而已。 不要说五年内会将保健品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直接转授给管理层,将来时机恰当,直接将宿云生物的保健品业务出售掉,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甚至期待这一刻能早日到来。 果汁、茶饮以及矿泉水、纯净水等饮料产品线,虽然也不会激起他挑战技术门槛的强烈欲望,但除了南亭湖果汁在东洲、锡江已经有一定的品牌沉淀外,大规模建厂更能极大增加对地方的用工需求,能有效缓解即将到来的下岗潮危机。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萧良需要有一个市场潜力巨大的大类产品,将宿云生物日益强大的营销体系、经销商资源,更充分的发挥作用出来。 接下来,萧良就直接公布年终奖分配方案。 在年终奖分配方案里,顾培军也是独树一帜,获得五十万最高档奖励。 何雪晴、徐立桓第二档,三十万奖金。 陈祝、吴启燕、张斐丽、纪红群、申政、谭兴、费文伟以及后续将调入工业园担任副总经理的他哥萧潇、赵旭东为第三档,二十万奖金。 上述年终奖励,都可以从两家独立公司置换卫雄印务股权及改造老宅选购权。 虽说这些奖金不会直接发放到个人手里,但想想也是激动人心。 这年代十万块钱就能到市区买一套相当不错的商品房,在城镇人均年工资收入才三四千的九四、九五年,五十万抵得上普通人一百年的收入水平,如何不激动人心? 除了最核心的管理层外,刘薇薇等二十名考评出来的优秀经理及部门主管为第四档,十万年终奖。 其他一二级办事处经理及主管级管理人员,总计八十一人,补发的年终金就要拉开距离,仅二万到四万不等。 宿云生物虽然窝在云社,但以在东洲市绝对算得上高的薪资,启动大规模的社会招聘,还通过各种渠道挖人——不直接从原单位辞职没关系,停薪留职过来就行,可以说初步聚集了这个年代的地方精英。 而十月底的那次大跳槽,也基本上是萧良“含着泪”将管理层内部的隐患跟能力有所欠缺的人员提前淘汰、排除掉了。 这一百人出头的年奖金,都可以置换新公司对卫雄印务的持股,萧良对他们也抱以成长为公司中坚骨干的期待,下一步的授股计划,也会在他们及核心管理层之间进行。 当然,所有的授股、持股都不会分散到个人手里。 即便管理人员因种种原因从宿云生物离职,这些持股也会明确约定不会转移到个人头上,而是由公司以半年核算一次的公允价值进行回购,确保股权不外流、不分散。 甚至部分管理人员考核不合格,乃至出现陈小兵这类触及法律底线的内部贪腐问题,公司也将依照后续将同步拟定的公司章程,缩减甚至收回所有持股。 总之,萧良不可能让管理人员有机会躺在功劳簿上产生懈怠思想,除非直接辞职退休,可以拿一笔可观的养老金走人。 总计五百余名基层员工,就不会太慷慨了,主要是按照平时的考核综评,额外补发六到十二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励。 九四年基层员工的工资基数太低,多发一年的工资作为年终奖也没有几个钱,但萧良他们显然不用担心基层员工会不满意。 生产部门的员工,将年终奖以及各种冿贴福利折算进去,过去半年的平均月薪都将超过一千;后续基础薪资都将调整到五六百元左右。 这在乡镇,绝对是诱人的高工资了。 行政部门的普通员工,基础薪资还要提高百分之五十。 市场销售部门的普通员工,基础薪资会定得比较低,但有销售提成奖励,总体收入还要高出一大截。 总而言之,宿云生物此时员工的整体待遇,已经凌驾于东洲的国营厂、民营企业之上了。 萧良大体预估了一下,新注册成立沈园有限公司将注入四百万现金,用于收购旧宅进行改造旧宅。 新注册成立梅坞街有限公司,将注入整整五百万参与对卫雄印务的注资,一次性换取卫雄印务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张卫、顾雄等人以及张斐丽以她父亲张强名义持有的股份,都将相应的压缩。 萧良也不担心周林等个人出资股东会有异议。 一方面卫雄印务后续快速发展,离不开宿云生物的业务支持;后续产能扩张,更缺少不了这笔资金的注入;另一方面萧良也给他们退出的选择。 他们要有意见,梅坞街有限公司可以拿他们初始出资三倍的价格,直接收购他们手里对卫雄印务的持股。 “好了,你们假期也不多了,趁还有些时间,该干嘛干嘛去,”萧良到最后把其他人都赶出去,该打牌打牌该喝酒喝酒去,就剩最后一天假期了,说道,“老顾、何雪晴、徐立桓还有我哥留下来,陪我喝茶……”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正的扩张计划 萧良单独将顾培军、何雪晴、徐立桓以及他哥萧潇留下来,转移到点起壁炉的二楼露台谈话,将他对公司下一阶段的发展规划说给他们知道: “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着进军省外市场,省外市场肯定要开发,但五六月份之前,我们前期的步伐不能迈得太大。” “还是可惜了啊,我们现在抢先一步,可能会有一些混乱,但应该还是有机会建立市场优势的。”徐立桓问道。 “脑健灵”的营销模式已经彻底展现出来了,徐立桓都能预料到接下来就会有不少厂商争先模仿,省外留给他们建立前期市场优势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 萧良摇了摇头,打断掉徐立桓动摇不定的主意,说道: “钱是赚不完的,太过激进的扩张,前期可能会有一些市场上的优势,但也会产生大量难以消化的问题,还是稍稍稳一稳为好。我计划上半年先成立浙省及鲁省两家省级销售子公司,你跟何雪晴分别抽调四十名市场营销、销售及相应的行政、财务人员分赴两省,开展渠道拓展及市场开发工作。” “我们下去没问题啊,总部这边的市场及销售工作,谁来统筹负责?”何雪晴问道。 “春节过后,下一步传统走亲访友的小高峰是端午节,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市场与销售部绝大部分工作不会有大的变化,暂时由纪红群兼任,”萧良说道,“现在除了老顾外,公司暂时还不会设立第二个副总经理,这次也是检验、锻炼你们从头到尾独立负责一个区域市场的掌控能力。谁的掌控能力更强,谁就是除顾培军之外,第二个副总经理人选………” “何经理能力肯定比我强啊,你还需要选吗?”徐立桓说道。 徐立桓这么说却不是谦虚。 何雪晴跳槽来宿云生物之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锡江日报社副刊部主任,到宿云生物后也确实在市场营销宣传等方面体现出相当专业的素养来。 何雪晴任副总经理,徐立桓是心服口服的。 “那也得拿出实际成绩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萧良笑道。 萧良接下来就重点谈了谈他对浙省、鲁省两地市场的一些认知与预判,帮助何雪晴、徐立桓率队前往之前,能先将前期的战略框架给搭建起来。 在萧良的计划里,接下来半年时间里,两省市场都属于开荒期,能在端午节之前勉强做到盈亏平衡绝对算得上合格了,他也不奢望两省市场短期内能产生什么利润。 两家省级销售公司都将独立运营,利润单独结算,甚至工作方式他们也可以适当创新,不需要默守陈规,萧良也将分别给何雪晴、徐立桓五百万元的启动资金额度。 这样他就能将开拓省外新市场的压力,更多压在何雪晴、徐立桓他们身上,自己不用到处奔波了。 之所以年后仅先开辟浙省、鲁省市场,除了九五年底极有可能到来的整治大风暴外,更主要还是整个销售团队刚刚打磨成型。 即便是何雪晴、徐立桓两人,有没有能力独立带领一支团队,去成功的开辟一个全新的省域市场,都需要时间来检验。 萧良怎么可能一下子将纪红群、费文伟、申政、谭兴他们都放出去? 而是否成功开辟新市场,销量并非唯一的指标。 更关键的还要看经销渠道建设、看品牌价值沉淀、看销售回款,看市场投入与产出比。 倘若他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将规模还不够大、大部分都还谈不上成熟的销售人员都撒出去,同时建立三十家省级销售子公司大搞人海战术,跑到央视等全国性媒体投入重金打广告,九五年就将销售额飞速扩张到二十亿、三十亿,甚至更高,并非多困难的一件事。 不过,混乱不堪的团队及无序的市场开发,会像黑洞一般吞噬掉难以想象的资金,注定不会有几个子能落回到他手里。 而为勉强应付急剧扩张的市场需求,只能依赖外部工厂代加工,生产也必然一团乱麻,根本不可能建立严密的品控体系,从而成为宿云生物在大整治中最致命的隐患。 更何况他接下来的重点工作,是建立多级分销、联销体系,也需要一段时间让整个销售团队适应新的工作方法与节奏。 接下来数日,收购果汁厂及工业园资产整并方案,皆通过南亭村民大会表决通过;在经过休整假期后,销售员工都陆续重返岗位,何雪晴、徐立桓也各自组建四十人的团队,分赴浙省、鲁省。 “脑健灵”正月十五往后,日销不出意外发生大跌,但很快就企稳到工作日日销两万、休息日反弹到四万盒,预计接下来在省内市场的基础周销量能维持十五万盒左右。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据,在元旦前夕基础销量的两倍,市场投入相比元旦前夕却削减逾三分之一;这说明已经将徐海等地的日常性走亲访友的送礼需求也初步挖掘出来了。 这也是将“脑健灵”市场更精准定位在保健性礼品,打造全新的广告营销体系之后的威力体现。 要知道随着临时雇佣人员的解散,促销活动的频次及规模也都回到正常水平上,市场总的营销投入也降到元旦之前的水平。 元旦前夕,“脑健灵”基础周销量达到七万盒,那么高的市场投入就能做到盈亏平衡,这也意味着目前多出来的七八万盒销量,每周差不多都能给宿云生物带来一百五十万以上的超额利润。 这个年代逢年过节以及日常走亲访友,送礼选择实在太有限了。 卫雄印务这次除了五百万的直接股权注资外,宿云生物还额外提供三百万的订单预付款。 新一周的党政联席会议,也直接表决通过卫雄印务出资两百万收购镇印刷厂的决议——这个价码比镇印刷厂的固定资产要高出一截,除了减少争议,萧良也是希望让镇上多些资金,能做更多的事情。 哪怕由镇上,将这些资金注入南亭工业园的发展中来,也是大有裨益的。 卫雄印务接下来在进行厂区改造的同时,将紧锣密鼓的新建一栋生产车间,同步筹备上马产能规模更大的彩盒纸箱包装生产线,除了确保对宿云生物供应,还能逐步开展新的高端包装印刷业务。 这是萧良对卫雄印务提出的建议。 东洲大大小小印刷厂有好几十家,除了市印刷厂外,其他印刷厂规模都很小,主要以书籍杂志、文具、新闻报纸等中低端印刷业务为主,高端的包装材料印刷以及一些特种印刷,不仅仅东洲市,周边好几个地市都几乎是空白。 这一块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技术门槛,但卫雄印务能更早布局,抢占周边市场,建立起先发优势之后,再进行更多业务链上的延伸,后续发展的道路也能走得更顺利一些。 九五年云社镇单凭宿云生物及卫雄印务两家,新增工业投资额就将名列全县前茅;倘若计算工业产值的话,仅凭宿云生物一家,九五年就有可能超过县城所在的城关镇。 南亭工业园在进行资产整并后,虽说二期项目审批会有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但获得一千万资金的注入,前期除了可以加快一期厂房、办公楼建设,加快一期园区的招商引资,还将进一步加快工业配套能力的建设。 在前期规划的基础上,也可以将工业园范围内的动迁安置、土地平整以及道路施工先组织实施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讨债 操白纸黑字,签的都是你家的名字,盖的都是你家厂的章,你现在叫我们去找朱金奇,你们当我是狗啊,听你们呼来唤去?不要说肖裕军在狱中,就算他出来了,还想欠债不还钱?” 一名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脚踩在真皮沙发上,恶狠狠的盯着坐在沙发上肖裕军的妻子,伸手捏住肖裕军妻子人过中年还算光滑、白皙的脸,不顾她苦苦哀求,一口唾沫吐在她的眼窝里,接着又邪笑着解开裤腰带,掏出货儿将憋了很长时间的一泡尿撒了出来。 袁文海带人赶过来,肖裕军的儿子肖瑞正被两名彪形大汉死死摁在泥地上,也不知道讨债人从哪里捡来一坨狗屎,糊了肖瑞一脸。 肖裕军案发生后,南亭村人都认定肖裕军这伙人至少侵吞了村里两三千万的资产,最后仅清退了三百来万,人人都恨之入骨。 肖裕军在村里的亲戚朋友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溪口果汁厂办公楼火灾报案不了了之,债主纷拥上门。 肖裕军的妻子、儿子肖瑞为躲债,年底回到南亭村老宅。 左邻右舍虽然没有拿他们怎么样,但几乎天天都有三五人找上门来讨债。 开始讨债手段还比较温和,更多是赖在肖家老宅不走,后来找上门的地痞流氓,手段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村里绝大多数人对此也是看热闹,任这些人在肖家老宅里折腾。 袁文海接到报警赶到肖家老宅,这一伙手段最为恶劣的讨债人都已经连续上门折腾了三天。 袁文海一把抓住想溜的一名讨债人,将其双手反扭,摁倒在泥地上,吩咐钱海云等人将三个讨债的都铐起来。 “都TM铐起来!” “警察同志,真不是我们惹事,是肖裕军他老婆欠我们钱拖着不还,我们是经济纠纷!”讨债人忿忿不平的大叫道。 “别TM废话,现在轮到你跟我科普法律?以为耍这种无赖,就没人治不了你们是不是?” 袁文海将那名讨债人提起来,将其双手背铐到身后,勒令三名讨债人都先蹲院子里,他又带着钱海云在肖裕军家拍照取证,看肖家老宅已经给折腾得够呛,讨债的人竟然将屎尿都拉在被窝、灶锅里,还撒抹人头上;肖裕军年近八十的老娘,气得躺在床上直哼哼。 现场取好证,袁文海走回到客厅,看到肖裕军妻子以及儿子肖瑞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说道: “你们也得跟我们先去派出所做笔录,才能指证他们。派出所管不了你们的经济纠纷,债务要怎么还,你们自己商议,或拿房子抵,或去法院起诉,但这种地痞流氓式的挑衅、侮辱、殴打欠债人,派出所也不是摆饰!” ………… ………… 听说肖裕军的妻子从派出所做完笔录,中午回到肖家老宅就跳了井,萧良正在生产部(原果汁厂)与无菌冷灌装生产线设备厂商派来的几名工程师,讨论车间改造等技术细节。 萧良与张斐丽赶到肖家老宅时,里里外外挤满了围观的村民。 人命关天在国内不是说说而已。 不管肖裕军之前侵占多少集体资产惹人厌恨,但肖裕军妻子被讨债人用无赖手段逼迫、投井自尽,在村子里也激起一片同情声。 这时候县公安局接到通知,周军带了一队刑侦人员过来勘察现场——哪怕大家都确知是投井自尽,村里也有人亲眼目睹到肖裕军妻子投井的过程,但整件事影响如此恶劣,也得照刑事案流程走一遍。 袁文海与刘辉、梁朝斌以及顾培军,还没有离开,都在现场帮着维持秩序。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在肖裕军妻子投井自尽前,派出所接到报案后及时出警将讨债人抓获,没有纵容不管,更没有包庇讨债人,至少镇上不需要承担太大的责任。 即便如此,袁文海脸色也是凝重。 “肖裕军侵占果汁厂的资产,这伙人就认了三百来万,但他们旗下至少有两三千万的资产,去年六月份公安局都查得清清楚楚,” 梁朝斌很是不解的问道, “这才过去几个月,肖家怎么就欠了一屁股债?说起来,这几个讨债的也真不是啥好玩意儿,将屎尿拉人家被窝、锅里,拉碗柜里也就算了,我听说还将尿滋肖裕军婆娘跟他儿子脸上。肖裕军婆娘前天闹着要跳井,当时叫人拦了下来,没想到袁所长今天都介入了,她还是跳了。真是头痛啊!” 嘉乐灵芝液找溪口果汁厂代工,以及朱金奇等人意图重施故技,掏空肖裕军名下资产这些事,也就萧良、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在密切关注;梁朝斌以及刘辉他们都不清楚。 嘉乐灵芝液没有做出成绩来之前,周健齐、范春江他们也没有脸在镇上吹嘘。 “这也是肖裕军造的孽!” 刘辉虽说也是南亭村土生土长走出来的,但他对肖裕军一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压低声音跟萧良他们小声议论。 他秉性与肖裕军不投,又担心肖裕军如此胆大妄为迟早会出大事,一直都有意跟肖裕军以及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保持距离。 因此,才会在汪兴民得势之后,就迅速站到他们这边来。 肖裕军一家子都没有谁同情,但现在闹出人命案子来,大家都深感头痛。 “肖裕军攒下的家当,都叫朱金奇这伙人给掏空了,” 袁文海皱着眉头说道, “肖裕军的妻子到派出所做笔录,说溪口果汁厂前后两次给嘉乐供了差不多有两千万的货,但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年前溪口果汁厂办公楼失火,将账簿都给烧了;朱金奇年底又去了嘉乐,肖裕军的妻子带着儿子跑去嘉乐讨债,嘉乐也不说不认,只是要他们拿着凭据去结算……” 袁文海也是上午将讨债人抓回派出所,给肖裕军妻子做笔录时知道这一切。 张斐丽脸色一阵阵发白,想起萧良早就说过朱金奇这伙人心狠手辣,不掏空肖裕军的家底绝不会罢休,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萧良默不作声。 肖裕军妻子投井时有村里人路过看到,但井口狭窄,没有来得及救活过来。 不过在井水里浸泡没有多久,尸体摆放在井边的门板上,几乎跟生前没有什么两样,是个长相白净端正的妇人。 前世萧良对肖裕军妻子的印象很淡,包括肖裕军的儿子肖瑞,都被笼罩在肖裕军的阴影下。 一个老妇人是肖裕军的母亲,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哭天喊地;肖瑞则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井边的泥地上。 萧良年前提醒过肖瑞暗中收存一些关键票据跟合同,之后就没有精力再去关注这事。 他听袁文海的口气,肖瑞上午到云社派出所做笔录时,应该没有提及供货给嘉乐科技的相关票据跟合同问题。 换作前世的萧良,或许以为肖瑞根本就没有听信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警告,但他此时看着肖瑞狰狞扭曲的眼神,不时流露出怨毒跟懊悔的神色,心里微微一叹: 龙生龙凤生凤,别人以为肖瑞性格懦弱,被讨债人拿狗屎糊脸上都不敢吭声,却料不到很可能又是一个狠角色。 周军对刘辉、梁朝斌两人都不熟悉,跟顾培军也就是在侦办肖裕军案时接触过,刚才经袁文海介绍,对他们也不甚热切。这时候看到萧良过来,却赶过来热切的打招呼:“小萧总,你也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啊?有时间约个酒局啊,好久没见了!” 周军的舅舅是县政法委副书记,父母也都是县工商局以及城关镇的中层干部,在狮山县这个小地方算得上是官宦子弟了。 他这才能在袁文海之后,越过很多老人,担任副大队长,负责一个刑侦中队。 说实话,周军以前是挺瞧不起萧良的,在庆祝袁文海获得提拔的酒局上安排萧良坐到无关紧要的座席上是一方面,之前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说主动联系一两场酒局。 他在县里努力往袁桐、周斌这个圈子靠拢,也努力想着搭上乐宥的关系。 也恰恰是知道袁桐、周斌他们跟萧良这边的恩怨,他甚至连手把手带了他四五年的师父袁文海,大半年来都不再主动联络。 只是谁能想到这段时间来,狮山会掀起来如此出人意料的逆流? 县委书记唐继华除夕突访云社,一石惊起千层浪。 年后唐继华多次在县委会议以及各种办公会议上不遗余力的推介南亭工业园项目,要求副县长李博从相应部门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一个工作专组,协助云社镇党委镇政府推动南亭工业园的审批工作。 唐继华甚至还要求县政府组织专题会议讨论,以某个县属平台企业,参与对南亭工业园投资、共同推进建设的可能,推动各种对南亭工业园进行资源倾斜的优惠政策讨论研究。 周康元那边只是口头上答应,暂时还没有召开专题会议的意思,更不要说给予实质的支持。 不过,有唐继华公开支持,却没有哪个县直部门为讨好周康元,再刻意去孤立云社。 随之而来的,则是宿云生物春节期间斩获两千万盈利,以及萧家与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的牵扯,浮出了水面。 春节之前,就算知道萧家与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的关系,也没有几个人觉得萧长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这个春节之后,知道这些事情的人,还有谁会觉得萧长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形势的变化就是如此的突兀而微妙。 再联系到萧良曾在泛华建设的招待晚宴上,面对新任市长钟云峰的妻子都牙尖嘴利、不假辞色,实在叫人怀疑萧家是不是早就搭上新任市委书记罗智林的线。 如此一来,大家就猜测新任市委书记动用手中权力,对全市组织人事关系进行调整时,萧长华会不会一步到位直接安排到正县处级岗位上去,而非简单的官复原职、东山再起…… 倘若是如此,萧家兄弟手里还掌握着一家年盈利逾两千万的企业,到时候不要说是狮山,就算是东洲,还有几家能压得住萧家一头? 周军为之前的懈怠、疏远暗暗后悔,但又觉得他以前应该没有什么得罪过萧良的地方, “是好久没见了,周大队长忙人啊……”萧良见周军伸过来手,忙将手举起来回避,指了指井边肖裕军妻子的尸体,表示周军的手刚碰过死人,哪怕之前戴着橡胶手套,他也忌讳这个。 周军尴尬笑了笑。 “……”萧良跟袁文海、刘辉、梁朝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从现场离开。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过河应该拆桥了 “钱老三那边也不知道收敛一些,现在闹出人命案子,影响就不好控制了啊!” 张健也是临晚才知道钱老三安排几个马仔到肖裕军家讨债,竟然将肖裕军的妻子逼得投井自尽。 肖裕军虽然在狱中,像是关进笼子里的老虎,但他办厂到底是为求财,并不想整件事搞得太难看,最终无法收拾。 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也禁不住一阵后怕,生怕被牵连到。 “钱老三以前做事挺有分寸的,但腊月前拿出小两百万借给溪口果汁厂过桥,也是他这些年攒的全部身家了。狗急了还会跳墙,现在这些钱都砸下去了,钱老三手段激烈了一些,能够理解!”朱金奇当然也为肖裕军妻子的死大感头痛,闷声说道。 袁桐撇撇嘴说道: “找钱老三拆借过桥这事,老朱你都没有出面,这件事再怎么追查,也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警方没有办法将这人命案子扯到我们身上来,但肖裕军可未必会这么想啊。”张健蹙着眉头说道。 周斌则也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肖裕军在狱里,不知道驴年马月能出来呢,他儿子肖瑞又是一个没鸟用的软蛋货,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怕他们个毛线!照我说,肖裕军他妻子死了更好,我们更干净了……” 在周斌看来,年仅二十岁的肖瑞就是一个任他们摆弄的软蛋,之前被他们带着吃喝玩乐,都没有多少精力放在厂子里,对很多事情压根就不了解。 却是肖裕军的妻子看似没有什么文化,但大半年时间都盯在厂里。 办公楼火灾之后,也是肖裕军妻子第一个跑到派出所报警,应该那时就猜到前因后果了。 现在肖裕军的妻子跳井死了,周斌觉得在肖裕军出狱之前,他们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麻烦。 就算他们不额外动什么手脚,等肖裕军实打实在监狱里坐满八年出来,对他们还能有什么威胁? 朱金奇瞥了周斌一眼,心知所有票据、合同都焚之一炬,肖裕军坐牢出来,也咬不到嘉乐科技头上,自然也就咬不到周斌、袁桐他们的头上,他们自然轻松,但肖裕军会放过自己吗? 不过,朱金奇这时候也不想跟周斌、袁桐他们起分歧。 毕竟肖裕军要坐满八年才能出狱,他在此期间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实在不行就在肖裕军出狱之前举家移民。 因此,这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嘉乐内部的团结,先把事情给做起来。 “是啊,现在想太多无益,我们还是好好把嘉乐做起来,等肖裕军出狱自有对付他的办法。”朱金奇安慰张健说道。 目前整件事牵扯最大的还是朱金奇,见他都这么说,张健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周斌这时候想到另外一件事,跟朱金奇说道: “对了,老朱你什么时候将张铭那几个孙子扫地出门?我实在是看那几个无能蠢货不顺眼!” 嘉乐在对市场运营策略进行相应调整后,春节期间还是取得高达一千八百万的销售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 与君鹏实业、融金投资的股权融资,年后也正式进行接洽起来。 君鹏实业、融金初步谈的投资计划,是在四千万估值的基础上,往嘉乐科技注入一千万资金,换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狮山县制药厂那边调整生产线,为他们代加工“嘉乐灵芝液”,目前也进入试生产阶段。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掌握价值一千五百万的现货、三千万的现金(含应收款),负债却不到八百万,可以说完全有能力全面仿效宿云生物,换上更精美的包装,将“嘉乐灵芝液”定位成礼品型保健品,在省内铺开全新的广告宣传。 春节过后,嘉乐灵芝液的周销量下跌到两万盒左右,虽然距离盈亏平衡点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但现在就算是周斌,也自信将宿云生物那一套摸透了,认为他们接下来花三四个月的工夫做市场,将周销量提高到六七万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当然了,想要做到这一步,销售团队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整顿、扩张,首先得将张铭这些无能角色从嘉乐科技清除出去。 朱金奇头痛的说道:“张铭毕竟是我引荐给袁科、张总认识的,现在要将他们扫地出门,面子上过意不去,我张不开这个口。” “嘉乐就是听这几个孙子瞎掰扯,开始差点做垮掉;好在张总及时出手,扭转了局面,” 周斌嫌朱金奇太心慈手软,说道, “现在不把他们扫地出门,随便给个清闲位子安置他们,他们就会感激你了?他们就是养不熟的狼,当初怎么背叛宿云生物,他们后面一定还会怎么背叛我们。照我说,现在不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驱逐出去,他们就是我们最大的隐患。你要张不了这个口,我去找他说……” 张铭最初传递消息有误,就害他父亲跟范春江在萧家小杆子面前丢了大脸,周斌当时就恨不得抽张铭这孙子一顿,还是被袁桐阻拦下来。 销售团队在张铭的主持下,寄以厚望的才卖出去两万盒货,嘉乐差点都没能喘过这口气来。 当时就已经证明了张铭这伙人的无能,只不过年前人心惶惶,为避免出现不可控的混乱,才没有急着拿他们开刀。 周斌以为现在时机成熟了。 他看到张铭在公司里出没,心里就厌烦,见朱金奇还在东扯西扯,他就想直接出面,请那些无能的孙子滚蛋。 “你去说也行。”朱金奇乐得周斌出面做这个恶人,顺水推舟说道。 “行,现在要没有别的事情,我这就请他们滚蛋!”周斌性情急躁,一刻都不想容忍张铭这些人再留在嘉乐。 ………… ………… “操!” 张铭失魂落魄坐回到个人的独立办公室里,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都砸个稀巴烂。 他是认识到自己并没有能力驾驭两三百人规模的销售团队,更不要说嘉乐在春节期间获得业绩突破后,下一步还将重新扩张销售团队。 张健亲自主持销售工作之后,张铭也没有奢望还继续霸占销售总监的职务,甚至张健、朱金奇这时候安排他负责一个地市区域的市场,他也认。 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了,这些人将他踢出门,会是这样的无情,这样的残酷。 他为这些人渣损失了多少! 要是他不从宿云生物离开,年奖金不指望跟顾培军、徐立桓、何雪晴三人看齐,怎么也应该是跟赵旭东、费文伟他们是一档的。 仅年奖金就损失了二十万啊,更不要说跟随宿云生物后续发展的机遇。 这些天他的心就像被虫蚁吞噬,甚至睡梦里都在后悔不迭。 他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这些孙子却这样对他? 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 被抛弃的不甘,被出卖的愤怒在胸臆间沸腾,叫他恨不得拿把剪刀,去戳穿周斌那狗杂碎的脸! 不错,在张铭看来,周斌这狗东西对他的意见最大,一定是他鼓动朱金奇、袁桐、张健这些人将他踢走! “砰砰” 敲门声响起,却不等张铭回应,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周总让我们通知你,现在只能清理个人用品离开;这是补偿给你下个月的工资。” 看着薄薄的信封,像是打发叫花子,张铭咬住牙,才没有冲动得将信封撕碎。 “周总还让我们通知你,离开公司后不要玩什么花样。要不然随便找个由头送你进去是分分钟的事情。”保安又警告张铭说道。 张铭直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扯得稀碎。 见张铭没有动作,两名保安走进来,将一只只抽屉打开,将看着像个人用品的东西都装进塑料袋里,然后像押囚犯一样,推着张铭的肩膀催促他离开。 张铭办公室外,就是销售部的大办公区。 下午接到通知被解除合同,同时被驱逐出公司的销售员工还有十七人,都是当初张铭从宿云生物带出来的人。 宿云生物的年终奖分配方案,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最普通的管理,也有两万以上的奖金,月薪也提到一千五以上,他们在嘉乐最终得到了什么? 有人气愤不过,跟传达解聘通知的人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但很快就被警察带走。 现在还有好几个外聘的保安在办公区盯着。 张铭无力反抗,被两名保安驱赶着走过大办公区,恨不能将外套脱下来罩住脸。 徐晓冬不在这一波清理范围之内,甚至还保留区域经理的职务,但坐在办公桌后面,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也不好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还啥也不是 u0006九五年的东洲市委大院,主楼还是老式会堂式建筑,办公面积有限,主要为市委办公室、纪委、政法委、组织部、宣传部等核心部门占据。 而统战部、政研室、编委办、机关工委、党史研究室等部门,则分布在几栋老旧附楼里。 萧长华两年多时间都在党史研究室所在的附四楼上班,几乎就未曾再踏足过主楼。 主楼过道里的磨石子地,早被无数双脚踩踏得光滑锃亮,却是那样的叫人熟悉。 田建中与几名同事从过道另一头走过来,正要上楼参加会议,在楼梯口遇到萧长华。 除了那几个市委领导,萧长华曾几何时也是这栋楼里的红人。 只是萧长华这两年多时间里,几乎未曾踏足主楼,除非刻意听人提及,大部分人都有一种萧长华已经从市委消失掉的错觉。 刘海鹏这两年在宁海县挂了两年职,最近才调回市委,在市委办档案处工作。 他突然看到萧长华出现在主楼的楼梯口,下意识就打招呼道:“萧主任,今天吹了什么风,你怎么有空到市委来指导我们工作啊?” 刘海鹏说完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萧长华一直都在市委工作,只不过从主楼市委办调到附四楼的市委党史研究室了,他后悔一句简单的招呼,会不会叫萧长华听了觉得刺耳,是有意在讽刺他? 妈的,刘海鹏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刘海鹏是无心之失,田建中也已经听到一些传闻跟猜测(即便准女婿袁桐此时不乐意在他面前再提宿云生物跟萧家兄弟了),他默默看了萧长华一眼,没有作声,但其他人就忍不住了。 有人接过刘海鹏的话茬,顺嘴讥讽道:“刘处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萧主任啥时候离开过市委?你这是要将萧主任从咱市委开除出去啊,你是嫌萧主任这两年还不够惨啊?” 刘海鹏也是老机关了,哪里会轻易掉进别人的陷阱里? 他同时也相当敬佩萧长华的为人,哪怕萧长华现在失势了,哪怕这两年他到宁海挂职,都没有怎么联系萧长华,他也不愿意踩上一脚,顶了顺嘴说讥讽话的那人一句: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挺长时间没见萧主任了,一时嘴笨说错话还不成吗?” 刘海鹏握住萧长华的手,让其他人先上楼。 他想要补弥刚才的小过失,落后面跟萧长华多聊两句:“萧主任也过来接受党员再教育的?” “嗯,机关工委组织党员教育活动,我也得学习啊。”萧长华笑着说道。 上楼走到三楼,看到大会议室里闹哄哄的,人都还没有来全,领导们一个都没有出现,刘海鹏就拉着萧长华在过道里抽烟。 田建中与其他几人也没有急着进大会议室,也站在另一边抽烟聊天。 由于田建中的宣扬,市委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强奸未遂案,只是后来的事情就没有多少人关注了;后来田建中在萧良手里吃过瘪,更是闭口不提这些事了。 这时候有人就忍不住拿这事打趣萧长华:“萧主任,听说你家小子分配到乡镇工作没两年就强奸妇女,你家小子可比你有能耐啊。后来怎么样了,现在放出来了没有?” 萧长华阴郁的盯了田建中一眼,笑着问那人:“你听哪个王八蛋长张破嘴乱说的?我俩儿子都好好的,哪有这破事,还是我外面有私生子,叫你这孙子发现了?” “田主任说的啊!田主任人就在这里呢,你们俩之前不是差点做了亲家吗,他还能瞎说你家的事?来来来,你们两人难得遇上,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虎落平阳被犬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别人可不愿意这么轻易就放过萧长华这么个笑话。 田建中在市委机关混了大半辈子,也没有担任过什么领导职务,别人直接将他顶出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是吗?”萧长华看了田建中一眼,笑着问道,“田主任真这么在背后这么诽谤我家的?还是陈明启这王八蛋在这里信口开河诬陷你啊?” “萧良在乡镇工作被人告强奸?怎么可能?”刘海鹏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震惊地问道。 “没有的事,我都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会硬说田主任在背后造我家的谣。”萧长华没有再去理会田建中、陈明启。 田建中闭嘴不吭声,萧长华情绪稳定的左一个王八蛋、右一个王八蛋输出,陈明启刺人不成,反被扎了一身刺。 他脸皮子抽搐了两下,皮笑肉不笑的硬着头皮站一旁抽烟,不想没趣巴巴的进大会议室,在别人面前落了气势。 这时候市委秘书长许立军陪同市委书记罗智林、组织部长唐鹏飞走过来;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机关工委书记阚靖荣跟在最后面。 阚靖荣当初跟萧长华的矛盾最深,也是将萧长华踢到党史研究室之后,他才得以升任此时的职务。 倘若陈富山不倒,这些职务都是萧长华的。 看到萧长华一群人堵过道里抽烟,阚靖荣当着罗智林、唐鹏飞、许立军三位大佬的面,不客气的就盯着萧长华就训斥起来: “都什么时间了,还在过道里抽烟,有没有一点会场组织纪律?萧长华,你也是老党员了!” “还没有到三点钟,不着急不着急,”罗智林指了指萧长华,慢腾腾的问道,“老萧,你有没有带烟,给我一支解解馋!” 萧长华可能搭上新任市委书记罗智林的关系,除了狮山县官员外,市里仅有很小一部分官员隐约有猜测。 阚靖荣正要不客气的推萧长华一下,这一刻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硬的站在那里。 “……”萧长华摸了摸口袋,抱歉的跟罗智林说道,“罗书记,真抱歉呢,我过来开会忘带烟了,我这支还是蹭刘处长的……” 刘海鹏忙不迭掏出烟跟火机,给罗智林、唐鹏飞、许立军等人一一点上,又自我介绍道:“市委办档案处刘海鹏。” 市委办虽说是市委书记身边的工作部门,但下辖处室就有十四五个。 处长、副处长等中层领导就有四五十人,不比普通工作人员少多少。 而直接服务于市委书记的人员又是有限的。 罗智林刚上任还不到十天,刘海鹏他又是在市委办最不受重视的档案处任副职,之前仅在比较大的会议上,在罗智林面前露过两三次脸,还真不肯定罗智林就认得自己。 “哦哦,我知道你,刚从宁海挂职调回来的,”罗智林抽了一口烟,笑着说道,“我记忆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今天的市委直属机关党员学习会议,新市委书记罗智林、常委、市委秘书长许立军参加,常委、组织部长唐鹏飞亲自主持,市委直属机关头头脑脑基本上都已经坐进大会议室里。 此时过道发生的这一幕,叫所有人都惊疑不已: 萧长华跟新任市委书记认识?还交情不菲? 狮山县委书记唐继华除夕突访云社,发声支持宿云生物收购果汁厂改制工作,年后又大力推进南亭工业园审批工作,狮山很多人当时就猜测唐继华突然高调的背后,跟即将到任的新市委书记罗智林有关,猜测萧家有可能跟罗智林搭上了线。 眼前这一幕,只不过证实了这一点,田建中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萧长华终于要东山再起了,而他还啥也不是。 陈明启是市委办接待办主任兼东洲大酒店总经理,虽说级别不高,但负责接待工作,在各个市委市政府领导都有人缘。 他知道市里很多人对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还耿耿于怀,因此乐得踩一踩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跟前的萧长华,让有些人知道这些脏活他都乐意干—— 此时陈明启背脊都透着一股凉气。 虽然他知道新市委书记罗智林未必能在东洲掌控住局面,萧长华就算得罗智林的提拔,重新回到比较重要的工作岗位,对市里很多人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对他陈明启来说,却是扎扎实实的一块铁板啊! 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阚靖荣更是想要找道缝,直接钻进去,让谁都不注意到他的存在——然而他没有办法撇下市委书记罗智林等人走进会议室,这样只会叫他更醒目、更惹人注意。 阚靖荣是前市委书记严锋提拔起来的人。 之前陈富山在任时,他在市委工作资历老,却被萧长华死死压住一头。 因此扳倒陈富山时,他对检举揭发萧长华最是积极,很可惜最终都没能在萧长华身上查出什么大问题来。 严锋卸任,暂时还担任市人大主任一职,阚靖荣不甘心跟着严锋到人大担任办公室主任一职,而区县以及市直局暂时又没有合适他的一把手位子。 市委办的工作主要就围绕市委书记转,罗智林到任后,在调整、调动信任的嫡系人员到身边工作外,市委办暂时还是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他就想着等新书记想要调整市委办主要职务时,有没有更好的机会等着自己。 倘若说萧长华就是罗智林信任的嫡系人员,他怎么可能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常委、组织部长唐鹏飞以及常委、市委秘书长许立军,都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萧长华以及罗智林的侧脸一眼,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到我身边来工作 两小时党员学习会议很快就过去了,市委书记罗智林与许立军、唐鹏飞等人,还站在会议室前面,跟诸多市委直属机关的负责人随意聊些事情,萧长华跟随其他人都从后门离开。 大部分人看到萧长华还是惊疑不定,猜测不出他跟新市委书记罗智林到底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急吼吼跑过来嘘寒问暖。 不过,市委直属机关还是有不少人,都是前前任市委书记陈富山提拔或任用的老人,随着陈富山的倒台,有一小部分人被查出问题,被清理出党政队伍,但大部分人,跟萧长华一样,只是被边缘化了。 他们原本就期待新的市委书记到来,能给市委带来一些新的变化。 有些人觉得形势不明,有些人则主动走到萧长华的身边嬉笑打趣,仿佛又回到陈富山主政东洲的年代。 萧长华走出主楼,党史研究室主任王行扬从后面追了过来。 党史研究室大部分都是被边缘化多年、年龄也陆续到限的老油子,即便是新市委书记亲自参加的党员学习会,大家都懒得从办公室挪一下屁股——王行扬却不能不亲自过来参加学习。 “老萧,你这消息瞒得还真紧啊,之前可是半点口风都没有露啊,看来不对你严刑逼供,是掏不出一句真话啊!”王行扬笑着说道。 “我哪有瞒什么消息?”萧长华叫屈道,“你说认识罗书记这事啊?我之前就是在偶然的机会,跟罗书记在某次酒席上见过一面,你说这能叫认识吗?我能到处嚷嚷我跟罗书记认识吗?” “………”王行扬琢磨不透萧长华,岔开话题问道,“罗书记刚才在会上说,要发动广大党员为地方经济发展献计献策,搞活思想,你是怎么想的?” “王主任你得问你自己怎么想啊,我怎么想管用吗?”萧长华笑道,“就算我有点想法,还不得通过你汇报上去啊?” 萧长华与王行扬走进附四楼,刚到党史研究室的楼层,去年才分配到办公室工作的小女孩徐媛媛探头往过道里张望,看到萧长华就喊:“萧主任,萧主任,市委办刚打电话过来,说罗书记那里让你去一下。” 除了大年二十九夜里在东洲露过一次面之外,罗智林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后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直到年初十正式在省委及省委组织部相关领导陪同下,正式到东洲接替严锋担任市委书记。 然而这几天来,罗智林一直忙于参加各种调研会、见面会,也未曾到党史研究室露过面。 除了罗智林到任当天召开的全市党政机关大会遥遥见过一面外,今天还是萧长华再次跟罗智林面对面接触,说上几句闲话。 是什么原因促使罗智林此时将他召去办公室谈话,萧长华也不得而知,恍惚了一会儿,问徐媛媛:“电话挂了?” “电话挂了,说看到你的人,就让你直接过去,”徐媛媛大学毕业进党政机关工作还仅半年,也搞不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说道,“听着还蛮急的。” “那我今天就没时间跟王主任您汇报工作了。”萧长华跟王行扬笑着说道。 “快去快去,你还能端着架子让罗书记等你?”王行扬锤了萧长华一拳,催他快去。 再次走进市委主楼,萧长华也忍不住长吸一口气,脑海思虑罗智林有可能会在办公室里找他谈什么。 主楼仅有六层,除了东西两侧都有楼梯外,八十年代还加装了电梯。 萧长华坐电梯来到六楼,又遇到捧着一叠文案的刘海鹏,问道:“罗书记哪间办公室?” 朝向好的办公室就那么几间,书记、常委办公室都比较固定,但也不一定。 比如前前任书记陈富山的办公室,严锋就没有坐进去,改成市委办秘书一处的办公室。 而严锋之前在这层楼哪间办公室,萧长华一时间还真没有印象。 “最东面那间,原来陈书记的办公室,” 刘海鹏从宁海挂职两年,之间也没有联系过萧长华,一时间也不方便打听他跟罗智林书记到底是什么关系,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袋,说道, “罗书记要看一些东西,我这给他送过去。” 新书记上任,自然要调阅大量的文档,但在档案处,刘海鹏上面还有处长(正科级),活。 却是今天处长不在,刘海鹏一时间搞不清楚萧长华跟罗智林是什么关系,再加上罗智林竟然记得他,决定有机会就要在罗智林面前多露露脸。 敲门走进罗智林的办公室。 市委副秘书长阚靖荣正在罗智林办公桌前汇报工作。 罗智林暂时还没有从省经贸委调一两个亲信来东洲,身边就是阚靖荣以及秘书一处的几名工作人员全程服务。 阚靖荣兼任市委办主任,又直接分管秘书一处。 看到阚靖荣都一脸诧异的样子,萧长华都有些意外,刚才那通电话是罗智林亲自打的? “………长华,你坐,” 罗智林称呼又亲近了几分,让萧长华先坐到靠窗户的沙发上,从刘海鹏手里接手文件袋翻看了一遍,将办公桌上几份文件签署好交给阚靖荣,才拿了烟跟打火机坐到沙发那边。 萧长华这才想到,他又忘了带烟跟打火机。 “八四年我到中央学习时,那时候国内才刚刚搞经济体制改革,我跟陈书记同班学习两个月,当时畅聊经济体制改革、谈地方经济发展,” 罗智林坐下来,先点了一支烟,将烟跟火机递给萧长华,回忆跟陈富山相识的点点滴滴,说道, “学习归来,我也到地方任职,与陈书记就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偶尔也只是在省里一些会议上碰面,也未曾有机会认识你啊。我这次来东洲前两天,又专程去拜访陈书记,问他东洲有哪些人才,陈书记不肯多说,但还是推荐了你。” “陈书记怎么样,他身体还好吧?”萧长华还是关心陈富山出狱的状况,说道,“陈书记出来前,我去看望过他,但没见着人……” “苍老了许多,不像未满六十岁的人,头发都白了,其他还好。”罗智林说道。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听到罗智林回应后,阚靖荣亲自沏了茶端进来。 “这种事情,让小陈他们做就行了。”罗智林似乎不知道阚靖荣过度的热切是为哪般,装傻叮嘱阚靖荣不需要这些琐碎事都亲自操劳。 待阚靖荣关门离开,罗智林直接问道:“你愿不愿意到我身边来工作?我刚到东洲,之前对东洲了解也少,短时间摸查也不可能了解多少情况——就说这大院里,每个人的工作能力如何,我都不怎么清楚,更不要说东洲这么大的地方,近七百万民众都是什么秉性、脾气了。” “宿云生物那边……” 不要说罗智林有顾忌了,萧长华也清楚国家一旦对混乱不堪的保健品市场进行整治,泥沙俱下的情况下,宿云生物也很难独善其身的。 对于宿云生物自身而言,有些冲击是不可避免的,只要稳健经营,熬过去就也熬过去了。 然而倘若他到罗智林身边工作,又跟宿云生物有切割不断的关系,这个冲击对罗智林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负面影响。 罗智林这个层次的官员,到东洲就要面对极复杂的人跟事,又何苦纠缠到这些负面影响中去? 萧长华想过通过罗智林,调动到某个相对重要的岗位发挥余热,却也没有想过直接到罗智林身边工作。 “萧良如果是真正有心促进地方产业发展,我觉得不需要担心什么,”罗智林说道,“南亭工业园的规划方案我看过了,很不错。唯有你到我身边工作,我才可以名正言顺的盯着,不让你家小子耍滑头。” 萧长华笑了笑,坦承道:“三年前发生那样的事,我对萧良到云社镇工作,关心太少。去年六月份发生那样的事,我也是措手不及,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路都是他自己一步步趟出来的。说实话,他现在脑子里有什么想法,我也琢磨不透,只能请罗书记一起监督他!” “那好,你打电话问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去我那里一起吃顿饭,” 罗智林说道, “我家那小子过两天就要回学校了,好说歹说,才愿意到东洲陪我们两口子住两天——我家小子跟许建强挺熟的,正好把你家小子叫上,有机会叫他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不要整天在外面牛逼哄哄的。唐继华应该也能抽空赶来市里,让你爱人、萧潇也一起过来。我爱人也是国家干部,原本可以到五十五岁才从单位退休,因为我调动的事,算是提前从单位办了内退。她到东洲也人生地不熟,这几天都在住的地方收拾,今天总算可以开火做两个小菜,请朋友到家里喝点小酒了……” “好的,我这就回办公室打电话,现在不打扰罗书记你了。”萧长华说道。 “行,我今天没有什么事,可以准点下班,你到时候坐我的车一起走。”罗智林说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市委书记的家宴 夕阳将下萧长华陪同罗智林走出市委主楼,司机已经提前将小车停在台阶前。 萧长华安静的走在罗智林左侧稍稍靠后一些,对左右投来情绪复杂的眼神,皆是以平静而淡然的笑容相对;在罗智林先坐进车里后,又绕到小车的左侧上车。 这两三年经历那么多事,该宠辱不惊了啊! “嗬,下午大家还在猜测呢,这不得直接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上正处啊!” 市委领导都有小车、司机,或早或晚,甚至会有意避开在下班时刻跟新市委书记碰见,但那么多市委直属机关的负责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目前私车也是极少,大多数委直机关领导、中层干部这个点走出办公楼,要么到车棚推出自行车,要么步行,要么挤公交回家,跟普通工作人员没有太大的区别。 数十人站在大楼台阶前,看着洲A一号小车扬长而去,情绪复杂。 下午党员学习会议上的那一幕,大家还有不同的理解。 毕竟领导平易近人,或者刚上任努力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样子,站在过道里跟下属抽烟聊天打成一片,也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 再说萧长华之前就在陈富山身边工作多年,省里经常跑动,跟新市委书记认识,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然而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又或者说很多人内心拒绝承认这代表着什么。 现在呢? 还能继续将头埋在沙子里,拒绝承认眼前这一切代表的意义吗? 而眼前的一幕,更是可以解读成罗智林要直接将萧长华用在身边。 虽然在今天之前,大家都不觉得受过免职处分的萧长华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一切又觉得理所当然。 萧长华早年在国营厂做过管理工作,调到市委工作很快就解决了副处级,在市委机关算是老副处了。 罗智林倘若将萧长华用在身边,直接替换阚靖荣,以市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是大家下意识都能想到的安排。 虽说很多人心情很复杂,但脸色最难看的,还不是阚靖荣。 没有哪个市委书记,会真将前任的大管家当成体己人使用的,阚靖荣对职务调整早有心理预期,即便没有更好的位置,他还可以去人大继续服务老书记。 脸色最难看的是田建中跟陈明启。 虽然他女儿的准公公袁唯山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地位不会比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稍低,但田建中在市委机关,注定就是一个笑话。 谁会觉得他女儿甩掉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的公子,转头攀附上市政府秘书长家的公子,会是一件光彩耀人的事? 关键攀高附低还是在人市委副秘书长家最落魄的时候。 田建中灰溜溜贴着墙壁,往自行车棚走去,将帽檐压得低低的,生怕一抬头看到的都是嘲笑、同情的眼神。 陈明启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接待处是隶属于市委办的市委部门,倘若萧长华真接替阚靖荣担任市委办主任,都不需要萧长华吭一声,市委办内部就得有多少人凶狠的扑上来,将他撕得血肉模糊? ………… ………… “妈,我说你紧张个啥,不就是到新书记家里吃顿饭吗,你以前没有在陈富山家里吃过饭?我们回来,你都连换两套衣裳了,还有啥不满意?说起来,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往来无白丁’的人家,到头来谁家里不是一地鸡毛,跟咱家有啥区别?” 萧良接到他爸的电话后,就从沈园拿了两箱五粮液,跟他哥开车回到市里。 却不想到家等了半小时,他妈还没有收拾好,坐沙发上无聊的催促起来,说道, “妈,你看着点时间啊,这时候说不定爸已经跟罗书记回家了,等会儿迟到了,可不要往我跟哥身上推啊!” “好啦好啦,两个催命鬼,”葛明兰又换了一身看上去更显朴素的衣裳,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两箱五粮液搁墙角,又忧心的说道,“就带几瓶酒上门,会不会有些太寒碜了?” “我让人到银行取二十万现金带着?”萧良问道。 “你就没有一句正经话!”葛明兰拍了小儿子脑袋一下。 将酒搬进车里,开车拐出沈家园前街,从三山路穿过去,就是市委家属院。 他爸调到市委工作期间,萧良主要时间都在学校读书,没怎么进过市委家属院,但路还是认得的。 目前大规模的城市扩建、新城建设都还没有开始,也没有那个经济基础,更不要说什么城市更新了;商品房小区也屈指可数。 建成于八十年代初期的市委家属院,此时已经略有些沧桑之感了,但市委公职人员及家属主要都居住在这里,天然带有一丝神秘感与优越感。 当然了,哪怕十数年后随着越来越多的市属公职人员搬出,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购买二手房搬进来,市委家属院越发老旧,光环不再,那也只是中层干部及普通公职人员居住的多层建筑区域。 专门给市委领导居住的小楼区,却始终是东洲最神秘的所在,在临近白芦湖的一侧有独立的进出门庭、武警岗。 萧良他们驾车过来,很顺利通过门岗,七八十多栋双拼式或连排式小楼错落有致的坐落在呈月牙形的白芦湖西岸,湖对岸就是目前东洲城区最繁华的商业区以及宋时建成传承下来的崇圣寺。 不要看小楼区占地很大,错落有致的双拼、连排小楼也不少,但这些年来东洲担任市级领导的官员也多,不要说离退休了,甚至去世之后,其子女也主要居住其中,甚至还有一部分官员调离东洲,也甚少会将市里安排的这些高级住所退出来。 真正会被强制清退的,多为那些犯了严重错误、触犯法律底线的官员。 罗智林也无忌讳,到东洲后入住的是原市委书记陈富山的住处。 这栋住宅空置了两年,位于白芦湖畔第一排,视野最开阔。 萧良将车停在小楼前,看到他爸正陪同罗智林、唐继华、许建强在院子里聊天;还有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正与许建强的妻子徐亚云陪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院子里到处张望,欣赏面朝白芦湖的美景。 萧良心想那青年应该就是罗智林的儿子罗阳,相貌跟罗智林相肖,但身材要瘦弱一些,显得文质彬彬;看女孩子跟他亲昵的样子,多半也是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了。 萧良捧着酒进院子,见罗智林的眼神锐利锁到酒上,笑着说道:“我们过来蹭罗书记家的饭菜,就不好意思再蹭罗书记家的酒了。这酒就这几瓶,不多,我跟我爸以后常登门,肯定能把这些酒都喝回去!” “……你儿子可比你滑头多了!但咱们说好了,就此一次,下次我就不会让你们进门了!”罗智林摇头笑了笑,跟萧长华说道。 罗智林又将儿子罗阳跟他女朋友周丽喊过来,介绍给萧良、萧潇兄弟认识: “南亭工业园的规划你也看过了。南亭工业园的规划,再加上与泛华综批市场贸工联动、挖掘地方上优势产业进行扶持,促进对外贸易的思维,你要是琢磨透了,你研究生论文就不怕交不了差。当然,你可能更关注‘脑健灵’的市场营销,这两天你也可以找萧良多学习学习……” 坐下来聊天,萧良才知道罗阳跟女朋友周丽本科读的也是秣陵大学,要比他低两届。 罗阳目前在浙省大学读经济系研究生,周丽毕业后留在秣陵工作,两人很早就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也得到罗智林夫妇的认可,计划等罗阳研究生毕业就结婚,因此这次也跟着到东洲来小住两天。 罗阳、周丽对萧良也是充满好奇。 改革开放以来,各地都相继涌现出很多商界奇才,不乏年纪轻轻、很短时间就开拓出一番令人惊艳的商业成就来。 现在国家鼓励发展经济,媒体也都顺应潮流,喜欢报道为人津津乐道的商界人物与成就。 萧良跟他们比,都不能算最出色的那一拨人,却是罗阳、周丽活生生能看到的一位。 一时间围在萧良身边,询问各种关于“脑健灵”的问题,萧良都没有机会跟罗智林多聊几句话。 好在很快就开席了。 罗智林到东洲任职,除了市里给安排住所外,夫妇俩又将常年在他家当保姆的老家亲戚给带了过来,生活上没有什么不便利的。 罗智林第一次在新住所举办家宴,除了萧良一家、唐继华、许建强外,赶巧许建强的妻子徐亚云也在东洲。 除了保姆外,市委招待处还专门从东洲大酒店临时调了一名厨师、两名服务员过来帮忙打理,整出一桌丰盛的晚宴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重生者的自我定位 罗智林的妻子万美娟原在省劳动厅工作,原本可以满五十五周岁再退休,但因为罗智林的工作调动,提前办了退休;但提前享受了几天退休生活,又觉得无聊,考虑到东洲妇联或哪个群团组织兼个闲职,发挥余热。 萧良不想在罗家的家宴喧宾夺主,但奈何东洲的经济民生,万美娟、罗阳以及罗家的准儿媳周丽都插不上什么话,在餐桌就对宿云生物的发迹史感兴趣。 萧良从一名乡镇普通干部,停薪留职半年多时间,就创办如此规模的宿云生物,在当下也确实很具传奇色彩,萧良几次想将话题转给别人都不成功。 罗智林、唐继华也不介意听他多说,萧良又被迫当了家宴的主角。 罗阳研究生读的是经济,但目前大学教程乃至名校的硕导、博导,理论水平还相对滞后,国内市场经济发展又正处于摸索期。 萧良避免谈宿云生物目前的成绩,以免给人吹嘘之感,但就江省不同地区经济发展极度不平衡、民众对商品销售价格的敏感程度,消费习惯的渐进改变与广告营销策略的选择关系,稍微吹了吹,就足以将罗阳震慑住了。 而谈论到目前全社会关注焦点的地方国企改制,萧良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经济学,但前世经受二三十年的互联网信息浪潮熏陶、灌溉,对国企改制的非均衡理论基础还是有所了解的。 除了当下宏观市场不完善外,市场微观主体利益约束及预算约束机制的不完善,从而导致各种宏观层次的政策都难及预期,萧良前世那么多年的从业经验,更是感受良深。 在这一点,他指点罗智林、唐继华乃至他爸,都是有资格的。 当然,他也不会肆无忌惮的展开太多,主要还是谈论南亭工业园与泛华综批市场,如何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通过更深层次的服务好小微制造企业及商户,利用先发优势,确保自身有更快更好的发展,而非到各地简单粗暴的复制一座座低水平综批市场。 前世东洲跟绝大多数地市一样,先后建设了大大小小好些座综合性或专类批发市场,但大多数受限于经营者的视野与管理能力,都简单停留在招揽商户、收取租金以及从商户头上挖掘更多的附加收益上了。 即便绝大多数人都能意识到租金等收益,与市场实际的交易规模呈正相关,但绝大多数经营者都难有更深层次的作为。 真正高水准的商业管理,还需要十数二十年的时间逐步去完善、提升。 谁能像萧良一下子就站在时代的顶点上? 今天市委书记家宴,其实不适合过多的谈论市里的八卦,也不适合评点哪个具体官员的是非,甚至都不适合谈哪个国营厂的经营问题。 谈泛华综批市场最合适。 说及以贸促工,工贸联动,实际涉及两类层面: 一类层面是成立南亭工业园等类似的工业区,积极引导具备一定资本积累与管理经验的商户,拓展到生产领域,进一步做大做强在综批市场的贸易规模。 另一类层面则是有意识的积极支持地方已有的小商品、日常消费品等轻工制造企业,挖掘、支持地方优势产业更快更好的发展,从而做大做强在综批市场的贸易规模。 后者涉及地方政府的参与、配合,萧良之前没有资格提,提了也没用,也没有怎么去细说。 大家兴趣焦点都集中到他身上,而罗智林、唐继华作为市县主政者,有资格直接推动有关政策的落实,萧良就愿意多谈一些。 泛华也应该为这两类商户提供更多的资源支持与优惠,结成更深层次的利益捆绑,共同成长,而不能追求一时的利益多寡。 除了南亭工业园,东洲以及各县近年陆续成立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萧良也希望市县在招商引资时,要更注重产业链以及产业集群必然会有的规模及溢出效应。 这不仅会使得地方服务经济的各项能力建设更专业化、精细化,能像滚雪球一样增强同类型产业的招商引资能力,也必然将使得地方经济发展更具张力。 这些在二三十年后在各地基本都形成共识了,甚至还一窝蜂涌现出一批产业小镇的建设,但在九五年足够前瞻。 只要尽心去做,也将获得足够强的先发优势。 一旦诸多商品制造在东洲及附近地市形成足够大的产业规模,作为这些产业对外输出的一个核心窗口,泛华综批市场未来能收获的巨大利益也绝不会局限于租金,绝非此时千八百万租金收益所能匹及。 泛华综批市场要是简单定位于填补百货商场与街区商店之间空缺的商品批发零售交易平台,这个层次就太低了。 实在不符合萧良重生者的自我定位。 “我作为小辈过来参加罗叔叔的家宴,小心翼翼想着怎么才能叫罗叔叔在东洲稍微关照一下泛华,” 许建强哈哈笑道, “叫你这么一吹嘘,我在罗叔叔面前背脊骨都挺直了啊。我现在成了东洲地方经济发展的参与者,甚至还可以吹嘘成领导者,我信心膨胀到都敢回家跟我家老头子吹牛逼去了!” “可惜你现在不可能到市里来工作了,要不然我就让你父亲继续坐冷板凳去。”罗智林笑着说道。 “说到具体工作上,招商引资往产业链及产业集群侧重权衡,是很有必要,也是地方立竿可做的事情,”唐继华说道,“我是不指望萧良真会将多少精力帮着狮山出谋划策了,不过我想把萧潇直接安排到县工业局,推动这方面的工作,单放在乡镇太可惜了。罗书记,你觉得怎样?” “人都被你抢走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罗智林笑道,“不过,萧潇目前还是要参与南亭工业园的工作,你怎么协调?” “这个却是个难题。”唐继华斟酌起来。 “工业局建设发展啊——这是唐书记你之前就想做的事情。现在地方都在强调发挥市场主体地位,我个人也觉得狮山应该多做些尝试。相关的县局部门,对乡镇经济发展,也可以放下指导者的姿态,以更合适的方式参与进去,” 萧良建议道, “如果南亭工业园的模式可行,县里又有这么一家深度参与进来的主体,也方便推动其他乡镇开展类似的招商引资工作!倘若到时候县里还想直接让南亭工业园,帮其他乡镇搞类似的招商工作,肯定会被云社当地人骂吃里扒外的。” 唐继华之前就想县里能直接参与南亭工业园的建设,就是没有想要以何种方式介入,萧良考虑过几个方案,现在谈到他哥的职务问题,就直接建议县里在工业局 狮山县目前还没有成立直属的招商局,招商引资以及对外经济合作等事务,主要由工业局及商业局两个部门承担,其中工业局偏重于工业领域的资金、项目引进工作。 同时狮山县的工业底子还算不错,有糖厂、轻机厂、制酒厂、罐头厂、第一瓷厂、第二瓷厂、棉纺厂、制药厂、针织厂、色织厂、毛纺厂、机械公司、建材公司等五六十家工业类国营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么多家县属国营厂,总计有上万名职工,都归工业局管辖。 工业局以及辖管诸多商业类国营企业的商业局,事实上是狮山地方势力最为盘根错节的两大核心堡垒。 工业局及商业局也是狮山在接下来进行国企改制时,想要尽可能避免国有资产流失、将国有资产进行更好、更高效整合的核心阵地。 唐继华虽为县委书记,触手却伸不到这两个部门去。 事实上,萧良很确信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李博,也只能做一些政策推进以及招商引资、对外经济合作等方面的工作,具体的县属企业管理、改制等事务,轮不到李博插手。 他哥萧潇回体制内发展,年后许建强就跟唐继华沟通过。 将萧潇安排进云社镇,就算是直接安排一个中层职务,起点也低了,但安排到县里,同时又要兼顾到南亭工业园的工作,要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很难。 单纯将他哥萧潇调入工业局负责招商引资工作,受掣肘太深,实际也很难发挥什么作用。 既然唐继华提到要将他哥调到工业局,参与工业类招商引进资的工作,他就想在县工业局旗下单独成立一家实体或者平台公司,前期参与到南亭工业园的投资建设中去。 县里通过商调,将他哥萧潇的组织关系,放到这个平台公司中去,就可以通过这个桥梁,既参与县里的一些招商引资工作,也可以具体负责南亭工业园的招商引资工作。 倘若指定副县长李博直接分管这一平台公司,就更能实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效果。 而等到时机恰当,唐继华掌控该实体,在县属国营厂改制中发挥更大作用,也将有抓手、有锚点,而不会再有无处借力发力之感。 当然了,唐继华要克服县里的阻力,以及将犹豫不决的副县长李博拉拢过来,愿意接这个盘,还需要市委书记罗智林的支持。 罗智林沉吟良久,跟唐继华说道:“这个想法不错,狮山可以进行这方面的尝试。” 葛明兰、徐亚云陪着万美娟去唠家常,萧良他们转移到罗智林的书房喝茶聊天,差不多临近十一点多才告辞离开。 也不知道夜色里有多少双眼睛在暗暗注视着这里,站在院门前,罗智林对身边的儿子罗阳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萧长华留在身边主持市委办工作了吧?” 罗阳大学毕业之后选择继续进修学习,但罗智林此时也有意识的培养他对一些事务的敏锐观察。 “爸你是在看到南亭工业园规划方案后才下定的决心,并非隋爷爷跟陈伯伯的推荐?”罗阳问道。 “萧长华秉性介直,学识广、业务能力强,确实是一个极合适、值得信任的人选,但陈富山案牵扯极广,严锋现在还是人大主任,直接用他难免会惹来诸多猜疑,也会令一些事情复杂化。对怎么用萧长华,我确实犹豫了一段时间,但没辙啊,人家有个儿子太妖孽了,”罗智林笑着说道,“你也不要嫉妒,在爸爸心目里,你才是最优秀的……” 第一百九十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 "走进单元楼拾阶而上,走到家门口,他妈掏出钥匙正开门,对面邻居吱呀一声打开门,招呼道:“老萧这么晚去哪里了,才回来啊?” “哦,到朋友家吃酒,又在那里聊了一会儿。老蒋还没有睡啊,都过十二点了?”萧长华跟邻居打招呼道。 “我家小三子搞了一台录像机,啥片子都有,不知不觉就看到现在,” 邻居说道, “你家今天啥情况啊,今天夜里有好几个人敲你家门。你大哥,是你大哥吧?他自己这么说来着,我以前也没有见过,还在我屋里等了有两个小时,前脚刚走,你们就回来了。他有两箱五粮液跟几盒‘脑健灵’放在这里,我拿给你——你家大哥待你挺阔气啊……” 五粮液在这个年代,档次要比茅台还要略高一线。 两箱五粮液快抵得上城市普通职工一年的工资了,出手当然要算阔绰,几盒“脑健灵”只能算添头。 “长华哪有啥大哥啊?人家找错门了,”葛明兰眼疾手快,拦住邻居往外搬东西,说道,“东西别搬出来,人家明天想起来,指定回来拿!” 邻居见葛明兰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有些犯迷糊,问道:“怎么可能会找错门,我都跟他坐沙发上聊半天话呢?我今天也没有喝酒啊,驴头不对马嘴,两小时都还能岔一块去?” 虽然这栋楼里住的人家,主要还是船机厂的职工家属,但萧长华、葛明兰调离船机厂的时间也长,最初同一批分到这栋楼里的同级别干部,就算没有得到提拔升迁,也早就陆续搬了出来,换了条件更好的房子。 现在左邻右舍就没有几个是老邻居、老同事。 再个,这七八年船机厂合并多家国营厂,内部更错综复杂,单元住宅楼又是大门一闭、互不来往,对门还真不太了解萧长华家的情况。 “我明天打电话问问,有几个亲戚但不怎么来往,以前也没有怎么登过门,再说登门也不可能送这么贵的酒,” 萧长华看了妻子一眼门,见她没有退步的意思,跟邻居说道, “多半是搞错了,东西先放你家,等人家想起来,还是会找到你家门上。” 进门后,葛明兰气鼓鼓将包扔桌上,跟丈夫萧长华道: “萧家都出什么人,怎么还有脸上门的?我可跟你说好了,你可别性子软,过几天就让这些王八蛋进咱家的门,我可控制不住脾气,不把水泼人家脸上去。” “我明天打电话让人家将东西拿回去;不过来,我就送纪委去。”萧长华说道。 “你们兄弟俩也得记着萧家人以前是怎么对咱家的,千万别耳根子软,叫人家给迷惑了。”葛明兰知道她大伯哥是翻脸无情、却又能死皮赖脸的二皮脸性子,怕萧潇、萧良兄弟俩应付不了,叮嘱道。 “……”萧良耸耸肩。 前世大伯最是翻脸绝情,甚至直接参与了对他爸的举报。 他二伯也是市侩、势利,基本上是对他大伯言听计从。 他小叔可以说是萧家最没出息的一个,打小被老太太宠坏了,工作不上进,也没有做生意的能力,被他大伯、二伯瞧不起。 却又因为他小叔是如此的性格,待他兄弟二人却没有那么市侩。 前世他出事,他小叔还帮着跑动过不少,但也没能出得上力就是了。 他三姑没有出嫁前,受老太太影响很大,也跟着反对他爸、他妈的婚事,关系闹得比较僵,不怎么融洽,但前世在他出事后,他三姑却没有疏远、嫌弃,反倒跟他家走亲近了。 说到他们小辈九个堂兄妹间的关系,那就更复杂了。 当然了,他妈这些年积怨甚深,看萧家兄弟姐妹以及老太太谁都不可能顺眼,萧良现在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将那辆切诺基的钥匙扔给他哥,说道: “你以后调县里,级别职务都好解决,但一时半会别想着配车,这车你拿着开吧。现在也不能太张扬给你换辆好车。” ……………………………… ……………………………… 锡江监狱会见室里,身穿蓝色囚服的肖裕军眼皮子颤跳着盯住桌面粗糙的会见桌一声不吭……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你妻子确实是自杀,目击证人、尸检都明确支持这一点。县公安局目前已经以寻衅滋事罪,对三名讨债嫌疑人抓捕立案侦察,相信很快就能还你妻子一个公道。” 狮山县公安局两名警察,在肖裕军妻子投井自尽的第三天赶到锡江市,于江省第四监狱告知肖裕军他的妻子受讨债人逼迫投井自杀一事。 “我儿子呢?”肖裕军苦涩的问道。 “肖瑞他人还在狮山,有他两个舅舅负责照顾,没有什么事。” 肖瑞此时人在狮山县城的家里,除了肖裕军妻子的娘家人外,城关镇派出所还专门安排两名民警守在那里。 这个节骨眼上哪里敢让肖瑞随意走出狮山,再闹出什么意外来? “……”肖裕军双手抱头深深的埋在胸前,良久后才抬起头来,问道,“我爱人下葬,我可不可以回一趟狮山,给我爱人送别?” 这两年东洲在力推行火葬,照着习俗,人死后在家停灵三天办斋事,第三天尸体送火葬场火化后,将骨灰坛带回村里进墓地下葬;肖裕军妻子户口早就转到县里,火化后骨灰坛可以安葬在公墓。 不过,不仅肖裕军妻子的娘家人坚持不同意火化,肖裕军这边都没有签字,目前肖裕军妻子的尸体还寄存在县殡仪馆里。 “这是尸检报告,这是死亡证明,这是火化同意书,你在这些文件上面签字;这边你应该可以申请在火化下葬的当天回一趟狮山告别。” “我能不能先见到我儿子?”肖裕军问道。 “肖瑞人在狮山好好的,你可以申请跟肖瑞通电话。目前我们已经将寻衅滋事的三名讨债嫌疑人抓捕归案,肖瑞需要留在狮山随时配合我们的侦查工作,争取尽早移交检察院进行审判,还你爱人一个公道。” “他们用了什么手段逼讨债务,我家为什么会欠下这些债务,竟然到了要将人逼死的地步?”肖裕军声音沙哑的有些颤抖,却更像陷入绝境的野兽在呜咽,在无声的咆哮,双手抓住会见桌的边缘,手背青筋暴露。 “你家为何拖欠债务,不在我们立案侦察范围之内,我们也不清楚。目前我们调查到债务都是真实存在的,票据、借据以及合同文书,都有你妻子的签押盖章。当然,三名讨债人所使用的手段也确实恶劣,已经够得上寻衅滋事罪的立案条件,我们也绝不会姑息。当时云社镇派出所接到报案后,就第一时间出警锁定了证据,抓捕了嫌疑人,也有你爱人跟肖瑞在派出所做的笔录验证,但你爱人做好笔录离开派出所后投井自杀,我们确实是疏忽了,没有及时要求村镇安排工作人员慰问、疏导。” 听狮山县公安局派来的两名工作人员始终闪烁其词,肖裕军眼皮子微微抽搐起来。 “溪口果汁厂厂长朱金奇呢?我入狱后,果汁厂、水泥厂这些产业都主要是他协助我爱人经营,他怎么没有陪你们过来告诉我这些事?”肖裕军按住内心巨大的疑云,尽可能平静的问道。 自从去年底朱金奇陪同肖瑞过来探监后,有近一个月没有再来锡江了,而他的妻子以及儿子肖瑞,也被一波波讨债人纠缠得寸步难行。 肖裕军在狱中没有谁跟他传递消息,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名警察对望一眼,说道:“朱金奇一月二十四日已经从溪口镇果汁厂辞职,据我们调查,朱金奇跟这起因债务纠纷发生的寻衅滋事案,没有什么关系。” “人才死几天,你们就调查清楚了?”肖裕军没有愤怒到大吼大叫,而是异样平静的盯住两名警察,说道,“我想跟我妻子好好道别,我可以在这些文件上签字,但是我今天就能申请回狮山看看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子吗?” 两名警察对望一眼,说道:“我们需要跟局里汇报,由局里跟监狱申请试试看。” 直系亲属去世,服刑人员是可以申请在监管下回家参加葬礼——肖裕军又不是重罪刑事犯,申请会更为宽松一些,但今天就要回狮山,肯定还是需要局里出面沟通。 两名警察离开了约半个小时,再回到会见室,告诉肖裕军说道:“今天你可以跟我们回狮山,监狱会再安排两名狱警跟我们同行。” 肖裕军接过笔,手微微颤抖着拿过几份文件准备分别签下名字,犹豫了半天,说道:“能不能等我回到狮山后再签?” 两名警察对望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一天没有肖裕军的签字,肖裕军妻子的尸体就在殡仪馆多停一天,局里给他们的指示也是只要肖裕军要求不过分,都尽可能满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一次意外的消失 狮山城南,肖裕军曾引以为傲的花园式小楼,门窗年前就被讨债人砸得面目全非,墙壁上也拿油漆墨水书写很多威胁的狰狞文字。 客厅房间里更是凌乱不堪,也没有人收拾,到处都是碎玻璃渣,有些高档家具被搬走,还有些被打砸坏的家具近乎散架,横七竖八的摆放在房间里,还隐隐有屎尿的腥臭;有泼洒的血迹。 “我跟朱金奇到锡江探监的当夜,果汁厂办公楼就莫名发生了火灾,火势不大,但将财务资料烧了一干二净。找溪口镇派出所、找县公安局报案,都不了了之;妈年底带着我到嘉乐、到华宥催款,嘉乐、华宥让我们拿票据跟合同过去对账,我们拿不出来……” 除了监狱安排随行的两名狱警,就站在门口抽烟外,县公安局安排陪同的民警更是寸步不离站在肖裕军、肖瑞父子身边——肖裕军是在押服刑人员,不可能给他跟人单独接触的机会。 肖瑞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努力不叫自己颤抖起来。 他知道华宥建设幕后的大老板乐宥,是东洲副市长乐建勇的儿子,同时也是嘉乐科技幕后的主要出资股东,还有袁桐、周斌等人,一个个都背景深厚。 在看押警察的面前,他哪里敢跟他爸说自己还偷偷藏了一些关键性的票据跟合同?他也记着神秘人的告诫,在他爸最终出狱前,这些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他现在也毫不怀疑,只要露出马脚,他妈身上的悲剧就会在他身上重演,唯有叫那些人以为再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了,以为就此能够彻底昧下他家的财产,才有可能稍稍放松警惕。 要不然不要说他了,可能他爸这辈子都不要想走出监狱。 这时候他只能强忍内心的怨恨,将过去一个月来明面上所发生的那些事,说给他爸肖裕军知道。 “好了,我知道了,好好休息,明天好好给你妈送行,” 肖裕军手指颤抖了几下,强抑住内心波澜起伏的心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向看押的两名狱警,请求道, “我爱人死这么冤,我无能无力,我能不能在家里睡一夜?可能等我出狱的时候,这栋房子也早已经落到别人名下了。我跟我爱人感情很好,相互扶持这么多年走过来,这里就剩下我跟我爱人最后那点回忆了。我想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好好跟我爱人送行。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现在可以在火化同意书上签字!” 两名狱警当然不想在门窗都残破的房子里陪着肖裕军过夜,却是县公安局的民警想着赶紧糊弄过去,想着只要肖裕军妻子尽早火化,后面的事情就能简单许多…… ………… ………… 肖裕军从狮山城南家中逃走的当夜,萧良住在梅坞街十九号。 凌晨五点钟时,萧良在睡梦中被“啪啪啪”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院门看到当天夜里在派出所值班的袁文海站在门口骂娘: “肖裕军逃了!借口给他老婆办丧事留宿城南家里,半夜跳窗逃走了。监狱那边派了两个人跟着,县局也安排了两人守在他家里,但TM都是吃屎的,愣是没发觉肖裕军是什么时候走的——” “真有够鸡飞狗跳!”萧良回屋拿来烟跟火机,两人点上烟,问道,“汪书记他昨天回家了,还是住在镇上宿舍里?” “……”袁文海抽了一口烟,说道,“打电话到他家里,他爱人接的电话,昨天没有回去;钱海云刚跑去宿舍找汪书记了。赵执山给我打过电话,随手就把话筒给砸了,他一定在祈祷肖裕军千万不要有你这么鸡贼!一年连续跑脱两个人,一个还是在押犯,都够赵执山撤职了!” 两人刚将一支烟抽完,汪兴民深一脚浅一脚跟着钱海云走过来。 “现在什么情况?肖裕军是在押服刑人员,就算让他回来参加他老婆的丧事,也应该有监管程序啊,怎么就让人给跑了?”汪兴民长吁短叹道,“现在就指望肖裕军千万不要跟萧良一样鸡贼——要是能尽快将他抓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要是抓不到人,真有够鸡飞狗跳的!” “……”袁文海哈哈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汪兴民不明所以的问道。 “赵执山给老袁打电话时,气得将电话都砸了,老袁刚刚说赵执山一定在祈祷肖裕军千万不要像我这样鸡贼,”萧良说道,“汪书记,你说我得罪你们谁了,我在你们心目里就这个形象啊?” “……”汪兴民也笑了起来,从萧良手里拿过烟跟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又将烟跟火机递给钱海云。 “现在怎么办?镇上需要现在就通知各村召集人手配合派出所进行排查?”汪兴民问袁文海,“县公安局是怎么部署的?” 县公安局肯定有考虑到肖裕军有潜回云社的可能,才会第一时间紧急通知到袁文海。 派出所虽然年前添了一些人手,但警力远不足以组织大规模的排查工作,需要镇上组织村镇联防队员参与进来。 不过,具体工作还是以派出所为首。 现在这情形,也只能先召集人手;派出所这边除了值夜班人员,大部分民警、辅警都还没有上班,也需要第一时间召集起来。 在人手召集起来之前,袁文海、汪兴民也没有能力做什么,就站在梅坞街十九号院门前抽烟。 “你以为肖裕军逃出来后,有可能潜伏在哪里,或者说有可能第一时间去找谁?”袁文海见萧良悠哉游哉的抽着烟,问道,“你觉得他会第一时间去找朱金奇?” “肖裕军家出这么大的问题,朱金奇是关键人,肖裕军就算不像我们了解那么多的情况,也会第一个怀疑到朱金奇,”萧良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肖裕军在狱中到底了解多少情况,以及肖裕军够不够聪明!” “除了肖裕军的儿子肖瑞年前陪朱金奇前往锡江探监外,溪口镇果汁厂失火后,肖裕军的妻子、儿子,就被一波波讨债人纠缠住,甚至跑去嘉乐、华宥讨债以及到派出所、局里追问火灾调查都有人跟着,就没有机会离开过东洲,”袁文海说道,“肖裕军有没有其他渠道了解他家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就不得而知了,需要调查,但可能性应该不大……” “可以调查一下肖裕军在监狱里这段时间有没有收到外部信件或接听外面的电话!”萧良说道。 顾培军还兼任南亭村党支部书记,这时候也接到电话通知,从家里开车赶过来。 周健齐是云社人,在家里接到电话,这时候也一脸阴沉的赶了过来,他没有问为啥大家不在镇政府或派出所集中,却都站梅坞街十九号。 袁文海从顾培军那里借了手提电话打给县局,又了解了一些详细情况: “除了腊月二十三那天朱金奇与肖瑞探监,这一个月肖裕军在监狱没有其他渠道跟外界接触过,没有信件跟电话。昨天回到狮山,也是在狱警陪同下跟他儿子肖瑞等人见面。局里已经联系了张健、朱金奇以及乐副市长家,也都通知附近的派出所安排了人手,目前一切都还正常。肖裕军很有可能会学你先潜伏一段时间。要是这样,那就有得折腾了。” 袁文海对肖裕军的人生经历还是熟悉的,知道肖裕军不仅具备相当的反侦察能力,还跟狮山三教九流往来密切,肖裕军真要潜伏起来,有够他们头疼的。 至少在人没有抓住之前,大家都得绷紧神经,这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 萧良笑了笑,只是暗暗思量肖裕军此时有可能跑到哪里去,没有说什么。 他当初从车祸现场逃走,因为对很多事都了若指掌,所以才从容不迫将一个个死结解开来。 肖裕军除了年前那次探监外,这一个多月来外界信息源全无,甚至年前那次探监也是朱金奇陪同肖瑞前往。 萧良猜测肖裕军这次回到狮山,就算跟儿子肖瑞见上面,但见面说话的时候应该全程有狱警跟地方民警跟着,肖瑞应该没有机会将票据、合同的事情说清楚,甚至足够聪明的话,还会故意装糊涂。 也就是说,肖裕军现在就算极度怀疑朱金奇出了问题,但也不了解事情的全貌。 萧良看了脸色阴沉的周健齐一眼,说道: “肖裕军这次潜逃,主要目的还是想要查清楚他家拖欠这么多债务以及他妻子被逼死的真相。他担心他儿子少不更事,真要等他八年后服完刑出狱再调查这一切,不要说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掩盖得干干净净,说不定他儿子也得给讨债人逼死或逼疯了!朱金奇那边肯定要重点盯着,但还有一些边缘角色,也最好排查一下,比如说张铭……” “你快带人去张铭家,别忘了还有李向南家!”袁文海吩咐杜江,让他立即带两人前往张铭家。 杜江虽然以前跟肖裕军称兄道弟,但此时却不敢有一丝马虎,更不敢跟肖裕军沾上一丝关系。 肖裕军判刑之前办理取保候审出来过一段时间,当时就拉着朱金奇联系过张铭这些原果汁厂的老下属。 嘉乐科技从宿云生物挖人,找溪口镇果汁厂代工做灵芝液,张铭也是关键人之一。 现在县公安局还没有想到张铭这边缘角色,但如果说肖裕军潜逃的主要目的是了解这段时间发生诸多事的真相,张铭以及李向南这些人,确实是不容忽视的线索。 “我也过去一趟。”顾培军说道。 张铭、李向南都是南亭村人,现在也不管他们昨夜有没有回村里住,顾培军作为村支书都得忙碌起来,开车带上杜江及两名辅警,直接往张铭、李向南两人家里赶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外总是伴随着更多的意外 老街赶早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进了院子等候消息。 偌大派出所都没有一部手提电话,顾培军带着手提电话、开车协助,却是要方便得多。 没过多久,顾培军就打电话过来,他们已经赶到李向南家。 朱金奇从溪口镇果汁厂正式辞职后,李向南也随之入职嘉乐科技,目前协助朱金奇,为嘉乐科技联络灵芝液新的代加工厂,还是颇受朱金奇、张健的重视。 李向南昨天夜里回到村里睡觉,顾培军与杜江带人赶过去,李向南刚起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顾培军在李向南家挂断电话,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从张铭家打电话进来。 张铭昨天回村里睡觉,但顾培军与杜江赶到他家,张铭已不知道所踪,现场发现血迹。 张铭这段时间收入比较高,难免在外面沾花惹草,他妻子跟他闹矛盾,这段时间都带小孩住在娘家没有回来。 而张铭的父母平时都睡老房子里,完全不知道张铭夜里什么时候从新建的瓦房离开。 顾培军、杜江他们粗略勘察现场,虽说发现血迹,但血迹不多,现场也不是很凌乱,没有缠斗的迹象,初步判断肖裕军用暴力挟持张铭离开。 萧良挂断电话,沉吟片晌,看向周健齐:“周斌现在住狮山哪里?” 周健齐脸色一白,辩解道:“这事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你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了。”萧良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 袁文海神色严肃地拨打县局的电话: “赵局长吗?是我,袁文海。嘉乐科技员工张铭昨天夜里回到南亭村,但此时人不知所踪,我们怀疑他有可能被肖裕军劫持。请局里重点关注周斌,肖裕军有可能会潜往周斌住处。对,周斌就是云社镇委副书记周健齐与县政府主任梁爱珍的儿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测?嘉乐科技与溪口镇果汁厂的合作,周斌有参与其中,现在肖裕军想迫切了解他家为什么会欠这么多债,如果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朱金奇,周斌就有可能是他了解这些情况的突破口。嗯,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但现在这个节骨眼,让人去看一眼为好……” 袁文海手握住话筒,看向周健齐,问道:“周书记,周斌住哪里?还是说让局里慢慢去查?” “狮山建设路十六号有套房子,不知道周斌有没有住那里?”周健齐声音有些颤抖起来,他伸手要接过话筒跟赵执山通话,想了想又将手缩了回去,将周斌的手提电话报给袁文海。 袁文海跟赵执山汇报过周斌的住址及手提电话信息,就挂断电话,说道:“现在不清楚情况,局里会直接安排人过去看一下。” “要不要先打电话联系一下?”张斐丽听到消息,走进来才一小会儿,忍不住紧张的问道。 “如果周斌已经被肖裕军劫持,打电话联系只会打草惊蛇,”袁文海说道,“现在就看局里安排人到现场看有什么情况吧……” ………… ………… 既然在张铭家发现暴力挟持的迹象,袁文海就得赶过去进行更详细的侦查,汪兴民也与惶惶难安的周健齐赶回镇上,部署联防队的排查工作。 萧良也回屋洗漱,看到张斐丽跟过来,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说道: “张铭刚刚被周斌无情踢出嘉乐,如果说张铭被肖裕军劫持了,确实多半会将祸水引到周斌头上去。不过,肖裕军现在主要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应该不会铤而走险,直接报复到周斌头上……” 萧良知道张铭刚被周斌踢出嘉乐,心怀怨恨,极可能会将祸水引到周斌头上,他在别人面前不会说这些,却不需要瞒着张斐丽。 “那些人会不会借机逼得肖裕军走投无路?”张斐丽有些担忧的问道。 “咦,你现在聪明多了嘛!”萧良揉了揉张斐丽的脑瓜子,笑道。 想到人性的阴暗险恶,张斐丽的脸色更是苍白,身子有些发软的依偎在萧良的怀里,说道:“我宁可猜不到这些,不要这么聪明,”又想一件事,跟萧良说道,“将肖裕军抓捕归案之前,能不能让何红她家住这里来?” 正常说来,肖裕军逃出来想要报复谁,不会迁怒何红身上,但要是肖裕军被某些人逼成走投无路的困兽,很多事都难说了。 萧良、顾培军本身就身强体健,这段时间身边肯定还会安排人随时跟着,不会单独出入,不需要太担心什么,但何红一家三口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真要被走投无路的肖裕军盯上,那必然是另外一回事。 “看今天有没有消息。要是没能将肖裕军逮住,你让她们夜里住沈园去。”萧良说道。 “嗯!”张斐丽点头应道。 大白天派出所警员以及村镇联防队都出动,还真不怕肖裕军敢再偷跑回来,但夜里就难说了。 漆黑的夜色以及错综复杂的巷弄,都是最好的掩护。 不过,张斐丽的担忧也没有持续多久,袁文海就去而复返,神色凝重的说道: “肖裕军确实就是在周斌的住处。周军带队赶到建设路十六号对肖裕军实施抓捕时,肖裕军拿刀劫持住周斌,被周军当场开枪击毙。只是,肖裕军被击毙时,手里的刀划破周斌的颈动脉,正送往人民医院抢救……” “你这个徒弟可能陷入很深啊。”萧良轻轻叹了一口气,跟袁文海说道。 袁文海起初没想到周军带队抓捕肖裕军,遇到暴力劫持场面开枪会有什么问题,但听萧良这么说,脸皮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听钱海云说肖裕军被击毙了?”顾培军这时候走进来,他也是刚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惊讶之余赶过来告诉萧良一声。 “你车借我用一下。”袁文海跟顾培军说道。 周军从警就跟着他,虽然家境优渥,有些他看不惯的臭脾气,但袁文海不到现场亲眼看一下,还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存在。 “走,我们也去看一眼,”萧良拿起来外套,说道,“肖裕军在云社也算一代枭雄了,我们去给他送个别,应该的!” 张斐丽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上车,跟萧良、袁文海、顾培军他们一起赶去狮山。 他们车子刚过岩溪河桥,就看到镇上那辆桑塔纳风驰电掣从旁边超过去,周健齐失魂落魄坐在副驾驶位上,目光怔怔盯着前方。 顾培军撇撇嘴:“看周健齐这样子,周斌的情况,可能很不好啊!” 萧良看了蜷缩在后排的张斐丽一眼,没有说什么。 ………… ………… 狮山县城(城关镇)还没有什么商品房小区,除了国营企业、政府机关集资或自筹资金建造的单元楼、公房外,还有大量的自建房跟早年存下来的老旧私房。 即便是狮山县城(城关镇)最繁华的建设路,亦是如此。 周斌在建设路的住宅,就是一栋自建的私家宅院,与华宥建设开发建设的华宥大厦,相距仅百余米,算是狮山最好的地段了。 小院占地不大,萧良他们赶到时,这里正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院门前有民警拉出来的警戒带,还有人看守。 袁文海出示证件,萧良他们一起走进去。 周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带回局里去了,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被肖裕军劫持的张铭,但刑侦三中队其他几名队员都还在院子里。 赵执山比袁文海他们更早赶到这里,站在院子角落里,眉头皱得跟山一样,脸色阴翳;他看到袁文海他们过来,没有吭声,就瞥了底楼堂屋一眼。 肖裕军的尸体躺在底楼堂屋的角落里,另有三名警察在里面勘察现场——之前狮山一起喝过酒,萧良对刑侦三队的人员面孔都熟悉,看堂屋里的三名警察都脸生,应该是后面跟赵执山赶到现场的。 萧良双手插兜,见肖裕军右脸颊中枪,中枪后倒在水磨石地上,除了伤口流出的大滩血迹,在肖裕军左脚外侧也有一大滩血迹,西墙壁还有大片喷射状的血迹,这两处应该是周斌颈动脉被肖裕军持刀割破后溅血、淌血所致。 袁文海走出堂屋,靠在院子里的栏杆,掏出烟跟火机来,默默点上。 这栋自建小楼只有前院,没有后院,后面就是一户人家,因此小楼上下两层都没有开后窗;底楼堂屋除正门,没有其他进退的通道。 “周军还是太年轻,不能冷静处理这种突发事件,我当初不该放你去乡镇,让他接手三队,” 赵执山走过来,从袁文海手里接过烟跟火机,点上一支,看到萧良、顾培军从堂屋走出来,又跟袁文海说道, “周军可能不大适合一线工作,你是他师父,你要不要找他谈谈?” 在场谁都不是吃素的,特别是萧良、顾培军跟肖裕军纠缠这么深,以及过去大半年时间又跟袁桐、朱金奇等人处处针锋相对。 背后太多的曲折,外人是看不明白的,但赵执山不以为萧良这样的角色会觉得周军的处理完全没有问题,更不以为萧良会猜不到嘉乐、华宥与溪口果汁厂、水泥厂的债务纠葛有多深。 嘉乐、华宥背景深厚、盘根错节,而宿云生物也渐成崛起之势,背后又是县委书记唐继华以及新上任的市委书记罗智林这样的人物撑腰。 是的,消息传的就是这么快。 仅仅才过去两三天时间,萧长华与罗智林同车,以及萧家四口人前往市委书记罗智林在东洲刚安顿好的新家赴家宴一事,在赵执山这个层面已经传开了,不再是什么秘密。 赵执山不想稍有不慎就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肖裕军劫持人质被击毙这事,赵执山怎么都不可能公开承认存在任何问题,甚至就眼下而言,谁也不能说周军开枪就存在什么问题。 当然,周军心理不够稳定,不适宜一线刑侦工作,甚至经历这样的事情,存在一定的心理应激,都是劝说周军离开一线,甚至离开警队的说辞。 赵执山这么说,也是表明他的立场: 这事他不想沾边,他只会照着法规条例公事公办。 第一百九十三章 波澜 听到赵执山对整件案子的态度,袁文海沉默片晌,问道: “周斌呢,送到医院怎么样了?” “……”赵执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斐丽手紧紧抓住萧良,指甲都掐入萧良的手背里也不自知。 她与周斌虽无感情,还一度鸡飞狗跳,但也朝夕相处过一段时光。 再者,活生生看到肖裕军被击毙于房间里,也给她内心造成极大的冲击。 “老袁,我们先回云社了?”萧良拍了拍袁文海的肩膀,也没有想着去问张铭被带到哪里去了,他也无意去听张铭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一番说辞,仿佛这件事跟他再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了,袁文海不管会不会去跟周军见面谈一谈,他作为云社镇派出所所长,还是得留下来参与后续收尾工作的。 萧良与顾培军、张斐丽走出小院,注意到刚才就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桑塔纳,这时候车窗在缓缓上移关闭。 萧良看了一眼左右来车,穿过马路,透过车窗看到正是袁桐、朱金奇等人坐在里面。 萧良一把将车门拉开,看着坐驾驶位、一脸诧异盯看过来的袁桐,笑着说道:“祝贺你们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袁桐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萧良,这一刻就觉得萧良像条毒蛇盯住了他们,压低声音厉色说道,“你不会想将肖裕军的死栽赃我们头上?” “袁大秘书,你想多了,我没事栽赃你们干嘛?我纯粹是祝贺你们啊,我哪点显得不够真诚?”萧良摊手,一脸无辜的问道,“要说动机,谁会比我更希望肖裕军家毁人亡啊,我现在都想回去放炮竹啊!你们倒可以试试将肖裕军的死栽赃我头上来,就看别人信不信了!” 袁桐脸皮子抽搐了两下,强硬将车门拉上,很快就发动车离开了。 袁桐将桑塔纳开过两百米,又猛然将车停在建设路拐入狮城路的口子,直觉得心脏一阵阵发紧,口干舌燥。 “这孙子不可能真将肖裕军的死栽赃我们头上来吧?”罗学嘉坐在后排,通过后车窗看到萧良还站在原地,阴魂不散的盯着这边,心慌的问道。 “没有做过的事,你心虚什么?”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朱金奇,脸色阴沉的转回头瞅了罗学嘉一眼,沉声说道。 张健从后视镜里注意到袁桐的脸色有些难看。 当然他没有怀疑袁桐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问题,但整件事的复杂程度超过他的想象,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这事虽然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他们要是暗中瞎传消息,对袁科还有我们,肯定是不利的。” 他这些年满心想着做生意发财,又不是想混成横行一方的恶势力,谁乐意跟人命案子扯上关系? 袁桐想在仕途发展,这件事更是绝对的忌讳。 因此,张健还是担心萧良拿这件事做文章,暗中传播对他们不利的谣言。 在押囚犯逃亡途中劫持人质,将其击毙,这事摊到明面上肯定没有任何问题,最多在内部审查时,说一下带队刑警对现场控制力弱,但是萧良在暗中将所有的事都宣扬出来,普通人会更相信哪种传闻? 他们甚至都很难理直气壮的辩解萧良这些人的猜疑没有道理。 到时候狮山县官场除了跟他们牵涉深的,其他人都极可能会对他们避而远之。 现在地方经济发展起来了,能发财的地方多了,既然以前没有牵涉,在这种传闻闹得满天飞之后,谁乐意去再搅和到这屎堆里去? 当然,此时令他们头痛的就是周斌意外身故,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梁爱珍、周健齐夫妇。 要是梁爱珍、周健齐也认定这里面有猫腻,不甘心就一个宝贝儿子死得这么惨,闹着要追究责任,张健现在都不敢想象到时候场面会有多惨烈! ………… …………… “是袁桐坐车里?” 顾培军与张斐丽走过来,刚才隔着马路,树荫下车厢里光线又暗,只隐约看着坐驾驶位上的那人像是袁桐,顾培军问道, “这事跟袁桐有关系?” 萧良摇了摇头,笑道:“袁桐才找人代持了嘉乐多少股,他犯得着费这么大劲?” “乐宥呢?”顾培军问道。 “也不可能,”萧良说道,“乐宥自恃乐家在东洲势大,狂妄自大的性子,他就不把肖裕军放在眼里,不会迫切想着斩草除根的。要说可疑,朱金奇疑点最大,但他坐在副驾驶位上,我刚才没有看到他的脸。当然,整件事可能只是我们猜疑而已。” “要是跟袁桐、乐宥都没有关系,周军掺和进来干什么?”顾培军疑惑不解的问道。 “谁知道,也许这件事本身就是这样发生,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也许周军觉得是一个绝好又毫无后果的机会,就扣下的扳机,”萧良摊摊手,说道,“我们又不能将周军的脑子劈开来看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这事也就这样了?至少这件事表面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表面上看是没有任何问题,但也可以搞点问题出来嘛!”顾培军嘿嘿笑道。 嘉乐这段时间千方百计找他们的麻烦,现在这事是绝好的机会,顾培军现在也是看热闹不嫌殡大,巴不得嘉乐的殡越闹越大。 见张斐丽还是花容惨淡,萧良说道:“好了,别多想了,我们回云社吧。肖裕军一死,对我们来说,有些事总算是彻底成为过去了。我们干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哪需要我们费尽心机去掺和折腾啊!” 顾培军颇为遗憾的耸耸肩。 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整件事在云社已经炸开了锅。 萧良与顾培军、张斐丽回到云社,刘辉、梁朝斌他们就第一时间赶到梅坞街十九号来。 “肖裕军在咱云社也算多少年难出一个的人物,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没了……”刘辉、梁朝斌听顾培军说及案发现场的详细情形,也禁不住唏嘘道。 当然了,肖裕军会找机会脱逃的动机,大家也不难猜测。 肖裕军信息再闭塞,但大体也能猜到朱金奇很可能跟张健这些人勾结起来,侵吞他的资产。 他在狱中听到妻子跳井自杀,怎么可能就轻易相信警方的结论? 他怎么可能不怀疑他妻子的死另有玄机? 所谓的证人、证辞,派出所笔录,取信普通人是容易的,但肖裕军内心是黑暗的,说不定狮山警方派人到锡江监狱时,他就认定妻子的死是遭了黑手。 他怎么不担心他懦弱无能的儿子在外面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怎么不担心他这辈子都有可能没有办法从狱中出来,或者像林学同那般在监狱里发生意外? 所以肖裕军找到机会逃跑,大家都不意外,只是意外这么一个人物,逃出来就能撑过一天,就被击毙了。 说来说去,就觉得肖裕军直接去找周斌,太仓促了一些。 要是学萧良那般先潜伏几天,指不定将狮山闹得天翻地覆。 讨论来讨论去,刘辉、梁朝斌他们的结论就是:“肖裕军还是差小萧总太远,活该他逃不过这一劫!” “你们这是骂我还是夸我?”萧良站起来赶人,说道,“走走走,都干活去,你们一个个都是领工资的,大队里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刘辉、梁朝斌哈哈大笑,他们对肖裕军、周斌的死绝无半点同情,与顾培军没有良心的笑着离开。 刘辉、梁朝斌、顾培军走后,张斐丽有些恹恹的坐茶室里帮萧良整理资料,萧良走到院子里,看到何红站在一旁,那张简陋衣裳都不能稍减颜色的脸蛋,似有泪痕。 何红当然不可能为肖裕军的死感到惋惜,大概是想到林学同了吧? 又或者是这几年肖裕军是她内心最沉重的阴影,在这一刻终于抹去? 何红刚要跟萧良说几句,但话没出口,茶堂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萧良回头看了一眼,何红默默离开十九号院。 “小萧总,你的电话。”张斐丽在茶室喊道。 听张斐丽有意喊得疏远,萧良走过去接过电话,果然是他爸打过来的电话。 “肖裕军潜逃劫持人质被击毙,你知道了吧?唐书记上午刚好在罗书记这里,听到县公安局的汇报。罗书记想了解更多一些情况,你有没有时间到市里来一趟?” “好的,罗书记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可以回市里。”萧良说道。 “那就中午吧,你直接到市委家属院。”萧长华停顿了一会儿,在电话里说道。 萧长华刚到罗智林身边工作,动不动就将萧良再叫到罗智林办公室谈话,太惹眼了,有些事还是中午到罗智林家里谈合适……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可做无趣的人 萧良中午约上许建强,一起到市委家属院罗智林那里吃中饭。 他爸萧长华的职务调动,走程序没有那么快,但市委书记身边缺人,直接从党史研究室调一名工作人员到市委办借用,是罗智林一句话的事情。 因此,四天前的家宴过后,他爸萧长华第二天就直接到罗智林身边工作起来。 唐继华一早赶到市里参加市政府组织的一个经济工作促进会。 去市政府开会前,他到罗智林办公室报到一声,在那个时候接到县公安局的电话汇报。 可能开枪击毙劫持人质的案犯没有什么问题,但整件事,从肖裕军妻子的死到肖裕军脱逃,前前后后就是一团乱麻、漏洞百出,狮山县局注定会被省厅喷个狗血淋头。 县局不敢不第一时间上报市局以及唐继华那里。 唐继华年前被堵狮山宾馆大门口,就关注过溪口镇果汁厂火灾一事,上午接到县公安局的汇报,当然清楚内情远比电话里的汇报来得复杂,因此他才建议将萧良找来,了解更多的情况。 在罗智林家里简单用过午餐,大家都坐进二楼狭小的书房里。 萧良坐在方凳上,双手垂在膝前,抿了抿嘴,问道:“罗书记、唐书记,你们是想了解法律层面的真相,还是我臆想的一些情况?” “法律层面的真相,县公安局后面会有完整的书面报告交上来,不需要专程喊你市里走一趟。”罗智林坐到书桌后,端起茶杯,神情凝重的说道。 “我很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我现在说的,也全是猜测,” 萧良摇头苦笑道, “肖裕军侵占南亭村集体资产被查,但整个案子并没有深入追查下去,云社镇还有一些官员,如镇长范春江、党委副书记周健齐都没有牵扯进去,却到底是断了一条财路,甚至是主要的财路。我这么直接说名字,没问题吧?” “你都说是猜测了,我们也就姑且一听,不会当真。”罗智林笑了笑,说道。 “……肖裕军案发生后,范春江、周健齐他们视我为眼中钉;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的儿子袁桐,算是横刀夺爱吧,对我兄弟俩戒心也特别深,他去年初就给狮山县长周康元当秘书了;周健齐的妻子梁爱珍又是狮山县政府办主任;而副市长乐建勇的公子乐宥跟建强分道扬镳之后,又有意在狮山单独拿下华宥大厦的项目地,他们自然而然就联络密切起来了,但前期应该更多局限于为了各自利益、相互勾兑,” 萧良先简单提一下整件事出场的主要角色, “肖裕军案发生过后,南亭湖果汁厂确实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因此我与顾培军去接手,也没有人想着来抢,是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也都难说。总之我这个人比较小心眼,打心底认定这些人留给我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很多工作都推进得非常的迫切,甚至可以说激进。这些人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时,已经是九月底了。他们暗中鼓动多家供应商找宿云生物催讨货款,想要挤垮我们当时岌岌可危的资金链。当时,正好赶上十月国庆节‘脑健灵’销售爆量,回笼了六百万资金,令他们第一次的进攻落到空处。‘脑健灵’的体量放在国内肯定不够看,但十月往后,可以说是在云社镇初步站稳了脚根,至少不是那些人随手能掐死的。袁桐、范春江、周健齐经历了第一次难堪之后,迫切需要新的手段能压制宿云生物的成长,防止我会成为他们的威胁;而乐宥这时候刚在狮山拿下项目地,却实力有限,国家去年又极其严厉限制银行资金流向房地产行业,筹措华宥大厦建设资金成了难题。比较巧的是,肖裕军、朱金奇这一期间取保候审,暂时获得自由,他们又与范春江、周健齐没有割断关系,暗中保持了联络。肖裕军、朱金奇对将他们送进去的我跟顾培军当然比较关切。正好宿云生物有不少员工都是果汁厂的老人,对他们还比较信服的,他们很快就搞清楚了宿云生物那个阶段的商业运营模式,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玄机,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得不承认肖裕军这个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暗中创建溪口镇果汁厂作为转移南亭村集体资产的工具,但没有满足于个人的挥霍,三四年间还是将溪口镇果汁厂发展起来,还收购了溪口水泥厂等几家实体。在肖裕军入狱之时,名下差不多还有三四千万的资产,这又恰好为袁桐、范春江、周健齐以及乐宥解决各自所面临的难题,提供绝佳的抓手。肖裕军被判了八年实刑进入监狱,作为肖裕军案最重要的同犯之一,朱金奇却阴错阳差判了缓刑,留在外面替肖裕军打理这几家实体。如此一来,乐宥的华宥大厦项目通过朱金奇,源源不断从肖裕军名下的建材经营部、水泥厂、砂厂场采购建材,确保华宥大厦快速建设起来,不用额外占用资金。嘉乐公司这边呢,一次从宿云生物挖走二十六名员工,还通过朱金奇找肖裕军名下的果汁厂垫资代加工‘灵芝液’产品,暂时也不用支付生产费用。我大体估算过,嘉乐、华宥两家公司到去年年底,从肖裕军名下以采购建材以及垫资生产灵芝液的名义,占款约三千万左右,这不可是一笔小数字。然后就是去年腊月二十三的一场火,恰到好处的将相关的财务资料烧毁,肖裕军的妻子找嘉乐、华宥讨债无门,却又不得不面对在之前组织生产过程中所欠的巨额债务,近一个月不堪讨债者的恶性滋扰,最终投井自尽。大体是这么一个过程,我全是猜测,全无半点真凭实据,罗书记、唐书记,你们也就姑且一听,全当不得真的……” “……”罗智林听到这里,眉头已经大皱,良久后语气都有些艰难的问道,“今天肖裕军劫持人质被击毙,你觉得有没有内情?” “这个就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了,全是猜测的东西,罗书记也不能全让我胡说八道吧?”萧良苦笑道。 罗智林很少抽烟,这一刻也是翻起抽屉来。 萧良从兜里掏出烟跟火机搁书桌上。 罗智林点了一支烟,站到窗前,远眺白芦湖,良久问萧良:“如果说市局直接介入调查整个案件,有没有可能把你说的这个故事,变成事实?” “可能性极小。”萧良违心的说道。 当然,他一方面并不是十分确认肖裕军的儿子肖瑞手里就藏有证据——这点还需要观察。 另一方面,肖瑞此时已成惊弓之鸟,就算市局找上门去,他会不会将一些关键证据交出来,也是问题。 萧良思量着,还是决定先不说他曾暗中指点过肖瑞偷藏证据这事。 罗智林默默吸了两口烟,转过身后,倚靠着窗台,跟唐继华说道: “省纪委最近有收到好几份关于船机厂问题的举报信。我也提前看到这些举报信。我年初找老唐你了解船机厂的情况,老唐你当时显得顾虑重重,我还以为你没有了当年在我面前拍办公桌的锐气了。看来是我低估了地方上的复杂性啊!” 唐继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罗智林现在能理解他之前的为难心态就好。 他也一向主张暂时搁置对船机厂的彻查,看来现在不用在这件事跟罗智林有什么分歧了。 许建强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说道:“沈君鹏、孙仰军已经决定注资嘉乐了,不知道这次事情发生后,会不会打退堂鼓……” “我看不会,他们可不像知退而去的人。”萧良看了罗智林一眼,笑着说道。 他前世跟孙仰军打过交道,可以说对孙仰军的了解,要比许建强深刻得多。 孙仰军、沈君鹏他们可能自己不会直接做脏活,但绝对不会介意跟做脏活的人合作,甚至会觉得有这样的合作者,能省却他们很多手脚,能从地方攫取更多的利益。 他们要是知道取舍,许建强也不可能跟他们分道扬镳了。 他们也善于通过“财务投资”进行隔离。 也就是说,赚钱他们跟着分,不怕别人敢昧他们的,出事就拿“财务投资、不参与经营”的名义撇干净关系。 他现在不把一些事情说透,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沈君鹏、孙仰军眼见要跳进这个坑里了,他这时候把这个坑给填掉,不是放这两孙子一马吗? 而就算他这次愿意放孙仰军、沈君鹏两孙子一马,他们就会不钻到东洲的水潭里掀风搅浪了吗? 真要这么简单,钟云峰的这个市长,在他们眼里不就没有利用价值吗? 不可能的! 再一个,好不容易将“坑”挖起来,才刚刚将肖裕军、周斌这两孙子坑死,就这样收手,却又未必能将袁桐、乐宥、朱金奇这几条小毛鱼都一把坑死,也是太可惜了啊。 他现在希望这个坑能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叫更多的人栽进去,叫那些后来者为了求生,不断去踩践先入坑者的尸骸,才是真正的精彩大戏啊。 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些精彩,做一个无趣的人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糟老头子想法还挺多 哦是吗?” 唐继华、罗智林都是第一次从许建强这里听说孙仰军、沈君鹏将投资嘉乐的事情,但下一刻,他们两人的眉头同时皱紧起来。 罗智林、钟云峰到地方任职,很多旧识跟随过来寻找发展机会,罗智林也都不以为怪。 从招商引资的角度看,他们甚至都应该积极主动的引导以前认识的企业家、投资商,到东洲来发展,为地方经济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他们也应该尽可能为之创造便利条件。 然而企业家、投资商到地方发展,却是有高低不同的。 “有些事情,我之前也知道一些,也隐晦的跟他们提过,”许建强很是无奈的说道,“他们倒不是很在意这些。” “……”罗智林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却没有去说什么。 沈君鹏是钟云峰的妻兄,孙仰军这两年跟沈君鹏合作要密切得多,罗智林都是清楚的;之前也都认识。 倘若沈君鹏、孙仰军无视许建强的提醒,执意注资嘉乐,实际上可以视作钟云峰的一种偏向性。 这也意味着省里安排他跟钟云峰同时到东洲任职,一开始的部署很可能就落到了空处。 “‘嘉乐灵芝液’春节期间没有‘脑健灵’做得好,要差一大截,但沈君鹏、孙仰军注资嘉乐,你们两家以后的竞争会加大了吧?”罗智林问萧良。 萧良当然知道罗智林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是简单关心两家在保健品市场上的竞争,搓手笑道: “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谁是真正做市场、做产品的,时间总归能检验出来的,投机取巧成不了大势。” 这种事聊是聊不出什么名堂的,但能叫罗智林更清楚的了解地方上错综复杂的形势,意义就足够了。 萧良前世虽然知道很多信息,但接触不到核心层,很多东西都是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现在他是真正明白前世唐继华为何投鼠忌器,不吭不响做了一任县委书记就调走了,现在他才真正明白,罗智林为何手脚会被束缚得那么厉害,拼力想要揭开沉沉黑幕,却又毫无作为了。 钟云峰看似无害,碌碌无为,实际上前世他通过孙仰军、沈君鹏这些人跟地方派合流了;又或者说钟云峰就是无能,从头到尾都被孙仰军、沈君鹏牵着鼻子走,跟地方合流。 再加上省里的意见也不可能完全统一,罗智林能力再强,又怎么可能打开局面? 萧良没有在罗智林这边多留,与许建强一起离开,又到综批市场坐了一会儿。 泛华综批市场以原棉织厂十三栋大举架厂房、仓库为基础,改造的一二期场馆,年后就基本完成招商入驻工作,剩下五栋大举架仓库,将作为三期场馆进行改造。 在萧良的思路引导下,许建强调整原先的计划,将根据东洲及周边地市的优势产业,三期改造以专类场馆运营为主。 他还计划将三期场馆与一二期进行隔离,大幅提高内外部的改造标准,将改建玻璃天窗增加透光性,建廊桥,将五座场馆连接起来,将中高端的专业场馆形象塑造起来。 这么一来,不仅改造成本将大幅上涨,改造周期也将大幅延长。 综批市场下一步还将招聘更多的优质员工,在原有招商运营团队的基础上,组建一支有能力为商户提供物流仓储、贸易洽谈、国内外客户开发、会展策划、品牌及广告运营乃至生产管理、工业设计等真正深层次服务的高水平团队。 这也是罗智林、唐继华希望许建强做的事情。 “还想着今年就能产生盈利,”许建强感慨道,“现在要源源不断的把钱砸进去,两三年都不指望能听到一个响了!” “我那边还不是一样要源源不断的将钱砸下去?”萧良笑道。 “孙总、沈总那边恐怕多多少少会有些意见吧?”陆峰、韩涛两名泛华的副总,他们又不知道中午罗智林家密谈的内容,只是单纯觉得孙仰军、沈君鹏不大可能会同意泛华下一步的经营思路,担忧的说道。 孙仰军、沈君鹏是约定不干涉泛华的具体运营,但他们注资泛华,肯定是指望能获得红利回报,甚至还希望三四年后有机会能将泛华打包装进某家香港上市公司,获得超额的利润回报。 现在调整计划,泛华两三年间都会对综批市场源源不断的投入更多的资金,财务报表上很难做出利润来。 不要说分红了,到时候想打包装进某家上市公司也没有可能。 这么一来,就跟孙仰军、沈君鹏最初的设想有冲突了。 “做企业不能只看两三年,”许建强微微一笑,说道,“倘若十年之后,泛华能做成全省交易规模最大的综批市场,前期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不需要十年,”萧良笑道,“孙仰军、沈君鹏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们的投资肯定会有超额的回报!” 罗智林、唐继华这时候意识到跟钟云峰不是一路人,但有些矛盾不可能随意扩大、宣扬的。 目前孙仰军、沈君鹏仅在泛华持股百分之二十,只要许建强打定主意,就不怕他们的干扰。 至于孙仰军、沈君鹏是从泛华撤出,还是继续持有泛华的股份,暂时也都不是什么事了。 看时间已经过下午三点了,萧良站起身来告辞。 回到公司没有看到张斐丽的人,萧良还以为今天发生的事,对她的内心冲击很大,下午休息一下没有来公司也好。 萧良分别跟何雪晴、徐立桓通了一小时电话,了解他们初到浙省、鲁省的工作开展情况,又将纪红群找过来,谈销售部对目前江省经销商分类的事。 九四、九五年,国内从事日用商品分销批发的经销商、渠道商,绝大多数都处于资本积累的早期阶段,实力弱小、经验不足。 即便有一些经销商积累了一定实力,但“脑健灵”上市之初,人家则未必能瞧得上宿云生物。 他们前期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要愿意接受现款现货交易就进行合作(现款交易在这个年代其实本身就是极高的门槛),后续对渠道进行优化、整合,是宿云生物接下来需要长期坚持去做的一件事。 萧良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利益联合、区域市场管理严密的优质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宁可多给出一些利润空间,也要将更多的物流、仓储以及市场开拓、价格管理等职能,交给有资本实力、有市场开拓能力的一、二级经销商去承担。 这样宿云生物才能有效控制住销售团队的规模,有效控制营销成本,将主要精力放在生产、市场宣传等重点工作上,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减少市场波动,对公司的冲击。 夜里在接待站用过工作餐后,萧良带着几份文件回到梅坞街十九号,却发现下午不见人影的张斐丽睡在卧室里。 除了外套脱在一旁,张斐丽里面还穿着羊绒衫、长裤,甚至连鞋也没有脱,和衣裹着被子睡得正熟,然而脸异样的红。 萧良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叫萧良有些冰的手激了一下,张斐丽悠悠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想要挣扎坐起来,骨头却像散了架似的,虚弱的问道:“下午累得慌,就在这里躺了一会儿,怎么就天黑了?” 见萧良按住张斐丽的肩膀,让她躺好,说道:“你发烧了,别动——我去买体温计跟药。你是不是中午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张斐丽脑子发蒙,晕得厉害,想爬起来都没有力气,也想不起来中午有没有吃东西。 见张斐丽都烧得有些神智昏迷,萧良帮她将靴子脱下,让她整个人都裹被子里,然后就匆匆忙忙赶到十九号院斜对面的药店买药跟体温计。 站在药店里,萧良看到张斐丽他爸从前面走过来。 张斐丽她爸却没有看到萧良,见梅坞街十九号院的大门敞开着,就走了进去。 萧良有些尴尬,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跟张强打招呼,说他女儿纯粹是生病,下午才睡那里的,他跟他女儿啥事都没有干? 萧良刚付过钱,拿着体温计跟药要回去,却见张强这时候又走出十九号院,扭头就径直往南面走了。 萧良有些奇怪,拿着药跟体温计走回去,看到张斐丽还虚弱的蜷在被窝里,问道:“你爸过来看你病倒在这里,怎么就走了?” “啊,刚才是我爸过来了?我躺被窝里,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你在外面走动呢。”张斐丽迷糊的说道。 “……”萧良恨不得立马出去追张强,告诉他千万别以为你女儿睡我房间里就有什么啊,真是生病了啊,你个糟老头,怎么不跟自己女儿吭一声,就跑了呢? 张斐丽也是迷迷糊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萧良将体温计塞张斐丽的腋下,手触碰她的肌肤也是一片灼烫,测过体温都快有四十度了,赶紧兑了一杯温开水让她服药,又打电话让接待站做了一份拆鱼粥送过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夜无事 张斐丽勉强喝下小半碗拆鱼粥,头还晕得厉害,浑身软绵无力,让萧良帮她将里面穿的羊绒衫、外裤脱下来,又昏沉沉的睡过去。 等药效发挥作用,张斐丽醒过来,开始还以为是在家里,转身看到萧良和衣睡在一边,都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下午发热头晕得厉害,就想和衣躺一会儿,却不想越睡身子越冷,神智都有些迷糊了,断断续续的想到萧良给她买药、喂粥的事情。 萧良醒过来,见张斐丽盯着自己看,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总算是退烧了。 “现在几点钟,我在这里睡了多久?下午头痛都快裂开来了,现在像是捡回了一条命。”张斐丽问道。 萧良打开灯,拿起寻呼机看了一眼,说道:“刚到十二点了。” “都这么晚了啊!”张斐丽坐起来,伸手要将叠放在床头柜上的衣裤拿过来,准备穿上。 “你这时候回去?”萧良诧异的问道。 “这时候回去怎么了?”张斐丽转过头来问道,“有你这样会剥削人的老板,我这个点回去的次数还少吗?我爸说不定还在文化站大楼等着呢。” “你跟你家里怎么解释?”萧良问道。 “要解释什么?”张斐丽愣了一下,有些记忆片段闪过脑海,转过头盯住萧良,迟疑的问道,“我睡在这里时,我爸来过,然后没吭一声就走了?” “……”萧良耸耸肩,说道,“我还以为你失忆了呢。” “啊!”张斐丽伏身将发烫的脸埋在膝盖上,叫道,“叫你害死了,我今天整个人都烧迷糊了,以为是做梦呢。我爸也真是的,人都过来,怎么就不吭一声就走呢?他宝贝女儿是生病啊!” “什么叫被我害死了?这我可就冤大了。”萧良笑着坐起来,将外面穿的羊绒衫脱下来。 “你做什么?”张斐丽歪着脑袋,盯着萧良问道。 “睡觉啊?都这个点了,不然还能干嘛,试试四十度的温度?”萧良见张斐丽听不懂这个梗,就将长裤脱下来,直接扔地板上,问道“你不会真想我穿着衣服,在地板上睡一晚上吧?这么冷的天!” “你再抱床被子来。”张斐丽摁住被角,说道。 “太麻烦了。我真的很困了。”萧良赖皮道。 “可以了,不许再脱了!”见萧良还要将打底的秋衣秋裤都脱掉,张斐丽忙抓住他的手不许他再脱衣服,又怕他冷着,忙掀开被子一角,让他钻进来。 “我今天生病了,你可不能欺负我。”张斐丽也缩回到被窝里,双手捧着萧良轮廓分明的脸庞,摇了摇,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说道。 “让我抱着睡。”萧良将张斐丽今天犹显娇小的身子搂入怀里,刚伸手要去关灯,就被张斐丽拽住。 “怎么了?”萧良问道。 “你先睡,我得看着你睡着了才放心。”张斐丽咬着嘴唇说道。 萧良闭眼假寐,片晌后睁开眼,见张斐丽还盯着他看——灯下病容未褪的脸蛋,更显柔美。 萧良扭了扭身子,在被窝里将秋衣秋裤脱掉,说道:“我穿秋衣、秋裤睡觉浑身不舒服,你可不要趁机对我动手动脚啊。你也脱了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女孩子。”张斐丽不屑的说道,阻止不了萧良脱他的衣服,还能被骗脱自己的? 萧良将张斐丽一条腿夹住,不让她抽回去,隔着薄薄的内衣,感受那诱人的丰盈温热,手又托着她的腰臀,尽可能将她身子紧紧贴抱在怀里。 大腿被那根又Y又C的坚挺顶住,张斐丽可能是刚退烧的缘故,又或者今天内心经受那么强烈的冲击,没有以往两人温存时那激烈难以自抑的汹涌情念,却有着别样的柔情在胸臆间荡漾,双手也禁不住痴迷的搂住萧良略有些瘦削的背肩,俄而又想到一件事,坐了起来。 “怎么了?”萧良困惑的问道。 “我还没有洗脸刷牙。”张斐丽说道。 “你今天是病号,不嫌你。”萧良笑道。 “我才不,”张斐丽哪可能容忍自己有一丝不完美暴露在情人面前,说道,“我用你的牙刷,你不要嫌弃我。” “你不许穿自己的衣服,穿我的大衣过去!”萧良生怕张斐丽溜走,小心眼的说道。 张斐丽穿着萧良宽大的厚外套,到厢房洗漱,片晌后抖抖擞擞的回来,将一会就冻得冰冷的手脚,揣在萧良的怀里取暖,就觉得前半生的委屈在这一刻就得到全然的补偿。 萧良醒过来,晨曦透过窗户洒进来,老街传来人们赶早市的各种响动,却无半分嘈杂之感。 张斐丽身子顺躺着,蜷在他的怀里,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一汪黑色的潭水,是那样的柔软顺滑。 萧良伸手又将张斐丽往怀里抱得更紧一些,这时候再触碰到她胸前,薄薄的秋衣之内没有其他阻隔,能感觉到那翘笋仿佛果冻般颤抖。 萧良不确信的又摸了一下,都不知道张斐丽什么时候将里面那层束缚给解掉了,忍不住就要将手往她衣襟里伸去,却碰着张斐丽的手已经抓在那里。 “睡觉!老实点!”张斐丽没法装睡,扭了扭身子,嗔道。 “我想摸摸你身上还烫不烫。”萧良说道。 “我是三岁小女孩子,这么好骗?”张斐丽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萧良,说道,“你再睡一觉,我要起来了!” “陪我再睡一会儿。”萧良说道。 前世他虽然也不排斥跟漂亮的女人发生关系,但很长时间都不习惯跟女人同床共枕,甚至都没有体会过跟一个女人不发生点什么,还能睡得如此安心。 萧良再醒过来,张斐丽已不在身边,听着隔壁客厅有说话声传来,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寻呼机看了一眼时间,却不想这一觉竟然睡到八点钟。 萧良只要住在云社,习惯在工作之前将在家的管理人员都喊到梅坞街十九号或沈园一起吃早餐,顺带聊一聊当天的工作计划。 萧良穿好衣衫打开房门,看到顾培军、纪红群、陈祝、吴启燕等人都已经享用起早餐来。 张斐丽跟没事人似的,手里拿着肉包子,转过头来一脸“嫌弃”看过来,得意的问道:“你昨天跑哪里做贼去了,怎么睡到现在才醒过来?” 萧良见张斐丽脸上竟然完全看不出昨天发高烧的样子,迷人的容颜神采飞扬,诡异的笑了笑,就走去厢房洗漱。 “你刚才为什么笑那么贼?”张斐丽跟过来,好奇的问道。 萧良拿起盥洗台上的梳妆镜,塞给张斐丽,说道:“你是不是脑子里在想今天回家解释说生病才睡这里的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你昨天烧到四十度,你爸妈会信吗?” 张斐丽拿起梳妆镜看自己的气色比平时都要好,头痛的拿镜子敲起脑壳,低声惨叫:“我死定了!叫你害死了。” “我比你惨好不好,没吃到腥,却惹……” “惹什么?”张斐丽伸手掐住萧良的腰。 萧良举手投降没敢说张斐丽骚,洗漱走回到客厅,就着咸瓜稀饭吃起早饭来,顾培军正跟更多人介绍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 昨天下午是刘辉、梁朝斌先赶到县人民医院,代表镇上看望周健齐、梁爱珍夫妇。 不管平时矛盾尖不尖锐,但同在体制内表面工夫都不会轻易扔掉。 汪兴民、范春江以及其他镇党委成员随后也都陆续赶到县人民医院,对周健齐、梁爱珍夫妇表示慰问。 周斌的尸体也是昨天将晚运回到云社,镇上那些跟周健齐亲近的中层干部以及普通工作人员,还陆续赶到周健齐老宅探望,杜学兵、葛建国等人更是帮着置办丧事。 “周健齐、梁爱珍这么快就认可周斌的死亡,将尸体运回来办丧事啊!”萧良微微蹙着眉头,有些意外的说道。 不管整件事有没有更深的内幕,周军现场处置肯定不能算成熟的。 周健齐、梁爱珍这么快就认可独子的意外死亡,将尸体运回来办理丧事,似乎完全没有要追究周军处置不当的责任,叫萧良有些意外,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背后谈出了什么利益交换。 “周斌的死倒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就是肖裕军在被开枪击中后,拿刀割破颈动脉,失血过多所致——现在麻烦的还是肖裕军这边,”顾培军说道,“肖裕军妻子被讨债人逼得投井自尽,娘家人闹了三四天,死活不同意火化,要求将所有讨债人都抓起来;县公安局才不得不将肖裕军从监狱接出来。现在好了,肖裕军劫持人质被击毙,娘家人昨天下午就纠集几十号人围到县公安局门口大骂杀人灭口,还闹着要找报社曝光。另外,肖家昨天有十几个兄弟叔伯听到消息后,也跑去肖裕军在城南的宅子跟着闹腾起来了……” “肖裕军妻子被逼债以及投井自杀,肖家都没见有谁出面,怎么现在跑出那么多兄弟叔伯来了?”刘薇薇讶异问道。 收并果汁厂后,刘薇薇就调到财务部,给吴启燕当助手,同时也报了财会类的自考课程。 见顾培军要给刘薇薇解释,萧良拦住他,跟刘薇薇说道:“自己想,别老问别人那么多为什么。” 刘薇薇吐吐舌头,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大家哈哈一笑;吴启燕低声跟她解释里面的微妙。 “这事一时半会平息不了,既然那么多肖家兄弟叔伯都跳出来了,镇上就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萧良问顾培军,“汪书记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顾培军说道:“县里是希望镇上出面安抚住肖家的兄弟叔伯,必要时,还想让镇上派人将肖家的那些兄弟叔伯强行带回来,但汪书记只说让范春江代表镇上,配合县公安局做安抚工作,不会牵头做其他什么事……” 「三千五百张月票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房子的事 除了指使地痞上门讨债,对肖裕军妻儿进行侮辱乃至殴打的个别债主外,大部分债权人,或拆借资金,或提供原材料、设备零部件,或其他业务往来其实都是相当无辜的。 而他们背后也有妻儿老小,甚至大部分还有职工在其手下讨生活。 此外,肖裕军名下的果汁厂、水泥厂、建材经营部、砂石场等实体,目前都停止经营了,大部分员工都歇业在家不说,年前好几个月工资都没有拿到手。 肖裕军名下的这些资产如何清理,债权如何化解,都随着肖裕军的死,变得越发复杂。 当然了,九五年互联网在国内都没有萌芽,不管事情怎么发酵,都注定难以吸引太大的关注力,也注定很快就会像浪潮里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也非肖瑞暗中偷藏几份票据、合同,也非肖瑞变得隐忍就能轻易改变的。 萧良决定将这一切暂时抛之脑后。 宿云生物目前只能说稍稍扎下根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逐一去清理、完善。 上午在办公室看各种技术资料,不知不觉就到一点钟,张斐丽有些不好意思在他身边打转,不知道去了哪里,萧良这时候饿得饥肠辘辘,才想起来让接待站煮一碗牛肉面送过来。 下午看到张斐丽,萧良就被她拽着去看计划收购的那些宅院。 云社是大镇,老镇区约有一千多户人家,目前初步确定有出售意愿的约二十户。 目前镇上有意愿对外出售老宅的,一小部分是户主已迁出云社,在外地工作落户,大部分户主,主要还是近年来经济条件改善了,想要在原地拆屋新建小楼有难度。 一是原有的老宅院本身比较狭仄,左右前后都有人家,甚至很多院墙、屋墙,都是跟左邻右舍共用,很难在原地拆除旧屋,建造一座居住宽敞的小楼来。 还有一个这些宅院都在巷弄深处,拆除老宅新建新房,请人施工难度比较大。 现在宿云生物出面收购这些老宅子,对这些户主来说,将破旧不堪的老宅子置换出去,拿钱到镇东首的新镇区规划区域里买块住宅地,建一栋宽敞的小楼,不失为一个更务实的选择。 年后云社镇党政联席会议也讨论通过,下一步会限制老镇区拆建批复,鼓励经济条件较好的居民到乡镇公路北侧规划好的住宅区,购地建造新房;同时还将加强乡镇公路北侧新住宅区的规划以及基建工作,加快推进镇政府工作人员以及全镇中小学教职工的集资房建设。 沿着岩溪河畔被枯草掩盖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一栋老宅子前,高晓军已经带着两名东辉建筑的几名工作人员在那里等候。 高晓军已经辞去星旗村党支部书记的职务,年前就在星旗村施工队的基础上,正式注册成立了东辉建筑工程公司招兵买马。 星旗施工队早年除了在乡镇接一些民房建造外,主要就是到附近的市县找工程项目做分包,业务规模还可以,钱也不少赚,管理以及技术水平却有限。 去年十月初,赵绍良的西墩圩村施工队撤出跟宿云生物的合作,高晓军经梁朝斌介绍,接下办公室改造的业务,之后又做了梅坞巷十九号、沈园的改造以及果汁厂污水处理等工业配套工程的基建工作;今年又将南亭工业园一期标准厂房建设以及二期的土地平整、道路基建等接了过去。 就目前而言,东辉建筑直接从宿云生物接下的业务规模,并不能算多大。 又因为萧良的要求比较高,甚至可以说苛刻,施工不达要求的,反复更改、重复施工的地方很多,又要花精力摸索一些新的工艺,招聘一些技术水平高、经验丰富的技术、施工人员,使用大量不熟悉的新材料、新设备,花费大量的额外成本。 真正核算下来,半年多时间的合作,高晓军发现他并没有从宿云生物头上赚到什么钱。 不过,现在只要萧良到现场,高晓军不管多忙,或者手头有什么事,都会尽可能凑过去。 半年多来,东辉建筑综合管理技术水平、施工能力得到极大提升不说,高晓军同时也觉得他自己视野开拓了太多,工作中解决及思考问题都站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高晓军心里很清楚,这些是一时从宿云生物头上赚多少钱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南亭工业园跟萧良的关系,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点大的工程,高老板还亲自跑一趟啊?”萧良笑着问道。 “同时做二十多栋,也不算小了啊,”高晓军笑道,“再说小萧总大腿上的肉,再瘦,也营养好啊。” “这次可跟我没有关系,”萧良说道,“是顾培军他们拿年终奖买的房子,我是怕他们分散精力,才集中到一家公司名下集中起来去做这事。你要是不能将改造的成本降个三五成,他们会不会骂你,我就不清楚了。” “去年给小萧总做那两栋宅子,就没有赚钱,哪里还能降三五成,小萧总杀价这也太狠了吧?”高晓军叫苦道。 “我无所谓啊。我宁可你报价再高点,你私下里再给我一点回折,羊毛反正是出在顾培军他们身上,”萧良耸耸肩说道,“对了,你给许总那栋宅子,报价是多少?” “许总那边,我不是还想着从综批市场揽点活吗?肯定不能指望从许总那栋宅子里赚钱。这不一样啊。”高晓军苦笑道。 “要不让顾培军、徐立桓跟你谈?”萧良问道,“对了,这二十多栋老宅子里,也有张经理家一套,让张校长过来跟你谈报价?” “行行行,我投降还不成吗?”高晓军投降道。 “对了,跟你说正经的,”萧良跟高晓军说道,“虽然老宅改造项目,你可能暂时从这里赚不到太多钱,还费时费人,耽误你从其他项目上赚快钱,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这一块业务独立出来,专门培养一个团队,不要几块业务人手调来调去,水平很难提高……” 国内虽然刚开始重视文化旅游资源的开发,可能整个江省都没有太多的业务规模,要求也相对粗糙,但随着国内经济进一步发展,除了业务规模越来越大外,要求标准也会逐年提高。 而将来高端住宅市场,中式院落也占有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 现在高晓军虽然注册成立东辉建筑,但业务发展思路还在摸索阶段。 萧良不想对别人指手划脚太多。 不过,云社老镇区保护性修缮、改造,是他重点去推的一件事情,后期可能还涉及到整个宿云山及周边地区旅游资源的整合、开发。 为了这些事以后能有一支值得信任、水平过关的本地团队承接,他还是要推动一把的。要不然以后想要保障质量,聘请外地的高水平团队承建,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代价。 二十几栋老宅子,下午萧良也只能有重点的挑几栋看一看,提点改造意见,却注意到张斐丽对其中一栋宅子额外用心,里里外外看了两三遍。 “怎么,看上这栋院子了?”萧良趁着别人不注意,手顶了顶张斐丽柔软的腰肢,问道。 云社靠近岩溪河的老宅院,靠岩溪河桥及乡镇公路那一段,距离河岸都有些距离——那一片地势比较低,有一片滩地容易被水淹,历年来留出狭长的区域,没有建满宅院,但往北地势渐高起来,宅院就齐河岸修建。 张斐丽看中的这栋院子,面积不大,恰好位于两段的分界线上。 也就是说,萧良要是沿岩溪河修一条便道过来,正好走到这栋院子的南侧,而这栋院子西侧又紧挨着岩溪河,可谓位置绝佳。 这栋院子比较狭窄,前后院都是三开间的平房,加上厢房,总计只有八间房。 跟前后院都是五开间、总计二十四间房、房间也更开阔的沈园不好比。 要不是如此,萧良当初就选这栋院子买下来改造了。 然而对张斐丽来说,这栋院子已经足够了。 这栋院子基础条件比较好,可能前些年就翻修过。 虽然院子西南角临河塌掉了一大块,但倘若不用安装中央空调,对内部进行彻底的现代化改造,除了砌石驳坝修补院墙外,只需要简单改造,可能一两个月就能入住。 “指不定别人也看中了呢,我哪能先挑?”张斐丽有些犹豫的说道。 张斐丽现在跟父母住,院子就在乡镇公路边上,距离镇上也就六七百米,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家里独门独院、三开间瓦房也算宽敞了。 张斐丽就想着她在镇上拿套宅院,一是方便夜里加班直接住镇上,不用他爸每天都等那么晚,再个就是何红她们也可以一起住进来,不用再为省那点钱,祖孙三人挤那么小的房子。 “你管别人做什么,你就直接定下来,”萧良催促道,“这样咱们做点啥事,也不怕会被别人撞见了。” “你想啥?”张斐丽瞪了萧良一眼,说道,“我就是想何红跟林羲住的地方太简陋了,这边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她们住进来,不至于影响林羲学习!你脑子想点正事,好不好。” “好,好,是我脑子不想正事,”萧良坏笑道,“看你今天回去,怎么跟你爸妈说脑子也想点正事?” “呸!”张斐丽粉脸羞得通红,啐道,“别提这事,提了我就心烦。” “要不今天还留下来?”萧良怂恿道。 “你就做梦吧。”张斐丽哼道。 「感谢新盟主尖中尖,加更!」 第一百九十八章 周斌的丧事 过岩溪河桥后,袁桐下意识松了油门,将车速放缓下来。 自果汁厂排污事件过后,袁桐时隔近四个月再次回到云社镇。 从表面看,云社镇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谁都知道窝在文化站大楼的宿云生物,已经成为不容他们忽视的存在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随手就能捏死、无需认真对付的小角色,或许就坐文化站大楼的办公室里,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对了,曾几何时来着? 半年前? 袁桐除了整天在周康元身边忙碌,闲暇工夫还要关注嘉乐的发展,还要陪田文丽筹备婚事,七八个月就感觉是眨眼间的工夫,宿云生物怎么就像吹泡沫似的膨胀起来了? 轿车很快驶过云社镇区,经镇东首一条岔路往北开出两公里,就是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家所在的红星村。 梁爱珍也是红星村人,她跟周健齐两人都是红星村走出去的“大干部”。 周家两年前刚修建的三层小楼,贴着暗红色的瓷砖,在周边低矮村舍的衬托下,非常的气派、显眼。 按照狮山的习俗,普通亲戚朋友到第三天下葬的时候过来参加葬礼就可以了;亲朋至友则要提前过来吊唁,甚至夜里还要参加守灵。 袁桐表面上跟嘉乐没有任何联系,但于私,他与周斌是朋友;于公,他接受县政府主任梁爱珍的直接领导。 因此特意跟周康元请了半天假,代表办公室同僚,提前赶到红星村周健齐家吊唁。 小楼前专门用防雨篷布搭了办丧事的棚子,做法事的班子已经在卖力的敲锣打鼓、吹响唢呐;还有专门的棚子,有库匠在扎纸房子、纸车、纸箱子等,等着明天葬礼上焚烧,寄望周斌到另一世界,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袁桐将车停在村道旁的麦田里,看到昨天就过来守夜的朱金奇、罗学嘉等人从屋里走出来,没有看到周健齐、梁爱珍夫妇的身影。 “梁主任、周书记呢?”袁桐问道。 “找村里干部去看墓地了。”朱金奇说道。 虽说东洲早两年就推行火化、禁止土葬了,但乡镇还是放得比较松,要是愿意给镇上缴纳一部分“罚款”,可以将火化后的骨灰盒带回村里找块墓地安葬。 乡镇也视之为创新,一来缓解禁止土葬的矛盾,二来罚款收入可以填补乡镇财政开支的缺口,还方便乡镇灵活掌控。 “不知道谁在背后给支的招,肖家跟肖裕军妻子娘家人,好几十号人上午都跑到县委大院堵门去了。唐继华做了指示,要求县公安局彻底调查2.23劫持案,调查所有问题,给群众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周县长上午也特意问我,周斌跟嘉乐的情况,说是乐副市长上午给他打电话询问了2.23劫持案的情况,” 袁桐将朱金奇、罗学嘉拉到院子角落里,说道, “乐宥上午打电话,也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张总不是昨天说没做过的事,我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再一个,肖裕军死了也是一了百了,更没有后患,乐总怎么还怪到你头上来了?”罗学嘉不解的问道。 罗学嘉不懂里面的规则,袁桐这时候也没有心力跟他解释太多,直接跟朱金奇说道:“这事其实还得周书记、梁主任出面,更容易解决。” “你是怎么跟周县长说周斌跟嘉乐的关系?”朱金奇问道。 “我就直接说周斌是嘉乐的创始股东,不然还能怎么说?”袁桐说道。 目前国内对各级党政领导干部的子女、配偶经商是有所限制,但主要限制不得从事与党政领导分管职权相关联的经济活动,并没有说完全禁止。 甚至对梁爱珍、周健齐这一个级别的领导干部,子女及配偶经商,还没有实行严格的报备与审查。 因此乐宥在狮山注册成立公司,开发建设华宥大厦,周斌参与嘉乐的经营,目前也只是传出去影响会很不好。 再说了,难不成萧长华马上就要提拔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萧家兄弟就得将宿云生物关门,或者将宿云生物迁出东洲? 朱金奇点点头,表示知道袁桐的意思。 肖裕军妻子被债主逼得投井自杀,外面就有人传嘉乐、华宥拖欠肖家巨额债务,以致肖家无力偿还外债;肖裕军这次劫持周斌,更是进一步加深人们的猜疑。 普通民众猜疑却也罢了,主要还是唐继华以及市里一些人强烈质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县公安局施加压力,甚至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县公安局几个领导都换一遍,从市局乃至省厅换一批跟地方没有多深牵涉的领导,加强侦办工作。 而周斌死于2.23劫持案,独子丧命的周健齐、梁爱珍可以说是直接的受害人,他们要是愿意出面做些解释,就更容易堵住唐继华这些人的嘴。 中国讲究死者为大,他们夫妇的独子都死于2.23劫持案了,谁还好意思站出来质疑他们的解释? 再一个,周健齐、梁爱珍的独子直接死在肖裕军的手里,现在出面逮住肖家的叔伯兄弟就是一顿怒骂厉斥,肯定也没人敢说他们的不是。 这就能很好的配合政府搞分化、劝说工作,最后就剩下肖裕军妻子的娘家人,就容易解决了。 说实话,袁桐昨天也没敢去面对周健齐、梁爱珍,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怎样的一个状况,很多事还是要跟朱金奇商议。 袁桐现在也发现朱金奇办事,比张健还要靠谱,心性也稳。 他也是庆幸当初支持朱金奇进嘉乐,跟张健持有同样的股份。 要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指望谁能稳住场面。 “跟周县长挑明了说也没有关系,”朱金奇沉吟道,“对了,债款的事,乐总那边怎么说,愿不愿结出一部分款?” 账簿虽然焚之一炬,但嘉乐、华宥跟肖裕军名下产业有业务往来,除了他们两家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清楚,还有各个环节的参与者: 比如肖裕军几家厂的出纳、会计、仓储管理人员以及从社会聘请的物流公司,都多多少少知道这点。 这目前也是肖家叔伯跟肖裕军妻子娘家人揪住不放的点。 当然,肖家的债主们,倘若认为肖裕军名下的产业清理拍卖后,远不足以偿还他们的债款,肯定也会站出来,鼓动或掺和肖家叔伯、肖裕军妻子娘家人闹事。 目前唐继华又插手进来,虽然还没有明说,但他们要防备唐继华直接要求县公安局介入嘉乐、华宥公司的债务调查。 朱金奇以为他们还是更主动一些。 不能完全不吐一点血,但吐多少,他们之前也有做准备。 就这样,朱金奇已经跟张健取得共识,做了两手准备,但乐宥这边是什么态度,他们就不清楚了,需要袁桐出面联系。 这事也必然需要现在就商议妥当,统一口径才行。 “我就是因为跟乐宥说这个,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袁桐气恼的说道,“MD,我都不知道跟我有啥关系,你们爱咋咋的吧!我才占几个股,这事捅破天,也不会查到我头上来。” “乐总还是在气头上,应该能说服的,”朱金奇看得出周斌的死,对袁桐冲击也比较大,安抚他说道,“我先跟周书记谈,又或者我夜里去找一下乐总。这个事做成了,利益很大,足够大家分的,没必要在意眼下吐一点出去。再说了,孙总、沈总那边,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在这件事里牵扯不清的……” “你打算怎么跟周书记说?”袁桐问道。 “我就说嘉乐拖欠货款在四百万左右,之前看到溪口镇果汁厂发生火灾,是有心想赖掉。现在唐书记介入了,事情影响又闹这么大,我就问问他是什么意见,”朱金奇说道,“你觉得呢?” “嗯,你先这么谈,”袁桐说道,“梁主任、周书记之前对我们还是比较信任的,嘉乐的事并没有过问太多;就算他们知道实际数字,也不会戳破你的,毕竟你也是不想给他们增加太大的心理负担。” 这时候周健齐、梁爱珍与几名红星村的村干部从远处走过来,袁桐与朱金奇、罗学嘉迎上去。 袁桐先说了县里的一些情况,朱金奇就照商定的说辞告诉周健齐、梁爱珍: “……我们已经跟君鹏、融金两家公司初步谈妥融资方案,就算将四百万货款支付出去,也不会影响到嘉乐的估值。这次融资成功后,嘉乐成为一家估值逾五千万的公司还是其次,关键还在于保健品市场可挖掘的潜力非常巨大。据我们测算,宿云生物这个春节的盈利要远远超过萧良宣称的两千万,可能在五千万左右。嘉乐发展下去,今年底就算做不到这么高的盈利,两三千万也是有的。这还仅仅是江省市场,下一步往省外市场进军,发展空间就更大了。周总生前在嘉乐持股百分之八,是大股东之一,又是副总经理,这次不幸辞世,嘉乐下一步要怎么做,就得周书记、梁主任你们来帮我们拿主意啊。” “公司的事,你们做决定就好。”梁爱珍心力憔悴的说道。 “现在有些传言,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干扰公司今年的经营计划,”朱金奇说道,“我的意思是,周书记能不能直接参与到公司的经营中来?” “…….”周健齐意外的看了朱金奇一眼。 朱金奇这点没有提前商议,袁桐也有些意外,但细想周健齐都五十二了,还只是云社镇党委副书记,说实话仕途也没有发展潜力,在云社还被汪兴民他们死死压制住。 说实话,周健齐参与嘉乐的经营,却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至少周健齐在嘉乐能发挥的作用,绝对不是周斌能比的。 「感谢新盟主寂寞狂人,加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家都过关 朱金奇的建议,周健齐以及罗学嘉等人都诧然不已,梁爱珍脸色却是一寒,眼神狠狠剐了袁桐一眼,扭头就往灵堂走去。 周健齐踌躇片晌,也没有作声,大步追上妻子梁爱珍。 “这怎么办?”罗学嘉有些心慌。 他担心安抚不了周健齐、梁爱珍夫妇,整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不要说跟沈君鹏、孙仰军所谈的注资了,嘉乐都极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不要说嘉乐内部是新做了一套账,但真经得起认真查吗? 袁桐看向朱金奇,叹气说道:“梁主任还是怨恨是我将周斌拉进整件事情里来啊。” 袁桐可以说他拿出真金白银,但就在嘉乐持股就三四个点,轮不到他具体干涉嘉乐的经营过程,背后又有作为市政府秘书长的父亲撑腰,嘉乐分崩离析了,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周斌落得这样的下场,面对梁爱珍怨恨的眼神,袁桐却没有办法耸耸肩,说他真的没有责任。 “没事,”朱金奇拍了拍袁桐的肩膀,说道,“过一会儿你去灵堂行礼,要是周书记、梁主任还礼,这事就没有什么问题。周斌尸骸未寒,我们也不能指望周书记、梁主任对我们有好脸色。要是周书记、梁主任这边没有问题,我们就到乐副市长那里走一趟——乐少那边还是需要尽快做决定,这事绝不能拖延。” 袁桐点点头,周斌前后掏出一百万注资嘉乐,应该是周、梁这些年攒下来的老本。 他也不相信嘉乐明明有更好的发展,周健齐、梁爱珍真愿意看到这一笔钱灰飞烟灭,最后一个子都落不到手里。 他们在院子外连着抽了好几支烟,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朱金奇、罗学嘉再陪袁桐往灵堂走去。 棺木还没有合上,周斌换上崭新的西服寿衣,平静的躺在棺材里,除了脸色惨白外,跟生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灵堂里悬挂各种幡旗,棺木前摆有供桌,供桌摆放相框、牌位以及祭奠用的四牲及花果点心等供物。 供桌前有蒲团供吊唁的亲朋好友行礼。 袁桐走到蒲团前,跪下来给周斌的牌位磕头,周健齐拉了一下梁爱珍,走过来侧跪到蒲团前,然后再与袁桐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算是完成吊唁与还礼的整个过程。 袁桐与朱金奇夜里还可以过来守灵,但也没有必要从头到尾守在灵堂前,他们就先驾车赶往市里。 ………… ………… “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是想将天捅穿了,才告诉我这些?” 星海大酒店的一间行政套房里,乐建勇拍着桌子,怒气冲冲的盯着此时还一脸满不在乎的儿子乐宥训斥。 乐建勇作为副市长,除了政府会议或宴请,一般情况下并不是太愿意到围着书记、市长转的东洲大酒店出没。 他现在还更愿意在担任过区委书记的西港区的地盘活动——作为西港区唯一的三星级酒店,星海大酒店一直都给乐建勇保留一间行政套房,供他随时使用。 朱金奇、袁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默不作声。 袁唯山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一时都看不透乐建勇此时对乐宥的训斥,有几分真情实意。 乐宥短短两三年间折腾出一两千万的身家,但只要将手尾处理干净,不留下大的隐患,怎么看都值得了。 袁唯山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朱总经理的建议还是稳妥的。嘉乐有这么大的发展前景,此时确实没有必要为了眼前一些利益,留这么大的隐患,不值得。现在钟市长也很重视地方上的招商引资工作,还打算请沈君鹏沈总利用他在香港积攒下来的人脉,多为东洲引进几家港资企业。嘉乐既然想邀请沈君鹏沈总以及孙仰军孙总参与进来,也确实是不能给他们留什么后顾之忧啊。这也是我们对钟市长应该要有负责任的态度。乐市长,你说是不是?” “这混账东西,真以为他老子我屁股下的椅子是铁疙瘩一块,谁都推不动,”乐建勇朝袁唯山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是袁桐找过来,我都不知道这小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到这地步——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将他老子我推到火山上烤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言重了言重了,”袁唯山说道,“乐宥年纪轻轻能闯下这么大的身家,都不知道比我家小子出色多少了;事情办得有些微瑕疵,也是他们太年轻了嘛。真要像你我这样处处谨小慎微,反倒做不成什么大事了。” 乐建勇转过头,又跟儿子乐宥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不是不支持你做事业,但有些事,你也得听听我们的建议。你们的人生都还长着呢,路要走得更稳,根基要扎得更牢,将来事业才能做得更大。你今天夜里就跟袁桐、朱总经理去云社。既然是朋友,周斌意外去世,你连面都不露一下,这算什么事嘛?我跟袁秘书长就不单独送花圈了,惊扰太大,但你要把我们两人的致哀带到。周健齐既然是有能力,既然在云社没有办法发挥出来,到嘉乐发挥所长,是很合适的。还有梁爱珍,我看在全市那么多的妇女干部里都是极出色的,也应该走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这点,我与袁秘书长也会在钟市长面前多说说的。” 乐建勇说完又看了袁桐一眼,示意有些话乐宥未必能说得动,他们可以将这份承诺带给梁爱珍。 嘉乐真要能做成了,并藉此方便他们跟钟云锋捆绑在一起,一个副县长的职务算得了什么呢? 袁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乐建勇的意思。 朱金奇这时候才彻底放下心,有乐建勇、袁唯山两人的背书,整件事应该就不可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 …………. “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张斐丽清晨走进梅坞街十九号,推门走进卧室,见萧良还蜷在被子里,手刚伸进被窝,想要叫萧良感受到一下早春清晨的冰冷。 却不想萧良早就等着她,一把将她拖进被窝里,想将她的外套解开来。 “别,别,都什么时间了,别人要闯进来的!”张斐丽慌忙挣扎。 “都叫他们早上先去沈园报道了,谁还这么不知情识趣,我喷死他,”萧良抱住张斐丽,半趴在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上,拿大腿将她夹住,说道,“陪我睡会儿。” “你都没有刷牙,不要啃过来!”张斐丽捂住嘴叫道。 改造沈园,目的就是为公司有一处高端接待及议事的场所,年后将早餐会放到沈园才名正言顺,只是之前大家习惯在十九号院碰头而已。 萧良与张斐丽温存了一会儿,才起床去厢房洗漱,张斐丽则先一步去了沈园。 萧良赶到沈园,看到他哥萧潇、梁朝斌也在那里。 “都快八点半了,你怎么才起来?”萧潇好奇的问道。 “这几天都看资料到半夜,这个点能起来就不错了,”萧良很坦然的说道,“你的商调函发到市经贸委了吧?是不是这两天就要去县里报到?” “准备上午就去经贸委拿档案。”萧潇说道。 萧潇将个人档案从经贸委拿出来,再到狮山报到,他将彻底跟市经贸委以及过往三年半的人生告别。 “县工业局过了,也找副县长李博聊过——2.23劫持案冲击非常大,有些人暂时应该不会给唐书记心里添堵,你调到狮山,应该很快就能将这件事先做起来。”萧良说道。 所谓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萧潇调到狮山,于县工业局之下新成立投资平台,前期参与南亭工业园的投资建设,萧良原以为县里阻力会很大,可能需要罗智林出面推动才能做成。 然而谁能想到2.23劫持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而且影响还如此恶劣。 倘若有些人不想唐继华借题发挥,不想唐继华不断给县公安局施压,彻查2.23劫持案牵涉的一切,其他方面怎么也得做出些让步。 “对了,你说这事啊,刚才唐书记打电话给我,”萧潇说道,“周康元一早就带着周健齐、梁爱珍到唐书记的办公室,汇报了嘉乐与溪口镇果汁厂的供货及债务问题。他们应该是另外做了一套账,承认嘉乐与溪口镇果汁厂存在业务往来,目前嘉乐通过内部清算,暂欠溪口镇果汁厂货款三百八十七万。他们还希望县里组成专案组介入调查审计,尽快平息223劫持案对嘉乐的影响,尽快消除对周斌个人声誉的负面影响。同时他们还想通过法院起诉,为周斌的意外死亡,对肖裕军名下资产进行民事索偿。” “他们这招还是高明啊!”顾培军咂嘴说道。 萧潇说道:“肯定算得上高明。嘉乐自始至终没有否认过跟溪口果汁厂的业务往来,也没有否认有拖欠货款。他们现在主动自查清偿货款,还主动请县里介入调查审计,不仅肖裕军妻子的死,2.23劫持案跟他们全无牵涉了,甚至他们还是2.23劫持案的受害者。怎么能说不高明呢?” “那我们为他们鼓鼓掌?”萧良笑着说道。 他随之又想到前世张斐丽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心想梁爱珍、周健齐在其子周斌刚下葬,就跟朱金奇、袁桐这些人做出妥协,非但没有再去深究2.23劫持案的细枝末节,甚至还主动站出来帮着擦屁股,真是一点都不叫人意外。 萧良也知道肖瑞就算偷藏了一些关键票据、合同,但除了他妈被逼投井自杀不说,他爸肖裕军也在劫持案现场被当场击毙,注定已成惊弓之鸟, 在他自以为生命安全还没有办法得到保障之前,他是不敢轻易将这些票据、合同拿出来的。 这也意味着嘉乐这次算是暂时过关了。 不过,萧良是无所谓的。 第二百章 意外的客人 萧潇这时候又想起一件事,跟萧良说道: “对了,周健齐早上在唐书记那里,还说了他将辞去党委副书记一职。” “哦,周健齐这是要去嘉乐?”萧良这倒有些意外了,问道。 “应该是这样。”萧潇说道。 “现在唐书记什么都跟你说,会不会下一步直接让你去给他当秘书啊?”梁朝斌笑着问道。 “萧良现在也不用手提电话,唐书记想联系他也不方便,我只是负责传话。”萧潇觉得给唐继华当秘书,也是不错的选择,但他肯定不能轻易接梁朝斌的话茬,那样显得不稳重。 萧良暗自揣摩周健齐跳去嘉乐这事是谁的主意,见梁朝斌还坐在那里,顶了顶他的胳膊,问道:“你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赶紧去找汪书记,跟我们磨蹭个啥啊?” “这里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镇上确定上午还有个会议。”梁朝斌站起来说道。 周健齐辞去公职后,新的党委副书记人选是需要通过县常委会议讨论决定,但这个特殊时期,刘辉、梁朝斌想要依次往前挪一步填坑,肯定要比往常容易得多。 梁朝斌走后,萧良将嘉乐的事抛之脑后,跟众人谈起工作上的事情来。 新一周的销售数据今天也出炉了,这也是春节过后第四周的销售数据,梁朝斌走后,纪红群就通报众人知晓。 江省市场的周销量符合预测,稳定在十六万盒左右。 当然,周销量稳定下来还是其次,萧良更多关注锡江的市场表现。 去年六月,萧良就带队赶往锡江市,全力解决南亭湖果汁库存的销售问题,锡江目前也是宿云生物市场开发基础最好、经销渠道建设相对成熟、稳定的区域。 正月十五过后,宿云生物率先在锡江市场投放新一代脑健灵产品,成分没有大的改变,主要是换上全新的外包装,以巩固礼品市场的地位。 宿云生物同时还率先在锡江推行多级分销、联销体系。 多级分销、联销体系,不是简单的对经销商进行分类、分级,而是将对覆盖广大农村地区的乡镇(三级)经销商的供货、价格及区域管理、日常促销、产品宣传等事务,交由一二级经销商负责承担、管理。 同时销售公司还要与一二级经销商签署利益捆绑更深、合作更为密切、基于保证金的经销合作协议,将物流、仓储等功能更多的交由一二级经销商承担起来。 在多级分销商体系外,锡江公司还专门成立直销大中型商场、连锁药店以及此时刚刚在国内出现的自选商场(超市)的大客户直销部,建立更复杂、科学的价格管理体系。 多级分销、联销体系的筹备方案以及相应的工作流程,萧良可能仅需要几天时间就编写出来,但要执行落实下去,却需要一个过程。 宿云生物成立之初,品牌没有影响力,受限自身资金实力,又坚持跟经销商坚持现款现货交易,只能搞人海战术,直接进行最深度的市场营销,强行将市场撬开来。 江省四大销售公司为此最多配备六七百名销售员工,加上节假日临时聘请的促销人员,销售团队规模最高时多达三千多人。 这是宿云生物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崛起,不得不走的一条路,但也绝非正常、能长期坚持走下去的一条路。 目前宿云生物仅有“脑健灵”一款产品,接下来还将开发针对不同人群、定位不同重点市场的其他保健产品;在产能扩张后,饮品事业部还将推出果汁、茶饮乃至矿泉水、汽泡水等一系列产品,到时候给每一款产品,都配备一支如此庞大的销售队伍,现实吗? 能否成功建立多级分销、联销体系,才是宿云生物真正走向成熟的标志。 当然,省南公司在费文伟的主持下,初步在锡江推行分销、联销制,“脑健灵”在锡江的销售,相比其他区域市场,下滑幅度是要略大一些。 不过,由于营销成本以及人员薪资的节减,锡江市场这两周的利润缩减,跟其他区域基本保持同步。 这足以说明新的分销模式,在锡江算是初步获得试点的成功。 接下来就是整个省南三市都将推行多次分销、联销制,供总部进行观察实际运行效果;云社这边除了要进一步深度培养自己的销售员工外,接下来还要对一二级经销商及其旗下的工作人员进行培训。 萧良当然坚信这一套深度分销体系,是接下来十数年内日用消费品销售领域最成熟,也将为无数厂商所仿效的模式,但宿云生物要率先推行,并成功驾驭却非易事。 当然,保健品市场绝非宿云生物一家。 金铢口服液、红桃Q作为去年表现最亮眼的两款保健品,皆是中部省市厂商,去年分别在江省斩获逾四亿、三亿的销售额,年初就在江省加大招兵买马的规模,不愿意给“脑健灵”轻易夺去江省销售冠军的头衔。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新老保健品厂商,都有攻城略地的冲动迹象。 “嘉乐”灵芝液这次要是能顺利摆脱2.23劫持案的负面影响,成功接受君鹏实业、融金投资的注资,也注定会很快重新启动在江省的扩张步伐。 这些都不可避免的会冲击、压缩“脑健灵”在江省的市场份额。 接下来,“脑健灵”除了要继续稳固在江省的阵线外,除了何雪晴、徐立恒尽快在浙省、鲁省打开局面外,倘若想更早、更快往整个华东市场扩张,主要还是要看何时能在江省、浙省以及鲁省先成功建立新的经销体系。 建立新的分销体系,一方面能有效控制住销售团队的规模,能最大限度减轻极可能会提前到来的大整顿的冲击,一方面能节约更多的营销成本,也方便管理层将更多精力放在产能及多种产品线的扩张上。 大整顿到来之后,在市场以及舆论冲击之下,“脑健灵”也不可避免的会陷入一段时间的低迷期,这时候宿云生物还想继续保持扩张势力,就只能更多的去依赖新的产品线了。 今天的早餐会比较重要,差不多进行到十点才结束。 其他人皆各自忙去,萧良回到十九号院打算亲自整理今天的会议记录,然后将一些他关于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建立的一些新的想法写进来,以便何雪晴、徐立桓、费文伟、申政、谭兴等人能更好的学习、参考。 却不想他刚动笔,许建强就打电话过来,说沈君鹏跟孙仰军这时候在他那里,想要到南亭工业园参观一下,许建强也想借这个机会正式介绍他跟沈君鹏结识。 “嘉乐能叫周健齐、梁爱珍主动出面到县委汇报暂欠货款问题,应该有把握消除掉2.23劫持案带来的负面影响,这个沈君鹏怎么还跟孙仰军凑到你这边来?”萧潇这时候还没有去市里拿个人档案,听到萧良跟许建强的通话,疑惑的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客,沈、孙跟许建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也是泛华的股东,我们怎么都要招待一下的,”萧良伸了懒腰,笑着问他哥,“你也没有见过沈君鹏,要不要也见一下?” “我约好上午去市经贸委拿档案,现在都十点钟了,”萧潇说道,“我先去市里拿档案,要是中午他们还在云社,我再赶回来。” 萧良就通知了梁朝斌,但他与张斐丽走到文化站大楼前路口等着的时候,汪兴民也跟着梁朝斌一起走过来。 钟云峰与罗智林都是空降过来的主政官员,即便有很多不投和的地方,但轻易不会让矛盾彰显出来。 此外,孙仰军、沈君鹏也是泛华的重要股东,泛华又是南亭工业园的主要股东跟核心合作伙伴。 不管背后有多纠缠的关系,汪兴民出面接待孙仰军、沈君鹏,乃至希望他们多在云社投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怕是这时候看到乐宥,大家也得笑脸相迎不是? 萧良这么想着,很快就看到乐宥那辆招摇的奔驰600,就跟着许建强的帕萨特身后,后悔得都想抽自己一巴掌:你这乌鸦嘴! 除了乐宥的奔驰600、许建强的帕萨特外,还有一辆挂秣陵牌照的黑色皇冠随行。 萧良之前也没有见到过孙仰军的座驾,也不清楚这辆皇冠是孙仰军的车还是沈君鹏的车。 看到萧良、汪兴民、梁朝斌等人已经在路口恭候,三辆车缓缓往路边停靠过来。 许建强下车后,就先给萧良、汪兴民介绍了沈君鹏。 沈君鹏可能都不到四十岁,看上去不比他妹妹沈美婷年长多少,穿着短款唐装、玳瑁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外表儒雅,颇具迷惑性。 “很早就听仰军、建强说东洲乡镇出了一个商界奇才,但我年前年后都主要在香港,有几次来东洲都很匆忙;今天才有时间过来结识一下。”沈君鹏笑着与萧良握手,笑颜有如春风拂面。 要不是嘉乐那些人今天成功鼓动周健齐、梁爱珍主动到县委汇报债务问题,要不是前世早就知道沈君鹏跟孙仰军是一路货,萧良还很难说会不会暂时被沈君鹏亲切、不失风度的言语给迷惑住。 “有点薄名,也都靠许总、孙总帮着吹嘘,”萧良淡淡一笑,问道,“工业园刚刚启动建设,能看的东西不多,要不我们就先去工业园走一圈,再到沈园用餐?” “行,都听你安排。”沈君鹏说道。。。 第二百零一章 谁试探谁 工业园一期纯粹是小商品制造集中区,以小跨度单层标准厂房为主,引进也都是小微制造商,目前还配套建设一部分员工餐厅、宿舍以及综合办公楼等设施,年后推进速度非常快。 经过一个多月昼夜不停的施工,两栋员工宿舍、一栋包括餐厅在内的员工综合活动中心以及八栋小跨度标准厂房,都已经结构封顶,目前已经进入外立面以及场地施工阶段;第一批六家商户都已经在筹备引进设备、招工的事宜。 不过,也确实没有什么能看的,沿路走过去就能一眼看到底。 沈君鹏、孙仰军提出要到宿云生物的生产部参观一下,萧良也没有拒绝。 目前也就第一车间两条生产线正全力维持正常运转,保障“脑健灵”的市场供应,第二车间刚腾出来进行改造;厂区以东正在扩建第三车间及研发质控中心。 污水处理及输配电室已经单独划出去,挂牌成立南亭污水处理厂及南亭工业园输配电中心的牌子;这两个部门同时还往北、往东征用十几二十亩地用于后续的发展。 南亭村的产业发展用地额度有限,南亭工业园一期、宿云生物一厂扩建,加上相应的配套工程建设,以及原有的一些小微民办企业,差不多就将村级产业发展用地的额度占尽。 后面要么违规占用耕地,要么只能等新的用地审批。 镇接待站已经安排厨师、服务员在沈园准备好午宴,萧良他们从厂里出来,准备坐车前往沈园时,却远远看到肖瑞身形单薄的站在远处。 萧良坐进许建强的车里,回头通过后窗又朝肖瑞那边看了一眼。 “这人是谁?”许建强不认识肖瑞,问道。 “肖裕军的儿子,可能觉得宿云生物跟嘉乐有矛盾,以为我会介入他们的事情里去吧?”萧良说道,“对了,唐书记上午有没有跟你说,周斌的父母周健齐与梁爱珍,早上在周康元的陪同下,到他那里汇报嘉乐跟肖家的业务往来跟债务情况?” “还没有。”许建强说道。 泛华跟整件事都没有直接的关系,除了见面碰到,要不然唐继华没有必要专门打电话跟他说这件事。 许建强又问道:“嘉乐承认欠了肖家多少债款?” “说是嘉乐内部通过核算清理,大约还欠溪口镇果汁厂三百八十多万货款没有结清。”萧良说道。 许建强下意识朝乐宥坐的那辆奔驰600看了一眼,捋了捋头发,没有吭声说什么。 他也不相信肖裕军的死跟乐宥会有什么直接牵连,但两千万的货款现在就想给这么点就直接清掉,嘉乐的胃口不可谓不大。 而华宥大厦的建设,建筑材料基本上都是由肖裕军旗下的水泥厂、建材经营部供给,乐宥会认多少,还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太多。 许建强情不自禁怀疑孙仰军、沈君鹏突然提出要来云社走一趟,实际就是受乐宥的怂恿,可能背后还有袁桐、朱金奇这些人建议,主要目的就是试探萧良的口风。 他们估计还是害怕萧良桀骜不驯的性子,会不依不饶的粗暴介入他们的事情中去。 车到沈家巷前停下来,大家从巷弄往沈园走去。 “刚刚在厂门口那个人好像是肖裕军的儿子,萧总认识?”乐宥在众人走进巷弄里,就直接找萧良问道。 “肖裕军妻子投井自尽那天,我刚好在村里,远远见过一面,”萧良无所谓的说道,“莫名其妙跑厂子前来……” 汪兴民却是没有见过肖瑞,这段时间也是将范春江推出去,负责参与安抚肖家人及肖裕军妻子娘家人的工作——听到站在厂门外的小青年,竟然是肖裕军的儿子肖瑞,他看向萧良的神色也禁不住凝重起来了。 肖裕军已死,之前萧良跟肖裕军的恩怨,应该就此烟消云散。 不过,袁桐横刀夺爱不说,过去这么长时间还联合朱金奇、张健这些人给宿云生物制造那么多的麻烦,甚至将周康元以及市经贸委副主任顾学东搬出来搞事,不惜动用一切手段,要将宿云生物掐死在摇篮里。 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怨。 以萧良桀骜不驯的性子,这次有机会确定不会去趟这浑水? 汪兴民心里揣测着,乐宥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他估计天真的觉得你能帮助点他什么吧。” “帮助他什么?”萧良装糊涂道,“他老子用那种手段对付我,我TM不踩他一脚就算客气的了!” “我听说狮山可能会专门成立工作专组介入溪口镇果汁厂、水泥厂的债务纠纷,萧总有没有听到消息?”乐宥问道。 “听说过这事,但现在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萧良说道,“当然,最后要是搞资产清算拍卖,要是有什么便宜货,我倒不介意买点回来。” 肖瑞这时候找上门来,想到要利用宿云生物跟嘉乐的矛盾找他介入,也算是聪明人。 萧良倘若能拿到关键的票据、供货合同,也确实有能力介入到肖家与嘉乐、华宥的债务纠纷里去,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给仇家的儿子争取留点什么吗? 坐到餐桌上,就没人再提肖瑞这事,沈君鹏则是关切的问道:“宿云生物算是将规模做起来了,有没有想过融资进一步做大规模,为将来上市做准备?” “国内证券市场就那么点容量,哪有民营企业上市的机会哦!”萧良说道。 “内地不行,可以考虑到香港上市嘛。”沈君鹏鼓动说道。 “那就靠沈总牵线搭桥了,”萧良笑道,“宿云生物今年应该能很轻松做出一个亿的盈利来,明后年的利润目标是两亿。要是香港有哪个大老板看上宿云生物,又看好国内的保健品市场发展,宿云生物现在报价二十亿,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萧总这么有信心,是好事。”沈君鹏哈哈一笑,接下来吃菜喝酒,就没有人再提这个话题。 沈君鹏、孙仰军说下午约好跟钟云峰见面,酒足饭饱就先告辞离开。 乐宥路上憋了一肚子气,赶到钟云峰在市委家属院小楼区的住所前,下车看到孙仰军、沈君鹏从后面的皇冠车里下来,就忍不住骂出来: “他妈什么德性,给脸不要脸了,君鹏实业发展到今天,都未必敢说值二十亿,他啥破鸡掰厂子,敢开价二十亿?真当沈总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听他胡吹一气!” “人家有这个志气,你生什么气啊?”沈君鹏心平气和的说笑道,“当然了,人家能短短半年多时间,做成这样子,有点傲骨,我们也要理解嘛!” “宿云生物发展这么顺,没有吃过亏,不知道世道险恶,正常得很,”在沈君鹏的面前,孙仰军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对萧良的贪婪嘴脸毫不在意,笑着说道,“不过,你现在也知道沈姐为何一开始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吧?” 第二百零二章 故人相别 u0017才刚进入三月中旬,天气就额外好,沈美婷穿着修身的旗袍,站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见到他哥沈君鹏、孙仰军以及乐宥下车来带着情绪在聊天,隔着铁栅栏问道: “你们上午跑哪里去了,这时候怒气冲冲在聊什么?云峰还专门推掉一个会议,想着中午陪你喝点酒,结果你来东洲,比市长都要忙。” “云峰呢?”沈君鹏问道,“说好晚上一起吃饭,云峰中午就回来了?” “刚回市里去了,”沈美婷说道,“你们还没说上午去哪里了呢!” “我们上午拉许建强到云社走了一趟,许建强一直吹宿云生物如何如何——老沈难得来一趟东洲,早上到许建强那里坐了一会儿,听他又说起宿云生物,就顺道过去看了一眼。” 孙仰军推开院门往里走,看了一眼花树后沈美婷的美脸,说道, “虽然蹭了一顿酒,但也没有少受气。这不连多喝一口茶都嫌烦,好不容易熬过酒局,就匆匆赶回来了。” “你们真去找那个小瘪三了?” 沈美婷一愣,随手将水壶丢一旁的石台上,幸灾乐祸的说道, “年纪轻轻却没有一点家教,你们还跑过去搭理人家啊,不是活该你们受气?你们不会还真想投资那个什么‘脑健灵’吧?” “老沈现在彻底断了这个心思,今天我们算是被狠狠教育了一顿。”孙仰军笑着说道。 乐宥早上怂恿他们去云社,是担心萧良有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当搅屎棍,将肖家跟华宥、嘉乐两家的债务问题进一步搅浑,让他们没有办法那么容易撇清关系。 不过,在沈君鹏看来,跟谁合作不是合作,为何一定要将宿云生物排斥在外,要跟嘉乐捆绑在一起? 只要有赚钱的机会,没有什么寒碜的。 孙仰军以往还是挺赞同沈君鹏这个观点,就是用在宿云生物跟姓萧的头上,他浑身觉得别扭。 中午从萧良嘴里吐出“二十亿”这个数字时,孙仰军就知道沈君鹏彻底断了这个心思,他还是乐见其成的,也知道只是从商多年的隐忍,叫沈君鹏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不吐出来罢了。 “净是瞎唬人的东西,国家早晚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打掉!”沈美婷幸灾乐祸的说道,“照我说,你们做啥不是做,为何硬凑这行当里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各行各业的机会都不少,但短时间内能成势的热点行业却少——有时候这就是机遇……” 沈君鹏当然清楚保健品行业目前存在虚假宣传、夸大其词等一系列问题,但不觉得这对他们这些人来讲,会是多么大的妨碍。 就拿前两年的楼市来说,海南一地的楼价,在短短一两年间炒高四五倍,全国数以万计的炒家涌入,仅一块地皮就能空转好几轮,里面的问题不严重吗? 不是很快也迎来国家层面极其严厉的打击,最后搞得海南楼市一地鸡毛,甚至牵累各地刚刚起步的楼市都陷入低迷之中? 然而,国家层次的整治、打击,对真正有能力、有背景的人,又有多少妨碍? 就拿许建强来说,还不是借商业地产项目跨出关键性的第一步,为接下来的事业奠定了基础? 所以保健品行业现在存在很多问题,沈君鹏与孙仰军也判断某一天国家应该会对这些现象进行整治,但这并不妨碍里面存在巨大的机遇,关键还是看怎么去把握,以及谁去把握了。 沈君鹏不想跟他妹妹多谈投资上的事,见钟云峰已经去了市里,就准备先回入住的酒店,这时候看到隋婧、孙菲菲从屋里走出来,问道: “隋婧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姥爷也回省里了吧,好久没见到你姥爷了,还想着什么时候他回来去看他呢。” “前天才回来。姥爷他神出鬼没,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不在,你就算了,不要去撞运气了。”隋婧冷淡的说道。 “你们是去工学院,还是去银花苑?”孙仰军看到隋婧提着背包鼓鼓囊囊,猜想她即便回来一趟,多半也不会跟沈美婷同住一个屋檐下,问道,“我们顺道送你们。” 隋婧虽然不想跟孙仰军、沈君鹏他们接触,但孙仰军毕竟是孙菲菲的哥哥。 她不可能将孙菲菲丢下,又或者不叫孙菲菲理她哥哥,就默不作声的跟孙菲菲坐进皇冠车里。 “哥,你们刚才说什么事,什么投资不投资、教不教育,又断了心思的?我怎么都听糊涂了?”孙菲菲好奇的问道。 孙仰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另一侧的隋婧,见她眼睛看着车窗外,跟妹妹说道: “沈总挺看好保健品市场,这不隋婧她爸邀请沈总多支持东洲经济发展,乐宥、老许又几次推荐宿云生物,我们今天上午就特意抽时间去云社转了一圈。唉,就是萧良有些不大友善,报了一个极其离谱夸张的价,直接将沈总的嘴给堵住了。我们也就匆匆吃了一顿饭,很没趣的就回来了。” “多离谱的报价,能把你们吓成这样?”孙菲菲好奇的问道。 “也就比老许的公司报价高五十倍吧,”孙仰军伸手推了坐副驾驶位上的沈君鹏,说道,“老沈,我没有夸张吧?” “二十亿?”孙菲菲也是震惊的张大嘴巴,问道,“萧良是疯了吗?有这么夸张吗?” 孙菲菲一开始对萧良是很冷淡的,在隋婧的影响下,自以为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此时听到他哥这么说,就觉得萧良性格多少有些夸张了。 这哪里是谈合作的态度吗? “人家是希望你们免开尊口,省得大家尴尬,你们想哪里去了?”隋婧不留情面的点破道,“你要不信就问问许建强,他要是想投宿云生物,萧良会开什么价?” “……”孙仰军注意到沈君鹏眼皮子跳了一下。 虽然隋婧说破这事有点刺激到沈君鹏了,孙仰军也是尴尬,讪笑一下,岔开话题问道, “你这次回来办手续,确定要出去进修两年?” “唉,我还想指望隋婧留在东洲陪我的呢,”孙菲菲叹气道,“可惜隋婧她小姨压根就看不上工学院啊,早给安排好了!” 到银花苑下车,等孙仰军他们开车离开后,隋婧才跟孙菲菲告别,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狮山。 隋婧也是这次赶回东洲,才听说局里前前后后发生那么多事以及2.23劫持案。 隋婧她也不敢相信,或者不敢去想同事一年多时间的周军,在劫持现场开枪击毙肖裕军会有什么隐情。 她这次回来,原本还想着多留两天,然后在离开狮山前,邀请刑侦三队的同事喝一顿酒,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想到倘若去见袁文海,势必又要跟那个坏蛋见面。 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再说年前就已经告别过了。 隋婧将宿舍里的个人物品都打包好,从局里借车送到邮局寄出,最后在县长途客运站,坐上返回秣陵的大巴车之前,找了一家公用电话给袁文海挂了一通电话告别,说及她可能要出去进修两年的事情: “别告诉萧良那家伙。他要是不要脸想着来秣陵蹭我的饭,就叫他跑个空!” 隋婧不想萧良知道她今天在狮山的事,却不想袁文海的妻子成霞今天下午难得从医院请到假,到云社拉着袁文海一起看房子。 高晓军这边刚将许建强在沈园对面那套宅院的改造设计图拿出来,萧良下午就陪许建强以及袁文海、成霞夫妇在老镇看房子,聊改造设计的事。 袁文海接到隋婧的传呼,还是借高晓军的手提电话给回了过去,这时候将手提电话还给高晓军,跟萧良笑着说道: “得,人家不让我告诉你她即将出国的事,让你逮不住机会蹭她的饭!” “这个没良心的,我下次有机会还非要蹭到她的饭不可。”萧良笑道。 然而想到他与隋婧可能注定会走上不同的人生轨迹,萧良心里抑不住也是有着淡淡的忧伤。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跟袁文海、许建强他们说道:“你们慢慢畅想未来在云社的美好生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下午就不继续陪你们了。” “行,你先去忙,沿河便道的事,你别忘了就行。”许建强说道。 萧良先回到十九号院刚看一会儿材料,张斐丽也走了过来,支着下巴盯着萧良的脸看着。 “我脸上有什么?”萧良奇怪的问道。 “你真不去找人家,面都不见?”张斐丽问道。 “你想什么呢?”萧良站起来,走到张斐丽的身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迷人的脸蛋,以及紧窄的领口敞露出的诱人雪白,忍不住伸手进去,轻轻握住那触感弹软的笋物。 张斐丽之前肯定会将萧良的贼手打开,这时候却顺从的依偎在萧良的怀里,甚至双手还努力够到后面,将萧良紧紧抱住,似乎觉得这样才能给他安慰。 待萧良动了心思,刚想将他的衣扣解开,张斐丽才抓紧他的手,不让他得寸进尺。她也怕自己最后那道防线,可能会在被解开衣扣的瞬时就要水漫金山崩溃掉,或许水都快漫金山了,只是这混球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呢…… 「第四千张月票,加更!」 第二百零三章 后顾不再之忧 7v“这大半个月,应付县里的工作专组,可真是折腾死我跟张总了。不过,好在专组组长欧阳常委还是很信任我们的,做了大量细致、周到的工作,还了我们清白。工作专组的报告,这两天就会正式提交上去。这是给我们的初版,肖家的几家主要债权人也都看过,也都认可了,” 狮山宾馆的一处贵宾厅里,朱金奇将一份文件递给孙仰军,问坐在一旁的乐宥, “华宥那边也基本搞定了吧?” “搞定了,”乐宥头痛的说道,“天天陪这些孙子喝酒,脚都快洗秃噜皮了,核查票据的时候,也没见谁闭上一只眼,都睁大眼睛恨不得从我们身上查出什么问题来,然后从我们头上多敲点好处!操!也就欧阳常委为人地道,没有太为难我们。” 最终核定近三百万供货款要吐出去,照比例来算,华宥吐出来的,比嘉乐都要多,乐宥心里还是不爽到极点。 孙仰军听朱金奇说了一些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欧阳青松牵头组建的工作专组这大半个月审计调查债务问题的整个情况后,接过专项审计报告,看向再次专程赶到东洲的沈君鹏,见沈君鹏没有接过去看的意思,他也就将报告搁在一旁的茶几上。 他们不会关心报告里的细节,但还是要有这份报告。 这相当于是狮山县委县政府为一系列的债务问题做了背书,可以彻底消除掉他们接下来注资可能会存在的隐患。 有了这份报告,2.23劫持案就算翻篇了。 至于报告背后做过多少手脚,牵涉到多少人情,那也是乐宥、朱金奇、张健、周健齐以及袁桐他们在地方上的能耐。 这也恰恰是他们看重的因素之一。 “周县长也表示过,倘若君鹏实业这样有实力的国际大企业,参与对嘉乐的投资中来,县里应该克服一切困难,第一时间推进制药厂的改制工作,” 袁桐说道, “周县长也明确要求工业局及制药厂,全力配合嘉乐的供货需求,现在就全面调整生产计划。如果说,嘉乐能完全对县制药厂的收购,步子迈得再大一点,年产能四千万瓶灵芝丸、一亿瓶灵芝液是没有问题的。这个应该就能追得上宿云生物今年的产能扩张计划!” 现在保健品厂商很多,嘉乐能最直接对标的,就是宿云生物。 而且通过半年多时间的研究与摸索,他们对宿云生物的商业模式,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春节档后近两个月,虽然还中间经历了2.23劫持案的风波,但嘉乐的市场调整工作始终都没有中断。 在张健的亲自主持下,朱金奇也将相当一部分精力往销售方向倾斜,嘉乐除了继续保持药店渠道体系的宣传营销力度外,还全面往日用消费品零售端进行覆盖,销售团队进一步扩张到六百名正式员工。 年前他们的基础销售很低,春节期间虽然爆量销出近四十万盒产品,但正月十五过后,药店体系的销量快速跌到日销一千盒以下。 不过,近两个月来,他们不断调整营销策略,快速往日用消费品零售端覆盖,积极引导消费者购买他们的产品用于送礼,将市场端尽可能往乡镇农村地区倾向,日销量几乎每天都在增涨。 这主要也是得益于他们在年前建立了覆盖全省十二个地市的销售团队框架. 之前的广告宣传,在江省也形成一定的品牌效应,很多事情才得以迅速转向,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嘉乐短短不到两个月,日销增涨五六倍,看来策略调整相当成功啊,算是找对路子,”孙仰军看向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的沈君鹏,问道,“老沈,你怎么看?张总、朱总这次是指望你大出血啊!” 孙仰军最初做转融贷业务积累资本,近年来主要在证券市场寻找机会。 跟十几二十年后、体量庞大无比的证券市场不同,九四、九五年国内股市,还正处于野蛮生长的初级阶段。 特别是今年初,市场资金大多集中到国债期货交易上,股市因为缺乏资金,延续去年底的消沉,每天成交额甚至低于一百万、几十万——这是动辄股市几千亿、上万亿日成交量的后世所难以想象的一个数字。 这时候孙仰军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有办法从证券市场找到什么机会。 再一个,证券市场野蛮生长的初级阶段,进来刨食的人大多数背景不凡、手段狠辣。 孙仰军目前都只能算小鳄鱼一条,还不时被别人狠狠的啄上一口,还没有到他风起云涌的时候。 池浅王八多,孙仰军想翻身也没有空间。 因此,他年前也开始转向从实体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 投资泛华,既有他与许建强以往的交情,看重许建强的能力与背景,同时也是他第一次尝试。 他早初是对萧良不屑一顾的,但宿云生物的横空出世,他也无法闭着眼睛装看不见。 即便大半个月前,萧良张口就说宿云生物的估值应该有二十亿,他心里再不屑,也没法当面冷嘲热讽。 沈君鹏八十年初就南下香港,从事贸易、证券市场各种投资业务,目前旗下除了在广省投资多家实体工厂外,仅投资团队就有好几十人,至少在此时的内地,是绝对算得上巨鳄的。 乐宥出面牵线,表露嘉乐有引进注资的意愿后,孙仰军旗下的融金投资没有多少人可用,没法做专业的市场调查。 不过,沈君鹏还是安排专业人员,对江省的保健品市场进行一系列重点调查。 目前基本能证实嘉乐给出的数据是贴合真实的,也确认宿云生物定位礼品市场之后,短时间内确实是获得超乎想象的成功。 既然确定这是一块金矿,他们对嘉乐目前的估值意见不大,但两家仅能从嘉乐换得百分之二十的持股,沈君鹏就有些不满意了。 “嘉乐短期内做到四万盒以上的周销量,看似成绩喜人,但据我左右,你们两家的差距还是巨大,” 一直都沉默寡言的沈君鹏,这时候喝了一口水,说道, “我们测算过,你们想在短期间抹平这个差距,仅市场投入就需要三千万到五千万。而在此期间,你们还计划收购狮山制药厂,对其生产线进行升级改造,扩大生产能力——收购加改造投资,预计也不会低于三千万,似乎仅靠我跟仰军投入一千万,还远远不够吧?” “我们第一步目标,肯定是要追赶上宿云生物,但这也是分步骤的。第一阶段,我们争取在六月前,也就是端午节前夕,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将基础周销量做到八万盒。这期间持续的宣传及市场营销投入,有一千四五百万就足够了。我们就算不将端午节的爆量计算在内,六月往后也基本能做到盈亏平衡……” 朱金奇这段时间还是狠狠花了一些功夫去调查、研究宿云生物以及其他主流保健品商的情况,看了张健一眼,见他还在默默计算沈君鹏提的这几个数字,便先回应道, “前期真要大幅增加市场投入,看似能将销量做得更高,但想要做到盈亏平衡,反而会大幅度往后推移。我们还是希望尽可能先做到盈利,让我们的产销尽快进入相对良性的循环之中,在这个阶段稳上一段时间,将我们的内功打好……” 沈君鹏点点头,示意朱金奇继续往下说。 “打内功算是第二阶段,我想着第二阶段收尾,差不多也应该到十月份。而且我们保持相对较低的市场投入去运营,销量增涨的速度并不会太慢,就算未必能追赶上宿云生物此时在省内的销量水平,应该也不会差太多。至于到今年十月份,宿云生物会进一步发展到什么规模,我不觉得现在就需要着急去考虑。如果以这个目标制定计划,沈总、孙总投我们一千万,加上我们再自筹拆借一部分资金,到十月份时应该就有能力同时完成对县制药厂的收购了……” 朱金奇是渴望沈君鹏、孙仰军加盟进来,但在袁唯山、乐建勇暗中鼎力支持下,县里又有欧阳青松这样的人物积极站出来帮忙协调,周康元对他们的态度也明显转变过来,朱金奇也不太愿意在这个估值水平上,让出太多的股份。 “市场总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的,我们还要考虑得更充分一些——”袁桐说道,“钟市长也一再强调要沈总多关照东洲的经济发展,但沈总那么大体量的身家,也需要东洲有足够体量的项目去承接才是……” 袁桐持有嘉乐的股份很有限,他最初撮合这个局,主要还是更注重背后政治资源的整合对他有利。 沈君鹏、孙仰军背后是市长钟云峰,不管怎么说,他都要确保他们能加入嘉乐,甚至希望他们能更积极的引导,甚至主导嘉乐的发展。 “今年县里也需要有工作亮点,县制药厂拖到十月份再推动改制,多少有些辜负周县长、欧阳常委对我们的支持啊。”周健齐闷声说道。 周健齐半个月前正式辞去云社镇党委副书记的职务,加入嘉乐担任副总经理,负责行政、财务等事务——杜学兵、葛建国等人也一并从云社镇跳了出来,追随周健齐加入嘉乐。 周健齐半辈子都在官场里打滚,最渴望的也是抱上更粗的大腿。 再说了,袁唯山、乐建勇虽然承诺帮他妻子梁爱珍争副县长的位子,但要是钟云峰这样的人物再帮着说一句,这个副县长才真正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沈总、孙总如此看重嘉乐,我可以转让一部分股份出来——说起来我目前发挥的作用,未必比老朱强到哪里去。我个人持股跟老朱看齐,才更符合嘉乐未来的发展期许。”张健说道。 沈君鹏、孙仰军想要拿到更多的股份,袁桐、周健齐都支持,罗学嘉、赵绍良他们又基本都跟着袁桐、周健齐走,乐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张健他也怕朱金奇太坚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张健却不是不看好嘉乐,但这段时间的合作,实在是叫他有些惊心动魄,心知不叫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先吃足了,日后嘉乐真要做大规模,会不会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好吧!” 朱金奇更多是不愿意自己的股份被压缩太厉害,既然张健选择退让,他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第二百零四章 再无威胁的人 u0015“溪口果汁厂、水泥厂所涉及的债务纠纷,工作专组进行详细的走访、调查,也从乡镇企业局、财政局抽调大量的人手,对嘉乐科技、华宥建设的账目进行彻底的盘查,现在总算是都搞清楚了,” 二月底唐继华决定成立工作专组,但没有其他县领导愿意沾手这件事,经常委会研究讨论,决定由常委、县委办主任欧阳青松出面主持。 经过近一个月的工作,目前总算有了一个结论。 在跟周康元、唐继华汇报过后,欧阳青松也是带着工作专组的领导成员,带着调查审计报告来到肖裕军在城南的小楼,坐在肖瑞及其他家属代表面前,沉声说道, “你们目前也都了解到详细情况了。你们要是认可县里的调查审计报告,就在上面签字吧。” “……” 肖瑞看着调查报告上那一个个刺眼的数据,见之前闹得最凶的叔伯、舅舅,这时候竟然都鸦雀无声,他的心里也是一片悲凉。 肖瑞提起笔来准备签字,手又禁不住颤抖起来,抬头见欧阳青松眼睛阴沉的盯着自己,咬牙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在报告书最后大片空白上,先签上自己的名字。 见肖瑞先签上字,其他家属代表也都默不作声签上字。 欧阳青松拿到家属代表签字认可的调查审计报告,随后就跟其他专组领导成员坐车离开了。 债务调查才是第一组,接下来是债务化解工作,也将由工作专组负责,这个时候家属代表以及肖瑞都理应直接参与进去,但欧阳青松却无意跟他们过多的讨论这个问题。 欧阳青松他们走后,几个叔伯舅舅也都相继离开,他们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总不可能一直陪在肖瑞的身边。 肖瑞沉默的站在当初他爸翻窗逃出小楼的窗前,注视着外面的巷子,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去,都没有看到有民警、联防队员巡逻过去。 肖瑞禁不住轻轻吐了一口气,暗想他在调查审计报告签了字,在那些人眼里,整件事就彻底过去了,接下来应该就想着怎么瓜分他肖家剩下的那些资产了吧? 2.23劫持案发生后,城南小院算得彻底清静下来了,除了巷子口专门设了岗亭,有民警、联防队伍值班外,叔伯舅舅也专门陪肖瑞住在城南小院里。 被讨债人砸破的门窗,也由居委会出资找人维持过。 只是肖瑞这一刻就觉得楼房里空寂得厉害,整个人快被夜色吞噬掉。 肖瑞拿了手提电话看了看上面,没有任何电话拨打进来,似乎那一夜过后,那个神秘人就彻底消失了,压根不存在似的,他也彻底怕了吧?又或者一切都是自己记忆出了幻觉? 肖瑞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带帽兜的夹克衫,又额外找到一顶鸭舌帽戴上,走出南城小院,穿街过巷来到一条狭窄的巷弄里,默默注视着斜对面的一栋宅院。 朱金奇当年假装被排挤出南亭果汁厂,也在狮山买下一栋私建宅院。 现在朱金奇几乎承担起嘉乐大部分的日常管理事务,都没时间回云社老宅,基本上都住在这栋宅院里。 不过,就算肖瑞早就知道朱金奇住在这里,但在调查审计报告没有正式出炉之前,在这些人完全放下戒心、自以为将局势尽掌握囊中之前,肖瑞即便偶尔会单独出去一趟,也不敢轻易接近这里。 站在巷街里守了片晌,确认除了朱金奇的妻子以及两个刚读高中的孩子外,朱金奇还没有回来,肖瑞就又戴着遮住大半脸的鸭舌帽往建设路走去。 经过建设路十六号,警方贴的封条已经揭去,但院门挂了锁,院门外还堆了不少垃圾,看得出这段时间也没有他人再涉足这座充满血腥的小院。 肖瑞站在街对面看到大门紧锁的院子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翻墙进去看一眼他爸肖裕军被击毙的场地,就往华宥大厦方向走去。 肖瑞在华宥大厦对面的巷子里蹲守到九点钟,才看到朱金奇一人从大楼里走出来,沿着解放路西侧的非机动车道往北走去。 肖瑞就远远跟在斜对侧的后面,差不多走出了一公里地,看见朱金奇走进一座茶楼。 这家茶楼的商家花了些心思,用屏风隔断出一间间半开放式的包厢出来——肖瑞站在门口,看到朱金奇走进最里侧的一间隔断,那间隔断里早有一名头戴口罩的人在那里等着。 肖瑞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待朱金奇走进隔断,那人也没有再往茶楼入口这边张望。 虽说有屏风隔挡,但肖瑞也没有冒险走到朱金奇身后的隔断偷听他跟这个口罩男到底在聊些什么。 这些人当他没有了威胁,他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了解二月二十三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倘若这时候还仓促行动,万一露了马脚,叫这些人引起警戒,他担心他爸妈的命运就是他的覆辙。 ………… ………… “沈君鹏与孙仰军以两人的合伙公司,先出资收购张健名下一部分股份,然后往嘉乐注资两千五百万,总计持有嘉乐45%的股份。接下来孙仰军会担任嘉乐科技的董事长;狮山应该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县制药厂的改制工作,” 站在泛华综批市场三期场馆改造现场,许建强跟萧良说起来沈君鹏、孙仰军最终决定注资嘉乐以及将收购狮山县制药厂的一些情况,说道, “你上一次的拒绝,多多少少给他们刺激了;嘉乐下一步的动作,要比最初计划的大得多啊,你感到压力了吧?” “怎么可能?”萧良双手插兜,笑道。 “听孙仰军说,‘脑健灵’在省内最近的周销,相比上月还略有下滑,嘉乐已经做到六万盒了,很有信心端午节前做到八万盒甚至九万盒——我听说他们的日销,几乎每天都有增涨,还从红桃Q、金铢聘请了好些精英销售过去打市场,跟‘脑健灵’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许建强很相信萧良的信心,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信心具体来自哪里。 “他们加大广告投入,又舍得打人海战术,说实话,他们端午节前冲到十万盒,甚至更高,我都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个行业并没有太大的门槛,朱金奇、张健做企业都有经验,沈君鹏更是经商十多年的老手,还主要在香港等地拼搏,见多识广,他们要是不能跨过这个门槛,反倒奇怪了,” 萧良很平静的说道, “不过,他们短期冲得越快、越猛,意味着他们短期投入越大。特别是在绝大多数的优质广告资源,早就在春节之前已经被各大厂商瓜分的情况下,他们持续加大广告投入,宣传成本只会更高。这也意味着,他们就算做到周销十万盒,甚至十五万盒,也不可能做到盈亏平衡。不过,记住啊,这只是理论。因为他们是赊销制,也是短时间拉经销商比较快的手段,但货款最终要从经销商那里回笼过来,才能真正测算盈亏平衡在哪里。而且他们销量冲得越高,下游渠道的占款规模越大。账期以平均两个月计算,他们周销做到十万到十五万盒时,加上渠道商的囤货,仅下游渠道占款就要超过三千万。如果他们从上游供应链的占款达不到这个数,有限的资金链就会被严重的挤压。沈君鹏、孙仰军注入两千五百万,他们狠狠坑了肖裕军那个死鬼,差不多有一千五六百万,照他们现在这种冲量法,还能剩多少资金收购狮山制药厂?还不要说收购县制药厂之后,还要拿出大笔资金对生产线进行升级改造,才能将产能扩大到我们此时的水平。要不然他们营销做得再猛,没有货卖,也是抓瞎。沈君鹏这些年在香港到底赚了多少钱,你应该马上就能探出水底了!” “怎么,你是说君鹏实业的架子有点空?”许建强问道。 “谁知道?” 萧良耸耸肩,说道, “君鹏实业不至于完全是空架子,毕竟联合孙仰军在东洲也真金白银投了五千万了。这个年代,谁能一下子拿五千万出来,怎么都不能算空架子的。不过,做投资也好,做实体也好,手里或许有各种资产,持有的现金却总是有限度的。也许他们后续会帮嘉乐引进更多的战略投资吧!” 前世沈君鹏与孙仰军一直保持密切的合作,但在孙仰军搅得证券市场风起云动之时,沈君鹏充当的却是配角。 虽然萧良前世跟沈君鹏、孙仰军都没有过直接的接触,但怀疑君鹏实业,并没有许建强此时所以为的那般实力雄厚。 当然,前世沈君鹏在某项生意折过也说不定。 许建强都不是特别了解君鹏实业,萧良暂时就更没有渠道去了解沈君鹏这些年南下的具体经历了。 嘉乐具体能冲多少销量,萧良也是完全不关心。 倘若沈君鹏能拿出更多的资金支持嘉乐,嘉乐在省内市场继续攻城略地,端午节过后就大规模进军省外市场,第三季度在销量上就全面超越宿云生物,萧良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毕竟金铢口服液去年才真正发力,仅用一年时间就做出十八亿的销售额出来。 金铢口服液今年的市场推进动作更大,很可能将遵循既有历史轨迹,做出高达八十亿、令全世界都瞠目结舌的销售额来。 而金铢口服夜的创始人以及诸多高层,又懂多少精妙的企业管理、营销理论? 金铢口服液令后世都瞠目结舌的销量,就是靠野蛮之极的人海战术干出来的,嘉乐想学,只要决心够大,能融资、拆借到手的资金够充足,短时间内当然也能做到这个程度。 萧良多少有些期待,在大多数保健品厂商都趋于疯狂做市场、做营销的今年,嘉乐受种种刺激,步伐到底会迈出多大;沈君鹏、孙仰军又会额外再掏出多少资金,去支持嘉乐的扩张。 第二百零五章 何雪晴的变化 孙仰军说‘脑健灵’在省内的销量,最近好像都有些下滑,但看你完全不以为意嘛?”许建强现在做事细微谨慎,还是很羡慕萧良这种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省内市场也有多家竞品厂商在发力,即便市场总体规模扩张很快,也不可避免的会挤占‘脑健灵’的市场空间,但主要还是我们四月份在省南市场就着手建立新的分销、联销体系,销量下滑比较大,” 萧良现在对许建强也没有太多的保留,也愿意交流一些细节上的事,希望对许建强在综批市场管理经营上有所裨益,说道, “我们测算过省南市场,销量降了,但利润没有下滑,还上升了些许。说明我们在省南市场新推行的这套体系,还是成功踏出去关键性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省南公司会强化对经销商体系的管理工作,加强培养一二级经销商的市场开拓能力,强化三级经销商覆盖、服务终端的能力,争取在端午节前夕,基础周销量能有所恢复。能做到这一步,这套体系就可以进一步往其他区域市场推广了。” 许建强简单听萧良说了说多级分销、联销体系的事,就觉得这事听上去简单,执行起来却难。 也需要“脑健灵”这种初步建立市场强势地位的产品,才有实施的可能。 说到债务化解工作专组的事,许建强也忍不住感慨道: “嘉乐、华宥两家公司总计就认了六百五十万的债款,狮山债务化解工作组的推进速度也比较快,肖裕军名下的果汁厂、水泥厂等产业过一段时间就要进行拍卖了,动作快的都已经找工作专组接触了。我记得你说过,只要足够便宜,不介意掺和一脚的。你这次会出手?” “怎么,你也有兴趣?”萧良问道。 “这边做出成绩之前,我不会有别的心思的,”许建强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笑道,“你从头到尾都很期待沈君鹏、孙仰军掺和到嘉乐去,我就是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萧良笑道:“我当时那么说,也是让他们放心掺合到嘉乐里面去。当然,也并非我期待他们掺合到嘉乐里面去,而是他们必然会掺合嘉乐里面去,我只是烦他们惺惺作态,搞得真想跟我合作似的!” 许建强轻轻一叹,钟云峰上任后,就跟乐建勇、袁唯山等地方官员走得很近,沈君鹏、孙仰军这段时间注意力更多放在东洲,就是想从东洲挖掘更多的金矿。 有乐建勇、袁唯山的儿子乐宥、袁桐在当中牵线搭桥,保健品市场的暴利也越来越诱人,沈君鹏、孙仰军注资嘉乐,以此实现跟地方势力的合流,还真是必然的事。 只是这些事,他事后能分析出来,却不想萧良能一开始就彻底看透。 萧良又说道:“我对肖裕军留下来的那点东西,其实兴趣不大。现在我们一厂第二车间新的无菌冷灌装生产线已经调试成功,接下来就可以试生产了;第三车间目前也快结构封顶,预计到六月份,就又可以再引进一条新的无菌冷灌装生产线。到年底的时候,二厂又将建成,到时候又会第一时间引进两条无菌冷灌装生产线。肖裕军剩下那点三瓜两枣,再便宜,我也看不上眼啊!” ………… ………… 萧良原本是对溪口镇果汁厂的两条热灌装生产线不感兴趣,在许建强面前也没有必要说假话,但四月十日在云社召开的九五年第一季度销售总结会议上,何雪晴却极力主张拿下溪口镇果汁厂。 “饮品事业部是成立了,但我不主张公司过早过快进入果汁饮品市场。热灌装跟无菌冷灌装工艺,对果汁饮品的口感影响很大。目前市场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主要还是国内无菌冷灌装生产线太少。不过,国内现有的几家主要果汁饮品厂商,基本上都已经注意到这一点。这些厂商已经有了先发优势,引进新的生产线,就能更快的进行产品迭代,而我们需要一切都重新开始;第一步就落后了。还有就是无菌冷灌装生产线单体投资高,相对而言,单瓶果汁饮品的利润空间又太有限,产品线没有两三亿的投资,短时间内很难做出规模利润来……” “脑健灵”单瓶出厂价高达九元,而果汁饮品即便现在还算得上饮料中的贵族,出厂价却在三元以下。 也就是果汁饮品的销售额要跟上“脑健灵”,仅生产线及厂房等固定资产投资就要多出三倍。 更关键省东地区果林资源非常有限,要保障对市场的充分供给,就需要到果林资源丰富的地区大规模投资建厂,额外的管理、运输等成本都会大幅上升。 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有能力对市场营销、生产物流等环节,进行更精细化的管理,也能预料到宿云生物想要短期内打开江省乃至整个华东地区的果汁饮品市场,可能两三年内都是巨额的纯投入,难以产生利润。 何雪晴不主张过早过快进入果汁饮品市场,甚至建议现在就全面停止果汁饮品的生产,饮料事业部下一步将主要精力、全部生产资源都应该拿来做茶饮。 八九十年代国内饮料市场主流是碳酸汽水,此时正面临最早进入国内市场的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两大国际饮料巨头的收编与围剿。 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内已经陆续有个别饮料厂商选择从茶饮这一方向进行突围。 目前北方以旭日冰茶为代表,南方则是一些小众的凉茶产品为代表。 何雪晴这段时间在经济更为活跃的浙省,与保健品厂商、饮料厂商保持密切接触,了解到很多国内饮料市场的新信息、新动向。 何雪晴认为虽然目前茶饮还远没有成为饮料市场的主流,但也恰恰为饮品事业部选择茶饮,跨入饮料市场提供更大的市场空间。 茶饮无论是采用无菌冷灌装,还是现有的热灌装生产线,口感影响极微,远不如果汁饮品那么大。 宿云生物倘若能以较低的价码收购溪口镇果汁厂进行升级改造,再将原有的热灌装生产线合并过去,现阶段就能直接获得年产逾四亿瓶茶饮的产能。 倘若生产果汁饮品,同样的产能,仅产品线的投资可能就高达七八千万;而且产品线的投资建设,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还有更为主要的一点,则是茶饮对原材料的依赖程度,要远远低于果汁饮品。 “那我们具体要做哪种茶饮?” 顾培军眼下主要是负责公司的产能扩张,但作为饮品事业部总经理,对国内目前的主要饮品还是有较多的了解。 做果汁饮品的局限性与困难,萧良很早就灌输给他了,短时间放弃果汁饮品,选择茶饮作为进军饮料市场的突破口,他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不过,选择何种茶饮作为突破,却又是需要认真权衡、考虑的问题。 广式凉茶以袪湿解暑着称,在浙省南部及广福等南方省市流行有上百年的历史。 南方省市八十年代中后期就陆续有一些凉茶包、凉茶粉之类的产品问世,可以买回来直接冲泡;近年南方省市也有陆续一些厂商着手生产瓶装或罐装的凉茶饮料。 同时广式凉茶的成分复杂,还含有一些名贵中草药,原材料即便更方便采购、运输,但成本也不会比果汁饮品低到哪里去;各种提纯、淬取工艺,可能比果汁饮品还要略复杂一些。 萧良拿起茶杯走了出去。 别人都还沉浸在顾培军、何雪晴提出的新问题之中,都没有谁注意到萧良走到厨房,往茶杯加了两块方糖,挤了一点柠檬汁,又从冰箱里夹了两块冰块加起来,随便搅拌了几下,走回到会议室: “你们喝喝看!” 这年头没有那么多讲究,顾培军直接拿起萧良的茶杯就喝了两口: “咦!你加了什么?甜津津的,还有些酸,不错,不错!” 看着大家争先喝他的口水茶,萧良身子靠坐到椅背上,说道: “何经理建议收购溪口镇果汁厂,以茶饮作为突破口切入饮料市场,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回浙省了,你就直接把这些事都负责起来吧……” 萧良本来没有打算太早大举进军饮料市场。 他之前是计划利用“脑健灵”产生的超额利润,先将第一步的产能扩张做好,将产品研发以及更严格的品控体系建立起来。 萧良想等到保健品市场大整治开始,再逐步往饮料市场发力,以保持宿云生物高速发展的势态。 这主要也是他个人精力有限,而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等人还不够成熟,需要时间磨炼、成长。 多次分销、联销体系的建立以及管理层对这一体系的适应,有能力进一步细化、强化管理,都需要一个过程,萧良想将工作做得更扎实一些。 萧良最开始也以为何雪晴可能还需要一两年的磨炼,才能真正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何雪晴了。 其实何雪晴出色的商业才华,从她到浙省之初,就已经崭露出来了。 徐立桓前往鲁省组建销售公司,基本上还是循规蹈矩,遵循宿云生物去年在省内的操作流程,先着手组建一支足够庞大的销售团队,主要通过地推人海战术,一点点去覆盖、挖掘鲁省从城市到农村的三级市场。 徐立桓从业经历有限,以前的视野还主要局限于乡镇,这些都决定了他对既有路径存在很强的依赖性,开拓性不足。 何雪晴却跳过这一阶段,到浙省后就将主要精力放在产品营销、广告投放中上;利用“脑健灵”在江省市场已经站稳脚、形成品牌影响力这一事实,快速召开省市各级产品经销商大会,直接尝试建立多级分销、联销体系。 目前看浙省的销售并不比鲁省高出多少,但何雪晴将节省下来的人员薪资、营销成本,更多投入到品牌宣传上,将主要促销活动集中在人流最密切的城市之中,也更注重精英营销、销售人员的培养,注定浙省要比鲁省更早、更大规模的产生销售利润。 何雪晴在精细化管理以及说服、组织经销商等各方面的能力,也确实极为突出;在锡江日报社的工作经历,也令她的视野比普通人开阔得多,工作精力也极为旺盛,丝毫不输徐立桓等人。 既然何雪晴已经敏锐的觉察到,茶饮将是宿云生物进军饮料市场的最佳突破口,萧良也就不打算再拖到何雪晴在浙省做出成绩了,当即就决定将何雪晴提前调回云社。 那之前很多既定的计划,就要进行相应的更改…… 第二百零六章 茶饮料的霸业 萧良说过新的人事变动,何雪晴才拿到沾满别人口水的茶杯,喝了两口,震惊的看向萧良:“小萧总什么时候将配方都搞定了?” 何雪晴经历家庭变故后,放弃锡江日报社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极为光鲜亮丽的职务,极为狼狈的加入当时啥也不是的宿云生物,八九个月来跟随萧良学习到很多东西,但她内心还是相当自傲的。 这次强烈建议公司收购溪口镇果汁厂,选择茶饮作为进军饮料市场的突破口,她也是在工作之余抽时间做了很多调研与权衡,没想到萧良不仅早一步考虑到这点,连茶饮料配方都解决了。 这口感,绝对符合她心目中对瓶装茶饮料的定义。 “……”萧良微微一笑,说道,“我肯定要比你们多考虑一些事情嘛!” “我回云社,浙省市场谁来负责?”何雪晴问道,“浙省很多工作才刚刚展开,很多事都一团乱麻……” “要不要收购溪口镇果汁厂,现在就得决定;而一旦收购过来,就不能闲置在那里,很多事情现在就得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萧良说道, “顾培军眼下主要工作还是负责产能扩张——这个工作可能会持续较长一段时间,就没有精力能兼顾到饮品事业部的发展。把你调回来,就将饮品事业部的总经理兼任起来。纪红群这段时间在云社,虽然还没有开始推动省东区多级分销、联销体系的建设,但分管市场部、销售部,始终关注省南市场的试点以及你们在浙省的一举一动。他去浙省接替你的工作比较合适。不过,你接下来还要将市场部、销售部以及省东公司的工作都兼下来,担子不轻啊。” “担子重不重,倒没有什么大问题。”何雪晴很干脆的说道。 她狼狈离开锡江,甚至连儿子的抚养权都没有争,就干脆利落的办了离婚手续,就是憋着一口气想有朝一日能给前夫家看看,她何雪晴虽然是个女人,但不依赖秦家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何雪晴分管销售部、市场部、省东销售公司以及饮品市场部,实际就是宿云生物第二个副总经理的人选,甚至重要性还在顾培军之上。 不过,大家也都是服气。 当初萧良能将何雪晴忽悠到云社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那边的院子刚收拾好,房间也够,何经理调回云社,正好可以住进去,不用住接待站,也不用挤我家乡下那房子了。”张斐丽高兴的说道。 张斐丽还是按捺不住对临河那栋宅子的喜欢,就直接“占为己有”——那栋宅子底子很好,前些年户主就翻修过,只是有两年没有住人,院墙西南角因为河堤冲刷坍塌了一块。 户主担心再没人管理,河岸会塌得更厉害,可能连院子主体都会受损,看到沈园公司出价还算合理,就痛快出售了。 东辉建设将那段河岸砌石加固,重新修葺了院墙,里外粉刷了一遍,房间简单收拾了一遍,做了水磨石地面,已经可以住了。 小院不大,前后两进都是三开间平房,做了四间卧室。 除了何红一家三口占用前院两个房间外,张斐丽她给自己留了一个房间,后院还有一个房间空着,可以给何雪晴先住。 何雪晴她想要在云社有自己的住处,可以从公司收购的二十多栋老宅里挑选一栋,更高标准的装修改造。 高晓军目前要保障工业园各种基建以及生产部二厂的施工建设进度,说是要组建一支专门的团队负责镇区老宅的修缮改造,但也不可能一下子配备多少人手。 只能先紧有需要的修缮、改造。 在会议室已经开了小半天的销售总结会议,萧良见大家也腰酸背痛,便提议一起去看看何雪晴的新住处。 从岩溪河桥过来,河堤还没有来得及打松木桩固定,松软的路基不便直接上压路机等设备,暂时先铺出一条砂石便道来;等河堤打松木桩固定,将路基压实,考虑直接铺石板——六七公分厚的石板,不考虑载重车辆通行,都不用做路基硬化。 沿河这一侧的宅院,虽然除了沈园外,大多陈旧斑驳,但四月中旬草长莺飞,桃梨海棠花开正盛,掩映之下,别有一番古境寻幽的韵致。 河对岸就出了镇区范围,属于西墩圩村,三五农家小院错落在麦苗生长茂盛的农田之间;河滩地长满迎春花等灌木,花草点缀,还有榆柞桑柳等树冠荫绿。 岩溪河水波清澈,远山明媚。 正是云社风光最好的时候,从沈园走路去临河小院,比坐在沈园二楼露台上眺望远山,更是惬意。 “这个季节,调回云社工作,还真是不错啊!”何雪晴憋着一肚子干事业的雄心壮志,这一刻也叫这春光陶醉得柔软起来。 萧良笑笑,一路往临河小院走去,也随口说起他这段时间对饮料市场特别是茶饮这一品类的思考与研究。 目前国内无酒精软包装饮料市场,还是以碳酸饮料为绝对主力,全国有数以千计的大小汽水厂。 目前,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两大碳酸饮料巨头,早已经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进入中国市场,萧良短期间无意去触碰这个品类。 萧良也很清楚作为国产碳酸饮料的翘楚,名动一时的健力宝,此时风头正健,但很快也会因为内部难以调和的矛盾,走向衰落。 果汁饮品分两类,一是纯果汁,一是稀释果汁饮料。 做纯果汁,特别是要做多品类的果汁饮品,受鲜果资源限制极大,而当下国内的浓缩果汁产品也很少,成本高昂不说,质量还难说稳定。 想要在纯果汁市场站稳脚,就需要到各个果林资源的地区投资建厂,甚至还要大规模的培育果林基地,要把整个产业链做通,才能真正将成本、品质做到极致。 这里面的投资规模就相当恐怖了,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 而将来占据果汁饮品市场主流的,还是稀释果汁饮料,通常果汁含量仅为百分之十左右,再添加其他辅料进行调配,受原材料的限制就要小得多。 这也是饮品事业部未来需要重点关注、开发的一个品类。 目前国内外茶饮料市场,萧良记忆里较为熟悉的,只是旭日冰茶、日本三得利乌龙茶。 在王老吉横空出世之前,南方省市也有一些广式凉茶品牌问世。 像香港鸿臣集团,此时算是资本比较雄厚的港股上市公司了,兼做保健品、罐装草本凉茶,但在内地一直都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力。 如果历史不发生偏转的话,台企清愿集团今年六月份应该就会作为第一家,正式推出几乎称霸茶饮市场三十年的冰红茶。 清愿集团作为创办迄今将近三十年的台资食品集团,八十年代末就已经进入内地市场,初期是与另一家台资鼎新集团,主要集中在速食方便面领域攻城略地。 两家台资企业在速食品领域,目前已经展露出横扫八荒、一统六合的强劲势头来。 清愿集团之前在台湾已经发展将近三十年,除了资本雄厚外,还早就在生产、营销等领域培养出一批管理经验丰富、成熟的台籍管理人员外;同时还在内地成功开展四五年的速食方便面等食品业务,已经形成覆盖全国、相对完善的经销体系。 因此清愿集团六月份推出冰红茶饮料,差不多仅就两三年的时间,就会成为未来近二十年时间里,其他茶饮料企业难以匹敌的存在。 因此,从这种意义,他们现在就抢时间推出茶饮料,在抢占前期市场优势上,还是有很大意义的。 当然,他们提前进军茶饮市场,也极有可能会刺激到清愿这些计划在内地推出茶饮的企业,加快动作。 蝴蝶的翅膀都快扇出旋风了,特定领域的历史轨迹发展更改,才是正常的。 调味茶、碳酸汽水、果汁饮料等快消品,除了广告营销做得好、产能跟得上外,对终端覆盖率的要求也更高、更苛刻。 绝大部分的消费者,不可能会为某个品牌的饮料连着跑几家商店,倘若在一家街区商店里,找不到熟悉或倾心的品牌饮料,基本上都会随手拿其他品牌饮料替代。 产能目前是宿云生物的主要瓶颈。 饮料市场规模巨大,宿云生物想要成长为国内一流的饮料企业,无菌冷灌装生产线不是增添三五条就能解决问题的,未来少说要三五十条线起步;同时还需要建立起相匹配的生产队伍,需要招聘、培养一大批在生产经营领域有所专长的管理人员。 宿云生物目前在江省的终端覆盖已经有上万个点,但省内的终端覆盖率还远谈不上有多高,更不要说省外市场才刚刚发力。 这也是萧良现在就需要推动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建立的缘故。 倘若继续用原有的一套,还想进一步提高终端覆盖率,销售团队必然需要加倍的膨胀。 虽说宿云生物才刚刚起步,产能及终端覆盖能力的建设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但好在茶饮料市场未来发展的潜在空间巨大。 无论是清愿,旭日冰茶,还是日后横空出世的王老吉,以及前期对清愿集团亦步亦趋的台企鼎新,统治力再强,也不可能霸占整个茶饮市场,不留一丝缝隙。 宿云生物到底能分食多少,最终还是要看自身的努力,看市场营销、渠道建设以及产能扩张等方面的综合发展能力…… 第二百零七章 新居 张斐丽的临河小院,是远不及沈园那么奢侈,只能算一座清幽的小宅院,但前后院粉刷过后,都铺了石板、草皮,边边角角还种了许多花草,非常的干净整洁。 后院临河的院墙拆除掉,建了一座亲水露台,还做了木廊顶棚,将前后院的屋檐连接起来,木廊顶棚覆上茅草,更有古色古香的感觉。 众人走进后院,林羲正坐在露台的桌前写作业,何红正忙着收拾院子,她们也是打算这两天就搬进来。 “干娘、干娘,我想养只猫,我妈她不乐意。”看到张斐丽先走进来,林羲高兴的跳起来嚷嚷道,转头看到那么多人跟着走进后院,她吐了吐舌头,麻利的将作业塞进书包里,转身跟何红走进房间里去。 众人也就当没有看到何红、林羲母女俩。 见何雪晴很是满意的样子,张斐丽高兴的说道: “那我现在安排人帮你把房间布置好,日常用品也都先买一整套过来——你对品牌有没有要求?云社可能没有那么全,我让人开车到市里去买,保证你今天夜里就可以住进来,跟我作伴。” “你们用什么,给我准备一套就行,我不挑。”何雪晴说道。 坐到露台上林羲留有余温的方凳上,萧良跟张斐丽说道:“以后068那辆车就给何经理专用——何经理暂时没有精力去考驾证,也不用去考,行政部再招聘一个靠谱司机。另外一台帕萨特以后就给老顾专用,不需要配司机,你们平时想用车,可以把老顾当司机用。你把桑塔纳的车钥匙给我就行了。” “这不合适吧?”何雪晴都有些惶恐了。 公司年前就买了一辆切诺基,现在给萧潇拿去开了。 年后为方便出行,公司新添置了两台帕萨特,一台原本是萧良专用,一台没有指定到谁的名下,谁需要用车,就从行政部拿车钥匙;此外就是还有一辆老果汁厂的桑塔纳,作为收购资产,并入公司名下——其他的用车需求,都是通过租赁解决,避免占用宝贵的资金。 给顾培军配专车,大家都没有意见,但是萧良将他的专车给她用,还给配司机,他自己去开那辆桑塔纳当代步车,何雪晴怎么敢轻易接受? “现在的车,要么太贵,要么太丑,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萧良说道,“不过,你们以后要代表公司的门面,出席各种商务洽谈,还是需要两部商务车装点一下,但暂时你们也不要奢望配奔驰、宝马。现在车、房都给你安排好,是指望你心无旁骛为公司卖命的,所以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 九五年一辆全新的桑塔纳,裸车价还要十七八万;帕萨特裸车也要接近三十万,甚至还需要外汇配额才能提到车。 萧良他自己现在宁可用那辆老桑塔纳代步,实在不想在完全不符合他审美的轿车上花什么冤枉钱;就像他现在随身只用寻呼机一样。 公司现在缺车,萧良宁可从社会上连司机带车一起租用,要么再多买两台富康先顶着。 萧良现在最高兴的还是何雪晴比他预想的更早成长起来了,大家对何雪晴的接受程度也高。 萧良接下来会将日常精细化管理,更多交给何雪晴接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主要精力放在公司战略方向的研究与决策上了。 萧良说是将主要精力放在公司战略方向的决策上,但实际上未来二三十年,无论是保健品市场,还是饮料市场,谁能比他更看得清发展脉络? 就保健品与饮料市场发展而言,哪里需要他花费多少精力,去做战略性的研究跟抉择啊? 萧良现在可以腾出时间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不用整天蹲守在云社了。 重生者哪有像他这么苦逼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头痛的事。 张斐丽这段日子整天跟何红、林羲母女混在一起,现在又多了何雪晴这个碍眼的,萧良想要找到下手的机会就更困难了。 顾培军目前分管产能扩张,收购溪口镇果汁厂一事,萧良自然也是交给他牵头去做。 “我们能拿出多少预算?” 萧良最初就没有想着收购溪口镇果汁厂,顾培军之前也没有做什么准备。 他们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准备,马上就得跟县里接触,直接介入债务化解洽谈中去。 “嘉乐才吐出这么点钱来,应该多少有些心虚,他们扩充产能的主要目标应该放在狮山制药厂的改制上,不会再去贪图溪口果汁厂了。不过,现在东洲好几家保健品厂都有扩张产能的冲动,只要是仿照我们增加瓶装汤剂产品线,溪口镇果汁厂就是比较好的目标,”纪红群说道,“竞争可能会比较激烈……” 县里成立债务化解工作专组,以狮山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欧阳青松牵头,除了从县政府各部门抽调一批精兵强将外,还有肖裕军兄弟叔伯、肖裕军妻子娘家人代表以及债权人代表参与。 现在就算不搞什么资产拍卖,出价除了债务化解工作专组能接受外,还需要考虑竞争者的情况。 “这次就不要想占多少便宜,预算就照八百万到一千万准备吧!”萧良说道。 “这么高?”纪红群有些意外,他觉得竞争可能会比较激烈,但也没有想过要开这么高的价码。 “……”顾培军也有些意外。 因为肖裕军案的缘故,他们对溪口镇果汁厂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 溪口镇果汁厂不大,两栋主厂房加一栋办公楼,再加仓储等附属建筑,总面积都不到一万平方米。 两条热灌装生产线的合同采购价,加起来也就六百万,就算后续还添加了许多设备,但生产线及设备都是要算折旧的。 不过,当年肖裕军走通梁爱珍的关系,近乎免费在溪口镇拿下这块工业用地,却足有八十亩;这给宿云生物在溪口镇建造第一座茶饮生产基地,留出足够的发展空间。 就固定资产而言,溪口镇果汁厂将全部债务剥离掉,可能约在一千万的样子。 然而溪口镇果汁厂已经关闭停产,债权人迫切想要将肖家名下的资产都清理出售,尽快回笼资金,正常说来他们报五百万,就不算欺负人了。 “我们现在就有两条热灌装生产线剩在那里,”萧良说道,“既然决定选择茶饮作为突破口,建新厂安装四条热灌装生产线,投资高不说,时间上怎么也得八九个月才行,目前也不需要在乎三五百万的得失。还有就是肖裕军已经死了,之前的恩怨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而溪口镇果汁厂的资产是多少,前后县里做出两次清查,我也不想为了三五百万,落一个趁火打劫的恶名。” “我们不想趁火打劫,但我们报这么高的价,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心里可就不爽了。”顾培军嘿嘿笑道。 那么多人都想着在清量出售肖家资产的时候狠狠捞一笔,宿云生物收购溪口镇果汁厂,将出价一下子抬这么高,必然会直接影响到肖家其他资产的处理。 “我做事,什么时候会顾及这些趁火打劫者的想法?这玩意本来就是价高者得。再说了,我们真要怕别人忌惮,市场还要不要争了?” 萧良不以为然的说道, “当然了,我们不是不要警惕,但这里的警惕不是畏手畏脚,而是凡事都要行得端、坐得正,让那些忌恨者牙痒痒的,却在我们身上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好吧,那我就照这个预算跟专组去谈,准备尽快落实收购。”顾培军说道。 “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严格封锁做茶饮料的消息,同时派人前往华东以及中部各省市组建销售公司,配合收购溪口镇果汁厂,让嘉乐误以为我们经过两三个月的筹备,准备下一阶段就将‘脑健灵’的摊子全面铺开?”何雪晴建议道。 萧良一直以来,在公司及市场层面,都没有直接针对嘉乐的举措,接下来也压根不会将嘉乐视作威胁。 何雪晴接下来要分管市场部、营销部、饮品事业务部,她也注意到嘉乐这段时间的发力,确实对“脑健灵”在省内的销售形成一定压制。 她不可能有萧良那么高的视野,就不得不考虑嘉乐接下来有可能对“脑健灵”形成的威胁。 主张此时就调派人员,前往皖赣闽粤湘豫鄂等省市组建销售公司,一方面是他们后续必然要进军过去,另一方面组建销售公司之后,搞多大的动作,他们完全可以通过经费预算进行控制。 倘若能成功误导嘉乐跟进,则势必能削弱嘉乐在江省的销售力量、营销预算的投入,减轻“脑健灵”在省内这一重点市场受到的压制。 “这是你的分管范畴,你决定吧。”萧良很不负责的说道。 市场层面,萧良从来都不把嘉乐视作什么威胁,但倘若能叫袁桐、朱金奇、周健齐以及孙仰军、沈君鹏这些孙子不痛快,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百零八章 新的扩张动向 “如果真由我来决定,我想‘脑健灵’端午节之前就更换第二代产品,将四瓶装改成六瓶,内瓶包装也进行升级——同时将沪市的市场也真正的做起来!”何雪晴说道。 一直以来,“脑健灵”都注重外包装,一盒内置四瓶五百毫升装的汤剂,玻璃瓶贴标以及瓶盖打码,都跟之前的果汁内包装保持一致,难免还是有些微的廉价之感,但也跟之前的生产条件限制有关。 因此年后进军省外市场,特意将国内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沪市给绕了过去,以免给沪市市场留下劣质保健品的先入印象。 宿云生物是有设计全新的内包装,用六瓶磨砂质地三百三十毫升玻璃瓶进行升级换代,加上近期原材料价格上涨比较厉害,“脑健灵”更换全新的内包装,生产成本将重新提升到每盒十五元以上。 当然了,为了确保礼品市场的优势地位,萧良原计划是等到端午节档期过后,再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进行迭代。 然而今年各保健品厂商发力都很猛,各省市的保健品市场,每个月几乎都要百分之十以上的高增涨。 而“脑健灵”连着三个月,在省内市场的增涨都陷入停滞。 即便“脑健灵”更注重端午节等关键节假日的爆量,在何雪晴看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在“脑健灵”的引领下,以嘉乐为首多家保健品厂商,都开始兼顾往礼品端发力,这也注定“脑健灵”到端午节时,爆量很有可能不及预期。 何雪晴觉得有必要“脑健灵”现在就要从包装形式上,彻底碾压竞争对手。 “时间上来不及啊。”主持生产部的陈祝微微蹙着眉头说道。 目前他们只有两条热灌装生产线,在全力生产老一代的“脑健灵”,在保障日常市场供应的同时,还需要在端午节前夕储备逾两百万盒的存货,生产计划已经安排得严丝合缝。 现在要保障日常市场供应,还要为端午节储备两百万盒全新的“脑健灵”,两条生产线怎么都不可能安排得过来! “冷灌装线投产后都用来生产第二代‘脑健灵’,端午节前夕能储备多少?”何雪晴问道。 “新的生产线员工培训年后刚开始做,生产线调试需要一个月,再快,也只能勉强能产出六百万瓶,但现在除了要对生产线上的设备进行相应的调整外,内包装厂商也必须要能很好的跟进我们,”陈祝粗略估算了一下,说道,“端午节前夕,我目前只能保证给你六十万盒第二代‘脑健灵’。” “可以浙省、鲁省先上第二代产品,沪市的开拓放到端午节之后?”何雪晴看向萧良问道。 “你们做决定,也不用担心太多,出点小篓子,我还能兜得住。”萧良又是无所谓的说道。 萧良早就拟定第二代“脑健灵”的方案,甚至配方都有所改进,但之前没有想着计划太早迭代,主要也是给大家成长、适应的时间。 现在何雪晴比他还要积极,而他本就有意让何雪晴挑大梁,萧良索性不再干扰,由何雪晴出面制定所有的生产、销售计划。 如果何雪晴的计划能成,端午节档期确实使“脑健灵”的销量、利润,相比预期有较大增涨,那接下来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何雪晴也能服众。 如果不成,萧良就继续将宿云生物的大梁挑在自己的肩上…… ………… ………… 四月底,孙仰军、沈君鹏在乐宥、朱金奇等人的陪同下,戴上安全帽,登上外立面施工都已经接近尾声的华宥大厦顶楼,将狮山县城尽收眼底。 在他们看来,九五年的狮山县城,是那样的破旧简陋。 即便最繁华的建设路也不过尔尔,十二层高的华宥大厦,就已经是狮山地标建筑了。 孙仰军目前兼嘉乐董事长,但他更多时间还是留在秣陵,打理融金投资的各项业务,嘉乐这边主要还是张健、朱金奇、周健齐负责,孙仰军会每周赶到狮山参加一周一次的出资人董事会议。 沈君鹏前期则返回了香港一段时间。 沈君鹏这些年在香港闯荡,以贸易起家,之后又投资实体,但也在证券市场叱咤风云,熟悉将实体企业或直接,或间接通过资产重组、并购的方式上市,认识这才是资本的真正玩法。 迄今为止,内地已有近五十家中资公司,成功通过收购香港中小型上市公司进行资产重组,获得在香港证券市场的上市公司地位,上市后不是简单的身价倍增,而是十倍、数十倍的增涨。 萧良之前说宿云生物价值二十亿,是够狂妄吧? 倘若宿云生物将上下游的业务链做通,年净利润甚至都不需要太夸张,只要能稳定一亿左右,又有足够手段,或者说获得足够强的支持,通过资产重组成功在香港上市,获得的二十亿市值算狂妄吗?夸张吗? 萧良在他跟孙仰军面前,说那样的话,性情狂妄乖张是肯定的,但也说明他对国内外的证券市场,有相当的了解。 除此之外,近年来很多香港上市企业,为了扩大在内地的业务规模,也会通过高溢价收购一些中资公司。 而随着香港回归渐近,香港与内地的经济联系越发密切起来,这样的机会也注定会越来越多,窗口也注定会越开越大。 内地的保健品市场肇始于八五年,就以飞快的速度发展壮大起来,九十年代初就发展到上百亿规模,然后就以更快、更迅猛的速度高歌猛进。 香港事实上受“食药同源”、“进补”的传统文化影响更深,这几年也相继踊现诸多保健品,但受狭窄市场的影响,哪怕在香港影响力再大、再响,也扑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香港的保健品想进入内地进行分销,受到很多限制,暂时还没有办法尽情分享十二亿人口所带来的市场红利。 沈君鹏能看到的最理想状况,就是嘉乐将来或直接或间接在香港上市,哪怕是找到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收购嘉乐,他们的投资都能收获丰厚的回报。 当然了,沈君鹏心里更清楚,很多事情都是无法一蹴而就的。 沈君鹏这段时间返回香港,除了应钟云峰的请求,为东洲牵线搭桥招揽一些港企过来投资建厂外,更主要还是为嘉乐的发展寻找更多的资源,也为最终的目标铺路。 沈君鹏再次从香港回到东洲,距离签署协议,将两千五百万资金注入嘉乐科技过去大半月了。 嘉乐这段时间不仅改组董事会,为了提升公司的形象,也决定租下正在建设中的华宥大楼十到十二层,作为公司总部及市场营运中心使用。 沈君鹏与孙仰军这次过来,朱金奇等人第一时间陪同他们赶到华宥大厦看内部装修进度,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内地的建设速度。 乐宥还是很会享受人生的,在投资建设华宥大厦的同时,还在附近租下一层办公楼,作为华宥建设的总部使用。 虽说为摆脱2.23劫持案的负面影响,被迫吐出两百四十万,加上之前将三百万注入嘉乐科技,但乐宥从肖家身上吸的血,还是足足多出五百万资金投入华宥大厦的建设中来。 资金充足,建设速度很快;依托乐家在地方深厚的人脉资源,华宥大厦的招商非常顺利。 算上出租给嘉乐科技的部分,华宥大厦还没有正式建成,出租率就已经超过新华通大厦。 即便不算从肖家身上吸的血,华宥大厦仅靠物业出租,每年也能给华宥带来上百万的净收益。 只是,萧良从一个他都不屑踩一脚的存在,在短短七八个月间,竟然敢在他面前吹出“二十亿”的牛逼来,乐宥还有脸自得于华宥大厦表面能带来的成绩? 当然,将他目前持有嘉乐15%的股权价值算上,过去这段时间的收获,乐宥也很难说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也进一步坚定了他“小富勤劳出、大富天成就”的信念。 众人坐进乐宥的总裁专属会议室里,朱金奇先给沈君鹏介绍嘉乐最近这段时间的业绩以及宿云生物近期的一些动作。 “我过来之前,听仰军说宿云生物近期一些出乎寻常的大动作啊?”沈君鹏还是时刻关注宿云生物的状况,这时候想要了解得更深入一些。 除了萧良这个人令他内心生厌,更关键是宿云生物是嘉乐后续发展最直接的对标对象——虽然沈君鹏也要求朱金奇他们多研究红桃Q、金铢等主流保健品厂商,但毕竟远没有研究宿云生物来得方便、细致入微。 周健齐现在接替周斌之前的工作,负责买通眼线,及时了解掌握宿云生物的动向,由他跟沈君鹏详细介绍宿云生物近期的一些动向:“……接下来宿云生物应该是要大规模进军省外市场了。” 宿云生物之前一直都没有跟债务化解工作专组接触,却是在四月上旬的销售数据出炉之后,突然由顾培军出面,直接跟工作专组提出收购溪口果汁厂的书面申请,第一次报价就直接比其他正在洽谈的购买方高出一大截,高达八百万。 宿云生物除了仓促调整市场、销售部的负责人选,将派往浙省仅两个月的何雪晴调回总部外,还同时任命九名销售经理,分赴闽粤皖赣湘鄂豫等九个新的省份,注册成立新的销售公司。 还有消息称宿云生物将新一代内包装设计图及标准,提交给上游供应商,要求同时生产新旧两代内包装材料。 卫雄印务主要给宿云生物提供外包装及宣传印刷品,还有一部分包装材料则从其他供应商采购。 地方上的这些供应商跟东洲的其他保健品等厂商也都有业务往来。 宿云生物这次替换新的内包装材料,甚至相应的规格、报价乃至第一批的订单规模,都很容易打听到。 再联想到“脑健灵”在省内市场连续三个月销售增涨停滞,甚至还出现少许下滑,不难猜测宿云生物将加大对省外市场进军的力度,以刺激整体销售的快速增涨。 收购溪口镇果汁厂,很显然也是宿云生物担心新厂建设速度跟不上,需要新的临时产能替代方案。 第二百零九章 自以为是的威胁 在周健齐介绍过宿云生物的最新动向后,沈君鹏忍不住感慨道:“宿云生物这是感受到嘉乐的威胁了啊!” “宿云生物是不是感受到嘉乐的威胁,我不好说,但‘脑健灵’在省内市场的销售增长停滞,我们也完全可以自豪的说,这跟嘉乐这段时间的发力直接相关!”张健哈哈笑道。 2.23劫持案过后,嘉乐除了仿效宿云生物,继续招兵买马扩大销售队伍,更大规模往遍布大街小巷以及乡镇的商店乃至摊贩覆盖,提高终端覆盖率,还在媒体广告宣传资源紧缺的情况下,尽可能购买电视台、电台专栏时段,播放各种养生治病专家的访谈“科普”,在报刊杂志刊发大量的软广告文章。 此外,他们还重点学习金铢、红桃Q等厂商的玩法,将广告大规模刷到乡镇农村房屋的墙面上,实行“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实施有奖返利等一系列销售策略。 在整套组合拳的轰击下,嘉乐灵芝液的销量,几乎每周都会攀登一个新的台阶。 他们前一周,相比较原计划提前了一个月,完成了基础周销十万盒这一目标。 年后江省保健品市场月环比增幅都在百分之十以上,但大半增涨都叫嘉乐吃了下来,宿云生物可不就增涨停滞了吗? 当然了,“嘉乐灵芝液”在宣传上还是强调了治病养病的功效,他们意识到这点会削弱对礼品市场的冲击力度,端午节这样的特定节假日爆量,预期有可能会还是不如“脑健灵”。 不过,这样的周销量增涨,也足以令他们狂喜。 张健、周健齐他们完全有信心在接下来一个月时间里,赶在端午节前夕追赶甚至超越“脑健灵”在省内市场的销量。 即便“脑健灵”在端午节这些特定时日的销量,会比他们更有爆发力,但又如何? 不要说朱金奇了,张健、周健齐他们现在也都放平心态了,心想着只要嘉乐保持这样的扩张势态,销售总量追赶上宿云生物,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春节过后,宿云生物不仅在省内市场的动作趋于保守,对省外市场的扩张,最初仅局限于浙、鲁两省,很显然是宿云生物是想做出更多的利润。 不过,宿云生物现在大幅度调整市场、销售等部门的负责人,一下子派出多支销售团队,奔赴其他华东地区以及中部省市注册成立新的销售公司,又紧急收购溪口镇果汁厂,不就是感受到他们的威胁了吗? 嘉乐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就威胁到嚣张一时的宿云生物,难道不值得他们狠狠骄傲的感慨一番吗? 虽说朱金奇目前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市场营销团队主要还是张健带领,他对最近的工作业绩还是相当自我满足的。 沈君鹏也没有叫嘉乐此时的成绩冲昏头脑,又详细询问朱金奇、张健诸多生产运营及销售等各个环节的运转及成本控制细节。 “短期内我们是很难盈利,前期投入比较大,招聘的销售团队也较宿云生物庞大得多,盈亏平衡可能会拖延至周销二十万盒,但在形成足够的市场影响力与基础销量之后,除了市场宣传成本会有所降低外,我们接下来也会对前期粗放化的销售团队重点加强梳理,促进销售团队的自我成熟与整合,费用就能进一步控制下来,增强我们的盈利能力……” 现在谈盈利还早,但朱金奇对嘉乐的盈利预期也是充满信心,对未来的工作也有具体的规划。 宿云生物还不是撑到春节档期,才真正收割令无数人眼馋的第一桶金? 现在他们是抢市场,各个环节的管理还很粗放,销售队伍短期急剧膨胀化,也难免会有些混乱,这导致各方面的成本居高不下,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任何初创企业,都必然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 哪里有卖出第一份产品,就直接盈利的? 沈君鹏点点头,他南下经商十多年,转口贸易、证券以及实体投资,他都有涉及,这些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目前内地的劳动力还是足够廉价,嘉乐的销售团队目前已经快速扩张到两三千人,但薪资成本可能都抵不上香港一支百人规模的销售团队。 此外,以乡镇墙体广告为主的宣传模式,成本也要比想象中低廉得多。 沈君鹏根据朱金奇提供的一些实际数据,默默测量嘉乐今年能将销售做到两亿以上,就应该能实现比较可观的利润了。 嘉乐目前的业绩,都已经远远超乎他的预期了。 “我觉得端午节过后,倘若我们在省内市里的周销量能如预期达到十五万盒以上,也可以大举往省外市场进军了,” 孙仰军更是乐观的说道, “现在各家抢市场都比较厉害,先一步发力,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宿云生物目前在江省市场最大的优势,就是比我们早半年发力。要不然他们拖到现在,跟我们同步发力开拓市场,绝对不会有这么轻松。他们现在决定加大对省外市场的扩张力度,也应该是看到这点了!” 宿云生物创立短短八九个月,就获得这样的成绩,是足够耀眼,但至少在江省市场,还居于金铢、红桃Q之下,而宿云生物的商业模式认真剖析下来,也没有多么惊心动魄、无法复制的秘密—— 孙仰军虽然主要时间还留在秣陵,但他近半身家都押到嘉乐身上,这段时间对整个保健品市场也是狠狠花了一番精力研究。 他甚至直接从金铢挖了一名资深的销售经理,担任自己的助理。 他这个董事长,并没有说想要真正放手不管嘉乐的事务,仅仅是前期他对业务不熟悉,才放手给朱金奇、张健他们的。 他现在并不觉得嘉乐此时的操作,就比宿云生物稍差。 然而宿云生物就是比他们早半年发力,苦苦熬到春节档,从省内市场一举狂揽四五千万的利润,然后才步入快速扩张产能、进军省外市场的快车道。 虽然宿云生物在江省市场连续三个月增涨停滞,没有争夺到省内的增量市场,但其基础周销量还是稳定在十四五万盒左右,甚至市场宣传投入也有相应的缩减,每个月少说有三五百万的稳定利润收入囊中。 这就是先发优势。 嘉乐现在发力,虽然夺下省内大部分的增量市场份额,但付出的市场营销成本,却要高出一两倍。 这就是后发劣势。 省内市场他们已经落后宿云生物了,江省之外,宿云生物也已经率先在浙省、鲁省迈开扩张的步伐,很可能端午节前后就会出成绩。 现在宿云生物加快往皖湘粤闽等省进军,他们真要等宿云生物在这些市场站稳脚步后,再以更大的代价去强啃吗? “是的,我们的动作不能慢!”张健说道。 “前期市场投入会造成一定的亏损,但我也觉得市场步伐可以更大一些!”乐宥也很干脆利落的附和说道。 就在一个月前,亲耳听到萧良说宿云生物值二十亿,乐宥当时忍得很辛苦,才没有讥讽或笑出声来。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解到保健品市场更多的运营内幕,目睹到嘉乐这一个月毫无瓶颈的强劲增涨,乐宥还敢说萧良当初报这个价是狂妄自大、痴心妄想吗? 朱金奇当然清楚建立先发优势的重要性,但还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其他问题或许相对好解决一些,但就是有能力带队的销售难找啊……” 张健之前就从事保健品生产销售有三四年,旗下攒了二十多名老销售,去年决定仿效宿云生物做瓶装汤剂保健品,销售团队一度快速扩张到四百人。 年前销售业绩远不及预期,他们又果断淘汰整合掉近一半人手,再加上年后将张铭等混子清除出去,算是初步有了一支相对精干、覆盖全省、管理框架基本完善的销售团队。 也因为这样的基础,这才勉强支撑住他们这两三个月销售团队近十倍规模的扩张。 产能的问题好解决,大不了多找两家代工厂合作,但他们下一步还要继续加强省内的销量力量,进一步提高省内市场终端覆盖率,将墙体广告刷遍乡村的每一个角落,从哪里抽调更多的人手,带队挺进省外市场? 提着油漆桶进村刷广告的基层销售好找,但有带队能力的人难找,还需要花些时间培养。 “老沈,你觉得呢?” 孙仰军看向沈君鹏问道。 沈君鹏蹙着眉头沉吟,说道: “省内市场还要深度挖掘,但主要工作是做深做细,人员扩张可以稍稍放缓,这样应该可以抽出一些人手,先走出去开展前期工作。不过,还是得等到端午节前后省内市场的业绩再做决定!高端销售人才紧缺的问题,我觉得不需要局限于东洲一隅。宿云生物的销售人员,也是到各地成立销售公司之后,从当地招聘。” 见沈君鹏不仅倾向六月过后就对省外市场扩张,还要现在就派出人手先成立销售、办事处,朱金奇皱着眉头说道: “一些准备工作现在就要做起来,怎么也得先投入千儿八百万进去。” “千儿八百万还是容易筹的,我现在都能拿给嘉乐。你们在东洲也可以多联系些金融机构,打仗嘛,弹药一定要充足的,” 沈君鹏说道, “不过,六月过后真要决定紧跟宿云生物的步伐,大举进军省外市场,就不是一两千万资金能够解决了的。鸿臣集团的代表,今天就会跟投资洽谈团一起来东洲,我已经把桥搭好了,这次能让鸿臣决定拿多少投资出来,主要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啊!” 沈君鹏这段时间受钟云峰委托,在香港配合以乐建勇为首的市政府招商工作专组联络香港投资商,大力推介撮合东洲的投资项目,当然更多也是为嘉乐进一步的股权融资努力。 让更多的香港资本参与到嘉乐的发展中来,才能为嘉乐将来在香港买壳上市或为香港上市公司增发股票收购铺平道路。 他这次没有跟投资洽谈团一起动身,而是提前一天赶来东洲,就是亲自盯着嘉乐做好更充分的准备,以便跟鸿臣集团的代表进行更好的洽谈。 第二百一十章 不简单的肖瑞 溪口镇与云社相邻,位于宿云山的西北侧,距离东洲主城区还要近一些。 乡镇公路穿镇而过,萧良驱车从溪口镇东首的一条土路往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溪口镇水泥厂。 高大的水泥窑与输送带矗立于四周都是空旷田野的厂区里。 虽说水泥厂因为债务风波,停产有三四个月了,但土路两侧的房屋窗台屋檐,都还明显积着厚厚的粉尘。 溪口镇的水泥厂,主要就地开采石灰石、粘土作为原材料进行烧制。 拐入水泥厂北面的土路,继续往西开,没有水泥厂遮挡视野,则能看到南面的山体因为长期开采石灰石,被破开长逾一两公里的巨大豁口。 前世溪口镇水泥厂很长时间都是肖氏集团旗下最重要的资产之一,肖裕军九十年代中后期持续追加水泥厂的投资,扩大产能,一度扩张到日产万吨规模,是整个东洲地区屈指可数的水泥大厂。 不过,对宿云山破坏性开采更是肆无忌惮,直到一零年溪口、云社与宿城并入新城区,水泥厂才整体搬迁出去。 当然,前世从水泥厂的搬迁里,肖裕军又狠狠赚了一笔。 不管这世间还有多少不平事,至少有些事不会再发生了,叫萧良的心情还真是不错。 溪口镇果汁厂距离水泥厂仅有七八百米,早期是溪口镇所属的一家小食品加工厂,朱金奇跳出来,出面将食品加工厂承包下来,之后又进一步疏通周健齐、梁爱珍的关系,将厂连同北侧更靠近镇区的八十多亩产业发展用地一并廉价买下来。 目前果汁厂、水泥厂算是溪口镇的支柱产业了。 果汁厂今天上午才正式签收购协议,但已经提前换上宿云生物的保安、门卫。 远远看到萧良开车过来,两名保安提前将大铁门拉开来。 萧良刚将车开进厂区,就看到顾培军陪同债务化解工作专组的人从办公楼走出来。 这一阶段的债务化解工作是县委办主任欧阳青松、溪口镇党委书记王江牵头负责——毕竟肖裕军名下最重要的两项资产都坐落在溪口镇。 萧良跟王江不熟,跟欧阳青松唇枪舌剑交锋过一次,这时候遇到了,他将车停在厂门口,与张斐丽、何雪晴下车朝办公楼走过去。 肖瑞看到萧良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这边很多人脸色骤然复杂起来,他便从人群中走出来,朝萧良深深的鞠了个躬。 这一幕令欧阳青松、王江等人更是面面相觑,脸色阴晴不定。 萧良看了肖瑞一眼,只是冷冷的说道: “我现在就需要这座厂,无所谓少出或多出三五百万,希望你不要误以为我是在帮你。你父亲这些年做的事,不仅仅对我,对溪口镇、云社镇的很多人,都是巨大的伤害。他的死,在我看来,完全是咎由自取。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这些年从南亭村侵占的资产,要比他之前吐出的多得多。你倘若比你父亲多些良知,你以后有能力还上,或许可以挺直胸膛在狮山做个人。” 萧良撇开肖瑞,换了一副笑脸,朝面带疑色的欧阳青松、王江走过去: “欧阳主任、王书记,你们辛苦奔波了这些天,却便宜我摘到这颗果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啊!今天不巧,香港投资洽谈团下午就要到东洲,罗书记指名要我夜里过去当陪衬的绿叶。要不然我今天怎么都要好好招待欧阳主任、王书记你们啊!现在只能改日了,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把时间留给我。” 欧阳青松脸色有些阴沉,王江则听不出萧良这话是真感谢,还是暗带讽刺,春风笑面的说道: “宿云生物能将厂子做大起来,为地方经济发展多做贡献,我们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为人民服务嘛!” 王江是前县委书记的人,赶在前县委书记退休之前,前年年底从县委办副主任的位子上,接替梁爱珍到溪口镇担任党委书记。 王江与此时的县委常委、副县长兼县开发区工委副书记阳旭辉还是表兄弟,是狮山最为典型的地方派势力代表。 不过,并不意味着地方派势力就一定是腐朽堕落的,即便他们中很多人,选择附从,或者跟欧阳青松这些人抱团,更多也是对现实的无奈妥协。 唐继华也好,罗智林也好,他们到狮山、到东洲主持工作,也不可能完全不用地方出身的党员干部,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对这些地方派官员进行甄别、选拔。 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对整个东洲市的官场生态破坏太严重了,严重加剧了甄别、选拔的难度。 萧良前世对东洲市官场三十年的发展脉络不能说了如指掌,但通过后世那些陆续曝光于世人面前的贪腐舞弊案,以及对那些利益跟肖裕军深度捆绑的党部干部深入调查研究,还是有着今人远不及的视野。 阳旭辉、王江两人还是算得洁身自好的,前世与肖裕军的牵涉不深,也没有刻意安排亲属参与掠夺地方的盛宴。 阳旭辉最后从东洲市副市长退休,王江从狮山县人大副主任上退休,算是平淡无奇走完他们的宦海生涯,在地方上的口碑,要比欧阳青松、范春江这些人好太多了。 溪口镇果汁厂纵火案,王江是无权干预的,又或者他能猜测到背后可能藏有怎样的内幕,选择了明哲保身。 不过,果汁厂、水泥厂被迫停产关闭之后,他第一时间从镇治安联防队抽调人手,将两座厂子保护起来,阻止讨债人肆无忌惮冲入厂区抢夺机器设备,尽最大可能保护了两大厂区这一期间资产没有遭受大的损失。 从这点看,王江这个镇党委书记还是合格的。 与顾培军将欧阳青松、王江等人礼送上车,又目视车队相继驶出厂门,萧良这才与顾培军、何雪晴、张斐丽、陈祝他们直接往车间走去。 这时候,肖瑞也骑上摩托孤独离开。 “肖裕军的儿子,不要看年纪轻轻,还是个厉害角色呢!”站在厂房前,看着肖瑞骑摩托车离去,顾培军禁不住感慨的说道。 顾培军之前也不可能注意到肖瑞的存在。 却是这几天他负责跟债务化解工作专组谈收购的事宜,肖瑞全程也有参与,他才有比较深入的机会跟肖瑞接触。 “怎么厉害了?”张斐丽疑惑的问道。 “收购谈判过程中,肖瑞的思路比我想象的要清晰得多。他不仅没有被欧阳青松等专组成员以及肖家叔伯、两个舅舅、债权人代表牵着鼻子走,还非常善于说服他人同意他的观点,” 顾培军想了想,举了一个具体例子说道, “将机器、厂房以及地皮等固定资产剥离出来,出售给我们,而不是将厂子的直接出售给我们,就是他坚持。” “这样对我们有利啊,收购固定资产,干干净净多好啊!我还以为这样的方案,是你坚持的。”张斐丽不解的问道。 “能剥离干净最好,但我开始担心想剥离干净,在细枝末节上会纠缠太久,又考虑到就算有一些水面下的隐性债务,也不可能太多,”顾培军说道,“所以我开始还是主张直接收购的。” “肖瑞这是帮了我们一把啊,但这里怎么体现出他的厉害?”张斐丽好奇的问道,“跟他刚才装腔作势,意在误导别人以为我们在背后支持他,跟他有默契吗?我怎么觉得他刚才那么做,有些刻意了呢……” “是啊,我们介入之前,别人对果汁厂最高开价不过四百万,我们一下子将果汁厂的价码抬高了一倍。这个价码也势必影响到肖裕军旗下另几处资产的处置,肖家说不定最后手里还能剩不少东西,” 萧良感慨道, “他就算不装腔作势,别人也会怀疑我们别有用心。他刚才多少是有些画蛇添足了,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不过他坚持资产剥离出来卖给我们,将壳留在自己手里,主要还是不甘华宥、嘉乐这次才吐出这么点钱呗。” “……啊!” 张斐丽这时候想明白过来了: 肖家与嘉乐的债务问题,主要跟嘉乐找溪口镇果汁厂代加工“嘉乐灵芝液”产品产生,严格从法律关系来说,是嘉乐科技与溪口镇果汁厂两家独立的法人实体之间的债务纠纷。 倘若肖瑞将来找到新的证据,也唯有将果汁厂的壳留在手里,才能找嘉乐继续索偿欠债。 “能有这样的头脑,还真是不容易了,再磨炼磨炼,说不定又是一个‘肖裕军’。我们对他要求也不能太高了,毕竟不是谁都能跟你似的!”张斐丽感慨说道。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萧良问道。 “我明明在夸你啊,你怎么能理解我是在骂你?”张斐丽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瞅着萧良问道,“我有胆子敢骂你哦?” “我们这次多出了这么多钱,还得罪不少想暗中狠狠分肥的人;再个也不知道工作专组是不是有人已经暗中收了一些好处,现在事情办不成,他们就得将好处吐回去,肯定也会在背后骂我们——我们明明做了一件蠢事啊,哪里值得夸啊?”萧良问道。 “好像是哦,”张斐丽抿嘴笑道,“那你这次是挺蠢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背后的情人 收购溪口镇果汁厂后,包括南亭工业园规划范围内正施工建造、最快也要等到年底之前才能进行试生产的新厂,生产部拥有三座工厂。 原南亭湖果汁厂作为一厂,除了新建第三车间外,第一车间后续也将以最快速度进行改造,引进新的无菌冷灌装生产线。 到时候一厂总的产能规划是年产五亿瓶“脑健灵”。 即便“脑健灵”的销量很可能永远都突破不了五亿瓶这个极限,但一方面可以降低生产强度,一方面可以将多余的产能,腾出来用于茶饮料等品类的生产。 还在建设中的二厂初步规划是年底前上两条无菌冷灌装生产线,规划年产能是三千万箱茶饮料。 他们目前所在的三厂,除了现有的两条热灌装生产线需要投入六七百万资金进行技改外,下一步还将建设一座高品质生产车间,将一厂的四条热灌装生产线转移过来,争取年底之前形成年产三千万箱茶饮料的产能。 生产部年底之前,总的扩张计划是实现逾十二亿瓶的年产能,为此需要投入的资金也是海量。 整个春节档期,所产生的七千万利润,扣除注入沈园、梅坞街两家新公司的资金之后,剩下的利润,目前差不多也都主要投入到新的产能扩张中去了。 不足的部分,主要也是三座工厂的后续建设部分,还需要公司源源不断产生新的利润去填。 新任命的三厂厂长刘立京,也是从市制药厂挖过来的骨干,今年才二十八岁,可能管理经验上略有不足,却正值精力旺盛、事业心最强的年纪。 为了保障顺利交接,刘立京带领新的三厂管理团队,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将两条生产线彻底检查了一遍,制订详细的技术改造方案,这时候还精神抖擞的走进车间,给萧良、何雪晴他们讲解生产线的状况。 “接下来还是要加大生产管理人员的招聘。生产线人员,也要将标准提高到高中、中专以上;其中优秀的,也可以当成储备管理进行培养。”萧良跟何雪晴、顾培军说道。 公司新签约的应届高校毕业生里,给生产部安排了逾半数的新晋人员,但这批新晋人员七月份过后才会正式报到,报到后也要先下车间培训三个月。 这些人员后续可能还需要一到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填补基层管理人员的空缺。 然而宿云生物要在饮品市场发力,接下来三年内,是非常关键的时期,不是说年底之前年产能扩张到三千万箱就可以歇力了。 三年内,倘若不能通过收购、新建,将生产线扩张三十条以上,宿云生物想在饮料市场占据一席之地,将是非常困难的。 国内当下的经济发展水平,相比较发达国家跟地区,还是相当落后的。 这决定了饮料市场的开拓,可能未来十数年间,都得主要从普惠性产品线入手。 所谓普惠性,就是要物美价廉。 没有足够的产能规模支撑,就不可能产生多大的利润空间。 又因为物美价廉的普惠性要求,除了产能规模需要足够大之外,想要产生利润,对生产成本的控制要求也就极为苛刻。 这时候就不要指望通过代加工扩大产能,能够提供真正物美价廉的产品,保障市场扩张所需。 因此不能说目前的生产管理人员,勉强能满足三座工厂的需求,不能说两三年间会有新的一批基层生产管理人员能够成长起来,就足够了。 现在就需要通过各个渠道,源源不断的招聘新的生产管理人员作为后备补充进来,保障后续随时能抽调、组建新的生产管理团队,负责新的工厂,乃至新的生产基地的运转。 看过生产线,萧良又与大家走进办公楼,简短的开了个会。 三厂在溪口镇的地盘上,不能因为背后有县委书记唐继华撑腰,就忽视不去做地方上的关系。 厂区的扩建,土方工程还是要找溪口镇相对靠谱的施工队去做,各种建筑材料的采购,也要尽可能找溪口镇的供应商;一些基层管理人员乃至生产职工,溪口镇领导干部推荐,都可以优先考虑;逢年过节,该给的礼金也得给。 对整个工厂而言,这方面的支出其实是相当有限的。 会议结束,萧良问张斐丽:“你下午跟我们一起去市里?” 香港投资洽谈团这时候中午之前就应该抵达东洲。 这是东洲近年来举办规模最大的一次招商引资活动,除了工作组由乐建勇直接领导外,市委市政府都非常重视这次大会。 罗智林、钟云峰以及其他一些市委、市政府领导,都会参加今天的招待晚宴。 东洲目前除了各大国营厂外,能拿得出手的企业很少,萧良手头事务再忙碌,但也得给罗智林捧场。 当然,他虽然将何雪晴调回云社,负责更多的日常管理工作,但新上茶饮料品类,他不可能放手交给何雪晴去做。 这里面涉及的环节太多太复杂,他至少要将前期的筹备工作全程盯完,才有可能稍稍放手公司的日常管理,做一个专注公司战略方向发展的董事长。 他计划今天抽空参加一下招待晚宴,后续一些企业代表参与的交流、洽谈等活动,主要还是顾培军、何雪晴等人代表宿云生物参加。 想着这样的招待晚宴可能会非常的无聊,萧良就想鼓动张斐丽跟他们一起过去,然后两人找个机会开溜在市里闲逛。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张斐丽睁大眼睛,当下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口拒绝掉萧良,“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会剥削人的——来来来,我跟你说说,我今天还要做哪些事!” 目前她与萧良的地下情发展得火热,好几次剑及屦及,都差点擦枪走火。 无论从哪个角度,萧良都堪称完美的情人,英俊的外貌、健壮的身体,过人的见识与能力,温和体贴的性格,专注而旺盛的精力,张斐丽不可能不为之着迷。 更何况他带自己真正见识到世界原来是这样的精彩、辽阔,又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从汹涌的洪潮将她拉住,没有叫她受一点伤害,她心里怎么可能不痴迷这个男人? 那几次擦枪走火,她虽然抓住裤腰带没放,但这浑球真要稍稍用些力,就会发现她从身体到内心都彻彻底底沦陷了,甚至亲吻都会令她的内心深处情不自禁的激颤起来。 她现在基本上天天都住镇上,并非是为了方便两人工作之余幽会一番,实则是她以往都将贴身衣物都交给她妈洗,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解释,为何现在每天洗过澡后,会随手就将贴身衣物直接拿出去洗了晾晒。 然而身心越发沦陷进去,张斐丽内心也越发清醒,她跟萧良的差距太大了,就算萧家再开明,她也不是萧良理想的结婚对象,她不应该奢求太多,默默做萧良背后的情人或许会更简单、更幸福。 萧长华已正式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今夜肯定会陪同市委书记罗智林出席招待晚宴;而萧潇现在也是狮山县的主要招商官员了,一定会代表狮山县全程跟进这次的招商洽谈活动。 张斐丽躲还来不及,哪里敢在萧家人的眼皮子底下,跟萧良腻歪在一起? ………… ………… 肖瑞将摩托车停在靖海路边,从背包里拿出墨镜戴上,环顾四周没有陌生的面孔注意到他,说钻进旁边一条小巷,从商业局的集资房小区穿过,绕到潜江路的一栋自建宅院前。 附近有几名老人坐在院子前闲聊,肖瑞警惕的观察了片晌没有看出异常,抬手推了推院门,从里面顶住了,这才“砰砰”拍响几下。 “谁啊?”有个沉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随后打开院门。 肖瑞虽然戴着墨镜,但张铭打开院门的瞬间还是认出他,惊吓之余刚想将院门堵上,肖瑞却先一步抬脚跨过门槛,身子往院子里挤去,不给张铭关门的机会。 “你,你,”张铭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爸死,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我那天夜里,也是被你爸拿刀抵着脖子,被逼着陪他去找周斌的,谁知道警察来得那么快?是周军开的枪,你要找也应该去找周军去。至于合伙侵吞你家资产的事,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也应该知道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肖瑞虽然较为瘦弱,但继承肖裕军的大体格,比张铭足足高出半头,又戴着墨镜,穿着连帽夹克,气势还是相当凌厉。 这段时间张铭租了一间小院深居简出,就怕周健齐或者谁知道他的下落找上门来,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肖裕军的儿子肖瑞第一个找上门来。 肖瑞此时右手揣在兜里,但从口袋一角顶出来的尖锐形状,张铭猜测是一把刀。 虽然张铭之前接触到的肖瑞,是个性格有些弱,刚刚步入社会什么都不懂的小青年,但现在人家妈被逼跳井死了,人家爸被警察当场击毙,从阔家少爷沦落在狗屁都不是的丧家犬,谁知道他是怎么一个心理状态? 张铭可不想凭白无故挨一刀,只想尽可能稳住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 要做有价值的人 肖瑞示意张铭将院门关上,然后将三角尺从口袋里拿出来,随意扔到院子里那张破木桌上。 张铭见肖瑞夹克口袋里藏的尖锐物,竟然是一把三角尺,肚子里直想骂娘,但他毕竟不知道肖瑞是怎么找到他的,也不知道肖瑞突然找上门来要干什么,更不知道肖瑞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张铭为了掩饰刚才内心惊恐的尴尬,从兜里掏出烟跟火机,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又递向肖瑞:“你抽不抽烟?” 肖瑞将墨镜摘下来,盯住张铭又看了两秒钟,问道: “是你带我爸去找周斌这狗东西,你应该知道周健齐、梁爱珍要是知道你在狮山,肯定不会轻饶了你。不过,你宁可找不到工作,宁可妻离子散没脸回云社,也不愿离开狮山,为什么?” 只要肖瑞不是找上门来动刀子的,张铭心态就要放松许多,好歹他这段时间也经历那么多事情了,人不可能完全没有成长: “侵吞你家的资产,包括你妈被讨债的逼死,你爸被击毙,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要说我完全没有责任,也不恰当。毕竟嘉乐刚开始发迹,我是出了力的,还带了一大批人跳槽过去。这才叫朱金奇、张健、乐宥、袁桐这些人的野心膨胀起来,对你家那么大的家产起了贪心。你能找到我,也应该知道我现在的下场是什么样了。我放弃宿云生物那么好的职务、那么高的收入不要,给这些人卖命,最后除了落一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我得到什么了?我甘心现在拍拍屁股就离开狮山吗?不要说周健齐这条老狗想找我的麻烦,我他妈还想找上门,给这些狗东西一人捅一刀子呢?我光棍一个,光脚的还怕这些穿鞋的?” 2.23劫持案发生后,张铭也被带到县公安局协助调查,但他毕竟是被肖裕军劫持的受害者,做过笔录之后就被放了出来。 张铭之前有些膨胀,玩女人都带回家,叫他老婆撞见,闹到带小孩回娘家不回。 现在张铭不仅被从嘉乐踢了出来,分文不名,还牵涉到刑事案中,他老婆就坚决提出离婚—— 张铭回到云社不要说在徐立桓、赵旭东这些人面前没有办法抬起头了,那些受他蛊惑跳槽去嘉乐,最后又一起被清理出来的那些人,又哪个会待见他? 张铭刚开始还想联系这些人做些事情,却还被人动手打了一顿,彻底没有办法在云社落脚。 张铭心里是越想越恨,即便周斌的死,也不能消弥他内心的怨恨。 他又不傻,他们是被周斌直接赶出来的,但朱金奇、张健乃至袁桐、乐宥背后不点头,周斌有资格将他们驱赶出嘉乐吗? 他怨不到张健、乐宥头上去,毕竟张健、乐宥之前跟他没有干系,但他当初之所以跳到嘉乐去,始作俑者还是袁桐、朱金奇。 而他在嘉乐,一直把自己当成是袁桐、朱金奇的人。 是他们翻脸无情,害他沦落到这地步,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恨? 当然了,张铭也没有带把刀找上门的狠决,就想着2.23劫持案影响这么大,他能不能在背地里煽风点火。 只是他没有想到,周健齐并没有因为周斌的死,恼恨朱金奇、袁桐这些人,竟然连镇党委副书记都不干,加入了嘉乐,帮着平息事端。 张铭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只能将不甘跟怨恨埋在心里,准备过两天就离开狮山,到外面打工去,却不想肖瑞会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张铭窥着肖瑞沉默不言的脸色,继续说道:“你如果是来找我了解一些情况,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告诉你。周军开枪肯定是有问题的,很可能就是受袁桐、乐宥直接指使的。这个乐宥,你知道他从你家坑了多少钱吗?” 肖瑞拉了一把竹椅子坐下来,示意张铭继续说。 “别看华宥公司这次退了两百七八十万,但他前后从你家拿到的建材,少说有一千万:这些建材一部分用于华宥大厦的建设,一部分被他们直接倒卖成现金。除此之外,乐宥最多在嘉乐占股超过百分之二十,嘉乐通过代加工,从你家头上黑的钱更多,前后两次超过两千万,这次只退了不到四百万,就想把账给抹平。跑到你家厂纵火的就是周斌,但他是受朱金奇指使。这点他在被你爸劫持时,甚至当着周军的面就明说了,不过你应该不可能从周军做的笔录里看到这点。当然,这一切看上去朱金奇才是最直接的罪魁祸首,但背后最关键的策划人还是给县长周康元当秘书的袁桐。你别看袁桐在嘉乐占的股不多,但他妈的心是黑透了。”张铭说道。 “看来你就算被踢出嘉乐,对有些情况还是挺清楚的嘛。”肖瑞盯着张铭说道。 “我毕竟在嘉乐当过销售总监,不可能一点信息源都没有。”张铭说道。 “你是不是现在特别想我拿把刀去找袁桐、乐宥,将他们捅了,好给你解恨?”肖瑞问道,“就像你当初怂恿我爸去找周斌一样?你挺会玩借刀杀人这一套的啊!” 张铭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没有。你爸当初逃出来,就想了解详细你家欠债的情况,又觉得直接去找朱金奇他们几个太危险……他,我,我是不想周斌这狗东西好过,但我真的不知道警察会这么快找上门来啊!而且周斌确实是直接纵火的,他当着你爸的面都承认了!” “我爸死也就死了,他这辈子活得挺精彩,死得不冤,犯不着我替他报仇雪恨;就算你当时动了一些小心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肖瑞叹了一口气,拿起木桌上的那把三角尺,说道,“但是你还以为我还是两三个月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会?我刚才也没有说半句谎话啊,”张铭发誓道,“我要说了半句谎言,叫我生儿子没屁眼!” “周军是朱金奇指使的,跟袁桐、乐宥没有关系!”肖瑞说道。 “怎么可能?”张铭震惊说道,“没有乐宥、袁桐在背后撑腰,朱金奇凭什么指使得动周军?” “朱金奇单纯是指使不动周军的,但要是周军在负责侦办我妈跳井自杀这个案子时,通过朱金奇收了钱老三的黑钱呢?”肖瑞平静的看向张铭问道。 张铭张了张嘴,嘴里发涩。 钱老三指使三名地痞流氓上门闹事,直接导致肖瑞他妈跳井自杀,事情闹大之后,钱老三就算没有办法彻底撇清关系,肯定也希望尽可能买通关系减轻罪责。 之前肖裕军在狱中,周军以为仅仅在侦办过程中,对钱老三稍稍有所倾斜,又或者帮钱老三跟三名被关押的讨债人通风报信串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收这钱是绝对安全的。 周军没想到肖裕军会借丧事逃亡,怕自己收钱这事败露,于是抓住机会一不做二不休,也就不难想象了。 问题是,肖瑞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甚至知道整件事是朱金奇在里面穿针引线? “你既然都知道这些了,你过来找我做什么?”张铭迟疑问道。 “因为你心里有不甘,有怨恨,跟我是一类人,绝不愿意看到朱金奇、袁桐、乐宥这些狗东西好过。”肖瑞没有办法做到心静如水,这时候在张铭面前,只是强作镇定说道。 孤家寡人做不成什么事情的,凡事连个跑腿的都没有,但他此时想要在狮山找到敢跟他对抗朱金奇、袁桐、乐宥的人选,实在是太难了。 张铭苦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敢拿把刀子,去找这些狗东西拼命吗?我看你是找错人了。我现在之所以还没有离开狮山,主要还是想看看劫持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没想到这些人背后勾结太强了,现在快连水花都看不到了。我打算这两天就把这院子退租,离开狮山。” “报仇雪恨又不仅限于打打杀杀,这辈子能叫这些狗东西都不得痛快,不也是一种方式?”肖瑞说道。 “你斗不过他们的,算了吧,离开狮山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吧?”张铭心灰意冷的说道。 刚被周斌从嘉乐赶出来,张铭怒火攻心,未尝不想拿把刀捅了周斌这狗杂碎,但亲历2.23劫持案的一切,他发现自己永远成为不了肖裕军那一类的人。 就算是肖裕军,最后也不过是那样的下场而已。 “如果说萧良在背后支持我们呢?”肖瑞问道。 “怎么可能?”张铭震惊问道,“萧良不在背后踩我们一脚,我们都不知道要烧多少年的高香!” “我爸已经是这个下场了,对他这种人物应该算是恩怨两清了,为何还要踩我们一脚?又或者你觉得我们有什么资格叫他这样的人物没事想着踩上一脚?”肖瑞笑了笑,问道。 “不错,可能连踩我们这种角色一脚,他都会嫌费力气吧!但是,我也想象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帮我们?”张铭说道。 “就凭我们绝不愿意看到袁桐、朱金奇这些人好过,他至少不会为难我们,出手帮我们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肖瑞说道,“你消息是够灵通了,但显然还不够灵通。你知道宿云生物今天正式收购溪口果汁厂出资多少价码吗?” “多少?”张铭在嘉乐内部还有些老关系,偶尔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但确实不知道债务化解工作的一些细节。 “宿云生物出价八百万,钱款已经第一时间划入专项账户。比其他最高出价足足高出一倍。”肖瑞说道。 “这么高?”张铭惊讶问道。 “如果水泥厂的出售不被严重压低,差不多就能够还清我家所有的欠债,到时候我们手里还能剩建材经营部跟砂石场,”肖瑞说道,“我想我们到时候就算不去做什么,也有资格叫朱金奇、袁桐这些人像始终有根鱼骨子卡在喉咙里,这辈子都不得痛快的!你说是不是?” “我们有什么办法保证水泥厂的出售不被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压价?”张铭问道,“要是萧良愿意帮你,你可以继续找他啊。” “如果事事都求着人家出手帮忙,那我们在他心目中还有什么价值?”肖瑞反问道,“人家已经出手推了一把,现在就轮我们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了。唯有如此,下一次才能指望人家会再次出手帮忙。跟你一起,不是还有十七个人被逐出嘉乐吗,你帮我将他们都召集起来!” “我哪里可能将他们召集起来啊?”张铭苦笑道。 “这些人对你是有怨气,但毕竟是被朱金奇、袁桐他们逐出来的;何况你的情况比他们还要惨,”肖瑞说道,“再一个,我如果能保住建材经营部、砂石场,我应该有能力给他们开一份不错的工资。至于你能不能说服他们,至于你能不能帮我确保水泥厂的出售不被压价?我想现在到了你在我面前体现价值的时候了!你放心,你能做到这点,我对你肯定比朱金奇这些人慷慨得多!”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先撩者 香港投资洽谈团下午抵达,入住东洲大酒店后就会进行分组,然后在招待晚宴前,在各区县招商干部的撮合下,与地方企业代表进行简单的交流。 何雪晴、顾培军代表公司的门面,下午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先驱车赶往市里;萧良则先跑到许建强那里,蹭了两壶茶水,然后两人掐点赶到东洲大酒店。 这次招商引资洽谈活动,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专门组建招商工作领导小组。 副市长乐建勇、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等人,也很早带队赶到香港举办一系列的推介活动: 拜访江省在香港的政府窗口公司、上市企业,联系了一批有意愿到内地投资的企业、投资商,也提前进行了诸多合资、独资项目的对接。 在这些准备工作就绪后,再邀请投资商代表组团来东洲参观考察,进行更深入的参观访问及项目洽谈。 萧良太忙碌了,他没有精力关注太具体的细节,只知道整件事钟云峰在更为积极的主导,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似乎还不太乐意罗智林干涉太多。 市里以及各区县士气都很高昂,希望这次招商引资能打一个翻身仗。 萧良与许建强赶到宴会厅,刚华灯初上,已经宾朋满座——这里是东洲大酒店最大的一个宴会厅,粗粗估计得有小三百人都已经落座。 “萧良、许总,这边!”萧潇眼尖,第一时间看到萧良、许建强两人,招着手就走了过来。 趁2.23劫持案搞得狮山人仰马翻、人心惶惶,唐继华一力推动,狮山县四月上旬在工业局名下,正式挂牌成立狮山县工业投资有限公司。 虽说注入的资金非常有限,但好歹将框架搭起来了,县里还在狮山工投旗下成立招商引资促进中心,将工业局这一块的职能并入进来。 狮山工投由副县长李博直接兼任总经理,萧潇担任副总经理,同时兼任招商引资促进中心经理,享受正股级待遇。 正常情况下,狮山工投就算能快速挂牌成立,也不可能将工业局党组成员排斥在外,形成现在都可以说有些古怪的班子结构。 狮山工投挂牌成立后,仅拿出二十万的资金,以注资参股的形式,参与南亭工业园的建设,获得出资人股东的身份。 萧潇则名正言顺的代表狮山工投,在南亭工业园兼任副总经理一职。 虽说狮山工投成立招商引资促进中心,但仅配备了两名工作人员,南亭工业园也不可能安排多少人手去负责招商引资工作——萧潇将两边的招商引资工作都挑了起来,整个人比之前还要忙碌。 二十多天来,萧良都没有怎么见到他哥萧潇的面了。 “萧大科长现在进入角色了啊,把我们档次拉下来了啊!”许建强见萧潇西装笔挺,衬衫雪白,还非常板正的系了一条暗银纹蓝色领带,开玩笑说道。 许建强以前穿着也西装革履,却是跟萧良厮混久了,习惯了牛仔裤、休闲鞋加T恤、夹克衫。 萧良扫了一眼宴会厅,偌大的地方,暂时还没看到罗智林、钟云峰等大佬的身影。 何雪晴、顾培军、张卫与许建强的总裁助理周华坐在里角;乐宥、朱金奇所坐的位置,相距不远;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孙菲菲,今天这个场合也被从学校拉了出来,但没有看到她哥孙仰军的身影。 听他哥萧潇介绍,萧良才知道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罗智林、钟云峰等市委大佬,这时候在贵宾厅里跟投资洽谈团里的大佬级人物正亲切面谈交流。 沈君鹏、孙仰军以及周康元等今天列席的区县主要领导,此时都在贵宾厅敬陪——当然,更多秘书、随行人员都只有资格在过道里等候。 宴会厅这边,则主要是市招商局以及开发区及各区县加入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主要成员负责出面张罗。 代表狮山进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有副县长李博及常委、县开发区工委书记阳旭辉。 投资洽谈团的投资商代表也已经分成不同的小组,由各个区县具体负责对接。 狮山县负责对接的香港投资商代表,主要都集中在西边角这四五桌,与狮山县的工作人员以及召集起来的企业代表混合落座,方便彼此借助晚宴进一步熟悉。 副县长李博、县开发区工委书记阳旭辉正陪同两名中年人站在墙角边聊天,听他哥介绍过基本情况后,萧良与许建强先朝李博、阳旭辉那边走过去。 狮山工投山县里招商引资具体的项目落地,则是县开发区执行。 县开发区目前在工业项目上的招商职能,还没有那么突出,但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年后三个多月里,唐继华多次到云社视察南亭工业园申报筹备、进展工作,阳旭辉也有两次随行,与萧良也是认识。 这时候看到萧良与许建强走过来,阳旭辉也是客气的招呼。 萧良主动说起溪口镇党委书记王江尽责保护果汁厂的资产未受讨债人的冲击,是这次促成宿云生物快速完成收购的关键。 阳旭辉打着“哈哈”敷衍。 这个节骨眼他还不想跟罗智林、唐继华一系的核心人物靠得太近,彼此保持正常工作上的客气接触就好。 乐宥这时候也起身离桌,朝许建强走过来打招呼:“怎么现在才过来?钟市长刚才都问过你好几次了。” “本来三点钟都下楼了,临时遇到点事情。”许建强随口胡诌道。 看到乐宥拉着许建强寒暄,都不正眼看萧良一下,孙菲菲也知道她哥跟萧良走不到一块去,只是朝许建强、萧良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就没有凑过来。 萧良走到何雪晴、顾培军、张卫、周华那一桌坐下来,听他们介绍同桌的几人都是香港四家食品、服装公司的代表,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香港客人普通话水平很蹩脚,初来乍到也比较拘束。 萧良不想做社交达人,彼此简单介绍过,就低声问顾培军、何雪晴他们下午提前赶到后接触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坐朱金奇、乐宥以及孙菲菲之间的三个人,都是鸿臣集团的代表,” 顾培军低声跟萧良介绍朱金奇、乐宥那一桌的几个香港客人,说道, “下午交流时,介绍鸿臣集团旗下有食品饮料以及保健品业务,规模还可以。我跟何总赶到现场,朱金奇、乐宥下午赶到市里,招商洽谈团坐大巴车刚到酒店,他们就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同着鸿臣的代表,他们这次是跟鸿臣谈融资。除了这三人外,鸿臣集团还有三个人物比较重要,这时候叫沈君鹏、孙仰军以及周康元拉着,陪市里大佬在贵宾厅聊天,一会儿应该会安排坐主桌……” 萧良前世就知道鸿臣集团是香港一家经营保健品及食品饮料业务的上市公司,但受限于香港的狭窄市场,鸿臣的食品饮料以及保健品业务规模比较有限,也没能大规模进军内地市场做出亮眼的表现。 当然,沈君鹏都重金投资嘉乐了,将来有机会一定想办设法将嘉乐的业务包装到香港上市,又或者说服鸿臣这样业务关联性极强的香港上市企业溢价收购嘉乐。 这事实上也是前世孙仰军、沈君鹏联手孜孜不倦一直在倒腾的事。 一方面通过证券市场,放大项目投资的收益,再配合证券市场明里暗里的种种操纵,从中掠夺远超常人想象的暴利。 现在内地的证券市场池子还太浅,没有太多的操作空间,但无论到香港买壳上市,还是说服香港上市企业增发新股或以现金收购嘉乐的业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以说引进香港资本参与嘉乐的发展,是极为关键的一步,容不得沈君鹏不出大力。 这次香港投资洽谈团相当庞大,涉及六十家企业,约有一百十多名代表。 大部分投资企业都只派出一两名代表,鸿臣集团却一次派出六名代表,可见沈君鹏在香港时,跟鸿臣勾兑之深,双方可能这次就要进入更实质性的实地考察与条款洽谈阶段了。 虽然萧良并不记得前世鸿臣在内地有过什么大规模的业务动作,但多半也是有过尝试,更可能是尝试不成功最终放弃了,又或者一直都有尝试,只是市场影响太小,没有被他注意到罢了。 萧良也不知道这一次,他这只大蝴蝶的扇动下,鸿臣在内地的业务发展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时候宴会厅大门打开来,萧良抬头看过去,就见他爸等人簇拥着罗智林、钟云峰等一干人等走进来;周康元、孙仰军以及袁桐等人的身影也都随同队伍出现。 周康元也好,孙仰军也好,都还没有资格坐到宴会厅中心的两张主桌上去,他们陪同两名青年男女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男青年约三十岁左右,身材挺拔,西装革履,仪表不凡。 女孩虽然也一副商务装束,黑色缀蕾丝边长袖衬衫、酒红色过膝套裙,盘起发髻,戴着一幅窄框玳瑁眼镜,然而容貌清艳、皮肤细腻白皙,明明很年轻,却刻意打扮得老成,别有一种艳压群芳的气质。 果真是浓妆淡抹都相宜的绝美佳人儿。 这两人虽然没有坐到主桌去,但孙仰军、周康元一左一右夹峙着陪同,看得出也是鸿臣的重量人物。 许建强满脸笑容的迎过去,跟孙仰军、周康元打招呼。 抛开孙仰军作为泛华的重要投资人身份不谈,许建强跟他也是穿开裆裤就结下的友情,肯定不会随意冷落了关系。 萧良坐着不动,孙仰军、周康元就当他不存在,介绍身边的青年男女给孙仰军认识。 却是男青年对萧良很感兴趣,与许建强寒暄片晌后,又跟孙仰军耳语了几句。 萧良注意到孙仰军瞥眼看过来,脸上竟然露出轻微便秘的神色,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许建强走过来,手搭着萧良身后的椅背上,俯首问道: “鸿臣的少东家朱玮兴对你很感兴趣啊,一起坐过去?” 萧良诧异的看了正关切而期待看过来的朱玮兴一眼,心里诧异,这些孙子都跟嘉乐那群狗东西勾兑到这程度了,没事却来撩拨他做甚?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宴撩拨 萧良不明白朱玮兴为何要在这时候撩拨他,疑惑的问顾培军、何雪晴: “下午那么简短的交流会,你们都吹什么牛逼了?” “县里简单介绍了一些情况,我们都没有吭声,有可能是你长得太扎眼了。”顾培军摊手说道。 “这话我爱听,”萧良笑道,“不过,你下次用词可以更准确一些,帅就是帅,光芒四射就是光芒四射,什么叫扎眼?” 不管朱玮兴打什么主意,既然是市委市政府大力推动的招商活动,萧良还是乐意配合做些面子工作,站起来与许建强一起走过去,与鸿臣的两名工作人员交换了座位。 萧良这才注意到那个女孩子坐在孙菲菲身边后两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才知道孙菲菲是叫她哥孙仰军拉过来,给这个女孩子当陪伴的。 孙菲菲其实已算很漂亮的女孩子了,那女孩比孙菲菲还要更胜一筹,五官还要更精致,萧良这时候陡然想起朱祎琳这个名字来。 鸿臣集团以及朱氏家族,在香港并不能算顶尖显赫,业务在内地的影响力也很小,但前世多多少少为内地人所知,与为香港豪门子弟追捧、命运却相当曲折的朱祎琳有着直接的关系;当然在这些传闻里,朱家人的凉薄心性也是一绝。 想着前世诸多豪门八卦传闻,萧良禁不住多看了朱祎琳两眼,却不想他这一举措惹得朱祎琳厌烦,微微侧过身去跟孙菲菲说话,连眼角余光都不想瞅如此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浪荡子一眼。 孙菲菲也注意到萧良盯着朱祎琳看太赤裸裸了,秀眉微皱,却不好提醒什么。 “咳!”萧良意识到朱祎琳这张脸蛋令自己走神了,为掩饰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转头却见朱玮兴正倾过身子,将名片递到他跟前来。 萧良慌手慌脚接朱玮兴递来的名片,多少有些狼狈。 朱祎琳这时候再瞥望过来,眼神里都有些鄙视了。 朱玮兴早就习惯自己的堂妹是何等招蜂引蝶了,对萧良的失态,也只是将轻蔑藏在心底,看到萧良将名片接过去,很是客气的说道: “大陆保健品市场发展有好几年了,宿云生物去年将保健品打进礼品市场,可以说是独辟蹊径。” 单从表面看,朱玮兴还是非常有世家子弟风范的,说话时尽可能朝萧良这边倾过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小翼模样,与孙仰军、乐宥这种刚见面就踞傲感十足的家伙,完全是两种形象。 可惜的是,萧良前世对港台以及日韩等地企业的管理层见的多了,完全知道这些人表面看上去温和亲切,仅仅是职业训练所致,内地里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萧良接过朱玮兴的名片,见朱玮兴在鸿臣的职务是食品饮料事业部副总裁,猜想鸿臣的保健品业务也包括在食品饮料事业部里面了,也非常职业的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将名片带在身上。” 萧良努力回忆鸿臣此时可能涉及的业务,心想鸿臣很难突破香港狭窄市场的限制,将保健品、食品饮料等业务做大,在沈君鹏等人的撺掇下,格外重视这一次的投资洽谈之旅,也是理所当然。 朱玮兴又说道:“我们这次过来,对大陆,特别是江省的保健品厂商做了一些了解,我父亲对宿云生物独辟蹊径的商业操作手段,也甚是叹服。” “哈,”萧良见朱玮兴这么迫不及待就将尾巴露出来,笑着说道,“大陆这边,偶尔有机会去一趟香港,基本上都找老字号买些滋补健体的药品,当成礼物带回来——我们这点小伎俩,谈不上独辟蹊径。” “将滋补药品当成礼物带回来,是大有人在,但将这一行为做成商业模式,宿云生物是第一家。萧总真是谦虚了。”朱玮兴不遗余力的夸捧道。 见孙仰军、乐宥、朱金奇的脸色有些难看,萧良更是轻描淡写的笑道: “朱总裁这么夸我,我可真要飘了。” “我们鸿臣旗下也有保健品产品,之前一直局限于香港市场,也有大陆游客会在药店购买带回来,但量非常有限,”朱玮兴继续说道,“我们近年一直想要在大陆找一家合作商,能将我们的产品在内地推广开来,就是不知道萧总在经营自有产品的同时,有没有兴趣代理我们的产品?” 见这孙子才三五句话,就这么直白的将大尾巴露了出来,萧良心里一笑:这孙子真当内地人都眼窝子这么浅? 关键是当着嘉乐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的撩拨他,是什么意思? 拿他压嘉乐的价吗? 萧良又拿起朱玮兴的名片看了一眼,眼角余光瞥见孙仰军、乐宥、朱金奇等人都一脸意外跟震惊,才慢条斯理将名片放下来,与朱玮兴笑道: “朱总裁真是抬举我们了。我们小公司发展还不到一年,一切都是草创,就算做得比较好的江省市场,今年增涨都陷入停滞了,现在正为如何更好的开拓区域市场头痛不已呢。我个人肯定很希望能跟鸿臣这样大集团合作,但现在实在力不从心。” 萧良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掉,连进一步接触的意思都没有,朱玮兴很是意外,有些卡壳不知道要怎样将话题继续下去。 萧良又风轻云淡的说道:“嘉乐才是我们东洲保健品行业的开拓者,产品开发比我们多样化,开拓市场风格也灵活多变,如今在江省的销量也是突飞猛进,气势如虹。朱总裁眼前有好好的合作商不谈,却跑过来撩拨我们上不了台面的小公司,是逗我们玩吧?” “……”朱玮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商业合作嘛,总是希望能更多些选择的。” 孙仰军、朱金奇也很诧异的看了萧良一眼。 朱玮兴如此赤裸裸的找萧良谈产品代理的事,不管朱玮兴这话里有几分真情实意,都容不得他们不紧张。 他们对跟鸿臣的这次合作寄以厚望,关乎嘉乐下一阶段的关键发展规划,萧良真要使点小心眼,哪怕并不是真想跟鸿臣合作,只要表现配合一些,他们就会感到很大的压力。 然而萧良完全没有配合朱玮兴的意思,是他内心太轻狂,没有看透朱玮兴的小花招,还是压根就不把嘉乐放在眼底,都不屑借鸿臣挤压他们一下? 倘若是如此,那宿云生物明明可以更低成本,却出那么高的价码收购溪口镇果汁厂,又是怎么回事? 萧良一点都没有配合的意思,朱玮兴也就失去对萧良的兴趣,整晚上都跟坐左右两边的周康元、孙仰军谈笑风生;而朱祎琳更是从头到尾只拉着孙菲菲说话,谁都不理睬。 好不容易熬到招待晚宴接近尾声,不想参与最后迎来送往的虚伪寒暄中去,萧良与许建强就躲出去抽烟。 “操,什么鸟货色?” 除了落座前的寒暄,朱玮兴在酒桌上都没有主动找许建强说过一句话,许建强感觉要比萧良憋屈多了,在过道里点上烟,忍不住骂几句脏话发泄心里的不满, “还是你小子贼机灵,一开始就没有咬他的钩。” 萧良笑道:“孙仰军、乐宥以前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有鸟过他们不?朱玮兴能比他们高级到哪里去啊!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看人肯定很准的。” 江省的经济基础在国内都要算靠前了,但去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才是香港的二十五分之一;也就是说总人口仅有江省十分之一的香港,以弹丸之地产生的国民生产总值却是江省的两倍半。 在有些港商的眼里,内地都算不上穷亲戚了,简直就是乞丐啊。 许建强家世在江省要算得上深厚的,就算是在有省级领导参与的酒席中,也不会受到如此的冷落,但奈何在有些港商公子眼里,许建强也只是更高级一些的土包子而已。 朱玮兴表面客气,说到底也完全不将孙仰军、乐宥他们放在眼里,才肆无忌惮的撩拨他,毫无遮掩的打压嘉乐的谈判价码。 当然,许建强多少也是受他连累了,毕竟他拒绝朱玮兴太干脆利落,一点咬钩的意思都不愿意配合。 萧良与许建强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走回宴会厅。 投资洽谈团的各组代表都有对应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又或者早就有瞅对眼进行勾兑的企业,会单独安排一些私下的行程,这时候都基本从宴会厅离开了。 何雪晴、张卫、周华、顾培军以及萧潇还在大厅等着他们。 萧潇走过来跟他们,低声说道: “钟市长也够替嘉乐卖力的,原本行程上没有安排,却临时拉罗书记、许秘书长单独邀请鸿臣的代表到贵宾厅交流;罗书记希望你们过去露个面。” “唉……”萧良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示意顾培军他们没事就先回去,他与与许建强往贵宾厅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临时安排 萧良与许建强赶到贵宾厅,这边也是刚刚落座。 今天的招待晚宴,市委领导除了罗智林、钟云峰外,还有常委、市委秘书长许立军。 除此之外,此时贵宾厅里还有乐建勇、袁唯山、周康元以及他爸萧长华,再加上阳旭辉、李博等人,就像群星拱月般围着头发稀疏的朱鸿召而坐。 像他哥以及袁桐这些具体负责接待工作的官员、秘书人等,这时候都只能守在贵宾厅外的过道里等候。 朱玮兴的父亲朱鸿召作为鸿臣集团创始人之一、此时还担任着鸿臣集团副董事长,也是这次投资洽谈团的大佬之一。 看到萧良、许建强走进来,罗智林笑盈盈的亲自给朱鸿召介绍:“萧良、许建强,都是我们东洲工商界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创办了自己的企业,发展都还很不错。” “都是年轻有为的小朋友,后生可畏。”朱鸿召很是敷衍的夸赞了两句。 萧良注意到朱鸿召看向自己的淡漠眼神藏着一丝尖锐,猜测朱玮兴应该已经将在他这边碰壁的事说给朱鸿召知道了,暗感朱鸿召、朱玮兴父子多半都是口蜜腹剑的一路货色;当然朱鸿召要比朱玮兴这个轻浮货,要老练多了。 朱祎琳坐在朱玮兴的下首,只是盯着自己亮晶晶的高跟鞋面,一个眼神都不给萧良,生怕这个惫懒货会不知分寸的凑过来搭讪。 在罗智林面前,萧良面带微笑敷衍了两句,就与许建强“敬陪末座”。 接下来的交流,都是钟云峰主导,着重谈了内地保健品市场的发展情况以及各级政府对保健品厂商的支持。 萧良看得出罗智林在这样的场合不能拆钟云峰的台,还得配合说些场面上的话,心里其实已经很烦钟云峰。 好在晚宴过后临时召集的交流会时间不长,四十分钟就结束了,趁着罗智林、钟云峰礼送朱鸿召一行人出贵宾厅,萧良与许建强从侧门开溜,出酒店时看到顾培军、张卫还在楼下大堂的休息区等着他们。 “你们怎么还等在这里,何雪晴她人呢?”萧良问道。 “何雪晴先回云社了,嫌参加这样的活动浪费时间。”顾培军说道。 “得,挑我不是了,”萧良跟许建强笑着说道,“宿云生物好不容易攒出两个副总,我还想一碗水端平,大的活动让他们代表宿云生物都出来露露脸,没想到人家不领情。” “你当初怎么就能将何雪晴拐到云社来的?”这些天萧良都有空跑他那里蹭茶喝了,许建强都能感受到何雪晴提副总后,对宿云生物的日常管理帮助极大,好奇的问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我这人没有太多优点,主打一个诚恳,”萧良神叨叨的自我吹嘘起来,又问顾培军、张卫,“对了,你们等在这里干嘛,以为许总舍得请我们喝花酒?” “这次投资洽谈团里有三家代表是做包装印刷的,虽然不在狮山接待的分组里,之前也没有接触过,你觉得卫雄这次有没有引进港资的可能?”张卫问道。 这次招商引资活动,在市政府招商部门的主持下,很多国营厂以及像嘉乐这样的企业,早有准备,也通过传真、电话交流、传递过一些资料,甚至都早一步确定了投资意向。 一开始李博、萧潇向周康元汇报招商工作时,宿云生物、卫雄印务两家被从地方企业名单里剔除出去了。 唐继华当时也不想跟周康元闹什么矛盾,后来还是在罗智林的过问下,才临时作为狮山县优质企业代表添加进去的。 因此,他们这边事前并没有什么准备,张卫他们也是晚宴过后,拿到这次活动更详细的资料,才知道有香港同行过来,就考虑卫雄印务这次实际也有引进港资的可能性。 萧良这段时间主要是盯着顾培军、何雪晴他们忙茶饮产品线的筹划,一时半会还没有从既有工作思路里转出来,走到大堂休息区的角落里坐下来: “你们有问过顾站长的意思?” “刚打电话跟顾站长聊过,也拿不定主意,”张卫说道,“顾站长说我们都是被你赶上架的鸭子,遇到事情拿不定主意,还得让你负起责任来。” “这就赖上我了?卫雄印务,我是一毛钱股权都没有啊。”萧良叫苦道。 “你想要多少股权嘛,说出来,我们又不会不同意。”张卫说道。 “得得得,千万别提这事,那真要被你们赖上了。你们想赖上我,还不如在许总身上多打点主意,”萧良挠挠脑袋,问道,“有没有这三家印刷企业的资料?” “有的,我们刚刚让萧潇帮着找来资料。”张卫从手提包里拿出材料给萧良。 萧良一边翻看很简单的三页资料,一边跟张卫、顾培军还有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许建强说道: “除开金融、物流贸易以及地产开发等少数行业,港资在制造业领域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就算有,近十年来也转移珠三角地区很多。包装印刷目前在香港是属于过饱和的传统轻工制造产业,倘若有相关企业不想放弃传统业务,不管是珠三角,还是劳动力更为廉价、市场更为广阔的内地,都是他们不可错过的金矿。当然了,是想独立建厂,还是进行股权投资,将一部分设备转移到内地来,都是他们各自不同的选择。我觉得你们都可以放开了谈……” 卫雄印务改制收购镇印刷厂后,对厂区进行改造升级,又连续引进两条生产线,添加大量的辅助机械设备提高生产效率,但也只是勉强赶上宿云生物目前比较狭窄的一部分需求。 宿云生物对包装印刷的需求是比较广泛的,有直接面对消费者的商业包装,要求极为苛刻;此外还有正进行升级换代的内包装,还有运输包装等方面的大量需求。 宿云生物下一步要以茶饮作为突破口进军饮料市场,之前对外严格保密,不露一点口风,但卫雄印务要提前准备相应的生产配套,自然早就知道计划了。 卫雄印务还想大规模扩大生产,对资金的饥渴依旧强烈。 要不然,张卫这次也不会想到要打港资的主意。 “卫雄还是要争取一下港资,”许建强说道,“卫雄作为民营企业,又是在乡镇发展起来的,现在想要融资比较困难。如果县里给不到足够的支持,想要从各市级、省级银行拿到贷款扩大生产,目前很难想到办法。不过,如果是跟港企合资,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找省里的银行撮合一下。这一块除了明确的政策支持力度够大外,银行对合资企业的规范化管理也更放心。” “你们自己看情况定吧,如果投资额度比较小,卫雄估值可以放低一点,但如果港资想要拿到比较大份额的股权,估值就没有必要让步,”萧良说道,“整体说来,对方想要拿比较多的股份,卫雄的估值不应该低于八千万,开始报价可以更高一些。” “八千万?”张卫有些心虚,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问道,“这,这,会不会太高了一些,把人家给吓着了?” 张卫前前后后总计筹了四十万资金投入卫雄印务。 年后宿云生物将管理层一部分年终奖拿出来,注册成立梅坞街公司,注资卫雄印务获得百分之四十股权,张卫目前个人名下还持有卫雄印务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依旧保持个人持股最多的地位。 他以为要引进港资,卫雄印务作价两千万最终要能谈成,已经够他美滋滋的了;这相当于他去年的出资增涨了十倍。 哪里想到萧良比他想的狠太多了。 卫雄印务值八千万吗? 相当于他个人持股价值一千六百万! 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啊。 “你要没有信心,就让老顾出面谈,你配合老顾。反正梅坞街公司是卫雄的大股东,直接将法人代表转给老顾都行,” 萧良笑着帮张卫整理系歪的领带,笑道, “看你今天这身打扮,挺有模样的啊,怎么这就心虚了啊?一个月前,我在沈君鹏、孙仰军面前吹宿云生物值二十个亿,他们脸皮子跳了跳,没吭声就拍屁股走了,但他们这段时间,这么紧着去舔鸿臣的大腚,你说他们是信了,还是认定我这个人大言不惭、就知道吹牛逼?做生意谈投资,最重要的是气势。你认为卫雄值八千万,卫雄就值八千万,千万不要眨眼睛。” “哈哈,“许建强笑了起来,跟张卫说道,“现在港台以及大多数外企,投资主要还是看业绩增长跟市场前景。如果说卫雄印务未来一段时间内,利润水平能做到两千万左右,而且还有很大的市场增长前景,报价八千万不算高。当然,对方也会做详尽的市场调查,同时也会将业绩承诺以及对赌不能实现要如何进行利益调整等等条款,明确写入合资协议里去,也不可能让你真占到多大的便宜。” 张卫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从一个乡镇游戏厅的小老板,将包装印刷品的生产顺顺当当的搞起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股权投资这一块,张卫以前也没有接触的机会,还需要他们帮着补补课。 “主要还是业绩承诺的事,”萧良跟许建强说道,“前期宿云生物可以给卫雄报价高点,等卫雄规模做大起来,再砍你们的价,你们现在放宽心,牛逼可以放开的吹……” 卫雄目前主要业务都来自宿云生物,利润是高是低,除了成本控制,主要还取决于宿云生物的采购价。 目前东洲市范围内,只有卫雄印务一家能提供这么高标准的包装印刷材料,适当提高采购价也是当然的。 还有一个,就是萧良目前不会太大步伐放开宿云生物的授股口子,卫雄印务尽快把规模做起来,也算是对顾培军、何雪晴、徐立桓这些管理层的一种补偿。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爸萧长华 这边聊着天,罗智林、钟云峰等人也下楼走到大堂来。 市县一批官员群星拱月围着,萧良与许建强也就远远招呼了一声,没有凑过去,目送他们离开。 却不想萧长华没有跟车离开,萧良这边刚坐下来,转身又走了回来。 “怎么,罗书记直接回家休息了?”萧良问道。 “嗯,”萧长华坐下来,问道,“你跟许总这两天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后来的活动多参加参加?” “怎么了?”萧良问道。 “让钟市长这么一搞,后面很多活动安排就打乱了呀。”萧长华也有些心烦的说道。 “哦,好吧,我还是能抽出时间来的,正好卫雄印务这次也想着能不能引进投资,看能不能找到机会重点推介一下,”萧良看向许建强,问道,“你呢?” 这次招商洽谈团,鸿臣集团并非分量最重的投资商;鸿臣跟嘉乐对接的项目意向,也非规模最大或者说市里最重视的项目。 钟云峰在招待晚安后,临时拉罗智林一起跟鸿臣集团进行交流,其他几家分量更重的投资商代表,就得安排同样规格的交流活动。 大家在江湖上混,都是讲面子的。 要是这边安排欠妥当,人家这趟吃好玩好,拍拍屁股走人,谁还会再搭理东洲? 非要赶鸭子将项目放在东洲,就图东洲脸大啊? 现在罗智林要以市委书记的名义临时安排几场重点投资商的交流活动,列席人员的安排就不想让市政府那边完全主导,仓促间也只能拉萧良、许建强当壮丁。 许建强原本有别的安排,但现在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得站出来帮着撑场面:“我这边没问题,听萧主任随时差遣。” “爸,你去忙吧,我跟许哥这边没有什么问题。”萧良跟他爸说道。 罗智林、钟云峰以及许立军等人坐车离去,或许直接回家休息,但一天的接待工作却不会现在就结束。 他爸萧长华还得去找负责这次接待工作的乐建勇、袁唯山等人,商议要如何将重点投资商交流活动插进既定的行程中去。 他哥这几天更要全天候待命,狮山县都没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市里,一些琐碎的小事都得他哥鞍前马后提供服务,甚至阳旭辉、李博都得疲于奔命。 萧良出贵宾厅后都没有看到他哥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忙了。 萧良又拉着许建强坐大堂角落里,跟顾培军、张卫说了股权融资的一些注意点。 即便直接融资可能会有困难,合资建造新厂也不失一个选择。 不谈其他,就宿云生物涉及的包装印刷材料就有纸箱、纸盒、手提纸袋、泡沫板、PET瓶以及各种规格的印刷品,需求是非常广泛的。 萧良也要顾培军、张卫光明正大的将宿云生物的订单需求拿出来跟对方谈,有时候这才是最关键的筹码。 目前卫雄印务主要提供纸质包装材料及一部分印刷品,倘若有港商愿意拿出一部分资金,与卫雄印务合资建造新包装产品工厂,也是完全可以的。 再不济,要是有港商愿意到云社独立建厂,他们也要积极欢迎。 这次招商引资工作,主要是钟云峰出力推动,萧良之前没有花心思去关注研究,甚至顾培军、何雪晴他们也是临时抽空过来撑场面,完全没有去想这件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既然接下来几天,萧良与许建强都要陪同罗智林参加一系列的交流活动,当然也要从宿云生物、综批市场两家身上,尽可能挖掘一些招商引资的点,把事情做漂亮了。 快十点钟,萧良都没有在大堂看到他哥的身影,就与许建强、顾培军他们起身往停车场走去。 十六层高的东洲大酒店在九零年之前建成,虽说楼层数已经被新华通大厦等楼超过,但当时建设标准比较高,内部空间高阔,又取巧加了塔顶,整体高度目前还是“雄踞”东洲第一。 酒店大堂面朝东南方向,从南面的虹桥路、东面的工农路都有通道进来,停车场在大楼的西北侧。 萧良他们过来时,将车停进停车场都没有注意,却是这时候从酒店大堂走出来,往停车场走去,看到一块霓虹灯招牌在大楼北面正明亮的闪烁着。 霓虹灯带勾勒出“万紫千红KTV”等字样以及高跟鞋、女人唇、音乐符号、话筒等图形。 霓虹灯招牌下,是硕大的玻璃门,能看到不少衣衫单薄的漂亮女孩子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副灯红酒绿的模样。 霓虹灯招牌白天不会亮起,位置又比较高,无论是开车还是走路容易看漏眼。 更主要俱乐部白天时,玻璃门外面还有一道厚实的包铜大门关闭起来,萧良之前看到还以为东洲大酒店北面的一处通道,都没细想会别有洞天。 当然,更令萧良惊讶的是前世东洲大酒店北面有这么一家夜总会,难道这家夜总会前世存在极短的时间就被取缔了? “这场子什么时候开的?过来之前都没有注意到,我们刚才竟然还傻乎乎在大堂里坐了半天?”萧良拍着额头叫道。 “你是真没有注意到?我还以为你假正经呢。我们现在进去也不晚啊。”许建强笑道。 “老顾、张卫还有事,就我们两个进去喝酒,是不是对他们太没良心了?我良心难安啊!”萧良良心未泯有些犹豫的说道,抬手看了看表,才刚过十点钟,说实话还不晚。 不过,刚才在大堂谈了一堆事,需要顾培军、张卫立即去落实,还要连夜形成书面材料,明天才能尝试着去谈。 就算顾培军、张卫临时喊人过去加班,也得他们出面布置任务,肯定没有时间一起进去喝酒。 “管他们的!”许建强当着顾培军、张卫的面,没良心的说道, “不好吧?你看老顾、张卫都嫉妒了!”萧良假模假样拒绝,脚下却跟许建强往万紫千红走过去,跟顾培军、张卫叫道,“你们看到是许总硬拉我的,你们不要骂我啊!” 萧良、许建强笑嘻嘻刚走进万紫千红,这时有个身影急冲冲从楼梯口跑下来,差点撞到萧良身上。 萧良见来人是他哥在招商促进中心的工作人员,将差点摔倒的他扶住,问道:“徐荣,你慌慌张张往哪里去,我哥他人呢?” 徐荣是县工业局的编制工作人员,调到狮山工投招商引资促进中心才半个多月,却是见过萧良,慌忙说道:“萧主任跟香港客人起了冲突,其他人劝不住,我去找李县长!” “我哥在哪里?” 他哥是性格温和的那种人,萧良都不知道他哥怎么可能会跟投资商代表起冲突,催促徐荣在前面带路。 上楼穿过灯光幽暗的过道,往最里角的包厢疾步走去,听徐荣解释却是招待晚宴会,狮山县负责接待的几个男客,相互招呼着走进万紫千红来潇洒。 市县要求工作人员不得随意进出这种场合,更不可能有经费上的安排,但同时又要求香港客人进入这些场合潇洒时,工作人员要确保不发生什么意外。 因此,狮山县对接的客人走进万紫千红,萧潇就带着徐荣跟过来,只是没有进包厢。 最初这些香港客人都点了女孩子,在包厢里也只是喝酒唱歌,一切都很平静,却是二三十分钟前,孙仰军、乐宥、朱金奇、袁桐等人陪着朱玮兴也赶过来万紫千红,跟前面一拨客人会合,才闹出了岔子。 这个时间点,“万紫千红”里面陪酒的女孩子,基本上挑不出漂亮的。 朱玮兴换了几批陪酒小姐都不满意,却看上一个服务员,一定要那女孩子陪酒。 “……萧主任跟我听到动静,就进去劝了几句,见朱玮兴不依不饶,萧主任就想让那服务员先离开包厢,没想到这就激怒了朱玮兴,被推了一个跟头,还被泼了一身酒……” 萧良与许建强来到起冲突的包厢门前,这时候几个万紫千红的工作人员守在外面,大概是里面没有太大的动静,也没有急着进去劝阻。 萧良抓住包厢的门把手,见其中一人胸口别着经理字样的铭牌,神色冷峻的盯着他:“你是这边的负责人?” 李刚一时不知道萧良什么水底。 李刚早就提前得到关照,知道今天入住东洲大酒店的这批客人极其重要,有可能会有不少客人到他们这边来玩,要求他们这边保证不出意外,要不然就等着关门歇业。 何况这个包厢里面,还有副市长乐建勇的公子乐宥,他更不敢马虎大意。 “敝人李刚,是万紫千红的经理,不知道客人是……”李刚半个身子堵着门,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萧良说道,“你只要知道我爸是萧长华就行了!” 萧良将惊疑不定的李刚推开,扭动门锁打开包厢的门。 “你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让人走,还是我请人家女孩喝杯酒,有多过分?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把你们周县长、阳常委、李县长叫过来,看我朱玮兴今天有没有面子将他们请过来喝一杯酒….…” 包厢里的事态看似平息下来了,朱玮兴却是喋喋不休的指着他哥的鼻子训斥,坚持要将周康元、阳旭辉、李博都叫过来给他哥脸色看。 孙仰军、乐宥、袁桐、朱金奇以及五六名香港客人都坐在沙发上看好戏;几个衣着暴露的陪酒女孩子不知所措的坐在一旁。 还有个穿服务员制服的女孩子蹲角落里哭,有两个女孩子半蹲那里劝她,似乎也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局面如何收拾。 包厢里的地上还洒了花花绿绿一堆港钞。 他哥除了簇新的西服腋下开了线脚,衣领、肩膀上都被泼了一大片酒渍,头发也黏糊糊的,那杯酒应该是直接冲脸上泼过去——他哥此时只是沉默的面对朱玮兴咄咄逼人的训斥。 以他哥的经验,还不足以更好的应对眼下的局面,也不敢将事情闹太大,怕不好收拾,只能忍气吞声承受朱玮兴的训斥。 “朱总裁的话不错,不过今天这种小事情没有必要惊动周县长、李县长,我过来陪朱总裁喝几杯酒当赔罪,” 萧良脸色阴沉看着这一幕,拍起手掌来,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跟着走进来的经理李刚说道, “李经理,这边的包厢留出来给我跟朱总裁赔礼道歉。你另外再安排一个包厢,请其他客人过去,都安排好,今天所有的消费都记我头上,千万要招待好,不要怠慢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都有逆鳞 萧潇看到萧良与许建强走进来,他都一时间不知道萧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仰军、乐宥、袁桐、朱金奇他们也是错愕的看着萧良,不知道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下藏着什么主意。 萧长华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在东洲范围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事,毕竟东洲范围内,县处级官员满打满算也有好几百,普通市民能知道最新的市委书记、市长换上谁,就不错了。 不过,东洲国际大酒店是市委办招待处直辖企业,万紫千红又是从东洲国际大酒店租下场子,倘若李刚都不知道萧长华是什么人物,他这辈子江湖就白混了。 县官不如现管,萧长华比副市长乐建勇这样的人物,对万紫千红的威慑力都要强得多。 李刚麻利的带着工作人员、服务员,飞快将这边的场子腾出来,将其他香港客人以及陪酒的女孩子领到其他包厢里去。 蹲在角落里哭泣的那个女服务员,这时候在同伴的劝说搀扶下,站起身来正要离开,萧良这时候才看到她的脸,都吓了一跳,才知道他哥脾气温和,为何没有让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介入,却亲自出面维护她了。 “你留下来。”萧良拦住那女服务员,待其他无关人员都离开后,将包厢门关上。 “朱总裁,今天让你这么不开心,很过意不去啊,”萧良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今天陪你喝几杯,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好不好?” “小萧总你过来正好。我说能将你们周县长请过来喝杯酒,不算瞎吹吧?你来帮我评评理,我请这女孩子坐下来,就是陪着喝几杯酒,小费也不是不给,怎么就算不尊重人了?你们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太敏感、自卑了?什么话都不说,还想让这女孩子走,好像我们真是什么不讲理的恶客一样。”朱玮兴站起来,犹是气愤的说道。 萧良狰狞一笑,抬脚就朝朱玮兴的肚子猛踹过去,将他一脚踹坐到后面的茶台上。 大理石茶台上的酒瓶、酒杯“哗啦”倒了一片,朱玮兴身体像虾子似的吃痛蜷起来,半天没能站起来。 朱玮兴愕然盯住萧良,半天没有想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动手,太过震惊,以致蹲在那里,忘了要吭一声出来。 “萧良!” 孙仰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箭步冲到萧良面前,厉声怒喝, “朱总不仅是我们的客人,更是钟市长、罗书记的客人,你想干什么?你殴打钟市长、罗书记的客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钟市长打电话!” “你他妈打电话呀!钟市长、罗书记的电话,你都给我打,看谁他妈眼睛眨一下谁就是孙子!操你MB!今天是不是给你们脸了,在这里给我玩阴招?” 萧良见孙仰军竟然这时候还敢装腔作势,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就骂, “这GB东西今天在酒桌上,当着你们的面,肆无忌惮的拉拢我压你们的出价,打心眼里就没有将你们这几个GB货色放在眼里。你们忍不忍气、吞不吞声,我他妈没有兴趣知道,也没有兴趣关心,我也不屑配合这GB东西踩你们一脚。你们这几个乐色东西承不承我的情,我也完全没兴趣关心,但是我哥,我的亲哥哥,是孙总、乐总不认识,还是袁科长,你们他妈的狗眼瞎了都没有认出来吗?你们刚才冷眼看了一场好戏啊!现在为什么不继续看了?我出手收拾这狗逼东西,把事情闹大了,好让你们去钟市长那里告一个大状,你们几个狗东西不应该高兴得拍掌吗?MB的,打电话威胁谁啊?” “你!” 孙仰军没想到萧良骂起人,口不择言满嘴是娘,完全就是个地痞无赖,英俊的脸这一刻也气得扭曲起来。 乐宥、朱金奇、袁桐都反应过来,都走到孙仰军身边,一起将萧良拦住,但说现在真要给钟云峰、罗智林打电话告状,他们又都犹豫起来。 这事闹大了,他们能落到好? 萧良拿了一瓶矿泉水,气呼呼的拧开盖子,连喝了好几口,又狠狠的将矿泉水瓶砸到屏幕上,才勉强将心头的火气强压下去。 萧良坐到触感细腻的真皮沙发上,待情绪稍稍冷静,才看向被朱金奇等人护在身后、还一脸发蒙的朱玮兴,冷冷说道: “朱总裁,你不用怕我,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内地是发展落后,我们渴望你们能过来投资,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也尽一切可能提供便利,生怕尽不好地主之谊,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更好的表达对你们的尊重与欢迎。不过,这绝不意味着我们会放下所有的自尊任你们践踏。还有,你们过来投资,也是看好内地的市场与优质价廉的劳动力资源,是为了获得更高水平的收益,是为了你们的企业能有更好的发展,也绝不是来做施舍的!彼此尊重是最基本的要求,这些简单的道理,朱总裁还要我郑重其事地说出来,说实话,我对你有些失望啊!” 朱玮兴脸皮抽搐了两下。 孙仰军、乐宥、朱金奇、袁桐正全神戒备的盯住萧良,怕他又暴起伤人,没想到他眨眼间又跟没事人似的,跟朱玮兴说起大道理来,气得抓狂。 萧良跷起二郎腿,盯住孙仰军等人身后的朱玮兴,继续说道: “另外,我还得郑重其事给朱总裁介绍一下,这位负责狮山招商工作的萧干事,是我的嫡亲哥哥。孙总、乐总、朱总、袁科长可能刚才疏忽了,忘了给朱总裁介绍。对了,我这人性格是非常宽和的,逆鳞也不多,怎么惹我都没有关系,但是什么DB手段用到我家人头上,就得稍稍忍受我一下的臭脾气。当然了,朱总裁不知者不为过,让我们握手言和吧,希望今夜过去,刚才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能烟消云散,朱总裁好不好呀?” 萧良眼神冰冷的盯了孙仰军、乐宥两人一眼,放下脚,旁若无事的从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朝朱玮兴伸出手。 半天见朱玮兴还恨恨的盯看过来,没有一个反应,萧良又姿势舒服的靠回沙发靠背,又朝堵在他身前的孙仰军、乐宥、朱金奇、袁桐四人哂然一笑,说道: “看来朱总裁今天受了点惊吓啊,看来要请孙总、朱总、乐总、袁科长好好做一做朱总裁的工作啊。也希望我们以后能在商场上一决雌雄,不要再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要玩这种小手段,我真不觉得你们是我的对手!” “我们走。” 孙仰军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他之前听袁桐、朱金奇说萧良这人如此嚣张跋扈,他还不相信;他还以为接触过萧良几次,是有些不知所谓的傲气,怎么都不能算得上跋扈。 却没想到今天如此结结实实的受教了一番。 孙仰军给袁桐、朱金奇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去劝朱玮兴,打架斗殴不是他们擅长,要对付嚣张跋扈、彻底将流氓姿态摆出来的萧良,也得先离开再想办法。 乐宥平时也是混账脾气,此时却也被萧良刚才那炸裂开来的脾气给吓住了,挨了一顿臭骂,也只能强按住内心的恼恨走了出去。 包厢门再次无声关闭,萧良朝许建强苦笑道:“让许哥你难做了……” “你今天在酒桌上没有接朱玮兴的话茬,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他们还假装不认识萧潇,真的是太过分,甚至可以说是下作了!”许建强苦笑着,拉萧潇坐下来。 萧良看向完全不懂情况,被吓住了的钱采芸,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服务员的?” 钱采芸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还有两三个月才正式毕业。 而她父亲钱少斌虽然一气之下从船机厂辞职,社会地位是低了,但摆夜宵摊的收入却不会低,怎么都不至于要钱采芸没有毕业,就到这种场所来打工赚钱。 萧良又问他哥:“哥,你之前知道她在这里当服务员?” “我也不知道啊,” 萧潇见萧良为他发这通脾气,完全无视朱玮兴、孙仰军等人的身份与地位,内心也是激荡,这会儿更详细的解释起冲突的缘由来,说道, “也是包厢里闹出动静,我走进来才看到是采芸,劝阻时想着让采芸先离开——没想到朱玮兴白天看着彬彬有礼的,这时候竟然完全另一副模样。” “我签了东洲大酒店的就业协议,酒店要求提前到岗实习,是酒店安排我们在这里实习的。”钱采芸说到这里,又想哭出来,脸上的淡妆都花了。 “萧总,”李刚这时候打开包厢门,又探头看进来,说道,“几个香港客人都走了。”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为这几个傻逼东西付账?”萧良心里火气又升腾起来,看到李刚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眼怒问道。 “萧总说哪里话,我哪里会让萧总结账?乐总走之前,已经把账给结了。我只是过来说一声,也好知道萧总这边还需要什么。”李刚讪笑道。 李刚一开始还担心被萧良唬住,虽然他没有看到朱玮兴被萧良一脚踹坐茶台上的情形,但乐副市长的公子乐宥很快就灰溜溜与孙仰军等人离开,他是看到的。 “大酒店有几个实习生在这里当服务员?”萧良拿起来酒瓶,冷冷问道。 “没几个,大酒店人员有富裕,正好我们这里缺人,借用一下。”李刚含糊说道。 “你他妈说有几个!” 萧良站起来,猛地将酒瓶砸在包厢墙壁上,玻璃屑与酒液四溅,指着李刚厉声说道, “这一切是谁安排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无法无天到这地步?是不是陈明启?” 突然又闹这么大动静,外面有工作人员想冲进去制止。 李刚打了一哆嗦,拿身体将工作人员顶住,没敢让他们冲进包厢里来,垮着脸说道:“真不是萧总你想的那样。小钱她们过来实习,我们是付工资的,没人强迫她们陪客人喝酒的。这事也没有谁安排!” “你可以不说,但是一定有人会让你开口的,你不要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萧良从他哥那里将手提电话拿过来,冷冷盯住李刚,说道, “钱采芸她们跟大酒店签署就业协议,是国企干部身份,强迫国企干部到毫无利益关联的夜店工作,还遭遇客人强迫陪酒,这是什么性质,想必我把话说到这里,不需要提醒你更多了。万紫千红的幕后老板是谁,整件事到底是谁安排的,我可能没有办法从你嘴里问出来,但我相信罗书记一定会很有兴趣知道!” “敝店开张没有几天,人手缺的厉害,不得已请陈处长帮忙安排一些人应付几天。” 一个穿黑西装的中年人走进来,示意李刚站到一边去,走到茶台,拿起一瓶洋酒,拱手赔罪道, “今天有什么失礼、得罪的地方,我郑大强喝下这瓶酒谢罪,还请萧总不要介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处置 刮看到万紫千红的老板郑大强这一刻才千呼万唤始出来,萧良心头怒气正盛,见他将酒瓶拿起来想要吹瓶赔罪,眼睛却藏着一丝狠决,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你他妈谁啊,认识一个狗屁陈处长,就觉得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把酒瓶放下!你转告陈处长,请他做好罗书记明天找他谈话的心理准备!别他妈跟道上几个货色不清不楚的混上几天,就以为GCD的天就已经翻过来了!” 郑大强此时就听李刚说眼前这狗杂碎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萧长华的儿子,虽然他清楚“万紫千红”的命运直接掐在萧长华手里,令他不得不忍住气,但真的很辛苦,只是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李刚也心惊胆战,他跟郑大强多年,看着郑大强是如何一步步从田家营的犄角旮旯里打拼出头的,现在就怕郑大强控制不住火爆脾气,来个鸡飞蛋打,叫他们这几年辛苦打拼出来的“万紫千红”毁于一旦。 李刚之前是没有看到包厢里冲突的情形,但乐宥、孙仰军、袁桐、朱金奇陪同香港客人走出包厢时那怒火攻心,那扭曲狰狞的模样,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乐宥是副市长乐建勇的儿子,袁桐是市政府秘书长的儿子,孙仰军的地位比乐宥、袁桐还要高不少。 这批入住大酒店的香港客人,更是市委市政府不惜通过市局隐秘渠道勒令各家场子都确保不出意外的尊贵客人。 不管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这些人竟然都只能忍气吞声,对萧长华的儿子的退避三舍,李刚心里清楚,郑大强此时真要有什么火上浇油的言行,后果绝对够他们吃上三壶的。 萧良气势汹汹的盯着郑大强、李刚看了几秒钟,抬脚将茶几前一瓶倒地的红酒瓶挑起踢向墙壁,看着殷红的酒液溅洒在富丽堂皇的墙布上,跟他哥萧潇、许建强说道:“我们走!” 萧良走到包厢门口,见钱采芸还愣站在那里,问道:“你不跟我们走,想干什么?” “啊?哦哦!”钱采芸完全搞不清楚情况,当下慌不迭的跟着萧良他们走出了包厢,往万紫千红外走去。 走出万紫千红,萧良才低声跟许建强介绍这个郑大强的来头:“这个郑大强,早年是田家营的小地痞,这些年在田家营靠收保护费发家致富,可以说又是一个肖裕军式的人物,没想到现在他也开始走上层路线,跑到大酒店租场子开夜店了!” 萧良前世对大酒店北侧开设过万紫千红没有一点印象,看到郑大强出面,他才算想明白过来,应该是前世罗智林到东洲担任市委书记后不久,就直接将万紫千红取缔、驱逐出去了。 然而前世罗智林性情刚硬,却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东洲的官场生态。 郑大强虽然被从大酒店驱逐出去,并没有因此没落,更没有就此收敛。 除了继续从田家营小商贩头上收取保护费敛财外,九七年钟秀路大市场发生震惊全省的大火过后,其在濠园路创办的规模逾六万平方米的南天大世界小商品市场正式对外运营,完成其崛起前的最后一步蜕变。 从那之后,郑大强在东洲就成为与肖裕军并驾齐驱的枭雄级人物存在。 今生管不了前世事,但有机会,萧良还是要压制住这种角色,不能给其冒头的机会,又或者将其一道扔到嘉乐那个大坑里去? 许建强点点头,表示他听说过这号角色的存在。 田家营原本就是东洲城市最早自发聚集,同时也是东洲市目前规模最大的小商品贸易聚集区。 综批市场需要吸引大规模小商品经营业主入驻,田家营的商户群本身就是他们重点挖掘的对象,跟这些寄身在商户身上收保护费、吸血的地痞流氓,本就是竞争关系。 就算萧良之前没有过提醒,许建强也不会忽视郑大强这些角色的存在。 只不过他之前不会直接跟这些角色打交道,也没有见过郑大强本人罢了。 ………… ………… 萧长华这时候还没有离开东洲大酒店,还在跟乐建勇、袁唯山等人商议交流活动的调整安排,接到萧良的电话,赶到酒店大堂来,疑惑的问道:“什么事情,你跟许总怎么还没有回去?” 在沙发上坐下来,萧长华刚要叫旁边的服务员帮他拿瓶水,抬头看清钱采芸的脸,再见她穿着服务员类似的制服,一愣: “采芸?你工作签到大酒店了,还没毕业就提前来酒店实习?有一阵子没到你爸那里喝酒了,还不知道你工作落实的情况呢。” “事情有些复杂,” 萧良将刚才在万紫千红发生的诸多事,说给他爸知道, “这次东洲大酒店总计有十六名实习生,被陈明启以实习的名义安排到万紫千红做服务生。鸿臣的朱玮兴在包厢里纠缠采芸,哥他进包厢劝阻,想让采芸先离开,被朱玮兴推了一个跟头,还泼了一脸酒,我进去把朱玮兴收拾了一顿,踹了这狗东西一脚;孙仰军、乐宥、袁桐几个玩意儿都在现场,竟然敢假装不认识我哥,被我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要不是这插曲,还不知道陈明启胆大妄为到这地步呢。” 萧长华眉头深蹙,这时候陈明启出现走到大堂,走到前台那里小声喊:“萧秘书长、萧秘书长……” 见陈明启要走过来,萧长华厌恶的挥了挥手,让他离远点。 萧长华拿起手提电话,顶着额头思考了片刻,才将电话拨了出去: “罗书记还没有休息吧?我跟乐副市长、袁秘书长一起研究接下来洽谈交流活动安排的事情,萧良与建强也还没有离开,还跟个别香港客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也无意间了解到大酒店存在一些问题,我觉得这么晚有必要及时跟你汇报……” 萧长华把事情原委都汇报给罗智林知道后,就一直拿手提电话贴着脸,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通话: “……仓促之下,刘海鹏是临时能替代的人选,我这几天也应该要盯在这里。想要保证接下来的接待活动不出岔子,我跟刘海鹏肯定会有些手忙脚乱。嗯,王行扬可以,他理论水平很高,交流活动的一些稿子,可以由他来写。酒店的党组成员大部分都在,还在明后天的接待活动忙碌,好的,我直接以市委办的名义,召集酒店党组成员宣布你的决定!” 见他爸放下手提电话,萧良问道:“罗书记怎么说?” “陈明启停职接受调查,立即安排刘海鹏暂时代理大酒店总经理,马上就召开党组会议宣布,确保明天的接待活动不出大的岔子,” 萧长华拿手提电话,头痛的敲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刘海鹏家的座机号码,拨了出去, “海鹏,你还没有睡下吧?你现在立即到东洲大酒店来跟我会合。罗书记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暂时代理东洲大酒店总经理一职,等你过来,这边就直接召开酒店党组会议宣布罗书记的决定。现在的接待任务很重,现在可以说是阵前换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萧长华拨了王行扬家的电话,通知他现在也赶到东洲大酒店来见面。 两通电话拨出去,萧长华坐沙发上,也不禁疲惫的闭上眼睛思考问题。 萧潇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内心激荡,神色紧绷,想到整件事情里的利害,钱采芸沏好茶端过来,他拿起茶杯,手都禁不住有些发抖。 “没事情的!”萧良安抚的拍了拍他哥的肩膀。 “朱玮兴要是不甘心忍气吞声,再加上酒店突然搞这样的调整,接待活动很有可能会闹出大纰漏,会害罗书记陷入被动啊。”萧潇还是年轻,他哪里有经过这样的场面?这时候想要后果的严重性,忍不住后怕的说道。 钱采芸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但也能从萧潇紧张不安的神色感觉到事态的严峻,神色不安的站在一旁。 萧良笑笑,有些事不是他安抚他哥就行的,一定要经历过,才能学会从容、镇定。 他看向许建强说道: “许哥,今天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消停呢,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我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做,留下来还能蹭你一顿夜宵。”许建强笑道。 萧长华睁开眼,朝许建强颔首。 就像萧潇说的,这次市里动用这么多资源,前后调动这么多人,精力筹办的大型招商活动真要搞砸了,必然会叫市委书记罗智林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到时候萧长华不仅声望大跌,很可能接下来做什么事,都会被其他常委抵触,与市长钟云峰的关系也会恶化。 到时候就算罗智林不责备他,萧长华他自己也没有脸再继续留在罗智林身边工作了。 许建强肯定也是能想到这里面关窍的,但他这时候选择留下来,是对罗智林的支持,更是他对萧家的坚定支持——毕竟整件事的导火索,都是他跟萧良父子身上。 市委办档案处副处长刘海鹏、党史研究室主任王行扬两人家都住在附近,不到十分钟,两人都分别骑自行车赶到东洲大酒店。 萧长华也没有另外找地方,就在大堂一角的休息区里,跟他们详细说了今天夜里发生的情况以及罗智林书记的决定: “……陈明启停职接受调查,罗书记要海鹏这时候扛起重担,将酒店工作全面负责起来。另外,罗书记决定接下来几天,参加几次重点投资商的交流活动,是临时插入行程的。我这段时间要兼顾的事比较多,罗书记希望行扬你能抽出时间来,具体盯一下这几场交流活动的安排——你们有没有思想准备?如果愿意这时候站出来承担重任,我们就一起先去见乐副市长与袁唯山!” “思想准备肯定没有啊,但做呗。”刘海鹏很光棍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危机也是机遇 刘海鹏作为机关老人,虽说早就解决了正科级待遇,也下去挂职了两年,但市委机关里的位子太紧缺了,他今年初回到市委,还是只能担任市委办档案处副处长(副科职位)。 他前后差不多有七八年,待在这个位子上没有挪过一步,眼看都要熬过四十岁了。 东洲大酒店总经理历来都是接待办(处)主任兼任,甚至可以说是含金量极高的正科职之一。 刘海鹏现在暂代总经理一职,将位子占住,只要将这次接待活动做好,去掉代字,可以说是直接解决正科职位的问题。 国企改制,市里几次讨论要提高大酒店的行政级别;同时接待办主任及大酒店总经理,也有市委办副主任兼任的先例。 现在这个节骨眼顶替陈明启上阵,挑战性肯定很大,稍有不慎,极可能会跟着萧家跌入谷底,但机遇摆在眼前,由不得刘海鹏退缩。 王行扬就比较轻松了。 他只是临时调入接待工作组,顶替萧长华负责几场重点交流活动的安排工作,倘若安排妥当,入得了罗智林书记的法眼,这也是他从党史研究室跳出来进入权力核心层的绝大机遇。 见王行扬、刘海鹏都无退缩之意,萧长华就决定带他们先去见乐建勇、袁唯山。 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撤换东洲大酒店的负责人,肯定要先跟这次接待工作的总负责人乐建勇通气。 “要不要跟周县长、阳常委、李副县长说一声?”萧潇问道。 鸿臣一行人是狮山县负责对接的客人,与嘉乐的合资项目也是狮山县这次重点洽谈的对象——萧潇心想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在周康元、阳旭辉、李博三人面前恶人先告状。 “你给继华书记打电话汇报一下,”萧长华沉吟片晌说道,“周县长、阳常委、李副县长他们都在大酒店,遇到了我跟他们说明情况。” 周康元跟乐建勇、袁唯山他们走得近,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乐建勇、袁唯山拉过去了解情况了;阳旭辉、李博两人作为接待领导工作小组的成员,在召开酒店党组会议、撤换新的大酒店总经理人选后,也会正式通知。 ………… ………… 萧潇拿着手提电话,到角落里跟唐继华汇报突发情况,许建强还与萧良坐在沙发区,好奇的问萧良: “你怎么能做到跟没事人一样的?” “是危机也是机遇,” 萧良很舒服的坐在沙发上,这时候大堂远处的角落里还有脑袋探出来朝这边张望,他只是笑着跟许建强说道, “王行扬在调到党史研究室担任主任之前,曾在狮山做过一届副县长;刘海鹏很早就是正科级了,还到宁海挂了两年的职,但七八年兜兜转转,还是在市委办档案处副处长的位子上。你看他们不是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像是有事的人吗?” 许建强决定不再兜兜转转了,直接问道:“你早就猜到罗书记也是那种不怕啃硬骨头的人,到东洲早就想着找机会对一些人事动手?” 就算萧长华已经调到罗智林身边有两三个月了,但许建强不觉得罗智林会太早将心里的一些打算透露给萧长华知道。 罗智林的秉性以及内心的真正打算,唯有唐继华这种相处日久的人才能提前看透,许建强没想到萧良竟然也能猜到罗智林的心思。 事实上,罗智林的态度,才是决定性的。 只要罗智林不迁责萧长华及萧良,就算这次接待活动搞砸了,后续的影响也会很恶劣,但只会令罗智林更信任、更依重萧长华。 从这点来说,罗智林此时决定撤换陈明启,是有些冒险,却不能算萧家的危机。 许建强自以为跟萧良的关系已经够铁了,却还是看不透他的上限在哪里,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如此精准提前知道罗智林的心意、态度。 萧良身子往后舒展开来,双手摊开,笑道:“这一切不都摆在眼前吗?” “姐,我在这里!”钱采芸看到她姐钱采薇走进大堂,她懵懂惶然了半天,也为萧良那通炸裂开来的脾气震惊、震撼了半天,这时候心情才稍稍放松下来,朝她姐走过去。 萧潇看到钱采薇也颇为意外,站起来走过去。 “萧潇,你怎么也在这里?我还到处找采芸呢。”钱采薇高兴的问道,又朝坐在休息区的萧良招了招手。 “呃,”萧潇挠挠脑袋,刚刚发生的事都不知道要怎么跟钱采薇解释,含糊其辞的说道,“我不是刚调到狮山工作吗?今天县里刚好在东洲大酒店这里有接待活动,遇到采芸了!” “是嘛?你又换工作了啊,你爸是不是也换工作岗位了,我爸还奇怪你家怎么最近都不过去喝酒了呢,”钱采薇跟萧潇寒暄了两句,又问她妹,“今天能提前下班吗,不用再等到十二点了吧?” “采薇姐,你们先坐过来,采芸现在还不能走,” 见他哥看到钱采薇就犯迷糊,萧良赶忙将钱采薇、钱采芸姐妹俩喊过来,给许建强、钱采薇相互介绍, “钱采薇是钱采芸的姐姐,也是我哥在船机厂子弟小学时的同学,我们两家早年还做过好几年的邻居——许哥许建强,是我跟我哥的朋友。” “你好,” 钱采薇手别在身前,走过来落落大方的跟许建强招呼了一声,她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事,歪着脑袋开玩笑的问萧良, “你不让我跟采芸走,咋的,你们兄弟俩还想请我们吃夜宵啊?” “吃夜宵这事不忙,今天发生些事情,还需要采芸协助处理。”萧良说道。 “还有我的事情啊?”钱采芸不解的问道。 萧良忍不住要拍脑门,真是个还没有被社会鞭打过的傻白小娘们。 罗智林虽然直接停了陈明启的职务,但在纪检部门正式介入调查以及颁布正式的组织调整任命之前,怎么也得有个调查程序。 特别是需要还要先跟乐建勇、袁唯山沟通,甚至还有可能惊动钟云峰,之后还要紧急召开酒店党组及管理层会议。 这一系列过程当中,但凡有人站出来质疑,钱采芸就得及时站出来,为这段时间酒店实习生的异常安排以及今晚发生的事做出说明。 真以为市委书记一通指示, 真有这么简单,地方形势就不叫盘根错节了。 萧良拦着不让走,钱采薇这时候才注意到妹妹脸上化的淡妆早就花了,像是哭过,头发还有些凌乱,顿时紧张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见他哥平时挺能言会道的,在钱采薇面前却变得缩手缩脚,萧良让大家都坐下来,问道:“采薇姐,你这么晚过来,早就知道酒店安排实习生到万紫千红工作的事情吧?” “嗯,是不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钱采薇心慌的问道。 钱采芸跟东洲大酒店签下就业协议,却被安排到万紫千红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实习,钱少斌一家人气愤之余,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 东洲大酒店作为市属国企,此时大中专毕业生能够进入,还是干部身份。 在这个极重视“身份”的年代,干部身份本身就意味着直接进入地方各级管理人员储备培养序列,获得提拔后,更是能进一步获得相应的级别。 倘若国企经营不善,不得不安排一部分人员下岗,干部身份也永远会排在“合同制工人”后面。同时,钱采芸她们的就业协议,还会在人事部门备案存档,单位没有办法直接开除的,至少此时还被称为“铁饭碗”。 钱少斌与船机厂高层尖锐矛盾不可调和,一气之下辞职摆起夜宵档,但他们一家人内心不可能真就释然了。 钱采芸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临近毕业又好不容易跟东洲大酒店签下就业协议,面对酒店的实习安排,钱家即便很气愤,也无法断然决定叫钱采芸放弃掉跟东洲大酒店的就业协议。 当然,也担心钱采芸会吃亏,钱采薇每天夜里赶过来,等妹妹下班。 钱采薇刚才就在万紫千红没有找到妹妹,才绕到酒店大堂这边找人。 “今天夜里是发生一些事情,是有些不大愉快,但刚好我哥在,采芸没有吃什么亏,” 萧良跟钱采薇解释道, “不过,性质更恶劣的还是酒店安排签下就业协议的实习生到万紫千红工作这件事本身。我爸今天刚好也在这里,就将这事直接汇报给市委书记罗智林了。罗书记刚决定撤换东洲大酒店的总经理,现在事情正在紧急处理中。可能这个过程不会特别顺利,如果遇到有人不了解情况,就需要采芸出面解释一下!” “啊,东洲大酒店真会为这事,直接撤换总经理?”钱采薇惊讶的问道,“我爸还说新来的市委书记,也是个吃干饭不干事的家伙哩!” 听钱采薇这么说,萧良就知道钱少斌肯定参与了对船机厂领导层的举报,甚至有可能还是牵头的,要不然他不可能对新市委书记抱以期待以及迟迟未见新市委书记有所行动的失望。 第二百二十章 暗室交锋 为方便主持接待工作,乐建勇等领导工作小组以及各区县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在东洲大酒店也开了套房或标间,随时待命。 乐建勇等人,安排的还是豪华套间。 想到刚才“万紫千红”发生的事,不要说朱玮兴以及被指着鼻子骂娘的孙仰军了,乐宥这时候都气得还直哆嗦。 萧良朝朱玮兴小肚子那一脚,简直就是踹在他们的脸上,偏偏他们还得忍气吞声,没法直接跟姓萧的孙子动手。 乐宥觉得他是顾全大局的,等见到他爸乐建勇以及周康元、袁唯山,才觉得自己肚子里的火快压不住了: “萧良太无法无天了,简直就是猖狂——孙总都被这狗东西指着鼻子骂娘,还得拉着沈总去安抚朱玮兴了,但我不觉得市里没有进一步的措施,就能安抚住朱玮兴。这事不是我们顾全大局就能了的。如果说这件事闹开来,所有的香港客人明天就吵着离开东洲,这绝对是一起惊动江省的政治事故,也绝对会是东洲多少年都抬不起头来的大丑闻。爸,我觉得这事你应该立即给罗书记、钟市长汇报!” “啰嗦什么?今天这破事还不够乱啊,你非要把天捅破?” 乐建勇瞪了乐宥一眼,厉声斥责叫他闭嘴,蹙紧眉头,看向袁唯山、周康元,问道, “这件事棘手啊,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是等君鹏、仰军他们的消息再说,还是现在就给罗书记、钟市长汇报?” “还是等沈总、孙总的消息吧,现在没法汇报啊……”袁唯山摇了摇头说道。 萧良是动手打人了,但问题是朱玮兴之前先对萧潇动手推搡、泼酒,还对万紫千红的女服务员有动手动脚。 偏偏袁桐、乐宥以及孙仰军在场没有劝阻,还故意不去介绍萧潇的身份,想看萧长华大儿子的好戏。 他们将这事汇报上去,罗智林、钟云峰要了解事情的原委,萧长华肯定会将所有事都原原本本说出来,他们也没有办法避重就轻,将责任都推到萧良的头上去。 更关键的是乐建勇、周康元他们可能都不怎么知道罗智林的脾气,但袁唯山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在钟云峰身边工作,不止一次听钟云峰抱怨罗智林这个人做事做人太板正、太刚硬,不懂变通。 万一罗智林认为萧良今天就算动手打人,也情有可原,性质不算多恶劣,最多叫萧良去找朱玮兴赔礼道歉,他们又要怎么办,跟罗智林硬顶吗,将整件事彻底摊开来吗? “要不我们先单独给钟市长汇报一下,”袁桐心虚的建议道,“如果等闹大了再通知钟市长,恐怕事情更难收拾。” “你这混账东西也知道事情难收拾了?”袁唯山瞪了儿子一眼,恨不得踹他一脚,也不顾乐宥听了心里可能不舒服,但还是压低声音训斥袁桐,“多大的人,一点分寸都不懂?这么大的事要是搞砸了,你叫我们怎么跟钟市长交代?” “这事我们要尽可能处理好,但还是要跟钟市长说一声,” 周康元头痛的思虑良久,蹙着眉头说道, “至于罗书记那里,我们暂时先不用管——萧长华理应跟罗书记汇报,要是萧长华没有胆子汇报,导致最后罗书记被蒙在鼓里,也跟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砰砰砰!”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袁桐就站在门口吓了一跳,犹豫的看了他爸及乐建勇两眼,才走过去将房门打开,见萧长华跟王行扬、刘海鹏站在外面的过道里。 “萧秘书长,你知道你儿子今天做了什么好事啦!”乐建勇这时候心虚不敢直接找罗智林、钟云峰汇报,但看到萧长华,却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冷冷的讥讽道。 萧长华与刘海鹏、王行扬走进去,将房门关好,沉声说道: “萧良在万紫千红动手殴打鸿臣高管朱玮兴一事,我严厉批评过他了,也在电话里跟罗书记做了检讨。罗书记的意见是希望乐市长、袁秘书长出面安抚好鸿臣的客人,有必要时,可以叫我跟萧良过去赔礼道歉。” “这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事?你知不知道这事的性质?” 乐建勇脸皮子跳了跳,厉色质问道, “你是不是跟罗书记汇报时,避重就轻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明天香港客人都走光了,你想怎么跟罗书记交代?你知道市里为了这次洽谈活动付出了多少,你知道省里有多重视这次洽谈活动?钱省长、严主任刚刚都还打电话询问招商洽谈活动的进展,询问市里安排得周不周到,还连下好几道指示,你让我怎么跟钱省长、严主任汇报?你养了一个好儿子,谁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钟市长、罗书记过来,他也敢一脚踹上去?” “乐副市长如果觉得我跟罗书记汇报时避重就轻了,乐副市长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跟罗书记再汇报一遍!”萧长华看着乐建勇,不亢不卑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乐建勇以前就没有将萧长华放在眼里,就算萧长华抱住罗智林的大腿,也不觉得萧长华能跟自己平起平坐,气得直拍桌子。 “我不是过来跟乐副市长你争吵的,” 萧长华沉声说道, “除了萧良动手殴打香港客人这事,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需要乐副市长知道。如果乐副市长觉得我在狡辩,或者觉得我在避重就轻推卸萧良的责任,不能好好说话,我只能现在就请罗书记、钟市长都赶过来主持工作。” 袁唯山拉了一下乐建勇的衣袖,问萧长华:“萧秘书长,还有什么事情更紧要?” “鸿臣高管朱玮兴今天在万紫千红言行冒犯的女服务员,实际是东洲大酒店刚签署就业协议的实习生,而且不是一个人,是十六个人。这些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都在实习期间,被安排到万紫千红当服务人员。罗书记在电话里指示,陈明启即刻停职,准备接受调查,由刘海鹏暂代东洲大酒店总经理一职,指示我们即刻召开酒店党组及管理层会议,宣布任命,并尽一切可能,避免对接下来接待洽谈工作的干扰,” 萧长华说道, “罗书记说他会直接给钟市长打电话沟通这件事。如果乐副市长、袁秘书长认为我避重就轻隐瞒了,也可以给钟市长汇报,去核实一下。” “什么?酒店安排十几名签就业协议的实习生,到万紫千红当服务员?”周康元震惊问道。 当然周康元也没有期待萧长华会再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又捅出这样的事情,他内心实在震惊,下意识问出这句话来。 周康元拿起茶台上的烟跟火机,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甚至不想听萧长华回答他这个问题。 周康元觉得接下来的事,他还是不说话为好,毕竟接下来怎么处置,处置得好不好,会不会捅出天大的篓子,都是市里的事,他没有必要再插什么话了。 乐建勇倒不觉得酒店高层未必不敢干出将实习人员送到夜店工作这种破事来,但他同时又认定萧长华此时故意捅破这事,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避免大家同仇敌忾追究他儿子萧良今天做出混账事的责任。 乐建勇当下是气得手直哆嗦,指着萧长华厉声质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捅出一个更大的窟窿,想把你儿子做的事遮掩过去?” “这时候怎么可以换人,这不是开玩笑吗?”袁唯山压着心里的火,盯住萧长华质问道,“你们是嫌乱子还不够多、不够大怎么?非要将天捅破了,才开心?” “罗书记对这件事明确做了指示,”萧长华沉稳说道,“如果袁秘书长、乐副市长觉得罗书记的指示有问题,又或者觉得是我假传罗书记的指示,现在可以打电话联系罗书记反映你们的意见。要不然,我们还是快点安排啊,现在时间不早了……” 乐建勇瞪了萧长华一眼,怒气冲冲走到电话机旁,但他刚将话筒拿起来,袁唯山走过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道: “罗书记应该跟钟市长沟通过了。既然钟市长没有新的指示过来,应该还是同意了罗书记的决定;我们照罗书记的指示执行吧……” 这么重要的决定,袁唯山相信萧长华是不敢说谎的。 那是涉及渎职的问题,罗智林震怒之下,将萧长华送进去都有可能。 而罗智林做人做事就是太板正,他亲耳听钟云峰多次抱怨过。 现在罗智林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也应该考虑过如此决定的风险,他们能打电话跟罗智林吵架吗? 袁唯山也相信罗智林这时候应该已经跟钟云峰通过电话,要有争执,钟云峰跟罗智林已经争执过了。 钟云峰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们打电话,应该是没能说服罗智林。 钟云峰都说服不了的事,他们能做什么,找骂吗? 乐建勇明白袁唯山的意思,但他实在叫今夜的事气得够呛,又不甘心这么轻易就叫萧长华得逞,坐回到沙发上,拿起烟点上,不吭一声。 “乐副市长、袁秘书长没有别的意见,我现在就通知陈明启跟两名副总经理先直接到乐副市长房间里来,宣布罗书记的决定?” 萧长华安静的等了乐建勇、袁唯山一会儿,见他们还没有反应,便走到电话机旁,直接拿起话筒,通过内线电话,要陈明启以及另外两名酒店副总经理立即到乐建勇的房间里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散场未了时 这两年酒店效益不是很好,市里今年又给了这么多的招人指标,还要考核酒店的市场业绩,酒店上上下下背负那么大的压力,我,我就一时糊涂……” 站在套房的客厅里,陈明启面对怒气冲冲盯看过来的乐建勇、袁唯山、萧长华,浑身的骨头就像被抽掉,按住桌角勉强让自己站定,磕磕巴巴的说道。 “你他妈说的这是什么屁话?让国家干部去当陪酒小姐?你他妈怎么自己不去陪酒?”乐建勇恨不得将陈明启生吞活剥了,拍着桌子指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不是考虑到影响,都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到过道里去。 乐建勇倒不觉得陈明启的行为有多大逆不道,要是平时他说不定还想尝个鲜,但这次招商洽谈会,作为分管副市长,乐建勇他从头忙到尾,也寄以厚望,心里恨萧长华拿这事搅浑水,却是拿萧长华没撤,对陈明启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不把陈明启他老娘揪过来操,就算好脾气了。 东洲大酒店是市委办直接分管的,萧长华将陈明启等人叫到乐建勇房间里来,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为细枝末节争论什么。 不过,人到来后,萧长华却无意再叫乐建勇在他分管的领域喧宾夺主。 他见陈明启手都哆嗦起来,便勒令他即刻离开酒店,回去反省等候调查: “这件事以后有你解释的机会,现在是执行罗书记的决定。你现在就回去好好想一想,还有哪些工作是做得不到位的,犯过哪些错误。如果有可能,我们还是希望事情能在市委办内部就处理好,不去惊动纪委的同志,也希望你能好好的配合罗书记的指示,不要有抵触情绪。” 萧长华话里藏刀,要陈明启拎清楚分量:配合好工作,可以从轻处理,不然就是一查到底,先搞清楚自己屁股上有多少屎! 陈明启脸皮子都在哆嗦,没敢吭声再为自己辩解。 萧长华又跟两名副总经理说道:“你们现在的工作,一是尽可能召集所有酒店管理人员到现场,包括基层管理在内,宣布市委的决定,协助刘主任做好工作接管,全力以赴协助刘主任做好接下来的接待工作。第二,安排人立即通知所有还在万紫千红工作的实习生回来,尽可能不要有什么惊扰。如果这件事有难度,或者有谁试图阻挠、不愿意配合,可以直接找邓副局长安排警力配合。” 为了搞好这次接待洽谈工作,市公安局专门安排了一名副局长加入接待工作小组,提供安全警卫上的保障;夜里还有几部警车在附近的路口执勤巡察。 刘海鹏与又惊又疑的两名副总经理以及像是骨头被抽掉似的陈明启离开后,萧长华又跟乐建勇、袁唯山说了罗书记指定王行扬临时参与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决定,又问道: “乐副市长、袁秘书长,鸿臣朱玮兴那边怎么说?有没有必要让萧良过去赔礼道歉?或者我过去也行。” 现在不是争是非的时候,这么大规模的招商洽谈会不能中途而废,该低头还得低头。 见乐建勇黑着脸不作声,周康元这时候才插嘴说道:“要么先让小乐过去看看情况,跟鸿臣的合作也是钟市长最重视的……” 周康元这是提醒乐建勇,能不能将鸿臣的人留下来,关乎到嘉乐下一步的发展;萧良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打人,除了嚣张跋扈之极外,未必就没有破坏嘉乐引资的险恶用心。 周康元这是提醒乐建勇,萧良是年纪轻轻,毛都没有长齐,但能创办宿云生物,他们真不能随便将他当成一个性情乖张的人看待。 “袁桐,你跟小乐过去看看朱玮兴那边情绪有没有安抚下来。”袁唯山见乐建勇还在气头上,就直接跟儿子袁桐说道。 “嗯。” 袁桐点点头,推了推还有些发蒙的乐宥一下,拉他出了房间。 从市委书记罗智林指示撤换东洲大酒店的总经理人选,袁桐就知道事情完全超乎他与乐宥所能掌控的层面了,刚才乖乖坐在客厅的角落里,也没有他们插嘴的机会。 听周康元的提醒,袁桐也觉得不应该再给机会让萧良跟朱玮兴接触了。 这狗东西明摆着是想破坏他们跟鸿臣的合作机会,现在只能是他们尽可能将朱玮兴安抚住,不把事情搞大条了。 ………… ………… 这次接待活动极其重要,酒店管理人员几乎都在酒店值班,或直接睡在酒店的宿舍里。 萧长华在乐建勇房间坐了一会儿,等酒店管理人员都召集起来,又与王行扬赶去会议室,宣布市委决定,安抚住惶惶不安的人心,尽可能将陈明启免职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程度,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接待安排。 东洲大酒店乃是市委办下属企业,是市委市政府的接待酒店及会议中心,萧长华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兼市委办主任后,就是东洲大酒店的分管领导。 虽然上任分管的时间不长,但说话的威信还是有的。 陈明启都直接撤职了,酒店安排人前往万紫千红将实习生召回,俱乐部那边也没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刁难。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还是有几分清高傲气的。 明明是进了东洲大酒店,却被安排到万紫千红夜总会实习,之前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将实习生都召回,也是先集中到会议室,萧长华宣布市委会严厉调查处置整件事,就让她们解散或下班回家或回宿舍。 这一通忙碌过后,都快十二点了。 见乐建勇、袁唯山还没有派人通知他安抚朱玮兴的迹象,萧长华就给罗智林打电话汇报了目前为止的处置情况,然后走回到酒店大堂。 有一阵子没见面的钱少斌,这时候也坐在大堂里。 “万紫千红”也不敢对实习生剥削太狠,钱采芸她们正常过了十一点就可以离开。 太晚都不见两个女儿回来,钱少斌当然不放心,就让妻子收拾夜宵摊打烊,他骑着自行车赶到东洲大酒店来。 “走了走了,都快困死我了!”萧良站起来打着哈欠说道。 “你这个混账东西,就不怕把事情搞砸了,谁都下不了台?”萧长华瞪了萧良一眼,低声训斥道。 “我不把他们拿捏得死死的,会一脚踹出去,给哥出气?”萧良撇撇嘴,笑道。 “朱玮兴那边安抚住了?”萧潇还是担心,问道。 “还没有消息,不知道他们那边什么情况。”萧长华说道。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萧良笑道, “孙仰军、乐宥几个狗东西他们所图甚大,他们受再大的委屈,都不会让我‘奸计’得逞的。他们这次死活都会劝朱玮兴留下来的!留不下来更好。朱玮兴说到底也是小杂鱼一个,传出来也只是跟地方上的纨绔子弟争风吃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萧良又跟钱少斌说道:“钱叔,你们把自行车扔我跟我哥的车后厢车里,我们送你们回去。我们折腾到现在有点饿了,我们到蒋家园后街随便找一家吃夜宵去?”问他爸,“爸,你现在不能走开吧?” “我能走开个屁!”萧长华气得忍不住吐脏口。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此时兵行险招的妙处了!” 萧良没良心的笑了起来,拉他哥一起出大堂, “乐建勇、袁唯山、周康元现在看到你,铁定贼不顺眼,你现在就别急着凑过去找骂了。你看爸气成这样子,估计是差点没跟乐建勇、袁唯山他们动手。你先跟我们出去避避风头,给他们一点消气的空间!” “快他娘滚蛋,留一屁股屎给我擦!”萧长华气得将小儿子萧良往外赶。 “那我明天还要过来露脸?”萧良问道。 “你还有脸过来?”萧长华心想萧良明天跑到大酒店来露脸,乐建勇、袁唯山他们看到心肺子都有可能气炸了。 还有一个,朱玮兴此时是没有发作,也没有说让他们过去“赔礼道歉”,但叫萧良回避一下,也算是给那边留些颜面。 至于罗智林那里,萧长华看时间也很晚了,也不想这时候再拿这事请示汇报。 萧良他也懒得跟乐建勇、袁唯山这些阴狠的老狐狸唱对台戏,心太累,能不被抓过来当差真是再好不过,当下就吹着口哨,与许建强以及他哥他们走出酒店大堂,纨绔气十足。 东洲大酒店颇为气派,大堂高逾十米,贯通建筑一二两层。 郑大强就藏身二楼的立柱后,视线越过栏杆,目睹萧良等人从酒店大堂扬长而去,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这时候李刚从过道另一侧走过来,郑大强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以防叫萧长华觉察到他们在暗中偷窥。 郑大强打通陈明启的关系,不仅租下大酒店的场地开设万紫千红,甚至酒店内部二楼的洗浴理发中心也是他暗中承包,安排七八名漂亮的女孩子在里面坐班,平时都交给李刚打理。 郑大强与李刚回到洗浴部独立的办公室,问道:“你见着陈明启了,他是怎么说的,萧长华有没有可能买通?” 萧长华通过酒店内部,要求所有实习生立刻全部从万紫千红撤出,郑大强当然不敢阻挠,但他今天被这么狠削面子,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还是其次,刚投资三四百万装修年后刚开业的“万紫千红”,要是因为陈明启的撤职而被取缔,他的心得痛死。 因此看到陈明启前脚从酒店离开,郑大强就安排李刚跟到陈明启家了解情况,他则始终盯着酒店这边的动静。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东洲市的狗屎 李刚也是才从一公里外的陈明启家小跑步赶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恐怕有些难度。陈明启建议我们先把洗浴部撤出去,至少要把我们的人立刻都撤出去,避免搞出大案子。要是这事被抓住把柄,那就是大麻烦了,市里根本不可能找到人能保我们。这个萧长华,原先是前市委书记陈富山的大秘,陈富山倒的时候,他前后被调查了半年,愣是没有抓到半点把柄,最后只是抓了一些小过失,免职到党史研究室工作,还享受副处级待遇。这次又不知道吃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攀上新市委书记,一举提了正县处,而且还是含金量最高的正县处级之一。” “这天下还真有不偷腥的猫?”郑大强蹙着眉头问道。 “陈明启是这么说的,也劝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萧长华的大儿子,也就是先进包厢发生冲突的那个,目前在狮山县工作,还算不了什么,但萧长华的小儿子萧良,就是那个在包厢里对你呲牙的那个狗杂碎,真的很有些牛逼了,据说市委书记都惯着他。他去年创办一家公司叫宿云生物……” “宿云生物?什么鬼?”郑大强脚踩黑白两道,对工商界正儿八经的事,反倒不熟悉,就觉得这家公司名称听着耳熟。 “就是卖‘脑健灵’的那家公司,”李刚此时也犹难掩内心的震惊,啐骂道,“可能全市的狗屎都叫姓萧的这家给吃了,听陈明启说,这家公司仅去年春节,就狂捞了两三千万。萧长华能不能被钱买通,真不好说,但至少我们出不起那个价了。” “‘脑健灵’是这孙子创办的?”郑大强愣怔半晌,才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郑大强之前在田家营一带打拼,有些上不了台面,平时交往的都是街道社区干部以及基层警察,市里也是偶然的机会才攀附上陈明启的关系。 他对东洲最高层的权力关系真不是很了解。 他之前还以为有陈明启当靠山,就足够他们将场子开下去了,都没有刻意去了解陈明启更上一层萧长华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萧良那样的张狂德性,纯粹是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铁板! 李刚心烦意乱的继续说道:“这孙子仗着新市委书记以及狮山县委书记唐继华这些人撑腰,平时行事就非常的张狂;陈明启话说得很难听,要我们不要去招惹这人,以免将大家都拖下水。对了,陈明启在离开大酒店之前,跟乐副市长的公子碰过头,听说这孙子之前在包厢里,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殴打了那个香港客人。乐副市长、袁秘书长知道这事后,都快气炸了,但汇报到市委书记那里,就是不处理这孙子;市委书记还因为陈明启跟我们的事,直接停了陈明启的职。乐副市长他们现在担心香港客人明天可能会炸锅,都急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郑大强愣了半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突然觉得那孙子当时在火头上,没有给他好脸色才是理所当然的…… 尼玛,都是什么神仙跑到他的地盘上打架啊? “我们怎么办?”李刚问道。 “先把洗浴部这里的人都撤出去。夜总会那边,你给盯紧了:所有陪酒的都给我规矩起来,谁敢在包厢里脱光衣服,直接赶出去;那事更不能在店里做!”郑大强蹙眉沉吟片晌,说道,“陈明启那边你先盯着,看什么时候方便,让他帮忙请乐副市长的公子出来吃顿饭!” “嗯!”李刚也觉得他们之前混的档次太低了。 陈明启这个他们以为牛逼到不行的人物,竟然就因为别人一句话,说撤职就撤职,连他妈泡泡都不敢吐一个。 他们做的这些事,真要哪天案发,以往称兄道弟所结识的官员干部,能管个屁用? 乐宥喜欢图新鲜,万紫千红刚营业两三个月,就过来玩了好几次,几乎每次都带女孩子走,出手也豪气,李刚觉得真要抓住这层关系,他们的生意才能真正做得长久。 他听陈明启说乐家生意也做得很大,现在就担心乐宥未必愿意搭理他们…… ………… ………… 钱少斌家的夜宵档已经收摊了,但现在气温渐暖,过十二点蒋家园后街还有好几家夜宵档生意兴隆。 “不管2.23劫持案有没有内幕,但事态演变到那一步,哥你也是清楚缘由的;而东洲大酒店实习生的问题,也可以管窥东洲有些事已经到了非下猛药不可的地步了,” 坐到一家夜宵档里,见他哥情绪稳定下来后,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萧良跟他认真说道, “今天这事,说到底也是罗书记认识到这点,才果断下决心处置陈明启的。我们要做的,就是配合罗书记、唐书记,将獠牙与利爪露出来。最终这个尺度,罗书记、唐书记他们会把控好的,我们不用操心太多。你看许哥,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是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许建强感慨道。 许建强可不觉得萧潇此时还心绪不宁、忧心忡忡,就是表现弱了,实在是萧良的气场太强、太镇定从容了,这根本就不是常人能达到的高度! 真要是他处理今夜发生的这些事,许建强远不觉得他能做到萧良这般镇定若闲。 这时候有几个船机厂的工人下中班过来吃夜宵,看到钱少斌站在这家夜宵档前点着菜呢,很是意外的打招呼: “钱工,你家夜宵摊怎么今天不摆了,还跑到这里来吃夜宵?” “整天给你们当牛做马,我就不能歇一两天啊?”钱少斌笑道。 “你摆夜宵摊赚大钱,还叫给我们当牛做马啊?你要真想为大家服务,那你就回厂子里来,”工人开玩笑说道,“你倒图了痛快,说不干就不干,没想到我们还在厂子里受苦受累啊,天天受那帮孙子的鸟气,钱却赚不到几个!” 钱少斌到酒店,萧良既不可能多正式给钱少斌、钱采薇介绍许建强的身份,也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将钱少斌的老底子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却是船机厂工人的工作服胸口有“东洲船用机械一厂”等字样,许建强有些意外,低声问萧良:“老钱原本是船机厂的?” “船机厂的高级工程师,总师办副主任,也是正科级,跟船机厂领导闹矛盾,不可开交,一气之下就跳出来摆夜宵摊了——好像办的也是停薪留职,都快有十二个月了吧!”萧良说道。 停薪留职一般是十二个月为限,到期要么正式辞职,要么返回原工作岗位,少数特殊情况可以再延长十二个月。 以钱少斌跟郭晋阳等人的矛盾,之前没有直接辞职,而是先办停薪留职,估计也是有不少人劝,但真等到十二个月期满,谁还想劝钱少斌不辞职,重回原工作岗位就难了。 萧良也有些为这事头痛,他现在没有精力搅和到船机厂这破烂摊子里去,又担心钱少斌从船机厂正式辞职,将失去一个好的抓手。 “罗书记说过上任前,省纪委就接到好几封举报信反映船机厂的问题,会不会老钱也有参与?”许建强小声问道。 钱采薇之前到酒店说了一些话,有提及钱少斌私下抱怨过罗智林吃干饭不干事,许建强当时还觉得奇怪,罗智林才刚到东洲上任两三个月,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对他什么抱怨? 这时候才猜测钱少斌应该是看到罗智林上任后,对举报的事一直没有给予正面回应,才心生埋怨。 萧良点点头,说道:“应该是吧。” “你们在嘀咕什么?”钱采薇跟她妹坐对面,见在夜宵摊坐下来,萧良就跟他哥萧潇以及许建强嘀咕不休,好奇的问道。 “许哥好奇都这个点了,这边还这么热闹……”萧良胡扯道。 钱采薇没搭理萧良,明摆着在胡说八道。 钱少斌点好酒菜,坐回来问萧良:“你爸现在调任市委办主任?” 在东洲大酒店里,都没有顾上说几句话,这时候钱少斌忍不住问起这事。 “嗯,我爸工作刚调整都不到两个月,东洲大酒店也正好归市委办分管,所以在今天这事上能说得上话。”萧良说道。 “哦……”钱少斌应了一句,却若有所思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采芸今天可真水灵啊。这是东洲大酒店的工作服吗?可真是时髦啊。”几个工人坐隔壁桌,盯着钱采芸的工作服啧啧赞道。 钱采芸身上穿的还是万紫千红夜总会的制服,虽然没有多透,却是收缩性很强的薄布料,将钱采芸青春娇盈的身材完美无暇的衬托出来。 今天真可以说是兵荒马乱,钱采芸也忘了要先回宿舍将制服换下来。 钱采芸这时候只能尴尬的蜷住身子不言语。 “你今天动手打了香港客人,不会有什么事吧?”钱采薇知道包厢里发生冲突的具体细节,也是难免会很担心事情有很严重的后果。 “有没有事,得等明天才知道,”萧良笑道,“当然了,我现在也算得上一个小官二代了,当然也要做些浑蛋事才符合身份啊。今天动手打那个狗玩意,就是测试一下我这个小官二代的上限。” “呸,”钱采薇瞪了萧良一眼,说道,“你小时候比你哥老实多了,怎么现在却比你哥油腔滑调多了?” “那是你没有见过我哥油腔滑调的时候。”萧良说道。 “……”钱采薇忍住没有给萧良一个白眼,跟萧潇说道,“你弟弟真是没有以前可爱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包厢里的撤资密谋 乐宥与袁桐赶到青年路船长酒吧的包厢,拿起一只玻璃杯,倒满轩尼诗,负气一口饮尽,给朱玮兴赔罪道: “我对不起朱哥,我没能替朱哥出这口恶气,是我无能!我先干三杯给朱哥您赔罪!朱哥你今天有什么气,都撒我头上来,我乐宥有半句废话,就是狗|娘养的!” “可以了,别喝多了,”沈君鹏从乐宥手里将酒瓶抢过来,阴沉着问道,“现在到底怎么一个情况?” “罗书记已经知道萧良刚才的作为,但没有要处理的意思。恰好夜总会这段时间缺人手,从大酒店借用了几名实习生,萧长华就借这事大做文章转移大家注意力。罗书记连夜撤了原大酒店总经理陈明启的职,换了萧长华的人接这个位子!”袁桐说道。 “什么,罗书记这么纵容姓萧的?” 夜总会的冲突爆发后,乐宥、袁桐去找乐建勇、袁唯山,朱金奇与沈君鹏、孙仰军以及今天一直等候在市里的张健、周健齐、罗学嘉等人,陪了朱玮兴在船长酒吧坐了两个多小时。 朱金奇以为不管怎么说,罗智林知道夜总会的事情后,哪怕再偏信偏爱姓萧的,总得给朱玮兴一个台阶下,万万没想到他们从万紫千红离开,才短短两个多小时,形势变化竟然越发复杂起来了。 “你父亲跟袁秘书长是什么态度?”孙仰军阴沉着脸问道。 “我爸跟袁秘书长肚子都快气炸了,在房间里都指着萧长华的鼻子骂娘了,但萧长华也是茅坑里的石头一个,真TM又臭又硬!现在关键还是罗智林死顶那个狗东西,我爸跟袁秘书长再生气又能有什么办法?”乐宥气鼓鼓的坐到沙发上说道。 “罗书记是真不怕今天的事捅出去,香港投资洽谈团明天一早就炸锅,一点都不考虑这个后果?”朱金奇他没有接触罗智林的机会,一直以来都是照常理揣测罗智林这个人,他这一刻也迷糊了,疑惑不解地问道。 “罗智林以前在地方上绰号就叫‘罗蛮子’,最早在建阳当县委书记,动不动就想挖别人的老根,才干了一任,没能在地方扎下根,灰溜溜被赶回到省里,但奈何省里就有人喜欢用他!” 沈君鹏沉声跟朱金奇他们略加解释道, “而这次招商活动,是钟市长他一力推动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出这么大力——听说罗智林本身就对这次招商活动有些小意见。姓萧的如此张狂,他还护短,很可能是故意做给钟市长看的吧?” 袁桐看了坐角落里的朱玮兴一眼,沈君鹏这是故意将罗智林与钟云峰的分歧矛盾说给他听的。 “钟市长那边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问吧?”孙仰军沉吟着问沈君鹏。 沈君鹏拿出手提电话,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他们拉朱玮兴到包厢里就是喝酒,连音乐都没有放。 孙仰军他们能清楚听到沈美婷慵懒的声音传出来:“你们今天又闹哪出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没什么紧要的事,我可不帮你传话。云峰刚接到罗智林的一通电话,挂了电话就将烟灰缸给砸了,到现在都还气鼓鼓的,没给我好脸色看呢!” 袁桐与孙仰军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能猜到在今夜这件事上,钟云峰跟罗智林肯定有分歧,但也没有想到分歧会这么严重。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钟云峰与罗智林分歧一旦公开化,对他们是利是弊,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袁桐也拿起玻璃杯,举向朱玮兴,说道: “……萧良嚣张跋扈,我们是早就领教了,以往也没有少跟他们起冲突;就连沈总、孙总、乐总也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在这孙子那里吃到不少的气。不要说周县长早就被那孙子当面肆无忌惮的顶撞过,你想想孙总家里也是出过副省部级的,什么时候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不过,有时候我们实在不得不顾全大局啊。像今天的晚宴,我们哪里愿意跟这孙子同桌喝酒啊,还不是为市里的工作,不得不忍气吞声?有时候真的瞅这孙子一眼,我们都心烦得不行。也是实在不想理萧家这种德性的人,就没有想着跟朱总说萧潇跟萧良是兄弟,没想到他们仗着罗书记撑腰,竟然无法无天到这地步。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错完全在我们,朱总要怎么罚我们才能消气,我们都认……” 袁桐将一杯轩尼诗一饮而尽。 他酒量不小,但四两洋酒猛然灌下来,喉咙眼像火烧,差点喷出来,眼泪都呛出来,脸涨得通红,却显得诚意更足。 过去两三个小时,朱玮兴内心承受的耻辱感也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 当然,就连孙仰军也被萧良指着鼻子骂娘,有了一个直接同仇敌忾的,不至于叫他觉得此时跟孙仰军他们坐在一起喝酒很没脸面。 他现在冷静下来,也能将一些事想透。 这次投资洽谈团,虽说鸿臣分量够大,但还有另外三家实力比鸿臣,比他朱家更强。 再说了,香港富豪圈也绝非和气一团,甚至明争暗斗更是暗流湍急。 现在萧良背后有市委书记罗智林这种级数的人物强硬撑腰,朱玮兴没有办法让东洲市这边强迫萧良这狗东西低头,更不要说让大陆公安将这狗东西抓起来吃几天牢饭了。 他是可以将这事告诉他爸,甚至也可以进一步找东洲市委市政府严厉交涉,宣布鸿臣撤出这次的投资洽谈,但不大可能指望其他投资商代表会跟他们同进退。 最终的结果,这事只会给香港富豪圈多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说笑话。 不过,将一些事想明白是一回事,但将胸口的恶气咽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朱玮兴眼神阴戾的看了沈君鹏、孙仰军一眼,说道:“那个许建强,你们之前都很推许的,他跟那个姓萧的孙子似乎要比跟你们亲密啊?” 孙仰军看了沈君鹏一眼。 沈君鹏没有作声。 一是在场他地位最高,没有必要为了安慰朱玮兴惺惺作态多说什么。 二是他这些年在香港闯荡,与许建强只能说是认识,关系谈不上多亲密。 却是孙仰军与许建强打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君鹏实业参与对泛华的投资,说到底还是孙仰军的游说。 今天除了朱玮兴挨了一脚,孙仰军被萧良指着鼻子骂娘,可以说是受到羞辱最强烈的那一个! 孙仰军叹了一口气,跟朱玮兴说道:“我也不知道许建强吃错了什么药,之前就劝他不要跟这姓萧的搞到一起去,跌架子;我更没想到今天这个局面,他还视而不见……” “看来孙总的劝说没有什么效果啊。”朱玮兴阴阴的说道。 “有些人拉是拉不回来的,”沈君鹏这时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这么好的市场机遇在眼前,我们想扩大对嘉乐的投资,但我现在手里有好几个项目同时在运作,资金也有限,我就在想,是不是应该撤出对泛华的投资……” 孙仰军为难起来。 他虽然被萧良指着鼻子骂娘,也气得浑身发抖,许建强最后竟然还跟姓萧的凑在一起,他内心不可能没有怨恨,但如果说现在就从泛华撤资,他还是难下决断。 “云峰都气成那样了,虽说没有直接跟罗智林翻脸,但最终不可能尿到一只壶里去,” 沈君鹏拍了拍孙仰军的肩膀,说道, “现在许建强跟罗智林走得很近,他在省经贸委工作时,就跟唐继华交情匪浅——今天这个局面,他可以说是做出实质性的选择了。你要觉得为难,可以暂时不动,我先撤回对泛华的投资。” 沈君鹏与许建强交情不深是一方面,同时对泛华综批市场目前的经营方针也不满,但提了几次,许建强那边无动于衷,他心里就更不满了。 当然,以前不满归不满,沈君鹏也不觉得到需要撤回投资的地步。 今天的事令钟云峰与罗智林分歧加剧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想将鸿臣挽留下来,必然要做更实质性的表态。 沈君鹏可不觉得有必要为了不值钱的脸面,再拖泥带水下去。 “我肯定跟老沈共进退。”孙仰军下定决心说道。 “行,这事我给许建强打电话说,你不用为难。有时候决断还是要做的,不能再磨磨蹭蹭下去,不然再要让别人以为是我们在纵容他们胡作非为!” 沈君鹏又跟朱玮兴说道, “为你这事,钟市长都差点跟罗书记翻脸,但可惜没能说服罗书记。我们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啊,很多时候也是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出面说些‘你好我好’的话。” “有沈总这句话,今天这情我领了。”朱玮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电话还是我来打吧,”孙仰军知道有些事情他不能缩头,拿起手提电话,又跟坐在角落里的妹妹说道,“你这两天就从银花苑搬出来……” 朱祎琳很清楚朱玮兴看似彬彬有礼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性情,得知他跟东洲的纨绔子弟起冲突,内心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半夜跑出来安抚朱玮兴。 朱祎琳已经歇下,孙菲菲却勉为其难的被她哥拉了出来,现在看到事情突然发生到这个地步,心里难受,也只能默默点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那么完美的一夜 见许建强神色异常凝重的放下手提电话,萧潇关切的问道, “孙仰军在电话里说什么?” 许建强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跟萧良说道:“孙仰军说他跟沈君鹏决定从泛华撤资。” “这确实是值得喝一大杯酒,”萧良拍着桌子,举起酒杯,说道,“今天总算完美了!” “……”许建强苦笑着摇了摇头。 嘉乐走到这一步,背后藏着怎样的龌龊,他都多次提醒过沈君鹏、孙仰军,然后沈君鹏、孙仰军却不以为然,甚至在2.23劫持案发生后,比原计划更大的规模注资了嘉乐。 在那之后,许建强是明白孙仰军、沈君鹏终究跟他不是一路人,但不管怎么说,他与孙仰军是穿开裆裤就结下的交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们提出撤资,那就原价退给他们——”萧良没良心的说道。 “该给他们的投资收益,还是要给的。他们提供的这笔资金,对泛华过去半年的发展,还是至关重要的!”许建强说道。 喝下一杯啤酒,萧良与许建强站起来,跟钱少斌一家告别,又跟他哥说道:“我坐许哥的车回云社,你等会儿也别酒后驾车了,车扔这里,等会儿打车回酒店吧!” 从夜宵档出来,萧良钻进停在路边的帕萨特,劝许建强道: “沈君鹏、孙仰军撤资,你回去就连夜赶一个协议出来,争取明天就快刀斩乱麻,把这事给敲定了。然后,我们再看看,这次泛华有没有引进港资的机会。泛华的发展规式,可能在内地还比较新颖,没有做出效果来之前,得到认可度可能不高,但香港从五六十年代经济就飞快发展起来,跟世界联系也极紧密,相信应该还有识货的。至于撤资的报价,我觉得你也不用跟他们太客气:泛华要发展得更快更好,太缺资金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不能浪费太多。再个,今年保健品市场已经严重过热了,你补偿他们太多的资金,他们也都是投到嘉乐里去,很可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让他们现在想办法多坑点鸿臣的。你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他们。” “你突然出手收购溪口镇果汁厂,不是进一步扩大‘脑健灵’的产能?”许建强问道。 “一二三厂产能扩张完成,年产能突破十二亿瓶,我敢奢望‘脑健灵’明后年的销售额突破八十亿?不是说这绝无一二可能,但太剑走偏锋了,而且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萧良笑道,“你知道我的,我从来都不是剑走偏锋的风格。” 见萧良以不剑走偏锋的风格自诩,许建强只能“呵呵”以对。 萧良笑道:“建设二厂,收购三厂,都是为新的品类准备的。宿云生物要发展壮大,不可能就依赖于‘脑健灵’一种产品,后续会源源不断开发新的产品,也不会一头扎在保健业行业里不出来。今天太晚了,这两天我们有时间再好好聊聊!” ………… ………… 萧良下车走回到梅坞街十九号,都快凌晨两点钟了,月色下却见张斐丽鬼鬼祟祟站街边探头往里看,萧良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张斐丽吓了一跳,跳出去好几尺去,转头看到萧良,捂住胸口,叫道:“吓死我了,心脏都要炸掉了!你个鬼啊,怎么突然从后面冒出来?” “我摸摸,真吓着了?”萧良伸手过去。 “还能骗你?”张斐丽让萧良的手贴到胸口,让他感受“砰砰”乱跳的心脏,真是魂差点被吓飞了,但也抓紧萧良的手,防止让他的手伸到别的地方去乱摸。 “你这时候偷偷摸摸在这里干嘛?是来捉奸的,看我是不是带别的女人回来?”萧良好奇的问道。 “谁没事有兴趣捉你的奸?”张斐丽横了萧良一眼,说道,“夜里都要快到十一点,都准备休息,还给我哥突然揪去帮他们排版做资料;这个点才忙完。我夜里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钥匙,怕吵到何雪晴、何红她们,就想着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就睡这里。好了,我现在只能吵醒何雪晴、何红她们帮我开门了,你也早点睡吧,不早了。”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萧良搂住张斐丽纤盈的腰肢,“嘿嘿”笑道。 几次在边缘上试探,张斐丽自知再过火一些,她也不可能把持得住,因此就变得很机灵,自从生病那夜过后,就不敢轻易给萧良搂上床的机会,更不要说做别的事了。 萧良将张斐丽拉进院子,双手伸进张斐丽单薄的衣襟,触摸令他心脏一阵阵发紧的细腻肌肤,就迫切不及待将张斐丽压在院门后亲吻起来。 “唔唔!”张斐丽抗议了两声,很快就沉迷在情人的热吻之中。 腰肢丰盈柔滑,仿佛绸缎般,还有着迷人的腰涡。 萧良总是习惯将拇指摁在腰涡处,手掌下探抚摸那两瓣饱满的隆起。 张斐丽夜里出来,是比较宽松的家居服,裤子是松紧带,萧良手很容易就伸了下去。 张斐丽睁开眼睛,牙齿轻轻咬住萧良的嘴唇。 今夜发生那么多的事,萧良内心再稳如老狗,也是波动得厉害,令他这一刻情念越发炽烈膨胀,更用力的将张斐丽抱紧在怀里。 张斐丽内心也一直渴望将自己一切毫无保留的付出来,这一刻心也化了,沉醉在萧良的热吻之中,几乎都没有察觉到萧良将她的裤子褪了下来。 “斐丽……”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是在一阵阵难以自抑的悸动中,听到何红就在院门外,张斐丽陡然惊醒过来,将身后的萧良猛的推开,慌手慌脚将裤子提起来,回应何红: “何红姐啊,你这么晚还没有睡啊,你怎么过来了?” “你出门的时候忘了拿钥匙,我刚看到你办公室里的灯熄了有一会儿,还没见你回来,就过来找你,” 张斐丽夜里忘了带钥匙出门,何红就熬着没有睡下,想着等张斐丽回来好给她开门,却不想等到张斐丽办公室里的灯凌晨两点钟才熄,却过了有一会儿还没见人回来。 何红担心张斐丽走夜路遇到什么坏人,不放心找过来。 这时候听到张斐丽在梅坞街十九号院子里的声音有些慌乱,何红又忙说道: “……你有事先忙着,我把你钥匙挂外面门上,我先回去了。” “我过来跟萧良说些事;你等等我,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去。”张斐丽慌乱说道。 萧良难以置信的看着做贼心虚的张斐丽真要将他丢下不管,捏住她滑滑的下巴,抗议她管杀不管埋。 张斐丽帮着萧良将裤子提起来,温柔的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就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听着张斐丽与何红走远的声音,萧良抬头看着夜空,无声咆哮着。 萧良无奈洗漱睡下,一觉醒过来都已经七点钟了,看堂屋没有张斐丽送过来的早餐,还以为她昨天夜里睡迟了,这时候也还在床上。 萧良就赖在床上守株待兔,等着张斐丽上门拖上床正法,却不想他睡了一个回笼觉,醒过来都十点钟了,也没见张斐丽的人影出没。 萧良走到客厅,拿座机打张斐丽办公室里的电话:“你人呢?怎么一早就没看到你的人影?” “我一早就到公司了呀?”张斐丽在电话里装疯卖傻的反问道,“我在办公室里呢,你过来就能看到我的人影。” “我等你一早上,昨天夜里没完成的事,咱们是不是继续?”萧良问道。 “昨天夜里我们有什么事?我昨天从溪口回来,我们就没有碰过面呀,你是不是记岔了,还是跟别的什么狐狸精发生了点什么,却搞混到我身上来了?”张斐丽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失忆了啊?好可怜啊。那我帮你回忆回忆:我把你拉进院子里,先把你摁到院门后……”萧良笑着说道。 “呸呸呸,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你肯定是记错人了,要么就是做梦。你快点将少儿不宜的梦忘掉,别想把跟别人做的事栽赃到我头上来。”张斐丽娇声道。 “我还没开始说呢,你怎么知道少儿不宜了?你是不是也做了同样的梦?你过来,我们继续做梦好不好?”萧良死皮赖脸的求道。 “我才不要做那样的梦。对了,你快点起床,别睡懒觉了,”张斐丽说道,“你哥刚才打电话到公司里来,催你现在就去市里,说罗书记已经到酒店了,等你过去!” “啊?”萧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发生昨夜那些事情后,他怎么都要回避一下,以免乐建勇、袁唯山以及朱玮兴、孙仰军这些人看到他炸毛。 就算罗智林要见,也没有必要在东洲大酒店碰面,罗智林这是点名要他继续参与后续的招商洽谈? 萧良沉吟片晌,拨打许建强的手提电话,片晌后都不见许建强接电话,决定洗漱过先去市里再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点名继续参加大会 萧良昨天夜里将车扔蒋家园后街,洗漱过到老街路口叫了一辆载客的摩托车,赶到蒋家园后街,然后开车赶到东洲大酒店。 上午的活动,主要是请了省里的专家,在酒店的会场里给投资洽谈团的客人讲解内地招商引资相关的法律法规以及国家、省市出台的最新优惠扶持政策。 萧良直接到狮山县接待小组的房间找到他哥,才知道罗智林上午忙完别的事后,为安定人心,特地抽出时间赶到东洲大酒店,视察接待期间的酒店工作,这时候正与他爸以及王行扬等人,在别的会议室里跟酒店职工代表谈话。 狮山县接待小组的工作人员,包括阳旭辉、李博在内,都到讲座会场服务去了——阳旭辉、李博都已经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就没有让萧潇去会场,避免碰到鸿臣的人,或碰到乐建勇、袁唯山他们触霉头,而是留在狮山县接待小组办公专用的房间负责联络工作。 萧良了解一些具体情况,问他哥:“周康元他回狮山了?” “昨天连夜就回去了,应该是不想掺和太深。狮山的接待任务原本主要就是阳常委、李县长两人负责,周这次过来也是专门捧嘉乐的场,” 萧潇坐在窗台上,说道, “上午的会场,没看到朱玮兴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身影,有可能直接去狮山了,但朱鸿召、朱祎琳还是出席了,我偷偷站旁边看了两眼,没有看出朱鸿召有什么异状,兴许还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看来孙仰军、乐宥把人家安抚得很好嘛,”萧良跷着二郎腿坐沙发上,很放松的问道,“许建强上午过来了吗?” “你上午没有联系许建强?”萧潇疑惑的问道。 “昨天那么晚才回去,我一觉睡到十点才醒,你打电话说罗书记要见我,我打了一通电话给他,没见他接,就匆忙赶来市里了。”萧良说道。 “许哥八点多钟就到会场了,遇到孙仰军聊了几句,之后就直接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萧潇说道。 萧良拿起写字台上的座机话筒,拨外线给许建强,这时候许建强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问道:“我哥说你上午就到了,怎么又走了?孙仰军跟你说啥了?” “我都没好意思太急着将撤资合同草拟出来,但早上到会场遇到孙仰军,他又提了这事,我就赶回来拟撤资合同。我赶回来时匆忙,手提电话都落车里了,才拿过来看到你打电话过来,”许建强在电话里闷闷的说了他今天与孙仰军相遇的情况,又好奇的问道,“你人在哪里,我打电话到你公司,怎么说你又去大酒店了?” “那你让周华拟合同吧。罗书记到酒店了,点名要我过来的。”萧良说道。 “啊?”许建强在电话那头也是一愣,随即说道,“合同草稿起草差不多了,我这边打印一份就赶过去!” 半小时后,许建强拿着草拟的撤资合同赶到酒店。 这时候罗智林跟酒店职工代表的座谈会刚好才结束。 许建强就让助理周华拿着撤资合同草稿去找孙仰军,看孙仰军有什么更具体的修改意见,他与萧良、萧潇先去见罗智林。 了解到孙仰军、沈君鹏昨天夜里就提出从泛华撤资的事,罗智林沉吟道:“没想到萧良昨天这么一折腾,还有这样的效果——这样很好。” 就算没有萧良提供更具体详细的内幕,2.23劫持案发生后,或者说对2.23劫持案公安机关公开调查出来的背景有所了解,正常的投资人也都应该对嘉乐避而远之、退避三舍了。 昨天晚宴过后,钟云峰临时拉他给嘉乐站台,撮合嘉乐对接鸿臣的引资项目,罗智林内心是非常不满的。 这也是他昨天夜里坚持立刻撤换东洲大酒店总经理人选,没有听从钟云峰劝阻的一个关键原因。 沈君鹏、孙仰军要投嘉乐,是独立的商业决策,罗智林不能去阻拦;而在他到东洲上任之前,沈君鹏、孙仰军就与许建强有商业上的合作,罗智林也不可能说拆散他们。 不过,孙仰军、沈君鹏主动提出要从泛华撤资,罗智林则认为这是一桩好事。 有些事发生了,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或者不合作问题了,是性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昨天的事,我得跟罗书记您检讨。我做事太鲁莽了,昨天也是邪火上头,做事完全不计后果,差点影响到市里的招商引资大计。”萧良检讨道。 “真要有影响,也没事。今年市里引进外资目标是一亿两千万美元;这次集中搞这么大规模的招商洽谈活动,市里怎么也期待能谈成三千万美元项目落地。好吧,有了既定的目标,你昨天的行为有可能造成多少负面影响,我们就可以量化了,最后差了多少没有完成目标,我就可以找你算账,”罗智林笑着问萧长华,“我这不能算为难萧良吧?” “他享受了地方发展的红利,就得为地方发展多做点贡献。”萧长华笑着应道。 “看来接下来几天交流活动,我想不卖力也不行喽?”萧良说道。 “那肯定的,至少你这次不能跟我耍滑头了,”罗智林说道,“咱们也得事先说好了,宿云生物今年新增的投资额度,可不能算到这里。” 没想到发生昨夜那些事后,罗智林还是坚决要萧良参加后续的洽谈活动,许建强都很意外,但心里又想,或许这才是罗智林真正的脾气吧? 罗智林又跟陪坐在一旁的王行杨说道:“行扬,你还不知道长华家小子,企业做得很大吧?” “略有耳闻,但宿云生物具体发展到多大规模,我还不是很清楚。”王行扬说道。 昨天突发那样的状况,王行扬面对机遇,他肯定也不会退缩的,但他之前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罗智林,对罗智林是怎样一个人,并不了解。 王行扬照常理揣度,以为罗智林即便初来乍到无人可用,不会立马将萧长华踢到一旁去,但对动辄就捅出那么大篓子的萧长华、萧良父子,总归会心存不满的吧? 王行扬却完全没有想到,罗智林对萧良昨天的鲁莽举动,竟然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都不觉得整件事搞砸了就有多大问题,暗感他真的还是得好好了解、研究这个新上任的市委书记啊! 但说到对萧良的了解,王行扬只能说略有所知。 他担任过狮山县副县长,即便离开狮山县有两三年了,为人性格不为前市委书记严锋所喜,回到市里只能坐冷板凳,但他在狮山还是有些信息源的。 不过他目前听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有说萧长华儿子一年赚好几百万,有说一年赚一两千万的——传闻比实际情况缩水太多,实在是这个年代人们的想象力有限。 一个春节就赚六七千万,骗狗呢? 虽然“脑健灵”的广告在东洲也有铺天盖地之势,但王行扬之前则以为他听到的这些传言都有不同程度的夸张。 东洲做保健品的厂商又不是只有一家两家,又不是只做了一年两年。 这个行当真要这么好赚钱,东洲在这个行当里不早就有十几二十个千万、亿万富翁了? 不过,王行扬也确实没有非常靠谱的信息源,面对罗智林的问题,只能模棱两可的回一句。 罗智林看向萧良,问道: “宿云生物刚拿下溪口镇果汁厂,今年的产能投资,是奔着两个亿这个目标去的?” “可能不到一点,也可能会超出一些,”萧良说道,“主要是看下半年会不会有新的调整,现在还很难说,现在只能说在产能方面的投资,今年争取达到两个亿!” 听到这里,王行扬忍不住眉头一扬,瞳孔都放大了几倍,好不容易控制住没深吸一口气,但内心的震惊却久久难以平复: 难怪不将鸿臣的少东家放在眼里啊,难怪不担心会将这次洽谈接待彻底搞砸啊! 声势如此浩大的引资洽谈活动,市委市政府以及各区县都卯足了劲,顶天也就期待能谈成三五千万美元的项目落地,而宿云生物一家,今年的新增投资就差不多要有三千万美元了。 不过,萧良昨夜那么冲动行事,是对罗智林的性情了如指掌,还是自恃宿云生物有些实力,做什么事都有恃无恐了? 王行扬在官场浸淫日久,即便内心深处也有抱负要施展,短时间内也是很难认同萧良的行为啊。 真的有些不计后果啊! “做保健品还是好赚,也难怪那么多厂商趋之若鹜,” 罗智林没有去揣测王行扬心里在想什么,亲耳从萧良嘴里听到宿云生物今年的产能投资安排,也禁不住感慨起来,说道, “但我还是更期待你能多做一些对地方经济发展真正有益的产业。” 不管怎么说,罗智林内心深处还是认定保健品行业,对当前国内的经济发展,并非必需。 萧良说道:“肯定的,今年安排这么大的产能投资,肯定不会都为‘脑健灵’准备,新的产品线很快就会启动,到时候再请罗书记批评。”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云社更需要钱 趁着你难得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再对你提一点要求。”罗智林说道。 “罗书记您说。”萧良说道。 “宿云生物的注册地是不是可以转回东洲来了?”罗智林笑道。 “这个肯定没有问题,”萧良说道,“我 罗智林摸着额头笑了起来,说道: “这事我憋了有三个月没提,唐继华也不好意思提,但现在好不容易叫我们逮到机会了。宿云生物注册地在锡江,增值税、所得税,少说得有一半缴到锡江吧?锡江经济发展比东洲好多了,不差你这三瓜两枣,但对东洲还是不一样啊!我既然是东洲市委书记,还是有责任为东洲考虑跟你提一提这个要求的!” 之前萧良将宿云生物注册地放到锡江,主要是做了两手准备,防范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与肖裕军勾结极深,令他在东洲没有容身之地,方便随时脱身。 不过,现在市、县有罗智林、唐继华两人鼎力支持,宿云生物又在云社、溪口进行大规模的产能建设,也是到了将注册地转回东洲的时候了。 罗智林、唐继华他们关心这事,这里面涉及税收缴纳与返还等一系列关键问题。 九四年分税改革以来,地方财政所享受的地税以及国税返还比例,跟公司的注册地直接相关。 以“脑健灵”九五年既定的八亿营收计划核算,宿云生物将生产基地放在东洲,公司总部的注册地却放在锡江,意味最终划归地方高达三四千万元的财税收入,将由锡江、东洲两地共享,大约各占一半左右。 倘若宿云生物将注册地转回东洲,东洲意味着将能多得近两千万元的财税收入。 这对地方来说,绝非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数字。 要知道狮山县九五年县级财政预算都不到一个亿。 而九五年东洲全市财政预算支出仅为十五亿,其中市级财政(不包括属县)预算支出仅为六亿元。 萧良之所以拖着没动,也不是说故意拿捏姿态,等着罗智林或唐继华开口相求;他一直在等南亭工业园正式通过省级审批。 一方面南亭工业园通过省级审批后,将公司注册地放到云社,才可以享受到企业所得税减免等一系列优惠政策,以便将更多的盈利用于公司后续的发展。 萧良还没有高尚到,该享受的税免优惠政策都不去享受。 另一方面萧良也是想将地方所享受的税返,尽可能留在云社镇集中使用,更快更好的发展南亭工业园,亲手打造一片具备一定水准的工业带,以更快更好的带动、促进东洲产业经济的发展。 在唐继华、李博等人的不懈努力下,南亭工业园四月下旬正式通过省级审批,还新增六百亩的工业用地划拨额度。 萧良原计划也是五月过后,就着手办理公司的转注册手续,又或者在南亭工业园注册新的集团有限公司,将各大工厂、事业部子公司、销售分公司的股权重新梳理一遍,确保将主要的地税、国税都从东洲当地缴纳。 今年新增两亿的产能投资,以及今年就预计能给东洲地方直接提供近五千万的财税收入(将上缴国税部分算上,今年上缴的总税额预计将超过一个亿),这也是萧良无惧这次招商洽谈搞砸、钟云峰有可能朝他发飚的底气所在。 搞砸多少引资项目,可能给地方造成多大的潜在税收损失,宿云生物补上,不就完了? 难不成他还能看到自己的亲哥哥被一个蛮横无礼的投资客肆无忌惮泼一脸酒,也不发一发脾气? 这没有道理的。 说到底,他并没有顾全大局的义务! 罗智林的刚硬脾气,还是很投他的。 而罗智林既然提到注册地的事,萧良也直截了当谈了他的一些想法: “一直拖着没有改注册地,其实就是等南亭工业园通过省里审批,方便直接将公司落地到南亭工业园。唐书记跟罗书记您没有提,汪兴民书记明里暗里跟我提好几次了。汪兴民书记同时也希望能将市县税返,更多拨给到云社镇使用。我在琢磨这么一个方案,不知道合不合适……” “你说。”罗智林神色郑重说道。 “我说比如啊,比如说云社镇以九四年上缴税额为基数,接下来三年间,新增的市县两级税返,都以奖励的方式返还给云社集中使用。然后到九七年底时,再重新确定一个新的基数,基数以内的,以原有的比例在市县及乡镇之间分成,基数之外后三年新增,再奖励给乡镇——依次往后类推,我觉得可以极大增强乡镇发展经济的动力!” 分税制改革以来,江省以增值税、企业所得税为主的地方返还或者说享有比例,市县以乡镇三级约占到总纳税额的百分之五十,其中市、县两级各约占百分之二十,乡镇仅为百分之十。 相当于注册地在某乡镇的企业,每实缴一万元税收,乡镇财政大约能新增一千元的收入。 乡镇的产业发展本来就极为薄弱,没有几家成规模的企业,享有的税返比例又低,再加上工业用地划拨受限,交通及工业配套落后,都严重压制了乡镇发展产业的动力。 然而当下诸多极具地方特征的小微私营企业,又多发源于乡镇基层;毕竟规模太小,绝大部分小微企业,都达不到进驻市县经济开发区、产业园区的标准。 萧良提的方案是以某一年为基准,接下来三年新增的地方税收,都返回给乡镇,三年之后再重新订立一个新的基准。 这样既能保证乡镇发展产业经济的强劲动力,又保证财税权力最终还是集中到市县两级政府手里。 “你的想法真的很好,很有开创性,但是市里,你就不要打主意了,我也决定不了,” 罗智林沉吟片晌,很坦诚的说道, “不过狮山县可以先跟云社搞一下试点。你可以直接找唐继华谈条件嘛,唐继华不同意,你就不把宿云生物注册地转回来!” “这可是罗书记您指使的,唐书记那边要怨,可不能怨到我头上来啊!”萧良说道。 如果说将县级税收截留部分,都以奖励的方式返回给云社镇,意味着单就宿云生物一家,云社镇今年就极可能额外新增一两千万的财政收入。 这对去年财政收入还不到七百万的云社镇,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这不是唐继华个人强烈支持,就能行得通的。 现在县里哪个部门不缺钱? 唐继华要擅断独行,决定将原本县一级财政可开支的一两千万资金,都给了云社,哪个人能按捺住不跳出来“造反”? 甚至现在就可以直接预见书记办公会、县常委会乃到县党委全委会,任何一级会议都不可能随便通过这样的决议。 罗智林大力支持都不行。 这是破坏九四年初分税制改革以来初步形成的财税规矩。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宿云生物转注册地这事作为筹码,跟县里进行“谈判”。 县里不同意,宿云生物就把注册地继续放在锡江,税都缴给锡江地方;县里要是同意,就将注册地转回云社。 毕竟仅仅是将三年一期的新增县级税返奖励给云社镇,肉也是烂在狮山这口大锅里;三年后重新拟定新的基准,也意味着第四年开始(或者说延后三年),县一级也将享受三年间增长的这部分税返,极大加强县级财政能力。 王行扬坐在一旁,一方面猜测今年产能投资极可能会有两个亿的宿云生物,到底有可能给地方带来多少财税收入;一方面他又为萧良所提的方案眼前一亮,这不就是能极大激活乡镇发展产业经济动力的创新思路? 王行扬这时候多多少少有些理解,罗智林为何在发生昨夜那么严重的事情后,还坚持让萧良出席后续的招商洽谈活动了。 说实话,王行扬上午陪同罗智林到东洲大酒店,开始以为罗智林纯粹是担心酒店的接待工作受昨夜事件的严重干扰。 当到酒店后,他听到罗智林要萧潇打电话,点名萧良到大酒店来继续参加大会活动,内心是非常震惊、费解的。 他一开始以为罗智林再偏爱萧良,也不应该让他再出席后续的活动。 萧良不回避,不要说乐建勇、袁唯山这些人的反应了,王行扬都担忧市长钟云峰会怎么看待这事。 钟云峰缺席了上午的活动安排,说是身体抱恙,但王行扬猜测是在对昨夜发生的事及陈明启的临时处置上,钟云峰与罗智林已经发生了严重分歧。 也由此可见,罗智林将上午的工作行程都推掉,赶到大酒店,除了保证大酒店内部能平稳过渡,不影响洽谈接待工作的大局外,实际上更是为了压制乐建勇、袁唯山等人,叫他们不敢强烈反对萧良继续参与接下来的招商洽谈活动! 王行扬他都纳闷了半天,萧良参不参加后续的招商洽谈活动,在罗智林心目中,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萧良暂时将注册地的事情抛到一旁,回到刚才的正题上,跟罗智林说道: “我昨天的鲁莽举动,目前看似没有造成多少惊扰,但实际负面影响肯定已经产生了。我昨天夜里拉建强也想了一些弥补的措施。一个是从宿云生物目前涉及的产业链端,我们考虑有没有机会增添几个合作引资项目,加入这次的招商洽谈活动中来;一个是泛华综批市场,孙仰军与沈君鹏撤资后,考虑这次也能不能作为一个重点项目,谈一谈引资或合资的合作。” “我觉得都可以,甚至你的一些想法可以再往外发散一些,” 罗智林郑重的说道, “你之前提过招商引资要侧重产业链以及地方优势产业考虑这些问题,我在几次市县工作会议上都有提及。不过,市县各级招商部门经验还是不够,对这个问题感悟、梳理都有所欠缺。这次招商洽谈的项目准备情况,其实都没有太明显的体现出这点来。现在很多工作还是需要人一点点去做,我也不想太苛刻,但你既然是这些问题的提出者,接下来几天又给我抓了壮丁,那你就好好考虑考虑,如何给市里以及各区县的招商工作人员,做一些示范跟引导。” 王行扬这一刻内心更是震惊了,罗智林之前在公开场合,多次提及要在招商引资工作里多重视产业集群、产业链的思维,竟然是来自萧良?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谁比谁的篓子大 罗智林还要分别找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谈话,萧良与许建强以及萧潇先告辞回到萧潇的房间。 “我还以为暂时不触碰船机厂的问题,罗书记的刚硬脾气改过来了呢,”许建强坐在床沿上,忍不住苦笑道,“我是完全没有想到你跟罗书记竟然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啊!” “你骂罗书记是王八,我告你状去。”萧良笑道。 “去!”许建强作势要踢萧良,从萧潇手里接过一罐可乐,打开来喝了两口,郑重跟萧良说道,“你知道罗书记没有将你踢出接下来的洽谈活动,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吧?” “我不觉得啊,”萧良没良心的说道,“就凭着钟云峰昨天夜里那么公开的给嘉乐站台,罗书记忍钟云峰就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过是给罗书记一个下决断的理由!” “你啊你,真是没良心!”许建强苦笑道,“你这次不拼命做点成绩出来,罗书记在市里真就被动了啊!你不会真想着要拿宿云生物今年的产能投资,回怼钟云峰、乐建勇他们的质疑吧?那可是两码事啊!你或者可以骄横一点,但事情做砸了,罗书记要承担的责任,可一点都不会减轻;那些人一定会说事情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 “……这些人也就剩嘴皮子功夫了,”萧良笑道,“不过,我既然还敢厚着脸皮走进大酒店,罗书记悬的心就已经放下一半了。” “你这点真的让人又烦又爱啊!”许建强笑道。 王行扬接触罗智林不多,许建强却不一样了。 钟云峰缺席上午的活动安排,可以说是将他与罗智林的矛盾与分歧半公开化;而罗智林没有让萧良回避,还要萧良更大力度参与后续的洽谈活动,实际是对钟云峰做出毫不退让的强硬回应。 乐建勇、袁唯山他们是不是强烈反对,都已经算小事了,他们连常委都算不上。 不过,萧良昨夜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触犯了“众怒”,罗智林此时的决定自然要承担极大的政治风险。 当然,萧良也没有说错,罗智林做这样的决定,也绝非是出自对萧良的偏爱。 刚才罗智林的话也表明了,罗智林对市里既有的招商工作思路是有很大意见的,也多次试图将萧良提的理论贯彻到市里的招商实践中去。 不过,招商工作始终是市政府主导,钟云峰不以为意,不重视罗智林的话,罗智林就没有太好的办法。 罗智林对钟云峰的这层不满,甚至比昨夜钟云峰突发其想,临时为嘉乐站台来更为严重。 罗智林是寄望萧良深度参与接下来的招商洽谈,能对市里的招商工作进行一次实质性的纠偏。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罗智林都无能为力的事,萧良在短短几天时间如何做出示范性成绩来? 许建强对此还是深深担心的。 “别想太多了,”萧良站起来,跟许建强、萧潇说道,“到饭点了,我们不能光干活,连口吃的都不蹭啊!” ………… ………… 罗智林既然在酒店,中午肯定要跟投资洽谈团的大佬级人物安排专门的桌餐,其他人员中午则以自助餐为主,菜色也是极致丰富就是了。 招商洽谈大会,上午以政策讲解、项目介绍交流为主,下午以调研参观、分组洽谈为主。 原计划晚宴过后就不安排官方活动,但昨夜叫钟云峰打乱节奏,后续几天晚宴过后,不得已都要加入罗智林亲自参与的重点项目交流。 萧良与许建强临时加入接待工作小组,昨夜发生那么严重的事也没有被踢出去,甚至还要全程参与接下来的接待洽谈事宜,简直比地方企业代表还要苦逼。 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看到萧良、许建强出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顾培军、张卫还是如常参加正常的接待活动,他们都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在萧良过来之前,萧潇都犹豫着要不要将昨夜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告诉顾培军跟张卫。 乐建勇、袁唯山他们中午是桌餐,没有在自助餐厅出现,但想来已知道萧良会参加后续的活动,萧良都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的第一反应。 用过午餐后,第一站就跟车前往市开发区的两家中外合资企业参观。 朱玮兴下午同样没有露面,朱鸿召与乐建勇、袁唯山这些人物都有专门的小车或者考斯特安排接送,但朱祎琳以及其他鸿臣代表还是跟他们坐同一辆大巴车——狮山这边依旧是阳旭辉、李博带队。 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阳旭辉、李博不在绝大部分人之列。 阳旭辉原本站在大巴车门前跟人抽烟谈话,看到萧良、许建强走过来,就将半截香烟扔脚下捻灭,扭头先上了大巴车,刻意回避与萧良再有接触。 李博哪怕这段时间跟唐继华走得很近,也因此才承担起一些重要工作,但此刻站在大巴车前,跟萧良、许建强寒暄,神色间也明显多出一些迟疑、拘谨。 萧良也没有想在这时候幼稚的去考验人心,站在大巴车前简单跟李博招呼几句,就先上了大巴,与许建强走到最后排坐下。 孙菲菲没有再随车陪同朱祎琳,也不知道是返回学校了,还是有什么事被她哥孙仰军拉走了。 朱祎琳的眼神格外的冷漠,萧良也无意去招惹她,坐在位置上认真思考这次招商引资的事情。 东洲虽然也在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之列,经济技术开发区经国家批准已经过去整整十年时间,发展却落后到沿海开放城市第三、第四梯队之列了。 作为承接外商投资的主体,东洲经济技术开发区去年引进外资总额仅八千万美元,而整个东洲地区引进外资总额更是不到一亿美元。 就这还只是名义上的注册外资,实际使用外资可能还不到一半。 虽然仅是一江之隔,锡江去年注册外资高达八亿美元,实际使用外资也高达四亿美元,是东洲的八倍。 整个八十年代,东洲虽说经济整体要滞后于锡江,但差距并不大。 甚至在陈富山任上,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东洲的乡镇企业经济活跃,国营企业也有船机厂等一批拿得出手的代表,与锡江等地市的差距一度还有缩小的趋势。 然而从陈富山案发,东洲这三年来的招商引资工作简单就是一团屎,乡镇企业陷入困顿,国营企业业绩大滑坡,民营企业野蛮生长,与锡江的距离一下子拉大了。 说到对招商引资工作的认知,市里及各区县的工作人员思想落后,主要还停留在帮助国营厂纾困解难上。 这次招商洽谈大会,市里推荐的引资、合资项目,除了嘉乐等极个别的,都是以国营厂的项目为主。 产业集群、链式布局等等,听都没有听说过,理解都有困难。 东洲优势的地方产业有哪些,都有哪些显着的特点,绝大部分工作人员都睁眼一抹黑。 以国营厂为主的企业参会代表,大多数又都是年纪一把、大腹便便。 不要说对经济形势发展缺乏足够深度的认知了,他们对各自企业的生产管理以及这次涉及的合作项目都没有几人做到熟稔于心,对引资对象的调查了解也都浮于表面。 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就是香港投资洽谈团的成员,在香港日常都以粤语、英语交流,普通话普遍都很蹩脚,双方交流存在困难。 市里是有考虑到这种情况,还专门安排了几名“精通”英语的工作人员参加接待工作组,但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口语水平非常有限,甚至有时候帮着翻译,比双方直接用普通话比划着沟通还要痛苦、别扭。 这也是早期一些地区在招商工作上很容易忽视的问题。 香港投资洽谈团昨天下午才抵达,晚宴前也仅仅是分组进行简单的介绍,大家都还比较拘束——拘束的结果就是大家的话都很少,安排的翻译能勉强应付,介绍嘉宾及一些项目的情况,也都是读稿子、照本宣科。 晚宴上,主桌又有沈君鹏这些精通英语口语的人亲自帮着翻译沟通,萧良坐的那一桌,朱玮兴普通话还算可以,孙仰军也能简单用英语进行交流,因此也没有谁注意到语言交流的问题。 萧良是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他之前犯不着去提醒具体负责这次工作的乐建勇、袁唯山他们。 在前往开发区的大巴车上,同车的香港投资商代表都在抱怨上午政策宣讲听得太费力,甚至大部分人都压根什么都没有听懂,只是出于礼节,在会场生熬了两个小时,非常的痛苦。 听好几名香港投资商在大巴车上拿粤语抱怨了好一会儿,萧良才慢腾腾的走到车头,拿东洲话跟李博、阳旭辉说道:“这次招商引资,市里的工作组忽视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再这么搞下去,恐怕真要出大篓子。” “什么问题?”李博问道。 阳旭辉看了萧良一眼,心想再大的篓子,还能比你昨天夜里捅的大? “徐荣,你跟香港客人用英语交流,还算轻松吧?用东洲话跟我们说,不要用普通话。”萧良问后一排跟他哥同座的徐荣。 “我,我….…”徐荣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他是县工业局为数不多的名牌大学生,刚工作才两年,自以为在学校里英语成绩还相当不错,这次参与接待工作请缨兼了翻译上的一些工作,但昨天参与交流,叫他信心有些崩溃。 好在昨天狮山分组有孙仰军、有沈君鹏,朱玮兴等人又能用普通话交流,因此他的“翻泽”工作没有出什么篓子,看上去还圆满完成了。 然而萧良现在直接问出来,阳旭辉、李博都盯过来,徐荣哪里还敢继续糊弄?一时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阳旭辉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跟后面的香港客人比划着了解上午招商政策宣讲的情况。 听着香港客人一边比划着,一边拿蹩脚的普通话反应问题,阳旭辉也没有犹豫,就直接拿手提电话,跟坐小车的领导工作组长乐建勇联系,先让开发区这边紧急从开发区不多的几家外资企业里,先借调两三名精通英语的中方管理,负责下午参观活动的现场讲解。 「第十二更,敬六千月票!!」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抱恙缺席 开发区的参观讲解还算顺利。 一方面有准备现成的稿子,一方面是参观人员太多,在现场也没有办法进行多密切的交流,参观流程也短。 两个点参观下来,三点钟出头一行人就乘车返回东洲大酒店。 接待工作领导小组这边已经紧急从各个中学抽调了二三十名口语能勉强过关的英语教师,加强分组交流的翻译工作,也没有出什么大的岔子。 接待晚宴,沈君鹏、孙仰军、朱玮兴等人还是没有露面,钟云峰身体还是“抱恙”缺席,罗智林身边都安排了新的翻译陪同,也没有什么问题。 晚宴之后,重点项目交流,是东洲市港口公司及船机厂对接香港熊氏家族两代经营的华兴航运港口集团——在贵宾室里,萧良见到面目在记忆里都变得有些模糊的郭晋阳、于春光等船机厂的负责人。 贵宾厅里,乐建勇全程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借口嗓子不舒服,没有主持重点项目交流,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在罗智林的直接干涉下,他无法反对萧良继续出席洽谈活动,但半辈子官场修行再深,他也不可能全然隐忍下来。 再一个,他需要在公开场合表露出不满的态度,明确的传递一些信号,不能真让其他不明所以的人,误以为钟云峰今天真是身体不舒服才缺席活动! 罗智林对乐建勇、袁唯山等人的态度视而不见,夜里他身边除了有新的翻译,萧良也直接用英语参与交流,一个小时的短暂交流很顺利就进行下来。 令工作组最为头痛的翻译问题,还是集中在第二、第三天上午两场地方产业发展等主题宣讲上。 这两场主题宣讲是重头戏,原定是副市长乐建勇与开发区工委书记栗明发言,但乐建勇与栗明都不懂英语。 将长达一两个小时的稿件翻译成英文,安排其他人读稿不做任何的发挥,又或者现场安排口译,基本都不要指望有什么效果。 将这两场关键环节取消掉,临时安排其他活动,仓促不说,又很难达到市委市政府宣传地方产业的目的。 “萧良你能顶上吗?” 在重点项目交流过后,罗智林亲自主持了第二天的接待活动安排会议,讨论许久,见乐建勇、袁唯山都拿不出一个更好的方案,就直接将球抛给萧良,问道, “我看你晚上用英文跟华兴集团的客人交流一点问题都没有,比市里现找的翻译还要强很多;明后天上午的两场宣讲,你来负责怎么样?” “我上可以,但我未必就会完全照用原来的稿子了。”萧良瞥着乐建勇、袁唯山两人的脸色,玩弄手里的茶杯,说道。 “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风格,你要是想照读原来的稿子,我还觉得你太偷懒呢!”罗智林说道。 “行,工作组先安排人将两篇稿子翻译成英文,我在这个基础上修改、添加些东西;一点都不用原先的稿子,太仓促了,我也怕说不好……”萧良说道。 “你们说怎么样?”罗智林看乐建勇、袁唯山两人问道。 罗智林非但不让萧良回避招商洽谈大会,此时还要让萧良连续负责两场、总计三四个小时的主题宣讲。 乐建勇额头的青筋都快开始抽搐起来。 见罗智林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袁唯山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罗书记这么安排没问题——英语确实不是乐市长、栗明书记他们擅长,真要他们硬着头皮上,只怕很多客人中途会退场,到时候只会令市委市政府更脸面无光。开发区班子里也没有合适的人吧?” 市开发区工委书记栗明坐在袁唯山的对面,不动声色的说道:“开发区仓促间肯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乐副市长你觉得呢?”罗智林继续盯住乐建勇问道。 乐建勇僵硬的说道:“现在也这个情况了,是骡子是马,只能先拉出来遛遛。” 他是接待领导工作小组组长,严格说来,这么大的篓子是他工作上的失误,还是萧良先通过阳旭辉反应过来的。 他这时候倘若再要坚持说什么反对的话,真当罗智林这个市委书记是摆饰,不会当场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那好吧,工作组这边十点前先将明天要用到的稿子都翻译出来,送到萧良的房间里去了,确保明天上午的主题宣讲活动照常进行,”罗智林说道,“倘若有别的什么问题,大家随时保持沟通。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市委市政府就抓哪个环节的负责人严厉处置!市里这两年难得搞这么一次浩大的招商活动,钟市长跟我都很重视,也希望你们都能提起十倍的精神来!” 酒店工作交接还算有序,陈明启停职接受调查,没有敢搞别的小动作,接待工作小组又有王行扬配合萧长华代表市委办进驻,罗智林还有别的工作安排,就先从会议现场离开。 …………. ………… 罗智林一走,乐建勇就让袁唯山在大酒店里顶着,他也摞挑子带着秘书离开东洲大酒店,一脸阴沉的坐车前往星海大酒店。 乐宥与沈君鹏、袁桐、周健齐、罗学嘉等人已经早一刻在星海大酒店等着了。 看到乐建勇与秘书走进房间里来,袁桐也忍不住内心的震惊与巨大困惑,问道:“都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罗智林不严肃处理萧良,怎么还让他继续参与后续的接待活动?” “何止参加接待活动?”乐建勇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夜里的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会议,他也出席了;明后天最重要的两场主题宣讲,罗智林也都交给他来主讲!” “罗智林这是要干什么?”乐宥也忍不住问道。 “朱玮兴那边怎么样了?”乐建勇没有急着回答袁桐、乐宥两人的问题,与沈君鹏握了握手,坐下来问道。 “朱玮兴有仰军、朱金奇、张健他们陪着,情绪算稳定下来了。也亏得仰军、小乐都跟着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一肚子气,没有让他一个人挂在那里面子下不来,” 沈君鹏简单介绍了一下陪同朱玮兴的情况,说道, “不过,朱玮兴想要促成鸿臣与嘉乐的这次合作,还是要将管理运营上的事情聊透,人太多不合适。这方面仰军、朱金奇、张健他们能应对,我们就偷闲回到市里歇一歇。罗智林今天还坚持让萧良出面,是很叫人意外。” “之前几次筹备会议,罗智林提了几点意见都没有落实下来,大概心里就有很大的意见吧,” 乐建勇全程负责这次的招商工作,对罗智林的用意还是有所猜测的,冷笑道, “不过,我就不信他硬将这个小瘪三推出来,真能搞成什么事!真当招商队伍的建设是白瞎啊,一个人能顶一百人用?” “这不是乱搞吗?”乐宥愤愤不平的说道,“不是有一场宣讲,是栗明主持,他就没有吭声?” “怎么吭声?”乐建勇说道,“他们现在揪着翻译的问题不放,要开发区班子里出一个人,上台全程用英语宣讲,这不是为难人吗?反正先看呗,看他两场宣讲主持下来怎么样,要是没有什么效果,再发牢骚不迟!” 周健齐年纪比乐建勇还要大一些,这时候老老实实帮着端茶递水。 乐建勇从周健齐手里接过沏好茶的杯子,问沈君鹏:“钟市长感冒怎么样了,明天还能出席活动?” 钟云峰一早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今天的活动,乐建勇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也不可能当着钟云峰妻兄沈君鹏的面,直接说他装病。 “伤风感冒,总要两三天才能康复嘛!”沈君鹏哈哈一笑说道。 “我们这个点去探望钟市长,不会打扰钟市长休息吧?”乐建勇问道,“罗书记对招商工作不熟悉,钟市长就算身体有恙,也不能完全放手招商工作不管啊!” 俞书复体检查出肺癌晚期,省里直接将钟云峰塞过来接任市长,之后又是罗智林接替退二线的严锋担任市委书记,彻底打乱掉东洲既有的节奏。 像组织部长唐鹏飞、市委秘书长许立军、退到人大的严锋以及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常委副市长等人,明明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很大的话语权,这段时间都出奇一致的保持了低调。 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乐建勇也很清楚。 说白了就是摸不清省里的水底,摸不清钟云峰与罗智林两人的水底。 全市重要事项,照道理来说,都要摆到常委会议上讨论。 不过,当下在常委会议之上,还有一个书记办公会,为市委重大事项及人事调动定基调。 在一些地方,又强调五人小组(书记、市长、副书记、纪委书记、组织部长)的核心地位与作用。 理论上,只要罗智林与钟云峰投契,就能通过书记办公会,掌握东洲重要事项以及主要人事调动的主基调。 在没有摸清楚钟云峰与罗智林的水底之前,在明知道省里对东洲各项工作极不满意之际,其他常委成员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站出来高调表态? 乐建勇原本觉得他也应该有更大的耐性才是。 那些常委老狐狸都缩起来观望形势,他一个副市长冒什么头? 现在看来,他要是还继续稳下去,受多少气则是其次了,就怕罗智林反复拿招商工作的事敲打他,将第一把火烧到他的头上,直接向省里要求调整他的职位,将他踢到人大或政协养老去。 然而乐建勇心里也清楚,真想要那些常委老狐狸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站出来伸一伸手脚,钟云峰今天的“抱恙缺席”还远远不够,最好是钟云峰能在公开场合,更明确的表露他与罗智林之间的分歧。 没有钟云峰的支持,罗智林就算是市委书记,在东洲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第二百二十九章 水平遭到嫌弃 我给云峰打电话问一下,看他身体怎么样?” 沈君鹏肯定不能直接带乐建勇去找钟云峰,拿起手提电话走到房间的角落里拨了出去。 袁桐、乐宥以及周健齐、罗学嘉都紧张的盯着沈君鹏打电话的神色。 萧良那一脚,没有将朱玮兴踢走,反而越发坚定投资嘉乐的决心,这当然不能算坏事,但问题是,他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就被一个小瘪三指着鼻子骂娘,传出去是光彩的事情吗? 再一个,罗智林在市里的姿态如此强硬,宿云生物发展又是如此的迅猛,他们也担心动手慢了,让罗智林与宿云生物的气焰越发嚣张,会令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墙头草投过去,反而坐看那边成势了。 沈君鹏挂断电话走回过来,说道:“这么晚了,云峰已经休息了。洽谈大会的后续安排,袁秘书长已经跟他汇报了,他说接待工作出点纰漏不要紧,罗书记那边直接重视起来,更好。现在大家还是希望东洲的招商工作能出更多的成果,他可能还要休养两天才能工作。” 乐建勇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沈君鹏、孙仰军两人都决定从泛华撤资了,已经能说明钟云峰的某种态度了,没想到钟云峰还是不动如山。 不过,他也能理解钟云峰的犹豫。 钟云峰与罗智林同时下来,省里对他们是有期待的。 除非罗智林真有什么大的把柄,真在东洲搞得天怒人怨,要不然他动不动就将跟罗智林的矛盾公开化,省里又会怎么看他? 当然,罗智林今天还坚持萧良参加洽谈活动,钟云峰心里肯定很恼火就是了,只是还没有失去理智的地步。 乐建勇心想凡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 ………… 萧良叫他爸拽住在过道里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与许建强回到房间。 在刘海鹏的安排下,大酒店也专门给他跟许建强都安排了房间,以便能及时跟上洽谈活动的安排。 顾培军、张卫以及周华等人都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周华拿出她跟沈君鹏、孙仰军的身边工作人员经过一天反复推敲、初步确定下来的撤资合同,递给许建强看。 许建强与沈君鹏、孙仰军现在是王不见王,这些工作只能是周华她们去做。 当初沈君鹏、孙仰军对泛华的出资,一千万是直接股权注资,一千万是拆借。 在撤资合同上,拆借款部分已经填了数字,是一千万拆借款加这段时间的约定利息,但注资款部分还空着。 “注资款部分,孙总、沈总没有提具体的数字?”接过撤资合同,许建强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问周华。 “我催了几次,想让沈总、孙总给个具体的数字,沈总、孙总只是说让你随便填。”周华为难的说道。 许建强轻轻叹了一口气,接过钢笔,填了一个数字。 “你做人嫌厚道,”萧良嘿嘿一笑,说道,“换我就填一千万,让他们装大尾巴狼去!” 周华见许建强填上一千五百万,这笔款子投进来才半年时间,就给出百分之五十的增值,也觉得偏高了。 不过,看到许建强填这个数字时并不好受,周华也就没有说什么。 撤资合同一式三份,许建强就填了一份,没有填其他两份,周华很快就明白过来,说道:“我看沈总、孙总他们在不在酒店里,看他们对这个数字有没有意见。” 周华拿起座机联系过去,说是孙仰军、沈君鹏都刚回酒店,就拿上撤资协议找过去。 周华十分钟后去而复返,拿回来的撤资协议上不仅空缺部分都填上数额,沈君鹏、孙仰军都签了字,还加盖了他们合伙公司的合同章。 “一下子要掏两千五百万出去,这次泛华引资真的要卖点力了,不然三期场馆建设就要拖缓下来了。”许建强故作轻松的说道。 泛华综批市场一期、二期大获成功,以及新华通物业销售持续进行,极大补充了泛华的现金流。 不过,三期场馆高标准改造建设,同时还在附近收储三十亩多商业综合用地,准备启动仓储物流区的建设,再加上归还之前的贷款,泛华手里掌握的现金,也就两千五六百万。 给孙仰军、沈君鹏一下子撤出两千五百万,倘若不能引进新的资金,不要说后续建设会陷入停顿了,下半年的运营都成问题。 不过,泛华的资金此时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 孙、沈二人撤资后,泛华就没有其他大的债务要偿还。 综批市场一二期运营稳定,在东洲也一下子形成了比较大的影响力,就算暂时不能直接引进新的资本注入,找银行贷款维持后续的运营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再不济,宿云生物也能给必要的资金支持。 说到底许建强还是重感情的人。 知道许建强心情不大好受,萧良岔开话题,问顾培军、张卫今天跟三家香港包装印刷企业代表的交流情况。 “交流还行吧,还专门找周姐给支援了一个翻译,”张卫说道,“我现在也能算得上半个专家了,生产这一块聊得挺多,应该给对方留下些印象,但也就局限于此——明后天我们想办法带他们到云社走一趟,再看具体谈的情况如何……” 早初的云社镇印刷厂生产设备是非常简陋的。 张卫接手后,在宿云生物的强力推动下,前后已经有上千万资金投入进去,厂房改造、多产品线投入、人员培训等等都在有条不紊的持续改进中。 单就包装彩盒纸箱的生产,除了最初的印刷环节,前后端的送纸、裁切、开槽以及粘箱成型、打捆打包等流程都基本实现机械化运作,单此一项就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 卫雄印务目前无论是印刷生产能力,还是生产效率,都已经超越东洲同行业的竞争对手,更不要说还能提供宿云生物所需的高端印刷业务。 张卫也在这个过程中,高强度参与从无到有的建设,将各个环节都摸透摸熟,算得上包装印刷领域的行家里手了。 当然,也不是有了这些,人家就愿意投资的,关键还是看后续的洽谈过程。 张卫却也没有太迫切,晚宴过后就没有盯着人家不放。 这倒不是卫雄现在不缺资金。 实在是去年八九月份,自己还仅仅是经营小游戏厅的乡镇小老板,这么短的时间过去,此时在翻译的陪同下,竟然能在香港投资商面前侃侃而谈,张卫自己也陡然审视到自己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除了一开始有些胆怯外,后来越谈越自信。 市县也有几家国营包装印刷厂的代表在场,但张卫自我感觉比其他人都要表现出色得多。 这种成就感跟自我满足感,真是非常的美好。 “张卫在你面前说话含蓄了,刚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顾培军笑道,“张卫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这些龟孙子要么不想在东洲找合作对象,要不然就是舍他其谁!” “好吧,我知道了,也就是不敢在我面前吹牛!”萧良笑了起来。 “砰砰砰!”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萧良靠门近,走过去将房门打开,见是钱采芸拿着一叠文件站过道里。 “给我的资料?”萧良问道。 “说是明天上午要用的稿子,刚刚翻译好。曹局长没说给你,只说送到这个房间。”钱采芸不放心将稿子直接交给萧良,侧过脑袋,看了一眼屋里还有其他很多人在,她就将稿子抓在手里。 接待工作小组,除了各部门以及区县带队领导组成的领导组外,还分各个工作专组以及区县小组。 萧良刚才参加的,就是罗智林亲自主持的接待工作领导组的会议,他跟普通工作人员接触不上,都不知道钱采芸怎么会被差遣着跑腿。 拿来吧,小样! 萧良用力从钱采芸手里将稿子抽过来,站门口翻看起来。 “采芸,你怎么在这里?”萧潇刚参与过狮山小组的工作会议,跑过来找萧良透口气,看到钱采芸站过道里,而萧良堵在门口,好奇的问道,“你们站门口干嘛?” “曹局长让我送明天要用的稿子过来,都不知道是不是给萧良的。”钱采芸呶着嘴说道。 “哦,稿子交给萧良就行了,”萧潇说道。 “哦,那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钱采芸说道。 “你先别走,”萧良喊住钱采芸,问道,“这是谁翻译的稿子啊?开头两段就一堆错误,翻译小组都他妈什么水平,不是下午强调过要找一些高水平的翻译人员来嘛?” “前面两页是我翻译的!”钱采芸俏脸顿时涨得通红,都不敢看萧良,小声说道。 萧良给自己嘴抽了一巴掌,忙改口说道:“开头两段水平还是很可以的,我看走眼了!” 没想到被抽调到工作小组,英语水平会被萧良无情的嫌弃,钱采芸委屈的解释道: “下午酒店问谁的英语水平还可以,把我们一批人喊过去问谁在学校考过了四六级,我就被选入翻译小组了……” 萧良心想工学院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强制要求学生毕业前必须通过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一般说来大学期间能通过四六级考试,在同届学生当中英语水平应该算不错的,但可惜距离实际应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下午情况比较紧急,酒店把员工里面通过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虑的当翻译人才抽调出来,也是临时抱佛脚、不得以而为之…… “曹局长?是市招商局的副局长曹帅是不是?你过去找他,让他把明后天上午要用到的原稿,都各拿一份给我。”萧良又翻看了两页,觉得还是拿原稿对照着看更省事一些。 曹帅都不露面,叫钱采芸拿来的只是翻译稿,还什么都不交代清楚,但萧良也懒得揣摩这些人的心思,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也不想客气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曹局长的不安 哦!”钱采芸应了一声就快步从过道离开,萧良拿着翻译稿坐回到房间里,先看了起来,拿笔随手批注。 看得出是临时找了七八个人一起翻译,才能这么快翻译出来,但萧良快速浏览,还是看得出水平有高有低。 钱采芸没有经受过实际工作的锻炼,单靠手头一两本工具书,这么仓促翻译两页文稿,错误百出是肯定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片刻后,钱采芸与曹帅赶了过来。 “曹局长你坐。” 东洲大酒店的套房有限,萧良跟许建强拿的房间,只是大床房,椅子都仅有两把。 之前就萧良与许建强坐椅子,顾培军、张卫、周华以及萧潇都只能坐床边。 萧良坐着不动看稿子,许建强站起来给曹帅让座。 “我坐床边就行,”曹帅将许建强按住,见萧良眼睛还盯在稿子上,解释道,“十点钟前就要把稿子翻译出来,时间有点急,质量可能有些毛糙;要是不行,我拿回去让工作组的人再过一遍。” “这两页水平不错,是谁翻译的?”萧良看了曹帅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将其中两页单独拿出来,直接问他,“招商局还是有一些人才的啊,俗话说得好,曹帅手下无弱将,呵呵……” 曹帅是负责翻译小组的带队工作,他又不是只有这一项工作。再个他的英语水平比领导组其他人强也有限,领导小组会议过后,他就将工作吩咐下去,也没有仔细盯着。 他接过两页稿子,哪里知道是谁翻译的,但肯定不是招商局他手下的人。 现在的翻译小组里,就没有市招商局的人。 曹帅不知道萧良是不清楚这个情况,还是故意讽刺他们都是窝囊废,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这两页是我姐翻的。”钱采芸歪过头看曹帅手里接过的两页稿子,说道。 “你姐不是教小学吗?”萧良疑惑的问道。 “子弟小学从船机厂划并到教育局,钱采薇就调去教初中英语了。她在中师学的就是英语教育专业,只是毕业分配的时候,进了子弟小学。不过,钱采薇调去教初中英语,水平还是可以的,还评上市教育系统的英语教学能手,” 萧潇对钱采薇的情况显然要比萧良了解得多,说道, “你们下午说到翻译的问题,接待小组除了从酒店找了几个人,还紧急找市教育局抽调二十几名英语教师过来帮忙——钱采薇还分配到我们狮山小组当翻译。” “曹局长,你忙去吧,我直接喊钱采薇过来就行,”萧良跟曹帅说道,“她们跟我家以前是邻居,都熟。这两天翻译上有什么事,我直接让她们联系曹局长你。” “好好,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也行,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曹帅将名片放桌上,就先离开房间。 “招商局虽然是二级局,但三十岁左右就能在二级局担任副局长,能力跟背景应该都不会弱,怎么都学了一堆毛病?”萧良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嫌弃的说道。 “乐建勇分管商务局,更分管具体的招商工作。他们这个系统的人,哪敢对你太殷勤哦,不怕后面有无尽的小鞋等着他们?” 萧潇拿起座机联系过钱采薇,见钱采芸一头雾水,跟她解释道, “这份稿子是明天一早就要紧大用的,曹局长牵头负责这件事,而且是市委书记亲自吩咐下来的任务,他应该直接跟萧良对接。就算他临时有事,吩咐你送稿子过来,也应该交代清楚,不能这么随意的!” “……”钱采芸睁大无辜单纯的眼睛,完全想不明白这里面有这么多道道。 萧良问周华: “周姐,你英语怎么样?曹帅那边的人手不能用了,明天上午要用的稿子,来不及找别人,我熬一下夜,自己动手写一个提纲起来,剩下就只能看临场发挥了。不过,后天的稿子,我想着把综合市场跟地方产业集群发展、链式产业布局结合起来,要尽可能帮你们泛华塞足私货进去,得准备得充分一些。” “我中文稿可以写,英语的话,还给学校快有十年了,”周华头痛的说道,“不过,我可以找两名翻译过来,先把大纲写出来,还是得你花时间修改,我们才敢接着往下写!” 综批市场下决心要帮商户开拓出口贸易,专门招聘了几名口语能力过关的员工,组建了一个独立部门负责搜集海外商品采购信息,对应综批市场的供给能力,主动进行撮合交易,极受商户的欢迎。 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周华找人写一篇普通的稿子,并出色翻译出来,完全没有问题,但这个课题太大了。 哪怕她现在很了解综批市场接下来的经营方针,但要跟地方产业集群发展、链式布局等内容很好的结合起来写一篇大稿子,她就有点心虚了。 “行,你们先写,钱采芸、钱采薇明天也借给你用。后天的稿子一定要好琢磨,当重头戏对待,明天我先自己撑着。”萧良说道。 萧良的英语水平,用于普通的商务日常交流肯定没有问题,但进行长时间的主题演讲,肯定比中文差多了;就算是脱稿,也需要时间提前精心准备。 要不然,很多专业用语,大概率会卡词;刻意把专业用语绕过去,也显得不够专业。 这时候钱采薇敲门进来,萧良将手里的稿子交给她,说道:“这份稿子,你们先到酒店商务中心复印一份,把复印稿跟一本英汉大词典拿给我,然后你跟采芸找个房间把稿子给修改一遍,争取十二点之前拿给我。这事忙完,你们明天就听周助理的安排——曹帅那边就不用搭理了。好吧,你们都走吧,我要工作了!” “我们出去找地方吃夜宵喝酒了,你真不去?”许建强站起来笑着问道。 “这次招商引资要是开了天窗,我以后还怎么吹牛逼啊?你个没良心的,上午还在那里说要替罗书记分担压力,原来是说便宜话啊!”萧良叫苦道,“你说我都什么地位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命苦,还得熬夜干这种苦力活!” 将许建强他们赶出去,拿到翻译稿复印稿跟词典,萧良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接拿英文写明天发言的提纲。 十一点刚过,他哥就跟钱采薇、钱采芸还有曹帅走了进来。 “哥,你没有跟许建强他们出去喝酒?”看到他哥,萧良明知故问道。 “我哪有功夫去吃夜宵?”萧潇说道。 “也对,你的英语水平也够烂的,做招商工作,英语水平还得要提高,至少要保证商务交流不成问题。你以后可以找采薇姐当家教,记得要付工资给人家,” 萧良将修改过一遍的翻译稿接过来,看了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曹帅的存在,讶然问道, “曹局长你有什么事?我这边真不用曹局长您亲自服务啊,我都交给泛华的总助负责了!” “小萧总看你说的,罗书记亲自吩咐下来的事,我怎么能不对接好呢?”曹帅讪笑道,“我英语不行,端茶递水做服务总是行的……” “你给我端水递茶,就不怕乐副市长、袁秘书长知道了有意见?”萧良看着曹帅,笑着问道。 曹帅背脊一阵阵发寒: 他是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今天接待工作中,有好几次萧长华、王行扬、刘海鹏等人不在场时,乐建勇、袁唯山对萧家父子口出恶言,话说得还非常难听。 不管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已经可以说双方公开撕破脸了。 曹帅确实是不想沾惹什么事,在翻译稿仓促整理出来后,在翻译小组其他人员都在场的情况下,他就故意表现得很冷淡,很随意让钱采芸来交稿子,也算是在背后表个态度。 他以为萧良年纪轻,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钱采芸返回来拿原稿,他跟着过来,听萧良阴阳了几句,心里不爽归不爽,但以为捏着鼻子,忍过这几天,就风平浪静了。 直到萧良决定两篇稿子完全绕过翻译小组,将他彻底撇开,他才真正心虚起来了。 在接下来的接待洽谈活动中,这两篇稿子是最重要的,甚至比市委书记在交流活动上的讲话都重要。 今天夜里罗智林专门抽出时间来,参与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会议,就是为了解决明后天上午的活动替代安排。 原先找来的翻译水平低,已经成既定事实了,也可以推卸责任说这是东洲招商工作这些年来一直存在的弊端,改进也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这两篇大稿,罗智林都明确指定他专门召集人手全力协助翻译了,萧良现在却要将他们完全绕开。 都不需要萧良上眼药水,罗智林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他? 又或者说,他会给罗智林留下怎样的印象? 至少在罗智林任东洲市委书记期间,他不要想有任何的进步。 掌握干部提拔任命签字权的是市委书记罗智林。 罗智林平时可能完全不会注意到某个科级干部的任免、调动,哪怕是市直部门,这个层次的干部也太多了。 通常说来,市委组织部将相应的名单递交上去,罗智林负责“刷刷刷”签字就行了。 不过,要是哪个科级干部给他留下很不好的负面影响,还指望罗智林哪怕看到他的提拔任命书,不找组织部门多问一句,不拿卷宗过来多看一眼,就直接签字? 更恶劣一点的,要是罗智林认为他这次是故意阳奉阴违,又或者萧良在罗智林那里多上点眼药水,这场洽谈接待活动之后,他就等着被踢到哪个角落坐冷板凳去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宣讲 见曹帅脸都开始发僵了,萧良也无意为难他,说道: “我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意见。实话实说,市招商局,作为商务局下属新设的二级机构,业务水平确实需要加强——如果我在罗书记那里有说话的余地,我也会毫不客气的这么说。当然,这些都是涉及市直各局业务能力水平提升的大事,罗书记应该都看在眼底,也不需要我这个小角色多啰嗦。” “是是,招商局刚刚组建,水平确实有限。这次活动,不要说挑大梁了,分管一些细微工作都手忙脚乱,没能照顾全面,”曹帅这时候可不敢怨萧良说这话太摆资格,忙奉承道,“我们目前能立即改进的,就是服务意识。小萧总你真不用跟我客气。” “行,我明天有什么需求,再麻烦曹局长您,”萧良说道,“我现在真的要写稿子了。” “好好,小萧总你们先忙,今天我就不打扰了。”曹帅告辞道。 看着曹帅走出门,钱采薇疑惑不解的盯着萧良,问道:“曹帅似乎很怕你?人家三十岁出头,就是副科了呢,你有这么厉害?” “我哥今年二十六,三十岁之前正科都有可能,你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吗?”萧良笑着问道。 他哥本科毕业就进入机关,三十岁之前解决副科级、正科级待遇,都没有什么难度,关键还是看能不能提拔到相应的职位上去。 如果一直留在狮山,三十岁之前想要担任县局或乡镇一二把手,难度是非常大,但要是调到市里,正科级职位相对要容易一些。 不过,对普通民众来说,市属机关三十岁之前的正科、副科实职,含金量还是高得吓人。 “就他?做了市长、市委书记,又能有啥了不起的?”钱采薇瞥了萧潇两眼,不屑的说道。 萧良见他哥在钱采薇面前很没用的,就知道“嘿嘿”的笑,也不理会他们,低头看修改过后的翻译稿。 能赶在十一点之前,将这么厚的翻译稿重新过一遍,其实是曹帅知道消息后,临时找了两名水平过硬的人参与进来一起修改、润色的。 萧良看水平确实提高了很多,又将他刚刚写的提纲交给钱采薇,说道:“你帮我过一遍,有错误详细标注出来……” 他哥萧潇跟钱采芸的英语水平不行,就负责端茶递水,遇到一些特定的疑难词汇帮着翻找词典,差不多到凌晨两点钟,才将一份详细的提纲整理出来。 主要还是涉及诸多专业术语都要专门标注出来,才算是临阵将枪磨亮。 夜里就直接睡酒店,次日一早到自助餐厅用过早餐,喝了一杯浓茶提振精神,提前十分钟往会场走去。 罗智林跟王行扬、他爸已经在会场了,正跟大佬级投资商代表寒暄,萧良就没有凑过去。 乐建勇、袁唯山也在会场,但这次没有殷勤的凑到罗智林身边,自顾自的拉着另一摊人聊天,对外传递信号有些迫不及待了。 “乐市长,一会儿上台后,我该怎么说替你主持今天宣讲的事?”萧良拿着稿子走到乐建勇身边,一脸虚心的问道。 乐建勇眼皮子跳了跳。 袁唯山脸色也阴沉下来,却不能说萧良的不是。 昨天夜里的会议,是决定萧良主持接下来两场宣讲,但之前的活动介绍里又明确写了今天的宣讲主持人是乐建勇,萧良上台后肯定要对这一情况进行简短的说明,进行一下铺垫。 问题是该怎么说明情况都在萧良那张嘴里啊。 要是萧良上台后,毫不留情的指出乐建勇在翻译安排上的严重失误,以及乐建勇没有能力主持上午的宣讲,不得不临时求着他上场,乐建勇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 “我上台就说乐市长昨天受了风寒,嗓子哑得厉害,不怎么能说出话来,不得不叫我临时抱佛脚顶替——这么说,合不合适呀?”萧良眯起眼睛,盯着乐建勇问道。 乐建勇没想到会有朝一日,会受这么一个角色威胁,嘴皮子哆嗦了一下。 袁唯山说道:“你这么说就好。” 萧良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到会场的角落里做最后的准备。 除了阳旭辉、李博外,其他区县负责接待工作的,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都还不知道前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多少听说过萧良跟宿云生物的传奇故事,都饶有兴致的坐在台下,想看看萧长华的这个小儿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萧良走上台,手里拿着稿子,用英语简单读了一段开场白,就直接介绍他将代替副市长乐建勇介绍东洲地方产业情况。 香港投资商代表们一个个都很惊讶,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萧良;狮山负责接待的投资商代表们知道萧良也创办公司,但只是以为他仗着家势经商,并不觉得他真有什么能耐。 这么重要的活动,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上台读稿子,这算什么事情? 这一刻很多人就流露出不满的神色,甚至有人坐在袁唯山他们身后,就忍不住询问是怎么回事。 朱鸿召与其他鸿臣工作人员,一早也被接到狮山去了。 朱祎琳想好好感受一下内地跟香港不一样的氛围,就找借口留了下来,当然她也没有直接开溜,早上还坐进会场里。 看到这一幕,她也禁不住诧异,这么重要的场合,给这个浪荡子拿来练手、镀金? 乐建勇被迫装病,不跟其他人交谈,这时候双手抱胸,冷冷盯着台上的萧良,就想看他如何将场面撑下来。 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其他成员,也都一个个昂着脑袋,开启看戏模式。 萧良看了都忍不住想吐槽,一会儿全程都用英语演讲、交流,你们这些装大尾巴狼的,能听懂吗? 萧良将稿子直接扔到立式演讲台上,拿起话筒走到场地的中央,脱稿用英语介绍起东洲当下地方产业发展的类型及特点。 之前市政府办与招商局联合准备的稿件,主要集中在市县国营厂生产经营的领域。 原稿件对东洲八十年代中后期就开始冒头的、以私营、乡镇企业为主的箱包、皮具、印染、化纤、家纺、服装、花布、家具、小五金、食品等产业,几乎没有涉及,更不要说进行产业集群及产业链层次的梳理了。 也能看得出市政府里一群以智囊自居的笔杆子们,对国内外轻工制造领域的发展趋势,乃至消费市场过往、现在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时代特征变化,传统及流行文化的变化特点,以及政治思潮对消费市场的影响,可以说更是一窍不通。 诚然,东洲绝大部分的轻工制造企业层次是低了一些,问题九十年代中前期的地方产业基础就摆在那里。 而香港的产业资本也严重缺乏重资本化、高科技的基因。 不从两者的实际出发寻找共通点、衔接点,将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又有何用? 萧良根据这次香港投资洽谈团以轻工制造为主的行业特征,将东洲地方对应、形成一定集群规模的产业,或者处于上下游产业链端上的企业或产业,都进行了相应的梳理及重点介绍。 萧良同时还就这些产业在国内外未来可能的发展趋势,可以开拓新的市场领域,以及未来随着消费市场变化需要规避的产业风险,都发表他的观点。 单就这点,萧良就已经站在整个时代之上。 当然,萧良脱稿走到场地中央,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演讲,就很是吓到人了。 简单的用英语交流,跟面对小三百人进行脱稿演讲,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朱祎琳都禁不住刮目相看。 可能对产业的未来发展趋势,对消费市场的一些时代特征,很多人不一定认同萧良的观点,但萧良站在台上全程用英语侃侃而谈,对这么多不同的产业都有涉猎,还能详尽而具体的进行阐述,做出明确的判断,就足以震慑住所有人了。 更何况萧良对跟轻工制造紧密相扣的消费市场,用英语讲解轻松风趣,一点都不死板。 到了交流问答阶段,一时间参会的投资商代表纷纷接过话筒,当场争着跟萧良交流诸多细节性、更深入的问题,话题甚至覆盖到生产管理、行业技术发展领域。 萧良也是尽可能详尽给予回答。 当然,这主要还是用英语交流,限制住了萧良的发挥。 就算如此,原定十点半就结束、两个小时的主题宣讲,因为投资商代表提问太踊跃,不得不延续到十二点才暂告一段落。 最后环节罗智林上台发言,萧良也是站在台上帮着翻译,在投资商代表意犹未尽的眼神里,结束第一场的主题宣讲。 “我应该有发挥到乐市长的八成功力,没有给乐市长丢脸!”萧良将话筒交给工作人员,走下台与跟罗智林、乐建勇他们坐前排的投资商大佬握手寒暄,笑眯眯的跟乐建勇客气了一句。 听到萧良阴阳怪气的话,乐建勇脸更黑了: 他原本想着,哪怕萧良在台上勉强支撑下来,只要听众反应平淡,他就找机会讥讽两句,发两句牢骚,让接待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更清楚的感受到某种信号的传递,以便尽快在东洲刮起孤立、抵制罗智林的风暴。 现在看到投资商代表上前来纷纷跟萧良打招呼,几乎将名片塞满萧良的手掌,他还能说什么? 乐建勇胸口都禁不住隐隐作痛,一口恶气闷在胸口吐不出来,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 「第四更!六千五百张月票!」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听不懂的震惊 坐第二、第三排的阳旭辉、李博以及王行扬等人都是一脸震惊。 他们是听不懂萧良具体发挥了什么。 仓促之间没有办法准备中文稿发放下去,英文稿也就是准备了一份提纲,主要还是看萧良临场发挥。 台下是有一些翻译交叉坐在他们中间,方便随时跟香港客人在会场进行交流,理论上可以实时翻译。 然而萧良演讲一口气从头说到尾,轻松自如的掌握节奏;交流环节投资商代表提问又极为踊跃,没有给翻译留出时间。 从中学抽调的英语教师,水平还算不错,但肯定不具备同声传译的能力。 就算如此,宣讲与交流的成功,阳旭辉、李博、王行扬他们从会场的热烈氛围里,还是完全能感受到的。 他们是听不懂萧良在讲什么,但萧良站在台上那股子自信、从容,以及演讲时所透露出来的感染力,他们也是能感受到的。 宿云生物赚多少钱,众说纷纭。 对这些传闻,有人信以为真,有人不以为然,但“脑健灵”在东洲铺天盖地的广告投放,大家还是都有切身感受的。 不过,对萧长华之子创办宿云生物之事,更多的人以为这是走了狗屎运。 阳旭辉、李博、王行扬他们这个层次,接触到的私人老板绝不在少数,但大多数腰缠万贯的私人老板在他们看来,只是在时代大潮中敢拼敢闯加上运气当道的时代幸运儿而已。 单就学识、个人能力而论,他们还真不觉得有几个人能真正超越他们的。 这一刻他们内心有些颠覆了,一个刚刚踏入社会不足三年的青年,竟然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当年一个小屁孩子,脸都不会洗,穿衣服还要萧潇帮忙呢,拖油瓶似的跟着萧潇到我们班蹭课,蹭我们的考试还次次考第一,那时候我就气得想将他赶出教室了。这屁孩出现之前,可是我次次考第一的。不过,那时候萧良也没有这么妖孽啊!” 钱采薇跟顾培军、张卫、萧潇、许建强、周华他们坐在会场的角落里,说起萧良四五岁没人看护,跟着萧潇到学校蹭课时的趣事, “他这口流利的英语,从哪里学的,秣陵大学真的有这么厉害?” “我也是秣陵大学毕业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许建强还是挺为母校自豪的,笑道,“不过,作为国内最顶尖的高校之一,偶尔出一两个才华特别横溢的,也不算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钱采芸手托着香腮,若有所思的盯着下台后被人群围住的身影。 朱祎琳合上不知不觉满满当当记了有七八页的笔记,冷漠的看那身影一眼,便朝会场外走去…… ………… ………… 会场以及走往自助餐厅的路上,有很多投资商代表跑过来交流,萧良匆匆吃过中饭都一点半了。 下午萧良没有跟团活动,他除了要修改第二场宣讲要用的稿子,还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到夜里八点钟才赶回酒店,参加罗智林亲自主持的重点项目交流会谈。 重点项目交流会过后,萧良都没看到他哥的身影,回到房间,见顾培军、张卫也刚过来,好奇的问道:“我哥人呢,刚才在会场也没有见到他?” “他被唐书记喊回狮山了,”顾培军说道,“唐书记下午赶到市里,与阳常委、李博紧急商议,决定按照你说的思路,新挑选一些有可能更符合实际的引资项目。现在就不知道时间这么仓促,能不能有效果。” “做总比不做要好。”萧良说道。 招商引资属于政府工作范畴,唐继华作为县委书记,在狮山可以提一些提纲挈领式的要求,但工作还得是周康元出面安排。 李博作为分管招商的副县长,主要是负责执行。 之前要不是罗智林提一嘴,宿云生物以及卫雄印务之前都要被周康元排除在这次活动之外。 这其实也是罗智林在市里遇到的尴尬之处,这次强势将萧良推出来发挥更大的作用,是冒着极大政治风险的。 唐继华此时能直接插手进来,决定临时找一些更契合实际的引资项目,主要还是阳旭辉这次跟唐继华意见一致。 阳旭辉不仅是县委常委,同时还是狮山县主要承担引资项目落地任务的县开发区工委书记。 他在相关工作上的话语权,实际要比具体分管全县招商引资工作的李博,都要强得多。 不管临时抱佛脚另找一些引资项目参与进来,能不能取得成果,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改变,可以说罗智林这次冒险之举初见成效。 萧良拿过周华帮忙撰写的稿子准备动手修改,房间里的座机响了起来,接听却是唐继华亲自打过来的:“今天下午你溜走了,没有逮到你的人,但明天下午狮山分组交流,你得出面帮狮山撑一撑场面啊。我准备再多凑一些引资项目,现在时间很仓促,做不出多详细的材料,临时找过来的一些企业代表也都有些发蒙,就指望你发挥了!” “这肯定会尽全力啊!”萧良笑道,又在电话里跟唐继华说了宿云生物注册地与县级税返奖励乡镇的事。 “罗书记下午跟我说过这事,这是非常好的方式,我肯定全力支持,”唐继华说道,“当然,要是云社这次在招商引资上有所突破,我相信阻力会更小……” ………….. ………….. 今天嘉乐管理层与以朱鸿召、朱玮兴为首的鸿臣代表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沈君鹏也是全程参与。 嘉乐各方面的条件都可以说简陋,生产组织还主要依赖于代加工,但朱金奇、张健重点介绍规模超过三千人的市场团队建设以及种种营销地推战术落地执行情况,还是很有亮点的。 朱金奇、张健也展现出职业经理人应有的素养。 以传统的眼光看,嘉乐肯定不能算一家优质企业,但对初创企业的早期股权投资却另有一套标准,主要还是看初创企业快速增长的潜力以及初创团队的素养。 投资嘉乐是有风险,但从早期股权投资的角度看,嘉乐够得上优质标的的标准,更不要说嘉乐与鸿臣在内地的业务拓展高度契合。 沈君鹏这段时间奔波于内地、香港,最后选择鸿臣进行重点游说,也是有考量的。 今天的交流算是一场成功的交流。 在狮山用过晚宴,再将朱鸿召、朱玮兴等人送回东洲大酒店,不知不觉都是十点钟。 沈君鹏、孙仰军、乐宥、袁桐四人敲门走进乐建勇的房间,这时候才有余暇问及上午主题宣讲的情况。 乐建勇、袁唯山心里再不痛快,现在还没有联系钟云峰汇报今天的活动情况,这时候沈君鹏问及,也只能据实相告。 乐建勇连常委都不是,他身为副市长,这时候更不能失去钟云峰(沈君鹏)的信任。 “姓萧的全程撑下来了,效果还相当不错?”孙仰军有些意外的问道。 孙仰军这几年频繁出入香港,也自诩语言天赋不错,英语口语交流没有什么问题,但叫他站到数百人瞩目的演讲台上,他还是没有能力支撑下来。 很难想象大学毕业就在乡镇工作的萧良,能支撑全程三四个小时的英语宣讲、交流。 “操!”乐宥负气的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打开,坐到沙发喝了一气,本来挺好的心情,这一刻却像是有一团茅草塞在心口: 老天爷瞎眼了,怎么就尽让这种货色跳来跳去,不一巴掌拍个跟头? 袁桐站在一旁不吭声。 “他都讲了什么?”沈君鹏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乐建勇更是沉默以对。 可以说是全程脱稿,没有中文稿,萧良也没有将简略的提纲交给接待工作领导小组。 乐建勇、袁唯山是可以提要求的,但也得他们舍得下这脸啊! 他们一开始抱着看戏的心态,也没有安排人记录或者录音。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连萧良在演讲台上到底讲了哪些内容都不清楚。 沈君鹏宽慰乐建勇说道: “市里组的那篇稿子,质量很高,萧良最多是在那篇稿子的基础上稍加发挥而已。招商工作这事,也不是看谁嘴皮子厉害就行的。在香港办企业的,一个个都精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今天的工作,沈总你直接跟钟市长联系?我们就不专程汇报了?”袁唯山问道。 在对陈明启以及萧良夜闹万紫千红两件事的处理上,罗智林擅断独行完全无视钟云峰的意见,甚至都不叫萧良回避,给大家一个体面的台阶下,还变本加厉让萧良更深程度的参与洽谈活动。 钟云峰也是有脾气的,连续两天“抱恙”缺席活动,自然希望看到罗智林手忙脚乱照顾不过来,做出让步。 袁唯山还没有完全琢磨透钟云峰的脾气,也不知道他去找钟云峰汇报工作,是劝钟云峰应该“身体康复”明天如常参与活动,还是劝钟云峰继续“抱恙”下去。 “你们今天辛苦了,先休息吧,我正好要到云峰家走一趟!”沈君鹏转头问孙仰军,“你跟我走一趟?” 孙仰军点点头,他出身在那样的家庭,从小耳濡目染,心里很清楚官场经营更需要远超常人的耐心跟坚韧,一时之得失完全代表不了。 鸿臣在东洲的发展以及他们后续可能会有的其他投资,都需要钟云峰更深的扎根于东洲,与东洲地方派势力进行更密切的合作,绝不能因为跟罗智林斗气闹什么情绪…… 「第五更,感谢新盟主油腻的腊肉!」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市长的选择 不得不说罗智林还是有些运道的,” 坐到钟云峰的书房里,沈君鹏跟穿着睡衣的钟云峰简单说了今天洽谈活动的一些情况,说道, “这个萧良能年纪轻轻创办宿云生物,今年仅春节就狂捞四五千万的盈利,性格是张狂轻浮,但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罗智林刚到东洲,就将萧长华调到身边工作,多半也是想着借助萧良这种性格打开局面!唐继华这段时间在狮山,那么卖力推动南亭工业园通过省里审批,也应该是跟罗智林通过气的!” 沈君鹏纵横商海十数年,能攒下这样的身家,在摒弃情绪的影响后,还是能看到一些事情本质的。 他之前没有思考这些,主要也是没有想到钟云峰与罗智林会这么快就爆发严重的分歧。 孙仰军也是默默思考沈君鹏说的这些话,冷不防一条雪白的美脚闯入眼帘,吓了一跳,抬头却见在短摆睡裙外披了一件风衣遮挡的沈美婷,正睁着美丽的眼睛盯着他看。 孙仰军愣了一会儿,才看到沈美婷递过来的茶杯,忙伸手去接茶杯,却不想手触到杯壁给烫了一下。 “你走神在想什么呢?这杯子里是滚烫的开水,你直接拿杯壁,不得烫死你呀!”沈美婷嫣然笑道,将茶杯放到茶几上。 见钟云峰看过来,孙仰军正襟危坐,余光也不瞥沈美婷那双在风衣襟摆里若隐若现的白腿,沉吟说道: “虽然省里不少人对罗智林的行事风格颇有微词,但他这些年却走得很稳。我父亲也一直告诫我,不要因为大家都喜欢叫他罗蛮子,就真以为他凡事只会蛮干,那样反而会上他的大当。萧良在夜总会肆无忌惮闹出那样的事后,我们满脑子想着怎样顾全大局,安抚住鸿臣的人,不搞砸这次招商活动,罗智林却很可能已经在想着借题发挥,将这次招商大会的功劳抢过去了!” “是啊,明天你要再不出席活动,说不定大家真要以为这次的招商大会,是罗智林一力促成的了!”沈君鹏说道。 “功劳是他想抢就能抢过去的,是谁前前后后为这事奔波了一个月?” 钟云峰冷哼了一声,坐到书桌后,拉开抽屉,拿出烟跟火机点上,问道, “你们跟鸿臣谈得怎么样了?” “现在很顺利,有望直接签协议,”沈君鹏说道,“据朱玮兴透露,他们此行,是直接得到授权的。鸿臣在香港的业务受到很大的限制,已经停滞增长有三四年了,之前也曾尝试打开内地市场,但水土不服,目前对嘉乐的商业模式还是相当认可的。嘉乐只要有鸿臣的加持,今年底追赶上宿云生物就更有把握了!鸿臣的底蕴以及实力,绝非姓萧的凭借那点小聪明所能比的。” “只要嘉乐有好的发展,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罗智林这么蛮干,迟早会碰个头破血流,我没有必要为这点破事跟他置气了,”钟云峰挥了挥手,说道,“明天我去会场参加活动……” …………………… …………………… 第二天吃过自助早餐,走进会场,看到钟云峰与罗智林坐在前排,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在翻译的陪同下跟左右投资商大佬谈笑风生,萧良只是一笑。 钟云峰见撂不了挑子,又怕功劳被罗智林抢过去,身体这么快“康复”也算圆滑。 不惹到他头上来,萧良也没有精力插手太复杂的斗争,因此在钟云峰面前,他也是表现得温和顺从,面子给足。 第二场主题宣讲,萧良准备要更为充分, 综批市场与地方产业集群相结合、贸工联动、彼此促进的战略发展方针,萧良反复思考权衡过,泛华同时也已经做了很多尝试性的实际工作。 这场宣讲注定要往里塞其他私货,也是萧良这段时间花精力认真研究过的领域。即便是用英语交流,萧良也能讲得更加透彻、生动。 在原定两个小时的基础,又足足讲了两个小时,最后钟云峰上台致辞,萧良也是帮着翻译。 这次乐建勇却是差人过来要演讲稿了,说工作组留存,萧良随手扔了一份刻意缩减过的英文提纲过去应付。 这两场宣讲即便最终要整理出完整的稿子,去扭转地方招商工作中出现的一些误区,萧良肯定也希望由罗智林从上往下亲自推动,哪里可能让稿子轻易落到乐建勇或钟云峰手里? 在又变得谈笑风生的罗智林、钟云峰面前,乐建勇拿萧良没辙,还得忍住胸口的恶气,说几句客气话: “小萧总年纪轻轻,能创办宿云生物,果然是名不虚传。什么时候有空给市里的招商干部专门上几堂课啊?罗书记说过,市里很多招商干部是需要洗洗脑,改进一下工作思路了!” “好说好说。等公司没有那么多事需要操劳了,市里还觉得我那两把刷子能发挥一点作用,有市里的劳务费可赚,何乐而不为哦?”萧良笑道。 你请我,我未必有空;我勉为其难上一两节课,你也别指望免费——你丫的还没有免费差使我的资格。 乐建勇半辈子混迹官场,阴阳怪气的话可没有少听,可就眼前这孙子句句叫他血压飙升! 虽然乐建勇也是阴阳怪气的高手,但奈何这时候围过来想继续提问交流的投资商代表太多,没等乐建勇想着如何发挥,就被挤到一旁去了。 萧良这次则是拖到一点半,才脱身赶到自助餐厅吃了一些残羹冷炙。 萧良下午没有参加现场参观活动,回房间简单休息了一下,三点又去主持狮山这边的分组交流会。 鸿臣的代表,一早又被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拉去狮山进行单独交流,除了鸿臣之外,原定还有九家、十九名香港投资商代表参加狮山小组交流会。 结果在分组交流会召开前,因为临时要求加入的投资商代表太多,狮山的交流会就从小会议室,转移到主会场,总计超过半数的香港投资商代表挤过来,参与狮山县的项目交流洽谈。 分组洽谈交流原计是五点钟结束,最后拖到七点,安排招待晚宴的工作人员催了两次,才恋恋不舍暂停。 狮山这边除了早前确定的六家国营厂代表外,根据萧良主题宣讲侧重点的调整,唐继华又临时找了十一家民营、乡镇企业的代表,亲自带队过来参与交流。 萧良既做主持、又做翻译,还要帮着一些准备严重不足的企业进行补充介绍、说明,等他夜里坐到招待晚宴的餐桌上,嗓子就哑透了。 招待晚宴后的重点项目交流会,罗智林与钟云峰都亲自参加,萧良不怎么能说话了,就陪坐一旁。 “他妈累死我,你们这些孙子竟然都在我们房间里偷懒!真是气死我了!” 重点项目交流会结束后,萧良拿着泡胖大海的茶杯,跟许建强、他哥带着钱采薇、钱采芸姐妹俩回到房间。 敲门前,他还刻意声音嘶哑的叫苦起来,却不想敲了几次门,没见里面有反应,拿钥匙打开房门,却见他的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一人。 周华、顾培军、张卫、陆峰以及泛华另一名分管项目建设的副总裁韩涛(今天是塞私货重点推荐泛华的引资项目,许建强将泛华高层都拉过来上阵搞对接),接待晚宴时大家还在,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等着,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些家伙不会这么早就背着我们出去喝花酒了吧?这些没良心的家伙啊!”萧良“小心眼”的问道。 许建强笑了起来,拿手提电话拨打出去,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电话接通,问道:“你们人呢,不会偷偷跑出去喝花酒了?萧良可生气了,在这里骂你们呢!” “我们倒是想溜出来喝花酒啊,可没有那个命啊!接待晚宴过后,华兴集团的熊志远先生找我们聊天,知道综批市场周末夜晚也很热闹,就跟唐书记、阳常委、李县长他们提议夜里到实地看一看,” 顾培军在电话里说道, “熊志远先生一提议,很多客人都闻讯赶过来,要跟着过来。也不知道你们的交流会什么时候结束,唐书记就临时调了一辆大巴车,先把客人拉到综批市场参观起来了……徐扬还在酒店里等着你们。” 华兴集团以港口经营、航运等业为主,本来是市港口集团以及船机厂两家重点对接的对象。 这次不管能不能谈出成果,双方都会签一份意向投资协议,确保招商洽谈会有几份表面能糊弄过去的成绩。 “下午熊志远参加的是市属分组交流会,泛华现在直接把人骗到综批市场去了?要是华兴跟市港口公司、跟船厂机没有什么实际的落地项目,却跟你们泛华合作,你们就等着招人恨吧!”萧良“幸灾乐祸”的沙哑说道。 “能骗过去,也是你‘搔首弄姿’引诱的。”许建强不负责任的说道。 他们下楼到停车场,许建强的司机徐扬就在车里等着。 萧良坐徐建强的车,他哥开车带上钱采薇、钱采芸,就直奔钟秀路的综批市场而去。 「第六更!敬月票七千!」 第二百三十四章 知行合一的实践 今天周末,又是法定节假日劳动节前夜,综批市场夜间运营会延迟到夜里十点钟。 萧良他们赶到综批市场已经九点半了,但一二期场馆人流还很稠密。 一二期市场仅仅经过简易改造,就招商户入驻了,批发零售也都以物美价廉的小商品为主,除了攒动的人流、旺盛的人气外,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整体环境都很简陋。 三期专类场馆还在改造建设中,作为独立的区域,改造幅度很大,投资预算也要比一二期的总投入庞大得多。 这时候三期场馆工地上,有好几盏汽灯打开,照得通明如昼,还有工人在现场施工。 唐继华、阳旭辉、李博等人正陪同熊志远一行人参观三期场馆的夜晚工地。 这也是综批市场结合地方产业进行新战略发展的真正实验地,至少还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投入运营。 当然,除了三期场馆改造已有雏形,前期招商工作也正有序开展外,更为关键的还是承接综批市场运营的子公司泛华商业,在内部机构、人员配备上,都是照着新战略设置框架,也已经有条不紊的展开工作,取得一定的成绩。 这些都足以说明新经营战略的选择,泛华绝非停留在口头纸面上。 “华兴除了港口航运等业务外,在广、闽两省也投资了几家物流企业,跟这两年在广闽两省发展较快的几家综合批发市场有很多业务上合作,还在珠江市参与投资了一座综批市场的建设,” 出任华兴集团战略投资部副总裁的熊志远,年纪与许建强相仿,可能要略大一些,典型的南方身材,削瘦,短发,人很精神。 作为熊氏家族的第二代子弟,熊志远在华兴集团的地位可能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小撮人。 不过,华兴集团体量要比鸿臣大得多,熊氏也是跻身香港的顶级富豪家族之列,仅旗下上市公司的市值加起来就已经有两百亿港元了。 因此,熊志远在这次的香港投资洽谈团里的地位也要高很多。 看到许建强、萧良结束夜里的重点项目交流会后赶来会合,熊志远也很是诚恳的说道, “泛华综批市场的基础设施建设还比较简陋,但泛华的发展思路,说实话,我这次过来也很是开拓了眼界——这可以说是我此行最大的惊喜。接下来两天,我们两家能不能好好坐下来深入交流一下?” 华兴集团是市港口集团、船机厂重点对接的洽谈对象,前天晚宴后的重点项目交流会,双方都深入交流过了。 下午市属企业分组交流会,钟云峰也没有再因为“身体不适”缺席,亲自主持交流活动。 熊志远即便对市港口公司、船机厂对接的企业代表印象分很低,对所谓的投资项目并不感兴趣,但作为市属分组最重要的宾客之一,再勉为其难,也不能随意缺席。 然而真正吸引到他的,还是萧良的两次主题宣讲以及其中涉及的综批市场部分。 下午狮山县的分组交流,他无法脱身,特意安排两名随行人员参加,拿着录音设备问了很多的问题,算是对综批市场有了更多较为具体的认识。 华兴集团主营业务有往陆路物流等方向延伸,这也是之前市里工作准备严重不足的一个地方。 接下来交流,熊志远想进一步了解泛华内部机构建设、管理层认知、员工培养等更深层面的内容。 相反的,泛华综批市场眼下较为简陋的硬件建设,在熊志远看来是次要的,并非投资考察的核心因素。 华兴集团有在珠江参与一家综批市场的投资,那也是熊志远参与的,各方面参与进来的投资总计高达三亿,建成后硬件设施不知道比泛华综批市场高出多少,但说到发展战略定位及思路,却比泛华综批市场低太多了。 …………. …………. “报价太高肯定不行,太低也是对自我认知的严重不自信,” 十一点众人重新回到东洲大酒店的房间里,许建强、周华、韩涛、陆峰对明天跟华兴的深入交流还有些忐忑,萧良则很无所谓的说道, “这次又不是我数钱,到底该报多少价这种问题就不要来问我了,我也会嫉妒的。” 许建强拿起东西,假装要抽萧良。 萧良笑着闪开。 撤资协议已签,沈君鹏、孙仰军从泛华撤资已成定局,一下子撤出两千五百万,差不多将泛华的现金储备抽干。 许建强、陆峰、周华、韩涛他们要说心里没有压力,那是骗鬼的。 虽然对这次的招商引资大会抱以期待,但他们心里也很清楚,临时想谈成多大规模的引资、融资意向,难度是难以想象的,最多是勾起一两家投资商的兴趣,方便后续进一步的接触,就算成功了。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熊志远撇开跟船机厂、市港口的引资项目不谈,竟然对综批市场流露出如此浓厚的兴趣来。 许建强他们对此当然感到极度振奋。 不过,时间太短促了,他们在心理上没有准备。 紧接下来要如何跟熊志远以及其他华兴集团的随行工作人员进行更深入的洽谈,许建强心里也没有底。 却不想萧良这时候“袖手不管”了。 刘辉、梁朝斌不管综批市场的事,盯着萧良说道: “综批市场的事,你可以不管,但明天分组要去云社参观,你可不能不管啊;你不出面主持,云社可没有人能控制住场面啊!” 2.23劫持案真是叫狮山人心惶惶,周健齐辞职之后,刘辉、梁朝斌都得到提拔,以近一年出色的工作成绩,分别担任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顾培军的姐姐顾玲接替梁朝斌,担任党政办主任。 接下来两天的大会活动,原计划将由各县将分组成员接到自己的地盘上,重点参观、推介引资项目。 今天上午的宣讲以及下午的交流洽谈,萧良堂而皇之的塞私货进去,给综批市场、南亭工业园、卫雄印务以及云社老镇做了着重的介绍。 熊志远他们连夜参观、考察了综批市场的建设、运营情况,对萧良的宣讲感受更为直观、深刻。 萧良两次宣传里所提及的一些理论,哪怕在地区经济高速发展的香港,也是极度新颖、激励人心的,更难得是在云社镇已经展开了知行合一的实践。 返回酒店途中,参观综批市场的投资商代表,就一致要求调整明天的日程安排,希望前往云社参观考察。 唐继华与阳旭辉、李博简单商议了一番,决定从善如流,调整行程,将参观、交流都放到云社进行。 综批市场还是有东西可看的,韩涛、陆峰、周华又都是许建强从省里带过来的精英嫡系,能力、见识都强,拿蹩脚的英语跟华兴集团的人磕磕巴巴交流,也不犯怵,这就是气场。 云社那边,南亭工业园还在建设初期,一期小商品集中制造区的建设规模又太小,没有什么东西可看。 再一个刘辉、梁朝斌也好,汪兴民也好,突然接到通知,要负责接待这么高规格的洽谈团,又担心语言交流沟通有障碍,心里当然忐忑。 汪兴民连夜从狮山家里赶往云社,召集人手进行接待部署;刘辉、梁朝斌追到酒店来见萧良,则是确保萧良明天能全程带队主持。 他们倒不是担心萧良不答应,而是担心萧良答应后,市里这边又临时有事将萧良明天的行程截下来——比如说许建强明天拉萧良参加泛华跟华兴的交流活动,要是萧良点头了,云社也没有办法跟许建强抢人啊。 萧良轻咳了两声,夜里没有怎么说话,但嗓子还是沙哑得厉害。 这主要也是很久没有用英语进行这么长时间的发言交流,用嗓过度,舌头都僵硬了——这两天张斐丽又躲着他,没有办法软化一下舌头。 “看来我这次是没办法跟云社争萧良的人了。”许建强叹气道。 “陆总、韩总、周总都是省里的精英人才,这种都是小场面,”顾培军说道,“我们这些土豹子,站在香港客人面前说话,心里就发虚啊。汪兴民书记刚才还特地打电话吩咐,这次一定不能给许总你面子!哪怕事后给许总赔罪。” “熊志远对综批市场感兴趣——他说华兴集团在广省也有投综批市场,说明他们对内地综批市场有很深的研究,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泛华的商业模式,是遥遥领先的。你们正常发挥,坦诚把彼此的想法聊透就行。熊志远要真是识货的,那他注定就是你们案板上的鱼;我参与太深,反而不好。” 萧良跟许建强认真的建议道。 “……”许建强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萧良又跟刘辉、梁朝斌说道: “我这两天用嗓过度,明天说话可能不会太多。一些讲解的事,镇上请钱采薇顶一顶吧;你们不能两三天就把我这嗓子给用废掉啊……” “行,反正你人在负责控场就行,”刘辉说道,“就乡镇发展这一块,目前也就我们云社有一些看点,我们还是有一点自信的。明天上午,行程安排不会太早,主要是到崇福寺与观海阁两个点参观一下——相关材料我们已经给钱老师了。中午的用餐,唐书记说用一下沈园,然后下午参观老街、工业园等地后,再回到沈园进行座谈交流,最后直接用大巴车把人拉回这边,招待晚宴我们就不用负责了……” 「第七更,感谢新盟主xfh1102!」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代表都要去云社 次日劳动节,法定休息一天。 许建强他们要专心负责对接华兴的客人,萧良则陪同唐继华、阳旭辉、李博以及狮山接待小组的工作人员、狮山当地的企业代表,陪同客人乘坐三辆大巴车前往云社。 接下来两天的行程,计划区县分组接待,让各家拿出浑身解数推荐自家的项目,能不能成功将对象钩住,主要看这两天使力了。 然而不仅狮山这边临时将行程更改到云社,其他区县分配的投资商代表也纷纷要求同行,前往云社参观。 这事当然遭人忌恨,其他区县也是满腹意见,只是没有脸提出来。 上午主要是安排崇福寺、观海阁两处景点参观。 东洲虽然靠海,但沿海都是大片滩涂,海水也是浑浊,没有什么看头——香港那边的海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稍微有些特色的景点,就是宿云山北麓建成有上千年历史的崇福寺以及宿云山东麓延伸入海的山尖有一处古建筑观海阁,都有简易的砂石公路通过去。 站在观海阁上,萧良除了讲解地方文史外,介绍南黄海的航道资源外,还就东洲市的滩涂资源进行重点介绍。 东洲此时对滩涂的利用水平较低,水产养殖也才刚刚有一些规模,主要是近代迄今持续上百年的农耕围垦种植。 然而东洲此时还拥有近三百万亩的滩涂资源,每年新增滩涂面积逾万亩,更为积极的意义,是为东洲接下来二三十年的建设发展,提供充足的后备土地资源。 联合国大会已于92年通过旨在控制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的气候变化框架公约。 内地工业化水平发展还严重不足,几乎没有人关心气候变化,但在欧美、日韩以及经济相对发达的港台地区,这些议题已经进入公众视野。 进入九十年代之后,欧美等地的风力发电就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独立的光伏发电系统也率先在德日等国开始推广。 虽说国内目前仅仅建成两座规模极小的试验性风电场,但只要对当前堪称最前沿的风电产业有所了解,就会知道沿海滩涂是发展风力发电最为重要的空间资源。 上午参观行程结束后,所有人乘车到沈园用餐。 沈园内设的餐厅规模有限,临时在后院搭设遮阳棚布置成餐厅,与庭园、岩溪河仅有一道矮墙相隔,视野开阔,环境幽美。 接待站也提前将狮山特产的文蛤、红虾、蟛蜞等焯水煮熟、用鸡汤加入黄酒调成醉卤,连夜精心腌制出数道“醉八鲜”凉菜,比热菜更受欢迎。 临岩溪河一侧虽然只是修出一条砂石便道,但两侧的土地都平整过,河堤也打下松木桩,河滩种草,花草树木都已经精心修剪过。 五月岩溪河水丰潦,站在沈园附近,往岩溪河以西、以南眺望,视野都无遮挡,景色极美。 冬季的老镇,树木凋敝,破落感很强,但暮春初夏时节草木葱茏,花树也艳,将斑驳陈旧的院落掩映得别有逸致。 说实话,市里前两天特意安排的几处景点,在投资商代表眼里实在稀疏平常。 上午安排的两处景点,也主要是萧良结合可挖掘的发展资源进行讲解,才没显得那么枯燥。 香港目前的城市及景区建设不知道比东洲高出多少,也有山有水,海域辽阔,却独独缺少水乡小镇这种别样的风情、韵致。 用过餐之后,投资商代表参观老镇,很多人就在巷弄里流连忘返,一个劲的叮嘱全程陪同唐继华、阳旭辉、李博、汪兴民,要重视保护小镇的旅游资源。 看唐继华他们频频点头的样子,这比萧良之前几次敲边鼓都管用得多。 云社能拿得出手的厂子实在可怜,南亭工业园一期厂区也很简陋。 主要还是简单参观了厂区经过改造提升过的印刷厂、一厂,参观了南亭村污水处理厂。 重新回到沈园进行交流,还是萧良主持。 一是介绍南亭工业园半年不到时间的建设及招商成果,介绍南亭工业园的规划以及发展思路,又展开讲解地方产业集群发展与泛华综批市场工贸联动、共同拓展外海贸易等问题。 一是着重介绍东洲及附近省市的食品饮料保健品等行业近年的发展,以及对不同层次、种类包装印刷材料的实际需求。 这是萧良近期花了很大精力进行研究的一个领域,自然讲解更透彻。 包装印刷材料除了自身种类繁多外,上游也延伸到PET化工材料、铝镀膜复合材料以及包括瓦楞纸在内的各种纸品制造。 包装印刷难出超级公司,但也非绝对,瑞典利乐公司此时近乎垄断了复合纸质包装的全球市场。 而说到中高端的包装印刷材料在东洲等地的下游市场需求,除了保健品、食品、饮料、制药等行业外,一样可以将综批市场、南亭工业园涉及的小商品制造结合起来。 目前国内正兴起的小商品制造,给人很廉价的感觉,实际对外贸易也很廉价,除了当下的生产质量确实有些不太严格外,市场品牌的塑造以及对包装品质、工艺设计的不重视,都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有多大的欠缺,也就意味着有多大的市场开发空间。 萧良所说的这些,与香港目前正加速对外转移的传统轻工制造领域是极其契合的,也一下子说进大多数投资商代表的心坎里了。 有萧良顶在前面,临时参加交流的何雪晴、张斐丽以及顾培军、张卫、刘辉、梁朝斌等人都表现很是自信,给投资商代表留下很好的印象。 交流到六点钟,众人才乘车返回市里。 三家包装印刷厂的代表这时候也放下矜持,在车里就揪住顾培军、张卫,了解卫雄印务更具体的情况,也跟接待工作小组提出明天单独行动,到云社来作进一步的深入参观交流。 接待晚宴过后,有一家不在狮山分组内的投资商代表找过来,了解江省及附近省市PET瓶级工塑塑料的市场需求情况。 瑞安化工是香港一家老牌的化工企业,这几年随着香港制造业的转移,瑞安化工旗下的几家工厂都已经转移到珠三角地区。 不过,瑞安化工的总部还留在香港,主要还是从事精细化工生产及贸易等领域的产业投资布局;PET聚酯工程塑料的合成是旗下很关键的一项主营业务。 也不知道工作组是怎么做的工作,安排市化工厂对接瑞安化工的代表没有问题,但在投资商材料介绍上,将PET聚酯工程塑料这一块的主营业务给漏了。 瑞安化工前期主要是在珠三角进行产业布局,目前将视野转到经济发展潜力更大的华东地区。 当然,对东洲组织的这次大型招商洽谈活动,瑞安化工也没有多重视就是了,以副董事长钱晋章为首的三名瑞安化工代表,看到介绍材料写错了,都没有想到找工作组改过来。 听萧良两场主题宣讲,钱晋章就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之前没看到有直接关联,钱晋章他作为这次的重点引资对象,又受至市化工厂无微不至的关切招待,也没有找过来深入交流。 钱晋章夜里听狮山分组的朋友说今天到云社交流时,萧良将PET聚酯塑料的产业说得头头是道,还非常“武断”的分析这一块的华东市场需求极大,怎么还能按捺得住? 这也算非常巧了。 早年国内软包装饮料,包括瓶装饮用水在内,以PE聚乙烯瓶为主——这跟聚乙烯瓶更早得到应用,国内已经形成一定的聚乙烯化工合成规模有关。 不过,宿云生物做进军茶饮料,萧良已经明确采用通透更强的PET聚酯瓶进行灌装。 瓶级PET聚酯工程塑料的化工合成,可以说是整个产业的源头,未来在各行各业的市场需求也是极大。 这两天好几次谈到产业集群、产业链以及在产业链中占据核心地位、起引领作用的链主企业等一系列问题。 瓶级PET化工合成以及基于PET工程聚酯塑料进行各种新型包装材料的研究开发,就是活生生的典型。 简单了解过瑞安化工的一些情况后,萧良就直接给罗智林做了汇报,心里虽然腹诽这次的招商筹备工作就是狗屎,但还是将市化工厂的代表以及市开发区工委书记栗明等人都拉过来一起交流。 市化工厂旗下有PET涤纶合成线,与瓶级非纤维级类PET,生产工艺上有很大的不同,但也有共通之处。 只不过之前没有找到共通的兴趣点,市化工厂跟瑞安化工的代表之前的对接交流都浮于表面,基本上就没有怎么深入。 瑞安化工整体规模也很有限,香港特殊的地理环境,也很难催生出大型的重化工业集团。 瑞安化工将产能内迁后,加大投资布置,但旗下在珠江三角洲的工厂,瓶级PET合成产能也只有三万吨。 萧良暂时没有急着透露宿云生物即将进军茶饮市场的计划,只是拍着胸脯告诉对方,瓶级PET聚酯材料未来在国内的应用前景极其广泛,仅东洲、锡江等地的食品、饮料、制药及保健品等行业,将新增三五万吨的瓶级PET产能吃个干净,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甚至在南亭工业园的招商引资规划里,萧良就明确将PET下游生产制造企业的引进作为重点,甚至考虑以卫雄印务为核心,在南亭工业园范围内专门发展一个包装材料产业园的园中园。 瑞安化工旗下的PET业务在珠三角的客户就不谈了,但在香港也有几家PET瓶坯企业客户;其中两家近期就有内迁转移的考虑。 虽然这次东洲市没有邀请这两家企业代表过来参观洽谈,但钱晋章表示可以帮忙联系。。 「第八更,感谢新盟主陈宁意难平!」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招商大会余声未了 钱晋章也是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找到工作组,说香港两家有内迁计划的PET瓶坯厂的老总,已经订了今天飞往秣陵的航班,夜里就能抵达东洲进行交流洽谈。 截止今天,为期七天的大型招商洽谈会就到尾声了。 除了一小部分明确有投资意向、希望进一步加强交流的投资商代表会多逗留两三天外,大部分投资商代表,明天就会前往秣陵搭机返回香港。 当然,以华兴集团为代表,下午也签署了十二份总金额逾十亿港元的投资意向书,彰显这次活动摘获喜人的成果。 大家心里却都很清楚,这些投资意向协议都是事前安排好的。 除了三五家确实有落地意向的,下一步会推进执行外,其他基本上都不要指望还会再有什么回应。 大体核算下来,这十二份投资意向书,最后能有三分之一落地执行,勉强能算完成市委市政府这次招商引资大会的目标了。 换作以往,大家都会欢天喜地的额外举行一次庆祝会,痛痛快快的喝一顿。 去年东洲全年落地外资仅有五千万美元,他们一次前后忙碌一个多月,大体能完成相当于去年三到四成的引资任务,怎么不值得庆祝了? 现在的问题是,在萧良主持两场主题宣讲后,唐继华及时调整狮山县招商应对策略,目前在原定计划之外,有十二家投资商代表将要多逗留两三天,做进一步的深入交流、洽谈。 这些项目投资洽谈,是在计划外产生的。 除了相关材料事前都没有准备外,投资商代表也都没有得到正式的授权,因此这次没有直接签署投资意向书。 不过,结合地方有优势的产业,从产业集群、产业链端更精准寻找、挖掘潜力的招商思维,可以说真正绽放出光芒。 狮山县的成绩,可以说是这次招商洽谈最大的意外惊喜。 问题是,狮山喜则喜矣,其他区县则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签约仪式过后,罗智林盯着这些区县的招商负责人眼神就很不善,这些负责人内心忐忑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额外办酒局庆祝的勇气啊。 钟云峰、乐建勇、袁唯山等人内心也极度郁闷。 狮山的成绩,照道理来说,也属于市里的成绩。 没有工作小组一个多月的辛苦筹划,没有乐建勇亲自带队前往香港组织推介活动,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投资商代表过来。 此外他们还有鸿臣的项目保底。 然而各区县间引资成绩如此不平衡,甚至就连作为引资项目重点落地区域的市开发区差点被剃光头,他们还怎么宣称这一切是他们的成绩? 就算他们脸皮够厚,但罗智林不会给他们留情面啊。 在计划中的最后一餐招待晚宴后,罗智林就在大酒店小会议室里,直接召开这一次招商引资工作总结会议,毫不留情的指出: “我在诸多市县会议谈及招商工作,多次谈及要从东洲初步形成一定规模的地方产业出发,确切了解招商企业的上游原材料供应、下游客户市场范围,要求我们的招商工作人员都要具备产业集群、产业链发展的思维,要具备更市场化的眼光与视野。然而这一次的招商工作,实际的成绩,可能要超过我们的预期,但各区县都不能说准备工作是充分的,更不能说是扎实的。” 罗智林还是给钟云峰、乐建勇留了一些情面,没有点名批评市里的工作不到位,也没有将狮山县单独拎出来表扬。 不过,他的风格就是不能回避问题。 袁唯山主要还是负责协调市直各局及各区县相关工作人员,平时并不参加具体的招商工作。 面对罗智林严厉的批评,袁唯山不会有太深的触动。 钟云峰脸色阴晦不明,心里有所不满,却也可以无视罗智林的这番话。 作为分管招商工作的副市长,乐建勇脸色则青一阵白一阵,这时候却不敢再公然流露内心的不满与抵触情绪,眼睛只是死死盯着手里的茶杯,不抬头。 招商局以及各区县招商负责人,也都鸦雀无声。 罗智林亲自主持会议的风格非常直接霸道,点名到谁头上发言,要是三五句都在打官腔,没能说到点子上,就会被打断,换其他人讲。 大家对罗智林的风格都有所了解。 现在工作没有做到位,对罗智林所说的这些问题都没有深入研究,一群人连眼睛都不敢看罗智林,就怕被点名发言,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罗智林也没有指望各区县的招商负责人现在就有什么好的见解,继续说道: “下一步市及各区县招商部门,及时调整招商思维、积极改变工作方式,选拔一批真正精干的工作人员加入招商引资队伍,与狮山县多加交流,更主动的了解东洲地方有优势的产业特点,学习更多的招商知识,这应该不是什么难题!萧良的两次主题演讲,也应该好好整理出来,供更多的招商同志学习!” 说到这里,罗智林又看向列席会议的钟云峰、常委市委秘书长许立军,说道: “接下来除了市委市政府也要适当调整招商工作思路外,我们常委成员也需要学习、转变思维,以便能领导全市更好的推进招商工作。当然了,这段时间大家也都非常的辛苦,有成绩我们也需要予以肯定。目前包括鸿臣在内,还有十多家投资商代表留下来,与狮山县各企业单位深入交流,市招商部门也要切实做好服务工作,指定专人跟进……” “这事曹帅跟进一下。”钟云峰心里对罗智林不满是一回事,但罗智林毕竟是书记,这时候还是得配合工作,专门指定了招商引进促进局副局长曹帅代表市里,跟进狮山县后续的交流洽谈工作。 “好的,后续狮山项目要有进展,我随时跟市里、跟乐市长汇报。”曹帅连忙应道。 他这个副局长,就是打杂的,钟云峰这时候还能想得起他,就是他天大的面子了,没有他推卸的机会。 “后续的项目落地,市里与各区县都要盯紧了,不要有松懈,” 罗智林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说道, “哪个部门敢松懈,又甚至有谁敢吃拿卡要,一定要下狠手,拎一两个典型出来杀鸡骇猴。这事还是要辛苦云峰你那里,将项目落地的流程梳理一遍,然后看怎么尽可能的简化,为投资商提供便利。这次能扎扎实实落地几个项目,云峰你这个市长是为东洲立了大功的;我估计省里年中的招商总结大会,都会表扬到你!” 见罗智林不争功,还能肯定他的功劳最大,钟云峰还是颇为受用,说道:“还是智林你这个家长当得好,我也是切实想为地方做点事情。” “时间不早,今天就这样?”罗智林征询了钟云峰一句,就宣布总结会议结束。 虽说要等明天用过早餐后,用大巴车将大部分客人直接送往秣陵机场,这次招商引资活动才算正式结束,但除了罗智林、钟云峰、许立军等人外,乐建勇、袁唯山以及各区县负责人也都在今天撤出。 大部分的工作人员,也都在接待晚宴结束后提前撤走。 当然,市招商引资局的工作人员还要继续坚守下去,直到将大部分客人送到秣陵机场才算真正完成这次任务。 留下来继续参加投资项目考察与交流的客人,也由阳旭辉、李博代表狮山县接手接待工作;招待晚宴结束后,这部分客人也已经提前乘坐大巴车,前往狮山县招待所狮山宾馆。 鸿臣、华兴两家投资商,还会有部分代表留下来直接商谈合作的具体细节,则直接由嘉乐、泛华两家企业负责接手,市县不再负责。 罗智林坐进小车,示意萧长华、王行扬也坐进来,没有说都过十点钟了就放他们回家休息。 “我今天话说得有些重,区县很多负责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但这鞭子不抽不行啊,”罗智林感慨道,“趁着狮山有了成绩,鞭子抽狠一点,让各区县都憋着劲做事,说不定全市的局面就能打开来。” “萧良有这么高的水平,真是没有预料得到啊;很多投资商代表都明显受到他的感染,才愿意留下来做进一步的交流,应该还能确切谈成好几个项目落地!” 罗智林能在这时候邀请他一起坐车,就是一种肯定,王行扬也不再畏畏缩缩,很是感慨说道。 “是啊!萧良的表现总是能叫人期待!” 罗智林兵行险招,是他性格所然,但不意味着他看不到这里面的凶险。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初战大捷,他也禁不住情绪激荡。 王行扬进一步建议道:“萧良的两场宣讲应该整理成大文章,下一步各区县推进工作,才有具体的学习资源。” 罗智林沉吟道:“我跟萧良提了一嘴,但他太忙了,未必能抽出时间来。行扬,你对理论研究很在行的,你跟长华负责把这篇文章好好整理出来。文章整理出来后,就署你跟长华的名字,那个小滑头不要理他!” 「第九更,敬月票七千五!」 第二百三十七章 曹帅的尴尬之旅 曹帅返回房间先跟李博通了电话,说了市里他安排跟进狮山县接待工作的事,然后将个人物品收拾好,把房卡交回工作组,就准备找部车前往狮山。 电梯缓缓降至八楼停了下来,看到萧良提着背包站在打开的电梯门前,曹帅感情复杂的往里面让了一步。 “曹局长现在就去狮山?”萧良看到曹帅也提着背包,意外的问道,“我也去狮山,曹局长有安排车吗?还是坐我的车过去?” 萧良没有参与今天的接待活动,五一劳动节最关键三天的销售数据出炉了,他回公司召开了一个初步的总结会议,还有这两天各种事务累积下来,一次性处理掉。 夜里唐继华亲自打电话给他,希望他继续陪同狮山的接待工作,而他的行囊又扔在东洲大酒店,就先开车赶过来拿个人物品,没想到跟曹帅撞上。 他刚刚接到他爸的电话,才知道罗智林、钟云峰指定曹帅代表市招商局继续跟进狮山的接待工作。 “好呀,我正愁这个点怎么去狮山呢。”既然撞上了,曹帅还想着避嫌单独走,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好在下楼穿过大堂到停车场,都没有碰到熟人,曹帅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开车比较专注,话很少;曹局长这几天辛苦了,可以在车里眯盹一会儿。”萧良瞥了一眼曹师,调整后视镜,跟曹帅说道。 省得两人在车里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尴尬,还不如叫他直接眯一觉。 “萧良,萧良!等等我!” 萧良刚将车往后开出停车场,听到娇喘的声音在后面呼喊,他探头看出去,却见钱采芸提着两大包,上气不接下气的追过来。 今天天气有几分初夏的炎热,钱采芸没有穿酒店的工作制服,而是牛仔裤加长袖衬衫,身材非常的纤盈修长。 还得感谢这个年代,内衣没有钢圈支撑,又或者钱采芸年纪轻,不需要带钢圈的内衣支撑,追跑过来,规模看着不大的胸部,却像是有两小白兔藏在衣服里蹦蹦跳跳,煞是可爱。 萧良看着钱采芸微微发红的漂亮脸蛋,好奇的问道: “你提这么多东西干吗?回家,酒店这边工作不干了?” “你哥叫我跟我姐,继续给狮山当两天翻译。我回酒店帮我姐一起把换洗衣服拿上,刚刚在大堂里遇到萧伯伯,说你也去狮山,让我追过来。”钱采芸说道。 学校那边可以找其他老师代课,钱采薇这两天都是全部陪同狮山分组活动。 晚宴结束后,香港客人有时间收拾个人物品,钱采薇她还参加了狮山接待工作小组的动员会议,担心来不及收拾个人物品,就将房卡扔给钱采芸—— 大巴车出发时,钱采芸她个人随身物品都还在宿舍,来不及收拾。 萧潇知道萧良要回酒店拿东西,就让钱采芸留下来等搭萧良的车赶往狮山会合。 钱采芸给萧良拨了寻呼,但萧良没有回复,她就一直守在大堂里,不想临时走开一会儿,跟回酒店的萧良错过去了,幸好走回大堂遇到萧长华。 钱采芸上车后才看到曹帅坐副驾驶上,吓了一跳,默默坐后座不吭声,但好一会儿都见车里没人说话,天真以为她应该说说话、活跃一下气氛,移到后排中间,身子微微前倾,更靠近萧良一些,问道: “萧良,你在云社到底干什么的,怎么大家都喊你‘小萧总’?” 从后视镜里看着钱采芸傻白俏脸,萧良笑道:“因为我哥是‘大萧总’,我就只能是‘小萧总’啊。我到底干啥的,这几天你没有看到吗,我就负责吹牛啊,把所有人侃晕,然后骗他们口袋里的钱!” “你胡扯呢,以为我三岁小孩啊?” 钱采芸呶着檀唇,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几天极其眼花缭乱,很有一种“你方唱罢他又登场”的走马观花之感。 这几天的经历,完全超越她之前的生活体验。 以她还没有真正踏入社会的见识、阅历,还没有能力从里面理出什么清晰脉络来,以致她完全搞不清楚萧良到底是干嘛的。 过了片晌,钱采芸又找话题问道: “你英语怎么这么好?我在学校还用心学来着,以为考过大学英语六级就很厉害了,但实际遇到人完全不敢讲话,一张嘴,啥词都忘了。” “我们上大学,有专门的英语角练习口语。”萧良又不能说他甚至在读研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也都是哑巴英语,后来还是工作需要,才花了很大精力硬生生磨炼出来的。 “还是秣陵大学厉害,我们高中班学习最厉害的,高考都还差几分呢。”钱采芸说道。 曹帅心想一直假寐也不是个事,睁开眼假装醒过来,问道:“小萧总是秣陵大学毕业的?” “嗯,比曹局长你晚了几届;曹局长你跟许总前后差一届,”萧良说道,“不过你们不是一个院系,也不认识。” 萧良起初对曹帅确实不了解,但这几天过去,知道曹帅是农家出身,秣陵大学新传系毕业后分配到市商务局,经人撮合跟原市组织部副部长姜学堂的女儿姜燕结婚,然后在市商务局内部得到快速提拔。 姜学堂是原副书记、市长俞书复的人,虽说三年前退二线去了政协,但影响力还在。 去年市里在商务局位置上。 萧良前世对曹帅没有印象,心想姜学堂今年就要退休、俞书复也将肺癌不治病逝,他这一系的官员很快就彻底七零八落,曹帅年轻时提拔太快,招人忌恨,没有靠山之后一直默默无闻,却也是官场常态。 听萧良这么说,曹帅就知道他这几天专门了解过自己,反而不知道要怎么搭话才合适。 当然,钱采薇、钱采芸姐妹看上去跟萧家兄弟很熟络,这几天也基本跟着狮山分组活动,竟然并不知道萧良是干啥的,曹帅也感到很意外,心想难道跟这辆桑塔纳有关? 九五年东洲能有一辆轿车开,肯定不能归属于普通老百姓之列,但是一辆仅有六七成新的桑塔纳,想要让人看得多高,也是很难。 曹帅也没有多嘴多舌跟个小姑娘解释宿云生物有多厉害。 曹帅思虑一多,没有接话茬,车厢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冷场真是恐怖,越冷越是不方便再找话题续上,更显得尴尬,曹帅都后悔为啥不继续假睡。 说实话,短短几天,萧良所表现出来的才华跟能力,曹帅是真真震惊到了,但他岳父姜学堂对此评价是个性太强,与罗智林一样,出头的椽子先烂,在东洲注定会被孤立。 他岳父姜学堂更是明确告诫他要跟这些人保持距离。 桑塔纳在夜色中平缓的行驶,刚过钟秀路口,见萧良放缓车速,还按了两下喇叭,曹帅看马路上没车没人,心里好奇夜深人静萧良这是要干什么。 待萧良刹住车看向他右手的车窗,曹帅才注意到非机动车道上停着一辆帕萨特。 许建强从帕萨特后窗探出头来,大声喊道:“萧良,你过来坐我的车,让徐扬帮你开车!” 待桑塔纳右车窗摇下来,见曹帅竟然坐副驾驶位上,许建强又找补笑道: “曹局长也去狮山啊。萧良这几天贼辛苦,我怕他给你开车打瞌睡——让我司机帮你开车,负责更安全把曹局长送到狮山!” 见许建强不邀他坐过去,心想许建强必然是跟萧良有什么话不方便他听,曹帅笑笑:“那多谢许总关心啊!” 萧良将车扔给许建强的司机徐扬,走过来看到熊志远坐在帕萨特的后排,坐进车里,讶异的问道:“熊总这么晚也跟着去狮山玩啊?” “工作人员明天就跟大部队回去,我在东洲多玩两天,老许负责招待我。”熊志远笑道。 萧良跟熊志远没有怎么接触,这两天都是许建强以及泛华的高层全程陪同熊志远等华兴集团投资代表,深入洽谈合作的事情。 萧良也是今天跟许建强通电话,才知道泛华跟华兴的初步合资方案已经确定下来了。 不涉及新华通大厦这部分资产,华兴会将三千万港元,注入泛华建设旗下专门负责运营钟秀路综批市场的子公司、泛华商业有限公司,换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孙仰军、沈君鹏之前注资一千万外加拆借一千万,换得母公司泛华建设百分之二十的股权。 一千万的拆借款把借款撇开不算,他们这次撤资,这部分股权相当于折算一千五百万由泛华建设赎回。 虽然泛华目前最重要的资产,就是对综批市场的运营,但不管怎么说,泛华商业到底是子公司。 倘若真以子公司泛华商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换得华兴集团三千万港元的注资,这一出一进,相当于短短两三天时间里直接翻了一倍。 萧良特别想见到沈君鹏、孙仰军,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虽然他们可能已经知道…… 「第十更,感谢新盟主Rv12!」 第二百三十八章 气味相投的美妙 A华兴的报价,距离萧良对泛华商业未来的预期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但在泛华商业发展之初,这已经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开价了。 泛华商业未来的发展,还充满很多的不确定,以内地此时的经济发展水平而论,A轮融资也不可能开价更高了。 一旦完成注资,泛华商业不仅能获得中港合资公司的身份,还获得更为充裕的现金注入,很多原计划要拖到明年才能安排的事情,就可以提前大规模的展开,进入发展的快车道。 经过这次注资,许建强也算是一步迈入亿万富翁的行列——许建强个人持有泛华商业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有这次股权注资进行参与,对应的公允估值就高达一亿两千万(注:港元与人民币汇率固定简化为一)。 在九五年,亿万富翁绝对是含金量极其吓人的一个称谓。 至于萧良他嘛,谁没事跟他比,不是找不痛快吗? 短短两三天,许建强与熊志远私交发展到这一步,这么晚带着熊志远去狮山凑热闹,萧良也有些意外。 许建强坐前排开车,跟萧良说道: “沈君鹏将从泛华撤资的细节,都告诉华兴的高层了,华兴总部起初只同意两千万港元这个数,还是多亏老熊坚持,他还自掏腰包参与投资,才最终说服华兴同意现在这个报价。” 熊氏在香港算是能勉强跻身顶尖老牌富豪家族之列了,民国之初就从事船运业务,之后逐步发展壮大,在航运之外,又涉足港口以及地产等多元化投资。 熊氏子弟众多,集团在主营业务之外进入新的产业领域进行多元化尝试时,鼓励家族子弟以及一些主要管理人员共同参与项目投资。 这么做除了风险共担外,也是促进项目投资负责人能更深入的跟进、参与投资项目的管理与发展中去。 之前电话没办法细说,许建强约萧良在前往狮山之前碰头,就是要告诉他这事。 孙仰军、沈君鹏从泛华撤资,照理来说应该有义务替泛华保密。 萧良没想到这两孙子还真是能拉得下脸来,为阻止泛华转头卖高价,竟然在背地里做出这种事,忍不住感慨道: “沈君鹏也就这点格局啊?现在跟他们分道扬镳,干脆利落切断关系,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了吧?” 许建强叹了一口气,苦笑不已。 萧良又笑着问熊志远:“熊总对泛华真的很有信心啊,沈君鹏都把泛华的内裤都卖了,你还不死命压许总的价啊?” “我知道沈君鹏他们撤资的一些内情后,就找老许长谈了一次,一是想压低注资价码,一是了解老许跟沈君鹏、孙仰军到底有怎样的分歧才导致撤资,评估对泛华后续的发展会不会有不利的影响,” 熊志远说道, “老许就把跟小萧总你结识的经过,以及宿云生物的发展、泛华业务转型的经过都说给我听了。我都有些后悔这几天没有跟狮山分组的活动,所以才赖着脸皮多留东洲玩两天。对了,我二十岁就出来跟着叔伯进集团工作,自诩还算有些商业眼光的,认可泛华的发展模式非常强,内部的流程建设也领先于内地同行业竞争对手,我相信我们华兴投资三千万港元,一定能获得丰厚的回报,没有必要在泛华发展最紧缺资金的事情压低价码——我就好奇小萧总怎么不参与进来?” “我哪有精力做太多的事情哦?” 萧良还是这一套说辞,笑着解释道, “卫雄印务目前跟裕固技术初步谈妥了合作条件,接受裕固技术注入两千万港元的投资,换取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有了这笔资金,卫雄下一步除了自身生产规模扩大,还将尽可能在南亭工业园范围内将上下游的产业链打通,最大程度的控制生产经营成本,未来的发展也肯定不差的。我个人对卫雄印务也是一分钱的股都没有持,安排宿云生物管理人员单独注册了一家公司,对卫雄投资持股,主要也是怕他们将年终奖金拿出去乱折腾。东洲的发展情况,熊总你也看在眼里,地方经济发展太缺资金了。我不随便占股,泛华也好,卫雄也好,对外搞股权融资的余地就大,也就能拉来更多的资金支持东洲的建设……” 卫雄印务这次股权融资,估价是六千万,比萧良的预期要低一些,但也是顾雄、顾培军父子以及张卫他们所不敢想象的一个价格。 要知道镇印刷厂发展了这么多年,改制收购之前固定资产都不足一百万;在承接宿云生物的订单之前,罗学嘉承包镇印刷厂,一年也就只能做两百来万的业务。 萧良也不知道罗学嘉知道卫雄印务这次谈成引资后,夜里会不会咬着被子角无声的哭泣。 当然,裕固投资卫雄印务,逻辑比华兴注资泛华还要简单直接。 卫雄起步虽晚,但进入的却是中高端包装印刷领域,还将业务做通了。目前管理团队水平合格,又有宿云生物这个超级大客户在手,只要追加投资扩大生产、加强技术水平,盈利前景是最明确的。 卫雄印务也做出业绩承诺,三年内年盈利水平会逐步增长到两千万以上,会在宿云生物之外开发更多的客户群体,接受裕固投资派遣一名副总经理,分管财务、采购等工作。 当然,对前景如此明朗,与宿云生物关联性又如此密切的卫雄印务,萧良都能保持克制,个人不占一点股份,熊志远也是相当敬佩的,笑道: “没有前面小萧总两场主题宣讲铺垫,我都会以为你这是说漂亮话。” 泛华商业不说,卫雄印务可以说是萧良直接从无到有、鼎力扶持创办起来,还多次通过预付款的方式提供最直接、最关键的资金支持。 萧良真要对卫雄印务占股,甚至仅需要少量的资金,就能获得控股权。 熊志远从许建强那里了解到宿云生物近乎奇迹般的崛起历程,除了叹服萧良的商业才华外,也很钦佩萧良的胸襟、气度。 至于听说萧良跟朱玮兴发生冲突,熊志远跟朱玮兴也有交集,香港毕竟就那么大点的圈子,他很清楚朱玮兴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只是惋惜他当时没有在现场。 甚至毫不讳言的说,熊志远最终拿出自己手头不多的资金,也要促成对泛华的投资,相当一部分因素还是宿云生物崛起的故事感染到了他,令他对这个看似穷困破落的地方的人跟事,有了新的认知。 内地有十二亿人口,有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在学术有很高造诣的人崭露头角,熊志远并不会觉得奇怪。 却是了解到宿云生物发展的内幕后,他才知道萧良并不单纯是嘴皮厉害,而是真正做到知行合一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他怎能不心生仰慕? 这次还有这么多家投资商代表决定留下来,做进一步的项目交流、洽谈,熊志远知道这里面有相当大的因素,是为萧良个人展现出来的魅力所感染。 钱晋章就是典型。 私下交流时,钱晋章在熊志远面前就不讳言的说他逾二十年的职业生涯,都未曾见过在商业才华上如此熠熠生辉的人物,甚至相差仿佛的角色都未曾遇到过。 当然,熊志远、钱晋章两个重量级人物,决定在计划之外出手跟东洲的企业洽谈新的合资项目,对其他中小投资商的代表促动极大。 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投资商代表决定留下来,做进一步的项目交流…… 许建强坐前面负责开车,问道: “这个五一节,‘脑健灵’的销量怎么样?” “按周算,应该能有三倍的增涨。”萧良说道。 “听老许说,‘脑健灵’去年十一国庆节增涨了十一倍,”熊志远好奇的问道,“这次五一节增涨三倍,这个销量与宿云生物的预期相比,是好是差?” “符合我们的预期,” 有时候意气相投也是相当美妙的一件事,萧良在熊志远面前也不藏着掖着,说道, “‘脑健灵’定位礼品,中国走亲访友,端午、中秋、春节是最为关键的三个传统节日。劳动节、国庆节等法定节假日,其实并不会受到太多的重视。当然,子女有机会休假探亲,会带来显着的增涨,只是上限还是跟传统三节不能相提并论。去年国庆节销量之所以能暴涨十一倍,主要还是早前‘脑健灵’没有为市场认可,基础销量特别低,然后在十一前夕,我们额外投入大量的促销人员玩人海战术,销量出现超幅增涨,也是正常的。现在嘛,省内市场日常性的走亲送礼,已经开发一段时间了,遇到不是特别重要的节假日,三倍左右的增幅就相当可观了。上半年想要看到比较高的增幅,主要还是看下个月的端午节……” 五一周还没有过去,但最关键的三天销售数据已经出来,因此周销预估三倍增涨,可以说是相当准确的。 浙省、鲁省的市场经过两个多月的开拓,已经做出一定的基础销量。 保健品礼品市场在浙省、鲁省之前是空白领域,这两省这一周的增涨幅度更为显着。 相比较平时约两百五十万左右浮动的单周盈利,这一周将创造上千万的净盈利,已经是相当恐怖的一个数据。 而今年正月十五往后,截止到劳动节周,公司总的盈利规模也将超过三千五百万,有力支撑住了当下的产能扩张。 「第N更,敬月票八千!」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刚打瞌睡有枕头 在去狮山的路上,萧良也跟熊志远说了他们下一步将以子公司南亭湖饮料有限公司,大举进军饮料市场。 目前的产能扩张,绝大部分还是为进军饮料市场准备的。 “今天下午天好,老许开车带我到云社转了一圈,一厂、二厂的建设规模不小了,你们又在溪口收购了一座工厂,”熊志远感慨道,“我还说‘脑健灵’销量再好,产能扩张也太激进了一些,没想到你们是另有计划了。” “你这是打算准备公布计划了啊?”许建强坐在前排,笑着问道,“我在老熊面前,可是憋着没有说啊。” 萧良不会专为了针对嘉乐,做出影响宿云生物自身发展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将嘉乐视为商场上的竞争对手,笑着说道: “收购溪口镇果汁厂,茶饮产品线就正式进入筹备阶段了——接下来生产线的移转安装调试,产品开发定型,新包装的设计,寻找供应商出样、安排生产,营销计划的筹措,敲定新的广告资源以及渠道招商,都会同时或分步骤推进。还有我希望瑞安化工邀请过来的两家PET塑料制造厂商,这次就能直接下定决心投资云社,怎么也得将下一步的计划全部公布出来啊!”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普惠型饮料肯定不能当保健品卖。 以国内目前大部分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单瓶500毫升的茶饮料,市场销价定到三元左右,销售就会受到明显的压制,跟单瓶市场售价十二三元的新一代“脑健灵”根本不能比。 茶饮料作为普惠型的快消品,市场空间要比保健品大得多,但想要有利润空间,一定要有足够的产能规模进行支撑。 除了内部的生产、仓储、物流、营销、渠道网络等各环节的管理要不断加强外,对外部供应链也需要从品质及采购价逐步提出更为严苛的要求。 这些都共同决定了宿云生物能从饮品市场获取的利润空间大小。 目前新一代“脑健灵”的单瓶包装成本进一步提高到一元以上,除了要给卫雄印务足够的利润空间支撑增涨外,主要还是内外包装材料都需要非常的“扎实”,同时还要求制作精美,需要做出中高端礼品的感觉出来。 这么做,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压缩宿云生物的利润空间,但为了确保节假日礼品市场的优势地位,这是必需的投入。 就算大整治过后的时代,保健品行业再难现九四、九五年的疯狂,但只要保住礼品市场的优势地位,将来十数年间,脑健灵都将是萧良他手里的现金奶牛。 怎么也得有C罩杯。 不过,要是茶饮料的单瓶包装成本还这么高,就等着死吧。 一瓶茶饮的售价才几个钱? 何雪晴接手饮料事业部之后,就从各部门指定二十多名员工编入筹备工作小组,专门负责对接内外各部门的新产品线筹备工作。 顾培军负责产能扩张,也在这个筹备工作小组之内,新产品线的建设以及设备采购等事宜,也得与陈祝等人首先要向何雪晴汇报。 目前事业部筹备小组采集上游供应商所能提供的包装材料品类,在此基础上初步拿出来新产品的包装方案,核算茶饮料单瓶包装成本高达零点四五元。 其中PET瓶的采购及运输成本占到八成,仅此一项甚至都要超过原材料及设备折旧、人员薪资等加起来的成本总和。 这是十数二十年后饮料行业很难想象的一个数字。 因此,萧良对东洲这次能否引进瑞安化工的瓶级PET合成项目以及下游制瓶、片材厂商能否同步跟进,怎么可能不重视? 要不是资金太有限,同时萧良也不想随意扩大战线——合格的管理人员太缺乏了,他都想同步介入PET制瓶及茶饮料生产,将生产成本真正的控制下来,再大规模的开发市场。 瑞安化工的出现,相当于萧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过来。 在瑞安化工的引荐下,香港两家PET塑料制品老总今天夜里已经赶到了东洲,直接由狮山这边接待,已经安排到狮山宾馆住下。 除了何雪晴、顾培军都先赶到狮山宾馆,跟客人见面外,萧良也是在忙碌一天后,亲自赶往狮山宾馆,争取这两天就直接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狮山的夜晚要比市区更为静谧。 月色皎明,萧潇与钱采薇已经在停车场前等候。 看到曹帅跟萧良他们一起从停车场走出来,萧潇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刚接到袁秘书长的电话,说曹局长要来狮山指导工作,正愁没办法联系曹局长呢。” 市招商局成立之初,一正两副三名局长,曹帅年纪最轻,而且比另两名局长都要年轻近二十岁,甚至商务局所有的中层干部,年纪都要比曹帅大。 以前他岳父虽然退居二线,却也是市长跟前的红人,大家对曹帅都相当客气。 甚至传言曹帅有可能要被调到市政府,给市长以及日后的市委书记俞书复当秘书。 谁能想到五十岁刚出头的俞书复,去年查出肺癌晚期,直接从市长宝座上退了下来? 市招商局内部一下子就微妙起来了。 比如说手提电话,局里就配两部,说是三个局长共用,但曹帅要尊老爱幼,还真能跟另两名局长共用手提电话? 曹帅刚才在车里,接到狮山的传呼,但也没好意思中途找许建强借手提电话回过去。 “老顾跟何雪晴呢,他们跟客人碰上头了?”没看到顾培军跟何雪晴的身影,萧良问他哥。 “客人们在狮山的停留时间有限,周县长决定跟罗书记、钟市长学习,重点客人重点接待,” 萧潇说道, “夜里刚将客人接到狮山宾馆安顿好,周县长就拉唐书记、阳常委邀请鸿臣、瑞安化工的钱董以及新澄、新瑞两家公司刚赶到狮山的老总,到小礼堂洽谈交流;已经谈了有半小时了,就等你们过来!” “看来鸿臣也下决心了啊,可能投资规模比预定的还要大,”萧良跟许建强说道,“周大县长这是跟我们耀武扬威,想要扳回一城啊!” “……”许建强叹了一口气,知道这背后多半有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鼓动。 狮山宾馆作为县招待所,五层高的主楼规模也有限,以餐饮、会议接待为主,住宿则是分散到一栋栋小楼里。 狮山宾馆有一些年头没有整修了,设施有些旧,但环境幽静,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走在稠密、月色幽暗的树荫下,感觉还是相当不错。 钱采芸与她姐先去房间休息,今天的场合不需要她们参与翻译。 再说今晚还有可能会跟瑞安化工以及两家PET塑料制品的老总,直接谈及关键性的一些合作,到时候让她们回避好,还是不回避好? 第二百四十章 鸿臣与嘉乐的合作 b走进小礼堂,看到里面有二十多人正襟危坐,萧良就感到头大。 他连夜赶来狮山,是想着先跟今天才赶到狮山的新澄、新瑞两家PET塑料制品企业老总以及瑞安化工的投资代表单独找地方先聊一聊,没想到周康元玩这一出。 看到周康元、梁爱珍、袁桐以及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朱玮兴等人神色暧昧不清的看过来,萧良就感到头大,也暗暗庆幸今天安排顾培军专程赶到秣陵机场接机。 要不然他就算不怕这些孙子有能力搅和他的事,但跟两家PET制瓶厂的老总心里存下疙瘩,整件事都不能算完美啊。 朱祎琳还是一贯的冷淡。 萧良朝唐继华、周康元、阳旭辉、李博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先迈步朝顾培军以及瑞安化工副董事长钱晋章那边走过去,握住钱晋章的手道歉道: “今天公司有些事情,没有陪同钱总,还让钱总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新澄塑料制品总经理张瀚、新瑞塑料制品总经理郭秉厢,”钱晋章介绍身边两人给萧良认识,“我这两天跟张董、郭董联系,可没有少夸小萧总你啊!” 新澄塑料的总经理张瀚要年轻一些,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西装革履,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萧良与他握手寒暄时,注意到他眼色有迟疑与警惕,猜测沈君鹏、孙仰军跟鸿臣的人,已经给他们上眼药水了。 郭秉厢快有五十岁了,神情却要和蔼随意得多,主要还是吃惊于萧良这么年轻。 萧良接下来又稍稍让出半步,方便许建强、熊志远走近过来介绍。 特别是介绍熊志远身份时,张瀚、郭秉厢都很吃惊。 新澄也好,新瑞也好,作为瑞安化工下游的客商,规模都比较小,两家的家底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亿港元左右。 香港在轻工制造领域,大规模的企业很少;市值三四十亿港元的鸿臣就已经能算是巨头了。 不过,鸿臣跟华兴以及华兴集团背后的熊氏家族比起来,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管熊氏家族内部如何倾轧,年纪轻轻就出任华兴投资部副总裁的熊志远,在香港商界绝对要算得上后起之秀的,是能跟朱鸿召等老辈平起平坐的人物。 钱晋章在电话里毫不吝啬赞誉之辞,熊志远这么晚又被萧良拉过来站台,张瀚、郭秉厢当然要吃惊了。 他们之前对熊志远也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沈君鹏、孙仰军以及朱玮兴等人心里憋着坏,看到熊志远这么晚还被萧良、许建强拉过来,心里也很是震惊,同时也知道他们给华兴高层传递从泛华撤资的具体细节,并没能发挥出任何作用。 临时调整了座位,许建强与熊志远坐下来,看向沈君鹏、孙仰军的眼神也是冷淡而伤感。 萧良坐下来,则是神情轻松的看向唐继华说道:“我紧赶慢赶,还是拖到现在才赶到,打断你们的交流,真不好意思。唐书记,你们接着聊,当我不存在……” “主要也跟张董、郭董介绍这次狮山的招商情况……”唐继华说道。 “鸿臣跟嘉乐的合作也基本谈妥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唐书记、周县长做一下详细的汇报,”沈君鹏这时候接过话茬,说道,“君鹏、融金两家从泛华撤资,也是包括在这次跟鸿臣的合作之中。毕竟我们后续还要追加对嘉乐的投资,手里资金也有限,只能从泛华忍痛割爱啊!” 沈君鹏这时候接过话茬,无非是想撇清他们散布从泛华撤资细节之事。 谁都不想戴上两面三刀、恶意阻挠华兴投资泛华的帽子。 关键是他们并没能阻止得了这事,这要传出去不仅败人品,还容易遭人耻笑。 现在他们声称这一切都是跟鸿臣进行合作谈判时需要开诚布公对外透露的细节,又主动向市县做出汇报,就显得他们无愧于心了。 沈君鹏这种小心思,迷惑别人行,在萧良这里只能算是小伎俩了。 萧良皮笑肉不笑的阴阳道: “那沈总这次可真是割爱啊!不过沈总有这样的心胸跟取舍,我还是佩服的,之前还担心沈总知道华兴跟泛华的合作价码后,会肉痛得睡不着觉呢!” 萧良侧过头问许建强、熊志远:“华兴跟泛华的合作,现在能跟唐书记、周县长汇报吗?” 许建强还是顾及沈君鹏、孙仰军的颜面,不想纠缠这事,笑着说道:“我们跟华兴的合作,私下跟唐书记、周县长汇报就行。” “呵呵,” 沈君鹏有渠道向华兴的高层传递信息,当然也第一时间知道华兴计划出资三千万港元入股泛华的细节,听着萧良阴阳怪气的话,他再好的涵养,胸口也隐隐作痛,脸皮子禁不住抽搐了好几下,强笑道, “小萧总说哪里话啊?建强穿开裆裤,就到我家来蹭饭了——我也是出去得早,这些年在外面奔波,跟建强联系少了,但感情一点都不浅哦。泛华跟华兴合作,未来有更广阔的发展前景,我替泛华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良与许建强、熊志远刚走进来,他们在小礼堂众人里的地位又格外突出。 要是他们对一些情况都不了解,后面的交流就没有办法很好的进行下去,毕竟不能真让他们坐冷板凳不吭声发言。 唐继华作为县委书记,是狮山县的当家人,索性就亲自将刚才交流汇报的情况,跟萧良、许建强、熊志远简单复述了一遍。 狮山这次招商引资成绩足够耀眼,包括云社在内,总计有十二个轻工制造类合资项目会进行进一步的洽谈、交流。 却是鸿臣与嘉乐的合作,这几天来一直是沈君鹏、孙仰军以及朱金奇他们单线跟朱鸿召、朱玮兴等人联系,遮遮掩掩。 他们既没有跟市县联系汇报,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今天下午市招商接待工作小组负责的签约仪式上。 沈君鹏他们这时候向唐继华、周康元汇报,也是不想在东洲留下“背后捅刀”的负面形象,想着化被动为主动。 当然也是他们最后关头,做出一些让步,才让嘉乐与鸿臣的合作谈判最终顺利达成意向。 鸿臣与嘉乐的合作规模,要远超预期,这点从周康元意态风发的神色就能窥得一二。 鸿臣与嘉乐的合作,分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是沈君鹏与孙仰军的合伙公司,将向嘉乐保健品科技有限公司追加一千万的注资,保持45%的持股;鸿臣注资两千万港元,持股20%,超越张健、乐宥、朱金奇等人,成为嘉乐保健品科技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同时沈君鹏、孙仰军两人的合作公司,作为第一大股东,还将额外向嘉乐拆借一千五百万,支持嘉乐继续保持强劲的市场扩张实力。 这也是沈君鹏声称对外公开从泛华撤资细节的理由,从泛华撤出来的资金,将全部注入嘉乐。 嘉乐这次不仅估值正式迈入亿元大关,还将直接获得四千五百万的资金注入(含拆借)。 第二层次,鸿臣出资三千万港元,与嘉乐合资设立嘉鸿医药及保健品制造有限公司,计划在狮山制药厂的基础上,建设更大产能规模的制药及保健品生产基地。 虽说鸿臣在以市场销售、渠道建设为主的嘉乐持股仅20%,但在以生产为主的嘉鸿公司,持股却达到70%,也将以朱玮兴为首,直接派出多名高管进驻嘉鸿公司,主持合资公司的日常运营。 这说明鸿臣对内地火热的保健品市场,即便抱有期待,但态度总体还是审慎的,更愿意将资金押在收益要低得多、却更稳健的产能投资上。 乐宥、张健、周健齐等人没有在场,但看朱金奇的神色,萧良也知道嘉乐众人对这样的安排是极其满意的。 嘉乐众人首先更看重“嘉乐灵芝液”带给他们暴利,不希望被鸿臣过度压缩他们在嘉乐的占股。 此外,嘉乐原本就没有太多的资金用于产能扩张,也无意将宝贵的资金浪费在产出效率太低的生产基地建设上。 鸿臣愿意拿出大笔的资金进行生产基地的建设,除了嘉乐灵芝液能有更稳定大规模供给外,后续新的产品开发、生产也有了依托。 嘉乐与鸿臣的第三层次合作,就是鸿臣原本在香港就生产、销售的几款保健品,这次除了将由嘉鸿医药及保健品制造公司负责生产外,同时还将由嘉乐作为总代理商,负责鸿臣系列保健品在内地的品牌推广及销售。 “鸿臣四两拨千斤的投资思路,还是要比我们内地高明得多,到底是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大企业,很值得我们学习啊。” 唐继华亲自介绍过鸿臣与嘉乐的合作情况,萧良怎么也得冠冕堂皇敷衍几句。 当然,他这么说,也非纯粹虚伪的客套,他确实得承认鸿臣的投资思路是很有一套。 鸿臣选择与嘉乐合作的主要逻辑,主要还是想着以较小的代价,借助到嘉乐的市场推广及经销渠道的建设能力,助鸿臣的保健品系列在内地打开局面。 他们本质上对嘉乐粗制滥造、过度夸张宣传的产品是看不上眼的,也无意贪图“嘉乐灵芝液”可能带来的暴利,估计鸿臣也会指定他们所属的保健品,会仅限于药店渠道。 这种成熟稳健的竞争对手,才能稍稍赢来他的重视。 萧良对此也毫不意外。 目前很多台企、港企的投资与运营管理理念及执行水平,这些年已经在跟欧美看齐,要比这个年代内地绝大多数的厂商要厉害、领先得多。 这也是国家大规模推动招商引资的一个初衷,就是将管理理念及水平领先的外资企业引进来,方便学习、吸收他们先进经验。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就是引进先进的生产及产品技术。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话多未免太狂妄 小萧总真是过誉了,” 朱鸿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万紫千红发生冲突一事,但也知道萧良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存在很深的矛盾,他这时候客套笑着说道, “我们这次的投资力度比较大,也是看好内地发展未来的空间……” “刚刚让小萧总进来打了岔,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跟唐书记、阳常委汇报,” 沈君鹏平时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现在看到萧良那张开满嘲讽的脸,也禁不住有些情绪上头,跟唐继华、阳旭辉说道, “除了上述合资合作外,鸿臣还将在狮山县新设一家饮料公司,初步考虑是收购狮山罐头厂,在狮山罐头厂的基础上进行厂区改造,引进新的生产线,生产鸿惠堂草本凉茶,然后再由嘉乐代理内地的市场销售。饮料公司的一期投资是三千万港元,将引进一条年产五千万瓶的易拉罐灌装生产线。” 萧良忍不住低声跟许建强笑道:“你这次把沈君鹏的心态搞得有点崩啊。他这样的老狐狸,竟然都忍不住在这种场合玩这种低级的攀高踩低了。” 许建强总算明白宿云生物几个高层,为何都在背后抱怨萧良总让人有忍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了:沈君鹏的心态明明是被萧良搞得有点崩,竟然栽到他头上来了! 曹帅不知道萧良与许建强在私下里窃窃私语什么,这时候了解到鸿臣在狮山的投资全貌,禁不住动容说道:“鸿臣这次在狮山投资总额要超过八千万港元啊,我们是不是现在就给罗书记、钟市长汇报啊?” 去年整个东洲市实际使用外资仅为五千万美元。 这一次招商引资大会,市里明面上定的目标是三千万美元,大家都知道这是唱高调,实际上私下里就没有指望所有签署的投资意向都能落地,就想着最后能实打实引进一两千万美元的项目,就交代得过去了。 现在相当于鸿臣一家,就能实现市里既定的保底目标。 这么重大的招商引资成就,都是可以拿到省里大吹特吹了。 “小萧总为这一次招商引资大会做了很多工作,听说罗书记都赞不绝口,我们这边仅仅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没有必要这时候打扰到钟市长、罗书记的休息,” 孙仰军很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再一个,一期三千万港元的投资,仅仅是鸿臣进军内地饮料市场的试水。我们都知道饮料市场的容量要比保健品大得多,去年江省的饮料销量就高达十五亿瓶,整个华东地区的饮料销量更是高达七十亿瓶,而且每年的增涨幅度都非常惊人。鸿臣的一期投资,仅仅是引进一条年产五千万瓶铝罐装凉茶生产线,朱董事长与朱总裁都以为这件事实在没有必要大肆宣扬。”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萧良想起一句经典的影视剧台词,笑道,“我知道朱董事长与朱总裁的策略了。” “朱董事长与朱总裁是低调惯的人,不喜欢事情没有做成之前就大肆宣扬,”孙仰军眼睛凌厉的盯着萧良,冷笑道,“宿云生物过去这段时间发展很迅猛,一度在狮山县有独占鳌头的架势,但接下来在狮山的风头,恐怕就要被鸿臣盖过去了……” 这次与许建强分道扬镳,以后再无弥合的可能,而华兴转手以双倍价码注资泛华,令他与沈君鹏的撤资,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 在孙仰军看来,萧良就是罪魁祸首,心里怨恨怎么可能不深? 萧良看朱玮兴在这一刻也挺胸昂头起来,似乎孙仰军的攀高踩低,挠中他心头的痒肉了。 萧良朝孙仰军一笑说道:“鸿臣是香港老牌上市公司,我再自不量力,现在也没有资本跟鸿臣相提并论啊,只要风头不被嘉乐盖过去就行。” 尼玛! 什么叫阴阳怪气? 这就叫阴阳怪气! 孙仰军还得保持迷人的笑容,你说气不气人? 朱金奇、张健他们今天敬陪末座,这一刻都忍不住要上场帮腔了。 只是他们现在说嘉乐今年在江省的销售目标就是超过宿云生物,会不会更显得幼稚、意气用事? 萧良眼神往朱金奇、张健等人脸上扫了一眼,最后笑眯眯的看向朱玮兴,问道: “我听说朱家早年在香港就是开凉茶铺起家,鸿惠堂凉茶铺还是香港传承有上百年的老字号,目前已遍布香港的大街小巷,之后才涉足中药材以及保健品领域做大做强。鸿臣发展到现在,保健品等行业应该是能做则做,也许更注重的还是内地饮料市场吧?朱总裁,我这么说,没有错吧?” “小萧总对我们鸿臣,还是挺了解的吗?”朱玮兴说着话,眼神却瞥向熊志远、钱晋章二人,认定萧良对鸿臣的了解,是出自他们二人的介绍。 其实鸿臣八六、八七年就已经在香港推出易拉罐装的草本凉茶,九一年还曾尝试将罐装凉茶推向内地市场。 奈何他们在香港组织生产成本太高,以香港管理为骨干组建的销售团队也水土不服。 目前他们的凉茶仅在广省有很少量的销售,非常惨淡,几乎就没有什么市场影响力。 朱玮兴作为鸿臣产品进军内地市场的主要负责人,也一度很受挫。 朱玮兴与他父亲朱鸿召,与沈君鹏是多年的相识,也多有生意上的往来,对沈君鹏还是颇为信服。 也是在沈君鹏的极力推荐下,鸿臣对嘉乐产生浓厚的兴趣。 他们也确实更看重嘉乐快速组建庞大而廉价销售团队的能力与正高速扩张的经销商网络,以为这才是鸿臣各系列产品在内地打开市场的关键钥匙。 朱玮兴作为鸿臣集团食药部副总裁,此次也一力主张诸多投资项目在狮山落地,他也将作为鸿臣的总代表留下来。 当然,他们更看重的,也确实是内地的饮料市场。 说到底内地的保健品市场太没有门槛,内地的厂商也太没有底线,鸿臣并不觉得他们真能在内地保健品市场拼出多大的天地出来。 他们将保健品产品在内地的销售交给嘉乐代理,主要还是寄希望嘉乐的渠道,能给他们带来一定的利润,去支持鸿臣的茶饮料在内地市场攻城略地。 说到饮料市场,却是真正考验企业生产及运营管理功力的。 朱玮兴自信鸿臣此时进军内地的饮料市场,相对内地大大小小数千家饮料厂,还是有碾压性优势的。 八九十年代内地确实是有数千家饮料厂,甚至更多——之前溪镇果汁厂、南亭湖果汁厂,都属于饮料厂,单狮山县就有七八家饮料厂。 何雪晴与顾培军对望一眼,也是暗暗震惊:没想到他们的茶饮料还没有正式推出,在狮山县就冒出一个强劲竞争对手了。 现在饮料市场,特别是华东及中部省市,饮料市场里,茶饮料品类几乎可以是空白的,鸿臣借助嘉乐,势必也是最先在华东市场推出他们的凉茶产品,可以说是跟他们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 许建强与熊志远也是对望一眼,他们也是刚了解到宿云生物新产品线计划,却不知道萧良听到这一消息,内心是什么感受。 萧良看了一眼茶杯里浮动的茶叶,暗感历史的车轮终究是因为他的重生,发生偏转了。 当然,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深的触动,见朱玮兴竟然怀疑他是从熊志远、钱晋章那里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就肆意卖弄,笑着说道: “我对鸿臣确实是有一些研究。在朱董事长、朱总裁面前,我也无需自谦,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嘛。朱总裁也不要觉得是熊先生、钱董给我透露了鸿臣的消息。我与熊先生、钱董是君子之交,还不至于千方百计的从他们那里掏鸿臣的信息……” 见萧良时时处处不忘阴阳他们,沈君鹏、孙仰军都想翻白眼了。 朱玮兴并不打算放过萧良,眯起眼睛问道: “哦,那小萧总如何评判我们这次投资内地饮料市场的举措?” “这个嘛,”萧良欲言又止,摇头道,“算了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叫朱总裁笑话我这人太狂妄。” 听萧良这话,好不容易忍住心头恶气的朱玮兴,恨不得将手边的茶杯,砸到这孙子脸上去。 这他妈是什么意思,这是瞧不起鸿臣喽? 朱祎琳原本不想介入她堂哥跟萧良这种攀高踩低的低级游戏中去,但听到这里,也禁不住秀眉微蹙,俏脸绷紧问道:“却不知小萧总有什么狂妄之言要指教我们啊?” 她现在是刚毕业进集团工作,很多事情都还是学习阶段。 这一次诸多投资,朱祎琳很多都保留意见,或者说看不明白,但借嘉乐的渠道建造工厂,将草本凉茶推向内地市场,她却是难得支持的。 她甚至也跟她父亲提出,要留在内地一段时间学习,想着避开那些惹人厌烦、像苍蝇一般驱逐不走的家伙。 她难得重视的一个项目,在萧良眼里,竟然有不屑一提的意思,朱祎琳怎么肯服气?她也想知道萧良在嘴皮子功夫之外,到底有多少真材实料。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要说狂妄之言了 ?之前萧良与沈君鹏、孙仰军针锋相对,可以说是宿怨所致,话头也是沈君鹏、孙仰军挑起来的,周康元在唐继华、阳旭辉面前,也不会明显偏袒他们。 现在萧良这话,却直接挠到鸿臣的敏感神经上了,不要说朱玮兴了,朱鸿召以及其他鸿臣工作人员,都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什么叫狂妄之言? 不就是说压根就瞧不起鸿臣吗? 周康元这时候再不站出来帮鸿臣说几句话,反倒不合适了。 周康元眯起眼眸瞥了萧良一眼,说道: “既然是交流,就应该畅所欲言嘛,我相信就算萧良你说错了点什么,朱董事长也不会介意的?唐书记,你觉得呢?” 明明是沈君鹏、孙仰军、朱玮兴接二连三挑起事头,让周康元这么一话,好像真是萧良在挑事一样。 当然,萧良的语气也确实是有些微的狂妄了,唐继华被勾起兴趣来了,笑着说道:“萧良就是好语出惊人,罗书记都批评过他这个毛病了。” 唐继华与萧长华关系亲密,当然有资格以长辈的语气来出面缓和紧张的氛围。 唐继华、周康元都出声缓和,朱鸿召也是哈哈一笑,表示不以为意的说道:“年轻人就应该要狂妄一点、傲气一点。我跟祎琳她父亲在香港拼搏之初,底子就只是老辈传下来的一间凉茶铺。鸿臣要说是现在有点成绩,其实也就是当年有股子不服输的傲气跟狂妄。我倒觉得玮兴野心不够强。” 见朱鸿召的话还颇为大气,萧良也打算见好就收,朝朱鸿召说道:“让朱董事长见笑了。” “小萧总有何高见,还没有指教呢?”朱玮兴这几天心头恶气难消,现在已经来了情绪,怎么肯轻易放过萧良?他就想听听姓萧的有什么狂妄之言等着他们。 萧良看了朱玮兴一眼,眼神又从对面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以及朱祎琳等人脸上扫过,拿起一支烟点上,最后还是看向朱鸿召,说道: “朱董事长是商界前辈,萧良要是说话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朱董事长海涵啊。” “哪里哪里?” 朱鸿召也奇怪儿子今天为何这么情绪上头,但这种场合又不可能将语气说得多重。 而既然决定要在狮山投资,他也不想跟地头蛇级的人物起什么争执,只是继续老辣的打圆场笑道, “鸿臣如今只能说是小有成就,肯定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小萧总愿意开诚布公的交流,那是再好不过了。” “鸿臣看好内地的饮料市场,特别是看到茶饮品在华东及中部省市还是空白,准备以草本凉茶这款产品,借助嘉乐的渠道切入进来,商业眼光绝对是有独到之处的。我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宿云生物内部,我肯定也会要求管理人员,在这些方面要多学习鸿臣,”萧良语气平静的说道,“不过,鸿臣的动作,说实话还是太保守了,至少远没有到沈总、孙总那种觉得可以耀武扬威的地步。” 沈君鹏、孙仰军脑门青筋就要跳舞了。 尼玛,能不能不要总阴阳到他们头上来,你就对着鸿臣怼,行不行啊? 孙仰军终究是没有沈君鹏那分忍性,不禁冷笑道:“我不过是介绍一下鸿臣在狮山更多的投资计划,既然小萧总误以为这是耀武扬威,而且小萧总又觉得这还不够资格耀武扬威,却不知道小萧总有什么耀武扬威的投资计划?” “我迫切找钱董约新澄、新瑞的赵董、郭董到东洲来面谈,确实是有一些已经在落地的想法,原本想过段时间再找唐书记、周县长汇报,” 萧良吸了一口烟,说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有些计划提前公布也是无妨的。我们一直在筹备新的产品线,这应该都不能算是什么秘密。嘉乐的朱总、张总都在场,你们也不可能天真到真认为我们收购溪口果汁厂,是无限制扩大‘脑健灵’的产能,去填市场的空缺吧?” 朱金奇、张健以及袁桐他们听了萧良这话,太阳穴都禁不住“突突”跳动起来。 宿云生物的产能建设规模是很大,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他们也没有天真到以为宿云生物产能扩大到某个规模,就一定能都释放出来。 他们之前看到宿云生物仓促高价收购溪口果汁厂,主要也是判断宿云生物的新厂建设速度太慢,跟不上宿云生物当下的市场扩张步伐,才采取这样的临时措施。 当然了,即便到年底时,宿云生物的产能全部建设完成后,会有很大的富余,甚至会造成一定的产能浪费,但对宿云生物从保健品市场的捞金能力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的。 至少宿云生物能将年底之前的市场扩张利润,都吃到手。 甚至宿云生物在新的厂房建成后,看到产能有可能富余太多,也可以暂停生产线设备的引进,确保不造成更大的浪费。 这里面都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的。 谁规定了宿云生物计划年底之前完成三座工厂的建设及扩张改造,就一定要不折不扣落实的,一定要在年底之前将所有的机器设备都装满车间,“轰隆隆”的开动起来? 只是他们这时候能辩解说,他们没有萧良想的那么天真、幼稚吗? 萧良见朱金奇、张健、袁桐他们绷住脸,没有再去逗他们,跟唐继华、阳旭辉他们说道: “我们年后的产能建设规模比较大,涉及新产品的上线,计划也是在年底之前一定要建成。至于什么新产品,之前对唐书记都没有透露过,今天可以正式公布了。我们其实也打算做茶饮料,有时候人生就是巧合啊,真是跟鸿臣撞上了。至于我为什么会说鸿臣太保守了呢?因为我们在年底之前,就要实现六亿瓶PET包装茶饮料的达产!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鸿臣的铝罐装草本凉茶应该是300毫升容量,我们的PET瓶包装是500毫升,纯粹以吨产能计,我们新产品线的第一步计划应该就是鸿臣的二十倍。” 萧良这话说出来时,沈君鹏将烟叼嘴里,刚将打火机打着了,却忘了点烟,被狠狠的烫了一下,差点要将手里这只好几千港元的打火机扔出去。 沈君鹏强忍住痛将打火机放下来,手缩回到桌子下直搓被烫着的手指。 说实话,宿云生物有什么新产品的投资计划,跟他们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他刚才把鸿臣在狮山投资建厂生产草本凉茶的事说出来,也确实是有耀武扬威的意思,确实是想拿鸿臣叫这小瘪三收敛一二。 现在他能说什么? 人家的茶饮料产能投资是鸿臣的二十倍,他能质疑这是萧良下不了台胡吹一气? 看许建强、熊志远眼里淡定的浅笑,很显然提前知道了宿云生物的计划。 顾培军、何雪晴的神色是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萧良会直接公布他们的计划吧? 孙仰军恨不得将头埋到裤裆里。 如果鸿臣此时被打脸,那也是他一而再当场挑唆鼓动。 谁都不傻,朱鸿召说不定会对他心生微词,以为他才是挑事的性格。 这玩艺很微妙,要是打脸成功,朱鸿召会觉得他们意气风发,争强好胜是男儿本色,但反过来被打脸,就算朱鸿召再大度,也不会觉得好受。 当然,朱鸿召却没有过多想打脸或被打脸的事,他神色凝重,想的却是鸿臣的草本凉茶产品还没有推出来,就要在华东地区面对一个碾压性的对手存在…… 朱祎琳檀唇微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眸,难以置信的盯住萧良。 朱玮兴现在也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裤裆里,这孙子太嚣张、太气人了! 他现在还能嘲笑人家太狂妄吗? 曹帅原本还满心想着抽空打电话跟乐建勇汇报鸿臣这次的投资规模空前巨大。 虽然他知道乐建勇肯定早就从乐宥那里知道了这一切,说不定整件事暂时不向市里汇报,就是乐建勇在幕后策划的,但他主动向分管招商工作的乐建勇汇报工作,想必在乐建勇心目里多得几分嘛。 人在官场飘,有机会都不知道找领导多沟通、联络,还指不指望进步了? 只是宿云生物的步伐未免迈得太大了吧? 产能是鸿臣的二十倍,投资额度也有二十倍吗? 除了老果汁厂扩建、在南亭工业园新建工厂外,宿云生物四月底前还收购溪口镇果汁厂,其实是为上新的产品线准备? 面对萧良公布的产能扩张计划,今天刚从香港飞过来的赵瀚、郭秉厢更是震惊不已,但他们震惊之余,更多是惊喜。 香港传统的PET瓶坯制品、片材厂商,规模都比较小。 新澄、新瑞两家作为瑞安化工下游的客户,跟钱晋章的关系很好,听说钱晋章说瑞安化工考虑在东洲投资PET合成线,他们二话不说,就直接订了机票飞过来。 当然,相比较上游的PET合成线,他们投资还是更乐意紧跟着下游的大客户走。 宿云生物年底前就至少要达产六亿瓶PET包装的茶饮料,相对应六亿只PET瓶的采购量,就足够将他们两家都喂饱。 他们近年来迫切想将厂子从各方面成本高昂、下游客户群日益萎缩的香港转移到市场更广阔的内地,现在建厂就能拿到大额的订单,而且是紧挨着宿云生物的生产基地建厂,运输成本可以降到最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唐继华打了圆场,指着萧良笑道:“你小子不会胡吹一气吧?你小子要敢胡说八道,我可要到萧主任、罗书记面前告你的状哦!”又看向周康元,妥帖的问道,“周县长,这个点不早了,是不是让客人们早点休息?” “嗯,明天还有一系列的活动安排,大家该休息了。”周康元说道。 这时候不借机会撤场,难道还要让鸿臣的人继续晾在这里、忍受脚趾头都在抽搐的尴尬吗? 「月票八千五加更!」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小楼意气风发 狮山县虽然不像市里,在市委家属院有专门给市委领导入住的小楼区,但狮山宾馆内部一栋栋小楼,环境也不差。 唐继华到狮山任职,就住狮山宾馆里面。 周康元哪怕日常办完公,都会让司机送他回市里,毕竟就二十公里,有小车接送还是方便,但在狮山宾馆里也有他的“县长楼”;偶尔办公太晚,他也会直接住在“县长楼”里。 唐继华说“休息”,主要还是照顾周康元以及鸿臣等人的脸面,但真要是这么散了,他都怀疑自己夜里能否睡得着觉。 从主楼出来,唐继华就邀请萧良、许建强以及钱晋章等人到他的书记楼再坐坐。 瑞安化工的钱晋章以及新澄的赵瀚、新瑞的郭秉厢,这时候肯定也不可能回房间睡大觉,一起赶到唐继华下榻的小楼坐下。 “之前在罗书记面前就简单说过新产品线的产能投资计划,只是没有具体说做茶饮料,” 萧良主要将宿云生物今年的产能扩张方案,更详细的说出来,说道, “三座工厂,年底前总的产能建设规模是十二亿瓶,其实只有一厂的改造扩建,是专门给‘脑健灵’建的配套产能。我们在保健品市场的野心,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大。二厂、三厂,都是为新产品线配套建设的产能。现在叫鸿臣一搅和,提前公布方案,也算是小小刺激他们一下,看他们后续会跟进多大规模的产能投资……” “你就不怕把他们吓走啊?”许建强笑着问道。 “鸿臣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哪有那么容易吓走哦?难不成他们以为我们能把华东地区的茶饮市场都吃下来?” 萧良笑道, “再说了,我们大举进军茶饮市场,又把钱董、赵董、郭董拉过来,努力完善上游的产业配套,他们在狮山建厂,生产成本也能跟着大幅下降。我肯定不能拦着钱董、赵董、郭董,不做鸿臣的生意,是不是?” “哈哈,宿云生物这么高的产能,这么大的采购量,我们两家都很难吃得下,还能想其他的啊?”赵瀚哈哈笑道。 赵瀚跟朱玮兴是认识的,早两年也曾试图游说鸿臣在香港做PET瓶装草本凉茶,顺便能接下鸿臣的订单,他对朱玮兴等人还是相当巴结的,交际也多。 因此,赵瀚到狮山跟朱玮兴见到面后,很快就被上了眼药水。 他原本还想着跟朱玮兴好好聊一聊,鼓动鸿臣在内地投资建厂,做PET瓶装凉茶,但哪里想到局势眨眼间变化这么快? 赵瀚也没觉得朱玮兴对萧良这个人的感观评价有多深的偏见,看刚才双方在小礼堂上针锋相对的势态,他也觉得萧良确实有点嚣张兼狂妄的那种性格,但这影响做生意吗? 当然,他在狮山建厂,以后产能扩大了,肯定也希望多做几家的生意,但肯定也没有必要这时候不给萧良面子。 萧良又继续说道:“……现在华东地区的茶饮料市场,基本还是空白,我们要投入很大的宣传力度,才能把这个新的分类市场做起来,市场推广、宣传等方面的成本投入都要大得多,是件费劲的事情;后来者却有树荫下好乘凉的便利。所以说,我们提前一步大规模进军茶饮市场,鸿臣除了脸面上有些难看外,实质还是得大利的。鸿臣要是看不到这点,轻易就退出去,那他们的水平还真就不值得我们去重视了。” 见顾培军跟他哥欲言又止,萧良笑着问道: “你们想说什么?怕我把鸿臣给刺激太狠了,刺激到他们大幅追加投资,反而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凭白无故惹来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我是想这么说来着,但我又想,你肯定会说你不是吓大的,还怕一个鸿臣?!”顾培军笑道。 许建强、唐继华都哈哈笑起来,觉得这很符合萧良的风格。 萧良笑着摇头道: “你这是要误导我们的新朋友啊,会让熊先生、钱董、赵董、郭董误以为我骨子里是个很轻狂无谓的人啊。如果在鸿臣的人面前,我肯定会把语气说得更张狂一点,因为我真的很希望他们在狮山加大筹码。不过,在熊先生、钱董面前,我还是要把背后的逻辑解释清楚,不能真让熊先生、钱董觉得我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我刚才话也说了,茶饮料在华东地区还是一个相对空白的市场,做这个市场,就相当于开垦荒地,一家做,不如两家做,两家做不如大家一起做。在一个空白领域,想要将茶饮料的概念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迅速树立起来,还有就是产业配套的问题,一家做,注定是件艰难的事;刺激鸿臣大步进场,能分担掉我们开荒期相当大的压力。再一个,没有鸿臣,我们以后在华东地区,在全国市场也注定会遇到其他强劲的竞争对手。这块市场做起来后,也不会缺更多的优秀后来者进入。我不是不把鸿臣放在眼里,而是我知道我们要做的,始终是跟自己竞争。至于对地方经济发展的好处,这些高调就更不用我去唱了吧?” 熊志远这几天毕竟没有怎么跟萧良直接接触,即便从许建强的描述里,就叫他心存仰慕,然而还是远不如萧良此时意气风发说这番话,给他更深刻的触动。 这样的格局与自信,真是令人向往,难怪许建强如此出色的人,也早被折服。 熊志远忍不住拍掌,跟许建强说道:“小萧总这番话,真的能蛊惑人心啊,我看今天就算是赶赵董、郭董走,他们也要死皮赖脸在狮山投资了。” “钱董很少夸人,他电话联系我,说东洲有大格局的官员与他同行,催我赶紧过来走一趟、聊一聊,我开始就觉得钱董在夸大其词,骗我们过来,”郭秉厢感慨道,“看来,我还是低估钱董的眼光了啊。就凭小萧总这席话,这个厂我是投定了!” 赵瀚也有些糊涂了,朱玮兴灌输给他对萧良的印象也模糊起来,真要是一个嚣张轻狂的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当然,赵瀚表态却不会犹豫,跟郭秉厢说道:“宿云生物的生产基地分两处,要不我们两家一处投一家厂?” 六亿只PET瓶坯的订单看着不小,但他与郭秉厢都有能力勉强吃下来——萧良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性格,他吃不准了,但做生意嘛,动作怎么能慢? “你前两天要直接说出新产品线的投资计划,我就不喊郭董、赵董过来了,”钱晋章笑道,“我们瑞安顺便也可以把瓶坯厂给投了!” 六亿只PET高质量聚酯瓶坯,大概都用不到两千吨瓶级PET,但也算得上大客户了。 而瓶坯的制造,主要是吹塑机的设备投资,工艺及生产管理并不存在多大的复杂性。 就算瑞安化工更关注主营业务的投资,但要是下游产业链真要缺了这一环,也是不介意直接投这一块的。 当然了,新澄、新瑞愿意过来落地建厂,将下游规模做大起来,对专注PET合成线投资的瑞安化工来说,更是利大于弊的。 “赵董也别高兴得太早啊,”萧良笑道,“所谓无利不起早,我这么巴望着赵董、郭董过来投资建厂,肯定是希望能大幅降低我们的采购成本。我们下一步会核算你们建厂投资以及原材料采购、薪资成本,谈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大宗采购价格……” “这个是肯定的,”郭秉厢笑道,“我们真要坚持市场价供给,对小萧总来说,拉谁建厂不是建?” 目前内地塑料制品以PE瓶(俗称聚乙烯瓶)为主,而PET瓶(聚酯瓶)除了透明光泽程度更高外,并不占其他的优势,当前在国内市场上的使用范围还很窄。 PET瓶坯的生产厂商少、生产规模有限,市场供应价就偏高。 而PET瓶的生产工艺跟PE瓶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在真正成熟的市场,PET聚酯瓶的市场售价,基本上也都是跟着上游瓶级PET以及劳动力成本走。 大宗采购议价能力强,本身就是行业的常态。 短暂的接触,郭秉厢已经能够看出萧良对整个行业乃至上下游产业链的了解都极深,不比他在这个行业浸淫半辈人的差,甚至还要强得多。 在明白人面前,郭秉厢也不觉得需要拉扯什么,很爽快就答应了萧良的条件。 大宗采购会大幅压低价格,但并不意味着总的利润规模就小了。 利薄而量大,只要进行更深层次的捆绑,总体利润规模也会相当可观。 再说了,他们在云社投资年产六亿只PET瓶的工厂,分别出售给几十家小饮料厂,看上去是能卖出更高的售价,但那些有形、无形的成本,又会增加多少? 郭秉厢在香港做了半辈子的工厂,规模是算不上多大,但很多事情是通透的。 眼下这个年轻人不可欺,那就拿出最大的诚意,把事情做成,先依托宿云生物的大宗采购,把根先在内地扎下来,再谈后面的机会才有意义。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未必是坏事 朱鸿召从主楼小礼堂离开,还犯不着跟周康元、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跑到某个地方密议什么找回脸面。他与鸿臣的工作人员,直接回到县里给他们妥帖单独安排的一栋小楼。 在会客厅里,朱鸿召将鸿臣的工作人员都召集起来,就“敲打”儿子朱玮兴起来: “你啊,骨子里有傲气,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我们既然决定到内地投资发展,还不把自以为是的优势感放下来,还想着居高临下想别人捧着夸奖,这是做给谁看呢?你要是不能摆正心态,就很难真正的独当一面。” 朱鸿召即便到这时候还不知道俱乐部发生冲突的事,但知子莫若父,朱玮兴看到内地经济发展建设那么滞后,打心底瞧不上内地,朱鸿召还是清楚的。 当然,对自己儿子,朱鸿召也只会往好处想,将这一切视作他骨子里有傲气,是没有琢磨成熟、年轻人特有的轻狂肆意。 因此,他对小辈间的意气之争也很不以为是,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到鸿臣在内地的投资与经营。 朱玮兴在小礼堂已经很窝火了,但此时在父亲朱鸿召面前,也只能郁闷的坐在沙发一角,闷声问道: “宿云生物说年底六亿瓶茶饮产能投资达产,不像是胡说八道,我们要怎么做?” “茶饮料的市场占有量还很小,宿云生物下一步真要如此规模的进军茶饮市场,表面看我们刚起步,就要直接面临一个强大,甚至是碾压性的竞争对手,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能让你们的心气提起来嘛,不会觉得内地市场真都是目光短浅、缺乏魄力的无能之辈,” 朱鸿召说道, “至于具体的好处,相信也不需要我教你,这些年送你们去英国深造,也不能是白花了钱。至于后面要怎么做,我还得回去跟祎琳他爸、他哥商议。总之,就算宿云生物有这么大的计划,我们也得先耐住性子,看宿云生物能不能真把市场做起来。好戏不怕晚,这一块市场空间真的很大,宿云生物也不可能都占了去,最终考验的还是双方经营企业、开拓市场的能力。这是硬功夫,我们要是争不过,那就是争不过,不可能因为先进场、后进场,真能有确切绝对性的优势。另外,他们开发的茶饮料,跟我们的草本凉茶,到底是不是趋同,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也得人家拿出产品来,才能知道……” 鸿臣创始人有四人,朱鸿召仅是其中之一,甚至这两年因为身体的缘故,都已经退出集团的日常管理了。 而朱祎琳的大哥朱玮益,在小一辈里年纪最长,也最成熟稳重,一直被当成鸿臣的接班人培养,目前担任鸿臣的总裁,负责集团日常事务。 目前集团决策,老一辈都会充分尊重朱玮益的意见。 鸿臣不是华兴那样的超大型集团,几千万港元的项目,熊志远坚持就能确定下来;鸿臣在狮山的投资,要不要做进一步的调整变动,还得鸿臣集团总部讨论决策。 听父亲这么说,朱玮兴心里就有些烦躁。 他其实内心一直抱怨祎琳他爸、他哥太保守,却又太关注香港楼市的发展,暗感不努力争取,真要按部就班的执行既定投资计划,他得被那姓萧的嚣张跋扈骑在脸上嘲笑多少时日? ………… ………… “这狗东西!我就不信他能一直猖狂下去!” 孙仰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气急败坏过。 丢这么大脸,但本来就是装逼反被抽脸,也没有什么好聚集起来商议对策的。 这么晚真要将朱金奇、周健齐、袁桐他们都拉到周康元的县长楼里干坐,他们也只会更加脸面无光。 孙仰军入住的房间,安排的时候特意跟沈君鹏挨着。 这时候孙仰军坐在沈君鹏的房间里,还是忍不住痛骂那小杆子两句,才稍稍宣泄心头的恨意。 沈君鹏检查门窗有没有都关严实,以免孙仰军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叫别人听进耳朵里更是丢脸。 沈君鹏拿出雪茄盒打开来,递给孙仰军。 孙仰军犹豫了一下,也不管这么晚抽雪茄劲是不是太大,拿了一根雪茄,将头部剪开点上,他也意识到自己心态有点崩,但坐那里还是忍不住生闷气。 “这事嘛,是挺丢脸的,但实际不能算是坏事,”沈君鹏美美的吸了一口雪茄,说道,“你想啊,我们是有点丢颜面,但实际并没有损失——” “说是这么说,但你肚量大,能受得了这种档次的货色耀武扬威,我可忍不了!”孙仰军愤恨说道。 “我南下闯荡这么多,比今天更尴尬的场面也不是没有,除了背后骂几句,以后见面懒得去搭理外,谁还能少块肉啊?生闷气还不如以后逮到机会再狠狠收拾这些家伙呢,” 沈君鹏心平气和的笑道, “说到这次,我们是丢了颜面,但鸿臣面临的问题要更大一些,已经不简单是朱家公子丢不丢面子的事情了。” 见孙仰军还有些情绪上头,沈君鹏循循善诱道:“你大概不会觉得鸿臣会因为朱玮兴今天丢了脸,就要撤出,不在狮山投资了吧?又或者被宿云生物的产能扩张计划吓住,不敢再试水茶饮料市场了吧?” “那倒不至于,”孙仰军说道,“他们本来就是试水,现在有人大力帮着探路,更方便他们观察茶饮料市场有没有做起来的潜力。” “对啊,他们不可能就因为这种简单的意气之争,又或者被宿云生物的新产品线计划吓住,”沈君鹏说道,“朱玮兴还是很有傲气的一个人,如果他能做主,他肯定要跟姓萧的打擂台,加大鸿臣在狮山的茶饮投资力度,甚至短期内就渴望超越宿云生物——你这时候再想想,姓萧的小杆子今天逞了口舌之利,对我们是好还是坏?” “……” 孙仰军微微蹙紧眉头,说道, “如果鸿臣这次受到刺激,决定加大狮山的茶饮投资力度,又依赖嘉乐的销售团队及经销商网络推向市场,整件事对嘉乐必然是有大利。不过,鸿臣要比我们想象稳健得多,这件事恐怕也轮不到朱玮兴做主吧?还有,朱鸿召看着也挺气定神闲的,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肯定不能指望朱玮兴现在就能决定鸿臣的投资战略,朱玮兴也未必会将他跟萧良的私人恩怨宣扬得人皆尽知,”沈君鹏笑道,“但只要朱玮兴代表鸿臣在狮山主持工作,只要他内心渴望压过姓萧的一头,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引导工作呀?” “这么说,今天受那狗东西的气,还真不能算是坏事!”孙仰军眉头舒展开来,说道,“看来我也要多花些心思在狮山了。” “你这段时间就应该住在狮山或东洲,”沈君鹏说道,“我也会尽可能将广省、香港的事业交给乐发展很关键的时期,朱金奇、张健他们闯劲很大,但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是啊,资金到位了,应该打硬仗了,我这个董事长也不能空挂,” 孙仰军感慨道, “宿云生物应该没有别的融资渠道,这次也看不出有港资投他们,宿云生物年底前茶饮料达产规模是鸿臣的二十倍,岂不是投资也是他们的二十倍?也难怪那狗东西如此张狂!” “投资体量应该没有那么高,但小两亿肯定也是要的,” 孙仰军主要是做转融贷,对生产组织的事不了解,沈君鹏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不同品类的生产线,投资差距很大,说道, “不过,如果这些都是宿云生物的自筹资金,确实够吓人了!” 孙仰军点点头。 他们之前一直都有试图估算“脑健灵”的盈利能力,特别是春节期间宿云生物到底赚了多少钱,张健、袁桐等人判断是两三千万,朱金奇则预估有五千万净赚,而狮山县有一些人有小道消息渠道,则传一两千万。 都说以讹传讹,应该数目越来越夸张才对,但宿云生物春节期间的盈利,在特定圈层内并没有被夸张,甚至还被严重低估了。 这实在是一家乡镇初创企业,短短三五十天能盈利一两千万,就已经突破大部分人的想象力了。 沈君鹏、孙仰军跟鸿臣的投资代表谈判交流的时候,是采用朱金奇的判断,但这主要也是增强鸿臣投资嘉乐的说服力,他们内心其实并不确信。 要不然萧良之前声称宿云生物价值二十亿时,他们就不会嗤之以鼻了。 现在看来,还是朱金奇的判断更为准确,甚至都还有些保守了。 “现在可以消消气去睡觉了吧?”沈君鹏站起来,拍了拍孙仰军的肩膀,“我们能聚集这么多的资源,相信未来的发展不会比宿云生物差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狮山宾馆的早晨 狮山宾馆林深树密,萧良醒来时,窗户一片鸟鸣声,甚是悦耳。 “啪啪”听到叩门声再次响起,萧良这才确认是有人敲门,问道:“谁?” “是我。”张斐丽在门外说道。 PET聚酯合成项目,对宿云生物来说不是必需的,但PET瓶坯厂投资,是确保要拿下的,而且越快投资建厂越好。 萧良也是高规格对待,除了昨日何雪晴、顾培军提前赶到狮山宾馆,跟钱晋章、郭秉厢、赵瀚接触外,张斐丽今天也一早赶到狮山宾馆来参与接待工作。 萧良没有穿衣服,打开一道门缝,贼头贼脑窥过道里没有人,就一把将震惊中的张斐丽拉了进来。 见萧良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张斐丽伸手将萧良的嘴唇抵住,美眸瞪了他一眼,小声叫道:“作死啊!汪书记他们就在楼下!” “他们过来这么早干什么?”萧良讶然问道。 他手里却没有停,搂住张斐丽纤盈的腰肢,又顺其自然按在她挺翘的臀上,还非常无耻的拿壮观的自然现象顶住张斐丽柔软平坦的小腹。 前两天夜里他才在泥泞不堪的小巷里横冲直撞了百十回合,却叫何红坏了好事,这几天憋着一股邪火,老拿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他们发泄,也不是那一回事啊! “汪书记七点钟就想从云社出发了,还是刘辉书记说你们可能没有这么早起床,拖了半个小时,”张斐丽也是动情的搂住情人的脖子,哄小孩子似的说道,“乖乖去洗脸,我先下楼去。” “我很快的,”萧良说道,“我会小心点不把你裙子弄皱的!” “你骗鬼哦!”张斐丽杏眸瞪住萧良,还是不敢此时此地跟萧良欢爱,咬唇说道,“楼下那么多人,要叫他们看出来,我还有脸待公司里啊?” “你就是太胆小!”萧良无奈的放过张斐丽,抱怨道。 “哼,那你找个胆大的玩啊。”张斐丽翘着鼻头说道,催促萧良赶紧洗漱,她转身先下了楼,怕在萧良房间里停留太久,叫别人起疑心。 萧良洗漱下楼,看到汪兴民与刘辉、梁朝斌他们都坐在楼下的小厅里,问道:“汪书记,你们怎么都来了?” “项目都还没有落地呢,哪敢懈怠?”汪兴民笑着说道。 汪兴民、刘辉、梁朝斌这两天也是全程陪同。 昨天在招待晚宴后,他们还一起坐大巴车陪同投资商代表到狮山宾馆住下。 哪里曾想,他们前脚刚离开狮山宾馆,周康元后脚就拉唐继华、阳旭辉临时也搞了一个重点投资商的交流洽谈。 汪兴民他们昨夜那场重点交流洽谈被甩开来了,今天哪里还敢懈怠? 这一次除了鸿臣的投资主要落地城关镇(含县开发区)外,云社才是最大的赢家。 除了卫雄印务跟裕固技术谈的引资项目外,这次还有一家灯具企业、一家药用玻璃容器公司,已经明确要在云社落地的投资意向。 东洲目前有二十多家保健品厂商,除了宿云生物与嘉乐科技以瓶装汤剂产品为主,其他都为胶囊与口服液产品——特别是口服液品类都会用到西林瓶(玻璃小药瓶)。 东洲除宿云生物及嘉乐之外,其他保健品厂商规模都比较有限,但将锡江、徐海等省内诸多口服液保健品厂商都统算在内,再加上东洲等地较为有地方优势的制药产业,对药用玻璃容器的需求还是相当可观的。 这家药用玻璃容器公司,这次具体是受市药用器械厂对接邀请,但起初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投资意向。 却是了解到江省保健品产业发展更为蓬勃,就撇开市药用器械厂,决定到南亭工业园落地,独家投资建造、运营一座药用玻璃容器工厂,初步计划是上一条胶塞生产线、一条轻量薄壁药用玻璃瓶项目。 这两条生产线要能成功落地,引资规模就将高达五千万港元——总投资更高,但会有一部分资金要求内地银行提供贷款配套;提供配套的生产经营资金贷款,也是外资企业能享受到的优惠政策之一。 药玻项目选择南亭工业园落地,没有选择投资建厂条件更成熟的东洲开发区,这家投资商主要也是期待宿云生物将来能上口服液品类的保健品。 以宿云生物的体量,一旦上口服液品类,对轻量薄壁玻璃瓶的采购量就相当可观了。 这次招商洽谈大会,云社镇在吸引外商投资上,不仅实现零的突破,意向落地金额加起来更是直接超过一亿港元。 这个成绩能让其他乡镇羡慕到躲被窝里哭。 当然,具体到刘辉、梁朝斌两人脸上,神色更是难抑兴奋了。 卫雄印务几次增资扩股筹措生产改造资金,梁朝斌、刘辉两人出资也都累计增加到六万元。 倘若这次与裕固技术最终达成在六千万港元估值基础上注资两千万港元的合作,他们在卫雄印务的持股都会降到1.5%,但对应的公允价值却飚高到一百二十万。 要是去年十月初,顾雄出面找他们,说他们的出资七个月后就会暴增十几二十倍,他们打死都不可能会出这笔钱:妈的,这不是骗人吗? 他们这两天都没有睡踏实,顶着黑眼圈,人却跟打了激素一般精神。 “顾培军在电话里说PET瓶坯厂项目也差不多画下一撇了,产能投资初步估算可能会在五千万港元左右?”刘辉凑过来,低声问道。 “还没有到确定落地的这一步,我想着今天直接拉新澄、新瑞的老总去云社。”萧良说道。 “人都拉到云社了,还能逃过你的五指山啊?”刘辉也是忍不住骄傲的跟汪兴民说道,“这才过去一夜,咱云社镇达成的引资意向就直接增长到一亿五千万港元,这次是真的要遭人嫉恨啊!” “……”汪兴民要比刘辉稳重得多,也禁不住展颜笑了起来。 萧良与朱玮兴在夜总会发生冲突,引起钟云峰、乐建勇、袁唯山等人极度不满,这些事也小规模通报汪兴民、刘辉、梁朝斌知道了。 就算有罗智林、唐继华等人的坚决支持,汪兴民、刘辉他们还是有所担心的,怕形势复杂化。 而这一刻他们都有一个想法: 去他妈的!谁有能力一次就给地方带来这么大规模的引资成绩,当着罗智林、钟云峰的面,踹朱玮兴两脚,都不用担心有什么大的负面影响! 现在恐怕是乐宥、袁桐这些人没有脸在暗中传播这事了! “汪书记你们也没有吃早餐吧?” 这时候许建强他们也都下楼来,萧良拉汪兴民他们一起去主楼那边用早餐,前往主楼的路上,介绍赵瀚、郭秉厢、熊志远,给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相互认识。 萧良他们算起床晚的,餐厅这边没有几个客人在进餐,朱祎琳坐在临窗的餐桌前,正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狮山宾馆的早餐比较朴素,稀饭、肉包、麻团、油条、小馄饨、豆腐脑…… 东洲的豆腐脑,是用连夜熬煮的大骨头浓汤,加豆腐脑煮沸,加油条碎、虾皮、芹菜碎、香菜叶点缀,入口香浓滑爽,有如小姑娘滑嫩的香舌,绝非粗制滥造的甜豆腐能比。 朱祎琳的家教很好,看到熊志远他们走进餐厅,也是颔首致意,只是眼神扫到萧良的脸上才稍稍一冷,却又情不自禁打量了张斐丽两眼。 天气还有些凉,张斐丽在暗银纹深灰色连衣布裙外穿了一件深蓝色小西装,没有刻意打扮,长发简单挽成发髻,却显得脸蛋娇小、玉颈修长。 张斐丽又正值人生最好的年龄,肤肌白得泛光,眉眼如画,檀唇殷红如染,五官精致动人,纤盈的身材也是亭亭玉立。 她走在情人的身边,即便刻意不跟萧良有什么互动,神态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顾盼生辉,令人看了有如春风沐雨之感;而这往往是女人最迷人的憨柔神态。 张斐丽帮着众人张罗早餐,又有一股子职业女性的干练劲。 这是狮山这座小城极为难得一见的一道风景。 朱祎琳这几天没有少听孙仰军、乐宥他们在背后搬弄萧良的是非,知道萧良身边有大小两个、关系不清不楚的寡妇存在。 她还以为小镇妇女最多是一些庸脂俗粉,没有什么见识,或被迫,或为萧良的财大气粗所诱,才做出背后偷人的失德丑事来,却不想当面见着,张斐丽竟是如此的清艳脱俗、神采迷人。 见朱祎琳盯着自己看,张斐丽也是还以微笑。 朱祎琳自觉失态,转脸看向窗外。 “好奇怪,她是谁啊?长这么漂亮!”张斐丽为朱祎琳的反应感到奇怪,坐下来问萧良。 “朱祎琳,鸿臣集团董事长朱鸿臣的小女儿,是这次鸿臣的代表之一。”萧良看了朱祎琳一眼,跟张斐丽说道。 “哦,就是你盯着人家看,被她翻白眼的那个?”张斐丽回头又看了朱祎琳一眼,笑着说道,“难怪,真的好漂亮啊!” “什么叫难怪?”萧良瞪眼看向张斐丽问道。 顾培军立马将何雪晴出卖掉,举手说道:“肯定不是我多嘴多舌说你的丑事。” “你们男人真是一个个没担当呢,”何雪晴说道,“我就是将那天晚宴的情形,回到公司如实描述了一番,有多大的罪过了?我可没有说谎啊,小萧总是当时没有盯着人家看,还是人家没有当场翻白眼?”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最快决定的投资 萧良虽然有心单独行动,但也不能说立刻将其他投资商代表扔下,毕竟主要还是被诱骗留下来做进一步深度交流的。 用过早餐,萧良还是赶到会场,除了亲自给唐继华、周康元等人发言做口译外,他也发表较长时间的演讲,将之前没有聊透的话题,做了进一步的阐述。 在投资商代表都有相应的企业对接做进一步交流后,萧良他们才乘车将熊志远、钱晋章、赵瀚、郭秉厢等人接到云社参观。 他哥萧潇目前是县里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主力,不能光顾着南亭工业园的事,却是要与钱采薇、钱采芸姐妹俩留在唐继华的身边,跟主力队伍活动。 三厂刚刚收购,但厂房及厂区改造方案已经拟定出来,施工队这时候已经进厂着手厂房改造工程。 二厂的办公楼、厂房、仓储等设施建造,已经有一万多平方米的建筑封顶,开始内外立面以及场地的装修。 一厂第一、第二车间以及老厂区的改造都已经改造完成,第二车间的中型无菌冷灌装生产线已经安装调试完成,第一车间的两条热灌装生产线则要拖到端午节过后才会撤换到三厂,更换上新的无菌冷灌装生产线。 所有产能建设完成,最快也要等到年底,但产能扩张布局,已经可以初窥一二了。 众人签署商业保密协议后,何雪晴向客人们详细讲解了茶饮新产品的筹备情况。目前宿云生物除了产品包装设计方案以及相应的样品外,市场品牌宣传方案也已经初步制订出来了。 “我们两家也别藏着掖着了,宿云生物的生产基地分别在云社、溪口,我们两家紧挨着宿云生物的二厂、三厂各建一座瓶坯厂,是最节约成本的。”坐在沈园面朝岩溪河、宿云山的庭院里,郭秉厢很坦率的当着萧良、熊志远、钱晋章以及汪兴民等人的面,直接跟赵瀚谈起投资建厂的细节问题。 虽说萧良明确说了,大宗采购价会根据综合成本核算,不会给他们多高的利润空间,但他们两家从事PET塑料制品生产多年,即便赵瀚是二代,在这个行业从事管理工作也有十多年了,对生产管理、成本控制都颇有自信。 他们手下也有一支运营管理团队,相信只要生产规模能上去,哪怕大宗采购价对比市场价减少掉三成,也是一桩薄利多收的买卖。 赵瀚搓搓手,笑道:“郭董你是前辈,经验也比我足,我肯定跟着你走啊。” “我说个建议,不知道恰不恰当,” 萧良见赵瀚、郭秉厢都到这一步,谁都没有抢着选地址,知道他们在权衡什么,说道, “我们在茶饮料市场未来能取得怎样的成绩,现在说还早,但我们的决心,郭董、赵董应该是感受到了。茶饮料是普惠型快消品,除了考验市场运营、生产管理的能力外,对各方面的成本极其敏感。包括包装在内的原材料到工厂,以及茶饮产品往终端市场的输出距离,都是我们将来重点考虑的一件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进军茶饮料市场比较顺利,下一步很快就会往各大区域市场的交通运输中心进行新的产能布局,到时候肯定也会希望配套厂商能跟我们共进退,同步进行相应的产能建设。我是建议郭董、赵董你们两家,成立一家合资公司,大家沟通、协商,也将更为高效、便利!” PET工程塑料,生产出来主要是颗粒形状,运输还是比较方便的,但经吹塑机制成一只只仅有十几、二三十克的瓶坯之后,占的空间就大了。 一辆轻型货车也只能装一千箱PET聚酯瓶,如果瓶坯厂与灌装厂的距离较远,额外产生的运输成本就相当惊人了。 萧良以后对茶饮料的成本控制,追求精准到以分为单位,PET瓶坯厂必然需要紧挨着大型灌装厂建设,才能将这一块的成本真正的精减下来。 新澄、新瑞两家如果分开建厂,谁选云社,谁选溪口,区别就大了。 云社目前是宿云生物的主要生产基地,一厂占地扩大到六十亩,后续新增空间有限,但在建的二厂一期占地就有五十亩,还预留了一百亩的拓展空间。 单线投资规模更大、生产能力更强的无菌冷灌装线,也都优先布置在二厂,后面也必然是宿云生物在整个华东地区的主力生产基地。 此外,云社的工业配套也初成规模,污水处理厂、自来水厂都在进行扩容;在唐继华的强力干涉下,县供电局也已接手工业园的电力供应建设。 工业园二期的土地也基本完成平整,在县、镇两级共同推动下,目前已经完成总计六百亩园区工业用地的新增审批,投资建厂的条件更为成熟。 甚至工业园一期都有现成的厂房可以直接租下来,只要将PET瓶坯注塑机等设备引进来,招聘员工进行培训,最快在一个月之内成功组织试生产都不成问题。 三厂位于溪口,工业配套能力弱不说,将来也主要引进热灌装厂生产线,是过渡性的产能布局。 毫无疑问,谁都想将投资放在云社。 萧良不希望两家此时在这件事上扯皮、拖延时间。 另外,按照饮料市场的发展规律,他们两家合成一家投资,以后同步配套宿云生物的产能布局,效率将是最高的。 看到郭秉厢与赵瀚关系较为熟络,说话没有什么生分的地方,又有钱晋章这个香港PET行业有足够分量的大佬在场,萧良也不见外,直接建议新澄、新瑞两家联手组建一家合资公司在南亭工业园落地。 甚至他们仅需要在南亭工业园投资建造一座大型的瓶坯工厂。 三厂距离南亭工业园仅四公里多点,这点路程,会产生一定的运输成本,但也很有限。 他们投资建造瓶坯工厂后,先上目前最急需的饮料PET瓶生产线,后续还可以逐步增加新的生产线,开发食品、化妆品、制药等领域的客户。 倘若瑞安化工跟市化工厂合作的PET聚酯塑料合成项目落在市开发区,那他们在这一条线上的产业布局就会有一个雏形出来。 “小萧总的建议很好啊,”郭秉厢看向还有所犹豫的赵瀚说道,“赵董,合资公司我们两家一家一半,我这几年精力不如以往,你来做总经理负责生产运营,怎么样?” “行!”赵瀚这时候也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答应下来。 香港以转口贸易、金融、地产开发为主,有一些规模跟基础的轻工制造近十年来萎缩得厉害,也都在往内地转移。 新澄、新瑞两家一方面是内地刚进行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初,工厂刚刚扩建引进新的设备,另一方面他们两家在香港也有稳定的客户,因此哪怕利润再微薄,这些年也维持下来了。 现在新澄、新瑞下游的客户,基本都迁到内地了,他们也知道内迁是大势所趋,只是往哪里迁,还在犹豫中。 珠三角是轻工制造港企内迁的主阵地,但新澄、新瑞拖后了,大部分下游客户都被先一步内迁的同行抢走;他们最近就想往轻工制造基础较好的华东地区寻找机会。 因此,钱晋章一个电话,赵瀚与郭秉厢就直接订机票,赶来东洲。 不过,他们两人怎么都也没有想到过来后仅仅一两天竟然就要决定建厂,更没有想过要投这么大的项目。 新的瓶坯工厂要跟宿云生物的茶饮产能配套,一期就得上年产六亿只瓶坯的产能规模。 这对新澄、新瑞两家,都不是小项目。 大宗采购会将他们的盈利空间压低到每只瓶坯三四分钱,但总的盈利空间依旧高达两千万。 他们肯定不指望投两三千万港元,每年就能从宿云生物提供的大宗采购里,轻松收割两三千万的净利润;他们又不是萧良的干儿子。 不考虑宿云生物后续的发展,不考虑在东洲发展更多的客户,单是给宿云生物一期茶饮料产能做配套,他们少说需要拿出五六千万港元出来。 这还仅仅是产能投资部分。 等后续工厂建成了,他们还要依据有关政策,从内地金融机构贷取流动资金用于生产运营。 在前期唯一大宗采购商宿云生物面前,他们没有资格要求预付款或现款交易的;总体说来,没有一个亿的资金投入,这座工厂没有办法建成、运转起来。 他们两家不比鸿臣、瑞安化工,更不比华兴集团。 考虑到宿云生物的茶饮布局,考虑到可能会面临的一些风险,赵瀚也觉得他与郭秉厢两家合资成立一家企业,才是最稳妥的。 两家分别投资建造一家工厂,谈大宗采购,也只会被宿云生物进一步拿捏。 合资成立一家公司,前期只需要派一支管理团队过来,这里面能节约的成本也非常可观。 现在每从香港调派一名管理,都可以在内地雇到十名高水平管理人员了。 虽然新澄、新瑞拖延了好几年,貌似错过前期内迁发展的一些红利,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香港楼市八十年代末开始复苏,现在回归在即,楼市越发火热。 新澄、新瑞两家工厂这几年在塑料制品的生产上是没有赚多少钱,工厂所在的地皮却猛涨了一波。 这次要谈成了,新澄、新瑞基本就会关停在香港的工厂,将地皮出售,也足以弥补拖延几年才内迁的损失了。 「加更,感谢新盟主骷髅腹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慌的市开发区 v“比较巧,刚好有几栋宅院才改造完成,” 下午萧良亲自陪着赵瀚、郭秉厢以及钱晋章、熊志远他们参观许建强位于沈园对面正改造中的宅子,说起宿云生物管理层拿年终奖成立公司,在云社收购老宅进行改造的一些情况, “云社短时间内没有太好的住宿条件,改善需要一个过程。郭董、赵董过来,都可以住沈园;我正打算这段时间,将沈园的规模再扩大一些,方便接待更多的朋友。新澄、新瑞从香港调过来的管理人员,要是觉得住市里太麻烦,也可以暂时从沈园拿两套房子过去当宿舍用……” 就算等到九七年回归后,郭秉厢、赵瀚他们想在内地购置房产,还是会受到政策上的很多限制。 当然,为了鼓励港企、台企到内地来投资建厂,他们的管理人员真要想在内地置办房产,市县都会想办法给予解决。 那几家最终决定在南亭工业园落地的港企,萧良也会尽可能帮忙解决食宿问题;也可能这几家港企从香港调派过来的管理人员,更乐意住到相对繁华、热闹得多的市区。 目前沈园公司在云社老镇收购靠近岩溪河一侧的老宅,总计二十六栋,也陆陆续续投入改造之中。 大部分宅院占地面积都比较小,也只是做比较基础的改造,不可能都像沈园这么奢华,因此施工交付的速度也快。 吴启燕她两个小孩,年后就都转到镇上来读小学,她一家也是在张斐丽之后最早搬过来的。 徐立桓以及顾雄、顾培军一家也准备最近就搬到镇上来。 许建强在沈园对面拿下的宅子,前后两进占地超过三百平方米,改造标准又对照沈园,至少还需要三五个月才有可能完工。 目前沈园已经将背面的两栋宅子置换过来了,之前还没有想着太快扩建,但谁能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必须要增加宿云生物的商务接待规模了。 在沈园的示范作用下,刘辉、梁朝斌、袁文海等一批人纷纷置办了宅子进行简单的装修。 当然,后续的施工速度会越来越快。 一方面是东辉建筑的团队建设、施工流程越来越规范,熟悉匠工会增加,另一方面是石材、青砖、木料、苗木的采购也会越来越规范、迅速。 只要有足够的需求支撑,原材料供应商就敢砸钱上设备。 年后,不仅萧良拿出一笔钱,对岩溪河一侧,从文化站大楼经沈园到临河小院的狭长河滩区域进行整理,先修出一条便道来,镇上也趁着今年的口袋宽松许多,也挤出几十万资金,将老镇区的里弄道路进行一些基础性的整修。 虽然镇上还没有制定老镇区具体的保护、修缮规划,但汪兴民当着诸多香港客人的面,吹嘘镇上早就在考虑老镇保护的事宜,是一点都不心虚的。 萧良夜里继续将钱晋章、熊志远、郭秉厢、赵瀚等人留在沈园用宴;他爸也陪同市化工厂党组书记兼厂长邹宝润、市开发区工委书记栗明以及曹帅等人赶了过来。 昨天市里组织的签约仪式看似举办得很成功,但具体会有多少项目真正落地,大家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 改革开放也有十多年了,也许乡镇还很闭塞,但市县这类的活动,每年都会组织或参加,每次也都能签一堆意向书,绝大部分都扔到废纸堆里无人问津。 瑞安化工跟市化工厂签署、计划在市开发区化工园区落地的两万吨PET合成项目,总投资两亿、引资额超一亿五千万港元,是这次签约金额最大的一个项目。 然而这个项目还是临时商谈出来的。 签了意向书后,瑞安化工今天留了两名工作人员进一步了解市化工厂新厂区的生产管理情况外,副董事长钱晋章却跑来参加狮山的活动,不见人影。 这事到底是有戏还是没戏,市化工厂以及市开发区那里是完全没底的。 近年来东洲也开始大搞国营厂退城进区(开发区)。 对大部分已经从城区撤出来的国营厂来说,新厂建设有政策贷款支持,老厂区有价值很高的地皮腾出来,退城进区总体来说不会亏。 老厂区即便是市里收回过去,也会拨付相应的资金支持,或者折抵政策性建厂贷款,又或者国营厂自己拿来运营,变更土地性质建集资房,都是有收益的。 市化工厂目前也在开发区建了新厂区,承担大量的政策性贷款,但老厂区作为化工用地,几十年积累下非常严重的污染,不进行彻底整治,就没有办法进行二次利用。 目前没有资金对老厂区进行治理,老厂区两三百亩的地皮只能闲置在那里。 这令市化工厂的状况越发窘迫,迫切需要新的项目改善处境。 以往市开发区相比其他地市,招商引资成绩是很滞后,却是遥遥领先于兄弟区县,基本的颜面还是能保持住的。 这次招商引资,由于萧良的发挥,在唐继华的推动跟配合下,又有鸿臣的投资项目保底,狮山是大放异彩,甚至有可能超过东洲全市去年的引资额。 瑞安化工的这个项目,这次对市开发区,就不再可有可无,此时的栗明绝不敢有半点大意。 作为全市招商引资工作的绝对主力,要是年底考核的时候,不仅没能超越去年的成绩,还被兄弟区县远远超过去,罗智林以工作不力的名义,将他这个工委书记给撤了,踢去某个清水衙门如人大、政协,当个副地厅级副职,他能找谁诉苦去? 甚至同僚都不可能同情他,还会嘲笑他无能,将招商引资甚至全市经济发展不力的责任,都砸他头上来。 栗明找邹宝润合计了半天,又找曹帅了解到瑞安化工副董事长钱晋章中午之前就被萧良接到云社,下午便一起找罗智林“汇报”工作。 乐建勇、袁唯山因为某事与萧长华“翻脸”,钟云峰有两天身体抱恙缺席洽谈活动令人揣测连连,但这一切在个人乌纱帽将落的威胁面前,栗明哪里还能顾忌太多? 罗智林听取栗明、邹宝润的“工作汇报”后,就安排萧长华陪同着一起到云社来。 到沈园坐下来,了解到才一天的工夫,新澄、新瑞两家就基本决定在南亭工业园合资落地一家PET瓶坯工厂,前期甚至还可能租用南亭工业园的标准厂房,曹帅跟开发区工委书记更是吓一身冷汗。 PET瓶坯工厂要配合宿云生物年底就将建成的产能,一期引资就差不多有五千万港元。 也就是说,市开发区要是不能拿下瑞安化工的项目,今年的招商引资成绩,不要说跟狮山县相比了,都有可能会被云社镇甩下来。 而瓶坯厂落地南亭,并不意味着瑞安化工的合成项目就一定要落在市开发区。 市开发区化工园,仅仅是东洲市范围内最适合化工项目落地的园区,跟锡江等地新兴的化工园还差很远。 六亿只瓶坯产能,对PET聚酯塑料颗粒的年使用量,也仅在两千吨左右。 这个规模,对上游PET合成线的运输距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哪怕是从珠江三角洲的化工厂采购,也不会增加多少成本。 不过,项目投资意向书都签了,钱晋章肯定不可能再给额外的承诺;最终项目能不能落地,瑞安化工还会安排更专业的团队过来进一步了解情况,钱晋章作为副董事长,并不能一言而决之。 瓶坯项目、包装材料项目生产工艺都不算复杂,考究更多的是细节上的管理,只要确认下游有足够的市场需求,确认地方上能给予各种优惠政策,做决策很容易。 化工合成项目则要复杂得多,对生产管理的要求也要正规、严格得多,需要详细考察市化工厂能不能提供相应的生产配套及管理能力。 晚宴过后,熊志远、钱晋章等人就直接住在沈园,萧长华在自己儿子的地盘,也不用急着回市里。 见这边没有挽留之意,曹帅就搭开发区工委书记栗明及市化工厂党组书记邹宝润的车回市里,也没有连夜再赶去狮山宾馆。 坐车行驶到市郊,在后排沉默了一路的栗明,从手提包里拿出电话,问坐副驾驶位上的曹帅:“小曹,我跟邹厂长打算到罗书记那里,汇报一下刚刚跟瑞安化工钱副董事长接触的情况,你要不要跟我们走一趟啊?” 曹帅心里一惊,转回头看向坐后排的栗明、邹宝润。 萧长华现在是罗智林的嫡系心腹,啥情况需要他们画蛇添足去汇报? 栗明、邹宝润这是给自己找退路,告诉罗智林,瑞安化工要是最终没有谈成,但他们的心还是向着罗智林的? 除了岳父的告诫外,还有一个曹帅也自知级别不够,栗明问他一声纯属客气。 曹帅当然可以说到前面就下车,不耽搁栗明他们找罗书记汇报这件大事,但是转念又想,要是岳父姜学堂的判断错了,罗智林最终在东洲站稳脚,那今夜会不会是他的机会? 这一刻,曹帅内心矛盾到极点,以往他绝没有违拧岳父姜学堂的念头,也一直都很认可岳父姜学堂的判断,然而这几天所见所闻,对他内心的冲击太大了。 萧良这种人物的光芒,真是乐建勇、袁唯山以及周康元这些角色抱成一团能压制的吗? “那就一起去吧。市里招商引资工作不力,开发区没有做好,你这个招商局的副局长也得找罗书记多反省反省……”栗明见曹帅迟疑不定,就示意司机开车去市委家属院。 曹帅索性沉默不作声,心想他作为市里的招商干部,配合开发区及各区县招商工作也是天经地义的。 他自我安慰的心想道,就算到罗智林家,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就当是跟随着过去汇报工作,被乐建勇他们知道了,也应该不会引起什么误解吧…… 「加更,感谢新盟主直白知白黝黑!」 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调动 夜色笼罩在老镇的上空,偶尔一阵狗吠打碎静谧。 一辆轿车碾过石板街,在十九号院前停下来,徐立桓从后备厢里拿出两只塞得鼓囊囊的帆布行李包。 徐立桓从行李包里摸出两盒云烟,扔给今天专门安排到秣陵火车站接他回来的司机。 待司机倒车离开,徐立桓推开院门,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萧良与顾培军、何雪晴、吴启燕、张卫、张斐丽以及费文伟、谭兴、申政等人还坐在客厅里喝茶。 “嗬,我还以为能将萧良捉奸在床呢!”徐立桓将行李包扔地上,朗声问道,“都这个点了,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坐这里喝茶啊!对了,老谭、老申,你怎么也从徐海赶回来?” 纪红群调到浙省接替何雪晴之后,省南、省东市场就进行了合并,费文伟就调回云社,主持这两省的市场销售工作,但谭兴、申政两人,一个在秣陵、一个在徐海,分管省西、省北市场的工作。 “你这张破嘴,胡说八道什么?萧秘书长在呢!” 萧长华还没有离开,张斐丽心虚的啐了徐立桓一声,站起来帮他去拿茶杯沏茶去。 徐立桓这时候才注意到萧长华坐里角,收起没正形的玩笑话,打招呼:“萧秘书长今天也在云社啊?” “……”萧长华颔首笑道,“刚回云社,怎么还没有回家,就奔这里来啊?” “嗨,萧秘书长你这个得问小萧总了,”徐立桓说道,“中午突然打电话要我立刻收拾行囊回来,啥事都没有说,我哪有心思先回家啊?我老婆都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呢。我也不敢跟她说,怕是小萧总这次是要撤我的职,我没脸回家啊!” “你还猜对了,这次真要撤你的职,”萧良拖了把椅子,让徐立桓坐他身边来,指着申政说道,“申政比你还要惨,现在也连家都没回,明天就要收拾行囊赶去鲁省,接替你的那摊事。” “什么事这么急,五一节刚过,也不让我们喘两口气?你这么鞭挞、蹂躏我们,我们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徐立桓从张斐丽手里接过茶杯,见里面是红褐色的茶液,喝了一下,咂咂嘴,说道, “口感改良了一些,配方确定下来了吗?” 四月初召开一季度销售总结会议后,徐立桓有一个月没有回云社了,都在鲁省主持工作,他对茶饮产品线的推进工作,只了解一个大概,还不清楚细节。 “配方、包装设计等,都确认下来,”萧良说道,“新产品线应该要大幅提前执行了,所以把你调回来,给何雪晴当助手打这场硬仗——会不会觉得委屈了你?” “嗨,我又不傻,我猜这么急召我回来也是为这事。我要觉得委屈,就装傻不回来了,”徐立桓好奇的问道,“只是为什么这么急?再有二十来天就是端午节了,为什么不等端午节过去,再筹备上新产品线的事?” 三大传统节日,端午节是上半年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个。 宿云生物上半年的业绩能否有一个更漂亮的突破,端午节是公司上下必然要全力奋战的一场硬仗。 “计划不如变化快!市里这几天专门组织了针对香港投资商的引资洽谈大会,我们的供应链这次得到很大的补足,”萧良说道,“七八九月是饮料市场的传统销售旺季,我们倘若要在饮销旺季之前推出新的产品,没有你这个大将冲锋陷阵不行啊。” “你这么说,我可就要飘了啊,”徐立桓笑着问道,“引资大会是怎么回事,有我们上游的供应商厂要在东洲落地吗?” 收购溪口果汁厂后,虽说年底之前就形成一二三厂总计十二亿瓶的产能布局,但在萧良的计划里,并没有想着太迫切将南亭湖茶饮新品推向市场。 主要还是从目前上游供应链那里获得的包装成本太高了,经销商体系又远谈不上成熟,也意味着需要付出更高的市场营销成本。 萧良最初的计划,是利用一年的时间仅在江、浙、鲁三省逐步推出茶饮新品,控制住前期成本投入,然后利用这段时间逐步完善经销商体系以及解决包装成本高昂等问题。 而这一次招商大会,萧良无意间充当了主力,宿云生物却也将在上游供应链建设方面,迈出至关重要的一大步。 除了新瑞、新澄计划合资成立的PET瓶坯工厂外,卫雄印务这次能成功引进两千万港资,有了合资企业身份,就可以从省市金融机构贷取差不多同等规模的再生产及运营配套资金。 这也意味着卫雄印务下一步的产能扩张速度能大幅提上来,为宿云生物提供的包装印刷材料,无论是规模、成本、质量以及还是品类,都将得到大幅度提升。 等到年底这些包装产能建设完成,初步核算下来,单瓶茶饮的包装成本控制到零点三元以下。 不要小看每瓶一毛五分钱的包装成本下降。 相对六亿瓶茶饮的产能,这是将近一亿上下的成本浮动——这绝对是决定饮料企业生存的关键性指标。 现在目前的问题,是要让宿云生物的产能建设,包装配套产能建设,在年底建成后就能高效的发挥出作用,他们就得赶在今年的饮料销售旺季,率先在江、浙、鲁三省展开第一波茶饮攻势。 “……”徐立桓皱紧眉头思量,很快就投降道,“我刚回来,有什么事让我冲锋陷阵可以,但现在就要说怎么做市场,你们真的不要来榨我剩下不多的脑汁了啊!” “我们已经被榨了一轮脑汁了,你倒轻松!” 申政、谭兴叫苦不迭,想揪住徐立桓不放。 他们两人傍晚时分赶回云社,那时萧良正在沈园接待熊志远、钱晋章一行人,他们先跟何雪晴、费文伟先碰上面,了解到新品类要提前上动作。 晚宴过后,萧良又陪熊、钱等人在沈园饮茶聊天,差不多十一点才与他爸以及顾培军来到十九号院。 申政、谭兴、费文伟与何雪晴已经先研究了五个小时,正叫苦不迭呢。 徐立桓光棍说道:“你们想出个啥,直接说呗。现在就要全力备战端午节,公司上下可能都没有办法喘一口气,我也想不出,能抽出多少余力筹备新产品线的事啊!” 萧良哈哈一笑,说道: “皖赣等九省销售分公司,这次要化虚为实了——销售工作也会进行新的调整:纪红群负责浙省市场;费文伟负责江省市场,可能还要将沪市兼顾起来;申政顶替你负责鲁省市场。除此之外,销售部分两块,谭兴负责一部,统辖协调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市场销售工作;你负责二部,统辖协调皖湘闽粤等九省市场销售工作。” “怎么化虚为实?”徐立桓疑惑问道,“这九省公司现在都还是空架子啊?” 四月初,萧良采纳何雪晴的建议,调派销售员工前往除江浙鲁三省之外的其他华东、中部省市筹建销售分公司。 最初的计划除了迷惑、引诱嘉乐跟随布局,分散嘉乐在省内的销售力量,主要也就想初步建立销售阵地、桥头堡。 因此,这九省的销售工作在宿云内部分量是很轻的。 在宿云生物的市场销售体系内,九省与诸多绝大部分的地级市一样,都是二级销售公司,总计也就调派六七十名销售人员做些前期工作,比如租借办公场地,招聘一些后勤、文员、出纳等员工,联系当地的电视台、报刊等媒体以及经销商建立初步的联系,小规模投些宣传广告等等。 “嗯,这九省市场工作现在差不多还是空白,短时间内我们也不会将茶饮料投放过去,但是你要在接下来半年时间,借助‘脑健灵’攻城略地,将这九省市场逐一攻克,将经销商体系建立起来……”萧良说道。 “就半年时间?”徐立桓问道,“你准备给我多少钱、多少人?你啥时候突然开窍,决定这么干了?” “……人不会多给你,前期最多再给添两三百人,至于预算,关键还是要看你花钱的能力,” 萧良不跟徐立桓打哑谜,直接说道, “这回我决定再做一回‘奸商’,先不去管地推及终端覆盖率的事,市场部会立即往九省及覆盖全国的核心媒体投放广告,扩大‘脑健灵’的影响力,先第一时间将经销商网络筹建起来,确保在端午节之前,就能将一批“脑健灵”最大限度的铺入九省经销商网络中去。” “端午节都剩不到一个月了,这么短的时间组建九省经销商网络,完全没有时间去甄别他们的实际市场能力啊!拿钱就给代理权?这次是准备只管拉屎,不管擦屁股?”徐立桓疑惑问道。 “不。这次是先拉屎,后擦屁股!”萧良说道。 “你们这是啥粗俗对话啊,萧秘书长还在呢!”何雪晴提醒道。 “言简意赅,言简意赅!”萧良笑道。 「九千月票加更!」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一道裂缝 换作以往,萧良肯定不会这么搞。 先利用广告的影响力与诱惑力,将良莠不齐的经销商网络先建立起来,暂时不去梳理,也不考察经销商的实际能力,可能第一时间是可以将不少的货铺下去。 毕竟现在保健品市场太疯狂了,在赚钱效应的吸引下,很多经销商拿着钱找代理,想要挤进来分一杯羹。 宿云生物倘若不加以甄别,拿钱就拉入经销商网络,其间的混乱也就可想而知了,一开始也压根不要指望有什么实际销量。 即便后续投入大量的人力、资源,去梳理经销商网络,回过头来再带着经销商做地推,最终将九省的真实销量做起来,避免这批“脑健灵”砸在经销商手里,避免“脑健灵”品牌在这些地区还没有形成销量就发生垮塌,后续的风险也是极大的。 各个省销售团队的组建、经销商网络的梳理以及展开地推工作,一步步提高零售终端的覆盖率,都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带队经理能力强的,可能三四个月能完成这些工作;带队经理能力弱一些的,可能六七个月甚至更久,都未必能完成既定目标。 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这九省刚刚将真实销量做起来,还没有产生什么利润呢,大整治风暴就已经猛烈的刮起来。 到时候,九省分公司的三级销售团队规模已经彻底膨胀起来了,可能高达上万人之多。 这么多人要养,将近千计的办公场地需要继续租用,跟媒体签约的广告投放也需要持续,不能说断就断。 这时候在如此强烈的舆论冲击以及各级政府频繁且严苛的市场检查面前,“脑健灵”的销量却又不可避免的出现大幅下滑,利润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甚至很快就会陷入亏损之中。 到时候每持续一天,公司就要承受一天的亏损。 就算大整治风暴过后,一片狼藉的保健品市场,三五年间都不要指望恢复此时的盛况。 如此大而不当的销售队伍,也必然将会成为拖累宿云生物进一步发展的负担。 萧良年初决定进军省外市场时,仅限于浙鲁两省,就是要小心翼翼控制住扩张的步伐,确保宿云生物不仅要能够扛过整治大风暴,还要在大风暴过后能维持一定的盈利规模。 当然,萧良年初这么决定的时候,是没有想到会那么早大规模进军饮料市场。 既然比预期至少提前半年推出茶饮料,萧良也就相应的将市场扩张计划进行重大调整。 除了江浙鲁三省重点市场外,现在就将销售全面往另外经济发展较好的九省铺开,一方面是赶在整治风暴来袭之前,尽可能多的销出“脑健灵”,回笼更多的宝贵资金,然后再接下来花大气力在做真实市场销量的同时,将九省的销售团队以及多级分销、联销体系真正的建立起来。 风暴来袭之时,泥沙俱下,“脑健灵”的销量是注定会出现大幅下滑,但有新的茶饮产品能大规模顶上,就能让九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销售、经销体系有事可做,避免各种资源的闲置与浪费。 到时候哪怕需要源源不断额外投入大量的资金,去维持九省的庞大销售团队,也是做大茶饮料市场前期所必需付出的投入。 事实上这次是将公司的发展,整体上再往前加快一大步。 这也注定九省市场的开拓工作会非常的艰巨,除了徐立桓挂帅,萧良也想不到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 ………… “今天先就这样,我还要开车送我爸回去,” 萧良将新的计划跟徐立桓细说了一遍,不知不觉都过十二点了,他站起来,拍着徐立桓的肩膀,说道, “你要将这个担子挑起来,公司买的第一辆奔驰就归你用,再额外给你专门配个司机!” “你这是’威逼利诱‘啊!”徐立桓说道。 “就说公司的第一辆奔驰,你要不要吧?”萧良说道,“现在进口车太鸡儿贵,你们就不指望600了,320裸车进口都要一百万出头,我自己都舍不得换一辆,也只有‘九省提督’这样的重要职位,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豪车。” “这次就能直接带走?”徐立桓有些“贪心”的问道,“你知道的,有些地方还是非常讲究排场的,没有一辆好车还是很难唬住人的。” “你行程比较紧,提车恐怕没有那么快,压根就不要指望东洲会有现货,可能秣陵还有可能提到现车,但还需要上门问一下;另外上牌也需要时间,” 萧良说道, “反正提到车就第一时间安排司机连人带车都给你送过去,让你将场面撑起来。” “那你赶紧通知秣陵公司的人找经销商问有没有现货。现在我们在九省都没有怎么开展工作,要在半年内将摊子彻底铺开,甚至还指望这个端午节,就有足够多的经销商拿现款跟我们买货,有没有这辆车,太关键了。要是秣陵没有现货,我都觉得可以多找几座城市问问,杭城那里也可能有现货。” 徐立桓热切的说道。 “行,这事你直接负责就行。”萧良说道。 “这活我接了,”徐立桓说道,“我觉得我要多犹豫一下,老谭、老申就要把车抢过去了。” 谭兴、申政跟徐立桓开玩笑说道:“你这么小心眼,我们哪敢跟你争第一辆奔驰?” 现在除了萧良还拿那辆桑塔纳当宝外,又陆续购入几辆高级商务轿车供高层使用,但多为帕萨特,或者根据申政他们个人的要求,更换同等价格的越野车。 进口裸车就超过一百万的奔驰320,虽然跟同系600大哥相比还差了一些,但在这年代也绝对是搔首弄姿、风华四溢的妖艳贱货。 萧良在沈园上的投资,也就一百万而已,就已经惹得无数人赞不绝口了。 说句不客气的,这个年代哪个投资商善于包装,有一辆行政级的奔驰傍身,哪怕比320档次再稍微低一些,在绝大部分地市敲开书记、市长家的门,都是易如反掌的。 谭兴、申政以及刚到浙省接替何雪晴工作的纪红群,虽然都有大学学历,也都有在国营企业做过管理的经验,却也得承认徐立桓在工作执行能力、旺盛精力及专注力等方面,比他们丝毫不差的。 再个,徐立桓在宿云生物也是绝对是立下赫赫功劳的元老。 现在九省市场需要徐立桓继续带队打拼一段时间,不能立刻调回总部提拔为副总分管所有的销售子公司,这辆奔驰也可以说是萧良给他的补偿。 萧良开车送他爸回市里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就在家里洗漱睡下。 他心里还惦记第二天起早赶回云社继续陪同熊志远、钱晋章等人,却不想这段时间太疲惫了,一觉睡到次日十点钟才醒过来。 萧良从卫生间匆忙洗漱走出来,看到他爸妈提着一兜菜推门进来,好奇的问道:“爸妈,你们怎么在家里?” “今天周末啊,好不容易逮到你爸休息一天,就拽他上街买菜了啊,”葛明兰说道,“怎么,你这么匆忙是又要回云社,不在家吃饭了?” “你们可以把菜拿到云社做给我吃!”萧良拿起车钥匙说道,恬不知耻的笑了起来,又问他爸,“今天罗书记那边没有什么事?” “铁打的身子也是需要休息的。”萧长华说道。 “我就完蛋了,”萧良看壁橱里有鸡蛋糕,打开塑料罐拿了两粒塞嘴里,“呜呜”说道,“接下来你们想要见我,就来云社吧!我估计到六月都没有办法歇一口气——昨天在家里这一通猛睡,算是回了一点血。” “你也稍微缓缓。之前那么拼还情有可原,但公司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还不能稍稍放缓一些?”葛明兰心疼又费解的问道。 萧良笑笑。 如果他仅仅满足于饮料产业的发展,他是不用这么匆忙,而未来饮料市场发展也有足够广阔的空间跟潜力。 萧良很清楚在这个领域做到极致,将来也是有资格跻身富豪榜前列。 可惜他不会满足于此。 前世的人生令他清楚未来三十年国内在经济建设领域取得何等伟大的成就,同时也清楚哪些领域存在缺憾;更清楚地区发展的不平衡,而东洲又是如何处于“不平衡”那一端的。 “对了,”萧长华想到一件事,说道,“栗明、邹宝润昨天离开云社后,又拉上曹帅,夜里赶到罗书记家汇报了跟钱晋章接触的情况。” “哦,”萧良感慨道,“这次招商引资大会的影响,看来比想象中还要深啊!” 改制之前,市属两三百家市属国营厂,级别体系比较混乱复杂,但邹宝润作为市化工厂党组书记,却是正儿八经的正处。 不过,邹宝润还是远没有办法跟开发区工委书记栗明相提并论。 东洲作为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成立于八四年的经济技术开发区,级别相当高,一把手工委书记明确是副地市级干部。 有些沿海地市的开发区一把手,甚至直接由常委副市长或其他常委兼任。 栗明能坐到开发区工委书记这个位置了,肯定跟到市大人退居二线的前市委书记严锋,以及做最后保守治疗的前市长俞书复,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地方派势力的中坚力量,地位是不弱于乐建勇的。 栗明拉上邹宝润及曹帅,“画蛇添足”夜访罗智林家汇报工作,这足以说明严丝合缝的东洲地方势力这个鸡蛋上,已经出现第一道裂痕。 至于栗明的工作能力,与地方势力的深度纠缠,以及他内心深处极可能会抵制罗智林对地方的纠偏工作,深夜造访也不过是他想避免被追责的权宜之计而已,这些都是罗智明跟他爸要去深入考虑的事情。 至于狮山这边,除了李博外,阳旭辉也明显向唐继华靠拢了。 这两天唐继华私下找阳旭辉交流乡镇税返奖励的问题,阳旭辉也明确表示赞同,甚至希望一步到位,向其他乡镇也推行这一激励政策,他可以与李博、汪兴民一起提起倡议。 「加更感谢新盟主73618679!」 第二百五十章 新的铺货策略 祦萧良还没有精力兼顾太多,从他妈手里接过水,将噎在嗓子眼里的鸡蛋糕冲下去,就拿上车钥匙出门。 萧良白天的工作主要还是陪同熊志远、钱晋章、赵瀚、郭秉厢等人,中午在沈园用餐,下午找了一艘锈迹斑驳的渔船出海,绕到宿云山的东面,将船停在湛蓝的海面上,眺望宿云山东首壁海而立的巍峨山崖。 欣赏风景之余,也是畅聊国内外经济产业乃至政治等方面的话题。 熊志远、钱晋章、赵瀚、郭秉厢等人之间即便地位上还是有较大的差距,但在香港都要算绝对精英阶层之列了 他们的工作能力以及秉性暂且不说,但论及学识、视野,都要比此时内地很多精英阶段都要强出一截。 不过,在萧良面前,他们都是弟弟。 倒不是说他们的视野不够开阔,主要还是对各个领域的认知,他们都避免不了当局者的迷障。 而这个迷障,对萧良来说,是不存在的。 甚至迷障背后深层次的逻辑,前世二三十年内都不知道有多少专家学者,发表了多少分析文章,最终在互联网浪潮的反复冲击下,都变成了常识性的存在。 也就是说,在诸多技术性的细节上,萧良肯定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甚至在他前世所熟悉的领域,也未必能比这个年代顶尖专业人士做得更好,但要说到吹牛逼,萧良毫无疑问是碾压级的存在。 将熊志远、钱晋章等人侃晕之后,夜里又驱车赶到狮山宾馆,参加县里组织的招待晚宴。 至此,萧良他个人在这一次招商引资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剩下就是各职能部门协助对接项目落地的事情了。 投资意向签约仪式这种表面工作,萧良也没有精力去参加。 在狮山宾馆,萧良与熊志远、钱晋章、赵瀚、郭秉厢等人暂时作别,他又与顾培军赶回云社,连夜召开市场销售调整工作会议。 何雪晴之前就初步拟定了市场销售调整的方案,这次将徐立桓、申政、谭兴等人都召集回来,今天一整天都在对调整方案进一步深入讨论、研究。 接下来二十多天时间里,为六月初的端午节进行全力备战,这是首先要确保的工作。 各销售公司将再次大幅上提营销预算,大规模从各大院校招聘临时助销人员,在各地展开新一轮的密集广告攻势及层出不穷的促销宣传。 组建一支支全新的精干地推团队奔波于各地,保证“脑健灵”能摆在各个零售柜台最醒目的位置,将一张张全新的海报张贴起来,确保更多的零售店能摆上公司的产品。 最为紧急的调整,一是需要从各销售公司抽调一批精锐,随同徐立桓奔赴九省市场;与之同时,覆盖全国范围的央级媒体广告宣传也要即刻做起来,相应的营销预算都要大幅提升。 还有就是南亭湖“冰红茶”茶饮料的品牌宣传,需要立刻在江、浙、鲁三省率先拉开帷幕。 厂房改造、生产线技改,新员工招聘、培训,建立各种工作流程,茶粉等原材料以及包装材料的采购供应,南亭湖“冰红茶”生产筹备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再快也需要到六月下旬才能初步形成两万箱日产能。 之所以提前一个半月就率先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展开茶饮料的品牌宣传,主要还是市场需要预热,需要广告宣传的配合,才能更好的将招商工作做起来。 为了更好、更快的推进招商工作,尽快形成一定的终端覆盖率,何雪晴、徐立桓他们都主张茶饮料品类,暂时放弃与经销商的现款或保证金交易,通过赊销铺货,先将经销商网络搭建起来。 何雪晴、徐立桓他们的主张,不是没有合理性。 这一个月来,何雪晴从各部门抽调二十多名精干员工,编入饮品事业部负责茶饮产品线的筹备工作,也对当前的饮料市场做了进一步的细致调查、分析。 在碳酸饮料占据饮料市场统治地位的当下,包装饮用水异军突出,而以旭日冰茶为代表的茶饮料,才刚刚撬开大幕的一角,规模还极为有限。 包括一些影响很小的凉茶厂商在内,九四年全国整个茶饮料市场的销量规模可能都不到十亿,仅占全国三百亿饮料市场的百分之三四。 而在华东及中部省市,包装茶饮料市场几乎还是空白,可以说是饮料市场全新的品类。 作为替代性极强的普惠型产品,茶饮又是一个全新的品类,对零售终端覆盖率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到极点。 “脑健灵”作为逢年过节送礼的主要选择,在江浙鲁三省初入人心。 消费者受广告宣传的诱导,为了挑选合适的礼品走亲访友,会愿意为购买“脑健灵”多跑几家商店。 因此在“脑健灵”的销售上,零售终端覆盖率虽然重要,但也非最关键的。 近四五个月来,非重要节假日,宿云生物都是很有节制的使用人海战术,控制地推的规模跟力度,依据也是在这里。 然而作为替代性极强的普惠性茶饮品类,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市场逻辑。 消费者受广告诱导,愿意尝个鲜,但又有几人,会专门为一种听着新鲜的茶饮料,吃饱了撑着去跑几家社区商店寻找? 对终端覆盖率的要求苛刻而严格,就意味着要求负责某一区域的经销商铺货密度要高,总体规模就要大得多,也需要经销商配备更多的人手。 “脑健灵”是在江浙鲁三省初步形成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南亭湖冰红茶也必然要借助同一体系,但诸多经销商面对全新的品类,即便愿意跟他们签约,又有几人愿意提前支付大量的保证金,配备充足的人手拿货、铺货,协助开拓市场呢? 南亭湖冰红茶想在九五年七到九月间的饮料销售旺季,就在江浙鲁三省率先打开局面,何雪晴反复权衡,与徐立桓、费文伟等人商议,都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变铺货策略。 对于赊销铺货,会导致下游经销商大规模占用他们的货款这一问题,何雪晴也以为不会太严重,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脑健灵”除了正源源不断产生令人瞠目结舌的超额利润外,对上游供应商的占款规模及周期也逐步在放大。 虽然今年以来的产能投资规模巨大,但宿云生物掌握的现金储备,始终没有低于五千万。 是的,九五年一家内资企业完全不从金融机构拆借,手里就掌握五千万的现金储备,已经可以算得上相当牛逼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千万别说但是 何雪晴在报社时就擅长市场调查分析,她主张改用赊销铺货策略,理由也都详尽写在方案书里。 何雪晴看到今年旭日等茶饮料企业是相应加大地推及广告投放力度,茶饮料市场增涨幅度很大,但就算将鸿臣、南亭湖等几家新进企业考虑在场,预计到九七、九八年,全国茶饮料市场也就能增涨到五十亿左右,暂时还改变不了碳酸饮料的主流地位。 他们年底茶饮料六亿瓶产能达产,但没有谁会认为厂子建成之后,机器开动起来,产品就能供不应求地被消费者完全接受。 一般说来,两到三年内将产能逐步释放到七成以上,就算相当成功了。 也就是说,到九七、九八年时,南亭湖冰红茶能占据全国茶饮料市场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份额,就可以说是相当成功了。 以此计算,采用赊销铺货策略,南亭湖冰红茶发展到九七、九八年,下游经销商占款规模应该在两亿左右,这是他们完全能够承受的。 “这份方案水平很高,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现在还没有正式进入茶饮市场,都可以说是顶尖水平了,” 萧良这几天没有精力参与市场销售调整方案的制订与讨论,都忙着帮市里县里跑招商引资了,但何雪晴能拿出这份方案来,完全符合她前世在商界的地位,说道, “我都可以放心任命你接替我出任公司总裁了….…” “你千万别说但是!”何雪晴盯着萧良的脸,紧张的说道。 “但是,”萧良麻木不仁且残忍的说道,“将赊销铺货这条删除掉重新讨论!” 何雪晴抓狂就要扯头发! 不考虑萧良他个人的因素,何雪晴她对茶饮市场的预判极为精准了。 可惜何雪晴预料不到的是,萧良他才是未来茶饮料市场发展最大、最不可测的变数。 前世茶饮料如何一步步去撬碳酸饮料、包装饮用水的市场墙脚,萧良早已经将大体的脉络梳理出来。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茶饮料市场的参与者,而是要做开拓者。 因此,整个茶饮料市场的开拓发育,会比何雪晴她们此时预料的快得多,采用赊销铺货,两三年后的占款规模也会比何雪晴她们测算的要大得多。 而既然进军饮料市场,他们就不可能单做一款“冰红茶”,未来还将稳步推出更多的饮料品类,以产品矩阵,去覆盖不同的人群及消费场景。 这也意味着后续的产能投资,对资金的饥渴,都会始终保持一个极高的强度之上。 近五六个月来,徐立桓、费文伟、谭兴、申政他们都奔波于各地,或在外主持销售工作,萧良也难有机会跟大家聊理论性的内容,索性借这次机会多谈一些。 赊销铺货,除了初期有助市场的快速扩大,降低市场进入难度外,对于宿云生物这类快速消费品类的企业,弊端是非常大的。 因为宿云生物下游面对的不是三五家,也不是三五十家客户,经销商网络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体系。 目前宿云生物在江省确定的一二级经销商就多达四百家,接下来两三年间以华东及中部省市做为重点,一二级经销商规模少说要扩大到五六千家。 目前的工作流程,财务部只需要确认哪家经销商的钱款是否到账、按月账款是否结清,然后决定要不要发货;与经销商其他工作联系、交接,都是销售人员负责完成。 整个过程非常简洁高效,没有太多可以扯皮的事情发生。 一旦改变策略,实行赊销铺货,财务部这点人手就远远不够用了,只能将具体的财务对接工作下放到销售人员手里。 就算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奉公守法,没有谁想着占用、挪用或贪污公款,但凡只要有部分经销商,因为自身扩张、经营不善以及嗜赌好色、遭遇诈骗等等原因,出现资金周转困难,就会令一大批销售人员陷入无休止的催款催账中去。 进而拖慢整个销售队伍的效率,打乱既有销售工作的节奏。 不玩赊销,除了确保不被下游经销商网络占用宝贵的资金外,也是要更好、更高效的确保销售团队能将核心精力锁死在市场推广上,确保公司内部更高效的运转起来。 “现在不要看金铢、红桃Q的市场表现,比我们要风光;嘉乐的日销也是节节攀高——嘉乐这次又很可能会有逾四千五百万的资金注入,端午节前夕省内日销超过我们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 萧良很平静的说道, “不过,他们此时处于高速增涨期,内部积累的矛盾及混乱,是看不出端倪的,而一旦市场出现剧烈的波动,风潮涌动,他们注定会被光溜溜的甩到沙滩上!注意哦,一定是会被光溜溜甩到沙滩上的。你们别看我现在跟有些人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我纯粹逗他们玩呢。我从来都没有将这些人当成一个量级的竞争对象。所以你们也要足够自信,要有信心不赊账,经销商也会乖乖掏钱拿我们的货!经销商最终看重的,还是哪家有能力帮他们赚钱!” “把赊销铺货这条推翻了,相当茶饮这一块的方案都要重新调整,”何雪晴犹是叫苦不迭地说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指出这点来?” 何雪晴她们都觉得摒弃赊销铺货这一选择,宿云生物即便是发展到今天初具规模,即便还是用同样的经销商网络,也注定前期推出茶饮产品,很多工作还是会有很大的困难。 销售团队此时要全力备战端午节,新的产品市场销售推广工作,要如何展开,内部人员的工作分工、兼工以及销售业绩的确认,也都需要进行全新的梳理。 甚至销售团队从上到下,对新产品的认知,销售推广所涉及新的工作方法、流程,也都需要组织新的学习、培训。 这些其实也将贯穿前期的招商组织工作中去。 萧良无所谓的摊摊手说道:“罗书记、唐书记这次明确都要求将主要税收都留在东洲,我接下来会在南亭工业园正式注册成立南亭实业有限公司,将两家公司的资产进行调整,都放到南亭实业旗下运营。这次之所以让你完全独立做方案,也是确认你有没有出任南亭实业总裁的能力。老顾、老徐现在还没有能力拿出这样的一份方案,就不会好意思跟你争总裁的位置。” 何雪晴叫苦道:“我给你打工不到一年,都快要老上十岁了!” 萧良摊摊手,心想我只是觊觎你的能力,又不是觊觎你的美色,我管你一年老多少岁,只要不累着我的张斐丽就行。 萧良又跟吴启燕谈了谈财务管理电算化改造的事宜,不知不觉都凌晨两点钟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可有可无的说明 九十年代香港投资商在达成投资意向之后,落地执行的效率也是相当高的。 虽说这个年代地方还没有一站式综合政务大厅这个概念,各行政部门扯皮推诿、盘根错节之事极多,但市县党政机关高度重视下,这一次的项目申报、审批、资金汇转、公司注册等环节,各行政部门都给予高度的配合。 主要还是轻工制造领域的项目,落地也快。 萧良的精力有限,除了盯住南亭工业园几个项目的落地进展外,公司的工作还是占据他绝大多数的精力。 何雪晴、顾培军等人有能力承担绝大部分事务性的工作,但这段时间萧良还是没有办法歇一口气。 每天基本上都会工作到凌晨才休息,然后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到沈园,召开管理层早餐会议,研究、讨论各项工作的安排;早餐会议过后,萧良还要盯住各个执行环节查漏补缺,浏览、签阅一堆协议文件。 主管级以上的管理培训,萧良也会参与,上一两节课,还要尽可能抽出多的时间,接待来访的经销合作商。 这段时间,不仅江浙鲁三省已经形成合作关系的一二级经销商,在签署新产品的合作协议之前,纷纷到云社实地参观拜访,徐立桓主持九省销售工作,更是一大巴一大巴的组织经销商到云社来参观访问,场面比CX还壮观。 在去年十一月中央电视台举办的首届广告竞标大会中,孔府宴酒以三千万的报价夺得九五年《新闻联播》与《天气预报》栏目之间一段广告,央视“标王”概念初入人心。 不过,就整体而言,对央视广告资源的争夺,还远没有往后几年那么疯狂。 像农村、科技等次要频道,广告播放还有所不足;只要付出足够,核心频道的黄金时段也是可以多插几秒广告的。 何雪晴拿着支票找上门去,最为经典的那句“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健灵”,也于五月中旬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可能是未来二十年内产品营销最为重要的舞台以及阵地。 如此仓促在央视以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央级媒体投放广告,也确保徐立桓在中部省部攻城略地、快速组建经销商网络,有强劲的支撑。 同一时间,江、浙、鲁三省一些覆盖率较高的晨报、晚报,开始刊登以“凉凉一夏”为主题的冰红茶品牌广告预热传播。 虽然茶饮产品还没有下线,但除了必要的市场预热外,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从一些经销商反馈的信息看,萧良已经确定台企清愿食品会在六月中旬,正式推出一款茶饮料。 萧良需要提前在市场以及消费者心目中,提前锁定南亭湖才是“冰红茶”茶饮料品类的开创者的形象,也提前有计划的注册“冰红茶”“冰绿茶”等一系列商标矩阵。 照着既定的历史轨迹,清愿食品推出茶饮料后,会在接下来两三年内都逐渐发力;另外一家台企巨头鼎新食品会稍慢一些,但会以更为迅猛的势态横扫茶饮市场。 也许最初两三年,清愿与鼎新的风光还不及旭日冰茶。 不过,旭日冰茶过度依赖于“线上广告狂轰滥造、线下人海作战如潮”的粗暴营销模式,却没有能力建立真正高效可控的营销-经销商网络,注定昙花一现。 历史轨迹倘若不发生改变,清愿与鼎新才是未来十数二十年间茶饮料市场的王者级霸主。 当然,萧良也不知道他的进场,而且是抢先一步进场,会叫未来茶饮料市场的格局发生怎样的翻天覆地变化。 在他的翅膀扇动下,鸿臣都进入大陆市场进行草本凉茶品类的布局,还随时有加大投资规模的可能。 这些都是既定历史轨迹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这一期间,为确保税收主要贡献给东洲,萧良正式注册成立南亭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将主营保健品业务的宿云生物、主营饮料业务的南亭湖饮料以及诸多拥有独立法人资格的省级销售子公司,都统一置于南亭实业的旗下运营;同时还将宿云生物的注册地变更到南亭工业园。 除此之外,萧良也将产能资产进行明确的划分,除了一厂继续保留在宿云生物的架构下,将二厂、三厂的产能资产,调整到南亭湖饮料有限公司,进一步明确了公司后续将重点发展饮料产业的战略方向。 当然,集团控股结构是一回事,南亭实业内部依旧保持财务部、行政综合部、市场部、销售部、合规部、生产部以及保健品事业部、饮料事业部等主要架构不变。 随着南亭实业的茶饮料战略崭露狰狞头角,可以说得萧良一手扶持成长起来的卫雄印务,五月底第三车间也正式建成启用。 在与香港裕固技术签署合资协议之后,卫雄印务正式更名为卫雄包装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 随着第三车间的启用,筹备四个月之久的彩盒纸箱包装生产线也正式落地,每年为宿云生物及南亭湖饮料新增三千万只彩盒纸箱包装的供应能力。 不过,相对南亭实业新的产能增长,卫雄的产能扩张又严重落后了。 卫雄这次拿下原镇印刷厂以东五十亩工业用地,也快速启动新厂区的建设。 除了裕固公司注入的两千万港元资金外,东洲市工商银行也给两千万补充生产流动资金的授信额度。 卫雄新厂区的厂房、新的办公楼以及仓储、技术研发中心都将以最快的速度落地建设,确保年底之前,在彩盒纸箱、包装袋以及宣传印刷品等类,初步追赶上南亭实业的产能扩张规模。 裕固技术最终还决定额外拿出一千万港元,参与到赵瀚、郭秉厢两家的合资公司澄瑞塑料制品有限公司里,介入PET聚酯塑料瓶坯的生产,最终将PET瓶坯厂的引资额锁定在六千万港元。 虽说香港这些年来轻工制造萎缩得厉害,但裕固技术作为香港包装业的龙头企业,不仅在包装印刷品上,甚至在包装印刷设备的制造上,都有一定积累。 内地改革开放已经逾十年时间了,虽说国民生产总值还低得可怜,但在轻工制造领域到底还是积累了一些基础。 目前全球轻工制造,都有加速往内地转移的趋势。 东洲在内地沿海地级市里,经济发展要算滞后的,但南亭实业在产业布局里所体现出来的产业集团、供应链意识,以及高屋建瓴推动供应链建设的决心,对裕固技术的触动很大。 裕固技术这样具备较高视野的企业,很清楚共同参与高水平供应链的建设,对更为广阔的内地市场会产生怎样的示范作用。 除了追加对澄瑞塑料制造的投资外,裕固技术还决定在市开发区跟市轻机一厂合资建设一座包装机械设备工厂。 港资这一阶段进入内地,以合资为主,少有独资企业,主要也是这些年来弹丸之地,不仅严重缺乏重化工业及高科技产业的基因,连轻工制造产业也转移差不多了,生产运营管理人才流失得厉害,人人都在往“钱景”更明朗的证券金融投资、地产以及转口贸易等领域里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南亭工业园的速度 以赵瀚担任总经理的澄瑞塑料制品,除了第一时间在南亭工业园承租两栋标准厂房,招聘一批员工组织小规模PET瓶坯的试生产外,还在卫雄包装新材料厂区东侧拿下五十亩地,用于独立工厂的建设。 南亭工业园还以澄瑞、卫雄以及新丰药用玻璃制品公司三家厂区为核心,单独划出独立的包装材料产业园区,以便后续引进更多同品类或产业链里的包装材料以及设备厂商入驻。 于南亭工业园自身而言,建造更多的标准厂房或出租,或直接出售,提供水、电、排污处理等工业配套,是一项投入体量庞大、收益缓慢,却要长期坚持去做的事。 不过,这一次招商引资,工业园直接转让多宗工业用地,南亭湖饮品也提前将为二厂扩建预留的一百亩工业用地收入囊中,总计为南亭工业园一次性贡献逾千万的收入。 新增收入如何使用,镇上也征询过萧良的意见。 萧良主张目前还是集中资金、资源,不断增强工业园配套服务能力。 新的标准化厂房、办公楼要建,园区内部的道路硬化、绿化要做起来,需要建设更多的员工生活配套,还需要引进一些财税、产品设计、劳务招聘派遣等方面的配套企业。 在汪兴民的推动下,云社镇党委政府各部门及工作人员,也是密切围绕工业园的建设、运营,提供各类力所能及的免费服务,包括宣传、免费的劳务培训、企业注册咨询、治安巡查等,严查吃拿卡要等行为。 南亭工业园目前已签约二十七家小微企业入驻或筹备入驻。 二十七家小微企业,可能每家投资金额都很有限,三五十万不等,超过百万都要算大企业了,但二十七家加起来的规模,则足以令其他乡镇眼红不已了。 东辉建筑等等建筑施工力量,在南亭工业园第一期小商品集中制造片区,在过去三四个月里,差不多以每周都要新开工建造两到四栋小跨度标准工业厂房的速度推进。 小跨度标准工业厂房,每栋跨度控制在十二米以内,长约三十米,层高近七米,加上前后场地及通道,占地约一亩左右。 工业厂房内部还会建有两层的附属建筑,为小微制造企业提供独立的办公、仓储空间。 小到数人、或十数人的小微制造企业,在工业园承租一栋小跨度标准厂房也足够前期的起步发展所用。 为了节约用地,也是尽可能降低租金成本,南亭工业园一期虽然仅有五十亩占地,但建筑密度很大,施工建造速度更是飞快。 截止五月底,南亭工业园第一期小商品集中制造片区,就已经基本建设完成,六月底之前就能全部完成交付,最早入驻的一批小微工厂都已经开始组织试生产。 包括三十栋小跨度标准工业厂房在内,连同两栋工业园综合办公楼、员工宿舍、餐厅、物流场,总计将建成一万四千余平方米。 占地五十亩的二期小商品制造集中区,目前也已经启动新的标准工业厂房建设。 南亭工业园四月中旬获得省里审批,作为乡镇,一次新增六百亩工业园用地,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东洲市近年来罕见的大手笔了。 萧良当初提出的两千五百亩园区规划,镇上都没有几个人当回事。 汪兴民都觉得这么大规模的工业规划,怎么也需要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一步步去发展壮大,觉得要能在五年内,将新批复的六百亩工业用地都种上工厂,云社镇人民都该给他们这些人刻碑立传了。 谁能想到还没有到六月呢,新增六百亩工业用地的额度就用掉一半还多。 为了腾出更多的工业用地,镇政府决定将原镇属工业片区两家污染严重、连年亏损的小加工厂关停掉,额外腾出四十亩工业用地,用于建造三期小商品集中制造区的标准厂房。 同时还决定将新的员工宿舍及餐厅等生活配套,放到乡镇公路以北的新镇区内规划范围内进行建设,避免在园区规划范围内,占用宝贵的工业用地额度。 除了继续新引进中大型制造项目外,工业园计划在年底之前至少新建八十栋高密度小跨度标准厂房,以将与泛华综批市场的贸工联动战略推进到底。 南亭工业园要做成这些事,需要筹措更多的建设资金。 不过,在南亭实业正式在南亭工业园注册落户之后,镇上对这一部分的建设资金也不用再发愁了。 五月中旬汪兴民代表云社镇提出申请,在唐继华、阳旭辉等人的推动下,狮山县常委会议最终讨论通过税返奖励决定。 除了给南亭工业园入驻企业等同县经济发开区的税费减免优惠政策外,还约定未来三年内,将县级财政新增的税返留存部分,作为激励全部返还云社镇,进一步推动乡镇经济的发展。 其他乡镇也都享受同样激励政策。 往后县里会根据各乡镇的实际纳税情况,每三年核定一个基数,基数以内按照之前约定比例(10%)返还到乡镇;基数以外的新增县级留存部分(30%),全部返还给缴税企业所属的乡镇。 这样的奖励政策实施下来,不考虑其他在南亭工业园落地的企业,仅南亭实业一家,就叫云社镇财政收入立竿见影的膨胀起来了。 南亭实业目前正处于产能高速扩张周期,除了享受入园企业相应的税收减免政策外,在地方上的新增投资也能抵冲大部分的所得税征收,基本上能享受到跟外资企业同等的待遇。 不过,南亭实业单就实际缴纳的增值税以及诸多城建教育附加税费,就已经相当恐怖了。 这也是当下,一些龙头型企业,敢给地方官员“甩脸子”的底气所在。 不考虑六月往后新增的茶饮料产品线,仅“脑健灵”今年就能给云社新增近两千万的财税收入。 「月票九千五,加更!」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南亭出了钉子户 招商洽谈大会过后,差不多有近一个月,萧良他人都没有离开云社。 却是五月三十一日这天,罗智林的爱人万美娟整五十岁生日。 没有大肆操办的意思,就在家里办了两桌私宴,邀请罗智林到东洲赴任后相处亲近的人过去喝酒。 萧良下午到一厂看过节前紧张的生产安排后,五点钟接到他妈的电话催他早点出发,也就提前结束一天的工作。 开车出一厂,看到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与镇上好些工作人员都站在路对面,萧良将车停到路边,走过去跟汪兴民打招呼。 远处有头戴安全帽的人员正拿水准仪勘测乡镇公路的高程,汪兴民站在路肩上看到萧良走过来,犹不可思议的感慨道: “今年元旦前夕推动南亭工业园项目上马,镇上大部分人都当我们是痴心妄想,都没有谁觉得会真有厂家愿意来鸟不拉屎的地方投资建厂。不过,云社实际距离市里不能算远,是宿云山拉开大家感觉上的距离。宿云公路好几年前就立项了,可惜停太长时间了。这次罗书记大力支持下重新启动,等年底宿云公路完成拓宽跟硬化,通行更加便捷,云社也能获得更快的发展……” 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在任上时,为了推动城区周边乡镇的经济发展,很早就推动云社、宿城、溪口等地乡镇公路拓宽改造工程的立项。 随着陈富山案发,相应工作就搁置下来。 罗智林五月份召开市常委会议研究讨论,决定先集中资金,加快城区、开发区以及周边乡镇的基础设施建设,宿云公路的提升改造工程也随之重启。 在萧良的建议下,镇上这次也是狠狠心,承诺拿出一千万的税返奖励资金,申请市、县同时追加相应的专项配套资金,提高宿云公路的改造规格。 现在经济发展水平低,修一条路不容易,宿云公路提升改造之后,云社还想有新的衔接外面的公路,可能要等到四五六年以后了。 宿云公路作为目前衔接市区唯一的一条干道,改造规格还是需要尽可能提高起来。 除了穿山路段从之前的十二米提高到十六米宽外,宿云公路进入云社镇范围,路面还将进一步拓宽,增加非机动车道。 为了保障宿云公路的通过性,镇区段两侧也都不建设商铺出售,尽可能形成更宽阔的绿化带,将新镇区、工业园区与宿云公路隔开距离。 看到汪兴民与刘辉、梁朝斌以及镇上一群工作人员围在沈启民的餐馆前,萧良问道:“沈启民还不同意签约?” 南亭工业园一期小商品集中制造片区,都是在原南亭村产业发展用地上建造,但这一片产业发展用地,在肖裕军担任村支书期间,乡镇公路南侧的沿街区域,都出租给沈启民这些人建造经营餐馆、粮油店等沿街店面了。 宿云公路这一段要往南十二米,还要留出一点的绿化空间,这些店面都需要拆除掉。 “其他几家都签了,由不得沈启民不签!也就拖几天,”汪兴民眉头扬了扬,说道,“等宿云公路提升工程正式开工,不签就推了它!” 这年头还没有“钉子户”这个概念,工作做不通,那就集中人手摁头摁脚拖出来,拿推土机将房子直接推平掉;反正该给的补偿也不会少了他。 看到沈启民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腱子肉,脚踩一只油腻污秽不堪的泔水桶,站在餐馆大门里,眼神不善的盯着街边的众人,一副生人毋近的样子,萧良眉头微蹙,说道: “我过去跟他谈谈。” “今天他情绪有些上头,过两天再说吧,叫那泔水桶泼一头不值当。”汪兴民劝道。 “没关系,”萧良说道,“沈启民这个人,我还是熟悉的。” 萧良朝餐馆走过去,站在门口看了沈启民两眼,又朝餐馆里打量了两眼。 除了沈启民畏畏缩缩的侄女外,还有两个老人正拽着扁担站在店里面紧张的盯着他,花白的胡须随着微微抽搐的脸皮而抖动着,是沈启民的父亲、丈人。 萧良手抵住沈启民的肩膀,将他推开一些,走进光线昏暗的餐馆,走到靠窗的餐桌旁,除了有几块玻璃碎了,竟然就用油纸布(塑料膜)简单遮住。 萧良又伸手摸了一下餐桌,积了厚厚一层浮灰,很显然不是这几天停业造成的。 “餐馆生意不好做啊?”萧良看着嘴角抽搐着满脸怨恨的盯看过来的沈启民,问道。 “呸!”沈启民啐骂道,“别他妈猫哭耗子装好心,我这餐馆破落成什么鬼样子,你心里还没有数?我跟村委签了二十年的土地租约,老子就算将裤子都亏掉,还有这餐馆守着。你们想将我往死路上逼,要知道老实人急眼了也会拼命。” “你这餐馆为什么破落成这样子,我还真没有数,”萧良说道,“不过看你对我怨气这么深的样子,我现在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去年六月肖裕军案后,萧良带领顾培军等人迅速解决掉果汁厂积压下来的库存,随后又创办宿云生物,声势浩大的组织起“脑健灵”的生产、销售。 虽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并没能在镇上占据绝对的优势,期间还叫范春江、周健齐这些人搞小动作反扑了两次,但在南亭村却早早就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对南亭村的控制比肖裕军都要强。 对曾与肖裕军等人交好、一度旁观了他被肖裕军、杜学兵两人灌醉酒的沈启民,萧良他并没有想着刻意针对什么,甚至都懒得搭理,但这已经注定了沈启民在南亭被孤立的命运。 这也是萧良为何不顾别人会胡思乱想,也要用何红做卫生的缘故。 这样才能避免何红、林羲母女俩在云社陷入孤立无援、随时会被人有意无意踩两脚的窘迫困境。 当然,萧良会考虑林羲的处境,却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关注沈启民的状况。 要不是今天走进来,他还真不知道沈启民的餐馆早就变得门可罗雀。 倘若沈启民的餐馆从去年六七月就变成这状况,却还苦苦维持到现在,亏得有多惨也是不难想象的。 也无怪工业园给出比较宽松的拆迁补偿,沈启民还怨气深重的硬撅着头不同意签下协议。 见沈启民脸色铁青抿住嘴不作声,萧良说道: “我个人对你并没有意见,也没有刻意让谁踩你一脚,不值当。别人避开你家店不进来请客吃饭,你也没有必要将怨气都撒我头上来。好了,你也别摆这张臭脸给我看了,工业园做起来,不知道要招多少工人过来,你哪怕做员工餐,也不愁没有活路的。工业园一期给各家厂配套的员工餐厅下月底前,就会正式启用,里面有好几家档口都会对外招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梁朝斌说一声,让你公平参与档口的竞标。” “……”沈启民不作声。 萧良沉着脸训道:“你也别以老实人自居。宿云公路拓宽,是云社民众期盼多少年的事了,你要想干什么破事恶意阻拦,真要逼镇上动粗的,没有谁会同情你们姓沈的。甚至你们姓沈的,这辈子都不要想在云社抬起头来!好了,现在就算大家彼此给个台阶下吧。” “你能说话算数?”沈启民盯住萧良问道。 “你怎么就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想一想自己有没有资格让我专门走进来骗你一下?” 萧良拿手指点了沈启民身上的腱子肉,说道, “你把衣服穿起来,对汪书记尊重点!你以前挺圆滑的一个人,这样子做给谁看啊?” 萧良又看了一眼站在沈启民身后他的侄女,想起一件事来,问道: “对了,你侄女是不是跟徐晓冬在谈恋爱,她家里死活没同意,是不是徐晓冬从宿云生物跳出去,就更坚决不同意了?徐晓冬以前在宿云生物是普通员工,跳槽出去是他个人的选择,宿云生物肯定不会随意再聘用跳槽出去的员工,但仅限于如此。我萧良肚量还不至于小到刻意刁难辞职离开的员工。所以,你侄女与徐晓冬谈恋爱,她家里同不同意,我管不着,但别他妈再把这破事赖我头上来,好不好?我他妈招谁惹谁了?至少在南亭村,只有别人对不起我,我还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 沈启民绷得僵硬的神情一时没办法转缓过来,拿来衣服穿上,嗫嚅说道:“小萧总,你能不能帮我跟汪书记说一声。” “那你跟我出来吧。”萧良说道。 看到沈启民跟在萧良身后走出来,刘辉绷住脸,盯着沈启民,问道:“你怎么说,还要当茅厕里的臭石头,死活不肯点头?” “工业园员工餐厅的档口,沈启民想参与竞标。”萧良说道。 “……”刘辉气得破口骂道,“就这点破要求,你就憋着不吭声?你他妈知不知道所有签约拆迁户,都可以优先承租给园区配套的服务档口,村里还会额外补贴一部分租金?你妈有什么要求,能不能扯明了谈,几次非要把我们过来约谈的工作人员泼一身水才痛快,谁欠你的?” 「加更感谢新盟主东都留守!」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仇将恩报 沈启民是挺精明的一个人,萧良不觉得沈启民不了解拆迁补偿政策,有可能是对他忌惮太深了,反而以为所谓的优先承租档口等优惠政策,还是陷阱。 萧良也没有精力去细究里面的旁枝末节,事情能解决就好,就故意顺着刘辉的口气说道: “他不吭声,估计是以为我想踩他两脚,才害得他餐馆近一年来生意这么惨,背后不知道戳了我多少纸人了。唉,我他妈都冤死了。既然对动迁的拆迁户有明确优惠政策,那就不用什么竞标不竞标了,你们就直接安排吧。” 汪兴民哑然失语,苦恼的挥挥手,对沈启民说道:“你要不放心,这些都可以注明到协议里!” “沈老板要还不放心,你承包员工餐厅的档口,我可以出资跟你合伙的。” 周林刚好也是有事经过,停下来跟汪兴民他们打招呼,没想到萧良竟然会亲自出马,劝说沈启民配合拆迁工作。 早年云社做餐饮的人很少,周林、沈启民以及林文华他们是最早的一批,也是相对做得比较大的一批,算是老朋友。 林文华那边是彻底废了。 张斐丽那头小母老虎,动不动就拿去年林文华落井下石的事说事,怨气深着呢——林文华最近也打算将店盘掉,离开云社到外地发展去。 沈启民这边,大家也确实是因为萧良的关系避而远之,毕竟没有谁会没趣到找萧良询问他对沈启民这孙子是什么态度。 至于何红,谁叫何红长得那么诱人、水灵呢? 人家小萧总就乐意仇将恩报了,咬他呀? 不过,既然萧良亲自出面解释他对沈启民没有旧怨,周林这段时间跟萧良接触也多,这时候也乐意帮老朋友一把,让他放下所有的顾忌。 “有周美女出面跟你合作,你总该不用担心有人再踩你一脚了吧?好了,别绷着这张臭脸给大家看了!” 萧良拍了拍沈启民的肩膀,说道, “档口怎么经营,经营得好不好,全看你自己努力了,我个人还是希望咱云社能多出几个周美女这样的民营企业家的!” “小萧总你再这么捧我,我要找洞钻进去了。”周林笑道。 “周林你也不用谦虚嘛,”汪兴民笑道,“大家都不要随便跟萧良比,那是自己找不痛快,将萧良撇开去,接待站各方面的工作还是相当出色的。罗书记、唐书记都称赞的……” 在这次引进裕固技术的注资之前,卫雄包装新材料前后三次在云社启动扩股融资、债权转出资。 周林是追加投资最多的个人,前后总计投入三十万,目前是除梅坞街投资公司、张卫、顾雄之外第四大股东,持股百分之六。 卫雄包装新材料目前估值是八千万,相当于周林之前的投资短短半年多时间,获得十六倍的增值。 此外,镇接待站也是做得有声有色,周林最近还在镇接待站以北签约承租六栋连片老宅,计划从信用社贷一百万进行装修改造,为南亭工业园的入驻企业,提供高档商务住宿服务。 在这个年代,周林还是够资格称得上优秀民营企业家代表的;周林三十六七岁的年纪,成熟漂亮,就更加分了。 “肖裕军的儿子现在好像跟张铭他们几个凑到一起去了,”沈启民嗫嚅说道,“前两天我遇到张铭回云社,说是帮肖裕军的儿子找范镇长要债!” “哦?”萧良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要什么债?” “说是范镇长三年前家里建新楼房子的时候,找肖裕军借了五万块钱;好像镇上还有不少干部欠肖家的钱,他们这次打算都去讨回来。”沈启民怕萧良知道他这段时间跟张铭这些人有联系,对他又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忐忑的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萧良哈哈一笑。 肖裕军这些年收买不少干部,也花了一些代价,在他没死之前、被关押进监狱这段时间里,应该都跟肖瑞交了底。 至于肖瑞将张铭这些人纠集起来,能从范春江这些人手里讨回多少钱,有多少人会认账,萧良也懒得关心,但肖瑞现在摆出一砣臭狗屎的模样,恶心这些人,也确实是叫人挺开心的。 反而是他们为了很多工作能顺利推进,有些事没有实足的证据,不好去挖根子。 刘辉安排工作人员直接拉沈启民去签约,汪兴民这段时间难得见到萧良,便逮住他谈新镇区的规划情况。 财力有限,新镇区先启动沿宿云公路北侧的区域建设,一期除了信用社、供销社等单位的经营用房外,还有新的工业园生活配套区。 为了节省镇政府及工业园的资金投入,萧良答应由南亭实业出资建设新的工业园生活配套区。 一厂引进更多的自动化设备,将生产员工数量控制在两百人以下,规模没有增加,但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新招聘、提前进厂实习的大中专毕业生,以及从市县各企业挖来的生产技术骨干。 云社本地一些低学历员工,数量没有增加多少,后续会逐步安排到后勤岗位上去。 生产质控部门也会跟着生产部门实行三班倒运转,一部分非云社本地员工交通不便,就需要提供食宿上的安排。 三厂也很快就要进入试运转,有一部分员工有住宿需求,都安排厂车按点接送到云社来。 现在除了将老镇上一部分改造好的宅院拿出来充当集体宿舍外,还从工业园一期的配套宿舍楼里挤出一部分房间,尽可能满足这些员工的住宿需求。 随着园区引入越来越多的企业,之前规划建设的配套生活区,规模太小了,在满足员工食宿方面的矛盾比较突出。 新入园的一些企业,员工目前要么租住农民房,要么到镇上租房子住。 二厂也计划元旦月过后建成投入运营,但在此之前又要加大比例招聘大中专生进行培训,员工的生活配套就会变得更紧张。 现在镇上、工业园资金都不算宽裕,又要遏制附近村民盲目违规搭建简易房屋出租的冲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南亭实业出资建造较高规格的生活配套区。 这样,除了满足自身员工食宿生活需求的同时,还留出一部分余量,提供给园区企业的管理人员入住。 至于园区入驻企业的普通员工,以及将来会更大规模招聘外来务工人员,还得依靠工业园及镇上多方筹集资金建造更多的平价宿舍楼。 当然,只要园区企业用工规模上来了,宿舍楼收费再低廉,单间安排四张或八张床铺,哪怕每间年租金以一千元计,也是旱涝保收的一桩投资。 镇上低价划出地皮,有不少私人老板都愿意参与投资。 毕竟这个年代的房屋建造成本低廉,普通宿舍楼的综合建筑成本能很轻松控制在每平方米四五百元以下;这都是有良心的。 萧良沉吟片晌,跟汪兴民说道:“平价宿舍楼的投资,我觉得暂时不急着放给私人老板做,可以先鼓励各村筹措资金,由镇上或工业园统一注册成立房屋建设公司进行投资。另外,工业园后续的工业用地审批是个难点,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将各村的产业建设用地置换一部分出来,将份额划给工业园。各村拿出来的份额,可以折算成对工业园的出资!” 没有办法,除了市县经济开发区外,省里对单一园区的工业用地审批权限就是六百亩。 南亭工业园想要将规划范围内的两千五百亩建设土地都合法合规的用起来,想要突破省级审批权限的限制,三五年间都不要指望能拿到更高级别的审批,不够格——这跟各区县设立的省级经济开发区,不是一个概念。 拿村级产业发展用地进行置换,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诸多地市进行建设用地突破的一个灵活做法。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建造村民集中居住区,节约出来的宅基地也都可以用产业发展。 当然了,各村将富裕的产业发展建设用地份额置换进来,折算成对工业园的出资,共同享受工业园发展的红利,也是理所当然。 “你这个办法好,”汪兴民高兴的说道,“周一党政会,镇上先讨论通过,我再找唐书记请示,看县里能否出一个更明确的文件。云社十九个村,产业发展用地的额度加起来也有五六千亩,哪怕置换一半到园区,后面用地真就宽裕了……” “对了,周老板在这里,我还想到一件事。”萧良说道。 “什么事?”周林问道,“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了?” “新镇区就要启动建设,文化站也都可以迁到新镇区范围里。南亭实业可以出资将老楼买下来,”萧良想起一件事,跟汪兴民说道,“南亭实业现在办公有些拥挤了——” 文化站大楼建成才四年时间,虽说风格跟老镇区很是不搭,但内部结构比较好,用料也扎实。 萧良就想着出资将文化站大楼收购了,出资进行外立面改造,当成他们在云社的总部大厦使用;镇上拿到收购资金,到新镇区规划范围内,严格按照新的规划、建筑风格,建造新的文化站大楼,是较好妥当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案。 当然了,南亭实业整体收购文化站大楼,镇接待站也要另外选址建设,又或者镇上不再设接待站,周林个人投资建设一座更大规模的中高档酒店,去承揽镇上的中高档食宿接待。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这事过两天再找汪书记、周老板你们讨论,我现在真要回市里了。” “好的,你先忙;我们回聊。”汪兴民见萧良都看好几回表了,放他离开。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日家宴 除了徐亚云与唐继华的爱人周爱民,今天专为万美娟的生日宴,从秣陵赶来东洲外,今天罗智林家的私宴,还有王行扬夫妇等人受邀参加。 王行扬这个月已经正式从党史研究室主任调任政研室主任。 看上去都是市委所属部门的负责人,但党史研究室是副处级市委直属事业单位编制;政研室却是正处级市委直属机关,可谓天壤之别。 这一步调动,意味着王行扬迈过仕途最关键的一道坎。 政研室从机构名称上,主要职责看似政策研究,但实际地位与市委如何使用有着直接关系。 比如说现在,罗智林要求市委出台的主要政策性文件,乃至他个人的一些重要讲话,都交给政研室起草或出具意见。 理论上政研室也确实具有相应的工作职能,不能光研究政策,一点都不实际应用。 这就使得王行扬跟他父亲萧长华一样,都成为罗智林的左膀右臂,成为罗智林在东洲市最嫡系的心腹幕僚。 夜里要喝酒,萧良将车扔到他家楼前的巷子里,然后打车赶到市委家属大院,正好遇到许建强,蹭了许建强的车进小楼区。 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但此时暮色正好。 已经提前从市委赶回来的罗智林,与他爸、唐继华、王行扬还有他哥等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夕阳铺洒在白芦湖的水面上,金鳞闪烁。 这一幕叫萧良越发坚定在白芦湖对岸的田家营,买一栋临湖大宅进行改造的念想。 “你们两人现在可是比我这个市委书记还要忙啊,真是掐着点过来吃饭!”罗智林笑着招呼萧良、许建强坐下来。 “广省近期要举办一个国际箱包展会,萧良一定要我组织商户参加。三期箱包皮具场馆还在筹备中呢,一些商户都在准备入驻的事,对参展积极性不高,下午将他们组织召开动员大会,不知不觉就拖到现在,”许建强没良心“出卖”萧良道,“萧良为什么忙到现在,我就不清楚了。” 萧良叫苦道:“虽然已经经历过春节档的洗礼,但现在逢到了大节日,公司上下还是忙得人仰马翻——我想着早点出公司,但还是接二连三有事情找上来。” “你也是够忙的,我让你将招商洽谈大会两次宣讲的稿子整理出来发表,都一个月了,你死活都没有给我;我只能叫王行扬替你代笔。”罗智林说道。 “……罗书记有跟我说这事?”萧良愣怔了一会儿,拍着脑袋叫道,“哎呀,我完全把这事给忘了!等会我自罚三杯。” “你这是想多蹭几杯罗书记家的酒,罗书记怎么会中你的计?你得老实做检讨。”萧长华笑着说道。 “后天就是端午节,我记得‘脑健灵’的销量应该提前两三天就有启动,现在应该已经能看出端倪了吧?”罗智林问道。 罗智林最初对萧良创办保健品企业是有所顾忌的。 在招商洽谈大会上,萧良为市县直接做出很大的贡献,两场宣讲所形成的稿子,目前也成为市县改进招商工作的核心思路。 萧良还将“脑健灵”所斩获的利润,全力用于更为有利地方经济发展的新产能建设与扩张上,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罗智林也关心宿云生物接下来的业绩。 “销量这两天就已经起来了,差不多能看出端倪了,按周算估计能有三百万盒的销量。”萧良说道。 “这么高?”唐继华都非常的惊讶,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九五年在正常的单双休之外,法定节假日还是从建国初延续下来的,总计只有七天。 端午节、中秋节虽然都是国内最重要的传统节日,目前却不在法定节假日之列,没有假期,对消费品的销售促进就会有限,谁都没想到“脑健灵”端午节周销量有可能突破三百万盒。 这意味着“脑健灵”仅端午节周的营收有可能突破一个亿,又要狂揽四五千万的利润了。 萧良笑了笑,“脑健灵”日常销售,跟金铢、红桃Q等主流保健品,肯定是没有优势了,甚至五月下旬还被嘉乐超了过去。 不过,这种关键性的传统节日还不爆发一下,岂非浪费掉这一领先时代的营销理念? 目前在江省市场,还没有哪家能动摇“脑健灵”在礼品市场的统治地位。 即便这个端午节没有假期,但在走亲访友的传统习俗带动下,这两三天的销量已经快速涨起来了,预计江省能斩获逾一百万盒的超高单周销量。 浙省、鲁省市场经过近四个月的耕耘,现在也到了收获的季节,预计分别有五十五万、四十五万盒的超高销量。 只不过江、浙、鲁三省加起来的总销量,预计也就在两百万盒左右,多出来的一百万盒销售,则是四月份过后才新成立的九省销售公司,此时已经往经销商体系里铺出去的量。 除了央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央级媒体外,九省近一个月的地方广告投放也非常的迅猛,几乎同一时间占据地方上的电视台、报刊杂志…… 一方面看到“脑健灵”在江省以及浙鲁两省的保健品市场已经确立了稳固的市场地位,一方面是整个保健品市场这两年疯狂增长,对经销商的刺激很大。 这个年代能赚快钱的渠道太少了,稍有实力的经销商,谁不想代理一款有足够市场影响力的保健品,参与到这场疯狂的盛宴中来? “脑健灵”要求经销商拿现金铺货,相当于是拿钱买车票,工作要比去年“脑健灵”刚打市场时容易太多了。 九省初步形成的经销商网络里,六月之前成功铺下去一百万盒的“脑健灵”,并不能算突破想象的事情。 接下来最关键的还是看后期如何将九省的真实销量做起来,而不是让这些货囤在经销商手里,最关键的看徐立桓如何带队,将九省多级经销、联销体系建立起来,尽可能提高终端覆盖率,为南亭湖冰红茶在中部省市铺开,打好基础。 不过,这次在罗智林、唐继华等人面前,萧良并没有炫耀“脑健灵”这一次的业绩。 广告法即将正式实施,地方上有一些媒体,特别是当前的官办媒体,大部分报道是带有政治任务性质的,已经开始闻风而动,揭露目前广告领域存在一些严重的虚假宣传、夸大其词现象。 即便没有专门针对保健品行业,但很多人都知道保健品行业在虚假宣传方面问题最严重。 主流保健品厂商心里都清楚这点,但除了已经采取一些规避措施,却还没有引起足够的警觉。 大家预料各地会对整个广告行业进行一下整顿,但也判断这样的整顿会跟以往一样,刮一阵风就过去了,也不可能会专门针对保健品行业做什么。 萧良说道: “这个市场发展八九年,已经过度躁动了,免不了会盛极而衰。广告法即将出台,虽然一些媒体报道还没有专门针对保健品行业,有一些零星的披露,声势还不算大,没有造成直接的冲击,但全国一两千家厂商短时间内不能及时将过度浮夸的风气遏制住,注定某一天宿云生物会跟着遭受到反噬。现在趁着市场好,我们是能多走些量,但可能再过三五个月,各种地方对保健品负面报道层出不穷,我们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萧良这时候在罗智林、唐继华面前,明确说出他对接下来保健品市场将遭受大整治风暴来袭的判断。 除了让他们对南亭实业未来的成长有一个更明确的预期,不至于过度乐观外,也是避免他们在哪个公开场合,为了支持南亭实业,却对保健品市场、行业说出错误的,有可能会被视为把柄的话。 “有些保健品广告宣传是有些离谱了。据我了解,已经有不少患者听信宣传耽误治疗的事情发生,还白白浪费了很多钱财。不过,现在保健品厂商公关能力很强不说,投放广告也极是慷慨,是地方电视台、报纸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不少报道没有刊发出来就被扣下来了。可能等广告法正式实施,这些媒体都未必愿意主动纠正,少不了需要市监部门大力介入进行一次整治!” 听萧良都不避讳谈保健品市场此时的弊端,王行扬等人也说起他们了解到一些乱象与判断。 “所谓物极必反,但虚假宣传成为一个行业的普遍现象时,一旦出现强烈的反弹,必然是整个行业都要遭受冲击,”罗智林神色凝重的说道,“这其实跟我们这个国家一样,一旦发生严峻的问题,必然是所有人都要受到冲击,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你们现在是没有办法决定整个行业的事情,但能有警醒意识,也确实不需要我们操心什么……” 这时候钟云峰与沈美婷夫妇,带着小女儿朝这里走过来。 大家也都闭嘴不再聊保健品的事情,起身往院门口迎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钟云峰的意气风发 罗智林到任后,在很多事情都跟钟云峰存在分歧,招商大会时两人的矛盾差点公开化,但不管怎么说,罗智林与钟云峰都是从省里直接调到东洲上任的,之前又相识多年。 万美娟五十岁整生日,即便就办两桌私宴,不惊动其他人,却也不至于不邀请到东洲后毗邻而居的钟云峰、沈美婷夫妇。 沈美婷盛装而来,甚是美艳,他们的小女儿钟婷虽然才十一二岁,却很好继承了钟云峰、沈美婷的基因,又有沈美婷帮着精心打扮,看上去比林羲还粉雕玉琢。 萧良也早从许建强那里了解到隋家、钟家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事。 隋婧母亲因公牺牲后,钟云峰很快就娶了沈美婷。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这年代对男对女都不提倡三贞九烈,人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 却是沈美婷没有贤妻慈母的性情,与钟云峰结婚后就不待见隋婧,等她有身孕后,更是对当时读小学的隋婧不管不顾;而当时钟云峰刚得到一次提拔,工作异常忙碌,更是顾不上照顾隋婧。 隋婧她小姨为此跟沈美婷吵了几次,最后见沈美婷秉性不改,一气之下就索性将隋婧接过去抚养。 隋婧一直被排斥在新家庭之外,也无怪她与继母沈美婷之间的关系,会冷漠到这地步。 总之在普通人心目之中神秘之极的高级干部家庭,掰开来细看,很多家长里短的琐碎纠纷,跟普通家庭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沈美婷也是高级干部家庭出身,看到罗智林、万美娟等人走到院门口,也是笑盈盈寒暄;亲切的抓住罗家准儿媳周丽的手,很精准看出周丽今天身上新穿的长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很有谈笑风生的范儿,却是眼神偶尔瞥向站在角落里的萧良,却抑制不住的凌厉起来。 只要沈美婷不惹过来,萧良也不至于跟一个妇道人家置什么气,低调坐在一旁。 钟云峰与罗智林、唐继华以及许建强都是多年旧识,坐下来聊天也无生分;不要说萧良跟他哥萧潇了,他爸萧长华与王行扬都只能敬陪末座。 钟云峰也有一阵子没见唐继华,坐下来也是问狮山县最近时间招商引资项目落地的一些情况;这也是全市这段时间来重点盯的一项工作。 虽说这次招商引资,萧良大放异彩,也可以说将东洲的招商引资,实质性的往前推了一步,但谁也不能否认钟云峰还是很有些功劳的。 虽说招商引资活动中闹出很大的不愉快,但毕竟没有公开出来。 在这些人物眼里,没有公开的矛盾,就不算矛盾,没有公开的不愉快,就不算不愉快。 这次招商成绩太出色了,钟云峰自视居功甚伟,心情舒畅之余,也是大人大度,对萧良的桀骜不驯、轻狂乖戾,就没有妻子沈美婷那么尖酸刻薄了。 引资要完全到位,甚至项目落地建设,都需要有一个过程,但只要独资、合资项目开始走审批、注册程序,就可以视作落地。 以此为标准,狮山县此次成功引进港资(外资)逾四亿港元,不仅在东洲都独占鳌头,在全省范围内,也仅次于锡江跟新加坡合作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 瑞安化工与市化工厂的PET合成项目经过两轮新的调研、磋商后,日前不仅正式签署合资协议,还在钱晋章的强烈主张下,将项目规模从最初预定的两万吨,提高到五万吨,总投资额高达五亿(其中引进港资三亿港元,市建设银行给市化工厂提供一亿的贷款参与出资、一亿的配套运营贷款)。 有PET合成项目这一大项目的加持,东洲市一次成功引进港资高达十亿港元,超过去年东洲全年名义上的引资额,堪称辉煌之极的大捷。 而市县招商部门转变一定的思路后,目前新接洽的项目数量与规模,相比往年同期也有显着的提升。 省里近日召开阶段性招商引资工作总结会议,重点表彰了东洲这一次的工作成绩,钟云峰还专门做了主题报告。 至于在主题报告里,钟云峰重点强调组建工作专组亲赴香港推介项目的经验与功劳,也是他身为东洲市招商工作直接负责人的权力。 俞书复重病,钟云峰抢到市长宝座,省里是有一些争议甚至可以说是非议。 钟云峰他自己也知道这点。 因此这次他特别有扬眉吐气之感,甚至都有些抱怨妻子在之前泛华招待晚宴上,跟这个年轻人闹得不愉快。 招商大会期间发生的不快,在钟云峰心里早已烟消云散。 钟云峰禁不住想,倘若这个年轻人因为女儿的关系,跟许建强、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都能为他所用,他都有把握在仕途上的发展,要比木头疙瘩罗智林远得多。 却是沈美婷打心底厌恶萧良,家宴结束,一会儿说小女儿还要练钢琴,一会儿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明里暗里催促钟云峰离开。 看着钟云峰意犹未尽的被沈美婷拉走,葛明兰、周爱民以及王行扬的妻子等人都有一种颠覆人生观的感觉,都怀疑她们要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回到家里就翻脸。 却是徐亚云以及罗智林的爱人万美娟早就知道沈美婷娇蛮任性的性格,也是见怪不怪。 家宴结束了,罗智林却无意放萧良、许建强离开,将众人又拉到书房坐下来,问萧良:“你从云社停薪留职,快满一年了,接下来会直接辞去公职?” 照目前的政策,停薪留职期限为十二个月,期满可以再申请延期十二个月,之后要么返回原岗位,要么就辞去公职,不允许继续延期。 萧良肯定没有延期的必要,他都已经将辞职申请交到镇上了,笑道:“我就算辞去公职,罗书记有什么差遣,我要是敢推托,我不怕我爸拿擀面杖抽我啊?” “你这话说的,我可又要提那两篇文章了。”罗智林开玩笑说道。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不开玩笑,” 罗智林正色说道, “要不是你自己公司的事太忙,我还是想着把你拉过来多聊聊的。你的很多想法,对市里工作都很有大的启发意义。当然,你既然说了以后还能听我差遣,那我也不用把你强留在体制。你现在就说说,对市里的工作,最新有什么好的想法。” “罗书记这就给我出题了啊?” 萧良挠了挠脑袋,说道, “我今天来市里前,跟我们云社的汪兴民书记碰上头,讨论南亭工业园审批用地不足的问题,考虑是不是可以将各村暂时用不上的产业发展用地份额置换到工业园里来。汪兴民书记说过两天就去找唐书记汇报工作……..” “政策方面,行扬是专家,你说说看这个想法怎么样?”罗智林看向王行扬说道。 王行扬调任政研室主任才一个月,说到对政策的了解,真未必比在座的萧长华、唐继华熟悉多少,但在其位谋其政,罗智林要他先评点萧良这个思路却也是恰当。 王行扬能坐这个位置,还这么快得罗智林器重,水平肯定也是在水准之上。 萧良在招商引资大会上大放异彩,王行扬都全程目睹,更关键是事后两篇文章主要是他执笔整理、修改,对萧良的一些思路还是深入思考、梳理过的。 王行扬稍作沉吟说道:“现在市县基本都成立的经济开发区,目前成为市级及各区县招商引资的主阵地,但存在一定的门槛,对地方刚刚发展起来、规模以及资金实力还有所欠缺的民营经济,不是很友好。现在狮山县先试行对乡镇的税返奖励政策,目前就是要更充分的挖掘乡镇基层的主观能动性,扶持地方比较活跃的民营企业的发展,解决乡镇产业发展用地的限制,也就势必变得紧迫起来。萧良说的这点,确实是值得摸索的一条路!” 南亭工业园通过省里的审批,除了有相应的基础,直接有大的工业项目落地,还跟唐继华、罗智林在背后大力支持有关。 不过,罗智林、唐继华在省里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让东洲的每一个乡镇,都审批通过一个直接用地额度达六百亩的工业园项目。 可能东洲市一年能有三五家同等级别的乡镇工业园通过审批,就算很给面子了。 乡镇原有的产业发展用地,都是很有限,狮山率先通过税返奖励政策,鼓励乡镇产业发展,解决乡镇工业发展用地的瓶颈,可以说是最紧迫的配套措施,也确是需要另辟蹊径。 “不错。行扬、长华,你们这段时间可以多关注云社这方面的动作,多做调研,我觉得完全可以写一篇大文章出来,”罗智林跟王行扬、萧长华说道,“云社乃至整个狮山县先进行试点,都是可以的!” 到王行扬、萧长华这个层次,能力肯定不会欠缺的,但能不能再往上迈出一步,视野、格局就会成为更关键性的因素。 现在各地都开始鼓励民营经济发展,能不能有新颖、务实且有操作性的观点进入高层的视野,则变得极其重要。 当然,哪怕萧长华现在事务要更忙碌些,文章哪怕是王行扬执笔,也得挂上萧长华的名字,毕竟是人家儿子的观点。 “好的,我这段时间拉长华多往云社跑两趟。”王行扬应承下来。 “这次狮山招商引资工作额外出色,不仅市里,省里也都点名表扬了,”罗智林对唐继华说道,“我觉得狮山在任用年轻干部上,步子可以走更大一些,给全市做出示范来!” 罗智林虽说掌握组织干部人事权,但真的要在东洲市范围内大规模调整干部职务,遇到阻力还是难以想象。 既然市里比较铁板一块,钟云峰很多时候都不赞同他任用干部的思路,罗智林就想着狮山借这次招商引资大放异彩,在提拔年轻干部上迈出更大的步子。 再一个,他作为市委书记,不动市里的大盘子,插手狮山县的小盘子,比如将狮山的几个副县处级干部,调整到市里不那么重要的岗位上,解决正处县级待遇、职务,给狮山腾出一两个副县处位置,还是相对轻松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路归家 萧潇连夜还是要坐唐继华的车回狮山,明天一早还有工作等着他。 许建强的车坐不了太多人,市委家属院距离他家都不到两公里,萧良陪他爸妈走回去。 “长华,你说这次大儿有没有机会提一级?”葛明兰走出市委家属院,就按捺不住兴奋问丈夫。 “啊?”萧长华问道,“你们在外面偷听?” “谁要偷听你们的谈话,”葛明兰说道,“万姐拉我们到小客厅里唠家常,你们自己门没有关严实,说话声音又那么大,还怨我们偷听来着了?你要怨,先怨万姐!” 万美娟拉着一干女眷到二楼小客厅说话,还真不能说是她们有意偷听。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葛明兰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丈夫,追问道。 “萧潇才到狮山工作没几个月,想直接进县工业局党组,有些急了。”萧长华说道。 “罗书记都说提拔年轻干部,步子要迈得更大一些,这多明显的话啊,”葛明兰说道,“不过,就算有罗书记的指示,唐书记面前该说的,你也是要出面说的。大儿大学毕业都有四年了,照道理提个副科,也不是多过分的事情,你可不要抹不开面子。你不说,我就让小二去找唐书记说。” “妈,你知道县局一个二十六岁的党组成员,有多惊世骇俗吗?这又不是市里,随便搞个副科职不那么显眼。”萧良说道。 “你就说有没有可能吧?”葛明兰问道。 “可能性倒不是没有,”萧良说道,“不过,我也是你亲儿子啊,怎么没见你关心我的成长啊?” “去,你除了叫人担心受怕,哪里轮得我关心,我能关心得了吗?”葛明兰说道,“你哥比你老实多了,我跟你爸要是不关心,你哥指不定在哪里吃了暗亏还搞不明白。” 萧长华撇开妻子抛出的话题,边走边跟萧良说道: “瑞安化工日前也正式跟市化工厂签署五万吨PET合成工厂的合资协议,这一块的招商洽谈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你们跟华兴集团接触比较多,市港口公司以及船机厂的项目,还有没有希望?现在市里还缺乏真正有足够分量的招商项目啊!” 家宴上,钟云峰为这次的招商成绩甚是得意,又谈了他对接下来招商工作的思路,主要还是想从香港等地引进更多的轻工制造企业做更大的努力。 罗智林不怎么赞同钟云峰的观点,但就算在钟云峰走后,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直接问萧良、许建强关于华兴的情况。 当然,萧长华私下问萧良,也没有区别。 都说钟云峰到东洲担任市长,省里很有微词,多次接触下来,水平确实有限。 香港轻工制造十年前就开始往珠江三角洲转移了,这次也是工作组准备比较充足,邀请上百位投资商代表到东洲来洽谈考察,可以说是已经将香港现有的轻工制造转移潜力,狠狠的挖掘了一下。 当然,香港的轻工制造领域,也不是没有潜力可挖了,但一方面除了潜力、空间有限外,另一方面单纯引进轻工制造项目,也跟地方目前能够重点发展的轻工制造业存在一定的矛盾。 一定要从这个领域继续挖潜力,也应该重点关注供应链源头企业,与地方上已经在轻工制造领域发展起来的民营企业,形成强烈的互补。 不过,萧良在招商引资大会上重点谈的思路,钟云峰显然没有听懂,或者没有真正重视起来。 如果说从地方产业未来发展的布局考虑,东洲此时重点关注重化工业领域的招商引资,可以说起步不算晚。 可惜东洲的基础还是薄弱了一些,也就意味着更大的难度。 萧良稍作沉吟,说道: “真正有分量的,就是重化工业以及装备制造,但香港本身就严重缺乏这方面的基因。就拿造船业来说:香港开埠都一百五十多年了,开埠之初就很快成为整个华南地区的转口贸易中心,一度造船业与航运业同样发达,但早年能造的是什么船?木质帆船以及蒸汽机小货轮。在近五六十年以来,集装箱货轮占据转口贸易航运主流之后,香港那点造船业就直接湮灭了,有需求就是买。华兴集团旗下航运、港口是主营业务不假,船机厂足够水平先进,又足够物美价廉,华兴集团或许不介意将新的订单交给船机厂做,但直接参与造船投资,可能性甚微。熊志远跟我们关系好,小项目帮忙没有问题,但还不能影响到华兴集团关键性的决策。至于市港口公司的项目,华兴集团目前都没有一条货运线对接东洲,怎么可能拿巨资参与东洲的港口基础设施建设,这对他们的主营业务有什么促进?” “我们想着可能性也不大,但也总得要有些念想。”萧长华捋着依旧绸密的短发,笑着说道。 “招商引资从产业集群、产业链思路出发,就是考虑1+1的溢出效应,”萧良说道,“内地体制才刚刚转变,很多工作方法及思路都还在摸索当中,但香港都够得上老牌资本主义地区。像华兴、鸿臣这些稳健经营两三代人的大中型企业,哪怕像朱玮兴这种角色,他们对产业的发展,思考要远比内地成熟得多,甚至他们的管理经验及目光,都是需要我们去学习的!” “鸿臣与嘉乐的合作,仔细琢磨还是很有嚼头的,”萧长华说道,“朱玮兴这个人在那样的场所,跟你发生冲突,可能品性不怎么样,但前段时间我陪罗书记到狮山调研,有去鸿臣接手的县罐头厂参观,这个人能力还是不错的。“ “能力强不强,跟品性好坏当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萧良感慨道,“朱玮兴说到底是瞧不起内地我们这样的穷亲戚,内心优越感太强,能力肯定不能算差了——当然,没有我强,那是肯定的……” “还没有夸你,你就开始飘啦?”葛明兰拿手扇了萧良一下,嗔怪道。 “对了,罗书记这么关心华兴跟船机厂的项目,是不打算深挖了?”萧良问他爸。 “牵涉太深了,不好挖啊!”萧长华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罗书记还是希望尽可能多促成几项船机厂合资项目,通过这些合资项目,竖起一道道屏障,将那些伸出来的手挡住,将船机厂内部的管理尽可能逐步规范起来。这样不管将来是挖还是不挖,都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萧良挠了挠鼻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罗智林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执行起来太难。 萧长华又说道:“罗书记今天说到你的停职留薪,其实是钱少斌的辞职报告已经送到罗书记的案头上,想到这事有感而发——这事难办啊!” 钱少斌与郭晋阳等人矛盾不可调和,一气之下跳了出来办了夜宵摊,但走的也是停职留薪程序。 目前市县国企还没有展开彻底的改制,钱少斌还是编制内的正科级干部,辞职报告也是要到罗智林那里走一道签字程序。 钱少斌的辞职,从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 停薪留职期满,个人提出辞职,罗智林也应该直接签字,多问一句都显得他这个市委书记插手太多。 哪怕罗智林过问了,从市委组织部到船机厂党组及人事部门,都能给出无比正当的理由。 难不成罗智林还能将钱少斌叫到市委书记办公室里,让船机厂高层以及市里与船机厂有极深牵涉的官员都警觉起来,我罗智林要对船机厂下手了? 关键罗智林现在还转变了主意,已经不想直接对船机厂打草惊蛇,以免将事态搞复杂,严重干扰到东洲现在良好的发展事态。 “这有啥难办了,你直接劝钱少斌撤回辞职报告呗,”葛明兰说道,“钱少斌好不容易混到正科级,技术管理水平也高,你还真乐意看他下半辈就开夜宵档啊?” “……”萧长华苦笑一下,要是能劝,他还会吝啬在钱少斌面前多说几句话吗? “要不到后街转转去?这个点钱少斌的夜宵档,应该生意还不错,”萧良说道,“你手提电话借我用一下,请唐书记跟哥也去吃夜宵。” “你多大的老板,还蹭市里的电话费?”萧长华“嫌弃”的从手提包拿出电话给萧良,问道。 “我要配了手提电话,我今天夜里能这么清静?寻呼机,这样就迫使他们非十万火急的事,都不要联系我——这也是大人物配秘书拿电话的关键。对了,说到这里,我也该找个漂亮性感的秘书了,帮我拎包了。”萧良说道。 “你敢!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学那些歪门邪道?你要缺拎包的,我给你拎包去!”葛明兰坚决反对小儿子走上歪门邪道。 见萧良拨过电话,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萧长华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船机厂的问题,我现在肯定没有能力解决,但说要想钱少斌留在船机厂,我还是有办法的,”萧良说道,“在沈君鹏、孙仰军这些货面前,你儿子我可是吹牛逼说南亭实业值二十个亿的!这点小问题,还真难不倒我。” “喂,爸,什么事又突然打我的电话。”萧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是我,”萧良说道,“你在唐书记的车里吧?我跟爸请唐书记到钱少斌那里再喝一顿!” 「加更,感谢新盟主西城保安!」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夜宵摊的热闹 赶到蒋家园后街,与他哥萧潇及唐继华会合后,一起往钱少斌经营的夜宵档走去。 五月底天气已有几分炎热,蒋家园后街的夜宵档都将防雨布棚子拆除掉了。 各家都在简易灶台前放置可移动的玻璃橱窗,然后沿路肩一侧的空地摆放六七套小桌椅—— 刚过十点,正是蒋家园后街最热闹的时候,远远却见钱少斌的夜宵档前,坐桌前的食客没有多少,却是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萧良他们不明所以,挤进人群却见钱采薇蹲地上抹眼泪,钱少斌对着大女儿在训斥: “……什么狗屁情啊爱的,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就怕自己嫁不出去了,什么活宝非要你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 “钱主任,不是我非要赶到这里来让你下不了台。我跟采薇已经是过去式了,该说的话,我都跟她说清楚了,她还三番五次来纠缠我,已经影响到我在厂里的工作了。我不得不到这里当面找钱主任你说清楚。”刘明松站在一旁,看似彬彬有礼,神情却冷峻而坚忍的跟钱少斌说道。 萧良双手插兜,看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刘明松公派留学一年回国正值春风得意之时,看到钱少斌跟郭晋阳等人闹得不可开交主动离开船机厂,钱采薇已经不再是他在船机厂攀爬的阶梯,而是严重的妨碍,就干脆利落的提出分手。 对重感情的钱采薇来说,一时难以接受,还试图挽回,刘明松就跑到夜宵摊来说清楚这一切。 不过,刘明松无视他与钱采薇相恋的过往,如此残忍无情的将钱家人的脸皮血淋淋的撕开,很可能已经知道钱少斌暗中举报郭晋阳等人的事情,以此彻底向郭晋阳这些人表忠心。 也难怪这样的人物,前世能混得风生水起:能力不弱、脸皮够厚、心也够狠。 蒋家园后街住了太多船机厂的职工家属,甚至一起摆夜宵摊的,也有一两个是船机厂分流下岗的职工,这样的场面无疑是在往钱家伤口中大把的撒盐。 钱少斌都气得手直哆嗦,感觉这半辈子的老脸在这一刻都丢尽了。 然而这时他除了责怨自己的大女儿不争气,说别的落在别人眼里,都只是笑话。 “刘明松,你话既然已经说清楚了,现在可以走了!” 萧潇看不得钱采薇受委屈,走出来厉色指着刘明松说道, “当初你巴结钱叔是四分厂副厂长,钱爷爷是船机厂的老厂长,不要脸甩掉之前的女朋友,死皮赖皮追求钱采薇。这种破事,钱叔、钱采薇现在不忍心揭穿、指责你,但你千万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现在钱叔从船机厂辞职,在你眼里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又想另攀高枝,这个没问题,但你做人不要这么没底线!” “哥也有威武雄壮的时候啊——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萧良没良心的跟他妈嘀咕道,“哥平时多温和的性子啊,现在看他的样子,都想将别人生吞活剥了!” 葛明兰瞪了小儿子一眼。 “你是谁?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随意捏造诽谤,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懂不懂?” 萧潇这段时间跟钱采薇接触比较多,特别是招商引资大会,钱采薇基本上从头到尾都在给狮山县做翻译——偶尔会跟萧潇谈及感情上正遭遇的挫折,因此萧潇知道刘明松的存在。 刘明松却不知道萧潇是谁。 即便此行目的已经成达,他却不甘心被一个比他年轻三四岁的青年站出来指责、数落,什么都不辩驳,就灰溜溜的离开,还想着在气势上将这个青年压住。 刘明松却不想萧良从后面走过去,冲着他的后脑勺,一个大逼兜就狠狠扇过来。 刘明松一个踉跄,眼镜都甩飞出去,一脸惊愕还没有来得及去捡眼镜,就见一个年纪更小的青年,就已经拿手指杵到他鼻子上了。 萧良一脚踩刘明松金边眼镜上,咔嚓将镜框、玻璃踏碎,手指刘明松的鼻子,破口就骂: “去MB的!你他妈谁啊,跟谁谈法律呢?你他妈滚回船机厂去舔郭晋阳的鸡掰去。就你这点破能耐,还跑这里跟谁玩心机?你他妈敢再说一句,我他妈揍得你连娘都不认识,信不信?” 萧良又从他哥手提包里拿出电话,重重怼到刘明松的脸上,厉声质问: “你妈是不是想报警?来,电话借给你,你来报警,我们可以到派出所好好说清楚,你这两三年是怎么借钱叔的关系,爬上船机厂技术科副科长位子的,又怎么借钱叔的名义争到公派名额今天却做出这种翻脸不认人的破事的!蒋家园后街,有一半住的都是船机厂的家属,这点破事瞒得了天瞒得了地,你以为能瞒得过蒋家园后街这么多双眼睛?你现在规规矩矩离开,我可以给你留一点面子,对你做的那些破事不予理会。要不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郭晋阳将你这狗东西踢出船机厂!你真以为钱家现在就破落了,狗都能踩他头上撒泡尿?” 看到萧长华、唐继华等人走出人群,特别是唐继华的司机还是退伍军人,比萧良更人高马大,原本就心虚的刘明松更不敢去吃眼前亏,捡起眼镜框,硬气说道: “我不跟你们这些蛮横无理的人争吵,我只是过来说清楚跟钱采薇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们捏造也好,诽谤也好,公道自在人心!” “自你妈个头,给我滚!”萧良一脚将旁边的塑料凳踹飞七八米,指着刘明松的鼻子,勒令他离开。 看着刘明松再也不敢纠缠,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葛明兰将萧良踹飞的塑料凳捡回来,脚都折了,不满的盯着小儿子训斥: “你现在怎么就跟流氓无赖似的?” “恶人当须恶人磨啊,难不成还跟这种货色摆事实讲道理啊?钱叔跟咱爸就是吃了老实人的亏,要是钱叔把菜刀拿手里,这狗逼货色敢叽叽歪歪啰嗦这么久?”萧良咧嘴笑着问唐继华,“唐书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唐继华现在当然不会只看萧良表面张牙舞爪、表面露出来的霸道蛮横,哈哈一笑,拿了一把塑料凳坐下来。 “好啦,没有什么热闹好看的,大家不吃饭,就离开吧!”葛明兰将围观的人驱散,心疼的将钱采薇搀起来,指责钱少斌说道,“大女儿在外面吃这么大亏,你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说护着自己女儿,还嫌弃她给你丢脸了?” 葛明兰接着又利落的对钱少斌家夜宵摊前的两桌食客打招呼道: “今天实在对不住啊;今天这顿算咱们请客,今天就不对外营业了——还请谅解。” 这两桌食客也都是熟人。 他们这时候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看钱家人的尴尬,却还坚持付钱,推辞了一会儿,才转到别的夜宵摊继续喝酒。 残羹冷炙都收拾掉,将塑料凳倒扣到桌上,表明今夜不再营业。 钱采薇抹着哭花的脸,过来给唐继华、萧长华他们打招呼:“唐书记、萧伯伯,今天对不起……” “啥事,”萧长华笑着挥挥手,说道,“你帮我们炒两个菜,我跟唐书记陪你爸喝两口!” 萧良见他哥跟榆木疙瘩似的还坐在那里,轻轻踢了踢他,说道:“你去给钱采薇打下手,动作麻利点,别让我们等太久。” 钱少斌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今天的事情令他无地自容,给自己倒满一杯烧酒就一口闷了下去。 “嗨,我们就拿了两瓶酒,钱叔你给我们留点!”萧良将酒瓶从钱少斌手里抢过来。 唐继华的车,后备厢里都会常备酒水,他们走过来,拿了两瓶泸洲老窖,还以为够喝了呢。 萧良不敢让钱少斌继续喝下去,就怕他直接把自己灌翻掉,还怎么谈事情。 先拿一盘蒜泥拍黄瓜、一碟老醋花生过来,萧良先陪着他爸、唐继华以及钱少斌慢慢喝酒,心知钱少斌的尴尬劲没过,也不急着谈事情。 等他哥陪着钱少斌爱人以及钱采薇,炒了四件热菜上来,钱采芸这时候从酒店赶过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夜宵档的情形,还以为专门为招待唐继华,夜里不再营业了。 钱采芸还是天真活泼,高兴的跟唐继华打招呼:“唐书记怎么也吃得惯咱家的夜宵摊,是不是萧良不舍得请高档酒店啊?” 见钱采薇跟她妈做好菜,还干站那里,萧长华招呼她们一起坐过来。 见钱家人情绪缓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萧良就转入正题:“钱叔,我爸拉唐书记过来,也不是白蹭你家的这顿菜了,你不用心疼。说实话,你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匿名举报船机厂领导层贪腐的事,可能早就被泄露出去了……” 见钱少斌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萧良知道这就叫当局者迷,笑着问道:“刘明松今天为什么这样,钱叔你气劲过去了,就不再仔细琢磨琢磨?” 钱家老爷子虽然退得早,但在船机厂的声望还在,钱家的大儿子钱少明还在船机厂,甚至也跻身厂领导之列。 说实话,刘明松今天如此无情的践踏钱家人的脸面,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不过,站在萧良的高度,推测郭晋阳等人已经知道钱少斌暗中举报的事,甚至还在刘明松面前露出过想要对付或者收拾钱少斌的狰狞面目,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第二百六十章 漏洞百出的匿名举报 见萧长华、唐继华都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钱少斌讶异的问道:“老萧、唐书记,你们都知道了?” “你的辞职报告,现在就在罗书记的案头,你说我们知不知道?”萧长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郭晋阳猜测是你暗中牵头匿名举报,应该跟我也有关系。所以,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现在纪检系统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差劲,无论是钱少斌他们向省纪检系统还是向市纪检系统举报,基本上消息过不了多久就会泄露出去。 就算钱少斌他们是匿名,但只要郭晋阳这些人知道具体的举报内容,肯定是能锁定几个特定的怀疑对象。 钱少斌本身就是跟郭晋阳这些人闹得不可开交一气之下离开船机厂的,郭晋阳不怀疑他暗中搞事,真就有鬼了。 再一个,萧长华之前往钱少斌夜宵摊走得比较勤,偏偏萧长华现在又到罗智林身边工作,在郭晋阳这些人的怀疑对象里,钱少斌无疑是最具威胁的一个。 这年代,在有些人心目里,只要有怀疑,只要有威胁,就一定会将其当成钉子看待。 现在郭晋阳这些人怀疑钱少斌背后有市委书记罗智林撑腰,心里有顾忌不敢玩得太狠,但用这种花招恶心人、作践人,把钱少斌的脸皮扔在泥地里踩踏,破坏钱少斌的威信,令钱少斌再无面目参与或组织举报,谁又能拿他们怎样? 说到底是儿女情长的感情纠纷,说到底刘明松也是可有可无的小卒子。 “罗书记怎么说,罗书记应该看过我们的举报信吧?船机厂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要不然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垮掉啊,谁都救不了!”钱少斌说道,“今天是罗书记让你们来找我谈话的?没问题,我可以公开站出来实名举报郭晋阳他们!” 钱少斌的问题,萧长华、唐继华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良拿起酒瓶,给钱少斌倒了小半杯,说道: “罗书记不知道我爸拉唐书记来见你,罗书记也无意现在就查船机厂的问题。不是不想查,是查不了,查不动。狮山县2.23劫持案,钱叔你应该有听到一些传闻吧?唐书记他人在这里,他就不想查吗?唐书记也推动狮山县委县政成立工作专组去查里面的问题,但最后的结果,钱叔你知道吗?我不是说调入工作专组的人都有问题,而人情纠缠太复杂了,大部分工作人员就算良心未泯,但面临太多的顾忌与阻挠,又不知道唐书记能在狮山干多久,谁敢轻易顺着藤,去摸最深的那个瓜?要彻查船机厂,不是没有可能,但需要抽调到工作专组的人,跟船机厂毫无牵涉,还要能毫无保留的信任罗书记。钱叔,你觉得目前这个状况,特别是陈富山书记案发之后,有多大可能?” 钱少斌颓丧的坐在那里,将小半杯白酒又一饮而尽。 “罗书记现在的想法,是既要地方快速发展,又要清除沉疴积弊,但需要讲究策略、讲究步骤,急躁行事,肯定不行。”萧良说道。 “说的轻巧,厂子都快垮了,还讲什么策略、步骤?”钱少斌愤懑的说道。 萧良郁闷的想,我只是借罗智林的名义说这话,钱少斌你丫的别怼我呀! 见钱少斌又要拿酒瓶,萧良将酒瓶先抢了过来,笑道:“策略办法还是有的,我爸跟唐书记过来,可不是过来跟钱叔你假模假样的说几句套话的——他们可没有这么清闲。”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郭晋阳这些人继续搞垮船机厂?”钱少斌看向萧长华、唐继华,问道。 “市里下一步肯定会加强对各国营厂的监管与审计工作,至少令有些人没有办法再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这只是一方面,针对船机厂现在状况,还有进一步措施,这个萧良也知道……”萧长华不动声色将球踢给萧良。 “具体的策略,就是钱叔你能不能沉住气,跟郭晋阳这些人长久的甚至公开的坚持斗争下去。”萧良说道。 “怎么长久,怎么公开。”钱少斌问道。 “比如说撤回辞职报告,回到船机厂去……”萧良说道。 “我回船机厂能干什么?辞职报告交上去了,也不是说撤就能撤的。”钱少斌摇头说道。 “嗨,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萧良头痛道, “现在香港有家投资公司,这次其实是看好船机厂信任,就一直很犹豫,迟迟没有表态。罗书记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干涉船机厂内部的人事任命,但为了招商引资的大局,有些特殊情况该过问也得过问。比如恰好钱叔你适合蓄电池厂的管理工作,能够促成这次招商引资,罗书记就可以直接指定你新的任命——这种情况下,组织部、船机厂党组都得乖乖配合!” “有这样的香港投资商?”钱少斌有些糊涂,疑惑不解的问道,“我都完全没见过,我能促成什么事?” “华兴集团的代表,钱叔你也见过的,我哥带他来这里喝过酒——” “熊先生?”钱采芸惊讶问道,“是熊先生要找我爸当蓄电池厂的负责人?” “呃,熊志远之前也不是很了解钱叔的情况,只是谈及这方面的事情,请我们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我们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跟华兴集团推荐了钱叔。当然,这事能不能成,现在还两说,需要钱叔你跟华兴集团进一步聊过才能确定下来。我爸跟唐书记都过来了,我肯定也不可能跟你胡说八道是不是?” 萧良胡扯道, “你要是答应,我们就安排见面的事情。当然,你现在撤回辞职报告,重回船机厂,可能还要直接担任蓄电池厂的厂长,接下来在其他参与举报者的眼里,难免会误会你被收买了。所以这件事需要钱叔你能沉得住气,受得住这份委屈……” “说实话,如果真能阻止船机厂垮掉,让全厂上下那么多人保住饭碗,追不追究郭晋阳这些人的罪责,都无所谓的。”钱少斌叹气说道。 钱少斌是继承老爷子介直的秉性,但他在基层工作那么多年,很多情况下也是务实的。 他一气之下跳出船机厂,暗中参与举报,实在是很清醒的看到船机厂的情况再这么恶化下去,上万人的饭碗就要被砸烂掉,才会觉得辞职也不可惜,才最后下定决心彻底与郭晋阳这些人分道扬镳的。 “行,钱叔你就直接把夜宵摊收拾掉,等着罗书记召见吧!今天也不早了,唐书记还要回狮山呢,就不在这里耽搁了。”萧良将杯中残酒喝尽,拍拍屁股站起来,就准备跟他爸以及唐继华他们走人。 ………… ………… 往蒋家园后街口走去,送唐继华上车的途中,葛明兰好奇的问道:“真有这么一家香港投资商吗?不是说船机厂的引资项目都没有戏吗?” “有个毛线啊,” 萧良叹了一口气,跟他爸说道, “我会拜托熊志远帮我在香港筹一千万港元,在华兴集团的名义下注册一家公司,跟船机厂推进蓄电池厂的合资项目。你明天跟罗书记汇报,看可不可行。要是罗书记那里没有意见,我就请熊志远来一趟东洲帮忙演戏——这次欠大人情了啊!我何苦掺合这事里去!” “能者多劳嘛!”唐继华笑道,“没有你这一千万,这事还真不好解决。” 罗智林虽然是市委书记,没有恰当的理由,也不能随意插手船机厂内部的人事调动、调整。 特别是郭晋阳以及背后的那些人已经起了警觉。 罗智林真要那么做,那些背后的人物有权有势有借口,还同气连枝,还会继续沉默、低调,不站出来指责罗智林破坏既有的组织程序与规则,孤立罗智林? 罗智林之所以这么关注华兴跟船机厂的合资项目,主要也是需要有更光明正大的借口,好插手一些具体的工作。 华兴对船机厂的引资项目没有兴趣,那就去“制造”兴趣。 前期还得严格保密,不能在某些人那里落了口实。 …………. …………. 发生这样的事,萧潇也不再急着跟唐继华回狮山。 送别唐继华后,萧潇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罗书记这时候应该还没有睡下……” 萧长华看了大儿子一眼,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提电话来拨到罗智林家: “罗书记还没有休息吧?我刚刚拉继华书记去见了钱少斌,目前看郭晋阳那边是起了疑心,想要钱少斌直接撤回辞职回船机厂比较难。萧良想了一个办法,计划拿一千万港元,委托熊志远在华兴集团名下注册一家港资公司。对了,以港资公司的名义介入船机厂做引资项目。嗯,这事现在没有跟钱少斌明说,暂时也可能不用说得太透,就继华书记跟我们知道;熊志远跟许建强都是很可靠的人。好的,好的,我让萧良快点操作,争取这两天就敲定……” 萧长华挂掉电话,将手提电话递给萧良,说道:“现在看你了。” “这大半夜的,打电话烦人家合适吗?要不等明天再说?又不是我看上人家姑娘了。”萧良“为难”的说道。 “是你妈看上了,行不行?”葛明兰见萧良还作弄老大,瞪了小儿子一眼,又跟丈夫商量起来,“采薇从小看着长大,脾气性情都极好的,难得跟老大还是青梅竹马,这事我觉得合适。” “这都哪跟哪,”萧长华头疼道,“这是市委的工作,不是给你找儿媳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嘉乐的振奋之夜 嘉乐位于华宥大厦刚启用的运营中心,深夜还灯火通明,绝大部分员工们都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不休。 办公区的电话铃此起彼伏响着不停。 这样的关键时刻,沈君鹏也没有办法在酒店安心睡下,与孙仰军拉上朱玮兴,一起赶到华宥大厦。 他们没有直接到嘉乐位于十二楼的运营中心,干扰朱金奇、周健齐他们的工作,而是守在六楼乐宥的办公室里,等待今天各地新的销售数据出炉。 袁桐陪同周康元参加完接待省农业工作巡视小组的晚宴后,才匆匆赶到华宥大厦。 此时已经快到十二点钟了,袁桐刚走进华宥建设的大办公区,远远就听到有一个亢奋的声音从乐宥半掩门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传出来: “……徐海昨天的销量抽样数据出来,很肯定全市昨天的销量能超过八千盒。现在正连夜抽样统计一部分区县今天的销售数据,但也很肯定,增涨趋势明显,不会低于一万盒。徐海公司现在请总部增加对徐海供货,现有备货大概率支撑不了三天——已有多家经销商赶到徐海办事处,愿意提前结清账款,只要给补货。” 袁桐推门走进乐宥的办公室,就见朱金奇正意气风发的背对着他,挥手骂骂咧咧的数落徐海分公司的诉求: “一群狗东西,现在各地都请求补货,我他妈从哪里变去?” 朱金奇语气里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劲。 他们总算感受到春节期间宿云生物那种苦恼与快乐并存是什么感受了。 “昨天各地的数据基本都出炉了吧?”袁桐见除了朱金奇、周健齐外,沈君鹏、孙仰军、朱玮兴等人都在乐宥的办公室里,脸上都洋溢着亢奋的神色,高兴的问道,“总计到底增涨了多少?” “目前预估昨天销出十二万盒,更准确的数据还要过两天才能统计出来。现在各地的分公司、办事处都忙得人仰马翻,很多报上来的数据有错乱,还需要进一步核对……”周健齐说道。 “有些手忙脚乱,也是正常的,工作量那么大。不过,起量也是确定的事了,而是起大量了!” 袁桐搓手坐到沙发上,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上,看向朱玮兴,笑道, “玮兴总现在放下心来了吧?这个端午节,嘉乐周销量应该能突破八十万盒。这可是之前谁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啊……” “可能还要更高一些,” 嘉乐引进鸿臣的注资后,孙仰军个人也将逾半的身家押注嘉乐。 五月过后他也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狮山,算是将董事长的职责真正履行起来。 他对保健品市场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很肯定的判断说道, “‘嘉乐灵芝液’的销量高峰应该会出现在后天端午节当天,哦,现在都过十二点了,那高峰的出现应该就是明天的事。端午节过后连着两天是双休日,销量都不会太低。看到这两天的销售数据,说实话,‘嘉乐灵芝液’这周的销量突破一百万到一百二十万盒,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周销一百万到一百二十万盒啊!”袁桐感慨道,“我这时候总算明白姓萧的小杆子为什么那么嚣张了。听说‘脑健灵’整个春节期间整整售出四百万盒啊。换我站在这孙子的位置上,也很难控制住不膨胀啊,还说不定膨胀得比他还厉害!” “‘脑健灵’这个端午节的出货量,可能会超过三百万盒。不得不承认,萧良确实是有一点嚣张的资格,” 朱金奇感慨的说道, “我们在节前的销量,明明都已经超过宿云生物了,但就是在这个关键节点上,还是被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提起萧良,在座没有不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嘉乐差不多亦步亦趋,将宿云生物趟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最多在细节性有所改进、做得更好。 如今嘉乐犀利无比的将一块块市场成功啃下来,几乎每天都在创造新的业绩高点。 他们振奋之余,更能深刻感受到宿云生物仅仅比他们领先半年,就已经从市场收割走太多的利润了。 “能不能这时候别提那个孙子扫大家的兴啊,我们做好自己就够了,管别人赚多少钱干嘛?” 乐宥“不满”的阻止袁桐他们在这个时间再提这个名字,摇着头恨不得那个名字从脑子里倒出去,侧过头问朱金奇, “这么看,嘉乐应该要比预期更早实现盈利了喽?” “这个端午节周肯定能有不错的盈利,但后续销量还会跌回去。后面还需要持续不断的做市场,差不多将基础周销量做到三十万盒,才能做到盈亏平衡。现在江省市场差不多做饱和了,接下来主要还是要看省外市场的增量。”朱金奇说道。 他们不断追加市场投入,导致盈亏平衡点不断的往后推移。 “省外市场才刚刚开发,上周就有七八万盒的基础销量了,再增加四五万盒的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说不定下周就有了!”袁桐问道。 有了沈君鹏、孙仰军的合资公司以及鸿臣五月初的大举注资,嘉乐获得充足的子弹之后,整个五月份除了迅速抽调大量的销售人员,分赴浙鲁皖湘等省市筹办销售公司,却也没有削减在江淮的市场推广力度。 内地现在或许缺太多的资源,但绝对不会缺廉价劳动力。 现在除了各地都开始推动市县国企改制,有大量的国企职工被分流下岗,广阔的农村地区更是有数以千万、数以亿计的青年男女,像洪水一般涌入城市,寻找就业机会。 这为嘉乐实施人海地推战术,提供了充足而廉价的劳动力。 在宿云生物城市与农村并重的基础上,嘉乐实施的人海地推战术,还借鉴了金铢、红桃Q等厂商的优点,更注重在农村地区发力。 除了避免城市有限广告资源的残酷争夺外,他们也注意到广告法即将正式实施这事,到时候各大城市必然是市场监管的重点。 而农村地区还是市场监管触及不到的空白地带,也更容易接受保健品“养病治病”的观点灌输。 他们五月初就决定,在农村地区利用廉价劳动力,将人海地推战术的优势彻彻底底地发挥出来。 农村地区的各种人海地推战术,就不是宿云生物原创了,红桃Q、金铢等厂商运用得更早、更为纯熟。 在朱金奇、张健他们眼里,红桃Q、金铢口液服的操盘人,才真正称得上营销天才,他们这段时间也是高薪从这两家公司挖了不少销售人员,弥补嘉乐销售力量的不足。 到五月下旬,“嘉乐灵芝液”就成功的将省内市场基础周销量扩大到十七八万盒左右,超越宿云生物春节后在江省市场停滞三四个月的基础销量。 “嘉乐灵芝液”在端午节这种传统节日的销量,是远没有“脑健灵”那么强劲的冲击力——他们也认识到市场定位差异性等问题,但这样的成绩也足以令朱金奇他们自傲了。 他们也没有想放弃既有的市场策略,彻底的去模仿宿云生物。 没有那个必要,除开个别传统节假日超强的冲击力,“脑健灵”平时在单一市场的基础周销量,差红桃Q、金铢口液服一大截,这是已经能确定的事实。 朱金奇、张健他们相信,照他们经过几次调整、终于走上正轨的营销策略坚持下去,他们日常周销也能进一步跟“脑健灵”拉开差距。 因此,他们没有必要在互有利弊、鱼跟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上纠结太多,走出适合自己的道路更为重要。 他们在省外市场的发力时间还非常短,但市场纵深更为辽阔,周销量也很快攀升到七八万盒。 当然了,用堪称狂野的人海地推战术,不计成本投入市场宣传,哪怕是将基础周销量提高到二十四五万盒,嘉乐此前还是没能实现盈利。 不过,在沈君鹏、孙仰军的主导下,嘉乐这段时间也重点加强内部财务与审计能力,已经测算周销量达到三十万到三十二万盒之间就能实现盈利,而这个目标就在眼前。 “保守一点,再有半个月怎么都能达到三十万盒的基础周销了,这也是相当令人满意的一个结果,”朱金奇展颜笑着说道,“张总亲自带队在外奔波都有二十多天了,周总也是今天才回狮山歇一口气,还要盯住接下来几天物流运输不出岔子——我们也不能逼他太狠。” “六月中旬能达到三十万盒的周销量,再加这个端午节的爆量,是不是说整个六月份就能实现盈利?”袁桐问道。 “差不多。”朱金奇说道。 端午节周要是能成功实现一百万到一百二十万的超高销量,嘉乐就能第一次实现大约五六百万盈利。 有这个基础,六月份额外需要增加的市场投入再多,也应该能打平,实现六月份的整体盈利。 “对,不能太过迫切!”沈君鹏还比较欣赏朱金奇不急不躁的态度,“我看嘉乐下一阶段,要把工作的重点放到队伍建设上。乐少听着姓萧的名字就烦,但有时候该学还是要学。宿云生物年后就很明显放缓销售队伍的扩张步伐,没有急于扩张市场,这点就是我们要学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焦虑的产能 玶太过迫切追求销量上的突破,意味着需要进一步畸高追加市场投入、更大规模扩充销售队伍,同时使销售队伍存在的问题进一步放大。 现在嘉乐的基础销量已经提到一个相当高的地步了,就应该适当放缓一下——省外市场也无需太过急躁的扩张下去,前期可以更细心的做好布局工作。 沈君鹏从商这么多年,能看到人海战术的巨大优势,但也不可能看不到人海战术的弊端。 倘若他都不能有意识的去控制扩张的节奏,他这些年在商海就白混了。 他甚至主张从六月往后,一直到春节前夕,嘉乐都应该控制住继续追加市场投入的冲动,而要腾出更多的精力加强内部队伍的建设。 在这个过程中,将市场推广做得更扎实一些,从这方面寻求基础周销量能有更高的突破。 同时在狮山制药厂基础上成立的嘉鸿药品及保健品制造公司,产能扩张要跟上嘉乐的市场扩张步伐,也需要一个过程。 此外,嘉乐下一步也应该在药店渠道里,深耕“嘉乐灵芝丸”以及鸿臣系列产品。 虽说沈君鹏没有直接领导嘉乐的运营,而是由孙仰军代表合资公司担任嘉乐的董事长,但沈君鹏事实上才是嘉乐的最大股东。 再一个沈君鹏的阅历、能力,乃至君鹏实业此时的规模,在座众人包括朱玮兴在内,也都是信服的。 说实话,嘉乐短时间以野蛮战术创造出来的市场佳绩,既令朱玮兴振奋,也难免有些担忧——担忧嘉乐粗放的管理模式,能放不能收。 这时候尤其需要沈君鹏这种头脑冷静、声望以及手腕都足够强的人,拉一拉狂奔的马嚼子;这更符合鸿臣的利益。 见大家对他的主张没有异议,沈君鹏也不想在今天啰嗦太多的细节扫大家的兴,岔开话题问朱玮兴: “我听说云社那边已经正式注册成立了南亭实业,将茶饮产品线的发展提到一个新的高度。那边甚至都不等新的产品下线,就迫不及待在江、浙等省做起大规模的宣传来。你们的鸿惠堂草本凉茶什么时候能推向市场?” “再快也要等到九月底才有产品下线……”朱玮兴蹙着眉头说道。 “姓萧的小杆子就是心胸狭窄,谁要是跟他有点矛盾,他就事事都想压别人一头!” 袁桐替朱玮兴打抱不平的说道, “不过以鸿臣的实力,就算拖后两三个月推出产品,前期市场会受到的压制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不管袁桐是真看不出南亭湖茶饮的市场策略,还是纯粹说安慰人的话,朱玮兴都没有办法感受到半点安慰。 鸿臣在香港推出的鸿惠堂草本凉茶,是易拉罐包装产品。 朱玮兴亲自留在狮山坐镇,除了负责嘉鸿制药及保健品有限公司的产能改造、运营外,还负责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的筹建与运营。 在鸿臣集团内部,朱玮兴可以说是一方大将了。 在周康元的鼎力支持下,鸿惠堂非常顺利的收购了亏损严重的狮山罐头厂,快速解决掉鸿惠堂草本凉茶前期生产厂房及员工的问题,但需要引进新的铝罐灌装线,再快也要等到九月份才有可能安装到位,之后才能组织生产。 朱玮兴原定的计划,也是等到九月中下旬有草本凉茶产品下线,再同步推进相应的市场推广工作。 这个速度已经是非常快的。 只不过南亭湖饮料有限公司的动作更快。 五月中上旬江浙鲁三省诸多报刊杂志上,南亭湖冰红茶饮料就已经进行一系列品牌宣传,公布即将向三省市场推出的新品茶饮料,没有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相应的招商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展开。 朱玮兴目前预计南亭湖饮料最早应该会赶在夏季饮料市场旺季之初,就正式推出这款新品茶饮料。 萧良也早就明确说了,南亭湖饮料有限公司年底之前,就要实现六亿瓶产能的达产。 在将溪口果汁厂刚刚收入囊中才半个月,厂区改造、生产线设备转移才刚刚开始,就迫不及待开始新品茶饮料的宣传,与其说是针对鸿臣,不如说萧良彰显出来的野心非常大。 很显然萧良是希望南亭湖饮料在年底达产之时,就能将市场做得足够大,以便其产能优势更充分、更快的发挥出来。 包装茶饮料作为真正起步才两三年的分类市场,南方省市以诸多凉茶品牌为主,北方省市则旭日冰茶攻城夺寨,唯有华东及中部省市基本上还是空白。 鸿臣的产能建成后,也只有人家的十二分之一(以吨产计,为二十分之一),此时有资格让别人刻意针对吗? 除了他们的产品线建设本身要慢三四个月,鸿惠堂草本凉茶的市场推广与销售,也严重依赖于嘉乐建立更高效的销售团队以及更为完善的经销渠道。 在这方面,朱玮兴也必须承认,他们也是落后于南亭湖饮料的;人家经销商网络的成熟度,至少要领先嘉乐半年。 (萧良会说,你这是认真的吗?只有半年?) 此时嘉乐的市场推广非常粗犷野蛮,可以说是不计代价,朱玮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主要还是“嘉乐灵芝液”销售价格与生产成本之间的空间极大,能够承受极大的营销成本,甚至这本身就是国内外保健品的常态。 然而这一套用在茶饮料市场,逻辑就完全不成立了。 茶饮料作为廉价快消品,想要打开市场,对市场营销的依赖性当然也是极强,营销成本也势必占据营业成本相当大的份额。 不过,茶饮料有限的市场售价,注定了需要管理更为精细、高效的市场推广、品牌营销运作。 沈君鹏对嘉乐下一阶段核心工作的主张,朱玮兴是极其赞同的,但调整需要时间。 从各个方面考虑,鸿惠堂草本凉茶,比南亭湖茶饮慢三四个月,甚至半年后再正式推出,都是合适的。 真正叫朱玮兴焦虑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还是产能建设。 产品可以晚半年再推出来,但问题是半年之后,他们的产能建设还是远远落后于人家啊! 与保健品相比,饮料市场的天花板要高得多。 江省目前饮料市场,虽然主要为碳酸饮料与包装饮用水占据,但规模已经可以拿巨大来形容了。 九四年江省全省饮料市场销售规模约十五亿瓶(听),整个华东地区九四年饮料市场销售规模约七十亿瓶。 此外,饮料市场每年的增涨幅度都极为可观,近五年来每年基本都有百分之二三十左右的复合增涨率。 也就是说,华东地区今年饮料市场总销量预计在九十亿瓶,九六年有可能突破一百亿到一百二十亿瓶。 说实话,以南亭实业的产能扩张,才有点进军饮料市场大显身手的架势,鸿臣区区两百多万箱草本凉茶的年产能,真的只能算试水。 也不怪当初在狮山宾馆的小礼堂里被萧良当众打脸,朱玮兴没有资格吭一声——他自己都得承认这一点。 鸿臣没有足够庞大的产能支撑,是没有资格去做人家对手的。 然而铝制易拉罐包装,除了包装成本更高,生产线投资也要比PET瓶高得多。 一条年产高达三亿瓶的大型易拉罐罐装生产线,报价高达两亿元。 鸿惠堂草本凉茶,想要追赶南亭湖的茶饮产能,要上两条线,再加上厂房建设、生产运营等等,总投资不可能低于六亿。 朱玮兴仅仅是鸿臣食饮部副总裁,就算他父亲朱鸿召,也没有办法拍板现在将如此巨资砸到狮山来。 朱玮兴前段时间向集团总部提出一个折中方案。 就是学南亭湖饮料三厂,建造新厂房引进多条成本低廉的中型PET瓶热灌装生产线,可以将六亿瓶规模的产能投资,大幅度控制到两亿以下。 更关键的还是包装成本能大幅下降。 目前一只易拉铝罐,大宗采购价高达零点六元。 一只PET聚酯塑料瓶,目前大宗采购价为零点三五元。 现在南亭实业直接拉投资厂在南亭工业园建配套PET瓶坯厂,预计成本还有大幅下降的空间。 朱玮兴认为他能看得清未来发展的方向,可惜集团总部还是认为他的计划太过躁进了。 鸿臣总部以总裁朱玮益为代表,一是认为嘉乐的市场销售体系建设还不够成熟,二来华东及中部省市的茶饮料市场发展前景还谈不上明朗。 南亭湖茶饮此时大举进军,正好是他们观察、学习的机会,何苦太急躁、太冒进,鸿臣拖后一两年再发力,又会有什么损失? 朱玮兴心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他一直以来都是鸿臣推动进军内地饮料市场的核心人物,也坚定看好内地茶饮料市场未来发展的前景。 即便前两年在广省等地试水以失败告终,都不能改变他对内地茶饮料的市场判断。 推动在狮山建厂并投资嘉乐的市场销售体系,可以说是朱玮兴对之前试水失败的经验总结——绝对不是在万紫千红挨那一脚的冲动之举。 南亭湖饮料如此声势浩大的动作,更是进一步坚定朱玮兴的判断,很显然萧良这样的角色,也看到市场机会了嘛。 拖后一两年再发力推出鸿惠堂草本凉茶,看似鸿臣可以省去许多市场开荒期的艰辛,但朱玮兴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一旦叫南亭湖两款新品茶饮,率先在华东及中部省市的民众心目建立起来茶饮料的概念,他们要追赶南亭湖的先发劣势,又要额外付出多少成本? 「月票一万,加更!」 第二百六十三章 曲线救国 深夜从华宥大厦离开,在乘车前往狮山宾馆途中,朱玮兴跟沈君鹏、孙仰军同乘一部车,将鸿惠堂草本凉茶目前最紧迫的产能以及包装成本等问题,跟他们提了出来。 鸿臣总部目前无意过于激进的追加产能投资,但朱玮兴不觉得就束手无策了,就真的要坐等集团总部出资。 他完全可以另外筹资扩建产能,等将市场做起来,再说服集团总部收购这部分产能资产。 这不仅可以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他个人还能从中获取一部分额外的收益。 嘉乐的其他出资人,是没有什么资金可榨了,但沈君鹏在香港发展了十多年,他总计才往嘉乐投入三四千万的资金,还不足以体现他雄厚的实力——朱玮兴认为沈君鹏在香港资本圈的地位也是不弱的。 “说实话,除非嘉乐的市场业绩能做得十分稳定,要不然短期内鸿臣不大可能会直接收购嘉乐。真要说谋求暴利,鸿臣大可以加大在香港的地产投资,” 朱玮兴也是掏心窝子的,跟沈君鹏解释鸿臣当下真正的核心经营思路, “我叔伯几人从凉茶铺子做起,迄今已有三十多年,产业兴衰风波跌宕,也见识、经历不少,他们都更愿意在能抵挡市场冲击的行业里扎根耕耘。有时候不能说他们不正确,但有时候又确实有些保守了;我现在也很头痛。我现在比较能肯定的,茶饮料市场能做起来,鸿臣收购这一块的产能资产,绝对要比直接收购嘉乐容易得多。当然了,到时候沈总就未必愿意出售这一块的资产也说不定。” 沈君鹏克制住没有去看孙仰军的反应,点头赞同朱玮兴的话: “确实,姓萧的那边都敢直接押下这么大的筹码,我们不能明明看得到茶饮料市场的发展前景广阔,实际动作却比姓萧的保守那么多——你有这个想法,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沈君鹏在香港混迹这么多年,知道香港的资本市场早就有成熟的套路。 除非他们自己到香港买壳上市,倘若想要哪家经营稳健的香港上市公司,通过增发或现金等方式,收购草创期的嘉乐,无疑是异想天开。 除非嘉乐的经营能彻底稳健下来,并且有相当明确的利润增涨预期。 就算有傻子公司,香港证券市场也有审计监管部门,会进行严苛的审查。 至于茶饮料的产能投资以及将来更有可能为鸿臣收购,沈君鹏也相信朱玮兴的判断。 一方面是鸿惠堂草本凉茶真能在内地打开市场,无论是降低成本,还是方便更大规模的扩大产能去占领市场,只要价格合适,鸿臣绝对会优先收购已经形成稳定供货或者说代工关系的产能资产。 这并不单单朱玮兴作为朱家子弟参与这一块的投资,而这确实符合鸿臣的利益。 另一方面,就算鸿惠堂草本凉茶没能做起来,投资建造的工厂,依旧可以通过给其他茶饮品牌代工,或者自创新的品牌生存下来。 这不是什么风险投资,而是一项稳健的投资。 很轻松就说服沈君鹏,朱玮兴很兴奋,又看孙仰军问道: “孙总,你觉得呢?” 孙仰军在江省金融圈的资源很丰足,朱玮兴还是希望拉孙仰军一起促成这件事。 “我才几斤几两啊?”孙仰军打了哈哈,说道,“前后往嘉乐投了两千万,就差不多快将我榨干了。” 孙仰军知道沈君鹏很早就期待鸿臣能扩大在狮山的饮料产能投资,哪怕鸿臣总部一时半会保守了,朱玮兴另想办法筹资进行产能建设,对嘉乐也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弊。 不过,孙仰军他个人即便还能筹集一些资金出来,但不太愿意参与了。 很显然啊,这一块的产能投资,即便将来大概率会被鸿臣集团收购,溢价也会相当有限。 真要溢价高了,鸿臣集团为什么不新建工厂,或收购其他的饮料工厂? 朱家有那么多的子弟叔伯呢,鸿臣不可能无原则将利益往朱玮兴头上倾斜的。 “仰军在秣陵还有一摊事,需要资金的地方比较多,你就不用拉仰军了,我参与;另外我们尽可能在香港多筹一些资金,”沈君鹏替孙仰军开脱道,“当然,具体的操作,我认为可以直接收购狮山汽水厂后再进行扩张……” 沈君鹏南下经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投资需分散风险,不能一味追求高风险高收益。 他个人资产规模也比较大了,现在也愿意在稳健性的实体上多押些筹码。 更重要的是,沈君鹏早就看到鸿惠堂草本凉茶做大规模,才能更充分的发挥嘉乐建设庞大销售队伍、掌握经销渠道的价值来。 嘉乐的价值越高,被收购的可能性以及溢价,也就越高。 沈君鹏看到这点,期待这点,这时候有能力怎么可能不参与进来推动一把? 狮山大大小小的国营企业有六十多家,主要还集中在轻工制造领域,像罐头厂、汽水厂、纺织厂、玻璃厂、铸造厂等等,基本上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罐头厂因为果林资源的问题,早就竞争不过地方上经营风格更灵活的私营或乡镇果汁厂,陷入举步维艰、资不抵债的困境。 为了引进鸿臣的投资,在周康元的推动下,县里将罐头厂的负债剥离出去,几乎是将现有的厂房、设备以及地皮,都白送给鸿臣,仅仅是对鸿臣接下来的投资及缴税额度做了一定的要求。 县里对这一块的争议也少。 狮山汽水厂虽然没能将市场做出去,但八十年代初建厂,在狮山及附近区县一亩三分地里,每年还是有三五百万的销售额,还有一些效益。 在乡镇,五六毛钱一瓶的橙味汽水,还是要比易拉罐可乐畅销得多。 这也是诸多中小碳酸饮料厂最后坚守的市场了。 当然了,他们想要更快速的扩大产能投资,付出一些溢价收购汽水厂进行新的产能扩张计划,是最直截了当的。 要不然,真等筹措到资金,完全从头到尾建造一座新工厂,怎么也需要一年的时间才够。 他们可以先收购汽水厂,以最快的速度对生产线设备进行改造,增添一两条新的灌装线,有望在九月下旬,就推出鸿惠堂PET瓶装草本凉茶产品,有望在年底之前,将月产量做到一百二十万箱左右,配合草本凉茶前期的市场开发。 在这个过程中,再筹资进行更大产能规模的新工厂建设,追赶南亭实业的进度。 南亭实业在南亭工业园早在年初就开始新的大型工厂建设了,却还在四月底收购溪口果汁厂进行升级改造,沈君鹏认为萧良主要也是考虑到产能不同扩张阶段的衔接问题。 “行,我们这就着手注册我们的私人公司!”朱玮兴振奋的说道,“争取九月中下旬,我们就能拿出铝罐与PET瓶两款草本凉茶……” ………… ………… 钱少斌昨天夜里喝得有点猛,回家就吐了酒,一早醒来,脑袋还是有些发木,几乎怀疑昨夜发生的事是在做梦。 坐床沿上想了一会,钱少斌犹觉得真幻莫定。 起床看到大女儿都还坐在狭窄的客厅里批改作业,小女儿则坐一旁嗑瓜子,钱少斌问道:“都几点钟,怎么还不去上班?” “上午学校没有课。”钱采薇有些憔悴的说道。 “我也没有课。”钱采芸跷着脚,悠哉游哉的说道。 酒店实习已经结束了,钱采芸现在就等六月底拿到毕业证书正式步入社会,现在是她人生最悠闲的时光。 钱少斌拿上装牙刷牙膏的玻璃罐,又将毛巾从洗脸架子上扯下来扔脸盆里,拿到屋外水龙头前洗漱起来。 这两年蒋家园后街也都通了自来水,生活方便了许多。 不过,屋子里太狭仄了,家家户户都在外面拿砖头、水泥板砌了洗漱台。 为了防止有人偷水或路人随便用水,家家户户还都给水龙头装了上锁的小铁盒子;钱少斌嫌这太丢人,没有让妻子搞小铁盒子,看到自家水费动不动就比左邻右舍高一大截,没有少被抱怨。 钱少斌这一觉睡到十点钟才醒过来。 刚进入六月天气已经有几分炎热了,钱少斌洗漱过,就穿着大裤衩、起毛边的背心,站在屋外拿毛巾醮湿水擦拭身子。 “咱今天还要去菜市场进货不?”钱少斌的妻子从外面走回来,看到钱少斌才起床,坐到一旁的矮凳上,问道。 为了保证夜宵摊的食材新鲜,他们都是当天从端平桥农贸市场进货,然后白天在家里摘洗切剁,将食材都准备好,等天黑之后再出摊——他家的夜宵摊车此时也拿铁链子锁在窗台前。 钱少斌愣了一下,才确认昨夜发生的事情真不是在做梦。 钱少斌将毛巾扔洗脸盆里,拉了把矮凳坐下来。 从私人感情上,他应该信任萧长华,但是这几年来,市里那么多领导干部,承诺要解决船机厂的问题,最后落实的又有几样? 还不是令船机厂的干部职工期待了无数次,又失落了无数次? 萧长华现在还不是市领导,钱少斌相信萧长华跟他说什么事不会虚夸,但问题在于,事情最后的走向,并非萧长华就能决定的。 如果事情最后没有落实,他肯定也不会抱怨萧长华什么。 人都活半辈子,他不至于这点都看不通透。 问题在于,七八家夜宵档在蒋家园后街都有相对固定的位置,要是他家这两天不出摊,最好的位置就被人家占了去,就没有办法再要回来了。 “要不这样?你这两天就忙你的事,小丫头快毕业了,现在也没有事做,夜宵摊那边我让她打几天下手。”钱少斌的妻子细声细气,跟丈夫商量道。 他家现在肯定远没有以往那么风光,但出摊一晚上还能赚七八十、百十块钱,人总得生活不是? 第二百六十四章 钱家兄弟 少斌!” 钱少斌正犹豫间听到人喊,转头看到他爸钱裕贵拄着拐杖走过来,他哥钱少明背着手跟在后面。 这两年因为船机厂的问题,钱少斌跟他哥钱少明没少起争执,近乎到不相往来的地步——钱少斌也是闷声坐在矮板凳上,没有说话。 “采薇是什么事,她跟刘明松怎么了,怎么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 钱裕贵退休快十年了,身体又不大好,平时也没有精力去关心船机厂跟小辈间的事情,却是今天一早听到些传闻,又刚好跟大儿子钱少明碰上,就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少斌看了一眼屋里,见大女儿捧起正批改的作业,默不作声往里屋走去,闷声跟老父亲说道:“爸,你别听外面见风就是雨的,没啥事。” “还没啥事?” 钱少明声调高昂的说道, “今天一早厂党组会议,这事都叫人拿笑话讲了——我这张老脸都臊得很啊!采薇长得漂漂亮亮的,工作也好,有什么事情放不开,非要闹出这样的笑话?刘明松看着你从船机厂灰溜溜出去了,什么都不是了,不想影响自己的前程,回国就干脆利落的跟采薇断了关系。他是势利眼,是小人一个,但你们把这种人看透不就行了,还过去纠缠不清什么?你们不要脸,爸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厂子里出现了?” 钱少斌额头青筋抽搐了两下。 换作别时,他哥说这番话,钱少斌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此时听进耳朵却格外的刺耳,明里暗里都觉得是在对他讽刺,数落他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这是他非要跟郭晋阳这些人闹得不可开交的下场。 不想他爸这把年纪还为这些事烦心,钱文斌忍着不作声。 “你说你,船机厂这几年是出了不少问题,但也是体制僵化造成的,” 钱少明难得见弟弟被他数落不反驳,继续说道, “现在厂中高层干部归市委组织部管,基层干部又归人事局管,扩大基建投资归计委管,想搞技术改造却又要到市经贸委那里烧香拜佛,日常经管还要事事跟工业局汇报。现在市场千变万化,啥事都轮不到厂子自家做主,你说厂子怎么可能做得好?这一切都是郭晋阳他们的责任?在俞书复市长手里,厂子好不容易在三产投资上争取到一些自主权,却又有太多人不理解,以为厂领导是瞎折腾。你以前也是厂管理层的一员,不说帮着解释,却反过来跟郭晋阳闹得不可开交。我几次帮你说和,你倒把我也给恼上了,一气离开厂子,搞得刘明松这样的小瘪三都敢骑到你脸上耀武扬威。你说说,这一切都怨谁?我看你的性子要好好改一改,一些破事少掺和!” “我就不明白了,我掺和什么事了?”钱少斌盯着他哥钱少明看了片晌,随即又失望透顶的挥了挥手,说道,“我啥事都没有掺和,你也不用掺和进我家的事情里来!” “怎么没说几句话,又吵起来了,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钱裕贵恨恨的拿拐杖砸地,问道, “大丫头去学校了?你跟大丫头说,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好男人多的是,咱老钱家的女儿不愁嫁不出去的。刘明松那种势利眼早看穿了,是好事,我其实早就不看好那个东西,油嘴滑舌的,分了也好。你们也不要觉得丢不丢脸的——还有你这个混账家伙,别没事就骂大丫头。” 钱少斌刚想反驳他爸,突然想到昨天情急之下,他是骂过大女儿,闷闷的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钱裕贵探头看堂屋就钱采芸坐在那里,问道:“怎么都不上学去?” “快毕业了,学校没有课。”钱采芸讨厌她大伯,坐在屋里没有起身。 “工作都说定了吧?哦,我想起来你爸说过,你要去子弟学校教书,这个工作不错……”钱裕贵说道。 “我是进东洲大酒店工作。”钱采芸见她爷爷又把她的工作给搞混了,嘟着脸大声说道。 “你瞧我这记性,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钱裕贵拍了拍脑袋,又说了一会儿话,就颤巍巍的先离开了。 老父亲离开后,钱少明说话就更没有那么客气,走进昏暗狭窄的堂屋,见侄女钱采芸对他爱理不理的,他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跟走进来钱少斌说道: “你也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不要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刘明松就是郭晋阳鼓捣出来给你好看的,我不说清楚,你都未必能想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掺和到这些破事里去,以为真将郭晋阳整倒了,船机厂就有救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船机厂这样子,换谁都没有用,这是体制问题!郭晋阳还是努力在维持厂子的生存,没有他,厂子早垮了。还有,采芸进大酒店能算什么好工作,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了?大学生进去就真是管理干部了,不做伺候人的事情了?真一个,这种单位,哪有那么清清白白的,事情更复杂,真要传出什么事来,咱家脸面更难看。我劝你不要折腾这些事,我过段时间看能不能帮她调到哪个机关里去。只要你不瞎折腾,我相信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这么说,刘明松昨天过来闹事,你也是知道的喽?”钱少斌盯着他哥的眼睛,问道。 “……”钱少明一怔,随即说道,“我知道什么?我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你不会怀疑这事是我撺掇的吧?我是想劝你不要做傻事,但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头上来?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钱少斌烦躁的要将他哥往外赶,说道,“我没有掺和什么事,你以后也不用掺和我家什么事了。你既然把事都做绝了,也不用担心在郭晋阳交代不了,也可以放心不用认我们的家!” “哔哔!”萧长华敲了敲门,提醒屋里的兄弟俩,他就站在门口。 “萧主任!”钱少明看到萧长华也是一愣,旋即站起来,挤出笑容迎道,“什么风把萧主任吹过来了?” 萧良站在房门口没有走进去,倚靠着陈旧低矮的门槛,窥着钱少明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爸妈中专毕业后就分配到船机厂工作,最早就给钱裕贵调到技术科工作,从一开始就跟钱家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早年钱少明还是他妈的追求者,很可惜他妈“瞎了眼”,一早就认定他爸,经历那么多的阻挠也最终走到一起——钱少明进厂就是干部子弟,打心底瞧不起他爸妈,但他爸这辈子就像拦虎路一般横在他的眼前。 陈富山执掌船机厂时,他爸很早就得到提拔重用,甚至年纪轻轻就担任分厂厂长。 好不容易熬到陈富山调走,船机厂变成俞书复的天下,钱少明当时给俞书复当文书,他以为可以扬眉吐气给他爸萧长华搞点事,没想到陈富山后脚就将他爸也调到市委,还跟着陈富山水涨船高,很快就解决了副县处级。 陈富山垮台时,钱少明没有少在背后整他爸的材料,大概以为他爸这辈子都要在党史研究室的冷板凳上坐到退休,可他哪里得想,历史的车轮在去年夏季就注定要狠狠的偏离历史轨道? “……”萧长华也就瞥了钱少明一眼,看向钱少斌说道,“罗书记要见你,你家里又没有装电话,我就直接找过来了。你赶紧换身衣裳,跟我去市委走一趟。” 萧良能看到出他爸眼里对钱少明的鄙夷跟厌恶。 为了所谓的权势,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他爸是有切肤之痛的,当时也是恰恰陈富山面临严锋、俞书复这些人的围追猛打,他爸死活不肯做不利陈富山的供述,他大伯不仅参与对陈富山的举报,甚至站出来举报他爸,以示彻底断绝关系。 而他爸最后受纪律处分所涉及的两件事,又恰恰是他大伯居中百般请托帮人调动工作。 这一直是他爸内心深处排遣不去的隐痛。 现在看到钱少明为了撇清跟钱少斌的关系,竟然也参与怂恿刘明松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作践自己的亲侄女,他爸心里怎么可能不打心底厌恶? 萧长华的话,却叫钱少明如遭雷击,身子一阵麻痹,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萧长华看了好一会儿,才确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钱少斌暗中参与举报这事,郭晋阳那些人早就有怀疑的,但之前也没有觉得这些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不仅俞书复是船机厂明面上的靠山,这几年船机厂以多元化发展的名义,明里暗里交织出太多的关系网,就算俞书复突然查出重病,不得不居家休养,他们也没有担心过什么。 真正令郭晋阳这些人有所担忧的,还是一直跟钱少斌联系密切的萧长华,摇身成为新市委书记罗智林身边的红人。 罗智林无论是在地方担任县委书记,还是调到省经贸委主持工作,都以作风刚硬着称。 他们担忧罗智林到东洲担任一把手,通过萧长华,联系上钱少斌,确认船机厂很多内幕消息,第一把火就烧到船机厂来。 而真正促使郭晋阳决心出手敲一敲钱少斌的警钟,恰恰是市委组织部将钱少斌的辞职报告交给罗智林批复。 钱少斌在船机厂不仅作为正科级干部编制,还因为他在技术管理等方面的成就,作为优秀党员,当选这一届市委委员。 这个年代各级党委组织还是吸纳了一些基层优秀党员,跟他们个人实际担任的职务关联不大。 不管怎么说,钱少斌的辞职报告最终还是要在市委书记那边画个圈才正式生效。 市委组织部其他文件,罗智林都第一时间批复了,偏偏钱少斌的辞职报告被扣留下来。 钱少明当然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但是谁能想到刘明松昨夜刚闹过夜宵摊,市委书记罗智林今天就要将钱少斌喊到办公室去谈话? 这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昨夜打草惊蛇了,市委书记罗智林猜到一切是郭晋阳背后指使,震怒之下,决心要对他们出手?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古法今用推恩令 钱少斌也很意外市委书记罗智林今天就找他过去。 他还以为怎么都得等跟华兴集团正式交谈后,或者说等他能赢得华兴集团的真正信任,合资项目确定有了一定的眉目之后,市委书记罗智林才会找他谈重回岗位的事情呢。 钱少斌意外的问道: “那事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萧长华看了钱少明一眼,跟钱少斌说道: “熊志远先生对你的情况很了解——再个,这点投资额对华兴集团算不了什么,上午通过电话,很多事情就基本确定下来了。熊志远先生他也比较忙碌,想着等市里先把一些事情敲定下来,他再专程来一趟东洲。” 现在决定将钱少斌当成明棋用,因此有些消息就需要提前散播出去,以免郭晋阳这些人疑神疑鬼,在背后狗急跳墙搞别的什么小动作,影响到船机厂的稳定。 “萧主任什么事情啊,怎么跟华兴扯上关系了?”钱少明讪笑着,硬凑过来问。 “哦,没什么,” 萧长华风轻云淡的说道, “华兴集团对船机厂的其他项目不感兴趣,但觉得船机厂做启停蓄电池有些技术储备。之前华兴的代表熊志远先生在东洲待了几天,了解到蓄电池厂的一些情况,回到香港后,见市里还非常有诚意促成华兴集团跟船机厂的合作,觉得可以先在蓄电池厂上先进行一些合作尝试。说到蓄电池厂的负责人,熊志远先生在东洲时,曾到少斌的夜宵摊上喝过两次酒,又刚好前两天组织部将少斌的辞职报告送到罗书记那里,所以罗书记想少斌将辞职报告拿回去,重回工作岗位,代表船机厂将蓄电池厂这摊事先负责起来。少斌这边要是没有问题,罗书记下午应该会通知郭晋阳到市委谈这事,到时候可能还会请钟市长以及其他相关负责人一起到场。” 虽然不是罗智林要对船机厂动手,但钱少明此时还是又惊又疑的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心情万分复杂。 招商洽谈大会,钱少明没有出席大会,但熊志远等华兴集团的人到船机厂参观时,他有见过。 他也从郭晋阳、于春光等人那里知道,熊志远没有理睬他们跟市港口集团的人,却跟泛华的许建强、萧家走得极近。 钱少明怀疑整件事都是萧长华在背后促成的,但他又能说什么? 他弟弟钱少斌重回工作岗位接手蓄电池厂的事,总比市委书记罗智林此时出手调查船机厂的问题,要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虽然郭晋阳他们背后也有倚恃,但只要不端他们的老根,谁犯得着去捋市委书记的虎须啊? “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心从我家离开了?”钱少斌对自己的亲哥哥失望透顶,将他狼狈的撵出去。 钱采薇这时候才从里屋走出来,也很是疑惑的问道:“这事这么快就定了?” 她几乎全程参与招商引资大会,虽说这次引资成绩非常亮眼,好些投资商做决断也快,但该有的流程都没有马虎。 就像华兴对泛华商业的投资,后面还审计了泛华商业的财务状况,才最终签署协议。 “要不然呢?”萧良耸耸肩,反问道。 待钱少斌换上衣裳,大家走到巷子口—— 萧长华上午先到市委工作,是等萧良有了更确切的消息后,才临时坐车赶回家接上萧良,再一起赶到蒋家园后街来找钱少斌。 虽然只是桑塔纳,但挂着市委牌照,停在巷子口,就惹得好些左邻右舍赶过来围观。 萧长华曾在船机厂工作了近二十年,附近船机厂的家属也都基本认识,都笑着跟他打招呼:“萧主任什么时候下来体恤民情,这是要把钱工拉到哪里去啊?” “市委有工作要找钱少斌咨询,我过来接钱少斌过去。”有几个熟面孔,萧长华客气的说道。 “怎么,罗书记这次是要查船机厂的问题了?”有人高声问道。 “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萧长华笑着说道。 萧良坐到副驾驶位上,转回头跟坐后排的钱少斌笑着说道:“钱叔,你还匿名举报呢?” 钱少斌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 ………… 萧良他们没有直接奔市委而去,而是赶到泛华综批市场,跟按照既定行程过来调研的罗智林会合。 陪同罗智林到综批市场调研的,有市委秘书长许立军、副市长乐建勇,以及副秘书长及机关工委书记阎靖荣、王行扬等人。 阎靖荣以往是兼任市委办主任与机关工委书记,但四月份职务调整后,仅负责机关工委工作,是妥妥坐上冷板凳了。 这次的调研工作有个议题,就是学习、总结泛华综批市场初步实施工贸联动的经验,还特意将唐继华、周康元、阳旭辉、汪兴民以及溪口镇党委书记王江以及宿城镇的主要负责人都召集过来。 虽说云社竭尽全力,加快小商品集中制造区的标准厂房建设,但罗智林认为这样的模式,不能给云社镇专享——至少要先在溪口、宿城两镇以及狮山县开发区进行借鉴推广。 在这样的背景下,才安排了这次的调研与交流活动,然后就要让唐继华在狮山县率先推动相关工作的部署。 钱少斌也就临时加入调研队伍。 罗智林不管许立军、乐建勇、周康元等人是怎么想的,就直接介绍船机厂的蓄电池厂引资项目,华兴那边属意钱少斌出面负责。 调研交流进行到十二点半钟才结束,罗智林也不让许建强这边安排接待,就直接解散、各回各家。 萧良与钱少斌陪着到市委大院吃食堂,然后到罗智林的办公室里谈事情。 罗智林坐到办公室里,跟钱少斌说道:“省科技进步大奖,你是站到领奖台上的人物,船机厂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可见问题有多严重了。不过,沉疴积弊,不是下猛药就一定能根除的,说不定还要一命呜呼。这次引资项目,实际也是萧良出资,只是借了港资公司的名义,方便推进一些事宜!” 寄望钱少斌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在跟郭晋阳这些人斗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罗智林考虑再三,以为真正的出资人不应该瞒着钱少斌。 见钱少斌一脸的惊诧,想必还不了解南亭实业的真相,罗智林也不帮着解释——他下午还有别的行程,具体的事情由萧良或萧长华出面解释就好,他将钱少斌叫到办公室来,一是给钱少斌定心丸,一是将钱少斌当成明牌先打出去。 罗智林也有问题要问萧良:“你怎么看中蓄电池厂了?” “我大学学的就是应用化学,”萧良笑道,“罗书记你让我造船或者造柴油机,我也不会,却是蓄电池这一块我还可以指手画脚几下,可以光明正大的直接在蓄电池厂兼个技术顾问之类的角色!” “这么说,你对船机厂的问题也有过了解?”罗智林问道,“你觉得船机厂的问题,最终该如何解决?” “罗书记您的想法就很好,但现在要找到合适的投资商不容易,”萧良笑道,“对了,汉初分封诸侯,致诸侯势大,不从王令,汉武帝是怎么做的?” “推恩令?”罗智林蹙起眉头,沉吟道,“你是说将船机厂拆分开来?” 萧良说道: “船机厂是在解放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在原汽轮机厂的基础上,引进苏联的船用柴油机技术逐步发展起来的。在陈富山书记手里,将船机厂原六大车间扩大成六大分厂;到俞书复手里,市里都希望东洲能有一家上规模的重工制造企业,又将市造船厂、船舶修理厂等单位合并进来,然后又成立了三产公司,最后形成今天的‘巨无霸’。单就从产业发展角度看,这种合并不能算恰当,甚至可以说大而无当。看似上下游产业链都整合到一起,但实际上却削弱各自参与市场竞争的动力。不管是技术水平,还是制造管理水平,船机厂这几年并没有实质性的提升,以致在整个船运市场正逐步复苏的当下,船机厂却没有产生相应的效益……” 将船机厂进行拆分,实际上是将抱团在一起的郭晋阳等人以及他们背后涉及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给拆分开来,迫使他们在各自的实际利益面前,再无法紧紧抱成一团。 这里面的好处,是不需要萧良多说的。 不过,就算罗智林下决定想将船机厂拆分,还是需要足够充分的理由,去说服各方面点头同意才行,并非罗智林作为市委书记,直接签署一份文件就能擅断独行的。 因此,萧良主要还是从船用设备以及造船业的发展趋势,多谈了谈拆分的必要性。 “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深入研究,”罗智林沉吟着点点头,跟萧长华、钱少斌说道,“你们都在船机厂长期工作过,对相关问题应该了解比萧良更深刻,你们好好研究一下,最好拿出成文的报告,我再跟钟市长他们碰头讨论。” 这件事要推进,不是一时半会能促成的,也不可能仓促下结论。 不过,萧良这个思路,真的叫罗智林都叹为观止,跟萧长华感慨说道: “你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妖孽儿子啊?我来东洲之前,就觉得眼前一抹黑,一筹莫展,没想到在萧良面前,那么错综复杂的事情竟然还有这么巧妙的办法去化解。” “罗书记你最初的想法,实际也是要对船机厂进行拆分,不过手段比较和缓,是通过一个个合资项目,将郭晋阳这些人的触手一点点截断,”萧良说道,“我也是受罗书记您的启发,希望能做得更直接一些。” “好了,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了,也不用在我面前装谦虚了,”罗智林笑道,“蓄电池厂具体的安排,就由你负责给钱工解释吧,一会儿我跟你爸还有个会议没办法脱身。” 第二百六十六章 被低估的问题 钱少斌跟着萧良,钻进萧潇开的那辆切诺基,脑子都还是蒙的。 “钱叔,采芸前段时间说投了宿云生物的简历,我没有吭声,主要因为宿云生物是我跟几个朋友一起创办的,将采芸招聘进去不大合适;后面采芸要是想换份工作,我爸、我哥都可以帮忙的,” 萧良坐进车里,跟钱少斌解释道, “罗书记来东洲上任之前,就已经关注到船机厂的问题,你们投到省纪检部门的几封举报信,罗书记都有看到;罗书记正式上任之前,春节前夕还专程到东洲调查过相关问题。不过船机厂的问题太复杂了,牵涉面太广、太深,有些问题可能钱叔你们都还没有意识到……” 虽说钱少斌脑子现在还有些发蒙,但萧良这话,他就不爱听了: 不要说罗智林了,就算是萧长华离开船机厂都八九年了,对船机厂的问题,还能比他更清楚? 萧良从后视镜里,看到钱少斌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西港城市信用社存在规模很不小的账外高息放贷现象,船机厂不仅是西港城市信用社的主要股东,目前还有相当一部分资金就存放在西港城市信用社的户头里。表面上看,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要是郭晋阳他们明知道这部分资金被信用社的一些人用于账外放贷、转融贷,那还有没有问题?钱叔之前有察觉到这点?” “船机厂日常生产资金都存放西港城市信用社,都用于账外放贷了?”钱少斌震惊问道。 账外经营或者说账外放贷,就是银行等金融机构吸收客户存款不记入银行账簿,然后私下将这部分资金用于非法拆借、发放高息贷款,是风险极高的违法犯罪行为。 一旦发生巨额损失,银行等金融机构不兜底,直接责任人又承担不起,这对船机厂来说,损失就惨烈了。 “到底有多少资金参与账外放贷,郭晋阳等人又能从中分得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也没有办法举报,”萧良说道,“我要说的是,那些原本没有贷款资质的个人、企业,通过这种渠道从西港城信用社拿到资金,牵涉面本身就极广。他们就跟郭晋阳这些人形成共同的利益网。我目前所能知道的,就是乐建勇的公子乐宥在狮山做的商业楼项目以及乐宥这些人牵头做的嘉乐保健品公司,都有从西港城信社拿资金。” 钱少斌眉头锁得更深了。 萧良继续说道: “至于船机厂成立的三产公司,目前参与投资的诸多项目以合作合营为主,更是涉及大量的利益输送。比如在项目公司里多出资金少占股,又或者给合作项目无偿占用船机厂的拆借资金以及厂房、设备等等,又或者说将合作项目纳入船机厂的采购对象。总之,能被郭晋阳这些人费尽心思进行利益输送的对象,一个个都来历不凡,或者背后的人都来历不凡。俞书复查出肺癌晚期,从市长位置上退了下来,甚至过不了多久就将一命呜呼,郭晋阳这些人的最大靠山算是轰然倒塌了,你们就以为到了可以将这些人连根拔起的时候了?没那么容易啊,这些人早就在悄无声息间将根扎得更深、更密了。钱叔你们知道的,可能是郭晋阳任用私人把持三产公司、账目不明,但真要将三产公司翻个底朝天,账目上可能都未必能查什么大的问题来,可能查来查去就是公款吃喝、公款旅游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问题。” 郭晋阳这些人编织的利益网,早就被眼花缭乱的账外放贷、合作项目以及各种隐秘的代持协议遮掩了严严实实。 前世罗智林到东洲上任,派工作组进驻船机厂挖了两年,都没有挖出什么真材实料来。 一直到零四年由城市信用联社改组而来的东洲城市合作银行,爆发巨额账外经营案,查出船机厂总计高达四五亿元的资金牵涉其中,才揭开冰山一角。 当时就小小的西港区城市信用社,净资产可能就七八千万,吸纳公众存款规模还不足七八亿,但账外放贷的资金余额却高达二十亿,最后造成高达九亿放贷资金无法收回的巨大损失。 此案的直接责任人,当时一个叫冯薇玲的女人也就被判了五年。 说实话,萧良现在也不主张罗智林直接去挖船机厂跟西港城市信用社的问题,根太深,问题太大,一动牵全身。 而各区县城市信用社现在都还是独立的法人,全市都还没有建立起严密的监管体系,就算他清楚里面的脉络,但真要着手去挖,两三年都未必能理得清楚。 更不要说他们只要开挖,一定会引来疯狂的反扑,反而叫东洲错过眼下最关键的发展期。 务实的做法,就是想尽办法对郭晋阳这些人加以限制,将损失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先集中精力发展地方经济。 钱少斌默然无语,他自以为对船机厂的问题了解很深,但听萧良这么一说,才发现罗智林他们早就“发现”更为错综复杂的问题了,才如此的“投鼠忌器”。 “钱叔,你暂时也别多想,罗书记肯定会查船机厂的问题,但事情要一步一步去做,更不能因为这个耽搁了东洲的发展,” 萧良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陷入沉默中的钱少斌,说道, “借蓄电池厂的合资项目,也是要切开一道口子。为避免引起郭晋阳、钱少明他们的警觉,暂时我们还要对外声称这一切是港资公司所为。要不然,后面对船机厂的拆分,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你要是介入蓄电池厂的经营,想郭晋阳这些人不起疑心也难。”萧潇说道。 “只要不引起他的警觉,他们有疑心却没事,警觉跟疑心是两回事,” 萧良笑道,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乖戾张狂又贪财好利的商贾,我要是参与进去分一杯羹,郭晋阳他们恐怕还认为是好事呢。只是我们现在明面上不能给他们阻止拆分船机厂的借口。” “拆分船机厂,就算郭晋阳他们不强烈阻挠,也难啊,”萧潇说道,“东洲好不容易拼凑出一家像模像样的大型重工企业,很多人还引以为傲,单就从感情上,很多人都不愿意接受拆分这一选项。” “再难也要拆分….…”萧良目光坚定的说道。 他是很清楚未来造船行业发展脉络的。 造船行业未来十数年都是高速发展期,除了几大央企会不断发力外,还将有大规模的民营资本涌入,机制及资本都落后于人的地方国营造船企业所面临的市场竞争环境会越发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还有一个就是造船行业后续发展起来的模式,也有蕴藏极大的风险。 往后发展出来的主流造船模式,通常从船东手里接订单,只能收取到少量的订金,船厂主要还是拿订单,找金融机构贷取建造资金,等到船舶造成之后交货收取账款再归还银行贷款、结算利润。 大型船舶建造周期长,一旦在经济紧缩或航运业务不景气时期,发生船东弃单行为,所有的风险就要船厂来承担。 经营能力不那么强、资本实力不够雄厚,又或者说风险控制能力弱的船企,注定会在未来十数年间两次大的经济风暴中遭受猛烈的冲击。 将船机厂进行拆分,造船部分交给由实力雄厚的央企并购,又或者改制成合资,或混合制船企,更有利于船厂自身的快速发展,也不需要再受必须内部采购船机厂机电设备的制约。 又或者这本身就可以成为拆分船机厂的强力理由。 而船机厂的机电设备等产品,在失去这一块最大的内部市场后,所有的产品都将直接面临市场直接的残酷竞争,没有办法再躺在温床里残喘苟延,要么直接死,要么就不得不奋发图强进行业务转型,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里做出一番业绩来。 像泵阀、线缆、焊材、装饰材料等一系列配套厂(车间),更是应该拆分出去独立生长,以便发展出更大规模的造船配套产业出来,而非锁死在船机厂内部坐吃等死。 像他们计划第一步拆分出来的蓄电池厂,产品对外竞争能力很弱,仅靠内部一丁点的蓄电池配套采购量,八九十人的厂子,实际处于连年亏损之中。 而提供的蓄电池产品质量又不过关(其他配套厂都存在相应问题),这又导致船机厂对外提供的最终产品,在市场上缺乏竞争力。 简直就是一个恶性死循环。 船机厂拆分,除了能将郭晋阳这些船机厂势力,直接拆成几部分,化整为零,削弱对罗智林的抵抗能力外,也势必会对船机厂现有的资金储备进行重新的分配。 这就将迫使船机厂将放在西港城市信用社用于账外放贷的资金提前收回。 要么提前触发西港城市信用社的账外经营案,要么就避免掉船机厂这部分的资金损失,提前给西港城市信用社的账外放贷刹一刹车。 而最终将船机厂的三产公司拆分出来独立经营核算,也就是将郭晋阳这些年经营的利益网锁死在三产公司范围内。 到时候无论是彻底清查里面的问题,还是控制整体风险,都将方便得多。 一切的关键,还是要对船机厂先进行拆分。 萧良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做这件事,就看罗智林有没有别的渠道了。 当然,萧良此时给罗智林这样的建议,却非他对船机厂的问题进行过多深刻的研究,而是前世将船机厂的问题曝光得足够彻底,最终也是将船机厂进行拆分,一点点化解历史遗留问题。 只可惜前世拆分船机厂是拖到零九年,船机厂非但没能给地方经济发展有多大促进,还造成难以弥补的巨额损失。 钱少斌肯定没有办法拒绝罗智林给他指出的道路,但他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觉得罗智林此时不痛下决心彻底船机厂的问题,是软弱了。 现在听萧良将里面牵扯到种种问题,掰揉碎了解释清楚,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罗智林解决问题的智慧跟更深层次的决心与毅力。 是的,就算知道萧良创办了宿云生物,钱少斌震惊之余,还是认定解决船机厂的思路是罗智林所想,只不过罗智林事务太繁忙,拜托萧良、萧潇兄弟二人跟他解释清楚。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迫不及待的父母 ZQQ罗智林下午会议期间,先跟钟云峰通过气,又借会议空隙,将船机厂负责人郭晋阳,船机厂名义上的分管机构工业局党组书记以及市委组织部的相关人员找过去,说了蓄电池项目招商引资以及钱少斌撤回辞职报告、重回工作岗位的事情。 体制僵化有僵化的好处,目前船机厂像钱少斌这样的干部调动,还由市委组织部直接分管。 罗智林作为掌握干部任免权的市委书记,有合适的事由,直接指定钱少斌在船机厂内部负责蓄电池项目的招商引资事宜以及后续代表船机厂到合资厂担任中资经理,却不容郭晋阳这些人质疑。 这次招商引资大会,那么多市属国营厂,除了市化工厂签下最大的PET合成项目,没有挂空窗外,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罗智林这段时间也没有少在公开场合,训斥那些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国营厂负责人。 船机厂作为市国营厂的代表,自然是挨最狠的喷。 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这段时间参加有罗智林出席的会议,都快有心理障碍了。 不管郭晋阳这些人在背后编织出多密集、多深厚的利益网,在这种情况下却不会有谁替他们出头,去抵制或孤立一个声势炽盛的市委书记。 更多人就算正源源不断从船机厂身上吸血,内心深处还是觉得郭晋阳这些人太无能,连一个引资项目都没能谈下来,不能给他们创造更多的价值,挨喷也是活该,正好促进他们多干些“实事”。 说白了,只要罗智林不深挖船机厂的沉疴积弊,不直接触犯到这些人的根本利益,不将火烧到他们头上,谁犯得着站出来跟刚上任、到处想点火烧一把的市委书记对着干? 船机厂党组内部也觉得钱少斌重回工作岗位,负责蓄电池厂不能算一件坏事。 蓄电池厂八九十名员工,一年产值仅三四百万,在拥有上万名职工的集团内部,只能算是极小的一个山头。 哪怕是将这一块的利益都干脆利落的都割让出去,也比钱少斌继续留在外面,继续鼓动那些刺头职工找他们的麻烦强得多。 是的,船机厂党组内部将钱少斌回归,视为妥协。 他们觉得钱少斌与市委新贵萧长华关系莫逆,有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萧长华在背后撑腰,既然愿意妥协,也就有资格参与船机厂内部的利益分配。 钱少斌撤回辞职报告,按照规定随时可以申请重回工作岗位。 虽说钱少斌在船机厂内部,从总师办副主任的职位,变更为蓄电池厂厂长,需要通过层层审批程度,但钱文斌重回工作岗位之后,直接以总师办副主任的职务,负责蓄电池厂合资项目的前期筹备及谈判工作,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时间船机厂内部传言四起,都说钱少斌攀附新贵,有羡慕嫉妒的,有欣喜欢迎的,当然也有一部分干部职工以为钱少斌受到收买,选择妥协,从此之后就会对船机厂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对钱少斌满是失望。 端午节当天,葛明兰特意做了一桌菜,请钱少斌一家来家里吃饭。 对钱少斌的家人来说,钱少斌能重回工作岗位,是莫大的一件幸事。 钱少斌为人正直,以往在船机厂虽然不搞歪门邪道捞钱,甚至还不时自掏腰包帮助困难职工,实际收入也很微薄,但职务与社会地位摆在那里,绝非连固定经营场所都没有的夜宵摊主所能相比的。 这段时间里,钱少斌一家也是饱受社会种种异样的目光。 萧良也是难得叫他妈拽回家吃饭。 接下来两天是双休日(江淮九十年代中前期实行的是大小周制,机关企事业单位是单休、双休轮替进行),“脑健灵”的端午节大战还要持续两天,才暂告一段落。 端午节过后,整个销售团队则要将重点工作转移到茶饮市场的拓展上去,而饮料事业部的工作节奏将更为忙碌,招商工作还要不断的去推进。 三厂第一车间在经过紧张的厂房改造,接下来新引进的机械设备要进行安装调试,全面提升生产线的机械化、自动化运作能力,提升每一条生产线的产能潜力;生产、质检等部门都将正式运转起来,为前期的市场开拓陆续提供产品。 不过,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忙碌,新产品线各个环节的框架已经初步搭设起来,萧良最为忙碌的时光算是熬过去了。 接下来更多的日常精细化管理,则是何雪晴、顾培军、陈祝、徐立桓等人的责任了。 萧良总算是可以喘一口气了。 他这段时间都忙到没有机会去撩拨张斐丽,身心极度疲惫。 葛明兰总觉得房子够住,着急在市里换一栋大房子太奢侈。 在实际使用面积仅十三四平米的小客厅里,除了一张老式沙发、一张玻璃橱跟一套餐桌椅外,年后又买了一台柜式冰箱摆放到角落;再加上一家人生活这么多年,总有无数的零碎杂物,葛明兰收拾得再干净,也是相当狭仄拥挤。 两家人围着小餐桌喝酒吃饭,却是其乐融融。 香港公司的事,两天时间也基本搞定了。 熊志远他个人在香港就有注册公司,萧良只需要跟熊志远签署一份代持协议就可以了。 虽说九五年个人资金出境受到极其严格的限制,但南亭实业已经具体一定规模,还是有资格向外汇管理部门申请一千万港元的外汇兑换额度。 又或者由南亭实业或萧良个人出面担保,委托熊志远在香港拆借一千万港元,完成前期的资金筹措,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熊志远一时脱不开身,合资项目的事情都可以正常启动起来,资产的审计、合资协议的签署乃至合资项目的材料审批,都可以通过传真进行。 虽说新的公司,跟华兴集团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法人代表、出资人都是熊氏家族第三代最重要的子弟一之熊志远,里里外外宣传这是与华兴集团的合资项目,也是没有问题的。 “对了,哥那套房子装修好都吹半年多时间了,空着也是空着,拿给我用。”萧良喝酒时想起一件事,跟他妈说道。 “你用那套房子做什么?那套房子是准备给你哥结婚用的。”葛明兰疑惑的问道。 “我接下来可能要进工学院进修一段时间,那套房子挨着工学院,我住着方便,”萧良说道,“那套房子临时当个人宿舍住可以,哥以后要结婚,肯定要换大一点的房子。妈你现在单位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就可以物色起来,你知道哥现在要再谈个女朋友,女方对住房要求都很高的,跟你们那个年代有个狗窝凑合,肯定不一样。” “咋的,我跟你爸当年只有个狗窝凑合,还不是把你们两只小狗养活大了?”葛明兰瞪眼问道。 萧良觉得跟他妈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对话,还是不要进行下去为好。 钱少斌一家都是笑着看热闹。 “不过老小这话也有道理哦,老大结婚肯定是需要换大一点的房子,”葛明兰跟丈夫萧长华说了一句,又转头问钱采薇,“对了,采薇以后想住哪里?” “….…” 钱采薇却是一愣,没想到前一刻看萧良跟他妈斗嘴的热闹,下一刻就撇到她身上来了,嘴里刚喝一口汽水,差点呛喷出来,捂住嘴没有让汽水喷出来,脸却被呛得通红,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不好意思说道, “葛姨你家选新房子,挨着我啥事了?” 这个年代自由恋爱肯定不是啥新鲜事了,但想要父母不插手子女的婚事,也是极难。 葛明兰知道没有办法对小儿子的事指手画脚了,但大儿子的事由不得她不操心。 钱采薇现在刚跟刘明松分手,还闹得沸沸扬扬,可能还正处于感情的脱敏期,但葛明兰哪里会管这些? 她现在就怕下手晚了,钱采薇又或者大儿子另外谈上对象,后悔都迟了。 普通人家或许还想着钱采薇陷入这样的感情纠纷,是丑闻,要遭人耻笑一阵子,但葛明兰也是老党员了,眼窝子可没有这么浅。 她打小看着钱采薇长大,这姑娘身上优点,可都看在眼里。 相貌可能没有妹妹那么扎眼,也是一等一的;学识、家教都好,关键是性格落落大方、干练体贴,这要娶回家,大儿子就不用操心家里的事。 葛明兰以往就对田文丽有不少意见,娇生惯养、扭扭捏捏,小心眼还多,但奈何大儿子喜欢。 现在萧潇、钱采薇两人都二十六岁了,在这个年代都要算大龄未婚青年了,由不得葛明兰不急。 要不是萧家算极开明的,换其他人家,这个年代都恨不得将还没有谈婚论嫁的儿子、女儿绑到婚床上去。 葛明兰本身就是极干脆利落的性子,就想着先下手为强,跟钱少斌夫妇说道: “我家老大跟采薇从小就是同学,性格都好,我觉得打小他们俩很合适的,又刚好两人现在都没有对象在处——你们要觉得咱家老大人品还算可以,就让他们俩处起来,怎么样?” “妈,你都说啥啊,我现在哪有时间….…”萧潇还想矜持一番,不想桌下被萧良踢了一脚,低头拍了拍被踢的脚,还装模作样的问萧良,“你踢我做什么?” “我啥时候踢你了?”萧良装傻问道,“钱采薇踢你的吧?” 萧潇“嘿嘿”笑了两声,都没好意思去看钱采薇。 钱少斌这两天的心思都在蓄电池厂的事情上,甚至还在为萧良年纪轻轻就创办宿云生物的事震惊不已,压根就没有想过小辈感情的事。 在餐桌上突然听葛明兰撮合大女儿跟萧潇相处的事,钱少斌有些意外,但转念笑着说道:“好是挺好的,就看他们俩自己乐不乐意的。” “哪有你们当着面追问的?他们心里就算愿意,又哪里好意思这时候承认?”钱少斌的妻子说道,“不过,采薇这些天可没有少在我跟前说萧潇的事……” 钱采薇刚刚经历这么惨烈的分手,内心不太愿意这么仓促再谈感情上的事,但双方父母都有这股子热情劲,她也说不出拒绝的事,只是低着头不作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萧家小辈 吃过饭特地让他哥萧潇送钱少斌一家回去,萧良跟他妈说道:“我看田家营那边挨着白芦湖有一些房子不错。哥都一把年纪了,妈你这事得赶紧操办起来,要不然晃眼哥就过三十岁了,愁死人啊。” 以前他妈觉得住现在的房子已经够好,不想换房子,现在见他妈操心他哥的婚事,萧良就趁热打铁,撺掇他妈现在就到田家营寻找合适的老宅院进行改造, “这话叫你说的?”葛明兰嗔怪的瞪了小儿子一声,又有些为难、发愁的说道,“田家营那边房子都是有人家的,哪里说找就能找到的?” 葛明兰知道这辈子没办法将小儿子拴住了,但还是希望大儿子结婚后,最好还能跟她们住在一起。 想要换大一点的房子,单元楼很难有合适的,但要说学沈园,到田家营找宅子进行改造,也不是现找就能找到合适的。 萧良笑着说道:“田家营绝大部分宅院都住有人家,但只要价格合适,咱家想要买了临湖两三栋挨在一起的宅院进行改造,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两三栋宅子做什么?”葛明兰思想一时半会不可能跟得上来,就觉得真要有合适的,一家四口,就算萧潇结婚还跟他们住一起,有一栋占地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完整院子就够了,也足以符合他家的地位跟身份了。 真要像沈园那么大,打扫卫生不得累死人啊? “哥结婚了,要跟你们住一起,但最好也不要挨太近,最好给他们一个独门独院,” 萧良掰着手指头跟他妈算, “爸以后级别上来了,要有书房,要有独立谈工作的会客厅;妈你要是邀人来家里,也得有一个唠家长里短的地方,再加上卧室、卫生间、厨房、餐厅啥的,怎么也得要两三百平米,才算得上宽敞吧?另外,你还得考虑我啊,你这个当妈的,不能没良心就想着大儿子,不为小儿子考虑是不是?再加上花园,方便你跟爸以后退休了,种种草养花怡情养性,我估摸着,一千平方应该够咱家住了。” “……”葛明兰张张嘴,讶异的问道,“这得要多少钱?”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萧良说道,“我先从公司转两百万给你,你先花掉;改造装修的钱另算。” “要这么多钱?”葛明兰震惊问道。 萧良摊摊手,说道:“东洲七百多万人呢,哪里房子好,哪里房子差,轮不到我们去捡便宜。该花的钱还得花。再说咱家也不缺这三瓜两枣了。” “你看看老小现在这口气?”葛明兰推了坐在餐桌旁看文件的丈夫一把,嗔怪道。 “你们娘俩商议,别扯上我。”萧长华高举免战牌说道。 虽说银花苑每平方米最高时售价一千四百多,在这个年代已经够叫人咂舌了,但想要在位于核心城区的田家营拿下底子足够好的老宅,别指望能捡到啥便宜。 特别是那些住着人家的宅院,怎么也得拿出城区同等面积商品房加装修的代价,才有可能置换过来。 云社那边老宅便宜,三五万就能买一栋,因为云社现在还是乡下,隔着宿云山,给人感觉上距离市区很远,是穷乡僻壤。 当然,此时在田家营这个地方三五十万拿一栋宅子,也绝对价有所值就是了。 前世二三十年后,那些底子好的老宅子,在东洲这个勉强都算不上二线的城市里,却动辄拍出上千万的卖价,跟普通商品房绝非一个概念。 “田家营听说有点乱,再一个以后赶上拆迁怎么办?”葛明兰完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拿这么多钱去换房子,关键还没有将改造装修的经费考虑在内,一时间忐忑犹豫起来。 “目前罗书记已经下决心对全市治安问题进行大整顿。现在田家营那边经营小商品的商户,正往综批市场转移,田家营的整治提升工作也已经列入市委市政府的日程了,我觉得等拿下宅子改造装修好,等入住的时候,那边的治安啥的,就不成什么问题了,”萧良说道,“至于拆迁,那等到驴年马月,现在也不用考虑太多!真要拆迁,到时候再换地方呗。” 沈园改造是紧急要用,高晓军那边安排充足的人手,进展就快;田家营那边拿下宅子进行改造装修,高晓军那边没办法再抽多少人,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怎么也要一年半载才有可能入住。 至于治安? 郑大强这些角色要是不懂及时收手,转移到其他灰产、黑产阵地,就等着挨社会主义铁拳吧! “光买房子就要两百万,也太多了……”葛明兰还是犹豫。 “算了,妈你先去看房子,遇到合适的我出面谈吧。”萧良无奈的说道。 他妈在单位也算中层干部,但是这个年代真要他妈在房子这事上花四五百万出去,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哔哔!”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来。 萧长华以前吃过大亏,因此重新获得任用后,对人情往来的送礼也是坚决拒绝;就算遇到死皮赖脸将东西扔下就走的,也会直接将礼品送到纪检部门,由纪检部门出面退还。 几次一下来,他家就非常的清静;要不然这个端午节,他们非得躲出门不可。 关系亲近的朋友登门,都会提前打电话联系。 这么晚突然听到敲门声,葛明兰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老大也忒老实了,真将人送到家门前就回来了?” 萧良见他妈走过去打开门,身子就僵立在那里,探头朝门外看过去,却是萧嘉、萧玲、萧意、萧芳四个堂兄弟姊妹拎着礼品站在门外。 他大伯萧长军上回送礼,叫他爸死活给堵了回去,声称不将礼物拿回去,就直接送到宁海县纪委去。 萧良没想到他大伯萧长军脸皮够厚,贼心不死,这次他没有露面,却将小辈推了出来当挡箭牌。 萧长华内心痛恨当年同母异父的大哥对他落井下石,这辈子都不想往来,却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侄子、侄女落下脸来,站起来招呼他们进屋:“你们怎么过来了,都这个点了?” 葛明兰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有办法将侄子、侄女赶出门去,还拿出一大瓶可乐跟几只塑料杯,给他们倒饮料。 萧良走到窗前,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心想他大伯应该坐在车里,他就站在窗台边,看着他爸跟几个侄子、侄女寒暄,他也是有一茬没一茬的搭两句话。 萧嘉是大伯萧长军的独子,也是他们这一辈人里年纪最大的,目前已经有三十岁了。 萧嘉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叫他大伯运作到军队待了几年,然后转业分配到市工商局。 他大伯作为宁海县委副书记,也是前市长俞书复一系的人,无论是宁海,还是市里,人脉关系深厚。 萧嘉进单位很早就提了干,但他自己却不乐意朝九晚五在机关单位慢慢熬资历,在工商局就干了两三年,就出来开了公司,仗着他老头子的关系,在宁海以及市里除了接一些市政工程外,各种杂七杂八的掮客生意也做。 萧嘉现在混得就颇为风生水起,跟郭晋阳这些人都有一些牵扯,前世也风光过好几年,大约零零年前后,被当时跟了好几年的情人坑了一把狠的,一下子损失上千万,从此一蹶不振。 萧嘉从小就娇生惯养,跟他老子一样势利市侩,还养成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前世跟他家没有什么往来。 大堂姐萧玲是二伯的大女儿,高中毕业通过招工进了国营厂,然后又在萧家的运作下,提干进了市劳动局,前世一直都是市劳动局的普通干部。 萧意是他二伯家的小儿子,年纪比他哥要大两岁,也是读书不成就送去部队锻炼,但他三年前转业没有进机关单位,而是直接跟着萧嘉做生意。 目前以萧嘉为主、萧意为辅,两人经营的嘉成工程贸易有限公司,主营建筑劳务分包、建筑工程施工、土方施工、建筑材料销售等业务。 他二伯只是西港区的普通中层干部,诸多都依附于他大伯,即便没有对他家直接做出落石下井的行为来,前世也跟他家断了联系,甚至萧意结婚时,都没有通知他家。 也许是从小都被萧嘉霸道的性格压制,大堂姐萧玲以及萧意的性格则要温和得多。 大堂姐萧玲前世也一直想方设法弥合长辈间的裂痕,虽然事业上没有什么成就,在小一辈堂兄弟姐妹里却最有威信,基本上谁家要是遇到什么事,她都会竭力去帮忙。 萧意前世九七、九八年左右就出来自己单干,也没有再碰市政工程、土方施工等方面的业务,而是专心做建筑材料的销售业务,一直很稳妥的经营下来。 萧意早年不怎么关心长辈间的恩怨,但经营自己的公司之后,在萧玲的影响下,还是很积极维护小一辈之间的关系;前世萧良创业遇到困难,萧意知道了也有主动帮忙,后来跟他及他哥的关系都还不错。 萧芳是他三姑的女儿,跟他哥同龄,师范学校毕业,目前在第一附属小学当教师。 萧芳为人比较市侩,但因为前世他三姑后来跟他家的关系走得亲近,堂兄弟姐妹间的关系还是过得去。 萧家小辈还有三个兄弟姊妹没有露面,前世关系一般。 牵涉到亲情血缘,很难简单拿一句恩怨分明就能说得清楚的。 今天登门的四个堂兄弟姐妹,要算大堂哥萧嘉最能说会道,但很显然是被他老子逼着上门的,带着情绪,也瞧不起他爸的秉性,以为不需要攀附他家,也有能力在东洲混得风生水起,坐下来就没有怎么吭声。 却是萧玲、萧意努力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聊了十几分钟才告辞离去。 葛明兰看着墙脚跟的礼物,头痛的问萧长华:“这怎么办?” 萧长华检查几兜礼品都没有夹带,说道:“明天我送妈那边去。” 侄子侄女端午节上门送的礼物,要是还让纪检部门出面退还,就要闹笑话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到老太太那里,告诉萧长军这礼他收了,但不会享用,以后不用再费心思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月夜戏水 等四个堂兄弟姊妹走后,他哥萧潇才回来,见他妈一脸八卦的凑过去,萧良就拿了车钥匙出门。 他现在已经习惯住云社了,十一二公里的车程,也没有必要再跟他哥挤一间卧室。 为了加快工厂建设进度,都快十一点了,宿云公路以下的各处工地都叫一盏盏像探照灯似的汽灯照得通明如昼,各家施工队也是交替作业,浇混凝土的、扎钢筋笼子的,都还在忙碌不休,一车车建筑材料连夜运进工地、清点,确保工程更快更高效的推进。 萧良将车停在文化站大楼前,刚好张斐丽才结束一天的工作下楼来,从大楼西侧新修的沿河便道往住处走去,萧良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走过沈园,张斐丽停下来,转过身来瞅着鬼头鬼脑的萧良,娇声说道:“你再跟着,我就要喊流氓了啊!” “刚好有件工作想起来要交代你去做,”萧良腆着脸说道,“你去我那里坐一会儿。” “呸,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么晚不给你当牛做马。”张斐丽啐了一声,抱着文件夹就小步溜起来。 “真是工作上的事,”萧良在后面跟着跑,说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怕去我那里羊入虎口,我去你那里谈工作上的事,总放心了吧?” 走到住处,见萧良还真跟过来了,张斐丽堵在院门口,可怜兮兮的问道:“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 “就谈工作上的事,你想哪里去了?”萧良义正词严的说道。 “要不还是去你那里说吧。”张斐丽妥协道。 她现在单身,没有脸皮去买避孕工具,又不好意思暗示萧良去买,生怕会怀孕,只能想尽办法躲着萧良。 张斐丽算着日子,那个事过两天就要来了,应该是安全期。 “斐丽,你回来了?”何红一家三口住前院,听到院门“吱呀”的响动声,还没有睡踏实的何红,在屋里问道。 “嗯,是我。”张斐丽回道,见萧良钻进院子,拿他没辙,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后院进了房间。 萧良刚将张斐丽亲吻得迷糊,顾不上护住自己的衣裳,就听到何红走进后院问:“刚才忘了把热水给你提过来了——这里有两壶热水够不够你用?” 张斐丽装修临河的这座院子比较简单,没有完善的洗漱淋浴设施,夏天洗澡还是要像寻常人家那般先烧热水,然后拿澡盆在房间里擦洗身体。 何红现在帮不上张斐丽太多的忙,但会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张斐丽。 见张斐丽工作这么晚,这时候何红就起床将要用的热水送过来。 张斐丽哪敢叫何红知道萧良在她房间里? 连忙将萧良推到床上,将蚊帐放下来,先将靠墙角竖放的浴盆放下来,才打开房门,将要用的热水壶、凉水桶提进来,将何红堵在房间门外,说道:“何红姐,你去睡觉吧,我洗好自己倒洗澡水就行了……” 何红睡了一觉,这时候没有睡意。 再说将空浴盆放下来轻松,但等洗过澡后,浴盆都是水,想要端到院子里倒掉,却是一件费力的事。 何红就坐在外面的客厅里,有一茬没一茬的跟张斐丽唠着家常。 张斐丽又不能赶走何红,见萧良贼眉鼠眼的脑袋从蚊帐里探头看出来,只能蹲在澡盆边拿手泼着水,假装在洗澡。 萧良爬下床,帮张斐丽脱衣服,小声说道:“装也装得像一点呀。” 张斐丽拿手捏住萧良的嘴巴,不叫他吭声,半推半就,看着衣裳被萧良一层层剥下来,只能忍住羞意,蹲坐到浴盆里,努力拿手遮挡身体,不叫萧良肆无忌惮的欣赏。 房间里没有用遮光性很好的窗帘,夜里在房间里洗澡不开灯也是正常,却是今夜月色很好,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张斐丽在月下的肌肤就像羊脂玉一般雪白,泛着柔和的光泽。 张斐丽抱着胸坐在澡盆里,然而纤盈的腰肢、半露水面上的丰腴胯部,分外诱人。 张斐丽的骨架子纤细,跟何红一样都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却没有一丝赘肉,坐在浴盆里将纤盈、丰腴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而纤细的肩,修长的颈项,线条是那么的柔美诱人。 张斐丽俏脸已羞得通红,不敢与萧良对视,轻轻颤抖的眼睫毛,秀直的鼻梁,以及粉润殷红的檀唇,叫萧良情不自禁凑过脸去亲吻。 见萧良吻着自己,手脚还窸窸窣窣脱自己的衣服想一起坐进来,吓得忙咬住萧良的耳朵,细声威胁说道:“就这样,你不许进来,也不许有声音——不然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强忍住萧良百般挑弄,张斐丽匆匆洗过澡,然后换上家居衣裳,再将萧良赶到蚊帐里躲好才打开房门,让何红进来一起将浴盆端出去将水洗掉。 两人在蚊帐里缠绵许久,张斐丽要忍住不出声,都差点将檀唇咬破。 张斐丽十二点时,刚要将精疲力尽像死蛇一样的萧良赶走,何雪晴这时候结束一天的工作返回,何红那边又帮何雪晴打洗澡水,一顿忙碌。 张斐丽不知不觉间熟睡过去,但她也没能睡多久,就被萧良毛手毛脚的抚摸弄醒。 萧良食髓知味,一晚上就跟永动机似的,张斐丽本就不堪鞭挞,还提心吊胆怕弄出什么响动,甚是辛苦。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萧良才真正精疲力尽熟睡过去,张斐丽却比连续加一个月的班还要疲累,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她恨恨张嘴想在这鬼东西身上狠狠的咬两口“泄愤”,却又舍不得,内心满是甜蜜的抱住萧良宽厚的胸膛。 张斐丽却不敢再睡,怕熟睡过去被谁堵个正着,强忍住疲惫起身洗漱,一直捱到何红一家三口以及何雪晴起床出门,将萧良闹醒赶走,才重新上床,定好闹钟补觉。 萧良回到十九号院也是一觉睡到十点,起床看到张斐丽已经在院子里,俏脸神采飞扬,也没有昨夜辛苦的疲惫,却是威胁他今天不许出现在公司里,不想两人都这么晚去公司露面惹人猜疑。 萧良便开车找许建强。 “怎么,你还真想进工学院进修啊?”见萧良请他约周轩、邵芝华夫妇出来吃饭,许建强都想将萧良的脑子敲开来,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建强之前却是听孙菲菲说过,萧良曾开玩笑的说是要到邵芝华门下进修,但他之前当这是萧良骗小女孩子的鬼话。 哪里曾想萧良竟然真一本正经的要找周轩、邵芝华夫妇出来,谈到工学院读在职研究生的事。 “你别看我现在办公司有声有色,但我真正的天赋还是在学术上,” 萧良大言不惭的说道, “我本科读的是应用化学,我觉得在这条路上应该可以走得更远。要不然船机厂那么多配套小厂,我怎么可能就看上蓄电池厂呢,还不是因为跟我本科专业对口吗?不过,我本科学的终究是皮毛,要做出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企业来,我不仅需要进一步深造,还需要组建最优秀的技术团队。可惜我现在还无法长时间离开东洲,目前手边能利用的学术资源,只有工学院化工系。” 如果接手蓄电池厂仅仅是进行普通的技术改造升级,仅仅是想着从如今数以千计中小型铅酸电池厂激烈厮杀的市场中杀出重围,发展出一家中大型的优秀蓄电池企业,说实话萧良实在是懒得投入多少精力。 给钱少斌足够的资源支持,明确接下来重点发展跟攻克的技术及产品路线,萧良相信蓄电池厂想成为东洲的一家明星企业,难度不会太大。 萧良前世无论是本科、硕士研究生学习阶段,还是之后的工作、创业,都有涉及电化学及电极材料等方面的内容。 重生回到九四年,为了能更快的站稳脚,赢得与肖裕军、袁桐、周健齐、范春江乃至乐宥这些人对抗的资本,他选择最为取巧的保健品领域,掘取第一桶金。 在保健品业基础之上,大规模往饮料行业转进,也是理所当然的顺势之为,但在萧良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将前世所积累的专业性素养丢掉。 铅酸蓄电池发明于一百三四十年前,目前仅仅是能源电化学领域极古老也极小范围的一个分支,也面临极其激烈而残酷的行业竞争,但不意味着在技术上就没有进一步突破的空间了。 而以铅酸电池为起点,整个能源电化学领域的发展前景更为广阔。 可惜的是,想要在能源电化学领域,成就一家超级企业,却要比做出一家霸主级的饮料企业艰难得多。 国内软包装饮料的消费潜力已经相当大了,而随着经济的发展,未来二三十年间,软包装饮料更会进一步发展成上万亿规模的超级市场。 南亭湖饮料(南亭实业),在饮料行业有足够的市场空间可以挖掘,说实话在技术领域真没有什么空间可以挖掘。 就目前刚成立的产品研发团队,就已经能胜任后续新品开发的任务了。 即便何雪晴、徐立桓他们在营销管理层面的能力还略有所不足,除了他们自身会在萧良的监督下不断成长外,接下来二三十年内,国内也绝不缺营销领域有才华的精英管理人才。 萧良可以源源不断的引进新人,不断加强团队的整体管理水平,确保南亭湖饮料始终处于这个行业的第一线。 然而在能源电化学领域有所发展,主要还是靠技术上的硬实力过关斩将。 国内目前在这个领域,技术基础却太薄弱了。 想要攻克一道道技术难关,也绝非说将邵芝华等个别学术天才招揽到麾下,给予足够的资源支持就能轻易促成的。 邵芝华前世学术成果斐然,为东洲工学院开创唯一的顶尖学科而为人津津乐道,然而邵芝华的学术研究,在能源电化学领域依旧是极其狭窄而有限的一部分。 也绝非萧良他凭着前世一些经验性的认识,隔靴搔痒的给予一些方向性的建议,依赖邵芝华等个别学术天才,就能披荆斩棘、攻城略地的。 萧良对学术研究的复杂性与系统性,认识当然不可能这么肤浅。 其他不说,单一支水平足够强、覆盖面足够宽却又不偏离方向的技术团队,就需要萧良深度参与进去,根据企业发展的进度,一步步进行组建、培养。 目前萧良能直接利用的学术资源,只有东洲工学院化工系,他之前跟隋婧说的那些话,并非开玩笑。 第二百七十章 奔袭工学院 当然了,除了想要利用好东洲工学院的学术资源,为蓄电池厂的发展提供技术支援,初步组建一支真正的技术团队外,萧良选择此时到工学院进修,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东洲目前唯一的上网接口,就是东洲工学院今年三月份才正式建成的校园网。 工学院校园网以办公楼局域网和电话拨号网络组成,并接入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及互联网,出口链路仅为可怜之极的9.6K,但毕竟有基础了。 人的记忆总是有限的,特别是大量技术、学术上的细节,萧良也需要查阅海量的资料才能够确认。 如果说现在不借用工学院校园网等特定的资源,萧良在东洲大概要等到九七、九八年才能在家拨号触网。 萧良迫切希望上网,却非想着去观摩各种爱情动作片。 目前全球互联网也才刚刚发展起来,这些都是稀缺资源,也不足以满足萧良的审美观。 萧良更迫切的是想要接触、学习更多新的知识与信息。 是的,哪怕是九五年,哪怕是能源电化学领域或者食品饮料领域,太多的知识都是萧良未曾接触过的盲点。 互联网发展早期,在学术知识共享这一块,却还是慷慨的。 有些想法现在聊还太早,但为蓄电池厂后续的发展,利用工学院的学术资源组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技术开发团队,以及萧良他自身希望现在就能通过工学院的校园网,接触更多的学术资源,却还是要跟许建强说清楚的。 这也是他此时选择到工学院进修,而非简单高薪将邵芝华聘请出来的关键原因。 就算如此,许建强也足够震惊了,拍了拍额头,说道:“靠,难怪你死活不肯入股泛华,也对卫雄的股权看不上去,想着在蓄电池行业憋大招啊?”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萧良笑道,“现在全国数以千计、上万家的中小型蓄电池企业在低端市场厮杀,生存状况堪忧,我就想看看我进入这个领域,能做到怎样的高度。” “要怎么跟周轩、邵芝华说?”许建强问道。 船机厂的蓄电池厂合资项目牵涉极广,罗智林在这件事上用意也深,最核心的机密肯定不能随便透露出去。 不过,萧良要做的事情,邵芝华、周轩也是比较关键的人,更何况还是他的大学同窗,事情能跟他们说到哪一步,许建强得提前跟萧良统一好口径。 “暂时就先说蓄电池合资项目以及技术改造合作、我进工学院进修的事,”萧良说道,“其他的事,我看情况再说。” “行,” 许建强拿起座机给周轩打了传呼,但等了片晌不见周轩回他的电话,站起来说道: “我现在正好也没有特别的安排,就陪你直接去找周轩、邵芝华吧!今天周末,邵芝华应该窝在实验室里面,周轩应该也在学校。这个点赶过去,还能在他们学校食堂蹭到饭呢。我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资格掺和这摊事,我却也期待你能做到哪一步呢!” 萧良哈哈一笑,与许建强下楼驱车赶往工学院。 …………… ………… 这年头土豪老板开车进校园泡学生妹的现象还不普遍,萧良开他那辆桑塔纳,跟在许建强的帕萨特后面,行驶到工学院大门前,都没有等他们探出头打招呼,门卫已经小跑步将大门拉开来放行。 相比后世各地陆续高标准新建、占地一家比一家开阔的高教园区,此时位于青年路上的工学院还是七八十年以来陆续扩建的老校园,建筑陈旧、密集;还有一些民国初年建造的礼堂式建筑坐落其间。 校园树荫浓密,年轻充满青春朝气的学子成群结队出没,看到这一幕,萧良不禁怀念起本科及读研究生时的校园生涯。 化工系的行政、实验都在同一栋仅四层高、水泥粉刷的灰白色旧楼里,被浓密的树荫遮住。 要不是许建强之前来这里找过周轩、邵芝华,还真不容易发现插在路边不甚分明的漆铁标牌。 两人直接将车停在路边,经过一座十二三米的水泥廊道,往化工楼走去。 两株手臂粗细的紫藤萝,从侧面缠绕而上,枝叶铺满整座水泥长廊,一串串紫色的花蕊像小灯笼似的吊挂下来。 位于水泥长廊尽头化工楼,红砖墙爬满青翠的爬山虎。 他们走到化工楼前,周轩的电话才回过来。 许建强拿出手提电话看了一眼,跟萧良笑道:“周轩办公室的电话。得,我们直接找上门去就行,不担心跑空蹭不到饭了。” 化工系的行政办公室都在一楼。 周末,又赶上中午,空荡荡的楼道里没有人走动。 周轩位于过道最里角的办公室,就见周轩一人站在电话机旁,正“嘟嘟嘟”的拿着话筒等回应。 见许建强与萧良推门走进来,周轩吓了一跳,开玩笑问道:“我犯多大的罪,就晚回你半个小时的电话,你就直接杀上门了来?” 周轩将话筒放下来,跟萧良握了握手,跟许建强则是很随意的拍了拍肩膀。 “今天正好闲来无事,想着你没有回电话,也应该在学校,就直接杀上门来了,”许建强问道,“老邵她人呢,还在实验室里?” “嗯,在楼上实验室呢,”周轩说道,“有两学生一早上为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吵闹起来,刚处理好准备去食堂吃饭,才看到你打传呼过来。” “那正好,我们也没有吃饭,可以蹭你们学校食堂。”许建强说道。 “你们两大土豪,能吃得惯我们的食堂?”周轩笑着问道。 “我中午在公司也就吃盒饭——你以为我们整天大鱼大肉、花天酒地啊?那神仙也扛不住啊。”许建强说道。 邵芝华的实验室在三楼,萧良他们走上去,她正戴着护目镜坐在简陋的实验台前,专注盯着通风橱里正起化学反应的溶剂瓶。 看到许建强、萧良与丈夫周轩走进来,邵芝华意外而高兴的挥手打招呼道:“什么东风把你们两个大老板吹过来了?你们等我一会儿,实验一会儿就结束!” 这是邵芝华专用的实验室,跟普通学生做实验的实验不同,但也非常简陋。 贴着白色瓷砖的实验台,到处都是被酸碱腐蚀过的痕迹。 仅有一些测酸碱度、离子浓度、溶解氧以及电导率的仪器设备,保养不错,但铭牌、螺母一些细处还是有明显的锈迹,也不知道使用多少年了。 通风橱里的风扇“呼呼”作响,将化学反应产生的有害气体抽离出去,但听声音也能判断通风设备内部腐蚀得厉害,说不定哪天就直接宕机了。 见邵芝华摘下护目镜,许建强简单介绍他们的来意: “有家香港公司找船机厂的蓄电池厂进行合作。香港的这位投资人跟我、跟萧良都熟,他们不仅拉萧良当技术顾问,以后还有可能叫萧良参股。不过,萧良那几把刷子怎么够资格当什么技术顾问啊,就拉我过来找你们当援军啊!” “是嘛?”邵芝华没有什么城府,高兴的说道,“现在学校要求我们到外面联系企业找横向项目,我跟周轩还正为这事发愁呢。我们这是遇到瞌睡,你们就送枕头来了……” 当下政府直接给高校的纵向科研课题、经费都非常有限。 东洲工学院虽然有着悠久的办学历史,但在省内也只能算三流的院校,能拿到手的政府科研课题跟经费就更可怜了。 虽然国家这些年也开始重视企业与高校、科研机构搞横向的产学研合作,但地方的经济产业发展水平就摆在那里,绝大部分国营厂效益滑坡得厉害,应景式的推出一些技术攻关课题,对高校来说也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在这类横向课题上,青年教师根本就抢不过老资格的教授、研究员。 而那些兼着高级行政职务的学阀型人物,更是恨不得将所有的资源都扒拉到个人碗里。 邵芝华虽然有很强的学术研究背景,但她回国是觉得这辈子就跟周轩过了,参与工作招聘进的工学院。 这待遇就差远了,生生熬了两年才评上讲师。 要是工学院邀请入职,她怎么也得副研究员、副教授起步。 邵芝华目前除了丈夫周轩外,跟学校资历老、在地方上人脉关系深厚的教授,没有师徒传承关系,不属于“学阀”之列的角色,甚至还因为以往在国外的留学、研究成绩,明里暗里受到一些人的打压。 现在叫她单枪匹马出去找电化学领域的企业搞技术合作项目,难度还真不是一般大。 然而学校又开始对她有课题的要求了。 周轩在工学院负责学生工作,资历也浅,在这些事情上也爱莫能助,他们还打算最近找个机会,拉许建强吃顿饭,看许建强能不能提供一些资源呢。 没想到许建强、萧良这时候主动找上门来。 等邵芝华实验结束,四人就往教工食堂走去。 教工食堂要比学生食堂规模要小得多,但菜品丰富、价格优惠不说,主要还是现点现炒,口味不比外面餐馆稍差。 这时候正值中午,食堂里用餐的教职工很多,也有些生活开销比较大的年轻学生在里面用餐——特别是临近毕业的毕业生也都喜欢到教工食堂聚餐,能买到酒,点几样小炒,要比外面的餐馆实惠、干净。 萧良跟着周轩、邵芝华、许建强他们刚走进食堂大门,就看到钱采芸穿着一身浅黄色的长裙,跟几个同学坐在临近入口的餐桌旁用餐。 钱采芸看到萧良突然出现在她们学校的教工食堂里,一时诧然,小嘴正啃着一只鸡腿都忘了取下来,就见一滴浓稠的汤汁滴落到光洁的下巴上,才猛然惊醒过来,忙不迭拿手抹擦下巴,有些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打招呼: “萧良、许总,你们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萧良指了指钱采芸的下巴,示意还有汤汁没有擦干净。 钱采芸俏脸羞得通红,拿餐巾纸将下巴仔细擦了一遍。 邵芝华从年轻时起就醉心于学术,结婚后也没有急着要小孩,生活上还是周轩要照顾她更多一些——周轩让萧良、许建强跟妻子邵芝华先坐下来,他走过去点餐。 待周轩点过餐,先拿了几瓶冰镇啤酒过来,萧良跟他及邵芝华介绍钱采芸:“今天也挺巧的——钱采芸跟我家是世交,再有一个月就要从工学院毕业了。蓄电池厂合资项目负责人是船机厂的总师办副主任钱少斌,是钱采芸的父亲。要是邵老师决定跟我们合作,以后少不了要经常一起打交道。” 周轩、邵芝华好奇的打量那个漂亮女孩子一眼,见她比较害羞,不好意思凑到这边来,这时候还跟同学坐一起,就笑着打招呼,隔着几米远聊一些毕业上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 孙菲菲此时也跟宿舍同学坐在另一侧的角落里用餐。 发生万紫千红夜总会那一晚的冲突过后,他哥都从泛华撤资,可以说是公开与许建强决裂,她也不得不从许建强在银花苑房子里搬了出去。 此时乍然看到许建强、萧良,她下意识就觉得难堪、尴尬,一时间畏惧跟许建强碰面打招呼,就跟宿舍同学换个位置,将身体背过去,避免被许建强、萧良他们看到。 不过,她又忍不住看那边的动静,猜测那个脸蛋漂亮、皮肤白得耀眼的女孩子,跟萧良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张漂亮小脸乍见萧良时,眉眼间的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小心翼翼隔着距离,跟萧良他们小声说话的羞怯模样,孙菲菲都不禁要冷哼出来。 孙菲菲想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问许建强:“许大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空跑到我们学校找邵老师、周老师蹭饭吃啊?” 孙菲菲从小将许建强、徐亚云当兄姐看待。 五月初发生那样的事,她心里很不好受,但思来想去,也跟隋婧打了好几通越洋电话诉苦,才想通她并没有必要不理会许建强、徐亚云。 毕竟她哥跟许建强生意上的事她管不着,也无需管;她又不是她哥的附庸。 见孙菲菲走过来,眼睛只瞅着许建强打招呼,把他当成空气,萧良心里一笑,心知这娘们多半认定是他乍富轻狂、嚣张跋扈,才导致万紫千红的冲突,是他哥跟许建强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她在隋婧那里有没有搬弄是非。 “嗬。早知道你也在食堂里,刚才就蹭你的饭了,” 许建强对孙仰军甚至都心存内疚,更不可能对孙菲菲有什么成见,往旁边挪出一个位置,笑着说道, “要不你过去给我们再添两个菜?” “菜够了,你也过来吃吧。”周轩招呼孙菲菲道。 邵芝华还没有资格带研究生,但之前就因为许建强的关系,给孙菲菲做了差不多三年的家教。 孙菲菲报考东洲工学院的研究生,一个关键原因就是邵芝华在工学院任教的缘故。 要不然孙菲菲因为身体原因,就算没有办法就读秣陵大学等名校,秣陵也有好几所大学可以随便选择。 真要进秣陵大学读研,孙家也是很方便操作的,只是孙菲菲个性要强而已。 因此,哪怕孙菲菲从许建强在银花苑的房子里搬出来,但邵芝华、周轩对孙菲菲的照顾、关心却没有落下。 孙菲菲也是听话的将未用完的餐盘端过来拼桌。 周轩、邵芝华都不知道孙仰军联合沈君鹏已经从泛华撤资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这背后更深层次的利益纠缠与矛盾冲突。 他们还以为孙菲菲不算外人,用餐时就迫不及待想进一步了解蓄电池合资项目的详细情况,关心他们能在技术方面进行怎样的合作。 说实话,萧良目前对船机厂蓄电池厂的情况所知甚少,对邵芝华所关注的那些细节性问题,他还需要专门去了解,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来。 孙菲菲原本就觉得宿云生物的成功是侥幸,此时见他大言不惭,自恃大学本科读过相关专业,就敢声称要给蓄电池合资项目当技术顾问,然而对邵芝华关注的技术问题却含糊其辞,忍不住讽刺他道: “你连蓄电池厂用的铅膏配方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清楚,怎么给人家当技术顾问啊?你这个技术顾问当得也是太水了吧?你本科学的东西都还给学校了啊!” 萧良忍住没有给这娘们一个白眼,淡淡说道:“可不是嘛?我早就想着进工学院读在职研究生,这次正好拜托邵老师帮忙推荐一个老师。” 孙菲菲诧异的看了萧良一眼,她还记得萧良曾经提过要到工学院读研这回事,但她这时候犹是不信: 她现在还是不知道宿云生物有多成功,更不知道萧良已经正式成立南亭实业,要将保健品与茶饮料作为两大主营业务进行发展,但“脑健灵”铺天盖地的广告就摆在眼前。 万紫千红发生那样的冲突,鸿臣的少东家都只能忍气吞声,以及她哥这段时间都在东洲,无意间都会提及宿云生物的一些情况。 孙菲菲还是能隐约知道宿云生物以及萧家,在东洲已成气候了。 萧良工作有多忙碌,孙菲菲不是很清楚,但在她看来,萧良就是那种跳脱的性格,在商业上又有获得远超同龄人的成功,怎么可能有闲功夫来工学院进修? 就算萧良想要给自己的脸皮子上贴金,到秣陵大学拿个研究生文凭,还不是易如反掌? 孙菲菲脸上流露出嗤然不屑的神色,附近却有人当真了。 相隔他们有两张餐桌,有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一直都有关注这边的谈话,这时候从前面探过头来,插嘴问道: “小邵、小周,你们的朋友要来我们学校读研究生啊,准备读什么专业啊?” 教工食堂用餐的,主要还是各院系的教职工。 周末懒得动火,吃教工食堂也是教职工一项很好的福利,学校也会有给予各种补贴,确保他们在教工食堂用餐,比普通学生更实惠。 邵芝华、周轩刚才走进食堂就跟不少的熟识老师打招呼,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难得头发浓密,还光滑镫亮;地位看着就不凡,频频有进出的教师、学生跟他打招呼;还有三名青年教师端着餐盘刻意围着他而坐。 萧良刚才就注意到这人在关注这边,还以为孙菲菲、钱采芸两个女孩子年轻貌美靓丽,惹得中年LSP多看两眼实属正常,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听着这边的谈话。 周轩、邵芝华转过头,看那人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忙站起来给许建强、萧良介绍:“我们化工系副主任蔡春教授。” “蔡教授好!”孙菲菲也很老实的站起来打招呼。 “我认识你,孙菲菲,老孙带的研究生,”蔡春慈眉善目的叮嘱孙菲菲说道,“听说你身体不是很好,学习不用太辛苦了,做实验也要注意好防护——老孙比较忙碌,你要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难题,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我不在系办,就是412实验室。” “萧良、许建强!都是邵老师、周老师的朋友。”萧良与许建强都不是喜欢在陌生人面前张扬身份的人,站起来客气的跟蔡春握了握手。 还以为蔡春寒暄两句就会离开,却不想蔡春直接坐了下来,主动介入他们的话题: “你们说的船机厂蓄电池厂合资项目是怎么回事?我这几年研究领域比较狭窄,但在铅酸电池上还是有些话语权的。我也很乐意一起促进地方企业技术进步发展的。” 周轩有些犹豫,邵芝华却毫无心机的将刚刚从萧良、许建强这边了解的一些情况,说给蔡春知道,还跟萧良郑重其事的介绍道: “我们蔡院长一直都有在从事多功能复合电极材料领域的研究,你要是想读铅酸电池相关的专业,可以报考蔡春教授的研究生。” 邵芝华心直口快,周轩想捂她的嘴都来不及。 周轩偷偷扯了好几下邵芝华的衣袖,邵芝华还以为袖子上沾米粒什么的,拐过胳膊看了半天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萧良笑着跟蔡春敷衍:“要是有资格报考蔡院长的研究生那就太好了,就怕蔡院长嫌弃我水平低。” “小邵老师、小周老师的朋友,水平怎么可能会低?” 蔡春哈哈笑道,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萧良,说道, “你要是下决心报考我们化工系的在职研究生,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当然要是有船机厂的推荐,就更方便了。报考在职研究生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蔡春以为萧良是船机厂哪个厂领导的嫡系子弟,又或者是哪个领导塞到船机厂培养的子侄,才有机会参与这样的项目,还能借机会进工学院提高一下学历,将履历做扎实,方便以后提拔升迁。 这是相当“务实”的路线。 看着蔡春志得意满的离开,周轩有些郁闷,却没法在萧良、许建强面前说妻子什么。 却是许建强不见外,往前倾着身子,笑语邵芝华:“你还真是实诚啊,你可知道萧良这个研究生值多少钱,这么轻易就介绍给蔡春啊?” “怎么,萧良报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还值钱了?”邵芝华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周轩头痛的低声说道:“宿云生物今年给徐玉山教授的课题经费就有三十万,你说小萧总这个研究生值不值钱?你幸亏刚才没有直接介绍小萧总的身份,要不然蔡春今天就得抱住小萧总的大腿不放手。” 跟邵芝华醉心学术不同,周轩从秣陵大学本科毕业就分配到工学院从事学生工作,由不得他不关心这些曲奥微妙之事。 他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机会再跟萧良接触,但宿云生物跟食品与营养工程徐玉山教授的课题合作,还是清楚的。 徐玉山之前历时两年研究出来的保健品成果出售给宿云物生,作价五万元,这已经是公道价了,可想而知一年三十万的科研经费有多诱人了。 萧良投到谁的门下读研究生,周轩不是太关心,就算是投到蔡春门下,他们也可能借萧良、许建强,跟蔡春拉近关系。 他就怕蔡春这个人太贪心,出手将跟蓄电池厂的技术合作项目都抢过去。 孙菲菲却是诧异的盯着萧良,听他们聊天的语气,似乎萧良真要到工学院进修——这是开哪门子玩笑? 食堂里人多嘴杂,再说有孙菲菲在场,很多事不方便聊太深,许建强就催着周轩跟他们一起将六瓶啤酒喝完,将西葫芦炒蹄髈等六样小炒风卷残云收拾干净,就跟孙菲菲告别离开。 钱采芸提前跟同学离开了,离开之前也只好意思远远的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周轩左右为难 回到周轩的办公室,周末中午也没有其他老师在,许建强拉了一把椅子随意坐下来,问周轩、邵芝华:“蔡春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挺好的啊。”邵芝华没有心机的说道,她也确实感受不到蔡春有什么不好。 周轩倒茶过来,他有些话藏在肚子里,却不方便说。 蔡春将萧良收为研究生,甚至将蓄电池厂的技术改造项目抢过去,他们是很亏,但多少也会有口汤喝;说不定邵芝华还能加入蔡春的课题组。 谁叫邵芝华眼下还没有资格招收研究生呢? 不过,要是叫蔡春知道因为他们在背后说了什么话,导致萧良报考别人的研究生,蔡春看似仅仅是化工系副主任,还是有能力叫他们夫妇俩在工学院再难痛快。 周轩发愁的捏了捏邵芝华的脸颊,也只能勉强笑着说道:“蔡春教授的学术水平,在工学院绝对是够一流的;人也善交际,比较好相处。” 萧良却不急着说什么,耐着性子坐在办公室里,从周轩、邵芝华那里详细了解化工系诸多教授、研究员的研究领域等情况,还让邵芝华帮忙把化工系这两年发表的一些论文复印出来。 这一通忙碌都快下午三点钟。 刚要从周轩的办公室告辞离开,萧良兜里的寻呼机“嘀嘀嘀”鸣叫起来,掏出来见是陌生号码,拿周轩办公室里的座机回了过去。 却是钱少斌在电话那头说道: “萧良吗?我,钱少斌。你跟工学院化工系的蔡春主任认识吗?嗯,他刚刚通过我们船机厂的一个副厂长,于春光,联系到我这里。他想要了解蓄电池厂合资项目以及后续技术改造的事。你人就在工学院啊?合资项目一撇都还没有画出去呢,你就已经在联系技术改造的事情啦?这个蔡春怎么说,你打算让他接手技改合作的项目吗?” 萧良朝许建强、周轩摊手苦笑,没想到蔡春的活动能力这么强,也没想到蔡春这么贪婪,邵芝华没有什么防备将关键信息说给他听,他也不说矜持一番,现在就已经将手伸到钱少斌那里,想将八字都没有一撇的技改基目直接捞过去。 “这事我还没有决定,你先跟蔡春打太极拳吧。”萧良在电话里跟钱少斌交代了一声,就将电话给挂了,也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本来只想着借进修的名义,借工学院的学术资源将技术团队组建起来,不想牵涉到工学院内部的资源争夺或者更复杂的权势斗争中去。 跟谁读研甚至他都没有特别的讲究,毕竟邵芝华才是他最看重的人,而邵芝华暂时没有资格招研究生,他需要找一个教授或研究员挂个导师的名义。 蔡春搞成这样子,他不把蔡春毙了都不行,不然都不知道这个蔡春会上杆子到什么程度呢。 他只想安静的做个美男子,就这么难吗? 萧良想了想,问周轩、邵芝华:“孙菲菲的导师是谁?当初是你们推荐孙菲菲报考这个专业的吗?” 工学院的学术氛围,肯定跟国内顶尖高校存在很大差距的,但不谙人情事故的邵芝华,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做出斐然的学术成就,周轩的庇护跟照料,很显然仅仅其中很小的一方面。 工学院化工系又或者工学院高层,应该有格局比较大的重要人物,是邵芝华学术生涯的呵护人。 很显然这个人不大可能是蔡春。 “你说孙楚辞教授啊,他也是我们系的副主任。孙主任的水平肯定也是可以的,但他从事电化学基础理论方面的研究,跟铅酸电池应用层面联系不大,” 邵芝华毫无心机的说道, “菲菲主要是她自己对学术研究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我们就推荐她报考了孙教授的研究生。跟我们关系也是不错的——你要想报考他的研究生,让周轩帮你联系啊。” 见周轩都要把眉头皱成山了,萧良忍不住笑了起来,问周轩:“我要是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你们是不是就彻底把蔡春给得罪死了?” 周轩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外面,没有其他教师经过,压低声音苦笑道:“我们系主任年底就要退休了,孙跟蔡明里暗里卯着劲呢。” 孙楚辞手里有课题项目在做,也更关注基础理论方面的研究,对企业技术层面的课题,有则加勉,无则坦然。 因此,他们真将萧良推荐去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孙楚辞未必会多念他们的好,却会真正把蔡春往死里得罪了。 而且年底谁会坐上系主任的宝座,系里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孙楚辞。 想想蔡春当上系主任,他跟邵芝华不从工学院滚蛋,还能有一天快活日子过? 萧良也有些头痛。 工学院虽然现在还没有跟医学院、师范学院合并升格为东洲大学,但作为公办本科院校,却是正儿八经的正厅级省属编制机构,人事任命权及业务指导权分属于省委组织部及省教育厅。 东洲市虽然以参与共建的名义,拨付大部分办学经费,每年也会提供不少横向课题项目,但对工学院内部事务却没有直接的干涉权力。 也就是说,蔡春跟孙楚辞争化工系主任的位子,罗智林没有办法干涉。 而一旦蔡春坐上系主任的位子,真要对他们怀恨在心,时时处处使绊子,罗智林同样无法进行直接干涉。 罗智林性情刚硬,省高层视为敢作敢为的干将、闯将,决心将他放到东洲市委书记的位子上,希望对东洲市这两年发展滞后、思维混乱的局面有一个大的改善,但在省直系统,罗智林的人缘反而不如钟云峰这类平庸又无害的官员好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孙菲菲这时候探头看过来,一惊一乍的问道,又盯着萧良的问道,“你不会真要报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吧?” 她现在虽然对萧良没有什么好感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萧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他要是选择读孙楚辞的研究生,会不会被孙家兄妹认为此举包藏祸心? 萧良对孙菲菲笑着说道:“很意外吗?我可能还会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是不是更意外了?” 孙菲菲以为萧良这话是调戏她,神色一冷,没有搭理萧良的话,转身走到邵芝华身边说话。 孙菲菲周末在学校,多数时间也是泡图书馆或实验室,闲暇也会到周轩或邵芝华的办公室(实验室)闲聊,或请教学习上的问题——孙菲菲这时候出现,也没有什么叫人觉得意外的地方。 见孙菲菲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萧良看时间都过三点钟了,站起身跟许建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不打扰周老师、邵老师工作了。” “那我们先走了,这事再聊系。”许建强跟周轩、邵芝华告辞道。 邵芝华就坐在那里,很洒脱、随意挥挥手,就算告别;周轩也不好意思刻意送许建强、萧良出化工楼,就走到办公室门口送别。 走出化工楼,许建强忍不住苦笑:“老邵脑瓜是顶尖的,但都用在学习上了,为人处世却很洒脱——这件事让她搞复杂了啊。” 萧良到工学院进修,还要为蓄电池厂的发展组建技术团队,肯定不能随便选导师。 要是邵芝华能谨慎一些,不泄露信息让蔡春提前插手进来,萧良看中哪个教授更合适,找上门直接谈妥,谁都不会有意见,事情就不会搞复杂化。 现在萧良要是执意选孙楚辞,不仅会得罪化工系主任的热门人选蔡春,估计孙仰军那边都会觉得萧良居心叵测。 妥妥变成一团乱麻了。 萧良双手插兜笑道:“就算我看上孙楚辞了,孙楚辞也未必会看上我呢!多大点事!” 他两人穿过水泥长廊走到路边,萧良掏出车钥匙,刚要跟许建强分别上车,却见朱祎琳手里捧着一摞书,正贼头贼脑从一棵香樟树后探头看过来。 萧良的眼神扫过去,朱祎琳又忙别过脸去,好像生怕被看见。 萧良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朱祎琳为何在这里,但大体能猜到孙菲菲早知道他跟许建强还在跟周轩、邵芝华聊天,却是迫切想拉邵芝华陪她、朱祎琳出去,才故意走到周轩的办公室对他们爱理不理,就想要将他们打发走。 朱祎琳与其堂兄朱玮兴都留狮山工作的事,萧良听人说过,却没有太关心这事,心想以朱祎琳的特殊身份,短时间内在东洲也难交到什么朋友,周末找孙菲菲打发时光也是正常 许建强没有看到朱祎琳,钻进车里就直接发动车掉头离开。 萧良笑了笑,也拿车钥匙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准备离开。 以朱祎琳的姿色,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注定是招蜂引蝶的祸水。 有一群穿足球服从化工楼前经过的男学生注意到朱祎琳站在树后,有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刻意将足球朝朱祎琳那边踢过去,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朱祎琳这时候正期待萧良早点离开,等她注意到足球时,都已经飞到她眼前了,下意识往一侧猛甩头想躲开。 萧良看到朱祎琳的脑袋撞上树干那一刻发出惨叫、花容失色的样子,都差点把口水笑喷出来。 看到朱祎琳手没能撑住香樟树,身子晃悠悠倒下来,萧良才知道刚才那一下撞不轻。 那群男学生见闯了祸,捡了球一哄而散,竟然没有一人想到英雄救美、怜花惜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良是丧尽天良的良 萧良下车走过去,搀着朱祎琳的胳膊将她扶到路边坐下,又蹲下来将她的秀发揭散开,脑袋眼见肿高起来,还有些微的血迹渗出来,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朱祎琳摇了摇头,费力将胳膊抽回去,想要站起来,头却晕得厉害,只能将双腿蜷起来继续坐地上,然后手捂住脑袋搁在膝盖才勉强支撑住。 朱祎琳头撞树那一瞬的惨叫还是颇有穿透力,孙菲菲与邵芝华、周轩,还有几名周末在办公室或实验室加班的老师,这会儿都从化工楼里闻声走出来。 “怎么了?”孙菲菲见朱祎琳手捂住头,蹲下来仔细查看肿高的脑袋,关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肿这么高了?” 朱祎琳正痛苦中,说话还有些艰难。 见周轩、邵芝华也半蹲着关切看朱祎琳撞伤的脑袋,看得出朱祎琳不是第一次到工学院来找孙菲菲、邵芝华了。 萧良跟周轩、邵芝华解释道:“也不知道她藏树后面发什么花痴,也可能我这人长得太风流倜傥了,叫她看得入迷,有只足球朝她飞过来,都快撞到她身上才注意到——她猛的一甩头,脑袋直接撞树身了。喏,就这棵树,那一下狠的,我都怀疑树要被她撞断掉!” 想到刚才朱祎琳脑袋撞树时花容失色的那一幕,萧良没心没肺的就想笑。 见朱祎琳强忍住疼痛、抬起头俏脸怒气冲冲的盯看过来,责怪他幸灾乐祸还编排她,萧良忍住笑问道:“要不要去医院拍片看一下,我看你撞那一下真的挺狠了,千万别留下脑震荡之类的什么后遗症!” “小姑娘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有个中年人探过身子看朱祎琳的脑袋撞得不轻,他以为朱祎琳、萧良都是学生,跟孙菲菲说, “孙菲菲,你陪他们医院看一下,不要去校医院,直接去市里的医院。小姑娘你不用担心,费用学校都可以报销的!” 萧良听中年人吩咐孙菲菲的语气,试探的问道:“孙楚辞教授?你是孙楚辞教授!” “我是孙楚辞,你是……”孙楚辞疑惑的看向萧良:校园里有学生认得他很正常,但像萧良这么一本正经的出声询问,就有些反常了。 “我是孙菲菲的朋友,萧良,萧远山的萧,丧尽天良的良。我现在还不是工学院的学生,但我确实想着报考化工系的在职研究生,” 萧良伸出手,跟有些呆滞的孙楚辞握手,说道, “孙菲菲跟我强烈推荐孙教授您——我今天过来就是专门来找孙教授您的。” 孙菲菲诧异的抬头盯住萧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要脸,竟然将这事直接赖到她头上来,但是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不能跟孙楚辞解释说她压根就没有推荐萧良读他的研究生。 孙楚辞疑惑的看了孙菲菲一眼。 九十年代初就有不少人读在职研究生带有浓厚的镀金目的性,又要兼顾日常工作,并没有多少精力放在学习跟实验上,孙楚辞并不是特别想带在职研究生。 再说,他短时间也没有带在职研究生的计划。 不过,是门下弟子推荐过来,孙楚辞却也没有一口回绝,说道: “我新学年有没有带在职研究生的计划,还要看学校的统一安排。不过,你却可以现在就准备起来。就算我没有计划带在职研究生,我们系还有好几个优秀的研究生导师!” 萧良跟孙楚辞笑笑,转头看朱祎琳脸容还是痛苦,问道:“我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孙菲菲在学校没有车,看朱祎琳这样子,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些夸张了,将她扶到校门口再打车赶往医院,似乎也不合适。 孙菲菲心里愤怒萧良报考孙楚辞研究生的事扯到她头上来,这时候也只是默默的与邵芝华将朱祎琳扶起来,朝萧良停在路边的桑塔纳走过去。 许建强他都将车开出校门了,却没有看见萧良跟上来,这时候又将车开了回来,看到化工楼前的路边围着一群人,从车窗探出头问萧良:“发生什么事,你怎么没有跟上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有个傻娘们自己把脑袋猛的撞树上,差点撞晕过去,我现在要做好人好事,送她去医院拍片子看一下,你要不要过去?”萧良问道。 “啊?” 许建强见孙菲菲、邵芝华、周轩都没有什么事,他看不见已经坐进车里的朱祎琳,还以为真是学校里哪个普通女孩子撞伤了,摇了摇手说道, “你去做好人好事吧,我先回公司了!奶奶的,还以为晚上能蹭到你的饭,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出!” “等会儿看有没有时间吧,”萧良也不知道会在医院耽搁多少时间,说道,“晚饭要是没有时间,夜宵也可以的!” 看到周轩、邵芝华都要往车里钻,萧良想着今天要是有时间就将钱少斌拉出来,大家先初步接触一下,自然还是要拉许建强过来作陪。 许建强先驱车离去,萧良再坐进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到朱祎琳怒容满面盯着他的后脑勺,一笑;待周轩坐进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动车掉头出校奔市人民医院而去。 萧良将车停进停车场里,跟搀扶朱祎琳下车的周轩、邵芝华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小萧总你有事先忙,我们这边忙好了可以直接打车回学校。”周轩说道。 周轩没有太多的信息源,还不了解萧家太多的故事,但宿云生物是萧良创办,这是清清楚楚的。 虽然孙菲菲之前好多次说萧良第一次看到朱祎琳时,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人家魂都被勾了过去,但见萧良并没有兴趣陪朱祎琳进医院检查,周轩又哪里好意思让萧良在停车场等着? 谁知道进去拍片检查要耽搁多少时间。 “没事,你们先进去。要是出来没有看到我,那就是我有事先走了,” 萧良挥了挥手里的资料,这些是下午邵芝华帮忙复印、近几年化工系教师发表的一些论文,说道, “我这会儿没事,正好在车里看这些。” 前世很多时间都是从事该领域的工作,一直都在持续跟进、更新最新的技术进展,对九五年前后国内外能源电化学在理论研究以及应用技术发展上,分别具体停在哪一阶段,萧良反而就没有那么清楚了。 能源电化学是非常广泛的范畴,在接下二三十年间全世界不知道会刊发多少篇顶尖论文,不知道会有多少项重大技术突破,远不像保健品及饮料市场二三十年的发展脉络,可能仅需要一两篇文章就能介绍清楚。 这也是萧良下午跟邵芝华聊天卡壳的关键。 他不清楚船机厂蓄电池厂的现状,就怕吹猛了,把十数年二十年后才有可能成熟或问世的技术说出来,就混乱了。 工学院化工系在电化学领域的研究受限于当下极为简陋的条件,水平很是一般;至少在邵芝华之前,工学院还没有谁做出过突破性的学术研究成果来。 不过,一般有一般的好处。 邵芝华帮忙复印的这么多篇论文,有相当一部分是综述性质的。 所谓的“综”与“述”,就是对某一领域的技术、理论研究背景、前人工作、研究争论的焦点以及研究现状、发展前景等方面,以作者自己的观点写出严谨而系统的评论性、资料性科技文章。 水平高的综述性论文,能非常直观的帮助萧良重温相关领域当下的研究现状。 而萧良结合前世的专业经验,也能快速而精准判断这些综述性论文是否真正具备一定的水准,还是完全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水货。 不能做出高水准的研究成果来,可以说工学院的条件有限,谁都会困于无米之炊,但要是连综述性论文都写成水货,只能说连应有的学术素养都不具备。 “砰砰砰!” 萧良沉浸在一篇篇论文里,叫敲窗车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周轩站在车窗外正俯身看过来,不知不觉天都黑透了。 萧良摇下车窗,问道:“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吧?” 萧良探头朝外看去,却不知道孙仰军什么时候也来医院了,这时候站在孙菲菲与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的朱祎琳身边,正一脸阴沉的盯着他看。 萧良朝孙菲菲、朱祎琳那边挥了挥手,说道:“看来不需要我开车送你们回去了,”他就朝周轩、邵芝华说道,“周老师、邵老师,你们坐我的车。” 邵芝华又有些发木了,回头看了孙仰军一眼。 满打满算,她们夫妇跟萧良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她们跟孙菲菲家关系就密切多了。 在她看来,怎么都不应该将孙菲菲、朱祎琳扔给孙仰军,她跟周轩却坐上萧良的车。 周轩却是先一步拉开桑塔纳的车门,推了妻子一下,然后才回头跟孙仰军打招呼道: “孙总,我们跟老许那边约好一起吃晚饭呢,老许这时候应该等着急了;我们就不陪菲菲回学校了。” 说罢周轩就拉着懵懂的妻子一起钻进萧良的车里。 “老许有说定吃饭的事吗?”邵芝华坐进车里,还犯迷糊问道。 “离开学校时,老许不是说了吗?”周轩装糊涂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规矩 从邵芝华给孙菲菲做家教算起来,周轩他们认识孙仰军都快有十年了——特别是孙菲菲考研进了工学院,孙家还托他们照顾。 周轩有两次请院系领导吃饭,想请孙仰军出席撑场面。 孙仰军第一次找借口推辞了,周轩当时还有些天真,以为孙仰军真是有事脱不开身;他第二次相请,孙仰军就有些烦了,毫不留情的指责他意图借助孙家攀附关系是不懂规矩。 在孙仰军这样的人物面前,周轩是没有资格流露不满的,还得一往如初的帮忙照顾孙菲菲在学校的生活、学习。 然而他内心深处,对孙仰军这种索取他人付出皆天经地义,谁想要从他那里讨些回报就是不懂规矩、就是大逆不道的人,真就没有不满吗? 许建强家世不比孙仰军稍差,脾气跟孙仰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不是一个体系,许建强对他们在自成一体的院系发展,短时间内也很难提供实质性帮助,但帮忙撑场面,都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就算萧良给人的印象也是性情轻狂嚣张的那一类,但许建强与孙仰军分道扬镳之后,却与萧良保持密切的关系,今天非要选一个人的车坐着离开医院,周轩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看到周轩拉着邵芝华坐进他的车后,孙仰军在路灯下的脸越发阴沉,萧良头伸出车窗,朝孙仰军灿烂一笑:“说来巧不,孙菲菲有可能成为我师姐呢;孙总,有空一起喝酒啊!” 说罢,也不顾孙仰军在风中独自凌乱,萧良就发动车驶出停车场。 出了三山路,萧良看到路边一家小卖部的柜台上摆有红色的公用电话,就将车停在路边,跟周轩、邵芝华说道:“我给老许打个电话,看到哪里能蹭到他的饭!” 看到萧良走到小卖部柜台前拨了两通电话出去,很快就回到车里,邵芝华好奇的问道: “不是说大哥大是你们这些土豪大老板的标配吗?你怎么就没有一只?” “那玩意儿累赘得很,”萧良笑道,“真要随手拿一只大哥大在身边,下午不知道会有多少电话打进来,哪有清静?对了,沈奕、张叔毅两个人的情况你们熟悉吗?我看他们的论文写得不错,但邵老师下午好像都没有提到他们嘛。” “小萧总眼光不错呢。他们几篇综述都非常的出色,真实水平也不错,” 邵芝华对这两个人都有所了解,说道, “不过沈奕从首都化工大学毕业到我们系还没满两年,才是助教,比我更没有资格带研究生。张叔毅是周轩的高中同学,是市电镀厂的工程师,本科是秣陵理工的应用化学专业,还是在周轩的鼓动下,两年前报考了我们系的在职研究生,他现在都还没有毕业呢。你要找导师,我怎么可能将他们介绍给你?” “秣陵理工、首都化工的应用化学都很强啊,不比我们秣陵大学差呢,”萧良说道,“他们有没有可能跟邵老师一起参与蓄电池厂的技改项目?” “张叔毅工作在市电镀厂,怎么参与啊?”邵芝华费解的问道,“沈奕那边,倒可以让周轩去问问。” “张叔毅、沈奕底子都很扎实,参与课题研究都没有问题,” 周轩知道萧良的意思是问这两人有没有能力、愿不愿意参与课题研究,至于两人怎么参与进来,压根都不需要他们考虑,说道, “要是蓄电池厂可以走调动关系从电镀厂要人,张叔毅应该是愿意过去的。他毕业快十年了,在电镀厂发展也是一般,听我鼓动努力争取了在职研究生的名额,想靠读书有所改变。沈奕那边,要是有课题邀请他参与,问题也应该不会太大。” 萧良一边开车赶往钟秀路,一边了解沈奕、张叔毅两人更多的情况。 因为要谈事情,就没有请更多的人参与饭局,跟许建强会合后,就在综批市场旁边找了一家苍蝇馆子坐到角落里一张油腻腻的餐桌旁。 刚点好几样炒菜,萧良的寻呼机就“滴滴滴”鸣叫起来,拿许建强的手提电话回过去,片刻后钱少斌按照餐馆地址找了过来。 “你真应该配个手提电话,不然联系不上你。”钱少斌坐下来也忍不住抱怨,他下午又给萧良打了两通传呼,但萧良没有搭理他。 萧良笑笑不解释。 “蔡春下午了解到合资项目的一些情况,下午就找上门来了。船机厂副厂长于春光你认不认识?他们这时候已经拉上蓄电池厂一正两副三个厂长去喝酒了;也拉我了,我找借口推辞了。”钱少斌有些焦急的说道。 钱少斌当然急啊。 在市委书记强力干涉下,他重回工作岗位,也明确由他以总师办副主任的身份,牵头负责合资项目,甚至他接下来直接代表船机厂,出任合资厂的内资厂长都没有问题。 不过,钱少斌在船机厂始终是孤立的,甚至之后担任合资厂的厂长,也是孤立的。 到时候八九十名职工,受人鼓动,不听他的使唤,他也没辙;更不要说后续合资项目的谈判,以及蓄电池厂的生产整顿、技术改造等等事项,船机厂也自有一套流程,怎么可能是钱少斌一人能说得算? 现在钱少斌就怕蔡春通过于春光,把什么事都谈妥了,萧良跟他就没有办法更改了。 萧良笑了笑,拿了一只玻璃杯,帮钱少斌将啤酒满上。 “这个于春光这么焦急,是不是多少有些防备了?” 在之前招商大会上,许建强见过于春光,有些疑惑的问萧良。 “嗯,正常说来蔡春跟于春光早就有利益往来,也不用这么迫切帮着张罗,” 萧良沉吟道, “很可能是蔡春主动找上门,给郭晋阳、于春光他们一个试探我们的机会。钱工要是很顺从接受安排,很乐意由蔡春主导可能会有的技改或者研发课题,就说明他钱工是愿意融入他们的,就变成他们的‘自己人’了,接下来就是’你好我也好’的局面。要是钱工不愿意配合,他们多半还是会有所警惕的!” 钱少斌也算很务实了,但花花肠子还真没有许建强、萧良那么多。 听许建强、萧良这一说,钱少斌愣怔了片晌,问道:“真要是如此,那要怎么办?” “先让他们跳几天,”萧良不以为是的说道,介绍邵芝华、周轩给钱少斌认识,“邵老师、周老师才是我给蓄电池厂选定的技改课题主要负责人,蔡春跳得再欢,屁都吃不到。” “蔡春是化工系副主任,听于春光说,年底蔡春可能就是化工系的主任了,这是真的假的?”钱少斌问道。 “好像是真的,另一个副主任好像也不太热衷名利。”萧良说道。 “这个还是真有些麻烦啊,”钱少斌担忧的说道,“罗书记那边都没有办法直接干涉工学院内部的事情!” 钱少斌对工学院内部的情况肯定不了解,于春光的话,他也不可能全信,但不管怎么说,邵芝华、周轩看上去都太年轻了。 此外,工学院是一个独立的体系,市里都无法干涉。 钱少斌担心萧良年少轻狂,误以为仗着有罗智林撑腰,就可以在东洲市地盘内任性妄为了。 周轩也说道:“要是船机厂都属意蔡主任,我们肯定是没有资格跟蔡主任争这个课题的,最多是参与到课题里去。” “如果是三五十万经费的课题,我都不会亲自出马,更不会没事跑到工学院进修,”萧良说道,“而这次找工学院合作的项目,也跟蓄电池厂没有直接的关系。” “你这么说,我都糊涂了啊。”许建强坐旁边问道。 “蓄电池厂的合资项目,明确了我来当技术顾问,”萧良说道,“我水平有限,这是大家公认了,一个本科生,水平再高也有限嘛,对不对?我要当好这个技术顾问,还准备到孙楚辞教授门下修炼两年,但技术支持的事,又不能拖到两年后等我修炼有成才去提供是不是?” “对啊,接下来呢?”钱少斌也糊涂了,搞不明白萧良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能力有限,但我有钱啊,” 萧良笑着说道, “我出资独立组建一支技术团队,专门给蓄电池厂提供技术支持行不行?我独立出资组建的技术团队,甚至还会专门注册独立的技术公司,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跳得再欢,能将脚插进我的公司里来吗,还是说他们有本事能把我也挡在合资项目之外?这得给他们多大的脸啊!” “操!有钱就是任性。”许建强笑骂道。 萧良作为技术顾问,是合资项目推进的前提条件,到时候是萧良个人,还是萧良旗下的技术公司提供技术支持,不过是熊志远那边配合多说一句话的事,甚至还可以直接写进合资条款里去。 之后技术公司如何开展技术研究,又以怎样的形式给蓄电池厂提供技术支持,这是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干预不了的。 甚至蓄电池厂内部的管理层,最多也只能权衡技术公司提供的支持合不合适,可不可执行,可以对不合时宜的技术支持提反对票,却无法干涉技术公司内部如何运转。 蔡春这么积极主动,以为是跟蓄电池厂直接合作,以为就算钱少斌是硬骨头,但只要搞定船机厂高层以及蓄电池厂内部就能十拿九稳,没想到萧良直接将他们隔离开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需要有这么一家实验室 C许建强都没有想到萧良会注册成立专门的科技研发公司,去承担技术支持的事,却不得不承认这样能将郭晋阳、于春光以及蔡春这些人的手脚都挡在外面。 当然,萧良为此付出的成本也将是高昂的。 之前他个人当个技术顾问,帮着牵线搭桥,就不需要额外出钱,甚至可以“赚”一笔顾问费。 现在的动作就有点大了。 当然,也唯有如此,才能对得上上午萧良在他面前宣称的野心。 蓄电池厂合资成功,萧良通过熊志远注入一千万港元,最多只能换取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就算有钱少斌配合整顿生产,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蓄电池厂未来的发展方向。 成立独立的技术公司后,一方面可以通过技术支持,引导蓄电池合资厂的发展方向问题。 倘若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还想恶意阻挠,也没有关系,新的技术公司掌握技术以及技术团队,另外建新厂,或者寻找别的蓄电池厂合作就行了。 说到底,蓄电池合资厂在萧良眼里,只是旗下一个相对独立、占股百分之五十的生产部门而已。 萧良对郭晋阳、于春光以及蔡春的动作不屑一顾,又或者说郭晋阳他们此时的动作,不可能对萧良的计划造成实质性的妨碍,说到底双方从一开始所站的格局层次就完全不一样。 不要说邵芝华了,周轩一时也跟不上萧良的思路,困惑的问道: “小萧总成立技术公司,给蓄电池厂提供技术支持,但要怎么跟我们化工系合作?” 周轩知道他妻子的意愿,真要拿高薪,当年就不会选择跟他回国,应该不会太乐意直接到萧良成立的技术公司里任职;甚至在工学院也没有多在意教职的高低,其实更享受一周就上两三节课,其余时间都专注于研究上的工作节奏。 他个人当然想搭上宿云生物的船,但又不想违背妻子的意愿。 他都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明确说出这点,还是过后托许建强出面解释一下。 他内心更希望萧良成立技术公司后,跟化工系合作,他们以化工系教职工的身份参与进去。 然而这又很难绕开蔡春。 萧良说道:“我会在南亭实业司的经理。我会以子公司的名义,与工学院化工系合作,成立一家专注于能源电化学领域的技术实验室。周老师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全权代表南亭实业出面跟你们院系的领导谈这件事。实验室的组建,除了人员外,前期会涉及一系列仪器设备的添置,我目前手里资金有限,今年少花一点,就暂定一千万吧。” 高校教师目前是国家的重要人才资源,在履行校内岗位职责,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在校外兼职从事与本人学科密切相关的工作,甚至创办或投资科技型企业,国家一直以来都是积极鼓励的。 虽然这一政策后续会造成学阀级人物无偿甚至压榨性利用校内科研资源、人力资源,为个人企业创造利益等一系列不良现象,但在目前国内一穷二白的现况下,是效率优先,还是公平优先,必然是要做出一些取舍的。 周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嘴巴里、嗓子眼里涩得慌,说不了话来。 一千万! 整个工学院全年办学经费财政拨款都不到三千万,整个化工系今年的拨款都不到三百万! 出资一千万跟化工系合办技术实验室,还仅仅是今年“少花一点”的出资。 你知不知道宿云生物今年跟食品营养工程系的徐玉山合作科研课题经费三十万,就让学校里多少教授眼红吗? 宿云生物之前从徐玉山手里买下“脑健灵”的配方及相应研究成果,花费五万元,这才是这个年代正常的价码——全校教师都以为宿云生物一年给徐玉山这么多的经费,是钱赚太狠了,额外补偿徐玉山。 你知道蔡春作为系副主任,如此不顾嘴脸抢取青年教师的项目,他指望蓄电池厂的技术项目经费大概在什么范围吗? 蔡春吃相那么难看,心里最多就期待三五十万的项目啊,还可能还要持续两三年! “怎么,你们都一脸吃惊的看着我干什么?”萧良好奇的问道,“觉得老许挑的这家苍蝇馆子,不配我们谈一千万的项目?我们可以换地方啊,要不现在就去东洲大酒店?” “去你大爷的,这边挺好。”许建强笑骂道。 钱少斌知道合资项目的资金实际也是萧良掏的,只是借华兴集团熊志远的名义做成合资项目,令郭晋阳这些人无力拒绝。 问题是萧良就掏一千万参与蓄电池厂的合资,这是花在生产领域的资金。 照比例来说,钱少斌以为在技术方面,萧良追加一百万的投资就顶天了,这也是相对适合蓄电池合资厂的现状。 组建实验室,今年就要花掉一千万是什么概念? 蓄电池合资厂体量再扩大十倍,也承接不住啊。 毕竟铅酸电池发明问世已经有一百三四十年了,国外该研究的都研究透了。 在钱少斌看来,这一领域能挖掘的技术潜力十分有限,再多的科研资金花不出去,也没辙啊。 “你们不用太惊讶,”萧良笑了起来,不逗他们,说道,“我前期也没有打算给技术公司的员工开多少工资,比如周老师你过来,我最多也就给两三万的兼职薪资,但要做高水平的研究,光有人是不够的,仪器设备的投资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每年追踪国内外最新研究成果,就要花费不少的钱。我也很清楚,在真正高精尖领域的研究,一千万添置点仪器设备,能做的事也极为有限。现在只能先紧最关键的仪器设备添置起来补一补基础,其他的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说。” “能买一台扫描电镜吗?”邵芝华痴痴的盯着萧良问道。 “这个不行,你别得陇望蜀。” 没等萧良回答,周轩就直接否定掉妻子的请求。 扫描电镜,通俗的说就是电子显微镜,放大倍率比普通的光学显微镜稍微大了一些,主要用于物体微观表面的观测分析,目前是国内外化学、材料学、纳米技术以及生物制药等领域的重要研究工具。 现在进口一台普通型号的扫描电镜就需要四五百万。 周轩不知道目前国内总的扫描电镜数量,有没有超过二十台,但知道江省就秣陵大学、由一名院士主持的国家级生物分子电子学实验室配备一台扫描电镜。 几乎所有全省相关的实验,都只能拿到那台扫描电镜上进行,普通的科研课题肯定就申请不到。 他们倘若以扫描电镜为核心,组建能源电化学实验室,一千万预算根本就不够花的。 在扫描电镜之外,还有价格更为昂贵的透射电镜,同样都是电化学等领域研究的重要工具。 扫描电镜有了,气相色谱、液相色谱、离子色谱、质谱总得有吧? 色谱类仪器有了,光谱类仪器不能缺吧?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邵老师以前在国外参与的研究课题,主要要用到扫描电镜?”萧良问邵芝华。 他对邵芝华前世所具体从事研究的细分领域,并不是很熟悉,但知道邵芝华在工学院目前简陋的条件下,是没有办法从事高水平学术研究的。 “算了,我也就是说说。”邵芝华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现在就想添置一台扫描电镜,是有些过分的。 “扫描电镜的钱,在预算之外额外支出吧,”萧良叹气道,“我手头再紧,还能挤出四五百万买一台电镜的;透射电镜暂时就不要考虑,真的要超支了!” 萧良当然很清楚,高水平的研究对这些高精尖仪器设备的依赖太大了。 他又不是玩民科,用八卦五行周易就能在能源电化学领域做出顶尖的研究来。 这方面的投资是必不可缺的。 投资越早,才有可能在更短时间里缩小与国外领先研究的差距。 倘若他们落后两三年投入,可能他看好的一些关键性专利技术,就已经被国外同行抢先拿下。 “你看紧点老邵,魂都给勾过去了。”许建强跟周轩开玩笑说道。 “小萧总有需求,我都可以献身啊,”周轩这时候才稍稍从震惊不已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感慨说道,“实验室能直接配备全江省第二台扫描电镜,都够资格申请国家级实验室啊!” 萧良跟周轩说道:“张叔毅那边,他要是愿意,可以从市电镀厂申请停薪留职,以子公司职员的名义,参与到实验室的组建以及后续课题研究中去。实验室那边,可以聘请孙楚辞教授为主任,我还是想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这个主任不给他干,不合适!至于实验室以后做出来的技术成果,在南亭实业与工学院之间如何进行利益分配等一系列问题,国内外都有可以借鉴的案例,你可以参考着跟你们院系领导慢慢谈。前期的利益其实是很小的,也不用争得太厉害,关键还是做出高水平的东西出来………” 「一万零五百张月票的加更!」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力降百会 现在不用担心蔡春会成为阻碍了吧?”许建强笑着问周轩。 “蔡春要阻挠,所有的仪器设备以后都不借给他用,让他哭去!” 周轩这时候爽朗笑道,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一力降百会啊!在小萧总的金钱攻势面前,有些人玩的真是雕虫小技啊!” 组建能源电化学实验室,所有配备的高端实验分析仪器设备,肯定先紧内部人员使用,但也肯定有很多富余。 这时候化工系乃至整个工学院的材料、生物等相关专业,教授、讲师、研究员都将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优先申请使用。 高校人事复杂程度并不比国营厂乃至党政机关稍差,但学术成就还是安身立命的关键指标。 谁的学术成就高,谁在某一领域的权威性更强,在高校内部,或许未必能占据校(院)长、系主任等关键职务,但地位肯定会越高、越显赫。 甚至能在某一研究领域形成一定程度的学术垄断,成为校(院)长都不敢得罪的存在;就像一个个宝贵的院士。 就算蔡春现在已经是化工系主任,萧良选择跟孙楚辞合作组建实验室,选择读孙楚辞的研究生,又能奈他何? 甚至蔡春这时候流露不满,就已经是极不成熟的表现了。 系主任上面就没有校(院)领导了,校院领导上面就没有主管部门了? 这年头谁不能出点大成绩啊。 周轩心想也许萧良并不希望孙楚辞去争什么系主任,毕竟系办工作太分散精力了。 孙楚辞将实验室建设好,将来能真正做出一些高水准的东西来,先确定自己在学术界的地位,在工学院内部的地位,比蔡春也只高不低。 萧良、许建强都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九点钟就先从餐馆离开,更多的细节性问题,留给钱少斌与周轩先商议起来。 邵芝华等人擅于学术研究,但前期如何对接蓄电池厂的需求,肯定需要钱少斌直接参与进来;就像萧良可以在蓄电池厂兼技术顾问,钱少斌也同样可以到新成立的实验室兼任技术顾问之类的职务。 考虑到熊志远过段时间才能脱身赶来东洲正式签署合资协议,科技子公司以及实验室的事情都需要尽快敲定,周轩与钱少斌在餐馆交流片刻,决定先去找孙楚辞。 孙楚辞是萧良钦定的实验室负责人以及研究生导师,要是都不能第一时间说服孙楚辞全身心的投入实验室的筹建中来,所有的工作都得推翻掉重新开始。 为了节约时间赶进度,他们走出餐馆,也是很豪气的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工学院教职工家属小区而去。 周轩与邵芝华也住工学院教职工家属院。 周轩毕竟在工学院工作快十年了,他与邵芝华结婚的时候,也申请分配到一套四十多平方的两居室房子。 赶到孙楚辞家楼下,看到孙楚辞家里亮着灯,孙楚辞略微削瘦的身影正倚靠在窗台上,似乎跟屋里什么人正说着话,周轩、钱少斌以及邵芝华就直接走楼梯来到三楼孙楚辞家门前。 没等周轩上前敲门,就听到孙仰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因为一些误会,都不能谈得上什么矛盾,也不知道他为何处处针对我们。这点朱玮兴先生、朱祎琳小姐都是可以作证的。当然,就算有矛盾,也应该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不能干扰到菲菲,这是最起码的做人底线。孙教授您说是不是?虽然这很可能是他的戏言,但以他乖戾的性情,以及仗着他父亲东山再起就不知所谓的轻狂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报考孙教授您的研究生。我不得不过来提前跟孙教授您说一声。” “这个我清楚的。不要说我今年没有招在职研究生的计划,就算有,肯定也不能带别有用心的研究生。”孙楚辞洪亮的声音这时候传出来。 周轩与妻子邵芝华面面相觑,没想到孙仰军赶在他们前面登门,直接劝阻孙楚辞拒绝招萧良到他门下。 倘若钱少斌不在场,周轩或许会拉着妻子邵芝华先悄悄离开,等孙仰军他们离开后,再过来找孙楚辞将事情说清楚。 这时候周轩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孙仰军并不认识钱少斌,但看到周轩、邵芝华这时候登孙楚辞的门,眉头一竖,认定他们是过来给萧良当说客的,眼神也骤然凌厉的扫视过来。 说实话,孙仰军自幼家世优越,现在也做出一番事业,眼神凌厉扫视过来,还是很给人压力的。 周轩下意识就避开孙仰军的眼神,更显得心虚了。 周轩这时候也看到除了孙菲菲、朱祎琳外,下午都没有到医院的朱玮兴也坐在孙楚辞家客厅的沙发上,眼神不善的朝他们看过来。 朱祎琳决心避开香港的纷扰,留在东洲工作,唯一能接触的朋友就是孙菲菲了——之前的招商引资大会,孙仰军特地让孙菲菲出面陪同朱祎琳,算是发挥了作用。 也因为与孙菲菲关系密切,周轩、邵芝华跟朱祎琳以及朱玮兴吃过两顿饭,算是认识。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为了阻止萧良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竟然一起出动了。 “周老师、邵老师,你们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孙楚辞客气的请周轩、邵芝华进屋来。 看到他们进门要换拖鞋,孙辞楚的爱人走过来拉住邵芝华的手,说道:“不用换鞋,不用换鞋,哪那么讲究?你们有两天没上我家来做客了,老孙还惦记着你们呢。邵老师不要整天埋头做实验,你们俩都三十多了,什么时候考虑要小孩啊?” 周轩理了理思绪,给孙楚辞介绍身旁的钱少斌:“这位是市船机重工有限公司总师办的钱少斌钱主任——我们刚刚在门外听到孙总跟孙老师说的一些话,可能大家对小萧总存在一些误会。” “周老师,” 孙仰军没想到周轩竟然有胆气敢当着他的面给萧良当说客,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很不客气的厉色说道, “你拿萧良多少好处,来当这个说客,还是说我孙家以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孙总,瞧你这话说的,”周轩尴尬一笑,“这里面应该是有误会,孙总你听我解释就清楚了。” “好,你说,我倒想知道有什么误会。”孙仰军没想到周轩这么一个小角色,竟然也敢忤逆他,气极而笑,冷冷站在那里,盯着他解释下去。 周轩有些难堪,硬着头皮跟孙楚辞解释道:“市船机重工与香港一家公司计划成立合资蓄电池厂,小萧总——哦,就是下午在院楼前遇到的那个萧良,他作为牵线人,打算在新的合资厂担任技术顾问,又担心技术水平有限,才想着到我们化工系进修………” “这跟我们说的有什么区别吗?” 孙仰军不客气的截断周轩的话,冷声说道, “让你一惊一乍的,孙教授还以为我们是过来搬弄是非的呢!我们且不管萧良是什么居心,但你们之前已经将萧良推荐给蔡春教授了,这事不假吧?如果不是别有居心,为什么突然扯到孙教授身上来?” 见孙楚辞脸色也阴沉下来,周轩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在背后两面三刀搞这些事,忙解释道:“我跟芝华,没有将小萧总推荐给蔡主任,是我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蔡主任听到我们说话,硬凑上来的。” “蔡主任水平不错的,那个萧良读蔡主任的研究生挺好的呀,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嘛。”孙楚辞神色稍缓,但他还是不想因为一个在职研究生的名额,哪怕这个在职研究生的来头再大,哪怕会涉及一两个横向课题,去跟蔡春公开闹什么矛盾。 “是小萧总更希望报考孙教授您的研究生,而这件事跟孙总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纯粹是小萧总仰慕孙教授你的人品跟学识,”周轩说道,“我跟芝华在小萧总面前,也没有刻意说孙教授您的好话,也不可能说蔡主任的不是。” “导师跟研究生,总是一个双向选择嘛,我也没有带在职研究生的计划,”孙楚辞说道,“你们帮我跟这个小萧总说一声,我非常感谢他的肯定啊。他读蔡主任的研究生,要是有什么学习的问题,也是完全可以找我的。” 在院系年轻教师里,孙楚辞最欣赏邵芝华跟周轩,自己带的几名研究生里,他又最喜欢身体不好却勤恳学习的孙菲菲。 这件事又涉及他跟蔡春的矛盾,特别是学院里都在传他跟蔡春争系主任都卯足劲,孙楚辞还真不想因为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将这里面的关系搞得异常复杂。 “这恰恰可能是孙总误会的地方,” 周轩解释说道, “小萧总这次也确实不是单纯读一个在职研究生这么简单,他主要想成立一家技术公司,为蓄电池合资厂提供支持的同时,跟我们学院进行更广泛、深度的技术研发上的合作。所以在导师这个问题上,小萧总是非常坚持的。我们一开始也觉得小萧总无论是读蔡主任的研究生,还是读孙教授您的研究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听了小萧总的这个想法后,觉得还有必要帮小萧总过来找孙教授您说清楚。可能有些事还要找蔡主任、周主任,甚至佟院长他们一起汇报……” “……”孙楚辞有些疑惑的问道,“专门为蓄电池厂提供技术支持成立一家技术公司,还要跟我们学院进行广泛的研发合作?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孙楚辞本身就是从事电化学基础理论研究,对市里相关领域的国营厂还是很清楚的。 也恰恰是这点,他一开始是倾向听信孙仰军的话,以为是萧良是轻狂搞事的性子。 船机厂蓄电池厂,早期是专门为船机厂配套生产启停电池以及船用蓄电池组的一个小生产车间,四五年前才扩大成一家二级分厂,但业务水平及规模都极为有限,八九十名职工,一年产值却只有三四百万。 现在就算引进港资扩大生产,但在铅酸电池领域,也实在没有太多的技术可以钻研,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抓生产管理。 在孙楚辞眼里,就这么一个情况,萧良却非要搞得那么复杂,可不就是在故意搞事嘛? 孙楚辞觉得也不能怪孙仰军知道这事后,非常生气跑到他这边说这些! “接下来跟孙教授说的,还涉及蓄电池合资厂与南亭实业的一些核心商业机密,有些事似乎不大适合孙总他们知道了。”钱少斌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孙仰军他们应该滚蛋了…… 「感谢新盟主曾经爬格子的书虫!」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汇报 孙仰军与朱玮兴又惊又疑,完全猜不透萧良又在搞什么动作,但钱少斌非常不客气的以商业机密的由头请他们回避,他们又不能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走。 孙仰军寒着脸又扫了周轩、邵芝华两眼,才跟孙楚辞说道:“孙教授,那我们先告辞,我们也希望一切都是误会。” “你们慢走。”孙楚辞站起来送孙仰军、孙菲菲以及本来完全无关其事的朱玮兴、朱祎琳离开。 “什么事情,非要搞得剑拔弩张的?”孙楚辞的爱人沏茶端上来,关心的问道。 “小萧总成立技术公司,并非单纯给蓄电池厂提供技术支持,或者说这仅仅是一个方面,可能只是前期的一项重点工作,但主要计划还是跟化工系合作成立一家在能源电化学领域进行理论与技术研究的实验室或者研究所,” 周轩见钱少斌站在门口,关门时特意朝楼道里扫了一眼,这时候才跟孙楚辞吐露实情,说道, “除了芝华要用的扫描电镜外,今年底之前,小萧总计划拨给实验室一千万的筹建预算,希望孙教授您能出面主持实验室的工作。” 周轩也是带了点私心,先点明扫描电镜的使用权是妻子邵芝华,省得孙楚辞手下其他几名研究员、讲师,争这一块可能是目前最大的利益。 “什么,实验室给配备扫描电镜?”孙楚辞几乎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会吧,这么夸张?” 孙楚辞爱人目前在校图书馆工作,但之前曾在化工系担任学生实验老师、实验室管理员,当然清楚一台扫描电镜意味着什么,而越是清楚,越难以相信周轩说的这话是真的。 孙楚辞为何近年主攻基础理论研究? 实在是学院条件太有限、太简陋,在其他细分领域没有办法设计更精密的实验方案支撑深入的研究工作。 蔡春这些年也只能更倾向参与低层次应用层面的基础课题研究,虽然基本上重复国内外同行早就进行过的研究,但至少能捞到实惠。 化工系的学科发展,被残酷的现实死死的压制住,压根没有抬头的可能。 孙楚辞对邵芝华、周轩格外关心,实在是觉得以邵芝华的学术素养,放弃国外的研究职位来到工学院太糟蹋人才了,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 “听到小萧总的想法,我们也很震惊,所以第一时间过来找孙老师您商量,”周轩说道,“是跟南亭实业进一步接触,等事情有了更具体的眉目之后,还是现在就找周主任、佟院长他们汇报。” “还是先找周主任、佟院长他们汇报吧,”孙楚辞说道,“这事真要进一步谈下去,还得学院出面。” 现在就合作筹建一家国内顶尖的电化学实验室,前期筹建拨款高达一千五百万,化工系出面层次低了,还得学院直接出面合适。 孙楚辞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拿了一件薄外套,说道:“我们这就先找周主任,一起去佟院长家里去!” 孙楚辞拉着周轩、邵芝华、钱少斌刚下楼,却见蔡春从岔道迎面走过来。 蔡春下午刚跟钱少斌见了一面,此时见到周轩、邵芝华与钱少斌跟孙楚辞走到一起,顿时脸色一寒,眼神像刀子似的要将周轩活剐了。 “老蔡,遇到你正好,”孙楚辞直接拉住蔡春,说道,“正好有件事要找你以及周主任,去找佟院长汇报。” 在孙楚辞面前,蔡春也只能隐忍住不发作。 众人找到化工系主任周敬,然后一起再到工学院院长佟毓正家里。 听周轩将原委说清楚,蔡春顿时间心里瓦凉瓦凉的,惊讶问道:“那个萧良是宿云生物的创始人?” “不好意思啊,小萧总不喜欢别人在外面提他的身份,我们当时没能及时给蔡主任您介绍清楚。”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周轩这时候给蔡春致歉道。 蔡春想想当时也确实是萧良截住邵芝华的话头,这一切怨不到周轩的头上。 而这么一个人物挑选导师,又涉及这么重要的合作,肯定不是周轩、邵芝华所能偏向的。 要怨,只能怨他自己一开始路就走偏了。 怨钱少斌下午跟他见面时没有给他指明道路吗? 可以怨,但问题是谁搭理你啊? 蔡春强笑道:“小萧总年纪轻轻能做出这番事业,还能如此低调,难得的。” 佟毓正年纪要比蔡春、孙楚辞大一些,但在工学院历任院长里,要算年轻有为的。 东洲工学院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民国初年,但在五二年院系大调整时,主要强势学院都分流到其他地区成立多所院校,七七年划为秣陵工学院下属的东洲分院发展。 佟毓正是那时从秣陵工学院调到东洲工作并安家扎根下来。 秣陵工学院目前已经升格为省内仅次于秣陵大学的秣陵理工大学,东洲分院也升格为东洲工学院,他们这批青年教师也都陆续成长为院系领导。 “要不这样,要是小萧总明天有时间,我与周主任、孙主任还有蔡主任一起到云社镇正式拜访一下?”佟毓正看向周敬、孙楚辞以及蔡春,但这话是问周轩或钱少斌的,得他们联系萧良之后才能确定行程。 周轩走到佟毓正家客厅角落里摆放座机的五斗橱旁,尴尬的说道:“小萧总平时都不用大哥大,只有寻呼机在用;不知道拨打他的传呼,会不会及时回电话……” 周轩拨打传呼后,就将话筒放回去,就守在电话机旁,难免有些局促。 好在这次萧良及时回了电话: “哪位,我是萧良!周老师啊,明天工学院的佟院长要来云社参观啊,好的好的,我明天随时有空,扫榻以待!除了徐玉山教授那边,周老师你陪佟院长他们过来就可以了。钱主任事情比较多,不用劳烦他陪着跑一趟,也不用惊动太多人。我这次确实是想进工学院学习,要老老实实当孙老师的学生,惊动太多人就不方便了!” 周轩虽然没有按免提,但夜深人静,萧良在电话里的声音,大家坐客厅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行,这件事暂时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不再往外扩散了,”待周轩放下电话,佟毓正也非常干脆的说道,“我明天一早再单独约一下徐玉山教授。” 宿云生物的保健品配方就是从徐玉山手里收购,之后也一直跟徐玉山有合作。 筹建能源电化学实验室的事情,未必跟徐玉山有直接关系,但也要通知他一声,或者请他出席一下,也是基本的尊重。 「感谢第八十位新盟主owuqi!」 第二百七十八章 学术界的活菩萨 佟毓正虽然权势不及地市党政主官,却是正儿八经归口省委组织部正式任命的正厅级学院官员。 萧良夜里给他爸打电话,原本想着他爸亲自出面招待佟毓正一行人来云社参观拜访才算合宜,却不想他睡在十九号院一早被张斐丽推醒,手搭上那挺翘的臀部拍打了一下,正欣赏轻薄夏裤包裹下那像果冰般的抖动,手背却叫张斐丽掐了一下。 “你爸跟罗书记过来了,你老实点!”张斐丽瞪了萧良一眼,低声说道。 萧良顿时清醒过来,赶忙起床洗漱,跟着张斐丽走出院子,跟罗智林以及他爸会合;顾培军、汪兴民已经接到消息赶过来了,正陪同罗智林游览老街的风物人情。 “罗书记您怎么也来云社了?”萧良问道。 “上午有个会不是很重要,我就推掉给别人出席了,”罗智林说道,“你搞这么大的突袭,工学院说不定怀疑你是个大忽悠。这次我得帮你背书啊,方便你们跟工学院的合作能更顺利的进行下去啊!” “罗书记你哪里是帮我背书啊,你明明是怕我耍滑头、只是口头许诺啊!”萧良说道,“我的人品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罗智林“哈哈”笑了起来,跟汪兴民等人说道,“你们先去忙吧——工学院的佟院长他们九点钟才到,让萧良陪我们逛逛就行。” 有些事不方便别人知道,但汪兴民他们也没有真就各自离开。 萧良陪同罗智林跟他爸萧长华走进老俞记鲜汤面馆用早点,汪兴民等人就在外面等着。 “我之前就考虑过以技术公司的方式,更深入的介入蓄电池合资厂的生产经营,一方面不会占我个人太多的精力,一方面不会太容易引起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的警惕,只是一开始没有想到搞这么大声势,” 萧良将昨天发生的一些事,具体说给罗智林以及他爸知道,说道, “就是非常小的一个插曲,让整件事复杂了一些,为了避免进一步复杂化,也就只能以力破功,多砸点钱,让涉及的人没有话可说,方便事情快速推进下去。” 熊志远那边只是配合演戏,实际还是萧良暗中出资一千万港元注入蓄电池厂,换取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后续可以将财务审计委托给第三方公司进行外,却没有办法让熊志远从华兴集团借调人员,参与合资厂的管理。 而合资厂所有的人事除了钱少斌介入外,都还是保持原先的一套,倘若不能从其他方面给予进一步的坚决支持,钱少斌单纯想整顿生产,在蓄电池厂内部就会遭遇到重重阻力。 更不用说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都警惕盯着随时会下绊子了。 假借华兴集团的名义,指定萧良担任合资厂的技术顾问,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至于是萧良个人直接介入,还是以旗下技术子公司的名义介入,只是形式上的问题。 罗智林感慨道:“你这可不是砸小力啊……” “既然做了,就要全力做好这件事,” 萧良说道, “蓄电池厂目前仅有八九十名职工,在船机厂内部占不到多大的分量,但倘若一两年年产值增涨到一两个亿,再配合罗书记您对船机厂的拆分,话语权就不一样了。而铅酸蓄电池这一块,国内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厂子,竞争非常惨烈,没有一定的技术储备,光拿资金砸下去建厂扩大产能,很难形成足够的市场优势。就这一点而言,先投资一两千万,跟工学院建立一座能源电化学实验室,并不算很大的动作。仅仅是国内目前经济基础太薄弱了,能往技术研发领域倾斜的资源太少,太显得突出了一些。” “这些理由暂时没有办法跟佟院长他们明说啊,”罗智林有些犹豫的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些事情现在无法说清楚,工学院心存疑惑,就不可能全力配合你。” “这个也没有问题,” 萧良很坦然的说道, “实验室建立了,只要是能源电化学领域,一些资源想要往哪个细分研究领域倾斜,我都可以不干扰,也无需工学院全力配合去搞铅酸电池领域的技术攻坚。真要这么做,工学院反而会有所犹豫,这也会限制工学院自身的学科建设发展。只要这个实验室筹建起来,我这边还是会专门组建技术团队,负责对铅酸电池领域的技术研发,到时候再吸引工学院个别青年教师、研究员参与进来就足够了。我对这一领域的研究也是有一定自信的,到时候说不定还是一员主力……” ………… ………… 省属院校在地方上是自成一系的,佟毓正与地方上接触也少,甚至都还不如卯足劲跟地方搞横向课题的蔡春等人。 蔡春不愿意多说,周轩很多细枝末节也不甚清楚,佟毓正、孙楚辞还是一早在学院里跟徐玉山碰上头,才了解到宿云生物过去一年时间里飞速崛起,以及萧长华之前曾给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当过大秘、年后又为新市委书记罗智林起复、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等职。 至于萧良为何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跟工学院合作筹建实验室,徐玉山也就完全揣摩不透了。 他们也没有惊动其他人,就从学校调了一辆中巴车往云社镇赶来。 佟毓正本就是正厅级职务,看到罗智林亲自赶到云社陪同这次所谓的“调研参观”,心里既感到震惊,同时也踏实下来了。 至少这件事,八字像是画出一撇了,不是纯忽悠了。 目前除南亭工业园的建设以及南亭实业的大规模产能建设外,南亭实业在保健品及茶饮料的产品开发以及生产线技术提升改进,卫雄包装新材料在技术改进等方面,跟工学院的食品与营养工程、包装印刷工程等专业都已经建立了密切的合作。 萧良就主要安排佟毓正一行人参观双方进行技术合作的两个点,然后回到沈园进行交流。 既然下了决心,萧良就希望实验室能以最快的速度筹建起来,在沈园临河的凉亭坐下来,就直截了当的说了他预想的合作框架: 联合实验室直接签署十年合作期,南亭实业承诺除了今年提供一千五百万的筹建经费外,以后每年投入不低于一千万经费,十年合作期累计投入不低于两个亿。 工学院提供实验室所需要的场地,以及包括网络通讯在内必备的基础设施支持,负责实验室主要人力资源的配给。 实验室后续还会根据实际的学术研究需要,申请工学院从外部引进高水平研究人员,加入实验室开展能源电化学领域的理论及学术研究;工学院要协助解决这些高水平研究人员的编制、待遇问题。 说白了就是工学院要负责以实验室为核心,不断引进人才,加强化工系的学科队伍建设。 工学院所配给实验室或签约研究人员(团队),利用实验室经费所进行的职务研究成果,遵照工学院的相关规定,由南亭实业、工学院共同享有;南亭实业享有优先受让权。 实验室自筹经费的理论及技术研究方向,框定在能源电化学这个大的范围之内,具体的细分领域及方向由实验室与研究人员共同协商确定,南亭实业与工学院都不予以干预。 与工学院内部院系以及外部企事业单位的横向技术合作,以及承接政府部门的纵向研究项目,皆遵照工学院的相关规定,由实验室自行决策,保持足够的独立性。 南亭实业在能源电化学领域的特定课题研究,除了请求实验室适当给予一定的资源倾斜外,也会组建独立的技术团队,到时候一样参照横向技术合作条款执行。 当然了,前期萧良还是希望实验室,或者有意进入实验室工作的教师、研究员,前期能适当往铅酸电池领域倾斜一下。 毕竟这也是南亭实业目前唯一能进行技术转化的点。 南亭实业在技术领域的投资有了回报,后面的合作也能让人更安心不是? 实验室聘任孙楚辞为第一任主任,聘用期为两年;聘请邵芝华为研究员。 邵芝华应聘工学院之初就有资格担任副教授、副研究员的。 她以后在工学院的教职,萧良无意干预,但实验室组建后,就直接聘用邵芝华为研究员,没有必要再从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一步步晋升了。 南亭实业会聘请周轩为技术子公司的经理,代表南亭实业参与实验室的筹建以及一部分行政管理工作。 萧良除了希望免试就读孙楚辞的研究生外,他个人唯一额外的要求,就是实验室(工学院)能给他提供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不需要多大,能安静的学习与展开研究工作即可。 总体来说,萧良提的条件,实在是慷慨得有点过分了…… 改革开放十多年以来,已经有不少民营企业崭露头角,也有一部分具备远见的民营企业家跟高校、科研机构进行密切深入的合作,联合筹建各类实验室、研究所。 不过,佟毓正所知道的这些合作,第一是合作周期短,能签五年合作期就算长的;第二是经费投入少,每年投入一百万就算多的;第三就是研究方向都是要求严密贴合企业自身的技术发展需求。 要不是罗智林陪同在现场,要不是萧良对相关合作的细节已经考虑到如此周到,还相当的专业,佟毓正几乎不敢相信萧良提的这些条件都是真的。 这简直就是学术界的活菩萨啊! 「为一万一千张月票加更!」 第二百七十九章 蜜月期 何雪晴、顾培军、吴启燕、费文伟、陈祝等在家的公司高层管理,中午都参与了招待罗智林、佟毓正、孙楚辞等人的宴席。 用过餐后罗智林、佟毓正等人没有再在云社逗留,直接乘车返回市里。 看着他们车队驶过岩溪河桥,汪兴民、刘辉、梁朝斌等人也返回镇政府。 这时候何雪晴才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一千五百万啊,就为了读个研究生?要是这笔钱现在就要支出去,资金的压力有些大了啊!” 通过这一阶段的精细化管理,“脑健灵”的毛利润率做到60%,净利润也将近40%了,这个端午节期间,他们预计能斩获近四千万盈利,完全可以说是暴利了。 国内目前为了鼓励企业增加科研投入、扩大产能投资,对这一系列的再投资,实施所得税减免等一系列优惠政策,这些盈利基本上都是可以拿来进行产能以及科研领域的投资。 就算如此,这个端午节新增的盈利,也只能维持下一阶段快速推进的产能建设。 而他们除了既定产能扩张计划外,南亭实业还要承接新的员工生活配套中心的建设,还要出资收购文化站大楼进行外立面改造。 接下来,茶饮料在江、浙、鲁三省的市场将要投放更大规模的广告宣传,将要配合经销商进行大规模的地推宣传行动;徐立桓在皖豫湘赣九省,更是招兵买马展开大规模的市场攻势,要将真实销量扎扎实实的做起来。 这里面每一件事都意味着大量资金的支出。 “脑健灵”虽然有着极其夸张的吸金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随着广告法即将正式实施,也注意到陆续有媒体抨击虚假广告宣传的报道问世(虽然暂时并没有针对保健品行业),何雪晴他们对接下来的保健品市场也变得谨慎乐观起来。 这也注定何雪晴实际主持日常管理工作,对接下来的销量、盈利预期都保守起来;而萧良也开始在公司管理层内部强调大整治随时会到来,希望高层管理能够谨慎起来,认真的去观察、研究形势面的变化。 何雪晴她还不清楚蓄电池厂合资项目背后涉及什么,也是有些想不明白萧良为何要在这时候拿一千五百万去筹建什么联合实验室。 其他人心里其实也不明白。 再一个,东洲工学院在他们眼里,实在就是一个三流院校,不要说拿来跟秣陵大学、秣陵理工相提并论了,南亭实业后续真要往科研型企业转,江省范围内至少能找出十多所院校,档次强过东洲工学院的。 现在绝大多数院校都缺科研经费,一年一两千万资金砸下去,都够资格跟秣陵大学筹建联合实验室了。 萧良没有回文化站大楼,示意何雪晴、顾培军、张斐丽、吴启燕、费文伟、陈祝等高层管理,都陪他去沈园。 有些想法他暂时没有办法解释,比如为何在工学院砸这么多资源,不要说站到重生者的角度了,就是要求何、顾、费、陈他们站到罗智林等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也是强人所难了。 何、顾、费、陈等人对高科技企业的运营管理,暂时都没有直观的印象,更不要谈深刻的理解了,不了解从理论研究到实验室技术,最终开发出规模化生产推向市场的成熟产品技术,需要经过哪些阶段。 联合实验室每年一两千万资金,纯粹是洒洒水。 南亭实业将要注册的科技公司,将负责从实验室理论研究、雏形技术到成熟产品技术的蜕变,这里面可能需要的投入,萧良都没敢说,怕把大家给吓着了。 当然,有些事还是需要做一些解释,不能让何、顾等人带着困惑、疑惑的情绪,去主持公司的日常管理,这会严重影响到他们在职权范围内的决策能力。 萧良边走边解释道: “不仅建联合实验室很快就要掏出一千五百万,实际蓄电池厂合资投入的一千万,也是我出的。这也是当前将公司的日常管理交给你们负责,我会腾出很大精力去做的一件事。我还不至于任性到为读一个研究生,砸这么多钱。当然了,这件事目前还是筹划阶段,不能打草惊蛇,还要严重保密。至于外界会怎么误会我,就不用管了。” “你这边真是要撒手啊?你还不如说拿钱去泡妞呢,我们还能更容易接受一点!”何雪晴叫苦道。 在萧良的光环下,何雪晴也难言自信,见萧良接下来要花很大精力去做另一摊事,可能兼顾不到公司的日常管理,就有些心虚了。 “无论是保健品,还是饮料,这两个行业,你们都已经是顶尖精英存在了,自信点,” 萧良笑道, “至于资金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太多。在广告法正式实施,到预计中的大整治到来,这中间其实会有我们最后,可能也是最好的蜜月期。如果能抓住这个蜜月期,公司获得一波大的现金流,现在稍微铺张浪费一点,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怎么会?”张斐丽费解的问道。 见张斐丽一脸傻白甜的可爱模样,萧良强忍住没有伸手去摸她的脑袋,跟其他人说道: “这是给何雪晴的考题!” 萧良又很认真的看着何雪晴说道:“你要是能答上来,我真的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到进修上去了,放心让你主持南亭实业的日常管理工作了。” 何雪晴先是迷茫、困惑,沉吟良久,眼珠子突然放出光彩来,问道:“你是说广告法正式实施后,各大媒体一定会先进行内部整治……” “对,大家不要忽视掉一点,国内的媒体虽然参差不齐,也有很多不良现象,但至少目前还是政府能掌控的,是政府能收放自如的,” 萧良点点头,说道, “广告法正式实施后,各地市监部门作为具体监督执行机构,肯定要有一些执法行动;而国内各大媒体又都是官办,第一时间不管涉及的利益有多大,也都会老老实实配合的。虽然广告宣传涉及的领域很多,一时间想要将违规广告彻底清理,是绝无可能,甚至电台视、报刊、杂志这些媒体上,最终还会继续跪倒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导致各种违规广告有朝一日大规模卷土重来,但我们也应该能看到,在广告法正式实施后的一段时间里,所有明显夸大其词的虚张宣传,包括各种明显进行诱导欺骗消费的专家栏目,都会被暂停或直接下架。” 萧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目前主持省东、省南市场以及协助何雪晴主持市场销售部的费文伟以及顾培军、陈祝、张斐丽、吴启燕,笑问道: “我说到这里,你们也应该都明白了吧?” 费文伟这时候才恍然醒悟过来,说道: “我们之前的宣传口径太保守了,虽然在媒体宣传上投入很大,但效果反映到日常销售上,其实是被严重压制的;基本上只能配合地推团队,尽可能的去挖掘礼品市场的潜力。然而恰恰是我们的宣传口径太保守了,在广告法正式实施后,其他厂商的违规广告第一时间从各大媒体纷纷下架或暂停,我们却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这时候反而会有比以往有着更为显着的宣传效果!” 萧良笑道:“是啊,谁会想到保健品行业在媒体宣传上,会出现一个‘万马齐喑’、‘脑健灵’却一枝独秀的诡异现象出来呢?你们说这个场面会不会很美?” 何雪晴长吸一口气,感慨说道: “现在金铢、红桃Q以及嘉乐在内,好些家主流厂商都重点加强乡村地区的地推宣传力度。他们都认识到广告法实施后,地方执法部门的有效监管范围就是各大城市以及中小城镇地区,他们是想着重从农村地区发力,维持当下高增涨势态。也就是说,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段时,一方面是主流保健品厂商大部分的媒体宣传都会被掐掉,一方面这些主流保健品厂商又主动回避城市、城镇市场,而这一阶段整个保健品行业暂时还没有受到真正大的冲击,反而会促进我们在各大城市、城镇地区有远超预期的销售增长。我们接下来,实际要将地推宣传工作的重心,全面往城市、城镇市场地区转移!” “远超预期也许没有太大可能了,但调整地推工作的重点,增涨幅度应该会比较可观——所以我随意花点小钱,算不了多大的事,”萧良感慨的笑道,“这个蜜月期大家就好好享受吧!享受完,就该迎击风暴了!” 萧良清楚的记得前世在大整治之前,金铢口服液一度创下逾八十亿、堪称恐怖的年销售额,红桃Q也差不多在同期创造出逾三十亿的销售额。 当然,以此时金铢、红桃Q两家攻城略地的强度,销售额未必能突破前世,但也不会差太多。 前世大整治之后,虽然国内的经济发展形势越来越好,保健品市场也受到经济的增涨、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稳步增涨,但监管越来越严格,随着越来越多的细分市场被挖掘出来,随着越来越多商业思维及规模成熟的竞争对手进入,再没有哪一个单品保健品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销售奇迹了。 当然,萧良窥到广告法实施到真正的大整治来临之前,还存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窗口,却非完全依赖于前世的记忆,主要还是根据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各大竞争对象的迹象,做出的分析判断…… 「第一更。今天慢慢还债!」 第二百八十章 眼看他人起高楼楼没塌 南亭实业与工学院联合筹建实验室进入操作阶段,想要完全保密就没有可能了。 就算周敬、蔡春等人不对外宣扬,但这件事需要通过工学院党组讨论通过,还要向省教育厅行文申请批准;只要有心,只要在圈子里,想要了解一些详细情况,还是容易的。 “消息打听出来了,姓萧的打算出资一千五百万,与工学院合作筹建一座联合实验室,专注能源电化学领域的研究。目前给船机厂的说辞,是配合华兴集团对蓄电池厂的投资,提供技术支持。操他娘的,一千五百万撒出去,都不带眨眼的,听说还仅仅是今年的出资!” 乐宥是将消息打听出来了,心情却更加郁闷了。 华宥大厦十二楼,在对鸿臣一个月一次的业绩通报及市场分析会议上,他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将打听到一些消息,告诉孙仰军、朱玮兴他们,叫道, “一开始华兴集团对船机厂的项目并不感兴趣,我看合资项目的资金,真有可能像老朱说的,实际还是这孙子出的,只是借了熊志远的名义。你们说这孙子从‘脑健灵’上到底捞了多少钱?”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不错。 蓄电池厂合资项目,牵涉到与萧家关系密切的钱少斌,又对外公开宣称将聘请萧良给合资项目当技术顾问;萧良通过周轩,还在孙仰军、朱玮兴面前宣称要为此组建技术团队、成立技术公司,再加上他们又早就知道华兴集团对船机厂的项目不感兴趣。 因此朱金奇就第一时间怀疑这个合资项目有猫腻。 现在又打听到筹建实验室的事,他们这边就越发肯定蓄电池厂合资项目的资金,大概率就是萧良自己掏的腰包,不过是假借熊志远或华兴集团的名义行事而已。 当然,他们就算猜到了,也没有办法找郭晋阳这些人通风报信。 一方面蓄电池厂合资项目在形式上满足引进外资的条件,是省市目前重点推动的工作。 甚至有一些地方也是通过这些手段,来提高地方上的招商引资成绩,但只要确实是引进的境外产业投资资金,各级政府都是认可的。 沈君鹏倘若能从香港转入资金,所投资的企业以及项目,都能享受外资或合资企业同等的优惠待遇。 另一方面,背后有新市委书记撑腰,已成东洲新贵的萧家,这次真要是费尽心机想着从船机厂挖一块肉,又不会触及郭晋阳这些人的根本利益,他们兴冲冲跑过去告密,郭晋阳这些知道后,是热烈欢迎呢,还是坚决抵制? 因此他们就算猜测到真相,也不觉得有跟郭晋阳他们通风报信的必要。 孙仰军坐在会议桌一端,听到乐宥打听到的这些消息,脸色难看的抽着烟。 坐在一旁的朱金奇知道孙仰军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急着就乐宥的消息说些什么,免得孙仰军心情更糟糕、恶劣。 前段时间,孙仰军知道萧良要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误以为这孙子对他妹妹有什么企图心,就怒气冲冲拉着朱玮兴去找孙楚辞想要阻止这事。 现在真相大白了,他不仅在周轩这种小角色面前丢了大脸,孙仰军但凡想到孙楚辞心里很可能认定他们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小丑,就像有一只无情的利爪,将他的心挠得血肉模糊。 当然,抛开面子上的难堪,只是想到萧良这段时间在云社、溪口进行这么大规模的产能扩张,接下来即将大举杀入饮料市场,竟然还完全不当回事的将两千五百万随手扔出去,不要说乐宥满心不爽了,朱玮兴、朱金奇等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巨石。 南亭实业已经强到这一步了吗? 两千五百万随便砸出去玩吗? 罗学嘉坐在会议桌的末端,默不作声。 罗学嘉从学徒工做到镇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又承包运营过印刷厂,懂生产管理、懂制版设计,懂人情应酬,可能段数不算特别高,但在这个年代已经可以说是高端人才了。 现在嘉乐太缺高层管理了,罗学嘉也在嘉乐负责一个部门的工作,薪资不低,个人还持有嘉乐2%的股份。 以鸿臣这次注资作为计算基准,这百分之二的股份对应两百万的估值,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毕竟他去年参与筹资,前后就拿出五十万,相当于翻涨了四倍;可惜的是,这其中还有一半是替范春江代持的。 现在听乐宥、朱金奇他们讨论南亭实业到处撒钱的事,罗学嘉不禁想起卫雄包装新材料这次传出来的引资消息,胸口禁不住隐隐作痛起来,心想,他当初要是没有听范春江、周斌这些孙子怂恿,老老实实专心为南亭实业做包装配套,他现在的身家应该是多少? 怎么都不可能比张卫差吧? 可惜办公室里没有人关心罗学嘉在想什么。 朱金奇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大家情绪稍有缓解,才蹙着眉头,将内心一些疑惑跟见解说出来: “就脑健灵目前的吸血程度,应该是不够萧良这么挥霍的,只能说萧良对保健品市场的判断,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乐观。” 朱金奇是有能力的,也能见微知着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问题,但他的视野注定看不到全面的真相。 “这个倒也是的,” 周健齐赞同的点头道, “听云社内部传出的消息,南亭实业新的员工生活配套区,一期投资就是一千万,这个月就要正式动工兴建,还要求年底之前投入使用。另外,南亭实业还将直接出资四百万收购文化站大楼进行改造,作为其在云社总部大厦使用,改造工期好像也是截止年底之前,改造预算少说也要三四百万——他们撒钱的速度真的不慢啊,甚至叫人怀疑他们是在印钱!” 周健齐辞去公职,杜学兵、葛建国等人也自知在云社混不下去,跟他加入嘉乐,但范春江还是云社镇党委副书记、镇长。 因此云社新镇区及南亭工业园的规划建设,他们这边还是第一时间拿到一手准确信息的。 朱金奇说道:“这么算下来,南亭实业今年新增的投资会非常恐怖,包括对茶饮料市场的扩张在内,超过三个亿几乎是一定的;而南亭实业也没有跟银行接触的迹象。不过,南亭实业已经在狮山落地注册了,后续的税收都会合并过来,我们到时候能看到一些具体数据,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乐宥也郁闷的点了一支烟。 南亭实业今年的投资有可能会超过三亿,又完全没有跟银行接触的迹象,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姓萧的有信心今年同步从市场攫取超过三亿的超额利润啊。 “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作什么,”袁桐笑着说道,“姓萧的大把撒钱,很显然是判断广告法的实施,对整个市场的影响会非常有限。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这对我们难道不是好事啊!” 广告法即将实施,由此会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嘉乐不可能注意不到。 朱金奇、张健之前拟定的策略,也是跟金铢、红桃Q这些主流保健品厂商一样,就是实施“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下一步将市场工作重点放到市场执法机构覆盖不到的农村地区去。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以为能完全避开广告法实施造成的冲击。 虽然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对农村与城镇市场实行不同的宣传策略,但这时候要求嘉乐草创、没有经过整顿的销售团队,同时执行一套新的、标准更高、更苛刻的宣传策略,要求似乎略微高了一些。 因此,这段时间他们一方面为节节爬高的日销而欢欣鼓舞,另一方面也没有办法完全否认内心的隐忧。 不过,这时候听袁桐这么说,大家酸涩不已的情绪下,却也放宽心不少。 是啊,萧良的嚣张跋扈,以及双方在过去这段时间里所形成的种种尖锐矛盾,他们的脸都快被抽肿了,肯定不乐意看到“脑健灵”有如巨鲸吸水般从市场里狂捞利润。 这比他们亏钱还要难受。 不过,他们又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有过人的商业才华;他们在江省的基础日销都做到快三万盒了,都还没有实现盈利呢。 既然人家都如此乐观判断后面的市场,他们此时的隐忧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哪怕短时间里会有一定的冲击,但也可以相信很快会过去。 好奇怪的感觉,既巴望这孙子有朝一日被残酷的市场狠狠打脸,内心却期待这孙子判断市场真的有一手,至少这次不要出篓子! “操!” 孙仰军心情最郁闷,忍不住骂了一句脏口,盯着在场的众人,强咽住内心的恶气,说道, “不管别人了,现在我们能不能挣住这张脸,一切还要看我们自己!” 朱祎琳平时不喜欢跟嘉乐的人接触,但一月一度的业绩通报会,她还是要参加的,见平时看上去儒雅、风度翩翩的孙仰军,这一刻面容竟然有些狰狞扭曲,也是暗暗诧异:之前不过是闹出误会,毕竟也是担忧作风放浪的萧良对孙菲菲有什么企图心,现在误会解除了,应该是件好事,但他内心竟然这么在意? 第二百八十一章 鸡飞狗跳的生活 市电镀厂的职工宿舍楼,是建于六十年代的老式筒子楼,经过四十年的风吹雨打,红砖墙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驳。 楼梯间铁栏杆扶手也是锈迹斑斑,很多连接件都已经松脱,让人怀疑身子靠上去,扶手就会整个垮落下去。 楼道里阴暗狭窄、潮湿闷热,仅有两只亮着的白炽灯,也是蒙了厚厚一层油灰。 蚊蝇在过道里飞舞。 市电镀厂是诸多市属国营厂里效益最差的,职工住房问题犹为困难。 很多职工结婚生子,都还挤在职工宿舍楼里,没有机会搬到稍微宽敞一些的公房里去。 单间宿舍的空间有限,挤进一家老小想转身都难,没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就将直接将小煤球炉摆放在过道里,架起案板当厨房做饭炒菜。 过道墙壁早就被熏得油腻乌黑;各家杂物堆放也都千方百计的寻找空间摆放。 此时正值各家各户生火做饭的时间,原本还颇为宽敞的过道,此时就算是侧着身子也挤不过去,周轩只能不断的跟人打招呼:“借过,借过!” 与电镀厂的职工宿舍楼相比,周轩都觉得他与邵芝华结婚,能在学院家属区分到一套四十多平方的小公寓,是极其幸运了。 走到张叔毅他家门口,没等周轩抬手敲门,里面就传来女人尖锐的喝斥声: “在领导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整天抱着这书啃有个屁用?我上了十二小时的班,骨头都要累散架了,你也不说把家里收拾一下!蓉蓉有没有放学,你都不关心一下!你现在才想起来,你现在去托儿班接个鬼啊?别去了,蓉蓉到我妈家里去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这个没用的男人,啥啥不行!” 周轩朝萧良尴尬一笑:“这就是普通人鸡飞狗跳的生活,小萧总以前肯定接触不到吧。” 萧良笑了笑,抬手敲门。 随着敲门声,门里的喝斥声戛然而止。 片晌后一个三十岁不到、面容秀丽却难掩憔悴的女人打开门探出头来,疑惑的看了萧良这张陌生的面孔两眼,觉得小伙子还挺帅的,接着才看到周轩,惊讶问道:“周轩,你怎么有空跑我们家来了?” 门后就一个单间,除了一张挂着尼龙蚊帐的钢丝床、一张靠墙壁的旧衣橱——衣橱还断了一条腿,拿块砖头垫着,里面的衣服、被褥塞满,都要溢出来;一张靠窗户的书桌兼餐桌摆满书跟餐具,不大的房间里被杂物堆得满满当当的。 最醒目的还是一摞摞拿绳子捆着的书,房间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张叔毅穿着大裤衩、背心,悠然坐在书桌后,也看不出被老婆怒斥有什么不痛快的,转头看到周轩也很惊讶,问道:“你小子怎么跑过来了?” 周轩与张叔毅还是经常聚的,但因为张叔毅家里实在太狭窄,想着一块喝酒,都会提前打电话到电镀厂,又或者走到职工宿舍楼下,扯一嗓子直接喊张叔毅下去会合。 “嫂子又在收拾老张呢,他今天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了?”周轩跟张叔毅的寒暄道。 “今天真是叫他给气死了。难得他下午有空,让他去学校接蓉蓉,他竟然看书把这事完全给记了。我都给他气出心脏病来了。”女人一边数落,一边让出空间让周轩领着萧良往里坐。 “我过来找老张吃饭,再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他认识。”周轩见屋里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在门口直接招呼张叔毅出去说话。 张叔毅麻利的穿了一件衬衫,女人却没有阻拦,还是暗地里摸出两张五十元钱塞给自家男人。 萧良看到这一幕,跟女人说道:“嫂子一起过去吧。” “走吧,老周都不是外人。”张叔毅大大咧咧的跟妻子说道。 萧良目前将化工系青年教师以及近两年刚毕业或正在读的研究生所写的论文都浏览了一遍,又通过孙楚辞、邵芝华、周轩他们的介绍,目前也就确认张叔毅、沈奕两人在研究领域的潜力比较大。 沈奕是化工系的青年教师,连讲师|助理研究员暂时还没有评上,目前是工学院化工系内部进行工作调整,直接将他安排到实验室的筹建工作中。 张叔毅却是市电镀厂的工程师,需要从市电镀厂辞职,或至少申请停薪留职,才能跳出来。 周轩原本要将张叔毅这事包在他身上,想着抽空过来找张叔毅说一声就行。 不过,萧良将张叔毅挖过去,不是放在别人的手下使用,是直接给自己找研究助理,不能吝啬亲自跑一趟。 当然,要是感观并不好,萧良也就不提他直接用人这事,会将张叔毅扔到团队里,另外再找合适的研究助理——因此,见面之前,他也没有让周轩给张叔毅通气。 这栋筒子楼里住的都是市电镀厂的普通青年职工,很多都成家了,却被迫挤在狭窄的陋室里,大概都听到孙叔毅刚被他妻子厉声喝斥,这时候看到他们四人从过道挤着出去,都拿这事笑他:“张工看书又忘了去接蓉蓉,挨老婆训了?” “你说你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们一起挤这破楼里?也没见你跟着厂领导吃香的喝辣的去,也没见你给咱们厂带来什么效益啊,倒害得自己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张叔毅脾气却是温和,对左邻右舍谈不上有什么恶意的调侃也是不恼,还笑骂着回应一两句。 才六月中旬,外面的天气不算太炎热,正值黄昏时分凉风习习,但宿舍楼里太狭窄闷热了,萧良走下楼,才不多会儿工夫,衬衫都叫汗水给浸湿了。 张叔毅从秣陵理工大学毕业进入市电镀厂,就算得不到提拔,却也是干部身份,但工作接近十年,还跟妻子、女儿挤在狭窄的职工单身宿舍里,主要也是刚进厂时太年轻气盛,工作中处处图表现,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领导。 早几年张叔毅在厂里没有争取到分房的机会,等他成长为厂里的技术骨干,市电镀厂的效益却一落千丈,连给职工发放工资都困难,没有能力筹资、集资建房,能拿出来腾换的公房就更加紧缺。 两年前,张叔毅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换房的机会,但他思虑再三,决定将那套大不了多少的一室户让给别人,换了到工学院读在职研究生的推荐机会。 然而在这个做导弹不如卖茶叶蛋的年代,张叔毅的这种行为,无疑又成为普通职工群众取笑的对象。 他妻子在如此狭窄的空间艰难生存,难免会滋生很大的怨气。 张叔毅技术高,偷偷在外接些私活补贴家用,解决不了住房问题,收入却也不算低。 他为人爽快,走到职工宿舍楼外面,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餐厅坐进去,点了几样炒菜、一件啤酒。 张叔毅见萧良酒喝很少,还专门找他问很多电化学研究上的问题,还以为是工学院化工系刚招进去、还有些腼腆老实的年轻教师,一边跟周轩吹啤酒瓶、长吁短叹聊人生苦短,一边很随意的跟萧良聊技术上的事,还劝萧良: “萧老师你刚进工学院,听哥一句劝,真别考虑走学术这条路。太难,条件太有限,做不出什么东西来。你得学你周哥,转行政。哪怕前面得当好些年的孙子伺候人,但年头熬得足够长,级别总能一步步熬上去,不愁没有做大爷的时候。我进电镀厂,选了技术岗,没有选行政岗,就吃了大亏!” “自己没本事,不要怨路子没走对。”张叔毅妻子对丈夫没有好脸色,呛声道。 “现在东洲电镀厂挺多的,你技术这么好,为什么不直接跳出去?”萧良笑着问道,“你哪怕到家小厂当厂长、车间主任,也比熬在市电镀厂强啊。” 萧良他们是靠着餐馆大堂的墙壁而坐,没等张叔毅回答这个问题,旁边包厢的门打开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包厢门口,说道:“我说怎么听着像你跟文霞的声音,原来真是你们啊。你们跟周轩也来这里吃饭了啊?” “哥,你跟谁在这里吃饭?” 张叔毅的妻子韦文霞,探头朝包厢里看了一眼,随之脸色有些阴郁的转回头来。 “陈厂长、张主任他们,周轩也认识的,凑一桌喝呗。” 韦文聪也不顾周轩有意推辞,就热络的走出来,拉周轩进包厢,招呼服务员将外面这桌的酒菜都端到包厢里去,记到厂里的账上。 萧良太年轻,韦文聪就以为他是周轩的跟班,就没有考虑他的意见。 张叔毅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站起来招呼周轩:“没想到还能蹭一顿公款吃喝,咱也别客气了!” 萧良听周轩介绍过张叔毅岳父家的情况。 张叔毅的岳父是市电镀厂的老技工,妻兄韦文聪高中毕业也进了市电镀厂工作,开始也只是普通工人,却比张叔毅开窍早,仗着几分姿色,追求市电镀厂一个老领导的女儿成功得手,这几年也提了干。 韦文聪目前是市电镀厂厂办综合科副科长。 不要看市电镀厂效益一塌糊涂,但提了干,勉强算是厂中层领导,在街巷市井间,韦文聪就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韦文聪他的妻子干部家庭出身,有点傲气,挺瞧不起张叔毅一家,这些年闹出不少矛盾,但韦文聪对妹妹、妹婿还是不错的。 张叔毅暂时放弃换房,选择报考工学院的在职研究生,也是韦文聪在背后出力。 对萧良来说,很多事是轻而易举的,但对普通人来说,一个在职研究生的推荐名额,就是紧缺资源。 目前在职研究生主要还是定向委培性质,需要原工作单位参与签署三方协议,拿到文凭后也需要回原单位工作;原工作单位也会承担学费。 萧良拿起餐桌上的烟、打火机塞手提包里,跟着走到包厢门口,除了两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外,却意外看到大堂哥萧嘉、二堂哥萧意也坐在包厢里面。 萧良不知道市电镀厂有什么项目或者资源值得两个堂兄费力钻营,愣怔了一下,但这时候他已经站到包厢门口,退出去也不合适,就拉了一把椅子坐门口……… 「第三更,还欠两章。这个月兄弟们就把月票攒着吧,儿童节再庆祝……」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抬起头颅皇冠不掉 “萧良!你怎么也在这里?” 萧意看到萧良走进包厢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很是意外的问道。 “跟朋友一起过来吃饭,没想到都是认识的。”萧良坐下来,很是随意的说道,却也不可能跟萧嘉、萧意具体说他到底谈什么事。 “……”萧嘉却是冷冷看了萧良一眼,随之眼神从萧良脸上移开,就当萧良不存在一般。 萧长华突然间成为新市委书记的嫡系心腹,不仅东山再起,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担任市委副秘书、市委办主任职务,要说惊扰最大的,还是萧家内部。 东洲县处级干部,其实是一个不小规模的群体,或者说圈层。 在这里面,各区县以及强势市局的一把手,肯定是最领风骚的。 市委办主任,也许权势不如区县书记、大局一把手,审批权力也极为有限,平时以事务性工作为主,但直接服务于市委书记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在这个圈层的特殊地位。 萧长华还未满五十岁,就这点,就已经远非快从宁海县委副书记位子退休的萧家老大萧长军能及。 而萧家老二萧长振更只是西港区一名普通的中层干部,跟萧长华比更是望尘莫及了。 就目前而言,没有谁会觉得萧长华退休之前进入地市级圈层,会是什么问题。 萧长军今年就要退休,正值萧家青黄不接之时,萧长华异军突起,本来可以说是意外之喜的,但奈何萧家兄弟之间的裂痕太深、太深了。 萧家老大萧长军是极其市侩之人,是真正的老官油子。 此时老三再次发达了,他内心是有难言的酸涩,夜里睡醒了,好几次都要咬住被角才能再次入眠,但他同时也清楚,并非从此各走各的阳光道、各过各的独木桥就能相安无事的。 也许老三做不出手足相残的事来,更不可能刻意踩踏小辈。 但是,老三家那位呢,老三家的两个小子呢? 但是,那些知道萧家旧事却一意想着讨好老三家,又或者仅仅是为避嫌、不想无意间得罪老三家的那些人,会不会从此成为其他几家子女经商或从政的巨大障碍? 老二萧长振多少有些不以为意,但萧长军在这个官场浸淫了大半辈子,太清楚种种潜规则了。 这几乎是一定的! 老三东山再起之前被踢到党史研究室动辄受人奚落,大儿子萧潇从一个人人夸赞的青年才俊,突然沦落为狗都嫌的存在,还动不动就被人敲打,小儿子萧良名校毕业却被踢到鸟不拉屎的乡镇,以及田家的翻脸无情,都是明证。 因此,不管多少次被拒之门外,萧长军这个端午节还是一如既往押着儿子登门送礼。 只是,人生正得意,自以为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的萧嘉,却理解不了他父亲萧长军的隐忍与苦心。 之前他心里或许为他父亲萧长军做的那些事,有感到一丝内疚,但几次陪同登门,乃至找到市委大院拜访都吃了闭门羹,他心底对无情的三叔萧长华反倒滋生起怨恨来。 端午节他带萧意、萧玲、萧芳三个兄弟姊妹登门送礼,也是先在家里吵了一架,拗不过他父亲萧长军的脾气被迫为之;事后得知送上门的礼品,竟然被他三叔都扔到老太太那里,他一气之下,将这些礼物统统扔到垃圾桶。 这事过去才十来天,他见着萧良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至于说萧潇、萧良兄弟俩在云社创办公司的事,萧嘉一个是心里极度厌恶,不愿意去了解,也极其反感别人在他面前提这些事。 一个是他打心底认为萧潇、萧良兄弟二人,跟他一样,就是利用家里的资源捞钱。 就算萧潇、萧良兄弟俩现在也发了财,甚至身家比他还要丰厚,但难道非要如今也有三四百万身家的他低下头颅,巴结过去吗? 只是萧良走进包厢,萧嘉、萧意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把其他人彻底搞蒙了,就连周轩也是跟着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 他又不知道萧家这些年所经历的幽微曲折。 却是萧意一脸尴尬的跟那两个中年人解释:“萧良是我三叔家的,我都不知道他跟韦科长的妹婿是朋友。” 现实中兄弟几个在结婚之前,可能关系都还不错,但在结婚后叫小心眼的女人掺和进来,为鸡皮蒜毛的破事都能闹个天翻地覆。 倘若再加上老人有偏心,分家产不能一碗水端平,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在现实里也是比比皆是。 所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是也。 两个中年人都是过来人,只是相视一笑,当下也都不再理会看着毫不起眼的萧良,只与萧嘉推怀换盏;连同张叔毅、周轩也都不去理会。 韦文聪听声音出包厢看到妹婿跟周轩在外面喝酒,拉他们凑过来,却是想帮他们多积攒些人脉,化解妹婿张叔毅早年被打压的尴尬,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更尴尬的场面。 萧意虽然目前在萧嘉身边,暂时还是打下手的角色,还没有机会独当一面,但作为堂兄弟,他却无需太顺着萧嘉的脾气,还是努力找萧良以及周轩、张叔毅搭话,努力不让场面太难看。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萧良却是知道坐在他对面、头发稀疏到就剩几缕的中年人,是市电镀厂的副厂长陈庚同;坐在陈庚同一侧的是市电镀厂厂办综合科主任周志民,年纪要稍小一些。 他们今天的酒宴原本还有一个重要角色是市电镀厂厂长陈泯,但陈泯此时在市里开会,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 萧嘉、萧意的公司主要是接市电镀厂的厂房修缮、厂区维护之类的小工程,合作有两三年了,关系都算熟悉,因此也是边吃边等。 也因此韦文聪刚才将同是电镀厂工程师的妹婿张叔毅,以及周轩拉过来凑一桌,没有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周志民见萧嘉好一会儿瞧都不瞧萧良一眼,甚至身子始终侧过来,招手将韦文聪喊过去,附耳说道:“说不定一会儿陈泯厂长还会过来。这个场面太难看了,你还是让张叔毅跟他两个朋友到外面吃去,酒水都可以挂厂里的账上。” 韦文聪心里这个难受啊,这时候将人赶到外面再开一桌也太难看了,犹豫的看向副厂长陈庚同。 陈庚同对韦文聪祈求的眼神视而不见,与萧嘉把酒言欢,不知道说到什么笑话,这时候都哈哈笑了起来。 萧良见周志民眼睛瞅着他,却暗地使劲拿手推韦文聪的胳膊,便知道他留在这里惹人嫌了。 萧良拿起桌角上的手提包,跟周轩说道:“我们还是到外面说话吧,陈厂长这边的话题太高大上,我们插不上,妨碍他们谈事情。” “好的好的!我们出去说话!” 周轩推了张叔毅一下,站起来就先去开包厢的门,却不想他把门刚拉开,外面站个人正将手抬起来要敲门。 “没走错吧?” 那人看了周轩脸生,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又探头往包厢里看去,看到陈庚同、周志民、萧嘉、萧意、韦文聪,哈哈笑道, “我就说我记性没有那么差嘛!萧总不好意思啊,罗书记主持的会议,不敢开溜,让萧总久等了,老陈、周主任应该把你陪好了吧?” 周轩见人家等了许久的正主到了,先退后一步,让陈泯先进包厢,然后等萧良一起走出包厢。 萧良看了陈泯一眼,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国字脸,没有什么印象,低头就要走出包厢,却是陈泯先认出他来: “小萧总,啊,真是小萧总!呀,萧总今天真把你这樽大神给请过来啊。意外啊,意外,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这把我让当外人啊!” 萧良一边往外走,一边转头疑惑的问陈泯:“我们见过?” 他爸跟萧家其他兄弟姐妹是同母异父,相貌上还是有较大的差距。 他跟萧嘉、萧意坐在一起,别人也很难从相貌上看出他们是堂兄弟。 “五月初市里搞招商引资大会,我刚调到电镀厂不久,没能准备什么项目参与洽谈,但我自始至终都参与的,得幸聆听小萧总两场演讲。后来市里发了文章,我还在厂里组织干部职工专题学习过,”陈泯热切的伸出手来,“真是没有想到萧总会将小萧总请过来,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参加市里的会议了。” 萧良走出包厢,站在门口跟陈泯握了一握手,说道:“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你们今天的饭局没有关系,只是碰巧遇到的,还以为能蹭一顿吃喝,却还是招人嫌了,正被赶出来呢。对了,你是?” 陈泯有些傻了,看酒桌有萧良他们的碗碟、酒杯,但萧良他们这次却又是拿着东西走人的样子。 “陈泯,今年四月份才调到市电镀厂主持工作。今天会议上还跟萧秘书长见过面。”陈泯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完全猜不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哦,有机会再聊。”萧良也不想在这里耽搁,松开手就朝餐厅外走去。 看着萧良与厂里的工程师张叔毅等人走出去,陈泯示意办公室主任周志民出来,反手将包厢的门关上,阴沉着脸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他妈赶人的?” 周志民舌头有些打结的说道: “……我,我,我们先进了包厢喝,喝酒,后来韦文聪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像是他妹婿张叔毅,打开包厢门,见,见,果然是,就请这个小萧总、张叔毅他们一起进包厢喝酒——没,没想到这小萧总会是萧总三叔家的儿子,只是关系好像不大和睦。刚才在酒桌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陈副厂长担心你过来,场面太难看,就想在外面给他们单独安排一桌,就……” 说到这里,周志民都快哭出来了。 “操!你们做的这叫啥蠢事!”陈泯急得骂娘又想跺脚,再也顾不上包厢里的几个人,留下傻眼的周志民,紧步追了出去。 「第四更,感谢新盟主飞翔的大笨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要人 东洲市辖国营厂有两三百家,在改制之前体系复杂,市电镀厂隶属于市轻工局,论规模跟船机厂远不能相提并论,是正科级编制。 陈泯也是刚从市轻工局内部平调到电镀厂担任党支部书记兼厂长。 国营厂的人事任命,有两套体系: 一是内部提拔晋升。 像陈庚同、周志民、韦文聪都属于这一类。 他们更关注国营厂内部业务及人事关系;除非极其出色,不然很难有机会跳出这个萝卜坑。 一是从其他业务或行政部门甚至党政机关调动。 陈泯就是这类。 他们基本上都是进国营厂担任领导职务,未来的发展前途也要广阔得多,甚至这样的调动本身就是一种镀金,给履历上增添管理中大型国企经验丰富这浓厚一笔。 而这类人也更关注官场上的动向,时刻追寻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跟空间。 陈庚同、周志民他们还真不知道新市委书记的嫡系心腹、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就是萧嘉、萧意嘴里的三叔;萧嘉、萧意几次吃饭喝酒都绝口不提这茬。 陈泯这个年纪能担任国营厂一把手,也是有根脚的,当然清楚市里最新的动向,甚至对萧家兄弟因前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关系破裂,也早有耳闻。 当然,他之前也不会关心这些,跟他又不挨着。 萧嘉、萧意跟市电镀厂的合作是他调任之前就进行的,陈庚同、周志民这些人多半也收了不少好处,眼下只是延续下去而已,他也没有必要刻意避嫌。 再说萧嘉他父亲现在还是宁海县委副书记没有退休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都不可能随意中断市电镀厂跟萧嘉的合作。 只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场面呢? 只是谁能想到陈庚同、周志民两个蠢货,竟然将人家赶出去呢? 人家家族内部的恩怨情仇,哪怕场面再难看,你们也得捏着鼻子忍下去啊,啥都不懂,就跟着攀高踩低? 他这个年纪能担任市属国企一把手,哪怕是平调,哪怕市电镀厂远不能跟船机厂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提并论,哪怕市电镀厂生存都成问题,也被视为前途远大。 只要他能在电镀厂稍微做出些成绩,或者倚仗的根脚再帮着多出点力,他四十岁之前都有机会进轻工业局党组。 市轻工业局中层干部到党组成员,看似仅一步之遥,绝大部分人却是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 萧良如果仅仅是萧长华的儿子,没有那么妖孽,陈泯还没有那么紧张。 不过,亲眼看到萧良在市委书记罗智林面前谈笑风生,亲眼看到萧良在那么重要的大会上主持两场最关键的宣讲,亲眼看到大街小巷都是萧良创办企业的广告,陈泯哪里敢叫萧良觉得陈庚同、周志民两个蠢货的作为,在他眼里不值得大题小作? 他今天要是没有遇上却也罢了,遇上却还不闻不问,萧良会怎么想? 陈泯走出餐厅,看到萧良他们已经拐过街角,赶忙追上去,气喘吁吁的感道:“小萧总,小萧总!” 萧良与周轩以及张叔毅夫妇正沿街找新的餐馆,笑着说道:“大热天的,陈厂长练习跑步呢?” “今天的事,真的抱歉,我代表市电镀厂郑重向小萧总您赔礼道歉。”陈泯说道。 “又跟陈厂长你没有关系,”萧良双手插兜笑道,“是我们家狗屁倒灶的破事,惹得外人看笑话而已。” “不,不,陈庚同、周志民他们做得非常过分,我一定会严厉批评他们。”陈泯说道。 “批评大可不必了,陈厂长不用陪他们吃饭了?”萧良问道。 “知道他们干出的蠢事,我都一肚子气,哪有心情陪他们吃饭?”陈泯苦笑道,“小萧总怎么跟我们厂的张工认识的?” “碰上陈厂长,正好可以跟你说说张工的事,这位是工学院化工系周轩周老师,”萧良说道,“要是陈厂长还饿着肚子,我们找家小店坐下来边吃边聊?” “行啊,小萧总给我做东的机会,再好不过了。不然,我是真不知道要怎么为那两个蠢货的行为表达歉意啊!”陈泯说道。 也没有刻意再找地方,就在前面找了一家苍蝇馆子重新点了几样炒菜、一件啤酒。 这时候萧良就直接进入主题,跟陈泯说道:“我刚注册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跟工学院合作,在能源电化学领域进行一些科研合作。周轩老师兼任科技公司的经理,他跟邵芝华老师,以及化工系的孙楚辞教授,也是张工读研究生的导师,都推荐说张工在科研方面很有发展水平。所以我今天就特意拉周轩老师过来引荐,想将张工聘请到我的公司担任助理研究员!” “这是好事啊,我们厂肯定放人,小萧总你放心,我们肯定希望张工有更好的发展。”陈泯满口答应道。 “我们刚才跟张工都还没有聊到正题,就被刚才的事给岔开了。张工愿不愿意过来,我都还没有来得及问呢。”萧良说道。 “啊?”张叔毅有些发蒙,他妻子更是一脸懵懂。 “这几年郊县私人电镀厂冒出不少,张工水平那么高,应该有不少厂子想请张工过去,张工怎么没有从电镀厂跳出去?”萧良又回到之前被打断的问题,看向张叔毅问道。 “他这个死脑筋,前段时间就有厂子给他开小两千的工资,他去人家厂子看过一圈,却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人家转头就聘请我们厂另外一个人,”张叔毅的爱人韦文霞也是泼辣性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事就让人笑话了大半个月,他还有满口歪理,真是叫他气死了。” 陈泯有些尴尬的坐一旁,又不能抱怨张叔毅的妻子说这些事怎么不顾忌他这个厂长呢。 “咱不说废水完全不处理就排放良不良心了,那个厂的工作环境,什么防护都没有,真要进那厂子工作,少说要减十年的寿,谁得意去谁去呗?”张叔毅嘀咕道。 “现在一家老小挤那么点大的地方,就不减寿了?”韦文霞忍不住白了丈夫一眼,呛声道。 萧良哈哈一笑,跟张叔毅说道: “我父亲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萧长华;刚刚坐在包厢里的那两位,是我大伯、二伯家的儿子。我大伯是宁海县委副书记、我二伯是西港区编委办副主任。我们家在东洲算是有那么一点影响力,但我出来创办企业,却没有仗家里这点小势力,目前也可以说是小有成就吧。刚才我也说了,我刚刚又注册成立一家科技公司,想要聘请张工过来担任助理研究员。前面陈厂长也说了,你只要愿意过来,市电镀厂会爽快放人。助理研究员的待遇,目前也不会特别高,年薪两万加相应的课题研究奖励。另外,公司还会额外给你提供一套两居室的人才住房。签约期为五年,工作满五年住房会作为奖励,无偿落户到你个人名下;未满五年提前离职,也会按照实际的工作年限折算住房奖金;又或者从原价抵扣相应的折扣比例,你从公司手里购买这套住房!” 看过张叔毅家的居住环境,萧良觉得还是有必要帮他直接解决掉住房问题,才能让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到课题研究上。 “老周介绍的,那个肯定没有问题的,”张叔毅搓着手说道,“就怕我那两把刷子,会辜负小萧总的信任………” 在市电镀厂,张叔毅负责电镀工艺研究与质量控制等方面的工作,但受于市电镀厂简陋的条件,张叔毅并不觉得他在市电镀厂做的工作,算得上技术研发。 读孙楚辞的在职研究生,同样受限于工学院化工系简陋的条件,主要也是专注理论上方面的学习,前期工作比较闲,就多发表一些综述性论文。 虽然目前他也确定了毕业论文方向,但正儿八经的实验还没有做几次,甚至心里都在打算怎么糊弄过去呢。 张叔毅又不傻,萧良开出这么好的条件,难得陈泯又干脆利落答应放人,他肯定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但助理研究员在科研机构,是对应高校讲师教职的,他就怕自己两把刷子,干不了多久就露了馅。 “小萧总看中的人,肯定没有问题的,” 陈泯调到市电镀厂工作不长,但五六百人的厂子,哪些人有管理能力,哪些有技术水平,他还是摸过底的。 既然市电镀厂现在这个状况留不住人才,他也听人说起过南亭实业成立科技公司,专门给船机厂的蓄电池厂合资项目提供技术支持这件事,索性大方的笑道, “张工到小萧总公司里做助理研究员,以后做出技术成就来,不要忘了给咱们厂提供技术支持啊!” 电镀目前乃至接下来十数二十年在国内的主流应用场景,就是在某些金属或其他材料制件的表面附着金属或合金膜层,起到保护或装饰性作用,是一个相当传统但在制造领域不可或缺的行业。 然而电镀作为赫赫有名的三大污染行业之一,目前应用领域又没有什么技术门槛,市电镀厂肯定是竞争不过那些完全无视环境及作业保护的私营小厂。 然而市电镀厂想要往萧良目前所知道的一些更高技术领域转型,技术以及生产条件的落差太大,短期看不到实施的可能。 市里下一步要推动各区县建电镀产业园,将污染问题管控住,但就算如此,市电镀厂也很难再有大的优势,最终能不能扭转一些局面,主要还是看陈泯这些人的管理水平与做事业的决心。 「第五更月票一万一千五百!」 第二百八十四章 难念的经 到夜里八点钟,萧良就跟陈泯、张叔毅告辞先打车离开,更多的事情由周轩负责出面交接。 陈庚同还是要脸皮的,在市电镀厂也是老资格,心里都未必服气年纪轻轻就调过来当一把手的陈泯;他还在原先的餐馆陪同萧嘉、萧意喝酒,没有动弹。 不过,周志民、韦文聪却早就赶了过来,就守在餐厅外面。 萧良早就看到他们两人了。 他对韦文聪没有什么意见,但考虑真要对韦文聪特殊对待,对韦文聪以后在市电镀厂的工作、发展并不会有利,也就从头到尾假装没有看到这两人。 他又不想过深介入市电镀厂的事。 真要什么都管、都插手,他八只手都忙不过来。 他也仅仅在离开时,对守在餐厅门口的韦文聪点点头,对周志民则毫无理会,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陈泯身份也摆在那里,送别萧良后,瞪了周志民两眼也先离开了。 这时候周志民才惶然跟着韦文聪走进餐厅,忙不迭跟周轩道歉:“今天真是对不住周老师啊,这都怪陈庚同那个老登啊,我也是被推出来干脏活的啊!” 陈庚同是副厂长,级别是要比周志民这个厂办综合科主任高,但都是市电镀厂内部提拔起来的,谁屁股上有几粒屎都一清二楚,背后随便踩两脚,不需要忌讳太多。 周志民畏惧的还是陈泯。 陈泯刚调过来担任一把手,跟市电镀厂内部错综复杂的人事没有什么牵涉,真要看周志民不顺眼,又或者说今天这事上,要给“小萧总”一个交代,也许没有办法直接拿陈庚同怎么样,但将他周志民踢到哪个角落里去,还是洒洒水的事情。 周轩笑眯眯的说道:“周主任说什么话呢,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没有的事。对了,你还是过去陪另外两个萧总跟陈副厂长吧。韦科长跟我也熟,就让韦科长陪我们多喝两杯。” 周轩犯不着踩周志民两脚,也轮不到他踩,但肯定是要跟他泾渭分明、划清界线。 周志民又连连说了一番道歉的话,才忐忑离开,但他也没有再回之前的餐厅,而是找去厂长陈泯家求情。 韦文聪坐下来,喝了一杯啤酒,有些忐忑的问道:“老周啊,你今天领过来的这个小萧总到底什么来头,我们陈老大好像都有些怕他啊?” “也谈不上怕不怕,陈泯在那个圈子里混的,顾忌肯定要比咱们多的,” 周轩他这十多天来,要兼顾本职工作,剩下的精力都拿来跑筹建实验室的事情了,对萧长华出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这事背后的阴微曲折还真没有多少了解,只是笑着跟韦文聪说道, “小萧总现在创办了自己的企业,规模还不小,在咱们东洲民营企业里,要算前几家之列了吧;再个小萧总的父亲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陈泯肯定多少要给点面子的。” 他现在总算明白大家为何喊萧良“小萧总”了,萧家的“萧总”未免太多了一些。 “啊?”韦文聪将酒杯递到嘴边就怔住,彻底糊涂了,想不通萧家一个是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一个是宁海县委副书记,在东洲不是妥妥的强势家族,怎么小辈就搞得这么水火不容? 听了张叔毅会去待遇极好的新公司工作,陈泯也亲口答应放人,委培在职研究生还没有毕业,也都不会成为障碍,韦文聪也替妹婿张叔毅高兴。 将这些他们普通人困惑不解的问题抛之脑后,他拉着周轩、张叔毅痛痛快快喝起酒来。 ………… ………… 陈庚同这边也是头铁,坚持陪到酒局结束,才礼送萧嘉、萧意出餐厅。 陈泯却也罢了,年纪轻轻就担任国营厂的一把手,未来成就多半不成他父亲萧长军之下,萧嘉无法对陈泯提什么要求,但周志民、韦文聪两个小角色还如此势利,紧赶着巴结那边,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令萧嘉内心不爽到极点。 与陈庚同告别后,萧嘉坐进司机开过来的奥迪车里,就抱胸默默盯着车窗外,脸皮微微颤抖着,显示内心是何等的不平静与愤慨。 萧意坐进车里,劝他道:“三叔那段时间是被整得有些惨,也不怪那边怨气有些深……” “多少次上门赔礼道歉了,他们还想怎样?要我们跪地求饶吗,谁欠他们的?现在长脸了,欺负不了别人,欺负自家人成一把好手了?” 萧嘉自小条件优越,长房长孙还就他一个独子——萧家老头子生前虽然是老革命,思想却很古板,全家人都纵容,在那同辈兄弟姊妹里也就养成唯他独尊的性子。 近年来也算事业有成,他的脾气更是见涨,从来都觉得应该是别人欠他的。 他肚子里本来就压着一团火,听萧意竟然还帮那边说话了,顿时就火不打一处来,对他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你别叽叽歪歪帮着那边说话,你热脸贴过来,也沾不上人家的冷屁股!” 即便平时早就习惯萧嘉的蛮横脾气,萧意此时叫他这话一怼,心里也是老大不痛快,便沉默不再作声。 车到小区门口,萧意强忍住内心的不快,下车之前劝萧嘉:“别想太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嘉黑着脸没有理萧意,只是踢了一下椅背,催促司机开车走人。 萧意站在路边,看着奥迪消失在城市霓虹灯的深处,心里满是怅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却又没有办法宣泄出来。 萧意坐马路牙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 萧良从树荫下走过来,也坐到马路牙子上,萧意吓了一跳,差点将烟跟打火机扔掉。 萧良从萧意手里接过烟跟打火机,抽出一支烟点上,说道:“有些人啊,是有一些血缘关系,但他们既然做出了初一,就得忍受别人做一做十五,不能还总觉得全世界都欠他们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意有些发蒙的怔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接萧良的话。 “今天碰巧撞上,本来是他一个机会,他本来可以说一些‘长辈的恩怨归长辈,咱小辈不掺和’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但可惜啊,”萧良叹了一口气,又问萧意,“对了,你转业回来跟他快有四年了,嘉成公司有你的份额没有?” 这是问到萧意的伤心处了。 他转业回来没有进机关事业单位,而是直接跟着萧嘉做工程,萧嘉一开始就满口答应要给他股份,但都快四年了,却还没有兑现。 萧意他不好意思提,甚至结婚后,还要按住不叫妻子闹小性子。 见萧意沉默没有回答,萧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萧长军再有两个月就要退休了,你不需要非要等到那之后再下决心的。你现在离开嘉成公司,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不对?对了,你要是从嘉成跳出来单干,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过来找我,或者找我哥都行,但别让我妈知道——我妈心里怨气比我兄弟俩还重。” 萧良原本没有想着插手萧家内部的恩怨,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就想着不去搭理,但谁叫事赶事,凑巧呢? 就算萧良今天没有直接吭声,陈泯下一步也会直接掐掉市电镀厂跟嘉成公司的合作。 这也将令萧家内部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矛盾,在特定圈层范围进一步曝光出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萧良对萧长军、萧嘉父子都失望透顶、不可能消除怨恨了。 认真说起来,他二伯虽然也是市侩、势利,但对他家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顶多是跟着萧长军、萧嘉父子一副嘴脸,对他家不理睬、不来往罢了。 除了大堂姐萧玲,萧意前世不再跟在萧嘉身后打杂,脱离出来单干后,也是想着弥合上一辈人的裂痕,他跟他哥遇到什么困难,也主动提供帮助。 这时候萧良却也不能看着萧意跟萧长军、萧嘉父子钻进死胡同里,这才特意来到萧意新婚后刚搬进的小区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希望他能果断跟萧长军、萧嘉父子切割关系,免受牵连。 看着萧良头也不回的钻进一辆出租车里,萧意心里更是矛盾。 他现在要是提出单干,以萧嘉的暴躁脾气,肯定认为这是“背叛”,想着跟他家切割关系,好倒向三叔家去。 萧意惆怅的站在路边,抽了好几支烟都没有理清头绪,颓丧的走进小区。 “你刚才跟谁在路边说话,人走好一会儿,你才回来?” 萧意回到家里,他刚结婚才一年的妻子叶晓秀,闻着呛鼻的酒气,皱起秀眉问道——他家住小区第一排,从窗户能看到马路边的情形,但有树木挡着,看不太真切。 叶晓秀就看到丈夫跟人在小区大门口说话,耽搁了好久才回来。 “没谁。” 萧意心里一团乱麻,心不在焉的说道。 “没谁是谁?我明明看到有一个人跟你说了好一会儿话,男的女的没有看清楚。”叶晓秀平时就反感萧意拿应酬当借口,跟着萧嘉出没风月场所,这时候见萧意说话躲躲闪闪,顿时就起了疑心。 萧意越是不说,她越是要问个明白,追到卧室里,使性子问道: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还追到咱家里来?咱可说好了,你在外面鬼混,我没办法将你拴裤腰带上,但谁想闹到咱家里来,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萧意给烦得不行,说道:“是萧良!你想哪里去了?” “萧良?不是你三叔家都不搭理你们吗,萧良他跑到咱小区大门口堵你做什么?你别随便拿个借口糊弄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蠢,我看那个人就像个女的!”叶晓秀越发怀疑萧意说谎骗她,满心觉得委屈,瘪着嘴生气的坐床边。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居 o“啥女的啊?就是萧良,你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行不行?” 见妻子还在那里疑神疑鬼使小性子,萧意烦躁的说道, “为继续做市电镀厂的厂区维修工程,今天跟萧嘉找市电镀厂的几个领导吃饭,在吃饭的地方意外碰到萧良了。当时萧嘉跟萧良还闹了点不愉快,萧良早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萧良为什么会跑到小区外面等我,还要我现在就从嘉成退出来!” “萧良为什么会来找你,你没有得罪他吧?他要你从嘉成退出来做什么,还是萧嘉又说了什么不客气的话,把人家惹恼了?”叶晓秀将信将疑的问道。 “我没事得罪他干嘛?我还帮着劝和来着,但是萧嘉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回来的车里还怼我了!”萧意郁闷的说道,“他就是莫名其妙说了一些话,说什么大伯再有两个月就要退休,说什么我出来单干,遇到困难可以找他……” “那你答应萧良了?”叶晓秀追问道。 “我答应啥答应啊?”萧意不耐烦的说道,“我现在从嘉成出来,萧嘉会怎么想,大伯那边会怎么想?” “我觉得你应该出来。萧嘉答应给你的股份,都说多久了,到现在也没见有一个动静,我看他家就是不乐意给。我也不说是萧嘉给你开一个月两千的工资就少了,但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这不是忽悠人玩吗?也就你老实,换其他人早就从嘉成退出来的。” 叶晓秀她心里对这事也特别不痛快,只是她以前提了这事,都被萧意打断掉。 “我喝多了,想睡觉,你别烦我了!你去看你的电视剧去吧!”萧意将妻子推到客厅里,他回到卧室也不洗漱,闷头就睡。 今天萧良走后,陈泯没有理会他们追了出去,包厢里气氛就很尴尬,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刚才还没有觉得,躺床上就觉得脑子眩得很,不一会儿就醉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意醒过来听到客厅里妻子跟人说话的声音。 “爸、妈,你们说这叫什么事?萧意这几年跟在他屁股后面就跟打杂似的,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萧意干,萧意老实也不吭声,但说公司给萧意股份的事,也不是我们非要跟他要的,是他自己早就答应的。公司是他办起来,也没有谁否认,多少给点,哪怕三五个点也成。我们今天也就是去问一下,这事还作不作数,怎么就成了我们无理取闹,怎么就成我们逼他们了?我们不提,他们就没有打算给喽?” 萧意打开房门,看到妻子叶晓秀满脸怒气正跟他爸妈在客厅里说话,顿时间头大如麻,急躁问道:“你去找萧嘉谈股份的事了?” “你睡着了,我就跟爸打电话说了说股份的事,爸说该提还是要提,”见萧意眼珠子瞪得溜圆,叶晓秀心虚的说道,“爸跟我一起去找大伯跟萧嘉的,茶都没有喝上两口,就被赶出来了!” “啪!”萧意满腔怒气,将房门摔上,一屁股坐回床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爸,你看萧意,好像我害了他似的,” 叶晓秀在客厅里,跟公公萧长振跟婆婆委屈的倒起苦水来,说道, “……我们过去也没有说啥了,萧嘉却觉得一个月给萧意开两千元工资够高了。他也不想萧意为公司做多少事,一年到头有几天不喝得醉醺醺回来,也不想萧意很多开销不好意思找公司报销,明里暗里又贴了多少钱进去!再说了,这工资对普通人家是不错了,但萧意要是不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业直接找家好的机关事业单位,现在也能提干了,这笔钱还算多吗?我去年单位年底发奖金还有三千呢,算上平时过节发的福利,去年算下来也得一万两三千,瞧他说话的这口气,好像是他可怜萧意似的。我不管,我明天就拦着萧意,不许他再去公司了。爸、妈,你们这次也得站我这一边!” 萧长振也是拿不定主意的人,这时候劝起儿媳妇行事莫要急躁,真怕将老大一家给惹恼了: “萧嘉就那个臭脾气,我们该提也提了,到时候给不给就看他心意了;我看多少也会给点的。你也别说拦着不让萧意去公司这话了,真要闹僵了,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给外面人看笑话。萧意跟着萧嘉这几年,毕竟还是长了世面、学了本事——这账不能完全拿工资算。” 萧意拿枕头蒙住头,不想听外面的话。 过了许久,就听到他爸推开房门:“我跟你妈先回去。这事你不许骂晓秀,是我说该去提一声的。提也就提了,萧嘉那脾气也就是那样,急性子,现在骂骂咧咧的,但过一阵子就忘了,大家都不要放心里去!” 萧意烦躁的挥了挥手,趴床上没有起身;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侧脸见是妻子走进来,他就又唬着脸别过去不看妻子。 “我知道你想跟我吵架,你要骂就骂吧,咱不能一直当软包子给人家欺负,你明天真不要去公司了。”叶晓秀坐在床边,说道。 “你都去闹了,我还怎么去公司?”萧意低声吼道。 叶晓秀不急不恼,盘腿坐床上,说道: “我也没有跟你爸提萧良的事,我就觉得提股份是天经地义的事,说破天也是我们占理。你就出来单干,咱也不靠三叔家,不去求萧良啥的让人看不起;结婚我爸妈偷偷给我存了五万块钱,我都拿给你!” “我要你的钱干嘛?做生意赚跟亏都是没数的。”萧意说道。 “亏就亏了呗,就当吃个教训,你爸妈都是机关干部,退休又不用我们负担,我爸妈更不用我们管。我在单位也旱涝保收,你在外面做生意,不把钱乱花女人身上,亏又能亏到哪里去?也不用愁家里等你赚钱才能揭开锅,”叶晓秀说道,“我就看不惯萧嘉那脾气,开这点工资,真以为给了咱家天大好处似的!” “唉!”萧意翻过身来,盯着天花板出神! “你还生我气的?”叶晓秀扭过身来问道。 “……”萧意轻踹了妻子挺翘的屁股一脚,没好气的说道,“看着你烦!” “你有没有想准备干什么?”叶晓秀问道。 “我他妈哪知道要干什么?”萧意没好气的说道,“你都不吭一声,就把锅给砸了!” “我要跟你好好说,你能同意?萧嘉就是欺负你这性子!我要不拉爸去闹这一出,他能吃定你一辈子!”叶晓秀忍不住得意的说道,冷不防又给萧意踹了一脚屁股。 “不行,我明天还是去公司。”萧意思量道。 “你再去公司,萧嘉能给你好脸色看,你怎么死脑筋呢?”叶晓秀说道。 “有些事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的,我一声不吭就不去公司了算什么事,”萧意叹气道,“事情说清楚,好聚好散吧。” “我明天跟你去。”叶晓秀说道。 “你别再去添乱了!我求求你,姑奶奶!”萧意说道,“我又不是不长嘴巴,又不是没长脑子……” ………… ………… 萧良与周轩今天过去找张叔毅,就做好喝酒的准备,事先将车停在工学院北门外的秀山家园小区里。 他妈调到市港务公司后分到的住房就在秀山家园,面积不大,是一套不到五十平方整的两居间。 他家准备给他哥跟田文丽当婚房用,还花了两万多装修,有独立的卫生间、厨房,都很小,还一间仅有四五平方米的餐厅兼客厅,两间卧室朝南,从东卧室走出去,还带二三十平方大小的院子。 在这个年代,相对普通人家算是相当不错的住房了。 秀山家园紧挨着工学院北门。 萧良接下来会花相当大的时间跟精力,在工学院学习、直接参与相关课题的研究,他甚至还想着到时候直接拉一根光纤,接入工学院校园网的二期工程,提前实现上网自由。 于是就将这套房子的钥匙,从他妈那里拿了过来。 一方面行政部的工作人员,这段时间要给房子里装上固定电话、空调,给院子里安装上防坠网、防风雨的阳光棚,添加绿植以及可以在室外饮茶、工作的长桌等家具,添置必备的家居用品以及冰箱、计算机、电水壶、微波炉等电器,才具备入住条件。 另一方面,工学院这边不可能像南亭实业内部,什么事他说干就直接捋袖子干。 实验室的筹建需要通过学校党组讨论通过,需要通过省教育厅等主管部门的审批。 就算佟毓正等学院领导非常乐意全力配合,提前将场地清出来,默认实验室边筹建边审批,但仪器设备、办公家具的采购、引进以及其他通信、水电、空调以及电化学实验所必需的强排风、污水收集处理等硬件基础设施都需要具备起来,都要一个过程。 整体来说,八月底之前实验室能初步具备一些简单的课题研究条件,都要算神速的;扫描电镜等核心仪器设施,就算现在签下采购合同,少说也需要三四个月的周期才能安装到实验室里。 因此,这些天萧良还没有正式住进来。 萧良从萧意那里打车回到秀山家园,除了他今晚酒喝比较多外,还想着明天一早还要跟孙楚辞、周轩、邵芝华等人碰头开个小会,确认第一步的仪器设备采购清单,就没打算开车回云社。 时间还有些早,萧良跟张斐丽通了片刻电话,还没有什么睡意,就点了一盘蚊香坐到院子里,看起资料来。 无意听到有细碎石子滚落的微响,萧良侧头看过去,却见朱祎琳站在隔壁的院子里,一张美脸正怒气冲冲的盯看过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意外的邻居 你住隔壁?” 萧良做梦都没有想到朱祎琳会住他隔壁,这一刻见她杏眸怒瞪,觉得自己脑壳都快要长包了。 “啊!” 朱祎琳从工学院图书馆回住处,从外面经过,隔着窗户看到新搬进来的住户有些像萧良;她进屋后特意搬了一张椅子到院子里,以便脑袋能探过院墙看清楚新住户到底是不是萧良。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这一刻见萧良还在装傻,满腔怒火,情急之下脚下失稳,身子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看来我还真是你的灾星呢!” 萧良拖了一把椅子站上去,身子趴在院墙上,见朱祎琳摔倒在地上,正一脸痛苦捂住左脚脚踝,幸灾乐祸的说道, “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是变态,专门盯上你才搬到你隔壁的。这房子是我哥之前准备的婚房,我究生,也是我要找工学院合作筹建一家实验室;孙楚辞是我相中的实验室负责人,我不读他的研究生,读谁的研究生?对了,实验室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孙仰军他们的信息挺灵通的,恨不得睡觉都睁开一只眼睛盯住我,你没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实验室的事情。结果呢,孙菲菲她也不好好听我解释,非认定我是想骚扰她,搞出那么大的误会。我听说她还特意拉上你到孙楚辞教授家说这事,要不是我早就有筹建实验室的计划,这事还真解释不清啊!” 说到实验室,朱祎琳无言以对。 她当时也确实误会了萧良对孙菲菲意图不轨,她还跟着孙菲菲上门找她导师说清楚事情,真是丢脸了。 “中文有句话叫‘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中文水平怎么样?听你说普通话不是非常的标准,有点大舌头,我跟你解释一下吧。‘戚戚’原意是悲伤、忧伤,引申有‘忧虑’之义。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批判有些人没事喜欢瞎想,动不动就把简单问题想复杂。” 萧良瞅着朱祎琳的小腿在院灯的照耀下又直又白,像羊脂玉似的,就趴墙头胡扯。 朱祎琳将裙摆往下拉了拉,遮住裸露在外的小腿,但左脚脚踝还有一阵阵刺痛,叫她不敢轻易站起来。 “你怎么会住隔壁的?”萧良又好奇的问道,“就算你在东洲只有孙菲菲一个朋友,也没有必要特意搬到工学院北门住呀?你不会早知道我哥有房子在这里,专门住到隔壁等我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没事会盯上你?”朱祎琳咬牙说道,“要是早知道你会住隔壁,我打死也不会住过来!” “只要不是盯上我,那一切都好说。你这房子应该是租的吧?你换个新地方住也方便,”萧良说道,“对了,你的脚有没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你联系朱玮兴过来?头痛,朱玮兴那二货的脑子比你还复杂,肯定以为我住隔壁是对你居心不良,八张嘴都说不清楚!我明天就把我家房产证翻出来裱墙上,懒得跟二货费口舌解释。” “我不用你管。”朱祎琳脚踝没有那么刺痛,将倒在一旁的椅子扶起来,然后撑住椅子勉强站起来,但拿左脚试探性的踩地,还是有明显的痛感。 萧良看了一会儿,见朱祎琳的左脚踝这会儿还没有出现明显的肿胀,说道: “应该是一般性的扭伤,情况不算严重,但是你千万不要瞎拿手揉,不要热敷,更不要傻乎乎的用你们香港人特喜欢用的红花油;这些都会加剧淤肿。你家里要是没有绷带,可以拿剪刀将干净的毛巾剪成长条,交错缠紧脚踝——你家里有冰块吧?每三四小时用冰块冷敷十几二十分钟,明天就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朱祎琳没有理会萧良,借椅子支撑,一步步挪回客厅。 朱祎琳住的房子,跟萧良这边是对称的,从西卧室出来是院子。 萧良朝房子里看了两眼,里面的布置,应该是租下来后简单装修过: 院子靠墙一半面积,用防腐木地板铺了露台,摆放遮阳伞、休闲桌椅;空余部分种植花草。 西卧室整体改成书房,铺了看上去就很高档的地毯,摆放沙发、书橱、原木矮几;靠北墙还有独立的工作台。 东卧室拉了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想必也不可能私藏几个彪形大汉。 萧良坐回到阳光棚下看资料,过了许久,听到朱祎琳隔着院墙“喂喂”的叫唤,他又趴到墙头,见朱祎琳瘸着腿站在院墙下抬头问他: “我家冰块刚好用完了。我前两天看到你家工人有搬冰箱进去;你那里有没有冰块?” “我看看去;我还没有打算常住进来,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有没有冻上冰块。”萧良说道。 萧良走回到仅有四五平的狭窄餐厅——厨房面积更小,冰箱就放在餐厅角落里。 工作人员还是比较妥帖周到的,虽然萧良还没有住进来,但冰箱里摆满饮料、啤酒,下格也冻上冰块;多半是张斐丽仔细吩咐的。 萧良从厨房翻找出一只干净的塑料盒,倒了半盒冰块,从墙头递过去。 朱祎琳不想误会萧良,也不想被萧良误会,接过塑料盒,说道:“我住这里,是方便夜里、周末到学校的图书馆里看书,可不知道你住隔壁。” 萧良微微一笑,这小妮子说话就说话,接塑料盒的时候还拿着捂住胸口,真是无趣。 说到底还是无趣的人啊。 独身一人在东洲工作,与堂兄朱玮兴的关系一般,孙菲菲只能算半个朋友,没有网络,东洲的商场、街店又远不及香港富丽堂皇、琳琅满目,城市又破旧,到处都是口哨乱飞的二流子——唯一能打发闲余时光的,大概就是工学院藏书还算丰富的图书馆以及对她来说犹感到亲切的大学校园吧? 见朱祎琳接过装满冰块的塑料盒,神色间还有犹豫,萧良问她:“你屋里有没有塑料袋?拿塑料袋装冰块压脚踝上就可以了,一次十分钟左右!” “哦!”朱祎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一声。 “算了,你不要动!” 萧良猜想朱祎琳应该刚出校园工作没有多久,在香港也是锦衣玉食,实际并没有什么生活经验。 他回屋找来塑料袋,从墙头接过塑料盒,帮朱祎琳制成简易冰袋,看她坐椅子上,弯腰拿冰袋敷脚踝上,见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告诉她:“脚稍微用力踩地上没有关系,还能有助恢复。” 朱祎琳左脚稍稍用力踩住地面,拿冰袋敷了一会儿,感觉果然好了很多,见萧良还趴在墙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的公司,现在紧锣密鼓的推出茶饮料,能不能出成绩还是未知数,你怎么会跑来学校读书,还要成立跟公司业务完全不相关的实验室?蓄电池合资厂,实际也是你投资的吧?”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这话谁说来着的?古龙? 孙仰军、朱金奇、袁桐这些人现在睡觉都不敢踏实的闭上两只眼,说实话他们最先猜到蓄电池合资厂的内情,萧良是一点都不奇怪。 面对朱祎琳好奇的大眼睛看过来,萧良也是无所谓的说道: “找点有挑战的事情做而已;做保健品,做茶饮料,把你们鸿臣踩在脚下翻不了身,实在没有什么挑战性啊!” 朱祎琳总算知道这孙子为何那么遭人恨,她听了这话,太阳穴都隐隐跳动,恨不得将冰袋跟塑料盒朝他的脸砸过去。 萧良又仔细看了看朱祎琳的左脚踝,跟她说道:“你夜里睡觉的时候,注意拿枕头垫到脚下,让伤处比你的心脏略高,减少血液流动,明天应该就能正常走路了!” “还要不要剪毛巾交错缠裹?”朱祎琳有些担忧的说道。 “是需要,但看你笨手笨脚的,应该也不会,”萧良说道,“不过,你不要指望我会翻墙过去帮你弄。你知道我吃过苦头的,我翻墙过去,你要叫起来,我他妈跳黄河都洗不清!” 朱祎琳强忍住没有翻白眼。 第二百八十七章 蜗巢科技 之前有个数据计算错误,六亿只PET瓶,原材料需求是一万吨以上) 次日一早,钱少斌很早就赶到工学院,萧良接到钱少斌的传呼后,慢悠悠走到工学院化工楼—— 化工系主任周敬,副主任蔡春、孙楚辞以及邵芝华,新加入筹备工作小组、化工系年轻教师沈奕,与钱少斌、周轩都已经坐在小会议室里,萧良见面看了一眼手表,问道:“我没有迟到吧?” “没迟到没迟到,你掐着点了,是我们迫不及待了。”蔡春笑着说道。 工学院计划将一栋独立、建筑面积逾两千平方米的旧办公楼腾出来,用于联合实验室的建设,此时正紧急进行基础设施改造方案的制定。 化工系这边除了推动各项申报审批外,也是根据学科发展及课题研究的需求,研究制定了实验室的硬件设施改造及仪器设备的采购方案。 钱少斌作为整个船机厂的技术总负责人之一,专业虽然不是能源电化学,但也知道目前蓄电池厂的技术改进,压根就用不到扫描电镜这么高端的仪器。 然而萧良都明确说了,组建能源电化学实验室,除了前期稍稍往蓄电池领域做一些倾斜外,不限制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与课题,他又能说什么? 萧良前期对实验室的仪器配置也不想提什么具体的意见。 他知道一千五百万,扣掉扫描电镜、实验室基础设施改造以及液相色谱等必备的核心设备外,今年还能拿来配备其他仪器设备的资金非常有限。 他主要还是看化工系周敬、蔡春以及孙楚辞三个人的意见能不能统一起来。 蔡春之前那么跳,他肯定要压制,但也不意味着要将蔡春一棍子打死。 倘若蔡春愿意积极参与实验室的建设,想着依托实验室做出些东西,萧良还是欢迎他参与进来的,愿意跟他改善关系的。 这样除了能更好平衡化工系内部的利益关系,避免扯皮拖后腿的事发生外,萧良最核心的目的,还是要更充分的将化工系的学术资源挖掘出来。 虽然国内的经济发展水平有限,但在东洲这个地方,并非开出百万年薪,就能随便聘请到顶尖科学家顺利开展科研工作的,也并非每年砸一千万出去,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组建出一个合格的技术研发团队的。 周敬年底要退休了,南亭实业与孙楚辞、蔡春二人的关系好坏,将直接涉及应用化学、工程机械以及物理材料等相关专业六七十名中青年教师、研究生群体,能不能在接下来这个关键阶段更好的为南亭实业所用。 这是南亭实业想在能源电化学领域走出扎实的第一步,不可或缺的支持力量。 甚至在联合实验室筹建起来之前,借用工学院现有的实验室条件,还是可以开展很多研发工作的。 工学院化工系是三流院校三流学系又如何? 谁叫东洲偏于一隅呢,只有这点学术研发资源可以挖掘呢? 每年一两千万,是有资格跟秣陵大学建联合实验室了,但除开距离、沟通上的不便、效率大幅降低外,秣陵大学会给联合实验室配备多少人才资源? 因此萧良也跟孙楚辞、周轩说了,仪器设备采购以及未来科研方向,还是要尽可能兼顾到周敬、蔡春以及其他中青年教师的意见与需求。 拿到孙楚辞与周敬、蔡春磋商出来的采购清单,上面将仪器型号及供应厂商都列了出来,萧良扫了一眼大体没有什么问题,说道: “周主任、蔡主任跟孙主任都认为没有问题,那我们这边就直接按照清单采购!当然,公司暂时没有相应的专业人员,主要就是负责在各种采购合同上盖章、打款,具体采购洽谈以及实验室的硬件设施改造,说是目前由周轩负责,但周轩的工作经验有限,主要还是请三位主任不吝指导。” 周敬、蔡春之前原本没有指望能插手仪器采购与实验室改造等事,又担心南亭实业不够专业,没想到萧良会直接放权让他们参与,都很是高兴。 萧良又低声问周轩, “实验室进入正式筹建阶段,工作还是比较繁重的,张叔毅什么时候能过来帮你?” “有陈泯那句话,张叔毅应该随时可以放手那边的工作!”周轩说道。 “那行,你直接去行政部那边给他办入职手续。公司目前在市区没有商品房,你通知张叔毅的爱人直接照三室一厅的标准去挑,住房可以附带装修、家具,挑选到中意的目标之后,通知行政部派人出面签署购房协议就行了。” 蜗巢科技公司是在南亭工业园注册成立了,但唯一的职员,周轩还是兼任的。 诸多事务性的工作,还是由南亭实业相应的部门兼管,前期不可能配齐行政岗,太浪费了。 周轩现在很多事务性的工作,都是跟顾培军、吴启燕以及张斐丽等人对接。 钱少斌今天很早就赶到工学院,周敬、蔡春也比较早到化工楼,周轩已经将张叔毅的事跟他们简单说了。 不搞学院论资排辈那一套,不搞硬性条件审查,张叔毅担任助理研究员还是够格的。 工学院也有助理研究员职称,但需要先担任研究实习员满两年参与科研课题的经验、具备相应专业硕士研究生学历,才具备申请资格。 蜗巢科技作为企业,肯定不会像院校以及科研机构那么按部就班,只是待遇好到令周敬、蔡春他们都羡慕——他们在工学院混了半辈子,现在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也就这待遇。 钱少斌却不关心周敬、蔡春怎么想,低声问萧良:“熊志远什么时候能来东洲,总不可能合资协议他也不出席吧?” “熊志远可能还真没有时间出席签约仪式,他可能会派助理过来一趟,又或者我替他直接签协议都行,”萧良说道,“正式的委托书,昨天有传真到市船机厂了吧?” 钱少斌甚是苦恼,就算是演戏,能不能拜托投入一点啊! 你现在就不怕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怀疑这一千万合资款,实际就是你出的吗? “我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要不去蓄电池厂看看?” 萧良这段时间还是比较忙碌,有限的精力也要用在实验室的筹备上,却是近日茶饮上市前的最后准备工作都做差不多了,合资协议都快签署了,他才想到还没有正式走进蓄电池厂看一下。 萧良前世第一次创业主要做电极材料,跟蓄电池厂打过交道,但那已经是十年后蓄电池厂早就从船机厂拆分出来,改制成私人企业,厂区以及生产线都早就改造过了。 萧良对此时还隶属于船机厂旗下的蓄电池厂,还真不熟悉。 钱少斌这段时间主要还是负责拟定合资协议以及接管蓄电池厂的工作,对萧良的风格还真谈不上有多深的了解,现在多少觉得萧良有些“任性”,但戏都已经唱到这一步了,也只能继续唱下去。 “要不要通知郭晋阳或于春光?”钱少斌问道。 熊志远的委托协议已经传真到船机厂,同时在合资协议里注明萧良旗下的蜗巢科技为蓄电池合资厂提供技术支持,那萧良到蓄电池厂就算是正式的调研、拜访。 再结合萧良此时的地位、身份,郭晋阳或于春光哪个厂领导出面对接,也是够资格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去走一走,主要也是了解蓄电池厂此时的真实情况,搞成仪式,哪里能看到什么真的东西?”萧良说道,“我开车过去。咱们低调一些!” 周轩要立时将仪器采购工作开展起来,萧良也没有急着拉他去蓄电池厂,当即就与钱少斌站起来,与周敬、蔡春、孙楚辞告辞。 走出化工楼,从覆盖紫藤兰的水泥长廊穿过,钱少斌忍不住担忧的问道:“真的叫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猜到你就是实际出资人,也没有关系?” “很多事真的可以变成假的,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萧良跟钱少斌说道, “不管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怎么猜测,这一千万港元是从香港公司汇进来的,这没有问题吧,难道说他们现在还能够叫停合资?再一个,蓄电池厂生产整顿得好,产生效益了,具备价值了,我把香港公司的股份转让给真正的香港企业或个人,那是不是就把假的做成真的了?” 钱少斌愣了愣,说道:“也是哦,是我太患得患失了。” 萧良笑道:“其他真的假的,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核心还是要把蓄电池厂做起来。再说了,我们有罗书记撑腰,现在不去捅船机厂这个大的马蜂窝,但连小小的蓄电池厂怎么可能还搞不定?” 萧良与钱少斌穿过水泥长廊走到路边,却见张叔毅推着一辆自行车,正站在化工楼的标牌前踌躇。 “张叔毅,你现在就过来报到啊?”萧良喊道。 “呃!”看到萧良从化工楼走出来,张叔毅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过来。 他是昨天一夜没有睡踏实,总觉得昨夜说的事有些虚幻了,以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细节记错记混了。 他一早到单位请了假,骑着自行车赶来工学院找周轩,想再确认以及多了解一些宿云生物的事,没想到当场撞到萧良了。 “周轩,周轩!” 萧良朝还给他们送行、站在化工楼门厅前的周轩招手让他过来,说道, “张叔毅这么积极,你索性也陪我们一起去蓄电池厂看一眼吧!” 周轩的主要才能是行政工作,做学术研究肯定是不及他妻子邵芝华的,但他本科跟萧良一样,是秣陵大学化学系毕业,工作之后为了职务升迁,也读了秣陵理工应用化学的在职硕士研究生。 铅酸蓄电池有关的基础性技术,在周轩面前也是完全不存在什么门槛的。 萧良甚至打算实验室的行政工作没有那么忙碌了,让周轩也介入蓄电池的技术研发及实际生产管理呢。 周轩小跑着将手里的材料送到办公室,又陪着萧良、钱少斌、张叔毅往停车场走去,一路跟张叔毅说道: “我还正准备打电话到市电镀厂找你呢——你的入职现在就可以直接办了;住房让韦文霞到市里先照三室一厅的标准挑,可以带装修、家具,挑到合适的,公司直接出面签约,你们搬进去住就行!”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低调进厂 船机厂的职工家属区主要在蒋家园一带,但船机厂七八十年代得到很大的发展,没有在老厂原址基础进行扩建,而是在紧靠造船厂的郭家园村征地建了新厂区。 蓄电池厂原本是船机厂的一个配套车间,主要配套生产船用柴油机的启停电池以及其他船机厂内部所需的蓄电池产品。 八十年代中期蓄电池车间为扩大对外销售业务,在郭家园村建了占地约二十亩的新厂房。 虹桥路西南方向,就是沿江郊区了。 虽然这一片已经划入市区范围,但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公路两侧都是低矮的密集民房;九十年代中后期,这里成为东洲着名的红灯区。 一间间入夜后就亮着粉红小灯的按摩房、洗脚房,分布在破旧的小巷深处。 船机厂在郭家园村的新厂区面积将近三百亩,不算特别大,但倘若将附近沿江布局的造船基地算上,还是颇有些规模的。 蓄电池厂仅仅是占到其中很小的一个角落。 从虹桥西路往南,有一条通往厂区的专用道路。 柏油路面早就在载重卡车的碾压下变得坑坑洼洼,道旁生长有小二十年的梧桐树都快有小孩子腰膀粗细,但枝叶沾满灰尘,在炎炎夏季灰扑扑很是无精打采。 到了船机厂的大厂区范围内,支岔道路多是简单的砂石路面。 萧良将车开进蓄电池厂区,厂门直接敞开着,趴在传达室里睡觉的年老门卫抬头看了一眼,却懒得走出来询问一声。 虽然蓄电池厂新建不到十年,但当年投资有限,厂房框架墙体都是拿裸露的红砖砌成,作为框架的混凝土柱子也裸露在外;红砖有些风化痕迹,砖缝里积满灰尘。 萧良下车后,眺望从东往西依次排布的三座跨度二三十米、高逾七八米的高大厂房,整体布局跟他前世十年后所见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应该是改制变成私人企业后,简单做了外立面的粉刷。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酸涩气味。 铅酸蓄电池和膏及电解液配制都会用到一定量的稀硫酸,但站在厂房外就能闻到酸气,应该是生产过程中酸性废气直接排空了,没有做任何的处理。 这时候有一辆卡车停在第一车间的大门前,几个打着赤膊的工人,正将一块块铅锭从卡车里搬出来,放到平板手拖车的铁框里。 “防护措施比较简陋!”钱少斌从手提包里拿了口罩分给萧良、周轩、张叔毅。 第一车间是将近百斤重的大块铅锭,先裁切成三五斤重小块的铅柱或者铅球,再送往球磨机里磨制成铅粉。 设备密封性很差,也没有什么集尘、除尘设备,空气里漂浮大量的氧化铅粉末,为防止吸入肺子里,应该要有更严格的防护措施。 萧良他们站在车间大门口能看到铅锭裁切工段的情形,大部分工人大热天直接打着赤膊,连工作服都没有穿完整,更不要说戴上防尘口罩了——地上有一些防尘口罩遗弃,说明工厂还是给工人提供最基础的劳保防护用具的,只是天气炎热,工人们不乐意用,厂子也缺乏监管。 生产线机械化程度还是要比现在的乡镇小作坊好得多,铅粉、铅膏、电极栅板骨架,都实现了机械化操作。 外壳制作还有一台专用的注塑机。 全厂只有一台注塑机,好在产量有限,生产不同规格的蓄电池,更换不同的模具就能实现不同规格外壳的制作。 工人面貌整体还不错,应该都知道合资的事情了,内心充满期待,看到萧良与钱少斌他们走过,就当成视察的领导,还有人颇为热情的点头招呼,但也有一些老油条工人坐在角落,毫不在意的抽烟聊天。 “之前应该停产很久了吧?是最近为了应付合资可能会有的调研,才将机器重新开动起来的吧?” 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重新回到第一车间的大门前,萧良问钱少斌。 “产品质量连内部用都嫌弃,更不要说外销了;仓库里有很多的积压,继续生产只会积压更多,” 钱少斌又惭愧又忐忑的承认厂里的生产线是停一阵开一阵,工作饱和度非常低,说道, “不过,要是有了销路,生产整顿还是容易。合资协议里约定了合资完全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不合格,不遵守劳动纪律的工人以及基层管理人员,虽然没有办法直接开除,但可以踢给船机厂,重新从社会上招聘合格的合同工。” 萧良点点头,问张叔毅、周轩: “合资协议签署后,会有一千万资金注入,用于厂区、生产线改造。我们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你们有没有一个大体的思路,怎么花这笔钱?” “我有一点没看明白啊,” 周轩没有实际生产管理的经验,为防止话都给张叔毅说完了,抢先问道, “铅粉制作完成后,装入铁料斗里,中间也没有其他工序,工人就用手拖车拉着,倒到第二车间的搅拌机里和膏。我就有些好奇,为什么建厂引进生产线的时候,没有将铅粉磨制与和膏搅拌放在一个车间里,用一个输送管道直接连起来?” “铅粉合不合格,从球磨机集料室出来,原本有一道检测程序的,”钱少斌苦笑道,“现在是偷懒把这道程序给省了。” 萧良跟周轩略加解释道: “这道程序实际是可以省掉的。小铅球进球磨机研磨,通过精准的风力控制,确保只将合格、足够轻的铅粉微粒从球磨机吹入集料室,就可以省去检测程序,直接送入后段和膏工序里了。早初应该是鼓风设备比较简陋,没有办法精准控制,才需要进行一道人工检测程序。现在将铅粉检测程序省掉了,粒度合不合乎要求,就完全没数了,设备的精度又不如人意,这就注定铅膏质量没有办法稳定。这是需要接下来急需改进的一个环节!” “你这段时间研究过蓄电池工艺流程啊?”钱少斌惊讶的说道。 钱少斌在船机厂不是专攻蓄电池这一块,但他作为总师办副主任,一是能接触到技术资料,二来老技术工人还是比较信服他的。 他为了能接手蓄电池厂,这段时间专门研究过蓄电池厂的生产状况与工艺流程,没想到萧良也是门清。 这可不是大学书本上能学到的东西。 萧良笑了笑。 不查阅具体的资料,他对铅膏、电解液、化工液的具体配方记不大清楚了,但工艺流程还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更何况铅酸蓄电池的制造过程,也非常的粗浅,发明问世上百年了,技术含量实在有限。 要不然,这十年来全国也不可能有数以千计乃至上万家的蓄电池厂如雨后春笋冒出头来。 绝大部分的村镇小厂,只要找一两名稍微有些水平的技术员,采购一些简单的机械设备,就能组织生产了。 甚至没有这些机械设备,只要有原材料,再查阅一下铅膏的配比,萧良都能手搓一只蓄电池出来。 就最传统的蓄电池而言,关键还是生产控制,要确保每一只出厂的蓄电池都是合乎标准的。 当然,想要做出高质量免维护阀控铅酸蓄电池,却还是有些技术含量的;这是萧良注册成立蜗巢科技公司接下来首先要做的事情。 “钱主任,你怎么过来也不招呼一声,” 这时候有十几名身穿工作服的人从办公楼那边疾步走过来,为首是个脸形削瘦,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大约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热情洋溢的招呼道, “工人说车间里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领导在视察,我猜就是你又微服私访来了。” “这位是康继煌康厂长!” 钱少斌摘下口罩,刚想给萧良介绍蓄电池厂现任厂长康继煌一行人,却不知道萧良什么时候绕到他的右后侧去了,只得先介绍周轩、张叔毅二人, “这两位是蜗巢科技的周轩经理、助理研究员张叔毅,同时周轩也是工学院的老师。香港公司指定蜗巢科技给合资厂提供技术支持,我们就带他们过来想看看;这位是……” 见钱少斌转过身还想着介绍他,萧良截断他的话头,说道: “康厂长叫我小萧就可以了!” 康继煌等人跟周轩、张叔毅握了握手,就邀请钱少斌他们往办公楼走去,直接将看着像是普通工作人员或司机的“小萧”忽略过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蓄电池厂满额职工数也不到九十人,但除了一正两副三名厂长外,厂办综合科、生产科、财务科、采购科、质检科、技术科、物管运输科、保卫科、工会等部门正副职中层干部二十人。 萧良却在这一群人里早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之前还真没有想到她毕业后进了船机厂 第二百八十九章 厂花谁不爱 萧良上学读书要比同龄人早两年,出生月份还小;小学也好、中学也好,他都要比同班小两三岁,别人都当他小屁孩。 他上学之后除了成绩极为突出外,在班级里存在感很弱,寒暑假基本像跟屁虫一样,跟他哥后面,跟他哥的同学如钱采薇这些人一起玩,他在同班级里没有谈得来的朋友。 高中是在军事化管理风格的狮山县高级中学,萧良少年时性格多少有些孤僻了,那就更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萧良一眼认出胡婕来了;胡婕眼神在萧良脸上扫了一眼,但也仅是生出一丝疑惑,见萧良完全没有流露出什么意外的反应,也以为是脸容相肖的陌生人,就将视线转开了。 胡婕高中时期是狮山县高级中学校花级的存在,此时穿着土不拉叽的灰蓝色工作服,却难掩少女般明艳的面容以及高挑纤盈的身材,不要说在蓄电池厂,可能在整个船机厂都要算厂花级的存在了。 萧良少年时性格孤僻,前世人生又遭遇那样的挫折,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跟高中、大学同学没有什么联系,还是四十岁以后事业上有所小成,走出以前的人生阴影,才陆续跟以往的同学有一些联系。 他也就知道胡婕高考成绩很一般,本科读的是秣陵化工大学,毕业之后回东洲工作,但没过三四年,突然抛弃都谈婚论嫁的未婚夫,直接辞职南下打工了,从此也再没有跟高中同学联系过。 萧良前世还是一八年到香港出差参加一个会议,在会场意外遇到在某国际企业担任高层的胡婕。 当时的胡婕都四十七岁了,却有难言成熟的魅力。 两人异乡相遇,找地方喝酒聊天到半夜,但主要还是萧良絮絮叨叨谈他自己那些年的坎坷经历,胡婕很少说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那次相遇虽然给萧良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但之后与胡婕也未曾再有过联系,却不想今生会在蓄电池厂再次遇见。 胡婕此时跟高中时变化不大,还是少女似的明艳脸容。 萧良高中时却是一张娃娃脸,身高也没有完全长出来,如今不仅长高了五六公分,脸形也削瘦、成熟了许多。 也不怪胡婕乍眼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见萧良都没有流露出反应,就更以为是面相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再有两天就要正式签署合资协议了,合资方一直都没有露面。 虽然郭晋阳、于春光等人在招商大会期间与熊志远等人聊过几次,合资方指定的技术合作方也没有露面,蓄电池厂的管理人员,担心合资方、技术合作方哪天随时会搞一场突袭,这两天都没敢开小差,工作时间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厂里。 此时将钱少斌等人逮住,康继煌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小得意,他与蓄电池厂的管理层,众星捧月一般领着钱少斌、周轩、张叔毅往办公楼走去。 康继煌等人将气度不凡、看上去也更成熟稳重的蜗巢科技公司总经理周轩视为此行的核心人物,一边往办公楼里走去,一边除了介绍蓄电池厂一干管理人员外,也照惯例介绍船机厂的辉煌历史以及蓄电池厂建厂以来所取得的成绩。 一开始蓄电池厂其他管理人员还挺注意照顾萧良,让他走到里圈。 却萧良故意落在后面,暗暗打量胡婕以及蓄电池厂的一干管理。 几次一来,走进办公楼里,其他人也就不再理会萧良,以为他真是负责开车的司机或者普通工作人员。 萧良不可能在蓄电池厂的生产运营管理投入太多的精力,这么多的管理人员,哪些可以保留,哪些要尽快剔除出去,他需要尽快梳理出一个头绪来。 在这种场所隐藏身份,是最方便观察的。 钱少斌顾虑太多,这事反而不能指望钱少斌太多。 胡婕越看越觉得萧良脸熟,不知不觉也落在人群的后面,却是一众人进会议室交流时,副厂长程德彪也有意落在后面,在门口还伸手往胡婕的腰上推了一下。 萧良见到胡婕往旁边闪躲了一下,眼神里有不悦、有畏惧,瞥眼见程德彪却浑不在意,似乎刚才的小动作只是催促身为厂办秘书的胡婕快点进会议室张罗起来。 萧良看了一肚子火,心想厂花人人爱,但你这孙子能不能收敛点? 钱少斌、周轩、张叔毅现在也知道萧良刻意不表露身份,也就不再管他,他们坐进会议室里进行交流,主要也是照着萧良刚才提的问题展开。 一千万港元的资金注入合资厂后,在厂房、生产线改造以及生产整顿上,合资厂打算怎么更合理的花掉这些资金,以提高生产效率、产品质量,要多听听基层职工干部的意见,而不是几个厂领导就直接定下来。 照着目前拟定的合资条款,蓄电池厂所有人员都会保留原有的岗位,但是被认为不合格的人员,也需要从蓄电池厂清理出来,由船机厂负责接收。 现在船机厂整体经营困难,蓄电池厂更是举步维艰,普通工人都开始拖欠工资了。 合资厂有资金注入后,生产情况预计会有很大的改善外,工资待遇更是会有立竿见影的提高。 按照协议,一线员工的月薪资会提高到百分之三十左右。 这还是船机厂自己设定了上限,生怕合资厂职工薪资一下子提太高,将其他大小分厂衬托得越发不堪。 基层管理人员薪资都会提高到一千以上,还会根据生产业绩发放奖金。 除了个别大权在握、有灰色收入的核心管理外,大部分基层管理人员还是很重视这次机遇的。 大家正热烈交流时,“咔嚓”一声异响引起注意,大家都朝程德彪这边看过来。此时拿着热水壶,挨个帮大家续水的胡婕,正从程德彪身后经过。 程德彪也跟没事人似的,抬头看了胡婕一眼,责怪道:“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到椅子吓我一跳。” 胡婕心里忿怒,但这样的场合却不得不咬住檀唇隐忍,伸手摸了摸被程德彪段突然伸手摸了一把的大腿,好像真是磕椅子撞疼了。 萧良瞥眼看了康继煌等人的神色,都有些微的异样,很显然并没有真以为胡婕是不小心碰到椅子了。 程德彪骚扰胡婕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竟然还在这样的交流会上肆无忌惮搞小动作,蓄电池厂这么多管理人员不可能都是瞎子、毫无察觉。 萧良拿起茶杯站起来,先拿拇指压住茶杯盖,然后就直接连热水带杯子,朝程德彪脸上砸过去。 “啪!” 程德彪没能躲开来,叫杯子砸眉角上,被热茶水浇了一脸,茶杯滚在水泥地上,碎成一片。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着了,胡婕也是诧异地盯着萧良,一时间都愣怔住了。 程德彪惨叫着站起来,突然被人拿茶杯砸,摸额头都出血了,脾气也骤然炸裂开来,怒气冲冲指着萧良的鼻子就要大骂: “你……” “你什么?”萧良厉声质问道,“这么严肃的交流会议,你伸手摸女同事的大腿!你想说你什么,当我们都是瞎子?什么混账东西!” “你是什么人?我只是无意间碰到,明明是无意的,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你张口就污蔑人,还动手砸人!” 程德彪敢这么肆无忌惮,当然是有所倚恃,气势汹汹的争辩道。 康继煌沉着脸扫了萧良一眼,他猜测多半是程德彪管不住手,但这时候他肯定不希望看到合资方指定的合作人员气焰这么嚣张,不悦的跟钱少斌说道: “可能是误会,也可能不是误会。不过,这位小兄弟作为合资方指定的合作人员,如果看到什么问题指出来,我想我们是会做调查了解的。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拿茶杯砸人,这叫什么事?钱工你那边是不是跟合资方反应一下?” “不需要跟合资方反应了,船机厂应该已经收到合资方传真过来的全权委托书了吧?” 萧良冷冷的看着康继煌以及虚张声势的程德彪一眼,跟钱少斌说道, “钱工,你立刻打电话郭晋阳、于春光,通知他们,我现在、此时、立刻,要在蓄电池厂办会议室召开最后一轮合资谈判会议,请他们务必列席!除康继煌、陈学前两位厂长外,其他人都跟着程德彪这狗东西回避,你们不需要参与最后一轮合资谈判!另外,钱工你再打电话到市委书记办公室,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罗智林书记汇报一下!” 正愁没有机会收拾,程德彪竟然撞枪口上来,萧良当然不会跟这些孙子客气! 萧良这话一说,之前直接与钱少斌参与合资条款拟定的康继煌、陈学前以及程德彪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他的身份? 康继煌脸色有些差,一时下不了台;副厂长陈学前尴尬又难堪的站起来,示意所有中层干部离场。 胡婕又惊又疑的盯着萧良看了好几眼,见萧良都不正眼看她,满心疑惑的走出会议室。 “刚,刚,刚才真是误会,” 程德彪赖着没走,嗑嗑巴巴的解释道, “我真的就是无意间碰了一下,我帮小胡介绍的对象都还是我本家侄子呢,我怎么可能占她的便宜嘛?小,小萧总,我,我刚才冲你的语气是不好,但真真,真是误会,你不信把小胡喊回来问清楚……” “我们接下来要进行最后一轮合资谈判,我认为你不适合参与,”萧良盯着程德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相信我的表述非常清晰。” 萧良又催促钱少斌道:“钱工,你先去打电话。” 蓄电池厂为突如其来的交流,也搬了一些资料进会议室,显得早有准备。 萧良在等待郭晋阳、于春光赶来出席谈判的过程中,拿出烟跟火机,就坐在会议桌旁一边抽烟,一边认真的翻阅资料,也不理会试图搭话的康继煌、陈学前二人。 第二百九十章 交锋 你他妈做的什么破事!” 郭晋阳接到电话,与于春光赶到蓄电池厂,没有先去三楼会议室见萧良,在底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恨不得朝小舅子程德彪那张满是横肉的丑脸,狠狠的踹上两脚才解心头之恨。 别人不知道姓萧的是什么狗脾气,他却略有听闻。 招商大会期间一言不合就对香港客人动手,副市长乐建勇、市政府秘书长都气得不行,却拿这孙子没辙。 听说就连市长钟云峰的妻子,也被这孙子当众怼得下不了台。 他哪里想到自己的小舅子竟然撞到人家的枪口上去了! 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裤裆,那个女的真就美若天仙? 他当初就怀疑程德彪调到蓄电池厂就别有所图,没想到这时候果然给他搞出事情来了。 “真的是误会,我就是无意碰到了胡秘书!我都快被冤枉死了!我再混账,也不可能在会场动手动脚啊。小萧总他不吭不响的坐在会议桌的对面,他根本就是看走眼了。我平白无故被他拿杯子砸,我也不想计较什么,但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啊!” 萧良将这件事直接捅到市委书记罗智林那里去了,程德彪此时哪里敢承认他在交流会议现场对胡婕动手动脚? 在姐夫郭晋阳以及于春光跟前,他不想当牺牲品,就只能咬死这一切就是误会。 再说他也不觉得萧良有看清楚什么,心想只要他咬死不认,这本身就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 “我也觉得萧良不可能看真切,更像是没事找事,要给我们搞下马威。”康继煌闷声说道。 萧良坐在会议室一声不吭看资料,康继煌当然不可能干坐在会议室陪着。 他就留陈学前在会议室里陪着耗,他早就溜出来等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过来。 郭晋阳看向康继煌,问道:“你确定?” 康继煌也是一肚子怨气,瓮声说道: “萧良是不是故意找事,我也只是猜测,可能是瞎想,但交流的时候,萧良跟老程坐在长会议桌的两边。就算老程有什么小动作,萧良也不大可能看真切。而且萧良上午进厂从头到尾都有意隐瞒身份,我们又不认识他,还以为跟着过来的司机,年纪那么轻!” “老于,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处理才好?”郭晋阳棘手的问党组副书记、副厂长于春光。 “你是不是不乐意合资能谈成?”于春光盯着康继煌,问道。 “跟我乐不乐意没有关系,我肯定会服从厂党组的决定。”康继煌说道。 对合资这事,康继煌倘若能继续代表船机厂出任厂长,他自然是举双手赞同——作为合资厂的厂长,不仅明面上收入会提高一大截,注入这么多的资金,这个厂长的权力也就随之膨胀起来了。 权力大小永远是跟能调动的资源成正比的,谁要是盯着职务职位的高低,注定是没有什么格局的。 然而合资方指定钱少斌代表船机厂出任厂长不说,还指定蜗巢科技提供技术支持。 从合资角度来说,合资方提这些要求,可以说一点都不过分。 人家真金白银掏一千万港元出来,不可能一点要求都不提,但康继煌个人却患得患失了,他真未必乐意看到合资能谈成啊。 合资谈成了,他留在蓄电池厂,就只能屈居钱少斌之下担任副厂长,根本就是鸡肋;要是回船机厂,目前也没有他合适的位置。 以前不管蓄电池厂业绩有多拉垮,却不会妨碍到他吃香的喝辣的。 因此,康继煌个人对这次合资是有意见,但他作为二级分厂的厂长、党组书记,在船机厂地位不高,这种事轮不到他发表反对意见。 之前他也没有想过要以卵击石,去搞什么事。 今天这事,且不管萧良有没有看真切,他都觉得萧良是故意找事,给他们下马威。 他就想着实在不行,他宁可回船机厂等位子,也不愿再留在蓄电池厂当个副厂长整天受窝囊气。 因此,他现在说话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 于春光瞅了康继煌两眼,大体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肯定是见识到萧良这个人太难搞,与其整天受气,宁可合资项目谈不成呗,蹙着眉头跟郭晋阳说道: “这么看来,这一千万就是萧良掏的。” 郭晋阳没有作声。 合资项目谈了快有一个月,合资方都没有直接派人再到东洲来调研谈判,一切都是通过电话、传真交流,又指定南亭实业旗下新注册的蜗巢科技作为技术支持合作方。 对谁才是真正的出资方,他当然会有所怀疑,现在只是又从侧面佐证了这点而已。 当然,现在都是这个情况了,他们猜疑又能怎么样? 捅开了说,蜗巢科技跟工学院筹建实验室,单今年就要掏一千五百万,那一千万港元肯定也是蜗巢科技出的,只是借了香港公司的名义? 别人听了他们诉苦,也多半觉得这是好事啊,船机厂为啥要死霸占着蓄电池厂不放手啊?人家真金白银掏这么多钱出来,能有什么居心,是不是他们太多疑了? “那胡婕也觉得今天的事是误会?”郭晋阳沉吟片晌,看向妻弟程德彪以及康继煌,阴沉着问道。 “肯定是误会啊,她还能反咬我一口?她反了天了!”程德彪瓮声说道。 从会议室出来,程德彪就警告过胡婕不要胡说八道,他才不怕胡婕敢造反。 郭晋阳看向康继煌。 “我刚刚去找小胡问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康继煌说道,“小姑娘嘛,肯定也是有些误会,但应该还是识大体的。毕竟没有什么证据的事,她胡说八道也管不了什么用,还只会害臭了自己的名声。” 哪怕郭晋阳现在踹程德彪两脚,但他不能踩。 他想回船机厂,就得帮程德彪擦屁股,确保今天事情不会有太大的后患。 要不然呢,郭晋阳会乐意看他袖手不管或对自己的小舅子落井下石? 见康继煌做过当事人的工作,郭晋阳跟于春光说道:“我们就去会会这个萧良吧!” ………… ………… 郭晋阳、于春光在招商大会上接触过萧良。 除了两场主题宣讲外,市港口集团、船机厂与华兴集团对接的重点交流洽谈,萧良就坐在市委书记罗智林的身边负责给双方做翻译。 “小萧总亲自过来指导工作,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啊?”郭晋阳哈哈笑着走进会议室,爽朗的声音在办公楼三楼传荡开来。 钱少斌、陈学前、周轩、张叔毅等人在会议室里都站了起来。 郭晋阳是副厅级,又是管理上万人大厂的一把手。 他在东洲的分量之重,不在普通的副市长之下。 之前船机厂的两任一把手陈富山、俞书复,从船机厂调出后,一个直接担任市委常委、区委书记;一个直接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萧良抬头看了年仅五十岁、意气风发的郭晋阳,与面相更阴柔的于春光两人一眼。 虽然一个多月前招商大会上见过,但之前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交锋,当时对他们还是和颜悦色。 此时萧良却没有什么客气,将手里的资料合上,指了指会议桌对面,说道:“郭厂长、于厂长你们坐下来聊吧,”又看向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康继煌说道,“接下来我会谈到一些生产、质检方面的工作,可以请生产科、质检科以及技术科的同志参加一下。” 见萧良摆出堪比市委书记的架势来,钱少斌有些担心萧良年轻气盛控不住场面。 周轩、张叔毅更是完全不了解萧良的风格,心里更是忐忑。 康继煌看到郭晋阳、于春光城府极深都不动声色坐下来,心里却是一笑。 他巴不得萧良越嚣张越猖狂越好,他就不信这毛头小子到处树敌的狂妄性格,真能斗得过郭晋阳、于春光两只老狐狸。 等生产科、质检科、技术科的中层管理都到会议室,萧良就一条一条的谈他短暂参观生产车间所看到的那些问题: “……我到生产现场,没有看到生产科有负责人在现场指导、监督工人作业,质检程序形同虚设,也没有看到技术科发挥出什么作用来。既然熊志远先生全权委托我跟船机厂签署合资协议,我想在已经拟定的条款里,我想添加一条,就是所有愿意留在合资厂工作的人员,需要解除与船机厂的人事关系,竞聘上岗后,跟合资厂签署全新的聘用合同。” “突然要更改协议条款,也不是说绝对不行,我们厂党组需要先开会研究一下,方案调整了,工业局那边还需要重新审核——最关键还是工业局那里,当然也不清楚经贸委那边要不要审核,可能后天之前未必能拿出结论来,” 郭晋阳咂着嘴稍作思量,也没有直接点破解除人事关系,涉及当前国企改制最关键,也是最敏感的干部职工身份归属问题,笑眯眯的说道, “这么一来,合资协议的签署可能往后拖延一些时间,罗书记那边就只能指望小萧总帮我们解释一二了。罗书记工作非常严厉,我们唯恐事情做得不够好,现在突然要调整协议条款,事情耽搁下来,我们可不敢去找罗书记汇报啊!” 郭晋阳慢条斯理,说的每一条都是有理有据。 甚至之前能谈那么快,还是罗智林亲自督促的结果,现在是萧良突然提出要调整协议,他当然犯不着当场跟这个愣头青啰嗦什么。 此事涉及最敏感的干部职工归属问题, 真要捅开去讨论,相信这个愣头青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马蜂窝了。 见郭晋阳、于春光没有当场对萧良提的几点新条件提什么反对意见,钱少斌误以为他们好说话,心想国营厂的效率一向如此,倘若真能将萧良说的这些条件添进去,再拖一段时间也是值得,相信罗书记那边也能理解。 至于程德彪的事,萧良绝口不提,钱少斌也觉得没有提的必要。 现在这场面,程德彪肯定不会再留在蓄电池厂。 也许将程德彪赶回船机厂去,他们就达到目的了,今天这事提或不提,也都是船机厂那边处理,后续他们没有插手的机会,一切也是郭晋阳说了算。 钱少斌看到萧良这时候又抬手看时间,误以为他准备要离开了,站起来说道:“小萧总说的这些我都已经记下来,争取今天就将合资协议重新调整一遍,尽快拿到党组会议上讨论……” 「月票一万二,加更!这个月更新四十六万字,二十万字存稿,生生码了二十六万字,破这几年的记录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强援来到 钱少斌以为今天的事就暂靠一段落了,萧良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将资料放到一旁,盯着郭晋阳、于春光说道: “成立合资厂,我这边主要也只是提供技术支持,可以说是一个局外人。不过,程德彪作为蓄电池厂副厂长,技术交流现场肆无忌惮性骚扰女同事,船机厂如何处理这件事,涉及对船机厂最关键的纪律作风评估。我既然受熊志远先生全权委托,在这事上就不得不多问一声,要不然多少有些对不住熊志远先生的信任!” 郭晋阳眼神阴柔的盯住图穷匕见的萧良,心里寒冷,滴水不漏的说道: “这事很可能是误会,但到底是不是误会,船机厂需要进行调查。小萧总不会现在就要直接逼着程德彪认罪伏法吧。能不能宽限我们几天,将这件事原委彻彻底底的调查清楚?小萧总你要相信,我们船机厂党组,不会随便包庇任何一个违法乱纪的干部!” 郭晋阳以他的城府,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咬死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 他就想想看看年轻气盛就知道横冲直撞的愣头青,在他的化骨绵掌面前,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是不是误会,船机厂立刻就进行调查,谁都不许拖延,” 罗智林“哗”的推门走进会议室,径直走到会议桌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围桌而坐的郭晋阳、于春光、康继煌、陈学前、程德彪等人,冷冷说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在这么重要的交流会,真的是一场误会,还是真有哪个混账东西胆大妄为做出这种龌龊事来!” “罗书记,爸,你们怎么来了?我还想着等船机厂自己就这事调查出结果,再找罗书记汇报呢!” 萧良一脸惊讶的站起来问道。 要不是萧良之前有几次在看手表,钱少斌差点就真以为萧良没有想到罗智林会出现呢。 只是这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钱少斌他对斗争的复杂性缺乏更深入的洞察,对罗智林的性情也谈不上熟悉,这一切确确实实是感到意外。 当然,比钱少斌更意外、更惊讶、更震惊的人大有人在! “钱少斌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技术交流会现场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听了震惊啊,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罗智林拉了一把椅子,直接在会议桌前坐下来,阴沉着脸拍着会议桌,说道, “我不敢想象我们的党员干部竟然会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我内心深处非常希望这一切是误会。现在谁来给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来给我解释,发生这样的事情,船机厂党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进行调查,将误会澄清?难道你们希望这样的误会传到香港合资方那边去,让别人以为我们东洲市官官相卫,拖延着不想把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吗?” 程德彪如遭雷殛,坐在那里脸色苍白。 他之前还笃定胡婕不敢以卵击石站出来胡说八道,但是市委书记罗智林坐在这里,这时候将胡婕叫进来问话,他还有这么自信胡婕会闭嘴吗? 康继煌这一刻也如被刀捅,死妈一般后悔刚才多此一举找胡婕施压,没想到这么快就害自己作茧自缚。 蓄电池厂在船机厂系列里,只是一间小分厂,康继煌哪里敢对抗市委书记的威势?他现在就怕胡婕将他也给咬出来。 “罗书记,” 郭晋阳也禁不住背浃生汗,站起来说道, “我也正打算回去就通知厂纪检组调查这件事!既然小萧总看到程德彪与女性职工有肢体上的接触,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船机厂党组绝对不会含糊过去。” “那个女职工人现在在哪里?”罗智林盯着郭晋阳问道。 “我去把胡秘书找过来。”康继煌说道。 “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康厂长走动了,”萧良淡淡的说道,“钱工,辛苦你去找一下胡秘书。” 叫罗智林凌厉的眼睛盯着,康继煌没敢动弹,老老实实坐回原处,看着钱少斌走出会议室找人,窥了于春光一眼,也是一脸震惊与极力忍耐下来的沉默! 片晌后,钱少斌带着胡婕走进会议室。 “你就是今天在会议室,与程德彪发生肢体接触的女职工?”罗智林看向胡婕,尽可能缓着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蓄电池厂从事什么工作?” “胡婕,是蓄电池厂综合科职工。”胡婕说道。 罗智林点点头,说道:“我是市委书记罗智林,今天正好有些工夫过问一下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发生肢体接触时,你清不清楚程德彪当时是无意间碰到,还是故意伸的手?” 胡婕看了坐对会议桌对面转笔的萧良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技术交流时,我站起来给大家添茶水,走到程厂长身后时,他突然伸手过来摸了我大腿一下……” 罗智林黑着脸剐了程德彪一眼,继续问胡婕: “除了今天的事情之外,程德彪还有没有其他骚扰你的行为,你有没有跟蓄电池厂或船机总厂的领导反应过这些事?” “程厂长调到蓄电池厂这三四个月来,不止一次骚扰过我。最严重的一次是上个月十六日厂里招待客户,他喝了很多酒,要求我送他回去,我没有同意,他就将我强拖到酒店的楼梯间里,拉扯我的衣衫,想要非礼我。当时正好有同事撞见,我才有机会挣扎逃走。我第二天就找康继煌厂长反应这件事,康继煌厂长说他只是喝醉酒发酒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告诉我这些事都没有证据,说出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害自己的名声臭了。” “胡婕找你反应过这个问题?”罗智林刀似的眼神,狠狠剐了康继煌一眼,问道。 “我,我以为是同事间酒后胡闹,我,我没想到性质这么严重,”康继煌哭丧着脸,磕磕巴巴辩解道,“我,我事后找程德彪谈过话,要他注意厂领导的形象,我以为他会改正……” “当时撞见到的那个同事是谁,他现在在不在厂里?”罗智林又问胡婕。 “罗书记,当时是我撞见到程德彪副厂长将胡婕拖到楼梯间里动手动脚,拉扯胡婕的衣服,”陈学前举手说道,“我是船机厂蓄电池厂副厂长陈学前。” 程德彪这一刻直觉自己已经被绑上绞刑架! 康继煌没能忍住,抬头看了陈学前一眼,却见罗智林刀似的眼神正盯着他,手禁不住哆嗦起来。 罗智林看向郭晋阳,阴沉着脸问道:“是你们船机厂党组开会研究得出一个结论之后再通知警方呢,还是我来给市局打电话报案?” “我,我现在就打电话报案!”郭晋阳恨不得现在就将小舅子程德彪从三楼踹下去,当即拿出电话准备报警。 “我看不用麻烦你们了,”罗智林冷冷扫了郭晋阳、于春光等人一眼,跟坐在旁边的萧长华说道,“长华,你拨打市局的电话,将情况说明一下。” 程德彪像死狗一样瘫坐在座位上,没敢再挣扎狡辩,也完全没有埋怨郭晋阳不帮他说一句话。 也许他现在被带走调查,才是他们最能接受的结果——这时候郭晋阳倘若还敢包庇他,真以为罗智林这个市委书记是摆饰,动不了船机厂党组的班子? 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吊扇在“吱哑”响着。 康继煌额头冷汗直冒,甚至都不敢拿袖子去擦。 九五年东洲市还没有开通110报警系统,萧长华直接拨打的是市公安局的值班电话。 在等待市局出警的过程中,罗智林又问起上午技术交流的情况,问萧良: “蓄电池厂的情况,你现在有一定了解的吧?你打算通过怎样的技术支持,尽快让蓄电池厂走上正轨?” “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但受熊志远全权委托,肯定也要帮着做些事的,目前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萧良说道, “我觉得所有希望留在合资厂工作的人员,都需要与船机厂解除人事关系,竞聘上岗,跟合资厂签订新的劳动聘用合同!郭厂长一时拿不定主意,需要召开船机厂党组会议讨论,更改过的条款还需要市工业局、市经贸委重新批准,可能还需要市人事局那边出具具体的意见!” “合资厂成立后,就要自负经营、自负盈亏,如果说合资厂连如何用人的权力都没有,显然是不符合我们现在要推动企业做市场主体这个改革方向的,” 罗智林干脆利落的说道, “这样吧,明天上午船机厂党组成员以及工业局、市经贸委、市人事局相关负责人,直接到我办公室召开现场会研究这件事!” 蓄电池厂搞合资,是插向船机厂第一根钢针,罗智林怎么可能容忍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警觉起来搞拖延? 解除干部职工跟船机厂的人事关系,是涉及国企干部职工极敏感的身份归属问题,但这点恰恰是他想深化去推进的一件事。 萧良提前在蓄电池厂这边能做试点,再好不过。 郭晋阳、于春光一时间又惊又疑,但此时也只能像受惊的鹌鹑一样,忙不迭点头应允。 如果罗智林现在有线索,想着手调查船机厂的问题,他们或许会想尽办法使阴招,叫调查组疲于奔命,又或者利用各种关系,对调查组进行渗透,使之调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但他们没有能力直接阻止调查程序的执行。 又倘若查出什么大问题,他们同样没有能力阻止罗智林下决心处置,但处置到什么程度,还得看背后的角力。 不管怎么说,在罗智林面前,他们不可能做到寸步不让。 「儿童节第一更。五月更新了四十六万字,其中二十六万是现码,真的严重透支了,六月要缓一缓。六月每周保底十二更,月票满一千加更一章;新盟主加更一章!兄弟们,把保底月票交出来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余波还绕 程德彪汗潺潺而下,整个人就像鼻涕虫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见他这没用的样子,郭晋阳心里恨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却无半点担当。 怕程德彪继续留在会议室,触碰到罗智林哪根心弦再激起什么怒火来,郭晋阳强作镇静跟陈学前说道: “陈厂长,你叫人把这个混账东西拖到隔壁办公室里看住,等市公安局同志过来;别让他再待在这里丢人现眼!” 萧良淡然看着郭晋阳这一刻的表现。 陈学前倒戈令这件事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郭晋阳这时候当着罗智林的面,当然不敢对陈学前摆什么脸色,但他能看似毫无芥蒂的吩咐陈学前做事,还真是厉害角色啊。 可惜啊,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正面对的对手是何等的强大啊! 郭晋阳看向萧良,原本还想着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卸去罗智林带给他内心巨大的压力,却不像萧良的眼神平静得像无垠的湖泊,禁不住心里窜出一股寒气。 胡婕还站在会议室里,深邃仿佛一泓清泉的明亮眸子瞅着坐在会议桌后,把玩打火机的青年,内心被巨大的困惑网住: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自己? 周轩、张叔毅两人虽然还坐在会议桌旁,但这一刻却觉得他们压根不存在似的。 下次再有这样的场面,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还小,没有见识啊,我们这时候应该干什么啊? 罗智林这时候看了郭晋阳一眼,没有对他说什么,见康继煌还坐在会议桌旁,忍不住心头又窜起一股邪火,指着骂道:“你给我滚出去!什么玩意儿!” 康继煌颤抖着扶住会议桌边,勉强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但他也不敢离开太远,就心如死妈般站在会议室外的过道里生生挨着。 萧长华亲自打电话报警,说市委书记罗智林就在现场,市公安局出警可谓神速,不到十分钟就有两部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赶到。 有市委书记指示,警方当然是毫不客气,在办公楼里就给程德彪双手上了手铐;胡婕、陈向前两人也要跟着去市公安局做笔录,前后没有耽搁太久。 等警方将人带走后,罗智林才在会议室里,对郭晋舟、于春光做出进一步的指示,说道: “康继煌明知道程德彪的恶行,还千方百计包庇,这件事性质同样恶劣,船机厂党组一样的严肃对待。首先,他这个蓄电池厂厂长,要立刻停职接受调查。既然船机厂党组已经决定钱少斌担任蓄电池厂厂长,那就安排他提前上任,不管合资的事情能不能最终谈成,先由他将这里的工作主持起来。” “是,是,”郭晋阳、于春光点头说道,“我们这就回去召开党组会议,传达罗书记您的指示。” “好吧,就这样吧!”罗智林也懒得跟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敷衍太多,站起来说道,“你们不用送我,萧良、钱少斌送我们就行!” 其他人都留在会议室里,萧良与钱少斌送罗智林以及他爸下楼。 确认郭晋阳他们没有跟过来,萧长华下楼时问萧良: “你拿茶杯砸人前,就知道程德彪是郭晋阳的小舅子?” “那肯定啊,”萧良笑道,“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就光忙公司的事,这边一点功课没有做啊?我拖了快一个小时,还以为你跟罗书记有事脱不开身呢!” “钱少斌打电话过来,省里正好召开电话会议,”罗智林说道,“你能不能配部大哥大,我都担心赶过来会跑场空?” “我跟罗书记您这么有默契的,怎么可能会跑空?”萧良笑道,“等签了合资协议,钱工第一时间就给配一部手提电话!” “罗书记接下来要借这个机会深入调查船机厂的问题?”钱少斌震惊之余,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以为今天这事算是打蛇惊草了,接下来罗智林针对船机厂的动作会加速。 “没那么容易,”罗智林抿了抿嘴,摇头说道,“这次只能算是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我罗智林也是有脾气的,让一些工作推动快一些。真要深挖船机厂的问题,得有更明确的线索才行。” 罗智林又问萧良:“西港信用社账外放贷的事,你那边有没有明确的线索或者熟悉内幕的证人?” 萧良耸耸肩,说道:“难。要想快,除非罗书记直接将西港区委书记撤换掉,可以由西港区介入调查。” 现在各区县城信社都相对独立,市里对西港区城市信用社并没有直接的监管权限。 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或者关键人物站出来举报作证,罗智林才可以绕过西港区,强势要求有关部门进行深入调查。 要不然,不要说西港区绕不过去,市政府那边也绕不过去。 “……”罗智林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合适的人选。” 招商大会过后,看似栗明等一些地方官员向他靠拢,但这些人主要还是为了保住他们个人的利益,但真要将栗明换到西港区委书记的位置上,让他推动对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案的调查,就真未必值得信任了。 说到底他身边并没有多少真正值得信任、能从地方利益纠缠中跳出来的人选。 说白了, 不过,事情推进到这一步,已经远好过预期,罗智林也不沮丧、急躁。 他跟钱少斌说道:“船机厂党组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你出任蓄电池厂厂长,程德彪案以及船机厂党组对康继煌的处置,你都可以站出来说话。” “嗯!”钱少斌说道,“目前看陈学前还是值得信任的,叫萧良这么一折腾,蓄电池厂后续的工作应该要比预期容易一些。” 陈学前既然能“撞破”程德彪的好事,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底线的,至少蓄电池厂的整个班子没有彻底的都烂掉,多多少少叫人感到宽慰。 “罗书记,好样的!” “罗书记给我们讲几句!” “钱工好样的!”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蓄电池厂内部早就炸开锅了,消息也进一步传到附近的分厂。只是之前很多人都知道程德彪是郭晋阳的小舅子,只是私下里猜测郭晋阳赶到现场会如何处理,却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 却是市委书记罗智林赶到现场,还直接指示报警,短时间内就有两三百职工围聚过来。 这时候看到罗智林走出来,围聚的干部职工纷纷叫好起来。 罗智林没有急着上车,站在办公楼前对围聚过来的数百名干部职工讲话: “我是市委书记罗智林,我听说蓄电池厂今天发生很不好的事情,恰好就在附近,但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警方认真严肃调查。等警方调查清楚原委之后,确该严肃处理的,谁敢包庇,我罗智林第一个不答应。在市委市政府的关心下,蓄电池厂与香港公司的合资协议即将达成,到时候蓄电池厂就会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但这不意味着市里就不管大家了。市委市政府推动企业改制,主要还是通过改制,加强企业自主造血能力,参与到市场竞争中去,让所有辛苦劳动的工人同志们能有勤有所得,劳有所获……” “好!” 干部群众中间爆发如雷霆的鼓掌声。 目送罗智林、萧长华乘车离去,钱少斌心情激荡不已。 他做好忍辱负重的心理准备重回岗位,做好跟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做长期斗争的准备,但这也意味他免不了会遭受到很多的误解。 他的性格,让他冲锋陷阵,哪怕遭受到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的打击报复,都会无怨无悔,反而是忍受那么多的误解,却不能为自己辩白,心里更难受。 他从总师办副主任的位子,调任仅有八九十名职工的蓄电池分厂厂长,从职务上是降低了,但此时能听到干部职工的一声叫好,感触却格外的深。 萧良跟周轩、张叔毅说道: “我下午一点钟还有一个会议,现在要回云社去。要不你们陪钱工留在这里,多了解一些技术生产方面的情况,我下午忙完之后再赶过来跟你们汇合?” “行。”周轩应道。 化工系对筹建实验室比谁都积极,为了确保他能将主要精力放在实验室的筹建上,他之前负责的学生工作已经安排其他人接手。 周轩相对就自由多了。 萧良抬头看了从三楼栏杆看过来的郭晋阳、于春光等人一眼,就朝停放在厂区大门口的桑塔纳走去。 “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难怪能在云社创下那么大的家业!”于春光站在三楼过道里,看着萧良钻进桑塔纳里,问脸色沉如水的郭晋阳,“如果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这间蓄电池厂,我们要怎么办?” 以己度人,于春光不觉得一身铜钱味的萧良会帮助罗智林整肃船机厂,但他同样不觉得仅有八九十人、固定资产勉强评估到一千万的蓄电池厂就能满足萧良的胃口。 这完全不值得这样的角色如此兴师动众啊! “先把水搅浑再说!”郭晋阳抿着嘴说道,“这家伙不是在云社搞出很多传闻吗?你找人好好暗中帮他宣传宣传……”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冰红茶低调上市 萧良急着赶回云社,是下午要召开南亭实业“冰红茶”新品茶饮上市前最后一次筹备动员会议。 收购溪口果汁厂后,除了厂区改造、启动扩建外,更对原有的两条热灌装生产线进行全面技术升级,全面提升全流程机械化、自动化作业能力。 单为了将这两条生产线的产能潜力尽最大限度的挖掘出来,总计投入上千万技改资金。 前后近两个半月马不停蹄的筹备,现在到了初战告捷的时候了,目前已经生产出十万箱“冰红茶”。 筹备动员会议结束,第一批下线的冰红茶就由经销商的车队,第一时间装载运往江浙鲁三省及沪市各地的经销商仓库,在各地销售分公司、办事处销售人员的协助下,以最快的速度铺入各个零售点。 铺货效率也是运营管理最核心的考核点之一。 江浙沪鲁作为改革开放以来,全国经济发展最为迅猛的地区,分布于城市大街小巷的街区商店,但九五年冰柜普及率还是很低。 而在更为广阔的乡镇农村地区,那么多星罗棋布的小卖部,冰柜还是稀罕物,普通人家还看不到冰箱的踪影。 炎热的夏季,农村地区通常都是拿竹篮、水桶,将西瓜、啤酒等挂到井里浸上一两个小时,进行土法“冰镇”。 只是每瓶零售三元的冰红茶,对乡镇农村地区来说,作为日常消费品,还是略显奢侈了一些。 南亭湖冰红茶为期一个半月的市场预热,都是重点围绕“冰凉一夏”的主题进行展开;而冰红茶也确实是经“冰镇”之后饮用,口感堪称一流。 为适应这个时代的特点,“冰红茶”最后配比的甜度也相对较高。 唯有“冰镇”过的冰红茶才能在这个夏季,将消费者的胃口紧紧抓住。 再综合考虑到前期产能极为有限,两条线开足马力,月产能也只有四五十万箱,最终决定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第一批重点覆盖的终端销售点,是三万家配备冰箱或冰柜设备的城镇商场、街区商店。 虽说筹备工作不折不扣的全力以赴在推进,但何雪晴、顾培军等人还是有些紧张,担心时间太仓促,总有哪些地方考虑不够周全。 在半个月前,清愿也率先在冀省推出清愿红茶饮料。 站在三厂的大门前,萧良却是一脸平静的看着第一辆装载整四千箱冰红茶的卡车驶出车门。 产能还是太低了,饮料销售旺季之前才准备了十万箱冰红箱,二十五辆同等规模的卡车就运完了。 第二车间两条生产线紧赶慢赶,差不多要到八月上旬才能投入生产。 也就意味着这个销售旺季,他们总计只有两百万箱左右的冰红茶可以推向市场。 不谈前世的经验,此时的旭日冰茶正在北部省市攻城略地,利用线上广告狂轰滥炸、线下人海战术强力推进,日销几乎是每天都要攀登一个新的台阶,已经为茶饮料的广阔市场揭开伟大的序幕。 而旭日冰茶出厂价每箱高达四十元,他们则将冰红茶的出厂价控制在每箱三十元以下,就突出一个经济实惠,将冰红茶普惠特征一开始就清晰无误的展现在消费者面前。 而此时的南亭实业,在江浙鲁三省以及沪市,无论是销售团队建设,还是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建设,都要比旭日冰茶强出一大截。 华东地区的消费能力以及对茶饮料的接受程度,也是要高过北部省市的。 南亭湖冰红茶率先在江浙鲁以及沪市一炮打响,四地市场将他们这个夏季仅能生产的两百万箱冰红茶吃掉,萧良可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此时也就何雪晴、顾培军等高层比较紧张,是因为他们知道“冰红茶”是公司走向集团化的关键性产品。 可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不过,基层管理及销售人员的心态却是稳的、松弛的。 六月上旬广告法如期实施。 与萧良预测的一样,各地的电视台、电台以及报刊杂志,作为政府宣传部门的组成一部分,几乎都第一时间下架或暂停所有虚假性、夸大其词的广告宣传以及广告法条文里禁止的各种诱导性假科普栏目。 “脑健灵”以往除了能在节假日保健品礼品市场占据统治地位外,平时在各地的销售,却始终被金铢、红桃K等主流保健品厂商压制得无法抬头;即便“脑健灵”在各大媒体的广告覆盖,一点不比其他主流厂商低。 在这个虚假宣传肆无忌惮的疯狂年代,这是保守宣传口径所必然带来的天然弊端。 即便五月中旬往后,“脑健灵”有了央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央级媒体的广告宣传加持,端午节过后的江省市场,还是被嘉乐的日销超越;嘉乐同时还在浙省、鲁省也跨出快速追赶的步伐。 不过,六月上旬随着各地主流媒体大批关于保健品虚假广告的大规模下架,被按住暂停键,“脑健灵”一枝独秀的维持原有的线上宣传力度,在城镇的日销肉眼可见的增长了起来。 虽然没有出现众人所期待的超级爆量,但在江浙鲁及沪市四地都差不多有一倍的日销增长。 这个数据已经很恐怖了。 端午节过后,保健品事务部全面收缩乡镇农村地区的地推工作,将市场宣传及开拓的工作,全面往城市、城镇地区倾斜,总的营销投入相比较五月还有所削减了。 这意味着每多卖出一盒,就能将营销成本多摊薄一些,将盈利空间多撑大一些。 端午节过后,“脑健灵”在江浙鲁三省的第一周盈利仅为三百万,第二周将沪市的销量统计进来,周盈利也仅扩大到四百万,但到第三周,周盈利则是直接激增到一千万。 虽然有不少保健品厂商也很快替换上合规的新广告,令“脑健灵”销售没能再继续增涨下去,但在江浙鲁及沪市的优势地位在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已经确定了下来。 在城镇地区,同样合规的广告宣传,“脑健灵”是完全不虚的,甚至在宣传、营销技巧方面,“脑健灵”要比同行出色太多。 市场部在萧良限定的框架内,摸索了一年之久,实实在在建立了相对完善的营销宣传工作体系;选择合作的广告制作、传播公司,也都是水准之上的优质企业。 这就是萧良所预判的最后“蜜月期”。 这样的行情每延续一个月,“脑健灵”就能从市场收割三四千万的暴利,这是之前谁都想象不到的。 皖湘鄂赣等九省,之前实际销量非常低,六月中下旬增长起来的销售,论总的营收也没有太高,可能加起来都不及浙省一地,但要是单纯计算增涨幅度,就可以拿恐怖来形容了。 这也为徐立桓率队在九省展开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建设,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九省地区端午节期间的销量非常有限,手里囤了不少货的经销商,就有些心虚,但没过几日,看到“脑健灵”在城镇地区销售大幅增涨起来,虽然总量还是有限,人心却很快稳住了。 这时候也就乐意配合进行物流、仓储以及市场开拓等方面的建设,推动销售的进一步增涨。 九省内生资金规模逐渐放大,不需要总部再额外补贴资金,九省公司就能够不断招兵买马,扩大销售团队的规模、更大力度的组织地推宣传,一步步提高终端市场的覆盖率。 这使得利用最后的蜜月期成功的建立九省经销网络成为可能。 要不然的话,让公司额外拿四五千万去建设九省经销网络,不是不能承受,却无疑会严重拖慢公司整体的扩张步伐。 九省新成立的销售团队,士气也很稳定。 相比较“脑健灵”蜜月期高歌猛进的业绩,单件出厂价仅为二十八元的“冰红茶”,第一批出厂十万箱不管销售有多火爆,也仅三百万销售额,实在有些不够看了。 哪怕是整个销售旺季将当前有限的产能用足,两百万箱冰红茶总销售额都不到六千万,甚至都不及“脑健灵”在江省一地的同期销售额,其中的利润更是天差万别。 基层管理以及普通的销售人员,对公司推出的“冰红茶”新品,还真谈不上有多关心。 甚至还有不少人抱怨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在新品冰红茶浪费这么多的销售资源,都以为在“脑健灵”的销售,多用些劲,收获的收益就远超新品了。 要说萧良有所担忧的,就是风暴来袭时,基础销售人员的心态变化。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早,只要公司高层做好心理准备就行了。 顾培军这时候聊起县里最新的动向,很是困惑不解的说道: “有些奇怪,这次竟然是君鹏实业出面收购狮山汽水厂,听说谈差不多了,这两天就要签约了……” 萧良沉吟片晌,说道:“很可能叫你这张乌鸦嘴说中了,朱玮兴受了刺激,想要追加凉茶的产能投资,却没有得到鸿臣的许可,想着另辟蹊径吧!” 鸿臣作为稳健经营的香港上市企业,对内地市场的开拓策略也必然相对保守持重,这从他们最初对嘉乐的组合投资策略,就可窥一斑。 鸿臣不会轻易扩大草本凉茶的试水规模,而朱玮兴受他们刺激,执意要追加产能投资,想要在鸿臣之外谋求新的资金来源,沈君鹏无疑是第一选择。 这并非什么难以揣测的事…… 「感谢drunkyong大佬,感谢兄弟投出的一千张月票!保底月票投过来,今天应该还有一章!」 第二百九十四章 喜上眉梢 你不是期待别人尽早下场吗,怎么就成我乌鸦嘴了?”顾培军嘀咕道。 “我是不怕,但我现在把公司日常管理交给你们,你们怕不怕?”萧良笑问道。 “蓄电池厂到底有什么美人,值得你这么投入?”何雪晴开玩笑的问道。 听何雪晴说这话,萧良下意识就想找东西将她的嘴巴塞上。 他原本完全不知道胡婕的事,但叫何雪晴这一说,然后再给她们揭露,好像真成他居心叵测了。 “你们看萧良他都心虚了?”张斐丽见萧良平时牙尖嘴利的,这时候反应竟然迟钝了那么一会儿,美眸瞅着他说道。 “说个你们听了都匪夷所思的事,”萧良岔开话题说道,“你们能猜到我在秀山家园房子的隔壁是谁吗?” “谁啊?”顾培军他们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问道。 “朱祎琳!”萧良说道,“她也是住底楼,就是我东隔壁!” “呀?”张斐丽也吃惊的叫道,“你那边的房子,我去过两次帮你布置家具,看到东隔壁停了一辆三菱越野车,还想着隔壁人家挺有钱呢!竟然是她啊!” “这点你们可要替我作证,那套房子是我哥早前准备拿来当婚房的,我住进去绝对绝对没有居心叵测,”萧良叫屈道,“我现在就头痛朱玮兴那个傻货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读孙楚辞的研究生,就叫有些人误会了,闹那么大的尴尬!你们说我有多冤!” “这些家伙本来就多疑,你这误会恐怕是洗不清了,”顾培军幸灾乐祸的说道,“不过,听说嘉乐这个月实现盈利了。他们将销售重点提前转移到乡镇农村地区,广告法实施对他们冲击不大,他们心情大好,说不定就算误会,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被人误会总是不好的,”萧良说道,“我决定回家把我家的房证裱起来,挂客厅里,要是哪个孙子再说我居心叵测,我就揪他去看房证!” “我怎么觉得你拐弯抹角,是在骂何总呀?”张斐丽问道。 “有吗?”萧良装糊涂问道。 “张斐丽,我觉得你亲自应该到蓄电池厂看一眼,我也觉得小萧总刚才转移话题有那么一点点的生硬!”何雪晴说道。 “嚯,这碍着我啥事了?他只要不被狐狸精迷得不管厂子就行。”张斐丽撇清道。 顾培军哈哈一笑,转回正题上,问萧良:“嘉乐现在也替换新的广告了,在城市的宣传也比以往收敛多了,但销量受冲击并不大,有没有可能躲过一劫?” “心胸要宽广一些啊,你能不能盼望点人家好?”萧良说道。 “你呢?”顾培军问道,“你会盼望人家能好?” “我知道人家好不了啊!”萧良说道,“所以我心眼没有你那么小!” “给我们再上上课呗!”顾培军催促道。 “你自己问何雪晴,现在这题目太简单了,”萧良说道,“何雪晴在报社工作了十年,她懂的……” “怎么说?”顾培军看向何雪晴问道。 “说实话现在媒体报道比较乱,企业愿意出钱,报道可以夸出花来,甚至有些记者明明有一些负面报道的线索,但第一时间不是揭露丑恶现象,促进社会往更好、更公平的方向发展,而是去找企业、找地方‘谈事’,” 何雪晴叹了一口气,说道, “但不可否认,媒体队伍还是有一批人能够坚持最初的理想与热血。以往这些记者在内部广告收益以及保健品厂商的强大公关能力面前,是没有太大反抗能力的。很多时候,他们就算实地采访写出报道,却没有机会发表出来。现在在广告法的约束下,保健品厂商在各大媒体投放的广告有所收敛,规模也有所收缩,在报社、电视台内部的广告收益中,占比不再突出,至少内部压制这些报道的力量就会极大削弱。像嘉乐这样的厂商,全面将销售重点放到乡镇地区,能暂时规避掉最直接的监管,但这也注定他们会将营销成本更大幅度倾斜到走向乡镇农村的地推团队上,而大幅收缩在媒体投放广告。这样的结果,反而会激发媒体内部的不满,加倍将矛头指向他们。小萧总说的风暴,应该不是监管风暴,而是媒体掀起的舆论揭露风暴吧?” “这个回答满分!” 萧良笑着说道, “风暴来临的因素肯定多重的,但这绝对最关键的一重!广告法出台,对那些热血未消以及更多还想着在这个行业混鱼摸水谋求利益的记者,都是一柄尚方宝剑。而保健品这个行业这些年发展太偏离轨道,靶子也太多了,逃不过这劫的。我们不担心直接的执法监管,但在媒体掀起的舆论风暴面前,我们也是无法独善其身的,一个要做好心理准备,一个用脑子想想办法怎样才能尽可能降低冲击……” …………… …………… 嘉乐众人却对万丈深渊渐近而不自知,却沉湎于眼前的欢乐中。 剔除端午节的销量大幅增涨,“嘉乐灵芝液”六月份营收突破四千万之余,也正式实现盈利。 虽然盈利预计仅有极其微薄的二三十万,但这在破四千万的月营收基础上成功实现盈利,绝对是一件值得大喜特喜的标志性事件。 这意味着他们保持现有的营销投入与市场推广规模,月营收也能稳定的维持在四千万以上,加上节假日幅度略高一两筹的爆量,年营收也将突破六亿。 在这个年代一家年营收突破六亿的企业,哪怕是在经济相对发展较好的东部沿海省市,也是有资格称得上大户、豪户的。 鸿臣注资嘉乐,在合资条款里也仅要求嘉乐在两年内,营收能稳定在三亿左右。 另一方面,他们对销售团队以及市场开发进行精细化的调整与管理,将有效降低营销成本,就算短时间销量很难再有大幅度的增长,也意味着将会获得更广阔的利润空间。 萧良现在将南亭实业落地注册在南亭工业园,全链条的增值税、企业所得税以及相应的税费减免、退税,都在狮山县申报。 他们也就随之直接从县税务部门拿到南亭实业更准确的数据。 目前“脑健灵”生产成本在他们面前不再是什么秘密,比他们还要略高一些,单盒高达十元;营销成本却比他们低得多,单盒仅为五元。 这也就意味着“脑健灵”的毛利润率高达60%,净利润率也维持在惊人的40%左右。 而嘉乐这段时间为了争抢市场进行堪称疯狂的投入,仅江省销售团队扩张到六千人,销售人员工资、办公经费以及一场场层层不穷的促销活动以及各种销售奖励投入,以致六月份他们分摊到每盒“嘉乐灵芝液”上的营销成本高达十八元。 他们表面上还有30%的毛利润。 不过,为了维持如此庞大的销售团队,行政后勤管理部门也相应要比南亭实业庞大得多。 这导致他们在行政后勤部门上,包括人员工资、差旅、办公等一系列的间接成本都居高不下。 再扣除掉一定的财务费用、税费,他们能在六月份实现一点点净盈利,实属不易了。 不过,单看“嘉乐灵芝液”与“脑健灵”的营销成本对比,沈君鹏、孙仰军、袁桐、朱金奇、张健、周健齐他们都能看到他们未来的盈利空间有多大。 哪怕他们的营销成本短时间无法降到“脑健灵”那么低的水平,利用接下来半年的时间,对销售团队进行精细化管理,将营销成本逐步下降到单盒十元以下,绝对不能算什么苛刻的目标。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到年底时,也能将成功实现单月逾千万的净盈利! 虽然这一成绩,跟南亭实业还远不能相比,但谁要说这个成绩不能满意,等着挨喷吧! 鸿臣注资之初,对嘉乐的业绩要求,仅为两年内实现两千万的年净盈利。 预计在接下来每个月,他们都能看到净盈利会有稳步的增涨,可能每个月增涨幅度只有两三百万,但也足以叫人喜上眉梢了。 广告法出台也有二十来天了,事实也证明了他们市场工作六月过后全面往乡镇农村市场倾斜,非常有效的避免了广告法出台以及一系列市场监管的冲击。 除了“嘉乐灵芝液”外,嘉乐代理的鸿臣系列保健品,五月过后就正式铺入嘉乐各大药店专柜渠道进行销售。 虽然鸿臣的广告宣传要保守得多,但六月份的销售也接近四百万。 这一成绩超过鸿臣注资时的预期,可以说是嘉乐强大市场销售能力的体现,证明了内地市场的广阔。 鸿臣的保健品利润率也很高,但在港台及东南亚地区销售,月销售额也仅在千余万左右。 鸿臣与嘉乐的一系列合作,包括凉茶产品即将在内地推出,直接刺激鸿臣在香港证券市场的股价这段时间强劲上涨了一大截。 虽然以鸿臣新一代掌门人朱玮益为首的高层,对进军内地市场的发展规划还相对保守,几次否定掉朱玮兴看似激进实则保守的建议,但在实际的业绩面前,目前也不得不做了一些妥协。 鸿臣近前不仅同意朱玮兴、沈君鹏主导的新产能建设,除了同意将之前在狮山的凉茶产能投资,合并到全新注册成立的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之中,还决定拿两千万港元,支持新的产能建设。 朱玮兴同时还说服鸿臣出资一千万港元收购华宥大厦除裙楼之外四到十二层的物业,以便华宥建设能腾换出一部分资金参与新产能建设。 鸿惠堂草本凉茶将借助嘉乐的市场销售渠道推向市场,最终凉茶业务做起来,无疑将进一步挖掘嘉乐销售体系的潜力,增强盈利能力。 三月初听萧良张口说宿云生物价值二十亿,沈君鹏、孙仰军、乐宥三人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鼻子都差点气歪掉,但要是嘉乐明年仅“灵芝液”业务就实现上亿的净盈利,再加上与鸿臣一系列的深度合作,等业务发展成熟之后,向鸿臣开出等值二十亿的股票增发收购价码,真的过分吗? 他们倘若在接下来两年间实现这一目标,袁桐、赵绍良手里各百分之一的持股,也能摇身变成两千万。 相比他们最初的投入,可是相当于增长一百倍啊。 「感谢新盟主nichos119!兄弟们继续投保底月票!」 第二百九十五章 狂野的城信社 u0017 u0004一月一度的业绩通报会,朱金奇通报过嘉乐六月的市场成绩以及接下来工作展望,众人一脸轻松。 乐宥也是接过沈君鹏从香港带过来的雪茄,惬意的享用起来,炫耀他下午刚听到的消息,说道: “那个姓萧的小杆子,最近还真是嚣张呢。我们不是一直猜测华兴集团跟船机厂的蓄电池厂合资项目,实际就是这孙子出资的吗?合资这事洽谈快一个月了,这孙子今天上午总算是跑到船机厂露脸了,还在会议室里直接将郭晋阳的小舅子头给砸了!” 乐宥提到萧良出手打人,正拿手指甲抠雪茄头的朱玮兴,脸皮子抽搐了两下。 虽然万紫千红夜总会发生的冲突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朱玮兴心里怎么可能轻易将这个过节揭去? 这是他这辈子从没有受过的屈辱。 沈君鹏看了朱玮兴一眼。 朱金奇则看了袁桐、周健齐一眼。 虽然乐宥说的这事,令大家都很感兴趣,但他们也没有想着在朱玮兴伤疤被触及之时,冒失去接话茬。 乐宥却浑不自知的笑道:“不过也难怪啊,要是我们谁能半年狂揽上亿净利,一年能赚两三亿,也会忍不住这么嚣张的!” 孙仰军笑着说道: “郭晋阳挺有能耐的一个人,路子很野,我在省里都经常听到有人夸他。好像钱艮副省长有个亲戚就跟船机厂的三产公司有合作,联手成立了一家运输公司,短短三四年发展很猛,现在旗下各种运输车辆就有两三百辆,资产都有快上亿了。这么一个人物,大概不会轻易容忍别人将触手伸到他的地盘上去吧?” 以己度人,他们同样不以为萧良插手船机厂健灵”业务蒸蒸日上之际,萧良突然插手蓄电池厂合资项目,没有别的图谋,单纯就是看上小小的蓄电池厂了。 以前他们觉得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有可能会跟背后有罗智林撑腰的萧良同流合污、一起发财,但这时候听到萧良第一次到蓄电池厂露面,就跟郭晋阳的小舅子发生这么大的冲突,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孙仰军将话茬接了下来,袁桐就顺势好奇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姓萧的为什么打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乐宥说道,“好像是郭晋阳小舅子在开会,摸了一个女职工的大腿,姓萧的就突然发飙,拿茶杯砸人脸上了。这孙子竟然还闹到将罗智林拉到蓄电池厂现场,最后还是罗智林直接给市公安局下了指示,将人从蓄电池厂给拘走了!你们这点破事,至于搞这么大场面吗?你们说罗智林堂堂一个市委书记,至于嘛!” “哦?” 沈君鹏这一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朱祎琳也参加了今天的业绩通报会。 她刚到东洲时听乐宥、周健齐、袁桐这些人说萧良的是非,还信以为真,但现在听太多之后,就发现他们说的很多事情其实不靠谱,明显带有很强烈的情绪化,也就不再喜欢听他们说是非。 她这会儿都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萧良跟这个女的认识?” “应该不认识,现在船机厂那边都猜测姓萧的这是借题发作、要在蓄电池厂立起威风来,” 乐宥说道, “郭晋阳的小舅子是这个蓄电池厂的副厂长,这次肯定是栽了,没有人能保他。蓄电池厂的厂长也因为包庇,也被罗智林当场下令给撤了职。另一个副厂长却发神经的,竟然捅了郭晋阳一刀,当场指证郭晋阳小舅子确有非礼行为,说不定背后早跟姓萧的有勾结。现在钱少斌直接火线上任蓄电池厂的厂长——要说姓萧的意在蓄电池厂,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个厉害角色啊。不过,为了谋夺一间小小的蓄电池厂,竟将堂堂市委书记罗智林当成一个小喽啰呼来喝去,格局小了,也叫人看不起罗智林!” “兴许小小的蓄电池厂还填不满他的胃口!”孙仰军猜测道。 “这孙子要是胃口够大,那我们就有戏可看了,这个郭晋阳可不是吃素的!” 乐宥“嘿嘿”一笑,说道, “以前有些事不方便跟你们细说,现在说说也无妨。嘉乐前后从西港城信社借贷两千万补充运营资金,你们不会真以为东洲普普通通的一家区县城信社真有这么强的资金实力吧?额外送个二三十万,这么轻松就能将这么多资金贷出来?” 乐宥给袁桐挤挤眼,说道:“袁桐,你给沈总他们说叨说叨……” 袁桐没有直接开口。 徐晓冬等人心领神会,有些事是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旁听的,纷纷打招呼离开会议室。 朱祎琳也无意掺和他们的事,将笔记本塞进背包里离开。 袁桐这时候说起郭晋阳以及船机厂跟西港城市信用社的渊源来。 当然,这在东洲一撮人内部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对外人讳莫如深而已。 西港城信社于八十年代初,就主要是从包括船机厂等位于西港区的国营厂吸纳股金基础上成立的。 九零年时西港城信社经营陷入困境,在市长俞书复的协调下,当时经营状况尚好的船机厂追加对西港城信社的出资,并由船机厂原财务科科长霍启德出任西港城信社主任。 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都是俞书复执掌船机厂提拔起来的嫡系心腹,也是陈富山时代过后,俞书复担任市长,在东洲直接掌握的一支嫡系力量。 很多人以为俞书复去年初查出重症,住进重症病房苟喘延息,他这一系的人马注定会树倒猕猴散。 殊不知霍启德执掌西港城信社时,郭晋阳就将船机厂大量积余资金、政策性贷款,放到西港城信社用于账外循环,再加上船机厂这四五年来通过三产公司的运作,早就结成范围更广、更深,同时也更紧密的利益链。 却是俞书复查出重症后,郭晋阳担心霍启德不受控制,又第一时间安排了一个关键人物进入西港城信社担任资金部经理,掌握放贷大权。 这人就是郭晋阳的情人冯薇玲。 “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冯薇玲?人很漂亮啊,没想到能量这么大!” 孙仰军跟冯薇玲一起吃过饭,对那个可能刚三十岁出头的漂亮女人印象很深, “我也总觉得一家城信社,能一下子给嘉乐放两千万的拆借款,规模是稍稍大了一些。” 孙仰军早年就是专门做转融贷业务,对省里以及地市的金融系统可以说是门清。 像西港城信社这种独立法人的区县级小金融机构,都没有资格设立分支机构,业务发展体量是完全无法跟正经的国有大行相提并论的。 一般说来,这种小社,存款规模做到三四亿,就算相当可以了。 这么一家金融机构,竟然累计给一家区域外的私营企业放贷两千万,这其实是相当恐怖的。 这里面不是说乐宥、袁桐背后的袁唯山、乐建勇面子够不够大的问题,而是这家小社的放贷规模,超过其应有的体量了。 孙仰军当然能看出猫腻。 当然,他以前也是做这行的,看破不说破。 乐宥哈哈一笑,跟孙仰军说道: “说句孙总你不爱听的,单就手里玩的资金,孙总你可能还比不上这个女人呢。谁现在手里真要有靠谱的项目,从这女人手里拿到上亿贷款,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代价会稍稍高了一些。我们现在为新产能建设,已经凑出不少资金,收购狮山汽水厂后,厂区改造以及新厂都可以同步开展起来,但我们计划中的新产能要全部建成,并运营起来,缺口资金还有些大。玮兴总、沈总你们现在是我们的带头大哥,应该多跟郭晋阳、冯薇玲吃几顿饭。反正在西港城信社,冯薇玲说话比霍启德管用;我想他们应该也会给玮兴总、沈总的面子的。” 除了鸿臣承诺两千万港元的直接出资,乐宥出售华宥大厦后的一千万出资、君鹏实业的两千万出资外,朱玮兴与沈君鹏这段时间还从香港拉到三千万的出资。 新产能建设,他们已经码出八千万的资金盘,可以说不小了。 孙仰军虽然没有参与直接出资,但这时候也帮着运作,联络省市金融机构,差不多谈妥五千万的配套建设贷款——这也是用了他很大一块资源。 不过,新产能要完全建成,还是有比较大的缺口。 现在想找市里的银行拆借五六千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乐宥这时候提及郭晋阳、冯薇玲,一个就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们要对付萧良,应该跟郭晋阳他们多联络,同时他们也有必要狠狠挖掘西港区城信社的放贷潜力。 “行啊,你这两天就帮着约一下,我跟玮兴总做东!”沈君鹏点头道,“倘若萧良胃口真的很大,我相信郭晋阳应该会跟我们很投缘!” 在场有一些人可能还琢磨不透沈君鹏的话意,孙仰军与袁桐却是心领神会阴柔一笑。 这里面绝非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么简单。 倘若船机厂真将两亿甚至更高数额的资金(这里面到底是多少,外人是看不出来的),放到西城信用社用于账外放贷,想想里面涉及的利益有多惊人,就知道这不仅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嘴里含着的最大一块肥肉,也还是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手里最大的定时炸弹。 目前城信社、农信社放贷很不规范,对外放贷胆子也大,利率普遍在百分之十五以上,而这些资金在船机厂内部却作为一般存款进行记账,意味着一年少说有两三千万的息差,悄无声息的落入一些人的口袋里。 孙仰军最初也是做这一行的,却是九三、九四年国家对各大银行管理严格起来,银行内部记账系统也进行了一系列电算化升级改造,没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钻了,从而转战证券市场。 现在各地区的城信社、农信社还是相对独立的,路子依旧狂野。 看透这里面的奥妙,也就不难想象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心思去好好经营船机厂,而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编织更密集的关系网上了。 当然,这里面巨大的利益与凶险,对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来说,注定绝不会坐看船机厂的厂长宝座旁落他人之手,至少不能落到他们嫡系之外。 如果叫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相信萧良图谋的是整个船机厂,孙仰军、袁桐相信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进行的反扑,将注定疯狂而肆无忌惮。 「感谢新盟主千里快哉风哦!」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识 筹备动员会议召开结束后,萧良等到第一批十万箱冰红茶都装车出厂,才驾车赶回到蓄电池厂,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周轩、张叔毅两人此时还留在蓄电池厂——钱少斌火线上任,当然更不可能离开。 “市局经过调查确认,也打电话跟罗书记汇报过了,程德彪猥亵、骚扰情形不算特别严重,决定对其行政拘留十五天。船机厂党组下午也紧急召开了会议,决定将程德彪开除公职、党籍,开除出厂;康继煌对职工干部管理不善,放任不法行为,撤消蓄电池厂厂长职务,党内记大过,暂时调船机厂综合管理科作为普通工作人员使用,由我现在就直接担任蓄电池厂厂长一职!” 萧良坐在原康继煌的办公室里,听钱少斌说起在罗智林的震怒督促下,船机厂党组对今天事件做出的回应。 萧良把玩手里的ZIP金属打火机,他也没有细问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在召开船机厂党组会议时的反应,只是心里默默推演这次敲山震虎,各方面可能会有的反应以及后续的局势变化。 哪怕仅仅防范他的胃口过大,相信郭晋阳这些人也会对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当然,郭晋阳这些人越是警惕,对蓄电池厂这边的小盘子,就会越发表现得漠不关心、无动于衷,那他前期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钱少斌这辈子的心思都不在斗人上,他琢磨不透萧良在想什么,说道: “对了,你爸刚才打电话过来,问你夜里回不回去吃饭。你能不能配部手提电话,你老头子请你回去吃饭,还得我帮着居中传话?” 钱少斌对没法直接联系萧良,也是一肚子意见——罗智林今天就忍不住提这事了,这小子怎么还这么倔呢,有时候联系不上,真的心焦啊! 不过,这越发坚定萧良不能配手提电话的决心。 以后摊子越来越大,钱少斌也好,周轩也好,再加上公司那边一堆人,再加上市委、县委、工学院以及许建强那里,谁遇到点事没有办法拿主意,都第一时间想着给他打电话,他这一天到晚还能有片刻的清静? 思考问题,学习被打断也就罢了。 要是正好跟人谈人生聊理想,一通接一通的电话打电话,他是把电话砸了好,还是砸了好? 萧良没有接钱少斌的话茬,跟副厂长陈学前握手道: “这次招商引资大会,船机厂作为东洲体量最大的国营厂,却没有谈成引资项目,罗书记很着急。蓄电池厂这个项目,是我推荐给合资方的,甚至可以说是硬塞过去的,只是为了给船机厂留点体面。今天看到这样的事情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是一肚子火没有忍住。我平时性格不是这样子的,很温和的,陈厂长千万不要以为我是野蛮人啊!” 陈学前心里想,我信你个鬼! 陈学前笑着说道:“这事是确实很不像话,难怪小萧总发这么大的脾气,现在震一震,还是有好处的,至少钱厂长接下来整顿生产,会容易一些,能压制一些老油子不做妖。” “目前看来蓄电池厂的情况不是很理想。而整件事又不是简单的受人所托,我跟泛华的许总,又与华兴集团都有很深的合作,肯定不能在这件事坑到自己的朋友。所以,接下来不管我公司那边的事有多繁忙,我都会投入一些精力,关注到这边,”萧良说道,“我现在不管船机厂那边怎么想,但我在蓄电池厂,这一刻不会再把自己当外人!麻烦陈厂长去通知一下中层管理人员马上到会议室集中。要是谁觉得现在还没有签署合资协议,要是谁觉得我仅仅是作为合资方,没有资格对蓄电池厂的生产经营指手画脚,他可以提前收拾收拾,滚回船机厂了!” 第一天露面,就拿茶杯砸破郭晋阳小舅子的头,将郭晋阳的小舅子送进去拘留十五天、开除出厂,将康继煌撤职踢出蓄电池厂,谁他妈吃饱撑着这时候做妖? 陈学前立刻起身走出办公室,通知所有中层管理参加会议,也没有自恃身份随便吩咐一名厂办干事去做这事。 “我今天既然做了野蛮人,就把这个野蛮开局开好,”萧良跟钱少斌说道,“所以接下来我会把合资厂的一些管理框架直接确认下来,接下来真未必有太多时间,来兼顾这边的工作。钱叔,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在喧宾夺主啊!” “怎么会?”钱少斌笑道,“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南亭实业做起来,管理上的事,相信在东洲,应该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质疑你。” 钱少斌想的还真没有萧良那么深。 他之前主要是担心正式执行合资协议之后,康继煌、程德彪等人仗着背后有郭晋阳、于春光撑腰,仗着蓄电池厂内部中层管理又都是他们的嫡系心腹,他孤身一人真未必有手段很快打开局面。 现在康继煌、程德彪这么轻易就被清理出去,陈学前还是比较正直的一个人,这次也难得直接站出来指证程德彪,钱少斌就乐观的以为接下来将蓄电池厂中层干部跟船机厂之间的联系,通过解除人事关系切断掉,他们对蓄电池厂进行生产整顿,就容易多了。 钱少斌现在就觉得怎么看都要算是大好开局了。 至于萧良朝程德彪头上砸的那一杯子,在船机厂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与波动,钱少斌他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太多。 他现在满脑子的想,也是先把蓄电池厂整顿好,做出示范来,那萧良往程德彪头上砸的那一杯子,说不定就成为整肃生产纪律的典型了。 一件事,到底是性情乖张轻狂,还是嫉恶如仇、铁血手腕,说到底还是无数嘴在说而已。 见钱少斌满脑子都在想生产整顿的事,萧良心里微微一笑,这老愤青斗人不行,做事还是能让人放心的。 过了片晌,陈学前走回来说中层干部已经都到会议室了,萧良就站起来,与钱少斌、周轩、张叔毅等人往上午他大发神威的会议室走去。 二十多名中层管理以及其他与会人员都正襟危坐。 他们这时候不要说惹是生非了,甚至生怕呼吸稍微重了一点,都会惹得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过分野蛮的家伙小题大做,再找借口逮住他们中哪个人杀鸡骇猴。 合资协议都谈一个月了,虽然香港合资方一直没有派人露面,大家对华兴集团了解也甚少,这个年代又没有网络可以即时搜索大量的信息,但对合资方指定的技术合作方,中层干部还是有所耳闻的。 康继煌也好,程德彪也好,他们听到什么消息,无论是安抚人心,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拉拢人心,都会跟体贴的心腹多聊几句。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中层干部当然不敢轻举妄动,都老老实实待在厂里,但整个船机厂都快炸窝了,下午就有无数通电话打进来打听消息,也有一些更稀奇古怪的传闻传入他们的耳中: 比如强奸未遂案以及两个小寡妇的传闻,比如显赫的家世,比如敢给市长夫人脸色看的臭脾气,比如借乡镇企业的资源生产脑健灵,然后转头就将这家乡镇企业给吞了。 至于这个合作方到底有多少钱,也是众说纷纭,反正“脑健灵”的广告,铺天盖地都是。 然而众人提心吊胆之余,都忍不住暗暗端详萧良,定睛看这小伙子长这么精神,又禁不住猜测强奸未遂案多半是作不得真,两个小寡妇的传闻却多半不是假的。 现在年轻人玩得比谁都花,识得小寡妇的滋味也不奇怪。 胡婕作为厂办文书,负责会议记录、整理,她此时坐在会议桌侧前方,与直接坐到会议桌正中央的萧良,就隔着钱少斌;陈学前坐在萧良的另一侧。 周轩、张叔毅两人坐到会议桌末端旁听。 萧良走进来的一刻,胡婕心脏又禁不住提到嗓子眼。 她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跟高考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见面后地位却又如此悬殊的老同学打招呼,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他今天出手相助。 然而萧良走进来,眼神扫过她,却并没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瞬。 萧良坐下来,先跟钱少斌、陈学前交头接耳,一一重新确认在座的每一名中层管理的姓名与职务。 在陈学前重新介绍她这里时,萧良也只是将眼神在她的脸上多瞥了两眼,随即就在笔记本写下她的名字跟职务。 胡婕这一刻脑子不禁又混乱起来了: 难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高中班那个书呆子? 虽然眼前这个萧良,身高要明显高出一截,浑身也透露出来那种霸道的自信、从容,脸颊也削瘦了许多,线条更为俊朗,但这世间真有相貌如此相肖、同姓同名的陌生人吗? 萧良眼神严厉的看胡婕了一眼,敲了敲会议桌,示意她将注意力专注到会议记录上,不要开小差。 他不认胡婕,却非郭晋阳已经起了很大的戒心,主要还是不想在局势彻底受他控制之前,将她卷入风波之中。 当然,除了朱祎琳住他隔壁的巧合外,要是让张斐丽知道他在蓄电池厂里又恰好有个厂花级的老同学,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他真的对厂花没有兴趣啊。 南亭实业生产部的职员以年轻女性为主,厂妹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了,也有几个容貌出众、性格活泼喜欢转圈圈的厂花,但他真的没有兴趣啊。 「两千月票加更!」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举起砍刀 萧良又将在座中层管理的姓名、职务重新确认了一遍,这才合上笔记本,对胡婕说道:“我接下来的话比较重要,胡秘书你集中注意力,最好不要有遗漏,”又转头看向陈学前,“是不是多安排一个人记录?” 见这个萧良对她的工作能力竟然这么不信任,胡婕郁郁的撇了一下嘴,没有说什么。 陈学前指了指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说道:“我跟胡秘书一起记录。” 会议室两侧又有几人挺起骄傲的小胸脯,做出认真记录的模样,希望萧良能够看见。 萧良喝了一口茶,目光重新锁住到会议桌两侧的中层管理身上,说道: “我相信不用我自我介绍了;合资协议还没有正式签署,我今天说的这些有可能是废话,但也有可能不是废话。有谁觉得非要等到合资协议正式签署之后,我才有资格代表合资方召开会议,现在就可以离场,彼此都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我说话的时候,也请大家不要交头接耳漏听到什么,我不想浪费时间重复……” “……第一点,蓄电池厂生产可能要立时进行整顿,但不意味着所有相关的劳动纪律就不用遵守了。停产整顿有停产整顿的规范与纪律,所有怠工以及不规范、不安全的行为,都要不折不扣进行处理。谁的情面都不管用。要有老油子敢闹事,我今天能将市委书记请过来,相信请公安局的同志出面维持正常的生产秩序,不会有什么压力……” “第二点,在座各位我不管以前你们在蓄电池厂的表现如何,但从合资协议生效的那一刻,你们在我这里,在钱厂长这里都会重新进行打分。包括管理机构调整之后,所有人员的竞聘上岗,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没有信心竞聘上岗的,应该及早做好离开的准备。当然,既然做好离开的准备,所谓的规范、纪律,也无法遵守,因为我拿你们也没有办法!” “第三点,在之前的合资协议里,对所有管理及员工的薪资进行了限定,只是照船机厂原有的基准进行30%的上浮。说实话,太低了,好在合资协议里并没有对奖金加以限定。所以我在这里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大家,也请你们告诉上浮后的薪资,只是大家以后在蓄电池厂的基础工资,所有类似迟到、早退等轻微违规行为,会有一定处罚,但都不会从基础工资里扣除,只会从奖金里予以扣除。大家也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可以计算得出实际的薪资调整幅度是160%。在这个基准上,只会根据实际的业绩情况增加,不会削减。如果船机厂到时候不认可这个方案,这笔钱我个人来掏。而在座各位如果能成功竞聘上管理岗,奖金浮动比例只会更大。目前,南亭实业对管理层的奖励比例是年利润额的12-15%……” “第四点,蓄电池厂目前总计仅九十名员工,除开班组长外,各科室管理岗干部二十三人,加上这些部门的普通工作人员总计有四十一人。你们是不是也感到这个规模太大了、太臃肿了?管理部门需要进行大幅度的合并精简,接下来除了钱少斌兼生产技术及质控部经理,陈学前同时兼财务行政及采购物管两部门经理外,另设八名主管级管理岗职务。竞聘的范围,也不会单包括在座的各位,全厂所有的职工都可以参与进来竞聘。在座这次没能竞聘上岗的人员,如果还愿意留在蓄电池工作,可以暂时补充到生产岗、技术岗以及销售岗里去,保留后备管理干部的身份。等到蓄电池厂生产规模扩大后,会根据个人的实际工作表现,优先选聘上岗。行政管理部门,总的工作人员需要控制十人以内!” 萧良说的前三点,大家感受还好,甚至都暗暗窃喜,美滋滋的盘算竞聘上管理岗后收入有可能增长多少,但第四点一说,所有人的脸色就绷不住了。 管理岗削减到三分之一不说,还要将竞聘范围扩大到全厂。 国营厂时代干部与普通职工有着泾渭分明的界限,要不然这个年代也不会将提干看得那么重了。 现在萧良不仅要求所有干部职工都解除掉跟船机厂的人事关系,还要将干部与普通职工的这条界线打破? 普通职工倒也罢了,但那些通过招工进来、在车间仓库最基层成长起来的班组长,可就未必都比在座的众人逊色了。 这意味着他们在座二十多人,最终可能仅有四分之一甚至更少的人,还能继续留在原先可对等的岗位上。 这哪里是竞聘,这分明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吗? 换作之前,他们肯定炸锅,直接掀翻会议桌不谈了。 谈你妹呀! 无论是熬与舔,还是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混到国家干部的身份,合资改制后,竟然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去当普通工人,他们不闹一下,真就彻底要被当成软杮子捏死了。 现在呢? 市委书记都勒令船机厂党组、市工业局及人事局相关负责人,明天直接到他的办公室,召开现场办公会讨论这一合资条款的改动,摆明要以市委书记的身份,强制要求各部门第一时间通过。 他们这些小喽啰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所有人这一刻都如得了陈年便秘,神色极不自然。 钱少斌也是诧异地看了萧良一眼,没想到他的刀子会捅这么狠,还以为先解除跟船机厂敏感人事关系问题,对管理团队的整顿会稍稍放缓一些,让大家有个适应的过程。 萧良只是平静的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人名跟职务。 说实话,按照既定的计划,他是不需要这么激进削减管理人员的。 在这个年代,在国营厂能混成中层管理,基础素质基本都是过关的,大部分人都还有大中专学历。 整体上的管理水平,比之前的南亭湖果汁厂只高不低。 这样的群体,只要加强管理,做好激励,后续随着生产的扩大,人员臃肿、人浮于事的弊端很容易克服,不会成为致命的障碍。 萧良现在之所以要如此严厉,一是要将那些心思不定,在郭晋阳、于春光那里有退路的人,直接清理出去。 还有一个就是郭晋阳、于春光这件事件过后,必然会对他高度警惕起来了,而这个警惕也会有分明的界线。 这个界线就是,他接下来在蓄电池厂的范围内搞事,不管搞得多狠、搞得多哭天喊地,郭晋阳、于春光他们都会视而不见。 但是,只要他的触手伸出蓄电池厂,流露更大的贪婪跟野心,试图再从船机厂挖一块肉,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很可能就会有超乎想象的反扑动作。 所以他短时间内,只能在蓄电池厂这个小小的地盘里搞事,却要搞出对整个船机厂都有足够影响力的事来,动作怎么能还按部就班下去? 过了片晌,见并没有人敢跳出来吭声质疑他,萧良继续说道: “第五点,蓄电池厂停产整顿后,除了常规的机械设备修理维护、厂区改造外,也会组织人手对生产工艺流程进行全新的技术评判。评判以及评判标准的制定,蜗巢科技会正式介入。” “第六点,自以为在工艺及技术研发上有所长的骨干,可以申请调入蜗巢科技公司的技术团队,或者加入厂生产技术部,当然也可以申请竞聘销售岗。技术岗以及销售岗薪资也会有独立的标准。以后管理岗新增人员,都会优先从技术岗、销售岗提拔,但这意味着会有很高的考核标准。考核不合格的人员,或转岗,或转入实习岗,三期考核不通过,辞退……” “我就先说这些,有些仓促,很多想法也不一定恰当。如果大家现在没有别的意见,明天车间就先停产,组织全厂职工对我说的这些进行讨论。我说的这些确不妥当的地方,不是不可以调整、修正。我还是要强调一点,我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萧良看了看手表,跟周轩、张叔毅说道, “管理岗以及技术岗的竞聘,你们也都参与评审,这两天抽时间尽快熟悉情况。 “好好!” 张叔毅抹了一把虚汗,心想只要不是他参加竞聘就好,这他妈太残酷了! “钱厂长,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先走,让周轩、张叔毅留下来跟大家多交流交流?”萧良将笔记本合上,跟钱少斌说道,“这边暂时有陈厂长看着就行了!” 钱少斌原本还想多花些时间搞思想动员,跟干部职工多接触交流,却没有想到萧良下手力度这么狠,觉得还是给大家多留点时间自行消化为好,他没有必要留下来成为集火的靶子! 「感谢新盟主61405201!」 第二百九十八章 沙丁鱼传说 萧良今天突袭蓄电池厂,在罗智林的配合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势必牵动局势往更复杂、更微妙处发展;萧良与罗智林都很忙,让他们面对面讨论也不大像话。 因此萧长华今天下班就早早离开市委,将萧良喊回家吃饭,又将钱少斌邀上。 葛明兰下午提前从单位回家做了一桌菜,又怕大儿子工作太忙,性格又不够主动,她打电话给大儿子萧潇之后,又将钱采薇、钱少斌的爱人都喊过来吃饭。 却是钱采芸马上就要毕业离校了,这段时间都住在学校。 餐桌上听钱少斌说及萧良今天在蓄电池厂大开杀戒,可能要将三分之二甚至四分之三以上的中层管理踢到普通生产、技术及销售岗上去,葛明兰都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同情起蓄电池厂的那些中层干部来了: “你们这么下手也太狠了吧?” 葛明兰多少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 她在市港务公司名义上是工会副主席,但实际上整个工会,只有主席跟她这个副主席两人,心里想要是她小儿子的触手伸到市港务公司来,岂非她第一时间就要被剥夺干部身份,被踢去当工人? 萧良微微一笑。 他就算将蓄电池厂的干部职工都踢出去,也绝对不算狠心的,没人会想到再往后两年,地方国企面临的局面会有多恶劣。 “你小子当资本家还上瘾了!”葛明兰见小儿子不反省下手太狠,还嬉皮笑脸浑不当回事,嗔怪道。 “妈,你知道什么叫鲶鱼效应吧?” 萧良笑着说道, “沙丁鱼是大西洋里一种比较懒散的鱼,被渔民装入木桶后,就喜欢静静趴在,一大群沙丁鱼装木桶里,都不动弹,水中氧气就快速消耗掉了,不等到渔船上岸,大部分沙丁鱼就会憋死。后来渔民学聪明了,出海的时候会将一条鲶鱼扔到木桶里。鲶鱼很凶,又喜欢以其他鱼类为食,在木桶里东游西窜,逮住其他小鱼就咬。这就迫使沙丁鱼不停地游动躲避,将木桶里的水不停的搅动起来,结果绝大部分鱼最后都能够存活下来。罗书记现在就是那个聪明的渔民,他现在需要的可不是那些懒惰听话的沙丁鱼,而是需要一条、十条凶狠的、逮谁咬谁的鲶鱼!” “有时候也不能不讲究斗争技巧,就蛮干硬干啊?”葛明兰愁眉说道。 葛明兰这话,钱少斌就深有同感。 只不过萧良又不是他儿子,甚至地位与重要性都要远远高过他,他可没有办法像葛明兰这么随意的数落萧良。 萧良看了钱少斌一眼,心里一笑。 今天钱少斌虽然整体是很配合他的,但不意味钱少斌真就理解他的做法,也许或多或少觉得他年少轻狂,做事肆无忌惮。 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对钱少斌说教,只是嬉皮笑脸的跟他妈,说道: “有句话怎么说着的?对了,‘菩萨心肠金刚手段’!你可以问问爸,现在全市八九百家国营厂以及尚没有改制的七八千家乡镇集体企业,整体是怎么一个状况?今年的亏损面会达到多少?我预计不会低于百分之六十。这样的亏损面,再拖下去,看似庞大、一直被视为地方政府定海神针的国有资产、集体资产就要蚀穿了。这个盘子现在也可以说就是一只严重缺氧的超级大木桶。虽然东洲这两年个体私营经济发展速度,也比较活跃,但容纳的就业规模却仅有百分之四十。更多的就业人口就像一条条懒洋洋趴在这只大木桶里的沙丁鱼!现在过多的讲究斗争技巧,又或者单纯的反腐、整顿吏治,只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沙丁鱼,将憋死在这一潭死水的木桶里!我们现在还能做条凶残的鲶鱼,但要是再拖两三年,恐怕形势就要迫切到将一桶桶的沙丁鱼直接倒进江河里,才有可能让更多的沙丁鱼存活下来,但也注定有大量的沙丁鱼会直接被风浪拍死!” “有这么严重?”钱少斌惊问道。 钱少斌是老党员了,以往也知道船机厂的问题很严重,但他更多以为这是郭晋阳、于春光等人肆无忌惮贪腐所致,只要市委能痛下决心,整治船机厂的腐败问题,船机厂的状况很快就能改善过来。 而说到全市八百多家国营厂以及尚未改制的七千多家乡镇集体企业,整体是怎么个状况,钱少斌就不清楚了。 说白了,他以往就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官员啊。 “目前全市国营厂跟乡镇集体企业的整体状况,跟萧良说的差不多,”萧长华说道,“但就改制的方向与方法,不要说东洲了,省里都有一些分歧,前些天有人在扬子日报发表了一篇《论工人阶级》的评论文章,委婉的批评了锡江等地的国企改制动作过猛。合资厂这次要求干部职工解除跟船机厂的人事关系,说起来还是有些敏感的。” 《扬子日报》是江省省级核心报刊,这种类型的评论文章能刊发出来,说明在江省全国经济发展最为活跃的重镇,省一级高层内部也没有就国企业改制路径取得共识。 萧良对此并没有意外,也知道是在东南亚金融风暴的威力真正展现出来之后,省内高层才形成真正的共识,下定决心对地方国企进行更彻底的改制。 到那时候,有些地方的改制强度,真的堪比将一桶桶缺氧的沙丁鱼直接倒进江河了。 至于钱少斌现在一时不理解,萧良也不觉得会是什么问题。 以钱少斌的能力,执掌蓄电池厂下一阶段的生产整顿还是驾轻就熟、绰绰有余的。 再说了,也没有谁能肯定的说快五十岁的人了,就没有成长的可能了。 很多人没有成长,主要还是思想自我固化、封闭而已。 以钱少斌的学识与胸襟,很显然不是这一类人。 听过萧良拿鲶鱼效应打比喻,萧长华大体清楚他对全市国有及集体企业改制的看法与态度了,就没有再细问下去,转回到蓄电池厂自身的问题上,问道: “你在蓄电池厂下这么大的劲,单就这个行业,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挖掘吧?” 以南亭实业此时的体量,萧良在蓄电池厂仅投入少量的资金,而将庞大得多的资金投入到能源电化学实验室的筹建,萧长华更能理解一些。 萧长华在船机厂工作了二十年,对企业、对行业、对技术发展,却是有着远比寻常人高得多的视野。 能源电化学有着更为广阔的空间,前期进行大的产能投资,太挤占南亭实业的其他业务发展,先在技术上打些底子,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单就铅酸蓄电池这一狭窄领域,萧长华也一时看不到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不要看现在全国大大小小铅酸蓄电池厂有数千家甚至数万家之多,看似饱和了,但眼下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市场机遇,” 萧良笑着说道, “这个市场机遇是什么,钱叔其实也能看得到,只是他下手没有我这么狠罢了。” “什么机遇?”萧潇忍不住问道。 萧良看向钱少斌。 葛明兰见小儿子竟然在餐桌上考较起钱少斌来,就想到数落他两句;萧长华不动声色的拉了她一下。 钱少斌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整理思路说道: “国内铅酸电池厂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但绝大多数都是第一代开口式蓄电池以及第二代富液式蓄电池产品,而欧美国家当前的主流产品早已经是阀控式蓄电池。国内外的铅酸蓄电池产品,在安全性、免维护程度、深循环、电容量、稳定性、寿命时长、耐高寒、耐高温等各个方面都存在明显的差距。目前国内也正想着逐步淘汰第一、第二代落后的蓄电池产能,引进新的技术及生产线,加强在阀控蓄电池产能上的布局。目前国内已经有个别企业在进行这方面的尝试了。这大概就是萧良所说的市场机遇吧?” 萧良朝他爸摊摊手,表示什么事情钱少斌都懂的,笑道: “市场机遇摆在眼前,其他不说,不论是购买,还是利用一两年时间内将欧美的主流技术,通过逆向工程完整的破解出来,在东洲做出一家年销售额上亿乃至上十亿级企业,并非什么异想天开的事。甚至都不需要做得多好,钱叔你接下来就带着周轩、张叔毅他们,将蓄电池厂现有工艺流程的技术评价做好、做扎实,就足以令蓄电池厂碾压东洲范围内的所有同行了!我的要求不高,就先做东洲第一吧!” “你这要求还不高啊?”钱少斌说道,“你知道东洲大大小小的蓄电池厂有几十家吗?” “不管东洲有多少家蓄电池厂家,但他们有几个研究员级的工程师吗?有几个鲶鱼级管理者吗?”萧良得意的问道。 萧长华笑了笑,钱少斌做技术、生产管理,肯定是够格的,也能看到市场机遇在哪里,但能不能抓住这个市场机遇,有时候就是帅跟将的区别。 钱采薇这时候好奇的问道:“你今天真拿茶杯砸程德彪的脸了?” 萧良这时候让他哥捂钱采薇的嘴都来不及。 儿行千里母担忧。 葛明兰觉得萧良大砍管理岗位不妥,主要还是怕他年纪轻、做事急,容易得罪人,此时乍听萧良今天在蓄电池厂里竟然还动手打人了,眼睛顿时就竖了起来,问道:“什么,你今天还动手拿茶杯砸人了?” 钱采薇顿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没想到其他人都知道这事,单单没有说给葛明兰知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话 没有砸,没有砸,就是拿起茶杯吓唬了那孙子一下。”萧良连忙说谎道。 “哦,没有到动手的程度,”钱少斌也帮忙掩饰道,“现在小道消息真是越传越玄乎了!怎么还传到学校去了?” 钱采薇下意识要朝拉她袖子的萧潇吐舌头,见葛明兰狐疑的看过来,忙说道:“说是非的人太多了。我下午在学校办公室里备课,有两拨人跑过来跟我说罗书记跟萧叔上午到厂里的事,还有好几通电话打过来说这事——都烦不胜烦,说法还都不一样,我还正想问萧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钱采薇以前所在的学校,本身就是船机厂的子弟小学,跟现在的初中合并,归并到市教育局直属,但大多数教师都还是船机厂的子女或家属。 程德彪作为郭晋阳的小舅子,在船机厂是比臭狗屎都扎眼的存在,上午在蓄电池厂被砸脸,惊动市委书记罗智林亲自到场下令市公安局拘人,这消息怎么可能传得不快? 除了打人的事,钱采薇还听到一些传闻,这时候肯定不能问出来,就想着私底下问萧潇那两个小寡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为了岔开他妈的注意力,萧良转移话题问他哥: “全市过两天就要召开年中招商引资总结会议,罗书记可是钦点你做主题发言,介绍狮山县的招商引资经验,你有没有压力啊?” “怎么可能没压力?”萧潇苦恼的说道,“我这两天写发言稿,可把我愁死了,你有空替我看看!” “我不看,咱家出我一个妖孽就够了,你还是需要有些缺点的。发言稿要有缺点,才有唐书记、罗书记指点你的空间啊。你也别老想凡事做得万无一失,给自己压力大,也无趣,” 萧良大言不惭的说道, “你倘若现在就想进县工业局党组,还是多听听爸跟钱叔传授你为官之道啊!” “我那两把刷子就算了,我自己在船机厂当个总师办副主任还没有当明白呢!”钱少斌很有自知之明的哈哈笑道。 “你说你哥今年有望进工业局党组?”葛明兰现在完全不奢望能管得上小儿子的事,只能在大儿子的事上使劲,果然中计。 “妈,你别听萧良胡说八道,没影的事呢。”萧潇说道。 “却也不至于没影,” 萧良老神在在的说道, “狮山这次做出大成绩来了,接下来罗书记要大力推广狮山经验,阳旭辉、李博跟你就会动不动就被拿出来当典型宣传。阳旭辉、李博就算暂时不提拔,一个是县委常委、一个副县长,主要工作职责都涉及招商引资,得到表彰是理所当然的,却偏偏还要带上啥都不是的你。不要说唐书记了,你跟阳旭辉、李博中间差那么大的档,狮山县委县政府其他人看了不膈应?也许过两个月,都不用唐书记大力推动,县里其他人都觉得应该给你挂个副科,怎么也得是个党组成员兼局长助理,才能勉强保住点脸啊!” “小二说的有没有道理?”葛明兰盯着一贯口风极严的丈夫问道。 “咱们家里聊聊,不要出去说,”萧长华说道,“这事唐书记前两天已经跟罗书记提了,招商引资总结大会后,县里就安排走程序。这两天没有找萧潇说这事,主要还是怕他总经大会上发言压力太大,但萧良说的也是,现在年纪轻,有些不成熟其实才是应该的,不用太在意。” 萧潇二十六岁就进县局党组,在地方官场上是罕见的,但是,单就拿这次明面上的招商成绩来说,还是能堵住非议者的嘴巴。 萧潇本科毕业后,扣除掉停薪留职的时间,在市经贸委以及县工业局的工作时间加起来也满三年了,符合提拔条件。 罗智林主张该提拔还是得提拔,现在也需要果断提拔一批年轻有为、有冲劲、干劲的干部,进一步打破东洲市此时沉闷的局面。 接下来罗智林也计划狮山县先腾出两个常委位置出来,除了李博外,以云社镇目前的出色成绩,汪兴民也是有资格享受一次超规格提拔的。 当然,汪兴民的超规格提拔会困难得多。 萧良最近跟他哥都没有见上两次面,也不知道他哥跟钱采薇的感情发展如何。 这时候见他爸当着钱少斌夫妇以及钱采薇的面,不避讳说他哥接下来的职务安排,就知道他哥跟钱采薇的关系进展神速—— 也许他哥跟钱采薇还有些矜持,但耐不住双方的家长心急想吃热豆腐,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俩绑到婚床上去,也就没有他们“抵抗”的机会。 他哥跟钱采薇也许没有初恋男女那种融化一切的炽热,但两人又确实算得上青梅竹马,甚至太熟了还不好意思下手,感情基础甚至比单纯的荷尔蒙刺激更加牢靠。 萧良如此关心钱采薇能否成为他的嫂子,除了前世他哥跟钱采薇最终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生活美满,他对钱采薇也有亲孺感情外,他也知道钱采薇沉稳大气的性格,确实是他哥的良配。 他哥的性格还是略微弱了一些,以后也不大可能会有多严峻的考验去淬炼他,要走仕途这条路,对配偶的要求很是严苛。 他哥倘若一不小心再陷入沈美婷、田文丽这类女人的温柔陷阱里,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真要是如此,萧良说不定就会将他哥卡在某个位置上,从此享受太平富贵人生拉倒。 现在很多事在他这只大蝴蝶的扇动下变得面目全非,萧良还是挺担心他哥跟钱采薇两人的感情发展,一不小心就意外岔入新的畸道。 感情发展这事是最不好说的。 再个,他哥现在也成了招蜂引蝶的香饽饽,谁家里有没结婚的闺女,都会惦记着他哥这样的人选;就连罗智林的爱人万美娟都说要帮着介绍合适的对象。 等万美娟又或者唐继华的爱人周爱民那边有合适的人选了,热切帮着撮合,事情反倒复杂了。 这事说起来还是他妈行动力够强。 葛明兰这时候又说起她这段时间在田家营看上一栋宅子,与白芦湖之间没有遮挡,底子很好,是清末东洲官宦之家的一处私宅。 不过,院子里仅有一进,五开间上下两层,总的建筑面积还不到两百平米,前后院子也比较小,加起来不到六十平米,跟萧良一千平起步的要求差距比较大。 还有就是户主张口就要六十万,有点把葛明兰吓住了。 受海南楼市泡沫刺破的影响,这两年市里的商品房价格还是降了很多,中心城市每平米一千就能挑到很不错的二手或新商品房。 以葛明兰的目光看,这些商品房质量以及小区环境就很不错了。 六十万现在都够在市中心买六七百平米的商品房了。 “这个价格合适,”萧良说道,“先拿下这栋进行装修呗,后面遇到的合适再买就是了” 萧良也知道在田家营,一下子要找到位置优越,又挨在一起的三四栋老宅,进行整体改造装修有很大的难度。 住这些房子里的户主,祖上也是非富即贵,现在也不可能没落到哪里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骑驴找马,先拿下一栋宅子解决他家当前的住房紧张以及他哥跟钱采薇的婚房问题,没有必要追求一步到位。 “对了,这栋房子要是拿下来,房证直接登记你哥跟采薇的名字?”葛明兰说道。 小儿子太妖孽,轮不到她做主,她现在就得替大儿子多考虑。 公司老大发挥的作用不大,但也有参与创办,现在让萧良出钱给老大买一两套房子也是合情合理。 这事她得趁小儿子萧良还没有谈恋爱或结婚之前就得先办了。 要不然谁知道以后的小儿媳妇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要是多点心眼的,还以为她这个婆婆偏爱老大一家呢,不是自找矛盾吗? 见钱采薇张口要拒绝,萧良直接说道:“先登记到哥的名下吧——哥跟采薇姐没有领证,暂时不能这么操作。” 见钱采薇跟钱少斌妻子都有所疑惑,萧良解释道: “参与蓄电池厂合资的一千万港元,目前实际是我私人拿出来的,只是借了香港公司的名义。这事虽然现在还严格保密,但采薇姐你跟我哥还没有领证,要是现在真就急着将房产登记到采薇姐你名下,实质上还是成了我向钱叔行贿。这以后有可能成为别人攻击钱叔的把柄。我妈怪我在蓄电池厂操刀太狠,其实我也着急啊。我必须赶在你跟我哥领证之前,把蓄电池厂的局面彻底控制住。一旦你们领证,我就得将具体的出资情况,正式向市县有关部门进行报备。到时候钱叔需不需要回避,都需要船机厂召开党组会议进行表决,才符合现有的组织程序!” 既然他哥跟钱采薇关系发展神速,以他们的性格也是一旦认准就奔厮守终身去的那种,萧良现在就得将一些情况跟钱采薇以及钱少斌的妻子公布清楚,而不是遮遮掩掩仅限钱少斌一人, 萧良继续说道:“包括脑健灵、南亭湖冰红茶两款主营产品在内的南亭实业是我创办,目前我百分百持股;与蓄电池厂进行技术合作的蜗巢科技有限公司,也是我名下独资控股的子公司,参与与蓄电池厂合资的香港公司,其实也是熊志远替我代持股份……” “不会吧?”钱采薇震惊的问道。 跟傻白甜、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妹妹钱采芸不同,钱采薇之前陪同到云社做翻译,早就看出萧良这个“小萧总”在宿云生物的地位很高。 真以为谁都能在市委书记面前谈笑风生的? 不过,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宿云生物的创办,会完全是以萧良为主,甚至还百分百控股。 第三百章 偷听了一个寂寞 钱少斌的爱人也忍不住拉了拉丈夫的袖子,想要从丈夫的眼神确认萧良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段时间萧潇、钱采薇私下打了多少通电话,见过几次面,葛明兰不清楚,但她有空将萧潇与钱少斌一家拉到家里来吃饭。 恰好市港务公司有个女同事,小孩在钱采薇的学校上学,葛明兰就陪着同事到学校找任课老师交流了两次,到学校都会将钱采薇喊上,都恨不得直接在学校里宣布钱采薇是她萧家的儿媳妇。 葛明兰到田家营相中宅子,钱采薇面嫩,扭扭捏捏不愿去,钱少斌的爱人却被她拉过去看了两回。 钱少斌在船机厂的地位一向不低,她爱人当然也不是眼窝浅的妇人,知道萧长华位高权重,但品性清廉,萧家出手这么奢阔,必然还有别的正当营生。 只是萧良此时所说的,也太突破她的想象了。 大女儿跟萧潇撮合成一对,她是极满意的,心里还想着小女儿人品、长相更好,是不是跟萧良凑成一对呢? 现在只能是暗暗庆幸没有提这茬,高攀不上啊。 萧良见把钱少斌老婆跟钱采薇吓着了,笑着说道:“房证暂时不能直接登记到采薇姐你名下,但改造装修,你跟我哥还是得亲自把关了。我妈的审美,给她足够的钱,她能将楼上楼下都整成全套红木的,你们以后住进去就遭殃了!” 钱采薇也是太过震惊,这时候都忘了要矜持拒绝插手新房子装修改造的事。 不到九点钟时周轩打来传呼。 萧良回电话过去,却是周轩、张叔毅两人刚跟以陈学前为首的蓄电池厂管理层刚交流结束,想问萧良这边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萧良他家房子太小,都没有聊天的地方,就直接让周轩、张叔毅去秀山家园等他们汇合,让他们也给孙楚辞、蔡春、沈奕三人打电话询问他们夜里有没有空。 萧良开车载着钱少斌回到秀山家园,孙楚辞、蔡春、沈奕以及邵芝华也都赶了过来,都在楼道里等着。 看到东隔壁亮着灯,萧良却也没有趴墙头偷窥朱祎琳的嗜好,点了一盘蚊香,招呼大家都坐到院子里来饮茶。 市里那么多家国营厂,涉及电化学领域的不多。 孙楚辞、蔡春作为东洲电化学领域的大拿级人物,跟市电镀厂、蓄电池厂都有过合作以及多次交流,熟悉情况。 张叔毅读的还是孙楚辞的研究生,目前都还没有正式毕业,蔡春对他也认识。 反倒是钱少斌的专业是动力工程及热动力物理领域,还是最近这段时间参与实验室的筹建,彼此才熟悉起来。 “这是我跟钱工走后,你们留下来就生产技术做进一步交流的情况?” 萧良接过张叔毅的笔记本,看密密麻麻写了十多页,就是字迹比他还要丑、潦草,翻看了两页,就没有耐性看下去,问孙楚辞、蔡春, “孙教授、蔡教授,你们能熬夜吧?” “肯定没问题的!”蔡春说道。 孙楚辞、蔡春都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以前研究工作又谈不上忙碌繁重,很是修身养性,不要说一两天应付高强度的工作了,十天半个月连轴转也没有问题的。 “那就让张叔毅将他今天在蓄电池厂现场,看到生产技术上存在的哪些问题,具体聊一聊——就当是给他面试!”萧良说道,“他到蜗巢科技担任助理研究员,前期也主要是在实验室工作,开展的研究工作也都要孙教授、蔡教授指导的!” 张叔毅以前的工作,不涉及铅酸蓄电池领域,仅凭着今天浮光掠影般的现场参观以及初步的交流,就要他在孙楚辞、蔡春面前谈生产技术上的问题,还是有很大强度的。 当然,张叔毅也不知道真正厉害的考官,是捧着茶杯坐在一旁的萧良。 他是孙楚辞的研究生,在孙楚辞、蔡春两人面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怯场的。 他的电化学理论基础也确实够强,实际工作经验更是丰富。 当即他就目前蓄电池厂所执行的生产流程以及涉及的一些具体技术,结合他今天简略的一些思考,断断续续谈了一个多小时。 在场可能就刚工作还没有满两年,此时还才是工学院化工系助教,缺乏实际生产经验的沈奕,水平要略缺一些。 “看孙教授、蔡教授的反应,张叔毅的得分不低啊,”萧良笑着说道,“在我这里也算合格了。” 蓄电池厂的机械化程度还算不错,生产的是第二代富液式免维护蓄电池,主要采用铅钙合金制成的极板骨架(板栅),大幅降低充电时水分解的速度,相比第一代铅锑板栅会存在严重的减液现象,有一定的先进性。 不过,这种产品结构还是不能完全封闭,不能彻底杜绝漏液、溅液、酸雾污染等一系列问题,目前在欧美地区差不多都已经被淘汰出市场了。 就算如此,蓄电池厂在第二代富液式免维护蓄电池产品上,技术也谈不上完整——除了生产管理上存在的一些严重问题外,极板涂膏材料的配比、活性物质的化成,过充电、放电保护,隔板材料选择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而这些工艺背后所涉及的载流子迁移、嵌入物理、相变等一系列理论基础,蓄电池厂技术科目前几名具备大中专学历的技术员、工程师则认知严重不足,或完全不懂。 工厂现有的技术力量也很难找到改善现有工艺的方向跟途径。 正式合资之后,萧良希望第一步就是对蓄电池厂的生产工艺流程进行全面的技术评判。 当然,单纯照国标或行业标准生搬硬套,或许短时间内可以将生产管理先抓起来,但想要蓄电池厂的生产技术水平,短时间就有实质性的飞跃,是痴心妄想。 萧良将孙楚辞、蔡春、邵芝华他们找过来,还是要从行业标准深入下去,直接从基础理论层面建立全新的技术评判标准,说不定还要他们直接参与到技术评判中去。 这两天工学院就放暑假了,他们应该也比较闲,白用白不用。 “秣陵大学化学系本科阶段,就讲到这些理论吗?”张叔毅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的问邵芝华。 他以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足够出色了,没想到萧良的要求远超他的想法。 这些理论基础他也才接触皮毛而已。 “板栅涂抹铅膏,经化成转变成正负极活性物质,不从相变等理论更深入的研究、剖析它,如何真正认识到现有化成工序及铅膏配比的优与劣,如何去寻找性能更卓越的各种替代材料以及更科学合理的工艺?” 萧良笑道, “单纯从寿命时长、容量等表观数据,或许有助我们更快掌握现有的技术,但倘若不考虑引进,想要自行突破掌握阀控蓄电池技术,就难于上青天了。而我们也要清楚的知道,蓄电池厂目前所采用的生产技术,在欧美已经是被淘汰的技术了。当然,这些基础理论我在学校时学得还有很大不足,才想着读孙教授的研究生补充一下!” 蔡春坐在一旁不禁背浃汗流。 一些理论性的知识,他当然也知道一些,但工学院化工系压根就没有开展深入载流子迁移、相变等基础理论研究的条件,所以他知道的也只是皮毛。 他这些年所从事的领域,就是从表观数据,帮助企业去克服实际生产中遇到的一些难题。 说好听点,他是一个合格的高级工程师,却够不上一名合格科学家的标准。 他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 在他看来,工学院的档次以及条件就摆在那里,追求高深的理论研究,才是舍本逐末。 甚至今天夜里走进秀山小区这座小院之前,他也是信心满满的认定萧良会认识到他的价值,要比纯搞理论研究的孙楚辞大得多。 说不定几次接触下来,等实验室真正建立起来,萧良就知道他才是这个实验室最合适的掌门人。 他突然发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眼前这个青年,以为年少轻狂的萧良,纯粹是靠着家世、机缘,借着时代的汹涌浪潮,无比幸运的在短短一两年间走到一个令所有人眼红、难以企及的高度。 孙楚辞主要从事电化学基础理论研究,但还没有跟铅酸蓄电池的生产实际联系起来。 这时候听萧良就目前蓄电池厂具体的化成工序里,分析讨论所涉及的液相配体交换产生的宽带隙基质,在电荷传输势垒方面,对载流子提取、输运可能造成的干扰,也是一脸震惊: 你这水平,我教不了啊! 这些内容,我也要等一系列高精尖仪器设备逐步配齐后,做实验进行摸索、验证啊! 在场也仅有邵芝华眼睛在发光,只是她内心也是震惊的。 这些都是她在国外顶尖大学以及国际一流电化学及物理实验才接触到的内容啊。 自七十年代逐渐发展成熟起来的阀控密封免维护铅酸蓄电池,目前在欧美地区已经成为主流,早年很多专利技术也过了保护期,还是国内接下来进行铅酸蓄电池产品新老接替的关键产品技术。 他们想在实验室里制作出初步合格的阀式蓄电池没有什么难度,难点是从各个层面,追赶上欧美在这一领域的领先水平,并超越过去。 要做到这一步,相关的基础理论研究,就要从工学院化工系目前所涉及的简单本体电极、水溶液介质以及简单固液界面等方面,直接跃升到从未涉及的新材料复合电极、非水溶液介质以及复杂多相界面领域了。 孙楚辞对国内电化学研究领域现状还是比较了解的,怀疑秣陵大学化学系,在这些领域都未必涉及多深。 更不要说萧良接下来还谈到在晶体生长、固态离子学、离子液体、超离子导体等理论领域方面,欧美已经在开发的第三代全新蓄电池产品技术! 萧良说今年掏一千五百万,以后每年至少掏一千万时,孙楚辞与工学院的其他领导,都有些被萧良的慷慨吓住了,担心化工系消化不了这些经费。 现在他内心忍不住咆哮: 一年一千万压根就不够用啊! 增加十倍,在这些领域除了做些对海外先进研究追踪性的、验证性的表面工作外,或许也只能做一丁点实质性的领先东西来吧? 坐在隔壁院墙下的朱祎琳满脑子问号: 萧良跟这些人说的都是啥,我虽说大学没有学理科,但好歹也是天才少女啊,为什么啥都听不懂? 第三百零一章 张叔毅的奇妙之旅 先一步步来吧,说这么多也没有指望一步到位,实验室筹建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一席话不知不觉都到凌晨三点钟了,萧良看了看手表,问蔡春, “蔡教授对生产技术应用领域很熟悉的,蓄电池厂计划在正式合资之后,除了对生产工艺流程进行技术评判外,还要对技术岗进行全新的考核,不知道蔡教授能不能抽出时间来,给我们的工作予以指导?” “指导谈不上,参与,参与!”蔡春忙说道,“我理论水平不如老孙,但肯定全力参与,竭尽所能!” 蔡春为人市侩,甚至还有些不择手段,但不意味着他的能力与水平就差了,不意味着他就看不到萧良在他面前所展开的是怎样一幅广阔前景。 这已经绝不是简单三五十万或三五百万科研经费的课题争夺,也绝不是他与孙楚辞在化工系争取周敬退休后空出来的那个位子。 萧良展现在他眼前的,是站到江省乃至全国电化学某一学术领域顶尖位子的机会! 如果说他今年已经五十六七岁了,他或许不敢有这样的野心,但他跟孙楚辞都才四十六七岁啊,离退休还有十三四年呢? 退休之后再干十年也没有问题啊! 萧良不仅有这样的视野与野心,更关键的是萧良背后还有初创一年就熠熠生辉、实力雄厚的南亭实业啊。 现在萧良还给他上车的机会,他还要扭捏什么? 错失最后上车的机会吗? “现在应该打不到出租车了,我开车送钱工、叔毅你们回去。”萧良跟钱少斌、张叔毅说道。 “我车就停在小区里,”蔡春长袖善舞,每年都能接一两个跟企业合作的横向课题,他收入要比孙楚辞高得多,早就是有车一族,“送钱工、小张,一脚油门的事,小萧总你早点休息。” “行,那就麻烦蔡教授了。”萧良也不跟蔡春客气,这么晚就请他开车送钱少斌、张叔毅回去,也假装不知道工学院家属区跟秀山花园挨着,蔡春不大可能会将车在附近。 张叔毅、沈奕成长还需要时间,邵芝华与孙楚辞长于理论,钱少斌擅长专业又局限于动力工程与热动力物理领域。 蔡春是人品有些很不咋的,但他更擅长于联系生产实际,只要能够驾驭得住,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特别是实验室筹建期间,大家将精力往蓄电池厂技改以及新技术的开发,在实验室成果往生产线转移时,会遭遇到大量工程应用的难题,蔡春就更不可或缺了。 没有蔡春,萧良除非另外找人补上这一环,他自己就会花极大的精力进去。 送众人离开后,萧良又回到院子里,收拾茶盅等物,这时候见隔壁竟然还亮着灯,拿拳头敲了敲院墙,问道:“人都走了,你怎么还躲那里偷听?” “我没有想偷听,我只是在院子里看书睡着了,”朱祎琳郁闷的声音传过来,“我睡醒过来,你们已经坐院子里谈话了——我是不想你们误会,就没有动弹的。” “偷听就偷听呗,解释啥啊?” 萧良撇撇嘴,他回到秀山小区才九点钟,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会相信朱祎琳这时候还在院墙另一侧没有回屋睡下,不是有意偷听?问道, “你能听得懂吗?” 朱祎琳牙齿都要咬碎掉,说道:“我在英国读的是商学院,我偷听你们这些做什么?” “我送孙教授他们离开,你为什么不偷偷跑回屋睡觉,还留在院子里被我抓现行?”萧良奇怪的问道。 “我脚麻!” “哦!” 听萧良“哦”的一声后再没有反应,朱祎琳都觉得快被自己活活气死了,没事脚麻什么啊,被逮了现行! ………… ………… “一早不是去找周轩,怎么才回来?这都几点钟了?”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韦文霞拉亮电灯,见丈夫张叔毅跟作贼似的挤身进来,摸出枕头旁的手表,看了一眼,惊讶问道, “你们去干什么了,这都快四点钟了?你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蓉蓉呢?”张叔毅没看到女儿,问妻子。 “给我妈接过去了,我十二点才下中班,你魂又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我妈不接蓉蓉,谁去接?”韦文霞不满的说道,“这两天蓉蓉都睡我妈那里,不知道我嫂子是不是又一肚子意见!我都怕见她的人了,不想听她阴阳怪气说话!” “明天你不要去上班了,去找房子!到时候可以将我妈接过来专门照顾蓉蓉!”张叔毅见妻子有些不乐意,忙改口说道,“你爸妈愿意帮我们带蓉蓉,跟我们住也行!” “入职的事,今天就谈定了?陈泯那里就一定会放你走?还有你读研究生的委培学费怎么说,厂子不可能白白替你出这么多学费的,是我们自己掏钱补上,还是新公司可以报销?”韦文霞顿时没了睡意,精神抖擞的问道。 “老周说公司可以报销!今天一天可他妈精彩了,” 张叔毅想到这一天的奇妙旅程,忍不住暴了一句脏口,拉住妻子的手,问道, “我一早骑车到工学院找周轩——妈的,自行车都忘工学院了——在那里就遇到萧良跟船机厂的总师办副主任钱少斌,然后直接赶到船机厂二级分厂蓄电池厂,参观、技术交流。交流没过一会儿,有个副厂长,听说是船机厂一把手郭晋阳的小舅子,竟然偷偷摸摸,摸一个女秘书的大腿,被萧良当场拿茶杯砸了头破血流。然后萧良就指着要求船机厂一二把手过来解决问题,郭晋阳还想着拖延,你猜谁出场了?” “谁啊?”韦文霞也是国企职工,疑惑的问道,“郭晋阳好像是副厅,职级好像比市委副秘书长要高吧?他小舅子在自己地盘被萧良打了,能愿意?” “市委书记出场了啊!直接下令市公安局将郭晋阳小舅子拘留了。船机厂下午就召开党组会议,将郭晋阳的小舅子开除公职、党籍,然后蓄电池厂的厂长也被直接撤职,”张叔毅拍腿叫道,“我今天总算见识什么叫神仙打架!” “这个萧良脾气这么暴躁、嚣张吗?”韦文霞这一刻反而有些犹豫丈夫到南亭实业 明摆着不好相处的老板嘛! 丈夫过去做得好也就罢了,要是做得不合人家意,怎么办? 这不是钱多钱少,也不是职业有没有发展前途的问题,他们是普通人家,总希望工作、生活能安心、舒坦。 “却不是萧良脾气暴躁,应该是对蓄电池厂寄望极高,所以有机会就下了猛药,当机立断抓住机会,将干扰斩除了,”张叔毅感慨道,“是真真的好手段啊!我或许能看得懂,但这辈子都做不到这一步!” “是嘛?你真决定要去那个什么蜗巢科技?”韦文霞又疑惑了,她对萧良的印象深刻,也就是那么年轻的一个人,家世那么好,又那么有钱,都是表观印象。 “去,怎么不去?跟这样的老板,才有干劲啊,”张叔毅说道,“他妈水平是真高,把孙老板以及化工系的蔡春都吓傻了!” “跟他妈又有什么关系,他妈是做什么的?”韦文霞好奇问道。 “嗨,语气助词,语气助词,我还是说萧良,” 张叔毅说道, “我是说萧良除了手段、手腕强得不像话外,在能源电化学上的理论水平高得不像话——刚才化工系的孙楚辞、蔡春还有老周夫妇两人加上沈奕,都在萧良住的地方聊到现在!后面聊太深,我思路已经跟不上了,孙楚辞、蔡春也多少有些跟不上,也就邵芝华在国外深造这些年,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思路,是真正有水平的那种!蔡春是多猴精的一个人啊,陈泯、陈庚同都不是他的对手,也是完全被震住了,刚才还是蔡春开车送我回来的!” “蔡春能开车送你回来?” 市电镀厂不管效益如何,但每年都跟工学院化工系有课题科研合作,韦文霞知道蔡春这个人最势利眼,平时就不怎么看得起他丈夫。 当初张叔毅本来想报考蔡春的研究生,蔡春觉得张叔毅没啥利用价值,以前张叔毅又得罪过陈庚同,就拒绝了。 韦文霞都不敢想像蔡春会专门开车送丈夫回来,换以前哪怕是顺道,蔡春多半也会找借口不让她丈夫搭顺风车的。 “应该是被萧良震住了,反正今天特别老实!”张叔毅说道,“听老周说,萧良最初找到他们联系蓄电池厂技改跟读研究生的事,无意叫蔡春听到了。蔡春当时也不认识萧良,一声不吭就想绕过去找郭晋阳,将蓄电池厂技改项目抢过去,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的技改项目后面还有科技公司,还有能源电化学实验室,更没有想到萧良是樽他根本搬不动、绕不过的大神。” “啊,那你们的事,萧良怎么还叫蔡春参与啊?不把这种势利眼踢远远的?”韦文霞疑惑问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孟尝君客无所择,皆善遇之,鸡鸣狗盗之徒也得显其才’吧?”张叔毅感慨道,“不说蔡春的人品,他的能力肯定远在鸡鸣狗盗之上的!萧良这样的人,应该还是能驾驭得住他的!” “那找房子是怎么回事?”韦文霞问道。 “公司在市里没有现成的房子提供给我们住,但老周说,萧良亲口提了,让我们在市里直接找三室一厅的房,可以带装修、带家具,选中了让公司的行政部直接买下来,提供给我们住,”张叔毅搂住妻子说道,“我们以后想办啥事,不用专门将蓉蓉送到你妈家了!对了,蓉蓉不在,我们是不是?” “啥,都哪个点了?唔,别,你满嘴烟味,你还没有洗澡……你!唔!” 第三百零二章 孤僻的身影 七点半钟刚过的朝阳,已有几分炽热。 从秀山家园始发的五路公交车,在经过蒋家园前街时,习惯坐上公交车就戴大口罩遮住大半张巴掌大小脸的胡婕,禁不住朝某个巷子口望去。 她记得那个孤僻的身影就住这个巷子里的某栋居民楼里,无数次乘车从这里经过,都会忍不住朝这个巷子口张望,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毕业多年,她还是会不时想起那张多少有些稚嫩却英俊的脸,以及别人学习上有疑难找到他时那说不出是太过自信还是不屑一顾的眼神。 胡婕情不自禁的想,要是那时的自己没有那么争强好胜,又或者在那么多次从学校返回市区的中巴车上,自己不是总孤零零坐在最后排,而是主动走过去打声招呼,说不定两个人现在也是不错的朋友吧? 而他或许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也是从城区到狮山县中借读的学生吧? 蒋家园一带是船机厂职工家属集中居住区之一,公交车刚进站,就见有好几双手没等车停稳,就迫不及待的扒住车门。 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乘客就像洪流冲涌进来,之前还有很大空隙的车厢,几乎瞬时间被塞了满满当当。 从这个站台上车的,绝大多数都是赶往郭里园厂区的船机厂职工,又都是左邻右舍,大家“嘻嘻哈哈”上车甚是热闹: 有个别男女借着人群的拥挤贴在一起,心脏刺激得砰砰乱跳。 有一个人睡迟了,匆忙起床,手里高举着刚出锅还热腾腾的油条挤上车,却冷不防不知道被谁伸手扯去一截。 “哎呀,郭宏判你这孙子,别偷我油条!我肚子都快饿瘪了呢!” “你把油条举这么高,我还以为这孙子终于良心发现,知道做人就要多请客呢!”郭宏判将一截油条都塞嘴巴里,嘟嚷道。 胡婕看着车厢里瞬间热闹起来,尽可能贴着车壁而坐,给站的人腾出更多的空间来。 “郭晋阳的小舅子这次总算是踢到铁板上。你们知不知道,他昨天上午被带上警车的时候,整个人都瘫了下来,硬生生被拖上警车的,都还尿裤子了?你们说他至于嘛,拘留十五天,开除公职,关半个月出来不能再回船机厂作威作福,但靠着郭晋阳随便做点生意,还不是一样吃香的喝辣的?至于怕成那样!说到底就是个没用的货色!” “听说程德彪跑蓄电池厂,就是冲那个女的去的。要不然蓄电池厂从上到下都没几滴油水,他乐意去当个副厂长?可惜了,都跑过去当三四个月副厂长了,也没能捞到一口荤的吃,还闹出这么大的一个笑话。郭晋阳的老脸都给他丢光了。” “那个女的得有多漂亮,叫程德彪这么惦记?三产公司好好的副总不干,有财不发,跑蓄电池厂去?”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那女的长得跟电视明星一样,贼他妈水灵,程德彪要是能吃到口荤的,进去关半个月绝对不冤的那种。不过,我听说程德彪踢中的那块铁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仗着有个当市委办主任的好爹,也没有少玩弄女性。说不定也是冲那个女的去的,看到程德彪当着他的面动手动脚,这才火冒三丈。要不然,至于发那么大脾气,直接动手拿茶杯砸人嘛?” “那块铁板是萧长华的儿子,我听说过,不是什么好玩意。这孙子以前在一个乡镇工作,就一肚子坏水,没有少玩弄妇女,有一次玩过火差点被抓起来判刑,应该是叫萧长华保下来了。说起来萧长华也是官运亨通啊,在我们厂就一路青云直上,坐到分厂厂长,又跟陈富山调去市里。前两年陈富山倒台,还以为他没有进去,也得坐一辈子冷板凳呢,没想到转眼就巴结上新市委书记,还提了正处。萧长华现在在市里,比郭晋阳还要光鲜耀眼,不比普通的副市长差。” “副市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副地市级,哪里是萧长华能比的?” “你懂个嘚儿!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是市委书记的大管家,谁办事不求着他?在东洲萧长华说句话,绝对比一个副市长管用。你还拿级别看事,就幼稚了。你说说看,政协、人大那么多副职,一个个都是正儿八经的副地市级,有几个人搭理人家?现在只能说萧长华年纪也不小了,刚提正处,最后的归宿也就是副地市级,空间不大了。” 听着拥挤车厢里的议论纷纷,胡婕脑子里稀里糊涂:这个萧良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那更不可能是那个孤僻的身影了吧? 这路公交车是专门为船机厂郭里园厂区开设的,进入大厂区范围还有几个站台,蓄电池厂是最东南角上最后一个站台,公交车停靠进站,就剩胡婕六七人到站下车。 船机厂有近一半的职工都集中在这个厂区工作。 这时候正值上班高峰期,更多的职工是骑自行车上班,就像洪流一般分成一股股涌进各个分厂之中。 钱少斌、陈学前上午都要直接去市委参加现场办公会,讨论合资条款的调整问题,厂子里由各部门负责人看守停产,向职工传达昨日内部会议的内容。 胡婕走进厂里,发现厂子里工人也是东一堆西一堆议论纷纷。 各部门负责人却没有谁站出来组织工人讨论昨日内部会议的内容,都聚在办公楼里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胡婕大学毕业进厂,虽然是干部身份,虽然这三年里有种种诱惑,但她都没有为之所动,因此也没有得到提拔担任什么职务,在综合科只是普通的文书。 她没有什么好人心惶惶,本身就没有想过要去竞聘管理岗,普通岗也不担心会被淘汰,但坐到办公桌后也禁不住会想蓄电池厂今后将会何去何从,想着也许到了不顾家人反对,下决心从这一潭死水的国企跳出去的时候了,要不然任那些风言风语传开来,她留在厂子里只怕会更压抑吧? 这个萧良终究不是那个孤僻的身影啊!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 钱少斌、陈学前十点钟就从市委参加完现场办公会赶回厂子,召集中层干部召开短会宣布现场办公会决定合资协议即刻接纳、调整相应的竞聘条款,明天也会如期正式签署合资协议,但挂牌仪式暂时取消,要等合资方有空从香港赶来东洲再举行。 钱少斌、陈学前同时也宣布工学院教授孙楚辞、蔡春等人,作为合作公司蜗巢科技的顾问,参与到蓄电池厂管理岗及技术岗竞聘评审,参与后续工艺流程的技术评判。 所有通过管理岗、技术岗竞聘的人员,都将自动编入技术评判工作小组,参与相关工作。 因此,对生产工艺流程的熟悉与否,对理论知识熟悉与否,对相应岗位的工作熟悉程度,都将是竞聘的主要考核内容。 现在宣布下去,让有志竞聘这些岗位的员工先准备起来。 钱少斌、陈学前宣布这点,中层干部又是一阵哀鸿遍野。 负责财务、采购、物管以及市场销售等科室的管理,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纷纷发言反对: “我们工作跟生产都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上学也不是学这个专业,我们要懂什么工艺、要懂什么生产流程?要故意要赶我们走就明说,没有这么折腾人的!” 就萧良那臭脾气,今天就算大家满肚子意见,也没有谁想着当面顶撞,但对钱少斌、陈学前,满肚子怨气的他们说话就没有什么好语气了。 “小萧总那边,我们进一步沟通过了,” 钱少斌说道, “纯行政后勤工作,包括管理岗与普通岗在内,主要是考核一些基本性的知识点,出题形式也会尽可能简单,比如都是一些对错题、选择题。在座的各位,只要花时间认真准备两天,不至于连笔试都过不了。这一部分笔试也只有合格跟不合格两项,真要第一次没能通过,也会有补考的机会,与本职工作的业务能力考核不产生冲突。我与陈厂长原本也有一些疑虑的,小萧总的回答很干脆,说跟合资方已经沟通过了,明确回复时,留在合资厂的任何一名工作人员,包括门卫在内,如果对工厂所生产出来的产品,都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没有必要留下来;如果这名工作人员觉得这还是天经地义的,就赶紧请走。” 从事财务、采购、人事等行政类工作的中层管理,听到这里也没法吭声了,毕竟也没有要求这些岗位的工作人员,对生产技术有多深的了解。 钱少斌又说道: “市场销售部门,是要将售后服务兼顾起来的,同时也是衔接客户与生产技术部门的桥梁。因此设立的不是简单的销售岗,而是销售工程师岗,包括主管人员在内,考核标准会跟生产技术科的基础岗看齐,不会降低。小萧总那边原本是要求大中专业以上学历的职工才可以竞聘销售工程师岗位,但我们考虑了一下,厂子里也有很多销售能力很强、对生产技术掌握较好的职工,不能排除在外。我们会争取这两天就拟定出正式的竞聘方案来,尽可能确保公开、合理。如果对竞聘没有信心的人,可以在合资协议正式签署之后两天时间里,申请调回船机厂。一旦合资协议正式签署,除了我与陈厂长,是作为船机厂出资代表入驻外,其他人都需要在两天时间里,跟船机厂解除人事关系。到时候要是竞聘不了相应岗位,那就只能暂时委屈服从厂里的安排,去做普通岗的工作,又或者辞职离开!也希望大家理解,不要闹什么意见,这是市委罗书记亲自下的指示,船机厂那边也只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第三百零三章 不可能是同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敢在钱少斌、陈向前面前闹,但这解决不了问题啊。 当下那些心里没底,但自恃还有些关系的,他们虽然很反感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此时也只能双手抱胸冷眼旁观了。 他们打定主意等这鸟会结束,就赶紧找关系申请调回船机厂,不留在这里受窝囊气。 程德彪都被拘进去了,他们能回船机厂就好,没必要节外生枝。 在座有几人自视业务能力过硬,这一刻则是昂首挺胸,希望钱少斌、陈向前能注意到他们,甚至这时候让他们站出来表态发言都行。 管理岗是大幅度精简了,但也意味着权力更集中了,更不说要明面上的收入就会增加很多。 同样他们也因为自信,内心认可蓄电池厂真正做大起来,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而不是整天跟一大群碌碌无为的人互相扯皮、搞内耗,拖到最后大家一起死。 只不过他们这一撮人还是太少了,之前形势未明,他们没敢吭声。 那些心里没有底,在总厂或其他分厂又没有关系的人,一脸沮丧。 他们想着留下来大概率会被踢到普通岗,但申请调回船机厂也没有位子等着他们,也只能暂时做个普通工作人员。 他们心情最复杂,心里也最不好受,但很显然他们又不是最能闹、最有恃无恐的前两类人。 当然也有人对钱少斌与陈学前他们两人的安排提出异议:“钱厂长,陈厂长,你们为什么就不需要跟船机厂解除人事关系?” “合资协议生效后,船机厂占股50%,我们是代表船机厂进驻合资厂参与管理,所以隶属于船机厂,而非隶属于合资厂;同时我们两人的工资待遇还是船机厂党组决定并负责发放,跟合资厂没有关系。”陈向前解释说道。 钱少斌说道: “好了,接下来厂子要进行全面的整顿,生产也都要先停下来。你们跟以找我跟陈厂长谈。小萧总那边可能会稍微忙碌一些,但你们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出来,我们找个时间再专程约小萧总过来进行技术交流。” 大家都在底下嘀咕: 这孙子哪里是来参加技术交流嘛,这明明是背后的太上皇! 蓄电池厂是这次合资的直接标的,虽然合资方一直都没有露面,但除了康继煌、陈向前以及程德彪三人直接参与合资协议的草拟外,有些情况乃至一些具体条款,也会跟中层管理通报、征询意见。 中层干部也早就知道南亭实业作为技术支持合作方,专门注册成立蜗巢科技,也听说了蜗巢科技与工学院联合筹建能源电化学实验室等事。 说实话,他们也早就怀疑合资的一千万,是不是南亭实业借华兴集团的名义行事。 如果只是单纯提供技术支持,或假借这个合作的名义从合资厂里捞点利益,有必要搞这么大的动作? 看过萧良昨日的做派,大家也越发坚定心里的猜疑。 但是他们又能说什么? 蓄电池厂都这个鸟样了,一年顶天就做出三四百万的产值。 不是产能只有这点,是生产出来的蓄电池组质量太不如人意,外销没有出路,一年到底只能从关联企业接三四百万的内部订单,甚至仓库还堆积好些残次品。 蓄电池厂这次搞合资,解除内部的订单捆绑,造船厂那边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也最为积极支持,至少启停蓄电池以及船用蓄电池组这一块,总算可以从外面采购合格的优质产品了。 蓄电池厂明面上折算了一千万固定资产,但实际值多少钱,在座心里都是大体有数的。 人家还乐意掏一千万港元过来合资,也没有要求控股,简直就是菩萨啊,还指望人家到现场后看到乌七八糟的状况,不发点脾气? 没有直接撤消合资协议,都算是客气的。 会议一结束,自视有门路,不想留在这里受窝囊气的,就直接找钱少斌请假找人活动。 自视业务能力过硬,想争取管理岗的,一时间可能觉得跟钱少斌不是太熟悉,就先找到陈学前办公室里,了解更多的情况,欲推还迎的谈了些他们对竞聘的建议。 陈学前他自己这两天,内心都有很大的波澜。 他本人不是技术出身,年近五十,进厂快三十年了,主要是做财务、行政口的工作。 他目前在蓄电池厂也分管一些行政、后勤等工作;财务、采购大权则被程德彪过来后揽了过去。 按照之前那版协议,对陈学前个人其实是最有利的,保留船机厂的行政级别(副科)、人事关系,享受合资厂的薪资福利待遇,进可攻、退可守。 调整后的新版协议,他可以将人事保留在船机厂,以出资代表的身份参与合资厂的管理,但薪资福利就得由船机厂发放,跟合资厂没有关系。 要不然,他也得解除跟船机厂的人事关系,彻彻底底辞去公职。 对这一块,市工业局、人事局其实是有很大意见的。 钱少斌之前不是没有提及这些问题,但直接被否决掉了,都没有进行讨论。 这里面涉及国企改制最敏感的干部职工的身份归属问题。 目前市县推动国企改制,将一部分富余、冗余的劳动力进行分流,搞降本增效,但那些分流乃至暂时下岗的干部职工,也没有说勒令立即与原企业解除劳动人事关系。 萧良现在对合资条款提出修改,可以说是直接违背了市里推动国企改制的一些关键政策。 虽然在市委书记罗智林的强力干预下,市工业局、人事局以及船机厂党组没有反对,但陈学前还是担心会有很多干部职工暗中向省市有关部门举报。 陈学前他是财务行政出身,性格也是极谨慎的那一类,放弃合资厂的薪资待遇,保留船机厂的人事关系,个人其实没有太多犹豫的,甚至是一个更稳妥、更符合他性格的选择。 只是他对萧良这个人也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蓄电池厂在这种性格轻狂人物的带领下,是走向辉煌,还是深渊。 这才是他内心最忐忑不安的地方。 当然,让他站出来反对什么,也不可能,只能战战兢兢的先干下去吧…………… 胡婕却没有闲暇左思右想。 厂办综合科两个科长都请假走人了,就剩她跟另外一个叫周晓琴的职工在。 钱少斌、陈学前找职工代表交流谈话,她们要负责通知,进行会议安排、记录,还有各种杂项工作要忙。 这一天下来,她都没有喘口气的机会。 她原以为工人对解除跟船机厂人事关系这事会有很大意见,却不想工人们对此反应很平淡,细想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普通职工当然希望既能提高薪资待遇,又能保留国企职工编制,但熊掌与鱼两者不可兼得时,他们眼睛就会盯着管理干部。 现在竞聘方案出台了,中层管理不仅要解除跟船机厂的人事关系,大部分人还要被踢到普通岗,普通职工心里说不定还在幸灾乐祸呢;当然,工人们觉得市里以及合资方真下狠手抓住管理了,对蓄电池厂的发展有更好的期许也说不定。 胡婕偶有闲暇,心里也不禁会想:要是合资厂从船机厂系统独立出来,那些流言蜚语也就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倘若合资厂未来还有不错的发展,似乎她应该留下来? 车间停产了,工人到点就下班走人,但综合科两名科长都打算走人,撂挑子不干活,胡婕却是忙到六点半,才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到秀山家园终点站,胡婕走下公交车,才将口罩摘下来放包里。 此时暮色渐浓,一辆桑塔纳从站台前面经过,前车窗敞开着,胡婕蓦然看到萧良坐在车里,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很没有素质的将烟蒂弹出车窗外。 胡婕都吓了一跳,一脸好奇的看着那辆桑塔纳拐入小区里驶去,心里奇怪她家搬到秀山家园来都快十年了,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过这个萧良? 还是说这个萧良仅仅是有个认识的朋友住秀山家园? 秀山家园不是封闭式小区,每两排单元楼之间都有岔道口跟主路相接。 胡婕好奇心切,从那辆桑塔纳拐进的岔道口走了过去,但跨过马路,就远远看到那辆桑塔纳停在前面第二栋单元楼的侧面,这个萧良还没有走开,就站在一辆三菱越野车的旁边,跟谁说着话。 胡婕好奇的张望了一会儿,片刻后就见一名身穿红圆点雪白布裙的女孩,从三菱越野车下来,与萧良一起往单元楼后面的楼道绕过去了。 虽然暮色渐浓,那女孩子的脸看不太真切,但仅看纤盈的少女身姿,给人感觉就是极漂亮的那一类型。 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两个小寡妇啊? 不过看到这个萧良下车后,手里还捧着大堆的资料,也不像是在这里金屋藏娇的样子,胡婕很是困惑,他家真住这里? 胡婕没敢凑近偷窥这个萧良到底住哪个门洞里,从其他岔道口往家走去,心里既惊讶又怅然: 没想到这个萧良竟然跟她家同住秀山家园,但跟住蒋家园前街的那个身影,真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了,要不然也没有可能认不出我来呀? 我就长得这么不显眼吗? 第三百零四章 背后的目的 萧良是陪顾培军、何雪晴、张斐丽他们在沈园吃过工作餐回到秀山家园住处的,专心看资料到九点钟,他爸打传呼过来,回电话过去才知道今天下午招商引资工作总结表彰大会过后,市里在东洲大酒店举办酒宴。 酒宴过后,罗智林约了唐继华、李博到住处谈话,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过去,还约了钱少斌,想要了解今天上午的现场办公会做出合资协议调整之后,蓄电池厂的干部职工是否稳定。 九三年国家就决定推动以建立市场经济制度为目标的国企改制,但这两年各省市迈出的步伐并不大,甚至江省高层都还没有对有些方向性的问题取得共识。 这里面最关键的矛盾点,就是国企干部职工的身份归属以及利益保障等问题。 绝大部分省市进行国营厂降本增效的改制试点,推动冗余人员或分流或下岗,但无论哪一种,或分流或下岗的干部职工都还与原企业保留劳动人事关系不变。 而有些地方推动支付一定经济补偿,与分流职工解除劳动关系,俗称“买断工龄”的做法,屡遭劳动部等部委严厉的批评;绝大部分干部职工也无法理解这点,投诉举报者甚众。 蓄电池厂这次合资除给船机厂保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外,其他方面的变革都很彻底,特别是解除人事关系这一环,也是踩在这个年代的敏感点上。 罗智林虽然有心拿蓄电池厂合资项目做试点,希望至少能为接下来的国企招商引资工作进一步扫清障碍,却还是关心干部职工对这件事的直接反应。 萧良开车到市委家属院,刚好遇到钱少斌将那辆二八大杠骑得飞快。 许建强作为企业代表参加了今天的总结表彰大会,这时候也在罗智林家。 坐到湖风徐徐拂来的小院,钱少斌先谈及厂里的干部职工整体情况很好,没有明显的抵触情况,有一部分干部职工还是相当积极欢迎的: “………蓄电池厂有几名青年干部职工,业务能力很强,年纪也轻,以前嘛,没有经历磨砺,没有可能一下子提拔到关键岗位上,这次竞聘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竞聘办法公布下去,这几个人都很积极,主动找我沟通想法,他们都很明确支持解除与船机厂的人事关系,决心要跟合资厂共同成长。经他们反映的基层职工情况,也要比我将一些职工找到办公室交流,更可靠一些。” 钱少斌以前主要做技术管理工作,还没有独立分管过一座工厂,特别是合资厂与国营厂制度建设上有太大的不同,他心里没底。 既然罗智林如此关心合资厂接下来的发展,他也是尽可能说得详细。 “青年干部职工拥护,这是好事啊,”罗智林说道,“现在推动改制,也不得不承认,在国营厂工作多年,早已经习惯国营厂生活工作节奏的中年干部职工,担忧适应不了高节奏、残酷的市场竞争。这种心态其实是跟绝大部分国营厂所表现出来的整体意识是一致的,但现在国营厂经营状况很糟糕,特别是市场竞争性强的企业,不彻底的改制,局面只会更糟糕。” 罗智林又问萧良:“蓄电池厂合资协议进行很彻底的调整了,也有一批青年干部职工积极拥护,倘若这些人没能竞聘上管理岗,你有没有补救的措施,不挫伤他们的积极性?” “这些人就算暂时没有竞聘上管理岗,后面也会当后备管理干部培养,” 萧良很放松的说道, “我已经唱白脸了,钱厂长在蓄电池厂就放心大胆唱红脸,对这些积极上进、业务能力强、有潜力的青年职工,大胆做出承诺,不用担心兑现不了。我们现在改革的幅度是比较大,也肯定会有一些干部职工不理解,说不定会有人向省里举报,但只要我们发展的步伐够快,我相信这一切都不会是什么问题。” “你很有信心啊,”罗智林笑着问道,“对了,你接下来要对蓄电池厂的工艺流程做技术评判,还将工学院的两名大教授拉进来,你下一步是打算将蓄电池厂做到哪个程度啊?” 萧良很忙,罗智林更忙,蓄电池厂的合资工作,这段时间主要都是钱少斌负责推动。 除了注册成立科技子公司,与工学院筹建联合能源电化学实验室,知道萧良做高科技产业有很大的决心外,但具体的实施计划,罗智林还没有时间进行详细的了解。 昨天赶到蓄电池厂现场处理程德彪的问题,罗智林也没有机会详问,却是今天在现场办公会上,听钱少斌说及竞聘以及技术评判的一些事,把他的兴致彻底勾起来了。 不知道李博的常委名额有没有确定下来,但罗智林邀请他过来参与这样的谈话,肯定是当嫡系看待了。 萧良也就将他接下来会对蓄电池厂实施的一些动作,背后的关键逻辑点破: “通过竞聘,将业务能力最强的人留在管理岗位上,然后通过对工艺流程进行一次全面的技术评判,实际是组织所有的技术岗、销售工程师岗以及管理岗对蓄电池厂当前的工艺及生产状况,进行彻底的技术摸底。这是组织大家更深入的学习、了解生产工艺及一系列作业流程背后最底层的逻辑,而不是停留在对行业标准的浅层、机械化的记忆梳理上………” “……东洲自近代以来教育发展就走在全国前列,自七七年恢复高考以来,东洲迄今总计有逾四万名大中专院校毕业生走上各级工作岗位。而全市总数高达七百余家的国营企业,目前乃是东洲容纳大中专院校毕业生最大的蓄水池。蓄电池厂作为船机厂的二级分厂,组建之初被寄以厚望,拥有大中专学历的干部职工高达二十四人;普通职工里也有超过四成乃是通过社会招工进厂的高中生。这跟我刚接手时、仅能凑出九名高中学历的南亭湖果汁厂相比,底子好太多了。这也是进行这次技术大摸底的底气所在……” “……蓄电池厂目前的产品技术是没有什么门槛,但我对蓄电池厂将来在技术含量上的期许,还是相当高的。对蓄电池厂现有那些拥有大中专学历,以及一些高中基础扎实、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继续就读的优秀干部职工,是坐看他们在温水池子里继续惰化下去,还是狠狠的鞭笞他们,刺激他们日后能及时跟上蓄电池厂的发展进程,现在就得狠下心做出权衡。大幅度精简管理岗,将一些有潜力的人驱赶到技术岗以及销售工程师岗上,实际也是为蓄电池厂接下来的发展,重新铸造、储备一批优秀人才……” “……进行技术大摸底,明面上是保证生产线以及配套环节所有的作业动作,将来能得到更好、更彻底的贯彻执行,激活内部的创新意识,尽最大限度减少因为理解不够透彻,而导致的沟通传达不畅及种种疏忽大意、松懈怠慢。不过,又何尝不是对这些人进行一次理论及业务能力的突击强化?” “李副县长调到市开发区之前,也在企业干过,你与长华还没有达到这个认知水平吧?别管萧良能做到哪一步,至少他这番话是说得够漂亮啊!” 罗智林笑着说道,随之神色也禁不住严肃起来,叹了一口气, “现在全市还有近两万名大中专学历的中高级知识分子、工程师、技术人员,在各个国营企业里,却没能更好的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出来,有些可惜了啊! 招商引资大会,李博看到萧良展现出来的,是对地区产业发展与招商引资相结合等方面的卓越见解,但就具体的企业运营,还没有机会听萧良敞开来聊一聊。 在八十年中期以前,李博跟萧长华一样都在国营厂工作,也是因为表现出色,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到相对重要的岗位上。 八四年东洲作为第一批开放的沿海城市,成立经济技术开发区,李博被调到开发区工作,一步步走到狮山县副县长的职位上。 虽然在罗智林、唐继华他们面前,李博自知还是地位低微,内心却还是自负的。 只是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有能力、有才华的精英人士之上,还是存在极个别人,天生就闪耀着常人不及的光芒。 萧良此时愿意很深入的谈这些,主要还是李博以及他哥负责招商引资工作,最主要对接的还是企业。 如果他们能对企业的经营管理有更深刻的理解与认识,在招商引资工作上是极占优势的。 现在各地的招商优惠政策都大差不差,负责招商接洽的官员对企业经营管理有更深刻的认识,一方面能跟企业代表进行更顺畅、更具共鸣的交流,另一方面也能叫这些企业更倾向相信,东洲能提供真正周全的配套服务,而不是简单、肤浅的停留在表面上各地都大差不差的优惠政策上。 特别是一些管理水平极高、重资本、高科技含量的跨国企业,想要引进过来,对负责接洽招商的官员素养,要求其实是相当苛刻的…… 第三百零五章 真正的计划 照着你这样子搞生产整顿,如果厂区、生产线改造完成后,还继续生产原有规格的蓄电池产品,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啊,” 罗智林没打算轻易放过萧良,继续问道, “你是打算一步到位上新一代的蓄电池产品吗?” “想是肯定这么想的,但新的产品生产线投资体量有点大,少说得一个亿起步,才对得起罗书记您帮着出这么大的力啊,” 萧良也有些头痛的说道, “同时产品技术如何解决,是直接引进,还是实验室进行逆向破解,我还在犹豫当中。另一方面,倘若实验室拿出初步的破解技术成果,如何进行验证、完善,这些也都是难题。当然了,万事开头难,我们接下来要做的,除了蓄电池厂的生产团队底子要打好,科技公司的中试团队也要组建起来,争取最短时间内能够发挥作用……” “联合实验室要正式启用,需要时间吗?”罗智林问道。 “肯定的,”萧良说道,“扫描电镜、液相色谱仪等核心仪器设备,只能找岛津、安捷伦等海外设备厂商进口,采购周期少说要两三个月,实验室场地基础配套设施建设,人员的招聘、培训,也都需要时间。” “联合实验室一时间指望不了,工学院现有的实验室条件,能逆向破解新一代的蓄电池技术?”罗智林不是很懂技术方面的事,禁不住问道。 “哦,我昨天拉钱工、孙教授他们讨论到凌晨三点,发现初步破解新一代阀控蓄电池生产技术并不难。毕竟阀控蓄电池是欧美七十年代初就逐步发展成熟的技术了,甚至很多七八十年代问世的技术专利都已经过了保护期,可以直接拿来用,” 萧良大言不惭的说道, “难的是后面的技术验证与完善,毕竟实验室拿出来的技术是粗糙的,也无法周全的考虑到生产能耗、工艺控制、原材料成本等一系列生产实践中才会遇到,却都要重视起来的问题。” 钱少斌有些困惑的看向萧良,昨天有谈到破解阀控蓄电池生产技术这事吗? 还有,到底是谁说破解阀控蓄电池生产技术不难的,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钱少斌心里困惑归困惑,却也没有质疑萧良的话。 毕竟他专业是动力与热动力物理,对能源电化学的基础理论,与张叔毅、沈奕他们相比都要差好远。 昨夜后半程讨论,他已经晕了,心想他可能漏听好些东西。 在场没有外人,萧良就详细谈了谈他预想的初步方案,也希望给罗智林更强烈的信心。 就蓄电池厂目前的规模,是搅不出什么浪花来了,蓄电池厂放在船机厂这个大盘子里,仅占到百分之一二而已,但现在直接就上全新一代的阀控蓄电池也不现实。 直接从海外引进成熟的技术以及全新的生产线,投资体量太大了,一两亿甚至三五亿下去,也建不出多大的产能规模来。 阀控蓄电池国外已经成熟,国内也有个别厂商开始引进成套技术,利润空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迫使萧良要在低成本产能建设上下功夫。 还有就是目前生产部门的底子还没有打牢。 通过逆向工程,在实验室里将全新一代的阀控蓄电池技术破解出来,萧良亲自参与,哪怕工学院现有的实验室条件简陋一些,可能都不需要一个月。 其实这里面最关键的不是技术破解。 阀控蓄电池结构、产品技术以及涉及的原材料技术都不复杂。 难点在于阀控蓄电池从七十年初问世以来,技术是逐步发展成熟起来的,其中有些技术已经过了专利保护期,有些技术尚在专利保护期之内。 难点在于如何利用已经过保护期的技术以及绕过尚在保护期内的一些技术,破解出可以独立使用的完整生产技术来——对萧良来说是破解,对此时的蓄电池厂来说则是全新开发。 如果没有萧良,这项任务交给一支实力强劲的技术团队去做,一两年都未必能拿出成果。 不巧的是,萧良恰好比较熟悉前世国内一些蓄电池厂在这些方面所做的一些努力跟尝试。 当然,萧良就算以最快的速度,从实验室拿出原型产品来,也是粗糙简陋的,想要真正实现规模化量产,中间还需要进行工艺、工装、生产环境、结构、产品可靠性等一系列的验证。 产品技术方案可能需要经过反复调整,才能最终拿出真正成熟的产品来。 这一步其实是萧良成立蜗巢科技接下来要重点做的事。 蓄电池厂这边,目前从现有的条件出发,对工艺流程进行彻底的摸底与梳理之后,然后对厂区及生产线进行全面的升级改造。 不过,萧良也没有想着去生产正被淘汰的第二代富液式蓄电池产品,而是想着先把蓄电池厂当中试线使用,集中力量对实验室开发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进行验证与完善。 蜗巢科技单独建设一条验证、完善生产技术的中试线,投资并不算多大,萧良不至于舍不得掏这笔钱,甚至接下来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建设中试基地。 不过,中试线的建设,包括选址、厂房车间建设、机械设备采购安装,招募更多的中试工程师、员工进行培训,都需要时间。 完全新建中试线,等到可以进行初步生产技术验证了,少说也是七八个月往后了;等能拿出成熟可靠的阀控蓄电池技术用于大规模生产,少说也得一年甚至更久。 萧良就想着在新建中试生产线的同时,还不如直接将改造升级后的蓄电池厂,先当中试线使用。 萧良将他的真正打算说出来:“……当然了,我们在事情做成之前,不会公开声称将蓄电池厂当中试线用,只会说组织改进型电池产品的试生产。可能这个试生产的周期要稍微长一点,生产工艺可能也需要反复调整。而在实际验证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的同时,我还打算邀请设备厂商以及原材料厂商派出技术力量参与进来,尽可能将生产线以及原材料等方面的遇到一些技术难点,一并攻坚解决掉。” “一边验证产品技术,一边调整生产线,这行得通吗?”罗智林不懂生产,也觉得这事有些悬乎,关切的问道。 “我跟孙教授、蔡教授他们认真研究过,目前蓄电池厂生产的第二代富液式蓄电池与欧美流行的新一代阀控蓄电池,从产品结构上并不存在多大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差异极小——因此生产线需要调整的地方也很有限,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萧良大言不惭,差点就直接说他要开金手指了,说道, “后续的生产线建设,前期有些设备肯定还是需要进口的,但要是能尽可能采用国产设备进行替代,后面的产能投资才真正有效控制住。而接下来对蓄电池厂生产工艺以及作业流程进行技术大摸底,将管理岗、技术岗以及销售工程岗进行一次彻底的突击强化,前期也是要当做中试团队使用,也会促进他们能力更快成长起来。” 从筹建实验室开发(破解)新产品技术,到组建中试团队,以及蓄电池厂这边进行彻底生产整顿,从根子上重塑生产运营团队,然后借用蓄电池厂的生产线、生产团队,进行生产技术验证,萧良是有完整计划的。 萧良原本这些事是先干了再说,但现在罗智林问起了,他也就多聊了聊。 罗智林、王行扬、唐继华、许建强不怎么懂工厂运转流程,虽然觉得萧良的这个计划有点宏伟,但也不至于不能接受。 萧长华、李博都是国营厂管理出身,听了萧良的计划,就有点吓住了。 这是拿几千万随便玩啊? 真正做生产管理的,谁敢拍着胸脯说,半年或一年后,一定能出成果? 甚至这可以说大概率是做不通的。 这方面不仅国外有统计数据,国内解放初工业刚起步的时候,也玩过“大干快上”,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但更多是惨重的教训。 钱少斌更是闭嘴不敢吭声,心里想:这可能吗,真的可以这么玩吗?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二三十啊! 合资厂有一半股份属于船机厂,玩砸了咋办? 哦,萧良有钱。 玩砸了赔船机厂一千万? 昨天、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已经被萧良玩出来了,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这时候退缩,萧良或者可以任性不管,罗智林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能硬着头皮去干了! 又或者说咱们不要玩这么险,第二代富液式蓄电池也不是没有销路啊,能不能将技术开发、技术验证以及生产准备,科学的分步骤去做? 不过,钱少斌又想到昨天所说的形势危急。 真要按部就班的去做,蓄电池合资厂两年后能上新一代阀控蓄电池产品可能就要算快的了;那样的话,就无法去策应罗智林接下来要对船机厂以及其他市县国企厂采取措施了…… 萧良是真正为市里着想,才拿自己的钱不当钱,去冒这个险的吧? 这么一想,钱少斌觉得有些事,他更责无旁贷了。 “怎么这么晚还在聊?” 罗智林的爱人推开客厅的门,走到院子里来,打着哈欠问道, “都几点钟了?” “啊,都凌晨两点了?”罗智林看向萧长华按亮的手提电话屏幕,都吓了一跳,笑道,“我们听萧良讲故事,都没有觉察时间流逝啊!真的要休息了,明天一早还有会议,我坐台上打哈欠可不像话!” 唐继华与李博同一部车,县里有司机在等;萧潇负责送钱少斌跟他爸萧长华回去,萧良则直接开车回秀山家园。 他现在接受熊志远的全权“委托”,明天一早还要代表香港公司赶到船机厂正式签署合资协议,到时候蓄电池厂将更名为中港宿云山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独立运营、自负盈亏。 不过,回到夜深人静的秀山家园,萧良也没有睡下,而是坐在院子整理思路,草拟阀控蓄电池的技术破解以及中试方案。 能源电化学领域是极其广阔的,就算是阀控蓄电池,宿云山能源初步实现量产之后,还有很大的挖掘与提升空间,针对不同的应用场景,技术发展方向也都有不同的侧重点。 这个挑战性,可比做保健品、饮料有意思多了…… 第三百零六章 误会 萧良写方案到天蒙蒙亮才回房间睡下,一觉醒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房间外有开门以及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他睁眼透过半开的卧室房门,就见一角鹅黄色的长裙与长裙下纤细雪白的脚踝映入眼帘,是那么的熟悉跟美丽。 因为今天有一堆协议让行政部那边整理、打印拿过来,萧良理所当然以为是张斐丽过来了——这房子也只有张斐丽手里有额外的钥匙。 张斐丽扶着鞋柜将半高跟鞋换下来,从这个角度看没穿丝袜的裸露玉足特别美,圆润的脚趾头颗颗晶莹剔透。 只有看到真正的美足,就会对恋足癖心生理解。 见张斐丽的身影往卧室这边走来,萧良蒙头装睡——萧良喜欢大夏天开足空调,盖上棉被睡觉。 房门被推开微响、脚步声走到床边停了下来。 见张斐丽都没有揭他的被子,萧良心想她还挺贼,偷偷揭开被子一眼,看到鹅黄色裙摆在眼前拂动,纤细笔直的小腿冰雕玉琢似的没有一丝瑕疵,忍不住伸手挠了两下。 见张斐丽身子一僵,没有伸手打来,萧良心里暗笑,叫你平时躲着我,心里也痒得慌吧? 他就不客气的将手往裙摆里伸去,手掌在触感柔腻的大腿轻轻滑过,挠着张斐丽大腿里侧滑嫩无比的痒肉,只是手指尖刚触及要害,张斐丽就猛的夹住大腿,将他的手腕紧紧夹住。 萧良手指尖隔着棉质内裤挠了一下,张斐丽身子微微一颤,却还是没有打掉他的手。 萧良这时候都意识到不对劲,揭开被子却见何红一张美脸涨得通红,两手拿着打扫卫生的工具,不知所措的夹紧大腿,这一刻不知道是要将萧良的手拉开,还是松开大腿任他肆意妄为。 “咳!”萧良抽回手,说道,“我以为是张斐丽!” “我知道!” 何红蝇声说道,她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照理来说,萧良从被窝里伸手摸到她小腿时,她就应该出声告诉萧良摸错人了,她不是张斐丽。 问题是,萧良手触碰到她小腿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要害处被触碰时,她其实还没有清醒过来,而是隔着那层棉质布料的一挠,就像一道闪电打进她的灵魂深处,大腿夹紧只是下意识、灵魂颤抖下的神经反应而已。 萧良抱着衣裤走到客厅洗漱去了,何红才瘫软般坐床沿上,极力不让自己喘息起来,直到萧良洗漱好拿车钥匙出门,才缓过劲来,在床边呆呆坐了一会,起身收拾被褥、打扫房间…… ………… ………… 萧良九点钟开车赶到船机厂,与已经在这里等候的周轩、钱少斌会合,一起往郭晋阳的办公室走去。 作为合资方香港公司的委托代表,萧良与代表船机厂的党组书记、厂长郭晋阳,就在郭晋阳的办公室里,正式签署中港宿云山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合资协议以及蜗巢科技技术支持协议。 技术支持协议约定蜗巢科技为合资公司提供技术改造、人员培训、生产流程管理咨询以及未来提供新的产品技术、产品技术开发等一系列服务,协议里也约定了相关支持咨询收费标准以及产品技术转让等条款,约定合资公司配合蜗巢科技进行产品技术落地转化的义务。 当然,蜗巢科技没能履行义务,促使合资公司技术及生产管理水平有效提升,没能促进合资公司的业绩在承诺范围内增长,也要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包括承诺业绩差额补偿以及出资收购船机厂持有的合资公司的股份等。 合资方都没有到场,大家又两看相厌,两纸协议签署完成,萧良带着周轩直接告辞,没想着在船机厂多停一秒。 工学院近三千名学生都已经放暑假了,校园骤然间宁静了许多,仅有少量留校的学生以及暑假里还有科研任务的教师,还在校园里出没。 萧良与周轩走进化工楼,刚好孙菲菲捧着一叠资料走出来。 孙菲菲难堪的低下头错身走过。 “孙菲菲这个假期没打算留校,好像是跟隋婧约好了,要到欧洲走一圈?”看着孙菲菲头也不回的离开,周轩有些唏嘘的说道。 萧良撇撇嘴,他对孙菲菲无感,但孙菲菲会在隋婧那里说什么,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从孙菲菲纤盈的背影收回视线,萧良走进化工楼,敲门走进孙楚辞的办公室。 张叔毅、张斐丽都在,正跟孙楚辞聊着天。 张叔毅一早就将停薪留职的申请书交到厂里。 张叔毅目前还在就读委培的在职研究生,直接辞职比较复杂,涉及三方委培协议的解除、委培费用的结算与赔偿,陈泯也没有办法直接签字放人;陈泯也算是尽最大可能向萧良示好,建议张叔毅先申请停薪留职最为方便,他可以直接签字放人,后面的辞职手续可以慢慢办。 蜗巢科技目前只有周轩、张叔毅两名员工,周轩还是兼职的,大量的行政后勤以及财务出纳等工作,还是张斐丽那边直接负责。 筹建联合实验室,张斐丽也承担很多事务性的工作,今天更是替萧良整理打印了一堆协议过来。 萧良不知道何红会不会将早上的事给张斐丽说,反正他没脸说。 趁着周轩去叫蔡春、邵芝华、沈奕他们过来,萧良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问张叔毅:“你们房子有没有在找呢?” “还没呢,等忙过这节再说。”张叔毅没好意思说他妻子昨天就迫不及待从厂里请假去看房子,撒谎道,心想找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没找就好,不用找了,我朋友在银花苑有一套房子要转到公司名下,家具什么的都齐全,你们直接搬过去住就行。”萧良说道。 “是老许那套房子?”邵芝华推门走进来,问道。 “嗯,是的,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老许他也不住,省得资源浪费,老许打算从我这里敲走我二十万,” 萧良又跟张叔毅说道, “那套房子只有两室两厅,没有达到三室的标准,但底子很不错。以前泛华的许建强许总是打算装修好自己住的,后来嫌弃没有人照顾生活,就空在那里,家电都是全的,你不要嫌弃。银花苑也在蒋家园前街,机关幼儿园、第一附小都挨着,你家搬过去,小孩就可以就近入学,很方便。” “怎么会嫌弃,比我现在住的狗窝,不知道强出多少倍了。”张叔毅说道。 因为现在的住处太窘迫了,新的公房分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张叔毅跟妻子最近也在考虑是不是不等公房分配了,先找父母、亲戚凑点钱,换套稍微宽敞点的房子。 银花苑他们也去看过。 不愧是东洲当前最好的商品住宅楼,户型也大。 绝大部分的集资房、公房,两室户的面积都在四十到六十平之间,银花苑的两室户却都要有八九十平,房型要宽敞得多。 这两年房价掉了一些,银花苑一套两室户少说也要有十万。 许建强那套房子装修后,就直接借给孙仰军的妹妹孙菲菲住了,张叔毅也听周轩说过。 至于那套房子为啥现在空下来,为什么又要转手到南亭实业名下,周轩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张叔毅也不想去打听什么。 这些不是他该打听的事,他一家住进去就得了,怎么可能说不满意?他恨不得现在就骑车飞奔回家,告诉老婆别找房子了,准备直接搬家吧! 蔡春、沈奕这时候敲门走进来,萧良从张斐丽那里将准备好的协议拿过来,就正式跟他们说了先从实验室开发(破解)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的计划,希望大家作为咨询顾问、项目组成员跟蜗巢科技签约相应的技术合作及保密协议。 这也是除了众人参与合资公司竞聘评审以及技术评判所提供的技术咨询合作外,蜗巢科技与化工系携手进行的首个横向课题项目。 萧良当仁不让要做项目的带头人,但项目副组长是蔡春、周轩,张叔毅、沈奕作为项目组成员参与进来。 除了孙楚辞、邵芝华两人接下来要将相当多的精力放到联合实验室筹建上外,主要还得抽出时间,从基础理论方面协助萧良建立一套全新的蓄电池工艺流程和技术评判标准。 蔡春之前的研究领域就是电极这一块,更适应实际的生产技术破解。 蔡春他本人在电化学技术实际应用有丰富的经验,对实际生产工艺比较熟悉。 此外,他负责的实验室,就有现成的合金电极制备的仪器、设备,也熟悉电极、隔板、极耳等部件的实验室制作。 只要没有原则性的对立矛盾,萧良奉行的原则从来都是将敌人搞得少少的,将朋友搞得多多的——他又不是眼睛里揉不进一粒砂子的愣头光棍,蔡春都能为他所用,才是对郭晋阳、于春光这类人最大的打击。 何况蔡春此时就能立竿见影发挥出作用来。 这个课题项目,蜗巢科技打算出资二十万列支经费预算,技术成果未来的经济收益权都归蜗巢科技所有。 课题参与者除了可以共同对外公开发表一些论文,专利申请可以进行职务性署名外,在编人员费可以从经费预算中支取,也会向工学院支付一定比例(5%)的管理费。 工学院对跟企业间进行横向课题项目,都有具体的规定跟协议模板,张斐丽就是直接拿现成模板草拟的协议。 企业慷慨与否,一个看限定周期给出多少经费预算,一个看在编人员费的支取比例。 现在这个项目周期仅有三个月,二十万的经费预算、30%在编人员费,可以说是相当慷慨了。 课题组仅有蔡春、周轩、沈奕三人算工学院在编人员,可以获得在编人员费作为报酬;张叔毅是蜗巢科技员工,他参与进来是本职工作,不占在编人员费…… 第三百零七章 阀控蓄电池开发方案 行啊我觉得没有问题,这份协议科研处那边拿过去,应该就能直接通过了。”蔡春接过草拟的课题合作协议看过一遍,声音爽朗的说道。 蔡春对破解阀控蓄电池的生产技术,心里是完全不怵的。 阀控蓄电池作为欧美七十年代就问世的产品,目前在国内已经有较大规模的进口;有不少蓄电池厂都想破解阀控蓄电池的生产技术。 蔡春对这一块也早就有所研究,工学院图书馆里有大量的论文资料可以查阅参考。 再说了,协议仅仅是要求拿出初步的实验室成果,并不要求实验室成果具备生产转化的条件,也没有限定实验室成果跟进口的主流产品数据指标要控制在多少范围之内。 更关键的一点,课题协议也没有提出创新性的要求,不涉及绕过专利保护这件事,其实就比较简单了。 生产转化、主流产品指标以及绕开专利保护的创新性要求,才是最关键、最困难的。 在蔡春看来,仅仅拿二十万,他们几个人捣鼓两三个月,做梦都不要想搞定其中一项。 在这三项上不作要求,课题约定三个月完成,其实就是在实验室里,手搓一两只阀控蓄电池,在蔡春看来怎么都够了。 他心里想,萧良霸占了课题组组长的位子,要有什么论文公开发表,最关键的通讯作者、第一作者可能都要被萧良占过去镀金,但他现在对这类论文多少也有些看不上眼。 他作为副组长,又是实际的课题负责人,两三万块钱的人员在编费,可以说是已经拿进自己口袋里来,这才是实惠。 至于手下几个假期参与干活的研究生,这次也应该要多给点生活费,省得萧良真以为他是个小气人。 “行,跟科研处那边申报备案,就麻烦蔡教授了,” 萧良看了看时间,说道, “今天就先这样,大家都分头忙吧——蔡教授那边什么时候把协议搞妥,我这边有一份具体的产品技术开发方案,我们就直接照这个方案实施!” 萧良说他手头已经有一份具体的实验室产品技术开发方案了,蔡春有些意外,但转念想这或许才是正常,是他把这个研发课题想简单了,真以为随便手搓阀控蓄电池了。 南亭实业家大业大,已经找到相关公司或哪个技术大拿,拿到一份阀控蓄电池的完整技术方案,这能算多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蔡春心想萧良这次拿二十万给他们,是要他们对这个方案进行一系列技术验证吧? 也许等实验室技术验证通过后,南亭实业就会直接从这家公司或个人手里,花更大的代价买下包括各项专利在内的全套技术,最终在合资厂落地生产。 想到这里,蔡春就有些紧张跟急迫感了。 要是萧良拿出来的是成熟技术,他却不能在实验室很好的复现出来,那这个就是他的水平问题了。 实验室复现,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时候他们做出来的实验室产品,相关数据指标都会有明确指标进行衡量。 要是没有达到相应的标准,他是说萧良拿出来的技术方案有缺陷、不成熟,还是承认自己的水平有那么一点不行? 萧良看了蔡春一眼,并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说道: “我手里这个,只是一个初步的方案,能不能绕过一些专利,还需要实验室反复验证、调整,三个月可能还稍微紧张了一些,反正先做吧。” “萧总这个方案能绕过现有的专利?”沈奕兴奋的问道。 蔡春在会议桌下踢了沈奕一脚,要他收敛一些。 萧良虽然前夜展现出过硬的理论水平,但蔡春肯定不会认为方案是萧良自己拿出来的。 在蔡春看来,萧良肯定是暗中联系到某家大型海外科技企业或科研机构的核心技术人员,这个人在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有一些创新性的想法,却又不想将这些想法变成个人利益非常有限的职务性技术成果,想着偷偷拿出来卖个大价钱,所以才会辗转落到萧良的手里。 这个人才是背后真正的技术大拿,说不定会随时关注着他们这边的实验进展。 蔡春内心戏多,也确实是他这些年跟企业横向课题做多了,对里面的弯弯道道,比沈奕这种参加工作才两年的毛头小子门清多了。 这种事情,他们帮着做就行了,怎么能吭声宣扬呢? 这种创新性的论文,即便有可能公开发表,他们也不要指望能排多重要的位置,能挂名就是好事,谁都不傻的。 …………… ………… “对了,这是银花苑那套房子的钥匙,给你半天时间搬家,” 与孙楚辞、蔡春告别,萧良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递给张叔毅,说道, “明天你就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来,与市电镀厂交接手续等事情,公司行政部会安排工作人员跟进!” 张斐丽刚拿驾照,开车还不熟悉,萧良就开车载着周轩,慢腾腾跟在张斐丽的车后面赶回云社。 联合实验室以及破解阀控蓄电池技术的事,目前有了负责人;合资厂由钱少斌负责,但蜗巢科技目前除了在文化站大楼挂了一个牌子,就给了周轩兼职的一间办公室。 虽说萧良前期打算将技改后的合资厂先当中试线用,但蜗巢科技的中试基地也需要现在就着手建设起来。 回到沈园,先简单吃过工作餐,萧良又将顾培军找过来,商议中试基地的建设问题。顾培军负责公司产能建设工作,萧良肯定不可能将他局限于保健品以及饮料业务的产能建设上,蜗巢科技的中试基地的建设也得顾培军先负责起来。 萧良前期得让钱少斌、周轩、张叔毅等人,将有限的精力都集中在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的破解与完善上,集中到合资公司的生产整顿以及生产(中试)团队的建设上。 这是比中试基地建设更关键的事情。 下午两点钟,行政部的工作人员带着镇邮电所的人员找过来,直接在沈园给周轩办理手提电话入网手续。 说来也巧,周轩刚办好入网手续,张叔毅的传呼就打了过来,他直接拿新到手的手提电话回了过去。 却是张叔毅上午谈过事从工学院赶回家,就迫不及待带妻子韦文霞赶到银花苑看房子,他妻子兴奋得不行,两人中午在外面简单吃了点东西,赶回到宿舍楼就准备收拾满屋子乱糟糟的杂物。 他妻哥韦文聪听到消息后,找了几个工人骑着三轮车过来帮忙,让他先忙这边的工作,不用操心搬家的事。 张叔毅这两天都是在工学院找周轩会合,他赶回工学院才知道周轩跟萧良回云社了,他也不知道是追到云社来,还是暂时留在工学院那里,就打传呼询问周轩一声。 “让张叔毅打车过来,这点经费不用省,”萧良跟周轩说道,“再把张叔毅的手提电话直接给办了……” 张叔毅很快就打车赶到云社,走到沈园,站在树荫下,打望园子外的岩溪河,惊讶说道: “我以前经常爬宿云山,每个山头都爬过,登上山顶能看到云社、溪口的情形,但说来奇怪,我都三十二了,还没有来过云社呢。以前在山顶看云社破破烂烂,今天第一次到镇上,没想象中那么糟糕啊!” “这里是公司专门用于商务接待的地方,二期工程还在扩建中,肯定没有那么糟糕啊!”萧良笑着说道,将初步草拟出来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开发方案交给张叔毅。 萧良最近花了很大精力努力啃资料,不断挖掘脑海深处的记忆点,但他对相关产品技术的记忆,不可能精准到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细微结构上。 比如说萧良很清楚阀控蓄电池内部,利用超细玻璃棉的吸液特征以及高孔率,替换掉传统的微孔橡胶隔板,是最为关键的一项技术。 不过,萧良却记不得超细玻璃棉到底要达到怎样的规格标准,以及与相关材料如何复合制成隔板,才能既保证有足够的吸液性能,将绝大部分电解液锁在隔板结构之内,又能保证有足够孔率,以便正极生成的氧气能快速通过,与负极接触反应生成水,保证结构的密封性不会被电池在充电时电解反应生成的气体涨破。 这些问题就需要找到理论基础深厚、实际研究经验又足够丰富的人,共同设计出一系列具体的实验方案去摸索、验证。 比如说萧良知道阀控蓄电池板栅合金材料的成分,甚至精准的合金比例都可以拿现有的产品放到仪器上进行检测,但合金电极的熔炼以及热处理方式的不同,对过电位等关键指标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同样需要设计实验方案进行摸索、验证。 正负极涂膏材料配比,化成工艺要怎么调整,才能形成真正高效、具备特定微观结构的活性物质,也都需要一系列实验去验证、摸索。 总之,萧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都会为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开发直接指出具体的方向,也会拉孙楚辞、邵芝华以及蔡春等人一起,依托深厚的理论基础设计一个个实验方案。 他会紧盯研究的全流程,随时参与阶段性实验数据、结果的分析、研判,不断调整新的研究方向。 不过,萧良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眼睛,亲自参与或盯着每一个实验的实施。 现阶段,萧良也不可能放心将这些工作放手都交给蔡春去负责。 周轩主要负责事务性的工作,张叔毅就要把这一块的统筹工作负责起来。 「技术部分可能是比较枯燥,但不把里面的逻辑整理清楚,这本书的一些骨架就支撑不起来。写这些东西其实痛苦多了」 第三百零八章 银弹攻势 |]J蔡春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周轩将他与张叔毅新的联络方式打电话告诉他,才知蔡春中午就拿课题协议赶到院长佟毓正家汇报工作。 在佟毓正的指示下,工学院分管课题项目的科研处下午就直接在课题协议上盖了章。 萧良临黄昏开车载着周轩、张叔毅赶回工学院,将孙楚辞、蔡春、邵芝华、沈奕等人再次召集起来,先在教工食堂简单用过晚餐,然后到孙楚辞的办公室,正式公布阀控蓄电池的产品技术开发方案。 产品技术开发方案只是大略的指明方向,更具体的实验方案设计还需要大家一起参与进来讨论,再分头落实。 还有一项关键工作,就是将阀控蓄电池涉及的专利检索出来,这样才能搞清楚哪些已经过保护期的实用化专利技术可以直接使用,而哪些还在保护期内的专利技术,他们要分析手头这个技术开发方案,与之存在的冲突。 倘若想进入中高端市场或海外市场,专利这一块是无法随便绕过去的,该买的专利还是要买,只要新的方案能有一定的创新性,至少在阀控蓄电池领域就有立足的一席之地。 当然了,创新的部分首先还是要确保在性能或生产成本等方面有一定优势才行;如果在任何一点上都没有改善,这样的创新不要也罢,说不定还是前人弃之不用的方案。 蔡春这人的人品或许真不行,行动力也确实足够强,下午课题协议盖章过去,他没有找萧良,但已经安排手下的研究生直接通过校园网检索相关专利了。 蔡春他们早就接触、使用计算机了,但触网还是等到今年工学院校园网开通。 可惜的是整个工学院连接上百台计算机设备的总链路带宽都不足10K,触网是什么感受,掰着脚趾都能想象的。 真是看一根毛都要等半天啊! 蔡春这时候也忍不住感慨道: “校园网一期是五月就开通了,搜索校图书馆的目录资料还快一些,但想接上教育科研图,速度真是令人发指啊!二期链路是能提高一千倍,也开始在做了,但省教育厅今年这一块的经费用光了,有也是先紧秣陵大学、秣陵理工这些高校优先建设,我们的二期还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开通!” “还差多少经费?”萧良问道。 “三四百万吧。”蔡春不确定的说道。 “蔡教授你跟佟院长说一下,蜗巢科技可以出这四百万,但是我拿这四百万出来,是附带条件的,” 萧良想了想,说道, “第一是我在秀山家园的住处要单独拉一条专用线路过去;第二是要确保未来一年内,三分之一链路带宽留给化工系及联合实验室使用;第三就是蜗巢科技会尽可能挨近工学院建中试基地,也要拉专用线路接上校园网。当然,到时候带宽扩容的费用,我们还是会掏的!” 萧良记忆没错的话,国内直到九七年底才最终实现教育与科研网、中国公用互联网、金桥工程信息网以及科技网与国际互联网的互联互通,在那之后个人、企业触网才以异常蓬勃的速度发展起来。 在此之前,无论个人还是企业,想要在东洲专线接上教育科研网,接上国际互联网,不是没有可能,但要付出的代价不会低。 工学院校园网的建设成本比较低,那是国家战略下优先保障的高校教育科研网建设;而且第一批也只覆盖到前五百所院校。 现有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还不算复杂,甚至主要实用化的技术都已经过了专利保护期,耐心点在工学院的图书馆就能查阅到大部分技术资料。 在这基础上开发出能推向市场的初代产品不难。 不过,下一步想要快速开发出性能比肩欧美主流产品的阀控蓄电池呢,又或者蜗巢科技下一步就想直接介入锂离子电池研究领域呢? 哪怕早半年触网,这里面涉及的机会成本,就绝非四百万能比的。 萧良默默的盘算着早半年晚半年触网可能涉及的机会成本,抬头见蔡春、孙楚辞、周轩、邵芝华、沈奕、张叔毅一个个都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没什么?” 蔡春虽说性情奸滑,口才便利,但当着孙楚辞、周轩、沈奕他们的面,去捧萧良,也有些张不开口,说道, “我明天去找佟院长说这事,今天已经很晚了。” 萧良接下来继续更深入的谈阀控蓄电池技术开发方案涉及的方方面面,包括一些基础理论,与孙楚辞、蔡春讨论如何更好的设计相关实验。 大家还坐在一起讨论东洲市范围内,有哪些企业,有能力根据他们开发的产品技术,大规模提供原材料,讨论有没有可能邀请他们的工程技术人员参与到阀控蓄电池的技术开发中来。 就算他们在实验室做出合乎规格的多元合金板栅,后续也不可能自己组织生产合金材料,还是需要找相关的专业冶金公司合作。 超细玻璃棉等材料也是如此,他们在实验中确定具体的技术规格,也会交给相关企业生产。 至于生产线会涉及很多的机械设备调整,更是要找相关企业合作。 不知不觉间,时间又到了凌晨。 这是一场长期战役,拿出初步的实验室技术才是第一步,没有必要前期就搞大消耗,萧良看时间差不多,合上笔记本,跟张叔毅说道: “蜗巢科技肯定还要招兵买马,但一时半会想解燃眉之急,孙教授、蔡教授他们手下的研究生,你得卖力勾搭起来啊。你代表蜗巢科技负责相关工作,还要脸皮够厚,不要觉得孙教授、蔡教授可能还有其他课题研究也要用人,就不好意思抢人。所有参与我们课题研究的人,公司都可以给他们开一份工资,不用孙教授、蔡教授自己掏钱补贴他们的生活费。你同时也要大胆向他们承诺,参与我们的课题项目,毕业后只要愿意,都可以直接进公司工作,笔试、面试什么的,都可以免掉!” 孙楚辞、蔡春对望一眼,就当萧良这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周轩与沈奕也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九五年高校还没有开启大规模的扩招,东洲几个学院也没有合并组建大学。 工学院目前在校生仅三千人,人数非常可怜,还没有博士学位专业授权点,硕士学位专业点也仅有二十七个,全校在读的硕士学位研究生加到一起都还不到三百人。 化工系在工学院要算大系,但在读硕士研究生也仅有四十人。 在读硕士研究生以及诸多青年教师,是孙楚辞、蔡春等教授级人物开展课题研究的主力;研究生比青年教师还要好使唤,廉价听话还卖力。 即便学院现在已经放暑假了,但还是有相当多的研究生留在学校,参与各项课题研究。 孙楚辞、蔡春是重视蜗巢科技的课题,但也没有想过要将所有的资源都倾斜过来。 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萧良的脸皮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厚。 关键萧良刚才又答应大笔撒钱,在他如此凶狠的银弹攻势面前,他们也确实有些抵挡不住,只能节节败退。 他们此时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这个课题只有三个月,其他课题稍微往后拖一拖,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筹建联合实验室,他们也答应前期要尽可能往铅酸蓄电池技术开发课题研究方向倾斜更多的资源,只是最初他们没有想到要倾斜这么多。 萧良当然也不会就专门盯着孙蔡两人的脑袋薅头发,随即又提醒张叔毅,除了应用化学及化工学相关专业,工学院材料、物理以及工程机械等专业,只要与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有所涉及的,能勾搭的都要勾搭起来。 这个课题二十万经费预算,是给工学院的报备数字,但公司这边的预算不会进行限制。 除了当前阀控蓄电池技术开发外,蜗巢科技后续自身技术研发团队、中试团队的建设,以及合资公司后续进行产能扩张,生产运营团队也都需要补充大量的人手。 现在这些勾搭过来的研究生,都可以先当储备人才进行培养,他们又不会白嫖;甚至一些品学兼优的本科学生,也可以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参与进来。 萧良他现在爱才如渴啊。 后面也不可能专门对着船机厂薅人才羊毛,自身人才培养体系也要建立起来。 工学院都放暑假了,没有教学以及诸多行政管理工作缠身,萧良在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下,孙楚辞、蔡春、沈奕,甚至邵芝华都暂时放下手头现有的课题研究,全力参与到对蓄电池厂的管理技术岗竞聘评审、工艺流程摸底上来,参与到阀控蓄电池实验室技术开发上来。 在佟毓正的亲自关照下,那些对联合实验室有所觊觎的教授,也都松口,只要他们手下的研究生愿意,都可以以实习或勤工奖学的名义,抽出时间过来帮忙。 阀控蓄电池前期实验室技术开发,不涉及过电位、深循环等一些领域的研究,所用到的仪器设备还是简单,前期紧急先添加了几套,有些中高端分析仪器来不及添置,就拿样品赶到锡江大学或秣陵大学去测试。 萧良额外连带司机租借两部轿车,放在工学院备用,后面又直接让合资公司的生产技术岗员工过来参与实验、提供后勤保障服务。 虽然各项工作都在有序展开,进展也是飞速,宿云山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挂牌仪式却是拖到八月中旬,拖到熊志远从香港脱身赶来东洲,才正式举行…… 第三百零九章 奈何给太多 熊志远除了他在华兴集团投资部的本职工作外,最近两个多月主要还是帮泛华商业牵线搭桥,从香港转口贸易业务领域,挖掘经泛华综批市场商品出口海外的潜力。 香港的转口贸易异常发达,主要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前,受到西方欧美国家严厉的经济封锁,内地绝大部分商品必需先从香港入境,打上“香港化”标签后,才再转出口第三方国家或地区;很多国家与地区的商品,也同样需要先进口到香港。 转出口贸易主要是特殊时期经济封锁以及贸易制裁政策下的产物,这也畸形的造就了香港国际贸易中心的地位。 以航运、港口作为主营业务的华兴集团,这些年能发展壮大起来,也与建国以来大力参与了转出口贸易航运业务直接相关,长期以来与香港、东南亚等地的转出口贸易商保持着密切的业务联系。 在正常的零售批发业务之外,泛华综批市场的新战略思维,意在深度挖掘、培育东洲及附近地区的小商品及其他轻工制造业潜能与优势,推动贸工联动、产业集群化发展,促进国内外的批发贸易业务。 其中对外贸易是一个重点。 虽说改革开放这些年,东洲也有一批加工外贸型企业发展起来,但多以港资台资以及日韩外资企业为主,东洲绝大多数的中小民营企业,对外贸易还处于萌芽阶段。 就目前阶段,泛华综批市场的新发展战略,有着这个年代同业者远不及的高度,又跟华兴集团的主营业务,跟香港的转口贸易中心港地位,高度契合。 这也是熊志远说服华兴集团投资泛华商业的一个关键原因。 泛华商业有做大的潜力,华兴集团自身又有直接的资源扶持泛华商业做大;泛华商业发展壮大之后,又能促进华兴集团的主营业务。 闭环堪称完美! 把这一模式做通之后,华兴集团在珠江参与投资的综批市场也可以得到借鉴,甚至可以在制造业发达的沿海区域,参与更多的综批市场的投资。 没有这一关键业务逻辑的存在,哪那么容易让华兴集团短短三五天时间里,决定掏出真金白银出来? 华兴集团注入泛华商业的三千万港元里,有一千万是熊志远个人出资。 这也是熊志远从业以来,最大的一笔个人投资。 熊志远作为熊氏第三代子弟,在家族基金里占有不小的份额,但家族基金里的资金以及相应的股权等资产,熊志远是没有资格动用的,只能领取固定的开销。 而他个人作为华兴集团投资副总裁,职务薪资也是有限的。 他五月中旬正式拿出一千万港元,参与对泛华商业的注资,对他个人来说绝对是大手笔,由不得他不重视。 他与许建强目前重点做的工作,就是对综批市场入驻商户涉及的商品种类,与华兴集团的转出口贸易客户群进行梳理,除了有重点的推荐联系外,还借助广省及香港等地举办的一些展会,组织更多的商户、贸易商进行较大规模的对接、洽谈,去促成交易。 对泛华的投资,华兴集团只能算是一次试水,有些工作熊志远没有办法推到别人头上,只能亲自上阵,自己来扛。 他这段时间也是忙得够呛,实在抽不出两三天的时间,到东洲走一趟。 有时候并非萧良有一个绝妙的点子,就能从空气里凭空长出一家令无数人惊羡不已的超级企业的。 关键还是需要许建强、熊志远这样的杰出人物亲自参与领导,需要陆峰、韩涛、周华等一批精英人士组建的专业团队不懈努力,才有可能最终促成。 包括南亭实业的初步崛起,包括蜗巢科技与宿云山能源初步将框架搭起来,包括联合实验室的筹备以及阀控蓄电池技术的开发,哪一件不是倾注萧良以及一批人的心血跟精力? 就算重生开挂,也没有哪件事是唾手可成的。 熊志远也是取得一些阶段性成果之后,才稍有闲暇赶来东洲,参与专门为他一拖再拖的宿云山能源挂牌仪式。 合资协议签署以及对合资厂的厂区、生产线的改造、生产运营团队的整顿等事,萧良都以“接受委托”的名义直接干了,但挂牌仪式是要上媒体进行宣传的,熊志远以个人公司持有合资厂一半的股份,实在是没有办法缺席。 ………… ………… 宿云山能源七月上旬就完成管理岗、技术岗以及销售工程师岗的竞聘,之就又开展彻底的技术摸底,对管理岗、技术岗以及销售工程师岗进行突击强化。 在正式签署合资协议之前,厂区改造方案就已经拟定好;合资协议签署之后,车间停产,就同步进行厂区改造施工以及生产线设备清理、维护。 在进行技术大摸底的同时,技术岗、销售工程师以及生产岗人员在参与上述工作之外,也开始为期两个月的理论与生产实践学习培训。 厂房祼露的红砖墙做了抹浆、涂料,厂房内部做了地坪、防腐蚀涂装。 生产线目前只做了简单的清理、维护,添加了一些集尘、除尘、废液收集、处理等设备,更进一步的生产线技术改造,则要伴随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的中试进程展开。 当然,仅仅从表观上,宿云山能源的厂区已经是焕然一新了,与周边船机厂的其他分厂有了很大的不同。 目前管理岗、技术岗以及销售工程师岗,也都全力在配合蜗巢科技,进行阀控蓄电池的中试工作。 当然了,宿云山能源八月初展开的中试,也并非标准的中试工作,而是包括了实验室技术的初步验证,小试、中试以及生产线调整、改进等工作在内。 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员工没有事情做。 初步定岗的八名销售工程师配合两名采购员,负责联系原材料、机械设备厂商都忙得不亦乐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实验室那边的后勤保障工作,他们也要负责起来。 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找厂商采购固定规格的原材料。 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厂商,先根据实验室做出来的数据结果,小批量提供非标样品上机测试,后续还要根据中试不同阶段的结果,从工艺入手不断调整原材料的规格跟性能。 仪器设备厂商,甚至都要派驻足够水准的工程师进驻到合资厂,实时参与中试进程,不断根据现场的实际需求,对他们的仪器设备进行调整或改装。 绝大部分厂商一听这么复杂、麻烦的要求,就直摇头;这些厂商根本就拿不出配合这边的技术力量。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找到几家愿意配合的厂商,就快耗尽销售工程师及采购员最后一滴血了;而这些厂商随时都有可能因为难度太大、进程不顺,选择撤场。 合资协议刚签署时,钱少斌完全不敢想象这些事能混杂在一起干。 当然了,钱少斌刚签署合资协议时,他也没有想象到以工学院化工系现有的简陋条件,仅用一个月真就拿出可以放到中试线上进行初步验证的阀控蓄电池生产技术来。 他现在的想法跟蔡春一样,就是萧良在决定插手蓄电池厂合资项目之初,就已经从某个渠道拿到有一定成熟度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了! 是萧良在大学时打下的理论基础很强,当时就能够理解这些技术的价值。 有些事太不可思议,其他人的内心戏就会趋同,毕竟他们更不敢想象这些技术就藏在萧良的脑海深处,是从前世带过来的。 挂牌仪式过后的庆祝午宴比较简单,就在合资厂的职工食堂进行。 没有邀请市领导参加,郭晋阳、于春光等人作为船机厂领导,不得不出席了挂牌仪式,但午宴过后,他们就跟虽然没有吃好,但每人都有四盒“脑健灵”当伴手礼的媒体记者离开了。 下午,萧良就拉上钱少斌、蔡春、孙楚辞等人,陪同熊志远、许建强以及这段时间亲自盯在东洲负责PET合成项目的钱晋章,参观正当成中试线使用的车间,介绍目前的一些工作进展。 目前用工业级原料替代实验室级化学试剂,已经初步完成产品技术验证,可以说是技术上,已经能够生产出初步合格的阀控蓄电池产品了。 当然,这仅仅是初步的。 后面主要还是通过中试、小规模量产,进一步梳理生产流程,看能否在生产效率、成本控制上符合工厂生产的要求。 他们所能生产的只是初步合格的阀控蓄电池产品,规格、质量水平相比较国外同类产品还要差许多,倘若不能在生产效率与成本上具备更大的优势,就不要指望能有什么竞争力。 许建强也是第一次参观初步改造后的宿云山能源厂区。 从车间出来,大家走到厂区指定的吸烟点,许建强笑着跟萧良说道: “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连进厂房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看来就是到这一步了,对你在这里折腾的这些事,也不是很看好啊!” 宿云山能源,香港公司与船机厂各持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郭晋阳、于春光作为船机厂的核心层,简单参加挂牌仪式,简单用过午宴,不陪同参观厂区就离开,其实是很失礼的行为。 虽然熊志远与钱晋章跟宿云山能源都没有实质的关系,许建强还是拿开玩笑的语气,将这点说破,省得熊志远、钱晋章不明所以,反而胡思乱想什么。 熊志远与钱晋章也理解这类矛盾不可避免,香港一些大的企业、家族内部甚至更复杂。 不过,就算萧良、许建强不当他们是外人,他们也不适合参与谈论太多。 孙楚辞、钱少斌更是不作声。 蔡春却是在一旁笑道:“郭厂长、于厂长他们也许现在看不到宿云山能源蕴藏的潜力,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吓得跌掉眼镜了!” 蔡春与船机厂副厂长于春光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入秣陵理工的东洲学子,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两人上大学时年纪都偏大,比较谈得来,这些年私交不错。 他之前也是试图通过于春光的关系,截胡拿到蓄电池厂的技改合作项目。 在萧良的银弹攻势下,蔡春屈服于现实利益,不仅参与联合实验室的筹建,深度介入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的开发,还参与合资公司的竞聘评审、技术摸底等一系列工作。 他现在更是受聘担任宿云山能源中试流程技术总顾问,可以说是与钱少斌共同主导阀控蓄电池产品的中试工作。 在这方面,他要比孙楚辞、邵芝华、张叔毅等人的经验更丰富。 而这一切对春光来说,无疑是蔡春对他直接的背叛。 奈何蔡春没有选择。 奈何萧良给太多了。 因此孙楚辞、钱少斌性情所然,这种场合不愿意多吭声,他还是要附和几句,避免萧良误以为他还跟于春光、郭晋阳他们穿同一条裤子。 萧良只是一笑,说道: “俞书复调任常务副市长时,郭晋阳、于春光两人能接船机厂的班,能力肯定是有的,但这些年他们的心思都歪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应该也无所谓看好不看好吧,就是表达一个不插手、不干涉的态度,做好做砸,后面都有话可说——随他们去了!” 第三百一十章 假戏真唱 熊志远转回头,看到车间大门一眼,感慨说道: “我没有在工厂管理的实际经验,但这几年在华兴投资部工作,也陆陆续续的参观、考察过好几十家实体工厂了,看过的相关资料更多,算是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的那一类人。要说生产条件,宿云山能源目前经过初步改造,也只能算很普通。而从实验室拿出雏形技术,直接拿到中试条件都谈不上成熟的车间进行验证,还要把生产线的调整、技改结合起来一起做,我还没有碰到过,听很多专家学者都不主张这么做,我也没有能力做出准确的评判。不过,这么错综复杂的工作,这边还能做到忙中有序、井井有条,合资公司经过这么短的时间整顿,各个方面的能力,可以说是焕然一新了吧?钱董,我这么说,没错吧?” 钱晋章才是真正的工厂管理出身。 瑞安化工也并非什么超大型产业投资集团,总资产盘子也就四五十亿。 在钱晋章强力游说下,瑞安化工这次拿出三亿港元在东洲与市化工厂合资投建五万吨瓶级PET合成项目,算是近年来最大的一次投资动作了。 钱晋章这次也亲自上阵,赶到东洲坐镇,承担下项目建设管理工作。 “说焕然一新也不是十分妥帖,完全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如果不是实地看到,我会说小萧总的这种做法太冒险。欧美发展工业要比内地早很多,产品技术开发到工厂生产,会形成当下较为固定的流程,也是不断经验教训总结的结果。这种模式早年在欧美工业发展进程中也大规模存在,但我二三十年前就读工业管理相关课程,老师就反复警告,这么做的成功率不可能超过百分之三十。”钱晋章笑道。 “钱董觉得合资厂这么做,成功率会有多少?”熊志远问道。 “合资厂现有生产条件下的初步技术验证已经走通了,产品性能、成本控制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生产秩序目前看也是可控的,我想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有八成了吧;现在就看接下来两三个月进一步的调整情况了,”钱晋章感慨道,“小萧总身上总有新的东西,让人震惊不已啊!” “我这次只是负责拿起鞭子,将钱工、蔡教授、孙教授他们身体里的潜能给压榨出来而已,” 初步合格的阀控蓄电池只是很简单的东西,萧良无意居功太多,这时候还是尽最大限度,将钱少斌、孙楚辞、蔡春他们的毛给捋顺滑了,笑道, “不要看目前内地经济发展有些滞后,各地国营厂、集体企业效益滑坡得厉害,存在各种各样的弊端,但有几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一个是内地已经初步形成了门类齐全的轻重工产业基础。要求不太高的话,几乎所有东西都能凑和找到相应的厂家;要求比较高、执行力又够强,也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提升。还有一个就是内地产业工人以及工程师队伍也有一定规模了,而且要求真的一点都不高,完全符合物美价廉的要求……” “……阀控蓄电池的初步产品技术,看似我们在实验里做了一个月就拿出来了,但一个月里,不仅工学院最多时有三十多名教师、学生参与进来,工厂这边最多时也抽调了近三十人参与相关工作。几乎所有的实验都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进行。我们在一个月之内,大概做了一家正规实验室半年的工作量。像钱工、孙教授、蔡教授他们,哪个不是一天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如果说我们产品开发上,可能会有一些令人惊讶的表现,但这一切不是没有基础的!” 萧良这时候还不想塑造什么科研奇迹、科研神话,以免别人受他误导,误解了科研工作本有的繁复与艰难。 熊志远笑道: “你这鞭子抽出来的魄力,还是叫人叹服的。说实话,初步投资拿一千五百万筹建一座实验室,在香港真算不了什么,但问题是这边生产投资也就一千万港元,科研侧今年保底就要用掉一千五百万出来,这样的手笔,香港目前找不到先例啊。我现在很迫切希望看到小萧总在铅酸蓄电池业,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啊!” 在场也没有外人,熊志远也没有必要这时候还遮遮掩掩帮萧良演戏。 “没有办法,内地在这方面还是太薄弱了,但也恰恰是太薄弱了,才更有我们发挥的空间嘛,”萧良说道,“要不然在香港,我说找哪所顶尖院校,出资一千五百万,然后每年再拨出一千万的经费,联合去办一座高水平实验室,是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每年一千万科研经费,在香港给实验室的员工发工资都不够嘛!” “我就喜欢小萧总你这点,”熊志远笑道,“这段时间忙得脱不开身,不然要多来内地几趟,让你给我洗洗脑。” 萧良跟熊志远、钱晋章说道: “说真的,老许现在的精力要放在综批市场上,暂时也拿不出额外的资金去投其他领域。钱厂长又一直担心香港公司这种偷梁换柱的小把戏哪天叫人看穿了,会成为一些人攻击我们的把柄。你跟钱董对宿云山能源的未来,要是有点信心,你们也都占些股份,把这场假戏给唱真了!” “我可以啊,”熊志远看向钱晋章,问道,“钱董你呢?” “你现在给熊志远下饵,然后引诱华兴集团加注,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企图的?” 钱晋章笑着说道, “瑞安化工应该没有可能会投精细化工领域之外的企业,这还是我自己在瑞安化工反复强调的原则。瑞安现在还很弱小,只能专注做自己专业内的工作。” “我不想在瑞安化工身上打主意,但钱董在香港的人脉资源,我相信还是有一些人对产业投资感兴趣的,” 萧良诚恳的说道, “南亭实业正全力拓展饮料业务,我目前能直接抽出来的资金很有限,也要集中用于产品技术的研发上;联合实验室的建设,后续还需要我继续追加投资,实在没有能力抽太多资金用于宿云山能源的产能建设了。你们有兴趣一起参与进来,将宿云山能源做大做强,香港公司的股份,我可以全部原价转给你们。又或者我直接把跟老熊的那份代持协议撕掉,价格你们自己谈!” 阀控蓄电池技术在中试线上走通,生产线进一步调整、完善好,接下来就要进行规模化生产。 不过,宿云山能源现有的这条生产线,就把一千万港元合资款都用在技改上,年产能预计也就做到十几二十万组阀控蓄电池而已。 国内已经有几家厂商正在引进全新的阀控蓄电池技术及生产线。 而欧美日韩一些电池企业,他们的阀控蓄电池在发动机起停等领域的技术发展更为成熟,正大规模往国内出口。 就算宿云山能源在接下来两三个月内,初步具备阀控蓄电池的生产技术与生产能力,勉强可以挤进中高端的阀控铅酸蓄电池市场,也不要指望能有暴利。 这也意味着宿云山能源要获得可观的盈利规模,产能上的投资就不能小了。 更何况罗智林那边是希望宿云山能源的发展,能将船机厂这座死气沉沉的大庙撬动起来,动作就更不能小。 “你在这里投入这么大的精力,香港公司的股份,就都给我们分了?”熊志远疑惑的问道。 “蜗巢将产品技术卖给宿云山能源,肯定也是要收费的,后续才有动力,源源不断的追加技术上的投入,” 萧良笑道, “我前期投入这么多的精力,主要也是将蜗巢科技产品技术开发这一块做通,我现在还舍不得将蜗巢科技的股份低价卖给你们呢!当然,你们要是担心阀控蓄电池做不出来,也可以等两个月再看看。我说的这个条件,两个月内一直都是有效的。” 前期能拿出来的阀控蓄电池肯定谈不上有多成熟,盈利能力有限。 更主要还是宿云山能源目前有船机厂一半占股,萧良要给香港公司留出更多的股权融资空间,就不宜占太多的股份了,还不如现在索性更慷慨一些。 “不用等两个月,我现在就跟投,不能占了你这么大的便宜,还一点风险都不担!”钱晋章爽朗一笑,问熊志远道,“香港公司,我们一人一半?” “行!”熊志远虽然有点穷,但三五百万港元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之前一千万港元也是他以个人名义找家里借的,萧良还一直没有转汇给他。 “钱厂长,你现在不用担心这出戏被人拆穿了吧?”萧良看向钱少斌笑道,“香港公司那边,我从头到尾真的没有掏出一分钱,一直都是你们在误会我啊。” “你这个,这个,我实在是无话可说。”钱少斌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摊手表示认输。 蔡春站在一旁心里也是震撼: 很多人都猜测合资公司的资金是萧良掏的,熊志远今天过来也完全没有掩饰这一点,但怎么转眼又变成熊志远、钱晋章持实股了呢? 这也太眼花缭乱了吧? 还有就是一千万港元注资是两个月前谈的价格,合资协议正式生效也过一个多月了。 虽然此时还不能说有绝对把握将阀控蓄电池做出来,但合资公司的面貌可以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萧良不加点价,就将香港公司的股份原价转给熊志远、钱晋章了? 蔡春能猜到萧良的思路,他是希望熊志远、钱晋章真正持有香港公司后,能花大气力帮着融资,将宿云山能源下一步的产能规模做大起来,这样能叫真正掌握阀控蓄电池技术以及正进行一些专利注册的蜗巢科技更有价值。 只是,香港公司的股份,都不加点价就转手,他还是觉得萧良过于慷慨了。 不过想到萧良往工学院砸钱的那个气势,心想这或许才他折服人的风格吧? 「月票三千,加更!」 第三百一十一章 真正的交底 蜗巢公司七月中旬出资收购工学院附属的一座小校办厂,占地仅十二亩,用于筹建独立的产品研发实验室以及阀控蓄电池中试基地。 收购校办厂最大的优势,就是厂址位于工学院的东门外,跟能源电化学联合实验室就隔着工学院东侧的一道围墙。 这座校办厂目前仅有两栋平房、一栋两层小楼加车棚等附属建筑。 两栋平房可以改造成中试车间、实验室及仓库等。 中试车间的改造,比化学实验室还要严格,除了中试线设备外,还涉及废气、废液收集、处理等设施的改造,工程比较大,目前还在做方案,需要各部门的审批通过。 一栋小楼仅有五百来平方米,则作为蜗巢公司的办公室使用,经过初步改造,周轩、张叔毅他们总算是有了正经的办公场地。 这边招聘了几名后勤、安保工作人员。 参观过宿云山能源厂区之后,萧良就将许建强、熊志远、钱晋章拉到蜗巢科技新的办公地来参观。 两栋平房修建于日寇占领时期,划入工学院后经过加固,一度作为学生的金工实习基地使用。 建筑很老旧,但院子里都是郁郁葱葱的香樟大树,很是幽静。 香港公司那边既然是假戏真做,还额外将钱晋章拉了进来,萧良自然要跟他们进行真正的交底,介绍阀控蓄电池技术开发的一些细节、发展方向以及他对宿云山能源下一阶段的真正期许与规划。 他将香港公司的股份,原价转给熊志远、钱晋章,可是指望他们能尽全力配合他接下来的大动作。 就生产线而言,如果想上连铸连扎连续化成等自动化程度高的设备,只能以高昂代价从国外进口。 国内所能采购的设备,自动化程度低,效率也要低很多,但考虑到前期的投资成本,萧良还是希望下一阶段的产能扩张,尽可能采用国产设备。 至少就目前阶段,内地的劳动力资源还是足够廉价的,足以抵消掉生产设备上的劣势。 原材料方面,东洲已有一家冶金公司正配合他们开发新的高纯铅合金产品,难度也不大。 虽说国内的玻璃棉小厂很多,东洲就有好几家,但主要是用池窖拉丝法生产中低端防火防潮材料。这些小厂所生产的玻璃棉,规格都在十几二十微米以上,在吸液性能以及孔率都无法满足电池隔板的要求。 目前东洲有一家叫长海玻纤材料的民营企业,是工学院一名叫王长海的青年教师在校外创办,工厂简陋,但技术水平不错。 长海玻纤目前不仅参与了阀控蓄电池隔板技术的开发,也非常积极配合蜗巢科技的计划,正引进离心法技术与设备,开发特种超细微纤玻璃产品。 当然,长海玻纤短时间内还无法提供成熟的微纤产品,也不是说一定能开发成功,宿云山能源暂时还需要高价进口替代,但萧良对长海玻纤寄望挺高。 他建议熊志远、钱晋章如果有认识的投资商,愿意介入这一块的投资,可以引荐接触。 当然那家冶金公司也不错。 现阶段内地无论是民营还是国营、集体企业,能有意识进行新产品新技术的开发,运营管理团队以及带头人都在一定的水准线以上,都应该要算产业资本的优质标的。 蜗巢科技未来能使用的资金有限,萧良暂时还是不想随意拉长战线。 因此他更期待熊志远、钱晋章能引荐更多的投资人或产业资本。 香港目前还能直接往外转移的轻工制造企业,已经非常有限了;像鸿臣、瑞安化工愿意直接做产品的实体也越来越少。 不过,除了金融地产领域,香港产业资本发展还是有一定规模的,也有一些投资商更乐意专注产业领域的发展。 当然这需要内地的企业,运营管理团队更加稳定成熟,才能吸引到产业资本的青睐。 当然,萧良下一阶段最期望的,还是熊志远、钱晋章能不遗余力的为宿云山能源引入产业资本,助他实现前期产业版图最关键的突破。 “这么说来,宿云山能源两个月后就很有把握拿出成熟的阀控蓄电池产品了?”熊志远问道。 “普通的蓄电池产品没有问题,是能拿得出来的,但肯定不能谈得上多成熟,”萧良说道,“我所看到的真正成熟的产品,一个是能进入中高端燃油车的启停电池市场,一是开发出成熟的深循环动力电池,这是蜗巢科技接下来真正重点要做的工作之一……” 铅酸蓄电池的应用场景很广,但燃油车启停电池领域是当下最不容忽视的一个市场。 燃油车除了启动电机需要蓄电池提供能源外,火花塞的点火电压、发动机驱动后的发电机励磁电流,以及燃油车未发动之前的一些电子电器设备的用电,目前正开始在一些高端轿车上使用的自动启停功能,都需要使用到高品质的阀控蓄电池。 中高端燃油轿车,对启停电池的性能要求还是相当苛刻的,这是蜗巢科技下一步深度开发阀控蓄电池技术的重点。 除此之外,铅酸蓄电池还有一个主要发展技术路线,就是深循环动力电池。 目前内地还将电动助力车俗称为电瓶车,年产量可能仅两三万辆,压根就是被所有人轻视甚至忽视的一块市场。 不过,随着经济发展、民众出行要求日渐提高,以及禁摩令在全国主要城市铺开,电动助力车的市场就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蓬勃发展起来。 当然,深循环铅酸动力电池等技术倘若能够更早成熟起来,这一块的市场也将爆发得更早。 毕竟首都、沪市等地早已经开始禁摩、限摩了。 民众在自行车与售价高昂的轿车之间,迫切需要能替代摩托车的中短程代步工具。 “只要合资公司两个月内能拿出阀控蓄电池产品,我就有信心游说集团投资!”熊志远果断说道。 熊志远对阀控蓄电池的其他应用场景不熟悉,但华兴集团以港口、航运业务为主,远洋货轮目前基本上都采用阀控蓄电池作为启停电池。 此外,船舶电源系统除了柴油发电机外,也需要配备较大规模的蓄电池组,确保船舶生活生产用电的稳定供给,预防万一。 阀控蓄电池在欧美早已经是一款成熟的产品,但进口成本较高。 只要宿云山能源能真正掌握、消化阀控蓄电池技术,以更低廉的成本生产出来,也无需等到正式产生盈利,就已经具备很高的投资价值了。 “你这艘贼船有点大啊!”钱晋章了解到萧良前期在蓄电池产业版图上的一些想法,感慨道。 “南亭实业前期能挤出来的资金非常有限,然而阀控蓄电池最好的窗口期就在眼前,容不得我拖一两年慢慢投入,一切只能多靠志远跟钱先生多费心了,”萧良说道,“当然了,我对阀控蓄电池的市场以及技术开发是绝对有信心的。后续参与的投资人,南亭实业都可以额外签一份托底协议,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听你们讨论这些事,真是痛苦,”许建强抗议道,“我现在又参与不了,早知道我先回公司睡大觉得了!” 熊志远、钱晋章“哈哈”大笑起来。 熊志远跟许建强说道:“照综批市场这个发展势态,用不了多久也可以启动新一轮的融资了,你有什么好愁的?到时候你套点现,萧良就可以带你一起玩了!” 华兴集团对泛华商业的注资,是三千万港元置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融资后估值是一亿五千元。 拿到这三千万港元之后,许建强进一步提升了三期专类场馆的改造规格,拿地建设专门的仓储、物流配套,扩大配套服务团队的组建规模与水平。 无论是已经进驻综批市场的商户,还是正在招商洽谈的商户,大部分人的视野都还有很大局限的。 毕竟都只是东洲一地、早年凭借敢闯敢干精神走出来的个体工商户,甚至相当一部分人都只有初中甚至小学文凭,指望他们具有多高的商业才华、多辽阔的行业发展视野,也不现实。 不过,在这个年代,真正决定一个人发展上限的,也绝非简单的一纸文凭。 更多还是看个人专注力、执行力以及吸引新鲜事物的学习能力,再加上时代最迫切需要的拼搏、闯荡精神。 此时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真正的蓝海时代。 在上千家商户里,不能说个个都具备这些素养,但也不是绝无仅有。 南亭工业园目前已经签约逾四十家商户入驻创办小微制造企业。 在泛华商业初步建立的专业团队的协助下,加上熊志远这段时间的不懈支持,入驻商户通过参与展会以及各种联络、接洽渠道,与包括香港转口贸易商在内的海外采购商,已累计达成上百笔交易。 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在南亭工业园签约入驻的商户,更多还是东洲地方上的小微型作坊式制造企业。 虽说东洲这些年发展,也有一批加工外贸型企业脱颖而出,但他们主要做外贸订单,跟入驻综批市场的商户没有什么重合性,规模也非常有限;甚至相当一部分还都是自有海外渠道的港资、台资或日韩企业。 总之,入驻综批市场、背后有小微企业直接支撑的商户,他们之前没有资源,也没有渠道去联系海外采购商,更不要说独立去直接开拓海外市场了。 甚至他们都没有这个野心,就想着经营一家作坊式的小企业,能在东洲或者周边地市慢慢发展,占据一席之地就足够了。 泛华商业除了通过各种渠道促使、协助这些商户,联络转口贸易商、海外采购商,多次组织商户参加展会搞对接,甚至还专门组建了一支关于生产运营管理方面的咨询团队,去指导那些在综批市场设点的小微企业,帮着他们在生产管理、产品设计以及工艺改造等方面做出改进。 一开始很多商户还是非常不适应的,都觉得泛华商业这些干涉有些过线了。 然而只要有人愿意尝试,或者说只要有一部分经营企业的商户,视野能看到其中的好处,执行力又在水准线以上,基本上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目前跟海外采购商才促成一百多笔交易,虽然大部分的交易体量都很小,但其中有四笔订单金额在五十万美元以上,在这个年代,在东洲地方就足以轰动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罗智林的酒宴 越来越多的商户愿意配合更进一步的合作,泛华除了会新增一部分服务费收益,更为直接的受益,就是三期专类场馆的招商工作,在这两个多月里得到快速的推进,在正式开业之前就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的入驻率。 熊志远这次到东洲,主要还是为了参加三期专类场馆明天的开业典礼。 三期专类场馆占地面积较大,改造投资更高,硬件基础设施投资就高达三千万,也仅开放六百家“店中店”模式的摊铺,租金标准也相对一二期高得多。 首年租金是六万,其中减免的两万,也都是折抵“店中店”的内部装潢,保证专业场馆内外都以更高的品质,呈现给消费者及省内外乃至海外采购商。 租金标准相比较一二期场馆提高了两三倍,甚至都远远超过这个年代城区繁华地段沿街店铺的租金了,当然会叫绝大部分商户犹豫观望。 前期的招商工作进展也就远没有一二期那么顺利。 不过,倘若进驻专类场馆,更积极参与泛华组织的深层次合作,每年有可能额外获得二三百万甚至更为可观的交易额或者订单,对绝大部分拥有小微型实体的商户来说,一年十万八万的额外开销,就不能算多高了。 因此,两个多月来,四笔高达五十万美元的海外代工订单以及一大批可能仅有三五万美元的小订单,示范作用极强,一下子就将前期进展缓慢的招商工作打开了局面。 目前综批市场整体入驻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预计今年的营业收入将突破五千万。 虽然泛华商业今年软硬件建设投入非常高,还不可能实现盈利,五千万的营业收入,还远远不能跻身国内一线综批市场之列,但泛华综批市场到现在正式运营都还没有满一年时间。 泛华广阔的商业前景,实际上已经可以说是初步展现出来了,也将提前一年完成华兴集团注资时做出的业绩承诺。 华兴集团注资时,在协议里是要求泛华商业九六年实现营业收入破五千万这个目标。 泛华商业在促进商户对外贸易,促进商户工贸联动这一战略,还才刚刚发力呢。 南亭工业园小商品集中制造区二期工程还没有收尾,溪口、宿城以及狮山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小商品集中制造区一期工程才刚刚施工、组织招商呢。 狮山今年总的目标是跟综批市场搞贸工联动战略合作,发展成立两百家小微商品制造企业。 当然,贸工联动绝不仅仅局限于入驻小商品集中制造区的小微企业,更为核心的还是挖掘乡镇中小型及小微企业的发展潜力及动能。 贸工联动也绝非搞全品类覆盖,而是集中在家纺、文具、箱包、灯具等几个已经形成一定地方优势的产业类别,进一步深化搞集群式发展,加强上下游产业链的完善;以积沙成塔的手段,在对外贸易形成集群式的优势。 这种模式发起来,就能将更多的国内外批发采购商吸引到泛华综批市场促成交易。 交易规模稳步增长,当然也就能将泛华综批市场商铺价值进一步激发出来,获得更高的商铺租金及诸多附加收益。 倘若泛华商业不急于进一步扩大场馆规模,暂缓投资巨大的硬件基础设施建设,单纯从现有的一千多家商户进一步挖掘省内外及海外贸易的潜力,去扩大综批市场的贸易规模,预计明年就能实现两千万以上的净盈利。 当然,真要这么做,无疑是短视的。 泛华需要继续建设更多、更大规模的专业场馆,提供更高水平的软硬件配套服务,从东洲及周边地区吸引更多的中小商品制造企业进驻,促使更多有志进入生产领域的商户,到南亭工业园以及即将筹办的宿城镇、溪口镇工业园创办工厂,将这一商业模式真正扎根到地方产业发展进去,才算是将基础真正打牢了。 当然,这就决定泛华商业短时间内渴望更多的资金注入。 萧良给的初步建议,就是泛华应该在正对三期场馆、钟秀路北侧征用五十亩商业用地,建设一座大型专类场馆,将专类经营面积扩大到八万平方米,才能初步满足泛华综批市场下一阶段的发展所需。 只是,单此一项的投资,就高达一亿五千万。 单纯靠泛华商业自身的积累以及从地方获取一部分配套建设贷款,可能需要三五年后才有可能实施这一计划。 倘若现在就要进行征地拆迁,赶在年底前组织施工,泛华商业至少需要获得不低于六千万的股权融资才行。 华兴集团刚参加第一轮注资,在熊志远的游说下,虽然也答应参与第二轮的注资,但肯定不会将第二轮的注资缺口都包圆了。 目前许建强、熊志远开始在内地以及香港,频繁的接触投资商进行洽谈。 不要看华兴集团开始时扭扭捏捏,觉得总计拿三千万才换得泛华商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有点吃亏,但泛华着手进行新一轮的股权融资,华兴集团却不乐意贱卖了。 华兴集团明确要求泛华商业新一轮融资估值不得低于两点五亿。 华兴集团也同意在这个基础上继续跟投一部分。 许建强个人持股百分之八十,他当然希望估值越高越好,但现在内地投资商还是太保守了,接受不了一家初创企业的融资,在短短三五个月时间内接二连三超幅增涨。 萧良却始终不答应注资泛华,还拉着熊志远、钱晋章他们搞蓄电池合资公司,他看着当然“心烦”。 “泛华在新华通大厦持有的物业要是打算出售,我倒是可以推荐几个投资人跟你们接触一下,”钱晋章说道,“现在内地经济发展很强劲,香港楼市持续回升有七八年了,有些地产投资客担心香港楼市虚火,就想着到内地寻找低洼地……” 香港还是地方狭仄,虽然早已发展为国际大都市,但很多投资人的视野却越来越局限于房产、金融等狭窄领域;在产业方面的进取,此时就已经被台资甩开距离了。 这一阶段香港投资客进入内地,大规模抄底商品住宅在今后十数二十年内都不会放开,但入手投资商业楼进行经营的已有不少。 不过,目前这些投资主要还是集中在沪市、广省等少数经济发达城市。 当然,不要看瑞安化工规模跟华兴集团不好相提并论,钱晋章从业二十多年,在香港富豪圈积累的人脉资源,还是要比熊志远强那么一些;主要熊志远还是年轻了一些。 “那就拜托钱董了。”许建强说道。 泛华在新华通大厦还持有近三千万的物业,要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出手套现,泛华北区专类场馆,下个月就可以征地动工建设了。 ………… ………… 罗智林没有参与上午的宿云山能源挂牌仪式,但夜里在东洲大酒店安排了酒宴,专门招待熊志远、钱晋章二人。 萧长华、钱少斌、许建强、萧良、孙楚辞、蔡春、顾培军、周轩等人作陪。何雪晴更专注南亭实业的日常管理,萧良要尽可能挤出更多的时间,专注于技术研发,与政府部门的联系,更多是顾培军承担起来。 酒宴开始没过多久,唐继华拉着李博、萧潇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阀控蓄电池的产品技术已经在生产线上初步通过验证了,下一阶段就是进一步的测试与调整。我现在还不能百分百打包票说这事一定能成,但九成把握还是有的。”萧良在酒桌上说道。 “哦,”罗智林意外的看了萧良一眼,又看向钱少斌问道,“少斌你说萧良这话是不是忽悠我们?” 罗智林是不怎么懂技术与生产的事情,但还是觉得萧良真正实质主导蓄电池厂的整顿、改造才一个半月,提出筹建联合实验室才两个月,这么快就出成果,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他还想着年底前能有初步的成果,就算够快的了。 “我可没有九成的把握,”钱少斌说道,“两个月内要拿出各方面都能达到及格线的产品,我觉得可能只有七八成把握。” “萧良比较滑头,罗书记还是听少斌的话就行。”萧长华说道。 “我能把志远跟钱先生拉进来给我背书,还不值得信任啊?”萧良屈道。 “我们指不定就是被忽悠的啊。”钱晋章哈哈笑道。 “不管七八成,还是九成把握,蓄电池厂的推进速度,真的比我想象的快多了,”罗智林感慨道,“这么看来,你也不可能老老实实等拿出产品,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吧?” 萧良点点头,说道:“接下来钱先生将与志远先生共同承担起香港公司那边的担子,不遗余力的推动融资工作,但说服投资人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不可能一步到位就筹到足够的产能扩张资金。我对宿云山能源接下来的发展建议是小步快跑……” 罗智林专注的问道: “蓄电池厂后续的发展要怎么走出一个小步快跑法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小步快跑 萧良之前就在电话里简单说过钱晋章将与熊志远共同承接香港公司的股份,将合资这件事做实。 他们现在对外统一的说辞,就是钱晋章从熊志远手里收购香港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共同推动下一步融资工作,促进宿云山能源的快速发展。 至于如何小步快跑发展宿云山能源,还没有来得及在电话里细说。 萧良将下午跟熊志远、钱晋章提及宿云山能源发展方案说出来: “小步快跑,就是不等筹到足够资金再着手进行大规模的产能建设,也不等产品技术完全成型,不等生产线方案彻底成熟,而是现在、立时推动新的厂区、新的产能建设……” “……第一阶段,宿云山能源就直接找银行贷取两千万建设资金,先在市经济开发区拿地启动新厂房建设,依照最新的方案,先建设第一条新的生产线。后续每融到一条生产线的资金,就着手一条新生产线的建设,滚动着往前建,不停顿。在这个过程中,产品技术、生产线方案上也会持续发展改善,也是发展改善到哪一步,就用到相应的生产线上,争取最快的速度出产品。等产能扩张到一定阶段,再回过头来对之前的生产线进行技术改造、提升。” “真的可以这么搞吗?”罗智林听了这个方案,也有些惊讶,忍不住看向钱少斌问道,“我是不懂工厂运营,但萧良这话,我怎么听都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啊?” 见罗智林问他的意见,钱少斌苦笑道:“正常说来,不可以这么搞。我个人的意见,也是没有必要这么冒险。” 萧良下午离开蓄电池厂后,就跟熊志远、钱晋章、许建强三人在一起去了还没有正式启动改造建设的中试基地。 钱少斌以及孙楚辞、蔡春,还是在罗智林他们从市里赶过来之前,才在大酒店听萧良说及这一方案。 钱少斌肯定不支持这么搞,孙楚辞、蔡春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哪里是小步快跑? 这简直是放马狂飚啊! 不过,萧良执意这么搞,而且已经说服了熊志远、钱晋章参与进来。 钱少斌的反对,萧良也只是一笑。 钱少斌就是这样的性格,水平够高、性格谨慎又耿直,做事执着专注,但这决定了可以将生产运营、产能扩张建设等方面的事务放心交给他。 他会比谁都怕出篓子! 罗智林神色凝重起来,对萧良说道:“你这么决定,肯定有你的理由,说来听听。” 萧良说道: “目前国内蓄电池市场需求很大,又处于新老产品交替过渡的关键时期,进口阀控蓄电池成本过高,国内替换产能规模又非常小。这是宿云山能源快速发展、弯道超车极难得的窗口,不容错过……” “……宿云山能源前期推出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含量可能没有多高,各方面的性能可能刚刚达到合格线,跟同期进口的产品不好比,但这没有什么关系,只要相对传统的第二代富液式蓄电池有足够的优势就行。这时候决定能否快速占领市场的关键因素,就是价格了……” 罗智林说道:“我有点明白过来了。你所说的小步快跑,就是前期不追求盈利,纯粹是通过不断的融资去支撑产能建设,快速将产能规模做大起来,抢在新老产品交替过渡的关键阶段,以足够廉价的产品,去占夺足够大的市场份额?” 萧良点点头,说道:“宿云山能源完成初步的产能建设,同时又抢占到足够份额的市场,这是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产品及生产线技术也会相对发展成熟起来。等到那个时候,蓄电池厂再从市场收割利润不迟。” “你这个小步快跑方案,跟嘉乐此时实施的模式有点异曲同工的味道啊。”唐继华这时候感慨道。 “是的,只不过嘉乐灵芝液是通过不断融资,将大量的成本疯狂的消耗在市场营销与推广上,去抢夺市场份额。蓄电池厂则是不断融资扩建产能,以足够低廉的价格以及产能规模去抢市场份额,”萧良说道,“两者的共同点,就是前期很多工作都难免显得粗糙跟准备不足,但都希望在占得足够市场份额之后,再作进一步的精细化管理,从后续的精细化管理中获取利润。” 当然,宿云山能源与嘉乐模式最根本的不同,就是保健品市场注定会遭受一场大劫,嘉乐能不能扛过去,真的要看嘉乐众人的祖坟能不能冒青烟了。 而蓄电池市场除了当时正处于市场新老产品交替的起始点外,更为关键的是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像移动通讯基站大规模建设等新应用场景在接下来几年会不断涌现出来,使得普通型阀控蓄电池市场也将以爆发式的势态高速发展起来。 市场没有问题,萧良亲自参与主导的技术发展更不会有问题,既然产能建设有加速的可能,他为何要放慢脚步?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手里能抽出来用于产能扩建的资金太有限,才不得不暂时放弃对宿云山能源的持股。 只是这些理由,萧良暂时还没有办法更理直气壮说出来, 罗智林神色凝重的看向熊志远、钱晋章问道: “熊先生、钱先生你们的意见呢?” “客观的说,风险很大,”钱晋章说道,“这么做,且不说技术开发能不能有预期进展了,对产能建设、生产运营管理、质量控制甚至出库售后管理,要求都会要提到一个苛刻的高度。当然,小萧总既然能用一年时间创造南亭实业的奇迹,我们也期待宿云山能源能重现这个奇迹。” “船机厂那边会赞同这个方案吗?” 李博是与唐继华临时从狮山赶过来参加酒宴的,之前对宿云山能源的关注也比较少,这时候疑惑的问道。 熊志远、钱晋章支持萧良没有问题,但船机厂还持有合资公司另外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不谈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内心阴暗的算计与警惕心了,就算正常的国营厂,也很难赞同如此激进的发展方案。 这不是罗智林以市委书记的身份施压就行的。 如此激进的发展方案,本身就严重脱离了国营企业既有的发展节奏,甚至对很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来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极大风险。 只要郭晋阳、于春光等船机厂领导强烈反对,到时候整件事拿到市委市政府层面公开讨论,罗智林又怎么可能压制其他市委市政府领导不发表反对意见? 萧良笑了笑,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现在护食的核心利益,不在蓄电池厂这一块,甚至内心深处更期待他们在蓄电池厂搞得的动作、声势越大越好,才会觉得他们护食的核心利益越安全。 当然,这么激进的方案,郭晋阳、于春光表面上也会提反对意见就是了。 萧良笑着解释道: “目前这个情况,不仅让船机厂那边放心接受这个方案有难度,香港公司要游说更多的产业资本注入进来,都有很大的难度。所以,蜗巢科技不仅会在产品技术开发上不懈努力下去,同时南亭实业还会为这一发展方案签约一份总额为五亿元的托底协议。也就是说,出资人在产能上的直接投资达到五亿元规模时,宿云山能源还未能在约定期间实现相应规模的盈利,南亭实业承诺将以蜗巢科技的名义,以百分之十的年化收益率,收购所有投资人的出资,包括船机厂以往以及接下来追加的投资在内!” “蜗巢科技的利益点在哪里?”李博问道,“这点是需要拿出来说服投资人的吧?” 宿云山能源在产品技术还没有成熟之际,就以如此冒险的方案,启动大规模产能建设,香港的投资人即便愿意参与,也不可能给出什么溢价。 这也意味着香港公司的股份,无论是钱晋章、熊志远,还是继续替萧良代持,持股比例都会快速被摊薄到一个极低的水平。 投资人怎么可能随便相信一家注资仅一千万港元的公司,在撬动数亿股权融资后,仅获得百分之十左右,甚至还要远低于此比例的收益就满足了? 如果在利益逻辑上不能讲通,难免就会叫人怀疑这一切是一个投资诈骗陷阱。 因此萧良的决心越大,也要让投资人明确看到南亭实业的利益点在哪里。 “这份协议有对赌性质,对投资人进行一定程度的风险托底,当然也要体现南亭实业的利益,” 萧良解释说道, “南亭实业的利益体现,一个是蜗巢科技与宿云山能源签署的五年技术支持捆绑协议,我们会按照销售额百分之八的比例收取费用,产能规模越大、销售规模越大,蜗巢科技的收入才会越高。当然,蜗巢科技后续五年时间里,在阀控蓄电池等相关产品技术的直接研发投入,也承诺不会低于相应收入的百分之八十……” “……同时,我们在额外承诺托底的同时,还要求投资人接受一些对赌条款,比如在接下来五年内,蜗巢科技有权以不低于百分之三十的年化收益率,从投资人手里收购不高于百分之五十的宿云山能源股份!也就是,正常来说会确保投资人不会亏本,乐观一点就是投资人三年后收回全部的投资成本,还能保留一半的股份。” 第三百一十四章 建到狮山来 不要说孙楚辞、蔡春了,钱少斌在这件事都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他们现在只能看看罗智林是什么态度。 罗智林拿起桌上的烟盒,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看向唐继华,说道:“你今天的问题特别多,你还有什么问题?” 唐继华想了想,继续问萧良: “萧良你这是打算以尽可能少的前期投入,去撬动更多的产能投资,不过,你计划多久实现这么大规模的产能投资?” “周期太长就没有意义了,南亭实业也就这两年在茶饮料业务发展上不敢松懈,不敢随便乱投资。”萧良说道。 “香港公司现在是钱董事长、熊志远先生接手负责了,但蜗巢科技跟联合实验室的投资,你两三个月时间就已经扔进去三千万了吧?”唐继华笑着说道,“你这个不胡乱投资,跟我们理解的,有点不一样啊!” “还好还好。”萧良笑道。 “引资、融资一比一配比,两年内就是要争取砸十个亿进去啊,”唐继华这时候“图穷匕见”,问道,“新的生产基地,怎么不考虑放云社?” 罗智林宴请熊志远、钱晋章,是私人性质的,主要还是感谢熊志远这段时间配合演戏,没有想搞得多隆重,就让萧长华邀请相关人等参加一下。 唐继华拉着李博、萧潇是临时插进来的,也是唐继华猜想熊志远拖这么久才在东洲出现,萧良、许建强有可能拉着他搞别的什么大动作,他得保证随时出现在第一现场。 “南亭工业园招商引资还在继续,工业配套能力可能会跟不上电池基地的滚动建设进度,”萧良说道,“再一个,新的生产基地放到开发区,还是想厚着脸皮请市里帮忙解决配套贷款的事。” “那放狮山来吧,”唐继华说道,“配套贷款的事,我不能承诺太多,但前期一两亿,我还是能到省里求爷爷告奶奶帮着解决的。” “幸亏栗明不在这里,不然能在酒桌上跟你急眼。”罗智林哈哈笑道。 “这个方案我不知道萧良心里到底有多大谱,但听着风险还是挺大的,”唐继华笑道,“栗明在这里,未必会接这个盘子啊!” 罗智林点点头,跟萧良说道:“目前阶段,唐继华既然这么热心,我建议这个项目落到狮山。” “行!唐书记这么支持我们,我们肯定不做其他选择了!”萧良说道。 他之前考虑新的生产基础落到市开发区,主要还是想通过市里帮忙解决配套建设贷款的问题,也确实考虑过栗明未必敢接这个盘子。 市政府自钟云峰以下,不愿意配合,到时候单靠罗智林硬推,也难起到特别好的效果。 毕竟这个年代,贷款资源还是太紧张了。 各条线建设都缺资金,都想着抢省市各级贷款资源,而总的贷款资源又跟地方存款直接挂钩。 省里会进行一些适当倾斜,但力度也有限。 唐继华敢接,还决心主动帮忙找省里联系配套贷款,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是南亭实业发展保健品及饮料业务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萧良又说道:“既然是小步快跑,在具体的产能建设实施时,基本上会保持建设一条生产线、申报一条生产线、规划一条生产线的节奏去推动。我们不会一开始就将全盘计划公布出来,毕竟现在也没有必要做太吸引眼球的事情。” “你这意思,今天讨论的这些事,大家回去就得忘个干净?这个要求有点高啊!”罗智林笑道。 “也是怕做砸了下不了台啊!”萧良说道。 “阳旭辉那边却是可以先沟通一下的,” 李博这时候插话说道, “这段时间狮山招商引资很出色了,很多项目也都落在开发区,但阳旭辉还是一直想着给狮山引进一些技术含量高的项目;只是目前没有什么好的进展。阳旭辉要是更积极些,资金方面,狮山地方还是可以多挖一挖潜力的!” 李博目前当上了县常委,在狮山也有一定话语权,特别是唐继华与罗智林的支持,他在县政府分管招商、工业等工作,甚至不用考虑周康元的掣肘。 他当然也清楚这里面的风险,却明白唐继华为什么还要不遗余力将生产基地拉到狮山。 这个项目做成,对狮山产业结构调整太重要了。 唐继华对萧良的能力也寄以厚望,希望工学院-蜗巢科技-宿云山能源能形成真正的产学研体系,给狮山的产业结构里添加诸多“高科技”的色彩。 他建议这件事找阳旭辉深谈,除了知道阳旭辉还是有志做些实事,想着往县开发区引进一些高科技企业外,同时还知道阳旭辉在担任县政府办主任、开发区工委书记、县常委之前,在县工业局系统工作了近二十年。 狮山县城信社成立之初,除了主要股金都来自县工业局所属各家企业外,城信社的主要负责人也基本都是县工业局出身。 就算现在唐继华、周康元两人都有意推动县属企业改制,但旗下辖管六十余家大小县属国营厂的工业局,依旧是狮山最盘根错节、甚至还相当顽固的一个体系。 这里面不单是工业局的党组成员,也不单是工业局那么多中层干部,主要还是六十余家大小县属国营厂的负责人,是一个既有一定行政级别、又足够庞大的群体。 狮山工投公司成立有半年了,在唐继华一力支持下,萧潇目前也以工业局长助理、党组成员的身份兼任总经理;李博作为县委常委、分管招商、工业的常务副县长,还继续兼任狮山工投董事长一职。 即便如此,目前划转到狮山工投的资产、资金也非常有限。 最大规模的一次划转,这主要也是罗智林要求狮山县政府对口支持溪口、宿城两镇的小商品制造集中区的建设,几乎是按住县委常委所有人的头颅一致通过表决,将出售县罐头厂、汽水厂所得的几百万资金,分两批直接划入狮山工投的账户。 无论是从狮山县城信社挖掘信贷资源,亦或狮山工投公司想直接参与对宿云山能源的投资,阳旭辉的话,可能比唐继华或周康元更有分量。 这倒不是说工业局系统是阳旭辉的地盘。 而是工业局系统内哪些人可以用,又或者说工业局系统哪些人有可能信任、聚拢到唐继华以及他李博这边来,阳旭辉能发挥关键作用————至少这些人会更信任阳旭辉。 李博作为东洲本地官员,之前就跟狮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个他调到狮山名义上就分管工业局,现在还兼任狮山工投董事长职务,他对这里面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 听了李博的建议,唐继华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我这两天就找阳旭辉谈一下!” 萧良一力推动,熊志远、钱晋章先被说服,现在罗智林、唐继华、李博又站出来强力支持,钱少斌即便担忧,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冲锋陷阵。 孙楚辞、蔡春当然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但他们主要是提供技术咨询,协助技术开发,却无需承担其中的风险,也无需担惊受怕什么。 不过,这事真要做成了,宿云山能源作为铅酸蓄电池领域的超级企业在东州率先崛起,而经宿云山能源与蜗巢科技以及工学院初步缔结成的产学研关系,最终能带给他们的利益,想想也足够激动人心了。 “‘脑健灵’最近的销量怎么样?”罗智林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媒体现在对保健品市场有一些负面报道,对南亭实业的影响大不大?” 小步快跑方案能落实下来,最终还是要看南亭实业有没有足够强的实力进行托底支撑。 只要南亭实业能稳定发展,又给出这样的托底承诺,投资人的顾虑就会低得多。 倘若南亭实业的发展出现波折,不管做出怎样的托底承诺,又有什么用? “有一些影响,但还好,毕竟不是直接针对‘脑健灵’的负面报道,今年完成利润目标不成问题,”萧良说道,“后面会有一些比较大的影响,我们也在积极想一些对策,确保公司的保健品业务能稳定发展下去!” 七月份“脑健灵”总计从市场收割了逾四千万超额利润,超乎常人所能想象。 八月前两周总的销量、盈利规模暂时还没有出现明显的下降,但剔除掉皖湘九省的增长部分外,江浙鲁三省加沪市的销售以及盈利,在最近陆续冒头的一些关于保健品的负面报道面前,其实还是受到一定的压制力。 因为脑健灵这一阶段主攻城市、城镇市场,受媒体负面报道的压制,甚至比嘉乐这些厂商要显着得多。 就算如此,南亭实业的保健品业务八月份预计依旧能收割四千万的利润。 萧良现在就巴望在今年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将到来的中秋节之前,舆论风暴的势头不要太猛,让“脑健灵”顺顺利利收割完中秋节的利润就好。 之后嘛,蜜月期肯定是没了,但庞大的销售团队转去主攻饮料市场,大幅收缩保健品业务的线下营销投入,这一块的业务还是能维持一定的利润规模的。 当然了,这些事没有必要说太细,萧良只要告诉大家南亭实业能撑住就行了。 「端午节快乐!」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凝视 南亭湖的饮料业务开展怎么样了?” 罗智林又问道, “鸿臣最近在狮山的投资动作很大,除了九月中旬之前要完成狮山汽水厂的项目改造外,他们在狮山的新工厂好像都快要准备开工建设了吧?” “别家我们也管不着,但我们的茶饮料进展目前还算顺利,主要还是受限于产能,无法进一步铺大,”萧良说道,“当然,后续的生产安排、市场变化会更复杂一些……” 他也知道罗智林大力支持阀控蓄电池产能建设执行如此激进的方案,是承担很大风险的。 倘若最后项目没有做成,导致大量的呆账、坏账,不是说南亭实业承担全部的经济损失之后,罗智林、唐继华他们就没有政治责任的。 萧良就重点谈了谈南亭实业茶饮料业务的一些发展情况。 目前南亭湖饮料仅有两条产能规模有限的热灌装线在运转,前后总计才生产出不到六十万箱冰红茶,现在可以说是脱销状态。 第三第四条生产线已经投入生产,目前正处于产能爬坡阶段。 基本上能确实在九月底之前,这四条线生产出来的两百万箱冰红茶,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销量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前期产能还是太低,并不能完全测试出四地市场的容量。 等到三厂第三车间建成,第五第六热灌装线安装调试,就已经是九月底了。 那时候饮料销售旺季已过,而冰红茶的月产能将初步达到一百六十万箱以上,就差不多可以真正测试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茶饮料市场,在经过这个夏季的初步开发后,到底达到怎样一个容量了。 到年底,不仅五百万箱的饮料产能将全部如期建设完成,而保健品市场遭受风暴冲击,“脑健灵”的销量下降也是注定的,会导致一厂也会有相当一部分的产能富裕出来。 到时候就算将皖湘赣鄂等九省市场也逐步开发起来,但在新的饮料销售旺季之前,也不可能将这么大规模的产能用足。 到时候就会考虑新上包装饮用水等新品类,一方面是避免产能的浪费,将营销团队的潜能用足,继续完善经销体系的建设,提高市场终端覆盖率,一方面也是着手建立南亭实业在饮料市场的产品矩阵。 未来两年是南亭实业稳定保健品业务、大力拓展饮料市场的关键时期,前期市场推广、产能建设投资体量巨大,基本上不用考虑能抽取太多的资金,来支持阀控蓄电池的产能建设。 在阀控蓄电池这一领域,萧良必须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到“产学研”链的前端进行释放。 酒宴聊到十点钟才结束,罗智林、唐继华、李博、孙楚辞、蔡春等人相继乘车离去,或安排车送走。 “你们还要去哪里?”萧长华看到萧良拉着熊志远他们站大堂里聊天,没有要乘车离开的意思,问道。 “志远难得来一趟东洲,肯定不能就这样将他扔到酒店,”萧良笑道,“我拉他跟钱董一起住沈园去,等工作人员拿行李下来。” 萧良虽然不排斥夜总会那样的场合,但四月底闹出那样的不愉快之后,一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风清月明的夏夜,大家坐在岩溪河畔的园子里饮茶聊天,甚是惬意。 沈园经过二期扩建后,规模扩大了两倍,其中还专门将三栋小院做成招待的客房。熊志远与随行工作人员,独住一栋小院,绝对比住东洲大酒店舒服。 此外,除了许建强在老镇的房子也已经改造好装修入住了之外,澄瑞塑料制品、新丰瑞药用玻璃、裕固技术等几家港企派驻东洲的管理人员,包括赵瀚在内,总计近二十人都住在梅坞街附近。 熊志远随行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将行李拿了下来,钱采薇、钱采芸也跟着走了过来。 没想到他爸还没有离开,钱采薇嗫嚅道:“爸,你跟萧叔叔怎么还没有走?” 钱采薇跟萧潇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但两人都还没有订婚。 这么晚不回家,还带着妹妹跟着萧潇、萧良他们去云社玩,摆明了要夜不归宿,按照钱少斌以前的原则,是绝对不容许的。 钱少斌这时候看了看大堂外的夜色,瓮声说道:“车还没到,等车。” ………… ………… “他们却还是不忘将熊志远拉到东洲演完这出戏啊!” 东洲大酒店三楼的一个包厢里,孙仰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萧良一行人钻进车里扬长而去,看向站在一旁的郭晋阳笑道, “罗智林没有出席上午的挂牌仪式,却专门在东洲大酒店宴请熊志远一行人,还是知道这事终有一天纸包不住火,现在就开始想着撇清了啊!” 孙仰军与沈君鹏拉上朱玮兴今天在东洲大酒店宴请郭晋阳、冯薇玲二人,拉上袁桐、乐宥、朱金奇、朱祎琳以及刚从欧洲旅行归来的孙菲菲等人作陪。 没想到罗智林、萧良、熊志远等人今天夜里也在东洲大酒店用宴,他们站在宴会包厢的落地窗前,将萧良等人恭送罗智林、唐继华等人乘车离开的情形尽收眼底,也不难猜测罗智林难得出席小规模的酒宴,是专门为熊志远接风洗尘。 沈君鹏这一刻也站在落地窗前,瞥了郭晋阳一眼,见他面如僵尸,没有什么神色变化,猜不到他内心这一刻在想些什么。 不过,萧良会是怎样的威胁,沈君鹏相信郭晋阳心里自有权衡,他实在没有画蛇添足去说什么;要不然就落了下乘了。 乐宥、袁桐、朱金奇还陪朱玮兴坐在餐桌旁,没有都凑到落地窗前目送萧良离开——那样太弱他们的气势、灭自己的威风了。 程德彪悻悻从落地窗前走回到餐桌坐下来。 他被开除公职、党籍,开除出船机厂,在看守所关了十五天出来,就在姐夫郭晋阳的授意下,注册成立了一家财富投资公司,承接西港城信社的一些中间业务,又或者将一些城信社或船机厂三产公司都不方便插手的业务、账目,转接过来。 相比较在船机厂,反倒更逍遥自在了,还找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当小秘,只可惜姿色比坐在对面的朱祎琳还是差了一截: 这眉眼,这身段,这白得能嘬出水似的皮肤,奶子看上去规模还不小,绝对是挺翘的笋形,随便哪个方面都堪称极致,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坐朱祎琳身边的孙菲菲,是要略逊一些,但弱不禁风的样子,应该别有一番滋味;田文丽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也堪是迷人。 可惜这三个都是他不能招惹的女孩子。 程德彪伸手从裤兜里掏烟时,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他身侧冯薇玲裙摆微微上折后露出的白嫩大腿;这更是他无法染指的禁脔,他甚至都不敢跟他姐说这个女人的存在。 操! 这些极品怎么就都跟他无缘? 胡婕应该是距离他嘴最近一个极品了,他甚至专门求郭晋阳将他调到蓄电池厂当了三四个月的鸟副厂长,却不想唾手可得之际,竟然撞上姓萧的那个灾星。 程德彪刚从看守所出来时,还忍不住会说一些忿恨的话,但挨了郭晋阳几顿训斥之后,老实了许多。 只是这一刻不骂这狗杂西几句,他心里实在憋得慌啊! 郭晋阳走回到座位上,坐下来从沈君鹏那里接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似乎心情完全没受大酒店楼前这一幕的影响,接回到之前的话题: “嘉乐发展那么好,年前就能实现上千万的月盈利,资金刚好能接续上鸿惠堂饮料的产能建设,哪里还需要额外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到处找贷款啊?” “我们对嘉乐的规划,主要还是专注于市场这一块,”孙仰军笑道,“再个鸿臣的草本凉茶就快上市了,嘉乐要展开大规模的宣传与市场推广工作,前期的资金投入也不会低。所以我们在资金上,还是要从宽考虑。” “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来传闻,说西港城信社我能做得了主,”郭晋阳说道,“城信社发展遇到困难时,船机厂是遵守市政府的要求,拿出不少资金支持,目前也是出股金最多的一家。不过,城信社还是独立经营的,船机厂也没有这个专业水平去插手,肯定不能随便对城信社的放贷业务指手画脚。” 郭晋阳抽完一支烟,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不早了,感谢沈总、孙总、朱总盛情款待,改天沈总、孙总、朱总有闲暇,我再做东招待……” 沈君鹏、孙仰军、朱玮兴等人站起来,郭晋阳坚持他们送到包厢门口就行,与冯薇玲、程德彪扬长而去。 “姓萧的借蓄电池厂搞那么大的声势,郭晋阳还是不为所动啊。”将包厢门关上,孙仰军坐回到座位后,皱着眉头跟沈君鹏说道。 “姓萧的没有越那个界,他当然不会轻举妄动!”沈君鹏微微一笑,朱祎琳、孙菲菲、田文丽在场,虽然知道她们不会多嘴多舌说什么,但他还是保持应有的克制,没有随意多做评价,只是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散了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危机初兆 从大酒店出来,与沈君鹏、孙仰军、朱玮兴他们告别,袁桐原本想与田文丽步行走回家。 此时没有白天的酷热,凉风习习,步行回家正好可以消除微醺的酒意,却不想刚走到工农路边,朱金奇开车从后面赶过来,停下车招呼: “袁科,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袁桐还以为朱金奇已经开车走了呢,刚想婉拒,却见朱金奇已经下车来,将车门拉开。 袁桐与田文丽坐进车里,见朱金奇坐回驾驶位,却没有急着发动车,而是掏出烟来,问道:“老朱你有什么心事,今天都没见你怎么说话?” “郭晋阳这事必须要谈下来!”朱金奇点了一支烟,然后将烟跟火机递给坐到后座的袁桐,说道。 “怎么了?”袁桐惊讶问道。 “七月份,我们实现了两百万的净盈利,八月份也会将差不多实现四百万的净盈利,”朱金奇说道,“进展看似顺利,财务都是孙总跟朱总的人负责,这些数据都不假。不过,有一件事,我之前没有跟孙总、朱总说,也没有跟乐总其他任何人说……” “什么事?”袁桐见朱金奇的眉头皱得跟山一样,心里咯噔一跳,问道,“是嘉乐有什么问题吗?” 朱金奇说道:“现在已经有不少负面报道揭露保健品市场存在的问题,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不是说最近出来一些零星负面报道,对保健品市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吗?”袁桐问道,“我们的销量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啊?” “目前只能说暂时对我们没有造成明显的影响,” 朱金奇抽了两口烟,说道, “因为我们六月往后就主要做乡镇农村市场,受媒体负面报道的影响比较小,但宿云生物已经明显受到影响了。我专门安排了一个人盯着宿云生物一厂的出货仓库大门,统计他们每天的出库车次,他们已经连续十天没有新增出库车次了,袁科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脑健灵’这段时间在皖湘鄂赣等地的销量增涨很快,要是说出库量保持不变,没有增长,其实是说明他们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市场在萎缩?”袁桐惊问道。 朱金奇点点头。 不管萧良这个人多惹人恨,但朱金奇不会否认,“脑健灵”始终是他们衡量、判断保健品市场风向最为核心的标杆,并非看到“脑健灵”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市场出现萎缩,他们就可以幸灾乐祸的。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专门安排人盯着宿云生物的出货仓库了。 “脑健灵”最近两个多月,将市场营销重点转到城市、城镇市场,广告投入非常的稳定,而其他厂商的广告投入受广告法的约束也被迫正规起来。 “脑健灵”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市场销量出现萎缩,只能证明这段时间出现诸多对保健品的负面报道,已经开始明显影响到城市、城镇市场了。 他们拿不到“脑健灵”近期的销量数据,无法判断这个影响到底有多少,但至少能肯定这个影响已经存在了。 “乡镇农村地区,受媒体负面报道影响比较小,会不会最终对我们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袁桐有些侥幸的问道。 “这个月还没有过去一半,已经有三家媒体记者找上门,都是我私下拿钱打发走的,”朱金奇说道,“这事我暂时还没有跟任何人提,但接下来如果找上门来的记者越来越多,又或者有个别记者拿钱打发不了,怎么办?” 袁桐这一刻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了。 媒体负面报道暂时对乡镇农村地区影响比较小,但如果有媒体对嘉乐进行点名,又如果是级别比较高、影响比较大的媒体,就极有可能在广告法刚正式实施才两个多月的关头,带动市场监管部门,对嘉乐进行定点、重点督查、监管。 这个监管绝非局限于在他们有能力摆平的狮山县或东洲市,而是任何一个在有“嘉乐灵芝液”产品销售的地区,当地所属的市场监管部门,都有权力、有可能根据媒体的报道,对“嘉乐灵芝液”进行抽样检测。 一旦有个别地方不受控制,调查出一些问题,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媒体,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围过来。 这段时间,就已经有几家小保健品厂商,公关能力不够强,遭到媒体的定点打击,情况都有些惨。 “风暴将至啊,我们得趁早打算啊,真拖下去,不仅很可能是我们个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很多事情都可能一地狼藉、无法收拾啊!” 朱金奇感慨说道, “这时候不得不佩服萧良是个鬼才啊。保健品市场炙手可热之时,‘脑健灵’从市场捞钱捞得手发软,他们竟然将那么多的资源拿了去做茶饮料,我费了好几个月的脑子都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现在只能证明一点,他在半年前就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保健品市场可能会有的变化了!” 袁桐难以相信朱金奇的判断,怎么可能会有人恐怖如此? 然而眼前的事实又强按住他的脑袋,相信朱金奇的判断可能更接近事实。 很多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都会顺其自然的进行多元化发展,但南亭实业对茶饮料市场的谋局,可以说最早于今年四月中旬南亭工业园规划通过省里审批之后就开始了。 那时候“脑健灵”甚至都还没在浙鲁两省市场站稳脚跟呢,都还没有开始对皖湘等省市攻城略地呢。 等他们掌握相对全面的信息,剔除掉当初错误的、有偏离的猜测、揣测,进行更准确的全盘推演时,就会发现萧良做这个决策,是相当令人费解的。 倘若接下来的保健品市场受层出不穷的负面报道打击,出现大的滑坡,南亭实业四月之前就决心将大规模资源往茶饮料市场转移,一切看上去就是那样合理、那样的严丝合缝。 这样能很好的将其费大力建设起来的营销团队、经销渠道衔接利用起来,避免浪费,也就能很好避免保健品市场受冲击时,因为有过度臃肿的营销团队要负担,造成不必要的亏损。 只是,一个人的眼光真的能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半年多前,就看透这一切的变化吗?! 说实话,朱金奇要不是一直对南亭实业有着超乎想象的警惕,要不是暗中安排人专门盯着那边的风吹草动,他们这时候能觉察到这些端倪吗? “我是说万一,我们的情况会有多糟糕?”袁桐喉咙有些干涩的问道。 “可能不是万一,”朱金奇说道,“徐海有家小厂这个月被报道了,老板想也没有想,直接跑路了,知道根本不可能兜得住——我们如果现在不及时采取行动,大概就只有跑路一途!” “不会吧?”袁桐难以置信的问道,“不是公司账户资金储备有三千多万了吗,净资产怎么算也有七千万了吗?” “是的,这个月我们开始抓现金流,加强对下游供应商的催款力度,公司账上的资金储备是超过三千多万,正常情况是完全够用的,” 朱金奇说道, “不过,我们在三千万现金储备之外,拖欠上游供应商账款是四千万,拖欠银行贷款加上沈总、孙总的拆借款总计是四千万。我们核算目前的净资产是有七千万,但这些净资产都在下游高达一亿两千万的应收账款里!一旦我们被哪家媒体重点狙击了,这一亿两千万的应收账款,我们最终能收回多少,袁科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应收账款要是能全部收回来,这次风暴,我们肯定是能扛过去,但倘若不能全部收回来,甚至只能收回四五千万甚至更少呢?” 袁桐背脊一阵阵发寒。 他没有实际在企业干过,但没有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 现在绝大多数的经销商,都能老老实实按照协议约定的账期将账款打过来,是因为嘉乐灵芝液的市场销售稳定,大家都习惯按照既有的节奏走,赚取稳定的利润。 一旦嘉乐被直接卷入舆论风暴之中,销售受创,产品积压,经销商又没有几个吃素,可不就是雪山崩塌的场面吗? “一旦爆发问题,除了上亿应付账款很可能瞬时变成烂账、坏账外,袁科长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两万多人规模的营销队伍、总部还有七八百名行政财务后勤人员要养活!”朱金奇说道,“危机真要爆发了,又不能将这么多人员立时解散掉,每拖一天就要支付五六十万的工资、三四十万的行政运营费用——目前公司手里三千万现金储备,也就能支撑一个月半而已。” “媒体找上门这事,你为什么不跟沈总、孙总他们说?”袁桐问道。 “账务在孙总他们控制之下,要是我将媒体找上门以及‘脑健灵’的市场萎缩情况,如实说给沈总、孙总知道了,他们直接将账上三千多万划走,我们怎么办?”朱金奇苦涩一笑,转过头问袁桐,“说实话,我现在除了袁科长你,谁都不敢相信……” 袁桐是惊了一身冷汗,但朱金奇这时候转头看过来,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前后在嘉乐投入二十万,持股百分之一,倘若这一切瞬间灰飞烟灭,是会很心痛,毕竟他与田文丽筹办婚事,预算也就二十万而已,但对他个人来说,绝对谈不上毁灭性打击。 一定要说,在嘉乐这么多人里,他可能还是损失最轻的。 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朱金奇这种除了他再无法信任别人的话?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请君入坑 袁桐情绪冷静下来,从后视镜里看着朱金奇那张略显阴戾的脸,问道: “你不会这两天才意识到这些问题的吧?” “七月下旬南亭实业正将‘冰红茶’推向江浙鲁及沪市四地市场,理论上应该进一步扩充其销售力量之时,南亭实业在这四地的销售公司却公布了市场销售人员的精简计划,” 朱金奇并不掩饰他睡觉都会睁开一只眼盯住南亭实业的风吹草动,说道, “总之足够关注那边的动静,还是能看到足够多的蛛丝马迹。当然这么多的蛛丝马迹,以南亭实业今年以来几乎倾尽全力去做茶饮料业务最为醒目,又恰恰最令我们所有人都视而不见。” 就算萧良这段时间有相当一部分兴趣跟精力,都折腾到搞铅酸电池去了,但南亭实业今年以来真正成体系的建设、投入,还是茶饮料业务。 五千万箱的茶饮料产能建设是实实在在,五月往后开始大规模市场宣传是实实在在,也如期在七月初率先将冰红茶同步推向江浙鲁及沪市四地市场。 朱金奇也不否认他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意味着什么,不否认他是七月下旬才意识到事态很不对劲。 袁桐心里却在想,朱金奇七月下旬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但拖到将近二十天才找他说,很显然这段时间不可能只是单纯做进一步的确认,也绝不可能真就是信任他了。 “你说郭晋阳这事一定要拿下来,”袁桐问道,“郭晋阳能帮嘉乐渡过危机?这似乎不大可能吧?情况真要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要说郭晋阳,应该换谁都无能为力、无力回天吧?” “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朱金奇发动车,说道,“说不定大酒店里有人盯着我们呢,在这边停留太久不好。” 想到他们刚才就盯着萧良等人从大酒店离开,袁桐点点头。 朱金奇开车将袁桐、田文丽带进一个小区里,敲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袁桐见是相貌端庄但也谈不上多漂亮的女人打开门来,乍看觉得有些面熟,心里奇怪,朱金奇在外面有情人不奇怪,怎么不找个年轻漂亮的,却找了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 见朱金奇像走进自己家里打开鞋柜,拿出凉拖鞋来给他们换上,袁桐突然想起这个中年妇女是谁,讶异的问:“郭会计早就跟朱总认识了?” “郭晓红是我小学同学,大革命前她家搬到县里,还是前两年才意外遇到,”朱金奇说道,“她当时刚离婚,工作也不好,赶巧嘉乐当时刚想做大,到处都需要用人;晓红她在单位做了十几年的会计,也不用我推荐,就聘上了。” 袁桐心里冷笑,这哪里是没有推荐? 当初故意埋进去盯住张健也就罢了,关键这么长时间了,也完全叫人觉察不到他与郭晓红的关系,这个心机也未免太深沉了吧? 朱金奇拉袁桐坐到阳台茶桌前,田文丽与郭晓红坐在一旁帮着沏茶。 朱金奇待郭晓红跟妻子一样,田文丽跟袁桐已经领证,目前正筹备婚礼,都不是外人。 朱金奇说道: “郭晋阳是救不了嘉乐。我现在怀疑,都不需要有什么媒体专门针对嘉乐,只要接下来针对整个保健品行业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乡镇农村地区的销售也将很快受到压制,而嘉乐好不容易做出两个月的盈利,一旦重新转入亏损,形势就会斗转直下,不受我们控制。不过,要是饮料公司建设的步子迈得足够快、足够大,崩盘后的嘉乐也是有价值的,那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有价值的……” 袁桐有些明白朱金奇的意思了。 这跟鸿臣投资嘉乐的逻辑还是一脉相承的。 鸿臣最初在狮山的投资决策,主要还是看重嘉乐的渠道价值,但也没有说将宝押到嘉乐的身上,最终只在嘉乐直接注入两千万港元的资金,更多的投资是在有风险隔离的产能侧。 现在的情形,说明鸿臣当初的投资决策是何等稳健,确实不愧是经受资本市场大风大浪锤打过的。 嘉乐倘若崩盘,鸿臣对嘉乐的直接投资会损失掉,但这样的损失,对此时体量的鸿臣,可以说芥藓之疾。 而鸿臣在产能侧的投资却是安全的,就算是收购县制药厂专门为“嘉乐灵芝液”改造的那部分生产线,随时可以转型,生产别的产品。 倘若嘉乐的崩盘注定无法避免,朱金奇这些人还有没有价值,这其实是跟鸿惠堂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规模以及速度,是直接相关的。 倘若鸿惠堂草本凉茶产能建设仅有一千万箱,年产值约四亿左右,陷入一地鸡毛的嘉乐就像一艘陷入泥淖的破船,产能背后的投资方,宁可不慌不忙的从无到有新组建一支市场销售团队,也不可能强行去接手嘉乐这个烫手山芋。 倘若鸿惠堂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如朱玮兴计划的那般,在明年年中之前,达到五千万箱呢? 此时鸿惠堂草本凉茶背后的投资方除了鸿臣外,还有跟嘉乐密切相关的君鹏投资、融金投资、华宥建设,他们还会轻易放弃嘉乐吗? 当然,完全接手一地狼藉的嘉乐,可能性甚微。 就算沈君鹏、孙仰军、乐宥这些人极力支持,也不可能说服得了鸿臣集团以及其他投资人,但未必就不能说服鸿臣集团及其他投资人,接受嘉乐的破产重组。 因此,朱金奇跟嘉乐的销售团队,未来是否具备价值,主要还是看鸿惠堂草本凉茶的建设步伐迈得够不够快、够不够大。 鸿惠堂的新产能建设,在朱玮兴与沈君鹏等人的努力推动下,描绘出来的宏图很壮阔,但目前才刚刚进入到沈君鹏与朱玮兴联手收购县汽水厂,进行厂区、生产线改造的程度。 新工厂建设虽然在狮山县开发区拿下两百亩工业用地,但设计院才刚出图纸,就连六百万的购地款都没有支付给狮山县财政局,工厂建设都还没有开始招标。 各方面虽然承诺出资八千万,但目前包括君鹏实业的出资、朱玮兴个人出资,总计还不到两千万到账。 没有谁会在承诺之初或刚开始签署协议,就直接将资金划到位的。 甚至银行所承诺的贷款,也只会先签署授信额度协议,然后根据项目的建设进度,在授信额度范围内,分批发放贷款。 朱金奇这时候就急了。 倘若一两个月内,保健品市场就陡转直下,导致嘉乐骤然间陷入经营危机之中,鸿惠堂草本凉茶新产能建设背后的出资方,怎么可能还会按照既定的计划出资? 甚至这时候及时中断新工厂的建设,老老实实就对狮山县汽水厂进行改造,合并狮山县罐头厂改造出来的茶饮料产能,局势都还在投资方的掌控之中。 朱金奇现在的逻辑很简单,就是抢在嘉乐危机彻底爆发之前,将更多的势力、更多的人拖进新产能的建设中来,令新产能的建设无法随便中断。 朱金奇这是迫切想请郭晋阳进坑啊! 袁桐细想嘉乐真崩盘了,他个人损失还是可控的,相对冷静的说道:“郭晋阳是很谨慎的一个人,是只老狐狸,几次游说,他都要没有咬钩的样子。” “……”朱金奇说道,“郭晋阳不可能不忌惮罗智林跟萧良,要是一点都不咬钩,他也不可能浪费时间跟我们周旋敷衍。又或者郭晋阳还沉得住气,但冯薇玲、程德彪这些人都能沉得住气?有时候还是需要我们推一把的。” “怎么推?”袁桐问道。 “他们这几年借账外放贷捞了不少钱,大概不可能都转出去,或者洗干净了吧?”朱金奇问道。 袁桐点点头,现在资金出境的渠道太有限了。 郭晋阳这些人借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货业务可能捞了好几千万,但这些资金应该还在放贷资金里循环,转出境外或洗干净的可能性甚微。 目前郭晋阳安排其小舅子程德彪成立财富投资公司,也极可能是感受到罗智林以及萧良的威胁,考虑将这些资金逐步洗出来。 其实认真去想的话,郭晋阳其实是没有信心跟罗智林、萧良他们去斗的,就算暂时斗赢了,也不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 西港城信社始终是一个雷,不能将资金转出来洗干净,就始终不能算是他们自己的。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能推他们一把?”袁桐看向朱金奇问道。 “有没有哪个人落网,会令郭晋阳迫切感到威胁的?”朱金奇循循善诱的问道,“又或者哪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雷炸开,会令郭晋阳觉得非立即行动不行的?又或者传出消息,说西港区委区政府准备查城信社?” 乐建勇担任过西港区委书记,但袁桐的父亲袁唯山在西港区任职的时间更长。 朱金奇短时间也难找到郭晋阳这些人身上可能有什么马脚露在外面,但他相信袁桐回去找他老子袁唯山商议,还是能找到刺激郭晋阳的手段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与谋 虽然朱金奇迫切的希望他出谋划策,但袁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平静的看着朱金奇。 田文丽坐在一旁还没有理清思绪,就觉得朱金奇所说的这些话很是心惊肉跳。 朱金奇也清楚袁桐的心思。 袁桐在嘉乐就百分之一的股份,全部损失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他犯得着出那么大的气力,拖郭晋阳下水? 朱金奇抓住郭晓红的手,说道: “我意识到可能会出问题时,就安排晓红负责对接鲁省的应收账款。而此时负责鲁省销售工作的沈向南等人,除了比较听我的话外,我也比较早跟他们谈论过形势有可能陡然直下。这段时间我也是尽可能多调几名可以信任的人到鲁省销售公司。倘若袁科长下一阶段能全力支持我负责财务等工作,我相信危机来临之时,嘉乐上下一团乱,没有谁会察觉我们在鲁省销售公司做了一些小动作。” 袁桐眼眸骤然一敛,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将一部分应收账款,截留在鲁省销售公司?” “嘉乐能做到今天,袁科长你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最终要是让袁科长一无所获,甚至整个嘉乐平稳发展下去,袁科长你仅持百分之一的股份,这都是非常不公平的,” 朱金奇眼睛盯住袁桐,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说实话,形势要是崩得比较快,我也不确定能来得及做多少事,但倘若有所得,我觉得袁科长你至少应该要占一半,才算公平!” 见袁桐沉默着不作声,朱金奇继续说道: “要是郭晋阳那边松了口,多半还是会想暗中在嘉乐持股的。还有就是乐总最近有两次抱怨他在嘉乐持股就那么一点,却要他拿出那么多的资金支持新产能的建设。袁科你与田小姐的婚事渐近,借这个机会减持一些股份换一套好点的房子,又或者袁科你也想为新产能的建设尽自己所能,将一部分股份抵押给西港城信社,贷出两三百万资金投到新产能建设里去,也是正常的。” 袁桐看着朱金奇,笑道:“我就百分之一的股份,要减持一部分买婚房,还要抵押一部分投到新产能的建设里去,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我要是表现得太迫切,乐宥这些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们最好不要把沈总、孙总他们想得太蠢了。” 袁桐又不蠢,会真以为朱金奇这是贴心替他着想? 这不过是朱金奇替自己设计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 几次增资扩股,目前沈君鹏、孙仰军总计持有嘉乐45%的股份,鸿臣注资持有20%的股份,接下来就是朱金奇、张健、乐宥同一档,各持9%的股份;其他百分之八的股份则分散于周健齐、罗学嘉以及袁桐、赵绍良等人手里。 目前无论是给郭晋阳、乐宥转让股份,还是拿出来向西港城信社进行抵押,这些股份估计都不可能太高。 不过,其他人真要是毫无觉察,朱金奇这9%的持股,通过抵押或转让,赶在嘉乐崩盘之前,套出一两千万的资金,却非没有可能。 可惜的是,没有袁桐的协助,郭晋阳都不会入局,拿嘉乐的股份抵押贷款这事就办不下来,更不要说转让股份了。 朱金奇说道:“袁科持股是少了一些,就算能全身而退,所得也不会太多,但倘若我这次不管从嘉乐保全多少资金、资产,都跟袁科长二一添作五呢?” 袁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嘉乐形势好时,他与田文丽也不只一次幻想哪天将嘉乐装入上市公司鸿臣集团,他百分之一的持股就可以套现两千万。 现在朱金奇跟他说这一切极有可能烟消云散,他真能以平常心相待? 朱金奇继续说道:“嘉乐此时再不值钱,四五亿还是值得的,我是这么想的,我这次直接转让百分之四的股份,大体能直接套一千五六百万出来。这里面有一半是袁科你应得的。除了直接转让的这部分股份之外,我还持有嘉乐百分之五的股份,从西港城信社抵押贷两千万投入新产能的建设,折算成对饮料公司的持股,也应该有一半是袁科你应得的。袁科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今天就可以签署几份代持协议。而且袁科你放心,这些代持协议我只负责签字画押,东西都放在袁科你那里,我这边不会留任何的资料,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利。” 说实话在嘉乐这么多人里,朱金奇是看不起乐宥的,但袁桐、沈君鹏绝对不容他轻易忽视的。 可惜是此时的他没有资格去找沈君鹏谈条件。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沈君鹏他们并不蠢。”袁桐瞅着朱金奇,说道。 朱金奇说道:“如果说我前些天刚好在人民医院检查出肺部存在恶性肿瘤。” “有全套资料?”袁桐问道。 “做全套资料比较难,但倘若我得肺部肿瘤这事一直隐瞒,还一直隐瞒着努力工作,却是袁科长你无意中发现,谁会怀疑?”朱金奇问道。 “只怕纸没有办法永远包住火吧?”袁桐没想到朱金奇早就谋划好这一刻,但他们这次相当于将沈君鹏、孙仰军、乐宥、郭晋阳等人都算计进去,他又怎么不怕哪天事情败露? “袁科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沈总、孙总、乐总的,”朱金奇循循善诱道,“我们什么都不做,不把郭晋阳拖进来,就这样任嘉乐分崩离析,沈总、孙总、乐总他们损失才会惨不忍睹。而袁科你也不是说亏掉投入嘉乐的二十万,就没有其他负面影响了,萧良真不会对我们落石下井?当然了,到时候我已经一无所有,挨几块石头也是不痛不痒,想必袁科就不会那么无所谓了吧?” 袁桐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你让我想两天。” “袁科最好尽快做决断,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很有限了。”朱金奇说道。 “我知道。”袁桐拉了田文丽一下,起身跟朱金奇告辞。 走到小区门口,袁桐直接打了一辆车,没有回他与田文丽为结婚准备的新房,而直接回到父母家。 ………… ………… “朱金奇的话可信吗?” 在书房里,袁唯山听儿子袁桐说及他今夜与朱金奇密谈的事,站在窗前眉头深深皱起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点了支烟深吸了两口。 “朱金奇在嘉乐持股9%,如果不是出现无可挽救的危机,他不会选择走这一步的,”袁桐说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找沈君鹏、孙仰军,坦白这一切?” “要是沈君鹏、孙仰军这时候选择止损,会亏损多少?”袁唯山问道。 “恐怕会有些惨,但也不至于不能承受。”袁桐有些苦涩说道。 “亏三五千万,或许还不至于将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打趴下来,但他们多半再也不会在东洲露脸了吧?”袁唯山深深皱着眉头说道。 袁桐心里一惊。 沈君鹏、孙仰军说到底还是他与乐宥极力鼓动下插足嘉乐的。 沈君鹏、孙仰军倘若在嘉乐上损失惨重,再也无脸踏足东洲,内心对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恨?而沈君鹏、孙仰军也将直接决定市长钟云峰对他家的态度。 再加上嘉乐崩盘所产生一系列的负面影响,他家损失之惨烈,绝非仅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化为乌有,而是他父子极有可能在东洲、在狮山彻底被边缘化。 他真就甘愿沦为被他人肆意踩踏的小角色? “这个朱金奇,我接触不多,但他今天找你,竟然能将这一切都考虑通透,却不是简单角色啊。”袁唯山说道。 “嘉乐这些人里,朱金奇的能力是独一档的,张健、周健齐与他相比,都有很大的不足,更不要说罗学嘉、赵绍良这些角色了。”袁桐说道。 “是个厉害角色,现在是有成事的可能,但将来却未必能驾驭得了啊!”袁唯山也深感矛盾。 “是啊,我也是担心这个,”袁桐说道,“我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到肖裕军的死可能真没有那么简单。” 他原先没有怀疑当初肖裕军跟朱金奇有什么关系,更倾向周军临场遇事心态不稳,但今晚看到朱金奇露出他以往完全没有觉察到的面目,他不禁就有所怀疑了。 这么一个人物,未来不受他们的驾驭,那可能就是一个他袁家再也摆脱不了的大麻烦。 “我也想到这事了,”袁唯山示意无需袁桐多说,他也想到肖裕军被击毙这件事了,说道,“我明天上午会找时间去一趟到江洲村,你约朱金奇过去。” “爸,你是要让他见黑叔?”袁桐不解的问道。 “如果朱金奇确有这么厉害,我们就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不要再去想能不能驾驭的事情了。”袁唯山说道。 袁唯山是见过朱金奇好几次,但朱金奇一直都是作为乐宥与袁桐的陪衬存在,袁唯山都没有跟朱金奇说过几次话,当然谈不上了解,更谈不上重视。 袁桐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决定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内线 如今的云社就像一个大工地,不仅几座工厂都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包括员工综合生活区在内的新镇区一期工程、宿云公路拓宽工程也都全面展开建设。 沈园所在的岩溪河畔却静谧如故。 沈园扩建后建筑面积超过了两千平方米,除了餐饮、会议、接待等设施外,客房也增加到十六间,还有四座相对独立的套院,都一并交给周林旗下的酒店餐饮服务有限公司托管。 有什么接待任务,公司行政部负责跟周林的公司协调就可以了,不需要张斐丽再鞍前马后张罗什么。 今天萧良亲自招待熊志远、钱晋章等人入住沈园,酒店餐饮公司特意多安排了两名服务员过来值夜,张斐丽也就过来露了一下脸,就回办公室加班了。 差不多快到十二点,张斐丽回住处经过沈园时,听院子里还有谈话声传出来,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眼,冷不防看到有个人影站树下吓了她一跳。 定睛见是萧良,张斐丽嗔怪道:“多大人了,躲这里吓人好玩啊?” “我在这里等人,可没想吓你,”萧良嘿嘿笑道,“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怎么转眼就看不到你的人?” “又不用我在沈园端茶递水,我当然回公司加一会儿班啊,还有一堆事没做完呢;你以为我工资拿得轻松啊?”张斐丽细声说道。 这会儿听到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隐约一个人影沿岩溪河走来,萧良跟张斐丽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见萧良竟然真在这里等人,张斐丽就站在树下等着。 刚好乌云遮住圆月,看到萧良与那人站在不远处说话,却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孔,张斐丽猜不到是谁不便走进沈园,竟然叫萧良跑到河畔来见面。 “朱金奇调沈向南负责鲁省的销售工作后,这几人都是朱金奇最近插手,跟鲁省有关的人事调动。鲁省公司还有个叫周军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现在各销售公司招的人太多了,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没有找到这人的材料。总部这边有个叫郭晓红的特别有意思,她老家跟朱金奇一样都是云社红星村的,好像是十二三岁才搬到县里住,但平时在公司里完全看不出她跟朱金奇早就认识的样子。朱金奇半个月前安排她负责鲁省的应收账款结算业务,说是加强全公司的回账结算工作。不过,我这两天却听财务部有人在抱怨,最近这段时间鲁省回款结算反而慢了很多。会不会朱金奇已经意识到这个市场要出问题,刻意安排人截留鲁省的回款?” “嘉乐那么多人,也就朱金奇值得高看一眼,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过,你不要冒险刻意打听什么消息,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光明正大的回来吧。” “没事,我小心着呢。我现在其实不是很想回公司,毕竟当初是我自己头脑发热跟着跳出去了,真要回来也是尴尬。我反而觉得跟在他们这些人身边,看他们一个个勾心斗角,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对了,张铭这几天连着找了我两次,我没有搭理他,肖瑞那边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了。” “肖瑞、张铭那边你不要理会,他们想要打听嘉乐的风吹草动,肯定还有别的途径。总之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有什么想法及时找我。” 见那人头也不回的走掉,萧良拿着一只大信封走回过来,张斐丽张大嘴,问道:“是他?” 萧良拿手指顶住嘴唇,做出保密的手势,挥了挥手里的大信封说道:“我要去你那里看资料。” 张斐丽瞪眼看他,低声问道:“熊先生那边你就不管了?” “我刚才走出来,就说我这两天特别累,要早点休息,”萧良说道,“再说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也不早了,我还要陪他们聊通宵啊?” 张斐丽拗不过萧良,只得叫他先别跟太紧,走到河畔小院,悄声打开院门,确认没有将何红一家闹醒,才叫萧良蹑手蹑脚进了后院。 何雪晴的住处已经装修改造好,搬了出去。 因此有单独的房间可以摆放盆式浴缸,何红每天负责将热水烧好,洗澡水第二天再倒不迟,不需要每天都守到张斐丽加班回来洗漱好再睡觉。 张斐丽去放洗澡水,见萧良死皮赖脸的跟过来,瞪眼问道:“你不是过来看资料的吗?” “浑身粘糊糊,不洗澡难受,”萧良将张斐丽拥入怀中,说道,“就两壶热水,不够我们分开洗的!” 张斐丽今天穿牛仔裤、略显宽大的紫色T恤,身材愈发高挑纤长。 张斐丽还是担心何红醒了会走过来看一眼,见萧良迫不及待就要脱她的裤子,将他的爪子勉强拉开,伸手将灯给关了,转身又要将窗帘拉上。 张斐丽今天穿一条牛仔裤,萧良毛手毛脚,前面那粒铜扣都还没有解,就着急想扒下来,却不想牛仔裤卡在她大腿上就扯不动了。 这时候乌云散去,月色皎洁的照进来,张斐丽身子半趴到写字台上,臀被牛仔裤卡住,越发的鼓翘,不知道要比夜穹里那枚月盘诱人多少倍。 萧良将张斐丽按住不叫她动弹,从后面将佳人搂住,贴耳细语:“我们就这样!” “不要!” 张斐丽可不想摆这么羞人的姿态叫萧良肆意妄为,刚想挣扎…… “你,啊,裤子还没有脱下来,你个浑蛋,唔……” 张斐丽很快就不得不捂住嘴,整个身子无力的趴写字台上,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神来,默默计算还在安全期呢,才彻底放开心扉迎合着情郎。 两人洗过鸳鸯浴回到房间,张斐丽将台灯拿到帐子里,跟萧良一起趴床头看资料。 “嘉乐这段时间的销售挺稳定的,朱金奇能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张斐丽好奇的问道。 “所谓做贼心虚,人家做梦都盯着我们呢,现在有所警觉,正常得很。”萧良说道。 媒体开始有负面报道,受媒体辐射最直接的城市、城镇市场,反应最为敏感,因此萧良七月底就着手精简销售团队。 除皖湘鄂赣九省的地推工作稍作削弱外,保健品业务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营销工作,后期除了保持既有的媒体广告宣传投放节奏不变外,线下则转为维护经销渠道、维持终端覆盖率为主,繁杂的促销、地推,则是应减则减,计划在中秋节前后,将市场营销投入削减五成。 将传统节假日排除在外,“脑健灵”在江省的基础周销量,七月最后一周上升到匪夷所思的三十二万盒,但八月第一周就明显下降到二十六万盒,第二周销量还没有统计出来,估计只能勉强保持二十万盒左右。 随着一篇篇负面报道出台,虽然并没有针对“脑健灵”,但这个市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城市、城镇市场的保健品销量下降速度如此惊人,萧良肯定不可能为了迷惑嘉乐,放缓他们应有的调整动作。 嘉乐的市场调查统计工作很原始,他们目前为了绕开广告法与市场监管,专攻乡镇农村市场,通常很难第一时间就觉察到市场的风向变化。 不过,朱金奇做了太多的亏心事,要是从南亭实业正快速调整的市场动作,提前察觉到一些动静,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 “朱金奇他这是想干什么,提前安排人截留一部分销售回款,准备卷款跑路?”张斐丽好奇问道。 “他赶在大厦倾塌之前卷钱走人,也符合一般人的推测,”萧良琢磨道,“只是他这样的人物,甘心卷走千儿八百万,一辈子像只老鼠躲躲藏藏不敢见光吗?再说了,卷走这笔钱,他也不能一个人享用!” 嘉乐的应收账款规模庞大,但主要还是集中在江省,占了一半以上。 鲁省算是嘉乐开发的一个大区市场了,但应收账款占不到五分之一,正常每周经销商的回款可能也就两百万多点。 朱金奇在嘉乐内部还远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不可能将正常回款都截留下来。他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小手段、小动作,一个月顶天能截留一两百万回款,然后借助危机爆发之初的大混乱,截一把狠的。 不过,为了做成这点,朱金奇将郭晓红、沈向南等人安排到特定的岗位予以配合,真要卷钱跑路,肯定是这些人都要参与进来分这笔钱,最终落到朱金奇手里能剩多少? 一两百万或两三百万? 朱金奇会为了这笔钱,当一辈子见不得光、见光就死的老鼠? 萧良决定暂时将这些疑问抛之脑后,难得良辰,却费脑子琢磨这事,未免太唐突了佳人。 将萧良将资料压在枕头下,张斐丽惊吓道:“你还想睡我这里?” “不然呢?”萧良将身穿绸衣的张斐丽搂在怀里,每一寸细腻柔顺的肌肤都叫他爱不释手。 张斐丽将萧良的爪子抓住,求饶道:“乖乖睡觉,熊先生他们都在,明天一早还要招待!你不要害我丢脸啊!” “我就是想搂着你睡觉啊,你想干嘛?你的瘾怎么这么大?”萧良笑道。 “呸!”张斐丽咬住萧良的耳朵,脸贴着情人宽厚又叫人安心的肩膀,以最舒服的姿态搂抱在一起,美美的睡过去…… ………………………………………………………………………………………… 第三百二十章 幕后相见 晨曦从窗户流淌进来,萧良醒过来,侧头见张斐丽熟睡一旁,丰密的长发披散开来,就像黑色流淌的瀑布一般在晨曦里闪烁着微光,雪白的脸蛋精致迷人,秀直鼻梁、熟睡中微微翘起的红唇,迷人的下颔,眼睛紧闭着,睫毛又长又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斐丽将屋里的空调给关了,节约的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 被子被踢到一旁,张斐丽半趴睡姿,就穿着一件白色绣花的薄绸睡裙,裙摆卷到腰间,修长雪白的大腿自然交叠在一起,臀越发丰隆。 “你怎么醒了?”张斐丽睁开眼,见萧良看着自己。 萧良刚才怕张斐丽睡不够,忍住没有下手,这时候见她醒过来,就不再客气,将她横抱过来。 张斐丽挣扎着叫道: “唔!你想干什么?会压着你呀,你!不要,你真的,一大早又要折腾我,这样就好!我不会呀……” 好不容易哄着张斐丽动了十几下,然后就耍赖抱住他不动弹,萧良只得自己做了小半小时的运动才继续睡去。 听到房门“吱哑”一声响,萧良有些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见身边已空,还以为张斐丽偷摸着想溜走,从枕头边摸到手表看了一眼,才七点钟,嘟嚷道:“别想溜。快过来帮我按两下肩膀。我这几天看东西太多,脖子、肩膀又酸又胀!我一会儿也要起来陪熊志远他们吃早饭。” 萧良趴枕头上,蚊帐掀开来,纤纤玉手掐按在肩颈间酸胀的肌肉上,说不出的舒服。 过片半晌见张斐丽竟然还老老实跪床边帮他掐肩,没有撒娇耍横,萧良就觉得不对劲,侧过头见横在床边的脚丫子嫩生生雪白无暇。 萧良前几天跟张斐丽说她的脚指甲涂上红指甲油会特别的好看,张斐丽就特意买了红指甲油涂了,跑他办公室里诱惑他,但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就刮掉了。 不过,张斐丽的脚指甲上,还是有少许的残余没有刮干净。 眼前这只雪白纤细的玉足,脚指甲却晶莹剔透无染。 萧良冷汗都快吓出来了,幸亏是何红,不是何红他妈走进来。 想想前世在这个女人身上吃的那些苦,萧良也不觉得享受她掐掐肩颈有什么不应该的,就索性更舒服的趴在那里享受起来。 不要说,何红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微凉的手指嫩滑却很有力道,萧良不知不觉又美美睡了过去,直到被张斐丽鬼鬼祟祟走进来推醒。 “怎么还在睡懒觉,我都出去张罗一圈了。你快把衣服换上,熊先生他们早就起来了,要去找你!”张斐丽说道,“你快绕到十九号院去!” “你就是心虚,我装作在老镇跑步,他们能看出破绽来?”萧良将张斐丽抱住,“不过我得要有一个剧烈运动的样子,这个不能露了马脚。” “呸!”张斐丽掐着萧良的腰肉,叫他老实点,帮他将衣服穿好,将他赶了院子去。 虽然才过八点钟,但小镇已经过了热闹的早市时刻,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就只有像萧良这样的街溜子,不知道从哪个独居妇人的家里溜出来,做贼心虚的穿过小巷子往住处赶。 萧良回到十九号院刚洗漱好,院门就被人“砰砰”敲响: “快开门,警察捉奸!” 萧良打开门,就见许建强、熊志远、钱晋章、他哥、钱采薇、钱采芸、顾培军他们都站在院门口。 张斐丽浑若无事的说道:“熊先生说要尝试一下云社的特色早点……” “特色早点也是烧饼油条馄饨汤包加各式浇头面条,没有香港、广省的早茶丰富啊!”萧良说道。 经济有了起色,老街早餐店也添了好几家,档次也提高了不少。 有一家做蟹黄包的早餐店,萧良还专门跟店老板讨论过皮肉冻剁入馅料的改良做法,算是他亲传。 萧良就将众人带到这家早餐店,尝了尝在这个年代绝对称得上正宗的蟹黄汤包,大热天吃得大家直叫好。 钱采薇上午学校还有课,吃过早点后就安排车送她跟钱采芸先离开,萧良他们一行则乘车赶往综批市场,参加三期场馆的开业典礼。 三期专业场馆与一二期市场分隔开来独立运营,硬性设施投入很大,内外部环境甚至不比此时的东洲百货大楼稍差,甚至还要略强一些,对商户经营也有更严格的约束规定,建立更周全的售后服务体系。 虽说专类场馆主要经营箱包、家纺等几大类商品,但也跟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为期半个月的试营业就吸引大量的人流。 试营业进行过一波宣传,但考虑罗智林与钟云峰之间的微妙状态,邀请谁、不邀请谁都不合适,许建强索性就低调举办开业典礼。 今天没有邀请哪个领导到场,也没有大规模接待晚宴的安排,主要搞了舞狮队与花车游街做进一步扩大宣传,将功夫都花在细处。 许建强与熊志远默契配合,不懈努力了两个多月,前后促成上百笔海外贸易订单,将综批市场在外贸方面的动作实质性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同时将泛华商业的外贸团队狠狠的强化锤炼了一番,可以说奠定下相当坚厚的基础,开业典礼也就成了一个不做总觉得缺些什么的流程了。 就像宿云山能源的挂牌仪式。 搞肯定要搞,但搞过之后就像一哆嗦,多少觉得索然无味。 开业典礼过后,一行人又回到云社。 萧良除了介绍一厂、二厂正全力推进的产能建设,也小范围内交流了七月过后保健品在城市地区率先出现下滑的一些情况。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二十天后的中秋节,极可能是“脑健灵”的最后一波行情了。 中秋节前夕的地推宣传,南亭实业也寄望从高校招募更多的临时人员参与,销售部门则提前实施精简计划。 也有一些保健品厂商不是没有注意到市场在萎缩,但除了抱有侥幸心理外,更主要考虑到中秋节将至,非但没有进行果断精简人员,甚至还在招兵买马,想着中秋节再大捞一把再看形势变化做决定。 萧良这时候说清楚这些,主要也是希望风暴的威力真正显现出来,为所有人都能感知的时候,熊志远、钱晋章他们能知道南亭实业早就有预期跟备案,不会影响到既有各项投资计划的安排与实施。 也是维持他们对南亭实业的信心,确保他们回到香港或通过种种方式游说香港投资商,加入阀控蓄电池的产能建设中来,不要有什么顾忌跟担忧。 这同时也是萧良短时间内无法抽调太多资金,去投蓄电池产能的关键原因。 就算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候,萧良确信“脑健灵”还能维持一定水准的盈利,但只要盈利水平在一定时间内出现剧烈波动,想要找家上市壳公司,将保健品业务装进去,也没有可能。 无论是内地,还是香港,都难以符合表面的监管要求。 而茶饮料业务,目前才算是刚刚开了个头。 到年底之前南亭实业的茶饮料产能以及产业链建设才算是有一个初步的雏形,后续能将运营成本控制在哪个水准,前期市场能拓展出多大的容量,还需要市场实践进行过检验,才能有力的说服他人。 萧良他个人的确信,是无法说服任何人的;何雪晴、顾培军他们都还满心的忐忑不安呢。 ………… ………… 朱金奇随袁桐走进江洲大酒店,乘电梯直达十二层的天台。 高层建筑天台上除了通风、供水加压等设备外,还常因为防水措施不合格反复修补变得杂乱不堪。 江洲大酒店的天台却异常的整洁,从电梯走出来,两边砌有花池,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直通一座凉亭。 袁唯山与一个面皮黝黑,却还身穿黑衬衫、黑色长裤的魁梧中年人,坐在凉亭里,正往北面眺望。 说实话,朱金奇对东洲城区龙蛇混杂的人物还真不熟悉,以前也没有多少打交道的机会,但在江洲大酒店的天台,看到这个黑衣中年人跟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坐在一起,顿时想到一个人,心里一惊: 江洲大酒店幕后的大老板,原江洲村党支部书记,江洲集团董事长,人称黑哥的何云剑——也许此时的何云剑应该称“黑爷”了。 江洲村原先是东洲西郊普普通通的村子,但除了距离江洲港比较近外,八四年位于江洲村范围内的城港大桥通车,长途客运站也迁了过来,带动整个江洲村快速发展成整个东洲的客运、物流中心。 发展起来的物流、客运、航运等业,使得江洲村很早就聚集了一大批条件简陋的温州发廊,入夜后一条条小巷里到处都是倚门傍户的年轻女郎。 这几年东洲对外贸易渐渐有了一些起色,不定期会有各国船员上岸歇脚,各种小酒吧、条件简陋、作风狂野的夜总会也如雨后春笋在江洲村长出来。 这个年代东洲通往外地的客运线,甚至同一条线都是不同挂靠客运、运输公司的车主分包,无序竞争导致流血争斗频发,加上物流业更是鱼龙混杂,还有不少盗劫团队盘踞在客运站内外吸血生存。 东洲在整个九十年代,大概都找不到比江洲村更混乱的地方了。 频频闹出治安纠纷的田家营,与江洲村相比都要算海靖波平的了。 这也导致小小江洲村地盘上,名动一时的大哥级人物层出不穷。 然而一个个各领一时风骚的大哥们,却没有谁锋芒能压过江洲村原党支部书记、此时的江洲集团董事长何云剑。 朱金奇以往是没有多少机会跟东洲城区的各色人物打交道,却也听说过黑哥何云剑这号人物,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何云剑幕后的保护伞,竟然是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 …………………………………………………………………………………………………………………………………………………………………………………………………………………… 第三百二十一章 黑白的白 E“我现在工作是比较忙了,但偶有闲暇工夫,还是喜欢拉云剑坐在这里,眺望杂乱不堪却充满勃勃生机的江洲村,回忆二十多年前在江洲村,哦,当时叫生产大队工作的往昔啊,” 袁唯山示意朱金奇坐到汉白玉石桌旁,介绍何云剑说道, “这位是江洲集团董事长何云剑。我二十多年前在江洲村工作时,他还是光屁股在河滩乱跑的小屁孩呢,没想到快三十年过去,竟然是成了道上赫赫有名的‘黑哥’了,不知道朱总以前有没有听说云剑这个名号?” “略有耳闻!应该整个东洲没有听说何总名号的人,也没有几个了吧?” 朱金奇平静地坐下来,从茶盘上拿起一只白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 “不过,我以前就是乡下没有见过什么的泥腿子,要不是袁科长赏识,一年都没有几次机会进城,对何总所知不多也是了。” 袁唯山敛起眸子,看了朱金奇几秒钟,见他还能平静面对自己与何云剑的凝视,一笑,说道: “朱总既然今天与云剑认识了,要是以后你们能多打交道,所知也就多了、深了,就知道云剑是非常好客、讲义气的一个朋友。当然,云剑的好客、讲义气也仅限于朋友,要不然也不会有点小名号。当然,我一直不赞同云剑的一些做法,太鲁莽,不值得,但江洲村最初那几年是有些乱了,我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西港区政法委副书记,实在也没有办法给他太多的帮助,行事难免会激烈了一些。出身草莽嘛,有时候不择手段也是没有办法的,就像朱总你,这次算计到袁桐头上也是形势所迫,我都理解的。” 朱金奇背脊禁不住冒起一股寒气。 袁唯山从仅是副科级西港区政法委副书记的位子上,短短数年间,就连跨正科、副处,一跃担任正县处级排名靠前的市政府秘书长,自己怎么真可能将他当成得幸背后有人提拔、火速上升的官场幸运儿? 袁唯山与何云剑实是相互扶持成长起来了啊,只是他们非常小心的隐藏起曾经的联系罢了。 不过,朱金奇将袁桐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甚至有意将田文丽牵扯进来,就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要是自己不留一点反制手段,真就将一切交出去,指定会被袁唯山这样的角色,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袁唯山继续说道:“你昨天找袁桐,问有什么办法,叫郭晋阳下定决心授意西港城信社给你们的饮料项目放贷款。你说说看,袁桐参加工作才几年,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办法?你真想做成这事,也应该找云剑商议,对不对?好了,你有什么事,就跟云剑商议吧,我们不插手,就先走了!” 袁唯山站起身,与袁桐一起朝电梯走去,单留朱金奇与何云剑坐在天台凉亭里。 ………… ………… 一辆面包车停在江洲大酒店的马路对面,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张铭,诧异不解的问道: “袁桐那狗杂碎今天拉朱金奇来江洲大酒店,就是为了在这里见他老子?” 肖瑞眼神死死盯住那辆袁唯山、袁桐父子刚钻进去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人民西路主干道。 直到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远处的车流之中,才收回眼神,肖瑞拿起仪表盘上的烟盒捏了一下,空空如也。 “朱金奇此时觉察到保健品市场有些不对劲,定是狗急跳墙想找袁唯山拉他一把!” 张铭想到当初像条狗般,被早就死挺的周斌以及朱金奇、袁桐这些人扫地出门,还是恨得牙痒痒的,啐了一口浓痰到窗外梧桐树干上,说道, “不过,他们这次肯定是死定了。我们只要将报道发出来,神仙都救不了他们!” 肖瑞迟疑的想了好一会儿,问张铭:“你不是认识一个带鱼哥就在客运站附近混吗?你现在能联系到他?” “也谈不上认识,就是到他店里玩过几次,” 张铭有些不好意思叫肖瑞知道他没事就喜欢跑到客运站吃点野味,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在不在店里。你也知道的,这种人没事平时也不会寸步不留守在店里的,一般要等到遇到什么事才会出现平事。还有一个,现在他的店,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开门,下午才会陆续有生意上门。” “你指路,我们过去看看。要是人在,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肖瑞说道,“见到人你不要多说什么,就说我们经过这里,想着过来开开眼,说不定以后会有合作!你知道的?” “我肯定懂的!你开车到前面的印刷厂停下来,带鱼哥的店在印刷厂背后的巷子里,” 张铭说道, “你别看店门面破破落落不像个样子,但里面内有乾坤,几个女孩子都是从四川找来的,一个个贼水灵,比红浪漫那里强多了。带鱼哥能将这几个女孩子拢在手里,就跟印钞机似的,一天少说能赚上千,也是极有手腕的,算是从咱云社走出来的能人!” 肖瑞将面包车停在印刷厂前的树荫下,与张铭往厂南面的小巷子里走去,看着一间间发廊大中午的都关门闭户,还没有哪家开门营业。 两人走到一家拿红漆歪歪斜斜书写的“宏宏美发店”前,门关着,但附耳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张铭敲了敲门。 “吱哑”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脸上留有残妆却像刚睡醒的年轻女人打开门,眼神在肖瑞脸上停了一瞬,叫他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看到张铭,笑了起来:“铭哥啊,我还说谁大中午跑过来叫丧呢!今天这么早就过来玩啊?小九还没有起床,今天照顾我的生意怎么样?我可以伺候你们两个。” “带鱼哥在不在店里?”张铭问道。 年轻女人愣了一下,转念才想到张铭问的是谁,说道:“哦,你找老板啊!”转头朝房子里喊道,“老板,老板!你老乡过来找你!” 片晌后却见一个身穿皱巴巴短袖白衬衫的削瘦青年从低矮的民房里走出来,嘴里叨了一支烟,看到肖瑞,一愣:“肖瑞?” 肖瑞确认他对这个绰号叫“带鱼”的青年没有什么印象,见他都未必有三十岁,相貌还相当英俊,难以相信他是做皮肉生意的。 见带鱼颇为意外的盯着自己看,肖瑞暗想,既然是云社人,认识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以前还在他父亲肖裕军的手下打过杂。 “肖瑞知道你现在混得可以,”张铭说道,“我们在狮山现在就守着一间建材店,现在狮山敢跟我们做生意的也少,贼没意思。要是市里有好的营生,肖瑞想将狮山的店盘出去!” 肖瑞与张铭跟着带鱼走进店里,除了临巷子的低矮房子外,穿过去却是一座天井,后面还有几间房子,其中一间房子正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子围着餐桌吃饭。 他们走进隔壁的房子说话。 “现在女孩子早就想开了,趁着年轻漂亮多赚点钱,等年纪大一些回去,将房子建起来,就说在外面打工遇到好心的老板多赚了一些钱,然后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了,谁会知道她们的过去?再说了,那些老实巴交的家伙,平时连个女孩子的手都牵不到,突然有个漂亮又能赚钱的女孩嫁给他,日日夜夜给他白弄,还不收钱,他还在意是不是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知道女的是干这行的,只要有钱带回家,很多男的都睁一只闭一只眼的。你说我们做这一行,哪里需要强迫啊?那个档次就低了,我都不屑一干,太没有技术含量。我们啊,平时就负责将有些不地道的客人赶走,将穿制服的打点好,不要影响到她们做生意,遇到什么事平事,平时生活上对她们好一点,关心一点,不要人家来事了,还逼着人家接待客人,不要像没有见过几个钱似的!没事也别咋咋呼呼,恨不得别人不知道我们是混道上似的。她们也是人,对不?只要是人,就有感情需要的。她们来东洲讨生活,人生地不熟,你对她们好,她们不跟着你跟谁?就算她们找到下家,要走,你也别急眼。现在这个年代,愿意干这行多了,老乡介绍老乡,一找一串,女孩子肯定不缺的。不要说老乡了,当姐的拉亲妹妹下水,当娘的拉女儿入行,我都见过;有些客人要求比高,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也是有资源的……” 肖裕军这么一号人物,竟然死于劫持案现场,带鱼也是唏嘘,对张铭带着肖瑞上门来讨教生意经,也不藏私,将他入行这几年积攒的经验倾囊相告。 “我们过来看到路口那家江洲大酒店,建得好气派,”肖瑞不动声色的问道,“客运站这边几乎没有几栋像样的楼房,那酒店建在这里,有生意吗?” “你说江洲集团啊,”带鱼笑道,“这个你就不清楚了吧?江洲集团幕后的老板何云剑,以前人叫小黑子,现在人称江洲黑哥。他在这块地盘上,可不比你老子在云社差半分哦,也是黑白通吃的。” “黑白通吃?”肖瑞问道,“这个江洲黑哥背后是谁,敢说黑白通吃?” “江洲集团幕后到底靠上谁,我这种小角色怎么可能知道呢?前些年西港区赫赫有名的斧联公司,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斧联公司几年前也看上江洲大酒店那块地,走了上面的关系,都花钱将那块地都拿下来了,但有两户人家死活就是不肯搬走。斧联公司纠集几十号人上门要动手搞强拆,却被何云剑带人当场砍死两个。你们知道这事最后怎么收尾不?” “怎么收尾的?”张铭忍不住问道。 带鱼嘿嘿笑道: “斧联公司背后的人突然被人举报受贿被扳倒了,斧联公司的老大被严打判了死刑,何云剑见义勇为无罪释放。何云剑砍人前就是江洲村党支部书记,砍人放出来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钱,将那块地接了下来,建了江洲大酒店。别看客运站附近破破落落的,江洲大酒店才是真正的销金窟。关于黑哥的故事,你要在江洲村找个老人,能给你们说半天。你们以后要是想将场子开到这里来,或者做其他生意,老老实实挂靠江洲集团是稳妥的,要不然都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尾随 袁唯山担任市政府秘书长之前,曾在西港区干过四年的副区长,会不会他就是隐藏在江洲集团背后的保护伞?” 张铭坐上面包车,从带鱼那里听了江洲黑哥何云剑那么多的传闻,后背脊这一刻都是凉嗖嗖的,见肖瑞眼睛死死盯着车前挡风玻璃,忍不住心虚的说道, “袁桐拉朱金奇到江洲大酒店里,除了见他老子袁唯山外,更主要是见何云剑,要不然不会将朱金奇单独留下,他父子俩却转身就先走了。” 张铭虽然没有直接问他们还要不要找媒体刊出那篇针对嘉乐炮制的负面报道,但他心里已经忍不住考虑一旦事情败露,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打击报复。 过了片刻,张铭见肖瑞还没有吭声,语气弱弱的说道:“现在负面报道渐渐多起来,就算我们不去捅破,很快也会有媒体盯上嘉乐。” 肖瑞看了张铭一眼,见他眼睛已有畏惧,心里冷笑一二,却尽可能语气平缓的说道: “我们只是提供线索,那些媒体记者拿到线索,是报道出来,还是找嘉乐讨一笔封口费,还不知道呢,我们不用担心事情会扯到我们的头上来。对了,这个带鱼说话做事看着还挺靠谱的。你有空找他聊聊,就说我准备在市里投资开家酒吧,看他能不能安排些漂亮女孩子过来活跃气氛。我们只做酒吧运营,这些女孩自己能从客人口袋里掏多少钱,我们都不管,酒水的销售我们还可以额外给他分成……” “现在满脑子想着出来捞钱的女孩子并不难找,何必跟他合作,让他拿大头?”张铭不解的说道。 “我们初来乍到能摆平那么多的关系?”肖瑞问道,“现在不流行打打杀杀了,我们赚我们该赚的钱,跟人合作才能长久;等我们在市里站稳了脚跟,再考虑其他有的没的。” 肖瑞开车停到客运站前,跟张铭说道:“你先回狮山,我在市里还有点事情。报道的事,你先不要想了,等我考虑成熟再说。” “是的,这个事一定要考虑成熟。”张铭下车前还是忍不住叮嘱肖瑞一声。 ………… ………… 熊志远就在东洲停留了一晚,下午就与许建强乘渡轮前往沪市,从沪市搭乘当夜的航班飞回香港。 按照他们既定的行程,许建强这次随熊志远前往香港,是要与华兴集团高层见面,商谈泛华综批市场后续合作及融资事宜。 即便萧良前世创业也略有成就,但在香港那些顶尖富豪家族面前还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前世主要是通过各种花边八卦及财经报道了解一些香港富豪圈的兴衰史。 一度跻身亚洲六大船王之列的华兴集团创始人熊衍锦九零年时就已经病逝了,此时的华兴集团是熊衍锦长子、熊志远的大伯执掌。 华兴集团以港口航运为主,市值逾四百亿,除此之外熊家在地产以及转口贸易等领域都还有规模巨大的投资。 家族资产逾两百亿的熊氏家族,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庞然巨物了。 不过前世二三十年后,熊氏家族却没能保住香港顶级豪门的地位。 除了未来二三十年间香港转口贸易与航运不断衰落,以及华兴集团在东南亚金融危机中遭受重创外,与熊家二代战略眼光、能力不足以及熊氏家族内部纷争不断,错失内地经济高速发展的巨大红利,有着直接的关系。 就算如此,熊氏依旧是他们此时能抱住的最粗一条大腿。 虽然前世政商界对熊家的评价不高,熊家内部矛盾也很深,但熊志远的母亲与他入赘的父亲在华兴集团也是有着很强的话语权。 东洲的两个投资项目体量还是有限,熊志远很多事只要能说服他父母就可以了,萧良对许建强的这次香港之行,却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实验室、蓄电池厂那边还有一摊事,萧良随时都得盯着,却非怕钱少斌、蔡春、孙楚辞、沈奕、孙叔毅他们会懈怠,实是很多事,萧良只要看到数据就能很确定评判合不合预期,其他人却要分析、研究半天。 阀控蓄电池后续的技术开发、验证工作,有没有萧良高度参与,效率是完全不一样的。 黄昏时萧良在公司处理完一些手头工作,就驾车返回市区。 从云社返回市里只有宿云公路这条主干道,还正在翻修拓宽,有一辆面包车在后面同行,萧良也不觉得奇怪。 出宿城路进入东郊陈桥镇范围,萧良驾车拐过东郊公路,发现这辆面包车还在后面远远跟着。 萧良将其带入一条拥挤的路段,然后在一个路口估算绿灯还剩最后三五秒,一脚油门冲过路口,借着红灯拉开距离,又借车流的掩护拐入一条小巷子里。 萧良坐在车里,看着那辆面包车浑然不觉的从巷子口驶过,却见是肖瑞坐在面包车驾驶位上,面包车里再无他人。 萧良皱眉思量片晌,踩油门追了上去,在秀山家园北面的一个红绿灯路口,停在面包车的一侧,看了肖瑞一眼,再缓缓往秀山家园开过去。 萧良在秀山家园菜市场附近的公交站前停车走下来,看着肖瑞停车走过来,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怀疑那几通电话是我打的?” “在朱金奇这些人身边始终找不到一个符合这些特征的人存在,我就开始怀疑,但一直无法确定。毕竟这个猜测本身就很匪夷所思,你当时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又或者你始终安排人潜伏在朱金奇这些人的身边,始终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肖瑞也是将张铭这些人收拢到旗下之后,才怀疑当初有可能是萧良打的电话,但无法肯定,却没想到萧良这时候会直截了当承认,略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我现在遇到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想着过来找你,想确认你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我打电话告诉你要警惕朱金奇这些人,也是不怀好意;让你偷藏一些票据、合同原件,也是指望你父亲出狱后有些东西跟那些人狗咬狗。可惜你父亲从监狱申请回东洲给你母亲奔丧,你竟然没有察觉出他有逃跑的意图,错过最后的机会,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良从裤袋里掏出烟跟火机,在夕阳中点了一支烟,慢慢抽起来, “我们现在应该各走各的阳光道,你还跑过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我现在还会在意朱金奇这些角色对我有没有威胁?” “朱金奇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你的威胁,你应该比较在意他们活得太滋润。”肖瑞说道。 “我在意也没有办法啊,” 萧良耸耸肩,笑着问道, “嘉乐那些人背后是县长周康元,是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是副市长乐建勇、是市长钟云峰——就算嘉乐倒了,他们依旧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依旧会活得很滋润啊。我现在这个身份、地位,难不成还要跟他们打打杀杀?不存在的。” 肖瑞有些不确定的盯着萧良看,他也难以想象仅大他两三岁的萧良,是那样的令人难以琢磨。 萧良继续说道:“只要不对我产生威胁,相忘于江湖,对谁都有好处。你已经成功将水泥厂、砂石场以及建设路一块地皮都转出去了,价码还不算太差,手里除了建材经营部,聚了张铭一批人,手里应该还能剩下三四百万,好好经营,做个富家翁绰绰有余,没必要再纠缠过去了。” “我爸或许死有余辜,但我妈死那么惨,我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放下过往?” 肖瑞狠狠一拳打在公交站台的铁杆子,这一刻狰狞的说道, “我妈曾经被那几个讨债的人渣拖出去强奸过,你知不知道?她去派出所没有说出来,怕别人知道,怕我知道这件事后从此无地自容。她自己跳井想要将这一切了结掉,但是我知道,但是我是个废物。” 萧良默然无语,半晌才说道:“我不知道发生过这些。当然了,就算知道,我或许还是会袖手旁观。” “你算计我家,坐看朱金奇这些人逞凶肆虐,自有你的理由,我没有立场怨恨你,要恨也只能恨我父亲作孽太多,但我也有我放不下的理由,” 肖瑞咬着牙说道, “我说这些,也不是指望你同情我,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对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你听没听说过江洲集团与江洲黑哥?” “你说。”萧良说道。 肖瑞说道:“袁唯山很可能就是江洲大酒店幕后的保护伞,今天中午之前,袁桐带着朱金奇走进江洲大酒店,随后袁唯山与袁桐两人从江洲大酒店出来,朱金奇还继续留在江洲大酒店里面。” “你是不是中午一直候在云社窥探我,到现在还没有吃什么东西?”萧良见肖瑞没有否认,看到距离公交站台不远处,有家馄饨摊停在路口,说道,“前面有个馄饨摊,我也有些饿了!” 肖瑞在市里将张铭丢下,叫他先回狮山,掉头就开车赶到云社,但他一直没有等到偷窥跟单独接近萧良的机会,守到黄昏才看到萧良单独驾车从文化站大楼前的停车场驶出。 他此时确实是饥肠辘辘……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不想当保护伞 黄昏时分拐往秀山家园菜市场的路口,此时很多小贩将摊子摆出来,几乎将路口两侧的空地挤满,有卖水果蔬菜的,有卖煎饺油饼的,也有晾摊贩卖廉价鞋帽衣服日用杂货的,琳琅满目。 下班高峰期刚过,附近居民都走来菜市场买菜做饭,人流量很大,又不用缴摊位费,自然是小贩向往的天堂,比菜市场里还要热闹。 那家馄饨摊,用三轮板车拉着一只简易的铁皮煤气炉灶,旁边支着两张折叠桌,一个中年妇女守在馄饨摊后面;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馄饨摊后面的矮凳上写着暑假作业。 萧良走到馄饨摊前,看了中年妇女一眼,四十七八岁的样子,憔悴、削瘦却不掩秀美,看着脸熟,愣了一下。 看到中年妇女已经满怀期待的站起来,萧良指向不锈钢托盘里拿罩篮扣住的馄饨问道:“你这里馄饨都有什么馅?” “现在只剩青菜鲜肉、鲜肉跟三丁馅,其他都卖完了——我这里是现做现卖,还剩这点皮子跟馅料,卖完就收摊。”中年妇女说道。 “我来一碗青菜鲜肉的,”萧良回头问肖瑞,“你吃什么馅的?” “跟你一样。”肖瑞说道。 “那我们来三碗吧,一人一碗半!”萧良照着手写的价格表,从皮夹取出一张五元跟一枚一元硬币,投到收钱的铁盒子里去。 “小萧总知道江洲集团?”将折叠桌拉到路牙边,肖瑞问道。 “何云剑发迹之前,人称‘小黑牛’、“小黑子”,后来担任过江洲村的支书。客运站迁到江洲村,好些盗窃团伙就是他庇护的,暗中收了不少保护费发家致富;江洲村也组建物流运输及客运公司,争夺最赚线的路线,没少打打杀杀,后来在江洲大酒店那块地皮争夺上,更是一战成名,”萧良随意说道,“东洲城地方不大,田家营有郑大强,客运站、江洲村有何云剑,都是赫赫有名的角儿……” 前世零七年前后,江洲集团涉黑案发,部委直接督办,地方没有运作的空间,何云剑被迫逃亡海外从此再无音信,萧良也不知道袁唯山竟然是何云剑背后的保护伞。 说实话,肖瑞窥破这一秘密,也确实令他有些惊讶,也叫他不由的想: 东洲犄角旮旯里还是有太多的陈渣烂垢了,真要徐徐图之,想要逐一清理干净,要拖到什么时候? 又或者为了不影响当前的发展进程,真要容忍这些人继续掠夺地方然后找机会洗白上岸,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见萧良对东洲的边边角角都了如指掌,肖瑞也无意卖弄,将他近期掌握的一些情况如实相告: “朱金奇肯定是意识到保健品市场快出问题了,他这段时间把明里暗里能信任的几个嫡系,都安排到鲁省销售公司。嘉乐总部这边,除了朱金奇他自己外,有一个叫郭晓红的财务部经理,实际是他的姘头——近期被朱金奇安排对接管理鲁省的应收账款!” 萧良没有作声,心想肖瑞通过张铭这些人,跟嘉乐内部人员联络,掌握的情报还是比想象中更为详细、准确,看来还是花了很多工夫在里面,水平也算不错了。 肖瑞继续说道: “朱金奇如果这时候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想要安排人手卷款跑路,这一点都不令人感到意外,但是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要通过袁唯山、袁桐父子去结识江州集团的何云剑?这点我想不明白。他难道是想通过江州集团的渠道潜逃,但是袁唯山和袁桐父子,又有什么理由不惜得罪沈君鹏、孙仰军这样的人物去帮他?是有很大的把柄落在朱金奇手里吗?不过,真要抓住袁唯山、袁桐父子的大把柄,朱金奇也没有必要跑路,嘉乐栽了,他这次肯定亏得连内裤都不剩,但靠着袁唯山、袁桐父子,应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现在考虑问题能比较周全了,不简单了。”萧良见肖瑞比半年前又成熟了许多,点点头称赞道。 肖瑞却没有得意,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嘉乐背后的这些人这段时间跟船机厂的郭晋阳接触比较频繁,他们几次见面,除了郭晋阳的小舅子程德彪外,还有一个叫冯薇玲的漂亮女人,是西港城信社的一个经理,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萧良目前在嘉乐内部只有一个眼线,能大体了解到嘉乐的一些运营情况,大体知道朱金奇、袁桐、孙仰军、沈君鹏等人一些大的动向,但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远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随时睁开一只眼睛盯住所有的风吹草动。 正面的市场竞争,萧良肯定不会惧怕朱金奇、袁桐、孙仰军、沈君鹏这些人。 而南亭实业在云社、狮山以及东洲,背后最直接的支持者都是党政一把手,萧良相信就算郭晋阳对他戒备再深,此时也不可能轻举妄动玩什么阴狠手段。 现在是南亭实业的高速发展期,萧良也不想浪费人力、物力去盯着这些孙子。 以肖瑞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与坚忍性格,或许有能力补上在某些灰暗地带所欠缺的这一环,用来对付何云剑、郑大强乃至郭晋阳暗中控制的一些阴狠角色,但是萧良又怎么知道,假以时日肖瑞不会成长为他父亲肖裕军那样内心扭曲的阴狠角色? 他可不想做什么涉黑团伙幕后的保护伞。 他犯得着吗? 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他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也犯不着去培养或庇护一个涉黑团伙。 肖瑞继续说道: “云社有个绰号叫‘带鱼’的混子在江洲村开了一家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女孩子做皮肉生意。我心里想真正打探出江洲集团最深层次的内幕,找到袁唯山、袁桐父子跟江洲集团暗中勾结的直接证据,首先得要有机会接触到何云剑这样的角色;这是需要很大耐心的。我打算在江洲村附近投资一家酒吧,让带鱼找一些漂亮的女孩子撑场面吸引客人。不过,我知道哪些钱可以沾,哪些钱不可以沾,绝对不会给你惹任何的麻烦。” “有些行当来钱太快了,而且你接触的那些人一个个鱼龙混杂,你又知道他们背后涉及的那些事,有没有涉及案子?” 萧良看了肖瑞,问道, “再个,你安分守己了,张铭这些人就会安分守己了?你所做的事,一旦跟那些涉及恶性违法犯罪人员过多打交道,很多界线不是你想划清就能划清的。这些事你不要想简单了。” “如果是投资一家纯娱乐性的场所,吸引三教九流人物过来消费,然后从这些渠道侧面了解何云剑这些人物的动向呢?”肖瑞说道。 萧良平静的看着肖瑞,说道: “我能给你的忠告,就是不要觉得你藏在暗处,朱金奇就不会防备着你了。如果你爸的死,跟朱金奇也脱不开关系,他更是会睡觉都要睁开一口眼睛盯住你。还有就是我不觉得朱金奇会想卷款逃跑……” 肖瑞期待萧良说更多,却不想萧良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甘心就听到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问道:“我以后有事可以联系你吗?” “再说吧,”萧良说道,“你吃完馄饨就走。” 这时候中年妇女将两大碗煮好的馄饨端过来,说道:“三份馄饨我直接盛两只碗里,总共三十六只——加的是另熬的猪大骨汤,已经温凉了,可以直接吃,不烫嘴……” 肖瑞心想他都甘愿给萧良当马仔了,却得不到半句承诺,这样的见面当真谈不上满意,但他内心也多多少少有着傲气的,接过一碗青菜肉馄饨,囫囵吞枣大吃起来,吃了满头大汗,一抹油嘴就起身先离开了。 萧良心里琢磨着事情,咬开一颗馄饨,虽然是大热天,但青菜鲜肉馅很新鲜,可能是下午刚剁的馅,还添加了蛋皮碎,相当不错。 胡婕下班后,将东西扔家里,就赶到菜市场路口来接管馄饨摊,替换她妈回家吃晚饭,她刚系上围裙,才发现萧良坐在折叠桌旁,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眼睛盯着大青瓷碗发愣。 她吓了一跳,又感到进退两难,不知道是上前打招呼,还是悄悄将围裙还给她妈走人。 “城建监察来了!” 胡婕正愣神间,也不知道谁远远的扯嗓子喊了两声,路口摆摊的人群顿时间就像被烧热的油锅一般沸腾起来,或拿蛇皮袋卷起货物就走,或将东西扔到三轮车里推着就走。 胡婕她妈赶忙将两块退给站馄饨摊前的一名客人,熄掉煤气灶,手脚麻利的将一套折叠桌椅塞到三轮车里,催促胡婕:“你发什么愣,赶紧跟那边的客人道个歉:你拿一块钱赔给人家,下次免费再请他过来吃一碗馄饨!” 萧良这时候注意到好几名身穿制服的城建监察人员小跑步赶过来清场,连忙将碗捧手里,指着折叠桌椅,跟胡婕说道:“你先收拾这个,我还有两只馄饨就吃完!” 萧良吃完馄饨,将汤往边上的空地一倒,将碗还回去。 胡婕这时候刚慌手慌脚帮她妈收拾好,她妈跨上鞍座,她跟妹妹在后面出力推车。 钢筋锅里的烫水刚刚烧滚沸、准备下馄饨,胡婕跟她妈慌乱间也没有想着将热汤倒掉,这时候推着三轮车下马路牙子,也没有想到收着力,就见车身猛的一挫,热汤从钢筋锅里倾洒出来…… 「四千月票加更!」 第三百二十四章 高中同学的母亲 三轮车下马路牙子,热汤从车尾的钢筋锅泼洒出来。 胡婕的妹妹正在三轮车的右后方帮着推车,躲闪不及,小姑娘就穿一件棉短袖,脖子、胸口、肩膀、裸露出来胳膊被滚沸的热汤泼了一大片,烫得哇哇大叫! 萧良吓了一跳,走过来眼见小姑娘粉嫩的肤肤瞬间就已经被烫红了。 胡婕跟她妈吓得手足无措,萧良说道:“你们快把她衣服脱下来……” 小姑娘看着有十二三岁了,赤裸上身不合适,萧良直接将他身上的T恤脱下来,给小姑娘换上。他又从三轮车将装水的红塑料桶拿下来,摸水是凉的,泼到小姑娘被烫伤的部位。 几名城建监察看到这边手忙脚乱烫伤了,不敢承担责任,远远站在一旁不再驱赶占道的摊贩,很快草草收队离开了。 不停泼了几次凉水,萧良见小姑娘烫伤还是比较严重,跟胡婕说道: “烫伤有些严重,你再去打一桶凉水过来,不停泼到烫伤的部位上、保持降温——你们暂时不要管三轮车,我把车开过来,还是要到医院看一下保险些。” 萧良从公交站台那边将车开过来,将小姑娘抱上车,让胡婕拿着水桶坐后座,不断往烫伤部位浇水,保持降温,又让胡婕她妈坐到副驾驶上,开车赶往最近的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 虽然被烫伤部位红肿比较厉害,但没有起水疱,情况不算太严重。 到医院做了些预防感染的措施,也无需住院,萧良又开车将胡婕她们带回到秀山家园。 胡婕家也是底楼,房子格局也相仿,但小院侧面另开的一个门洞方便进出,要比他住的地方杂乱多了,堆满生活中多余出来,却舍不得扔的破旧家俱等杂物;那辆三轮车这时候也停在院子里。 堆满杂物的院子还是挤出一小片空地,靠墙摆放了一张八仙桌,胡婕她父亲打着赤膊坐在那里喝酒,大概是他听到消息,赶去菜市场路口将三轮车推回来了。 看到胡婕她们回来,她父亲不满的嘀咕道:“笨手笨脚不小心被烫着了,就该让她长长记性,哪里需要去医院浪费钱?大的是赔钱货,小的也是赔钱货!” 胡婕读书就已经长得相当扎眼了,是见一眼就忍不住会想两人生小孩子该叫什么名字的那种,萧良不可能不关注,但他年少时内心孤僻,是那种天下万物都不值得我先去舔的孤僻、自闭。 因此读书时他没有跟胡婕怎么接触过,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却是人过四十、香港偶遇的那一夜,两人聊了很多年少时的往事。 胡婕她父亲早年也是一家国营厂的中层干部,她母亲是国营厂职工,在东洲市家境算是不错的。 胡婕她父亲一心想要个儿子,但在胡婕出生后,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等再次怀孕时,又赶上国内严格执行计划生育政策。 胡婕她父亲为了小孩能够出生,不惜被单位撤职,胡婕她母亲也被工厂开除,却不想最后生下来还是个女儿。 胡婕她父亲在单位挨了严厉处分,没有进步空间,从此就有些自暴自弃,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家境也就一点点滑落下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萧良也不想对别人的家事论什么是非。 胡学庆还想数落妻女几句,这时候看到萧良打着赤膊站院子外。 他之前去菜市场路口将三轮车推回来,听说有个过路的青年,不仅脱下衣服给他小女儿穿,还帮忙开车送去医院,客气的走过来打招呼: “小丫头毛手毛脚,多亏小伙子你热心帮忙啊……” 看到小女儿还穿着人家的衣服,胡学庆回屋先找了一件他平时穿的短袖衬衫,又拿烟给萧良: “小伙子你留个地址,等把你的衣服洗干净了,给你送过去——这件衣服你先穿着。今天真的感谢你啊,现在做好人好事的不多见啊!” “小萧总,你的衣服我一会儿洗了吹干,给你送过去。”胡婕低声说道。 “啊,你知道我住七号楼?”萧良有些意外的问道。 慌手慌脚赶去医院时,萧良没有顾得上跟胡婕说几句话;从医院回来,胡婕也是陪她妹妹坐在后排,没有怎么说话。 秀山家园是市里八十年代初规划出来,鼓励一部分国营厂集中到这里筹资、集资建房的小区,范围很大,十多家大小市属国营厂,干部职工加上家属,差不多有小两万人集中居住在这一片。 萧良以前没有在这附近碰到过胡婕,还是在菜市场路口看到胡婕她妈守在馄饨摊后面,才意识到胡婕她家可能住秀山家园。 不仅胡婕跟她妈长得很像,胡婕读高中时,她妈有几次到学校里来送吃食以及衣物给她,那时候胡婕她妈不到四十岁,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妇人,给人印象深刻。 萧良没想到胡婕竟然知道他住七号楼。 “前段时间看到你开车停在七号楼。”胡婕不好意思承认除了第一次意外撞见外,她还有两次夜里好奇心切,特意绕到七号楼看到萧良与工学院的蔡教授以及钱厂长他们坐在院子里谈事情,而那个开三菱越野车的女孩子住萧良的隔壁。 “你们认识?”胡婕她父亲诧异的问道。 “他是我们公司的小萧总,傍晚城建监察过来赶人的时候,刚好在妈那里吃馄饨。”胡婕说道。 “小萧…总?”胡学庆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谓? “你喊我小萧行了……”萧良说道。 这时候胡婕她妈拿着小女儿刚换下来的那件T恤衫,从屋里走出来,说道:“这件汗衫脏了,小伙子你住哪里?我这边洗干净给你送过去。今天真是感谢你了。” “胡婕跟小萧……认识,是公司同事,就住前面七号楼,”胡学庆跟妻子说道,“等会儿把衣服洗了吹干,让胡婕送过去。” “啊,是嘛?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怎么刚才一声不吭?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古怪了,我都以为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呢,” 陈启兰高兴的责怪了大女儿一句,热情的挽留萧良,说道, “你进院子来跟你叔喝两杯,我再炒两个菜。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是把小丫头给烫伤了,你叔非把我臭骂一顿。这一顿忙碌,你这时候应该也饿了吧?” “不用,不用,开着车呢。”萧良也怕胡婕尴尬,拒绝道。 陈启兰是典型的热情妇人,刚才以为萧良是陌生人,不好意思太热情,这时候就直接拽住萧良的胳膊往院子里拖: “你家就住前面,车子就停在这里怕什么?喝酒不开车,你明天一早再过来开走就是了,”陈启兰拖着萧良往里走,又催促大女儿胡婕,“你快去小区后门看看,老陈家的熟食店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关门,买两样熟菜过来。快去,别磨磨蹭蹭的!” “……一会儿让胡婕帮你衣服先洗了,酒喝完,衣服也差不多能吹干了,等会儿直接换上,省得胡婕多跑一脚。”胡学庆也盛情相邀。 “好吧。不过,真不用再出去买什么了。天气热,吃不了多少——陈姨的馄饨是真好吃,我之前都快吃撑了,到现在还没有消化,没有多少肚子空着。”萧良说道。 “也行,家里也能炒两个菜,你跟你胡叔在院子里先喝起来!”陈启兰说道。 陈启兰摆馄饨摊,家里备了冰柜,也有食材,催促胡婕去给萧良洗衣服,她麻利炒了两碟菜端出来。 陈启兰也是忙到现在都没有吃上一口热的,将菜端过来,解下围裙坐下来,带着疑惑问萧良:“小萧,你叫什么名字,在蓄电池厂是做什么的,我怎么看你脸熟啊?” “陈姨,你叫我萧良就可以了。”萧良笑着说道。 “萧良?” 陈启兰又盯住萧良打量那么一会儿,拿起桌上一个啤酒瓶盖子,转身就朝刚把萧良衣服洗干净吹了半干,拿到院子里吹晾的胡婕身上扔过去,嗔骂道, “你这个死丫头,脾气越来越怪了,见着同学也一声不吭,我说怎么越看越脸熟呢!原来真是萧良啊!你们高中同学三年,毕业都还在一家厂子里上班,你都不吭一声,是不是闹什么别扭呢?” “陈姨,胡婕不是不说,是我最近两个月才到合资公司,之前没在蓄电池厂工作,”萧良说道,“她可能都没有认出我来!” 胡婕走过来刚想跟她妈解释不是一个人,这一刻听萧良这么说,顿时就傻眼了,难以置信的盯住萧良,恨不得拿瓶啤酒浇他脑袋上: 我没有认出你来?是我没有认出你来! “怎么可能没认出来呢?”陈启兰犹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以前动不动就说高中班那么多男孩子,就你长得算顺眼的,还偷偷指给我看过,怎么可能没有认出来呢?不过,萧良好像变化是挺大了,好像高了很多,我乍看觉得脸熟,但也以为只是长得像而已,但你们没可能在一个公司都两个月了,也没有认出来啊?你不会也没有认出胡婕来吧?你现在到合资厂做什么,是新换的工作,毕业后这两年在哪里工作?我听胡婕说你考上秣陵大学了,工作应该很不错吧……” “我在乡镇工作两年,蓄电池厂改制,我是代表资方参与一些技术方面的工作,” 萧良心想胡婕应该没有将她在蓄电池厂遭遇的那些事告诉家里,胡扯道, “我在合资公司还是有一点人事举荐的小权力,想着过段时间推荐胡婕担任主管。既然胡婕没有认出我来,我也就假装不认识她,省得别人知道我跟胡婕是高中同班同学,有时候就不方便帮她说话了。” 「五千月票加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少女心思 胡婕性子冷,打小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可能一开始没有认出你来,后来见你也不认她,她索性就不理睬你了,” 陈启兰一副对大女儿深有了解的样子猜测道, “不过就算是同学,在一家公司里遇到什么事帮着说话,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你们到底还是年纪小,脸皮嫩,想太多了。” 萧良嘿嘿笑了笑。 “对了,你怎么会住秀山的?我听胡婕说过,你家好像是住蒋家园那边。”陈启兰是热情的性子,这时候将萧良当成晚辈,心里有什么问题就一骨脑的都问了出来。 萧良看了胡婕一眼。 “妈,你哪那么多的问题,还让不让人家喝酒了?”胡婕见她妈将自己少女时的那点心思,毫不遮掩的都暴露出来,不好意思的推了她妈一把。 “喝酒又不影响说话。”胡学庆又开了一瓶啤酒,给萧良满上。 “我妈在市港务公司工作,单位在秀山家园分了一套房,我现在在工学院读在职研究生,就住了过来。”萧良说道。 “哦,对的,前面是有几栋是港务公司建的,也是秀山最早建的一批单元楼。”胡学庆说道。 萧良喝了两瓶啤酒,就借口不胜酒力,换回吹干的T恤衫告辞离开。 “年纪轻轻就有车开,家境也应该不错吧?”胡学庆看着萧良驾驶桑塔纳离去,琢磨着问大女儿,“人家应该还没有谈朋友吧?” “我哪里知道?都毕业工作有三年了,肯定谈朋友了!”胡婕知道她爸什么心思,闷闷的说道。 “你还不是挑这个挑那个,一个都不肯谈?蔡军还是秣陵理工毕业呢,人品也可以,他爸是街道副主任,放哪里都是一等一的条件,你跟人家见了一面,死活就不肯再联系,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胡学庆瞪了女儿一眼,说道,“那些言情小说、电视剧没事少看看,把脑子都看坏掉了,这世上还真有年少多金的总经理、董事长没结婚,等着娶你?你就老老实实找个家世好的,过些年,人家自然就是总经理、董事长了。” “好啦,好啦,我明天就写张大字报贴街上去,只要是个男的,我就嫁给他。”胡婕没好气的呛声说道,转身就朝她跟妹妹的房间走去,拿了她妈白天就洗干净叠的衣物,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间,她妹妹刚从电视机前被她妈赶回来睡觉,趴床头跟她小声嘀咕:“萧哥哥好帅啊,难怪妈说你一直惦记着人家。” “你胡说八道,是不是今天还没有烫够?”胡婕瞪她妹妹一眼。 “你以前的日记我也都看过,就是不知道你高中暗恋的是他。”她妹妹得意的嘀咕道。 想到她妹妹还提偷看她日记的事,胡婕气得将她脑袋摁到毛巾被里,拿起书就着台灯,隔着窗帘听到她爸妈还在院子里说话。 他们担忧现在城建监察对菜市场外面的占道管理越来越严格,今天又出了这挡子事,幸亏没有什么大事,但总这么打游击下去不是办法,想着在附近找家门市,开一家固定的馄饨店。 “妈,开馄饨店太辛苦啊,”胡婕拉开窗帘,跟坐在院子里的她爸妈说道,“起早带晚的,爸又不去帮你,你怎么撑得过来?工厂合资了,我现在收入也稳定了,爸在公司里收入也不差,养活妹妹还不够啊?你真的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现在这什么行情都说不定的,”陈启兰担忧的说道,“今年很多国营厂效益都很差,我以前的厂子,听说今年要下岗四分之一的人。你别看现在的合资厂,提了工资,还将以前拖欠的工资补发了,但指不定哪天又出问题了呢——你爸那里也是半死不活的。再说了,我不开馄饨店,我能干什么,我总不能现在就退休吧?你要是听话,早点结婚,生了小孩,我就退休帮你带小孩。” 没法聊,胡婕又“哗”的将窗帘拉上,看到她妹妹还躲在毛巾被下偷瞄过来,小小年纪却一副八卦精的样子,她挑了本薄一点的书砸过去。 心烦意乱,胡婕也没有心思看书,关灯睡觉,月色透过窗帘映照进来,将不大的房间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之中。 快两个月过去了,她内心都完成这个萧良绝不可能是那个孤僻身影的心理建设,今天突然告诉她都是假的,就是他有意假装不认识自己,才造成她这样的误会。 真是恨得牙龈都痒痒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不想别人知道自己跟他是同学? 胡婕迷迷糊糊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 ………… 萧良回到住所,将胡婕冷艳迷人的面容从脑海里驱走,沏了一杯热茶,坐院子里琢磨肖瑞带来几个关键信息。 朱玮兴受他刺激,不甘心鸿臣总部拟定的饮料业务发展规划太保守,一心想在狮山扩大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规模,像沈君鹏出资收购县汽水厂进行生产线改造,以及沈君鹏与朱玮兴两人新注册成立新的饮料公司,从县开发区一次拿下上百亩的工业用地,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 萧良也早知道朱玮兴、沈君鹏等人一直在跟省市金融机构联系,争取配套建设贷款,知道嘉乐科技就有两千万的运营贷款来自于西港城信社,猜测袁桐、乐宥这些人早就应该清楚船机厂跟西港城信社的牵连,可以说是一丘之貉。 当然,对于朱玮兴、沈君鹏等人的草本凉茶新产能计划,更进一步的细节与进展,萧良就不是很清楚了。 现在看来朱玮兴、沈君鹏还是想从西港城信社拿到较大规模的贷款,但郭晋阳那边没有松口,霍启德、冯薇玲就做不了主。 朱金奇看到保健品市场有崩盘的预兆,不甘心卷款跑路,不甘心一辈子东躲西藏做只地老鼠,他已看到沈君鹏、朱玮兴的草本凉茶产能建设计划,能否以最快的速度落地实施,实际成了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金奇通过袁唯山、袁桐父子,去见何云剑,是以为何云剑有手段迫使郭晋阳就范? 这件事却看不到沈君鹏、孙仰军直接参与的迹象,也令萧良心生疑惑。 逻辑很简单,沈君鹏、孙仰军参与进来,就没有朱金奇什么事了。 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还没有觉察到保健品市场的危机,还是朱金奇有意隐瞒了一些事? 朱金奇是担心沈君鹏、孙仰军知道后,极可能是果断止损,而非选择全力建设草本凉茶的新产能,去拯救嘉乐? 乐宥在整件事里发挥了什么作用,是也被蒙在鼓里,还是背着沈君鹏、孙仰军参与了朱金奇的密谋? 有意思了啊? 这出戏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良忍不住点了一支烟,美美的吸了起来。 “你今天遇到什么美事了,笑得这么贼兮兮的?” 朱祎琳趴墙头,见萧良抽着烟,嘴角竟然微微翘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萧良吓了一跳,烟灰抖T恤衫上,扭头见朱祎琳趴墙头看过来,抱怨道:“我都忍住没有偷窥你,你动不动就偷窥我,还有王法吗?” “我哪有偷窥你了?我就是想问你家里有没风油精,我夜里回来坐院子里忘了点蚊香,腿上给咬两大包;东洲的蚊子怎么这么厉害?香港气候比这边还要炎热,我家院子里还种满植物,也没见有几个蚊子!”朱祎琳说道。 “那是杀虫药的功效,哪像我们这边纯天然啊!”萧良胡扯道,回屋找到盒风油精,拖了一张长凳站上去,将风油精递给朱祎琳。 朱袆琳出入公司时长裙飘飘,或一副职业丽人的打扮,在住处却是图便利,运动短裤外罩着一件简约宽大的T恤。 她挺有料的上半身被遮得严严实实,两条又直又长的白腿却在T恤下赤裸裸的展露出来,T恤衫比较厚实,领口也窄,但峰峦挺耸……………………………… 朱祎琳弯下身来,拿风油精涂抹腿弯内侧被蚊子咬出的那两处红肿。 也是她的肌肤太嫩,红肿越发明显。 这时候一阵怪风灌进院子里来,将朱祎琳摆在桌上的资料吹得四散,还有一页吹过院墙,萧良伸手抓住,见上面密密麻麻竟然都是“脑健灵”七月份一些地点的销售统计数据。 “呵呵,还说没有偷窥?这可是人赃俱获啊!”萧良抖着手里那页报告,瞅着朱祎琳问道。 “这是我自己找调查公司做的市场调查报告,又不是盗窃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朱祎琳满院子将乱飞的资料捡起来,不服气的争辩道。 “我也没有说你盗窃,我只是说你偷窥,”萧良趴墙头伸手让朱祎琳将调查报告都拿给他看,说道,“来,让我看看你找的这家调查公司水平怎么样,有没有调查出我今天的内裤穿什么颜色!” “谁高兴知道你内裤穿什么颜色?” 朱祎琳气鼓鼓的美眸瞪了萧良一眼,但还是踮着脚将一叠资料递过去,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家调查公司的水平怎么样?现在内地专门做市场调查的公司太少了,我找的这家公司,都不是专门做这行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随便编写了一些东西糊弄我——有些数据感觉有点奇怪!” 萧良见朱祎琳将资料递过来,眼神里竟然还很有些期待。 现在东洲应该没什么正规的市场调查公司,萧良心想这份调查资料多半倾注朱祎琳不少心血,不是单纯委托他人进行这么简单。 「感谢新盟主EXPanda!」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无知少女 萧良趴墙头将散乱的资料先按页码整理好,然后快速翻阅了一遍。 调查方法除了常规问卷、挑选不少有典型意义的终端销售点进行定点观察统计外,也有找不少经销商、媒体广告公司进行调查访问,方法使用还是相当全面。 调查的内容除了常规的销售抽样数据统计外,还有不同人群对“脑健灵”的品牌认知、广告宣传接受程度,以及广告法实施以来不同人群对保健品认知变化等等。 总之来说,在这个年代这份市场调查报告可以说是极为出色了,萧良猜测朱祎琳不仅在调查方案的设计花了很大的心思,估计也花了很多时间参与进去,很叫人刮目相看。 报告里对城市城镇市场七月中下旬保健品市场有所降温,以及城乡地区对广告法实施的不同反应,媒体报道以及不同广告宣传形式对城乡的不同辐射作用及差距,基本上都有所提及;也考虑了区域发展不平衡的一些因素。 如果说这份市场调查方案,确实是朱祎琳主导设计,并参与相当一部分执行,说明了这个年代英国商科教育水准还算很高的,远没有十数二十年后那么水。 见朱祎琳漂亮小脸蛋企盼的盯着自己,萧良轻蔑的弹了弹手里的资料,不屑的说道: “你想知道‘脑健灵’的销售情况,直接问我不就行了,何苦浪费钱去找这种不入流的调查公司?这都调查出啥玩意来了?不是纯粹骗钱吗?我要是在哪个商学院教课,学生敢交出这样的报告,我非当堂喷得她抬不起头来。根子上还是调查方法设计非常不合理,应该对实际的市场情况没有多少了解。估计就是看了一两本翻译过来的教材,想当然设计了这一套调查方案,然后随便找几个不识大字的农民工,到街头随便拉人填了几百份问卷,——总之一句话:水平太差、太不专业!你这次被骗了多少钱?” 朱祎琳咬住后槽牙,心里充满了不服气,但在“脑健灵”的真正创始人及操盘手面前,她又没有自信真觉得这份调查没有大的偏差。 “我也是在公司闲来无聊,找了家调查公司尝试着研究内地实际的消费市场情况,”朱祎琳有些黯然的说道,“可能现在水平是差了一些。” 见朱祎琳竟然这么无知好骗,萧良都有些“于心不忍”了,鼓励她道: “内地真正搞改革开放才第十一个年头,市场经济都还处于摸索阶段,东洲经济发展还要更滞后一些。绝大多数企业做产品,乃至将产品推向市场之前,压根就都没有市场调查这个概念。目前这种环境下,确实是不大可能成长出多成熟的调查公司来。不过,调查公司要敢勇于总结失败教训,积极努力寻找贴合实际的调查办法,组建、培养一支有水平、有素养的调查团队,还是有很大成长空间的嘛!” “总不至于一无是处吧?”朱祎琳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也不能说一无是处,看调查报告里拽了很多专业名词,应该是看了一两本翻译教材的,” 萧良违心的说道, “但结论是真不能看,有偏差的调查办法,数据都是错的,怎么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呢?你看看这调查报告,说我们‘脑健灵’二十天之前在江省、浙省的销售就出现比较明显的下滑。江省、浙省是我们最重要的两个大区市场,真要照这份报告所说,出现明显的销量下降,我还会有心情优哉游哉的在这里跟你打情骂俏吗?你说是调查公司更了解脑健灵的销量情况,还是我更懂?” 现在朱金奇找袁唯山、袁桐父子牵线搭桥勾结江洲黑哥何云剑,也正努力拖郭晋阳这些人进坑,萧良怎么可能随便让朱祎琳将这份很有水准的调查报告抛出去,引起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警觉,提前止损出局? 萧良怎么可能让郭晋阳在大坑边缘徘徊却不跳进来呢? 怎么可能让朱玮兴那个蠢货,因为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止损撤出,因祸得福,逃过后面的大劫呢? 坑都挖这么大了,都他妈给我跳进来吧! “你应该知道朱玮兴他们现在在狮山推动的茶饮料产能建设规模比较大吧?”朱祎琳睁眼看着萧良,说道,“我总觉得他们有些想法有些激进了,并没有很好的考虑到市场的实际情况,你觉得呢?” “这个,这个,你就不怕我作为鸿臣最大的竞争对手,会说话骗你?”萧良问道。 “他们都当我过来实习什么都不懂,做什么决定也不会管我的意见,”朱祎琳说道,“你骗我又有什么关系?” “照我说啊,他们的计划非常大而不当,甚至很多人的目的都不纯粹,注定会受到市场血淋淋的教训,”萧良真真假假的说道,“也许我这么说,也是太自信了些,你听听就行。” “这些人的目的怎么就不纯粹了?”朱祎琳歪着脑袋问道。 萧良指了指腕表,表示他可没有义务给朱祎琳免费上课,说道:“朱玮兴的这个计划肯定有问题的,侥幸成功的机会也不大,但你们鸿臣集团在这个计划里直接投入不多,风险还是可控的,也许在你极力的劝阻下,将来还有可能减少一些损失。” “我都说了,我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没人听我的。”朱祎琳泄气的说道。 “现在没人听,你也要说啊,” 萧良循循善诱的说道, “你的意见现在是不重要,但倘若有朝一天朱玮兴搞砸了,没有脸再留在东洲,鸿臣集团要找新的人选接手这些烂摊子呢?” 朱祎琳眼眸骤然一亮,但转眼抬头见萧良不怀好意的瞅着自己,娇哼道:“你不怀好意的时候,真就不稍微掩饰一下?” “你这段时间偷窥我,也应该知道我这段时间花多少精力在蓄电池上,我需要对你、对鸿臣不怀好意?”萧良很是期待的坏笑道,“说真的,我只是不想看到朱玮兴、孙仰军、沈君鹏、袁桐、乐宥那些孙子太自在;想来这些孙子在背后也没有少算计我。怎么样,你想不想取而代之?你如果想把朱玮兴赶回香港、取而代之,我可以帮你的。” “风油精还给你,你把调查报告给我,”朱祎琳说道,“我不是三岁的小女孩子,没那么好骗!” “你绝对比你想象中好骗。”萧良将报告递过去,说道。 朱祎琳强忍住没有翻白眼,拿了报告就直接回了房间,将窗帘也拉严实,不叫萧良偷窥到。 萧良摇了摇头,拿着风油精坐回到茶桌旁,看到寻呼机留有他哥的一条信息,走回客厅打回去。 “今天下午县常委会议,夜里喝过酒后,唐书记单独找阳常委聊了聊。阳常委刚打电话给我,想着明天拉我到蓄电池厂走一趟,你那边是不是安排谁专门陪同一下?”萧潇在电话里问道。 “明天蓄电池厂化成工序进行全新测试,我全天应该都在,你们直接过来就行。”萧良说道。 ………… ………… 铅酸电池化成,是正负极板铅膏转变成高活性物质,同时生成相应微观结构的过程,是铅酸电池生产最关键的一道工序。 化成工序控制的好坏,不仅影响到产品充放电循环寿命等关键性能指标,还直接影响到产品的一致性。 铅酸电池基本都是成组使用,对外销售的单只铅酸蓄电池产品,通常都是由六节2V的电池单元串联组成。 稍大一些的蓄电池组,则是由十八节、二十四节或三十六节电池单元串联而成。 电池单元在生产过程倘若不具备很好的一致性,在循环使用寿命等性能指标上参差不齐还是其次,更要命的还是在成组串联使用时,有个别的残次品或开路电压、电容量存在较大差异的电池单元混杂其中,就有可能产生严重的安全性问题,甚至起火爆炸。 在实验室里一次就拿六对或十二对涂抹铅膏的正负极板,放到实验室化成槽里进行充电反应,一致性当然好控制,甚至都不用考虑一致性的问题。 以宿云山能源当下生产线的产能计算,无论是采用大型化成槽,还是对蓄电池半成品直接进行充电内化成,要保证化成工序的生产效率,能跟前后工序能够衔接上,一次至少要对四千对铅膏极板进行充电化成反应。 这时候要保证每一节电池单元成品,性能都有高度一致性,这绝对是蓄电池厂技术及生产管理水平的体现。 更何况为了尽可能提高生产效率,大幅度缩短化成周期,宿云山能源采取的是全新的恒电流多阶段脉冲化成工艺,化成槽也采取新改进的温控结构,都是蜗巢科技正在申请的专利技术。 新一轮是准备对两百组极板半成品进行同槽化成测试,整个化成过程长达六十小时,萧良也不敢马虎大意。 他次日一早就赶到蓄电池厂,亲自盯着电气设备厂商派来的工程师调试检测相应设备,盯着钱少斌、蔡春、张叔毅等人带领技术科及化成车间的员工进行各种准备工作。 萧潇上午十点钟陪同阳旭辉赶到蓄电池厂来,化成槽正好进行冷热液体交换温控测试,萧良就没有离开化成车间。 其他工段的参观、介绍,由钱少斌、蔡春他们负责陪同;等阳旭辉他们走到化成车间,萧良就在化成车间内部员工休息室里,跟他谈产能建设的一些设想…… 「感谢新盟主书友高院长!」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分厂筹建小组 胡婕自知没有能力去竞聘血流成河的管理岗,也没有竞聘销售工程师岗或技术岗,而是作为行政专员留在原来的岗位上,协助行政主管负责行政总务以及人事绩效管理等方面的工作。 最大的不同,就是合资之前,相关工作有三个部门十二名工作人员负责;合资后行政机构大规模合并精简,目前由一名主管及两名行政专员负责。 胡婕也是深深感受到资本家真的会剥削人。 他们的薪资看似提高到百分之一百六十,但工作量则实实在在是之前的四倍。 之前她虽然认识到这点,但还能心态平和的接受,心里想着薪资实实在在提高了不说,忙碌的工作也勉强能应付过来,比以往是要辛苦许多,就当是锻炼自己的能力了。 这一刻她知道这个萧良竟然就是那个孤僻的身影,看他从容不迫的往员工休息室走去,边走边给县常委一级的大人物介绍化成工序的一些基本情况,就“恨”得牙痒痒的。 化成车间员工休息室,是简单用轻钢龙骨做的隔断,通过玻璃能清楚看到萧良穿着跟普通员工一样的工作服,就像是个年轻的工程师或者技术员。 只不过他与阳旭辉所谈是机密,这一刻除了钱少斌、蔡春、萧潇三人像护法金刚陪同在休息室里交流外,阳旭辉带来的其他随行人员,以及蓄电池厂这边的陪同人员,包括副厂长陈学前以及两名陪同参观的主管,当然也包括负责厂内接待的行政专员胡婕她自己,都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外面闷热不堪、有着淡淡硫酸味的车间里等着。 交谈结束,萧良与阳旭辉出员工休息室,将阳旭辉一行人交给陈学前,说道:“一会儿化成槽就要进行投料,我跟钱厂长、蔡教授都没法离开。陈厂长你就代表我们,陪阳常委他们到食堂简单用一下工作餐,让阳常委感受一下我们食堂水平还是不错的。” 蓄电池厂食堂承包出去后,员工用餐标准大幅提高到每人每餐四元,但领导到厂调研考察,都只安排工作餐招待,在这个年代也是罕见。 胡婕注意到阳旭辉的随行人员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屑或不满的神色。 胡婕以往对这些只是视而不见。 合资厂重新制定一系列规章制度,她负责执行就好,完全没有什么压力,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不必要的想法。 她此时却忍不住会想,像县常委一级的人物,仅仅是工作餐接待,萧良、钱少斌却还因为工作上的事,不能陪同一下,人家心里真就没有一点意见,会不会觉得萧良待人太轻慢、无视了? 胡婕注意到就连陈学前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尴尬,想必也是觉得这样的招待太寒酸了吧? 胡婕赶在阳旭辉他们前面,小跑步走回办公室,照人头拿出餐券,然后又赶在众人进员工食堂之前,一人发了一张餐券,叮嘱他们凭券到取餐口取餐。 食堂是承包出去的,取餐口只认券不认人。 阳旭辉一行人用过餐,准备离开时,化成槽投料作业完毕,萧良与钱少斌、蔡春往食堂这边走过来,顺道给旭阳辉一行人送别。 萧良摸了摸口袋,发现他今天没有带餐券。 蔡春要将他的餐券给萧良。 “不用,你与钱厂长一会儿还要去化成槽盯着,让小胡再去拿一张餐券过来就是了。”萧良说道,让蔡春与钱少斌先进食堂赶紧吃两口热乎的。 中午最是炎热,太阳火辣辣的,胡婕来回跑两趟,气喘吁吁不说,感觉工作服里的内衣都给汗水浸透了,沾在身上非常的难受。 走进餐厅看到萧良跟钱少斌、蔡春以及陈学前坐呼呼转动的大吊扇下正是舒服,牙痒痒的问道:“小萧总,你喜欢吃什么,我直接帮你去取了?” “随便就行。”萧良正跟钱少斌、陈学前谈事情,麻痹大意的让胡婕随便帮他取两样菜就行。 等胡婕将餐盘端过来,萧良看餐盘里就水煮肉片、毛血旺两样辣菜,心想漂亮女人真是小心眼。 “员工们都吃差不多了,其他菜都剩点渣子,就这两样菜还有得多,小萧总应该能吃辣的吧?”胡婕笑眯眯的问道。 “嗯,”萧良说道,“上学时候不怎么能吃辣的,现在还行吧。” 钱少斌不知道萧良跟胡婕玩什么心机,招手让胡婕也坐下来。 “还有我什么事?”胡婕坐下来,诧异的问道。 钱少斌没有跟胡婕解释,而是跟萧良说道: “新厂筹备的事,狮山县那边再配合,工作也会非常繁重;船机厂那边会不会松口,我还头痛呢。我前期肯定没有办法抽太多的精力出来,陈厂长肩上已经兼了不少担子,中层干部被你一下子砍掉那么多,更多的人都要全力以赴盯住中试工作。现在主管里面,除了徐琛还能继续压榨外,胡婕跟生产部的张殷彪倒是可以加入筹备组锻炼一下。张殷彪看上去油嘴滑舌的,但能力还是不错的,要不是管理岗一开始定得太少,他第一批就能聘上的。” 萧良看了胡婕一眼,跟钱少斌说道: “你们也别抱怨人手不够用,蜗巢科技两个月,已经从工学院签下三十名本科生、研究生了。要不是看你这边人手实在太少。工作太紧,我都想将那个贼眉鼠眼的徐戈,还有孟臻都挖走了。船机厂还是上千名大中专生,你们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挖出来,我都替你们着急,难道技术岗、车间班组长直接涨两倍工资还没有吸引力吗?吸引力不够,那就开三倍、四倍工资嘛!” 钱少斌、陈学前有些尴尬。 他们熟悉以及能看上眼的,基本上都是各大分厂的中青年骨干,但他们打心底还是把自己当成船机厂的人,实在有些抹不下脸来,赤裸裸的到各大分厂去挖骨干。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能像萧良这般抹下脸来,也是一种强大的能力。 萧良继续跟钱少斌说道:“你现在确定这三个人进筹备组,我没有意见,但这三个人,每人都要给我负责从船机厂拉四个人加入筹备组,将前期工作运转起来,别老想着压榨现在手下的那班员工!” 虽然萧良会努力提高工厂生产的机械自动化作业水平,但两年内要照既定的计划进行产能扩张,以蓄电池厂现有的人力资源,哪里够压榨的? 流水线上的操作工好招,培训两三个月就能上岗,但基层班组长以及中层管理,不从船机厂狠命的挖,短短两年时间,从哪里培养去? 其他不说,船机厂现有上千名大中专学历的,先挖两百人过来再说。 “人肯定要挖,不过是不是先等老陈他们草拟出一个方案来再说?也耽搁不了几天。” 钱少斌知道萧良的全盘计划,但关键也是前天刚知道的,他之前哪里知道萧良玩这么疯,罗智林、唐继华竟然还无条件支持他? 当然了,为了避免船机厂那边会激烈反对,目前正式对外公布的是计划到狮山筹建第一座总投资控制在五千万左右的分厂。 刚刚经过交流,狮山县开发区正好有一批新建的标准厂房,宿云山能源可以直接收购过来,节省第一座分厂建造所需要的时间;也以此为借口,将新的分厂建到狮山去。 不要说后面更为恐怖的产能扩张计划了,仅仅是新建一座两倍产能规模的分厂,他们也肯定要从船机厂挖一些基层骨干过来,加强生产运营团队的不足。 不过,钱少斌的主张是让陈学前、徐琛、张殷彪以及胡婕先草拟好分厂筹建方案,至少有一定准备之后,再正式通知船机厂那边。 现在就大举挖人,肯定会打草惊蛇。 “现在就要挖人,不需要等。分厂筹建的事,这两天就通知郭晋阳他们。”萧良心想应该给郭晋阳、于春光加一点点压力了。 萧良囫囵吞枣将餐盘吃了一个干净,叫胡婕的“报复”计划落空,就与钱少斌、蔡春先赶去化成车间盯着那边的测试。 胡婕这时候才小声问陈学前:“陈厂长,新厂筹备是怎么回事?这边生产线还没有折腾明白吧?” 陈学前都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呢,怔怔想了一会儿,跟胡婕说道:“你去车间将张殷彪喊到我办公室来!” 胡婕到极板铸造车间找到张殷彪赶回办公楼,行政兼财务主管徐琛已经在陈学前办公室里了。 张殷彪一听新产品的中试工作都还没有彻底整明白,竟然就要立马到狮山筹备分厂,叫道:“哪有这么搞的?这边产品还没有做明白呢,总厂那边能同意建分厂的事?” “别乍乍咧咧的!” 陈学前瞪了张殷彪一眼,低声说道, “你要不乐意干,我跟钱厂长说换别人进筹备组。你别他妈出去胡说八道,什么叫产品还没有做明白?” 自蓄电池厂成立,陈学前就是副厂长,都干快十年了,不像康继煌那般好钻营捞钱,程德彪欺负胡婕,他也敢“撞破”,在普通干部职工当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合资以来,钱少斌忙着生产整顿,干部职工有什么不满意见,更多也是跑到陈学前这边发牢骚。 陈学前心里也觉得现在就筹建分厂,太仓促、太着急,但越是如此,他们越不能在船机厂那边说什么“产品还没有做明白”这类话。 除非他们真的不想做成这件事。 张殷彪嘿嘿一笑,说道:“分厂建成了,我怎么也能到分厂混个车间主任了吧?” 张殷彪是觉得现在就建分厂很不可思议,但他也知道此时能进筹备组的好处。 “这话你别问我,我可给不了你什么承诺,”陈学前说道,“现在只是前期筹备工作小组,什么时候会添加人手,什么时候会换人,我都不确定啊,这事最后还得是小萧总那边拿主意!” “哪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小萧总那边让小胡去使个美人计,什么都搞定了。”张殷彪说道。 “我又不是小寡妇,你别咒我!”胡婕刚进厂时,就在张殷彪手下实习,算是张殷彪带出来的徒弟,关系比较好,说话也随便,啐骂张殷彪之余,心想以后在厂里还真不能叫别人知道她跟萧良是高中同学,不然真解释不清楚。 想到这里,胡婕才猛然想到萧良是不想别人误会,才假装不认识自己的? 「感谢新盟主宁天色!」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任性的组长任命 7张殷彪今年都三十二岁了,秣陵理工机械工程系毕业,作为后备梯队人才分配到船机厂,最初在分厂锻炼了两年,然后在总厂技术科工作,却是年轻气盛看不惯总厂机关人浮于事的作风,挨了几次敲打,最后被踢到蓄电池厂的生产车间,在最基层干了近四年的班组长。 张殷彪愤世嫉俗之余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结婚生子后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次合资竞聘,张殷彪竟然都没有参加,还是留在车间工作。 钱少斌觉得张殷彪底子很强,虽然人变得油嘴滑舌,很有些玩世不恭,还是想着推荐他进新厂筹备组,看值不值得扶持一把。 徐琛的学历没有张殷彪那么强,大专毕业进厂快十年,主要从事生产安全以及行政等方面工作,算是陈学前带出来的徒弟,这次竞聘担任行政主管。 其他主管人员现在都全身心的投入中试工作中去,新厂前期筹备,有大量事务性工作要做,徐琛作为行政主管,是筹备组的当然人选;也恰恰是有大量事务性、文书性的工作,胡婕也就成为钱少斌看中的第三名人选。 徐琛也觉得现在就仓促建分厂太心急了,但他跟张殷彪的想法一样,建不建分厂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但他们作为筹建组成员,从头到尾参与推进新分厂的建设,只要他们表现出色,后期很可能就是新分厂的主要管理人员。 不过,他的城府要比张殷彪略深一些,没有咋咋呼呼的说出来。 陈学前大体说了他中午用餐时才从萧良、钱少斌那里听来的分厂筹建规划,总投资控制在五千万左右,生产线采用目前正进行中试的产品技术,狮山县开发区有现成的一批标准厂房可以直接收购,他们第一步要将分厂筹建方案草拟出来。 有了这个,合资方才能与船机厂展开正式的商讨、进行决策,再一级级申请审批。 “现在新产品的技术方案,我都没有整大明白,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资料要搜集整理呢。陈厂长你知道的,筹建方案最重要的就是生产线部分,基本上所有的硬件配套设施,供水、供电、仓储、三废处理、消防及职业卫生、生产安全等等,都要围绕新产品技术及生产线展开;也直接涉及新分厂的生态环境及安全等方面的评价评估工作,” 张殷彪想到前期要承担大量的文字工作,这时候又忍不住要偷奸耍滑起来,问陈学前, “我说能不能多配几个像小胡这样又漂亮又能干的助手给我。要不然,这工作三五个月都做不明白啊!” “哦,都忘了跟你们说,”陈学前说道,“你们能进筹建组的前提,是每人要先从船机厂挖四个人进筹建组。你们别胡乱找人啊,会有考核的,别想着收点好处将乱七八糟的人塞进来,要是水平太差,害你们自己丢了这次机会,别找我来哭!” “别说找四个人,就总厂现在那鸟样,你信不信我现在找四十个人过来,而且保证都能一次性通过考核,你信不信?”张殷彪拍着脑脯说道。 “你今天能找四十个人来,你直接顶替陈厂长担任这个筹建组的组长!”萧良推开陈学前办公室的门,挨着门框,看着跨坐在陈学前办公桌角上的张殷彪,说道,“陈厂长现在肩上担子很重,你有这能耐,正好替陈厂长分担点压力!” 张殷彪在陈学前面前油嘴滑舌,是关系熟了,但看到第一次露面就拿茶杯砸破郭晋阳小舅子的脑袋,将市委书记罗智林搬出来强迫郭晋阳低头,据说已有亿万身家的萧良面前,心里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张殷彪尴尬的从陈学前办公桌上跳下来,欠着身子,说道:“小萧总,我跟陈厂长开玩笑呢!小萧总你有什么事找陈厂长聊啊,我们不打扰你们谈事情。” “我不是开玩笑,这个是我的正式决定,” 萧良看着张殷彪,说道, “下班后有四十名船机厂基层骨干过来应聘面试通过,你就直接担任分厂筹建组组长;如果只有二十人过来应聘面试,你担任分厂筹建组副组长。如果做不到这两点,你就老实给陈厂长打下手!你找来的人员,我会亲自面试,你不要搞滥竽充数!” 萧良跟陈学前说道:“本来想找你谈挖人的事。现在张殷彪既然夸下海口,那就让他先试试!” 萧良说完话就直接关上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张殷彪傻眼似的跟陈学前说道:“陈厂长,我嘴巴臭,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嘴巴把小萧总给得罪了,你帮我说说话!” 胡婕、徐琛也是面面相觑。 张殷彪只是车间班组长,钱少斌推荐他进筹建组,已经是很惜才给他机会了。 他们反正不觉得萧良这话是真的,认定萧良这话是在讽刺张殷彪。 让张殷彪顶替陈学前担任分厂筹建组的组长,全面负责分厂筹建工作? 开什么玩笑呢? “叫你这张臭嘴,没事就知道胡说八道,现在得教训了吧?”胡婕心想张殷彪真将萧良得罪了,她也没有办法帮着说话啊,说实话高中毕业之后她都没有见过萧良,压根就不知道萧良现在是什么脾气。 再说了,人家还没认她这个高中同学啊。 陈学前也认定萧良的话是讽刺张殷彪,他就想着以后有机会在萧良面前替张殷彪说几句好话,板着脸训斥他:“就你这张臭嘴,再不改改,迟早叫人套麻袋!” 陈学前早年参与蓄电池厂的筹建,大体了解一些流程,就坐在办公室里跟徐琛、张殷彪、胡婕先简单将前期的工作讨论、分派了一下。 他们刚商议完,钱少斌满身汗淋淋的回办公室来。 陈学前这边的空调开着,钱少斌端着茶杯走过来,问道:“工作都分派好了?” “先简略分派了一些,这两天将筹建方案大纲做起来……”陈学前说道。 “别跟我说,你们先做,”钱少斌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强度工作过,也忍不住叫苦道,“你们先把事情做出一个大概,我们再找时间集中讨论,现在我脑子不够用!” 陈学前哈哈一笑,说道:“张殷彪那张臭嘴,可能在背后说了什么是非,叫小萧总听见了,刚才被小萧总讽刺了一顿。” 张殷彪知道陈学前说这话是帮他。 钱少斌的大女儿钱采薇跟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的大儿子萧潇谈恋爱,这事船机厂也已经传遍了,而且钱少斌与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早年在船机厂就是几十年穿同一条裤子的老交情——钱少斌之前都被郭晋阳踢出船机厂了,这次还能代表船机厂到合资公司任职,也是萧长华鼎力支持的缘故。 钱少斌在萧良面前说句话,肯定比陈学前他管用多了。 “啊,你在背后说什么了,萧良怎么讽刺你了?”钱少斌疑惑的问道。 “小萧总说我下班前从船机厂挖四十个人过来面试,就让我顶替陈厂长当筹建组组长,这不是讽刺我吗?”张殷彪厚着脸皮说道,“要是小萧总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骂我的,不用这么委婉!” “……”钱少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拿起陈学前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拨到化成车间,“我是钱少斌,找一下萧良。萧良啊,你跟张殷彪说招人的事,是讽刺他,还是真的?他们觉得一定是张殷彪这小子在背后乱说话叫你听见了——你这个决定是当真的?好的,你做啥决定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麻木了啊。行,我跟他们说!” 张殷彪傻眼站在那里,见钱少斌挂了电话,结结巴巴的问道:“钱,钱厂长,小萧总他不,不是开玩笑,不,不是讽刺我?” “这是萧良正式的决定,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讽刺你,”钱少斌说道,“同时这个分厂是一定要建的,船机厂那边要是不通过,南亭实业就会另外筹资建造这座分厂。现在距离下班还有四个小时,你能不能担任这个筹建组组长,努力吧!如果你能做到,你就是筹建组组长,陈厂长给你当副组长,徐琛、胡婕两人的工作不变!” 张殷彪压根没有想过真要去抢陈学前组长的位子,有些磕磕巴巴的强笑问道:“我抢陈厂长的位置不合适吧?” “你以后可能有能耐抢陈厂长的位置,但现在还有点早,”钱少斌说道,“分厂建了,也得接受这边管!” 钱少斌专业是动力工程跟工程热物理领域,跟铅酸蓄电池主要技术领域都不匹配,技术开发的事不怎么能插得上手,但化成槽新的温控结构,好不容易跟他擅长的搭上边,他在陈学前这边歇了一会儿,又跑回化工车间去了。 胡婕、徐琛犹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张殷彪还是有些犯傻,觉得这好事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陈学前拍了拍张殷彪的肩膀,说道:“执行小萧总的决定吧!你能不能抢我的组长位子,还得先从船机厂挖四十个人过来呢,看你是不是吹牛!”又跟胡婕、徐琛说道,“到你们办公室,你们也帮张殷彪一起喊人过来面试……” 徐琛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都不知道张殷彪这张破嘴吃了什么狗屎,但还是大度的拍了拍张殷彪的肩膀,说道:“走吧,张组长!今天要帮把你人找齐了,你可得破费一番了,别随便找家苍蝇馆子糊弄我跟胡婕啊!” 「六千月票加更」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千金马骨 船机厂上万名职工,有水平有技术但不善钻营,勉强只能混个基层管理或班组长的基层骨干何止四十人? 而船机厂这几年效益大滑坡,都有分厂工资发不出来。 不要说普通职工了,相当一部分基层管理、班组长,生活也陷入困境,对高层怨声载道。 张殷彪在分厂锻炼过两年,在总厂技术科工作了四年,又被踢到蓄电池厂工作了四年,他后来是变得玩世不恭,却没有孤立封闭自己。 张殷彪除了为了补贴家庭开销,也偷偷带一些人手接些机械维修之类的私活干外,平时交际的也多是压抑苦闷、苦无出路的基层骨干。 面对令他不敢想象的机遇,张殷彪也不敢随便找些人过来凑数,他稍微整理一下思路,拿起电话先联系平时关系最密切,技术、水平也都过硬的朋友。 张殷彪在电话里也没有说他有可能当筹建组组长的事,只说合资公司计划筹建新厂,需要紧急录用一批基层骨干,让他们过来试试。 面试时间说是安排在下班后,但现在船机厂工作量都严重不饱和,不少人工资都还拖欠着,指望他们遵守劳动纪律也不现实。 接到张殷彪的电话,转眼就四五人直接跑了过来,在行政人事部揪住张殷彪问究竟:“这才多少时间,合资厂这么快就要建分厂大招人啊!我们过来能开多少工资啊?你小子混出息了啊,在合资厂都管招人了,算是吃香喝辣的了,可不能坑我们哥几个啊!” “你们要是能作为技术骨干招进来,工资肯定一千打底啊!合资公司还能亏了你们啊?”徐琛笑着说道,“不过,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关心薪资多少,而是要在下班前帮张殷彪拉足四十人过来。张殷彪这孙子在电话里没好意思说,他今天下班前要能帮公司招满四十人,他就将担任分厂筹建组组长,也就是以后的分厂厂长!” 徐琛以往与张殷彪私交还是不错的,开始还为张殷彪能被钱少斌推荐进筹建组感到高兴,想着好好提携他一番,不让他再摆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哪里曾想,萧良竟然给张殷彪开出这样的条件,他都怀疑这孙子是不是偷偷去卖菊花了! 不管心里再怎么酸溜溜,徐琛心里也清楚,下班之前还是要尽可能帮张殷彪拉到足够多的人过来参加面试。 说白了,这孙子真要卖了菊花,小萧总一定要让他担任筹备组组长,他玩什么小心思,甚至哪怕袖手旁观,都是给自己埋坑。 而倘若这一切只是小萧总恶意满满的玩笑,最后录用多少人,还不是小萧总一句话的事。 听徐琛这么一说,赶过来的几人顿时就兴奋起来了,捶打张殷彪结实的胸口:“真的?你小子这张臭嘴吃了什么狗屎,就你这水平,能干分厂长?分厂长干你还差不多!” 听大家都说张殷彪臭嘴吃了狗屎,徐琛忍不住一笑。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徐经理开我玩笑呢,”张殷彪忙否认分厂厂长的事,防止以讹传讹,说道,“小萧总、钱厂长只是说我今天要是能帮合资公司录取四十个基层骨干,由我暂时担任筹备组组长,负责前期一些筹备工作。” “那也牛逼坏了啊!你放心,今天哪怕是坑蒙拐骗,我们也要帮你拉四百人过来面试。我们就不信了,四百个人里挑不出四十个合格的!”众人兴奋叫道,“你这个筹备组组长,今天还干定了!” “别别别,”张殷彪忙说道,“能有四十来个人过来面试就行了,最多四十一二个人,不要搞滥竽充数。场面闹太大,船机厂那边也难看……” 胡婕还担心张殷彪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性格,有可能会把事情搞砸,见他还是很认真的对待这件事才稍稍放心,只是心里对萧良的决定还是充满不可思议,他这到底算玩哪一出? ………… ………… 五点钟不到大会议室里就坐满四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胡婕除了拿出简历表让大家填写,还打算先进行一轮笔试。 “会不会动静太大了,这么做会惊扰到郭晋阳他们吧?”钱少斌走到大会议室的外面,看着会场里坐满人,忍不住担忧的问萧良。 “这个没关系。我们只要不触碰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最多脸皮子颤抖几下。再一个,我们人挖得越狠,他们才有更多的借口推卸责任啊!” 萧良不会跟谁说臭名昭着的江洲集团很可能已经牵涉进来了,很多事情他都得一个人扛住,一个人拿捏住分寸与火候,在钱少斌面前只是笑着说道, “要是张殷彪找来这四十人都合格,他担任这个筹建组组长,也能服众啊!” 钱少斌是很看好张殷彪的,不然不会推荐他进筹建组。 不过,直接让张殷彪担任筹建组组长,甚至后续还要让他负责分厂的建设,钱少斌又有些患得患失,这个跨度未免太大了吧? 钱少斌苦笑道:“也许有我跟陈学前看着,第一座分厂他勉强能撑下来,但后面可不是一座分厂啊,你要在两年内搞四五十倍的产能扩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能交他去做?” “如果第一座分厂他能撑下来,那第二、第三座分厂,他为什么不能撑下来?难道不是第一座分厂建设最难吗?” 萧良笑着说道, “再说,我也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事,都压他一人肩上。后面的分厂建设,钱叔你始终是总负责。这边中试工作结束,徐戈、孟臻两个人能力也很强,也可以安排跟张殷彪、徐琛组团队——合资厂规模大扩张,管理人员也要大幅度增加了。一开始搞缩减,主要也是看看大家的服从性、配合性如何……” 钱少斌拍了拍额头,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词形容萧良这种做法。 不过,不到一个半月前,将管理岗砍掉三分之二,现在又要大幅度增加管理岗,前后折腾得人心惶惶,却又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除了三四个人跟郭晋、于春光那边沾亲带故,直接调回船机厂,其他人即便从管理岗刷下来,但表现都还算勤勉,没有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更主要还是被萧良这么狠狠的折腾一下,前面大批人手被调到实验室参与相关工作,以及工厂这边将技术验证、小试、中试掺和到一起做,都没有出现大的反弹声音,所有工作都是高度配合完成。 萧良继续说道:“顾培军那边,我再考虑以什么合适名义参与进来。另外,真正的建厂高手是钱董,可以找他当顾问,有时候真不能太客气!” “你以前认识张殷彪?”钱少斌好奇的问道。 哪怕后面真正的筹建组团队会很庞大、豪华,哪怕钱少斌他等中试工作结束,会亲自兼领筹建组的组长,但哪怕是让张殷彪接下来两三个月全面负责前期筹备工作,他还是觉得这个决定太大胆了。 他当然更不敢相信萧良只是听到张殷彪在办公室一句戏言,就做这样的决定。 “张殷彪这个人,我肯定有听说过啊。我爸在船机厂工作那么多年,不可能除了钱叔你,其他就没有联系了啊。”为了安抚钱少斌忐忑的心,萧良善意的编谎道。 不过,如果将前世的相识算上,他这也不能算谎言。 前世他、顾培军与张殷彪相识到两千年前后,那时张殷彪已经因打伤程德彪被开除出船机厂有几年了,着手经营一家小蓄电池厂。 萧良后来做电极材料,也主要是跟张殷彪合作。 萧良后来听张殷彪的妻子说他在船机厂时动手打人,是知道程德彪欺负他的一个徒弟仗义出手。 不过,张殷彪跟妻子一直为他者讳,没有细说这段旧事。 而萧良与胡婕在香港相遇时,聊了很多年少时的往事,胡婕也刻意没有提毕业后那几年的人生创伤。 如果不是那几年的创伤,一个高中时期默默喜欢他三年,人到中年异乡相逢,彼此又单身,感觉又那么投契的胡婕,大概就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去了吧? 萧良站在大会议室前,透过玻璃窗看着正给面试人员发放笔试考卷的胡婕,看着刘海滑落下来,半掩那张美丽脸庞,心里忍不住为前世发出一声叹息。 郭晋阳、于春光、程德彪这些人还是不能放过啊! 待胡婕、张殷彪将笔试考卷发完,萧良敲了敲窗玻璃,示意他们以及坐在大会议室主席台前监考的陈学前、徐琛,都到外面来说话。 “这次有把握多少人通过面试?”萧良笑着问张殷彪。 “全部通过就真要抢陈厂长的位子,肯定不可能啦,”张殷彪贼兮兮的说道,“希望不要削掉一半。” 萧良笑了笑,说道:“我既然用你,肯定是有人跟我推荐了你。我父亲调去市委之前,在船机厂工作了将近二十年,我妈也在船机厂工作了十二年。除了钱厂长,我肯定还有别的渠道了解到蓄电池厂之前的状况的。” 任用张殷彪,对宿云山能源现有的人事也会造成一定的冲击,甚至就连钱少斌都觉得不可思议、大感意外,所以还是需要给出一个听上去很合理的解释。 哪怕这个解释是编造出来。 徐琛在旁边听了这话,有如释重负,笑着拍了拍张殷彪的肩膀,说道:“我就说你肯定行的,小萧总看人还能看走眼?” 萧良又跟张殷彪说道: “还有一个用你的原因,就是宿云山能源下一步要快速发展,太缺人才了。船机厂那边呢,很多人怀才不遇,但要他们彻底辞职跳出来,又难免有所犹豫。留在船机厂毕竟还有一个干部身份,跳过来会有怎样的发展,合资公司能不能一直兴旺下去,都是难以预料的事。他们现在听到说你一个车间班组长,在宿云山能源竟然直接能担任新厂筹建组的组长,接下来还有可能担任分厂厂长,相信多少会受到一些鼓舞。” 钱少斌心想,哪里是一点鼓舞,这些都是给点颜色都能上房揭瓦的孙子啊! “合辙张组长是小萧总千金买的马骨啊?”胡婕忍不住插嘴说道。 说完这话,胡婕就忍不住有些后悔了。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萧良是高中同学,在萧良面前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轻佻了? 见张殷彪还是有些忐忑,萧良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铁马骨,还是金马骨,我这个千金花出去值不值,肯定还是看你以后的表现。” 第三百三十章 人我都要了 钱少斌看到会议室里差不多都坐满人了,问张殷彪:“有四十个人?” “拼了老命,喊了四十二个人过来接受小萧总的考核;再多实在没有能耐喊了;里面肯定也有不少滥竽充数的,我也没有能力分辨,就等小萧总跟钱厂长火眼金睛,将他们这些吃干饭的揪出来!”张殷彪说道。 钱少斌点点头,不得不说张殷彪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找来四十二人,证明他有喊人的能力,在全厂基层职工干部里有威望,也无需人数搞太多显得张扬,而这四十二人到底要不要全部录用,或者象征性的筛掉三五人、六七人,降到四十人这个标准线以下,全看萧良的心思。 萧良一个不削,那就是铁心用张殷彪当组长,陈学前、徐琛他们也不会对张殷彪有什么意见;萧良削掉三五人或七八人,那就由陈学前担任组长,张殷彪与徐琛担任副组长,更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钱少斌暗感他站在张殷彪的立场,都不可能考虑这么周全,看来萧良挑的人还真是有水准。 涉及不同的专业、不同的岗位,笔试都是初筛用的基础考题,很简单,时间给的也很短。 二十分钟后,萧良与钱少斌、陈学前走进大会议室,坐到主席台上,招呼张殷彪、徐琛:“你们也坐过来!让胡婕忙着就行……” 胡婕忍住没有回头看萧良一眼,心想自己打杂最好。 萧良笑着问张殷彪:“坐这个位置是不是有些忐忑啊?” “是有点。”张殷彪说道。 “其实没有必要,” 萧良笑着说道, “我看过你的简历,你今年三十二岁。你这个年纪在南亭实业现有的管理团队里,都要算很老的。我就不说了,南亭实业总裁何雪晴,今年三十一岁,副总裁顾培军二十七岁,副总裁陈祝,二十九岁,另一名副总裁徐立桓比你要大一点,但也只比你大一岁,今年三十三岁;小部分超过三十岁,大部分都在三十岁以下。” 萧良比谁更清楚张殷彪收起玩世不恭,认真做事的能力有多强,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一开始就没有参加竞聘。 他想用张殷彪都没有借口,不然第一轮竞聘就直接给这小子放水了。 前世徐琛也是熟人,虽说徐琛心机略深了一些,心思略多了一些,但总体也是靠谱的,只是私交没有那么深罢了。 这时候胡婕将笔试考卷以及一一对应填写好的简历表拿过来,萧良接过来快速翻看了一遍,基本上都填写满了,也没有开话筒,直接说道: “合资公司成立迄今,蜗巢科技并没有直接在合资公司占股份,但我又坐在这里主持大家的面试,可能会有一些人感到奇怪;我在这里稍微解释一下。蜗巢科技致力做一家技术驱动型的企业,未来会投入相当多的资源,用于包括阀控蓄电池在内一系列能源电化学领域的产品、技术的研究与开发。不过,我们无论购买一定基础的产品技术,进行更深程度的研究、开发,还是全新研究、开发产品技术,都不可能束之高阁,需要有地方落地,转换成真正的生产力。因此,我说服了我的香港朋友,与船机厂在原蓄电池厂的基础上,成立了合资公司,作为我们蜗巢科技第一款成型产品技术的落地工厂。这也是蜗巢科技作为合资公司技术服务商、签署技术服务协议的根源,同时也为了确保落地能真正有效、快速执行,我个人才深度参与合资公司生产整顿及管理……” “………目前蜗巢科技所掌握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已经顺利通过实验室验证以及生产线的初步验证,后续的中试工作正在做,生产线还有可能会做进一步调整,但拿出合格的产品,已经不成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就要进行筹备新厂的建设。目前我是这么打算的,我肯定希望船机厂与我的香港朋友,继续无隙合作,推动新厂的投资建设。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从合资厂抽调人手组建新厂的筹备以及运营团队。当然了,事事没有绝对,倘若船机厂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资金紧缺之类的,很可能无法参与新厂的建设,但我跟我的香港朋友也说定了,我们会另外筹资建设新厂。不过,新厂的建设以及运营,还是会委托给合资公司负责,合资公司可以从中收取一定的运营管理费用——所以依旧需要从合资厂抽调人手组建新厂的筹备以及运营团队。” “………在座笔试我翻了一下,都没有问题。现在船机厂内部对合资公司,对我个人有种种传闻,真假混杂。我不屑解释什么,但我也知道这些传闻会令很多人对合资公司,对我个人有所迟疑,信心不会太足。所以,你们能在今天下午走进合资公司里来,这本身就是可贵的品质,所以在这里也要恭喜你们,面试这一关,你们也全部通过。 “………接下来会对录用人员进行定岗,可能不会所有人都进新厂筹备工作组;合资公司这边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提供那么多的管理岗、技术岗,可能会一部分人作为后备管理人员,暂时在普通岗上学习一段时间。不过,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就是新厂一定会筹建,也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推动建设;新厂的运营管理团队,也一定会从你们跟合资公司现有的后备管理人员中进行选拔。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跟船机厂做人事交接工作——如果船机厂那边不放人,我会安排张殷彪、陈厂长过去交涉!” 这一刻听萧良亲口说全员录用,大家既有兴奋,又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最意外的还是张殷彪。 这岂不是说他将正式担任新厂筹建组的组长? 他内心其实还是希望萧良筛掉三五个人,他当个副组长跟着干苦力活就可以的;他这样心里也能踏实些。 萧良看了看手表,跟陈学前、张殷彪说道:“化成车间那边,我跟钱厂长还要盯着,人员定岗以及跟船机厂交涉的事都交给你们负责了。筹建组肯定要多补充些人手,前期筹备工作要做得更充分一些。另外,合资厂要尽可能多补充些技术岗,行政岗也多补充一定的人手。这样吧,你们先把岗位名单拟出来,我跟钱厂长最后把关。” 目前阀控蓄电池化成工序采取全新的恒电流多阶段脉冲工艺,采用的也是全新的温控结构化成槽。 萧良前世不可能事无巨细记住所有的技术细节,现在就算在实验室经过多次测试与调整,但萧良也无法断定这两项技术已经达到实际生产的要求。 萧良希望尽可能多的参与到前期的实际工作中来,少走些弯路。 化成工艺中试工作,每隔一段时间也实际需要从化成槽不同的位置进行取样检测,对其性能及微观结构进行综合分析、研判,为后面的化成中试积累更多可对比的实际数据——一部分实验检测数据,还要拿到工学院或秣陵大学去做。 萧良与钱少斌回到化成车间,亲自与蔡春、张叔毅等人将新一轮的样品检测分析工作做完,不知不觉已经到九点钟了。 萧良与钱少斌、蔡春坐员工休息室里休息,张叔毅正指导技术科的年轻技术员如何使用光学显微镜观察极板样品的表观结构。 陈学前与张殷彪、徐琛、胡婕这时候走到化成车间来,汇报他们临时通知食堂增加了四十份员工餐,让四十名新录用人员感受一下合资公司的氛围,晚餐过后又将大家聚拢到大会议室,介绍合资厂的薪资福利以及目前的发展情况,同时借这个时间将员工录用通知书都制出来,发到每个人手里。 “我明天与张殷彪直接去总厂汇报人员录用及新厂筹建的工作?”陈学前一时间都不知道后续的工作要如何展开,坐到员工休息室,请示问道。 “哦,钱厂长刚刚跟郭晋阳通过电话,粗略谈了一下分厂筹备以及从船机厂招录一批基层骨干的事。明天陈厂长你与张殷彪直接到船机厂,将事情具体跟郭晋阳、于春光沟通一下就行,” 萧良跟陈学前、张殷彪说道, “张殷彪你接下来在合资公司的正式职务是总经理助理,享受与徐琛等人同等级别的主管薪资福利与权限,除了新厂筹备工作外,合资公司内部的协调工作你也要负责起来,给钱厂长、陈厂长分担点压力——这点钱厂长也在电话里正式通知郭晋阳了!另外,胡婕参加筹备工作组期间,也临时享受主管级薪资福利与权限。” 萧良多提了这一嘴,钱少斌、陈学前、徐琛、张殷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胡婕本科毕业进蓄电池厂工作满三年了,平时工作也很出色,能力各方面确实要比普通员工强得多,放在国营厂也都符合直接提干的条件了。 再一个,筹建组将要从船机厂直接录用十多名基层骨干,胡婕不临时给个管理的身份,筹建组内部的工作要怎么组织开展? 倘若还让胡婕在筹建组里打杂,也不符合钱少斌一开始推荐的初衷。 萧良又继续说道:“明天你们去船机厂汇报、沟通,肯定要谈到分厂一些具体规划,你们就暂时就先按照合资厂调整后的框架进行汇报,你们也要争取尽快形成书面文件!” “我道行可能不太行,也不知道这点道行什么时候会被小萧总看穿,但只要在总经理助理的位子上,我一定全力以赴!”张殷彪说道。 「月票七千加更!」 第三百三十一章 郭晋阳的忧惧 郭晋阳年过五十,有些事就感到力不从心,叫钱少斌一通电话岔开心神,刚刚好不容易才有些硬度的牛子,这时候直接萎缩成软沓沓的蚕虫。 冯薇玲小手鼓捣了半天,见郭晋阳还是没能振起雄风,故作嗔怒的在上面轻拍了一下,说道: “到底是哪个小狐狸精打来的电话,把你的魂给勾过去了?我这么快就年老色衰了,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钱少斌的电话,罗里吧嗦说一大通话,烦人!” 郭晋阳有些意兴阑珊的拍了拍冯薇玲睡裙下露出肥白的长腿,抱怨道, “每次都用套,多来劲的事也没意思了啊!” “切,谁知道你在外面睡的那些狐狸精干不干净?要是把脏病传给我,我找谁喊冤去?再说,你用套也才多少时间,你不会就图自己爽那一哆嗦,一点都不顾忌我感受啊?你不怕我受不了,在外面再找男人养着?”冯薇玲脸色微冷,怨忿道。 “好啦,好啦,我什么时候强逼过你?我只是说说而已。”郭晋阳语气软下来说道。 冯薇玲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跟郭晋阳纠缠什么,既然早就失身给他,也就剩最后一丝可笑的底线能够安慰自己了,岔过话题问道:“钱少斌刚才在电话说了什么,惹你这么心烦?” 郭晋阳没有直接跟冯薇玲说钱少斌在电话里“汇报”的事情,皱起眉头想了想,穿起裤衩走出房间,站在过道里,手扶栏杆朝 程德彪、于春光、霍启德、钱少明四人坐在楼下客厅里玩牌;负责端茶递水的刘明松此时站在于春光的身后看牌。 这里是郭晋阳给冯薇玲在北城区买的一处别墅,平时冯薇玲也不住这里,但配备了保姆、厨师。 主要还是郭晋阳有空就喜欢将于春光、钱少明等嫡系心腹拉到这里来打牌或聊天;毕竟女人的肚皮再迷人,也只能带来片晌的欢愉。 冯薇玲也确实迷人,迷人之处更是说不出的紧凑。 郭晋阳在别的女人身上挺有自信的,但在冯薇玲这边用套也就能坚持片晌。 这也导致郭晋阳在冯薇玲面前不那么自信,有些事也不强求她,不然怕自己更丢脸。 这一刻,刘明松听到楼上走动的声音,抬头看到郭晋阳栏杆间大腿上皆是黑黢黢的脚毛,凸起的肚皮快挺到栏杆上了。 刘明松抬起手腕,表情夸张的指了指手表,表示郭晋阳拉着冯薇玲进房间的时间好长,远远超过他想象,郭厂长雄风令人仰望! 冯薇玲在房间里仔细整理好绸质睡袍,将美丽的娇躯遮掩住,但又不多不少,露出膝盖上方三四寸雪腻的大腿肌肤。 冯薇冷从房间里走出来,也站在过道上往楼下看过去,狐媚迷人的眼神却藏着一丝凌厉: 刘明松的眼神明明能从栏杆间窥见她睡袍下那一抹诱人的雪白,却不敢多瞥一眼,硬生生的转过头去,真是没胆色的怂货。 程德彪贪婪好色,眼珠子似装了刷子,在她的大腿上扫来扫去,然而本质上也是个无能蠢货,恐怕除了色迷心窍,想从她这里偷吃一两回,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敢帮她做。 而郭晋阳外面也不止她一个女人,想必拿偷吃这事,也要挟不到这个无能蠢货。 于春光的眼神都不朝她这边瞥一眼,城府最深,也是郭晋阳身边冯薇玲最吃不透的一个人。 钱少明不见得比刘明松好上多少,相比刘明松,也许就敢在郭晋阳的面前,眼神在她的大腿上多看两眼。 却是霍启德最是赤裸裸,这一刻大咧咧的盯着她睡袍间偶尔流泄出来的迷人风景,恨不得眼神能拐湾,窥到她两腿间的最深处。 只是霍启德的眼神,令冯薇玲就觉得像是毒蛇在她大腿舔过,下意识就想将裙摆往下拉。 她知道霍启德这个老色鬼就是条恶狗,一直觊觎自己,还不介意郭晋阳知道这一点,甚至几次跟郭晋阳暗示美食要换着吃才够味。 冯薇玲心知自己真要被这个老色鬼缠上,只会彻底沦为他们的玩物! 见冯薇玲退后一步,看不见她那双美丽的大腿,霍启德才笑着跟郭晋阳打招呼: “老郭你们‘哼哧哼哧’动作都停了好一会儿了,我们都听到你打哆嗦的声音了,怎么还磨蹭这么久才出来啊?是怕我们笑话你不行?在薇玲这个小妖精的胯下,老郭你能坚持两分钟,我们都要佩服你老当益壮啊,下次不要再这么装了!跟我们见啥外啊?” “霍主任你这狗嘴里真是吐不出啥好东西!”冯薇玲似假还真的嗔骂道,“郭总跟钱少斌通电话呢,谁跟你似的,除了盯住女人的裤裆,就不想其他正经事了!” “钱少斌打电话过来,说合资公司现在就计划要筹建新厂,一期投资五千万,还计划从船机厂招聘四十名基层骨干,填补合资公司生产运营团队的缺口!” 郭晋阳打断冯薇玲跟霍启德斗嘴,走下楼,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见钱少明站起来要将位置让给他,挥了挥示意钱少明继续玩。 郭晋阳又抬手指了指牌桌一角的中华烟,刘明松眼疾手快,取出一支烟递过来,拿打火机帮他点着。 “钱少斌说筹建新厂是怎么回事?”于春光扣放下手里的牌,疑惑的看过来问道,“合资公司刚成立,他们就急着停了所有的生产,说要搞新产品。这才过去一个半月,他们新产品搞明白了?” “实验室技术直接上生产线搞中试才半个月,哪这么快能做明白?”郭晋阳吐着烟圈说道,“你前两天联系蔡春了没有,他是怎么说的?” “这狗东西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不肯多说,白瞎以前对他那么好,” 想到蔡春的“背叛”,于春光就一肚子火,皱着眉头说道, “找他打听了几次,他只说蜗巢科技拿出来的几项新技术还是很有潜力的,但我现在不能信他的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而之前合资厂搞人事竞聘,几个没用的东西又都不愿意留在合资厂,生怕被当成弃子,哭着喊着要调回来,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合资厂的中试工作到底进行得怎么样,只能全凭钱少斌、陈学前他们嘴里说。” 郭晋阳深深吐了一口气,一时间也觉得思维太乱,继续将钱少斌电话里说的一些事情,告诉于春光、钱少明、霍启德等人: “钱少斌还在电话里说,瑞安的钱晋章这次将从熊志远手里收购香港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钱晋章他本人将与熊志远一起推动新厂建设的融资工作。”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在唱什么戏啊?”钱少明也深感意外,叫道,“香港公司实际出资方不就是南亭实业吗,怎么又将钱晋章牵扯进来了?” “谁他妈知道怎么回事?”郭晋阳心情烦躁的骂了一句。 程德彪非礼胡婕事件过后,郭晋阳、于春光就一直都在暗中积极散播萧良及南亭实业“不光彩的发家史”,散布钱少斌与萧家暗中勾结的消息,散布香港公司是受萧良控制、一千万港元就是萧良出资等事。 这些传言看似对萧良不会造成什么直接伤害,但只要干部职工愿意相信萧良不是只好鸟,相信萧良暗中出资控制香港公司的意图不良、另有居心,他们就能将水搅浑掉。 他们就能从船机厂内部甚至更高的层面,瓦解罗智林的威信,以及提前破坏掉罗智林启用萧长华执掌船机厂的可能。 罗智林无论是任职地方,还是执掌省经贸委,都以手腕强硬、不徇私情着称,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忧罗智林任职东洲之后会拿船机厂开刀? 哪怕他们暗中散布消息说罗智林当时赶到蓄电池厂现场,亲自下令市公安局抓捕程德彪,只不过是另一种官商勾结,但他们自己怎么可能就信以为真,失之警惕? 说实话,倘若只是郭晋阳个人被撤换,都不是什么绝对无法忍受的大事。 谁坐到这个位置上,都要做好被撤换的心理准备。 哪天省里调郭晋阳担任副市长或市常委,他还抗命不从,死扒住船机厂党组书记的位子不放? 甚至郭晋阳被撤换后,新的接班人并非从于春光、钱少明他们当中产生,也不是什么问题。 郭晋阳就不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罗智林、萧长华、钱少斌这个别异数,真有多少不吃肉的狼,甚至市里明里暗里从他们手里吃肉的人就不在少数。 最终的结果,无非是郭晋阳换个地方吃肉,船机厂这块大肥肉落入别人的嘴里而已。 而于春光、钱少明以及霍启德等人,是继续围绕新的核心转,还是会被逐步的替换掉;说不定这个过程当中,还会有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被拿出来杀鸡骇猴,被拿出来牺牲掉,都是官场常态。 风水轮流转嘛! 程德彪非礼胡婕案发当天,数百干部职工齐聚蓄电池厂,为当天发生的事以及罗智林的讲话热烈鼓掌,这一幕才是郭晋阳、于春光内心深处最畏惧的。 他们畏惧的是罗智林作风强硬,畏惧的是罗智林用萧家别有目的,怎么可能相信传闻作风那么强硬的罗智林,会轻易沦为萧家谋财的工具? 他们畏惧罗智林有朝一日在船机厂内部建立起坚厚的群众基础,就有可能直接将船机厂整个领导班子都撤换掉,或换一个铁硬亲信来执掌船机厂。 要是这样,他们这几年所做的事情,就都将暴露在阳光之下,令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月票八千加更!」 第三百三十二章 垂钓者 钱晋章推动PET合成项目在东洲落地,是东洲改革开放十余年以来,引资规模最大的合资项目之一,总投资高达五亿,实际利用港资三亿港元,钱晋章也可以说是东洲目前影响力最大、市里最为重视的外资企业管理人之一。 钱晋章这次竟然掺和进来,出资收购香港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除了令郭晋阳等人眼花缭乱,看不懂萧良到底想搞什么鬼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之前散播那么多真假相掺的消息里,香港公司出资人到底是谁,实际分量极重。 一旦这条消息的真实性被动摇,或者被证伪,不仅会直接影响到其他相关消息的可信程度,也将直接动摇普通干部职工对南亭实业及萧家掺和合资公司的意图判断。 之前很多消息,都是他们通过嫡系亲信一层层对下传播,甚至就连他们的嫡系亲信也都不知真假。 现在被新的消息证明最初的信息源出了问题,这不仅会动摇他们的嫡系亲信在普通干部职工里的威信,甚至都有可能导致他们的嫡系亲信,怀疑他们的判断力跟对局面的掌控。 郭晋阳这些年就是通过这种种权术,一步步加强对船机厂的控制,现在看到越来越多的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他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冯薇玲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养颜的红酒。 再有两年就要过三十岁了,虽说她在外面刻意打扮得老气横秋一些,眼神凌厉一些,但心里还是担忧女人拖到三十岁以后再养生养颜,可能就有些迟了。 她轻摇着高脚杯里殷红的酒液,暗暗琢磨钱少斌在电话里说的这些话,见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平时一个个老谋深算,此时却都心浮气躁,心里冷冷一笑。 冯薇玲喝了一口红酒,似饮一口鲜血,才缓缓走到郭晋阳的身后,纤纤玉手搭到郭晋阳的肩上,说道: “不管香港公司的股份是熊志远,还是钱晋章谁的名下,他们都是跟萧良一伙的。甚至可以说,萧良这次是将一部分香港公司的股份转到钱晋章名下,跟他们急着筹建新厂,都是密切相关的。” “怎么说?”郭晋阳抬起头来,只看到冯薇玲迷人的下颔,抓住她的纤纤玉手问道。 “你们在暗中散布那些消息,除了担心罗智林上任第一把火烧到船机厂外,无非也是担心这个姓萧的手伸太长,” 冯薇玲抽回手,走到郭晋阳的身侧,大腿靠到他的膝盖上,说道, “你们说,人家年纪轻轻,短短一年就能玩出南亭实业来,绝对不可能是个蠢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们的用心?你们暗中散播消息说香港公司实际是他出资,也确实受他控制,但他就是让钱晋章接手一部分股份,你们的用心不是不攻而破?你们担心他手伸太长,他不伸手,但通过筹建新厂,迫使船机厂跟着往新厂里投资金、资源,你们怎么办?船机厂不跟投,人家就通过各种手段拿捏你们——甚至市委书记罗智林都会拿大帽子来扣你们。你们要是跟投了,这些资金、资源,就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了,最后人家想怎么吃,都轮不到你们做主!” “要是人家想多吃一两口,这件事也就简单了!”于春光捋着稀疏头发,感慨说道。 萧良个人手腕强到逆天不说,萧家如今背后有市委书记罗智林撑腰,与唐继华等人关系也极密切,许建强背后的许家在省里也是极有分量的存在,说实话在东洲的任何一块蛋糕上,只要是他们盯上了,都是绝对有资格分一杯羹的。 于春光也跟郭晋阳私下讨论过,萧家真想吞下船机厂这块肥肉,他们只要能平安退出,不是不可以妥协,将船机厂党组书记的宝座让出去。 俞书复意外得了重病,到底还是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怎么可能还奢望一切都安排他们既定的节奏走? 他们担心的是根被挖啊! 冯薇玲冷冷一笑,说道: “要是人家多吃一口还不满足呢?接下来要建的第二、第三座分厂规模更大,你们要怎么办?还继续让步吗?还有一点,你们可能还没有完全注意到,萧家那个小子真的非常聪明。南亭实业之前收购果汁厂,以及这次成立蜗巢科技,通过技术服务协议捆绑住合资公司,又通过香港公司参与合资,我研究过相关资料,他们所有的动作,至少我没有能力在程序上找不到一点瑕疵,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郭晋阳皱着眉头问道。 “意味着人家可以完全合法的将船机厂吃得一干二净,不给你们留一口,”冯薇玲说道,“而在人家吞最后几大口之前,你们就是最大的障碍!你们不会以为这种野心勃勃的人物,有机会吃独食却适可而止吧?” 郭晋阳、于春光悚然而惊。 是啊,他们一直防范作风强硬的罗智林会第一把火烧到船机厂,反而轻视了萧良这个可能更直接的威胁。 是啊,他们一直在猜测罗智林利用萧家的目的跟意图,以为靠散播谣言,瓦解掉罗智林的威信,防止罗智林在船机厂内部建立深厚的群众基础,可能仅需要忍耐上三五年,忍到罗智林调离东洲,一切就风平浪静了。 他们忽视掉罗智林与萧家更有可能是相互利用,忽视掉萧家想吃船机厂独食的决心,忽视掉哪怕罗智林有朝一日调出东洲,萧家也会想办法将他们铲除的可能! 冯薇玲笑道:“指不定人家最后将你们当成障碍扫除掉,还更有借口吃掉船机厂呢。毕竟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将船机厂经营不善的责任推到你们头上,说是你们让船机厂不得不进行彻底的破产清算。是不是这样,人家才会吃得更彻底、更欢啊?” “好啦,我们知道了,你别在那里幸灾乐祸了。”郭晋阳不悦的说道。 “我有幸灾乐祸?”冯薇玲冷笑道,“我前几天就说过,东洲一二把手都跟我们没有牵连,光靠以前的老关系,这关没有那么容易过的,是谁数落我太沉不住气——现在轮到谁沉不住气了?” “好啦好啦!”郭晋阳头痛的说道。 他知道他虽然跻身省管干部序列,但真要是罗智林与钟云峰一起强烈建议省里撤换,钱艮副省长也是没有办法干预的。 罗智林带给他们的危机感越来越强,钟云峰这边确实是不能再稳如老狗了。 “你们打牌吧,我今儿不伺候你们了……”冯薇玲拿起茶几上的坤包,就上楼换衣裳去了,继而一袭长裙离开别墅,驾车离开。 这栋名义上隶属于冯薇玲名下的别墅位于宿云山西南麓。 这里距离东洲城区很近,又环境幽僻,两年前有开发商建了一片别墅小楼,但生活配套不行,成了很多豪贵豢养金丝雀的所在。 山里信号不好,冯薇玲驾车进入城区,坤包里的寻呼机“嘀嘀”鸣叫起来,够过去拿出寻呼机看了一眼——这是最新款的汉显寻呼机,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却留下一行普普通通的问候文字。 冯薇玲微蹙秀眉,驾车从正翻修的城北公路往江洲村而去。 冯薇玲在江洲村的家,被一片杂乱不堪的违章建筑围在角落里。 冯薇玲驾车从狭窄的巷道穿过,熄了车灯,停到一栋毫不起眼的破旧平房。 屋里亮着明亮的日光灯,冯薇玲透过窗户看到她妈坐在灯下修剪针织毯的线头—— 从附近的工厂,将这种针织毯领回家进行整理。 一条针织毯一毛钱的整理加工费,一天做十四五小时,动作慢的,或有六七块钱,动作快的,或得能得十三四元,已经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冯薇玲看到她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子,鬓间白发飘动起来,她弟弟走过去帮她妈拍了一会儿背,待她妈咳嗽缓过来,又坐回书桌前专心致志的写作业。 冯微玲轻踩油门,从家门前经过,最后停在离她家不远处的河堤旁。 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左右没有路灯,只有一盏应急照明灯挂在一棵水杉树上,照亮河堤不大的一片空间。 两名身穿黑色西服的壮汉,安静的站在奔驰车旁。 河堤有个孤独的身影在垂钓。 冯薇玲坐在车里,眼神凌厉的盯着那个垂钓者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继而深深吸了两口气,从坤包里掏出一包女式烟,拆点一支吸了两口,才下车往河堤走去。 走到垂钓身影的旁边,冯薇玲轻轻吐了一口烟,说道: “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深刻意识到紧密联系钟市长的重要性了!” “哦,你这么快就说服郭晋阳了啊?我找你出来,还想了解一下这事的进展呢,”垂钓者笑道,“看来你的能量,还是不容我小觑啊!当年没有急着让你进江洲集团,而是留在郭晋阳身边,看来是安排对了;郭晋阳绝对是一条值得我耐心伺候的大鱼啊。” “这次你高估我了,是那个姓萧的太急躁了,到底年纪太轻,道行浅了一些,引起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更深的警惕。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冯薇玲说道。 “姓萧的我没有接触过,但动辄能令那么多人阵脚大乱,想必是有点道行的,你不要轻视了。”垂钓者说道。 “我轻不轻视,跟我有什么关系?”冯薇玲轻吐烟圈说道。 “朱金奇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物,你应该接触过几次,有没有兴趣跟他深入了解一下?我相信你跟他配合好,能做出更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事来。”垂钓者问道。 “谢谢,你如果还想我发挥些作用,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存在;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绝对不是蠢货,我稍有什么出格的言行,他们一定会怀疑!” 冯薇玲说道, “再说了,你当年出钱替我弟弟看病,我这几年也帮你做成了几件事了,再加上这一件,我想我欠你的,应该也不太多了吧?至于那个烂赌鬼,他欠你们多少钱,你们剁了他的手脚收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百三十三章 烂赌的爹生病的弟 e“呵呵,” 垂钓者见冯薇玲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的掌控,却无气恼,轻笑两声说道, “小雀儿翅膀长硬了想要飞,我理解,我也没有想过要一直控制你。这件事做成了,对你,对我都有大好处,或者你可以作为合作者参与进来,何乐而不为呢?” 冯薇玲盯着垂钓者冷笑道:“你以为几亿的资金,真是我签字就能随便放出来的?事情真要这么简单,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还会这么惶惶不安吗?他们早就把钱洗干净去花花世界享受了!” 见冯薇玲猜出他的目的,垂钓者毫不为意的笑道:“所以我说要跟朱金奇好好配合嘛。嘉乐的灵芝液以及接下来鸿惠堂草本凉茶的业务规模都很大,你们配合好,应该还是有浑水摸鱼机会的。” “这次我敲敲边鼓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会放多少贷款,以及怎么放,还有郭晋阳、于春光与吃肉不吐骨头的霍启德会在暗中谈怎样的利益交换,我一概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黑爷你与朱金奇私下里达成怎样的协议,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本本分分的做一枚棋子就行,” 冯薇玲将手里的残烟,掷入河中,说道, “我不是信不过黑爷你,我是信不过朱金奇!咬人的狗不叫,他就是这类人。目前看来肖裕军的死,跟他最脱不开关系;他连沈君鹏、孙仰军这样的人物都敢坑,黑爷你以为他有机会,不会坑你一把狠的?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能从朱金奇那里敲多少好处,不要手软就是了,至于以后嘛,黑爷你们还真不如继续多从边远地方拐骗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赚钱来得稳当!” “行,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有资格值得我高看一眼了!”垂钓者挥挥手,示意冯薇玲可以离开了。 冯薇玲走下河堤,总感觉垂钓者的眼睛就像藏在黑夜深处的毒蛇,始终盯着自己的后背舔舐,她强忍住回头确认一眼的冲动,钻进车里也没有掉头,而是直接沿着公路往南开。 直到离开河堤很长一段距离,她才感觉自己像浮出了水面,摆脱掉那强烈的窒息感。 冯薇玲将车停在黑暗深处,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看前面灯火勾勒出来的轮廓,没想到竟然开到郭里园村船机厂附近来了。 想起人生最不堪的过往就发生前面的夜幕之下,冯薇玲下意识就掉头离得远远的,但她忍住没有转动方向盘,而是死死盯住船机厂各分厂在灯火里勾勒出来的轮廓。 最明亮的那一角,是蓄电池厂? 程德彪那个无胆色鬼,就在那里被那个轻狂家伙拿装满滚烫茶水的杯子砸破脑袋,却连屁都没有敢放一个? 虽说冯薇玲心底认定这些人只是狗咬狗,但想到程德彪当众被打,心里还是觉得颇为愉悦。 冯薇玲开车往蓄电池厂而去,想亲眼看一看合资之后到底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却不想车子刚拐过蓄电池厂前的岔道,远远就看到好几个人或站或蹲在厂门口抽烟。 冯薇玲放缓车速从厂门口经过。 冯薇玲刚毕业两年都在船机厂综合处工作,与总师办就挨着,钱少斌她是认识的。 站在钱少斌左边的那个女孩子,虽然穿着灰扑扑的工作服,却不掩清艳迷人的脸容,想来就是差点落在程德彪手里的那朵小白花了。 这么晚开车从厂门口前经过,引人注意却是一定的,却是钱少斌左边那个双腿大咧咧岔开来蹲着的那个青年,眼神扫过来落在自己脸上的一瞬,骤然间有一丝凌厉。 冯薇玲与萧良的眼神对上,心里莫名的一惊。 这青年就是萧良?他认得自己? 冯薇玲稍稍踩住油门,加速从蓄电池厂前离开,从后视镜里看到萧良仍然盯着她车的背影,心想他认得自己,还是纯粹就是个好色之徒,看清楚自己的脸时忍不住眼睛发亮? “是谁这么晚开车从这里经过?”钱少斌见萧良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时候眼睛还盯着远去的轿车,疑惑的问道。 他刚才还真没有注意到谁这么晚开车从这里经过。 “好像是一个女的,还挺漂亮的。”胡婕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厂门口的灯光是不暗,但这么晚有车经过,好奇的打量两眼是应该的,但有几人能一下子透过车挡风玻璃,将开车的人脸看清楚? 再个胡婕也不认识冯薇玲。 “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萧良很随意的说道,并没有对钱少斌说他认得开车的是冯薇玲。 胡婕迷惑的看了萧良一眼,他都没有怎么打量过自己,随便一个漂亮女孩子开车从厂门前经过,能叫他入神的盯这么久? “冯薇玲?好像是冯薇玲的车!”张殷彪以往玩世不恭、游手好闲,交游就广。 冯薇玲作为整个船机厂前厂花级的存在,哪怕离开船机厂已经有三四年了,依旧是船机厂一部分干部职工津津乐道的话题人物。 何况现在就有不少人在传冯薇玲离开船机厂后,也是郭晋阳暗中包养的情妇,是靠着郭晋阳的关系,才年纪轻轻当上城信社的资金部经理。 她开什么豪车,以及生活之奢侈,张殷彪都有听到一些传闻。 “冯薇玲,她没事半夜从这里开车经过干什么?”陈学前也不解的喃喃自语道。 “嘀嘀!” 一辆桑塔纳2000开出厂区,轻轻按了一下喇叭,司机从车窗探出头,问道:“陈厂长,你们现在就走吗,还是等你们一会儿?” “你们都快下班吧,明天一早还有工作呢!”萧良让陈学前、胡婕他们坐车,没有追问张殷彪、陈学前他们对冯薇玲了解多少,以免他们无意间叫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觉察到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的事情早就被暗中关注上了。 胡婕加入新厂筹建组,也能临时享受主管级待遇,好处就是加班到这个点,会安排专车送她们到家。以后每天上班,也可以跟两三名相近区域的管理约一辆专车接送,不需要大热天挤公交车。 胡婕她们坐车走后,萧良待手中烟抽完,也与钱少斌、张叔毅、蔡春他们往化成车间走去。 合资厂规定整个厂区仅有办公楼、职工食堂部分区域与大门口的传达室是吸烟区。 生产区、仓储区,包括车间内部的员工休息室,都严格禁烟。 传达室里没有空调,这个天气闷热得很,萧良与钱少斌不想跑回办公楼吸烟,他们又不能带头违背厂规厂纪,就近只能蹲到厂门外抽烟解乏。 萧良却不想他们在厂门口抽烟这片刻工夫,会看到冯薇玲深夜开车从厂门前经过。 萧良前世也没有跟冯薇玲打过什么交道,但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案发,冯薇玲被捕入狱时就有照片公布出来。 再往后互联网极度繁荣起来,冯薇玲被捕入狱时的照片还在地方论坛上受到热议,一时间被好事者评为“最美服刑人”。 不过,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案的公开资料很少,萧良仅记得冯薇玲作为信贷部经理被判五年,作为主犯的霍启德却在案发前成功潜逃出境,上了红通名单却一直没有抓捕归案。 冯薇玲的履历也很简单,大学毕业在船机厂综合处工作三年,九一年西港城信社陷入经营困境,船机厂在市政府的协调下大规模追加股金,冯薇玲与霍启德一并从船机厂调到西港城信社工作,一年后就担任资金管理部经理,直至被捕入狱未婚未育,五年刑满后就再杳无音信。 萧良也是根据各种流传出来、真假莫辨的小道消息里,判断冯薇玲入职西港城信社期间,一直都是为郭晋阳控制的情妇,甚至可以说是以色娱人的傀儡、玩物。 冯薇玲跟蓄电池厂没有直接的瓜葛,就算是打探消息,郭晋阳手下能用的马仔那么多,也无需冯薇玲深夜开车从厂子外经过吧? 萧良回到化成车间,全程盯住样品化成检测工作,还要兼顾其他两个车间同时进行的中试工作,偶有闲暇也是尽可能多的回忆前世有关冯薇玲、郭晋阳等人的一些细节性传闻。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但哪怕郭晋阳这次不咬钩,萧良也没有什么着急的。 时间是在他这边的,哪怕是现在先看着嘉乐崩塌,看着嘉乐崩塌过程中,朱玮兴、沈君鹏、孙仰军、乐宥、朱金奇、袁桐、张健、周健齐以及罗学嘉、赵嘉良等小喽啰鸡飞狗跳、自相践踏,也是非常有乐子的一件事。 钱少斌拿着茶杯走进休息室,见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拉到把椅子坐到萧良身边,问道:“冯薇玲这个点从蓄电池厂外面经过,是怎么回事?” 他也觉得这事多少透着些蹊跷,但西港区账外放贷的事不能随便当着别人的面聊,好不容易等到萧良身边没人,走进休息室一起琢磨。 萧良耸耸肩,他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问钱少斌:“钱叔,你以前认识冯薇玲?” “那当然,她刚进船机厂在综合处工作,跟总师办挨着,很有礼貌、很有灵性,还挺好学的一个女孩子,” 钱少斌对冯薇玲的感观一向不错,得知她调去西港城信社,实是与郭晋阳内外勾结,控制西港城信社的账外放贷罪行,还深感惋惜,摇头叹息说道, “冯薇玲家里住江洲村,听说有个弟弟前些年得了重病,父亲又好赌,还是烂赌鬼,估计就是那时候家里紧缺钱,被郭晋阳他们拖下水了!” 听钱少斌这么说,萧良禁不住眼前一亮,惊讶问道:“冯薇玲是江洲村人,还有个烂赌的爹、生病的弟?” 萧良震惊之余,都想加个钟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兄弟俩的故事 钱少斌不知道他说及冯薇玲家里以前的一些情况,有什么好值得萧良大惊小怪的,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良岔开话题,说道。 钱少斌不擅长跟人斗,萧良决定还是让他专心负责生产运营就好,没有跟他说江洲村的色情场所太多,何云剑或许没有办法掌控太多,但他很清楚,江洲村的地下赌场,却绝对都处于何云剑的掌控之中,也是江洲集团最敛财的利器。 冯薇玲是江洲村人,父亲又好赌、烂赌,很难想象冯薇玲跟何云剑没有半点关系? 这倒不是说冯薇玲人长得太漂亮,何云剑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是冯薇玲作为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的实际负责人,甚至有可能是整个东洲市地下资金黑流最为核心的操盘人,何云剑怎么可能跟她没有关点牵扯? 要知道何云剑掌握的江洲集团在西港区经营那些灰色、罪恶产业,手里必然有大量见不得光的资金,会多么迫切需要秘密渠道能进行洗白啊! 哪怕何云剑并不知道冯薇玲暗中帮郭晋阳操作什么,哪怕仅仅知道冯薇玲是西港城信社的资金部经理,也一定会想办法拖冯薇玲下水,或跟她合作,帮他解决资金洗白的难题。 何况冯薇玲的父亲是个烂赌鬼,意味着既好赌,水平又烂,同时又是江洲村人,怎么可能没有把柄落在何云剑的手里? 冯薇玲实际上既是郭晋阳的人,又是何云剑的人? 双面情妇? 朱金奇此时已经意识到嘉乐已经走到万丈深渊之侧,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自救,而袁唯山、袁桐父子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朱金奇带到江洲大酒店去见何云剑…… 萧良有些想明白了,袁唯山一直是何云剑幕后的保护伞,也定然知道冯薇玲暗中受何云剑掌控。 他们实际是想通过冯薇玲,动用西港城信社庞大的账外资金,救一波嘉乐? 郭晋阳应该还没意识到冯薇玲跟何云剑的关系,要不然郭晋阳早就跟袁唯山、何云剑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萧良前世也没有看到有郭晋阳、于春光等人与江洲集团及何云剑勾结的传闻。 而袁桐从头到尾仅持有嘉乐极少量的股份,说明袁唯山也是极谨慎的一个人,不会因为一时间的利益得失,暴露他跟江洲集团、跟何云剑的关系。 至少萧良目前也还没有发觉嘉乐跟江洲集团,跟何云剑有什么牵涉。 萧良这一刻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嘉乐这个坑好不容易挖这么大、这么深,真是越来越精彩纷呈啊! “你诡笑什么?” 萧良琢磨着事,猛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都吓了一跳,抬头见钱采芸一脸诧异的盯着自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 “我笑了吗?” “谁让你进车间的?”钱少斌站在车间里,看到小女儿直接闯进化成车间不说,还跑到员工休息室里去了,追过来就语气严厉的赶人,“出去,出去!” 钱采芸有些被她爸钱少斌气势汹汹的样子吓愣住,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钱少斌走出员工休息室,拿起电话就打到传达室,厉声训斥道:“钱明达,公司访客制度怎么规定的,谁让你放人进来横冲直撞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你明天自己找行政部汇报这次事件。我女儿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萧良抬头看到他哥跟钱采薇一脸尴尬的站在化成车间门口,手里提的塑料袋装着衣服,想必是过来给钱少斌送换洗衣裳的。 门卫钱明达跟钱家是老相识了,看到钱少斌的两个女儿进厂送换洗衣服,肯定没有多想就直接放行了,谁知道钱少斌这么铁面无私,逮住自己的小女儿就训斥啊。 见钱采芸小脸涨得通红,都快要哭出来了,萧良肯定不能承认这些规定是他制定的,连忙哄着钱采芸一起走出去,将钱少斌甩在后面,小声诽谤:“你爸刚当回两天官,正是耍威风的时候,咱们别理他!” 钱采芸的性格偏弱,从小也是受保护得很好,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萧良内心深处还是将她当成妹妹看待,连哄带骗陪她走到车间门口。 萧良从他哥手里接过塑料袋,见几套都是中老年大裤衩子,说道: “怎么没有给我拿换洗衣裳来?你这胳膊往外拐太快了啊!” “你都多少天没有在家常住了,哪里还找得到你当季的衣裳啊?”萧潇没良心的说道,“你反正开车回去洗澡换衣裳也方便。” “你不会真要在这里守三天三夜吧?”钱采薇惊讶问道。 “怎的,我现在是这里的绝对技术主力,不信啊?”萧良反问道。 钱采薇刚才还想着妹妹进车间没事,她就跟进去看看,这会儿只敢站在车间门口朝里面探望两眼。 她是真没有想过,萧良平时除了负责南亭实业那么大规模的公司事务,还真会亲身参与到具体而细微的技术开发工作中,还跟她爸一起,熬夜主持生产线上的各项工作。 张叔毅以及入夜拿着实验室数据赶过来的周轩,这时候走过来,打趣钱采芸道:“挨钱厂长训了?你们等会儿把衣服拿回去,让他臭上几天!” “哼,就让他臭上几天。”钱采芸气哼哼将塑料袋拿过来,准备带回家去。 “分厂筹建,合资公司这边会换一个叫张殷彪的负责,他现在的职务是合资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很好相处的一个人,”萧良跟他哥说道,“狮山那边,你帮他跟阳旭辉以及开发区各部门的人搞好对接。” “张殷彪负责筹建新厂?”钱采薇也仅知道合资公司接下来会筹建一座新厂,诧异说道,“他平时都嬉皮笑脸,都没有一个正经样,能行吗?” “采薇姐也认识张殷彪?”萧良装作诧异的问道。 “怎么不认识?他家就住我家东面巷子里,”钱采薇说道,“他弟弟张殷鹏就比你高两届,比我们高一届,小时候还欺负过你,你哥在学校里跟他打过架,你都忘了?” 萧良笑笑,说道:“我哪里记得七八岁时发生的事?张殷彪是你爸推荐的,没想到是你们街坊。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爸‘以权谋私’!” “我爸会推荐他当筹建组组长?”钱采薇深表怀疑道,“不过说起来,张殷彪肯定比他弟弟张殷鹏靠谱多了!” “那个张殷鹏,是不是刚给区里某个领导当了秘书,就拽得不像样子、走路恨不得鼻孔朝天的那个啊!”钱采芸平时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街坊邻居都不熟悉,却对这个张殷鹏印象很深,提起来也一脸的嫌弃。 “说说这个张殷鹏,听上去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啊!”好不容易偷一会儿闲,张叔毅打起精神想听八卦。 “车间里还在工作,你们要聊天,最好去办公室聊,不要在这里打扰到车间工作。”钱少斌过来赶人道。 “得得得,我们去办公室歇会儿,省得钱总经理把我也给训了。”萧良笑着吆喝大家都去办公楼歇一会儿,那里还可以抽烟解乏。 萧良对张殷鹏的家事,其实比谁都清楚的。 张殷彪当初会分配到船机厂,一个是他学历足够高,足够好,还有一个就是他也是船机厂的子弟,父亲是船机厂刚退休的老技工。 张殷彪家也住蒋家园后街,结婚生子,还跟父母家挤三四十平米的棚屋里,跟船机厂大多数职工家庭一样窘迫。 张殷彪的弟弟张殷鹏在子弟学校读书时,就比钱采薇、萧潇高一届,天资也相当不错,打小作为国营厂子弟,学习又好,内心还是有些小骄傲的。不过,等张殷鹏长大考上大学,还暗恋上一个家庭出身很好的女孩子,追求不得,才意识到所谓的国企职工,其实距离这个城市的最底层并没有多远,内心就变得敏感起来。 张殷鹏大学毕业后,也是进了船机厂工作。 张殷彪早年性格耿直得罪领导,“自毁”前程,张殷鹏觉得自己也受到牵连,心生责怨,兄弟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 张殷鹏后来认识到西港区一个小领导的独生女,追求到手,入赘做了上门女婿,调到区政府工作,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巴结奉迎上,一心想着出人头地。 除了这些已经发生的事,萧良还知道前世张殷鹏内心深处一直都深以为原生家庭以及他哥哥张殷彪是他仕途发展的负累,兄弟俩几十年除了逢年过节以及父母有大事外,几乎都没有什么往来。 中国经济发展滞后,普通家庭的生活物资一度极其匮乏,中下层所能享有的上升通道又极为狭窄有限,所谓的友情、亲情也就常常被严重扭曲。 萧良前世是见识太多了,才越发感到他哥以及钱采薇他们这种性情的珍贵。 贫贱不能移,说起来容易,但谁又见过几多? 萧良心想他重生这一回,也无多猛烈的宏愿,就想着让前世贫贱未移其志的朋友、家人,都能有一个体面、壮阔的人生。 听钱采薇、钱采芸说起她们所知道的张殷彪、张殷鹏兄弟两人的故事,张叔毅最是唏嘘,暗感自己近两年也多少有些玩世不恭、嬉皮笑脸,不恰恰就是对这些年屈志不张的一种自我“解脱”、自我“和解”吗? 张叔毅原本心里对在车间里比他更嬉皮笑脸的张殷彪还有几分不喜,这一刻却对还远谈不上熟悉的张殷彪多少有些亲切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垫背者 陈学前与张殷彪次日一早就赶往船机厂,找郭晋阳、于春光“汇报”新厂筹建的初步设想。 郭晋阳、于春光那边也没有当场就表态说同意或不同意,只是要求合资厂先拿出香港公司确认过后的书面材料,他们再拿到船机厂党组会议上讨论。 四十名基层骨干辞职,跳槽进合资公司的事,郭晋阳、于春光那边则是默认。 九三年国家提出建立市场经济体制的国企改制方向,这两年的步伐相对还是谨慎的,仅要求地方将那些在竞争领域基本不再占有优势、行业相对次要的国营厂率先推出来,进行市场化乃至私有化改制。 像船机厂这类骨干型国企,则仅仅是要求将蓄电池厂这类配套业务进行剥离改制,不涉及主营业务。 说白了,在九八年之前,地方骨干国企还是敏感雷区,萧良这时候想整体接手船机厂,国家政策也不允许。 不过,此时的船机厂虽然不可能推动整体改制,但减员增效的指标还是有的。 蓄电池厂的干部职工与船机厂解除人事关系,以及此时四十名基层骨干辞职工加入合资厂,实际上是给船机厂进行了减员增效,减轻了压力。 郭晋阳、于春光真要强行阻拦,说不定各个分厂还一肚子意见呢,想走的强拽住不让走,不想走的硬赶着走,不是给各个分厂找不痛快吗? 新厂筹备工作,绝不仅仅是根据现有的产品技术及工艺流程闭门编写方案,也绝不仅仅是船机厂党组会议讨论通过,就可以着手建设的,还需要跟选址地狮山县开发区各部门对接,在初步拟定项目建设方案后,还要邀请相关部门、专家学者进行项目可行性研究,进行项目选址预审,编写环评、安评,进行各项审查工作。 四十名基层骨干跳槽过来,都得先进行培训、学习,定岗之后还要实习一段时间,前期筹建工作主要还是张殷彪与陈学前、徐琛、胡婕四人负责一点点推动。 萧良在化成车间待了三天三夜,确定新一轮化成工序中试,符合最基本的一致性要求,才驾车离开合资厂,将接下来一轮的中试工作,放手交给钱少斌、蔡春、张叔毅他们负责。 钱少斌、蔡春、张叔毅他们虽然觉得这一轮化成工序中试就达到一致性要求,很不可思议,但内心深处也是深深松了一口气。 以宿云山能源的产能扩张规模,未来不是要跟那些小蓄电池厂争夺应急照明灯、家庭应急电源这一类的市场(当然也不会放弃就是了),更主要还是争夺工业应急、后备及不间断电源、特种车动力以及各型发动机启停电池市场。 这几类市场对产品的安全性,对数十节电池单元成组串联使用的一致性,要求要苛刻得多。 性能差点,循环充电次数低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要是安全性上出问题,还动不动就是大问题,谁能吃得了兜着走? 而宿云山能源要上的生产线,一次化成工序就要同时激活成千上万对极板,产品想要保持足够的一致性,其实是整个生产过程当中最难控制的关键环节,也是实验室技术过渡到量化生产最关键的一环。 这一轮化成工序中试,一次充电化成四百对极板,就达到一致性要求,说明采取的恒流多阶段脉冲工艺以及改进过的新型温控化成槽,很可能已经达到国际同类技术的领先水准了。 钱少斌、蔡春以及张叔毅都非常好奇,萧良又或者熊志远,到底从哪里买下这样的技术。 是的。 除了招商引资大会以来,所接触的那些香港企业外,萧良都没有跟哪家海外公司或机构接触过,大家就忍不住怀疑到熊志远的头上了。 明面上看蜗巢科技是南亭实业百分之百持股,南亭实业又是萧良百分之百持股,但有代持这种法律认可的形式存在,谁又能说蜗巢科技里面没有熊志远的持股? 香港公司就已经搞得人眼花缭乱了。 那些内心阴暗的,说不定还怀疑萧家是罗智林的白手套呢。 ………… ………… 萧良消失七八十小时再次回到公司,张斐丽也忍不住随手拿了本文件夹,悄悄走进他的办公室,见他神情严肃的将话筒贴着耳朵,一边拿笔记着什么。 张斐丽安静的站到他身边,看着情郎好像瘦了一圈的脸颊,更有一种雕刻般的俊朗感。 只是萧良放下话筒,手就不老实的搭到她纤盈的腰间,想要将她搂坐到他的大腿上。 张斐丽担心随时会有人走进来汇报工作,伸手抵住萧良的胸膛,嗅了嗅鼻头,问道: “你身上什么味道?你不会在合资厂三天三夜都没有洗澡吧?” 萧良抬手闻了闻衣袖,说道:“没有啊,我每天都会抽空回秀山家园洗澡换衣服啊——你不是每天让何红去帮我整理家务吗?难道她这几天偷懒没干活,栽赃我没有洗澡换衣服?” “怎么酸不拉叽的?”张斐丽问道,“跟好几天没洗澡似的。” “嗨,一早从合资厂赶回云社,没有来得及洗澡是真的,这是在车间待了半天的硫酸味,”萧良说道,“化成车间用百分之三十几的硫酸呢,有点气味也正常。你要是嫌弃,你陪我现在去洗澡?” “去,别整天想不正经的东西。”张斐丽轻啐道。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正经的东西?” 萧良咧嘴一问,见张斐丽今天上身穿着白色蕾丝半花袖衬衫,下身穿条修身的牛仔裤,特别显得腿长臀翘,想起前次夜间她牛仔裤卡在大腿没有褪下来,翘臀在月色下浑圆丰盈的美景,忍不住将手摁在她翘而圆的臀上,问道, “是不是特意穿给我看的?” 张斐丽有些不好意思说还是接到萧良电话说要来公司,特意回家换上这条新牛仔裤,还是太修身了,她都没有好意思怎么走出办公室。 哪个女人不想着将最迷人诱人的一面,展露在心爱的男人眼前? 哪个女人不希望将心爱的男人,最狂野的一面激发出来? 只是在公司里不行! 张斐丽脸蛋白皙似雪,有一些羞涩,就有微微红染氤氲开来。 美眸不好意思跟萧良直勾勾对视,闪躲中带一些狡黠,灵巧迷人。 微微抿起的檀唇殷红,萧良就忍不住捏起她美丽的下颔,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呸呸!”张斐丽忙将萧良还想亲过来的嘴捂住,瞪眼不许他在公司里动手动脚,然后将他的手抓住按在办公桌上,侧头看萧良接电话时随手在本子上记下来的一些数据,岔开话题问道: “这些是什么?” 萧良说道:“朱金奇察觉到嘉乐已经半步跨出悬崖,自救动作还是很快的,刚接到消息说他可能已经拉到垫背的了。” “西港城信社答应给鸿惠堂饮料公司放贷款了?”张斐丽疑惑问道。 “是的,西港城信社这次将一次拿出六千六百万资金出来,手笔还是相当大的。”萧良说道。 “啊?”张斐丽惊讶问道,“朱金奇怎么做到这点的,这才几天工夫?” 张斐丽听萧良解释过,朱金奇这人不容小视,其志不在卷走三五百万,轻易不可能甘心半辈子做见不得光的地老鼠。 保健品市场崩盘在即,对朱金奇来说,唯一的生机就是朱玮兴、沈君鹏计划都包装到新注册的鸿惠堂饮料公司、年产高达五千万箱凉茶的产能建设能如期推进下去。 唯有这样,嘉乐的销售团队狠狠的精减一番,还是很有价值的。 也唯有及时拿出新的产品跟经销商继续合作,并持续不断的进行市场宣传投入,使之看上去很有市场前景,才有可能将嘉乐之前建立的经销商体系勉强维持住。 也只有这样,风暴来袭时大量沉没在渠道里没能来得及收回的应收账款,才有可能一点点的挤出来。 道理其实很简单。 这年头在地方上做零售市场的经销商,没几个是吃素的,风暴来袭时,看到嘉乐要垮,不要说协议账期没到就提前付款了,就算账期到了,又有几个不想坑这笔钱的?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就是嘉乐账面上的应收账款,实际大部分都是经销商手里囤积没能销售出去的“嘉乐灵芝液”现货。 风暴来袭,“嘉乐灵芝液”的销量骤减,经销商怎么可能拿着一堆现货卖不出去,乖乖将货款打给嘉乐? 再老实的经销商也不可能这么做的。 滞销积压的现货,也将是经销商拒绝打款的正当理由。 不过,嘉乐要是能及时拿出新的、市场前景可观的产品,就能勉强维持住与经销商的联系,不至于立时被风暴刮断掉。 只要维持住联系,一方面就可以拿新的产品,一点点去将应付账款置换出来。 虽然在账簿上,是将嘉乐灵芝液的应付账款,置换成草本凉茶的应付账款,但本质还是资金回流。 另一方面,还可以让经销商继续去销售手里积压的“嘉乐灵芝液”。 风暴再大,保健品市场也不可能完全摧毁掉。 哪怕销量暴跌到之前的几分之一,甚至十数分之一,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还是可以将这部分积压在经销商手里的“嘉乐灵芝液”现货,一点点变成宝贵的资金。 之前听萧良解释这些时,张斐丽正浑身乏力半趴在他的胸膛上,当时就反驳朱金奇不可能这么聪明想到这种操作思路,当时萧良却是得意扬扬的一笑: “我早就给他们指明了一条可以仿效的明路了,朱金奇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盯着我们,再蠢这时候也看到了。他现在最困难的,是风暴来袭时,如何‘说服’到时候注定一团乱麻的大大小小投资人下定决心去走这条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人都绑死在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上,跳不了车;最好多拉几个实力雄厚的垫背者进局。” 张斐丽当时还有些不以为意,没想到这才过几天,朱金奇这么快将西港城信社拉进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拿嘴说服不了人 萧良在床笫之间跟张斐丽所说,他早为朱金奇指明了可以仿效的路。 实际在风暴来袭时,“脑健灵”面临的局面会跟“嘉乐灵芝液”也很类似,销量短时间内会跌落到谷底,导致大量的现货滞销,积压在经销商手中。 不过,南亭实业年后建立多级分销、联销体系之后,都要求经销商提前将约一个月销售额的保证金,交纳到南亭实业账户之中,实行的其实还是现款现货交易。 甚至何雪晴最近狠抓南亭实业各个环节的周转率。 这除了要在整体上保证只有南亭实业欠经销商的钱,而非经销商欠南亭实业的钱,更重要的是减少经销商与南亭实业总的库存量,降低风暴来袭时的风险。 在风暴来袭时,南亭实业就算占据主动及主导地位,也不会滥用,为了维系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多级分销、联销体系,最终还是要下工夫,将经销商手里积压的库存一点点销售出去。 实在销售不掉的,也会要将那些临期或到期的“脑健灵”回收进行销毁,不能让经销商来承担损失。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南亭实业则将更大规模的开发茶饮料市场,用茶饮料替代,或填补与经销商的业务往来。 不过,最大的不同是萧良四月份就有计划、有步骤的实施这一方案了,可以从容迎接风暴的到来。 朱金奇拖到这时候甚至都不敢将危机挑明,他只能等到风暴来袭时,再去“说服”大大小小的投资人,冒大到要死人的风险,尽最大限度的去支撑住嘉乐的烂摊子,仿效南亭实业实施替代计划。 只是,这是拿嘴能说服得了吗? 既然到时候拿嘴是说服不了,但就只能在风暴未显之时,将足够分量的垫背者拉进局,将大家都死死捆绑在一起。 “西港城信社拿出这么多资金出来,也是用在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上,朱金奇有什么自信,西港城信社到时候一定会与沈君鹏、孙仰军,甚至鸿臣,一起去撑嘉乐这个烂摊子呢?”张斐丽手顶着光洁的下颔,觉得以她的小脑瓜,肯定想不明白这里面的蹊跷,还不如直接问萧良。 “这只能怪西港城信社背后站的那些人太贪婪了,” 萧良将抄在本子上几个简单数字解释给张斐丽听,笑道, “这就是那些人同意西港城信社放贷的条件:郭晋阳小舅子被赶出船机厂后注册的星海财富投资公司,实际是郭晋阳、于春光以及霍启德这些人的手套公司,这次将出资一千六百万收购朱金奇名下百分之四的嘉乐股份。其次,西城信用社还将同意,朱金奇以剩下百分之五的嘉乐股份,袁桐以名下百分之一的嘉乐股份作为抵押,总计贷出两千万资金,注入鸿惠堂饮料公司,换取鸿惠堂饮料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朱金奇也是够狠的,但他也没敢真下手去狠狠的坑沈君鹏、孙仰军,西港城信社另外放出来的三千万贷款,则是以沈君鹏、孙仰军在嘉乐的持股作为抵押,然后以沈君鹏、孙仰军的名义,一次性转借给鸿惠堂饮料公司,进行产能建设!这三笔加起来,就是六千六百万。不得不说,朱金奇还真很值得高看一头的。” 张斐丽呶着迷人的小嘴巴,说道:“我要是朱金奇,风暴来袭时,就放任嘉乐垮塌,到时候抵押的嘉乐股权变得一文不值,他不就可以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直接赖掉城信社这五千万贷款,据为己有。” “虽然朱金奇这人够狠,但要是赖掉这五千万,逼着郭晋阳、霍启德、于春光跟他们鱼死网破,也是不敢的。”萧良此时得到细节性的信息已经不少,大体能推测出朱金奇他们全盘计划,张斐丽她想不明白,主要还是对很多金融知识不是很精通。 “怎么不敢?”张斐丽说道,“他们完全可以将责任推给保健品市场斗转直下。这些账外流转的资金,本来就不干净,就算损失掉一大笔,郭晋阳、霍启德、于春光他们也只能吃哑巴亏,不敢拼个鱼死网破吧?而朱金奇这些人,应该没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啊,大不了将不值一文的嘉乐股权都送给郭晋阳他们………” 萧良给张斐丽解释一些金融上的细枝末节: “西港城信社自身的体量很小,合法合规的存款规模很小,而账外流转的资金总盘子,可能也就四五亿、五六亿的样子,大部分应该都已经放贷出去吃息差了。因此,就算他们勉强能凑出六千六百万出来,但一下子损失掉,绝不是什么哑巴亏,而是他们搞在账外放贷这破事,要彻底崩盘、曝光!他们怎么可能不拼命?再说了,他们现在大概率拿不出这六千六百万出来,就算朱金奇有心想赖下这么多钱,也没有能力啊…………” “我都给你绕糊涂了,西港城信社既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又怎么放贷,怎么进行股权交易?”张斐丽疑惑问道。 “放贷跟股权交易,又不一定非要现金。正常来说,郭晋阳、霍启德等人,这次同意拿出这么多的资金,进行股权收购以及抵押贷款,但一定会要求朱金奇将出售股权所得的资金,存入城信社,约定一定的期限不取出,同时还会要求草本凉茶产能建设期间,所有暂时没有动用的资金,也都存放在城信社。他们这样就能够既完成这次交易,又暂时保住城信社必要的流动性。后续嘛,随着新产能的建设,资金一点点消耗,而郭晋阳、霍启德他们则从其他放贷项目上,一点点收回资金,完成过渡,将西港城信社这个盘子维持住。假如说,嘉乐两个月后崩盘,朱金奇个人以及鸿惠堂饮料公司,名义上还有五六千万的存款放在城信社,但他们敢强硬拿着所谓的存单,要求城信社将五六千万转出来吗?又或者到时候郭晋阳、霍启德这些人会坐看城信社的流动性一次性被朱金奇他们挤尽,坐等城信社崩盘,自己锒铛入狱度过后半生吗?” 张斐丽就算还没有时间专门去学金融知识,但也知道流动性对一家金融机构的重要性。 一旦失去流动性,城信社明面上的存贷流转就很难维持下去了啊。到时候只要有储户无法从城信社及时拿出存款,消息一传开,引来成千上万的储户挤兑,西港城信社的盘子就会彻底崩掉。 “朱金奇有心算无心,又与袁唯山、袁桐更深勾结在一起,他怎么也得找借口,可以将一部分未用资金抓在自己手里啊,比如说他个人出售股权所得的一千六百万,完全不用都放在西港城信社啊。到时候哪怕赖掉这笔钱,也够肥人的。” 张斐丽觉得萧良所说的这些话,有些逻辑点她想不明白,好奇的问道, “倘若股权转让协议已经签署,朱金奇拿走这笔钱,应该没人能说他什么吧?” “真到那一步,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再蠢,也会起疑心了,随便找个罪名,就能将朱金奇名下所有的资金冻结在任何一家银行里;还是说朱金奇,能提前将一千六百万提出来,换成一捆捆现金?我们在工商银行的存款够多了吧,我能随便从工商银行直接提一两千万的现金出来吗?” 萧良笑着说道, “不会的,朱金奇足够聪明,他不仅会将出售股权所得的资金存入西港城信社,不仅会主张从西港城信社贷出来、但暂时未用的建设资金,都统统存放到西港城信社,他还会想尽办法劝那些香港投资人,将所承诺的出资,都统统先放到西港城信社。这样除了前期能赢得所有人的信任,在风暴来袭时可以不露破绽的装无辜外,更为主要的,就是通过西港城信社将所有人都捆绑到一艘看上去还颇为华丽的破船上。只要他们草本凉茶的产能按照计划建下去,他们大而无当的销售团队,又或者说嘉乐这个烂摊子还有被接手的价值,”萧良说道,“而这个才是朱金奇自视为最重要的筹码!” “朱金奇不可能有你说的这么聪明吧?”张斐丽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朱金奇很可能一步步都叫萧良看在眼底,但萧良推测出来的朱金奇也未免太强了一些。 南亭果汁厂就是一家小小的村办厂,出一个肖裕军就很逆天了,还能个个都跟肖裕军一样? 徐立桓、顾培军他们现在能力很强,那也是萧良带出来的。 萧良微微一笑,手贴住牛仔裤,感受半依怀中佳人更为紧实的臀部弹性。 朱金奇也是南亭湖果汁厂出身,难免会受到同是南亭湖果汁厂出身的张斐丽的轻视,但他又不能说前世肖氏集团短短十数年间能膨胀到百亿规模,根基其实是朱金奇一手协助肖裕军打下的。 萧良现在都已经很清楚的知道朱金奇作为肖裕军前期最信任、最倚重的运营团队负责人,怎么还以为草莽之间出不了最顶尖的狠人呢? 就凭着朱金奇明明早就察觉到嘉乐的危机,还能耐着性子想尽办法将郭晋阳等更多的人捆绑进来,就说明他的段位已经相当高了,甚至比前世的段位更高。 因为这一世,朱金奇有了新的仿效以及强迫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提高自己的敌人。 难不成只有顾培军、徐立桓这些人跟在他的身边才有机会成长,朱金奇就不能从他身上学点什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爆雷 接下来半个月,萧良除了稍稍关注“脑健灵”的中秋促销方案执行情况以及保健品日益令人担忧的变化趋势外,主要精力还是盯住合资公司的技术工艺验证、生产线设备调整等工作,也同时组织人手编写生产规程、作业指导书。 之所以这么急着编写生产规程、作业指导书,也是张殷彪等人拿出筹建蓄电池狮山分厂项目方案书后,船机厂召开党组会议,大部分党组成员都觉得合资公司的新产品阀控蓄电池中试转产评审都还没有组织进行,是否具备批量生产的条件还不得而知,此时讨论筹建新厂太早。 因此,新厂很多书面性的筹备工作可以先做,但想要船机厂召开党组会议决议通过,首先还得需要合资公司这边先实现新产品的批量生产,这也并非香港公司坚持就行的。 当然了,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不要说熊志远、钱晋章能否在香港拉到投资了,银行也不会发放贷款。 配套建设贷款,不是说进行抵押申请就一定能申请得到的,同样需要有一系列的风险评估与审查文件。 因此哪怕新的阀控蓄电池产品前期控制住生产规模,等技术进一步成熟之后,再慢慢爬坡,也需要尽快先实现量产;编写全新的生产规程、作业指导书,对员工进行新一轮的培训等量产准备工作就要同步开展起来。 嘉乐这一期间也是波澜不惊,除了早早在各地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展开新一轮的宣传地推攻势外,各种股权转让、贷款等事也都有条不紊的推动中。 与萧良预测的一样,不仅朱玮兴、沈君鹏他们为推动新产能建设新注册成立的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嘉乐科技以及嘉鸿保健品有限公司都在西港城信社开设了商业账户,将大量资金转存过去。 时间来到九月初,在整个华东地区都有影响力的新沪晚报,突然间刊登了针对“嘉乐灵芝液”“有病治病、无病保健”虚假宣传,经有关权威部门检测灵芝提取物实际含量微乎其微的专题报道。 当时徐立桓刚好人在云社,看到新沪晚报的专题报道,第一时间就与何雪晴、费文伟、顾培军以及当时也在云社的纪红群等人,连夜赶到秀山家园来见萧良。 “这是怎么回事?嘉乐那边怎么可能全无反应,就让人家将这篇报道给刊出来了?”徐立桓坐进院子里就大呼意外。 虽说风暴刮起,保健品市场会受到重创,但也不是说整个保健品市场就会被彻底摧毁,没有一家厂商能存活下来;也不是说保健品市场往后就不会得到恢复,从此再没有再进一步发展的空间了。 比较悲观的预测,保健品市场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急剧下跌到九一、九二年的水平,然而短短三四年间,保健品厂商无论是数量,还是产能规模却剧增两三倍,市场竞争会变得极其残酷,注定会死掉一大批厂商。 在这个过程中,南亭实业哪怕在合规上做了再多的工作,研发品保大楼也率先启用,何雪晴、徐立桓等高层管理,内心也担忧被媒体以及相关部门盯上。 “脑健灵”与“嘉乐灵芝液”作为同一地区,跻身保健品市场主流之列的拳头产品,一家出了大问题,另一家注定会引起大量媒体以及相关部门的重点关注。 因此,看到在华东影响力这么重要的新沪晚报刊登出“嘉乐灵芝液”的负面报道,徐立桓、何雪晴、纪红群他们没有半点的幸灾乐祸,也绝不觉得他们可以隔岸观火。 还有一点令徐立桓、何雪晴他们疑惑不解的是,嘉乐事前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反应,眼睁睁看着这篇报道刊发出来? 一些地方小报可能没有那么讲究,但新沪晚报作为整个华东地区发行规模最大的报纸,新闻的采编刊发都有严格的流程,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新闻真实性的核查。 正常来说,这篇报道刊出之前,就算记者公正,没有敲诈勒索的私心,新沪晚报也应该同时对嘉乐进行采访或相应的情况核实,确保报道的真实性不出问题。 当然,新沪晚报也有可能以暗访的方式,对新闻真实性进行过核查,完全不给嘉乐活动公关的余地。 何雪晴在媒体从业多年,却觉得这种可能性甚微,更倾向认为是别的什么环节,发生了她们所不知的变故。 “会不会是肖裕军的儿子干出来的?买通记者,就是要给嘉乐致命一击?”纪红群猜测问道。 肖瑞收留张铭等人,大张旗鼓找之前被其父肖裕军收买过的官员追讨欠债,在狮山县都成了交口相谈的趣闻了。 嘉乐科技以及华宥建设到底从肖家头上坑了多少钱,以及肖裕军及妻子的死是什么原因导致,对他们来说更不是什么秘闻了。 肖瑞暗中收买外省市的媒体记者,在市场形势变化莫测之际,一鼓作气给嘉乐来记狠的,以报杀父亡母之仇,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算肖裕军的儿子想动手,也应该拖到中秋节前夕,不应该提前七八天就让这篇报道出炉……”萧良有些疑惑的说道。 虽然他知道肖瑞的电话,但萧良实在不想找肖瑞核实这件事,搞得一切都是他在幕后操控一般。 萧良也不是说就觉得肖瑞不会出手,只是觉得再拖上一周,在嘉乐科技为这个中秋节,加班加点生产出更多的“灵芝液”之后再出手,对嘉乐的打击会更狠。 那样的话,会有更多的“灵芝液”现货积压到经销商手里,形成更大规模的应收账款,也将令嘉乐承担更大规模的应付账款(债务),崩塌起来才更加的壮观。 现在这个情形,更像是朱金奇早已经知道肖瑞潜伏在暗处想搞事,赶在股权转让完成、贷款发放出来,至少资金名义上也都转入鸿惠堂饮料公司的账户之后,提前引爆嘉乐的大雷。 倘若崩塌不可避免,提前引爆还是会有效减轻嘉乐可能会遭受到的损失,为后续收拾烂摊子,减轻一些压力。 萧良皱眉想了片刻,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谈太深、太幽微阴暗的事,单纯跟何雪晴、徐立桓、顾培军、纪红群他们说道: “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是新沪晚报这篇报道,很可能会诱发大量的媒体以及各地政府监管机构快速跟进,那我们就会变成受殃及的池鱼,我们就需要相应调减这个中秋节的销售预期。一是嘉乐的反应速度很快,会尽可能去拖延其他媒体的跟进报道,那我们在这个中秋节受到的影响就会比较轻微!但不管怎么说,新沪晚报的影响力不容我们忽视,后续还是会有更多的媒体跟进,政府监管部门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动作,我们到时候受到的负面影响也会变得越来越显着!总之,现在就不要再有侥幸心理了!” “操!”徐立桓啐骂了一句,郁闷的叫道,“这些孙子给我们使了多少绊子,没有想到临死,还要狠狠拽我们一下!” 虽说这两个月媒体对保健品厂商的负面报道渐多,但受影响最大的还是江浙沪三地。 这主要也是江浙沪三地经济发展较好,民众购买力较强,是这些年各大保健品厂商主攻的阵地,三地销售的保健品,最高时占到全国近三分之一的份额。 也因为经济发展较好,民众受教育程度较高,受媒体辐射、影响就广。 现在媒体负面报道渐渐多了起来,市场遭受反噬也最为显着。 “脑健灵”最近的三地周销量,相比较高峰时几乎萎缩了一半。 徐立桓五月往后所负责的中部及华南市场,受媒体负面报道的影响,就要轻微得多。 在徐立桓率领团队共同努力下,中部及华南市场的销量,八月份的增长势头还是不减,不仅填补掉江浙沪三地市场的萎缩缺口,甚至还有超出一截。 徐立桓以及何雪晴、顾培军、纪红群、费文伟等人甚至还幻想着,只要“脑健灵”不被媒体直接盯上点名,说不定能安然渡过这次风暴,销量甚至还会有一定幅度的增长。 现在可好,哪怕再侥幸,徐立桓也不会觉得嘉乐被大量的媒体及各地监管部门盯上,“脑健灵”会不受波及! 那些媒体甚至不需要直接攻击“脑健灵”,只要因为同出一地,频频跟“嘉乐灵芝液”同时出现在这些报道,就够他们吃一壶的。 萧良没有说太多,甚至都没有直接点破朱金奇这段时间在幕后的周密运作,嘉乐很可能还将半死不活的撑下来。 他就希望直面市场的剧烈震荡,能对何雪晴、徐立桓、顾培军以及纪红群、费文伟等人的成长有更深的促进。 这样才能令饮料业务走得更稳、更远,才能叫南亭实业打造成真正的饮料帝国,还不用牵扯他太多的精力…… 第三百三十八章 毒丸与钩子 这篇报道不是你们捅出来的?” 何雪晴、徐立桓等人走后,朱祎琳从院墙探出头来,手里捏着今天的新沪晚报,眼眸瞅着坐藤椅上喝茶的萧良,问道。 “泥沙俱下,殃及池鱼啊,” 萧良饮着茶,淡淡说道, “嘉乐出大问题,‘脑健灵’是同一个县崛起的品牌,就算没有什么问题,也必然会引起媒体倍加关注。这个节骨眼上,谁他妈没事想引起媒体的关注啊?再一个,‘脑健灵’在礼品市场已经做到同行业第一了,不知道有多少同行在暗中睁着红通通、嫉妒的眼珠子等着推波助澜呢。嘉乐遇到这样的事,内部惊慌失措能够理解,但要是认定这一切是我搞出来的,真就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也怨不得我打心底瞧不起他们了!” 朱祎琳默然不语。 她下午刚看到新沪晚报,就被朱玮兴拉去华宥大厦,目睹了嘉乐市场运营中心炸锅的情形。 她实在不想看那些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提前离开了。 “嘉乐这次能扛过去吗?”朱祎琳趴在墙头忍不住问道。 朱祎琳她留在东洲,还是实习性质的,业务真要出什么大麻烦,她无需为之担责任,但她心里依旧难以接受。 对鸿臣来说,可能三五千万的损失也谈不上伤筋动骨,但又一次进军内地市场受挫,会不会从此变得越发保守,会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到鸿臣未来发展方向上的取舍,朱祎琳也说不好。 即便她从心底觉得嘉乐太大而无当,管理混乱,还是不希望看到嘉乐一下子垮塌掉。 萧良看了朱祎琳一眼,笑道: “你问我这个问题啊………我跟你说的话,很可能是居心不良的毒药啊!新沪晚报这篇报道虽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要是顺水推舟诱骗一下不谙世事的你,给那些时刻想给我使绊子的孙子难受,我还是乐意干的。” “你要是愿意说,我怎么听是我的事,”朱祎琳咬唇说道,“就算被你骗到,我也心甘情愿!” “嘉乐是怎么起来的,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萧良说道,“那些人除了对我咬牙切齿外,多半也有怀疑这事是肖裕军的儿子干出来的吧?” “是有人怀疑,但有人觉得新沪晚报的影响力这么大,肖裕军的儿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朱祎琳说道, “猜测来猜测去,还是觉得是你在背后捅了他们一刀,说南亭湖冰红茶、脑健灵一个月给新沪晚报的广告费,都有十万八万,发一篇打击对手的报道,是很轻松的事情。当然,我也是说过你们做的可能性不大,你们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他们之前的情绪有些激烈,我的话没有什么分量。” “事实会让他们看到你的话是对的,”萧良说道,“我现在的判断是,嘉乐是能够撑过去的,但嘉乐撑过去,对鸿臣就是一个大劫!” 萧良拿起茶杯,见朱祎琳还睁着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瞅着自己,耸耸肩说道: “我这句话就是一颗毒丸,你得慢慢品尝,才能一点点体会到里面的剧毒啊!你都没有交学费,总不可能指望我将一切细节都掰揉开来,说给你听吧?” 朱祎琳神色黯然,她多多少少能知道萧良为何说嘉乐这次撑过去,将是鸿臣的一个大劫。 她这段时间没有少研究南亭实业,也很清楚南亭实业六月份往后,就很明确有计划的缩减其保健品业务在销售团队内的工作量,拿茶饮料业务进行填充。 嘉乐这次真要撑过去,保健品业务必然会遇到重挫,所能依赖的,也就是代理鸿惠堂草本凉茶的市场销售,去维持庞大的销售团队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经销商体系。 现在鸿惠堂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已经将摊子铺开来,除了即将达产的五百万年产能外,明年年中之前总计将建成年产五千万箱的产能规模。 不过,朱玮兴与沈君鹏联合注册成立的鸿惠堂饮料公司,作为代加工厂商,总筹建规模仅在两亿左右,完成产能建设后,就没有能力进行垫资生产。 而嘉乐科技经历这次重创,倘若能勉强维持不倒,就已经是万幸,也没有能力提前垫付生产运营资金。 这意味着,作为鸿惠堂草本凉茶的品牌拥有方,鸿臣集团在当中需要拿出大量的资金,负责品牌宣传等方面源源不断的投入,需要负责生产运营过程中所需要的巨量成本开支。 这里面的风险还是相当惊人的。 倘若草本凉茶市场推广开拓不力,鸿臣集团对嘉乐、鸿惠堂饮料公司的持股会有损失就不说了,在生产运营以及市场品牌宣传等方面投入的巨量资金,很可能会被无情的吞噬。 这么一来,鸿臣集团的损失就惨烈了。 对此时的鸿臣集团来说,承担三五千万损失不是会伤筋动骨,但损失超过两三亿呢? “你的意思是说,鸿臣应该坐看嘉乐垮塌掉,及时中断大而不当的产能建设?”朱祎琳蹙着秀眉,担忧的问道。 “理论上是如此,但很显然,不要说我了,你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吧?”萧良反问道。 “这么大的风险面前,我相信鸿臣会做出正确选择的。”朱祎琳抿紧嘴唇,说道。 萧良笑了笑,没有揭穿朱金奇与袁唯山、袁桐父子密谋已经将套子扎好,都已经套到鸿臣的脖子上,说道: “如果有些事情不可避免,你此时也无力断然劝阻,但可以多想想,嘉乐科技-鸿臣集团-鸿惠堂饮料公司最终要以怎样的形式捆绑在一起,才能尽可能降低鸿臣集团未来的损失。这或许对你最终取代朱玮兴执掌鸿臣在内地的事务,会有一些帮助!” 见萧良又在引诱她取代朱玮兴,朱祎琳忍住没有翻白眼,意兴阑珊的说道:“嘉乐这次能不能扛过去还难说呢,你老给我下钩子,有什么意义?” 萧良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觉得有些饥肠辘辘起来,才想起今天在实验室待了一天,晚饭就吃了一碗泡面,看了看时间,心想这个点胡婕她妈的馄饨摊应该还没有打烊。 “要不要出去吃夜宵?”萧良问朱祎琳,“我请你。” “不要。谢谢。”朱祎琳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为了避免别人知道她跟萧良竟然做了邻居,她都不请孙菲菲到住处来玩,哪里敢跑出去跟萧良吃夜宵啊? 萧良挥了挥手,就拿起钱包、寻呼机、钥匙,往秀山家园北面的菜市场路口走去。 秀山菜市场外侧,到主干道路口,有一段百十米长的开阔空地。 除了早晚人流高峰期外,城建监察一般情况下不会怎么过来赶人,这里也就渐渐形成颇为热闹的夜市,有十数家小吃摊、烧烤摊,挤得满满当当。 “陈姨,有没有青菜鲜肉馅的,来一碗!”萧良将两枚硬币扔进铁皮盒子里,抓住胡婕她妹妹胡娴的马尾辫扯了扯,“不是开学了吗?怎么夜里还跑过来瞎混啊?” 胡娴跟林羲同龄,开学就读初二。 这个年代的初中生,还是要比十数二十年后幸福得多,不用上夜自修,家庭作业也有限,胡娴她也想这个点在家里看两集电视剧就睡觉啊。 胡娴嘟着小嘴巴,骑坐在板凳上,朝她妈忙碌的身影呶呶嘴,表示是她妈硬拽她出来帮忙,还盯着她坐馄饨摊前复习功课。 陈启兰像是后背长了眼睛,回头瞪了小女儿一眼:“在家里就知道看电视,过来帮我忙,又不用你做什么事,闲着多看点书!你也要用点心了,这次考试才考多少?” “不管考多少,我还是全班第一。”胡娴不服气的说道。 陈启兰拍了小女儿的脑瓜子一记,没有再理会他。 胡婕她妈陈启兰的馄饨摊,早市、夜市都做,非常的辛苦。 胡婕她爸胡学庆生了两个女儿,多少有些心灰意冷,最多收摊时过来帮一下忙,却不乐意过来帮忙看摊,既觉得丢脸,又觉得这么辛苦多赚几个钱没有什么价值。 萧良拉了一张塑料凳坐折叠桌旁,看到肖瑞停在马路对面的面包车走下来。 “新沪晚报今天的报道不是我搞的。”肖瑞坐在萧良的对面,开门见山说道。 “也不是我。”萧良扯下一大截劣质卷纸,将折叠桌面擦了一遍。 “那可能是谁?”肖瑞困惑不解的问道。 “朱金奇。”萧良说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肖瑞疑惑不解的问道,“不是时间拖越久,对他越有利吗?” “你就得考虑你身边的人里,是不是有朱金奇的眼线啊,”萧良说道,“又或者朱金奇单纯就是靠脑子猜到你有可能会在中秋节前夕对嘉乐出手,所以提前引爆,嘉乐多少能少些损失。” 见肖瑞沉思片晌,眼眸闪过一丝厉色,萧良问道:“想到是谁了?” “就那几个人,谁形迹可疑并不难猜。我知道朱金奇不会放松对我的警惕,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像狗一样被赶出嘉乐,竟然还有人会再被朱金奇收买。是我大意了,太想当然了。”肖瑞有些懊悔的说道。 见萧良盯着自己,肖瑞又忙解释道:“就连张铭也不知道我会到这里来见你。” “知道了也无所谓,多大点事!”萧良无所谓的耸耸肩,问肖瑞,“要不要来碗馄饨?” “嗯!看到新沪晚报的报道,我都忘了要吃点东西,一直在马路对面等着,还以为今天碰不上你。”肖瑞说道。 “陈姨,再来一碗青菜鲜肉馅的!”萧良回头跟胡婕她妈说了一句,让肖瑞自己去付钱………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肖瑞付过账走回来,问道。 “……”萧良看了肖瑞两眼,转头看向更为辽阔寂静的夜色。 肖瑞知道不可能轻易从萧良嘴里掏出什么话来,继续说道:“不知道朱金奇跟江洲何云剑用了什么手段,朱金奇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将手里百分之四的嘉乐股份,转让到程德彪名下一家叫星海财富投资的公司外,还将剩下百分之五的嘉乐股份,抵押给西港城信社,拿到两千万贷款,投入鸿惠堂饮料公司。郭晋阳与星海财富投资公司以及西港城信社,显然有很深的牵扯……” “这些事我都知道。”萧良截住肖瑞的话头。 肖瑞再坚忍,手里也只有张铭这些人可用,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不过,迷雾之下太多东西是他看不到、看不透的。 他此时最多也只能得到些表面的消息,很难窥破朱金奇的真正意图,更不可能将何云剑、冯薇玲、郭晋阳、霍启德等人潜藏在水下的关系都看穿。 肖瑞之前能察觉到袁唯山是何云剑背后的保护伞,主要还是时时刻刻盯着朱金奇的一举一动,而有一些意外收获罢了。 萧良沉吟片晌,看着肖瑞,说道:“你母亲的事情,你可能永远都放不下,但你也要知道,这一切也是你父亲这些年与虎谋皮埋下的祸根。希望你以后做事,要知道有些界线,是不能迈过去的。” “嗯。”肖瑞点点头。 “你去做嘉乐科技的债权人吧,贴脸跟朱金奇这些人玩!”萧良说道,“别玩什么黑的,就拿你当初偷藏下来的票据、合同,找一家正儿八经的律师事务所委托合作,先将这些票据、合同进行公证,然后瞅准时机进行起诉!” “起诉能有什么用?”肖瑞对地方公检法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不解的问道。 萧良说道:“你现在的信息量还有些不够,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朱金奇、乐宥他们不希望嘉乐彻底垮塌,就会来找你周旋,最终会被迫跟你和解!你到时候看着跟他们谈条件吧,也别想一次能整死他们。你现在的能量还不够,我也不想在这些破事里掺和太多!” “我知道了。”肖瑞说道。 “你以后想要联系,将你那辆破面包车停到工学院北校门口就行了,我现在在工学院读研,路过就能看到,”萧良说道,“你吃完馄饨就快点走吧……” “嗯嗯!”肖瑞将陈启兰递过来的馄饨接过来,也不顾有些烫嘴,囫囵吞咽下去,拍拍屁股走人。 “这孩子还真是的,性子怎么这么急?就算拿温凉的大骨头汤泡过,馅还是烫的!”陈启兰将空碗收回来,看着肖瑞跨过马路,不明所以的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 胡婕加班刚回来,算着时间她妈该收摊了,就没有回家,直接赶到菜市场路口来帮她妈收摊,见她妈拿着一只空碗,看着马路对面嘀咕,好奇的问道。 “萧良一个朋友,两三口就将一碗馄饨给吃完了,也不怕烫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性子急!”陈启兰嘀咕道。 胡婕也不知道到底是萧良什么朋友,帮她妈将碗筷收拾洗净,将多出的一张折叠桌收起来,省得又临时有客人跑过来要吃馄饨。 胡学庆生了两个女儿被撤职,人生没有斗志,平时也不会过来馄饨摊这边帮忙,觉得妻子这么辛苦没有意义,还有些丢脸,但临到收摊还是会过来搭一把手。 “小萧你又过来吃你陈阿姨包的馄饨啊!”胡学庆笑呵呵说道,“这马路边到处都是灰尘,多不健康啊。啥时候想吃馄饨,直接到我家里,或许让胡婕直接拿着馄饨到你那里煮给你吃。” “爸,你说啥呢!”胡婕恨不得要跺脚,嗔怒道。 “我说啥了,我就是说吃个馄饨没必要搞太复杂,”胡学庆笑嘻嘻的从萧良手里接过一支软华子,坐到萧良的对面,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问道,“这烟不便宜啊,是你自己买的,还是从家里拿的啊?” 见他爸碰见萧良就要试探别人的家底,胡婕又不能将他爸从萧良面前拖走,只得气鼓鼓坐过来,免得他爸胡说八道什么。 “自己买来充场面的,”萧良呵呵笑着说道,“我也不怎么抽烟,公司里大家都抽好烟,也不能跌了架子。” “少抽点烟是不错的,”胡学庆说道,“不过你这么年轻,都开上车了,也不至于拿烟充场面。” “还好还好,公司还是比较慷慨的,至少油钱都给报销的,买车也有补贴,”萧良说道,“啥时候胡婕升上主管,买车也有补贴的,至少能补贴一半呢!” “她啊,十几万的车,就算公司补贴一半,也要驴年马月才买得起,” 胡学庆感慨道, “你们年轻人是无畏啊,但女孩子做事业做不长久的,家里也不会放心。现在外面都什么世道啊,心机叵测的人太多了,女孩子怎么跟人家玩心眼?还是得收心找个好点人家才是正经。到时候就算想做事业,也有靠山,不怕别人欺负。小萧,你说叔讲的在不在理?” “嗯嗯!”萧良说道,“胡叔你是过来人,肯定比我们懂的。” “对了,小萧,你妈在港务公司工作,你爸在哪里工作?”胡学庆图穷匕见,问道。 “咳咳!”萧良刚咽下一颗馄饨,差点被呛在嗓子眼里,汤渍吐半桌。 胡婕找来抹布,一边将桌子抹干净,一边将她爸赶走,说道:“爸,你今天是调查户口来的?赶紧去帮妈把摊子收了回去,哪来那么多问题,跟好奇宝宝一样,还让不让人家安心吃馄饨了?” ………… ………… 深夜,嘉乐在华宥大厦的市场运营中心,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大多数工作人员都还在岗位上,面容严肃,充满忧虑,不敢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什么,就担心被会议室里的人看到,就是一顿厉声喝斥。 会议室与大办公区的隔断玻璃拉上窗帘,从大办公区看不到会议室里的情形,但这一刻压抑的气氛,就像是有形之质,沉重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徐晓冬拿起记录本,敲门走进会议室,走到分管运营中心的张健身边,俯身贴耳说道:“纷美印刷公司的秦总已经打来三通电话了,语气越来越严厉,刚刚那通电话说话还很不客气。张总,你要不要回他一个电话?”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跟他说:新沪晚报的报道是完全失实的,公司已经安排专人前往沪市,找他们上级部门投诉了,影响很快就会消除。嘉乐运营一切正常,要他不用担心什么。所有电话都要我来接,我接得过来吗?” 张健气急败坏的训斥徐晓冬, “你也不用什么事都跑过来请示,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运营中心副经理的位子,你不用干了!” 徐晓冬没有多说什么,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众人,平静的走了出去。 乐宥抽着烟,在会议室里不安的踱着步子,心情浮躁。 不知道谁起身没有将椅子推回会议桌下,乐宥一不小心绊到椅子腿上,心情烦躁,一脚就将椅子踢开,又忍不住破口骂起来: “肯定是南亭那群狗东西搞的手脚,操他娘!我们现在就去找钟市长,市里对这种恶意竞争,不能不管不问!” 大家骤然间被乐宥搞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冷静点,天还没有到塌的时候!你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家看我们笑话。现在是不是人家搞的鬼还没有定论,不要自乱阵脚。”沈君鹏抬头严厉的盯乐宥一眼,沉声说道。 “除了这些狗东西,谁有能耐叫新沪晚报闷声不吭就狠狠咬我们一口?”乐宥来了脾气,不服气的争辩道。 “乐宥,”袁桐劝乐宥克制住浮躁的情绪,拉他坐下来,说道,“用这种手段把我们整倒,对他们也没有好处——沈总有朋友能认识到沪市宣传部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打听到准确的消息!”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最近削瘦许多的朱金奇站在会议室门口,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过来了?”袁桐关切的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安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啊?”朱金奇说道,“我身体怎么样不重要,昨天已经做了切片化验,结果这两天就会出来:命好就是普通的肿瘤,命不好就是癌,但一时半会也应该死不了!国外好的治疗手段,少说还能活十几二十年!” 沈君鹏看到朱金奇这时候从医院赶过来,也没有问谁告诉他这个消息,现在嘉乐被一篇报道搞得兵荒马乱,谁告诉朱金奇消息都有可能。 孙仰军拉了一把椅子,让朱金奇坐下来。 袁桐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朱金奇身边,告诉他今天新沪晚报的报道出炉后的一些情况。 第三百四十章 一地鸡毛 嘉乐灵芝液四五月份往后就重点布局乡镇农村市场,这两个月受保健品市场频发的负面报道影响不是很显着。 虽说整个八月的盈利水平要比预期低一截,但核算下来依旧有三百多万,让人对嘉乐的未来充满信心,都以为现在对保健品的负面新闻频出,只要嘉乐小心应对,不至于造成多严重的问题。 嘉乐科技甚至还成立专门的公关部门,给地市级以上的销售公司配备公关专员,专门负责联络各地的宣传、药政、工商、市监等部门,做出上千万的公关预算。 谁能想到今天竟然被华东地区影响力最大的新沪晚报,突如其来的直接点名抨击虚假宣传。 就像一根大铁棒从天而降,直接将所有人干蒙了。 华东的乡镇农村地区,到底有多少人会订阅新沪晚报,对零售终端市场会产生怎样的激烈影响,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并非终端销售市场还没有出现激烈反应,局面就平静无波了,就没有打击了。 几乎从六点钟开始,张健、周健齐等所有负责对外联系工作的高层,手提电话都被打爆了。 新沪晚报刊登报道指出嘉乐灵芝液存在虚假宣传、恶意误导消费者,产品标称与内容物严重不符,嘉乐遍布江浙鲁三省及沪市、数以千计的大小经销商,看到这篇报道,心里慌不慌? 广告法正式实施两个多月来,仅江省范围内,有关保健品虚假宣传的报道,出现在报刊杂志以及电视屏幕,也已经有十几二十次了。 基本上每有虚假宣传的报道出炉,相关政府监管部门都会出动,对媒体曝光的产品进行相应的检查、调查。 最终能不能搞定政府关系、消除影响,要看各家厂商的能耐,看各家厂商各显神通,但这个既定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当然了,能耐更强的厂商,就是在报道出炉之前,就从源头直接掐灭掉。 现在报道刊登出来了,还是刊登在华东地区影响力最大的新沪晚报上,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经销商,怎么可能不担心明天一早就有药政、工商部门大批工作人员,“呼啦啦”杀上来,直接将他们手里的“嘉乐灵芝液”封存、处以重罚? 虽说各大经销商从嘉乐手里拿货,是赊销,就算商品被封存查扣,这部分损失不需要他们承担,但中秋节将至,他们各自在市场宣传上也已经投入不少资源,接下来要不要继续做中秋市场,这篇报道的负面影响能不能快速消除,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 与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经销商相比,更为心虚、心慌的,还是给嘉乐提供各种原材料、包装材料,提供广告制作宣发、代加工等各种服务的大小供应商。 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供应商,绝大多数都有从数万到数百万不等的账款,还压嘉乐的手里没有结清。 一旦嘉乐出大问题,很可能导致他们被拖欠的账款讨不回来,一部分供应商多少会损失一些,不至于致命,但也必然会有一部分供应商跟着死无葬身之地。 去年九月,袁桐、朱金奇、周斌在背后策划、鼓动,罗学嘉、赵绍良出面实施,鼓动宿云生物的供应商一起找上门催讨账款,试图压垮宿云生物的资金链。 张健、周健齐这次可以说是完全体会到宿云生物众人是什么感受了。 最大的不同在于,袁桐、朱金奇以及周斌在背后煽动的能力还比较小,只能煽动云社镇范围内的供应商搞事,在宿云生物及时果断支付掉罗学嘉、赵绍良的账款之后,很快就平息了事端;然后才过两天,“脑健灵”的销售就出现爆量,彻底打消掉供应商的疑惑。 新沪晚报在嘉乐的供应商中所掀起的波澜,就要壮阔得多了。 这两个月来,江省范围内受负面新闻打击、直接卷款跑路的保健品厂商,就不止两三家,这进一步加剧了供应商心里的忧惧。 短短四个小时,嘉乐接到供应商明里暗里催讨账款的电话就有上百通,甚至都有十几家供应商直接找上门来。 甚至短短四个小时里,不知道多少家媒体打电话进来,询问嘉乐科技对新沪晚报的报道有何看法,希望嘉乐科技能接受他们进一步的采访。 一开始孙仰军、张健、周健齐、罗学嘉等人还出面应付解释,但很快他们就被搞得精疲力尽,不得不将手下的经理、主管推出去处置。 袁桐将入夜以来的一些情况,低声告诉朱金奇,临了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南亭那边下的手?” 朱金奇眼神扫过沈君鹏、朱玮兴、孙仰军等人,抿起嘴巴片晌,蹙着眉头说道: “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是容易的,但要我说实话,可能性不大。这件事我们要是处理不好,会有越来越多的媒体像狼一样盯上来,‘脑健灵’也一定会比以往备受关注。哪怕‘脑健灵’各方面要比我们做得正规一些,但太多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就不信他们就没有损失。再一个,东洲还有四五十家小保健品厂,这次必然也会跟着损失惨重,可能要有一半直接死掉——这事真要是他们搞的,他们也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个影响!” 袁桐看了朱金奇一眼,没有画蛇添足多说什么。 沈君鹏点点头,见朱金奇这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判断力,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朱金奇又问道:“现在我们做了哪些措施?” “沈总、孙总已经找到人,给省内能联络上的相关部门都打了招呼,药政、工商会有一些追踪检测调查,但处罚都不会重。当然我们也已经安排各销售公司的公关专员,跟各地的药政工商部门做进一步的沟通;也及时跟认识的媒体联络过了,问题应该不会特别大。现在麻烦的是省外!”张健说道。 省内的媒体,说白了都是属于省市宣传体系的,都不需要钟云峰出面,以沈君鹏、孙仰军的能耐,只要联系到三五个关键人物,先将招呼打到,后面该请客吃饭请客吃饭,各种礼金、伴手礼送上,事态还是能控制得住的。 关键还是省外,除非是过命的交情,还得坐在关键位子上的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一定的风险出面帮忙平事。 沈君鹏、孙仰军能耐再强,触手还伸不到省外去。 这时候想这些省外媒体不跟着推波助澜,也容易,重新启动大规模的广告投放,一家媒体签十万八万的宣传费出去就行。 问题在于,他们之前大幅缩减线上广告投放,将重点放到乡镇农村地区的线下推广宣传上,现在要重新启动线上广告投放,就必须进行全覆盖,漏了一家,人家就恨你入骨,就会盯住嘉乐死咬。 嘉乐现在能一下子拿出三四千万的资金,搞全覆盖广告投放吗? 真要这么做,还不如自捅一刀拉倒。 “省外媒体,我们也安排公关专员去接触,将形势尽可能拖到中秋节之后。”袁桐说道。 这其实是袁桐与朱金奇暗中早就商议出来的策略,也是希望能尽可能将省外媒体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拖到中秋节之后,抓住中秋节最后这一波行情,尽可能出掉更多的货。 这大概是不得不提前引爆大雷,又能将嘉乐实际损失减到最低的唯一策略了。 “生产也都停下来了吗?”朱金奇问道。 “都停了,”张健说道,“朱总都已经直接给工厂员工放假了!” 朱金奇窥了一眼坐在角色里脸色暗沉的朱玮兴,到这时候朱玮兴都没有吭一声。 “嘉乐灵芝液”目前有六成产品,都是由嘉乐与鸿臣合资成立的嘉鸿保健品公司负责生产。 在鸿臣的严格要求下,鸿臣持75%股份的嘉鸿保健品,仅给嘉乐科技半个月的账期,但这半个月恰好是为中秋节备货,导致嘉乐科技对嘉鸿保健品的应付账款累计增加到两千万以上。 也就是说嘉乐一旦垮塌,鸿臣不仅将损失掉对嘉乐科技两千万港元的直接投资,还将有两千万的账款烂掉。 更不要说草本凉茶的上市计划,将被彻彻底底的打乱掉。 最终会产生多少损失,朱玮兴一时半会都没能估算出来,他甚至拖到现在都还没有直接给鸿臣总部,跟他爸朱鸿召打电话汇报这事。 然而这事不是他拖就能拖过去的,拖到明天,就算朱祎琳那边不打电话,其他从香港调过来的管理人员,也会通知集团总部。 孙仰军虽然没有表现得像乐宥那么心浮气躁,但胸口也是像被压了一块巨石。 他这些年拼搏,将孙家的关系用到极致,攒下五六千万的身家,有多一半砸进嘉乐科技里面了。 因为中秋节备货、加大宣传的缘故,嘉乐科技账户上的资金储备已经降到两千万以下,名义上高达七八千万的净资产其实都陷入庞大的应收账款里了,还拖欠巨额的应付账款以及各种拆借。 嘉乐科技一旦崩盘,他个人名下所持的20%股份价值就会转眼归零。 也许他孙仰军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想到这辈子都将在许建强、萧良这些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甚至都没脸在他们面前出现,他心里就像被塞了一团茅草难受! 猫爪子挠心,或许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第三百四十一章 烂账 朱金奇从医院赶过来,除了了解情况外,肯定不可能多说什么。 那样会显得他早有算计。 当下他也只是长吁短叹、唉声叹气坐在那里,摆出一副苦无良策的苦瓜脸。 袁桐也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好像真被眼前的危局深深困住,内心却为朱金奇的巧妙安排暗暗叫好。 谁能想到这篇报道的出炉,是新沪晚报的一名记者先找上门来,但朱金奇没有给予理会,何云剑那边又额外安排两名手下,半道将那名记者拖到小树林里痛打了一顿。 沈君鹏托人联系沪市宣传部,能了解到什么情况? 这名记者会承认上门索取好处不成,却反被收拾了一顿,狼狈逃回沪市后决心刊发报道,给嘉乐科技颜色看吗? 袁桐他也是支持提前进行刹车的。 不提前刹车,按照既定的生产计划,嘉乐还将在中秋节之前多生产一百五十万到二百万盒“嘉乐灵芝液”铺往各地,对应将增加五千万到七千万的应收账款。 到时候仅中秋节前后就将至少产生高达一亿两三千万的应收账款。 而根据以往跟经销商签署的账期协议,就算货都卖掉,这些应收账款也都将在经销商手里锁上两到三个月。 这意味着在这两三个月内,嘉乐一旦爆雷,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提前引爆,能缩减五到七千万的应收账款规模,至少还保留了一丝挽救的可能。 袁桐正胡思乱想间,徐晓冬又敲门推开会议室的门。 张健看着心烦,不客气的盯住徐晓冬质问道:“还有什么破事,你们就一个都解决不了吗?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是孙总的大哥大,有电话打进来!”徐晓冬扬了扬手里的大哥大,尴尬说道。 孙仰军的手提电话早就被打断电了,他不想烦心,特意将手提电话搁在外面充电。 孙仰军从徐晓冬手里接过手提电话,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头痛的跟沈君鹏说道:“应该是郭晋阳的电话!你来接这个电话?我他妈夜里接打了四五十个电话,都头痛死了!” 孙仰军作为嘉乐科技的董事长,这两三个月又实际主持嘉乐的工作,他的电话当然也是第一时间被打爆掉。 然而郭晋阳的电话又不能不接,就头痛的推给沈君鹏。 沈君鹏接过手提电话,按了通话键。 “郭厂长,我是沈君鹏,仰军就在我身边,他嗓子有些不舒服。新沪晚报的报道,我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我们目前已经跟省内相关部门取得联系,尽可能不让事件发酵起来。沪市那边,我也已经托朋友直接找宣传部的人了解情况。目前还没有回应,但我们分析,南亭实业幕后捅这事的可能性不大。是的,我们现在都在华宥大厦。好的,我们等你过来……” 袁桐看了朱金奇一眼,随后又朝沈君鹏看过去,问道:“郭晋阳要过来?” “嗯,”沈君鹏点点头,说道,“股权转让以及贷款协议刚执行才四天,就爆出这样的事情,郭晋阳知道了,肯定不可能安心睡下!” 袁桐这时候不得不佩服朱金奇决定将股权转让款存入西港城信社个人账户的决心与冷静。 要不然才仅仅过去四天就爆大雷,就算他们这边不起疑心,郭晋阳、霍启德那边也不可能不起疑心。 现在这边的情况,郭晋阳、霍启德那边或许会断然扣下五千万建设贷款,否定股权抵押的效力,要求他们这边追加相应的抵押物或资产,但至少没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扣住已经完成交易的股权转让款。 大家都一筹莫展,也讨论不出什么名堂来,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等到郭晋阳与程德彪、霍启德、冯薇玲赶来。 然而郭晋阳他们赶来之后,除了将一些情况更具体的介绍一遍,谁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甚至一时间都无法判断,嘉乐科技这次承受的重创会有多惨烈。 朱玮兴拖到十二点,走出会议室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拨通香港的电话。 真要是拖到他父亲从其他人那里知道已发生的事情,被骂个狗血淋头还是小事,说不定会直接撤换其他人来接替他的职务。 沈君鹏、孙仰军、朱玮兴等人枯坐到天明也没有商议出什么对策,反而随着跑上门来探询究竟的经销商、供应商越来越多外,还有七八家媒体记者直接找上门,希望嘉乐科技能有负责人出面接受采访,希望嘉乐科技能开放生产基地,公开原材料采购链,以释公众的疑虑。 现在嘉乐科技或者对供应商、经销商态度还敢强硬一点,只是安排出面招待,好吃好喝生怕有哪里照顾不周全。 南亭实业也是树大招风,媒体记者在嘉乐这边吃饱喝足,不肯收兵回营,自然就跑到云社来打秋风。 这个节骨眼上,南亭实业这边也是不敢惹是生非。 “脑健灵”六月往后就大幅收缩线下地推投入,将更多的市场宣传经费用在媒体广告投放上,跟各地的主要媒体还处于蜜月期。 对找上门来的媒体记者,之前有过合作的,就当朋友过来游玩;没有合作的,也是好吃好喝招待。 然后也是由费文伟亲自安排登门的媒体记者,参观“脑健灵”经过彻底改造后的生产基地以及新落成的产品研发质控中心,展示一年多来与工学院食品营养工程系合作,在保健品领域取得一些新的研究成果;也不介意将原材料供应链公布出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脑健灵”没有空子可钻,每人拿三五百车马费适可而止就行了,大家都是讲面子的人。 当然,这个节骨眼上南亭实业众人也不希望媒体刊登鼓吹“脑健灵”的文章。 总之此时保持低调才是最好的。 接下来几天是中秋节市场最关键的日子,谁都怕有什么风吹草动刮到南亭实业头上,将这一波丰厚利润给吹薄了。 何雪晴、顾培军、费文伟以及回到各地坐镇的徐立桓、纪红群、申政、谭兴等人都是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熬到中秋节的当日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中秋节乃是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比端午节都更为重要,是短短十数日仅月饼销售额就能突破百亿的传奇存在。 “脑健灵”在这个中秋节也创造了逾五百万盒的周销量纪录,唯一可惜的是江浙鲁及沪市四地市场相比较端午节周,销量非但没有出面预期中的大幅增长,甚至还有少许的下滑。 中部及华南九省虽然前所未有的突破两百五十万盒周销量,但作为新开僻的市场,营销投入偏高,要给经销商让出更多的利润空间,以及额外增加的运输、仓储成本,盈利规模也被严重压缩。 南亭实业经过初步的核算,虽然近四五个月大力开拓中部及华南九省市场,令中秋节周销量相比较端午节大幅增涨逾六成,但公司净盈利增长却微乎其微,可能还达不到五千万。 (嘉乐众人:你们做个人吧!) 在此期间,嘉乐虽然尽一切可能拖延省外媒体以及政府部门的蜂拥而上,但实际上已经顾此失彼,不可能照顾周全了。 新沪晚报的报道杀伤力太大,令嘉乐内部阵脚大乱。 这种大乱,不仅仅是沈君鹏、孙仰军、张健、周健齐等高层苦无对策,同时也是其总部以及大大小小上千家销售公司、办事处的一两万员工人心惶惶。 嘉乐科技在短短半年多时间里,员工队伍膨胀到今天这个规模,虽说这两个月来都在加强管理,强化团队建设,但能有多少成效? 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有个别经理、主管看到形势不对,直接卷款跑路了,真能有多少员工按照总部的部署,不折不扣的去联络各地的媒体、药政、工商等部门,求他们不要对嘉乐落井下石? 嘉乐科技在省外的公关行动根本无法有效开展。 没人上门公关,地方上的药政工商市监等部门,突然间想到还有工作职责要履行,就开始根据新沪晚报的报道,对嘉乐灵芝液在各地展开的各种宣传活动进行合规检查,对嘉乐灵芝液的产品质量进行检测,然后再根据各种检查检测的结果,给予相应的处罚。 嘉乐省外市场大部分地区都第一时间就陷入瘫痪。 省外媒体的反应却是滞后了,甚至都有些傻眼了。 嘉乐灵芝液的省外市场,大部分时间都瘫痪了,媒体再蜂拥而上,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还浪费他们有限的版面资源。 嘉乐对省内市场的控制最为严密,也最先加强销售团队的管理建设工作。 更为重要的还是沈君鹏、孙仰军等人此时发挥强大的活动能力,令江省各地市监管部门基本上都没有对市面上的“嘉乐灵芝液”展开行动,省内媒体也基本保持缄默。 不过,新沪晚报的那篇报道,影响力还是不容忽视。 虽说生产提前刹车,但为备战中秋节,总计还是有逾两百万盒嘉乐灵芝液流入经销商手里,整个中秋节却只录得五十万盒的惨淡销量,关键是这些销额款都还在经销商手里。 即便嘉乐科技八月份重点加强了回款管理,但截止中秋节当日,还是有近一亿三四千万的应收账款没能从经销商手里收回。 这还幸亏提前刹车了。 要是嘉乐照着计划将生产一百五十万至两百万盒“灵芝液”铺往各地,意味着还将增加五千万到七千万的应收款账,都极可能变成为烂账……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对策研讨会 除了嘉乐科技外,东洲地区短短一年时间里,受到“脑健灵”巨大成功的刺激,保健品厂商数量增加了一倍多,区域代理商更多。 这些厂商基本上都是找饮料厂或制药厂代加工产品,个别具备生产条件,也相当简陋,主要靠简单粗暴的营销宣传手段,在这个疯狂的市场捞钱。 东洲保健品业在短短一年内,已经膨胀到一个相当可观的规模了,却普遍缺乏政府及媒体公关能力。 闻着血腥味蜂拥赶到东洲的媒体记者,就像饥饿的鲨鱼群一般,不会去碰南亭实业,从嘉乐科技那里多多少少也能捞到点好处,但又无法满足,不想空手而归,自然就盯上东洲那些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中小保健品厂商厮咬。 南亭实业这时候都不得不出面,找那些有合作关系的媒体打招呼,希望他们能对东洲这些中小保健品厂商手下留情,尽可能不要参与口诛笔伐。 南亭实业也不是想去救这些中小保健品厂商,实在是怕风暴刮得太猛、太凶烈,给“脑健灵”带来更不容估量的负面影响。 即便如此,“脑健灵”江浙鲁三省及沪市中秋节的市场销量还是远远低于预期,中秋节过后在四地的日销也都出现更深幅度的下滑。 相比之下,中部及华南省市的情况要好许多。 这主要还是包括“嘉乐灵芝液”在内,东洲绝大部分保健品厂商的产品都还没有进入这些地区,令“脑健灵”在这些地区市场没有受到直接的波及。 不过,中部及华南省市这段时间也陆续有一些保健品厂商爆雷,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目前还不清楚这场风暴会持续多久,也不清楚对“脑健灵”的波及会持续多久,萧良要求各地销售公司,现阶段除了保持正常的媒体广告投入外,全面收缩“脑健灵”线下宣传推广活动。 销售团队即便暂时不做进一步的精简,下一阶段也要将更多的精力与资源,放到茶饮料的市场推广上。 针对风暴席卷,东洲的保健品行业惨淡现象,市政府九月十五日出面邀请主要保健品厂商派出代表,召开全市保健品行业市场对策研讨会,特地点名要求萧良亲自参加。 萧良也不至于不给市政府及钟云峰的面子,十五日一早就与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赶到东洲大酒店参加会议。 南亭实业中秋节过后,就进行全新的组织架构调整。 何雪晴担任南亭实业集团总经理,全面负责集团日常管理,直接分管市场、财务等工作,同时兼任南亭湖饮料公司总经理、饮料事业部总经理,将精力更多往饮料市场转移。 顾培军担任集团副总经理,分管公共关系、产能投资建设等工作。 陈祝担任南亭实业副总经理,分管生产、研发、质量控制等工作。 徐立桓也正式调回云社,担任集团副总经理,分管销售、采购等工作,同时兼任宿云生物总经理、保健品事业部总经理。 对市场分区也进行全新的调整,划为华东一区(江浙鲁沪)、华东二区(皖赣闽)、华中区(含成渝)、华南区(含云桂黔)四大片区,注册成立一级全资控股子公司,由纪红群、费文伟、申政、谭兴四人主持。 华东一区公司设于云社,纪红群除了担任华东一区公司总经理,还将兼任集团销售部总经理。 华东二区、华中区、华南区公司,除了要负责所属区域市场销售等工作外,接下来还将在当地收购一两家饮料企业推进改造,逐步开展小规模的产能建设,为下一步的产能布局打好基础。 费文伟、申政、谭兴也可以说是成立集团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了。 宿云生物也将提前实施百分之五的管理层授股,并公布南亭湖饮料股票期权激励计划,以此提振管理团队的士气,保证在风暴冲击的当头,管理团队能够保持足够的稳定与凝聚力,一如既往保持住事业奋斗心与拼搏力。 当然,所有的授股以及未来的期权激励,都将划入梅坞街投资有限公司,谁都别想直接划到个人名下。 张斐丽替换顾培军担任梅坞街投资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总经理。 表面上还是要给钟云峰足够的尊重,萧良他们比研讨会正式召开时间提前半小时赶到会场。 “钟市长他们已经到了,在贵宾厅里聊天!” 罗智林、钟云峰出面主持的会议活动,东洲大酒店总经理、市委招待处处长刘海鹏都得亲自出面张罗。 看到萧良他们出现在酒店大堂,刘海鹏也是第一时间赶过来,告诉他除了钟云峰、乐建勇、袁唯山等市政府领导外,还有工商联主席以及嘉乐的高层,已经在贵宾厅里了。 “嘉乐都有哪些人参加今天的会议?”萧良问刘海鹏。 “除了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三人以及朱鸿召、朱玮兴、朱祎琳代表鸿臣外,还有西港城信社资金部经理冯薇玲等人。”刘海鹏说道。 萧良点点头,乘电梯往三楼的贵宾厅走去。 刘海鹏将萧良一行人带进贵宾厅,跟钟云峰汇报了一声,就到贵宾厅外的过道里待命。 市政府组织的会议活动,规矩要比想象中森严得多。 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陪同萧良过来,是客人,可以进贵宾厅交流;刘海鹏作为正科级官员,却必须在贵宾厅外待命。 “……”萧良打过招呼坐下来,跟身边的朱鸿召寒暄,“朱董事长来东洲几天了?我最近一直给熊志远、钱晋章他们忙合资公司的事情,都不知道朱董事长来东洲了。” “来东洲有几天了,”朱鸿召说道,“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这次研讨会也是我向钟市长建议,希望能将小萧总请过来聊一聊。” 朱鸿召一直以为萧良与儿子朱玮兴的矛盾是年轻人的意气之争。 现在保健品市场这么大的风暴直接刮到嘉乐的头顶上,大厦将倾,朱鸿召在商海沉浮几十年,也苦无妙策。 南亭实业的“脑健灵”这次虽然受到不小的冲击,但整体经营还是相当健稳的。 这次也是朱鸿召的建议下,钟云峰以市政府的名义组织了这次研讨会,点名要求萧良参加,希望能更深入了解南亭实业的经营策略及经验,探讨应对当前市场局势更具体的措施与想法。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玮兴总与祎琳经理都应该有我的联系方式,朱董事长想见我,还不是玮兴总、祎琳经理一个电话的事嘛!”萧良哈哈笑道。 朱玮兴低头看着鞋尖。 朱祎琳坐在萧良的对面,冷艳逼人,眼神恰到好处的就落在萧良的头顶之上,就是不拿正眼瞧他。 顾培军、徐立桓与纪红群坐在萧良身后第二排,看到这一幕就低声嘀咕起来:“萧良还说朱家小公主跟他做了邻居之后,态度可亲切了,就像邻家小女孩子一样。你们看看人家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萧良吹牛逼了!” 贵宾厅差不多有小两百平,一张张单人米色沙发非常宽大不说,彼此间的间隔也大。 萧良听不清楚徐立桓他们在后面嘀咕什么,但隐隐听到他们带笑意的声音,就知道没说他的好话。 在座基本上都是老熟人了,萧良也懒得皮笑肉不笑的一一打招呼;他也没有兴趣介入钟云峰与朱鸿召他们正在聊的话题里去。 却是冯薇玲满是疑虑的打量自己,萧良则是很坦然的朝冯薇玲笑笑,还不时拿她跟相邻而坐的朱祎琳进行对比。 朱祎琳在外面会刻意表现得冷若冰霜一些,五官更为立体,有一种雕刻般的美;朱祎琳即便平时有运动健身的习惯,肌肉紧实,但身材纤长,骨架子也偏细,整体上还是偏瘦弱的。 冯薇玲大体格,整体上给人的感觉丰腴肥美,肌肤雪白细腻,五官虽然没有朱祎琳那么立体明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极是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迷人的风情。 在船机厂这么一家拥有上万职工的大型国营厂,作为前厂花,冯薇玲离开四五年后还叫人念念不忘,还是名副其实的。 萧良暗暗琢磨,前世郭晋阳、于春光都安然脱身了,霍启德也成功出逃,为何单单冯薇玲被捕入狱五年,是她与何云剑的关系,那时候已经被郭晋阳觉察到,最后将她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虽然他早就看透朱金奇与袁唯山、袁桐父子暗中勾结的算计,也猜到冯薇玲是受何云剑控制的棋子,甚至是何云剑与郭晋阳的双面情妇,但他这段时间真没有精力去对冯薇玲做进一步的背景调查。 而他对肖瑞也谈不上完全的信任。 冯薇玲见萧良肆无忌惮打量自己好一会儿,便扯了扯裙摆,遮住更多肥白的美腿,笑靥嫣然主动打招呼问道: “小萧总认识我?” “不认识啊,你谁啊?我心里还正好奇呢,东洲做保健品的,又能有资格坐在这个厅里,跟钟市长、乐副市长、沈总、朱董事长、孙总谈笑风生的,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我也没好意思问孙总。” 萧良不要脸的笑了起来,瞥向坐在他身边的孙仰军一眼,说道。 孙仰军脸皮子跳了跳,不想搭理这孙子。 萧良则看向研讨会名义的组织人袁唯山问道: “袁主任,这位漂亮迷人的女士是谁啊?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会议资料还没有来得及看,还以为今天到场的都是认识的朋友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 爷就是来炫耀的 袁唯山眼神阴郁的看了萧良一眼,也不清楚萧良这话是真是假。 朱金奇他们是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盯住南亭实业,但人家凭什么睡觉也睁开一只眼睛盯着嘉乐? 萧良此时还没有注意到西港城信社与嘉乐及鸿臣的关系,并不能算多奇怪。 但如果说萧良真就完全不知道西港城信社与郭晋阳、于春光以及船机厂的关系,完全不认识冯薇玲,袁唯山又不大相信。 袁唯山正犹豫着要怎么介绍冯薇玲,与朱鸿召坐主位的钟云峰这时候开口跟袁唯山说道: “哦,对了,都忘了给萧良介绍冯薇玲冯小姐了。唯山,你给萧良介绍一下。” 冯薇玲这时候却主动站起来,趋步走到萧良面前,欠着身子将名片递过来:“西港城市信用社资金管理部经理冯薇玲,以后还请小萧总多赐教。” 冯薇玲在浅杏色吊带连衣短裙外穿了一件宽松版的湖蓝色西服,西服比较宽松,坐在那里有些遮挡体型,但走到跟前欠身递名片里,胸前沉甸甸的坠下来,犹为硕挺。 西服里穿的是吊带连衣裙,领口微微敞开来,雪白深谷也格外吸引人的眼神。 萧良安然若素的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接过名片扫了两眼,瞅了冯薇玲风情迷人的脸蛋,又一脸茫然的看向袁唯山,似乎他还是完全搞不明白,一个县区级信用社的资金部经理,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坐在贵宾厅里。 这时候气氛就有些冷了。 冯薇玲咬住后槽牙,笑容在脸上有些僵硬了。 当然,就算萧良直接质问她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她都得陪笑脸。 这本身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你够不上资格硬凑进来,就不要怨别人踩你一脚。 就算霍启德坐在这里,人家甩脸子不给一个正眼,也得将委屈藏肚子里。 “小萧总,是这样的,” 朱金奇坐在萧良的斜对面,他不相信萧良真对嘉乐跟西港城信社的关系毫不知情,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要不然话题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嘉乐在发展过程中,得到西港城市信用社极大的支持。八月份时,为了推动鸿惠堂草本凉茶的产能建设,我与沈总、孙总的公司,都以嘉乐的持股,从西港城市信用社抵押贷了一笔资金,用于鸿惠堂草本凉茶的新工厂建设。现在嘉乐的运营遇到了困境,西港城市信用社也极其关切。冯薇玲小姐现在是代表西港城市信用社,积极介入到嘉乐的纾困解难中来!” “哦,原本是这样啊,”萧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冯经理是嘉乐的大金主啊,失敬失敬。我们南亭实业后续发展建设,资金缺口也很大,有空我们聊聊!” 冯薇玲强挤出笑容来:“小萧总见笑了,西港城信社就那么大点规模,支持嘉乐与鸿惠堂的发展,已经咬住后槽牙使劲了。南亭实业那么大规模,可不得把我们身子骨给压垮了啊!” 萧良看了一眼冯薇玲的身子骨,真不像能轻易压垮的样子,转头看向沈君鹏:“这段时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我听说嘉乐现在的情况尤其惨,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啊?” 徐立桓与顾培军、纪红群坐后排,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脸上漾出笑意来,只能埋下头互相使眼色: 沈君鹏这些孙子大概这一刻后悔到极点,为啥这么想不开,一定要将萧良拉过来开会呢。 中秋节点过后,徐立桓调回到云社担任保健品事业部总经理,萧良就将涉及嘉乐的一些内幕情况,小范围通报何雪晴、顾培军、徐立桓以及纪红群等人知晓。 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他们此时已经知道西港城信社不仅前期总计拆借两千万给嘉乐科技补充运营资金,九月初还正式接受朱金奇、沈君鹏等人拿嘉乐科技的股权进行抵押,给鸿惠堂饮料公司提供了高达五千万的建设贷款。 这五千万建设贷款,其中三千万是沈君鹏与孙仰军的合伙公司抵押贷下来,再转借给鸿惠堂饮料公司。 这里面两层都是债权关系,理论上沈君鹏、孙仰军倘若不能补充更多的抵押资产,西港城信社是可以将这三千万直接扣下来的。 钱现在就在西港城信社的掌控之下。 这三千万钱款就算打官司,也不过是解除掉城信社与沈君鹏,以及沈君鹏与鸿惠堂饮料公司之间的两层债权关系而已。 然而另外两千万,却是朱金奇、袁桐从西港城信社抵押拆借后,对鸿惠堂饮料公司的直接注资。 这两千万理论上已经变成了鸿惠堂饮料公司的资本金,暂存在西港城信社的账户里。 西港城信社想要扣下这笔钱,从法律关系上,那就有些复杂了。 因此,就目前而言,西港城信社至少有四千万陷在嘉乐这个烂泥坑里,难以全身而脱。 除此之外,郭晋阳这些人暗中控制的星海财富投资公司,还以一千六百万,刚从朱金奇手里收购百分之四的嘉乐股份。 至于嘉乐现在的情况有多惨,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肯定也比其他人更清楚,但还是觉得,要是能亲耳听沈君鹏、孙仰军亦或朱金奇当面说出来,会真的很爽啊。 他们也很快调整好神态,一脸期待的朝沈君鹏看过去。 沈君鹏多好的涵养,脸皮子也禁不住微微抽搐了两下,还是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说道: “新沪晚报的那篇报道,对嘉乐的杀伤力很大。中秋节这周,嘉乐仅完成不到原定六分之一的销量,中秋过后的日销更是跌到平时的八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之间,周销估计也是这个水平。” “嘉乐灵芝液在江浙鲁及沪市四地的周销一度突破四十万盒,我还以为狮山今年又要成长出一家能跟我们南亭实业比肩的大型保健品企业呢,这个销售跌幅是很有些惨烈啊!” 萧良很是惋惜的说道, “我们周销在江浙鲁及沪市四地的周销也下跌得厉害,最高时我们做到七十万盒,这周销售可能会跌到二十五万盒左右,只有最高点时的三分之一。我心态还好点,我们几个管理层这几天在公司里整天唉声叹气。唉,这个市场也确实有些艰难了啊!” 孙仰军皮鞋要是装了钉子,能将贵宾室的地板捻出坑来。 “脑健灵”是跌得很厉害,萧良也没有说慌,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销量确实有可能下降到最高峰时的三分之一。 不过,南亭实业在将“脑健灵”出厂价下调到三十元每盒之后,就将线下推广宣传的工作,更多交给一二级经销商承担,南亭实业更多负责各种线上广告投入,以此控制住营销成本、销售团队的规模,保证其单盒利润空间不被当前的糟糕形势所压缩。 这也意味着“脑健灵”的形势再糟糕,每个月还能从江浙鲁三省及沪市攫取七八百万乃至上千万的净盈利。 此外,华东二区、华中区、华南区,“脑健灵”受限于市场发育较晚、地方经济发展较为滞后,以及运输、仓储、管理等成本较高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可能单盒利润空间更低。 不过,“脑健灵”在这三个大区,销售受此次风波的影响要低得多,预估每个月也差不多能收割七八百万的净盈利,甚至接下来还有进一步增长的空间。 是啊,南亭实业的保健品业务是远不比这次风波之前,但一个月还能净赚一千六七百万,你们在这里装什么孙子啊! 这能叫一个“惨”字? 当然了,组织这次研讨会,初衷就是希望南亭实业能毫不保留的介绍既有的生产及市场营销管理经验,以及经历风波中犹能保持不错的成绩。 这样才能让鸿臣以及潜藏在西港城信社背后的郭晋阳、霍启德等人,以及朱玮兴、沈君鹏这段时间邀请的那些香港投资人,对嘉乐的未来还稍稍保留一点信心。 叫大家能看到嘉乐只要能挺过最艰难的时期,未来还是有曙光的,大家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承受那么惨烈的损失,坐看嘉乐彻底被风暴吞没掉。 因此,哪怕知道萧良这孙子在炫耀,哪怕这狗东西每一句炫耀,都扎得他们心里血淋淋的,也得让这孙子继续炫耀下去。 朱金奇想象无形中有只手替他捏住鼻子,强挤出笑容,奉承说道: “‘脑健灵’的市场状况再不好,还是有不错的盈利吧?我看南亭实业的产能建设,完全没有停顿的迹象啊,跟工学院合作的实验室、中试基地都在如期建设中。” “哦,那点小钱还是能赚得回来的,只是最好的时光过去了啊!” 萧良很是感慨说道, “八月份,我们单月净盈利超过四千万——这个还没有将重大节假日统计在内,我们还想着往后随着中部地区市场逐步开发成熟,抛开几个重点节假日不谈,应该能将保健品月盈利做到七千万、八千万。现在看来,这个梦想是彻底破灭了!现在比较乐观的估算,未来我们在保健品业务上,一年能做出两到三亿的净利润,就要谢天谢地了。” 冯薇玲这时候却是明白,嘉乐众人为何不待见这孙子了! 太他妈得意猖狂了啊! 不过,心浮气躁之余,冯薇玲又不禁想起那夜那个略有几分锐利的眼神,微微蹙起秀眉,盯着这张不掩轻浮的俊朗侧脸,暗暗琢磨面具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狰狞真容? 萧良瞥了冯薇玲一眼,笑问道: “冯经理也在为我们错失大好机会惋惜吧?唉,未来南亭实业能不能迈入更壮阔的发展空间,只能寄望茶饮料市场有超常发挥了。不过,话说回来啊,茶饮料单瓶利润空间远不能跟保健品相提并论,想要获得大利润,产能规模建设绝不能小了;我们下一阶段真的很缺建设资金。冯经理,咱们啥时候真的约一下?” 冯薇玲这一刻就觉得像是被一条藏在草丛深处的毒蛇盯上,强笑道:“小萧总又拿我们开玩笑了。嘉乐经营出现危机,搞得我们已经很狼狈了……” 袁唯山看了看手表,跟钟云峰说道:“时间差不多,我们去会场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会场 会场已人头攒动。 萧良很谦虚的走在钟云峰、朱鸿召、乐建勇、沈君鹏等人之后。 虽说萧良不怎么参加同行业的会议活动,有也是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出面,但大部分面孔也是熟悉的,也有一些供应商、代理商的代表。 萧良还看到程德彪在人群里东张西望。 有几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就由袁桐、乐宥陪同站在会场入口处聊天,看到他们朝朱鸿召、朱玮兴、沈君鹏点头示意,想必是参加鸿惠堂草本凉茶产能建设的香港投资商——他们对嘉乐的生死也最为关切。 与会者人数众多,无法召开圆桌会议进行研讨,还是传统的会场布置。 萧良看到他的铭牌摆在主席台上,当即走过去将铭牌拿下来,将主席台下第一排紧挨着冯薇玲座席的徐立桓的铭牌换到主席台上,还一脸谦虚的跟钟云峰打招呼: “我现在有些惫懒,都不怎么过问保健品这一块的业务。现在南亭实业是徐立桓全权负责这一块的业务,他对情况比我还熟悉,坐台上会更合适一些。我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冯经理深入探讨一些问题;也说不定合资公司随时会有什么事情找我。” 钟云峰上午列席会议,主要也是参与开幕,萧良在主席台上不陪同是很失礼的,但他就是失礼了,拿他咋办吧? 朱祎琳这时候还站在会场的大门外,从人群缝隙里看到萧良故意将座席铭牌跟冯薇玲放在一眼,有点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她得保持冷若冰霜的形象,微微抬起下颌瞥了萧良一眼,好像始终都看不起他这个追艳逐色之徒。 冯薇玲微微蹙着眉头。 她到现在还是无法确认萧良之前是不是真就不认识自己,完全琢磨不透眼前这个要比自己小好几岁,却给自己莫大压力的青年。 “冯经理,你在想什么,不欢迎我坐你身边?”萧良看向走神的冯薇玲问道。 冯薇玲回过神来,一手扶臂,嫣然笑道:“能让小萧总这么看重,真是荣幸啊!” 众人入座,萧良非常有礼貌的请冯薇玲先行。 冯薇玲短裙“无意”绊到桌角上,萧良还很绅士的帮她将裙角压住,不让大白腿给大家都看到。 这时候又无意发现程德彪的铭牌竟然就在他侧后一排,萧良随手拿起来,直接扔到墙角边。 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萧良为何对这个叫程德彪的这么大意见,这无疑是直接赶人出会场了。 冯薇玲也只是淡然朝远处的程德彪瞥了一眼。 主席台座席还是有限的。 钟云峰、乐建勇、袁唯山、工商联主席以及朱鸿召、沈君鹏、孙仰军、徐立桓坐上主席台。 朱玮兴、朱金奇以及乐宥、袁桐等人还是陪同香港客人坐台下第一、第二排。 他们看到这一幕,眼皮子颤抖了两下,也不清楚沈君鹏、孙仰军在台上有没有看到这一幕,暗感还是要通知郭晋阳换人过来保持接触,要不然他们都没有办法跟几名香港投资商解释这事。 说程德彪持股嘉乐之前,曾因为非礼女职工,被萧良殴打过,才这么不招待见? 程德彪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嘎嘣响,但也只能灰溜溜的捡起铭牌,在无数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在后面的角落里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来。 钟云峰、乐建勇今天到会,主要是确定会议的规格,开幕致辞后就在袁唯山等人陪同下离开会议现场,研讨会主要由工商联主席主持,形式也主要是厂商代表轮流上台发言。 广告法实施之后,东洲的保健品厂商或多或少就感受到一些寒意,但奈何今年的市场太好了,做小区域市场,药政、工商等部门也容易打点,七、八月份利润都还不错,市场就算有些波动,绝大多数人都不以为意。 就算有个别警惕性强的,也都想着等中秋节这个关键点过后,再考虑收缩。 谁能想象在中秋节之前,新沪晚报一篇报道,突如其来的将他们都卷入风暴之中? 当然了,绝大部分中小保健品厂商,主要还是做省内市场,销量下滑不算太惨烈,大体与“脑健灵”相当。 最大的问题所有人都想着中秋节狠狠赚一笔,不仅将大量的资金都用在备货上,还在市场营销方面追加大量的投入,未曾想销售量仅有预期的三四分之一,甚至更低。 现在除了营销投入过大导致的账面亏损外,但更叫他们头痛的,大量现货滞销,都积压在经销商手里,导致应收账款激增,还收不回来,令他们的现金流都出现严重枯竭。 这次大家过来参会,还是希望获得市里的支持,也希望南亭实业作为东洲这个行业里的绝对领军存在,能拉小弟们一把。 因此,上午的中小厂商代表发言都没有保留,将各家正面临的严峻形势都如实说了出来。 下午的研讨会,乃是朱金奇与徐立桓代表嘉乐、宿云生物发言。 朱金奇发言,也没有藏着掖着,总结了嘉乐自成立以来,过度依赖于市场营销手段,导致销售团队过度膨胀、管理混乱以及应收账款难以有效管控等方面的惨烈教训,承认了在广告法正式实施之后,还抱以侥幸心,没有及时调整广告营销策略。 徐立桓发言,主要也是介绍自宿云生物成立以来,在宣传策略选择、工厂及管理团队建设以及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建设等方面的成功经验。 不要说罗智林的殷切期望,萧良他个人也不希望东洲保健品业一地狼藉——除了对地方经济发展会造成一定的破坏外,也会对南亭实业形成很大的拖累;现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形势,对他们的拖累已经是够严重的。 因此,徐立桓在介绍这些经验时,没有做任何的保留,但同行能接受、吸收多少,就看各人的三观与认知了。 有些保健品企业的管理者心里对市场、对消费者并无一点点敬畏与底线,萧良也不可能期待得到他们的认可。 当然,萧良也不会以为,不认可他们就一定熬不过去眼前的风暴,说不定这些人将来在个人财富上还会有不错的发展。 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甚至二三十年后,保健品行业都将充塞无数的投机者。 萧良全程参与会议,但坐在冯薇琳的身边,也并没有真想贴住她套近乎。 他刻意坐在冯薇玲与朱玮兴、朱金奇这些人中间,其实就是想着谁都不去理睬,可以安静的想一些事。 朱金奇与袁唯山、袁桐父子在暗中勾结算计什么,他也早就窥破,无需再去试探什么,甚至全程列席研讨会,主要还是想着好好“助”嘉乐一臂之力。 下午研讨会结束后,东洲大酒店给参会者准备了自助晚餐,但大多数人都各有安排。 徐立桓也都被人拉走喝酒,却是萧良夜里还要赶去蓄电池厂工作,就拿着餐券到自助餐厅,拿餐盘盛满美食,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冯薇玲站在自助餐厅门口,看着萧良坐角落里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浏览报纸的身影,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冯薇玲犹豫再三,还是在远远坐于另一侧的朱祎琳诧异注视下,款款走进自助餐厅,拿起餐盘随意夹了几样菜肴,然后走到萧良跟前,将餐盘放下来。 萧良诧异的扫了一眼餐厅。 除了朱祎琳独自远远坐在斜对面的角落里、无意叫人窥破跟他是邻居这个事实外,他没看到朱鸿召、朱玮兴、沈君鹏、孙仰军、袁桐、乐宥、朱金奇等人的身影,想必另行组织了酒局。 萧良这时候才将眼神落回到冯薇玲的美脸上,笑问道:“今天那么多酒局,谁他妈瞎了眼,将冯大经理你给落下了,竟然沦落到跟我一起共享自助餐啊?” “沈总在三楼宴会厅邀请了朱董事长他们,我对烟、酒都过敏,就没有过去凑热闹,”冯薇玲笑道,“什么时候谈事情都可以,没必要一定要在酒局上;我只是没想到小萧总也没有酒局。” “别人都没有我有钱,每次组织酒局,都要我请客;没意思,”萧良撇嘴一笑,说道,“我还以为冯经理对我不感兴趣呢!” “小萧总年少多金,哪个女人会对小萧总您不感兴趣?” 冯薇玲身子斜侧而坐,肥白长腿从餐桌下斜伸出来。 她眼神在自己绝对自信的美腿上瞥了一眼,随即落到萧良的脸上,暗暗观察他的视野移动,却像是深情款款跟萧良对视,巧笑嫣然道, “小萧总您上午说有一些问题要找我探讨,我还是满心期待呢,却不想一天的会议,小萧总都没有跟我说几句话啊。” 萧良帮冯薇玲拿了餐具递过去,看着冯薇玲这张恨不得将“勾引”二字大胆且赤裸裸刻出来的美脸,平静的问道: “就要看冯经理对什么问题感兴趣了?” “小萧总以前真的完全不认识我?”冯薇玲随意问道,“我怎么觉得今天第一次见小萧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啊?” “冯经理一个月前夜奔蓄电池厂,坐车里都看到我与钱厂长蹲厂门口抽烟了,今天却说才第一次见到我,虚伪了一点啊!”萧良笑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明路你走吗 是吗那天刚巧从蓄电池厂经过,还想着钱厂长跟谁站厂门口抽烟呢,” 冯薇玲毫无心慌的笑了笑,将散落下来的刘海往耳边撩了撩,说道, “不过,那天我真是没有想到钱厂长身边的那个人就是小萧总您。我的意思是说,在那天之前,小萧总就给我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不知道小萧总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又或者早就认识了我?” 萧良瞥了一眼自助餐厅门口,程德彪正往里窥探的脑袋,心想郭晋阳、霍启德,即便此时不跟沈君鹏他们在一起,必然也在东洲大酒店的某个角落里窥视着,或者遥控着这里的一切。 而冯薇玲此时走到自己跟前来,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美人计里的棋子? 而冯薇玲又如何定位自己此时的角色,是郭晋阳的棋子,还是何云剑的棋子? 萧良转头看着冯薇玲的眼睛,很平静的笑道: “说完全不认识,当然是开玩笑。怎么,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他们不会真以为我之前对冯经理的存在毫无听闻,只是仗着有罗书记撑腰,就敢贸然将手伸进船机厂的盘子里去吧?” 冯薇玲眼眸骤然一缩,直觉背脊寒毛都立了起来。 萧良这三个月来除了全面接手蓄电池厂外,还大肆从船机厂挖基层骨干,冯薇玲以为在那夜之前他就听说过自己,或在某个场面见过自己都是正常的,也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她是郭晋阳的情妇。 只是萧良这一刻所说的“听闻”,是暗示他早已经知道船机厂大笔放在西港城信社的存款,实际被他们大规模暗中用于账外放贷? 冯薇玲微微眯起眼眸,不叫自己眼睛暴露内心的惊慌,笑道:“是嘛?我今天差点被小萧总您骗过去呢,真以为自己在小萧总您眼里就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存在呢!” 萧良“呵呵”笑了一声,将一块红酒烩牛肉夹入口中嚼起来。 见萧良不再说什么,冯薇玲暗暗咬牙,但她要么现在就起身告辞,要么还得是她硬着头皮找话茬说下去。 谁叫她地位低呢? 冯薇玲继续说道: “我今天其实还有一件事是挺奇怪的。嘉乐背后那些人,前后给南亭实业使了那么多的绊子,但是今天听徐总在台上讲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内容,可以说是将南亭实业发展至今好的经验都倾囊相授,好像小萧总真的是一个非常宽宏大度的人啊。” “冯经理,你又怎么确定我就不是呢?”萧良将一根煎鲜笋送入口中,笑道,“那几个蠢货啊,说实话我真不想搭理,有机会或许会踩上两脚,但现在这个形势,我也怕被那几个蠢货拖累了啊!怎么,冯经理觉得我是会意气用事的人?” “如果说沈总、孙总、朱金奇他们是蠢货的话,我们却在风暴之前,接受嘉乐的股权抵押,放出那么多贷款,岂不是蠢上加蠢?”冯薇玲夹起一小片莴笋,拿洁白的牙齿咬住,问道。 “冯经理,你自己觉得呢?”萧良问道。 冯薇玲心想自己还能安然如素的坐在这里,真是好修炼,暗暗用劲将莴笋嚼得稀碎才咽下,笑道:“我也觉得我们够蠢的,所以才希望小萧总能指一条明路啊。” “我指出明路,你们会走吗?” 萧良盯住冯薇玲,眼神锐利起来,语气依照平静的说道, “冯经理你今天的感觉其实很准,我们今天将南亭实业发展至今的一些经验无私公布出来,看似为嘉乐指出一条堪堪能走出险境的明路,但这条明路实则包藏祸心。这里面包藏着怎样的祸心,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冯经理你。那就是除非真正放下阴谋算计,堂堂正正去做企业经营,这条明路才有可能走通,要不然依旧还是一条死路,甚至有可能会死得更惨。所以,我对你们的建议,就是趁着现在还有最后止损出局的机会,不要跟那些蠢货凑到一起去。” 冯薇玲强笑道:“小萧总你这话太深奥,我都听不明白!” “看,我都指出明路来了,你们就是不愿意走,我也没有办法是吧?”萧良笑道,“不过,冯经理你自己呢?如果有条明路,你愿不愿意走?” 冯薇玲这一刻都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了,笑道:“怎么,小萧总想要把我挖过去啊?我要价可不会低哦!” “合资公司除了会以最快的速度筹建第一座分厂外,第二、第三座分厂也在计划中了,但南亭实业一时半会抽不出太多的资金来。如果说船机厂出资参与接下来一系列分厂的直接建设,我欠冯经理一个人情!”萧良平静的说道。 “小萧总真的是开我的玩笑啊,”冯薇玲心惊肉跳的笑道,“我都不知道小萧总听到我什么传闻了,但不管什么传闻,小萧总怎么会觉得我能帮你干成这么大的事情呢?” “干不干随你。这事,你就当成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好了,”萧良笑了笑,将餐盘最后一块红酒烩牛肉吃下,拿餐巾纸擦了擦嘴,拿起餐桌上的皮夹、烟、火机以及寻呼机,问冯薇玲,“要不要留个我的寻呼机号码,说不定哪天冯经理想通了呢?” “算了,我哪天突然想约小萧总出来喝喝酒,应该还是有办法找到小萧总你的。”冯薇玲就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看似外表俊朗,实则是条毒蛇,都今晚后悔没事硬凑过来试探他了。 看着萧良大摇大摆离开,冯薇玲也很快将餐盘一扫而空,走出自助餐厅,走进电梯。 电梯闭合前,程德彪闪了进来,冯薇玲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等电梯上了十二楼,看到过道里没有人,冯薇玲与程德彪敲门走进一间套房。 郭晋阳、于春光表面上跟嘉乐,跟鸿惠堂饮料公司没有什么牵连。 哪怕沈君鹏、孙仰军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朱鸿召以及其他应朱玮兴、沈君鹏邀请参与鸿惠堂饮料公司投资的几个香港客人都不知情,他们两个人就不能公开出现在今天的研讨会会场,也不能出席沈君鹏为朱鸿召组织的酒局。 他们只能藏在房间里,随时关注研讨会的风吹草动。 相比大半个月前,郭晋阳、于春光两人都要憔悴、疲惫多了。 也由不得他们不憔悴、不疲惫! 前后就半个月,拿一千六百万以为廉价换到手的嘉乐股份,眨眼间就要灰飞烟灭,谁能够不憔悴,不疲惫? 而更为致命的,则是前后累计放给嘉乐的两千万补充运营资金贷款以及放给鸿惠堂五千万建设贷款。 虽说这些款项,大部分都还存在西港城信社,但名义上是隶属于朱金奇个人以及鸿惠堂饮料公司的。 他们倘若想将这些款项强行扣留下来,官司能不能打赢另说,首先就要跟背后除了有钟云峰撑腰,在省里背景关系更强硬的沈君鹏、孙仰军撕破脸。 倘若不扣留这些款项,任朱金奇、沈君鹏他们转走,他们以西港城信社为核心玩的资金盘就立时垮塌。 到时候他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虽说沈君鹏、朱金奇他们承诺不会动城信社户头上的资金,但这种承诺值几个钱? 嘉乐真要崩盘了,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在嘉乐里那么多投资瞬间清零,他们会不想着拿这些款项弥补损失? 在他们看来,这种承诺只是缓兵之计罢了,是避免他们急着鱼死网破! 冯薇玲内心深处,将萧良刚才那番话当鬼扯的根源也在这里。 如果剧本不能照朱金奇设计的路线走,账外放贷彻底曝光出来,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逃不了,她这个西港城信社资金管理部经理就能逃得了? 谁能保她往后十几二十年的青春,不会彻底烂在监狱里? 冯薇玲她也是在嘉乐暴雷之后,才彻底看明白朱金奇的算计。 说白了就是朱金奇早就意识到嘉乐即将爆雷,甚至冯薇玲高度怀疑新沪晚报的那篇报道,跟朱金奇脱不开关系,就跟肖裕军的死一样,而除了将西港城信社拖进来垫背外,朱金奇他个人还转让4%的嘉乐股份,套走一千六百万钱款。 这笔钱看似还存在西港城信社的账户上,显得朱金奇很无辜,跟这次的爆雷毫无瓜葛,纯粹也是受害者,但冯薇玲却看明白了,她们的资金盘真要崩盘了,西港城信社破产倒闭,资不抵债,但这笔钱作为个人存款,到时候西港区或东洲市为了稳定民心,也极可能会拿财政去填这窟窿。 更何况朱金奇在市里还有袁唯山这样的人物接应呢。 不要说何云剑、袁唯山、袁桐父子,就朱金奇这么一个角色,冯薇玲敢因为萧良一句轻飘飘的“人情”,去玩两面三刀的事情? 她不怕自己哪天死得不明不白的?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得保证接下来的剧本,照着朱金奇所设计的走…… 不然的话,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她都得跟着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他们万劫不复,没人能够救赎她! 第三百四十六章 苦思对策 你参加了一天的研讨会,有什么感受?说说看!” 郭晋阳坐在沙发上,声音嘶哑的看着冯薇玲推门走进来问道。 “我能有什么感受?我对保健品就不懂!” 冯薇玲依靠岛台,从坤包里拿出女士烟点上,瞥了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程德彪一眼,说道, “程总他都进嘉乐董事会了,嘉乐到底能不能救,他心里应该比我有数。” 程德彪现在哪里理得清思路,嘴里只抱怨说道:“要不是你当时鼓动说市里一二把手,我们一定要抓住一个,不能两个都落空,我们哪里会跳进这个坑里?” “呵呵,现在怨我喽?” 冯薇玲冷冷一笑,气势汹汹的盯着程德彪就质问, “这句话我现在还是会这么说,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从头到尾都是建议直接跟鸿惠堂饮料谈贷款授信的事,这有什么问题?你们搞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大家都焦头烂额,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冯薇玲也不觉得在郭晋阳、于春光面前,还需要继续装人畜无害的样子。 除了程德彪这个蠢货,冯薇玲还要质问郭晋阳、于春光呢, “你们真要听我的,五千万贷款不要直接放出去,照着规定开授信额度给鸿惠堂饮料公司,然后根据建设进度一点点放款,现在会有这些问题吗?而且我一直都说俞市长这个状况,晋阳随时有被撤换的可能,我们应该抓住最后的时间窗口收摊子,把所有的账目补好,资金回笼到手,最后能平缓落地才是最关键的。我几个月来都在熬夜去补一本本账册,没有人念着我的好,现在这事却要推到我头上来?好像崩盘了,我不用进去关十几年二十年?” “现在不是甩锅的事情,还要吵多久?” 郭晋阳见冯薇玲棱角越来越尖锐,心里也不喜欢,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没有办法训斥她什么,只是沉声说道, “你们都说说各自的感受吧?” “一定要我说,我觉得嘉乐那些人不值得信任,”冯薇玲吸了两口烟,双手抱于硕挺的胸前,说道,“我们一定要有鱼死网破的勇气,逼迫他们解除五千万的贷款协议。他们看似把所有协议都做了,但事情捅出来,我们肯定是完了,但我不觉得他们就能讨得到好!” “怎么说?”郭晋阳最近也是焦头烂额,思路也是混乱,情绪上也不如冯薇玲来得冷静。 再老奸巨猾,面对大厦将倾,谁能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 “我们是签下一系列协议,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一切是瞒不过有心人的,”冯薇玲这时候琢磨起萧良刚才说的一些话,说道,“那个姓萧的,没事瞥我的胸看两眼,看似轻浮,但我敢保证,我们很多事情,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就等着我们出破绽,然后将船机厂吃干抹净!” “你都说姓萧的已经盯上船机厂,能吃独食就不可能适可而止,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跟嘉乐拼个鱼死网破?你自己说的话不是自相矛盾吗?”程德彪急躁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想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姓萧盯上我们,也盯着嘉乐那些人?”于春光沉吟问道。 “我只是说要有鱼死网破的勇气,但不是说一定要鱼死网破,”冯薇玲轻蔑的瞥了程德彪一眼,说道,“我们怕在姓萧的面前露出破绽,被抓住把柄,嘉乐那些人就不怕了吗?我觉得恰恰是姓萧的存在,我们才有跟沈君鹏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底气。我就不信钟云峰、周康元、袁唯山、乐建勇这些人的官帽子,加起来就不值几千万了!另外,肖裕军的儿子肖瑞还时刻想着替父母报仇呢!现在他们不比我们轻松。” 于春光点点头,跟郭晋阳说道:“我们跟他们谈的时候,态度是不能太软了!” 郭晋阳沉思良久,点点头认可冯薇玲与于春光的建议,又问冯薇玲:“你刚才跟萧良接触,对他有什么评判。” “他绝对是条咬人不吭声的狗,甚至在我面前不惮暗示早就知道我们做的一些事,”冯薇玲斟酌说道,“不过,一个他并没有什么证据,听到一些传闻也不足为奇,再一个他还没有做好鲸吞船机厂的准备,现在搞翻我们,对他完全没有什么价值,他估计会一步步迫使我们做出让步吧!” “完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实验室技术,在生产线上胡乱折腾了一个月,就搞起转产评审来,他也够迫不及待的了!”于春光冷哼道。 冯薇玲突然想到,要是专门给姓萧的送人情,太不值得了,姓萧的完全不值得信任,但要是顺水推舟呢? 冯薇玲将半截烟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如果姓萧的提的要求不过分,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捏着鼻子也得忍一忍。以他的身份,会全程参加今天的研讨会,应该也是抱着坐山观虎的心思而来。星海持股嘉乐,以及我们放出五千万贷款,我不觉得姓萧的真就看不透背后的一切。要不然刚才在自助餐厅,他不会肆无忌惮的这么给我暗示了!” “他具体怎么说的?”郭晋阳问道。 “我都恨不得将内裤揭起来给他看了,跟他套近乎,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问他对我是不是有一样的感觉,他却说听说过我一些轶事,不然也不可能贸然仗着有罗智林撑腰,就敢将手伸进船机厂的盘子里来。我想这样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冯薇玲说道。 郭晋阳点点头,说道:“他这话确实很明显了,应该也是奔着合资厂分厂的筹建而来!” “分厂筹建,我们可以做些让步,但也不能让他的胃口一下子变得太大!”于春光说道,“我们现在还是得将主要精力放在嘉乐这边,确认沈君鹏他们提的那条路到底有没有可能走通!” “德彪说研究会上,那个徐立桓介绍南亭实业的经验,大多数人还是相当认可的,”郭晋阳问冯薇玲,说道,“你觉得呢?” “财务的事,我还懂些皮毛,生产、市场运营的事,我还真不懂,”冯薇玲说道,“我现在也不敢瞎说话,省得有人再将责任扣我头上来!” 程德彪脸皮子跳一跳,也没有跟气焰越来越嚣张的冯薇玲针锋相对。 看到冯薇玲这时候还这么任性,郭晋阳也是脸色一沉。 冯薇玲说道:“这条路能不能走通,我们怎么看并不重要,主要还是看鸿臣。朱鸿召他们肯定比我们要更专业!” 于春光摇了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鸿臣会怎么看,其实很大程度上取决我们。我们坚决要求解决贷款协议,鸿臣要考虑的问题就要复杂得多;倘若我们冒险将五千万贷款投入到草本凉茶的建设中去,其实就是替鸿臣分担了很多风险,鸿臣考虑问题就要简单一些。其实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先做出判断。” 冯薇玲心里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辞是有破绽的。 好在于春光此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她什么。 “那你们头痛吧,我是真不懂,也不想不懂装懂。”冯薇玲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但谈还是你出面跟他们谈,”于春光说道,“看有没有什么方式,让鸿臣承担更多的责任。” “想让鸿臣承担更多的责任,就是嘉乐、鸿惠堂饮料公司、嘉鸿保健品公司彻底合并,让鸿臣控制呗!”冯薇玲说道。 “嘉乐以四亿估值,与嘉鸿、鸿惠堂合并,不可能吧?”程德彪嘀咕道。 “你做梦呢,”冯薇玲说道,“四千万估值都不可能!照我看,鸿臣以及其他投资商,甚至免费将嘉乐这个烂摊子都接下来,就要承担很大风险了!嘉乐明面上有七千万的净资产,但这点净资产,真的能抵得住这波亏损吗?我看悬!” 程德彪说道:“我们投入一千六百万呢,说没就没了?” “所以说我们要拿出鱼死网破的勇气啊,”冯薇玲瞥了郭晋阳、于春光两人一眼,说道,“朱金奇拿百分之四的嘉乐股份,从我们手里白白拿走一千六百万,怎么也得让他吐出八百万来!要不然就不谈,大家一起死!” “这点我们私下跟沈君鹏、孙仰军以及朱金奇沟通,”郭晋阳沉吟着冯薇玲说道,“有鸿臣介入的谈判、商讨,还得你出面,德彪还是欠缺了一些。” 听郭晋阳当面说他不如冯薇玲这个贱货,程德彪心里贼他妈不爽,但也只能坐在一旁不吭声。 “我的态度还是,如果这次能勉强熬过去,该收手还是要收手。现在国有大行都开始推行电算化了,真要哪天政府一纸文书,要求各家信用社也必须推行电算化,所有的账目都要录入计算机联网,我们再想亡羊补牢,也不可能将盖子遮住了,”冯薇玲说道,“何况姓萧的那条恶狗已经盯上我们了,我真怕有什么把柄叫他抓住。” “这个我们明白!”郭晋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酒局应该差不多了,你过去跟他们见面吧!” 冯薇玲从坤包拿出手提电话,见没有来电,说道:“没人联系我,酒局应该没有结束,我与程德彪直接去包厢找他们吧。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谁都跑不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归零 东洲大酒店三楼宁海厅的酒局已经结束了,只不过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并没有离开包厢,还继续坐在那里商讨事情。 新沪晚报的报道出炉都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又陆续有七八家省外报纸、电视台对嘉乐灵芝液进行了追踪报道,根本不可能全部按住。 中秋节也过去一周了,这些报道出炉后,所有的惨烈、混乱都彻底的呈现出来了。 五六月份过后重点开发的浙鲁两省及沪市,最高基础周销量一度接近二十万盒,但整个中秋节前后勉强销售十余万盒,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中秋节过后,在朱金奇主张下,嘉乐快刀斩乱麻,对浙鲁两省及沪市的销售团队进行解散,仅保留少量的销售骨干以及财务、行政后勤人员维持工作,省外市场可以说是彻底瘫痪下来了。 沈君鹏、孙仰军几乎将吃奶的气力用上,朱玮兴也利用香港投资商的身份联络相关部门,包括东洲市及狮山县政府部门,也都发公函联络各方,算是勉强住安抚住省内媒体以及药政、工商等部门,没有对嘉乐群起而攻击。 不过,自省外汹涌而来的冲击还是无法完全避免。 而过去一周内,江省销售团队从高峰时八千人一举砍掉只剩两千人,混乱也是可想而知。 总部这边也是快刀斩乱麻直接裁撤掉一半员工。 包括嘉鸿保健品公司在内,嘉乐暂时根本不去考虑支付供应商账款,周康元甚至直接要求县公安局出警,维持嘉乐的生产运营秩序不受冲击。 也许只有这样,嘉乐凭借现有的两千万资金储备,还能勉强支撑上半年时间。 不过,仅仅硬撑不是解决的办法。 那么多供应商拿不到钱,钟云峰、周康元出面协调,也只能强行按住一时,更不要说嘉乐还拖欠沈君鹏、孙仰军以及西港城信社等近四千万拆借贷款。 即便嘉乐目前的财务负责人,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嫡系心腹,法人章、财务章也都在孙仰军的控制之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不敢擅自将最后两千万资金储备,划走归还他们的一千五百万拆借。 他们真要不顾恶劣影响,狠心将这笔钱划走,他们对嘉乐的股权投资直接清零不说,与鸿臣的关系也将直接破裂。 同时沈君鹏在鸿惠堂饮料的两千万直接投资,也将变成一堆扯不清说不明的烂账。 更关键的是西港城信社也卷进来了,牵涉到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他们背后的关系网。 现在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商议来商议去,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鸿臣全面接手嘉乐,才能初步恢复供应商、经销商的信任,用草本凉茶,一点点恢复或者重新打通上下游的业务联系,才能将高达一亿两三千万的应收账款,一点点从经销商手里收回来。 然而鸿臣愿不愿意接手、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代价接手,却是眼下大家僵持的焦点。 朱玮兴黑眼圈很深,这半个月来几乎没有一天能睡踏实,此时坐在餐桌旁,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不作声。 朱鸿召虽说赶到东洲这几天,表面上还能保持镇定,与大家积极商讨对策,但私下里不知道痛骂了朱玮兴多少次。 朱祎琳虽然话语权不大,但也是多次在给鸿臣总部的书面汇报里,不客气的指出朱玮兴在狮山主持工作以来所犯的错误。 要不是朱玮兴太心浮气躁,仓促搞什么新产能计划,鸿臣还是能进退自如的。 最多壮士断腕,亏损掉对嘉乐的两千万直接投资,而五六千万港元的产能侧投资,完全可以自组销售团队,从容不迫的先在东洲、锡江、秣陵等有限的地区,试水茶饮料市场。 朱玮兴搞的新产能计划,太大而无当了,产能规模一下子放大了十倍。 他们现在要是强行中断新产能计划,已经投入的损失要怎么处理? 这里面有沈君鹏的投资,有地方银行、信用社放出来的贷款,也有朱玮兴在香港筹集的投资。 香港筹集的投资,主要都还是朱鸿召半辈子结交的朋友、故人。 朱鸿召不能任性说对这些朋友的投资不负责,他就是自己掏钱,也要把这一部分损失给填上。 人活了半辈子,不能这点脸皮都不要。 要是强行继续新产能建设,意味着现在就需要一支足够庞大的销售团队去开拓市场,在华东地区率先建立新的经销商体系。 要不然明年年中新产能建成,招聘数百名员工进厂吃灰? 直接接手嘉乐? 朱鸿召在商海沉浮半生,却是轻易不敢动这个念头。 风险太大了。 如果不接手嘉乐,仅靠朱玮兴等有限的几名管理人,能在明年过年之前建立起一支足够庞大的销售团队,并初步在华东地区建立起经销商体系吗? 想来想去,朱鸿召权衡的还是嘉乐蕴含未释放的风险到底有多大,以及以怎样的方式、代价去接手嘉乐。 冯薇玲与程德彪走进三楼的宁海厅包厢,新一轮的商讨正陷入僵局。 冯薇玲眼眸扫过沈君鹏、孙仰军、朱鸿召等人,冷冷的问道:“沈总、朱董事长有商讨出什么好的对策来了?” 程德彪名下的星海财富投资,持有嘉乐科技4%的股份。 而除了对鸿惠堂的建设贷款外,西港城信社前后给嘉乐科技发放两千万运营贷款,可以说是嘉乐科技最大的债权人。 代表西港城信社的冯薇玲,此时自然有说话的权力跟地位。 之前就嘉乐困境如何化解,以及嘉乐如何归还西港城信社贷款等问题,冯薇玲就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争论过好几回了。 虽然公开场合没有撕破脸,但冯薇玲私下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要比其他人都强硬。 晚上的酒局,她觉得没有意义,不乐意参加,现在只希望鸿臣与沈君鹏、孙仰军等人商讨之后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别人也无法说她的不是。 大笔押注嘉乐、鸿惠堂饮料才短短几天,就遭遇致命重创,没有脾气才是不正常的;郭晋阳、于春光将冯薇玲推出来唱黑脸也是正常。 朱金奇、袁桐看了冯薇玲一眼,没有吭声。 沈君鹏沉声说道:“鸿臣在考虑接手嘉乐科技的可能性,但需要时间做进一步的风险评估。” 袁桐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我在考虑,如果说嘉鸿保健品以及嘉乐科技,彻底并入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可能解决问题要更简单一些。” “怎么并?嘉乐科技半个月前估值还有四个亿呢,”冯薇玲说道,“虽说沈总、鸿臣在嘉乐、鸿惠堂饮料都有持股,估值游戏可以随便玩,但两家公司其他投资人利益是不统一的。鸿惠堂饮料的中小投资人,吃错药会同意两家公司直接合并?” “嘉鸿保健品的固定资产是明确的,嘉乐科技象征性给一两百万估值,怎么样?”袁桐说道,“不过,合并之后,新的公司要将所有的负债、应付账款承担起来。” 冯薇玲见孙仰军脸皮子跳了跳,没有吭声,心知朱金奇私下里早已经说服了孙仰军接受这个方案,私底下应该会对孙仰军有所补偿。 冯薇玲见程德彪竟然没有暴跳如雷的吭一声,恨不得踹他一脚。 他这反应,不是直接将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的底线暴露出来了吗,又或者郭晋阳跟沈君鹏私下有过沟通,却没有跟她提及? 冯薇玲此时只想扮演好她的角色,继续说道:“嘉乐科技估值多少,我不感兴趣,但还有两笔贷款,名义上是沈总与朱总拿嘉乐的股份进行抵押的,需要补充新的抵押资产。” “这个是肯定的,”沈君鹏说道,“我跟朱总这边都会拿对鸿惠堂的持股,进行补充抵押;在这事上不会让你们为难。” 沈君鹏家大业大,东洲这边只是他的一部分投资,他现在只想尽可能顺利的解决问题,不要捅出更大的篓子,而不是去跟郭晋阳、霍启德背后的关系网拼个你死我活。 “朱董事长什么意见?”冯薇玲看向朱鸿召问道。 “如果嘉乐对嘉鸿的持股,也作减损计提,我倒是可以争取一下。”朱鸿召不动声色的说道。 现在看三家公司合并,可能解决问题最直截了当,但在嘉乐身上,一定要做更大的程度减损预算。 “我们或许无所谓,但嘉乐还有不少小投资人,朱董事长是不是给他们留点?”孙仰军脸皮禁不住跳了跳,看向朱鸿召说道。 嘉乐对嘉鸿保健品(原县制药厂)持股25%,是实打实投了一千万。 如果将这部分持股,在合并时转化成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的持股,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他们以及袁桐,名义上还能保住最初投入的本金不损失。 朱鸿召现在提出要将这部分持股都作减损计提,意味着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等人,以及袁桐最初投入的二十万,包括张健对嘉乐9%的持股,都将彻底归零。 他们会心甘情愿血本无归出场? 第三百四十八章 草台班子 袁桐脸色铁青,沉默了许久,说道: “我个人没有意见,我父亲也明确说了,不管做什么都要顾全大局,但张总、周总、罗学嘉、赵绍良,要是坚决不同意,怎么办?” “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乐宥脸色有些狰狞的说道。 乐宥持有嘉乐9%的股份,但他将华宥大厦物业出售后,将置换出来的一千万都注入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参与到新产能建设中来了。 他现在没有选择,要么血本无归,两边都损失掉,要么就只能保新产能建设。 朱鸿召看向沈君鹏、孙仰军,想看他们的决定。 “我、仰军以及西港城信社,都是嘉乐的债权人,理论上是可以拿债权人的名义,强行接管嘉乐科技运营的。”沈君鹏头痛的说道。 “这不是挺好吗?”冯薇玲说道,“嘉乐科技不是对嘉鸿还有两千万的应付账款吗?先不通知张健、周健齐他们,强行接管运营之后,委任新的管理团队,然后拿持股冲销掉一部分应付账款,为后续的合并铺平道路就可以了!” “合并需要一个过程,但是现在可不可以先将嘉乐科技交给鸿臣托管运营?”沈君鹏说道,“现阶段维持住供应商与经销商的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托管运营也只是名义上的,但有没有这个名义,对维持信心就太关键了。 朱鸿召点点头,说道:“如果能照冯经理说的,托管运营后,先拿持股冲销掉一部分应付账款,我觉得还是可以说服集团总部的。” 嘉乐直接拿对嘉鸿25%的持股,冲销掉一千万应付账款,意味着鸿臣至少能降低千八百万的损失。 这对鸿臣可以说是一个有利的条件。 要是眼下一点都没有实质性的好处,朱鸿召也担心说服不了自己的亲侄子,除非他拿自己的老本往里填。 “行,我们可以先签协议,暂时不对外公布!”沈君鹏说道。 虽说新的产能建设计划,是朱玮兴提出来的,但他与朱金奇以及乐宥对鸿惠堂饮料持股加起来,刚好是百分之五十。 嘉乐科技估值彻底清零,与嘉鸿等一起并入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核算下来,他们三人也将持有新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至于孙仰军、袁桐这边,他已说服朱金奇、乐宥一起让出些股份,这种情况下,是真没有办法再去照顾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些无足轻重的角色了。 朱鸿召又说道:“现在东洲整个保健品行业都很混乱,我参加今天的研讨会,南亭实业很多话还是很实在的,应该也不想看到这个行业继续混乱下去,波及他们的利益。虽然萧良可能是个年少轻狂的人,但有的时候,大家还是需要维持一个相对良好的关系。” 沈君鹏看了朱玮兴一眼,说道:“这个是肯定的,我们在商海沉浮,是确实需要一些肚量的。” “那好吧,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还要继续开会呢,大家争取让南亭实业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去更好的维持局面,”朱鸿召说道,“现在也就南亭实业家大业大……” ………… ………… “怎么说?” 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等人虽然没有出席今天的研讨会,也没有参加酒局,但他们都在东洲大酒店的房间里焦急的等候着,希望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跟朱鸿召以及西港城信社的代表尽快决定一个切实可行的对策,避免嘉乐的沉没。 沈君鹏虽然没有直接在嘉乐任职,但他是第一大股东,也是此时众人寄以厚望的主心骨。 孙仰军、朱金奇、乐宥、袁桐都不作声,沈君鹏抽出烟来,坐到沙发上,示意张健、周健齐他们都坐过来,说道: “那个冯薇玲比较难搞,坚持要求嘉乐现在就破产清算,不然就以西港城信社的名义,提起上诉。” “这时候搞破产清算,不是什么都完了吗?” 普通人这个年代对破产清算都没有清晰的概念,国内甚至都还没有完善的法律法规,但张健还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急躁说道, “不克服困难将局面维持下去,现在就搞破产清算,那么多的应收账款,不可能收回来多少来的!那个冯薇玲到底是怎么想的?” “主要这次风暴太措手不及了,城信社对我们多多少少有些不信任。”朱金奇说道。 “这种无妄之灾,怎么还能赖到我们头上来?他们总不可能怀疑新沪晚报的报道,是我们自己搞出来的吧?”罗学嘉说道。 “遇到这种事,没人愿意跟我们讲道理的。”朱金奇不动声色的说道。 “除了冯薇玲这个女人坚持,还有一点就是不搞破产清算,不把嘉乐的风险清理清楚,鸿臣那边也不愿意接手,这里面绕来绕去都是死结,” 沈君鹏皱着眉头,说道, “后来鸿臣提了一个建议,就是对外不宣布破产,但是先成立债权委员会接管公司的运营——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股东,自愿签署协议,将运营权交出去,由债权委员会全权负责重组运营团队。当然,我们也说服鸿臣同意名义上派驻团队,接管嘉乐的运营,为期一年,维持住供应商与经销商的信心。” “这个倒没有问题,沈总与孙总他们本身就是嘉乐的主要债权人,成立债委员也是他们牵头负责运作。”袁桐说道。 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时候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身上,完全没有防备,心想鸿臣愿意以这样的名义接手嘉乐也行,满心想着嘉乐得吊住命,大家才有未来。 “好吧,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了,”沈君鹏说道,“整件事还有很多细节,我还要跟仰军、乐总、金奇商议呢!” 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等人告辞离去。 朱金奇有些忧虑的说道:“张健、赵绍良、罗学嘉都好搞,这个周健齐怕是有些麻烦,是不是私下找他谈谈?” “谈个屁!你也不要做烂好人,”乐宥急躁的打断朱金奇的话,说道,“我就不信他们能翻天!” 损失已经够惨重了,乐宥哪里还肯私下里让一些利益给周健齐?就算朱金奇愿意再让一些出来,也得是让给他与袁桐、孙仰军! “好吧!”朱金奇看向沈君鹏、孙仰军,表示这事他不再表态。 “能不能确保他们不出问题?”沈君鹏平静的问道。 朱金奇看向袁桐,表示他手里没有周健齐夫妇的把柄,没有能力确保他们不出问题。 袁桐沉吟片晌,点点头,说道:“没有问题。” 周健齐夫妇二人在基层工作,当初却能拿出上百万给周斌入股嘉乐,肯定干净不了,但关键是他们有没有把柄,将周健齐夫妇强按住吃下这次的哑巴亏。 “没有问题就行,不用考虑他了!”沈君鹏无情的说道。 嘉乐搞成这样子,说实话也叫他对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些人彻底失去耐心。 这个草台班子,除了朱金奇表现出相当不错的能力外,其他人包括张健在内,都不如人意。 罗学嘉、赵绍良以及杜学兵、葛建国这些窃居经理、主管位子的人选,说白了都是周健齐以及背后没有实际露面的范春江的私己,这次理应彻底清理出去,才能真正意义上对嘉乐的运营管理团队进行全新的整顿。 “真他妈够折腾的!”孙仰军精疲力尽的坐沙发上。 他做转融贷,进入二级证券市场呼风唤雨,也不是完全没有遭受挫折,但他活了三十多年,却没有如此令他精疲力竭的时刻,好像东洲这个地方跟他的八字相克,就没有遇到一件顺心的事。 “等这阵子折腾过去,一切重新走上正轨就好了,” 沈君鹏安慰的拍了拍孙仰军的肩膀,又跟朱金奇说道, “整顿运营团队,朱玮兴肯定要直接参与进来,郭晋阳会不会安排人以债权人代表进来还是两说,但是我们要有准备。另外,销售团队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到底哪些人是有斤两的,你心里都有数吧?” “我多少有些数,”朱金奇说道,“不过,姓萧的不是在合资蓄电池厂搞什么竞聘吗?我把名单拟出来,还是要沈总、孙总你们来把关——这次一定要把裙带关系都剔除出去,只留精兵强将。” 沈君鹏、孙仰军也没有多说什么,神色还有些黯然。 嘉乐最初的计划并没有这么宏大,也就是想着找他跟孙仰军融资一千万,却是他们想着掌握主导权,更改嘉乐的发展规划。 要不然,嘉乐甚至都未必会被新沪晚报这样的媒体盯上。 袁桐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笑,待要帮朱金奇岔开话题,这时候朱金奇夹在腋下的手提包“嘀嘀”响了起来,见他拿出手提电话接听,骤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袁桐的心脏禁不住“咯噔”跳了一下,心慌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候大家都成了惊弓之鸟,沈君鹏、孙仰军、乐宥都生怕动不动有什么风吹草动,心脏扛不住,一起朝朱金奇看过去。 “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肖裕军儿子的手里,可能藏有溪口果汁厂、水泥厂向嘉乐、向华宥建设供货的票据跟采销合同!”朱金奇这一刻也如遭雷劈般的,他都觉得难以置信的说道。 袁桐这一刻也禁不住色崩震惊问道:“怎么可能?你不说周斌早就处理干净了吗?” 第三百四十九章 条件 栒沈君鹏眼神盯住朱金奇看了片晌,镇定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消息可靠吗?” “是肖裕军儿子身边一个人,以前也没有联系,刚刚突然打电话给我,” 朱金奇当然不会直接承认他早在肖裕军身边安排了钉子,只是这事非同小可,他还是得将关键细节说出来,脸色难看的说道, “他说肖裕军的儿子手里实际藏有溪口果汁厂与水泥厂的一些票据、合同,前几天突然找到容华律师事务所,已委托容华律师事务所对这些票据、合同进行司法鉴定、公证保全,准备对嘉乐与华宥建设发起起诉!我们只要托关系找容华律师事务所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操!” 乐宥急得将手里的矿泉水“砰”砸落地玻璃窗上,朝朱金奇就骂, “还以为你有些能耐,现在看看你都做的什么破事?屁股上这点屎都擦不干净!” “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沈君鹏心力憔悴的要乐宥保持安静,问朱金奇, “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说肖裕军的儿子手里真有这些票据、合同,为何当初肖裕军会逃亡去劫持周斌?” “有可能是肖裕军当初在狱中申请回东洲给他妻子办丧事,身边都有警察跟着,肖裕军的儿子没来得及说出这事,肖裕军就直接逃了。”朱金奇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没有理会乐宥的暴躁脾气,蹙着眉头坐到沙发里,细细思索前后可能的细枝末节。 沈君鹏看向袁桐问道:“袁桐,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认识容华律师所的人?” “我打电话问一下。”袁桐心情沉重的说道。 他没想到事情推进到这一步,眼见就要大功告成,竟然横生这样的枝节,还是要了老命的枝节。 如果不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真不怕肖裕军的儿子拿票据或者合同起诉,甚至还可以狠狠的教训一下肖裕军的儿子,让他知道法院的门到底是朝哪边开的。 但问题是这个节骨眼,就太要老命了。 肖裕军儿子肖瑞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手持这些票据以及合同向法院提起诉讼,作为香港上市公司的鸿臣集团,不仅不会再接手嘉乐科技,说不定还会反手起诉他们在股权融资时隐瞒了关键信息,搞欺诈融资。 因为只有这样,朱玮兴这些人才能推卸掉管理上的责任。 这也将宣告他们精密计划的一切将毁于一旦,鸿臣离场,嘉乐彻底分崩离析、无药可救,他们跟郭晋阳、于春光暗中谈妥的条件也将随即作废。 袁桐拨打电话都禁不住手有些发抖,局势倘若不能照朱金奇设计的剧本走,他也实在判断不出,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袁桐拨打电话时,见沈君鹏、孙仰军都绷紧脸,禁不住想,要是他们决定将剩下的资金都抽走,要是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对他们再无半点信任,决心扣下鸿惠堂饮料在西港城信社账户上的资金…… 这一刻,袁桐也完全无法预料局势会严重到何等程度! 袁桐几通电话拨打下来,也觉得浑身筋骨似被抽走:“容华律师事务所有个叫崔辰的律师,可能前些天跟肖裕军的儿子有过接触——要不要托人将这个崔辰约出来问个究竟!” 孙仰军这时候气呼呼的站起来,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们屁股上的屎,你们自己擦干净!” “你找人把这个崔辰约出来,我就不信东洲真有谁胆肥了,敢插手这件事!”乐宥蛮横的朝袁桐叫道。 沈君鹏精疲力竭的挥了挥手,让朱金奇、袁桐不要理会孙仰军、乐宥的气话。 从法律关系上来说,跟肖家的债务,他们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他们甚至也可以声称在注资嘉乐前受到张健、乐宥、朱金奇等人的蒙蔽、欺骗,可以向他们这些原股东索要赔偿,甚至可以更光明正大的将嘉乐账上所剩的两千万资金转出来。 但真要这么干,后果呢? 跟地方派彻底撕破脸,他与孙仰军忍受巨额损失、灰溜溜离开东洲,留钟云峰在东洲没滋没味的做一任市长然后调离? 沈君鹏闭眼想了一会儿,说道: “人家在这个节骨眼做证据保全,背后肯定有高手指点;就算姓萧的以前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从这一刻起,我们得考虑姓萧的有插手进来的可能。肖裕军这个儿子,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是的,我们轻视他了,是我的错!”朱金奇语气沉重的说道,“说不定这时候有人跟我传递消息,就是肖裕军的儿子故意安排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巧!” 朱金奇以为他已经够重视肖瑞了,以为自己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应该将肖瑞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囊中了,但依旧没有觉察到肖瑞竟然在那场火灾之前就偷藏了票据跟合同。 这怎么可能,竟然之前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露出来? 朱金奇这一刻就觉得后背脊有寒气窜出来,他猜测埋在肖瑞身边的那个眼线,很可能已经被肖瑞看穿了,这时候更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说肖裕军的儿子故意将这消息传给你,那就说明还有谈的可能,” 沈君鹏蹙着眉头,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坐这里乱猜没有用,你让联系你的那个人,告诉肖裕军的儿子,带上票据与合同的复印件到酒店大堂来。你与袁桐到大堂去见他!如果他做好万全准备,不至于连东洲大酒店的大堂都不敢迈进!另外,我警告你们,不要搞其他任何动作!肖裕军的事情,我不管外面人怎么想,但我不想看到这时候有重演;我与仰军也绝不会掺和这种事情里!” 朱金奇与袁桐对望了一眼,沈君鹏这话很清楚,他们要干脏活可以,但绝不能跟他沈君鹏、孙仰军沾上任何的关系。 沈君鹏没有让乐宥也到大堂,就怕他控制不住脾气,把事情搞砸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孙仰军这时候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气笑道,“省里各种关系够复杂了吧,谁他妈想到这鸟地方,到处都是枝节、陷阱!” 沈君鹏也是后脑勺隐隐作痛,他南下闯荡十多年,可以说是最早吃螃蟹的那一批人,自以为经历太多的大风大浪,却从来都没有遭遇如此错综复杂、令他感到如此精疲力竭的局面。 也许他们的家世,实际令他们以往所经历,都是鲜衣怒马、纸醉金迷,并没有机会见识到底层真正的残酷与隐忍! ………… ………… 张铭跟在肖瑞身后,走进东洲大酒店的大堂,叫冷气一激,寒毛都立了起来,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蓦然看见朱金奇、袁桐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像毒蛇一般死死盯住他们打量。 张铭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硬着头皮跟肖瑞往角落里的休息区走去。 说实话,张铭才知道肖瑞藏有溪口果汁厂及水泥厂与嘉乐、华宥建设的合同、票据,还做了公证保全,他的内心是惊恐的。 普通民众对权力机关还是天然信任的,绝大多数人也觉得肖裕军的死,罪有应得,没觉得他在劫持现场被击毙有什么问题。 却是张铭这类人,哪怕没有觉察到有什么蛛丝马迹,也会认定肖裕军的死有问题。 他怎么不怕跟肖瑞过来见朱金奇,肖裕军的死会在他跟肖瑞身上重演? 不过,他心里再忧惧,却也没脸找借口逃避,让肖瑞一人到东洲大酒店来。 肖瑞走到沙发休息区来,冷冷看了朱金奇、袁桐两人一眼,将装有票据及合同复印件的文件夹放胡桃木茶几上。 朱金奇没有作声,拿起文件夹打开来,与袁桐看了一眼,票据只有签章,复印件一时无法辨别真假。 朱金奇记忆力再强,也不可能记住所有的细节,但合同复印件有签章,还有朱金奇他当时代表溪口果汁厂的签字。 “姚宝泰他人呢?”朱金奇将合同与票据的复印件装回文件夹,问道。 “他回家了啊,不然呢?” 肖瑞脸皮子抽搐了两下,竟然也笑了出来,反问道, “这么一条狗,你们毫不留情的将他踢出嘉乐,我好心好意收留了他,至少保证他能养家糊口,他竟然又转身被你收买了,你说好笑不好笑?怎么,你以为我知道这事,会气得不行,将他给剁了吗?不会的,我跟我父亲不是一类人,做不出这种血腥事的!现在是讲法治的年代,你,我,都不可能一手遮天的!” “我承认轻视了你,你既然愿意走进东洲大酒店的大堂,想必是带着条件来的,”朱金奇说道,“你说。” “你们想免于起诉,其实很简单啊。你们声称无意发现这些票据跟合同,经内部核查,发现与溪口果汁厂与水泥厂的实际业务往来,远远超过当初县债务化解工作专组审计的数据,不就成了?”肖瑞笑道,“这样,我不是就没有办法对你们发起诉讼了?” “你应该知道嘉乐现在什么状况吧!”朱金奇沉声问道。 “你们只要承认了,这始终是溪口果汁厂与嘉乐科技之间的债务纠纷,嘉乐科技有没有能力偿还这笔新发现的债务,又不用你们自己掏钱,你们担心什么?”肖瑞平静的说道,“哪怕嘉乐科技明天就倒闭关门,我一分钱都讨不到,也跟你们个人没有关系吧?” “你直接开个价吧?”朱金奇说道。 “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肖瑞说道。 “不可能。”朱金奇脸皮子抽搐了一下,说道。 “那就没得谈喽?那就告辞了,不需要耽搁彼此的时间了!”肖瑞拿起文件夹站起来说道。 “萧良知不知道这些票据跟合同的存在?”朱金奇盯住肖瑞的脸,又快速看了张铭一眼,问道。 肖瑞心脏悸跳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倒是有考虑这些票据、合同,能不能在他那里卖个千儿八百万。” “你等一会儿!”朱金奇说道,“你要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肖瑞将文件夹扔回茶几,坐回沙发,静待朱金奇跟能决定这件事情的人通电话…… 第三百五十章 居心很良 )V“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但要涵盖所有的,包括嘉乐与华宥建设的债务!而且前期我们只能签代持协议,短时间内不能将代持协议对外公布,希望你能理解,相信你也能理解,” 朱金奇放下手提电话,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但是你要知道,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得寸进尺!” 肖瑞盯住朱金奇,冷冷说道, “明天上午,我在你们研讨会场隔壁租一间会议室,我会带上律师、司法公证人员以及草拟好的合同文本过来,到时候烦请乐总、张总以及所有相关人到场签字摁手印就可以了!相信朱总最近日子挺难熬的,应该也没有什么精力草拟合同了。当然,你们可以请律师到场审阅合同,我相信我们草拟的合同,还是很规范的,不会给你们设什么陷阱!对了,西港城信社要求你们补充抵押资产的时候,记得不要将这部分股份抵充进去哦。要不然,你们又有把柄落到我手里了,多不好意思啊!” “你这段时间学了很多法律嘛?”朱金奇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毕竟花好几万律师费呢,人家也是挺尽职的。再个,现在已经过了打打杀杀的年代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也只能相信法律了。”肖瑞努力不让自己的小拇指颤抖起来,感慨道。 朱金奇冷冷一笑,说道:“那我们明天就在这里恭候了!” 肖瑞拍了拍胆战心惊的张铭:“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别人干正事了!” 看着肖瑞、张铭走出酒店大堂的身影,朱金奇额头青筋都暴露出来,牙齿咬得嘎嘣响。 他没想到自己布局这么久,大功垂成之际,竟然会被他曾经以为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狠狠的挖掉一大口肉。 袁桐拍了拍朱金奇的肩膀。 他父亲的意见也是没有必要在大厦将倾之时,去跟搏命之人赌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这次被割走的股份,有一半还是他袁家的,他父亲也没有觉得有多可惜。 虽然代持协议可以签很多份,虽然国家法律也认可隐名持股、委托持股以及股权挂靠等形式,但很显然,出资溯源越清晰,越具法律效力。 肖瑞既然能等到这一刻才狠狠的扑上来,肯定也是做好万全准备,肯定要比他们仓促间考虑得要周全得多。 他们既不想看到好不容易缝合起来的局面彻底垮塌,诱发更难预料的灾难性后果,还要顾忌另一个像饿狼一般潜伏在暗处,更为棘手的对手,就只能做出妥协。 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 当然了,他们所得也不少了。 一千六百万股权转让款是其一。 剩下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其二。 在省外市场崩盘前,鲁省的销售公司基本上都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一方面借助中秋节热销,强硬要求一部分经销商提前支付钱款提货,一方面又临时将江洲集团控制或有联系的几家企业,添入经销商名录,将大批灵芝液通过这家公司往下一级经销商分销。 中秋节一过,嘉乐就强制解散省外销售团队,诸多混乱,账目更是一团糟,相信没有谁能清理出一个完整的头绪来。 随着新的运营团队组建,浙鲁两省及沪市还会组建新的销售团队,对以往账目、经销商体系进行梳理。 他们也不指望将截留的账款都据为己有,但只要跟浙省及沪市大体保持一致冲销坏账,他们最终也能额外截留一些。 当然,首先朱金奇要获得沈君鹏、孙仰军以及朱鸿召、朱玮兴等人的信任,掌握新的运营团队的主导权,才能将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相比风暴来袭、大厦将倾,周健齐、张健、罗学嘉、赵绍良这些人彻底血本无归出局,朱金奇从头到尾的精妙设计与布局,可以说已经是妙至巅峰了。 袁桐想想都觉得震惊,觉得要对朱金奇刮目相看。 整件事虽然会有一些遗憾,但眼下做出妥协,也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朱金奇、袁桐回到沈君鹏的房间,看到孙仰军开了一瓶轩尼诗,正与乐宥两人喝闷酒。 “谈妥了?”沈君鹏见朱金奇、袁桐走回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人家明天会带律师、公证人员到会场隔壁跟我们签代持协议,我们应该是没有办法在代持协议上做什么文章。他肯定会将既往债务作为附件,明确列入代持协议之中,我们一旦签字,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朱金奇沮丧的坐沙发上,说道, “肖裕军的儿子,肯定是有高手在背后指点,但是不是萧良,不能确认。” “就当是吧,又能怎么样?”沈君鹏深感疲惫的说道。 “操!”孙仰军郁闷的将杯中轩尼诗一口闷入嘴里,叫道,“嘉乐的董事长,谁爱干谁干,我也不干了,贼他妈没意思;我还是干回我的老本行去!” 朱金奇原本答应要将名下鸿惠堂饮料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他,平衡他们内部的利益关系。 现在这部分股份泡汤了,朱金奇还额外拿出5%的股份,应付肖裕军儿子的勒索,他也没有办法抱怨什么! 从头到尾忙活了大半年,投入那么多的资金,最终只落到鸿惠堂饮料百分之五的股份,孙仰军也是欲哭无泪,郁闷到极点。 要知道他当初就不将资金从泛华商业撤出来了。 “这边也是我们的一个尝试,一个布局,谁也不能保证必然成功;当然,我们手里的其他事务肯定也不能丢下!”沈君鹏说道。 这次危机要是能够得到缓解,沈君鹏个人对鸿惠堂饮料持股15%,另外还保留一千万的债权。 相比他前后往东洲掏出四千多万真金白银,前后还奔走了大半年,肯定是大亏特亏,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将基本的体面维持住了。 他沈君鹏个人以及君鹏实业的体面,有时候要比两三千万的得失重要得多。 同时他还得考虑整件事对钟云峰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这更非两三千万所能衡量的。 因此,这个亏他怎么都得捏住鼻子认下,也得压住孙仰军、乐宥他们的脾气不闹腾。 ………… …………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控,种大大的种子,开大大的花……” 朱祎琳刚跟香港那边通过电话,间接了解到她二叔朱鸿召夜里跟沈君鹏、冯薇玲等人商谈的结果,心情郁闷的走到院子里,却听见萧良在隔壁反反复复哼来哼去就那两句儿歌,实在忍不住又拖了一张长凳,趴到墙头上,叫道: “一切都落入你的算计中,你就这么得意?” “我算计啥了?”萧良歪着脑袋,看着气鼓鼓的朱祎琳疑惑的问道。 朱祎琳见萧良装疯卖傻,想到自助餐厅发生的那一幕,问道:“你夜里在自助餐厅,跟那个冯薇玲说什么了?” “啊,我说什么了?我有点忘记了,我就记得她那条大白腿在眼鼻前晃啊晃,” 萧良挠着脑袋,很是“迷茫”的努力回忆自助餐厅跟冯薇玲说的话, “说什么我真有些忘了,我就记得脑子里一直在打架:我要是摸一把呢,这娘们是将计就计缠上我,还是会当场大叫我非礼她。我真是好不容易才熬住没有伸手,回到家里又后悔了半天。对了,我在自助餐厅跟她说啥来着了?” 朱祎琳气得要翻白眼,不想跟萧良绕弯子,直接说道: “鸿臣已经准备接受他们提的条件,先由鸿臣出面对嘉乐科技进行托管,重组新的运营团队,将局面稳住,然后再推动鸿惠堂饮料合并嘉乐科技、嘉鸿保健品公司……你满意了吧?” “这是你们的商业机密呢,你直接告诉我,真的没有问题?”萧良问道,“你就不怕我使坏?” “你会使坏吗?”朱祎琳气问道,“你一边鼓动我阻止合并,一边又引诱我二叔以及朱玮兴他们促成合并,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合并后再出什么篓子,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萧良笑道,“我一直建议我们两个人合作的啊!” “我连你到底想做什么,都搞不清楚,我敢跟你合作吗?”朱祎琳问道。 萧良从藤椅上坐起来,看着朱祎琳,正色说道: “我如果脑子里只有仇怨,记恨袁唯山、袁桐父子跟我家的旧恨,记恨朱金奇以及周健齐这些人曾参与陷害我,我这次就能将他们都坑死。我没有这么做,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我现在也能断定鸿惠堂饮料与嘉乐、嘉鸿合并之后,业务开展一定会有遭遇坎坷,但我希望跟你合作,希望关键时刻有人能撑住那艘破船不沉掉,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 朱祎琳一方面琢磨不透萧良的心思,一方面也为眼前的局面感到焦头烂额,情绪也难免有些急躁。 “快意恩仇是容易,但快意恩仇之后,不能留下一地狼藉啊!” 萧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怀疑我跟你合作的诚意。你跟朱玮兴不同,我没有必要对你居心不良。” 第三百五十一章 笼中雀 朱祎琳不否认萧良的话给她很大震撼,但她也不是都生长在温室之中,全没有见过尔虞我诈,摇了摇头,说道: “你嘴上这么说说,但是谁会相信这样的话?” “别人当然不会信,因为他们的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但你可以尝试着相信我,” 萧良说道, “就算你错信了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吧?” “……”朱祎琳沉默不语。 萧良说道: “如果你直接加入新的运营团队,我建议你不要插手长江以北区域的市场业务。相信我,长江以北做不起来的!短时间长江以南的草本凉茶饮料市场开发,也会很难,但只要够勤勉,至少能勉强维持……” “草本凉茶离开广闽两省,在华东地区真的会水土不服吗?”朱祎琳疑惑问道。 她心里对此也是有所担忧的,只是远没有萧良这么肯定就是了。 “华东地区对祛湿清热这个概念接受度很低,相信你也做过一些调查,但你们一定要炒作中草药保健茶的概念,更会限制住你们未来发展的市场深度与广度,” 萧良说道, “你不要一脸惊讶的样子,我不至于闲极无聊去偷你们的商业策划案。我敢说不将你们的鸿臣放在眼里,我对草本凉茶的研究,肯定不会在你们之下!现在跟你聊这些,也是展现我的诚意,怎么样,要不要试着跟我合作?这应该也是你掌握自己命运最好的机会!” 虽然萧良的话令她怦然心动,但想到自己的处境,朱祎琳又禁不住黯然起来,说道: “你说的轻巧,但我就算加入新的运营团队,也只是做做样子,做不了什么事情的。” 朱玮益之所以同意她留在内地工作,无非也烦一而再的找借口阻止她接近病榻之上的父亲,同时让她的履历好看一些,看上去更有价值一些,不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花瓶罢了,但绝非想她真正变成一个有能力的女强人。 而朱玮兴则更反感她对内地公司的事务指手画脚,干涉到他对内地公司的主导权,只希望她作为朱家小公主,当只花瓶就行。 说白了,她就算争取加入新的运营团队,也只是一个漂亮的傀儡而已。 谁会轻易听从她的建议? 更不要说放手让她独立负责某个区域的业务了。 萧良端详朱祎琳黯然愁容,继续说道: “肖裕军的儿子肖瑞,手里一直都有嘉乐及华宥建设欠大笔债务的证据——那些人以为这些证据在年初的火灾中烧毁掉了——肖瑞此时应该已经找到朱金奇他们进行交涉了。肖瑞是我的合作者,自然也就有可能成为你的合作者。” 朱祎琳难以置信的盯住萧良,问道:“肖裕军不是你的仇人……” “肖裕军陷害过我不假,但谁说仇人的儿子就一定是仇人,不能是合作者?” 萧良问道, “朱玮兴也跟我有怨,但你是朱玮兴的堂妹,我可没觉得你就一定跟我有怨啊?还有,冯薇玲很可能是个聪明而狡猾的人,你可以尝试一下有没有让她配合的可能。你是鸿臣的小公主,你要善于利用好这个身份,不要真觉得自己是受人摆布的笼中雀。如果说你都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那我也真就无能为力了……” “你对鸿臣了解有多深?”朱祎琳难抑震惊的问道。 “我跟熊志远、钱晋章以及赵瀚等人都是朋友,肯定知道一些鸿臣的事情。比如说你父亲朱鸿臣娶了三个妻子,长子朱玮益是大房太太所生,朱鸿臣却跟大房太太长期关系不和;你是朱鸿臣最喜欢的三房太太所生的女儿,但你的母亲却在你去英国读书后不幸生病去世了。比如朱鸿臣此时已病重,你就算留在香港,也没有办法在他病榻前照顾,你心里担忧一旦你的父亲病逝,这样的家庭却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萧良平静的说道, “事实上你的担忧是对的,你父亲的大房太太跟朱玮益都不是善茬,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朱祎琳咬住牙,不想再暴露自己软弱无力的一面,问道: “你应该早就知道冯薇玲跟郭晋阳这些人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会配合我?” 朱祎琳平时颇为自诩,但真正去想一些事情,却发现很多都超越她人生应有的阅历。 “只要是人,都会渴望掌握自己的命运,” 萧良说道, “所以,你要给冯薇玲找到一条既不用公开对抗郭晋阳这些人,但又有利于她慢慢掌握自己命运的路线。如果你找到了这条路线,冯薇玲为什么不配合你?你以为她当真对郭晋阳那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有什么感情?” “所以说,你平时其实一直在尝试寻找一条我会咬钩的路线?”朱祎琳瞪大美眸,盯住萧良问道。 “嗯,总算聪明一些了!”萧良赞道。 朱祎琳咬紧玉齿,不服气的说道: “你这种话骗骗我可以,我就算上当,就算叫朱玮兴、朱玮益知道我暗中跟你合作,他们再气急败坏,最多就是把我赶回香港,至少现在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我父亲以后也不可能不给我留一点财产。不过,冯薇玲陷得那么深,怎么可能轻易咬你的钩?再说了,她就算咬你的钩,你能给她什么,你能让她免于牢狱之灾吗?” 面对朱祎琳的这个问题,萧良看向苍茫的夜色,发现还真不好回答。 就算不提冯薇玲很有可能还是何云剑的情妇,单就冯薇玲目前所做的事,他就不应该指望能骗取到冯薇玲一丁点的信任。 不过,前世郭晋阳、霍启德、何云剑这些人都通过各种方式安全逃脱法律的制裁,偏偏就冯薇玲入狱五年,他一直为此百思不解。 今天算是他第一次跟冯薇玲的接触。 嘉乐爆雷这段时间,就算损失谈不上多惨重的沈君鹏,以及目前真正的控盘人朱金奇,神色间都难掩精疲力竭的疲态。 冯薇玲两边都有牵涉,甚至牵涉得更深,精神状态却要比萧良想象的好得多。 一天接触下来,萧良发现冯薇玲心理之稳定,也要比他之前想象强得多。 他就很难想象,前世就连程德彪这样的蠢货都能逍遥自在,冯薇玲最后却没能脱身? 不说她的智商跟心理之稳定了,就凭她这张脸,郭晋阳、何云剑这些人会弃她不顾? 冯薇玲走进自助餐厅,坐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禁不住心想,前世有没有可能冯薇玲能走却没有走,而是借五年入狱,彻底摆脱何云剑、郭晋阳他们的控制? 见朱祎琳还盯着自己看,萧良说道: “是的,冯薇玲对我的戒心很深,我放的钩子,她不会轻易咬,所以我才需要跟你合作;这件事对你也是有好处的。冯薇玲代表西港城信社,持有嘉乐及鸿惠堂饮料那么大量资金的债权,是有理由介入嘉乐以及新的公司运营的。另外,我也很清楚西港城信社存在很大的问题,我这次并没有想着去引爆它,并非要放郭晋阳这些人一马,也不是说对冯薇玲怜香惜玉,而是怕引爆了,更是一地狼藉。” 朱祎琳怔怔看着隔壁院中的这个男人,至少这一刻,她相信他的话是真诚的。 是啊,让嘉乐无可挽回的彻底崩盘,从而顺带将西港城信社八九千万的放贷债务一次引爆掉,很难想象一家县区级城信社能扛过去。 “睡觉吧。今天谈的,希望暂时是你跟我之间的秘密。”萧良打着哈欠说道。 ………… ………… “……” 冯薇玲挡住郭晋阳伸过来的手,眼神冷冷的盯住他,说道, “你既然都防着我了,你也不缺女人,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维持那种关系了。” “你说什么?”郭晋阳坚持抓住冯薇玲的手腕,问道。 冯薇玲眼睛看着郭晋阳抓她手腕的手,说道: “你知道我并不蠢。我去见沈君鹏、朱鸿召,他们说要将嘉乐科技的估值清零并入新公司,程德彪他连屁反应都没有——他不应该假模假样的暴跳如雷,跟他们打几句嘴仗才合理吗?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跟沈君鹏他们到底谈妥了什么条件,你们更愿意信程德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却还要防着我,我也累了。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再作贱自己的身体伺候你了,你那几哆嗦,真弄不舒服我。” 在三楼宁海厅包厢,对袁桐这些人提出来的方案,程德彪全无反应,虽然在冯薇玲看来,这更有利剧本照着朱金奇幕后设计的走,免生枝节,但要是她都全无反应,就显得可疑了。 她不仅要有反应,在郭晋阳这边反应还要更激烈一些。 而这未尝不是她稍稍挣扎开郭晋阳控制的一个机会。 面对冯薇玲过于激烈的反应,郭晋阳脸色一冷,眼神阴戾的盯住她,沉声问道:“你今天跟那个姓萧的,到底聊了什么?” “你既然都怀疑我了,为何还要我去试探人家,引诱人家啊?” 冯薇玲禁不住冷笑起来,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说道, “你觉得我能跟他聊什么?我跟你们才是绑在一棵树上的蚂蚱。这些天折腾这破事,你们也精疲力竭,我睡着了也会从噩梦惊醒,就怕这八九千万成为最终把我们一起吞噬掉的窟窿!当然,就算鸿臣这次接手,危机也只是暂时解除,但我会负责盯着这边,不会让你们多操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实质的扶持 袲曾几何时,郭晋阳、何云剑是压在冯薇玲头顶上的两座大山,是笼罩她人生的巨大阴影,叫她喘不过气来。 至少在这段时间之前,就算郭晋阳待她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事防备着她,她也只会装嗔佯怒使些小性子,但内心深处还是畏惧触怒了郭晋阳,更不敢拿这种语气跟他这么说话的。 而嘉乐的爆雷,令所有人的情绪焦躁,冯薇玲其实也不例外。 冯薇玲虽然知道更多的实情,但她更清楚自己只是朱金奇借何云剑操纵的棋子而已,而且朱金奇设计的剧本未必就能走得通,她这些天就不怕自己最终彻底沦为牺牲品,青春就彻底葬送在监狱中吗? 冯薇玲这段时间也很难控制住内心的浮躁、急躁,对郭晋阳他们说话,就没有太忍着脾气。 事实上,脑海里已经反复盘算过最坏的下场了,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有人内心的畏惧会变得愈发顽固,但有些人却反而多了一些豁出去的勇气。 冯薇玲显然是属于后一种。 她就不信今天这番话,将郭晋阳触怒了,他能拿自己怎么样? 而嘉乐的爆雷,郭晋阳、于春光以及霍启德等人都像笼中困兽,一个个是那样的狼狈,平时自诩老谋深算,却完全觉察不到被人算计、操纵。 这也无疑叫郭晋阳以往所彰显的威严、威信,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一空。 郭晋阳也是诧异的看了今晚脾气格外强硬的冯薇玲片晌,心里盘算着,不觉得她会真傻到跟姓萧的有什么牵扯,应该是这段时间确实很难熬,大家的情绪波动比较大。 这么想着,郭晋阳语气就放缓下来,说道: “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你?是你这段时间想太多事情,心理压力太大。你到自助餐厅找萧良的时候,袁唯山回到酒店找到我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钟市长不希望看到这件事再闹出什么风波了。除了这个我一时忘了提,哪有故意隐瞒你什么?你不要疑神疑鬼多想什么。” 听郭晋阳这么说,冯薇玲更是冷笑,眼神尖锐的说道: “你们以前说多狠的话,怎么叫姓钟的稍微威胁一下,你们就服软了?一千六百万啊,就这么泡汤了,呵呵!我从自助餐厅试探萧良回来,竟然还傻乎乎的跟你们说什么鱼死网破的废话!我算是看透你们的,以后大家都不要说什么狠话了,大家都是不敢豁出去的软蛋怂货而已!” 冯薇玲猜测袁唯山多半是假借钟云峰的名义迫使郭晋阳、于春光做出妥协,毕竟郭晋阳又不可能去找钟云峰核实,但郭晋阳、于春光竟然这么轻易就服软了、咬钩了,她突然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不是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吗?” 郭晋阳松开手,叫冯薇玲盯着有些心虚,说道, “再个,既然钟市长都让袁唯山传这话了,我想我们做出妥协,将来的回报肯定不止这一千六百万的。至少钟市长一天在任上,罗智林就不可能绕过市政府,插手船机厂的事情了。” 见郭晋阳完全掉进朱金奇、袁唯山设下的圈套里而不知,冯薇玲平静的说道:“我相信有些话我之前说过了,我不信任嘉乐的那些人。如果哪天不幸都进去了,我希望你们有点良心,这笔钱不要算到我头上来。” 冯薇玲拿起坤包,坚决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过回到会议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她倚门无力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此时她就算发现郭晋阳不过尔尔,发现郭晋阳内心也是满是忧惧,但又能如何,她陷进去的这张网太深太密了! 郭晋阳是不过尔尔,朱金奇、袁唯山、何云剑呢? ………… ………… 市里主要还是想在工商联的指导下成立市保健品行业协会。 第二天上午召开圆桌讨论,参会代表就市工商联草拟的章程、行业自律书进行讨论,推选会长、副会长单位。 虽然都是形式化的东西,萧良还是得给面子全程参与讨论。 他还是厚着脸皮挤到冯薇玲身边,似乎对在同一层楼、另一间会议室里所发生的交易毫不知情;他从头到尾跟肖瑞都没有交集。 朱祎琳则是强忍住好奇心,不去打量萧良与冯薇玲,她一时也不知道冯薇玲是否真有尝试挣扎郭晋阳的控制——短短几次接触,冯薇玲所展现的是故弄风骚,或许明里暗里都显示她正享受着郭晋阳带来的好处吧? 上午会议“顺利”讨论通过协会章程、行业自律书,推举宿云生物、嘉乐科技担任第一届会长、副会长单位。 下午举行协会揭牌仪式,钟云峰、乐建勇、袁唯山等人作为市政府领导,又来到会场讲话。 当然,仅仅是成立协会,大家声称要自律,共同促进行业健康发展,都是空的、虚的,所有参会者都寄望宿云生物这次能拿出切实的措施来。 原本是安排徐立桓作为执行会长发言表态,最后大家起哄,非要萧良上台发言。 萧良走到演讲台后,平静的看着会场众人,轻轻敲打话筒,有些无奈的说道: “……国内的保健品市场自八五年发端,经历十年的迅猛发展,不少厂商从出色的市场营销上尝到很大的甜头,‘脑健灵’有一点成绩也不外乎于此。虽然这次的风波比较猛烈,很多同行企业受到冲击,宿云生物也未能例外,但我可以肯定的说,保健品市场还将继续大跨步的往前发展,未来也会有更多的厂商,因为出色的营销而崭露头角,乃至创造令无数人羡慕的财富神话。不过,我也可以丝毫不用怀疑的说,最终能笑到最后的,是对营销既有深刻认知,又能保持住节制、怀以敬畏的极少一部分人。嘉乐的销量一度超越我们,毫无疑问,他们的营销工作很出色,甚至比我们还要出色,但嘉乐在发展过程中,迷失了自我,对市场失去敬畏,导致栽了大跟头,我们要引以为戒!” 沈君鹏、孙仰军、乐宥、朱金奇等人坐在台下细细的吸着气,生怕稍不注意,就叫别人看出他们狰狞忿恨的面容。 萧良眼神冷冷的朝沈君鹏、孙仰军等人脸上扫过,又继续说道: “……大家都期待宿云生物作为第一任协会会长单位,能拿出些实质性的措施来,去促进东洲市行业的健康发展;我既然被大家起哄赶到台上发言,也不能辜负大家的殷切期待。协会已经拟定了健康发展的章程,大家也在行业自律书郑重其事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副会长单位可能现在有些困难,但宿云生物决定分期拿出总计两千万的专项扶持资金出来,对愿意并且能够遵守协会章程、能够对照行业自律书调整经营方针策略的兄弟企业,以不高于银行同期利率,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在行业自律面前,我们也愿意与兄弟厂商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探讨!我这人嘴笨,年纪最小,资历也浅,就简单说这些,不多啰嗦耽搁大家时间。” 保健品种类繁多,未来的市场发展前景也注定广阔,而宿云生物专注于保健品业务发展,也不可能涵盖多少。 研讨会召开之前,市里就很不要脸明确要求他们拿出切实的支持措施。 徐立桓、纪红群他们其实更倾向甄选几家管理团队执行力强、市场营销保持节制以及与宿云生物未来产品发展存在一定差异性的企业,直接进行注资支持,以此做大宿云生物的保健品业务规模。 萧良没有犹豫太多,就否定这一选项。 这个行业的诱惑太大了。 目前主要暴露的问题是虚假夸大宣传、诱导欺骗性消费,但未来非法药品添加以及非法传销等歪路、邪路,一定会被那些对财富充满饥渴的人挖掘出来、“发扬光大”。 甚至很多保健药品研究并不深入,就因为经济利益匆匆推向市场,但随着后续更深入的研究,一些严重的副作用会被陆续证实,同样会造成难以预料的负面影响。 对同行业企业进行注资参股,控制力还是弱了。 一旦参股企业的某款产品爆雷、出现问题,不仅会将宿云生物拖入风暴之中,甚至还会直接损及他寄以厚望的南亭湖饮料的商誉。 真要是发生这种情况,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对市场要怀以敬畏,这是萧良这段时间对管理层灌输最多、最频繁的理念。 在这个节骨眼上,南亭实业旗下的宿云生物,作为这个行业的领军企业不得不站出来承担起一些责任,萧良宁可提供资金拆借支持,也不想为了一时的利益牵涉太深。 保健品业务一定要牢牢控制在南亭实业的直接控制之下。 宁可保守,宁可少产一些奶,萧良也不会将风险控制寄望于控制力不强的合作者身上。 对宿云生物在保健品领域的后续发展,萧良也有明确的规划。 除了进一步改良、提升“脑健灵”的配方,加强肠胃、睡眠改善以及抗疲劳等方面的功效外,后续会开发生产胶原蛋白肽以及天然维生素、蛋白质粉等明确具有相应保健功效,确保未来二三十年都不会踩大雷的产品,形成少而精炼的产品矩阵。 萧良对宿云生物的期待,也仅仅是前期能给集团源源不断的造血,提供资金上的支持;到一定阶段,萧良他甚至会减持或转让掉大部分股份,将宿云生物置于南亭实业的核心之外。 听萧良仅承诺拿出两千万扶持资金,还要分两期实施,会场上众人多少有些失望,按人头分,每家能拆借四五十万,抵不了什么大用,但也无法说什么。 南亭实业对他们并没有救助或扶持的义务跟责任,甚至大家都还是竞争对手,要不是市里出面协调,大家能指望南亭实业拔一根毛出来? 当然,也有一些人已经意识到,要是能争取到南亭实业的借款支持,哪怕是三五十万,都能极大稳住乃至恢复供应商、经销商对他们的信心。 这点要比三五十万的拆借款重要得多。 现在风雨飘摇,绝大多数厂商都因为中秋铺货太猛,销售又远不及预期,导致产品滞销、积压严重,大量的应收款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这时候各家厂商除了资金储备枯竭外,更为严峻的还是供应商、经销商对他们失去信心,断供、中断合作,上门催讨账款,不愿意及时支付到期账款,不愿意拿了资源推进后续的市场销售工作,很多厂商的运营实际处于瘫痪状态。 这时候信心就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然而信心从何而来? 在全国保健品市场都有资格称领军企业的南亭实业(宿云生物),在这次风暴中屹立不倒,甚至还能维持住令无数人眼馋的盈利能力,这点在东洲、乃至在全省行业内都是公认的。 南亭实业(宿云生物)的借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背书。 顾培军、徐立桓坐台下则是满腹“怨言”,拿两千万拆借出去,利息就那么一点,最终指不定还会有三五家借款企业倒闭,借出去的钱彻底变成烂账,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 另外,他们还得花费人力,对借款企业进行调查,进行后续的跟踪督管。 不过,这么做除了避免东洲的行业形势进一步恶劣,拖累到他们外,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给卫雄新材料等关联多拉些业务了。 总不可能从宿云生物借了钱,包装材料的采购,还要绕过他们的关系企业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泛华新世界 东洲大酒店夜里专门准备了招待晚宴,钟云峰等市领导都会参加,但萧良他妈今天四十九岁散生日,平时难得回家吃顿饭,今天怎么都不能在外面浪了。 协议挂牌仪式结束,萧良就找钟云峰、朱鸿召等人告辞: “现在的情况还比较复杂,南亭实业不敢,也没有能力做出更多的承诺,希望这点微薄之力,能对东洲市的保健品行业多少提供些帮助。今天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告辞了,徐立桓留下来继续听钟市长的指示,跟大家交流。朱董事长要是能在东洲多留几天,我们找个时间聚聚!” “好的,有时间我们聚聚。”朱鸿召也是客气的与萧良握手告别。 两天的研讨会,南亭实业(宿云生物)不仅无私分享了生产管理、市场营销以及经销体系建设的成功经验,还实实在在拿出实质性的行业支持措施来。 嘉乐科技虽然不会直接从南亭实业(宿云生物)借款,三五十万也没有意义,也没有这个脸,硬凑过去说不定还会被抽,但倘若整个东洲市的保健品行业,因为南亭实业的举措,初步稳定下来,嘉乐科技无益也是获益匪浅。 这时候鸿臣再宣布接手嘉乐科技的托管运营,无疑能进一步恢复供应商、经销商的信心,赢得更多的时间去收拾残局。 可以说,他们这次精心推动去搞这次研讨会,他们的意图算是较为彻底的达成了。 就算有钟云峰施压的缘故,就算罗智林可能也不希望看到东洲市保健品一地狼藉,但南亭实业能做到这一步,朱鸿召觉得萧良还是很有度量的。 见萧良竟然不要脸的朝她伸过手来,朱祎琳纤纤玉手拿着精致的驴牌坤包,横在雪白长裙前,眼神上移,刚好从萧良的头顶飘过去,表示不想看他假惺惺虚伪的样子,“冷若冰霜”。 萧良隔过朱祎琳,握了一下冯薇玲的手,对其他人则是挥挥手,就快步离开会场,驾车赶往田家园宴春楼。 他妈散生日也没有想着大肆操办,就想着邀请许建强、徐亚云夫妇以及钱少斌一家简单聚一下;钱采芸才正式入职东洲大酒店不久,今天还要在前台轮值中夜班,也不敢随便请假。 田家园虽然是旧城区,但并非破破烂烂一片。 除了田家园是东洲市明清旧城的精华地带,居住者非富即贵,老宅底子好,街巷也宽敞整洁外,田家园紧挨着的白芦湖,更是东洲城区之内极少数引以为傲的风景资源。 市里一直都很注意对白芦湖的保护,沿岸一些较为着名或有特点的建筑,大多列入省市级文物建筑名录进行保护,甚至还在一些文物建筑的基础上,建设了市民公共游园。 位于白芦湖畔的宴春楼不仅是市级文保建筑,还是东洲传承百年的餐饮老字号。 萧良走进包厢,除了他家、钱少斌一家、许建强、徐亚云夫妇外,看到罗智林与爱人万美娟以及唐继华都在,此时大家坐在包厢外的临湖露台上聊天。 萧良推门走到露台上,此时夕阳正好照在白芦湖上,七八百亩椭圆形湖域谈不上多辽阔,却也是东洲城区欣赏晚景最佳之地。 萧良笑着说道:“我爸没说罗书记也过来啊?早知道罗书记过来,我就不在研讨会上磨磨蹭蹭拖到现在了!” “下午正好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过来蹭顿吃的,”罗智林笑问道,“研讨会开得怎么样,大家情绪还好?” “主要还是给新沪晚报那篇报道给搞的,大部分厂商这个中秋节销售都不如意,滞销严重,大多数资金储备又不足。现在供应商又都慌了神,两头挤压,这些厂商日子就难熬了。这次研讨会多少能发挥些稳定人心的作用吧,以时间换空间,希望风波能尽快平复下来。”萧良说道。 “风波平复下来,你们的保健品业务还能不能恢复高速增长?”许建强问道。 “不可能了,” 萧良摇头说道, “我们之前是老实孩子,非常巧妙的占据了节假日礼品市场这个赛道。其他的主流保健厂商即便看到了,一时舍不得放弃之前的野路子,想着两者兼顾,其实是没有办法在这个赛道,跟我们竞争的。谁走亲访友,会拿上吹牛能治癌症的保健品送礼啊?现在这个形势啊,很多同行厂商都被迫在市场宣传上严于律己了,这就导致我们后续的市场区域越做越大,但跻身这个赛道的竞争者也会越来越多。我们最高时,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节假日礼品市场,做到七八成的份额。往后我们就算还能在这个赛道做到第一,但能保住两三成的市场份额就谢天谢地了。接下来我们在保健品业务这一块,主要是精耕细作,在新的产品开发保持处一定的优势。” 嘉乐科技不是第一家爆雷,也绝非最后一家爆雷,后续必然还会陆续有保健品厂商爆雷,但市场总会平复,继续往前发展。 不过,随着同质竞争者越来越多,萧良能预测后市场修复、发展与“脑健灵”市场份额的下降会形成新的平衡,最终令南亭实业的保健品业务发展,处于一个相对缓慢的通道上。 再想恢复到上半年的高速增长状态,无疑是痴心妄想。 这个行业的门槛太低了,“脑健灵”并没有别人模仿、学习不了的独家窍门与门槛。 而这个行业的利润率还是太高,哪怕爆雷之下,满地尸骸,也会源源不断吸引更多的人跻身进来淘金。 不过,南亭实业的保健品业务,市场营销及经销体系比同业更早成熟起来,更早投入资源在产品的开发上精耕细作,只要自己不作死,未来数年乃至十数年,站在行业第一阵营的优势,也不是谁能轻易撼动的。 “‘脑健灵’正式上市也才一年吧,听你这么说,还以为已经走过五年、十年的历程了呢。”罗智林哈哈笑道。 也由不得罗智林不感慨,宿云生物注册成立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一点,此时就已经有一家成熟企业的气象,这在国内确实是极其罕见的。 何况南亭实业又快速延伸到茶饮料及铅酸蓄电池这个看上去丝毫无关的赛道上去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嘛!” 萧良拖了一把藤椅坐下来,笑着说道, “罗书记,你看看现在的许总,整天跟上了发条似的,一个礼拜都要飞一次香港。不要说我了,徐亚云同志见他都要预约了吧?” “嗯嗯,我现在跟许建强是同志关系!”徐亚云说道。 徐亚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掺和生意上的事情。 除了需要家庭、负责小孩教育外,她在省直机关准备要提拔上副处,即便占了性别与家庭背景的便宜,在这个年代以及她这个年纪,都是极罕见的。 只是泛华转型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就发展到这个规模,业务模式也要比传统的综批市场复杂、精细得多。 徐亚云也是痛下决心,九月初正式辞去公职,作为老板娘加入泛华。 她在省直机关从事对外贸易工作,加入泛华也正好分管促进出口贸易等方面的工作。 许建强这一个多月的奔波,还是很有成效的。 华兴集团整体上还是偏保守了,新一轮融资只愿意追加一千万的投资,其实是非常可怜的。 好在熊志远说服他的父母掏出三千万私房钱,再加上钱晋章那边找到投资商愿意接手新华通大厦的物业,给许建强腾挪出三千万资金来。 泛华商业最终在两亿四千万估值的基础上进行新一轮融资六千万,其中许建强及其家族追加近两千万的注资,股份调整到70%;华兴集团与熊志远及其父母各持15%的股份。 有了这六千万的注资,泛华商业就可以即刻启动全新命名泛华新世界的专业场馆建设。 虽说泛华新世界设计经营面积高达六万五千平方米,总投资匡算一亿五千万元,但有六千万启动资金,后续资金缺口可以通过配套贷款以及泛华商业未来一年内新增资金解决。 等到泛华新世界正式建设运营,泛华商业拥有逾十万平方米的经营面积,才能真正称得上在内地的商业版图上拥有一席之地。 泛华的发展速度已经可以说是够迅猛了,只是跟南亭实业相比较,实在有些大巫见小巫了。 因此,许建强这次不管怎么说,哪怕泛华新世界的建设也急缺资金,还是决定拿出一千万,参与宿云山能源的产能建设中来。 “中试转产评审情况怎么样?”许建强下午也是刚从香港飞回来,与妻子徐亚云赶到宴春楼都没有歇一口气,想到这事,问道。 “小规模试生产一次成功组装两百只蓄电池,过电压、电容量等性能指标以及产品一致性都符合出厂销售要求,接下来循环充放电次数等测试时间比较长。要等这些测试都完成之后,转产评审报告才能最终出炉,还要等三四天。”钱少斌坐一旁说道。 “那也快了,差不多可以直接找郭晋阳他们正式交涉这事了。”许建强说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爆雷并非痛快之选 大家都聚在露台上欣赏晚景、聊天,有些话不方便现在就说,萧良就更具体的给许建强介绍了一些中试转产评审的情况。 提前搞转产评审,主要也是为新厂筹建铺垫。 新产品阀控蓄电池唯有明确具备量产条件后,新厂筹建与否,船机厂才会给出明确的答复,要不然就算是将罗智林搬出来都没有用。 转产评审通过,船机厂给出正式答复,就算是明确不同意往合资厂追加注资,又或者明确不同意香港公司单方追加注资提高持股比例,萧良可以直接以香港公司的名义,在狮山独资筹建新厂,交由合资公司宿云山能源的生产管理团队托管运营,每年支付相应的托管运营费用即可。 不过,就算成功通过转产评审,也不会急于大规模生产新的阀控蓄电池,还会按照既定的计划,继续进行为期两个月的中试工作,积累更多的数据。 新的中试基地,也要等审批,而涉及水、电以及污水废气处理等一系列基础硬件工程的改造,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二三月份才能投入使用。 这意味着改进型的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及生产工艺,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六七月份才能拿出来。 因为蓄电池厂一旦宣告中试工作结束,进行大规模生产,在明年六七月之前,产品技术及生产工艺大体就要确定下来。 不仅这一阶段的产品性能会大体固定下来,这期间所有新建工厂的生产线、采用的产品技术,都将大体固定下来。 因此前期还是要尽可能拿出更完善的产品技术与生产工艺来,争取第一批拿出来的产品,更具市场竞争力,为后续更快速的发展奠定基础。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罗智林与唐继华赶到宴春楼,可不是专门为葛明兰庆生的,他看了看手表,跟妻子万美娟说道: “吃饭还要一会儿,你们可以先去湖边园子里转转!” 将万美娟、葛明兰、徐亚云以及钱少斌的妻子、大女儿钱采薇等人支走,罗智林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支,问萧良: “你觉得嘉乐有没有可能勉强维持下去?” 萧良全程参加研讨会,市政府点名邀请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罗智林授意萧良去参加。 嘉乐这次爆雷危机,牵涉的绝不仅仅东洲市保健品行业。 首先涉及鸿臣以及朱玮兴、沈君鹏邀请来的一些香港投资人,是罗智林必需要考虑的因素。 罗智林对钟云峰以及周康元等人有看法是一回事,但是鸿臣集团作为东洲市重点宣传的招商引资对象,倘若不到半年时间就损失惨烈、铩羽而归,市委市政府的颜面,以及给今年的招商引资业绩抹上阴影是一回事,倘若在外界造成东洲市是投资黑洞的负面印象,这个更不可估量。 而嘉乐爆雷之前,西港城信社前后总计高达八千六百万资金,或实际或名义上卷入其中。 在嘉乐爆雷之后,萧良虽然没有点破冯薇玲极可能是江洲集团何云剑双面情妇,以及袁唯山很可能是江洲集团幕后保护伞等事,但也将西港城信社与嘉乐、鸿惠堂饮料公司牵涉的资金问题,及时给罗智林做了汇报。 嘉乐科技的爆雷危机,除了直接涉及鸿臣以及香港投资人,还极可能会将西港城信社的资金黑洞直接引爆。 这事产生的影响,更加难以估料! 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除了船机厂的巨额名义存款外,还牵涉好几家国营厂,总的资金盘很可能在四到六亿之间;更关键的是这些资金绝大部分都已经放贷出去了。 此时引爆西港城信社的资金黑洞,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冯薇玲这些角色必然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的疯狂销毁证据。 这意味着放贷出去的资金,很可能大部分都要损失掉,无法追回。 九五年东洲全年市级财政预算仅六个亿,一旦这个案子就造成四亿以上的损失,后果是极难想象的。 到时候市里仅有能力拿出少量的资金,去补偿那些正规储户的损失,维持民心稳定,但船机厂等曾被东洲视为门脸的大厂,市里没有能力去救,很可能就要彻底放弃,任其瘫痪倒闭了。 什么叫投鼠忌器? 这就是叫投鼠忌器! 快意恩仇是容易的,但快意恩仇后的一地鸡毛、一地狼藉,要怎么收拾? 就算罗智林一心为公,全无私念,倘若不能确保后果及影响可控,也不敢轻易去捅这个马蜂窝。 省里可不会觉得你罗智林到东洲后,这么快就破获得一起震惊全省的大案要案,揪出一窝的贪污腐败分子,就会觉得你是干吏能臣,应该大加褒奖。 说不定案子基本结束,省里就是会将他直接调走。 省里安排他到东洲是担任市委书记,是为东洲发展全局负责的,不是只为反贪反腐而来。 当然了,罗智林也可以假装全不知情,任西港城信社的资金黑洞引爆,哪怕后续的局面再难看,他也不用为此承担什么责任,甚至能为他后续在东洲开展工作扫清障碍。 罗智林权衡再三,没有办法不顾及东洲市的发展大局,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只是罗智林决定按兵不动,不等于就能按得住的,也不等于他们就彻底不动。 嘉乐如果在这次危机中彻底垮塌,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为了挽回个人损失,执意要将名义上存于西港城信社的钱款转走,怎么办? 又或者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意识到局面无可挽救,非但不阻止沈君鹏他们转款,甚至还倍加配合,以便他们能随之卷走一大钱款逃亡海外,怎么办? 因此罗智林内心也希望东洲保健品行业能暂时稳定住,不希望看到嘉乐科技骤然垮塌,以免触及西港城信社这个大雷。 不过,就算嘉乐科技暂时免于崩盘,就算西港城信社的资金黑洞暂时不引爆,但也不意味着他们能一直干坐在那里袖手旁观。 他们最终还是希望西港城信社的资金黑洞规模,能一步步缩减,最好到最后,就算引爆,市委市政府也能够完全兜得住。 郭晋阳他们会因为内心的畏惧,主动收缩城信社的资金黑洞吗? 罗智林对郭晋阳这些人肯定不抱以期望,但眼下除了进一步加快船机厂配套厂的剥离改制工作外,除了寻找央企、省企接手造船厂,对船机厂进行拆分外,也只能寄望萧良能有更多的手段,迫使船机厂的资金,不得不从西港城信社一点点挤出来,达到缩减西港城信社资金黑洞的目的。 罗智林支持宿云山能源小步快跑方案,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基于这点。 谁能想到嘉乐危机会提前引爆呢? “鸿臣应该会暂时先以托管的方式,接手嘉乐科技的运营,这次研讨会还算有所成就吧!” 萧良这两天看似没有怎么发言,但脑子一直在疯狂运转,也有些疲惫,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与心思,汇报给罗智林知道, “如果这事能成,鸿臣在东洲的茶饮料业务,应该还能再将一部分资金从西港城信社挤出来。还有就是经历这次危机,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在分厂筹建上,态度应该有所软化……” “鸿臣的茶饮料业务,靠不靠谱?”罗智林头痛的问道,“倘若又是草台班子乱搞,就算成功将资金挤过去,将来还是难以估料的危机点。” 将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的资金,尽可能挤到鸿臣的凉茶饮料业务,迫使这些资金由暗转明,就算西港城信社爆发大问题,亦或郭晋阳这些人逃亡海外,这部分的资金去向也是有据可查的。 不过,倘若鸿臣的凉茶饮料业务不靠谱,在经营过程中导致这笔资金发生巨大亏损,就还是一堆烂账,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埋了两条暗线进去,希望能发挥一点作用吧,” 萧良说道, “一个是肖裕军的儿子,溪口镇果汁厂发生火灾前,他暗藏了一部分关键票据与供应合同,他一直没有敢将这些票据与供应合同拿出来。嘉乐爆发危机前后,他两次找到我,我最后建议他拿这些票据与供应合同,找嘉乐谈判,以债权人的身份,或者借这个机会,迫使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拿鸿惠堂饮料的一部分股份,冲抵之前的债务。还有一个暗线是鸿臣创始人朱鸿臣第三房妻子的女儿朱祎琳。目前鸿臣创始人朱鸿臣重病卧床,鸿臣的实际控制人是朱鸿臣的大房及长子朱玮益以及朱鸿召等人。朱祎琳担心朱鸿臣病逝之后,她的地位岌岌可危,愿意与我合作。因为肖裕军的死还是有疑点的,所以我在挖掘这两条暗线之前,没有提前跟罗书记您汇报。现在只能期待通过这两条暗线多少发挥作用,先确保这一块不出将来难以收拾的大雷!” “嗬,朱祎琳做了你两个月的邻居,这么快就被你策反了?”许建强笑问道。 “我这叫以德服人。”萧良笑道。 “什么邻居?”唐继华还不知道这事,好奇问道。 “朱祎琳留在内地工作,没有什么朋友,她平时就住在秀山家园,方便夜晚与周末,在工学院的图书馆或校园里转悠。我因为要兼顾实验室那边的工作,主要时间就住到秀山家园我哥之前当婚房的小房子里。非常巧了,恰好跟朱祎琳做了邻居,”萧良说道,“朱祎琳肯定不喜欢我,但做了两个多月的邻居,朱玮兴这些人却还完全不知道这事,我猜测朱家内部不简单,就托熊志远在香港打听了一些消息……” 第三百五十五章 家族(一) 板有些事情一直瞒着不说,很容易让彼此失去信任基础。 因此,借这个机会,萧良将肖瑞、朱祎琳两个人的事情,小范围内跟罗智林做了汇报。 “我还以为南亭实业发展这么好,你不会在嘉乐这些人身上再花什么心思呢。”唐继华笑道。 “这些人闲着就想对我们使绊子,再说肖裕军的死疑点还是比较明显的,我哪里敢放心啊?有些心思还是不能省啊,” 萧良说道, “其实还有一条比较关键的暗线,但现在还没有咬钩,就是西港城信社的资金管理部冯薇玲。她在账外放贷案里陷得太深,轻易也不可能反咬郭晋阳,但我注意到她跟郭晋阳、霍启德以及程德彪这些人,多少也有些同床异梦,正考虑可不可以在她身上多花些工夫……” 钱少斌心里波澜四起,除了听说冯薇玲会参加这次保健品行业对策研讨会外,他都不知道萧良跟冯薇玲有过任何的交集,怎么就能判断冯薇玲跟郭晋阳这些人是同床异梦的? 他都担心萧良是不是太年轻了,短短一天被这女人的外貌所迷惑住? 年轻人,就这点不好啊! “是吗?”罗智林欣喜道,“如果可以做她的工作,将来在司法审判上,她的情况完全可以从轻的,但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了。” 冯薇玲作为资金管理部经理,不仅很可能清楚账外资金的所有流向(这是将来防止资金流失的关键),还有可能掌握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人的关键犯罪证据。 然而这么一个人,不仅极可能是郭晋阳的情妇,也极可能是涉嫌数亿金额金融犯罪的主犯之一,仅仅因为看出她跟郭晋阳等人有些矛盾,就以为她会为一个从轻判刑,就会站出来将黑幕揭开,显然是异想天开了。 策反冯薇玲的难度,堪比直接找郭晋阳、霍启德这些人说:你丫的自首吧,少判你们两年! 因此,就算萧良做事一向靠谱,手腕甚至比他们都要老辣,但罗智林还是忍不住要叮嘱他小心打草惊蛇。 万美娟这时候推开包厢与露台之间的门,问道:“你们还要聊多久?” “开饭了吗?” 罗智林探头看包厢里凉菜都已经备齐了,拍着脑门说道, “聊天聊着,都不觉天已经黑了。你们没有饿着吧?” “小田都过来看两回了,”万美娟说道,“你们一聊事情,就容易忘记时间。” “不着急不着急,我就怕服务员懈怠!” 宴春楼作为百年老字号,解放后先是公私合营,之后完全收归国有,现在没有改制,还是市商业局下属的国营企业。 正常说来,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一家在宴春楼吃饭,当班经理注意一点就行了,也不需要搞什么仗势,但市委书记罗智林今天还携爱人过来赴宴,总经理田志国、小田,怎么都不敢大意。 众人走回包厢就座,万美娟挡着不许多喝酒,萧良就让人将酒盅撤了,都换上红酒杯,这么多人先分一瓶五粮液,慢慢喝起来。 萧良刚才到宴春楼时,看到她妈还有说有笑的,心情十分愉悦,这时候却有些忡忡心思了,低声问坐在他哥那侧的钱采薇:“你们刚才在园子里晃荡,遇到谁了?” “你叔伯家谁也在宴春楼请客吃饭,遇到喊你妈婶儿,具体是谁我也没有问。”钱采薇手压在萧潇的大腿上,凑过来小声说道。 钱采薇跟萧潇都定好订婚宴的日子了,大家都把她当萧家的准儿媳,只不过她还不认识萧家其他的亲戚朋友。 刚刚遇到一个人像是萧家叔伯家的堂兄弟,但看到葛明兰她妈脸色有些不好看,钱采薇没有多嘴问什么。 “是萧意。”葛明兰听到萧良跟准大儿媳妇嘀咕,低声说道。 她是担心萧意一会儿硬凑过来打招呼,还没有办法当着罗智林、唐继华他们说什么,多多少少有些患得患失。 萧良笑道:“多大点事啊。” 万美娟现在管着不让罗智林多喝酒,萧良他们分掉两瓶五粮液,八点钟刚过酒局结束了。 罗智林也没有让安排车接送,准备与妻子万美娟沿着白芦湖畔走回住处。 看着罗智林夫妇沿湖堤公路往回走,唐继华也坐上返回狮山的车,萧良与他爸、许建强、钱少斌以及他哥萧潇往大堂里走。 萧良刚要去前台把今晚的账给结了,他与许建强他们再找地方喝茶,宴春楼总经理田志国却说道:“萧秘书长,刚刚已经把人账给结了。” “这怎么可以?你们这边不能不讲原则,”萧长华还不知道萧意也在宴春楼吃饭,当即就不客气批评起田志国来,说道,“你把钱退给人家,这账我们自己结。” “我知道是谁,没事,”萧良跟田志国说道,“田总,以后我爸妈还有我哥,所有的消费都记到我账上。我明天让人过来,在宴春楼预存几万块钱,用完了你直接通知我……” 他爸之前在陈富山身边工作时,萧良跟他爸妈来宴春楼吃过几次饭,当时田志国就是宴春楼总经理;他爸受陈富山案拖累免职,他家也没有再来过宴春楼,与田志国既谈不上情份,也谈不上恩怨。 他妈在田家营看中的房子已经着手进行基础改造了,想到往后他家会少不了经常到宴春楼来宴客饮茶,萧良就准备在这里预付些钱款。 走回到包厢,萧良看到萧意跟叶晓秀这时候站在包厢里跟她妈说话,跟他爸笑道:“买单的人在这里。” 他妈与钱少斌妻子刚才留在包厢里,正将桌上剩下的饭菜打包带回家。 看到三叔萧长华以及萧良等人送走罗智林、唐继华回到包厢,萧意解释道: “来的时候,在宴春楼外面遇到婶,都还不知道婶今天过生日,还是进包厢跟我爸打电话,才知道这事来。看到罗书记今天也过来吃饭,我们刚才就没好意思过来,怕打扰到罗书记;这时候我跟晓秀过来给婶祝贺一下。” “也不是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就是随便吃顿饭,竟然让你把账给结了,”萧长华也不想将长辈间的恩怨,扯到晚辈头上,笑着问道,“怎么,你们今天也在宴春楼吃饭啊,都跟谁啊?” “我丈人跟大舅哥请了秀山街道的两个领导吃饭;我也被拉过来凑数。”萧意说道。 “哦,那我就不过去打扰了,”萧长华看了一下手表,跟两儿子说道,“时间还早,要不你们过去打个招呼,再找地方喝茶去?” “过去打招呼肯定又要被拉着喝酒,你们兄弟俩今天酒已经喝够多了,”葛明兰阻拦道,“还有,你们把车钥匙交出来,我不放心你们会不开车。” “我晚上要住到秀山家园去,我还要明天回家里拿钥匙啊?” 萧良见他妈跟钱少斌妻子将剩比较多的菜都打包了,就将他妈往包厢外推,保证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其他地方也不去了,就在宴春楼蹭茶喝;绝对不再喝酒,也绝对不酒后驾车。你要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还有,你跟采薇姐尽快把驾照给学会了,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们酒后驾车了。要不,我找人直接给你们把证给办了?” “别,我们还是慢慢学。” 家庭经历那么多变故,葛明兰也反感凡事动不动就用特权走捷径,只是叮嘱兄弟二人不许酒后驾车。 现在基层喝酒风气比较野蛮,萧良跟萧意的丈人、舅子也不熟,更怕秀山街道什么领导强拉他们喝酒,到时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反而尴尬。 他爸妈以及钱少斌夫妇先离开后,萧良让人换一套茶具以及茶叶、水壶送到外面露台来,跟萧意说道: “你那边我们就不去打招呼了——要不你也在这里歇一会儿,我看你酒也喝不少了吧?” “街道干部喝起酒来,真是没有节制,萧意都有七八两白酒下去了,那边喝得兴头正起;我们就在这里喝会儿茶再过去。”叶晓秀也心疼的说道。 萧良他们坐到包厢外的露台,将包厢让给服务员进来收拾。 “这位是泛华商业的许建强许总;萧意是我二伯的儿子,打小对我、我哥还是不错的……”萧良给萧意、许建强相互介绍。 许建强跟萧良认识久了,对萧家的旧事也都很清楚。 这时候听萧良这么介绍萧意,就知道萧意在萧良眼里还是很靠谱的,要不然最多敷衍几句就打发走,不会拉他到临湖露台来喝茶。 “萧总、许总,隔壁有干净的包厢,要么你们坐到隔壁包厢里的露台喝茶?”宴春楼总经理田志国听说萧良、许建强还要留下来喝茶,又走过来招呼道。 “没关系,让服务员直接过来收拾包厢就行,我们在外面喝茶,不打扰,”萧良跟田志国说道,“服务员把水壶拿过来就行,田总你忙。” 将田志国打发走,萧良问萧意:“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现在就注册家小公司,但还没有确定做什么,这两三个月了,主要是帮我妈的杂货店拓了门脸,帮着布置货架、进进货什么的……”萧意说道。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家族(二) 萧嘉早年从单位出来,主要都是凭借他父亲萧长军的关系走上层路线,做掮客生意,并没有什么实体;萧意退伍后过去帮忙,他们两人才开始拉队伍揽工程做,主要也都是萧意出面打理。 而萧意的丈人叶益枫,也就是叶晓秀的父亲,算是改革开放最早吃螃蟹的那一批人,这些年除了在秀山街道(原秀山乡)经营一家水泥制品厂,手下也有一些人马揽些工程在做。 前世萧意拖几年之后,实在忍受不了萧嘉的臭脾气才出去单干,最初也是帮他丈人做水泥制品的销售,后来才自己在建材销售领域扎根。 萧良还以为这一世萧意与萧嘉分道扬镳后,就算不直接拉队伍揽工程,也会从事相关的行业,却没有想到距离上次见面都三个多月了,萧意目前主要帮他妈的杂货店搞“扩张”。 萧良还想找萧意多了解些情况,突然间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门推开,有三个已有些醉醺醺的男人闯进来,其中一人是萧意的大舅哥叶晓华。 “萧意,萧意,你怎么走半天都不回来,你不会偷奸耍滑不喝酒吧,还是你这边的朋友比陈书记、霍主任他们还重要啊?得,陈书记都特意过来敬你朋友酒!”叶晓华推开门就咋呼呼的喊道。 这时候包厢里已经收拾干净,叶晓华看到萧意陪萧良等人在露台上喝茶,有些意外。 后面两人跟着叶晓华走进包厢,手里都拿着酒杯。 这时候叶晓华又与两人走到露台来打招呼。 萧意结婚的时候,他二伯都没有通知他家,这也是他妈对他二伯一家怨气深重的主要原因——因此,萧良认识此时的叶晓华,此时的叶晓华却还不认识他。 萧良知道萧意前世与萧嘉分道扬镳之后,跟他岳父做了不到一年,就自己出来经营建材,主要也是跟这个大舅哥合不来。 而萧意他岳父零六零七年左右,因为城区扩建征用水泥制品厂后,就停掉手里的生意,将征地补偿所得以及这些年的积攒合到一起,买了几艘散货船放出去吃租,主要也是因为大儿子叶晓华不怎么务正业。 萧意尴尬的站起来,介绍他舅哥叶晓华与两名秀山街道的领导。 一个是秀山街道党委副书记陈胜军,一个是秀山街道党政办副主任霍建德。 萧意刚才就怕大舅哥在场掌握不好分寸,跟妻子叶晓秀就有意没有说遇到他三叔跟市委书记罗智林在宴春楼吃饭这事。 萧意这时候也不知道要如何介绍萧良他们。 叶晓华,跟秀山街道的陈胜军、霍建德却都喝得醉醺醺,神志正亢奋,就想着拉萧意的这几个朋友过去一起喝两杯。 基层官场酒肉朋友太多,第二天酒醉谁还认识谁啊? 他们见萧意有所犹豫,还以为萧意跟这几人也是逢场作戏、压根就不熟悉的酒肉朋友,就熟络而热情的上前拽萧良他们的胳膊: “你们都是小萧的朋友啊——我们还以为小萧故意躲酒骗我们呢,不好意思啊。小萧,你怎么不拉你朋友一起过去喝两杯?还是怕你丈人付不起酒钱来!” “走走走,一起过去喝两杯。这里连菜都没有,我们在这里敬你们酒也不像话!” 值班经理听到服务员说有人喝多酒,闯进萧良、许建强他们饮茶的包厢,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看到三名醉醺醺的家伙,要强拽着萧良他们去喝酒,挤到前面来问道: “萧总、许总,他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事没事,都是朋友,过来打个招呼。” 萧良知道基层的饮酒风气,要给萧意留面子,没有让值班经理帮着赶人,而是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将萧意的大舅子叶晓华以及秀山街道的两名基层领导劝走。 萧意随后一脸尴尬的跟萧良他们告辞,与妻子叶晓秀回到包厢。 “你那几个什么狗屁朋友,摆这么大的谱?”叶晓华看到萧意回来,不满的发牢骚道,“陈书记的面子都不给,请他们过来两杯酒,好似灌他们的毒药似的!还亏你竟然帮他们把账给结了!这种朋友,以后不要理,没价值的!” 萧意跟他舅哥叶晓华以前的关系还不错,但从他单干开始,他丈人叶益枫又有意拉他过去,帮忙水泥制品厂以及工程上的一些事,他舅哥在他面前说话就开始带刺了。 说到底就是怕他染指叶家的生意,甚至染指叶家的财产。 萧意尴尬的坐下来,准备跟他丈人叶益枫私下里解释一下。 陈胜军才三十四岁,就提拔担任秀山街道党委副书记,正值人生得意之时,竟然没能将萧意交的几人朋友拉过来喝酒,心里也觉得很没有面子,叫叶晓华这一鼓动,这时候酒劲就更上头了,不满意的直接数落起叶益枫来: “老叶,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女婿,你真的要好好教啊。不值得交的朋友,千万别交。我刚才也是看在老叶你的面子,没有发脾气,但都是什么玩意儿!” 听到这样的话,萧意只能难堪的站在一旁,准备听他丈人发话,敬酒赔罪。 叶益枫有点身家,但在背后有靠山的年轻基层领导面前,也得小心翼翼赔不是,站起来强笑道:“要不我再过去请一下,让萧意的朋友过来陪陈书记喝两杯?都是小孩子嘛,不太懂人情世故,陈主任不要怪,不要怪!” 叶益枫正准备将萧意喊到包厢外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宴春楼总经理田志国这时候推门走进来。 他刚才在外面听到包厢里咋呼呼的对话,面带不虞的劝道: “陈书记、叶总,不好意思啊,萧总、许总那边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们在这里喝酒就好,千万不要让我们难做!” 政府口要比企业口强势一些,陈胜军以街道副书记自居,不比普通正科稍弱,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因此,陈胜军以往在宴春楼见着田志国,并不会觉得要低他一头。 不过,田志国作为宴春楼的总经理,竟然亲自出面阻挡他们不要去打扰隔壁的客人,陈胜军就有些醒酒了,禁不住问道:“啊,田总,那边是什么来头?” 田志国见陈胜军都不知道萧良、许建强是什么来头,竟然还发酒疯,要强拉人过来喝酒,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不想一本正经的介绍萧良、许建强是什么身份,只是跟今天在这边请客的叶益枫说道: “叶总,你们给萧秘书长那桌买的单,我一会儿退给你们。萧秘书长是很坚持原则的人,你们私下替萧秘书长买单,会害我们被批评!” “你三叔在这里吃饭?”叶益枫一愣,问萧意。 “我婶过生日,他家里请罗书记在竹兰厅吃饭;他们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就没有吭声。”萧意苦笑道。 陈胜军这一刻酒彻底醒了,难以置信的盯着萧意问:“罗,罗书记?市委萧秘书长,是你三叔?刚刚那边坐的三位是?” 田志国看了萧意一眼,他刚才不知道萧意的身份,但也听说过萧家以前狗屁倒灶的一些故事,笑着说道:“我就不打扰陈书记、叶总你们喝酒,你们慢慢喝!” “刚刚是罗书记也在?”叶益枫神色凝重的问道。 叶益枫既然将女儿嫁给萧家老二萧长振的儿子,跟萧家做了亲家,当然清楚萧家的恩怨。 也因为知道萧长军、萧长振跟萧长华的关系有多恶劣,因此在萧长华出乎所有人意料东山再起之后,他更不敢让人知道他家跟萧长华还有这层牵扯;现在他希望萧意跟着自己做,很多酒局拉上萧意作陪,将一些老关系介绍给他,也是刻意不提亲家的背景。 萧长华跟市委书记罗智林在竹兰厅吃饭,萧意拉着晓秀,作为晚辈凑过去打声招呼还无所谓,但想到他儿子叶晓华,竟然还拉喝得有些飘的陈胜军以及秀山街道的党政办副主任凑过去,还想将人强拉过来喝酒,拉不动人还摆脸色,叶益枫后脊背都要冒出一股股寒气来了。 “罗书记跟我三叔已经喝过酒走了,是萧良跟他哥还有泛华商业的许总还在那里喝茶,”萧意说道,“我就在那里陪他们坐了一会儿。” “本来聊得好好的,哥他就闯进来了!他真以为人家稀罕一桌菜的单钱!” 田志国刚才说要把他们私下替萧长华他家买的单给退了,叶晓秀心里就以为是萧良很反感他们刚才的拉扯,特意让田志国过来这么说的。 原本以为萧意跟他三叔家好不容易能一些缓和,竟然这时候叫他哥给搅和了,叶晓秀也是一肚子怨气,说话就没有怎么客气。 萧意出来单干,不愿意靠谁,叶晓秀她心里肯定还是希望她爸这边能帮衬一些,但也没有奢望分家产,却不想她哥、她嫂子的态度就陡然有些变了。 她平时也没有吭声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刚刚他哥所有的言行,摆明了是看不起萧意交的“朋友”,又想着拿陈胜军压萧意一头。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喝酒!”叶益枫强作镇定,吆喝陈胜军坐下来继续喝酒。 他做水泥制品生意之余,还接一些小工程,需要疏通各种关系,交游广泛,早就听说过南亭实业崛起的一些故事,知道这个萧良可能比他老子萧长华还要难搞,发愁之际,忍不住在桌下踢了喝点酒就耍性子的儿子叶晓华一脚。 陈胜军也是尴尬,但细想他刚才在竹兰厅的言行不能算太出格,当下心里就开始琢磨起来了: 叶益枫的女婿,是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的亲侄子,老奸巨猾的叶益枫在他跟前却从来都闭口不提这茬。 萧长华一家请市委书记罗智林在宴春楼吃饭,叶益枫的女婿作为亲侄子都看到了,还帮那边买了单,结果在叶益枫跟前提都不提一声,买单竟然还被退了回来。 这里面的关系好像有些复杂啊?! 看到叶益枫又开了一瓶泸州老窖,陈胜军站起来捂住酒杯,说道:“今天真不能喝了,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喝多了误事。真不能喝了!” 看到这一幕,萧意内心又难堪又难过…… 却是陈胜军准备两脚抹油走人之时,这时候值班经理敲门走进包厢,说道: “萧意总,萧总刚刚说了,要是你们酒局结束早,可以去他那边一起喝喝茶!他跟许总今天是真不能喝酒了,让我过来替他们道个歉!” 陈胜军又有些傻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家族(三) 田志国走过来说将萧意帮忙买的单给退了,萧良也是头大如麻,又不能埋怨田志国察言观色太会琢磨人心,以致多此一举,只能请值班经理帮忙走到萧意那边说一声,请他们过来喝茶。 片刻之后,萧意、叶晓秀与叶益枫、陈胜军就走了过来,也不可能真等酒喝完了。 萧良站起来招呼叶益枫、陈胜军,笑着跟田志国解释道: “我爸是很坚持原则的一个人,叶厂长跟我家也算是有点沾亲带故了,但真要帮忙买单了,还是涉及原则问题,肯定是不行的。萧意还喊我爸一声叔呢,是亲叔,他买单啊,别人也不能拿这事到纪委举报对不?不过,他们都没有我有钱,田总一会儿把今天两边的单都记我账上!” “好的,好的。我就不打扰萧总、许总你们喝茶了!” 田志国先告辞离开,心想萧家内部的关系太复杂,他平常心相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胜军一边给为刚才唐突道歉,一边暗暗琢磨萧良话里的意思:原则上叶益枫、叶晓华跟萧家没有半毛钱关系,真要给面子了,萧长华那里也讨不到半点好? 萧良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叶益枫、陈胜军敷衍,客气说道:“叶厂长、陈书记是不是酒还没喝完?你们继续喝酒,我就是找萧意喝茶聊聊天,我们堂兄弟也好久没见面了!” “好好,你们聊天。”叶益枫与陈胜军告辞离开。 萧良刚才拉萧意坐下来没说两句话,就被叶益枫、陈胜军醉醺醺的跑过来岔开了,这时候开门见山问道: “你这段时间主要折腾杂货店了,今天的酒局把你拉上,你丈人是不是想着你去帮他啊?” 萧良知道叶益枫还是很喜欢萧意的,前世也想着性格温和稳重的萧意能接手他的生意,后来看到儿子与女婿合不到一起去才作罢,但萧意出来单干,也是给予很大的支持。 虽说叶益枫这个人不错,但早年做水泥制品,主要跟城乡各大工地的施工队、建设公司对接,路子不野不行。 而此时靠着以前积累的关系,又开始接一些政府工程,这里面更是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弯弯道道。 萧良肯定是不会希望萧意去插手他岳父叶益枫的生意,特别是当下透明度极低、以闭门议标为主的政府工程这一块,也是地方贪腐的重灾区。 难得有机会遇上,萧良就想坐下来跟萧意好好聊聊,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晓秀她爸倒是有这个意思,特别是工程这一块,晓秀她哥一时也顾不过来,而我跟萧嘉的时候,主要做过这方面的工作,就希望我能过去帮他,” 在萧良面前,萧意也不瞒着藏着,说道, “不过,我跟萧嘉做这一块业务,整天陪着吃吃喝喝,陪着打牌,接点活,赚到手的钱大半都要填进去,我就觉得没有多大的意思……” 萧意对萧良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他参军之前。 那时候三叔萧长华刚调到市委工作,又受市委书记陈富山器重,大伯萧长军都指望通过这层关系,在官场站得更稳、走得更高,萧家内部自然难得的一团和气,往来非常的热切。 萧意参军回来,陈富山案虽然还没有爆发,但萧良在大学读书,寒暑假都不怎么回来,就没有多少机会接触,然后陈富山案爆发,两边就断了联系。 萧意对萧良的印象,还是那个从小就惹女孩子喜欢却多少有些孤僻的聪明少年。 看到满大街的“脑健灵”广告,得知南亭实业(宿云生物)是萧良仅仅参加工作两年后创立,不到一年时间就崛起,萧意跟所有人的反应是一样的,满心的愕然。 当然,除了他内心并不喜欢整天陪着小心跟政府官员打交道外,除了他大舅哥明显排斥他接手那边的业务,萧意无意帮他岳父做工程,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三叔三年前好不容易逃过大劫,靠的就是身子正,他真要去做充满暗箱操作的政府工程,到时候还想他三叔那边帮衬,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萧意没有必要将这层想法赤裸裸的说出来,只是说了他这段时间做杂货店的感受: “我妈这几年开杂货店,虽然规模很小,比小卖部大不了多少,但其实赚钱还是可以的。这两年行情不错,一年也得有两三万的收成。我以前没有怎么插手杂货店里的事,也就有空帮着进货、盘货;加上晓秀她又在市供销总社工作,一些事我多少也算比较清楚。许总的综批市场开了之后,进货渠道就更多元化了。我出来单干,到底想做什么,也没有考虑清楚,刚好我妈那间店左右有两间店面空了下来,我就直接盘了下来,先把这事给做起来。我想着至少有一个稳定的收入之后,再考虑别的什么,才更坦然一些!” “这个点已经关门了吧?”萧良看了一下手表,问道。 “以前这个店每天到这个点是要关门了,不过我想着杂货店,主要还是做附近居民楼、居民小区的生意,想要站住脚,就不能嫌深夜那些零碎生意不做,就延续到十二点才歇业,”萧意说道,“今天是出来吃饭,我妈要多坚持一会儿,我跟晓秀等吃过饭再去替她。” “我们去看看呗,”萧良跟许建强笑着说道,“我二伯母那家店,就在前面不远的巷子口,叫‘有间杂货店’,当初名字还是我取的呢!店牌是我哥写的,我哥的字比我好太多了,不过现在应该不在了!” “……”萧意尴尬的笑了笑,那店牌确实是不在了,他在杂货铺仓库里反反复复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店名还是他三个月前刚换回来的。 萧良到前台直接将两边的单给签了,然后一行人步行走过两个街口,走到一个巷弄边。 这里位于田家营边缘区域,距离市中心有一些些远了,除了路灯光,街边没有几家店铺过九点钟还坚持营业。 有间杂货铺扩大营业面积后,也只有六七十平方,门脸不大,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主要部分还是被墙壁遮挡住,看不到内部的格局。 看到他二伯萧长振此时也站在柜台前应付夜里照顾生意的三五客人,萧良就没有凑近过去,就与许建强、他哥萧潇远远站在街这边,大体能看到杂货店货架格局相比较传统改变了很多,客人可以直接进去选购,然后再拿到门口的柜台结账。 “……杂货店生意可以做的,”萧良看了三五个客人进出,跟萧意说道,“叶姐在市供销社工作,你们有空去深市看看,又或者要是办证比较快,也可以顺带到香港走走,回来之后,你们找许总或者徐姐谈!” “这事怎么又赖我头上来了?”许建强说道。 “我介绍发财的路子给你们夫妇俩,你们不要就算了。”萧良说道。 “连锁能做?”许建强问道。 杂货店,在南方又叫士多店,说白了是STORE的英译。 更小规模的小卖店,社会商店,内地也早就遍布城镇乡村各个角落,更大规模的则是传统的百货店,或者目前在内地刚刚冒头的超市。 许建强、徐亚云,不仅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决定了见多识广,早就知道在欧美日本等地,不同规模的杂货店形式,几十年前就开始连锁发展了。 更为主要的还是综批市场作为城乡商品贸易及物流的核心,主要连接的就是数以千计、万计的大小规模不等的杂货店、小卖部,这些小业主经营,容不得他们不下功夫研究。 对他们来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东洲此时的经济发展水平,能发展连锁社区型杂货店、小卖部或便利店吗? 萧良毫无责任心的摊摊手。 徐亚云抓住钱采薇,说道:“你跟萧潇订婚,没有几套好衣裳可不成。我送你几套衣裳吧——你们明天把身份证给我,我这两天就帮你们把护照、签证都办了,一起去香港挑衣服了!内地实在没啥值得好挑的!” 泛华商业目前的核心,肯定是要将现有的综批市场以及以拟建泛华新世界的专业场馆经营好,将已初见成效的商业规模继续发扬光大,肯定不会贸然去搞多元化经营。 就算他们想搞,熊志远那边也会质疑。 不过,泛华商业延伸出去的投资,跟此时的资源,有很好的互补性,肯定不会在这个范畴之列。 又或者说萧良主导的项目,熊志远那边肯定也会有极大的乐趣,通过泛华商业间接参与。 萧良耍滑头,那就可以将萧家捆绑进来。 徐亚云这么年轻,之前就能在省直机关站住脚,可不是全凭身世。 “我学校还有课,哪里能走?”钱采薇连忙推辞掉,她可不敢专为买订婚用的衣服,请假前往香港跑一趟。她爸能把她骂死。 “那就国庆节呗,你们学校那时候不会也要上课吧?”徐亚云说道。 钱采薇看向萧潇,萧潇看向萧良。 萧良说道:“那就去呗。我哥今年截止四月,公司还有几万块奖金没有发给他,正好可以给你拿去买衣服,别给他留私房钱!”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家族(四) 因为二伯萧长振在杂货店帮忙,萧良他们远远的看了两眼,聊了片刻就各自打车离开。 萧意也不知道他丈人叶益枫跟陈胜军他们的酒局还有没有在继续,就直接赶回宴春楼,看到他丈人叶益枫与陈胜军坐在包厢里抽烟聊天,也没有再多喝酒。 看到萧意、叶晓秀他们回来,陈胜军也没有多问什么,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告辞离开了。 陈胜军又不傻,就算没有听说过相关传闻,也能猜到叶益枫这个女婿,跟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家关系错综复杂,而叶益枫跟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家关系更是淡薄,但也没有到踩一脚的地步。 他现在什么情况都还搞不清楚,肯定不敢贸然硬搭上去。 陈胜军跟秀山街道的其他人员告辞离开后,叶益枫还以为他们刚才一个小时,都在竹兰厅那里喝茶,忍不住问萧意:“萧良对你好像还可以嘛?” “萧意之前从萧嘉公司出来,就是萧良说了要萧意跟他大伯家不要有什么牵扯,保持距离,还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 叶晓秀这事一直憋心里没有跟任何人提,这时候才有机会说出来, “当然,萧意啥事都没有一个基础,也不好意思到人家门上求帮衬,毕竟之前关系那么糟糕,才想着先做出个样子来。” “嗨,那个萧长军,你大伯当初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把你三叔得罪那么狠?”叶晓华也是二皮脸,凑过来好奇的问道。 之前看萧意跟萧嘉闹得不欢而散,他老子竟然有意让萧意接手工程上的事,他心里就老大不痛快,却没有想到萧意跟他三叔家,关系竟然不是想象中那么恶劣。 受叶益枫的影响,叶晓华还是想着攀附权贵,此时看妹婿萧意就顺眼起来了,但说到萧长军、萧嘉父子,叶晓华以往不得不跟着奉承,心里却怎么都不可能舒坦得起来。 这时候听妹子说萧良曾经竟然明确要妹婿萧意远离萧嘉,叶晓华幸灾乐祸之余,又忍不住关心萧家内部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恩怨,才闹成这样。 叶益枫也是没想到竟然萧意跟萧良今日见面之前,还发生过这么一番缘故,挠下巴沉思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就刚才短短见了萧良一面,没有办法跟传闻建立起联系来。 而萧家内部恩怨,他也是不知道具体的详情。 主要也是他跟官场还隔着一层,就算是女儿嫁给萧意后,他跟平时往来的乡镇街道基层官员交往,也谈不到这事上去,只是知道萧长华跟萧家其他兄弟姊妹断了往来,连萧意跟女儿结婚,萧家老二萧长振都没有请萧长华一家。 萧意却是知道详情的,见他丈人也好奇的看过来,尴尬的说道:“很早家里有两个朋友想调动工作,通过我大伯找到我三叔,把这事给办了。本来很简单的小事,也没有请客送礼,或许有,但我三叔那边坚决没有收;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发时,我大伯就把这事给说了出来,害我三叔受了处分,免职调到党史研究室工作了两年多时间。还有就是我三叔,跟我爸、我大伯他们是同母异父,老早关系就比较一般吧。” 萧意不想把事情说得太严重,叶益枫却听了寒毛直竖。 萧长华当年帮着做事,幸亏没有收礼,要不然就要被同母异父的兄长送进去啊! 这恩怨可以说是这辈子都不要想解开。 萧长振虽然没有做什么恶事,但儿子结婚,竟然都没有请老三一家,要是遇到肚量小点的,这辈子也不要想搭上萧长华他家的边。 也难怪宴春楼的总经理跑过来退他们的单,就算知道萧意是萧长华的亲侄子,也面无异色,想来是跟市里的关系走得近,很清楚萧家内部的恩怨。 “我听说萧嘉这两三个月生意就远不如前,好像手里有几个工程都直接断停了,是不是你三叔家搞的?”叶晓华好奇的问道。 叶益枫踢了儿子一脚,要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但既然问了,也好。 这次没有踢太重。 “应该不是,”萧意说道,“本来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就是有一次萧嘉跟我请市电镀厂一个副厂长、两个科长吃饭,当时萧良恰好跟其中一个科长的妹婿在同一家饭店吃饭,那个科长就建议两桌并一桌。萧嘉嘛,脾气也臭,在酒桌上摆脸色,市电镀厂另外两个人会错了意,没吃多一会儿,就要把萧良赶走……” “什么时候的事情?”叶益枫问道。 “就三个月前。”萧意说道。 “三个月前,市电镀厂的副厂长不认识萧良,就因为看萧嘉的脸色,把人从酒桌上赶走了?”叶益枫乍听这事,都觉得叹为观止。 三个月前不要说萧长华作为市委副秘书长,已然成为东洲官场的新贵,“脑健灵”的广告都铺满东洲的大街小巷了,妥妥身家上亿了,萧嘉竟然纵容他人将萧良从酒桌上赶下来? 叶晓秀也没有听萧意提过那天的细节,这一刻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暗感幸亏她当初下了狠心,拿公司股份说事,将萧意跟萧嘉硬掰扯开了,要不然都不知道跟着萧嘉怎么死的。 叶益枫又问女婿萧意: “你当时在场,就没有劝一劝萧嘉?” “嗨,”萧意苦笑道,“我当时就跟猪八戒照镜子一样,里外都不是人,又怕萧良难堪,又怕萧嘉那臭脾气发作,夹在当中说了很多缓和的话,但都没有用。市电镀厂那两个赶人也很突然,我都傻眼了,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时也比较巧,市电镀厂厂长陈泯刚好赶到,认出萧良来了。后来是陈泯陪着萧良另找地方吃饭去了,我就没有凑过去。” 叶益枫点点头,心想这倒是萧意的脾气,性情温和稳重,虽然有些老好人,但这点还是挺能赢得别人好感的,特别是跟萧嘉那个臭脾气一对比,就更难能可贵了。 难怪萧良刚才怕田志国、陈胜军有什么误会,主动帮他们打圆场。 叶晓华更好奇萧家的内部曲折,追问道:“后来呢?萧良记恨在心,就下手打压萧嘉了?” “也不是萧良,”萧意说道,“我听说是陈泯事后大发雷霆,先找了个事,把那个综合科科长直接给开除了,那个副厂长也灰溜溜提前办了内退。萧嘉原本在市电镀厂有个工程在做,在陈泯的干涉下,也找了一个由头,直接做了结算。萧嘉同时还有两个工程也是国营厂合作,应该是听到消息后,就匆匆叫停或收尾了吧?我也没有特意去关心这些……” “你们刚才又聊了些什么?”叶益枫问道。 “也没有说啥,就是去杂货店看了两眼,萧良觉得这事能做。”萧意说道。 “杂货店能做出什么名堂来啊,”叶晓华不屑的说道,“要赚钱还得做工程!” 叶晓华以往防备他老子带着萧意做项目,现在恨不得萧意能立马将这摊事接过去。 叶益枫瞪了儿子一眼,问萧意:“没说别的?” “就是让我跟晓秀,抽时间到深市或香港转一转,看看这些地方是怎么做杂货店的,”萧意说道,“正好泛华商业许总的夫人在场,说要拉萧潇的未婚妻到香港买几身订婚用的衣裳,让我们把身份证给她,一起把证照给办了!” 叶晓秀见丈夫在她爸面前说话,这时候还这么保守,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萧良的意思,应该是萧意要是真能做这行,可能会让泛华商业的许总带一带萧意。” “是吗?”叶益枫都忍不住惊喜问道。 叶益枫做水泥制品,还接揽一些小工程,新华通大厦建设之初,就听说过许建强来历不凡,副市长乐建勇都得帮衬着。 至于许建强与萧良或者说萧家关系亲近,是不是跟市委书记罗智林有关系,叶益枫就不清楚了。 许家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多不为公众所知的资产,不仅仅泛华一家公司,叶益枫也不得而知,但许家在官场上,比萧家牛逼,这是确凿无疑的。 萧良请许建强带一带萧意,这绝对比萧良带一带萧意,更叫叶益枫有意外之喜,但同时也能感受到萧良的分量之重。 要不然有什么资格,请人家帮这个忙? “萧良是有这个意思吧,但这事能不能做,能不能做成,我心底还完全没底呢,”萧意说道,“万一许总要投资,我却把人家搞亏了,不是很难交代吗?” “能亏多少嘛,三五十万,我还是垫得起的,你就放心干,”叶益枫拍着女婿萧意的肩膀,说道,“我也知道你做事稳重,之前不肯过来帮我,是不是就是想着揽工程的事,你三叔那边知道了不好交代?” “……”萧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想法是对的。你三叔之前虽然被免职,但风闻很好,至少我认识的人里面,没听过谁说过他的不是,这方面是需要更慎重。我这边以往这种小工程也不干了,没挣几个钱,还费那些个精力,” 叶益枫感慨道, “还有就是,你三叔能重新接受你家,你跟你爸说也不要有什么顾忌,或者别的什么想法。我觉得吧,你三叔顾念血浓于水是主要的,还有就是不想闹得太难堪,反而叫萧家在东洲沦为笑话——如今萧家在东洲的地位与往昔不一样了,很多方面的影响都需要注意的。” 第三百六十章 对草台班子的担扰 叶益枫是谨慎的人,要不然前世除了支持女婿外,也不会看到儿子不成器,在工厂被征用后就直接买几艘散货船放出去吃租了。 而作为改革开放吃螃蟹的第一批人,他的见识与阅历也非寻常人能及。 他暗暗揣测萧良或萧长华愿意重新接受萧意一家,除了血浓于水,还是有更深刻用意的。 萧长华看上去才刚刚提拔了正县处级,整个东洲市同级别甚至比他职务更高的官员都不在少数,但倘若将萧良创办的南亭实业算上,东洲还有几家能比萧家更强的? 萧长华要是长期跟所有的兄弟姊妹失和,就算当下人知道一些原因,但长期以往,就难免会觉得萧长华待人太苛刻、刻薄;更不要说这个话题,往后有可能会被人反复提起,也说不定会沦为对手攻诘萧家的笑话。 还有一个,既然要成为家族,一定就少不了要人多势众。 萧家兄弟姊妹,未必要个个飞黄腾达,但倘若能嵌入各个层面,成为较为核心或中坚存在,加上他们延伸出去的关系网,肯定能更加稳固萧家在东洲的地位或权势。 这时候将仇怨最深的老大家孤立起来,而重新接受其他兄弟姊妹,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叶益枫却非担忧萧意会有什么顾虑,主要还是担心亲家萧长振脑子拎不清楚又心虚,反而误会萧长华、萧良父子居心不良,再搞出什么误会。 有些话他不方便找亲家说,就得交代萧意将这话跟他爸说清楚,实在不行,她女儿作为儿媳妇,也可以在旁边把这事给点透,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 ………… 除了前世兄弟姊妹的情感外,萧良确实也不想萧家的旧事,成为他家在东洲回避不了、要反复面对的敏感伤疤。 他家以及南亭实业要在东洲扎根,但罗智林不可能永远担任市委书记,萧良现在就得为罗智林任期结束调离东洲之后的事情提前布局。 而他又实在懒得去插手老萧家那边的事,以她妈的脾气,能不给脸色就不错了,心里还是希望萧意能有机会尽快成长起来,成为老萧家那边的主心骨,很多事情就不需要他去烦神了。 萧良回到住处还不到十点钟,走进西卧室改成的书房,看到有一只厚厚的文件夹跟几份当天的报纸放在书桌上。 萧良走到书桌前,见文件夹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是何红娟秀的笔迹,说她下午过来收拾卫生,看到文件夹就在院子里的地上。 萧良将文件夹打开来,厚厚一叠打印纸,翻看几页见是鸿惠堂草本凉茶前后几个版本的市场营销策划书,最近的一个版本草拟于嘉乐科技爆雷前夕。 萧良笑了笑,小鱼儿还想不咬我的钩?探头见隔壁没有亮灯,就坐到沙发上,慢慢翻阅起来。 鸿臣五月初决定以东洲狮山为基地,开启新一轮的内地市场开拓布局,虽然初衷是看重嘉乐科技的销售团队、经销商资源,但也没有想完全依赖于嘉乐科技,还是独立组建了朱玮兴直接负责的市场营销策划部门。 实际上,鸿臣主要还是想着将嘉乐科技当成销售部门或代理商使用,而将生产以及市场营销策划、媒体广告投放等业务直接抓在手里。 不得不说鸿臣最初的投资策略还是很符合一家成熟上市公司应有的水平,但奈何朱玮兴到底兔羊兔辛波了,被他逗得太浮躁,仓促间搞了新产能计划,最终造成此时骑虎难下的局面。 虽说包括此时鸿臣集团总裁朱玮益在内,鸿臣董事会及管理层,肯定有很多人对朱玮兴不满,但除了要看朱鸿召的面子外,嘉乐科技、嘉鸿保健品以及罐装、PET瓶产能不同进度的建设规划,以及与地方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甚至哪怕是收拾残局,鸿臣目前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到东洲来取代朱玮兴。 朱玮兴不想被取代,不想被召回香港闲置起来,朱金奇的这个圈套,他是必钻无疑的。 而朱鸿召再公正,内心又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儿子屡屡受挫,早早就在朱家子侄内部的竞争中遭受惨败? 这几版策划书,都是朱玮兴主导下制定出来的。 鸿惠堂草本凉茶产能建设,主要也是分三个阶段释放:第一阶段也就是收购狮县罐头厂、汽水厂,直接进行生产线改造或替换,目前已经进入试生产的有两百万箱产能。 第二阶段则是春节前后,两座老厂进行产能扩张,初步形成一千万箱产能。 第三阶段就是明年六月之前,投资体量最大、占地规模逾三百亩的新工厂一期建成,形成总计高达五千万箱产能;最终产能也是以PET瓶装为主,放弃鸿惠堂草本凉茶在香港市场的易拉罐装。 市场营销策划书也是针对产能建设阶段的不同,分阶段拟定市场营销及市场推广开拓方案。 不过,不管前后几版策划书进行怎样的调整,其基础都是嘉乐科技的销售团队及初步成型的经销商体系。 嘉乐科技的爆雷,直接将这一基础给掀翻了。 萧良将几版策划书都大体翻看了一遍,看得出朱玮兴也没有自信到真以为单靠草本凉茶一款产品,明后年就能将五千万箱产能充分释放出来。 朱玮兴还是设想以PET瓶灌装生产线为基础,开发不同的饮料产品,形成一个相对丰富的产品矩阵,最终在内地市场站稳脚。 朱玮兴的能力与眼光不算差,但可惜心胸狭窄,太年轻太简单,太看重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身后的光环,还是难成气候。 “喂!” 萧良朝院子里看去,不知道朱祎琳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贼头贼脑趴在墙头朝这边张望。 院子亮了灯,光线不强,却是朱祎琳的皮肤白皙光洁,五官精致的脸蛋在暗影里更显柔美。 萧良将策划书装进文件夹里,走到院子里,也拖了一张长凳到院墙边,将文件夹还给朱祎琳,说道: “朱玮兴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就是低估了当前经济发展条件下,内地经销商水平参差不齐的程度了,低估了经销商体系建设的难度,对嘉乐科技又寄以太高的期待了,受此挫折不冤。” 朱祎琳也不想谈以前的事,她刚刚参与鸿臣驻东洲管理人员的内部会议回来,有些沮丧的说道: “你们这次分两期拿出两千万拆借资金,支持东洲保健品同业厂商渡过难关,给了朱玮兴很大的信心。他判断这两千万,对维持东洲整个行业上游供应商的信心会有很大帮助,认定鸿臣接管嘉乐科技的运营后,也能够维持住上下游供应商、经销商的信心,为清理整顿嘉乐科技存在的问题,争取到时间。他对你设下的陷阱懵然无知!” “你这么说,就对我不公平了啊,” 萧良瞅着朱祎琳发愁的小脸,笑道, “我们的钱也不是打水漂得来的,这次拆借出去,说不定要损失三五百万。要不是怕形势进一步恶化会拖累我们,我们会为了坑朱玮兴一把,把这些钱拿出来?朱玮兴不管有没有信心,他都得咬牙撑下去,要不然他现在就会被朱玮益一脚踢到某个犄角旮旯去,从此之后再也不要想干预鸿臣的核心事务!别看他表面不吭声,但这一次他内心还是感激我的。” “嘉乐科技现在存在这么严重的问题,能出得清吗?”朱祎琳怀疑道。 萧良笑道:“如果合并时,将嘉乐科技的估值彻底清零计算,账面上至少还可以承受七八千万的亏损,应该也勉强够用吧。” “就算将嘉乐科技的遗留问题出清了,仅一支谈不上多高质量的销售队伍,与一个支离破碎的经销商体系,怎么可能有能力消化明年年中建成的五千万箱产能?” 昨天萧良说出合作的提议,朱祎琳今天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满心忧虑的说道, “你们明年年中所形成的经销商网络,将覆盖华东、华南、华中十数个省市,也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将五千万箱茶饮料产能都消化掉吧?朱玮兴的合并出清计划就算进行非常顺利,大概到明年年中,能勉强恢复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经销商网络,也就是跟你们的华东一区重合,但说到终端覆盖率、销售部门对多级经销体系的维持效率等关键指标,还是会被远远甩在后面,跟你们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朱祎琳现在不仅对鸿惠堂草本凉茶的未来没有信心,对她与萧良的合作也没有信心。 就算几家公司合并之后,鸿臣能占据主导权,但之前嘉乐科技留下来的草台班子隐患太大、太深,鸿臣又不能全部从香港抽调管理人员过来负责所有的工作(代价太高),朱祎琳不觉得,仅仅靠肖瑞这枚并没有太大话语权的棋子跟她配合,真就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就算冯薇玲咬了萧良的钩,也没有用。 这些个别因素,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善一支根底就存在很大问题的销售团队以及可以说是支离破碎的经销商网络。 五月初刚到东洲,朱祎琳受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影响,对萧良是有很深的成见,甚至六月初听萧良说想读孙楚辞的研究生,第一念头就觉得他居心不良。 这两三个月,她渐渐进入工作节奏,在公司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就将主要精力都用来研究南亭实业上了,还在公司内部单独搞了一个市场调研工作小组。 不错,南亭实业最初崛起是靠营销制胜,精准开辟了保健品礼品市场这一全新的赛道。 不过,萧良从头到尾都没有简单沉湎于营销的胜利上,甚至从宿云生物组建之初,萧良就不遗余力的在推进销售团队建设工作,年后又不遗余力的推动多级分销、联销体系的建设。 在研讨会上,徐立桓代表南亭实业,大公无私的将这些经验都分享出来,很多人听了是没有感触的。 朱祎琳却深深的感到,鸿臣想在内地仿效南亭实业建立这么一个经销商体系,会有多么的艰难。 至少她觉得朱玮兴去接手嘉乐科技的草台班子,不管怎么整顿,都绝无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也注定鸿臣试图拯救这艘破船,极可能导致更惨烈的损失。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有所图谋 萧良看着朱祎琳满是忧虑的眼眸,眼睫毛落在眼瞳上的阴影很淡,却更显眼眸的深邃、清澈,两人都趴在墙头,肩颈相依,有淡淡的香气传来。 “怎么了?”朱祎琳问道。 “这两三个月,看来你是有在真正的研究我们啊,”萧良感慨道,“研讨会上,我让徐立桓发言,哪怕只有你能真正听进去,也算是值得了。” “……”叫萧良这么一夸,朱祎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昨天应该清楚的说过,鸿惠堂与嘉鸿、嘉乐合并,肯定会有问题。你经过一天的思考,算是比较深刻的看出问题将会在出在哪些方面了,这也便于你真正了解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一些事情——这很好,” 萧良说道, “我跟你合作,肯定不可能立竿见影,就将这些问题都彻底的解决掉;这不现实。不过,这不代表我们的合作没有意义。第一,你需要得到鸿臣集团更多的董事会成员、管理层成员的认可,你需要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跟过程。此外,你竭尽全力的努力,除了能缓解新公司的危机及矛盾外,还能赢得一部分基层管理人员及员工的认同。这些都是你将来不用担心在朱家、在鸿臣没有容身之地的根本。当然,也许你个人的努力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除新公司的危机,但这却是我需要的结果。很简单,我跟你合作,我肯定也是有所图的,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我最终要的,除了避免一地狼藉外,还希望看到鸿臣集团有朝一日不得不选择跟南亭实业合作,并且答应我的条件,将朱金奇这些人从新公司里剔除出去……” “……”朱祎琳睁着美眸看了萧良有几秒钟,突然坚持不住呀呀叫了起来。 见朱祎琳身子要往后倒,萧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脚麻了!” 朱祎琳嘴里呀呀叫道,生怕自己摔下去,紧紧拽住萧良的胳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不好意思的放开萧良的胳膊,岔开话题说道:“你做这么多事,原来也是有所图的!” “我跟你合作,不图这些,我图什么?图你美色?”萧良反问道。 朱祎琳眸子瞪了萧良一眼,说道:“你自己说过不希望看到一地狼藉,我以为你就图这个。” “避免危机爆发导致一地狼藉,以及从危机中寻找南亭实业的发展机会,以及铲除、削弱对手,又不是截然对立、不可并行的事,” 萧良撇撇嘴,说道, “再说了,肖裕军的儿子愿意跟我合作,又或者选择跟你我合作,不就是指望你我有朝一日出手帮他对付朱金奇这些仇家吗?要不然呢,他大公无私的帮你在鸿臣内部站稳地位,别无他图?” “……”朱祎琳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她虽然从小就在家族氛围里感受到很多的尔虞我诈,但她在去英国留学之前,还是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甚至在她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对她的生活照顾还是周全的。 她基本上过的还是无忧无虑、人上人的生活,但同时生活圈子又是孤独、孤僻的。 昨天听萧良提及合作这事,她满脑子想的是新公司有没有可能稳住阵脚,还没有来得及去细想萧良以及萧良所说的另一个合作者肖裕军儿子肖瑞,他们最终的意图是什么。 萧良探头看了一眼朱祎琳站在长凳上,问道:“要不要我抓着你,省得你再脚麻摔下去?” 朱祎琳横了萧良一眼,站凳子上踮了两下脚,表示不会再脚麻了。 “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重点,就是合作的意义与本质,”萧良继续说道,“如果这件事,只能体现你的利益,从头到尾都是围绕你在鸿臣内部如何立足进行布局,这就不能称之为合作;我与肖裕军的儿子,纯粹变成你的附庸了。真正的合作,就是要有一个目的,要能同时达成,或者满足我们三人的利益。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给我下更深的套。”朱祎琳深表怀疑道。 “不管你怎么想我了,只要你知道我接下来说的极其重要就行了,” 萧良说道, “如果说嘉乐科技对嘉鸿的持股,将在冲抵嘉乐科技对嘉鸿的一部分应付账款之后化为乌有,这意味着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四人这一次会被彻底清出局去。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三个人,你不用去管,他们既然能把这三人清出局,自然就有压制这三人的手段,张健这个人,你要注意一下……” “张健能有反制的手段?”朱祎琳好奇的问道。 “一旦签下托管经营协议,张健其实也是无力反抗的。不谈背后的权势斗争了,嘉乐必然最终会做成零资产或负资产合并进新公司,在法律形式也是完备的——这几个人能搞什么事情出来,肖裕军的儿子不会错过的,不需要你出面掺和进去,” 萧良说道, “我主要是说张健这个人,并非一无是处。所以,你还是尽可能站在公平的立场,帮他将溪口镇灵芝种植基地以较低的代价剥离出去,交还到他的手里。他的感激,对我们的计划是有帮助的!” 朱祎琳神色郑重的点点头,知道萧良这是具体教她实操性的内容了。 朱祎琳之前能做出那样的市场调查报告,以及能较为深刻的了解南亭实业各个层面的实操模式,萧良知道她的底子是非常强的。 萧良暗感这或许就是朱祎琳前世不甘心人生被摆弄,最终为朱玮益及其母设计所毁的根源吧? 朱祎琳要真仅有一张漂亮脸蛋,前世她的人生或许还不会那么惨,毕竟作为朱鸿臣的嫡亲女儿,也能分到一部分丰厚的遗产,也可以嫁入名流之家做个不问世事的阔太太。 “除开这次被踢出去的几个人,沈君鹏、孙仰军二人,他们最初的目的,主要也是借助钟云峰的权势,插手地方上分一杯羹。经受这次打击之后,他们就算没有彻底的心灰意冷,短时间内多少也会收敛一些,会更期待新公司能得到正规化运营,最终希望新公司能并入鸿臣集团,他们能够获利套现。因此,他们接下来的目的会相对单纯一些,在很大程度上,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跟你有大的矛盾冲突。甚至我个人介入新公司,只要结果对他们有利,他们还是会捏着鼻子认下。” “朱金奇、袁桐、乐宥三个人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们的目标,不也是希望新公司最终能被鸿臣集团彻底收购吗?”朱祎琳疑惑问道。 “乐宥这人志大才疏、脾气急躁又无谋,比较好对付。他也未必会直接介入新公司的运营,你暂时不要跟他有利益冲突就行,”萧良说道,“但朱金奇、袁桐这两人,你要格外小心。而且我与肖裕军儿子的第一步目标,也是将他们从新公司踢出局。” “我以往会列席一些会议,嘉乐那边都是乱糟糟一堆人,我还真没有特别观察过他们两人。”朱祎琳仔细想了想,说道。 有她在场的时候,袁桐比较低调,或许因为沈君鹏、孙仰军以及朱玮兴都在场缘故,很符合一个小出资人的身份。 而朱金奇谈公司的管理,也确实有一手,对各种事务都很熟悉,但除此之外,也不见他有什么出格的言行,甚至别人痛斥南亭实业、痛斥萧良的时候,他还会客观的解释一二。 她不明白萧良为何专门要她留心这两人。 “如果我说新沪晚报的那篇报道,就是他们两人搞出来的,你会怎么想?”萧良问道。 “这怎么可能?”朱祎琳震惊问道,“他们捅爆嘉乐科技,他们的持股也清零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看着朱祎琳身子又不稳了,萧良伸手抓住她细滑如玉的胳膊,笑着问道:“他们真的被清零了吗?” 朱祎琳愣住了,喃喃自语道:“朱金奇、袁桐是持有鸿惠堂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他们也因此拖欠了西港城信社两千万贷款。就算他们之前拿嘉乐科技的股份抵押的,但这次也承诺向西港城信社提供的质押资产。他们没有动机这么做啊。” “他们当然有足够的动机,甚至有一部分动机还不能算坏透顶,要不然我这次就已经出手收拾他们了。” 萧良笑道。 “怎么说?”朱祎琳不解问道。 萧良说道:“因为朱金奇在肖裕军的儿子身边放了一个眼线,知道肖裕军的儿子随时准备找媒体爆嘉乐科技的料!所以他们提前爆雷,避免嘉乐科技在中秋节期间过多备货、铺货,产生更大的损失。这点其实不难证实,只是没人能猜到这点罢了。” “怎么证实?”朱祎琳问道。 “只要有合适的场合,巧妙安排这篇报道的记者与朱金奇、袁桐见上一面,有没有蹊跷,就一目了然了。别人猜不到朱金奇、袁桐有暗中捣鬼的可能,仅仅是托关系去打听这篇文章出炉有没有内情,能打听出个鬼来啊?”萧良说道,“当然,我这么说,可不是让你冒失去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朱金奇转让一部分持股给星海财富,并以嘉乐科技的持股作为抵押,从西港城信社贷出更多的资金,也都是精心设下的局,而沈君鹏、孙仰军、乐宥以及西港城信社这些人都完全不知情?”朱祎琳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错,所以我才跟你说,要格外小心这两人,也说不定他们会最先窥破我们的合作关系,你要有心理准备,尽可能不要露了马脚!”萧良说道。 朱祎琳捏拳撑住额头,这个信息有些惊着她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消化。 第三百六十二章 种植场 你要相信我对朱金奇、袁桐两个人的观察,比你仔细入微得多,” 萧良不管朱祎琳能消化多少,现在就必须将一些更全面的关键信息告诉她,说道, “在爆雷之前,嘉乐的鲁省销售公司以及嘉乐总部对接鲁省业务的人员,基本上都是朱金奇有意安排的嫡系——他们做了两手准备,考虑过合并这事谈不拢,甚至股权转移、抵押贷款都不够顺利,就借爆雷产生的混乱,从鲁省销售公司截留一些款子。这些只要认真去梳理,肯定会找到很多的蛛丝马迹,但我还是不建议你现在就去碰这个……” “为什么不能碰这个?”朱祎琳问道。 朱祎琳底子不差,但人生阅历还是太欠缺了一些,真的要手把手教才行。 萧良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怎么就这劳碌命啊? “这个烂摊子目前还得糊弄下去啊,”萧良说道,“相应的名单,你应该能很轻松拿到。我猜测不错的话,鸿臣对嘉乐科技进行托管,重组新的运营管理团队,不仅朱金奇会占据不弱于朱玮兴的核心地位,这些人也会进入运营管理团队名单之列。这也是我们目标一致的关键,如果你不帮我们对付朱金奇、袁桐,你也是没有资格借新公司在鸿臣占有一席之地的。到时候朱金奇不仅会从新公司的董事会获得沈君鹏、孙仰军等人的支持,更会直接掌控新的运营团队,令所有人拿他没有办法——他们会容忍你破坏掌控新公司的计划?” “……他们被迫暗中向肖裕军的儿子转让了鸿惠堂百分之十的股份,他们手里就剩下另外百分之十的股份,合并成新公司,再加上鸿臣会新注入一部分运营资金,他们在新公司的持股有可能会被压缩到百分之五,” 萧良继续说道, “新公司如果最后能被鸿臣集团以资金或增发股票的形式收购,但他们肯定是乐见其成,同时他们也必然不会满足于此。而他们通过对运营团队的控制,安排相应的企业进入新公司上下游的供应链以及经销商网络,从各个环节吸血,获得的利益,可能要比百分之五的股份多得多。不过,你前期保持暗中观察就行了,也不要试图搜集什么证据。你最终会发现,你从中学到的一切,再拿去对付朱玮益跟你的大娘,将易于反掌。香港毕竟还是弹丸之地了,出不了大阴谋家的!” “你是不是在嘉乐也有眼线?”朱祎琳问道。 “肯定的,”萧良坦然说道,“不过你现在还不够成熟,很容易在朱金奇他们面前暴露马脚,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是谁。过段时间,等你在朱金奇、袁桐这些人面前心理足够稳定了,我会让他帮你。你前期与其想着我布下的暗线,还不如多想想,如何用好张健这个明棋!” 朱祎琳点点头,表示明白萧良的意思。 张健不管怎么说,都是嘉乐科技的创始人,也一直以来都是嘉乐销售团队的最主要领导者。 张健就算被清出局,但无论是朱玮兴,还是朱金奇,都不可能将张健的影响力彻底清除干净。 所以前期她能不能帮到张健,让张健对她心生感激,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刻,朱祎琳发现自己在萧良面前,就跟小学生一样,也难怪朱玮兴会栽这么惨: 他从头到尾就不应该掺和到这事情里来,不够玩的啊! 只是自己够吗? 他会不会故意挖个大坑,让自己心甘情愿的跳进去? ………… ………… 签署运营托管协议之后,张健借口身体不适离开华宥大厦。 整个下午他也确实感到头脑发胀,开车离开狮山都有些浑浑噩噩。 快到溪口镇时,眼前密集的建筑在前方,他将车停在路边,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动车,拐入一条土路朝灵芝种植场方向开去。 灵芝种植场位于宿云山西北麓山脚下。 张健当初也是通过梁爱珍的关系,在距离水泥厂的采矿区不远,紧挨着宿云山脚长租两百余亩地建了大棚,搞室内种植;甚至从溪口果汁厂往南进宿云山的这条土路,也是张健出资拓宽的。 灵芝种植场除了从附近村子雇佣人工外,主要还是张健他中专毕业的弟弟张江勇负责打理——张江勇一家以及他们的父母目前都住在种植场。 张健周末也喜欢带着妻儿住过来,一方面了解种植场的经营情况,一方面在种植场里钓鱼,或者拿上汽枪进山里打些野鸟、野兔等野味,宴请朋友以及镇上的领导。 快到种植场时,张健看到场门左侧拐入山林里的岔道口,停了一辆桑塔纳。 张健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就看到两个身影站在岔道口东侧,正通过用木栅、铁丝拉出来的简陋场墙眺望种植场内的情形。 张健将车停到岔道口,下车走过去,冷冷说道:“你怎么就觉得新的运营团队,清理嘉乐科技资产时,能将种植场转让给你?” “哦,你已经意识到会被清理出局了啊?”萧良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但对你的种植场,兴趣真的不大。在东洲想要搞大规模的灵芝种植,克服重金属富集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那你过来,是想着好好欣赏一下我们的下场喽?”张健冷声问道。 张斐丽好奇的打量张健两眼,不明白他此时为何对萧良有怨气。 “我这次都放了朱金奇、袁桐他们一马,我有必要专门来看你的好戏吗?又或者说,你在背后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我的事?”萧良平静的看着此时也就三十五六岁的张健,问道。 “……”张健沉默不语,他发现自己真没有在萧良面前咄咄逼人说话的资格。 “我下午过来看工厂的生产情况,闲来无聊,想从这里进山看看,却是第一次看你们种植场的情况,”萧良说道,“看来你在这里,还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 除了室内种植灵芝的大棚外,种植场内还圈出一些地方种植蔬菜、果树,挖了鱼塘,养殖鸡、山羊、梅花鹿。 之前的办公以及他弟弟一家带父母居住的地方比较简陋,就是几栋平房。 沈君鹏、孙仰军出资入股嘉乐时,希望更大比例持股,一度有些僵持不下。 张健当时正为肖裕军的死心有余悸,个人额外转让了一部分股份。 那次转让,张健实际拿到手只有五百万,就专门拿出两百万,照着原早就有的打算,在种植场内开工新建一座占地六七亩的大院子,用作接待以及家人居住,还进一步扩大了鱼塘,仿佛一座小湖泊,改造了庭园,种了不少名贵树木。 之前的几栋平房统统改为种植场的办公区与菌种培育室,他弟弟一家以及他父母刚刚搬进新的院子里。 张健拿钱建院子时,完全没有想到嘉乐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这么大的危机,院子还是以办公用房的名义挂在种植场的名下——没有这个名义,他也没有办法在种植地附近单独搞块地建家人居住的院子。 “……”张健心情沉重的看了萧良一眼,无法确定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嘲讽,还是有别的意味在。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清理出局,但新建的院子要怎么处理? 院子是以种植场办公、仓储所需的名义建的,就算沈君鹏、孙仰军他们顾念旧情,同意将院子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单独划给他,但他要保证院子能“合法”存在,就需要紧挨院子另租百十亩面积的种植用地。 要不然就是非法占用农地建房。 这个节骨眼,他可不敢指望溪口镇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最好的方式,就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能顾念旧情,将种植场都出售给他。 这样院子能保住,他弟弟一家也不用另寻生计,他也有一个落脚地。 问题是,可能吗? 又或者,什么都别掺和了,他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折腾下来,手里还落下四百万。 在这个年代,有这么一笔财富,只要离开东洲,换任何一个地方,不指望东山再起,但这辈子过得很滋润是没问题的,张健也有信心将弟弟一家的生活,也能安排好。 “是不是想来想去,心有不甘啊?这里明明一切都应该属于你的,” 萧良笑着问道, “自己也明明一退再退,这些人没有道理在这个关头还不留一点余地啊,但又怕闹翻脸,真就没有余地了。是啊,换谁处在你此时的位置上,都会感到头疼的。彻底放弃吧,手里多少也有些积蓄,这辈子做个小富家翁没有什么问题,但心里怎么都会有些不甘心。要说不放弃,跟周健齐这些人凑到一起去,再找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胜算实在太小,到头来很可能一无所有……” “小萧总什么意思,能否说得更明白一些,”张健无力的说道,“这段时间够让人精疲力竭了,实在没有脑子想太多的事情。” “嘉乐也好,鸿臣也好,后面会怎么折腾,我不想关心,也没有精力关注太多,但我不想有些人的触手再伸到溪口或云社来,” 萧良平静的看着张健说道, “你嘛,出资拓宽了这条土路,还给村里捐钱修了小学,逢年过节能拿三五千块钱买些油粮送给村里老人,多少能做些顾及面子上的事。所以,你拿回种植园,大家和和气气的做个邻居,我还是乐意的。你先试着谈谈吧,实在不行,我可以出面帮你说一两句话!” 张健这枚棋要用好,首先得保证他要留在东洲,要不然一切都是白谈。 第三百六十三章 难得糊涂 看着萧良与张斐丽驾车离去,张健眉头深锁思虑片晌,很多事还是一团浆糊,脑子隐隐胀痛,开车进了种植场。 院子是在种植场的西北角。 四月初选择将院子建在这个地方,张健原计划就是在西侧再单独租一片地,方便将院子以及左右连同小湖、小片林地、养殖走地鸡、山羊、梅花鹿的养殖园,总计三四十亩地从种植场划出去,厘清与嘉乐科技的权属关系。 张健没想到计划远远跟不上变化,他这个名义上都征得沈君鹏等人口头同意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嘉乐科技竟然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巨变。 “刚才站在在场子外,跟你说话的是萧良?” 张江勇中专毕业后在溪口镇农技站工作了五年;张健决定在溪口搞灵芝种植场,张江勇就从农技站辞职过来帮忙。 嘉乐后面发生很多事情,股权变来变去,有些木讷的张江勇都没有去参与,而是全心全力负责种植场的经营跟建设。 当然,嘉乐科技与南亭实业的恩怨,张江勇也是清楚的,也有机会远远跟萧良打过两次照面。 萧良与张斐丽将车停在种植场外朝里面打量,张江勇隐约看着像萧良。 “嗯,别对外说。”张健说道。 他虽然还是想着拿回种植场,但最好是沈君鹏、孙仰军那边顾念旧情,然后他跟两边再也不发生任何的瓜葛。 神仙打架,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张江勇岔开话题问道:“嘉乐科技这次叫鸿臣接管运营,应该能转危为安了吧?” “有可能吧,谁知道呢?” 张健也不想再什么都瞒着弟弟,怎么都叫他有点心理准备,勉强笑了笑,说道, “随便吧,运气好,多少还能赚点;运气不好,咱们也亏不到哪里去。对了,张成、张俪还是得送到县里去读小学,你在县里那套房子也得装修一下了,别到时候慌手慌脚的!” “这里也要暂时让出去吗?”张江勇原以为运营团队不管怎么重组,管理层怎么都有他哥张健的一席之地,运营团队重组也应该不会涉及种植场这边,但听他哥张健的话意,却是他们还要从种植场暂时搬出去。 张江勇的妻子是溪口镇小的小学老师,不管怎么说,两个小孩由他妻子亲自带着上镇小,不见得比到县里读书会差。 “有可能吧,还在讨论中。”张健含糊其辞的说道。 张健拿着钓具,习惯性的坐到水塘边的亭子里,将空鱼钩扔到水塘里,呆呆看着被晚风吹皱的水面,晚饭也没有心思吃。 却是一阵汽车鸣笛的响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转回头看到有两部轿车驶入种植场,很快停在院前拿草坪砖铺的小停车场上,远远看到周健齐、赵绍良、罗学嘉以及杜学兵、葛建国等人下车来。 张健虽然不想跟他们掺和到一起去,但人家都跑到种植场来了,他也不可能跳水塘里躲着不见。 张健将钓具扔亭子里,走回院子,在接待用的前院,才看到从没有在嘉乐科技公开露面过的范春江也在。 “怎么这么晚,你们都跑我这里来了?”张健装疯卖傻道。 “我们都打你多少通电话了?你怎么就不接电话?”罗学嘉质问道。 “啊,有吗?”张健摸了摸衣兜,拍脑袋道,“我回来都没有想着将手提电话带身边。” 张健将车钥匙扔给弟弟张江勇,说道:“江勇,你去看看是不是在车里?”又跟周健齐、罗学嘉说道,“你们真有急事找我,打种植场的电话一样,签过托管协议,我都跟你们说了要来种植场了。” 罗学嘉冷笑了一下,没有说真打种植场的电话,还不被你先溜了? “你就真没有觉察出点异常?”周健齐沉声问张健。 “什么异常,托管协议吗?”张健问道,“这不是大家商议好了的吗,有什么问题?” “下午签的托管协议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托管协议刚签没过一小时呢,朱玮兴就说鸿臣总部突然提出要附签一份文件,要求先折抵嘉鸿的一部分应付账款,将嘉乐科技对嘉鸿的持股抹平掉,这怎么可能没有问题?”罗学嘉问道。 “大家当时不是都签了字吗?”张健问道。 “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袁桐他们都签了,你也跟着签了,我们才没有多想,跟着签的,”罗学嘉急道,“但是这个协议有问题的啊!” “有什么问题?”张健装糊涂道,“这段时间真是被折腾得心力憔悴,我还想着好好休息两天,才参与运营团队重组的讨论,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周健齐盯着张健,一时间也辨别不出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毕竟这段时间大家是够心力憔悴的了,要不然他当时也不可能没有多想,就轻易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字了。 “签字同意折抵嘉鸿的应付账款,我们其实将所有的主动权,都拱手让出去了。”周健齐说道。 “托管协议都签了,不是就已经将主动权让出去了吗?”张健说道,“我这段时间也确实太累了,搞这个事之前,我一百六,你们看看我现在才多少?现在我才一百四不到。说实话,运营团队重组,我都不想参与进去了,希望鸿臣能真正的全面接管,我好好歇一阵子,别年纪轻轻将老命搭进去。” “不,最后一份文件签不签,意义完全不一样,”周健齐摇头道,“我也是回去后越琢磨越不是味道,鸿臣这摆明是一点都不想给我们留点啊!要不然,哪里需要这么急着折抵嘉鸿的一部分应付账款?这些本来不都已经在一口锅里了吗?” “……”张健皱眉想了一会儿,这时候他弟弟张江勇将他故意落在车里的手提电话拿了过来,说道,“我给沈总、孙总打电话问问……” “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过来啊?”罗学嘉急得直跺脚,说道,“沈君鹏、孙仰军、乐宥还有朱金奇、袁桐,跟鸿臣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他们在鸿惠堂饮料都有股份,嘉乐科技清零了,他们还不会清零,只有我们几个清零啊!” “沈总、乐总、朱金奇在鸿惠堂有股份不假,但是孙总、袁桐没有股份啊!”张健说道。 “孙家,两个正厅、两个副厅,未来都很有望出副省部的,孙仰军明面上是在鸿惠堂没有股份,但谁会欠他的?”罗学嘉跺脚道,“张健啊张健,你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这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再说袁桐,他袁家也不是我们能比的啊。一个是他出资最少,损失点也不肉痛,再一个袁唯山目前是钟云峰跟前的红人,别人也多少会给点面子,估计背后多少能补点。真正没有依仗的是我们几个啊!” “……”张健这时候装不了糊涂,神色就沉重起来,邀请周健齐、范春江、罗学嘉、赵绍良以及杜学兵、葛建国等人请进屋里商讨对策。 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其实是没有什么好对策的,协议都签了,又顾虑重重,轻易不敢撕破脸,能拿鸿臣以及沈孙乐朱等人奈何? 他们判断张健应该也看出苗头了,而张健下午签过协议之后,就说身体不舒服匆匆离开,不像是参与合谋的样子,就希望张健的态度能强硬起来。 鸿臣愿意接手嘉乐科技的托管,说白了还是看重销售团队以及支离破碎的经销商网络。 张健能力再不济,但这些到底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鸿臣想重新整顿嘉乐的销售、经销商体系,张健或许不能帮什么忙,但铁了心,却是能拖后脚的。 张健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怎么可能轻易跟他们掺和到一起去? 他不管怎么说都有四百万收入囊中了,怎么不怕肖裕军的事在他身上重演? 当初这事是谁干的,他就不相信里面真就没有一点猫腻,而且也有怀疑对象。 枯坐一个多小时,张健态度就是这些仅仅是猜测,过两天摸摸沈孙乐朱等人的态度再说,没有协议刚签完,就闹翻脸的。 周健齐他们在张健这里拿不到准话,也只能先告辞离开。 张江勇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等送周健齐离开,才抑不住内心惊骇问道:“沈总、孙总以及朱金奇他们的算计是真的?你其实早就猜到,所以想着这里也住不下去,要回县里?” 张健点点头,说道:“他们是想怂恿我出头,但一个个哪里是我能惹的?这事我们掺和不进去,他们下次再来,你找借口说我不在……” “哦!”张江勇愣怔了半天,问道,“嘉乐的股份,你一退再退,是不是早就有所担心了?” “唉,”张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开始是有些担心,不想争,不敢争,但后来看形势太好,还是大意了。有时候就是不如人,栽了就得认啊!” “爆雷前朱金奇转让4%的股份,会不会太恰好了?”张江勇抑不住内心震惊问道。 “你就当是巧合,别多想了,也不要跟人议论,”张健拍了拍他弟的肩膀,说道,“这事我们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第三百六十四章 幡然难悟 张健走回到水塘边的亭子里,重新拿起钓具,将空饵鱼钩扔水里,看着暗沉的水面发呆。 肖裕军的死,其中的猫腻,张健思来想去,朱金奇最为可疑,也是动机最强。 他也是存有这样的疑心,他才在沈君鹏、孙仰军出资入股时,“低价”转让掉一部分个人持股,同时将主要精力放到销售上,将公司实际统筹事务,拱手让给孙仰军、朱金奇以及幕后军师袁桐他们接手。 新沪晚报那篇报道出炉时,他也正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奔波各地,乍听到消息如遭雷殛,也根本觉察不到什么异常。 然后就是焦头烂额各种收拾残局。 也是今天下午签完运营托管协议之后,朱玮兴又突然提出折抵嘉鸿应付账款的事,张健才醍醐灌顶,对很多事都有了猜测。 当然,他也只是有了一些猜测,就算这一切都是朱金奇跟沈君鹏、孙仰军以及袁桐他们的合谋,他又能奈其何? 不过,想到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几人,几乎天天都围在孙仰军、朱金奇身边,竟然都没有看出半点端倪,事到临头才幡然醒悟,张健又禁不住苦笑,竟然还不如那个冷眼旁观的,却早就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人与人之间,差距真的就有这么大吗? 只是想到种植园是否真有可能保住时,张健又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那人真的没有其他算计,仅仅是想着在溪口有个和和气气的近邻吗? 张健当然不可能这么幼稚,他甚至怀疑萧良的目的,利用他那点影响力,阻挠鸿臣顺利的整顿销售团队及经销商网络。 不过,萧良的目的真要是如此,那两天研讨会上的表态,又是什么缘故? 是因为抵挡不住钟云峰的施压,明面上不得不维护东洲保健品行业的稳定,而实际又不想放过朱金奇、袁桐这些跟他有仇怨的人? 倘若是如此,那在他们今天下午签署一系列运营托管协议之前,捅破这事呢? 是他更希望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以及暗中代持的范春江先出局? 太多的思绪在张健的脑海里翻腾着,一时间也是茫然无措…… ………… ………… 梁爱珍是参加完夜里临时召开的县长办公会后,匆匆连夜赶回云社红旗村老宅的,刚想打电话联络,就看到丈夫周健齐与范春江、罗学嘉等人后脚将车停在小楼前。 梁爱珍走出堂屋焦急问道:“张健那里怎么说?” 周健齐走进堂屋,也顾不上招呼大家,只是无力的坐到沙发上,沮丧的说道: “朱玮兴提起折抵嘉鸿应付账款这事时,张健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他肯定那时就想到了什么,但他手里好歹落下四五百万,最后忍住没有吭声签了字;我们其实不能对他抱什么指望。” “我们到种植场之前,打了他无数通电话都没有接,赶到种植场将他堵住,他说手提电话忘在车里,我看就是故意的!”罗学嘉气急败坏的说道。 梁爱珍嘴角哆嗦了两下,强忍住没有作声,就阴沉着脸,抱胸站在堂屋门口。 “这些狗东西太欺人太甚,亏我们那么尽心帮他们!”赵绍良忿恨叫道,“事情做不成,嫌我们累赘也就罢了,还他妈吃干抹净,骨头渣都要咽下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范春江沉默着没有作声。 他坐到沙发上,从裤兜里摸出烟来,取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才想起将烟跟火机放茶几上,示意别人自取。 他直接损失还算不上什么,大不了一场发家致富的梦破灭了,他内心更担心的还是真要跟沈君鹏、孙仰军、乐宥以及袁桐等人撕破脸,他们变得孤立无援,他在云社会不会被汪兴民、刘辉、梁朝斌等人当成落水狗痛打? 年后自县委书记唐继华公开站出来支持云社建设之后,他在云社的处境就很艰难,肖裕军的儿子还像一只疯狗似的盯着他咬。 范春江内心深处其实跟张健一样,都想息事宁人。 不过,罗学嘉、赵绍良会不会甘愿? 而梁爱珍、周健齐在整件事里,可以说是最惨,周健齐辞去公职,损失上百万不提,唯一的儿子还死于非命,他们会不会就此认下? 范春江想了想,暗感这时候还是不能仓促说什么劝慰的话,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吧!这几天还是先试探他们的态度,看看是不是有这样的真实想法。” 范春江看了周健齐、梁爱珍夫妇一眼,见他们没有什么反应,就起身示意赵绍良、罗学嘉以及杜学兵、葛建国等人一起出去。 范春江没有车,现在很多私事也叫不动镇上的车,他与杜学兵、葛建国刚钻进赵绍良的车里,自己开车的罗学嘉却跑过来,敲开车窗说道:“范镇长,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别扭扭捏捏的,”范春江当然知道罗学嘉要说什么,心里窝着火,阴沉着脸训斥道,“我会差你三瓜两枣的?” “这,”罗学嘉难堪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当初那五十万也是东拼西凑借的,风声一传出去,这段时间就不断有人上门来要债。” “我知道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范春江黑着脸,将车窗摇上,示意赵绍良开车走人。 赵绍良看了罗学嘉一眼,苦笑了一下,就发动车离开周健齐家前的场地。 赵绍良在嘉乐投的不多,但情况不见得比罗学嘉好哪里去。 他原先手里有一支施工队,华宥大厦建设期间揽些工程做,但华宥大厦总建设投资也不到一千万,而乐宥都恨不得他贴点钱进去,哪可能会给他赚多少钱? 吃喝玩乐算下来,赵绍良在华宥大厦的建设上压根就没有赚到什么钱。 嘉乐科技这半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起来,不仅缺人缺得厉害,形势还一片大好。 赵绍良好歹也算一个小出资股东,觉得带施工队又苦又累,还赚不到钱,就索性就解散掉,带着六七个多少还能撑一撑场面的伙计,加入嘉乐。 除此之外,他还想着名下有嘉乐科技的股份,就算没有办法很快上市或被上市公司收购,一年怎么说也得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分红。 他上个月狠狠借钱买了一辆奥迪,想着先将嘉乐科技高管派头摆出来了,别给人瞧扁了。 这也意味着,倘若这次被清零,他与罗学嘉这些年好不容易折腾出来的一点家底填进去不说,还要欠一屁股债。 想到这一屁股债,赵绍良就一阵阵心悸,将范春江、杜学兵以及葛建国三人送回家后,他就车屁股一拐,直奔梅坞街而来,将车停在一栋宅子前。 赵绍良打开车后备厢,见还有两瓶洋河大曲,拿塑料袋装起来,走到院门前叩起来。 “谁啊?”院子里有人问道。 “干娘,是我,绍良啊。”赵绍良回道。 见是顾玲从里面打开院门,赵绍良问道:“顾玲啊,干爹跟培军在家里啊?” 他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却见除了顾雄、顾培军以及顾玲的丈夫、刚提拔溪口镇副镇长的林学民外,萧良与袁文海、徐立桓坐在树荫下的桌旁玩牌。 顾雄喜欢热闹的烟火气,他就挑了一栋沿梅坞街两进宅院买了下来,还额外添了十多万进去,最近也是刚刚改造装修好入住。 入秋后暑气还没有彻底消退,大家过来玩,还是坐在院子里玩牌或喝茶聊天。 看着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看过来,赵绍良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小萧总、袁所长在这里打牌呢?我听说干爹、干娘跟培军已经搬进新居,都还没有空过来看一眼!” 赵绍良将塑料袋装的两瓶酒放院门边,就再没有勇气多说一句话,掉头就狼狈不堪,逃也似的出院门而去。 顾雄挥了挥手,叫女儿顾玲将大门关上,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死到临头,才想到这边;真要帮了一把,以后还是头白眼狼!” “他们醒悟还不算慢,”徐立桓咂嘴问道,“这么快就意识到走投无路了?” “也不算快,”萧良笑道,“我听人说,他们下午签过运营托管协议,朱玮兴就迫不及待逼他们签字同意,拿嘉乐科技对嘉鸿保健品的持股,冲抵掉一部分对嘉鸿保健品的应付账款。他们要是还没有醒悟过来,就不是能拿‘蠢’字来形容的了。” “鸿臣这也是怕夜长梦多,需要第一时间将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些人清除出去,为大规模整顿运营团队、销售队伍扫清碍障吧?”顾培军说道,“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这时候就要将鸿惠堂草本凉茶推上市的,现在已经往后拖延了。” 徐立桓贼兮兮的凑过来,问道:“这些人被抛弃了,没有强援给他们当保护伞了,我们是不是先拿范春江开刀啊。再叫这孙子继续霸占云社的关键位子,多少有些恶心人啊!” “我们多这事干嘛?”萧良笑道,“崩盘之后,狗咬狗一嘴毛才是最精彩的,我们老实看着就行……” 第三百六十五章 翻墙闯入 罗学嘉到底不信范春江敷衍的口头承诺,回到家里躺床上左思右想睡不踏实,又爬起来穿上衣服,开车赶到范春江家。 他将车停在村道边上,摸黑朝范春江他家院子走去,没等他叩响院门,就听到院子里有歇斯底里的女人声音传出来。 房间与院门之间有些距离,罗学嘉听不真切,他犹豫了一下,沿着院墙边浅浅的沟垄绕到房子后面。 范春江家后院比较狭窄,更关键院子里朝北是农田,没有人家,罗学嘉找来一截枯树垫脚下扒住院墙,见到堂屋后门敞开着,范春江的妻子正站在堂屋日光灯下,跟范春江在歇斯底里争吵: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堂堂一个镇长、党委副书记,需要怕罗学嘉一个小瘪三?他要敢闹,你还治不了他?你要知道,你越是怂蛋,汪兴民这些人越是欺负你。之前肖裕军那个小杂种闹腾一下,你就轻易松口,叫人家敲走八万多,这次还要给姓罗的二十五万,这个家就不是你这么败的!什么狗屁代持,我们有拿过一分好处?你咬死不认,罗学嘉他手里有证据吗?之前屁好处都没有想到我们,现在一群乌合之众,把事情做败了,却要我们跟着往里填钱,天下就没有这个道理!你叫姓罗的闹去,我就不信他能闹出个鬼来!反正,你不要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出去!” 听到范春江妻子说这话,罗学嘉气急攻心,当即翻进院子里,叫道: “嫂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地道了!当初咱们可是把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五十万出资,其中一半是你家的份额,我帮你们代持,我也是暂时替你们垫上这钱。我没有跟范镇长算利息已经够仁义了,你们不会想我帮你家把本金也彻底垫上吧?” 看到罗学嘉竟然从后院墙翻进来,范春江又惊又怒,抄起条凳,冲着欲从后门闯进来的罗学嘉胸口就顶撞过去:“罗学嘉,滚出去!你想干什么?” “我操你娘!别他妈当我是好欺负的!” 罗学嘉想闯进堂屋揪住范春江讲道理,却不想前脚刚进后门,就被范春江一板凳撞打了一个踉跄,看到有条扁担靠在后墙根上,抄起来就再闯后门,朝范春江的脑袋就砸过去。 “云社派出所吗?我周霞!”范春江的妻子周霞第一时间走到堂屋角落里,就拨通云社镇派出所的电话! 听到妻子不仅报警,竟然还是拨打云社镇派出所的电话报警,范春江气得要吐血,扭头大叫:“周霞,放下电话,放下电话!哎!” 这会儿范春江却被怒火攻心的罗学嘉拿扁担抽了一记狠的,耳朵被刮得生疼,肩膀重重挨了一下,只能转身举起板凳招架。 “我,范春江的妻子,你们耳朵都他妈聋了?我是周霞,是你们云社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范春江的婆娘!我们家进贼了,拿着凶器行凶,要杀人,你们快过来!”周霞急乱说了几句话,看到丈夫范春江的脑袋又被罗学嘉拿扁担狠狠抽了一下,急得将电话线拔起来,拿起电话机就朝罗学嘉砸过去。 见罗学嘉躲闪过去,周霞拿起一把椅子也冲过去,朝罗学嘉兜头兜脑猛砸过去。 范春江顾忌惊动太大,没敢对罗学嘉下狠手,将板凳拿在手里也以招架为主,希望罗学嘉能尽快冷静下来,腰圆膀阔、身材高大的周霞却像下山猛虎,第一下就将椅背狠狠砸在罗学嘉的脑袋上。 罗学嘉挨了一记狠的,睁眼看着范春江夫妇两人有那么两秒钟,感觉有热流从头顶流下来,又被发疯似的周霞拿椅角狠狠砸了一下胸口,人才晃荡荡栽倒下来。 看到妻子举起椅子,还要朝罗学嘉的脑袋上招呼,范春江赶忙将她拉住,恨不得一巴掌朝婆娘的脸抽过去。 “你个怂货,他逮住你往死里打,我帮你,你还要打我!”周霞蛮横瞪过去,气急败坏要举起椅子跟范春江拼命。 范春江没再理会妻子,看着倒地上一动不动的罗学嘉,一股寒气从尾脊骨窜上来: 这下子彻底完蛋了! ………… ………… 已经提拔为副所长钱海云在所里值夜班,接到报警电话后,先带两名民警驾车出发,路上通过南亭实业捐助的手提电话,联系袁文海以及汪兴民等人,告诉范春江家进贼的警讯。 范春江家住新亭镇,但他身为云社镇党委书记、镇长,家里进贼,他妻子打电话到云社镇派出所喊人,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通常说来,云社派出所通知新亭派出所的同时,肯定也要出警去看一下。 不过,值班民警在电话里已经听到打斗的声音,范春江竟然还要阻止妻子报警,这就奇怪了。 汪兴民接到钱海云的汇报后,直接就指示钱海云带队快马加鞭赶往范春江家。 汪兴民今天夜里正好也住在镇上,通过电话后,也是第一时间赶到顾雄家来见袁文海。 萧良他们夜里在顾雄家喝了不少酒,这时候已经找司机开了一部车过来,准备与袁文海一起赶往新亭镇看热闹。 看到汪兴民过来,萧良就将徐立桓赶下车:“我们跟汪书记过去,你就在这里等着,通知一下刘书记、梁镇长!” 不能去第一现场看热闹,徐立桓内心感到好委屈啊,但又不能跟汪兴民抢座位,极度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调两部车过来。 新亭镇就在云社北面,驾车沿乡镇公路开过去,风驰电掣,萧良他们也就用了一刻钟赶到范春江家,看到有两辆警车停在院子前:新亭镇派出所接到电话通知后也已经出警赶了过来。 虽说都快十一点钟了,这时候院子里还是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袁文海与汪兴民走进屋里去,萧良与顾培军就站在走廊里往里张望。 罗学嘉脸色发青躺堂屋磨石地上,钱海云刚拿医疗箱给他简单做了一些止血包扎,但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地上、头脸以及身上都是血。 袁文海走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朝萧良这边微微点点头,表示人没有被打死,还有口气在。 范春江失魂落魄坐在桌旁,也是头破血流,正有民警给他简单包扎;范春江的妻子正神情亢奋的跟两边出警的民警解释发生的一切,看到汪兴民走进来,又拽住他的胳膊,诉苦道: “我家老范刚回到家里,我们夫妇俩在堂屋说着事,他就从后院墙翻进来,拿起扁担,逮住我家老范就往死里打。亏得我家老人陪小孩在县里读书,没有在家,要不他们谁挨一两扁担,后果不堪设想啊。你们快把他铐起来,小心他醒过来再暴起伤人!现在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汪书记、袁所长,我已经通知县人民医院调救护车过来……”钱海云跟汪兴民、袁文海汇报道。 罗学嘉情况看着不轻,钱海云肯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县人民医院派救护车过来,尽可能避免出人命案子,但这个案子要怎么处理,他没有资格决定。 汪兴民又看了看一眼躺地上的罗学嘉,汪兴民走到范春江跟前,沉声说道:“这事,我只能给唐书记打电话汇报了。” 范春江就像是被抽掉一根筋似的,没有吭声,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 汪兴民拿出手提电话,直接拨到唐继华的住所:“……现场已经保护起来了。除了对受伤的罗学嘉做了紧急包扎外,两边的民警到现场后,都没有做什么,保持他们过来时的原样。对了,已经通知县人民医院调救护车来了,县公安局那里还没有通知。好的,我在这里等县公安局派人过来!” 汪兴民收起电话,跟袁文海、钱海云以及新亭镇出警的领队说道:“我给县委唐继华书记做了汇报,唐继华书记会亲自通知县公安局接手案件的侦查,大家目前保护好现场,等县局的人过来。” 拉了警戒线,附近群众挤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看了一阵子就陆续散去。 汪兴民、袁文海也没有在屋里等着,而是跟萧良、顾培军坐到院子里抽烟说话。 范春江家从外面看是典型的农家小院,也没有翻新建小楼,还是五间瓦房,但院子里铺了石材,种植了花花草草,颇为典雅,角落里还有一座凉亭,置有石凳石椅。 徐立桓耐不住性子在梅坞街等,很快又调了一部车,与听到消息刘辉、梁朝斌一起赶了过来,站走廊里往里探头探脑看了好一会儿,又跑到凉亭来,好奇的问道:“范春江有交代怎么回事?” “范春江没说什么,他老婆说罗学嘉突然从后院墙闯进来就要行凶,罗学嘉是被他们防卫打倒。到底怎么回事,等县公安局的人过来调查才知道。”顾培军耸耸肩说道。 “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徐立桓咂舌道,“范春江现在是希望罗学嘉死呢,还是希望他不死啊?” “现在就算罗学嘉死,也没用了吧?”梁朝斌感慨道。 特别嘉乐之前遇到危机的时候,罗学嘉曾在嘉乐科技内部多次宣称有一些股份是替范春江代持的,但范春江一直都还没有将出资款给他;罗学嘉这么做,说白了就是怕范春江有朝一日赖账。 甚至梁朝斌他们都有听到传闻。 只不过以前这些都是传闻,就算有谁当面听罗学嘉说了,也不足以构成举报范春江的必要条件;因为罗学嘉随时可以矢口否认。 倘若罗学嘉这次“不幸”死了,县公安局介入调查,那些听罗学嘉说过的人,就将是重要的口供证据,从而推断出罗学嘉翻墙闯入,是出于经济纠纷——总不可能说罗学嘉是过来偷钱财的吧? 罗学嘉又没有携带凶器,扁担很明显还是范春江家的,最后发生争斗死亡,预谋杀人肯定谈不上,防卫过当或过失致死,范春江夫妇是怎么都逃不脱的。 在中国法律上,可没有翻墙入户就可以无限自卫这一说法。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是所有罪都会有应得 县公安局赵执山亲自带队赶到新亭镇,已经是十二点钟了。 他看到萧良等人兴高采烈的坐在范春江家院子凉亭里看热闹,赵执山脑袋都大了一圈。 在此之前,罗学嘉已经由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接走,钱海云带了两名民警陪同前往县人民医院,与县公安局在那里的人员进行交接。 这时候范春江稍稍冷静下来,走到院子里来,说道: “我与罗学嘉是存在经济纠纷,罗学嘉也为此事翻墙进来找我理论,并没有携带凶器。我当时吓了一跳,就拿板凳赶他出去,他情绪激动之下,捡起扁担与我殴打。我爱人看到我被罗学嘉打伤,情急之下拿椅子加入搏斗,将他砸伤。我爱人纯粹是为了维护我,她在这件事情里是无责的。我可以去县公安局配合调查,我爱人可不可以……” “不管怎么说,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范镇长,请你理解啊。”赵执山说道。 肖裕军案就搞得县公安局狼狈不堪,县局全年评优评奖全部取消,周军退出警队,赵执山他都背了一个纪律处分。 这才过去多久啊,肖裕军的儿子还动不动就跑到市局、市政法委申冤诉苦,要求重新审查劫持案呢,要是这次罗学嘉真不幸被打死了,他家属不会闹? 就算范春江说的都是真的,赵执山为了他自己这身警服,也不敢真这么草草结案啊。 再说,范春江当初惹的苦主,还在院子里坐着看好戏呢,谁他妈知道他心底到时候是怎么想的? 赵执山看了范春江一眼,心想你妈的还是祈祷罗学嘉不要出什么岔子,醒过来将你们之间的经济纠纷好好说清楚,乖乖接受县纪委的调查,老子真他妈不想沾手! “那就辛苦赵局长了,我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汪兴民说道。 有县公安局接手,这里又是新亭镇派出所的辖区,袁文海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熬夜,与赵执山告辞,一并乘车返回云社。 “嫂子目前在云社还住得惯?”坐到车里,萧良不想再聊范春江、罗学嘉的事,就岔开话题,问袁文海一家搬到云社的情况。 现在袁文海一家也都搬到云社了。 袁文海在梅坞街置办的院子很小,才一百三四十平,跟梅坞街十九号相仿,经过简单装修就可以入住了。 也是在装修房子期间,袁文海的妻子成霞思虑再三后,最终决定调到镇卫生院工作,小孩也转入云社镇小。 虽说县里的教育条件看上去要更好一些,但袁文海的父母身体不是很好,没有办法照顾小孩;而成霞她两个哥,共有三个小孩,都扔给她父母照顾,也脱不开手来。 袁文海在云社工作忙碌,就算不值夜班,云社相距狮山近三十公里,他作为所长,这个年代每天往返也不现实;南亭实业给派出所捐了一辆警车,袁文海也不好意思私用。 这种情况下,反而对小孩子教育成长也不是好事。 举家迁到云社,成霞调到卫生院,安排了一个职务,人还清闲多了,有时间照顾家庭;更不要说袁文海出派出所就能回家,生活更为便利了。 除了镇上大幅提高对学校的财政拨款,提高学校的软硬件设施,提高办学水平外,更为关键的,袁文海在云社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小孩在学校受重视的程度,远非县里能比。 “嗨,开始买那栋小院子,就嘀嘀咕咕好久才拿定主意,住了半个月,感觉还挺好,就又嫌当初买小了,想着将县里那套房子索性卖掉,”袁文海说道,“娘们真烦人,我们现在住的那院子,左右都有人家,地方还都不小,哪里还能扩大嘛?” “那就先找一套小院子先买下来呗,留在手里总归不会吃亏就是了,” 萧良建议道, “目前镇上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招商引资、扩大生产上,但除了新镇区会继续建设外,镇上也会陆续拨款,对老镇的水电排污等基础设施建设进行投入。现在国家也逐渐提倡发展旅游业了,等财政进一步宽裕,对老镇的投入会进一步加大,说不定还会将紧挨着梅坞街两侧的院子统一征用运营。到时候你两套小院子,就可以置换一套稍微大一些的院子了。汪书记,你说对不对?” “不想跟你们谈房子,太没意思,”汪兴民故意打着哈欠说道,“指不定哪天唐书记看我不顺眼了,把我调别的地去。” 李博招商引资大会过后,很快就进常委班子了,汪兴民也知道他很快就会调整了。 不过,具体会怎么调整,唐继华还没有找他明确谈话,要他现在还是集中精力将南亭工业园、宿云公路改造以及新镇区一期的建设工作抓好。 在这一系列前期重点工作没有做好之前,汪兴民也不好意思找萧良探口风。 现在狮山县委县政府内部却都在流传他年后要提副县长,汪兴民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揣度的。 对他这个年纪,提副县长已经可以说是超常规了,在东洲市也绝对算得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只是提了副县长,他就得回狮山任职,心里免不了有很多患得患失。 汪兴民想着暂时不提拔,在云社多干两年积累更深厚的官绩,又担忧两年后唐继华乃至罗智林职务有了变动,他再想提拔,却错过最好的机遇。 今天这事发生了,他就更纠结了。 范春江下场会是怎样,目前言之还早,但肯定要将镇长这个位置让出来了。 问题是这个位置空出来后,县里安排谁来填,唐继华也无法一言以决之,县常委班子搞平衡,很可能会塞一个跟他们不相干的人过来任职。 到时候需要更好、更稳定的控制云社的局面,也就更需要他在云社多干两年。 萧良回到云社就歇下了,第二天一早起来,他还是照着习惯到沈园用早餐,公司的高层管理也都会循例赶过来跟萧良碰头。 大家都很好奇罗学嘉经过一夜的抢救,到底有没有苏醒过来,萧良却不怎么感兴趣,也没有急吼吼打电话给袁文海询问这事。 早餐会过后,萧良就驾车赶到工学院,看到肖瑞那辆面包车停在工学院的北门口。 萧良将车停下来,肖瑞下车走过来,他隔着车窗递了一支烟过去,笑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啊,昨夜十一点发生的事情,都传你耳朵里去了?” “我听消息说罗学嘉已经苏醒,你说罗学嘉会交代哪些事?”肖瑞问道。 萧良理解肖瑞的心情。 母亲受那样的侮辱跳井自杀,是肖瑞这辈子都不可能抹除掉的仇恨。 萧良平静的说道:“罗学嘉应该知道很多内幕,而落到这般处境,相信他也不会再替别人隐瞒什么了,但这不代表罗学嘉就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朱金奇、袁桐、乐宥这些人敢毫不犹豫将罗学嘉、赵绍良等人踢出局,应该也是有自信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落在罗学嘉这些人手里………” “……之前罗学嘉不能拿出证据来举报,纪检部门多半理都不理,但现在都差点闹出人命官司,罗学嘉主动交待的线索,纪检肯定还是要调查一番的。要不然方方面面很难交待过去,但会查多深,我觉得你不要寄以太大的期待。” 肖瑞沉默的点点头,至少周军这条线他已经盯了很久,甚至直接纵容狗腿子逼死他妈的钱兔子钱强伟,都仅跟朱金奇暗中保持接触,其他人在案发后都避之不及。 甚至他就算将朱金奇与周军暗中保持接触的事揭露出去,并不能推翻警方早就做出的结论。 “你是不是后悔跟朱金奇、乐宥他们签署债务谅解协议?要不然配合罗学嘉的证词,对他们打击是有可能更重一些的。”萧良问道。 “就算打击再重一些,又有什么用?并不会叫他们受到真正应有的惩罚!”肖瑞叹了一口气说道。 消息要比想象中传得快,特别是新亭镇派出所昨天夜里也出警了。 肖瑞昨天夜里差不多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了很多,觉得此时的暂时妥协,依旧是最优解。 他就算能叫嘉乐科技彻底崩盘,但朱金奇、袁桐早就在暗中做了很多部署,甚至可以更安全的将三四千万财富占为己有。 沈君鹏、孙仰军以及乐宥这些人,从此之后只会将造成惨烈损失的责任,都记恨到他头上,而对朱金奇、袁桐再无半点怀疑。 萧良平静的看着内心挣扎、脸略显狰狞的肖瑞,说道: “我下一步是会想办法将朱金奇、乐宥从新的合并公司踢出去,看有没有可能叫他们在江洲集团那里越陷越深,从而难以自拔。只是很多事情都很错综复杂,你也不要指望就一定能有好的结果。张健可能是比较关键的一枚棋。对了,张健也曾参与侵夺你家的资产,你能忍受跟他合作?” “如果憎恨所有的人,可能连整个世界都要憎恨了;再说我也没有资格理直气壮的说我家的资产是干净的,” 肖瑞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都接受张铭在身边做事,张健嘛,我对他真没有什么感觉,他更多是被拖进这个局里。我甚至对始作俑者袁桐,都不觉得要特别针对他做什么,但我爸、我妈的事,朱金奇满手鲜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他!仅仅叫他一无所有,我觉得都不能解开我的心结,也许叫他跟何云剑这伙人深深陷到一起,他才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我昨天跟张健见了一面,他经历这一连串打击过后,应该是有些心灰意冷,有可能会选择离开东洲,”萧良说道,“他要是决定离开东洲,另找地方东山再起,这枚棋就很难发挥作用了。” “怎么才能叫他留下来?”肖瑞问道。 “他在种植场投入很大的心血,要是能保住种植场,他就会留下来。你可以找他接触一下……”萧良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找张健聊聊。”肖瑞点点头,说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物非人亦非(两章 合一) 萧良在实验室工作到中午,接到他哥萧潇的电话。 范春江上午在接受县公安局调查的时候,主动交代了他通过罗学嘉代持,参与嘉乐科技投资的事实。 范春江承认这部分股权出资,作为借款,到目前还没有支付给罗学嘉。 因为嘉乐科技的这次爆雷,罗学嘉要求他提前归还这笔借款,两人之前言语多有争执,罗学嘉这次又翻墙闯入他家理论,彼此产生误会大打出手,他夫妇二人失手将罗学嘉打伤。 除此之外,袁桐上午也找周康元如实汇报了去年九月份出资参与嘉乐科技的经营,以及今年八月底以嘉乐科技持股作为抵押,从西港城信社贷款,参与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出资等事。 这个年代对党政官员及直系亲戚出资参与企业经营的限制,还是相当宽松的。 范春江虽然是云社镇的主要领导,一方面他本身仅是正乡科级官员,同时嘉乐科技的经营范围,跟他的职务又没有直接的交集,甚至连严重违纪都算不上。 袁桐虽然是副乡科职级,但不属于党政主要领导序列,同样不构成严重违纪。 当然,范春江、袁桐还汇报逢年过节几次接受罗学嘉送礼以及宴请等一些情况。 除此之外,梁爱珍上午也将这段时间以来,罗学嘉逢年过节累计送给她夫妇两人的四千元礼金上交到县纪委。 袁桐是主动切割,范春江、梁爱珍、周健齐更是不敢坐等罗学嘉将他们都交代出来。 即便罗学嘉单方面的说辞,还不能成为定罪的证据,但他们此时已成弃子,又有县委书记唐继华等人虎视眈眈盯着,纪检部门揪住这条线索查下去,谁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东西来? 杜学兵、葛建国都从云社镇辞去公职了,也都老老实实回到镇上,交代之前在镇上接受罗学嘉等人送礼宴请的一些问题,心里把范春江家那个虎娘们祖宗十八代都操了一遍。 县纪委上午专程派人赶到县人民医院,在病房里找伤情稳定的罗学嘉了解相关情况,双方的说辞大体一致,县公安局也暂时先解除了对范春江夫妇采取的强制措施。 今天下午召开的狮山县常委会议上,对范春江、梁爱珍以及袁桐所涉及的违纪情况进行通报,初步决定梁爱珍以及袁桐都停职接受调查,等县纪委有了更深入、明确的结论之后再进行处理。 鉴于范春江目前涉及的违纪情况更为严重,常委会议决定对范春江直接免职接受调查,由刘辉暂行代理云社镇镇长的职务。 临近黄昏时分,钱少斌打电话过来,说郭晋阳计划明天上午,与船机厂党组成员到蓄电池厂旁听阀控蓄电池中试转产评审会,调研、了解蓄电池厂合资以来的经营以及生产线改造等情况,还计划在转产评审会后,听取新厂筹备工作的汇报。 郭晋阳的积极主动,可以说是一种“示好”,也可以说是一种“求饶”,萧良自然是照收不误。 钱晋章恰好不在东洲,次日萧良便邀许建强一起参加转产评审会,顺便向郭晋阳等船机厂领导通报泛华集团将出资一千万注入香港公司,亦是香港公司为新厂筹建融得的第一笔资金。 中试转产评审,蓄电池充放电循环测试是周期最长的,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通常需要在不同的使用条件下,使用不同的办法,对测试产品进行高达数千次、不同程度的充放电测试。 不过,考虑到要尽快通过转产评审,很多测试环节都尽可能的进行简略。 最终的测试结果,虽然在蓄电池组的容量衰减、内阻变化等关键指标上,距离萧良的预期还有很大的距离,但都基本满足了现行的行业技术标准。 至此,整个中试转产评审算是顺利通过了。 目前能拿得出手的产品,在萧良看来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了,但蓄电池厂上下却洋溢着欢乐甚至堪称亢奋的气氛。 新一代阀控式蓄电池早在七八十年代在欧美就已经成为主流产品。 阀控蓄电池产品维护不需要补加水,大电流放电性能优良,冲击放电性能强,自放电损失仅为传统蓄电池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寿命长,结构紧凑,密封性好,没有酸雾气体释出,可与设备同室安装,可立或卧,占地小,抗震性能强,相比国内主流使用的富液式铅酸蓄电池,可以说是优越太多了,妥妥是高端货。 国内一些要求比较苛严的应用场景,不得不从欧美日韩进口蓄电池组,通常一只最普通的阀控蓄电池组,都需要四五百美金的外汇。 现在他们所能生产的阀控蓄电池组,虽然相比进口的欧美产品,性能上还存在一定的差距,却不比国内已经引进相关技术与生产线的三四家厂商稍差。 蓄电池厂经历短短三四个月的技术攻关,就能拥有自己的拳头产品,怎么不叫人兴奋? 中试评审没有特别聘请技术专家学者,但也邀请了船机厂的几名中高级工程师参与进来,确保船机厂那边无法对评审结论提出异议。 上午评审报告结束后,下午萧良又陪同郭晋阳等船机厂的党组成员,听取张殷彪等人一个多月来所做的新厂筹备情况的报告。 虽说郭晋阳等人对新厂筹建迟迟没有表态,但相关的工作一直都在有序推进中,项目投资建设报告以及环境影响、安全评价报告书都已经拟定出来。 甚至狮山县经济开发区,在阳旭辉的主动配合下,对新厂计划入驻的厂区加快施工进度,对计划收购的办公楼进行装潢,方便项目立项,完成收购,就可以直接进驻。 有中试转产评审这个基础在,船机厂党组成员对新厂筹建,也不再有什么抵触情绪,同意船机厂相应追加一千万的注资,以便宿云山能源(蓄电池厂)能够尽快推动新厂的建设。 宿云山能源筹建两千万的资金,狮山县委县政府承诺解决三千万的建设配套贷款,这毫无争议的决定了新厂就放在狮山县经济技术开发区。 当然,张殷彪等人最初是依照年产二十万组阀控蓄电池产品,制定新厂筹建报告,计划收购狮山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已经建成的两栋标准厂房及相应的办公、仓储等附属建筑。 不过,新厂筹建报告经萧良、钱少斌修改后,两栋标准厂房的收购标的暂时没有改变,但新增加收购两栋办公楼作为技术研发中心及员工活动中心使用。 同时狮山县技术经济开发区,还将在为新厂预留了两百亩的建设用地上,启动新的标准厂房建设。 虽然通过中试转产评审,但蓄电池厂依旧没有以最快的速度投入生产。 除了继续有条不紊的组织中试工作外,萧良也是亲自带领钱少斌、蔡春、张叔毅、沈奕等技术工作人员,研究开发更完善的测试办法与技术,开发多层密封、充放电保护电路等一系列新的配套技术。 同时对蓄电池组进行更完整、更深程度的性能测试工作,对工艺及生产线作进一步的调整。 萧良当然也要求原材料及设备供应厂商同步进行相应的技术改造。 除了更高质量的原材料外,萧良还需要稳定性更强、电气化及自动化程度更高的仪器设备。 一条生产线,每家厂商提供的仪器设备,高的不足百万,低的仅三五万,却要投入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跟随蓄电池厂的中试工作,不断进行调整、优化,也就东洲本地的几家设备厂商,看在南亭实业深厚的背景、蜗巢科技愿意给予充足的资金补偿(前提条件是专利技术共有),以及工学院那边能够提供相应的技术支援,才愿意配合。 换其他供应商,早就翻脸走人了。 整个中试工作一直延续到十一月底才暂告一段落,宿云山能源第一款阀控式蓄电池组最终成型投入生产,进一步拉近了与欧美主流产品的性能差距。 这段时间里,国内陆续都有新的保健品厂商爆雷,但东洲保健品行业,因嘉乐科技爆雷掀起的风波渐渐平息下来。 江浙鲁三省及沪市十月份的保健品总销量,差不多稳定在去年同期水平上。 由于相当一批保健品厂商在痛定思痛后,调整营销及市场宣传策略,宣传转攻礼品赛道,“脑健灵”在华东一区的市场不断被蚕食的同时,在华中、华南以及华东二区的市场销量,到十月份增长也陷入停滞。 所幸这几个区域市场的销售工作,到十一月底也都陆续完成转型,不仅初步建立起多级分销、联销体系,还对经销商的工作人员不断进行系统性的培训,降低出厂价,让出更多的利润空间,以便一二级经销商能更多的承担起运输、仓储以及营销宣传工作的重担来。 降低出厂价,看似降低了自己的利润空间,但“脑健灵”的销售团队截止十一月底,总规模成功控制在两千人以下,后续还保留一定的优化空间。 除了优化掉一部分人员外,总计还有超过五千名销售人员全部转到茶饮料市场业务的拓展上了。 要不然,仅这部分工作人员及相应的运营开支,就会将“脑健灵”的利润全部吃光掉,甚至还会产生一定的亏损。 进入十月,冰红茶在华东一区之外的华东二区、华中、华南区以及新成立的津京区,也全线上线。 线上不断加大在央视等媒体的宣传广告投放力度,线下各大销售公司不懈努力推动建设更完善的多级分销、联销体系,不断提高各地的零售终端覆盖率。 区域公司以及各省子公司同时也组建一支支地推团队,配合媒体广告投放,开展种种形式的促销宣传活动,确保冰红茶以更迅猛的速度闯入普通民众的心间,雁过留痕,推进各地的销量每天都有强劲的增涨。 除了三厂技改及一期产能扩张建设完成,以及一厂部分产能转产外,华南、华中、华东(二)、津京公司,也分别于九江、江城、羊城、燕郊等地各收购一家中小型饮料厂进行技术及生产线改造,初步开展生产基地建设,截止十一月,冰红茶总的月产能突破两千万瓶。 不过,冰红茶当前的市场销量,却只能将一半产能释放出来。 就算如此,冰红茶十一月份预计能实现逾两千五百万的销售收入(以出厂价计),已经远远超乎大家的预期了。 毕竟进入十月之后就已经不再是饮料的传统销量旺季,毕竟冰红茶在南方地区还是全新的饮料品类,毕竟市场零售价高达三元一瓶的冰红茶,对此时大部分家庭,都多多少少有些奢侈了。 当然,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冰红茶就进行如此规模、强度的市场宣传,销售也以最短的时间内在十三省市全线铺开,盈利压根想都不要想。 目前预计十一月可能要承担一千四五百万的亏损,差不多要将“脑健灵”的当月盈利全部吃掉。 现在南亭实业也是家大业大,这些亏损也是开拓茶饮料市场前期必然要付出的代价。“脑健灵”实现盈利之前,还持续亏损了半年时间呢…… ………… ………… 十一月底,经过两个半月的运营托管之后,嘉乐科技、嘉鸿、鸿惠堂饮料有限公司也最终完成重组合并,组建全新的嘉鸿保健品及饮料集团有限公司。 鸿臣科技将之前总计已经投入的八千万产能投资,外加两千万现金,全部置入嘉鸿集团,持有45%的股份。 朱玮兴及数名香港投资商持有15%的股份。 肖瑞也由暗转明,持有嘉鸿集团5%的股份。 剩下35%的股份,由沈君鹏、星海财富等相关方持有。 新成立的嘉鸿集团,由朱鸿召代表鸿臣担任董事长,亲自留在东洲坐镇,朱玮兴出任总裁,分管市场运营及生产等事务,朱金奇也毫无争议的作为副总裁,分管销售工作。 嘉乐科技最疯狂的时间,仅仅覆盖华东一区的销售团队规模一度扩张到近两万人,而经历前后三个月的疯狂裁员、缩编,目前销售人员压缩到三千人左右。 除开生产部门外,合并后的嘉鸿集团,行政运营也由最高时一千三百余人,裁减、缩编到三百人以下。 鸿臣接管嘉乐科技的运营后,从香港抽调四十多名管理人员,在朱鸿召的力推下,加入工作组,分赴江浙鲁三省及沪市各销售子公司,对人员、经销商体系进行梳理,前后计提逾八千万亏损。 嘉鸿集团还将近六千万货值的嘉乐灵芝液收回,计划更换全新的合规包装后,再重新投入到还有一定基础销量的江省市场进行缓慢的消化,一步步置换出现金,去弥补对供应商拖欠的应付账款。 与此同时,嘉鸿集团也率先在江省市场推出铝罐、PET瓶装两款鸿惠堂草本凉茶。 鸿臣目前对嘉鸿集团保持控股,老帅朱鸿召亲自在东洲坐镇,采取的策略是保守而审慎的。 朱鸿召一方面直接砍掉县饮料厂、县罐头厂的产能扩张计划,同时放缓新厂的建设进度,一方面在鸿惠堂草本凉茶的推出后,对之前朱玮兴拟定的宣传营销推广方案也弃之不用,除了极少量的媒体广告投放,线下也不搞什么宣传促销活动。 总而言之,在看到局势有显着改善之前,朱鸿召都会尽一切可能节减资金的消耗。 朱鸿召同时还要将“嘉乐灵芝液”原先投出的户外墙面广告资源,以及疯狂裁减之后犹有三千人规模销售团队资源充分发挥出来。 他要求朱金奇一方面对现有的经销商体系进行梳理,全力建设全新的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另一方面要求朱金奇从现有的销售队伍里抽调人手,将原有的墙面广告内容逐步替换成草本凉茶的广告。 虽说“嘉乐灵芝液”早初所投的户外墙面广告主要集中在乡镇农村地区,但在过去半年时间里,江浙鲁三省及沪市覆盖面达到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 这是嘉乐灵芝液已经投出去,没有办法收回的广告资源,还主要分布于国道、省道以及大大小小的县道及乡镇公路两侧—— 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的高速公路,车速行驶缓慢,这些墙面广告要算是相当优质的资源,也是未来十数二十年间地方势力争夺的一块肥肉。 随着广告内容的逐步替换,短期内也取得颇为显着的效果。 南亭湖冰红茶十月过后,就在十三省市全线铺开,广告从央级媒体到省市地方媒体立体交叉展开,很快就取得逾一千万瓶的销量,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情。 嘉鸿要控制投入,不可能指望能取得如此惊人的成绩,但十一月在江浙省三省及沪市预计也能取得逾一百万瓶的销量。 经历这么大的风波还没有过去多久,草本凉茶也才刚推出,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了。 即便在一次计提八千万的亏损后,日常运营短时间内还是难以扭亏为盈,但良好的开局还是颇为激励人心,让人感受到朱鸿召作为鸿臣老帅,亲自坐镇东洲,稳健作风给整个嘉鸿集团带来的巨大改变。 罗学嘉为范春江夫妇打伤一事,最终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主要也是罗智林、唐继华以及萧良等人,都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再横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枝节,所有人涉及的问题,仅仅查到与罗学嘉相关就截止,没有再进去往下挖,更不要说鼓励其他人举报了。 范春江确认的受贿金额达到立案标准,最终开除公职、党籍,移交司法机关作进一步的调查。 周健齐、梁爱珍夫妇二人,县委常委班子还是考虑到其独子周斌的死,决定网开一面:周健齐已经辞去公职,免除党纪处理,梁爱珍撤除县政府办主任等职务,作为一般工作人员调到党群机关留用。 赵绍良将新买的车抵债后,人离开了东洲,前往其他城市打工谋求生计。 杜学兵、葛建国等小喽啰,已经辞去公职,上缴他们所承认的礼金之后,也没有再额外追究他们的责任。 罗学嘉出院后,脑部神经多少受到一些影响,经常说着话,口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好在范春江到底将代持的出资款加外利息都退还给他,将债务清空后,他手里留了十多万。 罗学嘉韧性还算比较强的,出院后就在南亭工业园跟人合租下一栋小厂房,买了台二手印刷设备,雇了两名工人,带着家人准备东山再起。 罗学嘉这次意外事件,张健却是因祸得福。 朱鸿召、沈君鹏、朱金奇等人都无意再节外生枝,担心影响或拖延到嘉鸿集团的重组进度,张健最终出资三百万从嘉乐科技手里,将种植场重新收购回到个人名下。 张健除了新租一片地扩大种植场的面积,还更名为芝鹿堂,准备加大梅花鹿的养殖规模。 目前已经从嘉乐出局的数人里,张健也可以说是全身而退了,其他人要么死,要么脱了一身皮。 袁桐受到党纪处分后,便辞去公职,加入星海财富投资有限公司,在程德彪之下担任公司副总裁。 星海财富投资原本是郭晋阳小舅子程德彪被踢出船机厂后,新注册成立的一家私人投资企业,一开始作为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仅有十万元。 到十一月下旬,星海财富工商突然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总股本一亿股,朱金奇、袁桐等个人以及沈君鹏的君鹏实业、孙仰军的融金投资等等,这次都成为星海财富的出资股东。 萧良拿到星海财富投资的工商变更资料,翻来覆去看了两三天,总感觉这些人又在酝酿什么花招…… 第三百六十八章 新的赛道 张斐丽见萧良一连两三天,没事就拿出星海财富的工商变更材料看,这会儿又说要躺着午休,在沙发上将她的大腿当枕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好奇的问道: “星海财富这次工商变更有什么蹊跷?就这两三页纸,你翻来覆去看多少遍了?” 星海财富投资的工商变更材料仅有两三页,萧良这会儿拿出来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张斐丽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蹭自己的大腿。 这里是萧良在文化站大楼新启用的办公室,张斐丽担心午间休息期间随时有人会走过来找萧良,提心吊胆的。 “这几个孙子比较难缠啊,几棍子都未必能敲死,我心里发愁啊!”萧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态,枕在张斐丽弹性十足的大腿上,从下往上看着张斐丽雪白似的下颌。 有些女人脸蛋比较漂亮,但经不住多角度细瞅,张斐丽却是颈项修长,下颌连接颈项轮廓分明深刻、曲线柔美。 “你觉得他们这次想干什么?”张斐丽伸手盖住萧良的眼睛,不让他盯着自己看,疑惑的问道。 “他们很可能会进入一个我很讨厌的赛道!”萧良将资料卷起来,挠着脑门说道。 国内七八年底才开始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八四年才正式提出发展商品经济,并进一步开放十四个沿海开放城市,逐步兴办起经济技术开发区;九零年才建立证券交易市场,甚至这时候国内都还没有一支正式的证券投资基金。 然而在贯穿整个九十年代,此起彼伏的非法集资浪潮里,财富投资、财富管理类公司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实则是各方势力用于掠夺财富的工具。 虽说今年五月份正式颁布实施的商业银行法,确定了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以及集资诈骗罪,但还没能从根本上有效遏制这一趋势。 郭晋阳指使程德彪注册成立星海财富,虽然也不排斥高息集资,但主要意图还是想着为他们这伙人掌握的资金,寻找更多的牟利渠道跟出路,进行洗白。 近年来国家重点打击账外放贷、转融贷等非法金融犯罪行为,对抵押贷款以及信用贷款的业务用途,做出越来越明确、严格的限制要求——孙仰军都放弃做转融贷业务了。 郭晋阳、于春光等人他们也意识到信用社不可能永远置身在主流金融监管体系之外,他们也不可能永远霸占住船机厂的位子,有些大的漏洞还是要尽可能弥补上。 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注册成立一家家受他们暗中控制的财富投资公司,到时候无论是伪造一系列的投资项目,又或者真实投资一系列实体项目,就可以“合规”贷款的名义,将西港城信社账户上的巨量资金,转移到这一家家财富投资公司名下,进行更隐蔽的控制。 这种玩法颇具隐蔽性,甚至在未来二三十年间都屡见不鲜,常常案发于缺乏严密监管的地方性金融机构。 郭晋阳、于春光及霍启德等人这时候玩这套,都要算先行者了。 他们甚至还可以将船机厂以及他们所暗中掌握、勾结的一些国营厂的资金,直接以拆借的名义,转移到财富投资公司名下统一进行运营。 何曾想星海财富注册成立后的第一单大额投资,就亏得连条裤衩都没有给他们剩下来。 遇上朱金奇,他们也算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一千六百万出资收购朱金奇转让的嘉乐科技4%股权,在这次风暴中直接清零。 萧良还以为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孙子,吃了一次大亏,就应该得了教训,有所收敛。 这两天他拿到星海财富投资最新的工商变更材料,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贪婪与愚蠢,也低估了他们对官商勾结、编织利益网的决心与痴迷…… 虽然目前可以查询的资料非常有限,萧良手里仅有星海财富以及嘉鸿集团的一些工商登记材料。 不过,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可能沈君鹏、郭晋阳、孙仰军他们的玩法,对这个年代的普通人,还具备相当的隐蔽性跟迷惑性,但萧良前世从报端或互联网,见过太多所谓财富管理投资以及金融混业经营的爆雷案例。 里面的种种操作手段,前世也早就被信息量极度丰富的互联网揭露得一览无余、体无完肤。 萧良对照星海财富及嘉鸿集团最新的工商变更资料,实不难猜测这些人在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交易。 肖瑞那边能拿到手的最新工商变更资料,显示沈君鹏个人除了还保持对嘉鸿集团10%的个人持股外,其他持股与孙仰军、朱金奇、袁桐等人对嘉鸿集团的持股,都于近日全部转入星海财富名下。 星海财富因此摇身变成嘉鸿集团仅次于鸿臣、持股25%的第二大股东。 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袁桐等人也摇身变成星海财富的出资股东,分别持有15%、15%、5%、5%的股份。 萧良也从朱祎琳那里得知西港城信社总计五千万的股权抵押贷款,也都由星海财富承接下来。 虽说这五千万都转为对嘉鸿集团的直接出资,但因为还是拿对嘉鸿集团的持股进行抵押,前后的信息变更都会通知嘉鸿集团。 西港城信社之前对嘉乐科技的两千万运营资金贷款,则是由嘉鸿集团直接承接下来—— 这么一来,西港城信社就算是从嘉乐科技爆雷危机中安全的摆脱出来。 只要嘉鸿集团不出问题,那这些贷款资金就没有问题。 就算嘉鸿集团经营再有波折,这两笔贷款发生损失,西港城信社也能推卸责任了,毕竟支持外资独资以及合资企业的发展,是当前国内金融政策大力鼓励的。西港城信社这都要算是为地方招商引资、发展经济做贡献了。 而这部分账目也是由暗转明,市里就算是追查船机厂在西港城信社的资金流向,他们也能给出一定的解释说明:看,我们都是合规合法贷出去的。 在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看来,事态的主导权又重新回到他们的掌控之中。 除此之外,萧良猜测朱金奇应该还将他之前获得的一部分股权转让资金,注入到星海财富之中,换取郭晋阳等人的信任。 孙仰军也很可能额外注入一部分资金。 这样也在相当程度上弥补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之前在嘉乐科技股权转让交易中所承受的资金损失。 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虽然也让出星海财富相当一部分股份,但在更深度程度上,与沈君鹏、孙仰军、袁桐等人及背后的势力进行利益捆绑,后续也方便星海财富更加名正言顺的,或更安全的,以借贷或拆借的名义,从西港城信社等机构转移资金过来,一步步转化他们的私人财富。 除了朱金奇外,沈君鹏、孙仰军、袁桐等人都可以从嘉鸿繁琐的业务中脱身出来,通过利益捆绑,利用星海财富开辟新的赛道。 朱金奇、袁桐两人看上去总计才持有星海财富10%的股份,但只要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从西港城信社以及其他暗中控制的企业转移大量的资金过去,他们背后有江洲集团作为支撑,袁桐又直接进入星海财富管理层,还愁没有办法,将一笔笔资金,以种种投资项目骗取出去? 而沈君鹏、孙仰军之所以参与进来,说白了也是看郭晋阳、于春光手里掌握的巨量资金,方便配合他们在二级证券市场进行各种骚操作吧? 萧良从来不惮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以及郭晋阳这些龟孙子,在他的赛道玩什么骚操作的,但这些龟孙子经过这次腾挪,去玩别的赛道了,还真是叫人头疼啊。 特别是这个年代的证券市场,真的叫人一言难尽。 国内九零年底才正式成立证券交易所,截止到此时,上市公司总计还不到两百六十家,市值低的上市公司仅三五亿;沪石化作为国内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此时的市值也不过百亿,甚至绝大部分还是锁定限制流通的国有股。 这为这个年代的资本炒家在证券市场里掀风搅雨,提供了极便利的条件。 倘若星海财富腾挪上亿的资金,再加上孙仰军、沈君鹏在外围筹集的资金,在当前的证券市场里都足以横行一方了。 这也是孙仰军、沈君鹏他们所熟悉的玩法、所擅长的赛道。 倘若仅是如此,萧良也犯不着头痛。 这个年代的证券投资市场,除了吃肉不吐骨头的种种资本巨鳄、资本小鳄外,绝大多数中小散户也都是为投机而来。 这么一群人在泥坑里相互啃噬,不管谁吃谁,都犯不着萧良替谁心疼。 再一个,星海财富只要能聚集上亿的资本金,在这个年代想要玩崩,也需要足够蠢的技术实力才行。 萧良暂时也不用担心西港城信社的雷,会被星海财富玩爆掉。 甚至只要孙仰军在二级证券市场做庄的技术足够好,朱金奇、袁桐以及隐藏在幕后的何云剑,说不定不仅无意从星海财富套取资金,还极可能会因为贪图二级证券市场做庄的巨额利益,将灰色产业捞取的巨额资金,反向反哺到星海财富里面去。 如果仅仅是如此,无疑是萧良乐见其成的一个局面,但令萧良真正担心的,还是孙仰军前世那种美名“养股”的产业整合资本盘玩法。 那真真是一个超级大屎坑。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新的副书记 贯穿证券市场二三十年的发展,各种内幕交易、财务造假、暗箱操作、坐庄操控股价等违规违法骚操作层出不穷,也令无数散户伤心欲绝,损失惨重。 而这诸多骚操作里,危害最大的就是各种美其名曰养股的产业整合资本局玩法。 孙仰军、沈君鹏这些庄客,一个个化身资本运作顶尖高手,走到台前,聚焦于媒体的镜头前,仿佛他们才是中国经济的救世主,短时间内就通过种种看似合法的资本运作,掠夺、控制难以想象的,动辄数十亿乃至数百亿的巨额财富,却注定是一地鸡毛。 孙仰军、沈君鹏要是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亦或朱金奇、何云剑等人都拖进大屎坑里玩死也就罢了。 然而,孙仰军、沈君鹏前世通过所谓的产业整合养股玩法,在短短数年间通过各种腾挪操作,控制三家上市公司,然后进行一系列财务造假、产业整合、资产并购、以及所谓的市值管理等或明或暗的手段,将三家上市公司的总市值炒高四十倍。 孙仰军、沈君鹏他们玩的资本局,崩盘后除了给地方留下来一个逾三百亿的巨大债务窟窿外,可以说一无是处,破坏力要比西港城信社的账外放贷案猛烈数十倍乃至上百倍。 萧良他现在将主要精力都放在蜗巢科技以及南亭实业的发展上还有所不足,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着跑进二级证券市场盯住这些孙子啊。 你们这些龟孙子,就不能在我的赛道里老老实实玩着吗? 萧良枕在张斐丽弹性十足的大腿上,正入神的想着事情,突然间听到“嘀嗒嘀”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萧良身子一动,做贼心虚的张斐丽,就伸手将萧良从自己的大腿上往外推,慌乱站起来。 萧良原本头枕张斐丽的大腿,身子躺在沙发上,叫张斐丽一推,整个人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摔到地板上。 张斐丽这才听清楚是她新买的手机在萧良的办公桌上响了起来。 萧良狼狈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委屈道:“有个电话打进来,你至于将我推地板上啊?” 张斐丽没心没肺的憋着笑,美眸横了萧良一眼,走过去拿起新买的爱立信手机,看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疑惑的说道:“是梁镇长的电话,他这时候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萧良坐回到沙发上,看着张斐丽接梁朝斌的电话。 以萧良此时的眼光看,刚在国内上市的爱立信手机还是太过粗糙了,但是与以摩托罗拉主导的大哥大相比,不足两百克的爱立信直板手机,却足够纤秀,信号指示灯闪烁着,也仿佛兆示着它的光芒再无人能够遮挡。 张斐丽接通电话,却是上新任不久的党委副书记秦思思,下午想过来调研访问,跟这边不熟悉,拜托梁朝斌打电话询问是否方便,还询问萧良在不在云社,秦思思说有些问题想当面找他请教。 萧良连忙给张斐丽使眼色,让她不要在电话里说他在云社。 秦思思调来云社之前,是县团委书记,年轻漂亮,今年才二十八岁,是狮山县委县政府人见人夸的一枝花,也是原狮山县委书记、此时担任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的儿媳妇。 范春江被双开后,唐继华属意汪兴民、刘辉搭班子,主持着云社的建设发展,别人也没法提反对意见。 不过,县委组织部以及县里多名常委推荐秦思思到云社来担任党委副书记,享受正乡科级待遇,带有一定的镀金色彩,唐继华也就没有反对。 秦思思到任后,萧良在工作场合跟她见过两三次,印象不是很好,两三次见面,都会有意无意在他跟前卖弄一下风情,却浑身上下都是小心思。 之前秦思思就半真半假说要到南亭实业参观学习,萧良打了个哈哈应承下来,但转头就将这事抛之脑后,没想到这女人还真难缠,这时候竟然缠着梁朝斌打电话要过来参观访问。 秦思思作为新上任的党委副书记,到云社的支柱企业调研访问也算是正常的工作安排,萧良也不能叫张斐丽不去理会,反正他不想出面。 对这种身份敏感,又满是心机的女人,他躲还不行吗? 萧良算着秦思思约定好过来的调研时间,提前一刻钟将手头事务处理掉,就拿着车钥匙下楼,准备脱身回市里。 却不想他刚从电梯走出来,迎头就撞见梁朝斌与担任党政办主任的顾玲等工作人员陪同新任党委副书记秦思思朝这边走来。 “小萧总这是要去哪里?”秦思思嫣然笑道,“我还想着找小萧总指教一二呢,小萧总你不会是想躲着我吧?” 秦思思完全没有半点乡镇干部的形象,脚踩灰面缀水钻高跟鞋,穿着杏黄色薄绒风衣,风衣下摆遮住短裙,露出白生生的一截光腿,叫人禁不住怀疑风衣里是不是挂了空档——乌黑飘逸的秀发用暗蓝彩纹发带束在肩后,檀唇殷红,漂亮的脸蛋薄施淡妆,眼睫毛高高卷起,就像一个跟云社镇格格不入的时尚都市女郎。 除了梁朝斌、顾玲等人陪同,秦思思身边站了一个身材瘦长、西装革履的青年,三十一二岁左右,神情阴翳。 青年略显瘦长的马脸,与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有几分相肖,想也不用想,萧良便知道他是秦思思的丈夫、唐鹏飞之子唐逸凡。 秦思思这个女人,在自己丈夫面前说话也半真半假带点暧昧不明,也难怪唐逸凡动不动就神色阴翳,恐怕整天都在担心老婆哪天给他戴绿帽子吧? 萧良双手插兜,打了个哈哈说道:“秦副书记误会了。我刚才在办公室看到秦副书记与唐科长走过来,想着怎么也得下楼迎接一下。要不然唐部长怪罪下来,我这小身子骨可担待不起啊!” 萧良伸手跟唐逸凡握手,却没有理会秦思思,就双手插兜。 他这话是告诉唐逸凡,我知道秦思思是你老唐家的女人,我没有什么心思,你丫的不用这么阴恻恻防贼的盯着我看。 “我过去一年都在美国学习考察,算是打开了眼界,回国后就从市金融办辞了公职,现在也不是什么唐科长了,”唐逸凡淡淡说道,“我受沈君鹏沈总、孙仰军孙总邀请,目前在融金投资任职,同时代表融金投资,担任星海财富的副总载,以后还要请小萧总多多指教。” 听唐逸凡这么说,萧良这一刻心头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利用种种利益输送,所编织的关系网,相当长的时间都是隐而不显的。 萧良也没想到唐鹏飞之子唐逸凡拿着公款,在美国悠哉游哉的游玩了一年多时间,乐不思蜀,家里有美娇妻寂寞难耐也不管,回国后就受了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蛊惑,辞去公职,同时在融金投资及星海财富任了职。 沈君鹏、孙仰军这两孙子,做实业不行,借助身后的家世背景,编织更密更深的利益网却很有一手。 前世孙仰军、沈君鹏大约要到九七、九八年,特别是孙仰军手里有一定的资本积累之后,才会放弃原有的散户做庄思维,通过控制三家上市公司,逐步以产业整合的养股模式大搞资本局运作。 萧良这些天拿到星海财富的工商变更资料,虽然心里有所猜测、担忧,但也没有以为孙仰军、沈君鹏立时就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不过,唐逸凡话里透露出来的几个关键信息,却叫萧良心里一惊: 首先是沈君鹏与孙仰军在融金投资的层面已正式展开合作,很可能沈君鹏已经往融金投资注入相当规模的资金,直接参与持股了,甚至也有可能将他这些年经营的一些实体,置入融金投资旗下。 其二就是唐逸凡代表融金投资进驻星海财富,说明沈君鹏、孙仰军除了从股权结构方面,对星海财富进行参股、持股外,还将通过唐逸凡这么一个重要角色,插手星海财富的实际运营。 其三就是作为唐鹏飞之子,唐逸凡在融金投资、星海财富任职,也绝非受沈君鹏、孙仰军邀请这么简单。 在俞书复重病卸任市长之职后,郭晋阳、于春光以及霍启德等人背后最为重要的两座靠山,其中之一就是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 萧良现在高度怀疑,沈君鹏、孙仰军二人很可能接下来就有什么大动作,而且还得到唐鹏飞、郭晋阳等人的认可。 要不然,萧良很难想象唐鹏飞之子唐逸凡,会在嘉乐科技风暴还没有完全平息的这个节骨眼上,就迫不及待的登场。 “唐科长这时候到沈总、孙总的公司任职啊,” 萧良抑住内心的震惊,打量了唐逸凡两眼,春风拂面的笑着说道, “沈总、孙总这段时间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这段时间在东洲总是躲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一样。你要是遇到沈总、孙总,记得帮我问一声好啊!” 虽然对沈君鹏、孙仰军接下来要做的事,萧良深感头痛,但他打心底还是没有将两龟孙子看在眼底,这时候也是要提点一下唐逸凡,这两龟孙子在我这边都没有讨得了好,现在都灰眉土脸羞于见人,你小子最好也给我悠着点。 老子挖坑,埋一个是埋,埋十个是埋,不会差你一个的! 唐逸凡哪里知道他简短一句自我介绍,竟然在萧良面前泄露了那么多的关键信息,笑着说道:“一定把小萧总的话带到。” 第三百七十章 唐公子的调研参观 抬手不打笑脸人,即便知道唐逸凡蹭他老婆秦思思跑到南亭实业,有打探虚实的意味,萧良也是笑眯眯的请他们进电梯,直奔五楼。 此时的文化站大楼除了外立面干挂大理石,完成了坡顶改造外,还在北侧加装了两部观光电梯,可以说是整个云社镇最恢弘壮阔的单体建筑,既保持鹤立鸡群的建筑特色,与北片的梅坞街建筑群相比,也不显得突兀,破坏应有的和谐感。 虽说萧良日常不怎么在这里办公,但这里却当之无愧是南亭实业的中枢所在,内部办公区也重新进行了调整。 包括华东一区公司在内,有两百名员工在这里日常办公,井然有序的协调三大分厂、四大子公司以及两百多家省级、地市级销售子公司、办事处的运营。 何雪晴、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等人也逐渐走上正轨,日常运营管理,萧良已经完全可以放手。 五楼也是南亭实业一众总裁、副总裁、事业部总经理及综合行政部、财务部的办公楼层。 萧良领着唐逸凡、秦思思、梁朝斌等人,直接敲开张斐丽办公室的门。 “你不是不想搭理那个什么秦副书记,要去市里的吗,怎么又转回来?” 张斐丽正签署一份文件,抬头扫了一眼从门缝探头看过来的萧良,好奇的问道。 站在萧良身后的秦思思听到张斐丽这话,心里暗恨,但也只能咬牙,伸手将办公室门推开一些,让张斐丽看到自己。 见秦思思一脸的幽怨,张斐丽一时尴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唐逸凡唐总是秦副书记的爱人,正好陪同秦副书记一起过来参观、调研,我再躲着就不合适了………” 萧良介绍唐逸凡给张斐丽认识,也暗中观察唐逸凡与秦思思两人的反应。 他的话当然是叫秦思思暗恨不已,唐逸凡却又显得无动于衷,好奇怪的反应啊?! 萧良又不动声色的吩咐张斐丽: “张经理,你安排小邵帮客人沏茶;再通知顾培军过来陪同一下,我一会儿真有事要走。” 张斐丽有些讶然的看了萧良一眼,有些不明白萧良的意思。 何雪晴今天下午正好有空,张斐丽都已经通知何雪晴参加接待,当时萧良就在旁边。 她没想到萧良这时候竟然要顾培军出面招待,都没有提何雪晴,张斐丽心里当然觉得奇怪。 萧良先领着唐逸凡、秦思思等人到他办公室,张斐丽通知顾培军随后赶到。 萧良就在办公室里,给唐逸凡、秦思思介绍起来南亭实业目前的一些发展情况。 萧良新的办公室位于西侧朝向岩溪河的一侧,独踞近一百平的开阔空间,分为办公区、会议区及会谈接待区,独独没有跟秘书室相通的休息间,这点叫萧良“愤恨”不已。 站在萧良的办公室里,既可以从北窗眺望梅坞街两侧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落,可以从西窗眺望蜿蜒流淌的岩溪河,又可以从南窗眺望刚完成拓宽改造的宿云公路、完成三座新工厂建设的包装材料产业园以及起伏山林背后蜿蜒的宿云山。 卫雄包装新材料的新厂区、新丰药用玻璃、澄瑞塑料制造有限公司以及南亭实业二厂、小微商品制造集中区一期、二期等系列新厂建设,以及新镇区一期,此时已经大体建成,或已经投入试生产。 除了小微商品集中制造区三期正加班加点推进建设外,南亭工业园下半年又引进四家总引资额达两千万美元的外资企业落户,正有步骤的展开建设。 而在新镇区规划范围内,总投资逾千万的员工综合生活中心一期也已竣工,即将投入使用,可以提供四百张住宿床位,四百名园区职工同时就餐,还有员工礼堂以及篮球场、桌球室、电影播放厅等一系列文娱实施。 在得到县里明确下发文件予以支持后,云社镇鼓励各村以产业发展用地额度以及部分资金作为出资,入股南亭工业园。 南亭工业园目前不仅工业建设用地规模新增两倍多,总量突破两千亩,还筹措上千万资金,于新镇区规划范围内,一期就陆续动工兴建八栋宿舍楼,将陆续建成近千间公寓宿舍。 宿舍楼区的条件要简陋一些,可以为园区企业解决四到六千张员工住宿床位。 除了南亭实业、卫雄包装新材料稳步扩大招工规模外,一系列新工厂建成,包括总计一百八十余家小微制造企业入驻招聘员工组织生产,工业园目前供给的两千多张员工住宿床位,都被各大中小微企业一抢而空。 为了保证宿云公路的通过性,拓宽后的宿云公路两侧都进行绿化覆盖。 前期的商业配套,主要分布于新镇区内一街的两侧。 所有店铺都还没有建成时,就已经被抢购一空。 特别是紧挨员工综合生活中心以及员工集中住宿的沿街店铺,更是千金难求。 除周林筹款四百余万新建的秀丽大酒店外,新镇区范围内还新增三家中小型商务及廉价酒店,餐饮更加新增九家之多,录像厅、游戏厅、桌球室、租书店、发廊、练歌房等娱乐场所,也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一座崭新的工业新镇,正在宿云山北麓的土地上冉冉崛起。 相比较已经建成以及正在建设中的八家港资、台资企业,萧良其实更看重一百八十余家小微制造企业的发展潜力。 虽然这一百八十余家小微制造企业,投资加起来可能才仅有一亿多点,都不及一家外资企业,但在萧良的眼里,这些才是地方产业发展真正的种苗。 萧良也从来都不觉得,传统的轻工制造就出不了大企业,关键还是看经营主的坚持与地方上的培育。 南亭工业园目前主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在招商引资时,就多考虑产业配套的完善,高瞻远瞩的推动产品设计的发展,推动厂商树立品牌经营的意识。 嘉乐科技的爆雷,引发东洲市整个保健品行业动荡不堪,在一定程度上也未尝就没有一点好处。 其中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会有相当一批初步具备市场营销理念、经受市场初步锻炼与检验的人员,从保健品行业被挤溢出来,进入其他各行各业。 单嘉乐科技这次被裁的东洲籍销售人员,就高达三千人;其他保健品厂商限于自身的实力,更是主要聘用本地的销售人员,这次总的裁员规模更大。 这些人受到保健品行业超高利润的刺激,这次就算被裁员挤出保健品行业,但大部人注定不会甘愿从事平庸的基层职业。 比如赵绍良、杜学兵、葛建国这些人,就算他们没有脸在云社或狮山待下去,走出去另谋生计,真的就会从此甘于平淡,在哪个工地做一辈子的泥瓦匠,或者进工厂打工? 不可能的。 罗学嘉脑部神经受损,说话就控制不住会流口水,还搞了两台二手设备从头做包装印刷呢。 这些人进入各行各业,带动那些中小微企业以更野蛮的姿态,在商品经济洪潮中横冲直撞,会伴随很多的弊端,但在这个年代,为地方产业发展注入更多的活力,总是利大于弊的。 萧良被堵了一个正着,却也不愿花费太多的精力应付唐逸凡、秦思思两人,简略介绍了南亭实业以及南亭工业园的发展现状,就找借口将他们礼送出门。 待他们离开后,之前没有露面的何雪晴、徐立桓、纪红群、吴启丽等人,这时候也都忍不住好奇心,跑到萧良办公室里来闲扯。 市委组织部长的公子唐逸凡之前都不认识这里,也都没有提前打招呼,却突然跟着妻子、云社镇党委副书记秦思思跑到南亭实业来调研参观,多少叫人好奇。 张斐丽想到之前的尴尬,忍不住朝萧良嗔怨道:“你也真是的,刚才敲我办公室的门,也不提前说一声秦思思跟你在一起,害我丢那么大脸!” “你说什么来了,丢啥脸了?”何雪晴坐在沙发上,八卦问道。 “萧良他本来不想搭理这个秦思思,赶在约定的调研时间前一刻钟下楼准备去市里,” 张斐丽拍着脑门,跟何雪晴诉苦道, “他转头陪秦思思还有唐大公子,跑到五楼来敲我办公室里的门,我当时还以为他一个人,就问他明明想躲着秦思思,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没有走。你们说这话都叫秦思思听进耳朵里去,以后得有多少双小鞋等着我穿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顾培军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问萧良:“秦副书记有两次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我还以为你甘之若饴呢!” “啊,老顾你也看出来了啊?”何雪晴好奇的问道。 秦思思到云社担任党委副书记,除了独树一帜的时尚装扮,普通人是感受不到她言行上有什么出格之处的。 不过,何雪晴、张斐丽、吴启丽她们本身层次够高、观察敏锐是一方面,同时她们又是性格内敛的女性,怎么可能看不出秦思思跟萧良刚接触两三次,就有意无意展现自己魅惑勾人的一面。 何雪晴、张斐丽、吴启丽她们私下里就议论过一番了,没想到顾培军也早就看在眼里了。 不管秦思思在别的男人面前如何装正经,在她们眼里,这就是典型的狐狸精女人,还私下议论,秦思思嫁入市委组织部长家,指不定是她主动勾引的唐逸凡。 “我眼睛又没有瞎,我跟萧良两次到镇上开会,咱美丽的秦副书记,对我爱理不理,对萧良那个小媚眼啊,唉,我怎么能看不出来啊?人比人气死人啊,”顾培军装作酸溜溜的说道,“我还以为就萧良有胆子荤素不忌呢,没想到他也只能乖乖的躲着。” “去,我在你心目里,就这么没品?”萧良抬脚作势要踢顾培军一脚。 第三百七十一章 揪住小尾巴 众人拿萧良开了一会儿玩笑,张斐丽又好奇的问萧良: “对了,本来都说好何总出面接待的,你怎么又临时改拉顾总陪同了?” 萧良琢磨唐逸凡与秦思思的夫妻关系多少有些奇怪,也没有给众人说他的一些隐晦猜测,只是开玩笑道: “唐逸凡肯定知道他老婆勾引不到我,以后不需要防备我。不过,咱们顾总嘛,怎么说也算得上年少有为且多金。他老婆如果说想要换个床伴,退而求其次,咱顾总怎么也能算是她狠狠心能下得了嘴的一个目标啊。我得让唐逸凡知道咱们顾总的存在,让秦副书记没事不要动不动就往我们这边跑!对了,说不定秦副书记这时候回到办公室,唐逸凡就已经跟她吵上了。” “靠,你这是想把祸水往我头上引啊,”顾培军抱怨道,“你这良心真是坏透了啊!” “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要不然我要你何用?”萧良得意的笑道,“这娘们想对我使美人计,我反手还她一个丑男计,跟我斗,还嫩着呢。” “唐逸凡为什么会跟着跑过来参观?”徐立桓这时候转入正题,问道。 “唐逸凡之前在市金融办工作,以调研学习的名义,出国晃荡了一年多,最近刚回国,就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打得火热,此时同时在融金投资、星海财富任职,这孙子是上门来踩点的!” 萧良忍不住头痛的拍了拍脑门,叫道, “范春江出事,云社有了空缺,县里几个常委都推荐秦思思过来担任党委副书记,我们当时也没有多想,还以为她就是来镀金的呢。看来我们还是幼稚了一些,没想到人家就是往我们这里塞钉子。”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都把对嘉鸿的主要持股,转入星海财富了,我还以为他们从此会消停些呢。”顾培军说道。 “怎么可能哦?”萧良感慨道,“他们将对嘉鸿的主要持股都转入星海财富,转换成对星海财富的持股,说白了也是看中藏身星海财富之后西港城信社所掌控的账外资金……” 西港城信社所掌控的账外资金,大部分都来源于船机厂。 宿云山能源后续要进行大规模产能扩张,除了寄望熊志远等人在香港积极筹措资金,同时也指望能从船机厂压榨更多的资金出来。 倘若沈君鹏、孙仰军将对嘉鸿的持股,转换成对星海财富的持股,最终目标也是动用西港城信社掌控的账外资金到证券市场掀风搅雨,那他们双方在这方面自然就存在了利益冲突。 随着第一款阀控蓄电池组最终定型投入生产,随着宿云山能源狮山分厂正式进入建设阶段,萧良也已经向郭晋阳、于春光等人揭开蓄电池产能扩张计划的冰山一角。 唐逸凡他自身是唐鹏飞的儿子,以星海财富核心自居,跑过来踩点、试探虚实,也是正常。 说不定他们还担心这边在南亭工业园的建设以及饮料产能扩张上,打船机厂资金的主意呢! 徐立桓、顾培军他们还想听萧良多分析分析,却不想萧良说到这里,像是卡壳了一般陷入沉思。 张斐丽忍不住推了萧良肩膀一下,好奇问道:“你又突然想到什么呢,怎么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操!我他妈蠢了!现在才揪住他们的尾巴!”萧良拍了自己脸颊一下,走到办公桌后面,刚想打开电脑,才想起他在这里的电脑里并没有存什么上市公司之类的证券资料,而云社这边还没有通网。 见萧良从办公桌上拿起车钥匙,就准备走人,顾培军他们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蠢了,说出来让我们乐呵乐呵?” “我光想着他们对西港城信社控制的账外资金动了心思,却忽视掉船机厂本身,极可能也是他们的目标,”萧良拍了自己脸颊一下,说道,“你们说,我是不是犯蠢了?” “你先别说你蠢不蠢这个问题,”徐立桓疑惑问道,“孙仰军之前玩转融贷,这两三年又跑证券市场玩股票,他需要大规模的资金做庄操纵股票,我们能够理解,但他们怎么拿船机厂当目标了?你觉得他们是想收购船机厂吗?现在地方重点国企改制那么艰难,也不是他们想收购就能收购的啊。再说了,他们收购船机厂干吗?以他们那个草台班子,嘉乐科技都还没有玩明白呢!” 萧良拿到肖瑞给他的星海财富工商变更资料有两三天了,这一刻算是豁然开朗,看穿沈君鹏、孙仰军将持股转入星海财富的完整意图是什么了。 见何雪晴、徐立桓、顾培军、纪红群他们都还一脸懵圈,萧良头痛道:“跟你们这些股盲谈这些问题真头疼啊?” “你啥时候又成股票投资专家了?”何雪晴疑惑的问道。 她以前在报社做社会经济类记者,又做副刊主任,对此时在国内还只能算新鲜事物的证券股票交易还算熟悉,但徐立桓、顾培军、纪红群以及张斐丽他们,真的就只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东西,都没有实际接触过。 除此之前,吴启丽作为财务负责人,这段时间有花心思研究证券股票等方面的知识,但她所研究的,也是正面的知识内容,还没有涉及种种内幕操作手法跟案例。 萧良将办公室角落里的那张写字板,拉到休息沙发区众人面前来,直接拿油性笔在上面敲打写字板,说道: “我找工学院的老师给你们恶补金融管理课程,公司每周要帮你们出一千授课费。你们下回谁敢缺课,自己乖乖把授课费补上啊。股票常识都懂吧,不需要我额外科谱吧?” “基本东西我们还是懂的,要不是你禁止,我们都上手实操了。”徐立桓笑道。 国内虽然九零年底才正式成立证券交易所,五年来上市企业总的规模还不到两百六十家,但已经在国内掀起了一波波炒股热潮。 改革开放十多年以来,财富早已经变成大众眼里最为炽热的关注焦点。 除了乡镇农村,城镇以及企事业单位职工,有多少人会不讨论炒股的话题? 再一个,南亭实业资金雄厚、高管薪资水平高,东洲市有不少证券公司动了心思,想将南亭实业及高层管理人员当成重点客户开发。 不过,大家手头的事务实在太繁忙了,萧良也不管别人如何抱怨,就是禁止管理层没事别去玩股票,一经发现,直接调离现有的岗位。 当然,这些家伙没有十几二十年,也不会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他稍稍整理思路,一边在写字板上板书,一边解释道: “我们通常意义上的炒股,都是到证券交易市场寻找盈利前景好、股价有上涨潜力的股票买入待涨。普通的庄家,无论是利用巨量资金暴力拉抬股价吸引散户或其他炒家进入后再抛货获利,还是打听种种内幕消息,又或者买通上市公司里应外合释放真假利好利空消息操纵股价获利,都会尽可能选择高价值或有潜力的标的。因此我们将这些证券市里里的常规操作,称之为寻股法。不过,国内证券市场刚刚起步没有几年,交易活跃度不够,一支股票的成交量非常的低迷,也就是既蠢又傻的散户鱼儿还不够多,不够肥,这种常规玩法就无法填补大庄家的欲壑了,他们有更为疯狂的养股玩法……” “养股?怎么养?难道说他们会想着直接控制一家上市公司,像养猪一样,将这家上市公司的业绩进一步做大起来,刺激流通股价上涨,从中获得超额利润?” 顾培军他们对萧良突然提出的陌生概念,当然难以理解,好奇的猜测道。 “从字面上来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萧良说道, “证券市场上真正优异的标的不少,但都已经被大量资金买到较高价位了,暂时未被发掘的,那就极其稀缺的。就算有,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拿大笔资金买入一支潜力比较大的股票,,但最终能否盈利,还取决于这家上市公司的运营管理团队是否足够稳定、成熟,取决上级主管部门是否稳定、成熟,不搞内斗、内耗。同时,他们还要考虑市场环境会不会突然发生黑天鹅意外变故,要考虑是不是有别的炒家已经盯上这支股票甚至早已经潜伏进去。这些都是他们需要考虑,却又无法控制的因素——我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知道我禁止你们碰这些东西,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何雪晴、张斐丽、吴启丽她们是真对股票不感兴趣,徐立桓、顾培军、纪红群则是打个哈哈。 萧良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国内的证券市场还刚刚起步,股市发生的故事还不够丰富多彩,但在证券交易市场发展较久的国家跟地区,就算是掌握大资金的炒家庄家,遭遇市场行情偏冷或大熊市时,用寻常的寻股法,将裤衩都亏掉、倾家荡产的也是比比皆是。郑少秋主演的香港电视剧《大时代》,我推荐你们看一看,算是比较贴近现实的反映了香港证券市场过去二三十年的情形。总之,我们要明白一点,国内那些自以为有足够分量的炒家,是很难容忍那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受他们掌控的,试图高度控制一家上市公司,从中谋求远超常人想象的超额利润,也就成为他们的必然选择。这就是所谓的养股法。现在我们的A股市场刚刚起步,监管体系也是漏洞百出,也为这种玩法提供了极大的生存空间……” 第三百七十二章 操作路径 9j萧良站在写字板前,给众人具体分析起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可能会玩的养股操作路径: “现在A股证券市场总计还不到二百六十家上市公司,绝大部分都是央企或地方国有控股企业。而上市公司的股票又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禁止上市交易的法人股,通常会占到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比例,一部分是可以在证券市场自由交易的流通股,通常占到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比例。通常说来,A股证券市场里的股票交易,都不会影响到这些上市公司的控制权,但地方政府手里掌握的法人股,就并非绝对不能交易了。我们要知道,在A股证券市场之外,各省还存在一个法人股交易市场,通常又叫一级半市场。这两三年中央又要求各地加大国企改制力度,也没有文件说将上市的国有股份公司排除在外。这也就为直接收购地方政府手里的国有上市公司的法人股,打开一道缝隙……” “……另外,法人股因为禁止上市交易流通,所以定价通常要比流通股低很多。只要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能量足够大,又与星海财富合作,借西港城信社掌控的账外资金,找到一家上市公司的主管部门,借国企改制的名义,收购地方政府手里的法人股,就可以较低的筹码,或者说代价,掌控这家上市公司……” “……当然了,因为始终存在跟大量的散户及其他资本炒家的博弈,就算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成功控制一家上市公司,甚至之前就已经大规模吸纳了相当比例的流通股,但想要赚取远超常人想象的超额财富,也并非一件容量的事情。” “……他们能较为轻易获得一家国有控股上市公司的控制权,通常意味着这家上市公司是存在种种严重问题——要不然地方政府也没有理由轻易放弃控制权。同时他们也需要这样一家存在种种问题的标的,才能方便他们前期从二级证券市场以足够低廉的筹价,大规模吸纳流通股。这时候他们释放利好消息,将股价拉高一倍,乃至三五倍,可能都比较容易,但没有真正强劲的支撑,他们想要将手里的流通股出货获利,却是困难的。现在进这个泥坑抢食吃的,纯傻子没有几个,看到形势不对劲,逃起来比狗都快……” “……关键是他们收购法人股,也是需要支付大量资金成本的,要把这个成本赚回来,意味着流通股的股价需要拉抬到更高,需要有真正的支撑方便他们出货才行。而想获得真正强劲的支撑,最本质的做法,就是从基本面上改善这家上市公司的经营面貌。只是这么做的难度太大,周期太长,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不可能有这个耐心,也没有这个能力。更为直截了当的粗暴玩法,就是直接将看上去足够优质,营收及盈利数据看上去非常漂亮的产业,装进受他们控制的上市公司之中,在短短一两年间,就将股价拉高到原先的二三十倍以上甚至更高。这就是产业或资产整合的养股玩法。” “……这种玩法,看上去跟欧美证券市场的借壳上市操作有些类似,但借壳上市,说到底还是持有优质资产的经营者或者说经营团队,曲线上市,以便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大部分还是真正改善了上市公司的基本面——我们以后也有可能会考虑这条路线。不过,玩养股的超级庄家,纯粹是资本局游戏。” “……沈君鹏、孙仰军之前之所以介入嘉乐科技,也没有打算老老实实靠保健品这个行业赚钱,更多还是想着做出一家能有四五千万年盈利的企业来,然后装入一家上市公司里套现获利。也是因此,他们才会千方百计的引诱鸿臣来狮山投资。要说之前他们多多少少还有做产业风险投资的心思,但嘉乐科技的爆雷危机,叫他们领略到做实业,特别是投资初创企业的风险与艰难,那他们将目光转往成熟的、已经形成优质产业基础的企业,实在不是什么难以揣测的事情!” “这时候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人,就成了他们最完美的合作对象。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不仅能提供控制上市公司的巨量资金,还能提供包装进上市公司的优质资产……”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其实想利用船机厂的资金,去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然后利用这家上市公司,再反过来收购船机厂一部分优质核心资产,将股价做起来?”何雪晴问道。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啊,国内经济虽然才刚起步,但优质资产还是不少的。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未必一定要是将船机厂的优质资产装进上市公司里吧?”徐立桓疑惑问道。 “这就要问郭晋阳、于春光以及站在郭于等人身后的唐鹏飞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的下场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合作了?”萧良说道。 徐立桓点点头,表示有些想明白了。 说白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他们要是单纯想利用账外资金进证券市场牟利,哪里需要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合作啊? 这样,除了增加暴露他们的可能性外,还能有什么更多的好处? 还是说操纵股票,真有多大的技术门槛,缺了孙仰军领路,他们自己就玩不了了? 推敲所有人的动机,得从他们的根本利益点出发。 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此时最迫切的是想掠夺更多的财富,还是安全上岸? 又或者兼而有之? 萧良敲着写字板,进一步解释道: “如果我是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就会草拟一份委托协议,委托星海财富,用船机厂存于西港城信社的资金,收购某家上市公司的法人股,甚至连船机厂党组会议记录都可以提前准备一份,然后再通过这家上市公司反向收购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这是必须要做的,因为除了郭晋阳他们迫切想着洗白上岸外,整件事的操作周期较长,他们不能保证整个过程不出一点意外。要是当中出了意外,导致这件事曝光,他们就可以将提前准备好的委托协议以及党组会议记录抛出来,令整件事看上去只是一件瞒着市政府的违纪违规操作。这时候有人出面保他们,又或者市里觉得整件事继续操作下去更符合船机厂的利益,他们就有可能逃过刑责。倘若整件事进行非常顺利,他们最后可以腾挪上市公司的资金,将收购法人股动用的资金缺口补上,那就能完美实现上岸。对市里来说,出售船机厂核心资产拿到一笔收购资金或相应的上市公司股份,船机厂之前存放在西港城信社的资金也都收回来了,肯定也无法去细究里面的违规操作……” “也就是说,沈君鹏、孙仰军能这么痛快说服郭晋阳这些人跟他们合作,就连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都迫不及待让他儿子登场,最关键的条件,就是对船机厂的处置?”顾培军琢磨问道。 “是的啊,理论上就是如此。这也是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老狐狸会真正动心的地方。这件事真要让他们做成了,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不仅能彻底洗白,还将摇身变成上市公司的持股者与管理者。可惜的是,利欲熏心,他们忽视掉整件事要做成的难度,可要比他们想象的巨大得多,” 萧良拍着自己脸颊叫道, “我这两天也真是犯蠢了,竟然直到唐逸凡出现在我面前才想到这点。事实上他们的密谋,并不难猜测,甚至都有可能找出他们目前选定的上市公司到底是哪家。毕竟A股证券市场,总计还不到二百六十家上市公司,一家家排查,应该也能揪住他们的小尾巴……” “我现在有点相信了,你不让我们开设私人账户,真的是为了我们好了,”纪红群咂嘴说道,“现在光听你说,就感觉股市里到处都是一个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坑啊!” “如果你这叫蠢,那我们叫什么?”徐立桓目瞪口呆的问道。 唐逸凡今天的来访,以唐逸凡回国之后的任职变动,他们是觉得有些异常,也会怀疑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在幕后可能有什么地方,还在跟他们暗中较着劲,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联想到这些? 如果萧良的推测就是事实,那跟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赤身裸体、光溜溜站在萧良面前有什么区别? 何雪晴、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早就深深为萧良展示的非凡商业才能折服,但这一刻犹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就将沈君鹏、孙仰军与郭晋阳、于春光,甚至还有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参与的密谋,都窥得一清二楚? 这是开了天眼吗? 要是这次沈君鹏、孙仰军再在萧良手里栽把狠的,往后谁还乐意陪他们玩啊? “我叫蠢,你们的智商就只能叫肉虫水平,怎么,嫉妒我的智商啊?” 萧良大言不惭的自夸道。 张斐丽横了他一眼,说道:“看把你能的。” 萧良跟张斐丽说道: “你联系一下证券公司,咨询一下企业开设证券账户需要怎样的手续。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希望你们进场了吧?这个市场,大半都是做老千的,你们智商再高,对经济产业发展理解再深刻,但怎么跟人家玩?我要不是为了狙击这些孙子,我也不愿意进去瞎搅和。这件事你们要注意保密,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我看张斐丽手头的事情够多了,要不开设企业证券账户的事,我来跑?”顾培军饶有兴致的请缨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万家优品 虽说现在萧良的态度没有变,还是禁止高层随意开设私人证券账户去炒股,但要是以梅坞街有限公司的名义,开设企业证券账户,又有可能提前猜到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标的,顾培军想想都觉得好玩、刺激。 顾培军主要分管总部这边的产能建设,而南亭实业大规模的产能建设即将告一段落,下一步更多是逐步推进四大分区的产业基地建设,主要由费文伟、申政、谭兴等人负责。 而宿云山能源的产能扩张,名义上又跟南亭实业没有直接的关系,顾培军只是作为顾问参与进去,不会事事都亲力亲为。 这段时间他也就悠闲了许多。 萧良心想张斐丽多半也不会同意借通宵达旦研究股票的名义,跟他双宿双飞。 再一个,这个年代还没有网上交易平台,想要进行股票交易,要么直接到证券公司,要么通过电话联系证券公司的工作人员下单。 同时各种资料的搜集、求证,刚刚起步发展的互联网暂时还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很多工作还是相当的繁琐。 而这件事前期又需要高度保密,暂时还不能让普通工作人员插手进来。 萧良想来想去,也就很“勉强”的同意顾培军负责这一块的事务。 何雪晴、徐立桓、纪红群、张斐丽、吴启丽他们手头都有一摊事,闲扯一个多小时,增加一番见识后,就各回办公室干活了。 云社这边没有网络,也没有办法上网搜集更详细的资料,萧良就与顾培军驱车直接赶回秀山家园。 工学院校园网二期,在萧良出资四百万赞助下,已经完成建设,也分别拉了专线接入蜗巢科技的办公楼以及萧良在秀山家园的住处。 虽说校园网二期也才10M的连接带宽,但目前整个工学院联网的计算机设备都还非常有限。 工学院也履行承诺,给其他院系设限了一半带宽。 因此,萧良回到秀山家园的住处,上网查个资料,速度还算差强人意,不至于难受到抓狂。 不过,国内的互联网才刚刚起步,即便证券金融交易作为互联网发展的核心领域之一,前期就得到重点照顾,但此时国内既没有所谓的门户网,更没有便捷的搜索引擎,而教育网第一个BBS(电子公告板系统)水木清华三个月前才正式上线,互联网上的信息资源还极其有限。 萧良想要在此时简陋不堪的互联网上,找全两百多家上市公司的详细资料,并从中分析出沈君鹏、孙仰军的目标,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萧良与顾培军回到秀山家园的住处,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他以为能很轻易找到哪家上市公司可能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目标,实际是前世记忆带给他的巨大错觉。 萧良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很不负责的将事情推给顾培军: “沈君鹏、孙仰军看中的上市公司,一定是经营出现困难,地方政府愿意放手,同时主营业务还需要跟船机厂核心资产有一定关联度的。你既然把这事接下来,我把方法告诉你了,如何找出这家上市公司,就靠你自己努力了。” 听萧良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顾培军顿时就傻眼了。 萧良很早就要求高层管理务必熟悉掌握电脑,包括企业管理、金融财务等等相关学科,专门聘请工学院相关院系的老师,每周专门到云社给大家上课。 不过,单就计算机操作课程,顾培军他才刚刚学会在DOS系统下,用一指禅练习五笔字形写文档呢。 顾培军看了看电脑,看了看萧良,问道:“你觉得我用这玩意,能找到什么?” 萧良坐在沙发上,头疼的拍了拍脑袋。 相关资料其实可以直接从证券公司拿。 他们选择某家证券公司,开设企业证券交易账户,哪怕前期仅注入三五百万资金,在这个年代也绝对是光芒耀眼的大户,索要现有上市公司的电子存档资料进行研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关键的问题,他们真要进行实质的股票交易,无论是到交易室,还是电话下单,目前还都只能通过东洲的某家证券公司进行。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交易过程,对证券公司以及具体跟他们接触的工作人员,其实是公开的。 虽说这个年代早就制定相关法律规定,禁止证券从业人员进行股票交易,要求从业人员对客户资料及交易情况进行严格保密,但实际各种信息泄露、从业人员参与老鼠仓交易,层出不穷、屡禁不绝。 萧良心想,他真要叫东洲某家证券公司内部知道南亭实业介入某支股票的买卖,鬼知道会有多少跟风盘涌进来。 而孙仰军很早就进二级证券市场掀风搅浪了,虽然还没有机会成长为一方巨鳄,但在江省的证券股票圈子里,人脉及影响力绝对比他们深厚得多。 萧良都怀疑他真要以南亭实业的名义买卖哪只股票,孙仰军可能第二天就能得到消息。 萧良想了想,这事光交给顾培军去做,还真的有些为难他,将顾培军兜里的手机拿过来,拨通许建强的电话:“老许,你人在哪里啊?” “我在萧意这里啊,你人在哪里啊?今天第一家万家优品店开业,你怎么也不露面啊,你小子不会忘了吧?萧意还说你会过来的呢,我都等你半天了!”许建强在电话里抱怨说道。 “啊?”萧良这才想着下午回市里,就是答应萧意到现场看第一家万家优品店的开业情况,没想到叫唐逸凡、秦思思夫妻一打岔,完全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我记着这事啊,怎么可能会忘了?我正准备往田家营赶呢,打电话就是想约你一起过去呢,没想到你已经到了;我都把老顾拉上了。”萧良胡扯道。 考虑到夜里有可能陪许建强喝酒,萧良就直接将车扔在秀山家园,他与顾培军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田家营。 商品零售领域的连锁业态,后世更为人熟悉就是各大型连锁超市。 在萧良的印象里,东洲第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就是九六年开业的时代超市,开业之初万人空巷的场景,二三十年后都叫人记忆犹新。 然而大型连锁超市,除了一次性投资体量巨大外,还需要有一支成熟的运营团队,对供应链、物流、仓储以及商场现场管理,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平,才能真正的掌控。 不管是萧意本人的经验积累,还是从泛华商业抽调管理人员,此时都不可能做到这点。 而萧良本人对大型连锁超市的投资也不感兴趣。 萧良还是想做更贴近普通消费者,深入居民社区的便利店业态。 这也便于南亭实业在未来的发展中,能有一个直接的渠道,更准确的了解、掌握大众的消费心理,从而能不断的、及时的调整产品开发及市场营销策略。 国庆节前后,徐亚云带着家属团前往香港考察(萧意与妻子叶晓秀则前后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对羊城、沪市等地已经出现的便利店进行更为详细、深入的调查),众人最终决定将萧意名下的公司变更为万家优品商贸有限公司,试水社区连锁便利店业务。 萧意的岳父叶益枫、泛华商业以及他哥萧潇各拿出二十万,作为风险投资注入万家优品,各换取10%的持股。 萧意与其从市供销总社辞职的妻子叶晓秀作为创始人团队,以有间杂货店入股,持有万家优品70%的股份。 万家优品利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对有间杂货店进行全新的商标、门头设计及装修,引进开放式货架及现代化收银系统、监控系统,进摆货商品也进行全面的调整,改造成名下符合社区便利店业态的第一家门店,今天正式营业。 萧良原本想着以他家的名义参与出资,他爸萧长华觉得不合适,最后将这部分出资放到他哥萧潇名下。 他哥萧潇虽然是副乡科级干部,但参与企业的投资持股,只要不参与具体的经营,不进行利益输送,也不受相关法律及党纪的限制。 就算职权范围与持股企业的经营领域产生交集,只要及时向有关部门进行报备,由有关部门判断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就行。 毕竟他哥萧潇没有在云社拿房子,去年二十万年终奖,通过梅坞街有限公司,都折换成对卫雄包装新材料的持股。 这在调到狮山县商业局任职之初,就在县委组织部进行了备案。 反正这部分持股已经锁死,除了可能有的分红,萧潇也不会拿这部分持股进行其他商业性的交易。 以萧潇此时的行政级别,也无需回避万家优品的出资。 萧良与顾培军赶到田家营,萧意正陪同许建强、徐亚云以及他丈人叶益枫、舅哥叶晓华等人站在门店斜对面的路口,观察门店首日开业的经营情况。 门店外立面用乳白色涂料重新进行粉刷,蓝白相间的贯穿式灯牌门头突出一个醒目亮眼——落地玻璃门也能让路人直接看到内部的开放式柜架。 门店仅六十平方米,以社区居民为服务对象,经营粮油烟酒、糖果点心、洗涤化妆以及日杂用品等以即时性、常用性、便利性为突出特色的商品。 选品供应,目前也主要是依赖综批市场已经初步建立起来的供应链及物流仓储基地。 萧良九月中旬提出建议后,许建强、徐亚云就很快给予热烈回应,除了看好连锁业态未来的商业前景外,更主要还是看中了连锁便利店,对泛华商业此时的主营业务有一个很好的促进。 泛华综批市场的经营商户,有相当一部分,是可以直接加入到连锁便利店供应链体系里来的,也会对商户的供应能力,从品质、包装以及响应速度方面,提出更高的要求,促进良性发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家族企业(一) `“你说说,萧良是不是把今天这事给忘了,刚才还在电话里忽悠我?”看到萧良、顾培军从出租车里下来,许建强笑着问顾培军。 “许总,你这就为难我了啊?我肯定不能说萧良打电话时才想起这事啊。”顾培军笑道。 萧良“嘿嘿”笑了两声,顺带锤了顾培军一拳,问许建强、萧意他们:“你们观察半天了,今天第一天试营业情况怎么样?” “刻意没有搞什么仪式,也没有做什么优惠,就在周边散发了两轮宣传页,目前观察下来,进店人流量以及交易额,比之前的杂货店都高出四五倍,”萧意说道,“第一天的营业额有可能突破一万。” 萧良耸耸肩,连锁便利店与夫妻店成为社区零售业态的主流,哪怕进入互联网电商时代都没有被撼动,是前世确凿被证明了的。 作为东洲第一家全新形态的社区便利商店,明亮整洁的装修,开放式货架,购买体验比传统的杂货店不知道好出多少,日杂商品又琳琅满目,位于城区居住密度极高的田家营,开业前期就能获得超量的营业额,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情。 做不到这点,萧良才会觉得奇怪。 黄昏时分,萧潇也提前从狮山回市里,开车到学校接了未婚妻钱采薇过来会合。 这时候临近饭点,门店没有什么客流,萧良他们才走进万家优品转了一圈。 叶晓秀辞职后,目前亲自打理门店的经营。 不过,在许建强他们的建议下,公司招聘的员工以及门店收银员、理货员,是六名大中专学历的男女青年,目的是为接下来的连锁门店扩张培养、储备人才。 当然,万家优品作为新型业态,门店形象与周边的社区商店迥然不同,开出的薪资也高,在地方国企经营艰难的当下,招聘大中专生还是容易的,这些人积极性高,学习能力强,基本上都参与了前期全业务链的探索与实践。 其中还有两人之前在萧嘉那边干。 萧意跟萧嘉分道扬镳之后,这两人也受不了萧嘉的脾气,就直接来投靠萧意了,算是经验丰富、又信得过的老手。 萧意这几年多少还是打了一些基础。 叶晓秀性格大方泼辣,做事干练,大专毕业后参加工作也有四年了,在市供销总社是业务骨干,熟悉供应链管理等方面的业务。 前世萧意能做出一番事业,叶晓秀是给予很大助力的贤内助。 萧良不想南亭实业搞成家族企业,是他内心期许极高,希望能打造出一支成熟的职业经理人管理团队,甚至都不希望他哥萧潇留在南亭实业里发展。 不过,萧良对万家优品的期许,说白了只要能进入江省连锁零售行业第一梯队就可以了,往后是否有进一步的发展,真的就要看造化了。 这个行业,欧美发展也早就成熟起来,万家优品就算能抢占先机,就算他提一些前瞻性的建议,但最终考验的还是萧意、叶晓秀个人素养以及他们组建、领导运营管理团队的功底,没有太多可取巧的地方。 期许不高,万家优品哪怕就是照家族企业去打造,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门店里除了日用商品,与前世二三十年不断迭代发展下来有很大区别外,开放式货架的布局、品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门店装修也以简洁为主。 当然,很多细节方面还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但萧良都没有吭声说什么。 细节都要做到位,以及为社区居民提供更多的便捷、增值服务,都意味着更高的管理投入与成本。 萧良真要提出来,只会叫连同萧意、叶晓秀他们自己在内,加上门店人员,总计才八名员工的初创公司无所适从。 “挺好的,以开业第一天的营业额,万家优品这个月就能实现盈利了,”萧良双手插兜,说道,“不像我做‘脑健灵’,前后亏了半年才熬过来,顾培军他们都好几次准备喝散伙酒了!” “咳咳!”顾培军笑道,“别人都是背后说是非,你倒是不避人啊。” “你就说你有没有动过喝散伙酒的心思吧?”萧良笑着问道。 “单店一天营业额就过万,一年怎么也能有三百万了?要是一年开十家门店,那就是三千万的年营业额,这生意能做啊!”叶晓华很是兴奋凑过来,问道,“萧良,都说你商业眼光够高,做连锁便利的主意还是你出的,你怎么不拿点钱出来投萧意啊?你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不得三五百万啊?” 叶晓华有些不务正业,喜好女人跟酒,一度是东洲各大夜场的VIP客户。 前世叶益枫为此操碎了心,后来身体不行了,就索性停了生意,将半生积攒下来的财富,都转去经营收益相对固定的资产,就是怕叶晓华志大才疏又好高骛远,把生意做败了不说,还把家产赔个精光。 不过,叶晓华这个人却也没有什么阴险心眼,甚至都不能算心胸狭窄。 说到底,叶晓华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很怕能力各方面都比他强的萧意介入他家的生意后,有朝一日会喧宾夺主,但前世他老子叶益枫出钱出力帮萧意做起一摊事业后,他也没有什么妒忌心,跟萧意的关系维持得还不错。 因此,之前叶晓华会有意无意挤兑萧意,但萧意决定独立做万家优品,叶益枫出资参股,他也没有意见,还喜欢跟着凑热闹,性格看上去有点浑不吝,但确实也是如此。 萧良对叶晓华这个人也没有恶感,反正他给萧意限定好了,除了他与叶晓秀夫妻档负责公司运营,他哥萧潇以及泛华以及他岳父作为出资股东可以参与决策外,叶、萧两家的其他人,拿钱投进来只能算财务投资,不给投票权跟表决权,不得干涉公司的运营,更不要说参与进去管理了。 他二伯萧长振想插手公司的事情,也都不行。 见叶晓华问及他为什么没有投资,萧良淡淡一笑,说道:“我要随手拿三五百万投进来,还能剩多少股份给你们分啊?” 叶晓华咂咂嘴,顿时也是哑口无言,这孙子就是有钱,他实在没话说啊。 萧良又跟萧意说道: “萧意,这边先做着呗,除了把流程做通做熟,还要建立起店长培养体系。第一家门店,说白了就是让你们练手做流程,做商业模式的。做出盈利完全不能体现什么能力。暂时还没有竞争者,你们将零售价稍微调高一点,就能做出更好的盈利数据。因此,这点在真正的产业风险投资人眼里,是没有价值的……” 萧良要忙的事情很多,万家优品他出了主意,但实在不想参与太多。 既然碰到一起,他还是乐意多聊聊。 他心里也希望万家优品能真正做起来,那萧家内部就有一个可以凝聚人心的实体,而且萧意还能抓住主导权,比其他人要靠谱得多。 这样一来,萧家内部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用他去烦心了。 萧良继续说道: “你们这次考察了一圈,其实也能看到,不少城市已经都有人看好连锁零售的发展前景,都在陆续着手试水,有的动作还比较大。东洲是闭塞一些,但万家优品既然已经开出第一家门店,那你们就不要再奢望竞争者会拖很久才会出现。说不定下个月,万家优品附近,就会有一家全新品牌的便利门店开业。而连锁便利店的经营模式,也没有什么秘密跟门槛可言。所以我说第一家门店,前期一两个月的营业额以及盈利,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你们要是不能在选品、供应链、价格管理以及服务模式持续不断优化上下功夫,不能尽快建立一支成熟、高效的运营管理团队,竞争者紧挨着附近新开一家同类型的门店,就能将你们的生意直接打压下去,甚至完全不给你们挣扎的机会!” 萧良记忆很清楚,前世大约是九六年底之前,大型超市以及连锁便利店就相继东洲出现了,这一世万家优品既然吃了第一只螃蟹,极可能会诱发蝴蝶效应,不要指望还能有一年左右的空窗期,慢条斯理的发展。 “……”萧意有些汗颜的说道,“今天开业第一天,看到流水比杂货店高出五六倍,高兴确实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你别听萧良吓唬你,”许建强笑道,“我觉得万家优品筹备还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超过我预期了。” “你那是预期太低,”萧良跟许建强互相“拆台”道,“我可是希望萧意将来能给你们的投资,至少带来百倍的回报。万家优品未来能不能走向全国,我真不好判断,但倘若不能在江省这个行业的第一梯队里站住脚,我就觉得是失败的。” 众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街边餐馆,进去点了几样小炒,两暖水壶黄酒,边吃边聊。 萧良更具体的谈了他对万家优品未来的期许: “……我刚刚说的一些流程,主要集中在门店经营方面。这决定了万家优品的门店能不能在社区站稳脚。你们做好这点,万家优品就具备真正的投资价值。不过,万家优品做好第一步后,倘若还要进一步融资,这时候是估值一千万,还是两千万,或者更高,除了看社区门店经营的稳定性、成熟度,还有一个关键指标,就是要看市场扩张潜力与速度。这时候单个门店的营业额与盈利,依旧仅仅是相对次要的参考。我到那个时候再拿三五百万投万家优品不迟,我现在投钱,纯粹是欺负你们……”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家族企业(二) 万家优品最初的出资,可以说是种子轮投资,少量的出资可以占据较多的股份,将商业创意打造出雏形来。 泛华商业作为前期的主要资源支持者,叶益枫作为家人,拿二十万分享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合理的;萧良当然也可以拿少量资金占百分之十的股份,只不过他将这个机会让给他哥萧潇了而已。 当然,萧良真要多占,比如一次拿三五百万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甚至还会觉得这桩生意更稳了,但萧意的角色定位就会发生微妙的转变,就成了接受他直接领导、管理的创业团队经理,叶晓秀也不会孤注一掷从单位辞职参与进来拼搏。 更关键是萧良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投入更多的精力去组建、带领整个团队,甚至还要从南亭实业抽调人手,参与到团队组建中来。 这不仅会占据他大量的精力,还会分摊南亭实业目前有限的管理资源。 这绝非萧良他最初设想的场景。 萧良现在是计划等万家优品的商业模式做出雏形来,将流程管理进一步捋顺,再以个人名义或梅坞街公司的名义,参与天使轮投资,但到这一步,谁都别想拿十万二十万的资金,就以为能占百分之十甚至更高的股份了。 更为关键的,还是万家优品在东洲初步站稳脚跟后,哪怕前期仅仅成功开出五六家社区型门店,但也有资格跟供应商去谈账期,要求供应商优先供货进店摆架销售,以两到三个月为一个周期结算账款。 而万家优品的门店销售又都是现金交易。 这意味着萧意与叶晓秀他们做好选址、选品,做好社区居民服务,将存货周转率做起来,每新开一家连锁门店,就都相当于一家小型的短融平台。 不过,既然带有短融性质,就必然伴随风险,萧意、叶晓秀需要全神贯注在管理上多下功夫。 而只要万家优品的精细化管理足够强,短融功能也会循环加强,中后期的扩张资金其实是不会太缺的。 萧良也很坦率说“脑健灵”前半年就是这么熬出来的。 他前期也就往宿云生物(南亭实业)总计注入七八十万的资金,就是靠跟经销商坚持谈现款交易,坚持不懈的去做市场,又不断跟上游的供应商争取更长时间、更大规模的账期与应付账款,加上不断循环内生的资金,熬过起步阶段的资金荒。 万家优品最大的优势就是门店销售天然是现金交易,不存在应收账款问题。 当然,万家优品起步阶段也很难将流程精细化管理做到极致,后续的发展,该融资还是要融资,但等到下一步融资时,直接关系到扩张潜力的短融能力,其实就会变成万家优品价值评估的一个关键指标。 萧良将这些跟萧意、叶晓秀说清楚,也是希望他们对万家优品未来的发展,有更明晰的判断与期许,帮他们梳理前期发展的思路,搞清楚他们作为管理者的工作重心,与普通管理人员以及门店工作人员的工作重心有何不同,而非浑浑噩噩所有人都盯住早期三五家门店的利益得失,错过最关键的先发布局期。 “你的意思,是说我跟萧意,门店管理要做,但更要将精力放到供应链管理以及选品、开店选址等环节上去?”叶晓秀有些想明白过来了,问道。 “我就吹吹牛,你们就随便听听啊,我现在又没有投资进来。”萧良耍个滑头,笑道。 叶晓秀辞职前在市供销总社工作,对商贸物流这一块的业务以及东洲市大大小小从供销总社脱离出去或挂钩的供应商,其实比萧意更为熟悉,但受“女主内、男主外”的传统思维影响,叶晓秀一开始就将自己捆绑在门店管理上,其实是不对的。 门店管理是要做,未来还是万家优品最为核心的一块,但这个主要是运营管理团队的职责,叶晓秀与萧意应该有更开阔的视野、更高的定位,去主导万家优品的发展。 叶晓秀与萧意对视一眼。 正式筹备万家优品第一家门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第一家门店能这么快布置好,第一天试营业就取得远超预期的业绩,他们内心还是很自得的,下午满脑子就想着好好打理第一家门店,等有一定基础之后再进行扩张。 叶晓秀也禁不住想,萧良能一下子获得那么高的地位,身上聚拢那么多的光环,以及南亭实业的巨大成功,多多少少有些幸运的成分,是沾了这个时代的光。 当然,之前短暂的几次接触,萧良也没有刻意的去灌输什么。 却是到此时,叶晓秀才发现人家所站的层次,确确实实是她,是她所认识的一些领导,以及改革开放这些年做出成绩、积攒了不菲身家的父执之辈,所远远不能及的。 叶益枫作为改革开放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这些年开厂、揽工程,也攒下几百万身家,在这个年代绝对够资格称得上先富者或成功人士了,此时也得承认萧良眼里的视野,是他以往所未曾接触到的。 “我年轻时在战场受过伤,也吃了不少你们年轻人想象不到的苦,虽说距离六十岁还有一截,精力已大不如以往了。我之前还想着让萧意接手工程上的事,现在萧意自己能做一摊事,更好;晓华他嘛,也吃不了做工程的苦,我最近就将这摊事给停了……” 叶益枫喝着酒,很委婉的提及他近期已经不再碰那些瓜田李下说不清楚的议标工程了,以后更不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箱操作,对萧家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爸,你早就应该停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整天喝酒应酬,怎么吃得消?”叶晓秀说道。 叶益枫又跟萧良说道: “我目前手里就只有水泥制品厂在做,但说到水泥制品未来的发展,我也觉得困惑,并不确定还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你给我把把脉呗。” “未来发展的空间很小,我建议是直接停了,”萧良很干脆的说道,“叶叔啊,你那个水泥制品厂,最有价值的,其实就是那块地皮。” 水泥制品比较常见有三大类,预制板、水泥杆、水泥管。 前者会逐步被淘汰,市场空间会越来越小;后两者在电网、市政管网建设,会一直都有较大范围的应用。 当然最大的问题,这些产品的技术门槛实在太低了,只能局限于某地发展,而且区域市场有太多中小水泥制品厂了,很难做大规模。 那么多中小泥制品厂,谁还学不会送礼、腐蚀官员了? 而在一个地市级区域内,大大小小的电网、水利、住宅等工程项目,被不同层次、不同区块的党政部门分割,除非玩黑社会,要不然就不要想着玩区域垄断。 就叶益枫此时所拥有的资源,转行做商用预拌、预制混凝土或水泥经销,都是比较好的方向。 不过,考虑到叶益枫晚年的身体情况确实不是很好,现在就有所精力不济,而他这么些年又主要跟基层打混,并没有建立起一支真正值得信任、能力过硬的经营团队来,叶晓华又没有能力接班,萧良就主要建议他在水泥制品厂的那块地皮上做些文章。 当然,水泥制品未来还有一个前景相对广阔的领域,就是在建筑材料领域应用较广的硅酸钙板,但进入这个行业,对经营团队的要求还要更高一些。 改革开放之初,秀山街道还是秀山乡,除了工学院及教职住宅区最先迁入发展外,解放后三四十年以来,大部分地区跟农村没有太大的区别。 叶益枫早年瞅准城镇建设的需求,就在秀山乡拿了一块地生产预制板,供应附近的工地,一步步做大,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随着城区的发展,以前的秀山乡变成如今的秀山街道,早年孤零零的工学院南面、北面、西面都陆续建了密集的住宅区;随着中专高职教育的发展,商校、纺织学院、职业技术教育学院等陆续在秀山街道范围内建设校区,距离工学院东大门仅五百米,与职业技术教育学院、商校相邻的水泥制品厂,地位优势就越发突出。 水泥制品厂是工业用地,不过,目前的商业用地乃至住宅用地,价格都非常的低廉。 叶益枫都不用搞什么歪门邪道,就是走正常的审批程序,按照现有的城区规划,申请变更水泥制品厂地块的用地性质,变更成商用性质,独自或找合作者共同开发商业或办公用房。 这时候只需要照正常的市场评估程序,补交相应的差价就可以了。 商办用房建成后只租不售,这么一来,随着城市的高速发展,叶晓华就专心做个包租公,每隔三五年稳定增涨一波的租金,也足够吃喝玩乐了。 叶家花销节俭一点,租金收益大部分都用来投资,未来在东洲保住一个大富之家的地位还是容易的,也不需要投入多少精力。 如果想要更大的收益,那也难;收益永远是跟风险捆绑在一起的,没有更大的能力却要去搏更大的收益,只会带来更大的风险。 当然,倘若不想变更用地性质,也完全可以给万家优品后续建物流、仓储。 不过,真要这么做,叶益枫叶家未来就比较吃亏了。 用地性质不作变更,未来城市高速发展,土地增值这一块福利,叶家就吃不到了。 萧良前世对叶益枫的印象很不错,这时候他问及水泥制品未来的发展,他就耐着性子,提纲挈领的跟他聊了聊。 “……”萧良说完话,叶益枫好久才回过神来,感慨道,“南亭实业崛起,很多人都说是沾了这个时代的光,今日看来,真正是名至实归啊。我也算打混十多年了,见识过不少能人,真是没有见过谁,能随随便便将这些事情说这么透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汇报(一) 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忙,许建强也难得有机会拉萧良坐下来长聊,这会儿笑着跟妻子徐亚云说道: “我当初就是被萧良这么忽悠瘸的。差不多去年稍微前面些,当时隋婧还在狮山呢,我听他一顿吹,都傻眼了。我自己做地产开发两三年了,也算勤勉吧,难道是白混了?咱目光短浅也就罢了,今年四月底市里搞招商引资大会,那些自以为见识过大世面的香港投资商,一个个都被他侃晕掉了。现在罗书记抱怨最多的,就是没有办法抓萧良的壮丁了,恨不得每一次招商会议,都想将萧良揪到现场去!我们参加了几次展会,也死活请不动他!我心里那个恨啊!” “你们薅羊毛,也不能都冲我一个人薅啊,”萧良说道,“对了,我一会儿想去罗书记那里走一趟,你有没有空?” 沈君鹏、孙仰军这次跟郭晋阳这些人勾结起来要做的事,涉及罗智林最关键的船机厂问题,还涉及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的立场发生公开变化,他当然要跟罗智林汇报。 “有啊。”许建强说道,这么多人在场,也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事。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从他哥那里拿过手机,拨打他爸萧长华的电话,得知罗智林这时候还在办公室里工作,就约了十点钟,到罗智林家碰头。 吃过饭,萧意、叶晓秀还要去门店盯着,萧良也与叶益枫、叶晓华父子告辞,他们先去了刚装修完毕,暂时还没有入住的新宅参观。 从宴春楼沿湖堤公路往北走不到两百米,就是他家在田家营购置的新宅,除了主宅外,还将邻近的半栋杂院买了下来,总占地面积达到三百平米。 高晓军公司的设计师拿出图纸后,前后改造装修施工足足用了四个月——这还是高晓军足够重视的结果,要不然一年都做不下来。 这段时间萧良实在没有精力过问新宅改造装修的事,东辉建筑基本就照沈园的风格,对新宅子进行改造装修。 萧良她妈、他哥以及钱采薇,之前都被沈园的奢华风格震撼住,他们脑海里对理想中的现代家居风格又没有什么概念,不管东辉辉建设的设计师怎么做,她们都觉得很好。 也是幸亏在铺地石材与家具风格的选择上,萧良干预了一下,新宅才没有完全搞成商务接待风。 虽说软装都已经做好,家具也都进场布置好,但萧良他妈葛明兰认为新宅装修好,就算不吹上半年,怎么也得吹上三个月才能住人。 这边还空关在这里。 前后院子偏小,总计不到一百五十平米,还要腾出两个车位的空间,就更显狭仄。 这主要也是受制施工水平有限,不能完全照萧良的想法落实。 要不然将地下掏空,建地下停车库与储藏室,就能更充分的利用有限的地面空间。 外形古朴的两层砖楼,总建筑面积接近三百平方米,一楼有会客室、书房、保姆间、餐厅、厨房、盥洗间外,还在院子里搭建了茶亭。 二楼原计划做三个带卫浴的套房,但传统的住房格局太小,真要做三个套房,每个套房都会显得太狭仄。 既然都决定这栋院子等他哥跟钱采薇结婚,就直接转到他们名下,以后主要也是他们夫妇俩居住,萧良就让设计师改了设计布局,二楼只做两个套间,省得以后再做大的改动。 这样,他爸妈跟他哥萧潇与钱采薇结婚后暂时住二楼,他临时将一楼的书房当作房间就可以了。 这样,二楼还腾出空间单独做了一间书房、一间起居室,稍稍具备了一些豪宅的气质。 当然,新宅最大的优势,就是紧挨着湖堤公路。 湖堤公路的另一侧则是长春园公园的一角,站在二楼西阳台眺望长春园及白芦湖一览无余,风景非常的优美。 萧潇与钱采薇年后就都二十七了,在这个年代绝对要算得上晚婚晚育了。 现在双方家长都迫切希望他们尽早结婚生子,他们计划过两天就去领证,将婚宴安排在九六年春节期间。 快到十点钟的时候,萧良就与顾培军坐许建强的车赶到市委家属院,见徐亚云坐车里不下来,萧良问道:“徐姐怎么不下来?” “你们去见罗书记,还有我什么事?”徐亚云问道。 “我发现跟泛华有关的事情,咱许哥还得看你的眼色行事啊,这次事还真得徐姐你帮我们参谋参谋呢。”萧良说道。 以前徐亚云管内不管外,但现在徐亚云走到台前,那她就是许建强的妻子兼最重要的合伙人。 徐亚云除了她的家世外,她本人也在省直部门工作了十年,思维清晰、行事干净利落,视野与阅历也绝不在男性精英之下。 再一个,不管是前世许建强与乐宥、孙仰军等人分道扬镳,还是这一世果断选择跟他合作,背后肯定也有徐亚云的主张。 她其实是比他哥萧潇更有资格进入核心圈参与机密的。 “你倒是难得想起我啊,”罗智林就在院子门口,与萧长华一起打开院门等萧良他们过来,笑着问道,“现在各方面的情况都挺好的啊,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十一月底,天气还不算冷,大家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我这两天拿到星海财富以及嘉鸿集团的工商变更材料,还有就是唐部长的公子唐逸凡今天突然造访南亭实业,介绍他辞职后受邀加入孙仰军的融金投资,又代表融金投资在星海财富担任执行副总裁,我猜测他们有可能要在船机厂上搞大动作……”萧良坐下来,将他的推测说给罗智林、许建强他们知道。 “……”听过萧良一番话,罗智林深深皱起眉头。 萧良猜测沈君鹏、孙仰军与郭晋阳这些人合谋,意图控制一家上市公司,然后将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装进上市公司,完成洗白,罗智林多少觉得有些玄乎。 毕竟现有的信息,似乎还不能说明这点。 不过,唐逸凡的任职,却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公开了钟云峰与唐鹏飞等人的合流。 照罗智林以前的脾气,他都能骂娘。 省里安排他与钟云峰到东洲任职,是希望他们好好搅和一下东洲根深蒂固又异常顽固的地方派势力,现在倒好,钟云峰公开跟地方派合流了,罗智林一下子又成孤立派。 相信东洲市高层官员很快就能嗅出其中的微妙气息,接下来罗智林甚至都没有插手船机厂问题的可能。 国营企业改制也好,清理整顿也好,本身就是市政府的职权范围,再加上其他常委成员的排斥与孤立,罗智林还怎么直接去干涉船机厂的事情? 拆分船机厂的计划,才刚刚实施,就极可能胎死腹中。 罗智林也才刚刚联系上中船集团,希望中船集团能接手船机厂的造船资产,在东洲发展更大规模的船舶制造基地——这条线即便不被卡死,主导权也将全部转移到钟云峰的手里。 问题是罗智林现在还真不好去找省里抱怨什么,或去告钟云峰的状。 省里,也并非虚无缥缈、完美无瑕的独立人格概念,实际也是由书记、副书记、省长、各个常委以及诸多副省部级官员组成的一个集体,其中不少人还跟东洲市有着理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这么多省领导里,有更支持他的,但也有更信任、更喜欢钟云峰的,要不然钟云峰也没有机会到东洲来任职。 以前东洲市地方派势力太顽固,经济发展又搞得乱七八糟。 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当下,省里对东洲市当前的工作局面极度不满,几次空降官员到东洲占据一个个重要位置,希望能够打开东洲一潭死水的局面,极个别人即便怀有一些别的小心思,却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的余地。 倘若钟云峰刚到东洲,就迫不及待跟地方派合流,省里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就算是信任、支持他的省领导也没有办法接受。 不过,罗智林、钟云峰能到地方工作,省里说到底还是希望他们能使东洲市各方面的工作有所起色,而非让罗智林、钟云峰跟地方派官员搞斗争的。 现在地方工作有了起色,钟云峰与地方派合流,到底是算勾结地方官员干部,还是算团结地方官员干部,这里面就有说辞了。 再说了,罗智林到东洲来,就不要团结地方官员干部了? 那罗智林与萧家的关系算什么? 罗智林还不能跟省里抱怨说,东洲工作有起色,萧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真要这么说,不知道会被人在背后怎么上眼药水呢。 不依赖党员干部推动地方经济发展,还将地方发展的功劳,归到一个做保健品出身的民营资本家头上,你立场是不是有问题啊?还是纯粹对钟云峰不满,找的拙劣说辞啊? 罗智林受妻子万美娟叮嘱,刚才憋着没有抽烟,这时候也拿起烟盒,弹出一支华子点上,深深吸了两口。 许建强、徐亚云这时候才知道萧良为何这么晚要拉他们来见罗智林,没想到事态会进一步复杂化……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汇报(二) 蹙着眉头沉吟好一会儿,罗智林又问萧良: “你说他们想要通过资本运作,找家上市公司,将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装进去,以此抹除掉他们以往的种种劣迹——船机厂现在这个状况,有什么资产能装进上市公司,能对股价有立竿见影作用的?” “柴油机厂,” 萧良很明确的说道, “船机厂前身就是做船用蒸汽轮机的,解放后引进苏联技术,生产船用柴油机,之后又有泵阀等船用设备厂,奠定船机厂的基础。不过近四十年以来,船机厂的核心始终是船舶柴油机业务,而且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与积累,也早已不再局限于船用,而是发展出六个系列产品,延伸到轻卡、低速载货汽车、拖拉机、发电机、工程机械等领域。虽然这两年船机厂的柴油机业务滑坡得厉害,但底子还在;船机厂的核心技术力量,也主要集中在这一块!这一块的东西,我爸跟钱少斌他们最熟悉。真要拆分船机厂,我个人也是希望看到这一块核心资产能得到独立发展、壮大的机会!当然,他们说不定也看上了船机厂对宿云山能源的持股,阀控蓄电池目前在国内也算是高科技领域了,方便炒作。” “这么说,他们这么运作的可能性,其实还是不小喽?”罗智林问道。 “建强,你最熟悉孙仰军、沈君鹏他们了,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萧良看向许建强,将这个问题抛给他。 毕竟他又不能说前世他是目睹孙仰军怎么玩资本局的。 “孙仰军拉沈君鹏投资嘉乐科技,又或者之前投泛华,主要还是希望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一个好看的业绩,然后在内地或香港找家上市公司装进去,” 许建强说道, “沈君鹏、孙仰军最终选择从泛华撤资,表面上是朱玮兴与萧良发生冲突,但根本上还是不认同泛华既有的发展规划。沈君鹏、孙仰军也多次找我谈,希望能在江省范围多找几个城市,直接复制棉纺织厂简单改造综批市场快速发展的模式,最好是在一两年时间里,就包装出三四亿营业、五六千万利润出来……” 罗智林深深锁紧眉头,陷入沉思。 “罗书记,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萧良说道。 “哦,”罗智林眼睛一亮,看向萧良问道,“我是说假如,假如钟云峰支持他们,你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里面的问题?” “如果我们没有提前察觉到这点,是有些麻烦,但现在嘛,我们完全可以将计就计,玩死他们。”萧良笑道。 “怎么玩?”罗智林眼睛发亮的问道。 “我们假设他们的第一步目标,就要找一家上市公司,将船机厂的柴油机业务装进去,其实是不难找出这家上市公司的,毕竟需要在业务上有一定的关联性,才方便他们搞资本运作,” 萧良说道, “实在不行,我安排两个人应聘进星海财富,把他们的主要行踪一一记录下来,也不难发现端倪。高端商战没有太多的窍门,基本上都是这么玩的。只要锁定他们选中的目标,我们就可以提前布局,参与这家上市公司流通股的抢购。我们也不需要多拿,暗中吃进5%的流通股即可,在他们实施资产重组时现身,迫使他们所有的收购或资产重组计划由暗转明;最终迫使他们将上市公司及资产重组的主导权转移到市政府公开进行操作!之后他们还有什么计划,自然也就被阻断了……” “还可以这么操作?”罗智林问道。 “可以的,”萧良说道,“第一,我们持有5%的流通股之后,一方面还可以继续从证券市场抢筹,抢夺更大的话语权,同时我们也将有资格推荐人选进上市公司的董事会。倘若我们能进董事会,就有权力了解之前法人股交易、控股权转移及相关资金来源等情况,并向省证监局乃至国家证券委举报相关违规违法问题。收购法人股的资金来源这个问题,他们是解释不清楚的。就算国家没有明文禁止使用借贷资金收购上市公司法人股,但在没有抵押的情况下,城信社给一家私营投资企业,提供如此巨量的贷款资金,用于风险极高的资本运作,是严重违背现有金融纪律的,也违背了城信社自身建社之初就拟定的章程。他们就算滥用控股人的地位,坚决不让我们安排人进董事会,也很难承受我们拿住5%的流通股跟他们唱对台戏。其他投资人跟散户,被吓得不敢进场,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他们想抬高股价,除了需要消耗更多的资金,也是给我们抬轿子,让我们白白从流通股吸走上亿甚至更高的盈利,但是不拉抬股价,他们无论是想搞定向增发,还是搞抵押贷款,都很难筹措到足够的资金,来收购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而西港城信社拿出那么多的资金,给他们收购法人股,资本金也必然变得极度紧张,无法承受计划无限期拖延。所以,他们最终被迫跟我们妥协,承认收购法人股动用的船机厂的委托资金,将所有的资本运作公开化,将上市公司的主导权交到市政府手里,是他们唯数不多的选择。” “如果真是这样将计就将,那这个结果真的不那么难接受啊,”许建强笑道,“到时候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简直就是为东洲市做嫁衣啊!” “除郭晋阳这些人有可能暂时逃脱法律制裁外,其他结果应该不能算差。”萧良说道。 到时候东洲市如果想白白获得一家上市公司,特别还是东洲市第一家上市公司,就得默认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等人之前的资本操作是合法的,甚至也要以此为条件,迫使他们进行妥协,而不是搞得鸡飞蛋打。 “如果能暂时有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罗智林感慨道,“现在我们这些党员干部,也要更新知识结构啊,不然真的很难应付这么错综复杂的局面啊!” ………… ………… 从罗智林住处出来,先将他爸送回蒋家园前街,萧良又与顾培军坐许建强的车回到秀山家园。 “资金好解决,他们挑选的目标应该是一支业务有关联性的垃圾股,前面股价高不到哪里去,我们先调一两千万就足够应付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前期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 下车后,就站在居民楼的东山墙脚,萧良跟许建强、徐亚云商议整件事要如何具体操作, “要是让我操作,就算是分散持股,我估计吸纳两三点甚至一两个点的流通股,孙仰军他们很可能就会察觉到异常。然后以他在证券圈子里的人脉,随便打听一圈,又或者找关系直接拿到相关的交易信息,很容易就能将目标锁到我们头上来。” 一支股票资金流入流出的详细信息,普通股民是无法知道具体信息,但孙仰军这类人,真要起了疑心,具体到资金异常流动的营业部、可疑账户等信息,都能轻易获得。 更不要说他们找的证券公司,内部也很有可能会有工作人员会跟着暗箱操作了,甚至主动将他们这边的交易信息泄露或出卖给别人。 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就是这么守规矩、有节操! 萧良今天之所以拉上许建强、徐亚云去找罗智林,一方面是事情涉及罗智林最关心的船机厂,萧良得跟罗智林汇报,要在得到罗智林的默许才能进一步后续的操作。 这是对罗智林最基本的尊重。 另一方面涉及具体的操作,萧良思虑一番,发现他这边缺乏可靠的资源,想看许建强、徐亚云有没有可靠的渠道。 徐亚云看向丈夫许建强,问道:“唐国斌行不行?” 许建强蹙眉沉吟片晌,跟萧良说道: “唐国斌现在是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总经理,之前被孙仰军狠狠的摆了一道,他肯定会乐意帮我们对付孙仰军。不过,他之所以被孙仰军摆一道,也是之前暗中筹措一笔资金,再加上富海证券的自有资金,跟孙仰军进行合作时发生矛盾。那次他们联手勉强将看中的一支股票拉到新的高点时,大的行情陡转直下,为了避免亏损,孙仰军直接抢在唐国斌之前砸盘出货。那次除了富海证券损失惨重外,唐国斌也被搞得元气大伤,结下死仇!唐国斌也是有人保,才没有被一撸到底,调到东洲来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 萧良点点头。 这个年代,除了证券公司从业人员会参与各种老鼠仓暗箱操作外,证券公司动用自有资金参与股价操纵,也屡见不鲜,甚至明目张胆。 唐国斌这个人跟孙仰军有死仇,他们借唐国斌作为掩护,吸纳目标股票,就算孙仰军觉察到异常,也会将目光锁在唐国斌的身上。 唐国斌轻易也不会向孙仰军出卖他们的信息。 不过,唐国斌很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主。 “我觉得你们可以这么操作,”徐亚云这时候建议道,“你们可以匿名在富海证券东洲公司开设多个账户吸纳目标股票,但也不要跟唐国斌暴露你们的存在。一方面,你们可以利用唐国斌转移视线,另一方面就算唐国斌觉察到有大资金在眼鼻子底下进出,也不敢贸然有什么动作。他前期有可能拿一笔资金暗中跟着暗箱操作,但孙仰军那边吸筹,一定会进行暴力洗盘,这是他们常玩的手法,等到股价剧烈震荡的时候,唐国斌多半就不敢再玩了,不会影响到你们的计划……” 第三百七十八章 掘地三尺找小寡妇 见徐亚云竟然这么熟悉股票市场里的操作手法,萧良很意外的问道: “徐姐很懂啊?” “我本科学的是金融管理,在职研究生读的是经济学,这些都要算是常识吧?”徐亚云说道。 “亚云在单位比较清闲,在股市里也赚两三百万了,她只是不乐意跟孙仰军凑一起去,”许建强“出卖”妻子道,“我之前还打算生意做不好,就靠她炒股养活呢。” “要不徐姐你帮我们操盘?”萧良问道。 “我现在哪有精力做这个事?”徐亚云摇头道,“我那点资金都已经拿出来,投蓄电池厂,就有一部分我的钱。” 萧良想想也是,泛华新世界已经开工建设,正进入高速建设期,前期招商也要开展起来,现有的业务也要持续不断的推进发展,特别是徐亚云负责的还是最关键的海外贸易业务,这个节骨眼上真不能松懈。 现在还没有什么网上交易系统,股票操盘是非常耗精力、耗时间的一件事。 “只要唐国斌这个迷魂阵能成功转移掉孙仰军他们的视线,具体操作却也没有什么复杂,埋头买进就行了;大不了我借别人的身证份去开户。”萧良挠头道。 “那没我什么事了?”顾培军问道。 “暂时还用不上你,”萧良说道,“我们找到目标股票,主要也是埋头买进,没有什么复杂的,等哪天跟沈君鹏、孙仰军公开对阵,公司再成立专门的证券投资部,你来分管就是了。不过,你这段时间,就得好好恶补一下证券知识了。” “光恶补没有实践也不行啊!”顾培军苦恼说道。 “你可以开私人账户啊,反正我买进哪支股票也不告诉你,让你要好好感受一下股市的险恶!”萧良没良心的说道,“小心把内裤都亏掉。” “那我还是直接拿梅坞街公司的名义开企业账户实践吧!”顾培军叫苦道,“我手头压根就没几个钱,经不起折腾。” 现在南亭实业的管理层,最核心的收入,就是股权激励。 除了股权激励之外,除开他家对卫雄包装新材料总计10%的持股外,顾培军每月从公司固定领的薪资才一万,勉强够日常开销。 顾培军心里苦啊。 现在南亭实业高层对股票不感兴趣,萧良不允许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手里没有现金。 倘若让他们将手里一些持股抵押出去,贷款炒股,那是职业股民的玩法,他们哪有这个精力? 真要这么玩,萧良不管,他们也没有脸继续霸占南亭实业的管理职务了。 “那我就特批你拿十万公款炒股,”萧良哈哈笑道,“看你是能帮公司赚钱,还是把这十万亏个干净。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现在市面上所谓的K线法,都不要去学,纯粹浪费时间;在我们这个层面,学这个是完全没意义的!” 萧良限制管理层炒股,是不想他们不务正业,虚耗精力跟时间,但高层管理也需要对金融证券有相当的了解,不断完善自身的认知结构。 这个最终还是要看怎么平衡。 徐亚云跟顾培军建议道:“南亭实业真要成立证券投资部门的话,真正要学的还是经济与产业层面的知识,将这些跟证券金融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结合起来,才是基础。我可以推荐几本书给你!” “那真是要谢谢徐姐了。” 顾培军说道。 顾培军与萧潇同岁,今年也才二十六岁。 顾雄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找人介绍了好几门亲事,女方人品相貌都是绝对一流,顾培军愣是没有看上眼,只说现在事业为重,顾不上想结婚的事。 这会儿胡婕他爸胡学庆从一旁经过,招呼道:“小萧这个点才回来啊?”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都快十二点了,跟胡学庆说道:“是的,跟朋友聊公司的事,不知不觉都快十二点了。胡叔这么晚还出来溜达啊?” “刚帮你陈姨收摊回来,睡不着,就瞎溜达走两圈,想着稍稍累一些好睡觉。”胡学庆说着话,打量了许建强、徐亚云、顾培军他们两眼,就走开了。 顾培军取了车,与许建强、徐亚云开车离开。 萧良回屋洗漱,坐沙发上思虑这一次具体要怎样操作,才能将沈君鹏、孙仰军这些龟孙子玩得欲仙欲死,听到“砰砰”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啊?”萧良问道。 “我。”胡婕在门外闷闷说道。 萧良打开门,见胡婕一脸不情愿的嘟着殷红檀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大碗鲜馄饨,这才明白胡学庆刚才在附近转悠,原来是专门来逮他的。 萧良笑着指了指厨房门口,说道:“你鼻子好灵,怎么知道我这时候已经饿了?厨房在那边,要不要服务到底?” “你还真要我给你下馄饨啊?!”胡婕横了萧良一眼,说道,“你屋里就没有藏个小寡妇帮着干活?” “你掘地三尺,要能挖出个小寡妇来,算你厉害。”萧良说道。 “切,没有小寡妇伺候,你屋里能收拾得这么整齐干净?”胡婕美眸情不自禁往屋里打量。 她被她爸逼着送馄饨过来的,还真怕撞到哪个女的夜宿在萧良这里,到时候真要挖条地缝钻进去了。 “要不给你一把铁锹?”萧良问道。 “……”胡婕横了萧良一眼,将装馄饨的碗搁餐桌上,说道,“你自己下馄饨啊,我可真不伺候你。白天给你剥削也就算了,我毕竟是拿工资的。” 胡婕也是第一次走进萧良的住所。 好奇的走进西卧室改的书房,房间是不大,但家具都是精心挑选的;天气凉了,还专门铺了地毯,可以赤脚走在上面,外面的院子里更精致典雅。 胡婕站木地板铺的阳台上,正欣赏院子里的布置,冷不丁看到朱祎琳趴墙头盯着她看。 胡婕现在知道朱祎琳作为鸿臣朱家的小公主,在嘉鸿集团担任市场策划部副经理,跟萧良当邻居有好几个月,但也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 都凌晨十二点了,朱祎琳趴墙头窥探这边! 朱祎琳脸还特别白,秀发乌黑,披散下来。 太他妈吓人了。 胡婕都吓一哆嗦,待要跟朱祎琳打招呼,朱祎琳的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那个朱祎琳是不是脑子这里有问题?”胡婕走回到小餐厅,坐到椅子上,好奇的问正在厨房里下馄饨的萧良,“都凌晨十二点,她怎么突然从墙头探头看过来?都吓了我一跳!我还想跟她打招呼,她脑袋又缩回去了。” “是吧,我对她也不了解,改天我问问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不过她也不怎么搭理我。”萧良不知道朱祎琳是有什么事跟他说,还是听到胡婕说话的声音,探头过来看一看具体是谁,胡扯道。 胡婕拿起空碗,问萧良:“钱呢?” “什么钱?”萧良问道。 “馄饨钱啊,”胡婕说道,“收你两块钱馄饨钱,跑腿费就不跟你算了——我要白送你馄饨,我妈还不骂我吃里扒外啊?” “你不吃回几个当馄饨钱?”萧良问道,“马上就好。” “这么晚吃东西,会长肉的,”胡婕摇着脑袋说道,“你不给钱,我就当赊账啊,你下次到馄饨摊结给我妈。” “唉唉,你先别急着走,我正好找你有事……”萧良喊住胡婕,说道。 “什么事?”胡婕好奇的走到厨房门口,见萧良就要将馄饨盛起来,说道,“皮子还没有熟透,再加半碗水闷煮才好吃!你别糟蹋好东西,特意给你留的蟹黄鲜肉馅,我都还没吃得上呢!” 胡婕帮萧良倒了一小碟醋,还想帮他切点姜丝放里面,却发现厨房里很是崭新,厨具全,瓶瓶罐罐的调味品也不少,就是没有姜葱蒜辣椒,灶台、抽油烟机也都是锃亮,没有一点污渍,纯粹就是摆饰。 胡婕将一小碟醋放餐桌上。 这种传统的两室户,餐厅还是太小,使用面积仅有五六个平方,放了冰箱跟餐边柜,就更显狭窄;餐桌贴墙摆放。 胡婕不想挨萧良太近,就挨着冰箱而站,看萧良美滋滋的吃着蟹黄鲜肉馅的馄饨,发现相比高中时的清秀,此时的萧良长高许多,脸颊也略为削瘦一些,鼻梁更为挺直,眉骨隆起,眼睛更为深邃,整张脸的线条更为立体、俊朗了一些。 “你在看我?”萧良吞下一个馄饨,侧过头问胡婕。 “谁没事看你?”胡婕否认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你再不说,我就走啦。” 萧良指了指餐桌侧面的椅子,让胡婕坐过来说话,问她: “你会炒股不?” “不会啊?就以前在办公室就听别人聊过………”胡婕坐过来,手撑在餐桌上,习惯性的让自己的身姿更舒展一些。 胡婕被她爸赶过来送馄饨,也没有穿外套,外面就穿了一件较为宽松厚实的毛衣,她舒展身姿时,拉直背脊,挺起腰肢,也叫发育成熟的胸部越发挺耸起来。 萧良眼神飘过来,胡婕下意识跟着视线下移,才发现自己那个部位好像太突兀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垂放下去,身子微微往前躬,含着胸,嗔怒催促道:“你有什么事,倒是快说啊。我真要走了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炒股小助手 不会炒股没有关系,只要你见过猪跑就行。说实话我也没有炒过股,我们一起摸索,”萧良说道,“就这事,没别的事情了,你明天到公司记得把身份证带上,到时候抽空跟我去银行、证券公司开户,帮我炒股。” 萧良前世接触股票,要到零六零七年人生没有那么窘迫之后,才有一点资金投进股市,那时候已经有很便捷的网上交易软件。 而这个年代要如何炒股,萧良自己也完全不熟悉,隐约记得可以电话下单,但如何实时追踪股票行情,他就不懂了。 看电视,听收音机? 如果他直接以南亭实业的名义开户,又是一次集中将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存入证券账户,自然能享受超级VIP客户待遇。 到时候就算证券公司不专门安排客户经理跟他们对接,南亭实业也可以安排工作人员直接入驻证券公司的营业厅。 现在问题在于,他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开设证券账户,一方面要利用孙仰军与唐国斌的矛盾,将唐国斌当烟雾弹,迷惑住沈君鹏、孙仰军,另一方面,又不能让身为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的负责人唐国斌窥破里面的机密,这个就有难度了。 顾培军手头要负责的事务很多,也就这段时间稍为清闲一些,他没有精力实时盯住股票行情变化。 同时顾培军还负责政府媒体公关工作,在各种会议及媒体上抛头露面的机会比萧良都要多得多,萧良担心他要跟富海证券的工作人员接触多了,很难说不被认出身份来。 找合适的人选,萧良头痛了半天,看到胡婕,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节骨眼下,值得他信任,又不容易暴露,还能有较多精力抽出来放到这件事上,还有谁能比胡婕更合适? “帮你炒股?”胡婕讶然道,“你要炒股,为啥不自己开账户?还有南亭实业那么多员工,你找谁不行?” “我拿自己的身份证去开账户,恐怕刚买进一支股票,第二天整个东洲市玩股票的人都知道了,那还怎么玩啊?我现在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或者知道南亭实业有进入证券市场,”萧良说道,“你就当这是给你安排的工作,我给你多开一份工资就是了!你明天办好银行卡、证券账户,我先给你转五百万过去……” “你直接转五百万到我银行卡上,你不怕我拿到钱就不认账了啊?”胡婕问道。 “就五百万,多大的事情,”萧良撇撇嘴说道,“你想要,直接跟我说啊,我又不会不给。” “呸,”胡婕啐了一口,拿起碗站起来佯怒道,“谁稀罕你的臭钱,你拿这钱去哄你的小寡妇去吧。” “明天别忘了带身份证啊,办银行卡跟股票账户要用呢。”萧良提醒道。 “我身份证随时放包里,不用你提醒;我在中行有银行卡,应该可以直接用吧?”胡婕拉开门,再也不理会萧良,就径直走了出去。 萧良将馄饨吃完,刷了碗,打开电脑,在目前国内仅有的几个BBS快速逛了一遍,实在找不到有用的资料,再看隔壁已经熄了灯,就洗漱睡下。 次日中午,萧良忙完实验室的工作,就开车来到蓄电池厂,将钱少斌、陈学前以及张殷彪等人找来,说道:“我最近有一些工作需要要胡婕配合协助;她在蓄电池厂这边的行政工作,你们尽可能安排其他人多兼顾一下。” 新厂建设工作正式启动之后,胡婕主要还是负责诸多行政后勤管理方面的工作,相关工作还是比较容易找人顶替。 这段时间从船机厂挖来的基层管理人员,有六七十人之多,不仅新厂建设人手相对充足,宿云山能源行政以及生产技术部门也相应增添了许多人手,没有最初那么紧迫了,也不愁没有人能顶替胡婕的工作。 蓄电池厂这边接下来也将投入定型产品的生产,要比之前相对井然有序得多,钱少斌他现在都腾出手来,将一部分精力去盯新厂建设的事情了。 因此,萧良临时要将胡婕借用过去,钱少斌、陈学前、张殷彪他们嘴上不会说什么,只是心里好奇会是什么工作。 将胡婕要过去,给他当秘书? 南亭实业那边有人会乐意吗? 见陈学前与张殷彪没事瞎使眼色,钱少斌岔开话题问萧良:“下午销售工作会议,你有没有时间参加一下?” “会议我就不参加了,到时候你给我看会议记录就行。” 已经做出定型的阀控蓄电池组,如何尽可能多的开发下游客户,萧良前期就不太愿意插手太多,还得让这边摸索着去成长。 他手里的事情实在太多,没有精力兼顾所有。 再说了,就算年底之前新厂一期建成投产,以电压乘以容量计算,每月的产能还不到三万(千伏安时),即四万只12V60Ah规格阀控蓄电池组。 宿云山能源前期又不追求什么利润,价格可以控制到欧美同类产品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以下,销售团队倘若还不能开发出足够多的下游客户,萧良下一步要考虑的就将整个销售团队解散掉重新组建。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他手把手去教。 萧良拍拍屁股站起来,要胡婕带上东西跟他出去办事。 胡婕坐进车里,开始没有吭声,等车子开出蓄电池厂,从手提袋拿出一叠文件递给萧良。 “这是什么?”萧良手扶着方向盘,好奇的问道。 “我拟了一份证券账户借用协议,你看格式对不对。要没有问题,我就直接在上面签字按手印,省得你将钱转进来,整天担心我坑你的钱。”胡婕说道。 “就这点钱,至于嘛?”萧良撇撇嘴说道。 “当然至于。我这个要跟你额外算工作量的,你得算加班工资给我。”胡婕见萧良不看协议,她就从手提袋里翻出笔跟印泥,直接凑在汽车的仪表盘上签字按手印。 桑塔纳的副驾驶位空间比较狭窄,胡婕脑袋侧过来,发绺垂落在下来,遮住眼睛,她刚要将发绺拨开,轿车压过一个坑,车身颠了一下,胡婕脑袋撞车前窗玻璃。 “啊!”胡婕吃疼的叫道,揉着撞痛的脑袋,脸颊侧过来,是那样的白皙柔美,耳廓晶莹剔透,颈项也是纤细秀长,青筋淡隐,让萧良将车停到路边,方便她签字按手印。 胡婕签好字,将文件递给萧良,见萧良盯着自己的脸看,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得把工作服换掉,你这上面有字呢!”萧良指了指胡婕的胸口部位,工作服上面有宿云山能源的字样跟公司标识。 “到证券公司,我直接把外套脱了,穿里面的毛衣不就行了吗?”胡婕说道,“我平时都是直接穿工作服上班的。” 公司是有更衣室,员工上下班都可以在更衣室更换常服与工作服,但胡婕不想因为自己的相貌太引人瞩目,早就习惯直接穿朴素宽松的工作服上下班了,回到家里才会换上居家休闲服饰。 “那也不行,”萧良摇了摇头,说道,“你穿这条裤子跟劳保鞋进证券公司,开设股票账户转五百万进去,只会更引人瞩目。你得把自己包装成小富婆。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买一身衣服——你这包也得换掉,漆皮都磨损了。” “那也行,就当是你给我的加班工资!”胡婕说道。 九五年的东洲,中高档商场仅有百货大楼一家,华联商厦还在建设中,要等到九六年中才建成正式对外营业。 萧良踩着油门,开车直奔百货大楼而去,经过濠南路,胡婕就叫萧良停下来,指着街边有几家破开民房墙壁开设的服装店,说道:”这里就行。” “我带着现金呢,在这里面。”萧良欠着身子过去,伸手打开胡婕前面的副驾驶位储物箱。 胡婕身子尽可能往后缩,避免萧良碰到她的身体。 萧良鄙夷的看了对自己这么警惕的胡婕一眼,拿出储物箱里备用的两万块钱,扔仪表盘上,说道:“你不用替我省钱。” “我平时买衣服都在这条街逛的,老早就有几件看上眼,一直没舍得买,”胡婕说道,“今天有机会宰你,当然先把自己早就看中的衣服买下来。” 这年头也没有违停一说,萧良将车停在路边,然后将两万块钱现金塞胡婕的手提袋里,陪着胡婕走进街边的一家女装店。 胡婕闲暇时也确实会在附近女装店闲逛。 她身材高挑,脸蛋精致迷人,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走进女装店,四十岁女店主也很是精明,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你总算下决心买那件外套了?那件外套真的适合你呢,特别时髦漂亮,其他人都穿不出这个效果来。款式、质量这么好的衣服,我就敢进一件。你之后还有别人看上了,但我都没有卖,专门给你留着,真的配你……” 女店主又打量跟在胡婕身后走进来的萧良,问胡婕, “你是不是还不放心,还特意带男朋友过来看一眼啊?” “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板。”胡婕话一出口,见店主看萧良的眼神都变了,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带自己的男朋友,带自己的老板进店买衣服,算什么事嘛? 胡婕美眸横了萧良一眼,就觉得萧良硬要拉她过来买衣服是多此一举,造成这样的误会,她以后还怎么到这里逛啊?这里好几家小店,她还挺喜欢的。 萧良嘿嘿笑了笑,见有只小板凳,就拿过来坐店门口,帮胡婕拿着包,让她去试衣服。 第三百八十章 富海证券 胡婕在女装店早就相中一件驼色呢子大衣,一直没有舍得买,这时候除了这件大衣外,她的长裤与鞋子都要换掉,就先挑选起长裤来。 这家女装店比较简陋,总共也就二十平方左右,但衣服鞋子手提包颇为齐全,将小店摆得满满当当。 没有专门的试衣间。 胡婕试穿长裤时,女店主拿来一张花塑料布,在角落里帮胡婕围挡住,避免走光。 也不知道女店主是不是故意的,将花塑料布开口的一侧朝向萧良;胡婕脱换长裤难免会碰开塑料布。 胡婕工作裤里没有穿棉毛裤,叫萧良看到裸露长腿的一角。 有时候惹隐惹现最是诱人,胡婕的肌肤特别白皙雪嫩,大腿修长,又有恰到好处的丰腴。 可惜的是,萧良就看了两三眼,胡婕很快就发现异常,她在里面扯住花塑料布,将开口转向墙壁,叫萧良没法再窥到春光。 胡婕平时就穿宽松的工作服,完全显不出身材来。 她最后挑中一条修身的棕色铅笔裤;为了配那件外套,还将宽松的毛衣脱下来,换上一件略显紧身的粉色薄绒打底衫。 这一刻她的身材才算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浑圆的大腿又直又长,腰肢纤细,衬托得臀部挺翘饱满。 胡婕的胸部更为挺立丰满,不像冯薇玲那么夸张,可能要小一个半型号,CD之间的样子,却也是典型的细枝结硕果。 妙曼多姿这个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胡婕见萧良盯着自己打量,不好意思的瞪了他一眼,就将外套穿到身上,包裹住诱惑人心的身材;巴掌大的小脸蛋清纯迷人,光看她的脸,真的难以想象她的身材这么有料。 萧良直接帮胡婕选了一双银灰色细尖高跟鞋递给她:“这鞋配你这身衣服!” 胡婕净身高就快接近一米七,以往就没有穿过高跟鞋,看着萧良选的细尖高跟鞋,发怵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换上,很不自信的问道:“这么穿真没有问题?” “肯定漂亮,你要相信你老板的眼光啊!”女店主情不自禁的赞道。 “这一身多少钱?”胡婕试了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勉强能驾驭这双鞋,又挑了一只深棕色的小挎包,问女店主换这一身多少钱。 女店主神情复杂的看了胡婕那只边角都有些磨损的手提包一眼,越发确认胡婕是刚傍上这个年轻帅气的小老板,才会迫不及待要将一身寒酸的行头换掉。 她没有直接说价格,而是将穿衣镜拉到胡婕跟前,让她继续欣赏自己的美态,说道: “这外套穿你身上啥效果,我就不说了,你看这裤子、这鞋,也是我店里最好的货,看跟你多服帖、漂亮。这一身连同这只包,同样质量、款式,到百货大楼,你自己说两千拿不拿得下来。我这里是小本买卖,肯定不会跟你报高价的。你再看看,你这一身穿得多漂亮,你老板眼睛都快看直了,你就知道你穿这一身有多值了!” 胡婕转身见萧良还真盯着自己看,美眸瞪了他一眼。 萧良抬头看向小店有水迹渗出的天花板。 胡婕催促女店主赶紧报价:“我在隔壁店也有试衣服,款式不比你这里差,我也很满意的。你说实在价,我才会在你这里买。” 萧良好想跟胡婕说她要是对长裤不满意,还想挑选长裤试穿,他会很耐心陪着,但还价两三百块,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啊,他眨眨眼睛就赚回来了啊。 “我也不跟你开高价,所有在这里,报个整数,一千块钱。” “开玩笑,两百块我都嫌贵。” “妹妹啊,你这是开姐姐的玩笑,还是开你老板的玩笑啊。你老板给你买这一身衣服,打扮得这么漂亮,他两百块钱能拿得出手?” “你别管他,他比谁都抠门。他外面还要养好几个女人呢。” 见店主神情复杂的看过来,萧良将两万块钱从手提袋拿出来,塞胡婕手里,然后在女店主羡慕的眼神里走了出去,坐车里等着,不参与她们讨价还价。 “你真是的,明明两百块钱能拿下来的,”胡婕过了片刻,提着换下的衣物坐进车里,将多余的钱放回储物箱,嗔怒道,“你把钱塞我手里,老板死活不同意了,白白多花了两百块钱。” 萧良哈哈一笑,说道:“人家开店也不容易,你就让人家多赚一点。再说,四百块钱也不够半个月的加班工资啊,你想让我多陪你逛小店啊?” “去,你陪你的小寡妇去吧,剩下的钱要折算成现金发给我,”胡婕说道,“这两百块钱,也是我白白花出去了,心痛。” 呢子外套比较厚实、修身,胡婕她也不习惯穿修身款的厚外套,但里面的打底衫太贴身了——在店里试穿衣服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跟萧良单独坐车里,更不好意思脱下外套,只是将外套扣子解开,催促萧良快开车。 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就在新华通大厦。 国内证券交易起步较晚,九零年底、九一年初才分别成立沪市、深市证券交易所,很多证券公司也随之相继注册成立,但发展早期,分支机构都比较简陋,甚至都直接在宾馆里租场地办公。 差不多到九三年底国家才明确提出硬性条件,要求证券公司在各地的分支机构及营业部,正式办公面积不得低于两千平方米。 由多家省属国有企业联合出资组建的富海证券,其东洲分公司也在那之后,才从东洲大酒店搬出来,入驻新华通大厦。 萧良之前多次进出新华通大厦,却一直都没有涉足走进新华通大厦东侧的富海证券,说实话他也有些难以想象这个年代的人到底是如何进行股票交易的。 富海证券的散户大厅不小,差不多有七八百平的样子。 此时正值下午交易时间,大厅里排椅坐满股民,人声嘈杂,或交头接耳议论,或盯着大厅里好几台传统的真空管彩色屏幕,上面正滚动显示股票实时行情。 这叫萧良想起来,财经类电视台,应该也会在电视屏幕下方的字幕区,滚动播放股票实时行情。 真要在家里或办公室看电视追踪哪支股票价格变动,真的要眼睛一动不动的盯住屏幕下方的字幕,稍不留神,可能要等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再次显示某只股票的价格变化。 这个年代的股民炒家,还真是不容易啊。 咨询以及开户等柜台,位于散户大厅的一侧。 国债事件过去后,一部分资金从国债期货市场转出来,股票交易重新变得活跃起来,这段时间新开户的股民也比较多,此时就有好几个人坐柜台前咨询开户的情况。 萧良与胡婕走过去,先站在一旁听着。 跟萧良印象中还有很大不同,在富海证券开设股票账户,交易资金可以直接存入证券交易账户里,不需要捆绑第三方商业银行进行资金托管——应该是国家暂时还没有出台强制性规定。 这也给了一些证券公司,违规挪用客户账户资金的可能。 萧良习惯性穿一身牛仔裤、夹克衫。 因为这段时间在实验室工作,就算进实验室会额外多穿实验用的白大褂,也难免会有一些酸碱试剂溅到身上,衣裤上就留有一些褪色的斑点,显得很是破旧。 萧良也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胡婕相貌出众,新换一身衣服更是鹤立鸡群。 他们走到柜台前才旁听片晌,就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站起来,主动招呼胡婕:“你好,这位女士,您也是来咨询开户的吗?” 萧良看了看她胸前的铭牌,周婷,见她主动站起来招呼还有些拘谨,像是暗暗鼓足了一番勇气,像是一个刚毕业步入社会工作的新人。 胡婕却是老练多了,再说有萧良在身边,一点都不犯怵,只是要提出先参观、了解一下富海证券的情况。 周婷先简单介绍了一些开户情况,又带领胡婕、萧良来到二楼,参观营业部专门为资金大户提供股票交易便利的中户室、大户室: “……这里是我们的中户室,条件也还是简陋了一些,七八人共用一台显示屏看行情。整个中户室,我们配备两名管理人员。大家除了交易单填写好,可以直接交给管理员下单外,对上市公司的情况有什么不了解,也可以随时咨询我们的管理人员。他们都是专业人士。大厅除了免费提供每日的证券报外,还可以找管理员借阅一些股票书籍。现在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中户室的客户,只要每个月交易佣金超过六百元,正常工作日我们都会免费提供一顿午餐盒饭。大户室的条件还要好一些,每个客户都有一个单独的隔间席位,有专门的显示屏实时滚动显示股票行情,三到五人配备一名专门的投资顾问,协助你们下单,提供咨询服务。你们也知道的,我们营业部交易系统就那么几台,大户室的客户下单请求,肯定会优先安排。特别是一支股票快速上涨的时候,整个营业部可能会几十名客户同时下单买进,大户室的客户就有可能比其他人早好几分钟成功下单,那价格就完全不一样了。夸张点说,提前一两分钟下单,股票买入价格,可能就要比别人低十几二十个点。遇到股票暴跌,提前一两分钟卖出,可能就要比别人少损失很多……” 第三百八十一章 心领神会的内心戏 胡婕没想到职业股民在证券公司还能享受这么好的服务,忍不住问道: “倘若想入驻大户室,你们公司有什么条件限制吗?” “在我们营业部开设账户,一次存入二十万,就可以了。相比较同行业的证券公司,我们条件还是很宽松的,”周婷问道,“要不我带你们直接到三楼大户室参观一下?” “要不要去看看?”胡婕有些犹豫的问萧良。 萧良点点头,与胡婕跟着周婷往三楼走去。 三楼有三个大户室厅,每个大户室都有两三百平方,格局跟现代化公司公共办公区比较相似,密密麻麻做了四五十个隔断。 每个隔断席位,都配备办公桌椅。 办公桌上都单独摆放一台十七寸的真空管彩色显示器,滚动显示实时行情,只是还不能像计算机那般单独显示某支股票的实时走势图,更不要说随意查询了。 此时的富海证券,应该连最基础的股票交易软件都没有开发出来。 这段时间行情也不算多好,萧良看眼前大户室席位差不多就坐了三四成人,也不清楚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到底拥有多少开户资金在二十万以上的客户,想来以东洲当前的经济发展状况,也不可能太多。 再说了,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在东洲诸多证券机构里,排名还是比较靠后的,发展不能算好。 周婷见胡婕、萧良站在大户厅门口,颇有兴致打量着大厅里的情形,却没有要走进去参观的意见,似乎还有些看不上眼,再看胡婕令她都心生嫉妒的容貌,内心禁不住有些亢奋,说道: “除了大户室外,我们还为真正的资金大户准备了独立办公室,胡女士要不要去看看?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只要账户余额不低于两百万,就可以一直享有,不会跟其他人混用,胡女士日常过来办公都可以,也可以在里面处理公司的业务,拨打长途电话都是免费的;胡女士可以指定专门的投资顾问。” 萧良不想这时候跟唐国斌等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的高层碰面,太容易暴露自己了,给胡婕使了一个眼色,表示了解到这里就可以了,他们可以先开户,资金转账的事等过两天再说。 萧良待要与胡婕转身离开,却见叶晓华从最里角的工位里站起来,兴奋的朝他招手。 萧良愣了一下,没想到叶晓华竟然还是富海证券的大户客户,心里想前世他都没有听萧意说及叶晓华炒股的事,甚至他都没有听叶晓华谈过股票,难道他很早就在股市栽过大跟头,就没有脸再玩了,也没有脸提? 叶晓华高兴的朝门口走过来:“你怎么过来了,你也在富海开了账户吗?” 叶晓华自以为跟萧良关系很熟、沾亲带故,觉得称呼“萧总”太生分,有些抹不开面子,称名道姓又觉得不太礼貌,索性就省去称谓,走过来打招呼。 “哦哦,”萧良给叶晓华使眼色,说道,“我现在哪有资格炒股?是胡小姐想学炒股,我开车送胡小姐过来。” 胡婕、叶晓华都疑惑的看了萧良一眼。 胡婕不知道叶晓华是谁,但看他跟萧良一副很熟络的样子,萧良竟然不知道他是富海证券的大户客户? 叶晓华听说萧良在云社有女人,却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呢,还是萧良在外面又有新的目标。 见萧良给他使眼色,他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敢贸然招呼,生怕说错话,心里又暗感以萧良的身家,身边的女人确实不同凡响。 富海证券的投资顾问、客户经理,也有好几个姿色很不错的,但跟萧良身边这位一比,真的还是有差距。 至于萧良说他没有资格炒股,叶晓华下意识脑补成萧良是说他事务太繁忙,根本没有精力跟时间炒股,让身边的女人学炒股,好让她们打发时间,省得无所事事,整天争风吃醋烦他。 “胡小姐还没有开户呢,就想着先过来咨询、参观一下,早知道你也在这里炒股,就直接问你好了,” 看到一名胸部饱满、胸前别着“投资顾问”铭牌的工作人员,从叶晓华刚才坐的席位后,朝这边走过来,一脸疑惑的神色盯着他跟胡婕打量,萧良略带夸张的跟叶晓华说道, “这里环境真好,我还以为炒股就在底楼大厅下单呢,没想到楼上别有洞天。你们有钱人真是好。”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能叫有钱?就拿三五十万瞎玩!”叶晓华刚想说萧良你丫的想讽刺我,也不用这么赤裸裸啊,却叫萧良拿鞋子不经意的蹭了一下他的鞋尖,顿时疑惑的收住嘴。 萧良说道:“胡小姐不想叫别人,特别是公司的人,知道她在外面学炒股,叶总你千万要保密啊。” “哦哦,我懂了!”叶晓华这时候才对萧良的种种暗示“心领神会”起来,暗感女人多了争风吃醋就是麻烦,当即伸手在嘴巴上一拉,表示他绝对保密,半点风声都不可能从他这里泄露出去。 “叶总,这两位是你朋友啊?” 那名工作人员这时候走到叶晓华身侧,身高略矮了一些,肩窝不经意的轻轻挨着叶晓华的胳膊肘外部,既给叶晓华很亲昵的感觉,但在工作场所又不会显得太夸张。 “这位胡小姐想在你们的公司开户。姚经理,胡小姐可是大客户,你就负责胡小姐一个人,你的业绩都不用愁了,”叶晓华说道,“来来,你给胡小姐介绍介绍你们富海证券的特点。对了,超级贵宾室,是不是账户存入两百万就可以了?你今天也带我进超级贵宾室参观一下吧。” 女人被萧良、叶晓华两人的话带偏,不动声色的与叶晓华拉开了一些距离,不再若即若离的挨着,带着期待的眼神朝胡婕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姚依燕,富海证券大户室经理,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助到您?” 见姚依燕短短几个小动作,就藏着那么多的小心眼,胡婕心里就不高兴了,手也没伸,淡然看着姚依燕,说道:“周小姐刚才给我们介绍就很专业——我也未必在富海开户,就是随意参观一下。” 姚依燕略带嗔怨的瞅了叶晓华一眼。 听叶晓华的语气,眼前这个女的都有资格进超级贵宾室,她没有资格使性子,却还是希望拿下这个超级大客户。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刚才不经意跟叶晓华的亲昵动作落到这个女人眼里惹了反感,她自己想要扭转这个印象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就指望叶晓华能帮她说得上话。 “那个位子是叶总专用的吗?叶总带我们参观一下?”萧良说道,又看了姚依燕一眼,说道,“麻烦叶总陪胡小姐参观就可以了,就不麻烦姚经理了。” 叶晓华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跟萧良的关系深入到哪一步了,也不知道萧良有多宠这个女人,当然不敢硬帮姚依燕说情。 他知道女人使起性子来,比男人麻烦多了。 听萧良这么说,叶晓华就先带他们到他的炒股席位参观。 叶晓华的炒股席位,位于大厅的角落里,左右前后都空着,有两张椅子卡在隔断里,也不知道叶晓华刚跟姚依燕坐在这里是研究今天的股票行情呢,还是做些别的什么事。 萧良不动声色打量了站在大户室门口的姚依燕一眼,身高略矮了一些,可能也就一米六出头,五官也谈不上多精致,只能算漂亮的一类女人,但紫红色的制服,给人一种随时会撑开的膨胀感,却是符合叶晓华的口味。 叶晓华在大户室可能算不上实力雄厚,他老子叶益枫最多给他三五十万玩,但叶晓华三十岁不到,人也算英俊帅气,风度翩翩,又舍得为女人花钱,很显然比其他人更有能力勾搭上姚依燕。 走到席位里,萧良让叶晓华与胡婕坐下,他站在叶晓华身后,低声说道: “最多让这位姚经理给胡婕当投资顾问,不能再跟富海的更高层接触了。我会经常陪胡婕过来,要是我被认出来,消息一传出去,女人争风吃醋起来,我就惨了——萧意那里,你谁也别说。” 胡婕这才明白萧良是拿什么借口让叶晓华闭嘴,美眸横了他一眼。 “我懂,女人嘛,在这种事情个个就跟超级侦探一样,不管多小心都不为过的,” 叶晓华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跟萧良交流经验,说道, “上次我回家,我老婆发现我衣领子上多了一根头发,就他妈一根头发,我都不看不出啥特别的,我每天也要招待客户,忙着应酬的对不对,有时候难免也要逢场作戏,但不管我怎么解释,就是在脖子上抓了两道。真烦死人啊。” 萧良知道胡婕不怎么喜欢姚依燕,但他们这么大的资金量进来,想要完全不跟富海证券的中高层接触很难。 用好姚依燕这个女人,反而可以进行更好的掩饰。 第三百八十二章 胡小姐的表哥 萧良见叶晓华对他跟胡婕“见不得光”的关系信以为真,便跟他统一具体的说辞: “哦,你一会儿就跟那位姚经理说,胡婕她不进超级贵宾室。她主要也是人太闲了,想着找件事做,不想惹人注目,来大户室炒股,人多还热闹一些。我准备给胡婕账户里先存五百万学着玩,赚不赚钱无所谓,亏光了也就当学费。不过,我肯定不希望谁瞎打胡婕的主意——你懂的。那个姚经理一会儿要是跟你打听胡婕的来头,你就跟她说胡婕认识一两个海外的投资商朋友;要是问到我,就说我是胡婕的表哥,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时就负责给胡婕开车!” 叶晓华震惊看了胡婕一眼,心想萧良真把她当宝了啊,五百万能玩多少漂亮姑娘了,就拿给她学着炒股? 没事还给她当司机? “叶总,叶晓华,是我堂哥的大舅子,”萧良这时候才跟胡婕介绍起叶晓华,“你学炒股要是有什么不懂,可以请教他。” 叶晓华顿时间对胡婕肃然起敬,都不敢贸然伸手,只是坐直身子,说道:“我两把刷子水平有限,胡小姐千万不要被我带沟里去。除了这个我真不敢瞎出主意,其他什么事,胡小姐尽管吩咐……” “你去找姚经理,问开户需要什么手续,我们今天没有带现金,后续怎么转账过来,转账支票行不行?”萧良让叶晓华去找姚依燕单独说这事,也能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叶晓华得了萧良的授意,闪身走进姚依燕的办公室,见没有其他人在,半个屁股坐姚依燕办公桌上,笑着问道: “怎么,这就气馁了?” “怎么说,我还有希望吗?” 姚依燕站起来,手搭在叶晓华的胳膊上,幽怨的说道, “我刚才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吧,那个胡小姐怎么就不喜欢我了?” 叶晓华勾搭姚依燕有一阵子了,但姚依燕就是若即若离不肯咬钩,但他也知道大户室其他几个人也还没能勾搭上姚依燕,就越发愿意在她身上花功夫。 叶晓华伸手搭到姚依燕丰盈的腰肢,见她身子往后缩了缩,便收回手,掐着小拇指尖,跟她说道:“胡小姐地位不一样啊,她认识一个朋友才是真正的大老板,我家老头子跟她背后那位比起来,就是这个,整个东洲可能都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她朋友——她要使什么性子,看谁不顺眼,我也不敢随便帮谁说话啊。” “她那位朋友是谁,你可以介绍到我们富海开设账户啊,你也可以抽佣啊?”姚依燕眼眸发亮,身子又往叶晓华靠近了一些,说道。 “人家是海外资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国内炒股呢?开户都难,这个你就别想了。人家这次估计也就拿三五百万,给胡小姐学这个打发时间。”叶晓华又将搭到姚依燕柔软的腰肢上,将她往怀里搂。 “叶总,我们都有家庭的,这样不好吧?”姚依燕手撑住叶晓华的胸口,没有让叶晓华将自己彻底搂入怀里,却也没有挣扎开,满心犹豫的说道。 “你会破坏我的家庭吗?”叶晓华问道。 “叶总,你觉得我是那种女人吗?”姚依燕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那你觉得我会是破坏别人家庭的那种男人吗?”叶晓华反问道。 姚依燕贴到叶晓华的怀里,问道:“我真的能给胡小姐当投资顾问吗?” “你给胡小姐当投资顾问,问题不大,我怎么也有点小面子的。不过,你也知道的,胡小姐背后那个人真把她当宝宠着,肯定不喜欢别人对胡小姐瞎动什么心思的。所以超级贵宾室,胡小姐也不会去的,太惹眼了;你们证券公司的那些领导,最好也不要来烦她。”叶晓华说道。 “我懂的,”姚依燕说道,“对了,胡小姐身边那位是谁啊?小伙子长挺帅的。”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是胡小姐的表哥,没啥正经工作,平时也是瞎混,现在给胡小姐开开车,拎拎包啥的,你别看着人家长得帅,就去勾引啊!我可要吃醋的!”叶晓华说道。 “我是那种女人?”姚依燕幽怨的瞥了叶晓华一眼,“要不是看你像是真的喜欢我,我会随便跟你?我也是有感情的好不好?” ………… ………… “胡小姐,这是您的证券账户卡,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股东卡,证券交易所凭借这两张卡上的号码,识别您持有的股票。每位投资者在证券交易所都只对应一张账户卡。您将来要是想到别的证券公司开设交易账户进行股票交易,也是凭借这两张账户卡办理变更手续。这是你在我们公司开设的交易账户,你后续资金直接存入就可以了。现在交易系统还没有升级,买卖交易填单操作比较复杂,你想买卖哪支股票直接告诉我就行,我负责帮你填写交易单。这也是我们公司所有大户都应该享受的待遇。你是叶总介绍的朋友,所以也不会对你设什么资金门槛,你可以直接享受我们大户室贵宾待遇……” “这些都是目前上市公司公开对外的资料,每个客户都可以领取的,比较简单。这些是我们富海证券研究团队最新的研究成果汇编,原本贵宾客户也只能在内部借阅不可以带走;我特地跟领导申请,胡小姐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注意不要流传出去就好。” 有熟人好办事,姚依燕帮着走动,开户手续很快就办妥了,最主要还是今天就直接拿到比较全面的上市公司材料,关键是其中有富海证券内部的研究材料,未必准确,但足够详实。 办好开户手续后,萧良与胡婕也没有再逗留,拿上厚厚的一摞资料就走出富海证券营业部,萧良妥帖的先帮胡婕打开车门。 胡婕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萧良说道:“演戏演全套,姚经理说不定在哪个窗户观察我们呢。” 待胡婕上车,萧良又绕回另一侧坐进车里,发动车缓缓驶出新华通大厦东侧的停车场。 “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 胡婕疑惑的问道。 她看得出刚才在富海证券营业部的一幕,很显然萧良不是单纯担心暴露身份,别人有可能跟仓他看中的股票。 “我得到消息,有一些人串通起来,想恶意操纵一家上市公司收购船机厂的资产——我现在要找出到底是哪家上市公司,然后拿一笔资金在证券市场阻击这些孙子,” 萧良呶呶嘴,指着扔到仪表盘上那一堆资料,继续跟胡婕解释道, “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的总经理唐国斌,跟这些人是死对头,所以我要将账户开在富海证券,让这些人误以为是唐国斌在跟他们唱对台戏。唐国斌这人本身不是善茬,又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在富海证券开设账户,所以整件事就搞得有些复杂了。我也没有办法。这事暂时连钱少斌都还不知道,我会直接跟他说一声,但其他人那里都要保密,你不要漏了口风。” “搞这么复杂啊?” 胡婕心里有很多疑惑,但她也不是多嘴的人,心想有些事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又问道, “那个周婷不行吗?我看她挺努力的,介绍也算专业吧?” “现在不行,她层次不够,我不想暴露身份,她还没有办法帮我们将唐国斌这些人挡住不靠近过来,”萧良说道,“姚依燕也挺好的,业务也比较专业了,虽然心机多点,但只要不碍我们的事就行。” “哼,你们当然喜欢这样的女人,”胡婕闷闷的坐副驾驶位上,说道,“之前她跟叶晓华还若即若离的,后来叶晓华都恨不得对她上手摸了。是不是每一个漂亮的女人,最终都会成为你们的玩物?” “嗨,这跟我有啥关系?你这不是冤枉人嘛?”萧良喊冤道,“人家怎么着,也是你情我愿,叶晓华也没有对她用强不是,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闲事?再说了,你就知道人家心里就不乐意了?你要是觉得周婷这个人也不错,你以后也可以请她多帮帮忙,她自然就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然后让她再变成你们这些人的玩物?”胡婕瞅着萧良,问道。 “这个社会肯定远远谈不上完美,对周婷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各种引诱、陷阱也多,这些一时跟你也扯不清楚。对了,你知道我上学时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萧良问道。 “是什么?”胡婕好奇的问道。 “我上学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想以后有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富婆包养我,”萧良感慨道,“走上创业这条路,我也是不想的,太辛苦了。” 胡婕横了萧良一眼,表示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天主教有七宗罪,你听说过吧?七宗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暴食以及色欲。虽然宗教将这些视为人类的恶行,但这些又何尝不是人性的底色,你说是不是?”萧良说道,“一个社会,真要把这些都压制住,要求人人都洁身自好,品德高尚,是不是也太没趣了?” “好了,我不想听你胡扯。你前面停下车,我要把衣服换下来,这一身我没有办法回厂里!” 胡婕看到有公共厕所在路边,让萧良靠过去停车…… 第三百八十三章 重生者股海茫茫 人靠衣装马靠鞍。 胡婕换回宽松灰暗的工作服,即便精致五官、白皙的肌肤无所遮掩,但到底还是没有刚才那般明艳动人。 萧良打量了胡婕几眼,很认真的说道: “你还得到百货大楼正儿八经买几身好衣服,这钱不能省。那个姚依燕眼睛毒着呢,你怎么也得撑住十天半个月在她面前不露马脚。手机、名牌包都得要有,两万块钱就算你的工作经费。这个你真不用省,你过阵子看到证券市场的操作,就知道有时候钱纯粹就是数字游戏。还有,这段时间你给我当助理,照南亭实业二级管理岗算,月薪也有五千了,你不用省。” “还要买衣服啊?我这一身衣服都不敢拿回家。那么高的鞋跟叫我妈看见,非嘀咕着骂我好几天!”胡婕皱着秀眉,头痛的说道,“要是都放你那里,你是不是也担心叫哪个小寡妇看见?我说这事,你为啥不安排哪个小寡妇替你做,一定要扯上我?” 萧良心想何红隔两天就要过来帮他整理房间,一堆女装叫她看见,指不定要在张斐丽那里瞎嘀咕,说道: “你都听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小寡妇、大寡妇的,哪有的事情?我们这次要对付的,一直以来就是我们的死对头,对我们的情况也很熟悉。我现在还不能直接用南亭实业的名义,或随便安排哪个高层管理出面开证券账户,要不然会让这些人分分钟觉察出异常来——普通工作人员又信不过。现在只要让这几个死对头,将注意力放到唐国斌的头上,很容易就会把你忽略掉。” “要是他们到营业部来蹲点呢,或者也安排人到富海证券来开户呢?”胡婕心虚的问道,“要是你与我一起进出富海证券,被他们发现了,还不是一样曝光?我可没本事独自操作啊,你别把这么大的事都扔给我一个人做。” “你要知道,有些人就是比较自以为是的,一旦认定是唐国斌在跟他们搞鬼,他们连最基本的求证都会懒得做一下的。”萧良笑道。 “你就确定,你这么认为,不也是自以为是?”胡婕抿着嘴,问萧良。 “你没事这么牙尖嘴利的干嘛?太聪明的女孩子,不讨人喜欢。”萧良撇撇嘴说道。 “哼哼,说不过别人了吧?”胡婕得意的说道。 萧良岔开话题:“要不先带你去百货大楼买衣服去?” “我得先回厂里。你突然就安排我做别的事情,很多事还没有交接给别人呢。”胡婕说道。 “那行,我正好回蓄电池厂找钱少斌谈一下这事,等你工作交接好,我们再去。”萧良说道。 “我自己可以去的。”胡婕咬着嘴唇,说道。 “我就负责接送,到百货大楼我也是坐在车里看材料,”萧良说道,“衣服你不是还得放我那里?” “你不怕解释不清楚?”胡婕歪过头来,美眸瞅着萧良问道。 “我要解释啥啊,我要跟谁解释?这是工作。”萧良义正词严的说道。 萧良在蓄电池厂没有独立办公室,除了之前亲自推动生产线技改及阀控蓄电池中试工作外,平时也不在蓄电池厂这边办公。 回到蓄电池厂,萧良将星海财富与嘉鸿集团的股权变化以及沈君鹏、孙仰军与郭晋阳、霍启德这些人可能进行的密谋,简单跟钱少斌介绍了一遍,然后就坐在钱少斌的办公室里看带回来的材料。 国内证券市场发展起步较晚,迄今为止深沪两市交易所总计还不足两百六十家公司的股票上市交易,其中约百分之八十都是国有上市公司。 在往后二三十年里国内经济产业高速发展,也并非所有的上市公司都成功享受到改革发展的红利,有相当多的上市公司在大浪淘沙的洪潮中,因为经营不善以及更主要各种作死等种种因素,陆续被其他企业借壳上市,变更了名称,或者直接退市。 萧良前世也不是职业投资人,他粗略翻了一下现有的上市公司名录,眼熟的还真没有几家。 目前白酒类股票仅有山西汾酒、泸州老窖两家,超级大牛股茅子未见踪影,萧良也不记得茅子到底哪一年才上市。 其他已上市的股票,萧良印象较为深刻的有后世重组为平安银行的深发展,以及九三年就在国内开始打价格战奠定彩电霸主地位,后世又一地鸡毛的长虹股份。 深发展、长虹股份虽然后世发展跌跌撞撞,不尽如人意,但在九六年下半年到九七年初引领国内证券市场第一波牛市,以及长虹股份最先大打价格战带动国产彩电产业卷入混战多年,往后二三十年间不断被各路媒体津津乐道的提及,萧良印象比较深刻。 萧良隐约记得前世有报道提及过明年年中那一波牛市行情,深发展、长虹股份,好像都有八到十倍的暴涨。 富海证券内部的研究资源还是比较详实,对深发展、长虹股份都有详细的介绍。 这两支股票在这个年代都要算大盘股了,特别是长虹股份,因为九四年以来大量资金被抽往国债期货市场,股票市场交易长期低迷,阴跌将近一年时间,股价跌到九元以下,但总市值还有六十亿。 在这个年代已经属于超级大盘股了。 萧良也搞不清楚在明年年中开启的牛市之前,长虹股份还会不会继续阴跌一段时间,又或者会在牛市来临之前,提前启动。 此外,还有一支萧良前世很熟悉的股票,那就是将来十数二十年会被无数人津津乐道、地产股龙头的深万科。 深万科的股票九一年初就在深市挂牌交易,也很早就专注大众住宅的建设。 九二年国家提出进一步推进经济改革的步伐,国内房地产业也掀起第一波建设狂潮,许建强等无数公职人员都纷纷下海,闯入地产行业。 这些也都直接反映到深万科那段时期的股价变化上。 萧良看从富海证券带回来的资料,深万科九一年中到九三年中,股价暴涨将近五倍,最高摸高到三十六元每股,也难怪会诱发那么多人投身其中追逐纸面财富。 不过,九三年底国家下决心打破掉以海南、北海等地为首的房产泡沫。 这一关键性的历史事件也如实反映在深万科这两年的股价变化上了。 短短两年时间,深万科股价从最高点三十六元,一路“狂飚”到四元,凿实叫人瞠目结舌。 萧良想到前世地产行业在接下来二三十年间还将一路狂飚起来,但到最后又是一地鸡毛,令无数人猝不及防摔入洪潮之中。 而多家资产数千亿甚至一两万亿的地产王国,也都在猝不及防间一夜垮塌,萧良情不自禁想到“我们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学到教训”的那句废话,心想还真他妈是睿智名言啊。 当然,除了最后的一地鸡毛,前世深万科持续三十年盈利,也创造了证券资本市场的神话,萧良隐约记得有媒体报道深万科自发行股票之初,到最高点时,股价复权最高增涨了一千多倍。 扣除掉深万科上市以来相比较发行价格高达八倍的复权增涨幅度,意味着这支股票未来二三十年间,还将有超过一两百倍的复权增涨幅度。 可惜的是,此时的深万科总市值才四个亿。 (万科将来市值有一天高达四五千亿,不是意味着此时买入深万科,会有一千多倍的增幅,实际是万科未来二三十年发展,不断增发股票,此时购入的股票,会被一步步摊薄,股价实际的复权增长幅度,要比总市值增长幅度低得多) 除了占比极高的国有法人股锁定无法公开上市交易外,此时深万科大部分的流通股也被机构投资人或深万科的管理层拽在手里。 富海证券内部资料分析,散户持有的深万科股票,可能都不到一千万股。 这意味着萧良单纯想要在深万科股票玩投机,最多也就能买进几百万或一两千万的资金。 倘若找机构投资人,以较大规模的资金收购他们手里所持的深万科股票,就将直接改变深万科的股权结构,也将会从根本上影响到深万科未来二三十年的发展趋势。 重生玩股票投机,不容易啊。 萧良心想拿一个亿去买深万科的股票,期待未来有上百倍的增涨幅度,还不如自己直接去玩房地产呢。 萧良也知道就算从富海证券提供的材料里,精准找到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目标公司,他也不可能就买进目标公司一支股票,还需要分散买进一些股票进行掩护。 茅子没有上市,汾酒、泸州老窖相当长一段时间经营低迷,关键目前股价已经有虚高了,都直接PASS掉,他将深发展、长虹、深万科等有印象的股票,作为备选股,抄写在记录本里。 大投机玩不了,也不想玩,要是明年吃一波红利,也是美美的嘛,何乐而不为呢? “小萧总,你一会儿要在食堂吃晚饭吗?”胡婕敲开钱少斌办公室的门,朝萧良挥了挥手里的餐券,问道,“你要在这里吃饭,我这里有一张餐券给你。” 萧良看窗外,不知不觉天都黑了,看了一眼手表都六点半,没想到三个多小时,厚厚一摞材料,他才看了十之一二。 饥肠辘辘,肯定得到食堂吃过晚饭再走。 胡婕很显然不想叫别人觉察到正常工作时间之外,还被萧良“差使”着干活,更不想叫别人知道她们一会儿还要去百货大楼置办行装。 在钱少斌面前,她跟萧良说话也有意保持距离。 “走走走,一起去吃晚饭,小胡不过来,我都不觉得饿,让她这一说,肚子都快饿瘪了!”钱少斌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说道。 钱少斌事务繁重,下午从狮山县回来,跑车间,主持、列席一个会议,没有办法在办公室里长歇,却是见到前后三个半小时,萧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材料,除了不时抄录或记录一些什么,身子几乎都没有动过,暗感这样的专注力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有……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楼旁的相遇 在蓄电池厂食堂吃过晚饭,萧良就开车带胡婕来到百货大楼。 胡婕踏进百货大楼购物,萧良就直接将车停在百货大楼前,借着路灯以及百货大楼灯箱散漫出来的光亮看材料。 这年代私家车也少,百货大楼位于东洲城区最核心的南大街与人民路交叉口,附近都没有专门的停车场,大楼前的空场地杂乱无章地停满自行车、摩托车。 作为九五年东洲城区唯一的大型商场,百货大楼夜里也是人流涌动。 萧良也是好不容易在大楼前找到一个空间,将车停进去。 富海证券作为江省土生土长的券商之一,前世二三十年发展都很一般,萧良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但这次提供的内部研究材料却颇为详实、专业,也不知道是富海证券内部团队自己研究出来的成果,还是“借鉴”同行的研究成果。 这么多材料,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但除了寻找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下手的目标公司外,却也是萧良对当前国内先进技术以及产业发展现状,一次难得的系统性学习整理的机会。 不管这些上市企业未来会有怎样坎坷的命运,却还是比较典型的体现了当前国内各个主流产业的发展现状,甚至可以说代表了各个主流产业最先进技术及生产能力的现状。 “砰砰砰!” 听到敲击车窗的声音,萧良才惊醒过来,还以为胡婕购物归来,抬头却见冯薇玲冷艳迷人的脸庞正贴着车窗,好奇的朝里面看过来。 萧良不动声色的将资料夹合上扔到副驾驶位上,摇下车窗,打量冯薇玲两眼,见她手里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想必也是刚刚从百货大楼出来,却不知道她在百货大楼里有没有撞见胡婕,笑着问道:“好巧,冯经理一个人过来逛街啊?” “可不是啊,” 冯薇玲瞅着副驾驶位上堆放着一摞六七只资料夹,心里揣测到底是哪方面的材料竟然有这么多,还叫萧良坐车里看这么入迷,嫣然笑道, “我又不是谁,有资格能让小萧总亲自陪着过来购物!” “那是挺可怜的。”萧良哂然一笑,说道。 冯薇玲心里暗骂:尼玛,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怎么,冯经理在等车吗?”萧良问道,“冯经理不会想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今天有些不巧,要不是今天有约,我肯定很乐意开车送冯经理的。” “我什么资格的人,哪敢劳烦小萧总开车送啊?我就是逛累了,想着歇一会儿再打车回去,”冯薇玲好似为了证明这点,将今天收获满满的大包小包直接放地上,身子挨车窗上歇力,说道,“这边不好停车,也没有想着开车过来。” 见冯薇玲赖着不走,萧良猜测她应该没有撞见胡婕。 萧良拿出烟来,先自己点上一支,又将烟跟火机朝冯薇玲递过去。 “还没有学。”冯薇玲张起白嫩纤长的手指舞了舞,说道。 “冯经理有我的联系方式吧?”萧良问道,“这段时间郭晋阳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样?他们将唐部长的儿媳妇硬塞到云社就算了,怎么唐部长的公子唐逸凡怎么也跑到星海财富担任副总裁了,昨天还特意跑到我那里耀武扬威了?我怎么招惹他们了,他们非要我在眼前晃荡?” “小萧总身边又多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可以赏心悦目,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冯薇玲眯起漂亮的眸子,暗暗观察萧良,笑着问道, “怎么,小萧总也怕玫瑰带刺啊?” “秦思思能算什么带刺的玫瑰啊?在我看来,她在冯经理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萧良将冯薇玲略带细微戏谑的微妙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揣摩她有可能对唐逸凡、秦思思夫妻的异样关系有所了解,淡淡一笑,说道, “要是冯经理能到我身边来,才算是真正赏心悦目的好事啊, “小萧总还真是高看我呢,”冯薇玲笑道,“小萧总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云社有,蓄电池厂也有,哪里有容得下我的位置哦,挤都挤不进。” 见冯薇玲竟然直接怀疑到胡婕头上,萧良暗感她的智商真不低,笑道:“冯经理也不要小看自己啊。郭晋阳那么爽快就答应追加对蓄电池厂的投资,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这哪里需要感谢我,还不是小萧总手腕够硬,叫人心存敬畏啊?我哪里有替小萧总出力的机会哦?”冯薇玲伸着懒腰说道。 冯薇玲穿着薄蓝绒风衣,百货大楼里气温比较高,她走出来还敞着大衣,里面则是穿白色蕾丝衬衫加紧身的牛仔裤,手臂伸展间,将丰腴迷人的身姿尽情的展露出来,E级胸部有一种要将眼球塞爆的感觉。 “蓄电池厂现在是直接收购狮山县开发区建立的标准厂房进行扩张产能,而且在第一分厂正式立项之前,狮山县开发区就加快了附近地块的标准厂房建设,冯经理应该意识到蓄电池厂的产能扩张规模要比想象中大,对建设资金也只会越来越渴望,不会局限于目前已经筹集到的五千万,” 萧良说道, “冯经理真有心帮我,不会没有出力的机会——主要还是看冯经理有没有这个心了!” “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冯薇玲瞅着萧良的眼睛,问道。 “那就看冯经理需要什么好处了。”萧良说道。 “……”冯薇玲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说道,“看来小萧总今天不可能对我怜香惜玉了,我也歇够了,再见了。” 冯薇玲提着大包小包钻进一辆出租车里离开,胡婕很快从百货大楼走出来,有些心虚的瞅着。 萧良说道:“别看了,这女人聪明得很,已经猜到你了,不会杀回马枪来了。” “怎么可能?”胡婕讶然问道,“我在女装部打眼看到她,就躲一边去了;她在百货大楼里肯定没有看到我。” “因为她相信我的挑剔眼光啊,”萧良笑道,“她只要回想一遍,在百货大楼女装部没有撞见有什么值得她重点关注的目标,就怀疑有人认出她来,还做贼心虚故意躲开了她,那怀疑范围不就小多了?你说你没事做贼心虚做什么?你以前跟冯薇玲认识?” “也不算认识吧。我刚进船机厂时,她还没有正式调走,办入职手续时见过一两面,当时就觉得她好漂亮啊,也不知道怎的,后来厂里都在传她是郭晋阳的情人。”胡婕说道。 “你先坐到驾驶位上,把资料放到方向盘上。”萧良下车来,跟胡婕说道。 “怎么了?”胡婕疑惑问道。 “我要确认她刚才在车窗外,有没有可能看到资料上的具体内容。”萧良说道。 待胡婕坐进驾驶位,将资料夹翻开来摊到方向盘上,萧良凑到车窗前反复确认,有车窗玻璃的折射与反光,路灯光不足以叫人站在车窗外看清楚摆放在方向盘上的资料五号字体,这才跟胡婕换了座位,让她坐回到副驾驶位上。 因为冯薇玲的缘故,胡婕今天进百货大楼收获有限,但也多出一身替换衣物。 萧良看时间都过八点了,百货大楼夜间营业时间也是要八点半为止,就不再耽搁,直接开车与胡婕返回秀山家园。 “冯薇玲也是那伙人之一吗?”胡婕见萧良对冯薇玲的出现如此谨慎,忍不住问道。 “冯薇玲从船机厂调到西港城信社,一直都是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控制的傀儡。船机厂以及其他几家国营厂,有大量资金存放在西港城信社,用于非法账户放贷,这些人从中谋取高额的息差收益装入个人囊中。冯薇玲作为西港城信社资金管理部经理,就是最直接的经办人,”萧良跟胡婕说道,“而他们这次意图控制一家上市公司,反向收购船机厂的核心资产,动用的应该就是这部分资金,她当然是最直接的参与者……” 既然要用胡婕作为核心,具体负责整件事的前期操作,有些机密也得叫她知晓。 “啊?”胡婕震惊问道,“他们控制了多少资金?” “船机厂目前名面上就有两亿五六千万的资金存放在西港城信社,”萧良说道,“整体估算下来,他们利用西港城信社大约掌握有四到六亿的资金盘。” “他们掌握这么多资金,你就调五百万进股市,怎么跟他们唱对台戏?”胡婕抑住内心的波澜,疑惑的问道。 “他们掌握的资金,大部分都放贷出去吃息差了,肯定不可能都还存放在西港城信社的账户里,” 萧良说道, “而他们想要控制一家上市公司,仅收购这家上市公司的国有法人股,可能就需要动用上亿的资金,没有办法再从西港城信社调多少资金,直接进证券市场跟我们玩的。再一个,我们是有心算无心去搅局,需要动用的资金规模不是一个体量的。当然,五百万也是不够的,但也得慢慢来啊。我直接转五千万到富海证券的交易账户里,把富海证券的人给吓晕过去,也不好啊!我都怀疑富海证券这两年在东洲开发的客户,加起来资金总量可能都没有两亿,我们直接扔五千万进去,多吓人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趴墙夜话 不会吧,这么大的证券公司,在东洲市只有一家营业部,所有的客户资金加起来,就这么点量?” 胡婕对这个年代超过一定规模的财富,就没有具体的概念,带着疑惑的问道。 虽然她工资很低,合资公司成立后,月薪也就在一千左右,对普通职工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收入,但合资公司筹建第一座分厂,就耗资五千万,听别人猜测南亭实业今年盈利可能要有两三亿。 这些都搅乱她对这个年代财富应有的判断,还以为证券公司经营范围覆盖整个东洲地区的营业部,聚拢了东洲市那么多的有钱人在里面炒股,客户资金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两亿,在她看来也太低了一点吧? “富海证券今天给的材料里,有他们自己的业绩介绍,你自己翻开看,” 萧良指了指胡婕抱放在膝盖上的那几摞资料,说道, “富海证券今年上半年的营业收入才刚满一个亿,而他们的分支机构覆盖江省十二个地市——你算算他们在东洲的营业收入能有多少?而在营业收入里,佣金收入又占多少?这些材料你也要看、要学……” 胡婕打开车顶灯,翻看资料,但眼花缭乱,一时也找不到富海证券的财务材料在哪里,没事就乱翻看起来。 “啊,深万科是他们要下手的公司吗,市值才四个亿?”胡婕震惊的问道。 “不是,深万科是家地产公司,”萧良说道,“目标公司是哪家,我暂时还没有找到,资料太多了,我要是一个人抽时间慢慢看,没有十天半个月看不完。找出可疑目标,再从实时交易里进行试探、分辨、确认,需要更多的时间。所以我才需要你来帮我……” “我什么都不懂啊,怎么帮你?”胡婕说道。 “你只要会看材料就行,”萧良说道,“帮我快速梳理这些上市公司的资料,然后按照业绩、市值、流通股占比以及主营业务、控股股东等项目进行分类列表——你会用计算机进行文档表格操作吗?” “上大学就学了一点皮毛,然后就忘光了。”胡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关系,你直接手写也行,我会将需要筛选的项目列出来,” 萧良说道, “你明天就不要再去蓄电池厂上班了,我在蜗巢科技给你安排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反正这段时间你就先给我当助理。你跟你家里说工作调动了,也没有必要再整天穿工作服上下班了。” “那我这些衣服今天也要先放你那里,在女装店被误会就算了,要是让我妈以为我不要脸傍哪个有钱老板,腿被打断,你负责啊!” 胡婕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 “放公司办公室也不行,头痛死我了!” 蜗巢科技除了周轩、张叔毅外,这段时间又陆续招聘了一些工程技术及产品开发人员,还从蓄电池厂直接挖了六名研发人员加入。 蜗巢科技作为联合实验室与蓄电池厂之间最为重要的衔接环节,之前直接推动阀控蓄电池组的中试工作,后续还会继续保持密切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蓄电池厂真正的研发团队。 胡婕调过来给萧良当助理,甚至配备手机,都没有什么奇怪的,都可以说是工作需要——大家平时就抱怨萧良平时身边没有秘书助理不说,连手机也不带,以致大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汇报,总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找到萧良人在哪里。 不过,她真要平时穿日常服饰上下班,但每到要跟随萧良出门办事,却换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岂不是两三天时间的,蓄电池厂都要传她是萧良的情人了? 胡婕突然发现,答应帮萧良做这事,就是自寻苦恼,不管怎么掩饰,都随时有可能露出破绽,引起很大的误会。 “你就是心虚,” 萧良严肃的“批评”胡婕道, “你就跟你家里说,你接下来会跟我一样,直接为香港公司工作。纯外资企业,薪资即便还是没有办法跟直接调派过来的管理代表相比,但比内地普通职工高十倍二十倍,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这时候衣着打扮,跟这个收入群体的人看齐,才是正常,需要担心别人怀疑什么?难不成南亭实业的中层管理人员,穿一件上千的外套,就很值得大惊小怪了?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种对员工很抠门的老板吗?” “哼哼,也没见好到哪里去。”胡婕嘟着殷红的檀唇,哼声道。 “你刚才在百货大楼买的衣服,没有哪件是超过三五千的吧?”萧良问道,“只要不超过这个数,就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这个倒没有,其他衣服还没有来得及买,就差点撞上冯薇玲,就买了一条牛仔裤、一件外套,花了一千二,都心疼死我了,” 胡婕从后座将买的衣服拿过来,翻开来给萧良看,说道, “还有一只包,开价竟然要六百,没见比小店一百元的真皮包好到哪里去,现在人真是抢钱抢疯了……” “啥时候送你一只六十万的包,你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疯狂了。”萧良笑道。 “你骗谁呢,哪可能有六十万的包?”胡婕摇头表示不信,说道,“镶满钻石吗?那得多丑?” 回到秀山家园,萧良先将这么多上市公司需要重点提炼、关注的选项简略列出来,就让胡婕先帮他梳理这些资料,他则打开电脑,看周轩、邵芝华、张叔毅、蔡春以及孙楚辞、沈奕等人发给他的工作邮件。 工学院校园网二期开通之后,蜗巢科技与联合实验室的工作汇总,就第一时间用上电子邮件了。 这样就省去大量不必要的沟通、汇报时间,效率提高了许多,萧良差不多每天都能及时关注到各项实验课题研究以及阀控蓄电池后续产品技术研发的进展及具体过程。 将邮件看完,有回复必要也回了邮件,不知不觉都十一点钟了。 萧良走到院子做了一组俯卧撑,舒展过筋骨,刚站起来,就看到朱祎琳趴墙头看过来。 萧良走到院墙前,拉了一张条凳站上去,问道:“昨天你有什么事找我?我昨天谈好事情,看到你屋里灯已经熄了。” 朱祎琳探头朝萧良的书房瞥了一眼。 秀山家园的底楼住宅格局大体一致,像萧良与朱祎琳住的两室户,两个卧室朝南,其中一间除了有开阔的铁框玻璃窗外,还有门与院子相通。 萧良与朱祎琳都将连通院子的这间卧室改成会客厅兼书房。 朱祎琳趴在院墙上,通过铁框玻璃窗,能清楚看到胡婕坐在灯下看资料的情形——朱祎琳是对容貌很自信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萧良屋里的这个女孩子,也不见得就比自己差到哪里去。 见那个女孩子就算在萧良的屋里看资料,也将外套严严实实穿在身上,朱祎琳又禁不住鄙视的瞅了萧良一眼,说道: “这就是你在蓄电池厂上心勾搭的那朵小白花?你接手蓄电池厂也快有半年了,看她这样子,还没有咬钩啊。看来你勾搭女人的本事都要差朱玮兴好远,他来东洲半年多时间,都换第三个了!” 萧良忍住没有给朱祎琳翻一个白眼,说道:“嘉鸿集团与星海财富的持股变化,我已经知道了。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朱玮兴、朱金奇他们可能要仿效冰红茶,推出一款类似的茶饮料,”朱祎琳说道,“我虽然不赞同,但这不是我能阻止的。” “他们意识到草本凉茶目前有诸多难以克服的缺点,想方设想更充分利用已建成、将建成的产能,这很正常,”萧良说道,“他们想效仿就效仿呗,又不是第一次效仿我们,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就这样?”朱祎琳讶然问道。 她还以为萧良听到这消息会气愤不已,说不定还会立即召集南亭实业的高层管理商议对策,拟定反制措施,没想到萧良竟然风平浪静,完全无动于衷。 萧良见朱祎琳又朝书房方向看过去,转头见胡婕站起来,走到门口,挨着门框,有些意外的朝他跟朱祎琳看过来。 萧良跟朱祎琳说道: “茶饮料这个市场,我们虽然较早进入,但往后不可能会缺乏效仿者与竞争者,多嘉鸿一家不多,少嘉鸿一家不少。倘若竞争者注定会出现,嘉鸿能成为我们的竞争者,甚至是对我们更有利些,能叫我们从上到下更绷紧神经,不敢松懈,不敢躺在以前的功劳簿里面。而嘉鸿如果单纯做草本凉茶,你可能还无法感受我们两家之间的细微区别,现在反而给你一个更深入学习的机会。我觉得你在嘉鸿不需要反对这事,甚至可以尽最大能力去做这件事呗……” 朱祎琳美眸横了萧良一眼,也没有再多看胡婕一眼,就跳下长凳,往屋里走去。 胡婕瞪大美眸,难以置信的盯住萧良。 她昨天还觉得朱祎琳没事偷窥这边,又一声不吭将脑袋缩了回去,像是精神有问题,没想到萧良早就跟朱祎琳两人没事趴墙头说话了。 原来自己才是小丑?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既然是邻居,偶尔趴墙头聊聊天,不是很正常吗?”萧良见胡婕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装糊涂问道。 “这叫正常?”胡婕睁大美眸,震惊问道,“不是都说鸿臣跟你们是死对头吗,你刚才是在教她怎么对付你们南亭实业?” “我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蜗巢科技跟蓄电池厂这边,保健品及饮料业务暂时没有太多的精力兼顾,为了避免有些人懈怠,东洲要是就能有一个竞争对手出现,绝对不是坏事,”萧良手指压嘴唇上,跟胡婕说道,“你别说破。” 胡婕想翻白眼,肚子忍不住骂脏话,这他奶奶叫什么老板嘛? 第三百八十六章 鱼怕鱼会溜 在胡婕的协助下,萧良花了四五天的时间,就初步圈出五家有可能被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选为目标的上市公司。 五支可疑目标股票,加上深发展、深万科以及长虹股份三支股票,萧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第一笔五百万资金转入证券交易账户之后,就让胡婕先建仓。 胡婕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坐在位于大户室角落里的专用席位里,盯着屏幕滚动显示的股票行情,除了下单买入外,还按照萧良教的办法,尽可能详细记录实时成交价格以及买单、卖单等数据,将分时走势图画下来。 虽说这些工作,姚依燕,甚至叶晓华都可以代劳,但这些操作本身就涉及最核心的机密,当然不能假手于人。 叶晓华为了避嫌,还特意挑了一个稍远的座席炒股,胡婕没有招呼,他绝不瞎凑过去——他虽然喜欢漂亮的女人,但还是有原则,对朋友的女人绝不动邪念。 姚依燕从叶晓华那里知道胡婕背后的大老板,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受到不必要的关注跟干扰,也是注意克制内心的热情,表面上将胡婕当成一般的大户客户对待。 除了帮忙第一时间下单外,姚依燕做得最多的,就是将一些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动不动就想跑过去搭讪的人拦住,不让他们去骚扰胡婕。 有姚依燕提前“说明情况”,营业部内部也是波澜不惊,暂时还没有几个工作人员知道,竟然有个靠傍大富豪混成超级VIP的大客户藏身在大户室里。 萧良也不用专门陪在营业部里,每天上午九点多钟开车送胡婕到营业部,中午开车过来接胡婕到附近的餐厅用餐——为了装格调,不能吃证券公司提供的免费盒饭,萧良深以为憾。 萧良下午三点钟过后,再开车过来接胡婕离开;要是萧良有事走不开,胡婕就自己打车回去。 这年头,司机太尽责了,也不符合现实。 这样,萧良就不用浪费太多的时间,可以专心先忙手头的工作,最多每天中午与胡婕一起用餐时间,又或者下午收盘回到蜗巢科技的办公室里,对五支目标股的股价走势、成交情况进行分析,制定第二天的交易策略。 第一笔资金很快用完,看不到什么太大的动静,就又陆续分批转三五十万或百十万资金进去,看上去就像一个贪得无厌、深陷其中的赌徒,而且都是满仓操作。 十二月十八日这天,胡婕距离正式操作买入第一支股票,试水证券市场刚好满十个交易日,萧良下午没有事,准时开车赶到富海证券,准备接胡婕“下班”。 大户室基本都是准职业或半职业股民,但这些天阴跌不休、沉闷不堪的行情,令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交流或显摆的欲望。 一些人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也没有太多心情与年轻漂亮的投资顾问嬉笑。 胡婕心情也不是很好,坐在席位里收拾材料、笔跟笔记本,屏幕上还在滚动显示收盘时的股票行情。 大户室一角的大彩电调到某个财经频道上,一名身穿西装的学者正在屏幕上点评今日的股市表现。 一些股民坐在自己的席位里,正神情专注的听着专家点评;还有人不时拿笔记录着什么。 萧良跟叶晓华打过招呼后,就站在胡婕身旁,看着这众生相,等胡婕将东西都收拾进文件袋,他接过来,把司机职责做得“完美无缺”。 “胡小姐……” 姚依燕这时候走过来,跟胡婕道, “胡小姐,您有没有时间,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胡婕装作一脸困惑的看向姚依燕,看似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手表,问道:“姚经理,你有什么事吗?” 萧良看姚依燕一眼,当然能猜到她此时喊住胡婕是为什么。 他们此时转入证券交易账户资金累计已经超过一千万。 为了试探虚实,他们在五支可疑目标股票上频繁买进卖出;当然了,为了避免富海证券这边的工作人员起疑心,他们在深发展、深万科以及长虹股份三支股票也短线做T。 短短十个交易日,他们累计成交额高达两千四五百万。 以当前证券公司高得惊人的固定佣金费率计算,他们短短十天,已经给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创造了八万多的佣金收入;而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同期佣金收入,可能也就在四十万左右。 姚依燕更是从他们头上获得高达一万六七千元的佣金提成。 而她之前一个月的佣金提成可能也就三四千元左右,但哪怕是每月三四千元的佣金提成,在这个年代就已经让她跻身东洲中高收入阶层了。 不管从哪个层面,胡婕都是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乃至姚依燕个人的超级客户、衣食父母,早就有资格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享有独立的超级VIP办公室。 这么一个超级客户,谁都恨不得将其跟富海证券牢牢捆绑成一起,最好一年能为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创造一两百万的佣金收入。 这样,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就只需要服务七八个客户,就能完成全年业绩指标了。 问题是,如果这个超级客户,短短七八个交易日,就发生近百万的亏损,有可能随时止损离场呢? 姚依燕跟她背后的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高层,急不急? 证券公司跟赌场多少是有些区别的,至少证券公司希望客户能赢,毕竟客户又不是跟证券公司进行对赌。 证券公司跟赌场又是相通的,他们希望客户永远不要离场,源源不断给他们创造佣金收入。 萧良相信他们在富海证券的证券交易,早就引起唐国斌等人物的注意,可能昨天或者前天富海证券内部业务会议,已经专门研究他们了,姚依燕才会在这时候邀请胡婕到她办公室坐一坐。 “胡小姐您是我们的大户投资者,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应该给您提供一些交易策略、行情解读等方面的咨询服务,”姚依燕说道,“上周末本来就应该跟您提了,真的对不起,我上周末家里有点事,没有及时给您提供这方面的服务,是我疏忽了。” “……”胡婕忍不住看了萧良一眼,却见萧良瞥眼看向窗外。 胡婕心里急着想跺脚也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跟姚依燕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吧?再说了,太专业的东西,我现在还不太懂,我还在慢慢学呢。等我将几本炒股入门书啃完了,再听你们专业人士的分析不迟。” 姚依燕可不确认胡婕背后的男人,真的会浪费多少钱给她学着玩。 在她看来胡婕就像一个输急了眼却又好面子的赌徒。 她好几次看到胡婕盯着手绘的实时走势图发愣,脸色并不好看,甚至鼻尖都冒出汗来了,显然不是能轻易承受如此巨额亏损的人。 姚依燕甚至怀疑胡婕都没有跟背后的男人说实话,很可能是仗着过于出色的脸蛋,拼命给那个男人灌迷魂汤,想尽办法从那个男人身上多榨些资金投入股市,一次次想着翻本,以便最后扬眉吐气。 姚依燕毕业后先在中行东洲分行任职,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成立之初,她就被挖过来,在这个行业里都能算老证券人了。 这三四年里,她见到过不少不甘失败却越陷越深的投资者。 姚依燕现在就担心纸包不住火,等哪天胡婕背后的男人,发现胡婕炒股纯粹是瞎搞,决定将资金抽走,她们再想挽救就来不及了。 唐国斌昨天专程安排酒局宴请叶晓华。 除了姚依燕外,还有分公司分管经纪代理业务的副总以及研究室经理陪同,灌了很多迷魂汤,却不想往时随便两句就能哄得忘乎所以的叶晓华,昨天在酒局里口风极严,丝毫没有透露胡婕背后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姚依燕在被窝里都没能从叶晓华嘴里套到更具体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尽一切可能,挽留住这个客户,最好是胡婕在他们的指导下从股市能真正赚到钱,叫她背后的男人放心让胡婕在富海证券玩下去,甚至进一步追加投资。 当然,后续能进行更深程度的合作,就更符合他们的心意了。 姚依燕却没想到胡婕这么固执,朝叶晓华求助的看过去。 叶晓华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鼻子,他猜测萧良可能还是忌讳胡婕随随便便跟别的男人接触,也没有说这一切是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唐国斌的意思,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一定要去办公室聊天。楼下开了一间咖啡厅,要不过去坐坐?就是随便聊聊,也不用正儿八经的分析行情什么的——” 萧良拿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资金给胡婕玩股票,他一开始以为萧良工作再忙,在床头肯定会对胡婕指点一二。 他一开始也偷偷跟着胡婕的交易单操作。 妈蛋,不到十天工夫,就跟着亏了三万多,都快心疼死他了! 他现在能肯定胡婕完全就是个新手,甚至怀疑萧良也不懂股票,只是做企业侥幸很成功,就以为自己什么都在行。 虽然他妹妹、他老子叶益枫以及萧意,对萧良说的话奉为圭臬,叶晓华却是云里雾里,没有怎么听懂,也就有些不以为然。 这段时间股市行情虽然沉闷,没有什么大的行情,但经过长时间的缩量盘整,很多股票不仅股价跌出新低,交易量也萎缩得厉害。 现在的股票市场,随随便便一支股票,流通股市值可能就只有五六千万甚至更小,大部分股票一天的成交量仅有几十万、一两百万。 以叶晓华三年多的炒股经验来看,萧良真要将一千万资金交给他打理,专门挑上一支低流通市值的股票进行操作,赚钱比喝水吃饭都要容易,谁能想到胡婕短短十个交易日,竟然能亏掉上百万? 叶晓华都觉得太不可思议? 叶晓华虽然守口如瓶,甚至趴在姚依燕丰腴迷人的身子上,都没有泄露萧良的身份,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应该指导一下萧良到底要怎样才能在股市里捞钱。 不过,他又怕萧良年纪轻轻就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压根不会听进别人的意见,又担心萧良在股市里亏得太惨,最后觉得没面子,连他也埋怨上了。 还真是矛盾纠结啊,他现在就希望萧良能带着胡婕坐下来,听一听姚依燕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别那么刚愎自用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又要这样玩商战 这段时间胡婕内心也承受极大的压力。 十个交易日总亏损将近一百万,相当于她每天到富海证券营业部,短短几个小时都要亏掉十万块。 蓄电池厂合资之前,她进船机厂工作了三年,总计拿到工资奖金就一万多点,现在东洲市很多国营厂效益很差,普通职工,就像她爸一年收入也就三四千块钱。 十万攒到退休。 十天亏损一百万,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八辈子的收入,就这样打了水漂,她心里怎么好受? 萧良这段时间也忙,虽然每天都会看实时走势图,会对交易数据进行分析,但说到具体的交易策略时,萧良却没有时间解释太多,只是叮嘱胡婕高抛低吸,保证总仓位每天都有增涨,尽快把钱花完。 高抛低吸做T,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整天盯着行情变动,做起来太鸡儿难了。 看着股价上涨,胡婕就担心股价会涨得更高,控制不住恨不得一把买进;看到股价下跌,就担心还有更深的坑在前面,就忍不住会卖出,想着等股价再跌一些卖回来。 结果这十天来,明明好几支股跌得厉害,胡婕每天“高抛低吸”,却将持仓成本做高了。 这几天交易回执单上累计显示出来的亏损越来越高,胡婕都禁不住发愣,禁不住鼻尖冒汗,连着好几天夜里都睡不踏实,失眠了。 她心里也希望萧良能多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心里想就算是要找出目标股票,跟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那些人打擂台,肯定也需要专业人士的指点啊。 哪有自己拿几千万资金进去胡搞的? 见胡婕看过来,萧良不动声色的说道: “钱先生已经在等了。” 胡婕也只能咬着牙,跟姚依燕、叶晓华说道:“不必了吧,还有朋友在等着我!” “也不是一定要现在,胡小姐您什么时候有空都行。我们公司除了常规经纪咨询业务外,还有专门的研究团队,能为客户提供更专业的交易指导,” 姚依燕不放弃的劝说道, “胡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尝试一下。我们前期可以免费提供更专业、具体的指导服务,甚至给出业绩承诺……” “算了,等哪天有需求了,我再跟姚经理说,我还是想自己先摸索!”胡婕咬着嘴唇说道。 ………… ………… “就算不想跟富海证券高层有什么接触,但听姚依燕聊一聊,总归有好处的吧——你真就一点都无动于衷?” 坐进车里,胡婕忍不住问道。 “才亏一百万,你就沉不住气了?”萧良看到胡婕一眼,笑着问道。 “什么叫才一百万啊?普普通通一个人八辈子才能赚回这么多钱,能在东洲买十好几套房子啊!”胡婕气急败坏的将手心摊到萧良眼鼻子前,说道,“你看看我手心!刚才拒绝姚依燕,我手心里都是汗,现在还黏糊糊的!” 萧良摸了一下胡婕的手心,确实是还有些汗渍。 胡婕愣了一下,心里想怼萧良一句,老娘我只是叫你看看,没叫你摸! 想了想,胡婕还是没有怼出这句话,不自然的将手缩了回来,撇嘴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就算找出目标股票,也应该有一支专业团队协助,才能跟孙仰军这些人打擂台;我看书里都是这么说的。你现在又没有多少精力关注这事,光靠我两把刷子,怎么跟人家专业团队玩吗?” “我每天都要花一两个小时分析研究,只是现在懒得出手而已。”萧良笑着说道。 “专业的不都是根据实时交易进行操作吗?你就算出手,能有时间整天盯着行情变化?这个你可真别指望我能行啊!” 胡婕这段时间已经被折磨狠了,打退堂鼓说道, “我觉得我们前期要在五支可疑股票里锁定目标,可能还是要亏点钱,但有没有专业人士参与,区别还是非常大的,至少不可能亏这么多。现在目标还没有锁定,就已经亏一百万进去了,等真正锁定目标了,还要亏多少钱,到时候还有没有足够的资金,跟对方打擂台?” “哦,你这半个月突击学习,很有一点理论基础了啊,不简单啊!”萧良咂嘴赞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要嘲笑我。”胡婕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 “我没有嘲笑你啊,才半个月,你能说出这番话,是很不容易了啊,说明我没有找错人,” 萧良说道,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前期的操作如果显得太专业,会不会在我们锁定目标股票之前,实际上就已经提前惊动对方,从而叫对方的操作变得更谨慎、更隐蔽?又或者人家不管不顾,就直接暴力抢筹,一天一个涨停的往上拉,从此不给我们吸筹的机会?” “……”胡婕微微一愣,发现自己光为每天亏这么多钱心颤了,却没有考虑这么深层的问题。 “倘若提前惊动到孙仰军这些人,就算将他们怀疑的目光,成功转移到唐国斌身上,但我们没有办法吸筹,将来对他们要做的一样还是束手无策啊!” 萧良感慨道, “有时候不专业才是专业啊!只有用这种无理手、违背常规的操作,孙仰军才不会怀疑我们这几天的操作是一个人或一个团队所为,会以为是分散的散户行为。哪怕我们有唐国斌当挡箭牌,前期尽可能不吸引孙仰军的注意,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啊。” 开车回到工学院东门外的蜗巢科技,见萧良坐回到办公桌后面,专注的研究她今天记录下来八支股票的交易数据,胡婕坐在办公桌前,忍不住问道: “那你现在有没有锁定哪支股票是他们的目标?我完全没有看出哪支股票可疑……” 萧良得意一笑,心想我前世被股市白玩了小二十年,就算是被喂屎,经验之丰富,也绝非这个年代的所谓证券高手所能及的,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萧良让胡婕拉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来,挑出三支股票的K线图给她看:“单纯从盘面判断,益川工业、广城股份、徐海科工最可疑,另外两支股票明天可以抛掉了,不需要关注了!” “这三支股票,怎么可能啊?我在这三支股票里亏得最惨。包括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股份,其他五支股票,就算眼下的行情不好,但就亏一两个点或三四个点,还主要亏在手续费上,股价其实都没有跌。而这三支股票都亏二三十个点了,我都亏傻眼了!”胡婕震惊问道,身子禁不住趴过去看三支股票的K线图,胸部差点碰到萧良的胳膊上。 三支股票,这段时间是跌得很深,整体跌幅都差不多有三十个点。 正常说来,只要平滑分段买进,持仓亏损幅度应该在百分之十五左右,但胡婕在这三支股票上,亏损幅度都在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之间。 胡婕都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心态要崩啊! 就差那么一点点,萧良暗感可惜,说道: “就是你亏得越多,才越可疑啊。你想想看,现在这种缩量行情下,你在这三支股票里,都陆续买进近两百万了,而且是越跌越买,也算是买入主力了,对股价多少也应该有些支撑作用吧?再一个,如果是单纯的行情因素,又或者是这三支股票本身基本面恶化,遭遇大小股民的抛弃,你分段买入,持仓成本也应该随着跌幅,一点点下降,结果呢?” “你是说这三支股票,背后都有庄家在操控,跟我们散户玩心态?”胡婕有些明白过来了,问道。 “都是比较明显的洗筹操作,谈不上什么高明,但不要说普通散户了,就算职业股民、炒家看出端倪,由于信息不透明的缘故,也很难有过强的心理素质,长期承受股价过山车般的剧烈震荡而不下车,”萧良说道,“只有这样,庄家才能吸到足够的筹码。真要平着买,无数人跟着上车,他们怎么赚钱哦?” “现在就算知道这三支股票都有庄家在操控,但哪支股票,才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目标?这个从盘面看不出来吧?”胡婕头痛的问道。 “你以为股票大战,就是双方坐在屏幕前盯着行情,然后下单买卖就行了?”萧良侧着身子,瞅着胡婕迷人而迷茫的美眸,笑着问道。 “不然呢?”胡婕问道。 大半个月时间的学习,她只能算是刚刚迈过证券投资的门槛。 “坐庄也是分类型的,” 萧良说道, “姚依燕刚才想劝你将交易账户委托给富海证券负责操作,他们就可以拿我们的账户跟资金,加上他们控制的其他资金,去操纵一支股票的流通盘。现在这个行情,这种玩法胜算还是很大的,所以他们敢做出业绩承诺,赚了就参与利润分成。这个年代,股市里大部分都是这种资金盘,他们快进快出,一般不会考虑直接控制哪家上市公司。除了太复杂、周期长、风险大外,他们也缺乏往上市公司里注入优质资产的资源,最多是买通上市公司,发点虚假利好或利空消息。当然,也有很多是上市公司自己联系资本炒家坐庄,操纵自家股票高抛吸低,从散户头上吸血,美名其曰市值管理。以上遇到市场行情清淡的时候,获利也有限,甚至会栽进去。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现在的野心更大,目标是要控制住一家上市公司做资本平台,但这注定他们在线下就会暴露出更多的蛛丝马迹来。” “这么说,还得安排人调查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行踪喽?”胡婕问道。 萧良指了指办公桌的一只文件袋,说道: “沈君鹏这段时间主要在广城或香港,跟这三家上市公司没有什么交集。孙仰军行踪诡异,会防备对手调查他的行踪,通常不乘坐飞机、火车,离开秣陵、东洲,都是信任的司机负责开车。他手下也都搞不清楚他人是在东洲,还是在秣陵,或者在哪个女人那里。不过,只要他们是谈上市公司的法人股收购,涉及更具体的上市公司控制权转移以及上市公司业务经营、人事安排等一系列技术性问题,仅孙仰军出面是不够的。他们想以星海财富作为法人股收购主体,程德彪、唐逸凡、袁桐这些人怎么可能坐在家里不参与谈判?这个文件夹里面是程德彪、唐逸凡、袁桐这大半个月来的日程记录。他们三人十一日集体离开东洲,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出差地点,但离开与返回东洲的时间点却是明确的。你看看,再跟益川、广城、徐海三支股票的走势对比一下,是不是疑点就更多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莫非是个局 胡婕打开文件袋,看到最上面两页打印纸,记录的就是星海财富主要管理层过去一段时间的行踪,也不可能有多详细,但程德彪、唐逸凡、袁桐等人什么时候离开东洲、返回东洲,都有记录。 特别是十一日当夜,是程、唐、袁三人同时出差三天后返回东洲,沈君鹏、孙仰军两人也来到东洲,与郭晋阳、霍启德、于春光、冯薇玲以及朱金奇等人在城北一处叫宿云山庄的别墅里见面,直到凌晨一点才各自驾车离开。 胡婕想想萧良现在的身家,安排人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也是正常,但她看不明白这跟股价走势图对照,怎么能看出更多的破绽来: “我看不懂呢。我们买进这三支股票,都是差不多时候出现大的跌幅,这能说明哪支股票更可疑?” “徐海科工洗盘更暴力,洗盘之前,还有较大资金的买进,”萧良说道,“这说明程德彪、唐逸凡、袁桐跟徐海科工的人正式接触谈判,徐海科工那边就有内幕消息传出去了,有一批得知内幕消息的资金,抢筹进场。沈君鹏、孙仰军他们需要震慑住这些人,防止他们无序抢筹,甚至还有可能会让谈判发生一些波折,迫使这些资金背后的人物,要么被吓离场,要么跟他们合作,联手操纵徐海科工的股价,而不是一个个没头脑,听到内幕消息就乱操作!” “这样就能确认他们的目标就是徐海科工?”胡婕迟疑的问道。 “当然,我还另外安排人,对徐海科工的背景资料进行了更详细的调查,” 萧良说道, “现在国内证券市场刚刚起步,上市条件那么苛刻,全国总共也就两百五六十家上市公司,东洲都没有一家,徐海市仅有一家。徐海科工上市之后,虽然业绩就出现大滑坡,经营出现很大的问题,短短三年流通股股价最低跌至上市价的四分之一,但是要将徐海科工转手出去,显然不是三五人就能决定得了的。只要锁定了怀疑目标,想要进一步确认,还是简单的。” 胡婕将材料往后翻,没想到这段时间她天天跑到富海证券的营业部“上班”,萧良已经安排人手将徐海科工以及徐海市党政关系背景都调查了一遍。 再往后翻,对另两家可疑上市公司,也做过一些调查,但应该限于人手的关系,要简略一些;也可能是排除掉这两家上市公司有转让控股权的可能之后,就中止了调查。 “这么说,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将资金都集中买进徐海科工的流通股喽?”胡婕问道。 “当然不会,”萧良说道,“我们在益川工业、广城股份,还亏六十万呢。我要把你包装成女股神,怎么能这么灰溜溜从这两支股票逃走呢?” “谁想当女股神?”胡婕美眸横了萧良一眼,问道,“你是怕富海证券的人太早搅和进来?” “有长进了啊。”萧良笑道。 除了他们外,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此时都未必再有第二个存量资金过千万的大客户。 虽然他们通过叶晓华、姚依燕,将唐国斌等富海证券高层挡住,别没事凑过来套近乎,但唐国斌这些人会老老实实,不通过系统后台,随时调阅他们的交易数据吗? 这种情况下,继续对益川工业、广城股份这两支庄股进行操作,甚至好好玩一把,才能更好的掩藏住他们真正的目标。 要不然,多一路资金跟进对徐海科工进行吸筹,他们自身的成本都要高出一大截。 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股份三支股票,萧良还是当然要胡婕继续高抛低吸,一点点加大仓位的。 这三支股票,特性跟徐海科工等庄股截然不同。 因为没有庄家在里面操作,胡婕作为新手,反而能平滑买进这三支股票,此时都还略有盈余。 只是同时买进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股份这三支股票,也不足以干扰唐国斌这些人的视线。 胡婕看了看手表,都快五点钟了,她拿上资料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再研究,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胡婕从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给萧良看屏幕显示的是富海证券的办公电话:“姚依燕还是死缠烂打呢,怎么说,还是不接她的电话?” 萧良锁紧眉头想了一会儿,跟胡婕说道:“要是她跟叶晓华在一起,就约她到西门外的小汤酸菜鱼见面。” 胡婕瞪大美眸,费解的看着萧良。 萧良指了指手表,说道:“我还有一个短会,跟孙楚辞教授、蔡春他们碰个头,可能半小时就结束;你让他们先过去等着。” 工学院教职工家属大院位于西门外,同时总规模三千多人的学生宿舍楼,也靠近西大门,工学院西门沿街店铺密集,聚集了大大小小三四十家餐饮店,比秀山家园沿街要热闹多了。 萧良他们要是不想吃工学院的教工食堂,也喜欢穿过工学院,走到西门大街找家馆子坐下来。 不过,这么多餐饮店主要还是为学生以及附近的教职工服务,讲究一个物美价廉,当然不能指望环境有多优美。 姚依燕坐叶晓华的车赶到工学院西门大街,赶着工学院的学生放晚学,三三两两走出校园闲逛或吃饭,除了三四十家小餐馆都坐满人外,沿街都叫各种摊贩占满。 他们见车就算挤进去,也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就艰难的将车开出来,停到工学院西北角的小路,再找到小汤酸菜鱼馆。 小汤酸菜鱼却是一家连包厢都没有、堂食面积可能都不到四十平的小餐馆,里面坐满了人,仅有靠近厨房出餐口的小餐桌还空着——是一对年轻夫妇开的苍蝇馆子,丈夫当厨师烧菜,妻子是一个脸蛋耐看、身段匀称的小少妇,负责招呼客人、出菜兼收银。 叶益枫发家致富之后,还是一向很节俭的,除了专门宴请领导、客户,平时在外面喝酒吃饭,也都是随便找一家口味好的苍蝇馆子。 叶晓华之前陪萧良他们还在田家营吃过路边摊,坐到小店里也不以为意。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在眼前进进出出的少妇,一身黑色长裤,腿长、腰细,胸也饱满,忙碌不休的脸蛋上,有汗珠子沁出,烟火气比较重,暗感好好打扮一番,姿色却是不错的。 姚依燕拿起餐桌一角油腻腻的点菜单,封塑都卷角了,见点菜单上最贵的两样菜,一个是大份红烧老鹅、一个大份酸菜鱼,每样都只要十五元,而像红烧鳊鱼之类的荤菜,大多在四到六元,素菜一律两元。 姚依燕看左右基本上都是朝气蓬勃的学生,通常都是三四人点一盆酸菜鱼或一盆老鹅,或两样荤菜,分量都还很足。 姚依燕满心困惑,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胡婕背后的男人,也不知道人家什么口味,没敢贸然先点菜,就与叶晓华坐店里干等着。 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胡婕的身影,姚依燕正暗暗焦急,手提袋里寻呼机震动起来,拿出摩托罗拉汉显寻呼机,见是胡婕给她留了言:“小汤鱼馆斜对面新丽酒家二楼101包厢——胡婕。” 姚依燕没有办法,与叶晓华在老板娘不满的眼神里,狼狈走出餐馆,看到新丽酒家就在斜对面,装修看上去要高档许多,二楼包厢还是落地玻璃,此时拉上一层纱帘。 姚依燕抬头看到胡婕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她跟叶晓华,一个挺拔身影,背窗而坐,正看着菜单,很显然是冒充胡婕远房亲戚的“小白脸司机”,却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也不知道胡婕背后的男人是还不打算露面,还是坐在包厢里她们看不到的角落里。 萧良刚点好单让服务员去备菜,姚依燕与叶晓华走进包厢,看到包厢里就胡婕与萧良在,没有第三人,迟疑了一瞬,朝胡婕笑着说道:“小汤酸菜鱼挺好的呀,老热闹的,叫我想起上学时的光景——胡小姐怎么又临时换这里来了?” “小汤酸菜鱼馆还是寒酸了一些,在那里请姚经理吃饭,有些怠慢了。”萧良淡淡一笑,示意姚依燕、叶晓华坐下来说话。 他挺喜欢小汤酸菜鱼的,鱼跟老鹅都是一绝,年轻的老板娘也好看,可惜他与胡婕穿过工学院走出西大门时,看到孙菲菲跟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坐在小汤酸菜鱼馆里面吃饭,只能临时换到新丽酒家,通知姚依燕、叶晓华移到这里来。 “在哪里吃饭其实都一样的,主要还是看跟什么样的人一起吃了。”姚依燕满心疑惑的笑着说道。 “那姚经理看我像是什么人?”萧良问道。 萧良问得这么直接,姚依燕脸上的笑就有些僵硬了。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早就发现胡婕不经意间看萧良的眼神,娇嗔欢喜,怎么可能是表哥嘛? 她听说现在改革开放十多年了,有一些漂亮的女孩子,有机会跟海外投资商接触,傍上金主,就喜欢让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情人扮成亲戚也陪在身边,一起用金主的、吃金主的,甚至还合谋诈骗金主的钱财。 她之前隐约猜到胡婕与萧良很可能是这层关系,但也没有想到主动去捅破? 现在人家突然不想再掩饰这层关系,姚依燕又怎么不暗暗心惊: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想拉她跟叶晓华一起下水,合谋设下更大的圈套,诈骗胡婕背后那个金主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老鼠是人类最危险的敌人 萧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深思熟虑,决定将姚依燕拉拢过来,向她表明身份,胡婕心里就觉得有些冒险了,却不想萧良刚挑起话头,姚依燕脸色就有些变,眼神也闪烁起来,她就觉得好奇,姚依燕这是怎么了? 萧良眼睛盯着姚依燕脸上剧烈而夸张的神色变化,真想拿镜子照照自己,老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哪点像诈骗犯了? 萧良从裤兜里掏出烟跟打火机,扔给笑嘻嘻坐下来还没有察觉到姚依燕异常的叶晓华,示意他自取。 萧良这个看上去跟叶晓华很熟络的动作,姚依燕更是如坐针毡。 叶晓华半年前将账户转到富海证券,千方百计的讨好她,她最终还是没能把持得住,跟他上了床——要是这一切都是早就给她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迫使她不得不参与他们的骗局中去呢? “我这里有桩大生意,想姚经理一起参与进来帮个忙。”萧良不动声音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突然感到有点不舒服。胡小姐,我们明天在营业部见面吧!”姚依燕惶恐的站起来,将刚拿佣金提成新买的精致手提袋拿了起来,推开椅子,就要告辞离开。 “你怎么了?”叶晓华一头雾水的去拉姚依燕的手,问道。 姚依燕心里一悸,将手猛的缩了回去,惊恐的朝萧良鞠躬:“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今天确实是身体不舒服。” 胡婕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所以,张嘴无声的问萧良,姚依燕这是怎么回事? “姚经理把我们当诈骗犯了,”萧良笑道,“姚经理,你跟叶总关系这么熟,都没有花心思调查过他的背景吗,怎么会以为他是我们的同伙呢?” 姚依燕鼻尖都渗出汗珠子来,警惕而迟疑的盯住叶晓华、萧良。 叶晓华最初看上姚依燕,半年前将证券交易账户转到富海证券时,他还以为萧家一塌糊涂;他老子叶益枫也特意吩咐过他在外面绝口不能提他家跟市副秘书长萧长华家的这层关系。 宴春楼那次相遇之后,叶益枫更是叮嘱他在外面不要瞎吹牛逼,以免惹得萧家的反感,反而叫萧意难做人。 叶晓华本身也算长得英俊、身材高大,他家有水泥制品厂、工程队,家里一年有上百万的收入,他每个月也有一两万可以大手大脚的开销,勾搭女孩子、小少妇已经足够用了,也无意再拿萧家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层关系,他还真没有跟姚依燕或者富海证券哪个人提过。 而姚依燕早就从其他客户那里,知道叶晓华家里是开水泥制品厂、做工程的,家里可能有几百万、上千万的资产,她与叶晓华发生关系,也是婚外寻找刺激、慰藉,然后再通过叶晓华能将胡婕这个大客户拉拢住,也没有想过其他,又怎么可能去挖叶晓华背后祖宗十八代的关系? “叶总的妹妹,是我堂嫂子,所以我跟叶总也是亲戚,”萧良示意姚依燕坐下来说道,“我父亲是市委副秘书长萧长华,我的身份有些不适合直接炒股,怕惊扰太大,所以安排胡婕在富海证券开了账户——只不过之前也没有想到叶总也是富海证券的大客户。” “国家似乎也没有规定市委副秘书长家的公子不能开设证券账户吧?” 姚依燕还想说你们就不要拿这么拙劣的理由来骗我,国家就没有明文规定官员子女不允许炒股;就算顾忌影响,市委副秘书长还没有到那个级别呢。 不过,她话没有说出口,顿时想到一件事,像是被棍子从后面狠狠捅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盯住萧良,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是南亭实业董事长?” “看来我在东洲还是有点小名气的啊,”萧良哈哈笑道,“原来姚经理也听说过我这个人啊。” “萧,萧总您说笑呢,东洲证券业哪家不想做南亭实业的生意啊?我们唐总还专程到云社拜访过呢,只是可惜没有机会见到萧总您本人跟南亭实业的其他高层。”姚依燕将信将疑的说道。 以叶晓华的性格,真要跟市委副秘书长家是亲戚,竟然能忍到现在都不吭声,这令她更怀疑了。 “姚经理,你也别将信将疑了,这年头在东洲没有哪个诈骗犯,会拿出一千万布这个局骗你姚经理。你身上也榨不出几两油来,”萧良说道,“我之所以藏匿身份,相信姚经理也能理解?” 我理解个毛线? 姚依燕心里腹诽着,强笑道:“萧总您这样的人物,行事肯定异乎常人;要不然,不是谁都能轻轻松松做出南亭实业这么大的家底来啊!” “我不希望我将要操作的某支股票,有其他资金悄悄的跟进来吃货,拖累我的布局,”萧良说道,“我这么说,姚经理你应该明白了吧?” 听萧良这么一说,姚依燕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目前不管多大规模的资金,合规操作也好,暗中操作某支股票牟取暴利也好,都必须通过各大券商营业部的交易系统进行。 这就给券商内部能够接触实时交易以及账户等机密数据的工作人员很大的操作空间。 这个年代庄家也可以比较随意的开设几百个甚至几千个账户分散存入资金进行操作,但能信任的人手总是有限的,甚至就那么几个人,必然还是要集中到某家或某几家营业部进行操作。 因此,庄家什么动作,对什么股票、在什么价格开始建仓,仓位多少,账户里又预备了多少资金准备拉升,对券商内部能接触到这些机密数据的工作人员,基本上是透明的。 虽然行业内部三申五令,禁止从业人员私自进行证券交易,但通过亲属、朋友开设交易账户,跟随做仓谋利者比比皆是。 甚至很多时候,庄家操纵股票都没有赚到多少钱,一个个老鼠仓却赚得瓢满盆满;等到两千年后公募基金发行,各种老鼠仓操作更是泛滥——证券行业很多千万以及亿万富翁都是这么发迹的,天下没有什么新鲜事。 就算现在外部还不知道这些秘辛,但在证券行业内部,已经不能算什么秘密了。 富海证券有时候为了笼络大客户,甚至会有意将一些庄股信息透露给大客户;更甚者还会跟同行交换信息,挪用客户资金,大规模跟仓操作,专吃庄户。 这导致很多时候,庄家跟券商内部人员的博弈,要比跟散户以及对盘炒家的博弈还要激烈、曲折,又或者直接联手券商内部人员进行做庄。 姚依燕听说唐国斌之前是富海证券总公司的副总,就是因为与人联手做庄,被狠狠坑了一次,害得富海证券损失惨重,才被踢到东洲来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这还是他身后有很强背景,要不然早就进去了。 她这时候算彻底明白过来,萧良不是不专业,费尽心机搞出这些东西,却是担心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的高层不守规矩! 她又不得不承认,萧良的担忧很有道理,真正体现出最本质的专业能力,知道这个行业最主要的坑在哪里,有着足够的警惕力与认知。 这两年有不少民营企业的老总,赚了一两千万或几千万,对经济产业发展也有一定了解,就自以为可以进股市呼风唤雨,往往想不到最危险的人,就是邀请他们进股市的证券行业里的“朋友”,甚至倾家荡产出局,都不知道明明都拿大资金做庄了,怎么还会亏那么惨? 叶晓华这时候想到他前些天偷偷跟着交易单操作的事,心虚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都没敢看萧良,心里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白白亏了三万多,还他妈落了把柄! 叶晓华又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瞅着姚依燕漂亮的脸蛋,心想改天得买根项链贿赂贿赂她,得将她的小嘴封住。 “你前些天是不是跟着操作来着,亏了多少?”萧良看向叶晓华,很是随意的问道。 “咳咳!”叶晓华将快要喷出喉咙的水强咽下来,脸涨得通红,讪笑道,“我前段时间正好空仓,不知道要买什么股,就跟着小买了一点,亏了三五千,小意思小意思。” “我让胡婕买的八支股票里,有三支是庄股,做庄的手法非常老辣,你贸然跟进去,肯定会吃亏的,你现在都退出来了吧?” 萧良看了姚依燕一眼,心知富海证券内部团队肯定已经对胡婕买进的八支股进行过研究分析,这时候很不以为意的跟叶晓华随意聊道, “我接下来会抽出些时间操盘,你想跟着买点,我都没有什么意见,但我操作会比较凌厉,你要是跟不上节奏,会很吃亏的。” “我就是跟你学习学习,现在学习过了,不跟了不跟了。”叶晓华心想你都这么说,我也只能将黄莲咽肚子里去呀。 胡婕这时候算是明白萧良的用意了。 姚依燕今天锲而不舍的联系她,说明富海证券的高层,已经非常重视她这个超级客户了;之前的理由已经很难再将富海证券的高层隔绝在外。 人家又不是瞎凑过来,确实看到他们的账户产生亏损,希望能为高层次客户提供更专业的服务,有什么问题? 他们再要拒绝接触,反而显得异乎寻常。 更何况接下来萧良还要亲自到大户室操盘,盯着盘面变化进行操作,更不可能瞒过姚依燕的眼睛。 现在倘若能将姚依燕拉拢过来,就有可能继续拖时间,避免唐国斌这些人过早识破萧良的身份。 胡婕以前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里面斗智斗勇,会是如此的错综复杂。 只是,问题是要如何才能将姚依燕拉拢过来,确保她不会向自己的上司唐国斌等人泄密? 第三百九十章 做我的人 这时候服务员将四只冷碟端上,待服务员摆好冷碟关门走出去,萧良盯着姚依燕惊疑不定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我邀请姚经理合作,并不是要求姚经理去做违背职业道德,甚至违法犯罪的事。恰恰相反,我邀请姚经理合作,仅仅是要求姚经理保护客户隐私,遵守职业道德。倘若说我有那么一点点逾矩的要求,我也只是希望姚经理回去后,告诉富海证券内部关切我们的一小部人,就说经过今晚愉快的沟通,胡婕小姐以及她的朋友,对姚经理您的专业水准给予了充足的认可,今后下单买卖,也会充分听取姚经理的建议。这个要求,不会让姚经理你太为难吧?” 听了萧良的话,姚依燕鼻尖又禁不住沁出汗珠子来。 萧良是没有要求她做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更没有要求她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但是唐国斌他们哪天知道了这件事,富海证券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萧良瞅着姚依燕的眼睛,继续说道: “姚经理如果能满足我们这个小小的要求,那今后我只要还在富海证券开设账户,姚经理就是我的投资顾问。如果哪天因为姚经理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好,我就算不离开富海证券,也只能换个投资顾问了,到时候也希望姚经理理解。 这时候顾培军敲门走进包厢,看到冷碟刚摆上来,笑着说道:“还好,没有迟到来吃你们剩下的残羹冷炙!” 胡婕跟南亭实业的其他高层还没有接触,但顾培军作为工程建设顾问,两个月前就介入宿云山能源的新厂投资筹建工作。 顾培军之前也与叶晓华一起吃过饭。 他跟叶晓华、胡婕打过招呼,就在萧良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来。 “姚依燕,富海证券的大户室经理,是叶总的‘朋友’——这位是顾培军,我们南亭实业的副总裁,” 萧良给顾培军、姚依燕相互介绍道, “现在这段时间,我比较空闲,证券股票的事我会关注多一些,但过段时间,可能就会由顾培军分管这些事。对了,我明天还要转一千万到账户,到时候还要麻烦姚经理帮助操作一下!” “萧总,您放心,只要不是违法犯罪,我们这个职业本身就要求我们对客户隐私严格保密,内部也禁止随意泄露,” 姚依燕禁不住坐直身子,眼神也坚定起来,说道, “对了,像萧总您这样的资金大户,是有资格跟我们公司单独谈佣金费率的——萧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代你跟公司提出;似乎这样也更合乎胡小姐背后朋友的地位、见识。” 她现在负责对接的那些客户,总的资金也就两三百万。 现在行情冷淡,大家交易不活跃,要么锁仓磨底,要么持币观望,她一个月都未必能从这些客户身上拿足一千的佣金提成。 名义上挂一个大户室经理的头衔,实际上只是资历比较深一点的证券经纪人而已。 现在萧良总计要拿两千万资金进来,倘若操作手法凌厉的话,一个月四五千万的交易规模,哪怕是佣金打五折,她每个月都能拿到小两万的佣金提成,这是她之前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当然,佣金提成还是其次的。 倘若萧良一直都是富海证券的客户,她又是萧良在富海证券指定的投资顾问,真的需要畏惧唐国斌吗? 就算她以后没法在富海证券立足,她只要能将这么一个大客户带到其他证券公司,唐国斌真有能力在这个行业内封杀她吗? 姚依燕之前有所迟疑、犹豫,主要还是没有办法确认萧良的身份。 目前东洲关于南亭实业创始人、创业故事的传闻很多,但萧良从来都没有在电视、报纸等媒体上公开露面过,姚依燕听说过他的传闻,却没有机会见过他的面。 顾培军分管政府公关以及产能建设等方面,除了出席各种政府会议,他与何雪晴、徐立桓三人接受媒体采访的机会也多,姚依燕却是认出他来了。 此时确认了萧良的身份,姚依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姚经理愿意帮这个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萧良笑道。 现在的固定佣金费率高达千分之三点五,是后世享受万分之一佣金费率的股民们,所难以想象的——这么高的佣金费率,萧良也是挺肉疼的。 萧良原打算等在徐海科工上建好仓,就找富海证券谈费率的事情,现在姚依燕能代劳,那就更好了。 服务员将热菜上齐,萧良他们举筷享用起来时,他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孙菲菲与那个年轻男子从小汤酸菜鱼馆走出来,他这时候才看清楚那个年轻男子的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胡婕注意到萧良的表情变化,诧异的朝窗外看去。 孙菲菲就读孙楚辞的研究生,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蜗巢科技及蓄电池厂的课题项目中来。 不过,孙楚辞有一些基础理论研究的课题,跟阀控蓄电池的产品开发有一定的联系,孙菲菲有参与这些基础理论课题的研究,因此胡婕之前也见过孙菲菲两三次,知道她是孙仰军的妹妹。 那个年轻男子却是陌生,二十八九岁左右,西装革履,长相也颇为英俊。 相隔三四十米,沿街店铺以及路灯的光线也没有那么明亮,胡婕眼神再好,隔着纱帘,也没有办法辨识年轻男子穿的是什么西装品牌、什么皮鞋品牌,但年轻男子藏青色短风衣以及西装扣子解开来,腰间爱马仕皮带那明晃晃的金色H字扣还是相当的扎眼—— 这段时间胡婕也是狠狠恶补了一番奢侈品牌的知识,细辨皮带用料隐约像是有鳄鱼皮纹路,暗感单就这根皮带,可能就要普通人不吃不喝工作好几年。 再看年轻男子从酸菜鱼馆走出来后,站在满是工学院学生的街道上,很是随意的帮孙菲菲整理围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显得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胡婕心里暗想,萧良是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悦?不至于啊? 当然,萧良也就稍稍瞥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这时候服务员陆续将热菜上齐,萧良夜里还有工作要处理,就让服务员拿了十瓶啤酒过来,没有上白酒。 “萧总,我作为您的投资顾问,肯定会忠实于您的利益,尽最大限度的保守你的隐私。不过,你也知道富海证券这两年在东洲的发展很一般,像您这样规模的资金账户,一定是分公司关注的焦点。正常情况下,每天交易结束后,唐总都会要求技术部门将核心客户的账户交易数据送到他办公室的,这不是我能干涉的。” 姚依燕这时候心情才算冷静下来,整理思绪,将富海证券内部一些情况,说给萧良知道, “分公司高层有没有在外面私设账户,我不清楚,我这个层次也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但分公司内部确实是有一个专门的团队,是唐总直接负责的,会接受一些核心客户的委托,代管交易账户,参与盈利分成。唐总交给我的任务,原本是想劝说胡婕小姐将交易账户委托给分公司操作。我担心唐总就算不知道萧总你的身份,但哪天看到你们的交易数据比较漂亮,还是有可能会安排一些资金跟随操作。我得提前跟萧总您说明一下……” 萧良点点头,表示清楚其中的内幕。 不要说现在国家还没有对相关行为进行立法,就算设立红线之后,从业人员代客炒股乃至向客户提供融资等违规违法行为,也屡禁不绝;也有挪用客户资金的现象发生,但还是要少一些。 萧良早就从许建强那里知道唐国斌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现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内部存在这种种违规行为,他有什么好惊奇的? 他不就是防备着这点吗? 唐国斌只要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算会有一些跟随操作,规模也会很有限,他不会将这个归咎到姚依燕的头上。 萧良想了想,问道: “我后续需要动用的资金可能比较多,但有时候可能来不及从南亭实业划拨,也担心事前划转太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是不是到时候可以临时从富海证券内部拆借资金? “却是有一些核心用户,有资金上的需求,分公司还是会尽可能满足的。一般不超过账户资产的百分之五十,来源也不是富海证券的自有资金,”姚依燕说道,“唐总会介绍一些资金或投资公司接洽,至于唐总他们跟这些资金公司的关系,我也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 萧良见唐国斌果然还兼做资金掮客,违规提供融资服务,点点头说道, “你可以先在唐国斌那里吹吹风,让他在这方面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定我随时会从他那里拿一两千万应急。” 姚依燕看了胡婕一眼,斟酌着问萧良:“萧总,我在唐总面前这么说可不可以?我就说今天也没有见到胡小姐背后真正的朋友,却知道了萧总并不是胡小姐的表哥,而是另一层更亲密的关系,只是一些特殊原因不方便公开。萧总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就直接说胡婕傍上大款,而我是傍上胡婕的小白脸得了——因为要靠胡婕从大款那边骗吃骗喝,我们俩不便公开关系,就只能假扮成表兄妹。姚经理你一开始也是这么想我们的吧?我不介意别人当我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萧良哈哈笑道。 “确实没法想象萧总您的真实身份,容易胡思乱想!”姚依燕尴尬的说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旧识 在新丽酒家边吃边聊到八点钟,统一好口径后,萧良他们就买单离开新丽酒家。 叶晓华与姚依燕直接往北去找停到路边的车离开,萧良与顾培军、胡婕则直接穿过工学院,往东门外的蜗巢科技走去,经过化工楼旁的岔道,看到孙菲菲跟那个年轻男子手牵手在那里谈情说爱。 孙菲菲看到萧良他们经过,下意识想将小手从年轻男子手里缩回去。 年轻男子左手抓住孙菲菲的小手,右手朝萧良伸过来,笑道:“没想到在这个场合遇到小萧总,温骏,也是隋婧的朋友。” “我认识你吗?” 萧良将双手插进裤兜里,眼神看了看温骏伸过来的手,冷漠问了一句,然后看着那虚伪的笑容在那张看似俊朗的脸上一点点僵硬、破碎,然后错身走开。 孙菲菲也是异常诧异的看着萧良的背影,以往两边虽然发生很多的矛盾,她却还没有亲眼看到萧良如此没有风度的一幕,他这是怎么了? “这孙子就这德性?亏得隋婧在英国整天夸他,我还以为多了不得的人物呢!”温骏嘿然一笑,跟孙菲菲说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这小子你认识,有啥特别的?”顾培军忍不住回头看了往宿舍楼走去的孙菲菲与温骏的身影一眼,问萧良。 他在萧良身边,知道萧良除了对曾在夜总会泼酒侮辱萧潇的朱玮兴大发雷霆外,很少对一个之前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加掩饰的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哪怕唐逸凡居心叵测,跟着妻子秦思思跑上门来探点,萧良都是笑脸相迎,心机都藏在肚子里不显露出来。 顾培军就好奇这个温骏,在萧良眼里有什么特别值得恨的地方。 “孙仰军手下操盘手头子而已,自视甚高,”萧良哂然一笑,说道,“只是,我现在也有资格不用跟这种小角色虚与委蛇了!” 前世跟顾培军第一次创业,就是被这孙子差点再次搞得家破人亡。 温骏化成灰,萧良也能认出他来。 “孙仰军的大本营不是在秣陵吗?温骏是他手下头号操盘手,跑到东洲来做什么,是帮星海财富的资金直接进股市操作?”顾培军疑惑的问道。 “狡兔还有三窟呢,”萧良说道,“孙仰军的融金投资大本营是在秣陵,但他们跟证券公司的内部人员存在博弈,同时又要想尽办法逃避监管,需要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券商营业部开设大量的账户。温骏人在东洲,这说明孙仰军、沈君鹏已经将东洲当成他们最重要的一个操盘基地了,不会是简单的替星海财富操盘资金。可惜我们在这个行业人脉不足,挖不出他们的根来。” “富海证券内部是存在种种违规操作,但要是知道你的身份,大概也会乐意老老实实选择合作吧?”胡婕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瞒住唐国斌,不一开始就挑明了跟他合作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萧良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啊,我犯得着跟他们虚与委蛇?” 如果徐海科工最终股价就是涨一两倍,大家拿一两千万资金投进去,最终可能各自赚三五百万或七八百万利润,萧良相信唐国斌这样的人物,眼窝子没有那么浅,会安分守己跟他们合作到最后。 可惜的是,孙仰军这些人真正的目标是要将船机厂的核心业务装进徐海科工,又不能向东洲市政府直接大比例定向增发股票(这会将上市公司的控股权送到东洲市政府手里),初步估算,他们需要将徐海科工当初跌破四亿的市值拉高到二三十亿,才有操作的空间。 要是唐国斌知道孙仰军他们最终的计划,知道徐海科工容得下这么大的利益,会不会跟孙仰军化敌为友,与孙仰军联手坑他一把,萧良实在没有把握。 当然,胡婕心里有困惑也正常,她接触这个屎坑才多久,哪可能识尽这里面的人心险恶与节操…… ………… ………… 第二天一早,萧良如常开车送胡婕到营业部“上班”,在姚依燕的安排下,他们不仅顺利将新的一千万资金转入资金交易账户,还额外安排了一间超级VIP室。 姚依燕上午工作还是照常,下午刚开盘就被刚从秣陵赶回东洲的分公司总经理唐国斌,叫去办公室询问情况。 “唐总,胡小姐背后那位人物,我还是没有机会见到;胡小姐也不太愿意过多谈及这个人。不过,我观察胡小姐跟她的表哥关系比较亲密,只是在外人面前刻意表现得有些冷淡。经过昨天的交流,我发现胡小姐的表哥,对股市还是有比较深的认识,胡小姐之所以涉足股市,以及能说服她的朋友拿出资金投资股市,应该就是她表哥的主意。他们在心态上,也比较迫切想在股市做出成绩,明明都有新的资金转进来,昨天还跟我打听融资的一些事情……” 姚依燕站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总经理唐国斌的办公桌前,“如实”汇报昨夜与公司核心大客户胡婕见面交谈的情况,随后又将一份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说道, “这是他们今天上午下单交易的情况。” 唐国斌将文件夹拿过去,翻看起来。 作为省财经大学的高材生,唐国斌第一份工作就是进入当年刚成立的工行江省分行信托投资部。 九一年工行江省分行联合几家省属国企发起成立富海证券,唐国斌从信托投资部调入富海担任副总经理,年仅二十八岁,可以说是风华正茂、年轻气盛。 即便他此时担任东洲分公司总经理一职,也是无数人渴望而不可得的位置,但他内心真就甘愿吗? 姚依燕站在办公桌前,默不作声的盯着自己的高跟鞋尖,避免流露太多不必要的多余的表情。 “胡小姐的这位表哥,对股市具体有怎么认知?”唐国斌扫了一眼交易数据,皱着眉头问姚依燕,“他们这段时间买进的这八支股票情况,你们昨天夜里吃饭,又具体谈到吗?” 姚依燕说道:“我本来做了一些准备,想要跟他们交流的,没想到胡小姐的表哥谈到的一些看法,比我们内部研究资料提及的,还要稍稍全面些:深发展作为国内最早成立的地区性股份制商业银行,又扎根特区深市发展,胡小姐的表哥认为深发展的经营理念、管理水平都在国内同行之上,对其未来的业绩表现应该寄以更高的期待。深万科作为为数不多的房企,虽然在最近两年国家严厉打击房地产泡沫的背景下,股票遭到惨烈的抛售,但胡小姐的这位表哥认为随着经济的发展,普通民众对住房的需求只会更高,房地产行业未来必然有大的发展机会,可以持仓观望。长虹股份,则是国内科技股的龙头,目前除了国家一直强调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外,长虹股份的市场运作能力也在同行业企业之上,业绩应该还会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这三支股票,他会作为长线进行配置……” 唐国斌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对其他五支股票怎么看?特别是徐海科工、益川工业、广城股份这三支股票,他们持仓都比较深,跌幅还很大,就一点都没有惊慌?” “胡小姐的表哥看出这三支股票背后都有大资金在运作,现在的跌幅比较深,说明庄家对这三支股票未来的表现寄以更高的期待。他们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慌,却是认定这三支股票上很可能大有作为,” 姚依燕说道, “胡小姐能劝背后的朋友拿出这么多资金投入股市,相信说辞还是有相当说服力的,并非单纯靠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迷惑人。我猜测可能是她背后那个朋友,不方便在内地开设账户,但还是会关注到账户的操作,这也是胡小姐跟她表哥比较急切想做出成绩的一个因素!也许在他们做出成绩来之前,我们不大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胡小姐背后的朋友,他们可能会担心失去利用价值。” “行,我知道了,”唐国斌蹙眉想了片刻,将文件夹还给姚依燕,吩咐说道,“你与胡小姐以及她的表哥保持密切联系,要让他们相信我唐国斌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可以提。” 办公室角落里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脸青年,之前都没有吭声,这时候才站起来,走到唐国斌的办公桌前,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支又粗又大的雪茄,慢腾腾扣着茄头,半个屁股坐办公桌上,沉吟着跟唐国斌说道: “这么看来,这位胡小姐表哥的肚子里,也确实是有点货了,有机会还是要接触一下。我这两天也花时间研究了一下益川、徐海、广城三支股票,庄家持仓成本不低,这位胡小姐的表哥现在的手笔也不算小了,我们可以加点筹码跟进小玩一把。” 姚依燕接过文件夹,不动声音准备离开唐国斌的办公室,这时候有人敲门匆忙走进来汇报: “唐总,0311刚刚以涨停价,直接在益川工业下了三百万买单!” 0311是胡婕证券账户卡的尾四位号码,分公司内部通常都用这些号码称呼核心客户。 听来人说胡婕突然刚在益川工业下了三百万涨停价买单,姚依燕都吓了一跳。 萧良今天就陪胡婕在营业部没有离开,中午还吃了营业部免费提供的盒饭。 虽说萧良做什么决定无需跟她解释,但上午往证券交易账户里转入一千万资金后,萧良就在徐海科工、益川工业、广城股份以及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股份各买入二十万,然后将剩下勉强保本的两支股票清仓,一切都显得慢条斯理。 姚依燕还以为萧良会在徐海科工、益川工业、广城股份三支股票明显被庄家砸出来的谷底多吸筹码,将持仓成本进一步,在有更足够的胜算之后才有进一步的动作。 却不想下午刚开盘,她就走开一会儿,萧良就直接在益川工业上下狠手。 瘦脸青年也吃惊问道:“姚依燕在这里,他们找谁下的单?” “他们填好交易单,就在三楼随便找了一名客户经理下单。”来人说道。 “唐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姚依燕看向唐国斌说道。 “……”唐国斌疑惑的点点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尔虞我诈 姚依燕来到三楼超大户区。 过道两侧都是独立的办公室,账户累计存入资金达到两百万的超大户,就可以在这里拥有一间固定的独立办公室。 超级VIP室,除了常规办公家具以及免费拨打的电话机、传真机,满足日常办公需求外,还配套真皮沙发、饮水机、冰箱等家俱家电。 行情火爆的时候,很多老板都会在这里一边炒股,一边处理公司的业务;又或者将助理、秘书以及情人带过来幽会,更具隐蔽性,不用担心会被家里的黄脸婆查岗。 现在行情清闲,大半超级VIP室都空着,姚依燕走进胡婕上午才搬进去的三零九室,刚推开门就见周婷拿着交易单,正要开门出来。 周婷刚进公司不久,资历远不比姚依燕。 她看到姚依燕走进来,有一种通奸被大房撞见的惊慌,解释道:“姚,姚经理,胡小姐找不到你的人,临时吩咐我下单……” “你快去。” 姚依燕可不敢揣测周婷是正好经过被萧良撞到,还是萧良特意将周婷喊过来协助下单,也没有多问,就催促周婷赶紧拿交易单去端口执行,不要耽搁了时间。 为防止有人直接闯进来,姚依燕将门锁反扣上,看向优哉游哉坐沙发上的萧良,说道: “大体情况我都照昨天商量的,跟唐总他们汇报过了——看唐总他们的意思,确实是打算在益川、徐海、广城三支股票上跟随一些筹码,突然听到你们在益川工业上买进三百万,都吓了一跳。萧总,你是想直接将益川工业封涨停吗?” “三百万可能有些不够,我又追加了两百万买单,看看对面接下来是砸单吓唬我呢,还是反手做多,避免筹码被我抢走太多,”萧良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都懒得盯住显示屏看行情,笑着说道,“姚经理,你要不猜一猜益川工业的庄家会做怎样的选择?又或者说他们有可能按兵不动……” “我这点水平,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姚依燕笑道。 “砰砰砰”敲门声响。 姚依燕不动声色打开门,周婷气喘吁吁拿着交易回执跑了过来。 姚依燕将交易回执接过来,就示意周婷先离开。 “靠靠!”坐在屏幕前盯着行情的叶晓华这一刻兴奋的拍起桌子,叫道,“我们两百万买单显示出来,但在我们之前,有三百万买单抢先买进了,现在总计有六百五十万买单封住涨停板了!” “看来庄家还是没能沉住气,这么轻易就被萧总三百万买单给吓出来了。这么看来,庄家应该还会拉两个涨停,才能避免被别人搅乱掉他们的节奏。”姚依燕抑住内心的波澜,分析道。 论姿色,她不及胡婕,也跟叶晓华发生过关系,现在就希望在萧良面前表现得更专业一些,在他眼里能算一个合格的投资顾问。 叶晓华却不知道姚依燕的小心思,兴奋的问道:“要是再拉两个涨停,在益川工业上不是能一把赚回来了?靠,有资金操作,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萧良笑了笑,站起来跟胡婕说道: “我们走吧!” “就这样,不等收盘?”胡婕迟疑的问道。 “庄家应该不会给我们机会再在这个位置吸筹了,今天也就这样了。”萧良说道。 也不知道历史哪里出现偏差,这一世股市涨跌停制度要比萧良印象里更早一些出台。 不过,这对萧良来说是好事,却更方便他判断、操作了。 益川工业流通股市值都不到六千万,今天上午股价又跌了四个点,创出自九二年上市以来的新低,不要说机构投资者了,绝大部分散户也将筹码捏死在手里,轻易不会在谷底位置交出来的。 萧良上午在益川工业买进二十万,再加上其他一些零碎的买单,就把上午的跌幅拉平了,成交量低迷得吓人。 下午刚开盘,萧良直接以涨停价一笔买进三百万,也就才吃到一百五十万的筹码,剩下的买单都还在涨停板挂着,今天都未必能成交得了。 庄家看不到磨底的机会了,肯定会反向将股价拉高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而不是给人继续有在底部抢筹的机会。 萧良才不乐意在这里浪费时间。 其他股票,他今天也不想操作。唐国斌这些人爱跟不跟,他懒得为几万十几万蝇头小利,盯着行情跟唐国斌他们玩心思。 只是萧良与胡婕这一走,唐国斌的团队就有些傻眼。 虽说此时的证券投资者还不足千万,但相对深沪两市总计都不到两百六十家上市公司,投资者规模也算得上庞大了。 这也注定了,具备相同特质的股票,开始出来明显的板块联动性。 益川工业突然被超大规模买单封住涨停,实时盯着股市行情的投资者,第一时间都将注意力转向近期几支超跌股。 也不等唐国斌他们有什么动作,徐海科工、广城股份等股票的股价,第一时间都被纷纷涌入的买单快速拉高起来,错失底部买入的机会。 而下午开盘,萧良为避免打草惊蛇,也仅在这两支股票各追补了二十万的仓位。 不过,在益川工业的暴力抄底,持仓不仅大幅提高到四百五十万左右,成本也大幅下降;次日一早益川工业刚开盘就直接被大笔买单封住涨停板,他们在益川工业这支股票不仅挽回了亏损,还斩获八个点的浮盈。 萧良一方面拿近千万资金,在益川工业的涨停板追加买单,做出不计一切代价追筹、拉高股票的势态,一方面在徐海科工、广城股份两支股票上小规模的高抛低吸,就像专心致志做低成本,以便自己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更有利位置上等候时机。 短短不到六个交易日,益川工业就从谷底反弹了将近五十个点,股价被多股资金买入,拉升到近期的一个高点。 这时候随着散户手里的止亏筹码大规模出货,成交量进一步放大,涨势被汹涌的卖盘压制住,萧良也陆续将筹码交出,最终在益川工业上斩获一百一十万的收益。 徐海科工、广城股份两支股票,在益川工业异动之初的前两天有一股快速拉涨。 萧良账户里的这两支股票也随之翻红,但每天的成交规模都极为有限,一点点高抛低吸,两支股票仓位也仅勉强增加到四百万,仅比前期增加一倍。 这也是这个年代证券市场操作的尴尬处。 除非他选择一支流通市值较大的股票上做庄操作,要不然真要筹集一两亿的资金进来,也没什么发挥的空间。 然而真要做庄家操纵某支股票的股价,动作一大,唐国斌这些老鼠又必然会像寄生虫般吸附上来吸血。 等将益川工业清仓掉,萧良也没有太多耐性,开始在徐海科工、广城股份加大买进力度,股价进一步快速上升,相比前期低点,都涨了百分之五十,萧良在两支股票上建立的仓位都不足八百万。 背后的庄家盯着,无数散户盯着,以及一批像唐国斌这样的投机者盯着,萧良也没有大举买入的机会。 元旦前夕,也是九五年倒数第二个交易日,下午两点半时,萧良直接将手里八百万广城股份的筹码砸盘挂出,直接将广城股份封死在跌停板上。 这时候除了广城股份跌停板上的卖单飞速增加,获利资金第一时间疯狂抢着出逃外,徐海科工也几乎同一时间砸出一个三百多万的大卖单,将股价也直接打到跌停。 想也不用想,这必然是唐国斌吓出一身冷汗之后,第一时间将手里偷偷吃进的徐海特工全部砸盘卖出,生怕拖延一秒钟,会被萧良手里的八百万筹码抢先封住跌停板。 一旦被萧良先封住跌停,这意味着他们手里的三百万筹码,至少要多吃一个跌停,才有可能出货;连吃两三个跌停,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就是证券市场的残酷,底牌永远在庄家手里拽着,跟庄投机,动作稍慢一瞬,就可能会栽个大跟头。 “徐海科工的卖单成交了没有?” 得知胡婕表哥将广城股份八百万筹码砸盘卖出,唐国斌正在电话里跟公司董事长汇报这一年分公司整体的业绩预测,放下电话之后,他就第一时间赶到跟他办公室同楼层的作战交易室,询问他们的出货情况。 “成交了!都卖出去了。”曹启华作为研究部经理,同时也是秘密操盘作战小队的负责人,这时候有些无力的坐在屏幕后,跟唐国斌说道。 “广城股份不知道节后走势怎么样,但徐海科工我们应该能保住三十万的收益了吧?这也算不错了,”唐国斌松了一口气,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也没有细看密密麻麻的屏幕,直接问曹启华,“两支股票现在各封了多少单?” “你自己看吧!”曹启华将显示屏转向唐国斌,苦笑道。 为了方便第一时间操作,研究部的作战室,不仅直接用计算机直接接入交易端口,还用上了内部测试的计算机行情查询、交易软件——这条件能叫萧良羡慕死。 屏幕上清晰显示出广城股份的股份,被高达上千万的卖单封死在跌停板上,但徐海科工的股价,却仅在跌停板停了六七分钟的样子,然后就被一条陡直的长线拉红。 “这是怎么回事?”唐国斌震惊问道,“庄家不顾一切代价吸筹吗?就算徐海科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但这么多恐慌卖单涌出,庄家有必要这么仓促吗?” “胡小姐的表哥是高手啊,”曹启华苦笑道,“这条线是他拿一千万拉上去的,徐海科工有什么秘密,可能要找胡小姐的表哥问一问,才知道呢!” “这么说,我们帮他砸盘了?”唐国斌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道,“他狂砸广城股份,就是骗我们手里徐海科工的筹码?” “徐海科工股价从低点反弹百分之五十,我们第一时间砸了三百多万出去,短短五六分钟,就带出四五百万筹码出来了,都被他在跌停板位置吃掉了!操,太他妈狠了,”曹启华忍不住骂脏口,说道,“我们要不要去会会这个人物。” “把姚依燕找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国斌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道。 徐海科工从低点反弹百分之五十,还如此疯狂的抢筹码,鬼都能猜到背后一定有他们之前猜测不到的大动作,然而他们好不容易跟庄吃进的三百万筹码就这样交出去,实在太他妈冤了。 “你觉得姚依燕还可能是我们的人吗?”曹启华问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 见面 萧良一千万买单之后,又再追加了两百万买单,将高位浮筹全部吃掉后,但徐海科工的股价还在快速上涨,最后锁定百分之九的涨幅上,却没有直接封涨停。 不过,这时候徐海科工的浮筹已经非常有限,陆续涌出的卖单,都是低到一两千元甚至四五百元、没有什么价值的碎单——就是一手、两手在卖。 姚依燕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心脏砰砰直跳。 为了避免唐国斌以及他身后的团队有所警觉,萧良调进来的资金不多。 下午开盘之前,账户里就只有一千两百万的资金,而广城股份的卖单就算大部分都已经成交了,差不多还锁住了近两百万的利润,但资金不能及时回拨到他们的账户里来,一时半会儿用不上。 因此他们刚才只能眼睁睁看着股价快速上拉,没能进一步抢浮筹。 这很显然是徐海科工背后的庄家忍不住出手了,害怕过多的浮筹被抢走。 这一刻姚依燕也意识到徐海科工才是萧良真正的目标。 毕竟持仓成本已经到了一百八十天均线附近,比前期谷底高达百分之三十,萧良在徐海科工上持仓超过两千万,差不多占到徐海科工五亿总市值的4%。 姚依燕这还看不出来,这几年在证券行业就白混了。 叶晓华这一刻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什么叫刺激,这他妈才叫刺激, 近一个月盈利三百万,可能对拥有整个南亭实业的萧良来说,压根都算不上什么,但叶晓华之前哪有机会目睹上千万的买单卖单操作啊? 胡婕也是紧张得鼻头都渗出汗水来。 她最初以为以萧良的身家,想在徐海科工买进四五万手的股票,是轻而易之的事情,但实际操作下来,看到这些超跌股被庄家控制住,在底部位置对稍大规模的买单卖单操作都非常敏感,才知道想在底部吃进徐海科工四五百万股流通股,是何等的困难。 徐海科工总股数为一亿股,其中百分七十是无法上市交易的法人股,流通股也仅有三千万股而已;何况还不知道沈君鹏、孙仰军暗中控制的账户,已经吃走了多少流通股筹码呢。 “砰砰砰!”敲门声响。 姚依燕迟疑的看了萧良一眼。 萧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将超级VIP室的门打开,就见两名三十岁左右身穿西服的青年站在过道里。 萧良一直都没有跟唐国斌打过照面,也不知道两人中谁是唐国斌。 “唐总、曹经理………” 虽说背后有萧良撑腰,但突然看到顶头上司唐国斌、曹启华站在过道里,姚依燕还是心虚,弱弱的招呼道。 “唐国斌,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总经理,”唐国斌朝萧良伸出右手,介绍身后的曹启华,“这位是我们研究部的经理曹启华,今天才过来打招呼,希望不要怪罪我们怠慢了。” “唐总开玩笑呢,姚经理的服务非常专业,唐总安排这么专业尽职的员工,为我们提供服务,怎么能说怠慢呢?”萧良笑了笑,与唐国斌、曹启华握了握手,请他们进来说话。 姚依燕忙将茶几上的杂物清理掉,方便萧良与唐国斌、曹启华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谈话。 “说来惭愧,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唐国斌盯住萧良年轻得过分的脸,说道。 他与曹启华之所以上当,除了姚依燕帮忙掩饰外,主要还是几次站在办公室里,远远看到萧良很年轻,就轻易掉进了姚依燕的故事陷阱里,一时半会没能转过弯来。 “就不知道唐总、曹经理是不是能保守秘密的人了?”萧良笑着拿出烟跟火机,先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放茶几上,示意唐国斌、曹启华自取。 “不要说东洲分公司这个小水塘了,在整个富海证券,账户资产超过三千万的客户也没有几个啊,”唐国斌笑道,“我们怎么可能不替这样的客户保守秘密呢?” “萧良,南亭实业董事长,今天算是正式与唐总、曹经理见面,”萧良笑着说道,“本来想请许建强许总帮忙引荐的,但许总这段时间也忙。要不我打电话问一下许总,看他今天有没有空,夜里大家找个地方聚一聚?” “好啊好啊,我跟许总也是老相识了,我们分公司入驻新华通大厦,还是许总极力推荐的;却是许总这段时间都在忙泛华的发展,我跟他在东洲聚得不多。”唐国斌说道。 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入驻新华通大厦,其实是许建强跟富海证券高层早在九三年年初就已经确定下来的事情,跟唐国斌没有关系。 唐国斌给孙仰军坑了一把狠的,要不是他身后也有人,不要说在富海证券混不下去,甚至都有可能有牢狱之灾,他到东洲后,怎么可能伸脸去贴跟孙仰军关系密切的许建强的冷屁股? 他后来得知许建强与孙仰军分道扬镳,但泛华也差不多从新华通大厦撤出了,今年七月份许建强更是将新华通所持的物业打包出售给香港投资商。 唐国斌心想他要是在知道许建强与孙仰军分道扬镳之后,就与许建强联系,也许就不会吃今天的大亏。 见唐国斌、曹启华也没有太大惊小怪,萧良知道他们在敲门前,对他的身份就有所猜测了。 这也不奇怪,要是唐国斌、曹启华这时候对他的身份都没有怀疑,层次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时候胡婕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跟萧良说道:“是许总的电话。” 萧良用的还是寻呼机,许建强知道这段时间胡婕给萧良当炒股小助理,有什么事情懒得打传呼,就会直接打到胡婕的手机。 “还真是巧了。”萧良笑道。 他猜测许建强可能刚好知道徐海科工的异动,特意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他接过胡婕的手机,走到窗台边接通许建强的电话。 许建强刚才在开车,恰好听收音机有股评专家提及广城股份与徐海科工两支股票的异动,忍不住好奇心打电话过来询问徐海科工那一千万的买单,是不是萧良出手的。 “这次惊动还不小,富海的唐总带着得力干将这时候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有没有空,过来一起喝杯茶,毕竟你们才是老相识。”萧良跟许建强说道。 “行,在哪里见面?”许建强在电话问道。 “你直接来新华通大厦吧,你是不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萧良笑着问道。 对徐海科工的持股,从一百八十万股一下子增加到四百万股以上,持股超过4%,都可以对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摆明车马了,也就没有必要太小心翼翼了。 而许建强开车听到徐海科工异动的消息,猜测很可能是萧良的出手,确实已经掉转车头,正往新华通大厦这边赶了。 五分钟之后,许建强就赶到超级VIP室,与唐国斌、曹启华打过招呼,打量超级VIP室里的环境,跟萧良说道: “这边条件不错嘛,你还卖惨说在这里天天只能吃到盒饭?我差点就信了。你小子从来都没有一句实话啊!” “萧总这么大一樽神跑到我们富海开户投资证券市场,许哥也不说提前给我们传个信,”唐国斌半真半假的责怪道,“要是我们工作有些不小心,将萧总怠慢了,罗总知道了还不得怪我们工作不力啊!” 富海证券是工行省分行与几家省属国企联合发起,最初也是从这几家单位抽调业务骨干组建管理团队,内部可以说是派系重叠复杂。 唐国斌说的罗总、罗存浩,曾在省经贸委与许建强共事过,此时在富海证券担任副总经理,但跟曾经担任过副总、后被贬到东洲任分公司总经理的唐国斌,显然不是一头的。 萧良是要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开设证券交易账户,当然也不可能通过许建强的关系,去联系罗存浩。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萧良跑到富海证券玩股票的,心里就想着找你打个招呼,这不是没有来得及吗?”许建强也是信口胡扯道,“你们要怨我,大不了今天晚上这顿我来做东。” “今天肯定得是我们富海做东,以后再给许哥您机会……”唐国斌心知他的抱怨,在许建强面前毛用都没有,换了语气说道。 “萧总根深树大,也不会单为了两三百万的盈利,在我们富海折腾一个月,”唐国斌这时候也不再掩饰,开门见山问道,“现在保健品市场是比以往要清淡许多,但脑健灵销量还可以,单月盈利应该不会低于一千万吧?萧总在我们这个小水塘里费这么大劲,是不是已经跟徐海市那边接触过了?” 国内证券市场发展才四五年,今年行情格外冷淡,为数不多的亮点,就是今年陆续出现的一些资产并购题材涨势喜人。 现在徐海科工的股份,从最低点反弹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 以萧良的身份亲自潜伏到他们营业部近一个月,并在这个点位肆无忌惮的对徐海科工抢筹,在唐国斌、曹启华看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南亭实业要在徐海科工身上搞重大并购动作。 目前南亭实业动用在富海证券的单一个人账户,就吃进徐海科工逾百分之四的股份,唐国斌当然还怀疑萧良在其他证券公司开设了多个账户。 唐国斌现在也不知道萧良总计在暗中吃了徐海科工多少流通股,更不清楚南亭实业跟徐海科工背后的控股方有过怎样的接触。 因此,在没有进一步摸清楚底细之前,他也不敢贸然在涨停位上挂大买单抢筹。 要是被萧良反手砸一下,他们一天里里外外就要亏掉百分之二十了,这换了谁能扛得住啊?!!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力出奇迹 哈哈唐总想跟我们合作啊?” 萧良见唐国斌、曹启华这么直接询问他们跟徐海科工背后控股方接触的事情,也丝毫不恼,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着说道, “好啊,我们还是缺太多的资金,之前就让姚经理给唐总吹风融资的事情,这可不是骗唐总你们。唐总要是有资金来源,这两天能不能给我们调两千万过来,利息好谈。” 虽然剩下抢浮筹的机会不多了,但多少应该还有点。 孙仰军他们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摸清这边的虚实,是会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但也不排除有小规模砸盘进行试探的可能。 这些都是他们后续进一步收集浮筹的机会,萧良怎么可能将真正的底透露给唐国斌、曹启华知道,让他们来跟自己抢浮筹? 见萧良张口就要两千万,唐国斌微微眯起眼睛,笑着问道: “萧总今天将广城股份清空了,差不多就有一千万资金回流,要是加上我们提供的两千万——我知道萧总是那种大开大合的风格,但我很怀疑徐海科工在外面还有没有三千万的浮筹给萧总收吗?” 虽然深沪两市交易所九零年底才正式成立,但在八十年代中期,国内就已经试点股票公开发行工作了,不过那时候的股票买卖都是要到各银行设立的信托证券投资柜台操作。 唐国斌早期任职的省工行信托投资部,就是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因此他才能在富海证券成立后,直接调过去担任高层。 唐国斌虽然才三十岁出头,但在这个行业里,已经是绝对老手了,特别是经历过跟孙仰军这狗逼那一次合作,他知道这个行业尔虞我诈才是常态,所有以为确凿无疑的信息,都有可能是陷阱。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萧良这时候跟他们提融资请求,实际是给他们下的饵,目的是诱骗他们高位去抢徐海科工的筹码? 真要这样,他最后找谁哭去? 如今的他,已不再单纯! 萧良摊摊手,说道: “我这人炒股,学不来细腻操作。这段时间你们也看到了,要么就拿大资金封住涨停,要么就将手里的筹码全部砸出去。现在账户里就剩一千万不到的资金,我心里底气不足啊!” “萧总这是无招胜有招,是真正的高手境界。”曹启华在一旁谄媚的夸赞道。 “有句话说得好,一力降百会,” 萧良得意扬扬的说道, “我做企业也是这样的,我做脑健灵也没有技巧,就是招人做销售,一个不行就招十个,十个不行就招一百个,一百个不行就招一千个,一千个不行就招一万个。我公司虽然才成立一年多时间,员工就快有一万人了,你们说说看,一家公司有一万名员工,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成的?” 曹启华与唐国斌面面相觑,这孙子是心里真这么狂妄,还是在忽悠他们啊?排比句也不是这么用的,话太碎了。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嘀咕,嘴上却是附和。 “…………” 萧良气势逼人的夸夸其谈道, “说实话,我认真研究股市也就两三个月,但我发现这个世界上,道理都是共通的。就像曹经理说的无招胜有招,在我看来换个说辞也对,就是一力降百会、大力出奇迹。而在证券市场,资金就是力量,只要资本规模足够大,就可以将所谓的证券高手都打趴在地上,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所以,唐总不要问我徐海科工在外面可能还有多少浮筹,而应该想,我手里掌握足够吞下所有筹码的资金,谁有资格跟我玩?” 唐国斌心里郁闷大叫:大哥,你不能这么玩啊!咱们这行还是有些技术含量的啊! “怎么,唐总并没有能力帮我解决这部分资金吗?”萧良见唐国斌半天没有给正面回复,饶有兴致的问道。 见萧良在唐国斌、曹启华面前不着边际的瞎扯,许建强就知道他还是在小心防备着这两人,帮腔问唐国斌: “唐总帮萧总解决资金问题,除了不菲的利息收入外,富海证券还能多赚很多的佣金,这种两头吃钱的生意也不值得做吗?” 唐国斌这一刻都怀疑萧良、许建强一唱一和,主要目的是要将他能调动的资金都抽光,防止他们再跟盘操作了。 “萧总你也知道,我们给客户提供资金,内控线是账户资产的百分之五十,像你这么大量的资金需求,为了防范风险,我们控制的会更严格一些。”唐国斌斟酌说道。 “内控线是多少?我可以从外面再转些资金进来,保证不会低于你们的风险内控线。”萧良说道。 见萧良如此暴力的展示财大气粗,唐国斌这一刻也很清楚暂时不可能摸清楚他的底,“认输”说道: “好吧,在萧总面前,我是得老实承认能力不足,毕竟富海证券的规模就摆在那里,东洲分公司更是有限。我费尽吃奶的劲,大概能替萧总您解决一千万的融资。再高,真的超过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一千万还是太少,一千五百万吧!”萧良说道,“年底生意不好做,我公司那里资金也比较紧张,要不然也不会麻烦唐总你了。” 萧良现在确实需要进一步集结资金,一方面让孙仰军这些人看到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还继续有大的资金流入,恐吓他们不敢再玩震仓洗盘这些花招,只能老老实实抢筹快速拉升股价,尽快实施资产并购,拖延下去只会纯粹消耗他们的资金成本—— 就算不指望这次能把郭晋阳、霍启德这些人绳之以法,但越早实施并购,对船机厂本身的益处也越大。 萧良也不想在这破事上浪费太多的精力。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萧良经过近一个月的观察,看到大盘指数元旦前夕已经跌到五百三十点附近,每天的大盘交易量也一缩再缩,已经被压缩到极致了。 而国内经济今年整体极可能会有百分之十的高速增涨。 多重因素叫萧良越发清楚的确认,国内证券市场的第一波牛市注定很快就会到来。 萧良怀疑有些股票的启动时间,可能比预想还要更早一些。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在深发展、深万科以及长虹股份多吃些筹码,还是有必要的。 萧良虽然犯不着做庄操纵股价,也不会多贪婪,但要是能享受一波牛市红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保健品市场还没有真正恢复,又有诸多竞争对手迫于广告法不得不转型挤入礼品赛道,此时距离春节就剩不到一个月时间,“脑健灵”在这个春节期间预计所能收割的盈利,可能也就是比去年同期稍微高一点。 而此时“脑健灵”的市场覆盖人群规模,却是去年同期十倍之多,这样的业绩预期,真的可以说是“惨淡”了。 茶饮料业务目前还需要源源不断的进行投入,没有到生成利润的时候。 萧良已经从南亭实业陆续抽调三千万资金进入股市,接下来也得保持克制。 倘若能从唐国斌那里“榨”一两千万资金借过来用,总是好的,也省得唐国斌手头资金太多,死活不会老实。 唐国斌拿萧良没辙,只是说他也要跟资金方联络,看短时间内能不能凑出一千五百万的拆借款出来。 国内自有证券市场起,就存在证券融资乃至融券,只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为公众所熟知而已。 而早年的资金来源,主要就是转融贷以及金融机构各种账外放贷资金,也有一部分来源国营或民营企业乃至个人的放贷拆借。 相比较而言,很多证券公司刚起步,发展较缓慢,规模体量都较为有限,自有资金有限,就算违规,也难以向客户提供多大规模的融资,但也有。 像唐国斌这样的人物,占据关键位置,不仅精准掌握资金需求方的信息,同时还能通过实时监控资金需求方的交易数据把控风险,也就有机会成为资金掮客,还更受资金供给方的信任。 撇开徐海科工这个话题,唐国斌、曹启华又问及萧良对广城股份后续走势有怎样的判断。 被萧良一下子砸盘挂出八百万筹码,虽然萧良的卖单大部分都成交了,将接近两百万的利润收入囊中,但广城股份的股价此时依旧被涌出的近两千万卖单,死死锁在跌停板上动弹不得,其中就有富海证券的四百万筹码,压根就出不了货。 倘若明天广城股份再被砸个跌停,那他们的浮盈都不够资金成本了。 当然,这就是牌桌,就算知道是被萧良算计了,他们也只能大大方方承认技不如人。 “唐总是高看我了,我玩股票,只会大力出奇迹这一招,也相信这一招最管用,但说到藏身广城股份背后的庄家,他们到底有怎样的意图,又或者有怎样的资金实力,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怎么能判断出走势来?我只是出货不玩广城股份,下一阶段专心玩徐海科工,” 萧良很无所谓的说道, “广城股份的庄家会不会觉得风浪太大选择止盈撤出,又或者有比我们想象更坚韧的耐心与实力在广城股份继续耗上一年半载洗盘吸筹,以及有没有资产并购动作,又或者广城股份接下来的经营状况是好是坏,我只能说,都有可能。这种技术性的问题,我相信富海的研究团队,应该要比我专业得多。” 第三百九十五章 彪子被震下仓 萧良夜里又将顾培军、徐立桓找了过来,在宴春楼做东摆了一桌,招待唐国斌、曹启华以及作为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的员工姚依燕等人。 欺骗了人家的感情,借人家的手砸徐海科工的盘,完成建仓,甚至唐国斌、曹启华等人到此时还完全不知道做了挡箭牌,还准备帮忙解决一部分资金,萧良要是连一顿酒都不请,他还是人吗? 从萧良嘴里套不到实在话,唐国斌也放弃无谓的试探。 暗中跟庄的事,除了没有脸拿到台面上说以外,他们也暗暗评估广城股就算再吃一个跌停出货,他们这一波跟庄操作还是盈利的。 再说了,除了孙仰军这种死敌,在普通的对手局里,栽不载跟头,唐国斌也早就看淡了;凡事都要怨天尤人,这种心态将注定他没有办法在这个行业里长久立足下去。 他现在更看重南亭实业以及萧良倘若能成为富海证券的长期大客户,对他个人巩固在富海证券的地位,避免被边缘化,还是有极大帮助的。 南亭实业虽然崛起时间很短,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但不要说东洲市里,放到江省范围内,这样的民营企业,又有几家? 除了保健品、茶饮料业务外,南亭实业在铅酸蓄电池产业上的布局,唐国斌也有关注到。 唐国斌现在是无法确认萧良介入徐海科工,是否真就一定涉及重大并购。 毕竟南亭实业发迹时间太短,旗下的资产都还达不到并购的基本要求,而徐海科工主营业务也看不出跟南亭实业有什么直接联系。 不过,这不代表南亭实业未来没有冲击证券资本市场的需求。 再一个,就算萧良或南亭实业未来仅留两三千万资金在证券市场进行保守操作,对他们来说,也是要绝对服务好的核心大客户。 更不要说东洲分公司将来还可以借南亭实业的名义,去招揽更多的客户。 南亭实业都选择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开户,还不够你臭屁的啊? 总之,抛开各自背后的小算盘,这席酒也算得上宾主皆欢了。 唐国斌、曹启华对姚依燕欺上瞒下,帮萧良打掩护这事,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 他们有什么立场能指责姚依燕吃里扒外,不怕姚依燕仗着有南亭实业撑腰,在背后搞他们的事情? ………… ………… 程德彪赶到观山堂酒店,看到郭晋阳、于春光、冯薇玲、霍启德已经坐在包厢里,他将系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与公文包一起扔到座位上,怒气冲冲的说道: “妈的,这些狗东西什么都不肯说,他们有把我们当合作者吗?这股价上窜下跳了,都不吱一声,是把我们当猴耍啊!我看唐逸凡也不可信,胳膊肘尽往那边拐。我们以后得防备着他一点,指不定哪天帮沈君鹏、孙仰军把我们给卖了,我们还帮着数钱呢!” 冯薇琳看了怒气冲冲的程德彪一眼,轻蔑一笑,问道:“什么事气成这样啊?是不是偷偷买了不少徐海科工的股票啊,今天被洗下车了?” “都知道要玩徐海科工,私下买点不也正常吗?你就没买?”程德彪没好气的问道。 准确说来,是嘉乐科技爆雷危机发生,鸿臣决定接手这个烂摊子过后不久,沈君鹏、孙仰军就找到他们合谋了交换持股,以及收购徐海科工,将船机厂柴油机业务装入上市公司的计划。 整件事虽说是沈君鹏、孙仰军一手推动,却也约定星海财富投资作为收购徐海科工法人股的主体,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徐海科工的实控人存在。 在跟徐海市委市政府相关官员进行接触,初步确定交易意向之后,程德彪当然不想放过唾手可得的横财。 虽说他是星海财富投资的总裁,虽然星海财富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作为徐海科工的实控人存在,但他个人才在星海财富实际持有多少股份? 现在名义上他持有星海财富投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他妈绝大部分都是替人代持的,扣除掉这些代持,真正归属到他个人名下的,仅有百分之二的持股。 也就是说,哪天真把所有见不得光的资产,都成功转移到星海财富名下,他实际才能拿到多少钱? 现在大家联起手来要在徐海科工大施拳脚,程德彪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借他小姨子的名义到一家证券公司开了账户,除了这些年的积蓄,还从七大姑八大姨借了一个遍,凑了一百万砸了进去。 却没想熬了一个月,徐海科工的股价毫无启动的迹象,这个月中还快速探底,一度深跌超过百分之三十。 程德彪知道这是孙仰军手下的操盘团队在洗盘震仓,毕竟他们跟徐海科工以及徐海市有关方面的谈判工作推进非常顺利,但他前期筹到的钱都一股脑砸了进去,苦无补仓的机会。 却是今天,看到徐海科工的股价在短短十个交易日快速反弹百分之五十之后,突然间被大卖单砸到跌停板,程德彪下意识就认定这是孙仰军手下的团队又在玩震仓这一套。 他也是毫不犹豫,第一时间将手里略有一点浮盈的徐海科工都在跌停板卖掉。 他还美美的在想,这一次等孙仰军将徐海科工的股价再次往下打三十个点,他完美抄底,几轮操作下来,他这一百万可能就变成五百万,甚至一千万。 这绝对比他死守星海财富仅有百分之二的个人持股强多了。 只是他的美梦还没有做上五分钟,就听到投资顾问打电话过来说所有跌停板挂出来的卖单,被人一口吃掉,股价还很快从跌停板拉高到上涨百分之九。 他当时就傻眼了。 这相当于他在短短十几分钟内,直接损失了二十万,那一刻就像有一百颗酸柠檬强塞到他的嘴里。 关键接下来是买进,还是等待股价回调下来再买进,他也是一头雾水。 程德彪当时就给唐逸凡、温骏两人打了电话,询问徐海科工股价异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这两人理都不理他,还挂他的电话,真是将他的心肺都快气炸了。 竟然还挂了他的电话? 冯薇玲轻蔑的看了程德彪一眼,心想老娘买了五十万徐海科工,现在都赚二十万,我会告诉你? 对其他通过间接渠道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人来说,突然看到徐海科工被打到跌停板,心里恐慌很正常。 不过,他们确切知道跟徐海市政府已经谈妥了法人股收购协议条款,随时都有可以停牌签署,现在没有停牌,只是配合孙仰军那边的操作而已。 程德彪这彪子竟然在这时候被震下仓,冯薇玲可不觉得她需要对他有一丁点的同情跟可怜。 当然,冯薇玲此时也认定今天徐海科工的异动,是孙仰军那边做的动作。 这本是做庄操控股价的常规操作,尽可能在低位将浮筹震出来,甚至将外围一些闻风跟盘的筹码震下来,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后续拉升股价的压力跟成本。 孙仰军、唐逸凡、温骏虽然不会将操盘的具体过程向他们公开,但大体的思路还是会做些解释,也暗示过有一些跟风盘很正常,但不能太难看,不能抢太多的筹码,就想着享受坐轿子的快感。 “你这毛躁性子,也需要改一改了,”郭晋阳不悦的看了程德彪一眼,说道,“你作为星海财富的总裁、法人代表,就不该去搞什么小动作。你要是把消息泄露出去,前期叫太多的资金跟进去抄底,沈总、孙总那边怎么操作?” “我就自己拿了一点钱,进去小玩玩,我肯定不会在外面瞎说嘛!”程德彪郁闷的说道。 “你是没有说,但跑到一家证券公司开户,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资金‘哐’的就买进一支股票,证券公司那边看到不怀疑?”郭晋阳瞪了程德彪一眼,训斥道,“这次事情老老实实做成,大家这辈子都能吃穿不愁,你还是把心思放到公司上面吧!” 服务员将酒菜都送进来,郭晋阳也没有继续再训斥程德彪,只是详细了解昨天程德彪与唐逸凡、袁桐,赶到徐海跟孙仰军会合后,再次拜访徐海市有关部门的一些情况。 徐海科工的股价异动他不怎么关心,认为融金投资有一支成熟的团队操控这一切,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与于春光、霍启德不能亲自出面,却还是更关心跟徐海市有关部门接洽谈判的细节。 在他看来,成功收购徐海科工的法人股,拿到控制权才是最关键的,流通股的股价再怎么上蹿下跳,只是细枝末节,跟他们关系不大。 这边刚刚拿起筷子用餐,孙仰军的一通电话就直接打到郭晋阳的手机上,说沈君鹏刚到东洲,请他们一起过去聊聊。 冯薇玲顿时就皱起秀眉,看向郭晋阳、霍启德他们,问道:“出什么事情了?沈君鹏来东洲,要约我们,他哪怕是在沪市或秣陵下飞机,就应该提前跟我们说啊,怎么会人到东洲之后,再临时通知我们的?” 郭晋阳也觉得这事异常,沉声说道:“过去见面就知道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识新仇只知旧恨 于春光、霍启德没有出面,冯薇玲与郭晋阳、程德彪赶到沈君鹏抵达东洲后下榻的东洲大酒店,看到除了唐逸凡以及在东洲直接负责操盘手团队的温骏外,袁桐、朱金奇也在他们之前赶了过来。 套房里的氛围比较沉闷,冯薇玲心里“咯噔”一跳,暗想:难道徐海科工今天的异动,不是孙仰军他们控制的? 孙仰军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到郭晋阳、程德彪以及冯薇玲走进来,沉默着没有作声,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观察他们的神色变化,显得有些阴冷,谁都看得出他心里的不痛快。 在正式找上郭晋阳之前,孙仰军先与沈君鹏商定了整个计划,也提前将融金投资的团队分作三队,一队留在秣陵,两队分别派到徐海以及东洲,通过秘密渠道每天都能拿到徐海科工的实时交易数据。 可以说在整个计划正式实施之前,徐海及东洲两地进入徐海科工的资金情况,就已经处于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了。 说实话,孙仰军就没有指望所有人都能保守秘密。 孙仰军刚开始与温骏他们踏足这一行,也是削尖了脑袋,到处打听内幕消息跟庄。 因此,他们前期监测到东洲、徐海两地,都有七八百万额外的资金流入,孙仰军也是习以为常,都没有太重视,不觉得这点跟盘资金会影响到他们的整体计划。 再说了,他们要是连这点利益都不舍得放出去,谁会巴望整件事最终能做成啊? 甚至有些领导那里,他们隔三五天,还得专门打电话指点一下,叮嘱他们千万要拿稳了,不要平白无故被他们的操作洗出来。 除了最早一批资金进入外,这个月五六号,孙仰军、温骏也注意到有少量的资金,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大厦营业部买进徐海科工。 富海证券新华通大厦营业部是唐国斌的大本营,发现这点后,孙仰军、温骏第一时间就引起警觉。 不过,他们观察了几天,发现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买进徐海科工的这个账户,非常不专业,被他们这边稍稍一逗弄,动不动就“高吸低抛”,典型是个新手。 因此这个账户就算很快累积买入两百万元,他们也只是怀疑程德彪或者又有谁将消息泄露给一个新手,碰巧在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开了账户而已,看不出有跟唐国斌勾结的痕迹。 至少在十八日之前,孙仰军都以为这种泄密不值一提,可能股价刚拉升就会迫不及待的出货。 却是十八日往后,不仅这个账户的操作变得专业起来,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同时还有多个账户开始少量抄底跟进,孙仰军、温骏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就第一时间将股价从底部拉了回来,不给人谷底吸筹的机会。 他们却不想从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流进的资金,变得越发坚决,甚至他们将股价进一步抬高二十个点,在很多散户盘都开始止盈出货时,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还是坚决买入,迄止今日之前,持仓已经增加到一千一百万。 孙仰军这时候基本能断定十八日往后是唐国斌出手了,也很像唐国斌、曹启华等人的操盘风格,底部区域坚决跟进,出手果断不犹豫。 他与温骏判断,应该是有人在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开设账户,持续买入徐海科工,甚至越亏越卖,最终引起了唐国斌的注意,唐国斌于十八日这天成功说服这个人将账户委托出来,由他进行统一操作—— 即便如此,孙仰军、温骏也仅仅更加谨慎的观察与控制盘面,毕竟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确认唐国斌对他们整个计划到底知道多少,甚至都不能确认唐国斌知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也是怕打草惊蛇,弄巧成拙。 今天下午富海证券新华通大厦营业部大规模出货砸盘的时候,孙仰军第一念头,是认为唐国斌对整件事的了解有限,看到徐海科工近期有不错的涨幅了,就想着先将第一波收益收入囊中。 孙仰军当时跟温骏都在交易操作室盯盘,看到这一幕心里甚至还暗笑不已,想着顺势将股价再转头往下砸一砸,将更多的浮筹以及跟风盘洗出来。 第一波跌停会带出大量的筹码,是完全能够想象的事情。 毕竟股价从谷底反弹超过百分之五十。 不过,随后从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提交的两笔总计一千两百万买单,将所有卖单一扫而空,叫他们顿时就傻眼,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 甚至是在第二笔买单将大量浮筹抢走后,他们才做出反应,将股价拉高接近涨停位置,阻止浮筹被抢。 不过,他们眼睁睁看着两百四十多万股,就在眨眼间被吃走了。 更关键的,前后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吃进的四百万股,就集中在一个账户里,就像唐国斌嘲笑的眼神,死死盯住他跟温骏的脸。 这他妈哪里是新手? 那一刻孙仰军才恍然明白过来了,前期所谓的新手账户,实际就是唐国斌所扮,不惜前期亏损五六十万,目的就是要麻痹他们的警惕性。 唐国斌不仅以较高的持仓成本,坚决吃掉这么多的筹码,还将这么多筹码集中到一个账户里,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摆明了在嘲讽他们:孙子,我知道是你们在玩徐海科工,而且我还知道你们在徐海科工上玩的动作有多大! 如果一般的对盘局,孙仰军当然不用担心什么。 他今年主要精力放在嘉乐科技上时,融金投资的事务主要是温骏负责,温骏很早就盯上徐海科工进行布局。 他们此时持有徐海科工一千两百万股的流通股,持仓成本甚至比唐国斌他们还要低百分之十五。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对盘局,他们怎么可能会怕? 他们甚至有能力叫唐国斌再栽一次跟头。 问题是,他们这次控盘,不仅要促成星海投资收购徐海科工法人股,掌控徐海科工的控股权,还想着将船机厂的柴油机业务装进徐海科工。 他们是想将徐海科工打造成一家受他们掌控、市值比此时高出数倍、十数倍乃至数十倍的资本平台啊! 唐国斌早就跟他们结下深仇大怨,不仅洞悉他们的计划,还在底部吃进四百万股徐海科工流通股,孙仰军也难预料唐国斌将会给他们制造多少麻烦。 孙仰军第一时间跟沈君鹏通了电话,沈君鹏听到消息后,也是马不停蹄的直接赶来东洲,商议对策。 孙仰军的心情非常的糟糕:整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泄密或跟盘吃钱,他怀疑有人选择跟唐国斌合作,将他们彻底给卖了。 沈君鹏还算镇定,站起来请郭晋阳、程德彪、冯薇琳坐下来,介绍了一下情况: “下午徐海科工股价异动,我们通过朋友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目前确认是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有人先砸盘带动浮筹卖出,然后又大笔资金抄底买入。出现异动之后,很多人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我们也有必要对各方做出解释。对了,你们有人认识富海证券的唐国斌吗?” 大家只是合作关系,沈君鹏肯定不能将所有的底牌,都透露给郭晋阳他们知道,此时也只是尽可能简略的介绍当前的情况,并试探他们是不是跟唐国斌这个人有过接触。 “唐国斌?”郭晋阳微微蹙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没有接触这么一个人物。” 程德彪也直摇头。 冯薇玲沉吟道:“唐国斌是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的总经理,我见过两面,主要是谈资金合作的事。不过唐国斌这个人比较心黑又胆小,资金经他手过桥,不仅要抽五个点,还要放进他控制的公司里去,我就懒得理他。怎么,富海证券那边先砸盘后手大笔资金买入,是这个唐国斌在搞鬼?” 孙仰军见郭晋阳、冯薇玲、程德彪三人都无异色。 他也知道唐国斌也有一定的背景,在这个行业内人脉很广,未必就需要通过郭晋阳、冯薇玲或程德彪知道他们的计划。 唐国斌有可能跟徐海那边有密切联系,甚至都不排除他手下,操盘手团队内部出了内鬼。 毕竟他之前就跟唐国斌合作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彼此团队有过接触,他手下被唐国斌收买,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郭晋阳、冯薇玲以及程德彪这边,简单泄密,将内幕告诉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或私自开账户跟盘炒作都有可能,但跟唐国斌合作,会破坏掉整个兼购船机厂核心业务的计划,这不符合他们的根本利益。 孙仰军有些心烦的站起来,说道:“这个人跟我有些小恩怨,现在基本能判断是他在幕后搞鬼!” “唐国斌吃走多少筹码?”冯薇玲心里一惊,问道。 “这一个月来,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交易端口,累计吃掉四百万股了。”孙仰军说道,他也没有脸说自己这一个月来被唐国斌当猴子耍了。 “除了新华通营业部呢,唐国斌在其他地方吃走多少?”冯薇玲问道。 冯薇玲是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最直接的经手人,有相当一部分账外资金,就是通过各大券商营业部的中间人,流向有融资需求的大客户手里。 她对证券市场的了解,可要比程德彪专业多了。 可惜郭晋阳、于春光对她不够信任,宁可用程德彪这个酒囊饭袋,也不让她直接插手星海投资的事。 “其他地方还好,”孙仰军淡淡说道,“甚至今天东洲还有近五百万的筹码被震了出来,但可惜这些筹码都被唐国斌吃掉了。” 冯薇玲不加掩饰的扫了程德彪一眼,叫沈君鹏、孙仰军知道这里就有一个蠢货。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人心思异 见冯薇玲如此明显的点破程德彪私自跟盘以及今天被洗出来的事,郭晋阳眉头一蹙,愠怒朝冯薇玲看过去。 对郭晋阳不满的眼神,冯薇玲也只是冷冷一笑,心里却想程德彪能调动的资金不多,最多就百八十万,那剩下三四百万的筹码,又是哪些蠢货被吓出来了? 想到这里,冯薇玲又禁不住朝袁桐、朱金奇看过去。 袁桐、朱金奇眼睛瞅着鞋尖,也不看冯薇玲,但他们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他们需要打理公司的日常事务,肯定没有时间跟精力去亲自盯盘,实际是黑爷何云剑那边安排人手,小拿了四五百万试水跟盘,却不想何云剑找的所谓高人,只是徒有学历,在证券市场却是个新手。 他们这时候除了肚子里骂几句话,将打落的牙齿咽进肚子里外,还能说什么?他们没有想到黑爷何云剑办事竟然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 当然了,他们这一波操作,还是赚到六七十万,不能算亏。 只要后续能一切顺利,随时都能将仓位补回来,就是少赚一点而已,这点他们早能看开了。 现在的问题,是唐国斌这个人跟孙仰军有仇,还拿走四百万股的筹码在手里。 要是唐国斌那边摆不平,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冯薇玲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坤包里拿出来,讶然将屏幕给沈君鹏、孙仰军、郭晋阳他们看:“唐国斌的电话,他这时候联系我……” 屏幕显示的是手机号,冯薇玲记忆力极强,知道是唐国斌的。 沈君鹏、孙仰军、郭晋阳以及袁桐、朱金奇也都是面面相觑。 沈君鹏沉吟道:“唐国斌很可能知道我们很多事,但他这时候联系冯经理,可能知道的还不够多。冯经理你先接电话,看唐国斌到底有什么事联系你。” 防止唐国斌听出异常来,冯薇玲没有按免提,但也没有避开沈君鹏、孙仰军、郭晋阳,不想无端去惹他们的猜疑。 她就直接走到沈君鹏、孙仰军中间坐下来,接通电话: “唐总,怎么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是需要资金啊,但是之前谈的条件,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啊!唐总,你要吃肉,总得留口汤给我们喝吧?是谁需要这么多的资金啊,两千万啊,我一时半会从哪里去调?我们只是一家小小的信用社啊,唐总你把我们当什么大银行了啊!是什么给你这个错觉啊?到底是谁急着需要用这么多的资金啊,唐总满口说保证安全,却死活都不露一点底让我放心,我也没有办法汇报啊。唐总,你口风真紧,跟系了皮筋似的,我是服了你,一定要我筹到资金,签协议时才能见客户?好吧,好吧,我只能说帮唐总你争取,这事真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说好了,你最多拿两个点,要多留一口汤给我们喝!最多三个点,再高就不用谈了。明明谈不拢的事情,我真没有这个精力来回传话,太累。就三个点。” 待冯薇玲与唐国斌通完电话,孙仰军寒毛都快立起来了。 今天下午,他们快速将股价拉高到九个点,但最后十几分钟,他们并没有直接封住涨停。 这并非他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资金,主要还是留出最后十几分钟的时间窗口,想看一看唐国斌跟进买入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以及唐国斌有多少资金实力。 最后十几分钟直到收盘,他们都没有看到有新的资金从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端口买入,他们一度以为唐国斌的决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决,又或者是资金不足。 现在看来,他们猜对了一半。 唐国斌买入的决心不是不够坚决,而是资金告罄! 现在唐国斌吃走四百万股筹码不说,有没有从其他地方筹集资金不说,单找冯薇玲,就想从西港城社信一次拆借两千万,这是要铆足了劲跟他们对着干啊! 温骏之前坐在沈君鹏身后的角落里一直没有吭声,默默观察着先后应邀走进来的袁桐、朱金奇以及郭晋阳、程德彪、冯薇玲等人,也将唐国斌与冯薇玲的通话都听在耳中。 他这时候才双手插兜站起来,走到沈君鹏身边,沉吟道: “现在能确认的是,唐国斌知道的情况还是有限的,至少向他透露内幕的人,也不知道星海收购徐海科工法人股后,还有将船机厂柴油机业务装入上市公司的计划。这是好事,这说明我们身边人以及徐海重工集团几个高层,都是值得信任的。” “这还需要说吗?”程德彪不满的嘀咕道,“要是我们几个都怀疑来怀疑去,开始就不要合作好了。” 郭晋阳瞪了满肚子怨气的程德彪一眼,要他闭嘴。 温骏也是不满地看了程德彪一眼,继续说道: “不管哪个渠道泄露的消息,唐国斌对我们的计划所知有限,其目的应该还是想着在徐海科工身上狠狠的咬一口肉下来。我的建议是,明天一早我们直接封住涨停,然后以最快速度与徐海市正式签约法人股权转让签协,不给他们任何抢夺浮筹的机会;将股价拉高一倍之后,再进行砸盘,迫使他们止盈出货,顺带将其他浮筹都震出来!” 证券市场对盘局,虽说主要也是心理博弈,但袁桐、朱金奇毕竟之前都没有涉及这一块,也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再说了,他们就算提了什么建议,孙仰军、温骏会听他们的? 想到股价拉高一倍后,才有再次上车的机会,程德彪心里更不是滋味,但在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等人面前,他也不敢造次。 冯薇玲却是多少了解一些温骏如此安排的用意。 说到底融金投资前期就吸走徐海科工一千两百万股的流通股,已经动用五千万资金,账户里可能就剩下三五千万资金。 纯粹用封涨停这种手段,阻止唐国斌抢筹,资金消耗过快,后续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会很被动。 比较好的办法,就是像温骏所说,明天是元旦前夕最后一个交易日,他们先封住涨停,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跟徐海科工的母公司徐海重工集团签署协议并公告,吸引大量的散户参与进来抢筹,将股价快速拉高。 到时候他们手里既有资金,又有筹码,才能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不怕唐国斌能搅出太多的花样。 至于利用散户跟风,将股价拉高一倍之后,唐国斌出手现有的筹码也能获利颇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唐国斌都已经坐上船了,还正到处筹措资金,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价位将唐国斌给震下去。 就算孙仰军反手将徐海科工一千两百万股都砸出去,中断收购计划,冯薇玲怀疑唐国斌都敢在这个价位接下来。 说白了还是他们这边底牌漏了更多,更关键是徐海科工这个价位并不算高。 孙仰军看向沈君鹏,问道:“老沈,你觉得呢?” “温骏建议不错,”沈君鹏沉吟道,“我们这边就先照温骏的建议执行,但冯经理那边也要跟唐国斌进行接触,哪怕借这个机会拖一拖唐国斌也好。” 他们肯定不会让唐国斌轻易从西港城信社拿到两千万资金,但要是西港城信社拒绝得太干脆,唐国斌也一样可以从其他地方筹集资金。 金融机关那么多,跟唐国斌有过合作的也不在少数,他们还没有能力封锁住唐国斌所有的筹资通道。 现在让冯薇玲跟唐国斌接触,哪怕拖唐国斌三五个交易日,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从东洲大酒店出来已夜深人静,冯薇玲看到暗沉夜穹那稀寥的星辰,内心深处泛起一丝疲惫。 她坐进车里,袁桐与朱金奇上了旁边那辆帕萨特,袁桐按下车窗,跟她说道:“冯经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冯薇玲眸子微微一敛。 她跟何云剑说过,不想江洲集团那边还有谁知道她的存在,也不想再跟江洲集团有太深的牵涉,何云剑这是死活都不想放过她? “都这么晚了,不方便吧?袁总就不怕家里的美娇妻多想啊?”冯薇玲冷淡的说道。 “就是找个地方聊一聊,我刚在电梯里跟郭厂长、程总也打过招呼。”袁桐说道。 冯薇玲瞥了袁桐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异色,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我跟袁总你车后面。” 袁桐驱车在前,冯薇玲与开车带着郭晋阳的程德彪驱车在后,也没有刻意找咖啡厅、茶楼之类的落脚地,三辆车就停在一处街角边。 袁桐也不藏着掖着,走到路灯下,掏出烟来分给郭晋阳、程德彪、朱金奇,就开门见山说道: “沈总、孙总他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力、视野,我作为后进是很叹服的,也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不过,大家既然是作为合作者,有些事情他们也不跟我们透个底,比如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实时监视徐海科工交易数据的,我们伸手一抹黑,我们很多时候心里完全没底,也不是个事啊!郭厂长,你觉得这事,我们有没有必要找个机会,跟沈总、孙总稍微提一下?” 冯薇玲婉拒袁桐递过来的烟,拿自己的女士烟背风点上,暗暗观察朱金奇、郭晋阳的神色变化。 郭晋阳再老奸巨猾,这一刻脸上也是微微有些了讶异。 袁桐、朱金奇与沈君鹏、孙仰军早就相识,在嘉乐科技上早就有密切的合作,更关键是沈君鹏是市长钟云峰的大舅哥,而袁桐的父亲袁唯山作为市政府秘书长,早就被外界认为钟云峰到东洲后收纳的心腹嫡系。 不管怎么看,袁桐、朱金奇都应该跟沈君鹏、孙仰军站同一个立场。 突然听到袁桐在他们面前说这番话,郭晋阳内心怎么可能不震惊? 程德彪最没城府,当即就像找到知音似的附和道:“你们也知道他们是个坑货?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的,他们这拿我们当什么人了啊?” 冯薇玲见郭晋阳朝她看过来,她一手持烟,一手横抱胸前,转头看向散发出昏黄灯光的路灯——她对这次的合作从来都是反对的,她不需要表态。 袁桐、朱金奇看似这次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被震下仓而感到不满,但冯薇玲更清楚,他们更多谋划的应该还是成功收购法人股,取得对上市公司徐海科工的控股权之后的局面吧? 特别是现在沈君鹏、孙仰军将唐逸凡、温骏安排到东洲具体打理各种事务,袁桐、朱金奇不给郭晋阳上点眼药水,要是一切都被沈君鹏、孙仰军以及唐逸凡、温骏严密控制,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江洲集团,以后如何寄附在上市公司身上上下其手啊? 郭晋阳沉吟片晌,声音低沉的说道:“有些事,到适当的时机该提还是要提,但眼下一切还是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为先,不能让这个唐国斌搅了我们的局!” “这个是肯定的,所以这些话我们也只是私下里找郭厂长说。将来顺利将船机厂装进上市公司,我们还是希望郭厂长您亲自掌控上市公司大的发展方向……”袁桐进一步挑明了说道。 通过一系列的资产并购,将船机厂的核心业务装入上市公司,倘若郭晋阳这些人都被排除在核心之外,袁桐、朱金奇也将没有机会插手上市公司事务。今天难得见程德彪在沈孙等人面前都不犯怵了,袁桐觉得有必要现在就给郭晋阳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第三百九十八章 意外的相见 成功吃下徐海科工四百万股的流通股,萧良就放宽心了,吩咐胡婕有机会就继续对徐海科工吸筹,对深发展、深万科以及长虹股份也不要搞什么高抛低吸了,看到合适点位就大胆买进,没必要都想着买在最低点。 萧良不知道九六年的这一波牛市何时启动,又或者受到意外的因素干扰,证券市场的走势会不会发生较大的偏差。 不过,将近一年的熊市行情,大盘指数都腰斩了,这是确定发生的事情。 就算股指还会继续下探,空间也是很有限了。 唐国斌能解决多少融资暂且不管,萧良他们将广城股份清空之后,账户里还有一千万的现金,总不可能白白躺账户里。 萧良他也不想整天盯着显示屏看行情。 一个月才净赚三百万,他把这么多精力放在别的业务上,哪怕花心思指点萧意,让万家优品在发展之初就打下更坚实的基础,所创造的收益都要比这个多得多。 夜里喝过酒,萧良先将胡婕送回秀山家园,然后他就与顾培军、徐立桓回到云社,夜里死缠烂打将张斐丽拖进梅坞街十九号。 元旦过后仅有二十天就是春节,这一期间也将是南亭实业最为忙碌的日子,不仅销售人员会往保健品业务倾斜,行政后勤部门也都主要围绕“脑健灵”的生产、物流转。 当然,茶饮料业务在春节期间也将有明显的增涨,各方面的工作只会加强,不会放松。 为了给春节档的奋战做好更充足的准备,何雪晴特意决定公司元旦期间多放一天假,叫公司上下更好的养精蓄锐。 次日一早,萧良醒过来见院子里下了小雪,也是拉住张斐丽陪他赖在被窝里养精蓄锐,不放她离开。 黛瓦青墙,石板地的院子里,雪花飘落。 张斐丽的乌黑秀发,就像是黑色的潭水,衬托得白皙脸蛋娇柔美艳,魅惑诱人。 在温暖如春的被窝里,佳人肌肤触手柔滑,不管怎么摸,都是有无尽的滋味。 萧良也想象不出,还能有比这更美妙的清晨? 床头寻呼机不识时务的震动了两下,萧良都不想搭理。 张斐丽伸手将寻呼机拿过来看了一眼,递给萧良:“快起床,你的小秘遇到大麻烦了,需要你去英雄救美!” 萧良坚持不用手机,但在众人坚持下,他还是早早换了摩托罗拉的中文汉显寻呼机,方便大家有什么紧急信息,能第一时间知会他。 萧良接过寻呼机看了一眼,就见屏幕上显示胡婕刚传来的信息:“新华通大厦楼前撞见冯薇玲,速回电——胡婕。” 张斐丽见萧良随手就要拿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回电话过去,吓了一跳,忙将手机从萧良手里抢过来,将床头柜上的座机拿给他。 如果是在办公室里,萧良拿谁的手机回电话都是很正常的,但女人敏感的心思,她还是不想叫胡婕知道此刻她跟萧良在一起。 虽然张斐丽到这时候还没有跟胡婕见上一面,但她负责行政方面的工作,有一些事情还是要跟胡婕对接,之前通过几次电话,胡婕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真是小气!”萧良撇撇嘴,接过座机,随手在张斐丽有如满月的臀上,拍打了一下,真是百看不厌。 张斐丽美眸横了萧良一眼,在冰冷的空气里挪开身子,弯腰看到床边地板上,两人的衣物凌乱的混杂在一起,还有一堆卫生纸。 看到这,张斐丽脸都禁不住发烫,也想象不出明明平时挺清心寡欲的自己,怎么叫这家伙沾上,也变得这么疯狂? 见萧良打着电话,手还不老实在自己身上乱摸,张斐丽将自己的衣物挑出来,抱到角落里穿起来。 给胡婕回过电话,萧良才知道今天是元旦前最后一个交易日,胡婕九点钟就打车赶到新华通大厦,却不想她刚在路边下出租车,就看到冯薇玲驾车从她身边经过,直接驶入新华通大厦前的停车场。 胡婕假装不认识冯薇玲,也没有直接进富海证券营业部,而是去了隔壁的中国银行,但她不确定冯薇玲会不会有所怀疑,也不知道冯薇玲为何今天来到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 萧良猜测可能是唐国斌联系冯薇玲的,毕竟这年头不是谁都随随便便就能掏两千万出来的,而西港城信社有一部分账外资金,通过唐国斌这样的资金掮客,流入股市,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 当然了,他已经吃下徐海科工四百万股了,能不暴露最好,但就算暴露也没有什么问题。 萧良想了想,就让胡婕不要急着进营业部,暂时也不要联系唐国斌或姚依燕询问情况,让她到中国银行隔壁新开的名典咖啡等他,他现在就赶过去。 萧良急冲冲穿好衣服洗漱,临出门被张斐丽逮住,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破绽才放他离开。 “对了,你的车借我开。”萧良临出门想到一件事,跟张斐丽说道。 “为什么?”张斐丽问道。 “我赶到新华通大厦,冯薇玲可能还没有离开呢;我那车她认识。”萧良说道。 张斐丽不情不愿的将她那辆帕萨特的车钥匙递给萧良;萧良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 萧良在赶往新华通大厦途中,胡婕又发出一条信息,唐国斌有电话联系她,她没有接电话。 萧良猜测唐国斌想要居中抽点,在最终促成这笔资金过桥交易之前,他应该不会轻易跟冯薇玲透露谁是真正的资金需求方。 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的资金过桥,唐国斌“照规矩”从中抽三到五个点,一个月少则四五万块、多则十万的佣金提成,他怎么可能让资金供给方、需求方轻易将他绕过去? 说不定唐国斌会极力劝说冯薇玲同意将城信社的资金,先转到他个人名下哪家公司的账户里,才会牵线搭桥,让他们双方碰面。 要是在昨天之前,胡婕在新华通大厦之前被冯薇玲撞见,还没有什么。 萧良前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庄家操纵股价,也许很难免避免内幕消息走漏,但具体操盘过程绝对不会轻易外泄的。 很多时候甚至租下一栋别墅,除了对所有操作电话进行实时监控外,还会进行严格的信号屏蔽,主要就是防止操盘手有可能吃里扒外、通风报信。 冯薇玲也好,郭晋阳或于春光、霍启德也好,以及直接担任星海投资总裁及法人代表的程德彪,对沈君鹏、孙仰军来说,仅仅是合作者,他们轻易不可能让这些合作者知道对徐海科工的具体操作过程的。 甚至这些人,本身就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操纵股价、控盘时,需要缜密对待乃至操纵的对象。 在昨天之前,冯薇玲不大可能从沈君鹏、孙仰军那里知道徐海科工这支股票上,具体的资金进出情况,因此在新华通大厦之前看到胡婕,能联想到什么? 新华通大厦里,除了富海证券营业部外,还有那么多的单位呢。 不过,昨天徐海科工股价异动之后,孙仰军、沈君鹏他们一定会排查内部是否有人跟唐国斌暗中勾结,这时候冯薇玲是不是还不知道有大量资金是从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流入徐海科工,萧良就不得而知了。 更何况唐国斌又恰好联系上冯薇玲,希望从西港城信社拆借资金。 萧良刚将车驶入新华通大厦前的停车场,就看到冯薇玲身穿橘黄色羊呢大衣,踏着一双棕红色的高跟鞋,挎着跟大衣同色系的挎包,风情万种的从富海证券营业部大厅里走出来。 萧良将车驶入营业部前的一个停车位,不动声色的从后视镜里看着冯薇玲走出营业部大厅,她却没有急着下台阶,而是先往富海证券营业部大厅里瞥了一眼,就往旁边的中国银行走去。 萧良见冯薇玲站在中国银行外面,隔着落地玻璃大门往银行的营业大厅里窥了片晌,又往东隔壁的名典咖啡走去。 这一刻大概是看到胡婕坐在名典咖啡厅里的身影,冯薇玲又步履轻盈的往后飞快退了几步。 冯薇玲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很快又走进富海证券底楼的营业部大厅,站在散户大厅的一台屏幕前,似乎是盯着屏幕上滚动显示的股票行情出神。 为方便更细致观察冯薇玲的神色,萧良将车从停车位倒出来,直接停到营业部前面。 保安过来张望了两眼,看到车里有人,也没有驱赶就走开了。 很显然冯薇玲的注意力不在屏幕滚动显示的股票行情上,将手机从挎包里掏出,按了一串号码却迟迟没有拨打出去。 看到冯薇玲再次从富海证券营业部走出来,萧良伸过手,将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打开来。 见停在富海证券营业部前的这辆黑色帕萨特,在她走出来这一刻突然打开副驾驶门,冯薇玲吓了一跳,稍稍矮过身子,见萧良坐在驾驶位看着自己,冯薇玲脸色略变,转瞬又笑脸如春:“真是巧呢,小萧总怎么在这里,今天想着怜花惜玉,打算捎我一程了?” “就看冯经理有没有胆子上我的车了?”萧良笑道。 “呦,小萧总今天会吃了我吗?”冯薇玲捂着羊呢大衣下也会分明的胸部,美脸笑得跟春光灿烂似的,先一脚踏进车,继而臀部侧撅着坐了进来,随手将车门带上。 萧良瞥眼看着冯薇玲腰臀一眼,说道:“冯经理要是把外套脱了,再撅着腚坐进来,更勾人。” “是吗?我倒没有注意呢,要不我重新坐一遍,让小萧总指点一二?”冯薇玲水汪汪的美眼,很认真的征询道。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三个人的车上世界 萧良很贴心的帮冯薇玲系上安全带,发动车,但往前缓行二十来米,停到名典咖啡厅前,按了两下喇叭。 胡婕心慌慌的拿着挎包从咖啡厅里走出来。 她先站在咖啡厅前的玻璃檐顶下左右张望了一下,听到台阶前的帕萨特喇叭再响,走到车前确认是不是萧良。 蓦然却见冯薇玲也坐在副驾驶位上,她吓了一大跳,拉开车门钻进车后座。 这一刻冯薇玲确认萧良是在接到胡婕的信息后,专程赶到新华通大厦来截她了,甚至都有可能坐车里观察她好一会儿,她脸上的嫣然明媚骤然黯淡下来,强笑道: “原来小萧总今天已经佳人有约了啊,我还不习惯三个人一起玩,我们改天再约。” 胡婕睁大美眸:什么叫三个人一起玩? “冯经理是回城信社还是星海公司?我刚好都顺路!” 萧良发动车,缓缓从新华通大厦前驶入主干道,这时候从兜里拿出火机跟烟,放到冯薇玲眼前的仪表盘上,说道, “我吃进徐海科工四百万股,并没有想着瞒过沈君鹏或郭晋阳。你现在可以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肯定不会摁住你的手脚。我甚至早就故意留了破绽,试探你们跟沈君鹏、孙仰军是不是真就放下戒备,彼此通力合作,但很显然,你们并没有毫无保留的互通信息,以致冯经理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抄底徐海科工,用的其实是胡婕的实名账户。” “啊,我的实名账户有问题吗?”胡婕傻愣愣的问道。 “当然有问题啊,” 萧良坐后视镜里看了后知后觉的胡婕一眼,跟她解释道,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手眼通天,应该可以拿到徐海科工每天更新的主要股东名单。他们自以为是高手,但实际上只是作弊翻看别人的底牌而已。你的账户吃进二三十万股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徐海科工主要股东之列了。除开法人股,这些持股股东里,可能有一半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直接控制的账户。如果沈君鹏、孙仰军对郭厂长、霍主任、冯经理足够信任,只要这些关键信息及时向咱们冯经理公开,冯经理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拖到今天才发现被我摆了一道?现在也还亏得冯经理够机灵,我们猜孙仰军、沈君鹏应该傻乎乎盯着唐国斌骂娘呢!” 萧良笑着看了冯薇玲一眼,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冯薇玲将手提袋包抱在胸前,后背脊一阵阵发寒。 说实话,萧良可能有什么信息渠道,甚至在星海财富投资内部收买了眼线,知道程德彪与袁桐以及唐逸凡数次前往徐海市出差,再结合徐海科工的股价走势,从而猜测到他们跟沈君鹏、孙仰军联手收购徐海科工控制权一事,冯薇玲并不会觉得太奇怪。 毕竟这么大的事,他们想要严格控制消息外泄,也不现实。 除了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外,孙仰军也说过东洲、徐海两地额外流入徐海科工的资金差不多有一两千万了,这些都是听到内幕消息抢进来的跟风盘。 萧良大体知道一些事情后,拿两千万买进徐海科工玩就玩了,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问题是,人家这只是大体知道一些事情吗? 萧良这是将他们每一步的操作手法及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将他们每一步都精密计算在内啊! 这怎么可能? 冯薇玲手摸着挎包里的手机,下意识忍不住抓紧起来。 萧良将车停在友谊公园前的林荫道旁,将车窗降下一些,露出一些缝隙,看着车窗外飘落的雪花,将冯薇玲身前仪表盘上的烟跟火机拿了过来,点了一支烟,递给冯薇玲。 冯薇玲将烟接了过去,下意识吸了两口。 萧良又自己点了一支烟,回头问胡婕:“你要不要来一根?” 胡婕美眸横了萧良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好奇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冯薇玲,怎么会这么顺从的接过萧良叼嘴里点的烟抽起来,而萧良这样的动作,又有什么意义? 萧良看了冯薇玲一眼,说道:“你们自以为瞒天过海,做事人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你们的算计,实在不难猜。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诈你,我现在就猜猜看,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从西港城信社拆借资金,以星海投资的名义,从徐海市政府手里收购法人股,获得徐海科工的控制权,然后再将徐海科工的法人股抵押给西港城信社,将这部分账外放贷资金的账目做平。这样一来,就算市委市政府下决心调查船机厂的存款资金流向,甚至人行下决心对西港城信社的问题进行清查,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只需要将对星海投资以及嘉鸿集团的几笔贷款账目拿出来,也就能够交差了;这是第一层偷天换日、偷梁换柱的算计。” “……不过呢,由于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冯经理您,对星海投资的持股,都是见不得光的,各人手里掌握的代持协议,仅仅是对星海投资其他持股人的制衡筹码而已。而对嘉鸿、星海发放如此巨量的贷款,做到明账上,利息仅有百分之七八,之前你们每一百万能拿五到十万的提成没有了,怎么甘心呢?不不,我应该将冯经理撇开来,我知道冯经理你还知道进退的,而是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人怎么可能甘心吗?这么做,虽然将账给做平了,但也是白白给西港城信社做了贡献吗?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他们之前辛苦密谋的好几千万利差收入,不能光明正大的装进个人口袋里,白忙乎这一阵子,是为了什么?然而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资产,想要由暗转明,首先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的身份,就要由公转私,最好还要能光明正大的掌控上市公司。那最好的过桥手段,就是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装入上市公司。那样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从船机厂的党委书记、厂长、党委副书记、副厂长,摇身变成上市公司总裁、副总裁。然后再随便搞点贷款买股的名义,将程德彪名下所持、理应归他们享受的星海股份,堂而皇之的转变到他们名下。这是第二层金蝉脱壳、暗度陈仓的算计。” “……不过呢,沈君鹏、孙仰军也不是大善人,他们出这么大的气力,不惜将市委组织部长拖上船,不惜将市长钟云峰的政治生涯押上,不可能仅仅是为帮你们上岸;也不可能说徐海科工的股价翻一倍,他们从暗中吸纳的流通股赚上三五千万,就这么轻易而举的打发掉了。所以他们最终的目标,还是把上市公司变成受他们掌握的资本平台,在证券市场呼风唤雨,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小打小闹。这第三层的算计,应该找哪两个成语形容更妥帖啊?对了,冯经理工作之前,是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你给想想两个合适的成语,形容一下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这层算计?胆大包天、天狗吞日,还是恶狗扑屎?” 冯薇玲惊惧地看着萧良。 好吧,他能洞悉孙仰军他们的控盘手段,能早早就利用唐国斌与孙仰军之前的仇怨,将唐国斌推出来当挡箭牌,转移孙仰军的注意力,以此暗中偷偷布局,冯薇玲承认萧良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有绝对的过人之处了。 问题是这背后的动机,他怎么可能早就洞悉了一切? “你现在打电话给郭晋阳,将此时跟我见面的事说了,郭晋阳肯定就不敢再玩下去了,” 萧良继续说道, “但问题在于,沈君鹏、孙仰军他们都已经在这件事上谋划这么久了,唐部长的公子都不惜辞去公职,公开跳到星海投资任副总裁,他们甘心空手而归吗?再一个,如果收购计划突然中止,我亏上三五百万甚至千儿八百万,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钱嘛,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数字,孙仰军、沈君鹏他们布局要早得多,就算亏损也不会太多,但这段时间来,那些听到内幕消息纷纷进去抄底的各级领导的夫人、小姐、公子呢,要是在徐海科工都不得不亏损出局,这个这个,实在不知道他们对那些给他们传递内幕消息的人,会有怎样的看法?冯经理,你不要说没有这些人存在,今天一早徐海科工封涨停,就有很多零碎买单抢先挂上去,这不大可能是散户在这个价位盲目跟进去的。” 什么叫骑虎难下? 这个就叫骑虎难下。 就算昨天有几个蠢货被震出四五百万,但跟风盘资金规模应该还有一两千万。 不管这些跟风盘,他们所得的内幕消息是有人主动告诉的,还是大大小小的领导及家属削尖脑袋凑上来打听的,这里面都是他们不容忽视的人情世故。 而且昨天做出封涨停以及快速推动协议签署并公开的决定之后,今天早上就封涨停板的买单,冯薇玲怀疑很可能是黑爷何云剑那边也出手了。 说实话,冯薇玲也不清楚,郭晋阳要是这时候断然决定中止法人股收购,会跟沈君鹏、孙仰军等人发生怎样的争执。 第四百章 入我彀中 见冯薇玲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萧良可没想今天将她吓着,他还是很怜花惜玉的说道: “嘉乐科技爆雷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冯经理你也看到了,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是那种损人不利己,乐意看别人鸡飞蛋打、一地鸡毛的人。我跟郭厂长、于厂长、霍主任,以及特别是跟冯经理你,无怨无仇,肯定不会做什么非要把你们送进去的事。怎么样,冯经理把我们今天的见面彻底给忘掉,好不好?” “如果小萧总的目的单纯如此,似乎没有必要露面对我进行这一番说教?” 冯薇琳强作镇静,盯住萧良的眼睛,问道, “以小萧总如此洞察人心的眼力,刚才在外面偷窥了我这么久,难道猜不到我回去之后,很可能并不会说破遇到胡小姐的事?” “诺诺!看到没有,什么叫聪明?这才叫聪明,”萧良回头跟胡婕说道,“比起徒有漂亮脸蛋,我还是更喜欢聪明的女人。” 胡婕强忍住没有翻白眼,美眸只是瞪了萧良一眼,心说,你这是嫌我碍眼了是吧? 萧良转回头来,跟冯薇玲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接下来会做什么,以及我的目的。星海投资与徐海市签置法人股收购协议,或完成股权交割,我就会向省证券局等有关部门提交书面文件,也会向徐海科工发函,要求了解法人股收购的详细情况,包括收购资金来源以及后续的资产并购计划等。我说到这里,冯经理应该明白我的意图了吧?” “我不明白,小萧总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冯薇玲脸色铁青的说道。 船机厂将巨额资金存于西港城信社,貌似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船机厂是西港城信社的最大股金出资方,还是城信社理事会成员,当然有理由支持西港城信社的发展。 西港城信社给星海投资提供巨额贷款,用于收购徐海科工的法人股,貌似也没有问题。只要成功完成收购,用徐海科工的法人股给西港城信社做反向抵押就行。 星海投资掌握徐海科工的控股权后,通过资金运作,收购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貌似也没有问题。国家都在鼓励改制,鼓励尝试更多的发展途径。 然而这些环节凑到一起去,不要说通过媒体对外公布会引起轩然大波了,哪怕是仅仅汇报到市里、省里,能轻易过关不受到强烈的质疑吗? 到时候市长钟云峰与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有能量将整件事兜下来吗? 想到这里,冯薇玲小拇指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见冯薇玲那张美脸变得煞白,萧良咂嘴道: “冯经理,你又想歪了。我说过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损人不利己,更不喜欢鸡飞蛋打,搞得一地鸡毛。整件事的运作周期很长,也许你可能还不知道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霍启德他们所有的打算,但我能肯定他们在背后早已经做好事情发生变故的备案:比如说,将西港城信社提供贷款给星海投资,说成实际是船机厂委托星海投资对徐海科工法人股进行收购。这也是他们对市长钟云峰以及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必要的保护。其他人不说,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怎么都得防备案发,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狗急跳墙,将钟云峰、唐鹏飞咬出来,或以此进行要挟。” 见冯薇玲将信将疑,萧良也确认郭晋阳、沈君鹏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细节都告诉冯薇玲,说道: “这点你要相信我的判断。你对官场这一块的理解,还略显浅薄了一些。至少对钟云峰来说,更重要的是安全,所以整件事一定会有备案。” “就算是说成船机厂委托收购,但整件事没有经市委市政府讨论决策,没有市委市政府的明文指示,这也足以将郭晋阳他们送进去?”冯薇玲脑袋有些发木的问道。 这些年受何云剑、郭晋阳这些人控制,是有太多冯薇玲个人无法挣脱的卑劣手段,但完完全全被一个人在智商上碾压,冯薇玲还没有遇到过。 “整件事是没有通过市委市政府的讨论决定,但市里能凭白控股一家上市公司,你觉得罗书记跟其他常委,是那么不懂变通的人吗?” 萧良继续安抚冯薇玲说道, “你啊,对人心的琢磨,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啊。甚至这时候钟大市长主动站出来,将责任都揽过去,大家除了称赞他做事有魄力,难道还会指责他没有提前跟市委书记,跟其他班子成员打招呼吗?在中国,终究还是要以成败论英雄的。这个年代,你做出成绩,就是敢于突破体制桎梏、敢于创新实践的改革家;做不出成绩,才是败家子啊!” 冯薇玲怔怔的看着萧良,这一刻竟然都不能分辨,萧良说的这一切,是将令她更万劫不复的陷阱,还是真有可能实现。 “当然了,要是这些蠢货万一没有备案,想不到这点,也没有关系啊;冯经理你可以大胆建议嘛!到时候市里得了一家上市公司,流通股该涨还是会涨,做庄的,跟风的,以及我手里捏着四百万股应该也能赚两三千万或者三五千万离场,是不是大家都皆大欢喜啊?”萧良拍向冯薇玲的肩膀,说道,“我就不送冯经理去城信社了,确实有点不顺路……” 冯薇玲眼睛盯住萧良拍过来的手,接触的一瞬间,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内心控制不住的悸跳了一下。 “冯经理你不要这么怕我,我是很欣赏你的,”萧良说道,“这件事做成了,冯经理你也可以考虑从西港城信社脱身了。星海投资总裁这个位置,我实在讨厌程德彪那个蠢货坐上面,我可以帮你将他搞下来,你来坐这个位子,我们以后会有更多合作的机会的!” 萧良伸手到身后,从胡婕手里接纸笔,抄下他的寻呼机号码,塞到冯薇玲冰冷的手心里,又伸手去帮冯薇玲打开副驾驶位那一侧的车门。 冯薇玲有些浑浑噩噩,也没有想着刻意避开一下,即便隔着羊呢大衣,感觉果然很坚挺、硕大。 冯薇玲有些浑浑噩噩的下车离去,萧良拉上车门,准备发动车离开,从后视镜里看到胡婕正虎视眈眈的瞪眼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人家是不是很大?”胡婕问道。 “啊?你说什么?人家穿在大衣里,我哪里看得出是大是小?”萧良装疯卖傻道。 胡婕翻了一个白眼,问道:“你也挺会安抚人的嘛,这个冯薇玲真的这么重要吗?” “倘若想鸡飞蛋打,最简单;倘若不想鸡飞蛋打,冯薇玲这枚棋子就要能让她安心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来——不说几句软话安抚她,怎么行哦?”萧良感慨道。 胡婕横了萧良一眼,歪着脑袋,问道:“我们要不要去证券公司?” “徐海科工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上车的机会了,那么多得知内幕消息的人都在疯狂买进,我们没有机会了,去了干嘛?”萧良说道,“看你这些天也够辛苦了,提前给你放假。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胡婕凝眸看着车窗外零散的飘雪,久久不语。 她毕业进船机厂,在蓄电池厂做行政,以为已经见识够多的人心险恶、世事复杂,却不想这一个月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波云诡谲。 萧良没有拧动车钥匙,将车继续停在路边,将椅子调到更舒服一些,看着雪从凋零的树冠间飘落下来。 今天是元旦假期间最后一个工作日,没有行人、车辆经过,万物静寂。 “人为什么不能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呢?”胡婕转回头来,从后视镜里看着萧良,很有感慨的问道。 “有人因为英才而受天妒,有人因为美貌而受天妒:这话就是,你不折腾别人,别人就会来折腾你,”萧良笑道,“这个你应该感受挺深吧?” “我就当你是夸我。”胡婕嫣然笑了起来。 “那当然,我还能损你啊?”萧良说道,“你坐前面来吧,这么说话别扭,你也不能真把我当司机啊!” 胡婕拿着挎包,坐到副驾驶位上,好奇的问道:“冯薇玲真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吗?真就不把今天跟我们见面的事说出去?” “我只是给了她选择。她会如何选择,今天看徐海科工的走势就清楚了。”萧良风轻云淡的说道。 “我是想不明白,她明明跟郭晋阳他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郭晋阳他们真要出事了,她肯定也要进去,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里被你牵着鼻子走?”胡婕对这个问题还是费解,问道。 萧良不想跟胡婕说江洲集团的事,然而不说这个,她就不会明白他给冯薇玲的,其实是冯薇玲此时能看到的唯一一道缝隙。 当然冯薇玲也有可能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又或者不够聪明,那她就有可能将碰面的事说给郭晋阳他们知道。 那样的话,一些事情的发展,就很有可能会偏离预想,甚至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也得看徐海科工今天的盘面变化,确认冯薇玲有没有入他的彀…… 第四百零一章 闲事少管 冯薇玲走回到新华通大厦,坐进自己车里,看着手心里那张抄写一串数字的纸条。 冯薇玲记忆力绝佳,对数字扫一眼就能记住,但她一遍遍看着纸条上的寻呼机号码,坐在座位上整理思绪。 冯薇玲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搁仪表盘上,也是看了许久,但最终没有拨打电话出去;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却是手机震响起来,吓了冯薇玲一跳,看到屏幕显示是孙仰军的号码,迟疑片晌,接通电话:“孙总啊,我刚刚跟唐国斌见着面了。嗯,我从富海证券出来,你们人都在友谊大厦是吗?好的,我现在就开车赶过去。” 冯薇玲拧动钥匙,发动车驶离新华通大厦前的停车场,碾着湿滑的路面,往友谊大厦驶去。 友谊大厦乃是东江证券东洲分公司所在。 温骏率领一支操盘团队抵达东洲,就是跟东江证券东洲分公司进行合作。 融金投资东洲分公司不仅在友谊大厦,在东江证券分公司的楼上租下半层办公楼,还从东江证券友谊大厦营业部接入专线交易端口,使用东江证券内部测试使用的计算机交易软件。 单就操盘条件,融金的团队就要比普通的股民方便太多了,也基本能第一时间通过电脑进行交易,率先淘汰掉手写填单这个落后操作方式了。 冯薇玲将车停到友谊大厦楼前的停车场,狠狠搓了一会儿自己的脸蛋,然后拿出化妆盒补了一下淡妆,让自己看上去毫无异样,才下车走进友谊大厦,上楼走进融金投资东洲分公司的办公区。 除了沈君鹏、孙仰军、温骏、唐逸凡外,袁桐、朱金奇、程德彪以及极少公开跟沈、孙走到一起的郭晋阳、霍启德二人,这次也是难得的走进友谊大厦露面。 “这个唐国斌太难搞,我没有精力跟他搞,罗里吧嗦半天,就想着让我将资金转入他名下的公司。他手下研究部经理曹启华,跟他穿一条裤子,也探不出什么口风。我还认识富海证券两名交易员,但层次太低,不清楚唐国斌、曹启华最近在搞什么鬼……” 冯薇玲将挎包扔会议桌上,在打足空调的会议室里,慵懒的将羊呢大衣脱下来搁椅子扶手上,露出性感迷人的身体,将丰翘饱满的臀部坐进网面办公椅里,说及她刚刚前往新华通大厦,跟唐国斌见面的情形,而与萧良、胡婕碰面这件事,似乎已从她的记忆里完全抹除掉了。 冯薇玲又从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烟,翻了一会儿挎包,没有找到打火机,又抬起屁股,垂着身子伸手从温骏身前将打火机拿过来点上,沉甸甸的胸部似乎要挣脱紫红色紧身羊绒衫的束缚夺门而出。 冯薇玲将烟点上,又将打火机扔回到温骏身前,问道: “你们有什么进一步的信息?” “从上午的盘面看,涨停板那么多买盘里,今天没有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的流入资金;唐国斌除了联系西港城信社外,据我们所知,还另外联系了几家资金公司,看来他手里真没有什么资金。” 虽然冯薇玲并没有从唐国斌那里直接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孙仰军觉得有时候接触本身就是明确的信号,他姿态放松的抱头靠着椅背,说道。 冯薇玲知道通过上市公司内部,能知道每天主要持股人名单的变化,却不知道孙仰军他们有什么渠道,竟然能实时知道徐海科工的资金进出情况,此时只能是故作糊涂的问道。 “我回来时,听收音机里说徐海科工的封单规模很大,都是孙总你这边出手?” “一早我们封了一下,但我们的封单不多,主要还是今天的散户买进热情比较高,”孙仰军眼神扫过程德彪、袁桐、朱金奇等人,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也说明对我们有信心的人还是很多的啊。” “徐海那边有跟证券交易所申请停牌了吧?我今天是被你们差使着干活去了,要不然我也要抢涨停板买点了。”冯薇玲半真不假的笑着问道。 ………… ………… 虽然这个年代互联网刚有雏形,信息传播速度没有互联网时代那么迅捷、凶猛,但随着证券股票市场越发受到公众的关注,股民数量也直逼千万大关,除了早就公开发行的证券报会及时刊登上市公司的各种公告信息外,中央及地方的电视台以及广播电台也都纷纷开办诸多栏目乃至专门的频道,成为公众及时、快速获取各种信息的重要途径。 九五年的证券股票市场,在水波不兴的氛围里,阴跌了将近一年,像老牛犁地一般沉闷不堪。 在九六年元旦来临之前的半个月,稍稍掀起些波澜,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益川工业先从低点连续拉出两个涨停后,快速反弹四十个点后才放缓涨势,进入盘整。 广城股份从低点反弹,虽然没有出现一次涨停板,但半个月来也快速反弹超过百分之五十,算是难得亮眼的股票。 走势看似很好的广城股份,昨天下午突然被大单砸盘,最后半小时被死死封在跌停板上,今天一早开盘卖单更是如洪潮而下,也一度触及跌停,临近中午收盘才被大量资金买入翻红。 可惜的是,大家都被近一年来糟糕的熊市行情搞得人心惶惶,大部分有一些盈利的散户都见好就收,随着卖单不断涌出,广城股份下午又重回跌势,最终以跌八个点收盘。 这样的行情也委实叫人心惊,叫不少散户体会到什么叫过山车行情。 然后买入徐海科工的股民,在惊心动魄之余,也最是欢天喜地。 徐海科工昨天差点走出极罕见的地天板,今天则大量的买单强势封住涨停,直至收盘。 短短两天高达三十个点的震幅,也注定了徐海科工已经成为证券市场及千万股民关注的焦点。 股市收盘过后,央视财经频道五点钟不仅报道到徐海科工股价异动这一事件,还第一时间报道了徐海科工因筹划重大事项向证券交易所申请停牌一周的新闻。 唐国斌的办公室一角,就摆放一台最新款的长虹二十九寸大彩电,主要也是为了及时收看各种财经频道的新闻报道。 他很少看所谓的专家点评,但今天连换几个频道,这个点密集出现在屏幕里的各路股评专家学者,几乎都在解读徐海科工的背景资料,煞有其事的分析徐海科工有可能筹划怎样的重大事项。 “我刚听到消息,说是东洲有一家叫星海财富投资的公司,有可能出资从徐海市政府手里收购徐海科工的法人股。”曹启华敲门走进唐国斌的办公室,说道。 “星海财富投资,跟南亭实业有什么联系?”唐国斌有些疑惑的问道。 唐国斌作为证券公司的高层,平时主要精力除了公司业务以及对证券市场、经济产业以及各大上市公司保持关注外,在地方上也主要是跟各种资金掮客打交道——对东洲地方企业还真是谈不上熟悉,之前知道南亭实业,实在是南亭实业这段时间来太耀眼了。 他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对星海投资这家公司没有印象。 曹启华摊摊手,表示他对这家公司也是一无所知,也不清楚是不是萧良名下的公司,头痛的说道: “昨天我们这边大量买入徐海科工,消息差不多也都传开了;我今天就接到差不多七八通电话,都问我们有什么内幕消息;都快把我给烦死了。你接了多少通电话?” 唐国斌拿起手机给曹启华看通话记录,说道:“还好,今天只有十一拨人打电话问我这事了。” 虽然目前两大交易所对证券市场上一些异常情况的信息通报,还没有后世那么及时、完善,但除了交易所、证券公司内部信息有可能走漏外,唐国斌还知道现在有一小撮人能截获、破解各大证券公司的实时交易数据。 事实上,唐国斌倘若胆子足够大,以及对东洲分公司及营业部的掌控力足够强,他也可以做到这点。 这个年代,在光纤主干通讯网建成之前,各大券商营业部与两大交易所的数据通讯,都是通过通信卫星进行交互的。 富海证券新华通大厦营业部就有整套的卫星数据接收、发送设备,除了可以发送客户实时下单的交易数据以及接收两大交易所的行情信息数据外,也可以截取其他证券公司通过通信卫星向交易所实时传输的交易数据。 现在各大证券公司通过通讯卫星上传的交易数据,加密都很简陋。 只要胆子够大,投入一定的资金、设备,招募数据解码及计算机软硬件等方面的人才,掌握实时交易数据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当然了,唐国斌除了两年前栽过大跟斗,性子变得更谨慎外,就连姚依燕这样的资深员工,都敢随随便便就把他给卖了,他可不觉得自己此时对分公司掌握有多强。 再一个,他真想了解具体某支股票的实时交易情况,他也能找到中间人,何苦自己费这么大的劲,冒这么大的风险? 徐海科工的股价异动太引人注目了,可以说是这段时间证券市场最耀眼的异动了,有些信息第一时间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流传开来,算不上多令人大惊小怪的事情—— 当然了,肯定不能说谁打电话过来问一声,他们就随随便便将萧良给卖了。 钱不够,他们还是能坚持原则的。 “你要不要找人打听一下,今天的封单都是从哪些营业部流入的资金?”曹启华看向唐国斌,问道。 “怎么,你觉得今天的封单,不是南亭实业的手笔?”唐国斌疑惑的问道。 “萧良通过我们这里买入的徐海科工,都集中在一个实名账户里,似乎并不是太想藏形匿迹,”曹启华蹙着眉头,分析说道,“而且过去半个月,萧良他都亲自在我们这边盯着操作,我想南亭实业恐怕没有太多了解股票操作的人手……” 唐国斌微微蹙起眉头,认为曹启华的分析不无道理。 昨天他们在宴春楼喝酒,不要说许建强对股票不怎么感兴趣了,他们也能看得出顾培军、徐立桓这两个南亭实业的副总,对他们这个圈子也知之甚少,很难想象萧良手里有一支专业的操盘团队。 “你的意思是说,萧良在徐海科工上的操作,实际上跟在益川工业、广城股份上的操作一样,他都不是真正的庄家,而是搅局者?”唐国斌眉头一扬,说道,“这个星海投资,很可能并不是萧良旗下的企业?” “是不是,节后查一下工商登记资料,应该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曹启华说道,“当然,星海投资我们没有听说过,但能接手徐海科工的法人股,在东洲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你要是打听一圈,也应该会有一些眉目。” 唐国斌沉吟片晌,摇头说道:“算了,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哪有这个精力多管闲事啊?” 萧良很随意在单个实名账户里就调入三千万资金,接下来还不知道会进一步调集多少资金;倘若徐海科工另有庄家,包括前期吸筹以及收购法人股,动用的资金更是恐怖,恐怕两三亿都打不下来。 他们手里的自有资金加上一小部分客户委托代管的账户,总计都不到两千万,有什么资格在已经从底部反弹了近七十点涨幅的股票跟盘玩啊? 除了有可能把东洲真正的地头蛇给得罪了不说,风险也太大了。 第四百零二章 熊市的煎熬 九六年元旦三天假期过后,还有二十天就是春节,这一期间不仅礼品型保健品业务进入最繁忙、最关键的销售旺季,茶饮料销售也水涨船高。 南亭实业七八千员工个个都跟打了鸡血般进入奋战状态,萧良也是越发忙碌起来,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而徐海科工向证券交易所申请九六年元旦节后停牌一周无法交易,胡婕这边除了转入一笔五百万新的资金外,还陆续跟唐国斌引荐的几家资金公司,签署借款协议,以账户资产作为抵押,总计融资两千万,一度将账户资金余额提高到三千五百万。 这段时间,胡婕就在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股份以及沪石化等萧良指定的几支绩优股上建仓,加大买入规模。 之前转入实名账户的资金,萧良是以个人名义从南亭实业拆借的,暂时可以无需缴纳红利税。 宿云生物也好,南亭湖饮料也好,以及蜗巢科技,都是南亭实业百分百持股,而南亭实业又是萧良个人百分百持股。 因此,资金暂时以拆借的名义转出来,后期补上红利税,完全变成个人财产,都是没有任何一点问题的。 不过,元旦过后萧良就正式将宿云生物8%的股份(最初承诺的是5%,后依照业绩追加到8%),划入梅坞街有限公司,折算成管理团队宿云生物的持股。 萧良以后还想以拆借的名义,占用宿云生物产生的资金流,就有点不要脸了。 元旦过后,即便宿云生物还有一部分空闲资金,在整个春节期间还是能创造不菲的利润,萧良也都是让何雪晴统一按照公司的资金储备与使用情况,将一部分空闲资金转入公司证券账户里,长期持有一些具备产业发展潜力、管理正规,并且业绩增涨稳定的优质上市公司股票。 公司证券账户虽然是顾培军分管,但萧良也没有真让顾培军投入多少个人精力进去。 公司证券账户前期还是按照他指定的几支股票建仓持股,先将第一波牛市行情吃到手。 后续要不要跟哪家证券公司,又或者是不是就选择跟唐国斌、曹启华合作,萧良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还有一个,就是国内的证券市场未来二三十年都将存在长熊短牛的格局,真要将太多精力与资源放到证券市场,除了会消耗、玩弄高层管理的心态外,脱实向虚也有违萧良对南亭实业做大实体发展的根本定位。 即便他个人以后还会在证券市场狙击孙仰军这些孙子,甚至会选择跟唐国斌、曹启华这些人合作,但那主要也是他的个人恩怨。 这点还是要跟南亭实业未来的发展严格区分开来。 叶晓华对自家的水泥制品厂实在不感兴趣,无意接手外,为了方便跟姚依燕恋奸情热,还是整天泡在营业部里。 萧良则是建议他不要整天瞎打听什么内幕消息,就老老实实在深发展、深万科、沪石化以及长虹股份等几支绩优股上建仓待涨,守住了。 不过,元旦之后一周,股市行情越发沉闷不堪,大盘指数到周五收盘时,竟然跌到五百一十二点,创下这两年以来的新低。 叶晓华坐在大户室的交易席位上,对照今天的交易单回执,将今天的亏损记录下来,脸色多少有些难看了,拍了拍发胀的脑袋,将显示屏关掉,不想再去看满屏绿油油滚动显示的股票行情。 萧良推荐的三支绩优股票,长虹股份、深发展、沪石化在这个年代都要算大市值了,叶晓华没有兴趣,他将手头六十万资金,都分批买进了深万科。 深万科九三年最高股价涨到每股三十六元,这两年受国家坚决打击房产泡沫政策的影响,股价一路往下狂飚,萧良推荐时深万科股价已经跌破每股四元,市值不到四个亿。 叶晓华觉得深万科盘子小,是各路资金炒客喜欢盯上的目标,却不想他刚买进,深万科这一周又是跌跌不休,股价最低竟然跌到三块四了。 叶晓华在深万科上又累计亏了四万。 这样的行情不要说叶晓华觉得郁闷了,大户室也都是唉声叹气的声音,一个个都觉得这国家连股市都玩不明白,让大家把内裤都亏掉,指定要完。 “嗨嗨,徐海科工出最新公告了!” 大户室厅的角落里,摆着一台二十九寸彩电,基本固定在央视财经频道上,方便大家炒股时也不忘关注最新的财经信息。 每天收盘过后,财经频道都会有当天证券市场交易股价异动等新闻以及各种上市公司公告信息的播报。 对于职业或准职业股民来说,很多人不管行情多沉闷,还是会坚持收看每天的财经报道。 这时候就有人吆喝起来,提醒大家观看即将播报的徐海科工的公告信息。 元旦前倒数第二个交易日,总计有两千万资金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买入四百万股徐海科工的事情,一周时间过去,都已经在三个大户室厅传开来——这个年代,消息虽然传播缓慢,但风声无处不漏。 这一刻大家都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往电视机前走去;有人走上前,将电视调响音起来。 “徐海重工集团拟将所持徐海科工七千万股法人股,作价两亿元,出售给东洲市星海投资有限公司。日前双方已经正式签署协议,东洲市星海投资有限公司已向徐海重工集团支付五千万履约保证金……” 听到电视里播报的新闻,顿时间大家就忍不住哀嚎起来,有人朝大厅里的客户经理、投资顾问抱怨起来: “富海证券也太他妈不仗义了,早就知道内幕消息了,也不跟我们这些忠实股民透漏一点。你们想想看,过去从我们头上赚多少佣金了!” 大户室的股民都可以说“资深”投资人了,很清楚上市公司控股权的转让往往伴随着重大资产并购重组。 想也不用想,下周一徐海科工恢复交易,直接就会被疯狂涌进的资金买爆掉。 更关键是谁都不会轻易在这个价位将筹码交出来,不管买单有多疯狂,但成交规模会非常有限。 正常说来,徐海科工的股价再涨一倍,都是撒撒水小意思;大家都知道停牌之前买进的,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这年代大家对内幕消息还是很宽容,特别是大户室里的投资者,主要是恨自己没有听到内幕消息。 要是徐海科工的庄家跟富海证券没有关系,倒也罢了。现在都传出消息说富海证券在徐海科工停牌前进去抄底,而且一抄就是两千万资金,竟然事前都没有透漏一点风声给大家跟着喝喝汤,大家心里就气愤了,觉得富海证券太他妈不仗义。 叶晓华看到元旦后这一周都没有在富海证券出现过的萧良,这时候从外面的过道经过,他赶紧将公文包拿起来追上去。 “看你士气有点不振啊,这一周又亏不少啊?”萧良敲着三零九办公室的门,看到叶晓华从大户室厅追过来,见他平时挺自恋的一个人,这时候头发却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被沉闷行情,搞得连头发没有心情收拾,笑着问道。 “嗨,我亏那点算什么啊,” 叶晓华这时候也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说道, “我刚看到电视里有说徐海科工控股权转让的新闻了,星海投资是你旗下的公司吧,你们这次要玩很大啊!?” 叶晓华一直都不知道真正的内幕,以为胡婕名下的账户,仅仅是萧良控制的诸多账户之一,满心以为萧良或者说南亭实业可能会在徐海科工上搞什么大动作。 现在新闻播报星海投资已经跟徐海重工集团签署法人股转让协议,并得到徐海市政府的批准,叶晓华当然就猜测星海投资是萧良名下的公司。 他虽然没有在停牌前跟进去买一点徐海科工,这时候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感。 萧良笑了笑。 这时候姚依燕打开超级VIP室的门。 胡婕还坐在办公桌后往电脑里输入今天的交易数据,看到萧良走进来,有些焦头烂额的说道: “深万科今天又跌掉三个点,这周累计跌十一个点了——都跌成这样,怎么还这么能跌的,大家都绝望了吗?长虹股份、深发展这周也都跌了四个点。下周再这么跌下去,你在益川工业、广城股份上赚到手的钱,就要被我赔光了。” 萧良这周实在是太忙了,保健品及茶饮料业务都要盯着,还专程抽出两天时间,拉上顾培军到沪市、浙省两地实地走了一遍,看春节前备战情况。 他实在分身乏术,除了每天跟胡婕通一个电话,元旦后都还没有跟胡婕碰头。 萧良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办公桌后面,将电脑屏幕转过来。 这台电脑还没有接入营业部的交易系统,胡婕想要进行买卖下单操作,还是需要通过姚依燕手工填写交易单送到技术部下单完成交易。 不过,这台电脑里装了富海证券内测的行情查询软件。 每天唐国斌会安排技术部的工作人员,将证券交易所对外公开的股票行情数据拿软盘拷下来,胡婕只需要对行情查询软件进行一下更新,就能很方便的在电脑里查询几支股票的历史数据。 元旦过后,他们在富海证券算是真正享受起超级VVVIP待遇了。 刚好姚依燕将今天的行情数据拷进电脑里,对行情查询软件进行更新,萧良很方便就能直接查看大盘及特定股票的走势。 没有给直接接入交易端口,一方面是营业部的交易端口,主要是借助通信卫星上传下载数据,链路带宽比工学院校园网一期好不到哪里去。 再一个,各种病毒防护、数据加密都非常简陋。 证券公司以及证券交易所哪里敢让无关的电脑设备随便接入交易端口? 现在萧良不仅是富海证券的超级核心客户,还从他名下的资金公司过桥两千万融资,唐国斌每个月能有四五万的额外拥金收入,但还不至于让他主动帮着私接端口。 关键是萧良他也没有提啊,甚至这周都没有在他这边出现。 第四百零三章 浑水不好趟 唐国斌与曹启华这几天随时关注注着超大户室309室的动静,得知萧良来到营业部,也是第一时间敲门走进来。 看到萧良坐在电脑屏幕后,瞥了一眼屏幕,见是他们的行情查询软件,唐国斌笑嘻嘻的招呼问道:“萧总,我们这款行情查询软件用得还习惯不?” “不错,不错。”萧良随口赞道。 唐国斌、曹启华没有盯着屏幕上的内容看,而是很守规矩的站在办公桌一侧跟萧良寒暄,但很快就注意到萧良一边说话,一边操作鼠标在计算机上使用行情查询软件出奇的熟练。 他们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 富海证券内部正测试使用的这款行情查询软件,是基于WIN95操作系统开发的,虽然还很简陋,但绝对要比萧良近一年来使用DOS系统下的各种软件舒服、顺手多了。 关键这款软件还开发了虚拟交易功能。 这么一来,这台电脑虽然无法直接接上交易端口,但只要每天交易数据、行情倒进去,就能如实反映出账户持仓、剩余资金、盈亏等情况。 可以说是相当实用了。 这款软件跟萧良前世惯用的行情查询、交易软件,大的框架并没有大的差异了,因此第一次上手,操作就很行云流水,不存在什么障碍。 萧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但这一幕落在唐国斌、曹启华的眼里,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他们还是在元旦后,专门给309室配备了电脑与内测行情查询软件;而元旦过后,萧良才第一天到富海证券来。 也就是说,萧良这是第一次上手接触他们的行情查询软件;看姚依燕的神色,似乎正准备跟萧良介绍这款软件怎么使用基本功能。 眼前这一幕,叫他们怎么想? 他们当然认为萧良在其他证券公司,早就接触过类似的软件。 元旦前夕徐海科工公布停牌消息后,虽说曹启华意识到情况跟他们之前猜测的不大一样,但唐国斌判断他们已经错过跟盘的机会,不想再无谓调用资源去追根问底调查什么。 真要做的话,非但无益,甚至有可能不小心将富海证券有史以来最大的客户给得罪了,得不偿失。 不过,唐国斌、曹启华他们没有什么动作,这个圈子里好事者却是不少。 元旦过后,很快就有人根据小道消息,赶到工商部门查阅了星海财富投资有限公司的工商登记资料,发现孙仰军名下的融金投资竟然是星海投资的大股东,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消息很快也从好事者那里,传入唐国斌的耳中。 唐国斌、曹启华那时就意识到徐海科工幕后的真正庄家,极可能是孙仰军,而跟许建强关系密切、跟孙仰军、沈君鹏他们有怨的萧良更可能只是个搅局者;他们很有可能给萧良当了挡箭牌。 逮到萧良元旦后第一次到富海证券来,唐国斌、曹启华就迫不及待的赶到309超大户室来,也是想试探他们的猜测对不对。 这一刻看到萧良熟练的操作行情查询软件,唐国斌、曹启华又犹豫、困惑了,萧良真的不是徐海科工幕后的庄家,而是临时得知消息后才决定站出来搅局的吗? 不对啊,这孙子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新手啊!? 萧良注意到唐国斌、曹启华假惺惺的不看电脑屏幕,却一脸迟疑的盯住自己操作鼠标的右手,才意识到他太熟练操作行情查询软件,引起了他们的误解。 萧良心里却是一笑,无意解释什么;似乎也解释不清楚? 叶晓华现在在萧良面前已经很熟络的,大咧咧走过来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虚拟交易界面,虚拟交易账户剩余现金仅五百万,而买入的股票资产都超过五千五百万,惊讶的问道: “嗬,这么多资金,你们不会都分散建仓了吧?” “今天的交易数据已经输进去了,这不是还剩五百万没有用掉吗?”萧良将电脑屏又往侧边移了移,方便叶晓华看到,指着上面的数据很随意说道。 叶晓华咂嘴看着虚拟交易账户资料,除了锁仓徐海科工的四百万股外,差不多有三千万资金在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股份以及沪石化等五支股票上分别买入四百万到八百万资金不等。 他是暗感可惜,要是这么多资金,专炒总市值都跌到仅剩三亿四千万的深万科,怎么也能很松拉四五十个点吧? 唐国斌、曹启华假惺惺的凑到屏幕前看过来,笑着问道:“萧总对后续的大盘行情,非常看好啊!” “我在徐海科工上,已经赚到六百万了,后续肯定还能赚很多,我现在管其他股票会亏多少啊?越亏越买呗!” 萧良财大气粗的胡扯着。 他对叶晓华多少会提点一二,但怎么会轻易跟唐国斌、曹启华说实话? 对唐国斌、曹启华这样的人物,他真要将后市行情的一些分析说出来,价值其实非常高的。 唐国斌、曹启华以他们此时所处的职务,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将这些分析复述出去,然后在接下来的行情里得到印证,就会对他们在行业内的地位,有一个非常高的提升。 这绝非接下来这波牛市赚三五百万所能衡量的…… 萧良现在就想看看,唐国斌、曹启华有没有资格,让他稍稍说一些实话! “这倒是的,” 唐国斌很有涵养,即便是敷衍,也很认真的笑着附和道, “萧总的风格就是一力降百会,我们真的太小家子气了,也因此每次看到萧总这样的操作风格,总是忍不住会大惊小怪。” 唐国斌内心却在咆哮,能不能不要故意说这么幼稚的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么虚伪的客套来客套去,累不累啊? “我也就多了几个臭钱,实际是真没有什么本事,” 萧良在唐国斌面前又“浑然不觉”的谦虚两句,又在软件里复盘了胡婕这几天以来的下单,夸赞道, “你这周的买入操作,比之前平滑了;进步非常大啊。” “主要还是姚经理及时给意见。”胡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姚依燕说道。 在萧良面前,姚依燕下意识会觉得很拘谨,感到很紧张,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唐国斌、曹启华两人内心深处已经演了无数场戏…… 曹启华是技术派,心高气傲,城府也没有唐国斌那么深,不喜欢猜来猜去,也不习惯试探来试探去,直接问道: “萧总一个多月前选择在富海开户,应该之前听许总说过我们跟孙仰军有很深的恩怨吧?” “也就是在决定开户前一天,听老许提过你们跟孙仰军的旧怨,” 萧良看了唐国斌一眼,很是坦然的承认道, “当时我刚好知道孙仰军他们在组这个局,我有心不叫他们痛快,但又担心他们在这个圈子里人脉太深,我这个新手稍有动作,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这才想到要借唐总、曹经理你们来当个掩护,转移一下孙仰军他们的视线。现在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孙仰军估计这时候还被我蒙在鼓里,戳你们的小人呢!” 姚依燕听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诧异的扫了萧良、唐国斌、曹启华一眼,但她也不知道曹启华突然提到的这个孙仰军是谁,跟萧良一个月前拉胡婕到富海证券开设证券交易账户有什么关系。 唐国斌与曹启华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有想到萧良竟然这么光棍就承认了,他们视线又不约而同的落到萧良握住鼠标的右手上,心里想:萧良单纯就是临时起意的搅局者吗?他对证券投资,怎么可能是新手嘛? 唐国斌强作镇定的笑道: “我们之前对地方企业也不熟悉,还是最近才听说孙仰军跟许总分道扬镳后,跟萧总你们也很不对付。现在看来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了。”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彼此看不上眼呗,” 萧良轻描淡写的说道, “胡婕名下已经拥有徐海科工4%的股份,依照《公司法》的相关规定,我们好像有权对徐海重工集团与星海投资这一次法人股转让交易的详细情况进行质询,还有权力进一步了解后续具体的资产并购或重组计划安排。我们应该也有权力对徐海科工董事会提交一系列的临时议案,比如推荐董事乃至管理层人员什么的。当然,唐总也你知道,我们对上市公司以及证券市场的了解非常有限,也不清楚除了《公司法》外,上市公司是不是还有其他一些额外的规定,不知道唐总,或者说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有没有意愿接受我们的委托,出面处理相关的事宜?” 唐国斌、曹启华看不透他的虚实,恰好是萧良最希望的效果。 这样,唐国斌、曹启华倘若敢接下他的委托,萧良就不需要对他们提防太多。 唐国斌与曹启华对望了一眼,迟疑的问道:“萧总以为孙仰军这次想搞什么?” 他们是跟孙仰军这些人有很深的旧怨未解,但倘若他们都搞不清楚整件事背后到底牵涉哪些利益,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又或者纯粹为了新仇旧恨,去趟这浑水,也有些太儿戏了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需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这个烂泥坑里,谁不是整天坑来坑去啊,不搞清楚深浅,谁傻乎乎“扑通”一声跳进去啊? “南亭实业家大业大,不会连代理律师都请不起吧?”曹启华皱着眉头,盯住萧良问道。 他也不主张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去趟这浑水;他甚至都有些畏惧萧良挖了个大坑,要将他们埋进去…… 第四百零四章 合作者 见唐国斌、曹启华还是很谨慎,轻易不肯上套,萧良笑着说道: “我们是不至于连代理律师都请不起,但东洲熟悉上市公司业务的律师还真的不好找。当然,谜底很快就要揭晓开了,提前告诉唐总、曹经理也无妨。” 萧良站起来走到休息区坐下来,不介意姚依燕、叶晓华都在,请唐国斌、曹启华坐过去说话,问道:“唐总、曹经理对南亭实业目前的业务发展,应该有一定了解了吧?” “我们之前跟地方企业打交道不多,但南亭实业现在太耀眼了,我们想不知道也难,”唐国斌说道,“不过,我们终究是道听途说,了解也是非常有限的。” “我们之前跟孙仰军这些人之前的恩怨,我就不细说了,那本来是我早就想揭过翻篇的,” 萧良斟酌道, “我就说说我为何这次要插手徐海科工吧。东洲船用重工机械有限公司,我们东洲人习惯称船机厂,是东洲目前规模以及技术实力最强的国营厂。我名下蜗巢科技,联合一家香港公司以及船机厂发展阀控蓄电池业务,目前正进入产能扩张阶段,迫切需要三方都不遗余力的投入资金、资源推动发展。可惜的是,船机重工内部,对后续要不要集中资源重点发展阀控蓄电池业务,跟我们存在一些分歧。船机重工的一些人,这时候更醉心搞资本运作,比如说星海投资这次从徐海重工集团手里,收购徐海科工的法人股,支付的履约保证金以及后续将支付的股权收购款,实际都是船机厂提供的,只不过有一些人在形式上,先将船机厂的资金存入西港城信社,然后由西港城信社将贷款放给星海投资,搞得跟船机厂没有关系一样。而后续他们的目标呢,主要也是想要船机重工的核心业务,装入上市公司之中。他们的算盘打得很美,原本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说我要是不加以干涉,可能未来三五年内,船机厂都不可能将一丁点资源投到阀控蓄电池业务上来,也是够叫我头痛的……” 萧良不想等到徐海科工的法人股正式完全交割之后再站出来,而是选择现在就直接出击,实际还是不想给孙仰军、沈君鹏他们有要挟郭晋阳、霍启德等人强行闯关的机会。 这一刻,不要说唐国斌、曹启华这两个老手,姚依燕听到萧良的话,心里也掀起滔天波澜:徐海科工的法人股转让,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图谋? 倘若萧良不加以干扰,徐海科工得涨多少倍,才能将这一套动作玩下来? 唐国斌、曹启华当然清楚孙仰军他们的玩法,就是动用船机厂的资金先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然后再用上市公司反过来收购船机厂的核心资产,这纯粹是空手套白狼、蛇吞象的资本腾挪玩法啊。 而且孙仰军敢这么玩,甚至都已经推进到实质落实的这一步了,也完全可以想象他们这次在幕后动用了多少资源跟关系,又牵涉到多少利益方。 这时候萧良要进行干涉,这可不是动用三五千万资金的事情。 这水太他妈浑了。 唐国斌、曹启华两人这一刻都有些后悔跑进来听这故事了。 萧良从衣兜里拿出烟跟火机,点了一支烟,将烟跟火机搁茶几上,平静的看着唐国斌、曹启华两人。 这次就算能成功狙击沈君鹏、孙仰军的计划,其实并不能给他们重创。 只要徐海重工的法人股最终顺利完成交割,诱发散户对徐海重工产生无尽的资产并购重组遐想,自然就会有大量的资金疯狂追逐买进,再加上两三个月后股市行情将回暖,步入牛市的前奏,股价再上涨一到两倍,都是很轻松的事情,并不需要刻意的操纵。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前期吸了那么多的筹码,逢高出货,赚七八千万乃至上亿走人,都不是难事。 而萧良他这次也没有想过要重创沈君鹏、孙仰军他们。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阻止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借机洗白上岸,阻止他们将在地方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与分量的国有资产洗进自己口袋里去;而更为深远一层的权衡,他乃是防止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资本局玩法,未来给东洲带来难以弥补的重创。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东洲市政府掌握上市公司徐海科工的控股权之后,为地方经济发展利用好这个难得的资本平台。 他这次的初衷,还是希望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能见好就收,别在东洲瞎鸡掰折腾;而证券资本市场也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擅长的地盘,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把手伸得太长。 只是那天夜里看到温骏,萧良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沈君鹏、孙仰军这一世不仅跟袁桐、朱金奇之流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背后牵涉江洲集团,前世也曾下狠手,差点折腾得他倾家荡产啊。 这次狙击搅局之后,不要说沈君鹏、孙仰军会不会对他越发仇恨了,他自己就能放下心结,对这两孙子以及温骏这些人,说大家从此往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不过,萧良肯定还是不希望他的个人恩怨,影响到南亭实业的正常发展节奏。 许建强他对证券资本市场这个烂泥坑不感兴趣,他就得考虑寻找新的合作者。 就目前而言,唐国斌、曹启华是他唯一不多能考虑的合作对象。 除了唐国斌、曹启华与孙仰军、温骏这些人旧怨极深外,萧良也确认了他们到东洲发展这两年,跟西港城信社没有直接的利益来往。 倘若西港城信社流入证券市场的一部分账外资金,唐国斌、曹启华都直接参与了分肥,他们吃饱撑着插进这件事里,嫌自己命够硬,不怕人家拿住把柄反咬一口? 唐国斌、曹启华他们就算跟其他的资金方有合作也相当谨慎,基本上都会从他们控制的公司过一遍,确保他们从中抽成不存在大的问题。 这主要也是唐国斌他们两年前在孙仰军、温骏这些人手里栽过大跟头,被踢到东洲来之后,行事风格比以往小心谨慎多了。 目前他们在东洲,除了推动富海证券在地方上的业务发展,以及接受一些客户的托管业务,手里也就凑出一千万左右的自有资金,主要是跟盘操作,也没有试图去操纵具体哪支股票。 至少在这个证券监管远谈不上多严密的年代,唐国斌、曹启华这两年都要算相当守规矩的了。 在这个方面,萧良选择合作者,太守规矩肯定不行; 人家真守规矩了,谁会跟着他在证券市场盯着孙仰军、温骏这些孙子玩狙击啊?老老实实拓宽自己的业务,积累人脉,老老实实研究市场、经济产业不行啊? 太不老实、太不守规矩肯定也不行,那是萧良给自己埋雷、挖坑。 当然,也得唐国斌、曹启华愿意跟他合作才行。 面对萧良平静的凝视,唐国斌、曹启华心头所承受的压力不少,一时间踟蹰,不知道要如何去接萧良的话。 不要说孙仰军、沈君鹏的家世背景、实力了,沈孙二人这次选择合作的郭晋阳、唐逸凡等人,在东洲是怎样的背景,唐国斌、曹启华都略有听闻。 再说徐海方面这次控股权转让又必然涉及大大小小一堆的利益方,他们真要帮着萧良去搅局,谁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啊! 再说了,他们不掺合进去,以后还有解释的机会,跟各方说明这事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一旦掺合进去,得罪的所有人都会认定从头开尾是他们跟萧良合谋搅局。 这个锅好像背得有点大啊! 只是想到要拒绝,唐国斌、曹启华内心也是挣扎、纠结—— 南亭实业崛起在东洲有目共睹,萧良虽然精力并不放在股票上,但几次操盘手段是那么的干净利落,他们被坑了一次也都不得不拍案叫绝,能成为南亭实业及萧良的合作者,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再一个,唐国斌也担心真要拒绝了,会不会这件事过后,萧良就会注销掉在富海证券开设的账户,投奔别家? 东洲证券公司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犹豫良久,唐国斌才问道:“萧总你打算什么时候就相关事宜对徐海科工提出质询?”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这两天质询函就准备好,下周一开盘前就通过传真发送到相关部门,”萧良说道,“大过年了,大家手头事情都多,也没有必要跟孙仰军他们慢悠悠的玩小猫钓鱼,出手就得奔对方七寸而去,是输是赢,直接揭开盅子看大小就行。” “船机厂是东洲最重要的国营厂,孙仰军、沈君鹏联手郭晋阳等船机厂主要领导敢这么玩,市里一定有很强力的支持吧?”唐国斌问道。 “孙仰军、沈君鹏与钟市长是什么关系,想必你们也清楚;再一个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的公子,两个月前直接到星海投资任副总裁,同时也在孙仰军、沈君鹏名下的融金投资任职,” 萧良知道唐国斌、曹启华这几天对星海投资道听途说得到的信息再多,也不可能有他了解更多、更准确,他无所谓的将背后牵涉的利益关系都说出来,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背后牵涉的利益网更密、更深。不过这些都只是传闻,我也就不胡说八道了,总之不简单就是了。所以,我一开始将所有的筹码都集中到一个账户里面,没有玩别的花招,就是让这些人想揪住我的把柄反咬一口也难!” 唐国斌、曹启华却是苦笑,心想南亭实业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再没有把柄,但真要把所有的利益方都得罪干净了,也不可能有活路的。 当然了,南亭实业能活得这么滋润,唐国斌相信有些道理,人家想得只会比他们透彻,不需要他们指点。 “我们需要慎重考虑一下,可能要明后天才能给萧总你答复。”唐国斌说道。 “行啊,只要下周一开盘之前能将质询函传真出去就行。”萧良站起来,送唐国斌、曹启华走出“309”超大户室。 姚依燕与叶晓华坐在办公桌那边,但也从头到尾听到萧良与唐国斌、曹启华两人的谈话,都有些傻了: 这一切是他们能听的吗,会不会被灭口啊? “姚经理,股东对上市公司的董事会及控股股东发质询函,你了解具体的流程吗?要不要同时也向证券交易所以及省证监局传真备案?” 萧良看向姚依燕问道, “唐总、曹经理他们未必愿意趟这浑水呢。这事只能拜托姚经理帮我们先准备起来,不能等到明后天他们说不干,我们再手忙脚乱的去准备!” “啊,我也不是很熟悉,我现在就帮萧总你去查相关的实施条例跟工作流程。”姚依燕忙说道。 她是真不清楚这里面的流程以及具体的质询函格式——她只是富海证券分公司营业部一名无足轻重的投资顾问,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接受客户的委托给上市公司发质询函啊! 姚依燕很快就搬来一堆工作手册文件,认真翻看起来。 “这次玩挺大啊?”叶晓华坐到萧良身边,拿起香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嗓子眼有些发涩的问道。 “还好吧,这能算什么大场面?”萧良笑着说道。 真要放手叫孙仰军、沈君鹏玩下去,徐海科工有可能给他们玩出上百亿的市值来,那时候才多多少少有点资格称得上壮观。 现在嘛,徐海科工的股价就算再涨一倍,总市值也才十一二亿而已,在萧良看来,真的是洒洒水小场面。 就算做砸了,他也完全不怕兜不住。 “在你眼里肯定不能算大场面了,但我听你们聊这些内容,真正是吓了一大跳,都没有胆子细问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晓华很是享受的抽着烟,自嘲道, “我现在是真正明白了,你为什么说有些股不是我能碰的了。徐海科工接下来搞资产并购、重组,现在外面多少人都认为这一切都是板上钉钉、再笃定不过的事情了,但谁能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得,我决定啥都不想了,就在深万科上先守个一年半载;赚得到、赚不到,就看我有没有这命!” 萧良笑着拍了拍叶晓华的肩膀:“那得看你是不是真想明白了……” 第四百零五章 质询函(两章 合一) 腊月十八,也是九六年元旦过后第二周的第一个交易日。 程德彪上午九点半钟稍早一些,踩着点来到星海投资位于欣虹大厦八楼的总裁办公室,扔下公文包就迫不及待打开电视机。 二十九寸的彩电屏幕里,最新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老太动漫形象,将礼盒装的“脑健灵”扛过肩头,扭秧歌般跳着莫名其妙的舞步,哼唱“今年过节不送礼、送节只送脑健灵”,唱腔矫揉造作。 这令程德彪瞬时想起当初在蓄电池厂会议室里,当众拿起茶杯砸到他脸的那个狗东西,强按住胸臆间翻腾起来的烦躁,没有换台。 老头老太反复唱过三遍后切换到新的广告,屏幕下方的字幕区这时候开始滚动显示今日开盘的股票行情。 等了好一会儿没看到显示徐海科工的行情,程德彪想到前天跟朋友在夜总会里玩妹子,说起现在寻呼台也可以定制推送股票行情信息,犹豫着是不是再配一台寻呼机,省得每天守在办公室的电视机前。 好一会儿,屏幕下方的字幕区好不容易滚动显示出徐海科工停牌一周后首日开盘交易的行情: 股价锁定涨停板6.33元;字幕区还显示出徐海科工的涨停板挂了六百多万股的买单,也就是刚开盘交易就有近四千万资金疯狂买入。 看到这一幕,程德彪更是心烦气躁,心想他要是耐心足够好,在徐海科工最低点每股仅三元的位置上买入一百万,现在都他妈变成两百万了。 谁曾想他被洗出去不说,还他妈亏了三万多? 都没脸说出去! 程德彪感觉到心脏都隐约有一阵阵悸痛,怀疑多看一眼,心脏病都快要被气出来,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给关了。 虽然元旦前最后一个交易日,他也第一时间在涨停板挂了一百万的买单,但奈何那天总计成交都不到五百万,他没有抢到一毛钱的筹码。 今天他也是早早就通过电话提前下单了,但想到涨停板一早就被这么多买单封死,鬼知道今天能抢到几毛钱的徐海科工。 在星海投资,程德彪虽然是总裁兼法人代表,但要负责的实际事务很少。 与徐海重工集团的联络以及相关推进工作,主要还是唐逸凡负责,其他正陆续小规模开展的投资业务,是袁桐负责;财务、行政等工作又是郭晋阳安排的人手在做,无需程德彪插手。 程德彪假模假样的看了一会儿文件,差不多十点又打开电视机,徐海科工的股价死死锁在涨停板上是理所当然,关键是上午半个小时,涨停板成交金额仅有三四十万元。 除了一些刚进股市,非常幸运买入徐海科工的新手,在这个时候不知所以将手里的筹码抛出来外,其他人都将筹码拿得死死的。 看到这一幕,程德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段时间还是认真学了一些炒股知识,知道这个行情,就算孙仰军那边不加以操纵,没有四五个涨停,他根本就没有可能买进去。 “砰砰”唐逸凡敲门进来,说道:“孙总刚打电话过来,请我们过去一趟;我已经给郭厂长、冯经理都打了电话。” “又有什么事情?”程德彪心烦气躁的问道。 “我们过去就知道了。”唐逸凡说道。 程德彪额头青筋隐隐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唐逸凡不是不知道,而是瞧不起自己不肯说。 唐逸凡是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的儿子,程德彪满肚子怨气,却不敢对他撒脾气,穿上外套,拿起公文包问道:“袁总呢?” “哦哦,我在这里。”袁桐在外面的过道里应道。 程德彪与唐逸凡、袁桐同乘一辆车前往友谊大厦,一路上看到唐逸凡、袁桐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更恨。 西港城信社及船机厂总厂距离友谊大厦也就略远一些,程德彪他们的车驶入友谊大厦楼前的停车场后,看到冯薇玲与郭晋阳稍后一些分别驱(坐)车赶到。 众人一起走进友谊大厦,来到五楼融金投资东洲分公司的会议室。 孙仰军与温骏一脸阴翳的坐在会议室里,正等着他们过来。 “唐国斌向徐海重工集团发出质询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不是对唐国斌比较熟悉吗,怎么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郭晋阳在电话已经知道初步的情况,走进会议室,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不满的问道。 “质询函,什么质询函?” 唐逸凡、袁桐都瞧他不起,一路上都没有跟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程德彪一脸发蒙的问道, “这个姓唐的是要质询什么问题吗?通知徐海重工集团那边不要理会不就行了?一天天那么多破事,徐海重工集团整天回应这个回应那个,不用干正事了啊?” “只要是股份公司的股东,理论上都有权向公司的控股股东及管理层,就企业运营以及重大事项提出质询。当然,对于太分散的小股东,公司是可以稍稍懈怠一些,不必多认真对待。不过,持股超过3%的单一股东,以及合计持股超过3%的股东联合起来,就不一样了。依照《公司法》,这些股东是有权向公司董事会及股东大会提请临时议案,要求董事会及股东大会给予正式答复的,” 冯薇玲看了程德彪一眼,神色凝重的说道, “徐海科工作为上市公司,在这方面要求还会更严格一些,不是说母公司徐海重工集团不想回应就可以不回应的。” 徐海重工集团在徐海市的地位,跟船机厂在东洲市相当,甚至还要更为重要些,也很早就被省里列为重点发展企业。 这几年国内证券市场刚刚起步,除了要求上市公司经营管理符合规范、需要一定的业绩保证外,对公开发行股票融资的额度也做了严格的限制。 作为全省最早进行股份制改制的徐海重工集团,在这个年代是没有办法在沪深两市交易所整体上市的(融资规模超限),最初搞试点工作时,就将旗下的齿轮泵等业务单独拿出来成立股份有限公司,最终于九二年初在深市交易所成功上市发行三千万股流通股,募集九千万资金。 徐海重工集团不仅是徐海科工的控股母公司,徐海科工的董事会成员,也基本由徐海重工的高层担任。 徐海科工公开发行股票之后,并没有像公开募股书承诺的那般,将九千万募集资金用于车用齿轮泵等产品的研发与产能扩张上,直接叫母公司徐海重工集团挪用去填其他缺口去了。 徐海重工集团这两年经营效益很差,可以说是举步唯艰,没有能力归还挪用上市公司的九千万募集资金,这才在沈君鹏、孙仰军等人的暗中推动下,决定将市场业绩一滑千丈,同时也非集团核心业务的徐海科工转让出去,换一些现金好过日子。 当然了,徐海重工集团的高层,在签署协议之前暗中买了多少徐海科工的股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此,唐国斌那边不管是向徐海科工的董事会还是控股股东发出质询函,实际都会传到母公司徐海重工集团手里。 冯薇玲给程德彪解释了一遍上市公司回应股东质询等方面的管理规定,是不想他这时候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但郭晋阳刚走进会议室,就满心不悦的对孙仰军、温骏提出质问,则轮不到冯薇玲去解释。 她也是神情冰冷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会议桌旁,看孙仰军、温骏如何解释。 抛开更高层次的意志撮合,以及不得不做出的利益选择外,他们跟孙仰军、沈君鹏他们的合作,绝对谈不上愉快的。 之前要不是南亭实业手下留情,又有鸿臣集团站出来接手烂摊子,嘉乐科技的爆雷,就极可能炸得他们万劫不复了。 虽说冯薇玲做不了主,但在再次选择跟沈君鹏、孙仰军合作时,她明面上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 “唐国斌是跟我们有比较深的旧怨,但他这两年在东洲较为低调,手里有一些资金,主要也是小心翼翼的跟盘,没有大开大合的操作过,” 孙仰军眉头皱起像破纸团,苦涩的解释道, “我们一开始判断他这一次的主要目的,是想从徐海科工的并购上狠狠咬走一块肉,不会介入具体的并购中来。不过,现在的情况,可能跟我们最初的判断,有一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唐国斌向徐海重工集团质询了哪些问题?”袁桐也禁不住有些焦急的问道。 停牌那天,江洲集团没有抢到多少筹码,今天一早调集上千万资金,安排人盯在证券公司营业部,第一时间通过交易端口下单。 在赶到友谊大厦之前,袁桐联系过黑爷何云剑,得知已经有少量成交,说明他们的买单已经排到最前面了。 他们只要不撤单,今天接下来成交的筹码,只要在一千万以内,都将被他们吃下来。 现在这个情况,袁桐怎么可能不焦急? “能不能叫徐海重工集团,将质询函传真一份过来?”冯薇玲问道。 星海投资作为收购方,虽然已经签署了协议,还支付了五千万的履约保证金,但法人股还没有正式转移之前,跟上市公司没有直接的关系,股东也不会对星海投资直接发起质询。 “我们已经让徐海重工集团传真一份过来了。”温骏打开文件夹,将一份传真件递过来。 郭晋阳先一步将传真件接过来,边看边念:“兹受徐海科工有限公司股东胡婕女士(身份证*******证券账户卡*******)委托向贵公司就如下问题提起质询……” “胡婕?” 冯薇玲假装惊讶的站起来,凑头朝郭晋阳手里的传真件扫了两眼,俏脸陡然冷如寒霜,朝孙仰军、温骏看过去问道, “前些天通过富海证券新华通大厦营业部,买入四百万股徐海科工的,都是这个叫胡婕的名下账户?” “是的,怎么了?”温骏不解的问道。 “你们有没有对这个胡婕做过调查?”冯薇玲蹙紧秀眉问道。 “唐国斌对我们很熟悉,知道我们操盘一支股票,有渠道监视大的资金来源,所以他才会一开始故意用新手欺骗我们。这个胡婕肯定是他随便借用一个人新开的账户,不需要调查什么。”温骏解释说道。 “最好是同名同姓,不然我们这次麻烦大了!”冯薇玲美脸有些发白的跟郭晋阳说道,“这里写有胡婕的身份证号码,船机厂那里现在还能不能查到她的人事档案,是不是直接打电话找谁问一下?” “就是胡婕!”程德彪对胡婕动了小半年的心思,虽然不知道胡婕具体的身份证号码,但身份证号码里显示的出生年岁月日信息,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胡婕背后就是萧良,程德彪禁不住脸色发白的抓住头发,喃喃道: “操他妈,这次完蛋了!” “这个胡婕到底是谁?”温骏紧张问道。 “你们知道这个女人背后站的是谁吗?” 程德彪这段时间已经够心烦气躁了,他都能想到整件事背后是萧良联手唐国斌搞鬼可能会有怎样的后果,就觉得天都快塌下来,这一刻也不再顾忌孙仰军、温骏、唐逸凡他们的身份,将这些天积累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厉声呵斥道, “你们什么消息都藏着掖着不跟我们说,他妈的一个个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但你们他妈看看自己做的都叫什么屁事!” “这个胡婕,是害程总被逐出蓄电池厂的那个女人?”袁桐对胡婕这个名字印象不深,但看程德彪、冯薇玲这么大反应,郭晋阳脸色也是一阵阵发白,震惊问道。 郭晋阳拉住程德彪,要他闭嘴,却也忍不住痛心疾首的质问孙仰军他们:“你们有你们的顾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们太核心的机密,我能理解,但你们看到什么蛛丝马迹,都应该去调查啊,怎么就能凭空猜测,就断定这个账户是唐国斌随意找人借用的呢?” 孙仰军骤然间脸色也难看起来。 萧良第一次到蓄电池厂,逮住程德彪对一个女职工动手动脚大发雷霆,不惜将罗智林拉到现场,最终以程德彪被行政拘留,萧良彻底控制蓄电池厂而告终。 孙仰军不仅知道这事,甚至一直都揣测萧良在蓄电池厂上的意图极深。 郭晋阳等人这次选择跟他们合作,想要用暗渡陈仓、金蝉脱壳之计洗白上岸,主要还是感受到萧良借蓄电池项目步步进逼,带给他们的巨大压力。 甚至他们跟郭晋阳见面也好,跟程德彪、冯薇玲以及其他船机厂或西港城信社的人见面,还曾多次谈及那次发生在蓄电池厂的冲突,但是谁没事会盯住程德彪或冯薇玲,去问这个女职工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及这个女职工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啊? 如果说在富海证券开设账户吃进徐海科工四百万股流通股的胡婕,确实就是当初程德彪动手动脚非礼的那个蓄电池厂女职工,这就意味着他们从头到尾都被萧良与唐国斌两个人牵着鼻子在走。 而萧良通过唐国斌发起的质询函,要求了解徐海科工法人股收购的详细情况,包括星海投资的收购资金来源,这个问题不是他们不想回答就可以无视的,事实上他们可能连拖延都不行了。 上市公司涉及控股权转移的法人股收购,至少在程序上是非常严肃并且严谨的。 星海投资作为收购方,不仅在签署协议的当天就已经支付了五千万履约保证金,同时也在协议里详细注明了后续收购资金的支付方式与来源;为此西港城信社还出具了包括贷款协议在内的一系列证明文件。 这些文件都作为附件,附属在收购协议后面。 没有这些东西,徐海市政府那边连表面审核都通不过。 总不可能随随便便一家皮包公司找上门,就同时意签下上市公司控股权转让协议吧? 更关键的是这一系列文件的复印件,徐海重工集团以控股股东的名义,在昨天收盘发布公告信息之前,都已经提交给证券交易所以及省证监局进行审查了。 上市公司涉及控股权转移的法人股收购协议,需要得到证券监管部门批准,才能最终生效的。 如果没有萧良与唐国斌插手进来,这一系列的流程,就只是一个流程。 证监部门以及徐海市政府,谁会真正拿起放大镜,审查收购涉及的每个环节是否都真实有效、合规合法? 真要能做得这么严格严谨,证券市场哪来那么多破事? 孙仰军都不敢想象这一整套协议落到萧良与唐国斌的手里,会发生什么;关键他们可能已经无法阻止了! 萧良只要拿到这一整套协议文件,甚至都不需要通过罗智林,只需要向徐海重工集团以及证券监管部门,质疑西港城信社提供如此巨量资金的真实性及合法性,就能直接中止掉这次交易。 徐海重工集团也好,证券交易所以及证监部门,他们在审查这些文件时,或有意或无意,是可以忽视掉一些合规性的问题,但合规性问题被某一个股东点出来,甚至还有可能被捅上媒体、捅到更上级部门,他们还怎么装瞎? 或者说,他们凭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继续装瞎? 再一个,西港城信社是独立法人不假,不受到市里以及西港区直接管辖,但是西港城信社的运营并非全无监督。 正常说来,城市信用社受到两层监管: 其一是主要由股金出资方进行推荐,选举理事会,对信用社的运营进行直接的监督管理;城信社的管理人员理论上也是受理事会聘用或任命。 船机厂作为西港城信社最大股金出资人,郭晋阳、于春光等人都是西港城信社理事会成员,也是他们控制了理事会,任命霍启德担任城信社主任。 其二,西港城信社的经营活动,同时还直接受到人民银行东洲分行的监督管理。 西港城信社向个人或单一企业实体发放贷款,要履行怎样的手续,不得超过总存贷规模的多少百分比,理事会以及人民银行东洲分行都给城信社制定了具体的章程。 萧良以前没有证据,无法随便找人举报;罗智林那边没有合适的借口与切入点,肯定也不能随随便便插手。 现在只要徐海重工或者证券交易所、省证监局任何一方,回应萧良通过唐国斌发出的质询,就相当于他们将证据直接交到萧良手里了,也就意味着这些证据交到罗智林手里了。 到时候罗智林一个电话直接到郭晋阳的办公室,询问他作为西港城信社的理事会成员,知不知道西港城信社超规模为星海投资提供收购贷款的事,要郭晋阳怎么回答? 还有一个关键的,一旦萧良对西港城信社提出巨额收购贷款的真实性与合法性提出质疑后,徐海重工集团不仅能够直接中止收购协议,已经支付的履约保证金很可能也不会归还。 这意味着将令西港城信社直接产生一个五千万的大窟窿。 冯薇玲从挎包里拿出女士烟,坐在会议桌的一角,寒着脸打量郭晋阳、孙仰军两人。 萧良说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鼓捣这事,必有备案。 说实话,冯薇玲并不完全相信。 她此时的紧张、严峻,也非完全伪装。 整件事如果不能像萧良所说的那般走下去,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还是能脱身的,袁桐、朱金奇也最多掉一层皮,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程德彪因为西港城信社案发进去了,她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沈总人在哪里,他知不知道这事?”郭晋阳问孙仰军。 “沈总正在赶来东洲的路上,要下午才能赶到东洲。”孙仰军说道。 “孙总有没有可能联系证监局以及证交所的朋友,暂时对质询函不予回应?”郭晋阳又问道。 “我联系过了,有些为难。”孙仰军说道。 孙仰军要是私下打听什么消息,这些朋友在电话里说也就说了;甚至在文件审查时高抬贵手,都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要这些朋友直接出面阻挠部门的正常工作流程,要承担的风险就有点大了……… 第四百零六章 校外相遇 萧良联合唐国斌发出的质询函,就像一道霹雳狠狠劈砸下来,众人坐在融金投资分公司的会议室里心魂俱惊的枯坐了大半个小时,也想不出应对的良策。 才大半个小时过去,看脸色黑沉的郭晋阳就像老了好几岁,孙仰军跟他说道: “都年底了,大家手头工作都忙。要不郭厂长你留在这里,一起等沈总过来,其他人就没必要在这里干耗着,都先去忙吧?” “现在这里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什么破事好忙的?你们有什么话直说,这时候还想将我们支走有什么意思?”程德彪看不懂郭晋阳使过来的眼色,冲着孙仰军不满的质问道。 “那你坐这里,就有屁用了?”郭晋阳面容狰狞的指着程德彪厉声训斥。 “……”程德彪强忍住没有吭声,脸颊青筋却隐隐跳动,显示他也是极力压制内心的不满与愤怨。 冯薇玲瞥了袁桐、朱金奇一眼,见他们脸上也有疑惑跟不满的神色,猜测也许沈君鹏、孙仰军可能就跟郭晋阳私下讨议过事遇不虞该如何收场。 这么想,冯薇玲也就稍稍安心下来,默默拿起挎包,将外套穿上,跟郭晋阳、孙仰军说道:“郭厂长,孙总,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有什么消息联系我。” 从融金投资分公司走出来,见袁桐没有走电梯,而是迫不及待的朝消防楼梯走去,冯薇玲看了朱金奇一眼,强笑道:“看来袁总今天挂了不少买单啊?” 朱金奇低头看了一眼皮鞋尖,感慨说道: “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想到会在这一刻横生枝节?我也不想说之前的岔子谁该负责,但大家既然都是绑到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更应该要同舟共济才是吗?我也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分了个三六九等,郭厂长竟然也没有帮我们说一声,看来我们之前特意找郭厂长通气,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啊!” 听了朱金奇这话,程德彪再也摁不住心头的怨恨与怒火,“哗”的一脚,将电梯前的金属垃圾桶踹翻在地。 融金投资分公司有员工听到动静,跑出来探头看过来。 程德彪瞪眼破口骂道:“看你妈B!滚你妈蛋!” “你要造反是不是?”郭晋阳额头青筋直跳,走出来指着程德彪质问道。 “……” 程德彪认定这次栽了,他很可能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郭晋阳平时管用的威严,这时候怎么可能还能压制他的脾气? 他梗着脖子叫道, “我造什么反?有些人要是当初能磊落些,能对我们当成真正的合作伙伴坦诚一些,别他妈把我们当贼一样防来防去,哪他妈会搞出这样的漏子?明明是他们眼睛跟瞎逼一样,连这么大的破绽都没有看出来,现在还有脸关起门来搞事情,把我们当外人一样赶出去?难道最后事情做败了,我不用坐牢了?谁他妈不是绑到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好了,少说几句,事情也没有坏到你想象的这一步。”冯薇玲见程德彪彻底不管不顾,当着融金投资分公司的普通员工也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都快将郭晋阳的肚皮气炸开来了,拉了他一下,劝道。 冯薇玲看到孙仰军、唐逸凡两人脸色铁青站在办公室里面,正将分公司的普通员工赶到里面去,不让他们堵在门口看热闹。 冯薇玲眼神又冷冷看向郭晋阳,说道: “程总这时候不注意影响闹脾气是不好,但程总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我不管你们在背后能不能商讨出什么好的对策来,这件事过后,我也不管是不是会被不幸丢掉城信社的工作,又或者我主动辞去城信社的职务,但凡事肯定还是需要有一个了结的。” 这时候袁桐在消防楼梯间里打过电话走回来,诧异的看了冯薇玲一眼。 之前谁都知道冯薇玲是郭晋阳的情妇,这段时间接触多了,也明显感受到冯薇玲与郭晋阳等人之间的疏离,但冯薇玲公开跟郭晋阳说分道扬镳的话,他们也是没有想到。 不过,细想下来,袁桐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郭晋阳宁可用程德彪担任星海投资的总裁与法人代表,也不愿意用冯薇玲,肯定是觉得冯薇玲不好控制,有所防备。 而之前对嘉乐科技以及草本凉茶新产能计划的投资、贷款等一系列事件上,冯薇玲都表示出谨慎态度,这次甚至曾公开反对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合作。 冯薇玲被郭晋阳进一步边缘化,也注定冯薇玲与郭晋阳的分歧在不断的加深。 在上一次出岔子时,袁桐与朱金奇拉住郭晋阳、冯薇玲、程德彪将车停在街角聊天,主要也是看到他们之间以及他们与沈君鹏、孙仰军的分歧在加深,希望藉此能加强他们两人在这个棋盘里的分量,从而能为将来创造更多的机会。 之前有种种裂痕跟分歧,今天大家又面临这么大的压力,连程德彪在郭晋阳面前都失控了,冯薇玲说些分道扬镳的话,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当然了,这时候大家情绪都有些颓丧,心里承受极大的压力,冯薇玲的话也未必就能当真就是了。 郭晋阳也是当冯薇玲这时候是使性子,心烦的挥了挥手,催他们快走。 走出友谊大厦,冯薇玲也没有跟袁桐、朱金奇以及酒囊饭袋程德彪商议什么,钻进自己的车里就发动离开了。 不管萧良之前就做出明确的判断,还是今天观察郭晋阳与孙仰军他们的反应,确实可能是有备案,但事关自己后半辈子人生,冯薇玲心里仍然承受极大的压力,很不好受。 她没有回西港城信社,而是开着车,在临近春节,却又显得格外空寂的大街上瞎逛着,不知不觉开车驶入工学院东面的林荫道里。 她记得工学院东侧一小片地掩映在树荫深处有几栋厂房,是工学院的校办厂,今年六月份就转让给南亭实业旗下的蜗巢科技了。 她将车停在狭窄的柏油路上,透过枝叶凋零的树荫,看到早前的两栋旧厂房经过改造,虽然面积没有扩大,但外立面焕然一新。 而在原有那栋三层办公楼的西侧空地,正有一栋四层高、占地约三亩的办公楼正在施工兴建中,看着主体结构已经封顶,正进行外立面装潢;大楼被脚手架跟绿色防护网包裹着,看不清里面的结构,也不知道是用来办公,还是用于产品技术的研发。 冯薇琳正猜测萧良年前保健品业务及茶饮料业务最为忙碌的时刻,人可能不在这里时,就看到有几人头戴安全帽从正施工建造的大楼里走出来,为首一人正是萧良。 大概是看到她的车停在路边,就见萧良走到大楼前,跟身边人交谈片刻,就将安全帽解下来交给别人拿走,他径直朝大门这边走过来。 “小萧总竟然认得我的车?”冯薇玲看着萧良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里来。 “东洲市丰田花冠不少,但今天没事停在这边偷窥的,却是不多。”萧良说道,习惯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让冷空气灌进来。 “……”冯薇琳心事太沉重,在萧良面前无法再像以往那般风情万种,故作放荡不羁,一时间车厢里陷入沉默。 “没有什么想说的?”萧良问道。 “你们将质询函传到徐海重工集团,孙仰军就第一时间将我、郭晋阳、程德彪、袁桐、朱金奇喊到融金投资在友谊大厦的分公司;除了孙仰军外,还有唐逸凡以及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温骏都在场——你们今天的动作,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惊慌失措。沈君鹏今天人在秣陵,听到消息后也是匆匆忙忙从秣陵出发,往东洲赶来,可能要到下午才能赶到东洲。就目前而言,谁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你们的突然袭击,” 冯薇玲说道, “现在就郭晋阳还留在友谊大厦,等沈君鹏赶过来。也许像你所说,他们或许有备案,但看他们阵脚大乱的样子,似乎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点。整件事到底会如何发展,现在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你担心郭晋阳这次栽了,你也难逃牢狱之灾?”萧良笑着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穿起裤子不认账、随便就翻脸不认人的那种人吗?” “你确认他们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冯薇玲微微眯起眼眸,不管萧良说得如何动听,她都不觉事态的走向,会完全照萧良计划的走,人心是最难揣测的,问道, “他们凭什么觉得退让一步,你们就会手下留情?又或者说你会出面跟他们解释,只要他们将整件事的主导权拱手交给市里接手,你与罗智林就会见好就收、就会手下留情?再说了,他们现在有如惊弓之鸟,凭什么会相信你的话?” “你是说你吧?”萧良看了冯薇玲一眼,将副驾驶遮阳板扳下来,照了照镜子,自语自言道,“我觉得我这张脸很真诚啊!” 冯薇玲咧了咧嘴,表示萧良这个笑话真特么冷,一点都不好笑;要不是顾忌动手打不过这孙子,她现在就想给他一脚:老娘后半辈子是福是祸,难道就只是你的一个笑话? 第四百零七章 不玩心态 萧良将随手携带的公文包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叠文件来,扔到仪表盘上,跟冯薇玲感慨说道: “唐国斌已经拿到徐海重工集团提交给省证监局的收购协议复印件了,这是他刚从秣陵传真过来的复印件。现在还是专业人士办事靠谱啊。我都不知道上市公司涉及控股权转让的并购具体要经过哪些程序,在这个圈子里更不认识什么人,原本还以为要按部就班等徐海重工集团的答复,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没想到唐国斌出马,就直接拿到西港城信社违规超额授信给星海投资的证据了。孙仰军在这个圈子里也是消息灵通的,他这时候应该也知道这事了……” 冯薇玲拿起那叠传真件,翻看起来。 为星海投资提供信贷等一系列证明文件,是她一手经办的,上面还有她的签章,自然是假不了的。 “孙仰军现在是知道把柄都落在你手里了,但这能说明他一定不会铤而走险吗?” 冯薇玲苦涩一笑,说道, “现在所有暴露出来的问题,都集中在西港城信社,孙仰军、沈君鹏跟他们的融金投资又没有什么问题暴露。他们能将事件推进到这一步,徐海市里也必然都打点好了。他们要是决定牺牲掉郭晋阳跟我们这些小喽啰,另外筹集资金,找一家投资公司顶替星海投资承接徐海科工的法人股,虽然有难度,却未必就一定走不通;他们大不了以后寻找新的资产标的装入上市公司,不图谋船机厂的资产而已。” “所以说啊,我这人做事不会逼人狗急跳墙啊,我也不喜欢玩人家的心态,”萧良将车载收音机打开,调到一个播放财经栏目的调频频道上,笑道,“当然了,有些狗慌不择路,急着跳下墙,那就怨不得我了!” 冯薇玲不知道萧良的用意,听着收音机滋滋杂音里,播音员正播放着今天的财经新闻,很快听到有关徐海科工的报道: “……上周末股市收盘,停牌一周的徐海科工公告了法人股转让信息,今天开盘,徐海科工的股价果断被疯狂涌进的三四千万资金牢牢锁在涨停板上,成交量却低得吓人。大家都知道在这样的重大消息刺激下,徐海科工的股价暴涨一两倍都是寻常事,自然惜筹不卖。不过,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徐海科工的涨停板还没有封住一个小时,十点二十七分,涨停板两三千万买单快速撤销,紧接着大量的卖单涌出,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徐海科工就由红转绿。现在市场面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变故,竟然导致如此诡异的股价走势。现在股价还在继续下探,不知道会不会继元旦前夕的地天板走势,反方向走出一个天地板来!” “你没有反手砸盘?”冯薇玲疑惑的盯住萧良问道。 “我是很有底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边对控股股东发出措辞严厉的质询,一边反手做空呢?”萧良说道,“看来冯经理对我的人品跟底线了解的还是有所欠缺啊。” 冯薇玲冷笑一下,说道:“既然你没有动,那这股价走势不是证明孙仰军他们已经认定事情不可挽救,也开始抛货放弃了吗?” “所以说啊,我需要继续释放善意,”萧良说道,“我刚才听到徐海科工股价躁动的消息,已经请求富海证券临时转借一笔资金,确保股价跌到一定幅度时,胡婕的账户可以继续买进徐海科工,直至买满整五百万股。我相信这样的善意,孙仰军、沈君鹏他们应该能感受到吧?” “……”冯薇玲吃惊盯住萧良。 上市公司除了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之外,持股5%以上股东,相比较中小股东而言,要么具有持股优势对公司业务经营及管理决策具有较大影响力,要么具有更强的信息优势(拥有法律赋予的质询权、提案权以及董事及管理层推荐权等)。 为了保证市场公平以及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法律法规对上市公司持股5%以上的股东有特别规范(公司法规定3%持股股东有提案权,两者不冲突)。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买进持股满5%,必须三个工作日向上市公司以及相关监管部门进行权益变更备案登记,登记未完成之前不得继续买进或卖;备案后六个月内不得减持。 也就是说,萧良一旦继续买进徐海科工持股触及5%这条线,所持徐海科工的股票就将自动锁仓六个月;就算六个月限期过后,想要减持也将面临各种限制。 庄家通常都是动用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账户,分散持股,就是为了规避相关的法律规定。 萧良这一举措,绝对比他直接找上门,跟孙仰军、沈君鹏说“咱们别折腾得鸡飞蛋打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吧”要可靠得多。 “怎么样,冯经理知道这样的信息,是不是这时候也买进一点,好给日后摆脱郭晋阳的控制,增加点筹码啊?机会难得啊,不要等孙仰军他们反应过来,怪我没有提醒你啊!”萧良真诚的建议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冯薇玲撇嘴说道,“现在徐海科工的股价一片混乱,卖出买进大有人在,我可不会神机妙算,知道你们刚好又买进了一百万股。” “你看看我这张脸,是不是写着真诚二字?”萧良笑了笑,将一叠文件装回公文包里,说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把冯经理当盟友了。我这人做盟友有一点好,绝对不会对盟友做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事。我甚至都不希望你提心吊胆睡不着觉,提前将话跟你说清楚。我的诚意怎么样?” 冯薇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给她的投资顾问(股票经纪)拨了电话,将匿名账户里备用的一百万统统买进徐海科工。 “要死就死个痛快吧!”冯薇玲将手机扔到仪表盘上,闭起眼睛,似乎等待命运的审判。 收音机的主持人也随时关注着徐海科工的股价变化,当徐海科工的股价再次被拉到涨停板时,主持人拿嘶哑的声音喊了起来: “……奇迹发生了,今天真是见证奇迹的一刻。徐海科工涨停了,徐海科工再次被大买单拉到涨停,是一笔两千万的买单。成交量也是巨大,短短两三分钟,成交量估计有六七百万之多,具体的数据还要等收盘后复盘才知道。徐海科工真是一波三折,可以说证券市场年前最精彩的一出大戏。谁也猜测不到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跟波折,竟然出现如此奇怪的异动。这绝对是自证券交易所成立以来,极其罕见的现象。我不知道有没有先例,但一定极其罕见,背后也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庄家也不可能如此无厘头的砸盘拉涨,广大股民理应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薇玲这一刻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不是为短短三五分钟就赚到十几万而激动。 她知道孙仰军有秘密渠道能监控到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的实时交易数据,两千万买单定然是孙仰军注意到胡婕账户持股满5%后,猜到萧良有谈判的心思,才决定反手买多,将股价重新拉回到涨停板。 萧良兜里的寻呼机“嘀嘀”鸣叫了两声。 萧良拿出寻呼机,递给冯薇玲看:“孙仰军反应还是挺快的啊!不愧是值得我认真对待的对手啊!” 冯薇玲不知道萧良这句话里有多少嘲讽的成分,见寻呼机屏幕显示:“你想干什么——孙仰军……”后面留了一串手机号码,确实是孙仰军的手机号。 见萧良眼睛盯上她的手机,冯薇玲赶紧将手机塞挎包里:她疯了,这时候让孙仰军知道她跟萧良在一起? 萧良的地位在那里,背后又有罗智林撑腰,别人不敢拿他怎么样,但她自己得考虑留个全尸。 “前面有公用电话亭。”萧良指着前面的街口说道。 冯薇玲将车开到街口电话亭边停下来,见萧良竟然从皮夹里翻出一张磁卡来,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嫌麻烦没有配手机,随身却携带电话磁卡?这特么什么扭曲性格? 萧良走进电话亭,刚拨打电话出去,却见冯薇玲拉开电话亭的钢化玻璃门挤了进来。 冯薇玲指了指电话机,表示她想亲自听到萧良跟孙仰军说什么,不是挤进来跟他调情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冯薇玲听到孙仰军压抑像受伤野兽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出。 萧良跟冯薇玲笑了笑,通过电话回应孙仰军: “孙总应该知道我想要干什么。要是孙总这时候都还猜不到我想要什么,那孙总真就不配做我的对手啊!” 冯薇玲听到电话那头有桌椅猛烈碰撞的声音。 说实话,孙仰军选择与萧良妥协,这一波绝对不少赚,但这口气想要咽下来,却也是太难太难。 “我们能不能见面谈一谈?”孙仰军在电话里问道。 “我看我们就没必要谈了,有些事也不是我们私下谈了就能决定的,还是让钟市长与罗书记决定比较好。”萧良说道。 萧良说到底还是怕钟云峰那个怂货缩头不敢站出来承担责任,所以才买足5%的持股,将态度晾到明处。 过了良久,见孙仰军再无回应,萧良说道:“那就这样吧,提前给你还有沈总拜个早年。” 冯薇玲与萧良再回到车里,过了良久,孙仰军的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通知她前往友谊大厦商议事情。 第四百零八章 发飙的德彪 n短短几天经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心思敏感而脆弱,但想到把柄被萧良这个狗逼抓在手里,他们这些人后半辈子很可能都要在监狱里度过,程德彪心里更是又惊又惧。 这时候再次赶到融金投资分公司的会议室,看孙仰军那张阴恻恻的脸,程德彪心里更是气愤不已,心想这狗东西不这么防备着他们,他们早知道是胡婕的实名账户在背后买进徐海科工,哪里会如此的被动? 程德彪也是破罐子破摔,无视郭晋阳愠怒的脸色,冲着孙仰军就不满的质问起来:“到底又有什么事情,电话里不可以说清楚吗,整天把我们当猴耍有意思吗?” 发生这么多波折,也非孙仰军所想。 他胸口正被萧良那狗杂碎气得一阵阵绞痛,见程德彪什么都不懂,走进门就气势汹汹的质问他,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你坐下来说话,”郭晋阳绷紧脸,指着会议桌旁的椅子,训斥程德彪道,“不会好好说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事关后半辈子命运,程德彪心里再愤懑怨恨,却也没有甩脸走出去,而是哐铛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双手抱在胸前不吭声。 发生这样的状况,于春光、霍启德两人也早就接到郭晋阳的电话赶到友谊大厦,看到程德彪这样子,暗感这事过后还是要跟郭晋阳提一提意见,做事还是要挑能力在一定水准之上的,不能光想着方便控制。 再说了,程德彪照这趋势下去,也不像还能轻易控制的样子了。 冯薇玲与程德彪是前后脚赶到的,她看了一眼坐在会议室里的于春光、霍启德,心里暗暗震惊:这些老狐狸一个个是那样的精明、滑脱,萧良怎么就能将他们一步都不差的算计在内呢? 冯薇玲按捺住内心的震惊,将挎包放到会议桌上,坐下来不亢不卑的问孙仰军:“沈总还在来东洲的路上吧,现在是又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沈总是还在赶来的路上,可能要到下午两点钟才能赶到东洲。”孙仰军说道。 秣陵到东洲的高速公路虽然已经立项了,但何时会正式施工建造还是未知数。 现在从秣陵走普通公路赶来东洲少说需要五六个小时。 冯薇玲点眯头,又说道: “程总有些小脾气,希望孙总谅解,但一定要我说实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没脾气,不着急,不上火,才是不正常的,整件事毕竟对我们更为严峻一些。我个人还是希望大家能开诚布公,消息互通有无。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得先把眼前的难关熬过去,对不对?” 同样表达内心的不满,冯薇玲的话就顺耳多了。 孙仰军也没有什么脾气冲冯薇玲发作,哪怕冯薇玲一开始就不赞同这次合作。 孙仰军看大家都到齐了,坐下来说道: “冯经理说的在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是要开诚布公,所以有了新的情况,我们确认过后,就第一时间通知大家过来。所有的事情,也不是我要把大家当猴耍,是有人把我们所有人当猴耍。”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袁桐一头雾水问道。 “十点半左右,等涨停板买单撤销得差不多后,我们将前期所持筹码抛出一些,” 孙仰军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顿,希望袁桐、朱金奇能感受到他们做事还是地道的、有诚意的,就算一早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他还给了大家撤销涨停板买单的时间,没有第一时间就无情将手里的筹码卖出。 孙仰军说道, “市场也确实变得极其敏感,股价短短十几分钟就下跌翻绿了。很奇怪的是,这时候我们监控到胡婕这个账户开始大约在五块四挂入买单,数量刚好控制在一百万股,同时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营还有几个账号小幅的在吃进。我们当时有些疑惑,考虑再三,还是持续送了一些筹码出去,直到确认胡婕这个账户一百万股买单完全成交。” “这能说明什么?”程德彪嘀咕问道。 郭晋阳忍住没有将小舅子一脚踹出会议室去。 “胡婕这个账户之前就买进四百万股,刚刚又买进一百万股,是不是刚好达到徐海科工5%的持股,”袁桐震惊问道。 袁桐是没有精力操盘,但当然知道单一账户对上市公司持股满5%,至少需要锁仓六个月不能卖出。 “这消息能确认吗,是不是一股都不差?”冯薇玲也一脸震惊的追问道,“会不会实际上还差了一点,没有满5%?又或者这一切并非萧良那边故意为之,而是操作失误?这些细节这次一定要先搞清楚,这里面差别太大了。” “这个消息已经能确认了,”孙仰军点点头,说道,“胡婕这个账户买足5%的股份之后,就第一时间将账户信息、交易回执等资料传真给徐海重工集团以及证券交易所,算是正式做了股权变更确认,是他们有预谋的行为,不是操作失误。” “萧良这意思,是一切都有的谈,他并非想要搅局?”冯薇玲迟疑的问道。 “……”孙仰军对冯薇玲还是颇为欣赏,都有些羡慕郭晋阳这么个糟老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控制住这么漂亮又有头脑的女人,不像他身边的几个女人,除了整天跟他要钱逛街购物外,就不会干别的事了。 当然,冯薇玲这段时候对郭晋阳的疏离,孙仰军也看在眼里,也知道太过聪明的女人长了见识、开拓视野后,都不会再那么容易控制。 不过,冯薇玲怎么都要比程德彪那个蠢货靠谱多了,看事情也极准,在她这个年纪,完全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了。 孙仰军也不否认,他起初最恐惧的,就是担心萧良拿到有力的证据后,不仅通过市委书记罗智林对他们进行严厉的质问,彻查西港城信社违规超额放贷一事,同时还有可能肆无忌惮在证券市场砸盘。 毕竟亏损三五百万甚至千儿八百万,对萧良来说,完全是无所谓的事;同时萧良此时的资本实力比他们要强一些,萧良砸盘迫使他们抛货,还随时有可能反手做多。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手里还掌握五千万资金,也是很难去应付的。 而且他也有理由相信,在唐国斌的相助下,萧良的手段会非常的专业、凌厉。 因此,十点半钟左右看到胡婕账户对徐海科工增持满5%,孙仰军与温骏、唐逸凡第一个念头,还以为萧良那边的操盘手犯了愚蠢之极的低级错误。 直到从徐海重工集团那里确认胡婕在持满5%股份后就第一时间将相关权益变更资料传真过去,他们才确认是萧良主动将手里筹码锁仓六个月。 这意味着今后至少在六个月内,萧良将放弃掉主动砸盘做空的操作。 没有这五百万股像把利剑悬在头顶,孙仰军他们手里所持的筹码顿时就安全多了。 外围跟盘资金有可能遭受怎样的惨烈损失不说,孙仰军他们这次筹资一个亿,其中仅有一半是他们跟沈君鹏的自筹资金,还有五千万是融资拆借过来的,他们怎么不怕萧良不顾一切的砸盘搅局,害他们损失惨烈? 在嘉乐科技上,他们已经损失够惨烈了。 当然,孙仰军也以为萧良这一举动的用意,还是向他们传递了“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的信号。 “富海证券新华通营业部,还买进了一些徐海科工的股票,量有多少?”朱金奇禁不住问道。 “大概买了六百万左右,这几个账户应该唐国斌控制的,估计是萧良承诺给他们的好处吧,” 孙仰军说道, “不过这点量不重要了,我们前面抛掉一些,后面又吃回来一些,总持股在11%左右。现在萧良通过胡婕所持的5%股份明确会锁仓六个月,后续只能买进不能卖出,剩下不受到我们控制的流通盘大约在一千四百万股左右,相对还是容易控制的……” “萧良这么做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朱金奇这一刻也困惑了,问道。 “他的目的应该是迫使我们将此事向市委市政府公开,由船机厂去接手收购计划,”孙仰军说道,“我刚跟他通过电话,他拒绝面谈,只是在电话里说这些事应该由钟市长与罗书记决定!” “那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朱金奇抿着嘴说道。 很显然嘛,除了这个,还能让钟云峰跟罗智林谈什么? 袁桐沉吟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唐国斌通过关系,已经从省证监局拿到徐海重工集团提交的收购协议备案材料,如果是发传真的话,很可能此时罗书记手里已经有一份了,” 孙仰军说道, “我与郭厂长、于厂长以及霍主任商议过了,也跟沈总通过电话,现在只能咬死是船机厂有意收购徐海重工的法人股,但担心市里审批程序复杂,消息泄露后被竞争对手抢先,才秘密委托星海投资进行收购。现在需要补一份秘密委托协议,然后我们拿着去见钟市长,看钟市长怎么决定!” 冯薇玲看了看唐逸凡、袁桐、朱金奇三人。 沈君鹏是钟云峰的大舅哥,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他们倘若在整件事上有备案,也一定是落在钟云峰的身上。 冯薇玲也相信事情有了新的变化,孙仰军一定会先联系沈君鹏、钟云峰,但关键不是所有人在这件事上的利益是一致的。 程德彪却是无知无觉,焦急的站起来催促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补一份协议,去见钟市长啊!” 第四百零九章 做钟云峰的工作 听程德彪动不动就乍呼乱叫,孙仰军瞥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三人一眼,这个程德彪该踢出局了,实在太蠢了,他们这边都没有谈妥,拿什么去见钟云峰? 郭晋阳微微颔首,表示他会考虑,接着又一起朝袁桐、朱金奇看去。 袁桐与朱金奇对视一眼,却没有急着吭声。 他们也是刚知道整件事又有变化,一时间还不能权衡里面的利弊,怎么能轻易表态? 当然,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他们当初之所以同意将对嘉鸿的持股转入星海投资,甚至朱金奇还额外吐出好几百万,最终仅换得星海各5%的持股,除了弥补郭晋阳等人在嘉乐科技爆雷危机所承受的损失,除了进一步理顺对嘉鸿的股权关系,完善抵押贷款手续,叫鸿臣能够放心接手外,同时也是看好星海投资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的这一计划。 星海投资在对嘉鸿集团持股25%的同时,还承担了对西港城信社五千万的贷款,净资产约等于零啊。 没有这个计划,他们同意对星海投资持股压缩到5%,纯粹是因为心善吗? 说到底他们还是寄望在成功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后,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将西港城信社一部分账外资产转移进来,做实星海投资的资产。 这样才能叫他们的交换持股变得有意义,变得有利可图。 这也是他们同意郭晋阳等人对星海投资实际控制60%股份的关键。 朱金奇沉默片晌,这个时间也不想打马虎眼试探来试探去,开门见山说道:“如果要放弃既有的股权收购计划,转由船机厂接手,我没有意见,但星海投资的股权需要调整,不然对沈总、孙总也不公平!” 郭晋阳看了于春光、霍启德一眼,说道: “这个我们确实是需要考虑的,我们跟沈总、孙总也商量过了,你们对星海投资的持股都增加一倍,我们缩减到百分之二十。” 致命的证据很可能已经被萧良与罗智林捏在手里了,郭晋阳与于春光、霍启德他们已经没有谈判的资格,他们眼下最关键的是保命,而不是再奢图星海投资的股份。 他们内部要是不能尽快达成一致,谁知道明天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会不会纪委直接找上门来? 冯薇玲脸色则是一寒,冷眼旁观这一切: 在郭晋阳眼里她就是受他摆布的傀儡,这些人暗中瓜分星海投资那60%的股份,只是嘴上答应会给她留五个点,但只是空口承诺,并没有一份正式的代持协议落在她手里。 “好吧,既然这样,我个人没有意见。”朱金奇说道。 没有所谓的控股权收购计划,郭晋阳他们掌握的资源也不可能再转进去,说实话他们拿走星海投资20%的股份都是多的,但孙仰军、沈君鹏都已经点头了,朱金奇肯定不会再反对什么。 袁桐也点点头,表示同样这样的安排。 整个中午众人就在融金投资分公司的会议室里草拟各种协议。 众人也是先草拟星海投资的股权转让协议,确认袁桐、朱金奇等人相应持股提高一倍后,袁桐、朱金奇等人作为星海投资的股东,再在委托收购协议上签下名字。 差不多下午两点钟时沈君鹏赶到东洲,这边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 唐逸凡、袁桐作为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及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之子,不方便直接露面,程德彪的表现也实在太差劲,最后是冯薇玲陪同霍启德、郭晋阳以及沈君鹏、孙仰军前往钟云峰住处。 赶到市委家属院二号小楼,冯薇玲就陪郭晋阳、霍启德就在楼下客厅里坐着,钟云峰仅叫沈君鹏、孙仰军上楼说话。 冯薇玲看到市长夫人沈美婷坐在单人沙发上,说是亲自出面招待他们这些客人,却像盯贼似的瞅着自己,只能尴尬的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想钟云峰的女儿之前竟然只是在狮山县公安局当一个小小的民警,也不知道这样的家庭藏着怎样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事情大体情形,钟云峰在电话里已经有所了解,他坐在靠着窗户的沙发上,看过中午才匆匆草拟而成的秘密委托收购协议,闭目沉思许久才睁开眼睛,看向沈君鹏、孙仰军,蹙着眉头问道: “这事就算是采纳郭晋阳他们的说辞,你们拿这份委托收购协议,直接去找罗智林汇报不就行了,哪里还需要我去找罗智林谈?” 见钟云峰到这时候还是不愿担下整件事的干系,孙仰军有些发急的看向沈君鹏。 沈君鹏斟酌道: “我们直接拉上郭晋阳去找罗智林汇报,就算罗智林最后认可船机厂秘密委托星海投资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这事,但郭晋阳等人完全没有得到哪个市领导的默许,就绕过市委市政府,擅自做出这样的重大决策,也是严重的违规违纪。郭晋阳、于春光他们也怕罗智林翻脸无情,最后拿他们开刀,不肯放过他们,不敢直接去见罗智林。” “罗智林要是不肯放过他们,我出面就好使了?”钟云峰不满的说道,“你们折腾来折腾去,尽做些不叫人省心的事。” 孙仰军低头看着鞋尖。 沈君鹏硬着头皮说道: “现在能确认的,是萧良通过富海证券买进徐海科工,已经达到5%股份,并且已经向徐海科工的母公司以及相关部门进行了备案。这个锁仓动作是明确的,也必然是得到了罗智林的授意。因此,这件事是可以跟罗智林谈妥的,无非是让步多少的问题。当然,为防止万一,我们找罗智林谈的时候,可以先探探他的口风,不能一开始就说这事是你授意或默许的。” “是的,具体的说辞,我们还得好好斟酌斟酌,肯定不能一上来就说这事是得到钟市长您的默许。”孙仰军附和道。 他们有五千多万锁在徐海科工上了,今天这一折腾,成本又抬高了不少。 现在就算萧良那边五百万股已经锁死了,但收购不能进行下去,最终不得不中止,他们所持的一千两百股流通股,想要出来,还是困难。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人情 盘陷在里面,持仓成本还相对较高,要是叫这些人情盘踩踏大亏逃出来,可能比亏损三五百万还要叫人糟心。 更关键的是,要是整件事不能妥善解决,谁知道郭晋阳、霍启德他们进去之前,发起疯来,会拉多少人下水? 程德彪今天就已经开始发疯,有些乱咬人的迹象了。 就算他们自己这次能全身而退,但整件事的后果、负面影响将是难以预料的,很可能沈君鹏他与孙仰军,以后不要说在东洲露面了,甚至都有可能难以在江省立足。 道理很简单,沈君鹏、孙仰军能在江省混得风声水起,家世是主要的,有那么多认识的叔伯兄弟,大家也都认可他们的能力。 不过,要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做砸了,搞得一地鸡毛,以后见到这些叔伯世兄世弟,亲切热闹自然还是有的,但是请托办事嘛,谁会再搭理他们? 整件事做砸了,对钟云峰他的负面影响,同样也是难以估料的。 到时候钟云峰站出来说,他跟整件事没有丝毫牵联,谁会信? 倘若能咽下这口气,与罗智林达成妥协,将收购顺利推进下去,即便是收购主体从星海投资变成船机厂,跟他们的预期相差甚远,但首先这事对东洲市来说,可以说是办得相当漂亮的,那些人情盘也能获利顺利退出,认为沈君鹏、孙仰军办事还是靠谱的,不需要担心会得罪这么多关系户。 当然,更不要说他们少说能轻松获得四五千万出局了。 沈君鹏又说道:“其实啊,这事是不是烂摊子,其实也是要分两方面看的。这事如果卡在罗智林那里,不能推进下去,现在就算有这份委托收购协议,也是一个烂摊子,少不了会有一些人被推出来承担责任。不过,事情如果能顺利推动下去,最终完成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的资源,对东洲市还是很有足够分量的。倘若通过证券市场获取更多的资源,推动了船机厂的发展,这对东洲更是一件大好事。前期一些动作或许不够规范,或许会被一些有心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但只要整件事有一个好的结果,又何尝不是突破桎梏、大胆创新的改革之举?” 叫大舅哥沈君鹏说得有些动心了,钟云峰还是有所迟疑的问道:“罗智林或许还是会顾全大局,暂时不拿郭晋阳他们开刀,但你们现在突然抛出这份委托收购协议,徐海那边会承认吗?星海投资跟徐海谈收购的时候,应该没有明确提及船机厂委托这事?他们是不是可以随时中止收购协议?” “徐海那边的工作,肯定还要做,但我们过来之前,仰军跟他三叔通过电话,徐海那边还是先看东洲市委市政府的态度,”沈君鹏说道,“我觉得东洲市委市政府明确表态之后,徐海那边问题不会大。毕竟由船机厂出面收购控股权,对徐海那边只有好处,并没有损及他们的利益,普通干部群众的工作,更好做……” “好吧,”钟云峰点点头,说道,“我给罗智林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市委……” 第四百一十章 前往市委大院 冯薇玲也不清楚孙仰军、沈君鹏之前跟钟云峰是如何沟通的,这次又是如何说服钟云峰的,竟然拖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从二楼下来。 不过,钟云峰的迟疑犹豫,冯薇玲也是完全能够想象的。 她中午赶到友谊大厦,注意到郭晋阳在会议室里接了好几个电话,隐约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都是严厉的质问声,郭晋阳的脸色也是一沉再沉。 很显然有致命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平日这些靠山都靠不住了,都恨不能立刻切割干净,谁敢不顾一切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们伸以援手? 上午十点到十一点钟期间,冯薇玲到工学院见萧良,没有留在友谊大厦里,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与孙仰军那段时间商议对策的情形也没有看到,但看到郭晋阳短短一个上午,就像条老了好几岁的老狗,也完全能够想象他们的狼狈与惊慌。 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作为掌控上万人大厂的一把手,郭晋阳在冯薇玲心目里一度也是极有威严的。 三年前何云剑安排她以为值得信任的人将她灌醉后送给郭晋阳,她不得不默默舔舐伤口,最终屈服于郭晋阳,甚至拿这个理由来欺骗、麻痹自己。ap.x. 此时的郭晋阳在她的眼里,却是那样的无能、丑陋跟肮脏! 冯薇玲忍不住厌弃起自己来: 自己以前怎么会屈服于这种想想就恶心的肉虫,还与他们沆瀣一气? “钟市长,我们这次给钟市长您添大麻烦了!”郭晋阳与于春光、霍启德站起来,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跟扶着楼梯而立的钟云峰谢罪。 “哼,你们也有脸知道这是大麻烦!”钟云峰寒着脸训斥道。 在沈美婷讶异而冷冽的眼神里,冯薇玲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却是再难压抑内心的厌恶感凑上前说什么违心的恭维话,只是神情冷漠的站在一旁。 沈美婷本来看到冯薇玲明眸皓齿、风情万种就心生防备,此时见她竟然摆出一副冷若冰山的样子,认定这骚货就是在云峰面前故作姿态,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云峰的注意,心里暗恨,心想一定要这将骚货踢得远远的。 没有注意到沈美婷莫名其妙的敌意,从市委家属院二号小楼走出来,冯薇玲就迫不及待钻进自己的车里。 她就像被巨浪打上岸的鱼,拼命的想呼吸,却被窒息感紧紧拽住,眼泪止不住从脸颊滑落下来。 为避免被看出异常,冯薇玲先发动车驶出市委家属院,往市委赶去。…………………………………… 冯薇玲有些反常,甚至情绪上有些失控,郭晋阳他们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们都被萧良那个狗东西差点搞得崩溃,程德彪那个没用货都已经崩溃了,他们能怀疑冯薇玲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冯薇玲没有一点异常反应,才值得怀疑呢! 郭晋阳、霍启德二人坐上孙仰军的车,沈君鹏没有开车,而是坐上钟云峰的黑色奥迪;中途又接上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 这个年代市委、市政府分两处署事,但钟云峰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他的座驾黑色奥迪在整个东洲市就是通行证。 市委大院临近建邺路的大铁门早一刻打开来,二号小车在门岗值班人员与执勤武警的敬礼注目下,缓缓往主楼前驶去。 孙仰军的座驾是黑色皇冠,搭乘着郭晋阳、霍启德及袁唯山三人也是毫无停滞的通过门岗,却是冯薇玲驾驶的蓝色花冠被门岗拦了下来。ap.x. 在路上收好情绪的冯薇玲,这时候按下车窗,正要跟门岗值班人员解释她是跟着市长钟云峰到市委来办事的,却见萧良那辆桑塔纳从路边往这边拐过来,停在她车的右侧。 萧良摇下车窗,嬉皮笑脸的跟值班人员打招呼: “秦伯伯,我没有通行证呢,要不要我跟我爸打个电话,让他下楼来接我?” 冯薇玲从副驾驶那一侧的车窗看过去,不得不说萧良还是相当俊朗的,线条明俊的侧脸颊具备一样雕塑般的美感,也衬托得眉骨、鼻梁等五官部位越发立体、俊朗。 见萧良疑惑的看过来,冯薇玲眼神慌乱的避开。 “你个浑小子,又拿我开涮!”值班负责人“嫌弃”的挥了挥手,示意冯薇玲、萧良都开车进去,不要堵在大门口碍事。ap.x. 钟云峰、沈君鹏、孙仰军、袁唯山、郭晋阳、霍启德等人都直接在市委大楼台阶前下了车;车自有司机开往停车场。 冯薇玲却要自己先将车停到大楼西南侧的停车场去。 孙仰军等人这时候也注意到那辆格外刺眼的桑塔纳,与冯薇玲同时驶入市委大院,脸色皆是一沉,瞬时间布满阴霾。 之前萧良在电话里拒绝跟他见面,说一切由钟云峰与罗智林决定,孙仰军还以为这孙子今天不会露面,没想到他这时候也开车赶到市委。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孙子从证券市场买足徐海科工五百万股流通股主动锁仓,是摆出大家坐下来好好谈的姿态,但又怎么可能在最后谈条件的关头不露面? 冯薇玲先将车驶进停车场,待拿上挎包推开车门走下来,这时候萧良也将桑塔纳停到她车的旁边,她才蓦然看到坐在桑塔纳副驾驶位上的竟然是钱少斌。 钱少斌满脸疑惑的朝她打量过来。 冯薇玲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在市委大门口看萧良的脸太专注、情不自禁太入迷了,竟然没有看到副驾驶位上的钱少斌,也许刚才那一幕落在钱少斌眼里,叫他觉得异常? “钱主任!”冯薇玲在船机厂综合科工作,办公室就是在总师办隔壁,她还是照以前的称呼招呼钱少斌。 钱少斌冷淡的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吭声。 冯薇玲看了萧良一眼,便先朝大楼那边走过去。 等到冯薇玲走过来,袁唯山、沈君鹏、孙仰军、郭晋阳等人就要往大楼里走去。 却不想钟云峰动也不动,还是站在大楼台阶上。 众人诧异的打量钟云峰一眼,又循着钟云峰的目光朝萧良、钱少斌看过去,随即都明白过来:钟云峰这是在等萧良,要等萧良一起走进大楼去见罗智林。 钟云峰身为市长,如此刻意的对萧良释放善意,主要还是担心整件事再横生枝节,不能真正变成他的好事。 孙仰军这一刻恨不得挖道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做力挽狂澜的男人 萧良此时与钱少斌出现在市委大楼前,很明显第一个意图是想让钱少斌直接介入接下来控股权的收购,说不定还想让钱少斌负责收购后上市公司的管理。 毕竟钱少斌以及陈学前现在的人事关系并没有从船机厂脱离出去,钱少斌还兼着总师办副主任的职务,是受船机厂的委托,到合资公司宿云山能源任职的。 现在这个情况,有些条件不是不可以谈,不是不可以妥协,但是钟云峰作为市长,作为他们最后的主心骨以及此时最重要的支撑,这时候竟然站在大楼前,等着身份与地位都差一截的萧良、钱少斌走过来,将他们的妥协底牌暴露得太彻底了啊! 沈君鹏也禁不住一阵阵头痛。 袁唯山、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脸色更是阴沉难看了。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现在是他们求着钟云峰站出来“力挽狂澜”,又不是钟云峰求着他们——钟云峰当然想着事情朝他个人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钟市长这是在等我们?” 萧良走到大楼前,“意外”的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会摆架子,都已经看到你们了,也理都不理?”钟云峰哈哈一笑,非常亲切的说道,“你们也过来见罗书记的吧?” “哦,罗书记想要了解蓄电池厂分厂的试生产筹备情况,中午时打电话要我跟钱厂长这个点过来。” 萧良总不能说罗智林这时候通知他们过来,是要摆开阵仗谈条件的,凡事总得委婉一点,给大家留点体面。 “蓄电池厂分厂都具备试生产条件了啊?”钟云峰故作惊讶的说道,“郭晋阳都没有把这个事跟市里汇报呢,动作很快啊,正式立项才三四个月吧?” “将前面的筹备工作算上也不短了,主要还是收购狮山经济开发区现成的厂房与办公楼,大幅度缩短了建设周期……” 众人一边往大楼里走去,萧良与钱少斌一边将蓄电池厂分厂的试生产筹备情况介绍给钟云峰知道。 乘电梯来到八楼,萧长华刚接到电话已经在电梯前等着了。 虽然两拨人都赶到市委,但不可能这时候都乱哄哄挤到罗智林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萧良与钱少斌还是以汇报蓄电池厂分厂试生产筹备工作的名义赶到市委,更不可能直接跟钟云峰他们进去。 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冯薇玲也没有资格第一时间见到罗智林,跟萧良、钱少斌先到接待室里等着。 孙仰军、沈君鹏、袁唯山先陪同钟云峰走进罗智林的办公室。 这也是钟云峰作为东洲二把手应有的地位与待遇。 罗智林正坐在办公桌后批阅一份文件,示意钟云峰他们先坐,让萧长华给大家沏上茶。 罗智林花了几分钟将文件看完,签上字叫王行扬拿走,才拿着香烟跟火机坐到沙发区这边来,点上一支烟,将烟跟火机搁茶几上示意大家自便。 罗智林也很直截了当,手里夹着烟,坐在窗户前的沙发上跟钟云峰说道: “徐海科工的事,我之前也了解到一些。还是萧良不知 ap.x.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听说星海投资在跟徐海方面接触,一次吃饭时跟我提了一嘴。我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就觉得哪怕是东洲新成立的一家民营企业,能够掌握一家上市公司,哪怕是壳资源,对地方经济发展也总是有利的嘛。我当时还想,要是星海投资有需要市里出面帮助协调,我们也应该积极主动的响应……” “是啊,一开始郭晋阳他们也没跟我说实话。”钟云峰还是担心罗智林的性情太刚直,不想刚进门就将事情都揽下来,敷衍的应和道。ap.x. 罗智林看了钟云峰一眼,抿了抿嘴,决定还是将态度晾得更明确一些,说道: “……萧良他经商做企业,介入一件事肯定还是优先考虑利益,但市委市政府的态度,还是要坚定站在有利地方经济发展的原则上看待一切事务。所以,元旦期间我听萧良说他偷偷摸摸买进徐海科工四百万股,想要趁机赚一笔,我当时就严厉的批评了他。作为地方培养起来的企业家,对地方经济发展一定要有大的担当。如果说星海投资成功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最终对徐海科工的发展有利,对东洲地方经济发展有利,萧良他就应该参与进来,推动共同发展,光明正大的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不是搞什么短期的投机行为。萧良还算老实,在我的批评下,决定将持股增加到5%,表明立场要跟徐海科工共同成长。至于西港城信社违规给星海投资超额提供收购贷款这个事,萧良上午知道后,也给我通了电话。我正想找你商议,想着以怎样的方式去了解这件事更合适。违规的事,我们不能不管不问,但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们也要避免搞得满城风雨,避免对正常的企业收购行为造成不必要的冲击跟负面影响。在市委市政府的共同努力下,东洲今年的经济建设好不容易有了比较大的改观,我们有责任要让这个局面保持下去!” 孙仰军、沈君鹏当然不会相信罗智林此时的说辞,但罗智林如此定调,无疑也是先将底牌亮给他们看,局面比想象中要好。 钟云峰也放松了姿态,坐直身体说道: “星海投资以及西港城信社超额放贷这些事,郭晋阳一开始在我那里也是打马虎眼,主要是他们一开始也不觉得有特别大的把握,但事情有一定进展后,郭晋阳还是跟我汇报了一些事情……” “……事情原委实际是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这个班子,想要更好的发展船机厂,特别是船机厂目前在全国还有一定优势的柴油机业务,但苦于市委市政府这几年财政困难,无法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他们不得不将目光放到资本市场上。后来他们在君鹏、仰军的推荐下,跟徐海重工集团进行了接触,了解到徐海重工集团迫切想解决资金缺口,想要转让徐海科工的法人股。不过,当时已有多家企业盯上徐海科工的壳资源,在跟徐海重工集团洽谈收购事宜,郭晋阳他们担心一切都要向市里请示汇报,审批程度复杂不说,还有可能叫竞争对手听到风声抢先行动,叫他们错失掉这次难得的机遇。因此,他们就决定秘密委托星海投资对徐海科工的法人股实施收购,动用的收购资金实际是船机厂在西港城信社的存款。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有很不妥的地方,但初衷还是为了船机厂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嘛,知道这个情况后,将他们狠狠批评了一通,但当时要不要找你汇报,我也是犹豫了。我找你汇报吧,这事势必要捅到常委会议上讨论,而当时收购谈判又进入最紧要的关头,没有办法暂停下来等常委会讨论通过。唉,这事我也得跟你,跟其他班子成员做检讨。我当时心思一软,听了他们怂恿,就想着收购谈判有了结果再说——一拖就拖到今天。” 见钟云峰这一刻终于将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沈君鹏、孙仰军才真正松一口气。 “他们也确实够胆大妄为的,这么大的事情拖到最后一刻才跟你说实话,撤掉他们的职务都是便宜他们,” 罗智林内心有愤慨,但还是注意话语间将钟云峰给摘出去,叹气道,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单单为处理他们几个人,就搞得鸡飞蛋打,把一件好事搞成坏事,搞成一地鸡毛。我的态度,个别干部有些行为破格,要不要处理,以及怎么处理,还是要结合对地方经济发展是否有利这个原则进行分析研究。” “是的,我也是这个立场。虽然郭晋阳他们的行为很大胆,也很破格,但要是能为市里成功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为船机厂日后更好的发展铺平道路,我觉得不能算坏事。”钟云峰既然将事情都揽过去,当然要更大胆的给整件事定调。 “这样吧,我们到小会议室,再听郭晋阳他们详细说一下整件事的经过,” 罗智林站起来说道,ap.x. “我下午将钱少斌找过来,原本是想了解一下宿云山能源分厂的试生产筹备情况。钱少斌他也是船机厂的中坚干部,能力很强,正好让他也列席旁听一下。” 罗智林都这么说了,钟云峰难道说钱少斌连船机厂党组成员都不是,没有资格列席会议? 再说了,钟云峰这时候才不会考虑郭晋阳他们的利益。 大舅哥沈君鹏与孙仰军他们赚多赚少,钟云峰也不会过多考虑,只要有赚就行。 他现在既然将事情都揽过来了,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做一个力挽狂澜的男人,当然是首先确保控股权收购能顺利进行下去。 再说了,就算罗智林对郭晋阳、于春光等人网开一面,以便继续推进收购事宜,但又怎么可能将所有事情,都交给郭晋阳、于春光代表船机厂接手? 真以为罗智林为了顾全大局,真成了可捏的软柿子了? “行啊,”钟云峰干脆利落的跟罗智林达成一致意见,说道,“郭晋阳他们擅自搞这事,事前没有跟市里汇报请示,也没有找职工代表讨论通过;钱少斌今天就算是职工代表,也应该列席相关会议……” 第四百一十一章 浮尘落定 钟云峰与罗智林刚才在办公室的谈话,不会留任何记录,接下来小范围的汇报还是闭门会议,同样不允许任何人拿笔做记录。 郭晋阳的汇报跟钟云峰所讲大差不差,只是编得更为详细、更为用心良苦而已。 郭晋阳汇报完,罗智林坐在会议桌的一端,脸色阴沉的在沉思。 这时候大家都不禁又将心脏提到嗓子眼,不知道黑着脸的罗智林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担心性情刚直的他又有什么反复。 萧良坐在会议桌一角,把玩着手里的寻呼机,他清楚以罗智林的性情,跟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妥协,本身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罗书记……”萧长华这时候小声提醒了罗智林一句。 “哦,” 罗智林回过神来,稍稍振作精神,看向郭晋阳、于春光等人说道, “这件事你们擅自行为,既没有跟市委市政府请示汇报,也没有召集职工代表参与研究讨论,是很不合适的。现在事情紧急,时间太仓促,也不可能再召集职工代表讨论这件事了,钱少斌你也是船机厂的一员,你谈谈你的看法吧。” 钱少斌这段时间真的在忙新厂建设及试生产的筹备工作,完全没有精力兼顾其他,还是今天中午萧良带着胡婕赶到蓄电池厂告诉他这一切。 三点钟不到,萧长华打电话过来,说钟云峰刚约罗智林见面,讨论整件事如何收尾。 下午在市委这个场合,原本没有萧良什么事情,但他亲自开车接钱少斌过来,主要也是方便路上跟钱少斌多交代一些具体的情况。 不过,钱少斌到这一刻都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他没想到郭晋阳这些人会如此的大胆,都难以想象真要叫他们操作成功了,东洲市又将流失多少国有资产,去填这些饕餮之徒的口腹。 这时候听到罗智林指定他发言,钱少斌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船机厂发展到今天,所遇到的困难,是不是通过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的控股权,从证券市场争取更多的资源,就能够顺利解决,说实话我对证券资本市场真没有什么认识,没有办法进行判断。不过,我相信市委市政府能为船机厂未来的发展做出更好的选择,我个人愿意服从市委市政府的决定。” “这样吧,我们将在家的常委召集起来讨论一下,看整件事要怎么处置才合适!常委会议,钱少斌也可以列席一下,他要代表船机厂的干部职工说说话!”罗智林看向钟云峰,干脆利落的说道。 “我看行。我们现在就将在家的常委召集起来开个会,这件事要早做结论,拖下去夜长梦多是一方面,负面影响也大。”钟云峰也不看郭晋阳他们犹豫迟疑的神色,直接说道。 这件事说白了最难搞的,也最令他担忧的,就是罗智林的态度。 罗智林以钱少斌插手此事作为条件,决定放郭晋阳等人一马,以便收购能继续推进下去,钟云峰他当然希望今天市委常委会就能明确拿出一个结论来。 这样,他夜里才能睡得着觉啊! 四点半钟,罗智林、钟云峰就将在家的常委成员都临时召集起来,召开市常委会议,紧急讨论船机厂擅自委托星海投资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一事。 萧良没有再留在市委陪大家干耗。 虽然后续还有一系列棘手无比的麻烦,但还是要先完成对徐海科工的收购,才能再谈其他。 郭晋阳、霍启德、冯薇玲以及孙仰军代表星海投资,携带临时补上的委托收购协议,先正式向常委班子汇报委托收购控股权以及船机厂未来发展规划等相关事宜;钱少斌作为船机厂干部职工代表列席,也再次更为详细的谈了他的观点。 之后,他们就先暂时离开会议室。 虽然钟云峰将事情都揽到他个人头上,罗智林也明确表示支持的态度,此外还有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等人大力附和,但常委会议还是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才最终形成对郭晋阳等人擅自行动不予追责、积极妥善推进后续事宜、确保收购能如期完成的决定。 不过,除了郭晋阳、于春光作为船机厂党组班子的负责人,理所当然要负责后续的收购事宜外,常委会议还决定,袁唯山代表市委市政府联络此事,及时传达市委书记罗智林以及市长钟云峰的指导精神,向市委市政府汇报收购工作进展;决定钱少斌作为职工代表,参与到后续收购推进工作中去,不再放任郭晋阳、于春光擅自行动。 之所以用袁唯山负责联络工作,没有用更了解、熟悉船机厂情况的萧长华,一方面是更符合市政府分管经济建设发展的党政分工流程,另一方面控股权收购过来后,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市政府牵头推进。 不过,罗智林在常委会议还是提出动议,讨论决定提拔钱少斌进船机厂党组,在完成对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收购之后,将由钱少斌出任总经理,主持上市公司的日常管理工作。 虽然市里对整件事进行了正面定性,对郭晋阳等人不予追责,决定继续推进收购工作,但整件事还需要徐海市方面对委托收购不提出异议,并最终通过证监部分以及证券交易所的审核通过,也是一件麻烦事。 在拿到市委常委会议正式决议文件后,郭晋阳、钱少斌代表船机厂、与孙仰军、沈君鹏以及代表星海投资的唐逸凡等人,就连夜驱车赶往徐海市;袁唯山代表市委市政府随行,负责跟徐海市有关部门进行协调沟通,随时向罗智林、钟云峰汇报请示。 孙仰军、沈君鹏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除了整件事处理不妥,负面影响实难预料外,他们在徐海科工还持有一千一百万股流通股。 这部分流通股目前看似还有近三千万的账面盈利,但是整件事处理不妥,这些盈利很快就会随着股价暴跌化为乌有。 即便拿资金勉强维持股价也没有意义,毕竟没有实质性的利好,他们这么多流通股,很难有高位出货的机会,稍稍减持,就会带动股价大幅下滑。 冯薇玲没有跟随前往徐海。 后续的环节跟她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在市委常委会议做出最终决定后,就回到住处。 夜里给浴缸放了一大缸热水,脱去衣物,看着落地镜中雪艳无比的身体,踏进热水,骨髓深处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肆无忌惮的泛起,但内心又是那样的平静。 有了市委常委会的正式决议文件,委托收购算是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正式认可,后续就算徐海市提出异议中止收购,他们也无需为此再承担大的责任,履约保证金也会退还回来。 毕竟这已经变成了东洲市委市政府(船机厂)支付的履约保证金了,徐海市还想要吞下,官司就要打到省委去了。 起初接受孙仰军、沈君鹏的建议,策划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消弭账外放贷存在的巨大隐患,为成功洗白上岸做准备,进而将众人的核心利益放到对上市公司的控制上去。 此举众人虽然会放弃掉账外放贷每年高达上千万的利益,但控制一家上市公司的利益显然要更高——这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打的如意算盘。 也因为如此,近四个月来,他们一方面加紧回收账外放贷的资金,一方面将暂时没有到期的账外贷款,都腾换成城信社合规的账内贷款。 为这次法人股收购筹集资金,再加上对嘉鸿集团的借贷,西港城信社近一年时间,相当于总计将三亿账外资金进行回笼以及腾换。 现在迫于形势,临时草拟的委托收购协议抛出,星海投资从城信社所谓的贷款收购资金,包括已经支付出去的履约保证金,以及其他暂时还在城信社账上的资金,都将直接转换成船机厂对徐海科工法人股的收购资金。 这笔资金不仅与船机厂的存款对应起来,还将作为船机厂的自有资金,对徐海科工控股权进行收购,从此之后再与城信社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城信社目前还有一定规模的账外资金放贷出去,但那些资金都不是经冯薇玲她手出去的,她也懒得去操心了。 毕竟整个西港城信社,又不是仅有船机厂一家利益相关方,船机厂仅仅是西港城信社最大的股金出资方而已。 西港城信社最核心的管理层,除了霍启德、冯薇玲两人外,其他人也并非都跟郭晋阳、于春光沆瀣一气。 看着梳妆台上的辞职信,想到自己即将能从西港城信社这个烂泥塘里脱身,冯薇玲也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夜色浓郁 罗智林不喜欢在外面吃吃喝喝,有时候想要热闹些,就会将萧长华、唐继华等人叫到家里,让妻子跟保姆多炒两个菜。他这样也可以多喝两杯小酒,不需要像酒宴上要频频应付太多人的敬酒与奉承,烦不胜烦。 今天常委会议过后,到东洲上任之后,最大的一桩心事暂时了去,罗智林也是难得有兴致,除了萧长华、王行扬外,还特地打电话将萧良、许建强、唐继华等人都喊到他家。 众人将四瓶五粮液分掉,才在万美娟不满的嘀咕声中,将酒杯收了起来, 夜里又下起了雪,喝过酒后浑身热气腾腾,大家就坐在院子里抽烟说话。 算着时间钱少斌他们还在赶往徐海的路上,可能还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赶到徐海。 罗智林感慨道: “虽然不得不做出妥协,还需要继续容忍郭晋阳、于春光这些蛀虫继续留在任上,但这一战可以说是相当漂亮啊。” 虽然钱少斌与沈君鹏、孙仰军赶到徐海,未必就一定能说服徐海市对委托收购不提出异议,但就算收购终止,船机厂存放在西港城信社的资金,至少是落到明处了。 如果收购没办法继续下去,就算不对郭晋阳、于春光这些追加处分,罗智林也会提出动议,确保这部分资金,从西港城社信转出来,落到市里可以监管得到的银行账户。 真的不容易啊。 之前一直心惊胆战,大家就怕西港城信社爆雷,捅出大窟窿,市里都没有能力填,叫东洲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经济又受重创。 现在船机厂的这部分资金落到明处,再加上西港城信社对嘉鸿集团两千万直接贷款以及以嘉鸿25%股权进行抵押、对星海投资的五千万贷款,相当于两亿七千万的巨量资金,从西港城信社有如定时炸弹一般、无法监管的账外循环里解放出来。 “现在看,这个窟窿应该缩小到两亿以内了,”唐继华感慨道,“虽说城区几家城信社以及各县的农信社都存在违规放贷、账外放贷、转融贷等问题,呆账、坏账一堆,但像西港城信社这么大体量,还真是没有预料到啊。” 改革开放以来各地陆续出现的城市信用合作社,最初仅限地级市城区发展,八十年代末才有所突破,各县也都纷纷成立城信社。 城信社起初仅允许向城市集体企业、个体工商户以及社区居民聚集资金,禁止发展分支机构,同时在城区又面对各大国有大银行压制性的竞争,发展规模都极为有限。 因此,即便存在种种问题,东洲市另外九家城信社,总的呆账、坏账,可能也就有一两亿。 西港城信社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主要还是九十年代初就出过大问题,当时任常务副市长的俞书复出面协调,从船机厂等一批国营厂引进资本股金,帮助西港城信社渡过那次危机。 待前市委书记陈富山案发,严锋任书记、俞书复任市长,以支持西港城信社发展的名义,船机厂等国营厂突破政策限制,将大量的结余资金存放进去,使得西港城信社的存款,一下子从三五千万暴增十数倍,从而埋下巨大的隐患。 萧良曾跟罗智林汇报过冯薇玲有脱离郭晋阳等人控制的可能,但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请示汇报。 冯薇玲这枚棋,以后要怎么用,萧良现在还在犹豫中,也就没有提徐海科工停牌之前胡婕曾在新华通大厦前被冯薇玲撞见这事。 实际上,他从冯薇玲那里已经知道,西港城信社还有约一亿资金,名义上还是存款资产,但实际上早就流入名目繁多的关联公司,或个人手里,然后再明目张胆的向紧缺资金的企业跟个人放出借款,将巨额的利息收入个人囊中。 这些关联公司及个人,大部分受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控制,这也是罗智林投鼠忌器所在,担心就算将郭、霍等人绳之以法,这些人私下控制的账目销毁掉,流出去的资金根本就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从而造成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现在将两亿七千万账外资金落实到明处,其中还将有两亿资金用于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将西港城信社的账外资金大幅削减到一亿以下,这颗大雷的危险程度,可以说得到极大的释放。 另外,从九三年开始,各地就着手进行组建城市信用合作联社的试点工作,东洲市迟迟没有跟进,主要还是在俞书复等人的支持下,郭晋阳等人为了牢牢控制住这块肥肉,从中作梗。 想要进一步释放城信社的风险,直接组建城市信用联社,或许还会太仓促。 不过,除了推进一些干部人事调整跟调动外,还可以放风推进城市信用联社的组建工作,同时拿住一些暴露出来的城信社小案子下狠手,迫使那些依附在城信社身上的诸多寄生虫,一点点的将账外资金,吐回到城信社的账目上。 当然了,罗智林跟他爸他们应该都能考虑到这些事情,萧良也就没有逞能多说什么。 看到萧良坐在院子里,悠哉游哉的欣赏白泸湖倒映的月色,唐继华笑着问道: “钱少斌他们赶到徐海市得要半夜了,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要是徐海市那边提出异议,终止收购,恐怕就苦了萧良你啊。你对徐海科工持股5%,锁住半年才能出手,得亏不少吧?” “我才不担心,” 萧良撇撇嘴,毫不担心的说道, “沈君鹏、孙仰军会用尽吃奶的劲不说,我还大体估算了一下,在收购协议洽谈期间,徐海市前后总计约有一千万到一千两百万的资金买入徐海科工。这些资金都眼巴巴等着翻倍、甚至翻几倍退出呢。现在东洲市委市政府拿出最大的诚意,徐海那边谁会提出异议,不怕被群起而攻之吗?我这次没有彻底去搅黄这个局,也是因为太多人得罪不起啊,只能违心的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再顺便赚点零花钱!” “你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萧长华瞪了萧良一眼,说道。 “唉!”罗智林想到整件事要想顺利推动下去,竟然还要寄望那些寄附在徐海科工身上等着吸血的人,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国内全力搞活经济、发展经济,但又不可避免的带动相当多的党员干部凡事都朝钱看。证券市场内幕交易、关联交易更是泛滥,甚至个别之处可以说是尤其混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的怪圈……” “就算徐海市那里没有什么变故,船机厂这次成功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接下来还有一堆麻烦事啊,” 唐继华说道, “比如说徐海科工董事会的重组,除了钱少斌担任总经理,谁代表船机厂到上市公司担任董事长,是不是暂时还由郭晋阳挂这个头衔;又比如说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之前的资产重组计划就没有办法推行下去,市里要重新制定新的资产重组计划——总不能说市里花了两个亿,仅仅是从徐海市收购一座工厂吧?” “现在多高兴的时刻啊,唐书记你非要提这些扫大家的兴,”萧良嘀咕道,“钟市长将事情都揽下来,这些事也得让钟市长去考虑啊,我们操太多心不好。” 唐继华哈哈一笑,指着萧良笑道:“你就耍滑头吧。你真信钟大市长有能力解决这些难题?” 萧良举手投降,说道:“一切顺利,完成股权转移也要等到年后,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啊?我那么多流通股锁在里面,一点都不着急!” 徐海重工集团将车用齿轮箱等制造、销售业务,装入上市公司徐海科工。 如果收购控股权后,什么事情都不做,确实就相当于收购一座位于徐海市的车用齿轮箱等产品的制造、销售工厂。 这两亿确实花得没有太大的意思,还将船机厂有限的现金流榨干。 然而萧良现在事情太多了,懒得想太多。 再一个,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以及接下来的资产重组,已经变成郭晋阳、于春光以及钱少斌等人协助钟云峰主导,联络人还是市政府秘书长袁唯山。 他现在想太多,结果钟云峰那边通不过,不是白用工吗? 萧良决定暂时先将徐海科工丢到一边去。 “这元旦一过,就剩二十天就过春节了,”罗智林问萧良,“南亭实业的保健品业务应该又能收割一笔吧?饮料业务发展怎么样了,这时候产能都已经完成建设了吧?” “‘脑健灵’还想像去年那样收割,不可能了,”萧良说道,“目前预计净利润能达到九五年同期水平,就算完成任务。” “差这么多?”唐继华有些意外的问道,“现在脑健灵的销售网络,铺及十三个省市了吧,覆盖人群怎么也得有去年同期的十倍啊?” “年中的风暴影响是全方面的,现在还没有完全停息,还不时有厂商爆雷;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保健品厂商挤进节假日礼品赛道里来。可能在这个春节期间,我们的整体销量,相比较九五年同期要增涨三倍多,但是销售网铺得太开,市场营销、广告投放、行政以及物流等成本都要高出一截;我们还在脑健灵的品质等方面下了功夫,提高了生产、研发成本。虽说销售队伍缩减了很多,但我们调低了出厂价,相当于将人力成本的节减,让利给各级经销商了——总体说来,净利润能跟九五年同期持平,已经相当不错了。不敢奢望太多了。” 为了避免大家误会南亭实业这个春节还能大赚特赚,萧良很是认真解释了一番,也省得后续解决上市公司问题时,罗智林对他寄望太多…… 第四百一十三章 拜访 钱少斌陪同沈君鹏、孙仰军、袁唯山、郭晋阳等驱车前往徐海接洽,差不多凌晨时分才赶到徐海。 徐海经济发展比东洲还要滞后一截,近年来国企存在的问题更为严峻,为勉强维持而拆东墙补西墙,挪用徐海科工从证券市场公开募集的近亿资金没有能力归还,再不改正就会被证监部门戴帽警示。 这是徐海市转让徐海科工控股权的客观因素。 还有就是徐海方面,在控股权转让谈判期间,在徐海科工建仓的资金规模不小;兼之孙仰军的三叔孙晋成作为徐海市常务副市长,分管经济、工业发展等工作,很得徐海市委书记的信任,也是徐海市推动徐海科工控股权转让的核心人物。 主客观因素都决定没有人希望看到都板上钉钉的控股权转让横生变故。 东洲市这边先做出妥善推进委托收购工作的决议,也算是给出最大的诚意,令徐海市没有太多的顾忌。 钱少斌他们在前往徐海市的途中花了将近六个小时,孙晋成则已经跟徐海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进行过沟通;等他们赶到徐海,就基本明确了事情不会有什么变化。 徐海科工第二天也没有停牌,股价照样被大量的买单死死封在涨停板上,仅仅是在股市收盘的时候,通过媒体对外新发一条公告,对东洲船用重工机械有限公司委托星海投资收购一事,进行了补充说明。 这一切似乎说明徐海市委市政府早就知道委托收购计划,现在是东洲市委市政府选择对外公开,他们只能配合做一下补充说明而已。 普通股民是看不到背后的曲折凶险与惊心动魄,看到新公告的补充说明,就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坐实他们之前关于资产并购重组的猜测。 接下来三个交易日,徐海科工的股价都被巨量的买单牢牢封住涨停板,所有人都捂筹惜售,每天仅有少量的成交。 春节前最后一周,徐海科工的股价进一步突破到每股十元,这时候筹码才加速涌出、落袋为安,打断连续二十个交易日持续快速拉升上涨的势头,维持在每股十元左右波动。 相比较之前差点跌破每股三元的低点,徐海科工在短短一个月里暴涨三倍,算是给九五年沉寂一年的股市注入一抹亮色。 萧良通过胡婕账户,前后出资近两千五百万累计买入五百万股徐海科工,短短一个月这部分股票市值增涨到五千万,也是令人瞠目结舌;更关键是其间的惊险刺激,远比苦哈哈的做实业,更能促进荷尔蒙的分泌。 也难怪会有很多私企老板,在接触证券市场后,就没有心思去做实业了。 宿云生物将销售网络铺及华东、华中、华南以及津京等地,花了那么大的气力完善生产、营销以及多级分销、联销体系,但在保健品风暴摧毁之下,仅有十月盈利超过两千五百万。 不过,也不能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 唐国斌、曹启华两人的团队,不提两年前与孙仰军交恶栽了大跟头这事,今年的熊市行情也是吃足了苦头。 他们自有资金加上接受委托代客理财的账号,差不多也就一千四五百万的资金,但今年不要说拿到盈利分成了,甚至都需要唐国斌将资金过桥等灰色业务的提成,都搭进去,才勉强维持手下仅八九人规模的证券投资精英小团队的开销。 却是最后跟随萧良在徐海科工操作了一波,将近五百万盈利收入囊中,唐国斌、曹启华的团队算是难得过上了一个肥年。 虽然对徐海科工的持股锁仓了,但随着这部分持股市值不断上涨,萧良则拿出来进行抵押,继续拆借资金,吸纳深发展、深万科、长虹等股票。 当然了,萧良决定暂时将徐海科工抛之脑后,这些事就都完全交给胡婕负责,他一次都没有再在新华通大厦露过面。 萧良不再露面,唐国斌、曹启华他们想见他,就只能缠住胡婕,大年二十八这天下午赶到蜗巢科技来拜访。 唐国斌、曹启华、姚依燕以及随时都喜欢蹭住姚依燕的叶晓华,在胡婕的陪同下,坐在萧良的办公室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萧良从实验室赶过来。 萧良还穿着做实验的白大褂,到处都是沾染酸碱腐蚀过的痕迹,甚至还有好几处被蚀穿的洞洞,露出里面所穿的牛仔裤、夹克衫。 这时候姚依燕才想明白萧良当初与胡婕在富海证券露面,为何显得那么落魄了。 唐国斌则是诧异的问道:“萧总还是够艰苦的,还要亲自做实验啊?” “怎么,难道唐总接下来还要感慨我还会亲自上厕所、亲自抽烟?”萧良开玩笑说道,“秘书再能干,有些事还得自己做啊。” 胡婕俯身正给萧良的茶杯里续水,眼帘撩起,瞪了萧良一眼,忍住没有将开水泼他身上去。 萧良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烟跟打火机,分给众人,请他们坐到沙发上聊天。 “春节前后是保健品、茶饮料销售关键的时刻,我们还以为萧总会在云社坐镇,”唐国斌笑道,“我听许总说过沈园与南亭总部的样子,还想有机会去参观一下呢。” “哦,沈园那里主要是用作商务招待,”萧良说道,“云社还是乡镇,条件简陋,客户登门拜访,太寒酸了做生意难免会有些拖后腿,就需要有一些装点门面的东西。真正相熟的朋友,就没有必要硬阔气了。” 萧良将唐国斌带来的年礼拿过来,见纸袋里除了两盒茶叶外,还有一只小锦盒。 萧良将小锦盒拆开来,却是一枚极为水润通透的雕佛翡翠玉章,有七八公分高,笑道:“唐总这么客气,这份年礼有些贵重了啊!” “萧总对我们帮助这么大,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们的谢意。”唐国斌笑道。 “唐总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我还真不能收。按说我跟朋友礼节往来,三五十万都是小数字,但我父亲的职务在那里,规矩还是需要一些讲究的,”萧良将翡翠玉章放回锦盒,推回到唐国斌的跟前,又将两盒茶叶拆开来看了一眼,说道,“这两盒好茶我收下来。” 见萧良如此讲究细节,唐国斌也没法说几万块一枚小玉章,对他这样的人物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萧总这段时间很少到营业部来,却持续在深发展、深万科、长虹、沪石化等股票上加仓,萧总对明年的行情很看好啊?”唐国斌知道萧良年前非常忙碌,也不再绕什么弯子,直接说出年前专程登门拜访的来意。 萧良这时候将手里的烟点起来,说道:“我有时候不是吝啬言语,主要是我并不知道唐总你们接下来真正的打算?我听许建强说,你很早就在省工行信托投资部,从事股票公开发行的试点工作,最早还是从柜台经理做起,在这个圈子里绝对算得上‘老人’了;曹经理从业时间也应该满五年了吧?你们这些年从事这个行业,都有什么感想啊?” 虽然在今后二三十年,国家会持续加强对证券金融业的整顿治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效果都将非常有限;这个证券市场始终会给那些贪婪的有恃者,留出大片上下其手、纵横捭阖的灰色乃至黑色空间。 唐国斌、曹启华倘若选择走那样的道路,萧良还真不能说他们没有成为一方大豪、金融巨鳄的机会,甚至可能性还不小。 不过,真要如此,唐国斌、曹启华却非他的同道之人,他又何苦浪费唇舌、助纣为虐? “在萧总面前不敢吹什么纸醉金迷,但在调来东洲之前,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曾沉溺于纸醉金迷的虚妄假象之中,” 唐国斌感慨道, “那时候手里最多掌握五六千万资金,控制不住会有一种‘掌控一切、目中无人’的狂妄浮躁,哪天不出去玩花上万儿八千,就浑身不痛快。然后,就挨了迎击一头,还是我家退休好几年的老爷子搭上半辈子不求人的老脸,才勉强保住这份工作。到东洲后,我们虽然说是小心谨慎了许多,不敢再将老爷子最后剩下的那点老脸搭进去,但还是无法摆脱既有的路径依赖,还是习惯性的去捕捉股性活跃的目标股。不过,这两年的折腾下来,收获寥寥,团队内就又不可避免的有人想要往老路上走……” 曹启华诧异的看了唐国斌一眼。 有些想法,唐国斌跟他也只是说过,但顾忌团队其他人想法太多,甚至都没有在他们仅有八九人的小团队里公开说过来。 唐国斌这时候就对萧良掏心窝子了,不仅自剖心路历程,还将他们这几年来操盘的核心思路都和盘托出? 唐国斌也不是随便掏心窝子的人啊! 萧良专注听着唐国斌的讲述: 业绩优良的股票,股性表现也会相当活跃,但在当前的证券市场里,股性活跃的股票,主要还是各种庄股或题材炒作。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股民对一支好股票的认知,简单直白就是跟风热点题材以及各种庄股。 跟庄跟久了,手里资本实力稍稍雄厚一点,大比例买卖某支股票,甚至更进一步,与上市公司勾结,坐庄操控股价,更甚者就是直接控制一家或几家上市公司,成为呼风唤雨的金融巨鳄,这些都构成一条完整的技能树。 当然,萧良也早注意到唐国斌、曹启华在另一条道路上所做的尝试。 比如说,之前富海证券所提供的一些内部研究资料,要么是唐国斌、曹启华手下的团队整理,要么是唐国斌、曹启华带领手下团队进行调研分析的成果,其实在这个年代,已经颇具水准了。 只是此时的证券市场,规模还是太小,不足千万的投资者,投机跟庄心态又普遍严重,使得真正的想要从产业经济发展以及上市公司自身的经营管理等角度,严谨筛选股票,制定操作策略,变成吃力不讨好、甚至会被同行嘲笑的行为。 萧良跟唐国斌笑着说道:“唐总你与曹经理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你们知道摆在你们前面的道路有哪些,甚至有些选择,在这个年代的证券市场可能发展空间要更大一些。不过,像唐总、曹经理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能猜到许总及我,为什么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尿不到一壶里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私募型投资公司 元旦之前在新华通大厦营业部刚见萧良时,唐国斌、曹启华对南亭实业的了解,可以说仅停留在诸多道听途说的传闻上。 他们做这一行,对企业以及相关产业的调研,是基本功,他们还要算基本功相当扎实的那一类。 一个月时间过去,他们所了解到的萧良以及他所创办的南亭实业,无疑是非常剑走偏锋的。 前期几乎将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到市场扩张上,仅有百余万资本,销售队伍的规模就高达上百人;更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扩张到六七百人。 倘若将临时雇佣的促销人员算上,市场队伍短时间内会膨胀到三四千人。 广告投放也是不计成本。 一家初始投资不足百万的初创企业,半年广告投放就砸下去七八百万。 而到今年,“脑健灵”的广告投放覆盖央地各级媒体,总投放规模可能高达六七千万。 倘若萧良及他创办的南亭实业,单纯是剑走偏锋,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什么道路选择之类的话的。 南亭实业剑走偏锋的背后,是一年半时间内高强度运转,将宣发营销、多级分销联销、生产物流以及产品研产等复杂企业体系,从无到有成功的建立起来,在年中的保健品风暴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真正奠定了宿云生物在保健品行业里的领军地位。 萧良的兴趣或许广泛,介入蓄电池厂,与郭晋阳这些人的矛盾,他们也有所耳闻了,对阀控蓄电池的产品开发,对蓄电池厂的生产线改造以及新产品还没有下线,甚至中试工作还没有完成,就着手新工厂的建设。 这样的企业运营发展,不可谓不激进。 然而在激进的背后,除了蜗巢科技与工学院能源电化学实验室建立产品技术研发体系外,萧良他自己都老老实实的泡在实验室里,东洲各大夜场从来不可能有机会看到他的身影。 目前蜗巢科技以及能源电化学实验室除了陆续有一些论文发表外,也登记申请了一些技术专利,萧良都挂了第一作者。 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萧良作为老板,爱慕虚荣,贪他人之功。 唐国斌、曹启华这段时间与萧良、许建强接触有限,但陆峰、周华、韩涛跟他们以前在秣陵就是相识,而陆峰、周华、韩涛在新华通大厦附近,跟他们租住相邻的小区,这段时间接触就多了。 说及萧良,陆峰、周华、韩涛都可以说崇拜了,也说了一些与沈君鹏、孙仰军分道扬镳的缘由,私人恩怨仅仅是表面,更深层次还是理念不合。 也是在了解这些的基础上,唐国斌将他今后要走的路梳理清楚。 要想快速发展乃至崛起,完全循规蹈矩,不突破常规吃一两只螃蟹,是不现实的,但要光想着找又肥又美的螃蟹吃,谁都保不定哪一天会楼塌山倾、毁于一旦。 唐国斌这段时间也是反思了许久,想着注册成立真正的投资公司,正式筹措资金以及接受客户委托,依托这些年从业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进入证券市场,而不是继续寄身富海证券旗下擦边搞小动作。 听唐国斌进一步说及他的打算,萧良沉吟颇久。 公募证券基金以及以信托形式发行的私募基金,还需要过好几年才会正式浮出水面,但股市赚钱效益已经吸引大量的投资者涌入,代客理财等模式已经不是新鲜事物;证券公司亲自下场接受委托理财也是屡见不鲜。 各种私募型投资公司这两年也如雨后春笋般,在沪市、秣陵、锡江、深市、广城、杭城、甬城、东瓯等民间资本活跃、投资需求旺盛的城市出现,甚至眼下还是证券市场掀风搅雨的主力军。 这些投资公司在活跃证券金融市场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滋生出大量非法吸纳公众存款、非法集资等违法犯罪行为。 在国家对寄附各大银行体系吸血的转融贷加强监管之后,孙仰军与温骏等人成立融金投资,最初是拿自有资金,在证券市场掀风搅浪。 投资嘉乐科技,非但颗粒无收,还搭进去两三千万资金,孙仰军实力受损,接受沈君鹏的注资,又吸纳唐逸凡等人多渠道筹集资金,可以说是往私募型投资公司转变了。 萧良要在这个领域,跟这些孙子唱对台戏,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 他也不能专门为了对付这些孙子,无节制的从南亭实业抽调资金,影响到正常业务的发展。 因此,唐国斌、曹启华等人想要组建私募型投资公司,萧良是支持的,但也要跟他们确定好边界。 唐国斌作为从业多年的专业人士,对此也是有充分考虑的。 他主要还是对标国外的私募基金,权衡国内的法律风险,注册投资有限合伙公司之后,计划对客户设立一定的门槛,限定规模,不作风险投资回报承诺,进行适当的份额分级管理设计。 “我觉得挺好的,你们成立公司,我可以做你们的第一个客户,先拿几百万资金,试试你们的实力。”萧良说道。 他除了现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神去插手太多的事情,还考虑到当下证券市场低迷,前期客户开拓会比较困难,私募型投资公司在东洲这个民间资本以及证券投资相对低迷的城市,发育是需要相当耐心的。 萧良也不想看到东洲的民间资本太活跃进入证券市场。 他就想着让唐国斌他们先玩着,他现阶段无意花什么精力去参与、干涉。 他目前投入证券市场的资金比较多,但主要也只是想先吃下第一波牛市行情,之后再拿出一小部分交给唐国斌、曹启华他们管理就行。 九六年第一波大牛市过去,也许国内证券市场断断续续还会有一些结构性的机会,但令萧良记忆深刻的另一波大牛市,则要等到零五年股权分置改革。 这期间,萧良还真不记得有什么特别好的机会。 就算在香港搞一批资金,趁着亚洲金融危机再搞一把投机,萧良也不想牵扯自己太多的精力。 萧良目前往胡婕账户直接注入四千万资金,除了徐海科工的股价暴涨外,广城股份、益川工业的收益,差不多跟其他股票的亏损打平,净资产增涨到六千五百万。 同时萧良以胡婕账户上的股票资产进行抵押,前后总计拆借四千万资金。 目前萧良在深发展、深万科、长虹等股票上建立了总计六千万的仓位(亏损五百万)。 唐国斌、曹启华当然不敢奢望萧良会直接将胡婕账户委托给他们管理,萧良愿意成为他们的第一批客户,还拿出几百万出来交给他们管理,此行可以说是大有收获了。 他们之前私下里才打理多少资金? 再一个,萧良能成为他们的第一批客户,这在东洲市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力? 当然,萧良无意直接投资,他们也有预料。 毕竟他们听叶晓华说过,萧家弟兄注册成立的公司,萧良把许建强都拉进去了,他自己都没有投,而是让他哥萧潇跟投了一些。 “我打算年后就将名下一家公司变更工商登记,”唐国斌说道,“等公司正式运营起来,我们肯定都要从富海证券脱离出来,但也不怕萧总笑话,现阶段还是不得不借用富海证券的一些资源,人员也只能分批脱离;老曹会先到新的公司将摊子先撑起来。姚经理的专业水平,也是得到萧总您亲自认可的,我们也打算将她拉过去,这个得提前跟萧总你打个招呼……” “可以啊,我到时候投你新公司的资金,有熟悉的人对接,也省得芝麻大点小事,动不动就麻烦唐总你了。”萧良笑着说道。 “听你们说话真是累啊,很多地方跟猜谜似的,” 叶晓华见萧良跟唐国斌、曹启华谈得差不多了,岔开话题问萧良, “萧意想着年前请万家优品的投资人聚一聚,就怕你跟许总这时候未必能凑哪一天都有空。” “我又不是万家优品的投资人,萧意要请客,得先问我哥跟许总他们有没有空啊?”萧良说道,“我有空就去蹭酒;没空,你们也不用管我。” “许总年前肯定是忙得团团转,萧意打过电话,刚巧许总那两天在秣陵,他现在也不好意思再打电话问,”叶晓华说道,“但你打电话,许总怎么也能挤出喝酒的时间来吧?要不就凑今天?” “这么多人,你不怕把萧意给吃穷了?”萧良问道,“他把资金都扔公司里了,他还能剩几个钱请客吃饭?你不会帮自己妹婿坑我的饭吧?” “大不了我拿酒。”叶晓华说道。 “……”萧良哈哈一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给许建强。 年底是综批市场人流量最为密集的时刻;每天都是人山人海,郊县民众像潮水般涌来采购年货。 经营面积高达六万五千平米的泛华新世界年前也完成主体及外立面竣工,已经进入内部装修及招商阶段。 许建强、徐亚云夫妇俩,这段时间确实是没有一丝松懈的机会。 不过,再忙跟萧良吃饭的时间还是能抽得出来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熊牛周期 胡婕不愿跟萧良走得太亲近,努力想要分清楚工作的界限,同时年前她家里的事也多,下班就先回去了。 萧良与唐国斌、曹启华、姚依燕、叶晓华驱车赶往宴春楼,与萧意、叶晓秀以及他哥萧潇、钱采薇、许建强、徐亚云会合。 唐国斌、曹启华与许建强、徐亚云夫妇很早就认识了,之前在叶晓华的撮合下,也跟萧意、叶晓秀吃过一顿饭,却是与萧潇、钱采薇第一次见面。 萧良坐下来先给唐国斌、曹启华、姚依燕跟他哥萧潇、钱采薇介绍认识,又问萧意万家优品门店拓展的情况: “我听叶总说你们这两天有四家门店同时开业了,你们能撑得下来?” “还行,万事开头难,”萧意说道,“徐总给了我们很大帮助,现在算是将头绪初步梳理出来了!” 万家优品从第一家门店试营业,短短两个月,又有四家新门店赶在年前开业。 门店用房的租赁、改造装修、人员招聘、培训,以及供应链的梳理,挑选更优质的日杂品牌洽谈供应商,公司内部管理流程的完善,挑选全新的仓储用房,初步建立物流配送体系。 短短不到两个月,萧意、叶晓秀小夫妻俩看上去都像是瘦了有十斤的样子,人却是精神抖擞,很是享受奋斗拼搏的过程。 徐亚云倾过身子,盯住萧良问道:“你说过万家优品只要将体系初步建立起来,你就给更高的估值投钱进来,现在怎么说?” 徐亚云、许建强再忙,还是会关注万家优品的发展。 徐亚云个人很看好万家优品的发展潜力。 在过去两个月里,她挤出很多的时间,参与了万家优品供应链体系的梳理;有几家知名度很高的日杂商品,甚至她亲自出面帮着找经销商洽谈。 现在万家优品已有五家门店开业,年后稳定运营一段时间,将体系流程进一步完善起来,新聘的一批员工熟悉岗位工作后,就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张。 要在东洲城区完成初步的布局,仅靠供应商给账期是远远不够用的;现在新开四家门店,公司层面又要将初步的仓储、物流配送体系建立起来,额外从银行拆借了两百万才勉强支撑下来。 徐亚云怕萧意不好意思,她就帮萧意催萧良兑现之前的承诺。 许建强笑道: “你在徐海科工赚不少吧?万家优品你得给高点估值,让我们占点便宜!” “……”萧良叫苦道,“徐海科工这事是临时插进来的,就占我太多精力了,万家优品我不想投了。你们找顾培军聊聊吧,节后就会有一部分‘脑健灵’的利润,分配给梅坞街公司,看能不能从梅坞街公司挤一些资金投进来。又或者你们直接去找顾雄,看他有没有兴趣。这摊事,你们以后找我喝酒行,其他事不要找我……” “你现在真的要专心做学术啊,是不打算给工学院的教授们活路了?”许建强笑着问道,“我前两天遇到徐立桓、顾培军,他们就满腹怨言,说你现在不务正业,压根就不管宿云生物跟南亭湖饮料的业务了。” “那两块业务,他们管得好好的,我插手干嘛?”萧良说道,“我插手徐海科工,纯粹是给自己找了罪受。钱少斌回到船机厂,将上市公司的事情负责起来了,蓄电池厂就没有挑大梁的了,我现在都想找人哭一场!” “我们现在这么苦,还不都是被你把节奏带起来的,”徐亚云“抱怨”道,“我们都想找人哭啊!” 泛华新世界的建设,是泛华商业扩张最为关键的一步。 年前综批市场的人山人海,刺激很多商户想要入驻泛华新世界。 不过,泛华新世界作为专类场馆打造,要从东洲及周边地区初步形成一定基础与规模的轻工制造产业里挑选合作企业及商户,要与地方产业经济发展紧密贴合,相互促进,视野不再局限于东洲城乡市场,招商也是以宁缺毋滥为原则,工作量要比想象中大得多。 春节前夕,大家真是忙得人仰马翻,坐酒桌上都忍不住感慨做实业的,真是远不如玩证券股票的夜夜笙歌。 “我看徐海科工这两天在顶部的成交规模放大很多,融金应该有在往外派出筹码了,” 徐亚云感慨道, “想当初沈君鹏、孙仰军拉拢鸿臣,在嘉乐科技累计投入上亿的资金,最多时组织两万多员工,销售网络遍布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结果呢,嘉乐科技的爆雷,差一点害他们血本无归。他们这一次就算被你搅局,但少说也将有五六千万收益收入囊中。而融金投资上上下下,把司机、行政后勤以及关系户塞进来供养的千金公子二奶小三都加起来,也就六七十名员工,管理起来轻松。我们做实业的,跟他们相比,简直就是牛马!” “这么说,我得拉许哥去做证券投资,从此也过上夜夜笙歌、左拥右抱的快乐日子才对。”萧良笑道。 “他啊,搞证券投资还没有我在行。”徐亚云撇撇嘴说道。 “唐总他们打算成立一家私募型投资公司,亚云姐想展现才华,这次是个机会。”萧良说道。 “你投了多少?”徐亚云问道。 “我哪有精力去投?我这次也是顺带玩一票,过段时间资金就会撤出来,以后最多做唐总他们的客户。”萧良说道。 萧良现在他个人没有精力去插手太多的事情,但考虑历史轨迹不发生改变的话,亚洲金融危机还有一年半左右时间就会全面爆发,到时候他倘若想插一脚,唐国斌团队接下来的视野,仅仅是停留在内地证券市场上,是远远不够的。 徐亚云本身对证券投资了解颇深,倘若她与许建强能在唐国斌的私募型投资公司插一脚,唐国斌手下的团队就可以通过她与许建强,将视野延伸到香港,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内地市场。 这个是他需要的。 “你这个不投,那个不投,那多没意思啊。”许建强说道。 “我为你们指明发财的道路还不够啊?”萧良耍滑头说道。 “萧总这次在股市里压的筹码,还是比较重的,应该很看好节后的行情,” 唐国斌不奢望拉萧良参与投资了,但见有机会拉上许建强,当机立断就把萧良给“卖”了,说道, “不过,我在萧总面前面子浅,始终掏不到萧总一句实话。” “我都说你们这个公司可以做,还准备做你们的第一批客户,我这话还不够实在啊?”萧良“抱怨”道,“难道非要我说,你们赶紧做,要是亏了钱,都算我的,才算实话啊?” “你可以这么承诺啊,我们不介意的。”许建强哈哈笑道。 “说真的,你怎么看待国内的证券市场?”徐亚云认真的问道。 萧良稍作沉吟,说道: “国内证券市场刚起步没几年,监管薄弱,从机构到个人投机心态都严重。这注定了有行情的时候,大家喜欢一窝蜂大上特上,一些股票闻庄起舞,短时候内涨幅可能就会非常的夸张。不过,这样的特性也注定了牛市行情的短促,短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潮水就会快速退去。潮水退去时,所有人仓皇踩踏而逃,留下遍地尸骸,可能需要长得多的时间去休生养息——有时候,我们真的不能完全借鉴欧美成熟证券市场的经验,否则的话,可能会栽大跟头……” 唐国斌、曹启华以及姚依燕神情都专注起来。 唐国斌、曹启华接触萧良次数还有限;姚依燕作为专属投资顾问,再加上叶晓华的关系,只要萧良在营业部出现,她基本都能凑到跟前去。 毕竟萧良在营业部出现,也没有跟胡婕单独待在超大户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萧良之前除了会跟胡婕聊一些经验之谈,哪里有空闲跟姚依燕推心置腹说这些? 虽说国内证券市场发展才四五年时间,绝大多数的证券从业者都还处于摸索阶段,主要还是借鉴欧美证券市场经验进行实操。 具体说到国内证券市场有什么有别于人的特征,唐国斌、曹启华他们都还没有清醒的认知。 对于绝大多数散户来说,肯定喜欢“慢牛长牛”的证券市场发展格局,但奈何前世证券市场哪怕多经历了近三十年的发展,萧良也从未有见到过一次。 对机构投资者而言,肯定也更喜欢“慢牛长牛”的市场发展格局,运作的风险更小,更容易招揽投资人。 不过,“暴涨暴跌、慢熊快牛”的格局,只要能有清醒的认识,也非无利可图。 最致命的则是对“暴涨暴跌、快牛慢熊长熊”的市场格局缺乏足够的认识,很多机构投资者以及横行一时的资本巨鳄也难逃其劫。 孙仰军前世那种养股资本局玩法,最大的凶险也源于此。 利用几千万或一两亿的启动资金控制住一家上市公司,通过各种炒作、操纵手段拉抬股价,利用虚高的股票资产反复进行抵押,获得更大规模的资金,搞资产并购、重组,继续拉抬股价,继续补充融资,控制新的上市公司,用同样的手法再玩上一遍。 养股资本局玩法,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令孙仰军等人的身家膨胀到令人瞪目结舌的地步。 问题是牛市行情里,这种养股玩法相对轻松,能会吸引大量的散户投机入局,共同做高股价,在高位轻松的派出筹码,收割利润。 然而国内的证券市场发展格局,却决定了任何一次的牛市行情都是短暂的。 甚至牛市行情的结束,都以暴跌的方式戛然而止,短时间内就会对散户以及诸多机构投资者的信心予以重创。 这时候资本局玩家就难受了。 股票是可以抵押出去,找金融机构以及各种资金公司拆借。 股价上涨,市值资产增加了,也可以向金融机构反复追增贷款,但股价下跌了,金融机构则必然会反过来要求补充更多的抵押资产,保证抵押率在一定的安全线以上。 资本局玩家没有大量的实体资产可以补充抵押,就只能死死扛住股价不下跌。 在牛市里,扛住一支暴涨数倍乃至十数倍的股票价格不下跌当然容易,但漫长的熊市呢? 资本局玩家里不是没有一两个光芒四溢的成功者,然而在两千年前后那些横空出世的所谓资本运作高手群体里,绝大多数却熬不过漫长的熊牛周期转换,而轰然倒塌。 前世孙仰军等人的崩盘,根源也在这里。 萧良不知道这一世孙仰军、沈君鹏、温骏等人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一些,但他从现在开始,将唐国斌、曹启华等人视为合作者,甚至还怂恿许建强、徐亚云直接参股唐、曹的私募型投资公司,自然需要将这些给点透…… 第四百一十六章 怂恿别人上车 唐国斌、曹启华深深的震惊了。 过去一个半月,他们虽然接触萧良的次数很有限,但一直都在花功夫研究萧良,研究如星辰般崛起的南亭实业。 他们不做实体,因此对南亭实业的崛起以及企业运营管理的认识,只能说是停留在一般水准之上。 不过在证券行业,哪怕曾在孙仰军手里吃过大亏,但他们内心还是骄傲的。 细究萧良在广城股份、益川工业两支股票的操作,虽然他们得承认萧良的操作很成功,但他们更倾向认为萧良主要还是对人心、人性有很高水平的认识与掌控。 虽然具备了这一点,就具备了成为高手最坚实的基础,但他们还是觉得萧良的手法太粗糙了。 他们也很有信心的认为,他们具备萧良这样的资本实力,可以在玩得更漂亮,盈利可能远远不止两三百万,做出上千万的收益都是轻松。 萧良引他们入彀,诱骗他们抛出筹码砸盘,一举在徐海科工上建仓,是漂亮之极,唐国斌、曹启华也是心服口服,但他们依旧认为萧良主要还是精于操弄人心,同时早就知道沈君鹏、孙仰军在徐海科工上的操作,掌握别人没有的信息差。 总之,唐国斌、曹启华都倾向认为萧良真要踏足证券市场,日后绝对会成为令人瞩目的存在,会成为资本运作的高手,但此时的萧良在这个领域的道行还是略浅了一些,对证券市场的认识还不够深入、深刻。 然而这一刻,他们还敢说萧良在这个行业还只能算是道行尚浅的新手? 他们这些年,很是认真学习了欧美证券市场盛行的技术分析、基础分析、心理分析等种种流派技术及诸多类似价值投资等理论,结合自身从业所感所悟,对未来道路的选择,确实存在很大的迷惘。 之所以最终决定摒弃投机心态,投入价值投资的怀抱,决心扎根于对产业经济以及企业运营管理更深层次、更细致的考察与研究,除了主要这两年吃的亏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想争取萧良这个客户。 他们认识到南亭实业的崛起,有剑走偏锋的一面,但在体系建设上所花费的精力、资源,也是远超想象的,只不过媒体以及公众,更容易被南亭实业光辉耀眼的市场营销所吸引。 所以他们觉得选择走这样的道路,才有可能将萧良这样的超级客户抓在手里。 然而要从更高层次去解释他们的选择,或者说从内心、从根本上坚定他们的这一次选择,却是缺失的。 萧良的这番言论,所弥补的恰恰是他们所缺失的最关键一环。 萧良从国内以往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经济发展格局,从包括中小散户以及绝大多数机构投资者、从业人员的集体心理层面,对这几年来证券市场初步发展出现的一些迹象进行总结分析,预测未来证券市场最可能走出来的发展格局,进而揭示不同道路选择所要面临的风险。 萧良并没有说孙仰军之类的选择,一定没有成功的可能,甚至还会不断有这样那样的“成功者”涌现出来,甚至层出不穷,但这条道路一定蕴藏着大得多的风险乃至凶险。 萧良这番言论才是真正为他们指明了道路。 见唐国斌、曹启华一脸震惊的样子,萧良心里暗爽,心想老子前世炒股,差点内裤亏掉,但哪怕是被喂屎,把你们这些孙子晃点住,还是轻而易举的。 徐亚云不解的问道:“你既然对证券市场未来发展格局,有这样的认知与自信,为什么不投唐总的公司,却忽悠我们插一脚进去?” “我不投,可以随意在酒桌上吹吹牛逼;酒喝完,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萧良说道,“我要投了唐总的公司,不是自寻烦恼吗?我又不缺钱。” “你这话说的,真是想让人对你翻两个白眼啊。”徐亚云笑道。 萧良哈哈一笑,跟唐国斌、曹启华说道: “你们真不用打我的主意,我将来会进这个市场,也是等到保健品及饮料业务发展更成熟一些,将业务分拆上市。不过,国内证券市场三五年还不大可能发展成熟,哪怕是借壳上市,限制也多,脑健灵以及南亭湖饮料两块业务,可能还是会选择到香港上市……” 萧良这时候还是给唐国斌、曹启华下个钩子,让他们现在就分出一些精力,多关注、熟悉香港证券市场的动向,继续循循善诱说道, “至于你们选择要走的这条道路,目前在这个市场还是非主流,也非常考验团队对产业发展以及公司经营的判断能力。不过,我相信你们会找到很多的机会;因为我也坚信国内经济持续发展,会有相当一批优秀上市企业,在这个大的环境摒弃投机心态,踏踏实实的做事,从而获得长足的发展机会。还有就是,随着经济的发展,民间财富快速积累,这个行业的投资需求及体量,也会持续的高速增涨!” “对了,你这次到底买了多少?”许建强对萧良的认知水平早就有深刻感悟,直截了当的问道,他现在就关心萧良对接下来的证券市场行情有多看好。 “除了徐海科工,深发展、深万科、长虹这几支股票,我陆陆续续买了六千万吧。”萧良说道。 “靠,”许建强惊讶道,“你前面不就调了三四千万去玩徐海科工吗,哪来那么多资金?还是前两天徐立桓、顾培军两小子,都没有跟我说实话?” “我总计是只调了四千万入场,但徐海科工涨得厉害,这部分股票虽然锁仓不能出售,但可以拿出来找资金公司抵押拆借啊,” 萧良笑着说道, “孙仰军他们以前不就是玩这样的路数?先拿自有资金买进一支股票,将股价拉上来,再拿股票抵押拆借,再拉高,再补充抵押拆借——他们以前效仿我,我也可以借鉴借鉴他们啊!这点唐总还是很仗义的,除了最初三四笔拆借利息比较高,后面都没好意思再拿我的提成。” “萧总在徐海科工上给我们搭车的机会,再在背地里拿萧总的提成,这种不要脸的事,我们还干不出来。”唐国斌谦虚的笑道。 “听你这么说,那老唐的公司我们是可以参与啊。我对证券市场也不是很懂,但跟紧萧良这个滑头,准是没错,”许建强问萧良,“对了,你到底买了哪几支股票,就深发展、深万科还有长虹三支股票吗?我手里正好有些资金闲着,闲着也是闲着,先跟买上两手再说……” 萧良不想外部干扰他对南亭实业发展的主导权,除了会分批给管理层授股以及相应的股权激励外,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要引进外部资金。 后续有机会,萧良也只会将保健品、饮料等业务单独拿出去上市。 许建强对泛华的发展思路,跟萧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首先是泛华资金内生的速度,远不及南亭实业的保健品业务,需要引进外部股权投资,快速做大规模。 同时泛华的发展以及许建强他个人的成长,离不开家族以及关联方的扶持。 泛华商业初步崛起了,初步呈现出极高的成长潜力,有些关联方的资本想要参与进来,许建强与徐亚云就在第三轮股权融资启动之前,将个人所持的一部分股份,以较低的价格转让出去,算是对以往支持者的回报,同时也是将这些关系更好的维持住,拧成一股绳。 这是许建强为人处世的风格,也因此他跟徐亚云个人名下,这段时间陆续回笼了上千万的资金。 万家优品跟泛华商业有一定的关联性,后续对万家优品追加注资,都将是以泛华商业的名义进行,不会动用到许建强与徐亚云他们个人名下的资金。 宿云山能源需要的资金体量巨大,他已经投了一千万,多投一千万意义不大,闲着也是闲着,扔到证券市场,也算是一个出路。 一顿酒喝下来,许建强、徐亚云除了将决定年后就将一千万个人资金投入股市,具体委托给唐国斌、曹启华代为管理外,还决定以徐亚云的名义投资唐国斌、曹启华的私募型投资公司。 这其实也涉及许建强、徐亚云夫妻两人的分工。 他们夫妻两人不可能都当工作狂,都将所有的精力倾注到泛华商业的业务发展上去。 泛华商业经过一年多的运营,除了周华、陆峰、韩涛三员大将外,运营团队也得到极大的充实、锻炼,不少中层骨干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了。 眼下是最关键的泛华新世界建设、招商期间,谁都不敢松懈,但夫妻二人也商量等忙过这一节,徐亚云还是要从泛华商业具体的业务层面淡出。 徐亚云兼顾家庭的同时,也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相对轻松的财务以及投资管理上。 唐国斌、曹启华要成立私募型投资公司,正好是徐亚云可以兼顾的一个方向。 唐国斌、曹启华没有想到能直接拉萧良投资他们,但许建强、徐亚云夫妇能成为他们的合伙人,绝对是意外之喜。 许家在江省的地位自不用说,许建强创办泛华集团,旗下泛华商业在东洲已经站住根脚,两轮融资,估值就有三四个亿,不说跟南亭实业比了,但在这个年代,实力不算雄厚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住新宅 萧良他家年前搬进东湖路九号新宅,酒局过后,唐国斌、曹启华、姚依燕三人先告辞离去,萧良请许建强、徐亚云以及萧意、叶晓秀过去到他家新宅坐一坐。 出宴春楼,沿临湖的东湖路北行二百来米,就是新宅。 正好钱采芸跟她妈以及钱家老爷子,还有她小姑钱少芬一家人,在新宅做客,商议婚礼的一些细节;还有两天就是春节,萧潇与钱采薇的婚礼定在大年初五。 “婚房布置得这么漂亮,你们俩有没有试睡过啊?”众人上楼参观婚房布置,徐亚云开玩笑问萧潇、钱采薇两人。 “那肯定啊;我们俩证都领了,睡一起难道还怕警察来抓啊?”萧潇亲热的搂住钱采薇,厚着脸皮笑道。 钱采薇给萧潇就是“砰砰”两粉拳。 “这宅子真漂亮啊,” 叶晓华院前院后、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赞不绝口道, “我早就劝我爸来田家营买这么一套宅子,我爸死活不搭理我,自以为家里房子足够宽敞漂亮了。我准备领他过来参观参观,让他认清楚什么叫井底之蛙。我家肯定没钱搞这么奢华,但大隐隐于市的格调,还是可以学一学的。” “你是为了每天在夜总会喝得醉醺醺的,不用开车,方便直接走路回家吧!”叶晓秀不留情面的拆穿她哥内心的真实打算。 “你这是胡说八道,我是想跟萧良做邻居。”叶晓华大言不惭的说道。 众人在二楼正说说笑笑,萧良听到他妈在楼下院子里喊他,推开窗户探头看出去,却见是顾雄、顾培军捧着两只纸箱,到他家新宅来送年礼。 这时候钱采薇她妈跟老爷子以及小姑一家人已经离开了,但钱采芸还在等萧潇送她跟她姐一起回去。 照东洲的风俗,男女订婚就可以同房,钱采薇跟萧潇两人领证后还先一起住到新宅来了。 却是婚期临近,钱采薇她妈坚持要钱采薇每天都住回家里去,要等到婚礼那天再风光嫁到萧家。 钱采芸是她妈特意安排留下来当小尾巴的,就怕钱采薇思想太“开放”,以为领了证就可以“婚前”肆无忌惮留宿萧家,叫左邻右舍知道了说三道四。 萧良走下楼,跟顾雄说道:“顾站长,你这也真是的。我嫌麻烦,也没有时间,罗书记、唐书记那边我年前都不会专门走动,也说了不让大家跑到我家里来。你们这么晚怎么还专程捧这么多东西上门来,把你老人家给累着了?” “以为你不在新宅这里,我爸拉我来搞偷袭,没想到被你撞了一个正着。”顾培军哈哈笑道。 “就是图个热闹。这两箱酒存家里有五六年了,这时候喝入口最是醇厚,好东西分享一下……”顾雄说道。 顾雄是泸州老窖的忠实酒迷,每年都陆续会往家里囤些泸州老窖,然后拿存放三五年的泸州老窖出来喝,入口确实要更醇厚一些。 “对了,今天正好聊到你们……” 萧良将两箱酒接过来,捧进客厅,将万家优品天使轮融资的事情说给顾雄、顾培军知道。 萧良是真没有精力去管太多的事情。 万家优品能抢占先机,在东洲等地成功布局,除了有机会跻身江省商业连锁业的前列,同时作为类短融平台掌握庞大现金流也将极具价值。 不过,倘若为这事牵扯太多的精力,个人在里面占百分之二三十的股份,将来能多得三五亿的利益,萧良他还不如多花些精力做电池。 他家后续还是要参与对万家优品天使轮的融资,保持10%的持股不变,他就想着专门成立一家类似家族基金的合伙人公司,每年转入一笔资金进去,专门交给他妈以及钱采薇打理。 将来他家里的开支,家庭资产的增置、投资,以及他哥萧潇与钱采薇生养的子女长大成年后要继承一些财产或需要资金创业,都可以从家族基金里走。 至于万家优品天使轮还需要更多的融资,除了泛华商业还会继续追加投入外,萧良更多是考虑南亭实业管理层共同持有的梅坞街公司拿一部分资金出来,顾雄这边也可以适当参与一下。 顾雄在乡镇物资站工作过十多年,退休后也经营了两三年的乡村批发部,对乡镇日用商品的流通,是有独特见解的。 再一个,顾雄虽然还对卫雄包装新材料持有10%的股份,但除了前期出大力气出面筹资外,在卫雄包装新材料走上正轨,特别是跟香港公司裕固技术合资之后,他基本不参与具体的生产运营,挂了董事头衔,主要负责与诸多出资人的联络。 顾雄还是有一些精力,参与到万家优品前期的发展筹划中来的。 “行啊,要是年后就要注资,我家还是能拿出四五十万出来的!”顾雄说道。 卫雄包装新材料在接受裕固技术的注资后,虽然新的工厂年底之前投入使用,但九五年还是做出高达八千万的产值,全年净利润高达一千五百万。 裕固技术作为合资方,风格跟内地有所不一样。 他们不觉得卫雄包装新材料正处于极度渴望资金的发展初期,利润就应该一滴不剩的投入到扩大再生产中去。 裕固技术还是坚持,一部分利润转入扩大资本积累的企业公积金里,以便后续扩大再生产所需,但也应该及时拿出一部分利润,给股东分红。 因此卫雄包装新材料年前拿出六百万利润给股东分发红利,但顾家今年在除税后拿到五十万分红收入外,其他新增资产,都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套现的股份。 顾雄那里单独拿四五十万出来,差不多是顾家今年全部的现金结余了。 宿云生物对管理层的授股,除了最初承诺的5%股份转让梅坞街公司持有外,萧良额外追加的3%授股,主要也是何雪晴、顾培军、徐立桓以及纪红群、申政、费文伟、谭兴、吴启燕、张斐丽几个创始人级别的高层分享。 一是酬功,二来是进一步明确他们在南亭实业里的核心地位。 这个春节产生的利润,就会照比例划入梅坞街公司。 这么一来,加上卫雄包装新材料的分红,梅坞街公司总计将有好几百万的现金流入。 这些现金,会有一部分发放到管理层个人手里用于改善生活,但更多的,萧良还是希望梅坞街公司能成为集团管理层共持的一个资本投资平台。 当然,对应不同子公司的管理人团队,梅坞街公司内部也是成立第一号持股基金、第二号持股基金、第三号持股基金等进行区别。 除了每年的分红外,这些持股都是可以找金融机构抵押融资,稍稍加大对外的投资规模。 虽然梅坞街公司的法人代表换了张斐丽,但后续的投资,萧良还是希望顾培军负责起来。 这样一来,萧良就可以将他还有点兴趣,但 琇书蛧没有精力关注太多,又不想分散他在南亭实业核心资源的投资,由梅坞街公司承担起来。 萧良将他对万家优品的一些想法跟萧意、许建强、顾雄、顾培军以及他哥说了,具体怎么出资,还得是萧意跟顾雄、顾培军对接,他不再插手。 不知不觉就快到十一点钟了,萧良刚准备送许建强、萧意、顾雄等人离开,却见钱少斌跟他爸走进来。 “哎,哎,萧良你在家里正好,我刚好要找你说上市公司的事,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钱少斌见萧良在新宅,一副好不容易逮到人的样子,高兴的说道,“你家都搬过来了,房间也够,你怎么还住外面?昨天就没有逮到你的人。” “他现在魂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大过年的也不乐意住家里。”葛明兰幽怨的说道。 萧良很坦然跟钱少斌叫苦说道: “我就是躲你啊。上市公司现在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非逮住我说个啥啊,上市公司的事情哪里是我能管的?你要觉得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难搞,你的主张还没有办法伸张出来,你去找钟大市长啊。”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你,你就别想溜了。”钱少斌抓住萧良的胳膊,就往客厅里拖。 萧良跟许建强抱怨道: “你知道我为啥没有搬过来住了吧?我要是住进来,有人过来找我也就罢了,要是有客人过来找我爸、我哥,我躲起来不见吧,说我有几个臭钱,学会了摆架子;要是有客人登门,我都出来陪同,就不要想干自己的事了。” “得得得,你总是有一大堆理由,谁都说不过你。”葛明兰拿报纸轻抽了萧良一下,说道。 新宅装修时,萧良就让东辉公司在二楼做了两个套房,却给自己在一楼做了一间小卧室(其实是保姆间);年前一家人都搬进新宅了,萧良却还住在外面,葛明兰当然有意见了。 萧良嘿嘿而笑,他不乐意搬进新宅,理由还真是他刚才所说的,不是推搪。 他爸在东洲也算是当红炸子鸡,只要在家里,动不动就会有同僚登门联络感情,汇报或讨论工作;这不是他爸想推脱就能避免得了的。.c 他哥进入狮山县工业局党组,目前作为狮山工投的总经理,主持日常工作。 嘉乐科技的爆雷以及后续梁爱珍撤职、袁桐辞职下海等一系列事件,对周康元、对狮山地方派的打击、触动不小。 在这样的背景下,除了李博、阳旭辉等人外,狮山县干部党员都加速向唐继华靠拢,唐继华算是真正掌握了全县党政工作的主动权。 目前狮山县在加快对狮山工投的资产划拨力度。 他哥萧潇的级别还是副科级,却也动不动有人找上门来联络感情、汇报工作。 要是萧良再住进新宅,他家还真没有办法“安宁”。 到时候不仅他的作息,会受到他爸、他哥工作的干扰;他爸、他哥也会受到他的干扰。 比如钱少斌、许建强、顾雄、汪兴民以及熊志远、钱晋章等人登门找他谈事情,他爸、他哥在家能避而不见? 他一家真要住在同一栋宅子里,可能在家除了睡觉,连片刻歇息、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考虑到这点,萧良就意识到他之前想将邻近两栋院子都买下来,在白芦湖畔搞一栋超级大宅的想法并不妥当,应该在附近搞三栋相距不远但彼此独立的宅子才是最合适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方案有漏洞 萧意、叶晓秀、叶晓华以及顾雄、顾培军他们先离开,萧良与他爸、钱少斌以及许建强、徐亚云,还有他哥坐到客厅里说话。 对徐海科工控股权的收购,证监部门已经审批通过,目前包括履约保证金在内,总计两个亿的收购款,已经转入指定的银行账户进行了托管,程序上算是走到最后一步,就等年后正式交割七千万股法人股了。 对徐海科工具体的接管工作,高级管理人员的任命、薪资,以及普通员工的接收、薪资等,星海投资早初跟徐海重工集团接洽时,就将详细条款拟入收购协议之中。 既然东洲市委市政府最终认可了委托收购这事,之前具体落实到收购协议里的种种条件,不管是不是有利,都只能全盘接受。 不过,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后,由上市公司向船机厂定向增发股票收购柴油机业务等问题,沈君鹏、孙仰军早初仅私下里跟徐海市委市政府以及徐海重工集团的一些官员进行过沟通。 虽然郭晋阳、于春光等人在常委会议上,也就这些问题向市委常委班子进行了汇报,但这一方案并没有正式写入收购协议之中。 这段时间钱少斌提拔进了船机厂党组(副处级),具体负责徐海科工的接管工作,这些天忙着准备接管工作,着手了解到上市公司的一些法律法规,突然间发现这个方案是有问题的。 钱少斌想找萧良研究这个问题,这几天却始终逮不到萧良的人。 好不容易在东湖路九号新宅撞见,他怎么可能会放萧良走? “常委会当天的夜里,我就跟罗书记说过,徐海科工这事跟我没有关系了。我现在就等着六个月期满,将锁仓的股票清空走人,”萧良说道,“那天夜里你与沈君鹏、孙仰军、袁唯山、郭晋阳去徐海,但我爸、许哥都在场,他们可以替我作证。你要不信,也可以问罗书记去。” “我还没有说什么事,你就推这么干净?”钱少斌叫苦道,“你这滑头也太滑了啊!” “钱厂长这是发现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最初提的那个方案行不通了?”许建强笑着问道。 “啊,你们都知道了?”钱少斌讶异的问道。 “钱厂长你以前没有接触过证券市场,对上市公司具体涉及的法规条例不清楚,一开始是不可能意识到里面的问题。”许建强将萧良“出卖”掉,笑道。 沈君鹏、孙仰军最初设想的,并由郭晋阳在市常委会议汇报的资产并购方案,当天夜里唐继华就指出是不可能实现的,却是钱少斌仓促间被拉上阵,半个月来又在徐海与东洲之间疲于奔命,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我就说呢,萧良买入徐海科工五百万流通股,前后足足用了一个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方案里的漏洞呢?”钱少斌拍着额头说道,“原来他早就看出来,只是心思蔫坏,故意没有提啊!” “当时那么仓促匆忙,根本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提也没有意义。再说了,原先的方案推动不下去,责任在谁?”萧良笑着问道,“半个月前可是郭晋阳他们将这个方案汇报给罗书记、钟市长以及其他常委班子成员的。现在发现这个方案有重大问题,执行不了,我们着急干嘛啊?” “按理说,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不应该注意不到这些问题啊。”徐亚云疑惑的问道。 “……”萧良笑道,“当时他们被我一枪打中七寸,方寸大乱,甚至委托收购协议都是现编的,手忙脚乱,出这样的岔子,实在不算奇怪。” “当时忙中出乱很正常,但我这半个月,与沈君鹏、孙仰军碰过几次面,他们就没有提及过这事,也不知道是没有想明白过来,还是在装糊涂。”钱少斌问道。 萧良笑道: “郭晋阳已经在常委会议上做了汇报,这个方案虽然没有列入收购协议,却列入了市委常委会议纪要里了,他们再提这事又有何益?还不如装糊涂,等哪天钟大市长想明白过来,他们再假装恍然大悟,指责这一切是我们挖的坑,好将责任甩到我们头上来!” “你们到底在聊什么?”钱采薇跟妹妹钱采芸陪坐在一旁,半天没有听懂到底在聊什么,好奇的问道。 “你没事坐这里听什么?你跟妹妹也不说帮着萧潇他妈收拾收拾?”钱少斌完全没有意识到大女儿已经嫁给萧家当儿媳妇了,见他们这边谈正事,葛明兰在隔壁房间里习惯性的收拾屋子,大小女儿竟然还坐在一旁,就嫌她们不懂事,要将她们赶走。 “嗨嗨,老钱,这点要批评你了,采薇现在是咱萧家马上就要进门的儿媳妇了,”葛明兰在隔壁屋,冲着钱少斌“不满”的说道,“这个点,我让采薇帮我干活,你是想叫你钱家亲戚朋友知道这事后骂我是吧?再说了,我纯粹是闲着瞎收拾,叫你这一说,好像我是给儿媳妇摆脸色似的。你嫁女儿心里不舒服,现在就开始给咱婆媳关系使绊子,是不是?” “徐海重工控股权转让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改选董事会、任命新的管理层,”萧良笑着跟钱采薇说道,“董事会改选,我可以推荐一名董事人选——要不采薇姐你来当这个董事,然后你在董事会任命管理层时,直接把你爸给否掉?” “好了,好了,我投降,没有想到采薇已经是你们萧家人了,可以合起伙来欺负我了,”钱少斌求饶道,“我们还是讨论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吧!” “没有办法解决。”萧良摊手说道。 萧潇在一旁跟即将新婚的妻子钱采薇解释整件事最大的漏洞出在哪里。 沈君鹏、孙仰军与郭晋阳最初拟定的方案,非常美好,但要实施这个方案,是有前期条件的。 不管是向机构定向增发股票募集收购资金,还是直接向接下来的控股股东船机厂定向增发股票,收购柴油机业务,按照相关的法规条例规定,一次申请定向增发股票的规模不得超过总股本的百分之三十。 也就是说,证券监管部门一次最多允许徐海科工定向增发三千万股新股。 不是徐海科工想搞增发就能搞增发的,更不是徐海科工想增发多少新股就能增发多少新股的。 徐海科工的股价已经暴涨过一轮,目前每股在十元左右波动。 就算这个股价能维持下去,不会因为融金投资以及诸多关系户的抛售而下跌,一次最多定向增发三千万股新股,对应的股票价值也仅有三亿元。 柴油机作为船机厂的核心业务,虽然这两年盈利下滑得厉害,但净资产规模却高达七八亿。 无论是向其他机构定向增发三千万股,募集三亿资金,亦或直接向控股股东船机厂增发价值约三亿左右的三千万股新股,拿来收购净资产高达七八亿的柴油机业务,市里会同意吗? 一个贱卖国有资产的帽子扣下来,谁扛得住? 沈君鹏、孙仰军最初的打算,是要在徐海科工目前的股价基础上,继续暴力拉涨两三倍,将股价拉高到每股二十五元到三十元之间,再去实施定向增发计划。 其他机构肯定不会乐意以这么高的虚假股价参与定向增发,但背后有钟云峰、唐鹏飞等人支持,到时候拿对应市值高达八九亿的徐海科工三千万股新股,增发给船机厂,用来置换柴油机业务,至少在表面上是符合要求的。 现在萧良这一脚无情的插进去,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等人为掩盖其违法犯罪的事实,被迫将控股权收购主体从星海投资变成船机厂。 市里肯定不可能授意船机厂去恶意操纵徐海科工的股价。 萧良也不可能去做这事。 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他们最初的计划,就走不通了。 当然,船机厂不是不可以缩减资产包,先将一部分柴油机业务装进上市公司,将增发并购资产包控制在三亿元左右。 问题在于,船机厂已经花费两亿现金收购徐海科工的70%控股权了,单纯由上市公司向船机厂定向增发三千万股新股,进一步提高持股比例,没有什么意义。 也恰恰是之前为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花费了两亿现金,船机厂此时更渴望能向相关投资机构定向增发新股,最好筹集三亿左右的资金,收购分割出来的资产包,缓解船机厂的资金荒。 现在难就难在,船机厂看上去家大业大,却拿不出资产规模合适、又有稳定年盈利的资产包装入上市公司,从哪里去找投资(投机)机构愿意共同掏出三亿,参与定向增发? 萧良在罗智林面前早就说过,并购上市公司,控股权成功交割,才仅仅是第一步,后面的一系列复杂操作,包括对上市公司原有实体的有效接管与掌控在内,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就算郭晋阳、于春光等人借委托收购,暂时掩盖掉他们意图侵吞国有资产的罪名,但就算是委托收购,也是他们一意推动的不是? 而钟云峰这个被沈君鹏、孙仰军推出来当“力挽狂澜”的男人,掩护融金投资暗中吃进的流通股能在高位撤出,又包庇袒护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将事情大包大揽过去。 这些“重头戏”自然就还得由他们先扛起来,萧良他着急什么? 第四百一十九章 做事斗人 钱少斌善于做事,不擅斗人。 他没有领会罗智林现在将他塞进上市公司的真正意图,仅仅是先负责接管上市公司现有的实体,也就是将徐海车用齿轮箱等厂的运营接管起来,不给沈孙郭于等人乱搞的机会,不是要他现在就将上市公司所有的事情以及未来的发展大计都承担下来。 他也承担不了。 钱少斌是当局者迷,又真切为船机厂以及上市公司未来的发展焦急,没能看出徐海科工到这时候依旧还是一个没有彻底解开的局,双方还要继续投子对弈。 这时候听萧潇跟大女儿钱采薇略作解释,钱少斌知道萧良按兵不动的真正用意,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是郭晋阳他们拿不出妥当的方案呢?” “拿不出啊,那好啊,”萧良笑道,“罗书记到时候可以将常委会议纪要翻出来,将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喊过去,态度和蔼的问他们当初为何擅自委托星海投资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罗书记脾气大点,将会议纪要砸他们脸上,他们敢吱一声吗?” “他们把尾巴收好了,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有市委常委决议在,不仅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还要奖赏他们为企业发展敢于突破创新呢,” 萧长华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过,花费两亿巨资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最终仅仅是收购一家位于徐海市的车用齿轮箱工厂,却没有其他作为,不能像他们在常委会上所说的那般,对船机厂未来的发展有所裨益,不要说罗书记了,其他常委那里也很难交代过去的。” “如果他们拖延时间呢?他们要是拖延一年半载,资产重组这事迟迟不得推进,当然最后就算他们逃不脱追责,但船机厂有形无形的损失,就大了啊,” 钱少斌忧虑道, “以前西港城信社是存在很大的问题,但大家都知道船机厂有两亿多资金存放在西港城信社,每年还有一千多万的利息收入。所以厂子效益不好,大家心里也不慌,供应商欠账也供货,生产能够进行下去。现在大家都知道船机厂将两亿资金拿来买徐海科工的控股权了,手里不多的现金都花掉了。这个事要拖下去,可以想象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发生。” 钱少斌虽然还是急躁了一些,但也是站到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了,萧良说道: “罗书记不可能让他们拖的。他们在常委会上,口口声声说为收购未雨绸缪了大半年时间,伪造的委托收购协议所签署的时间还是在三个月前——他们说的、编的,要么有据可查,要么都写入会议纪要了,想抵赖都不行。如果说股权正式完成交割,董事会进行改选之后,郭晋阳不能第一时间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你说罗书记会不会饶了他?你要是还担心什么啊,可以到船机厂,跟干部职工大力宣扬,说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是钟市长一力推动的;能收购成功,也是钟市长的功劳,不就完了?” “钟云峰这时候还想给他挖坑,是不是迟了?”许建强笑着说道。 钟云峰性情软弱狭隘,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但不意味他是蠢货。 许建强猜测钟云峰早就醒悟过来了,这时候多半催着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拿解决方案。 “钟大市长早就醒悟过来了啊?那他不是连这个年都没法安心度过了?”萧良想想都替钟云峰心疼,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堆干事不擦屁股的猪队友? “钟市长可能是早意识到有麻烦了,” 钱少斌后知后觉的说道, “我两次陪郭晋阳到市政府,找钟市长汇报收购工作的进展,他都问了你的情况,还说你是徐海科工的实际股东之一,有些事还是需要跟你及时通气。我这段时间每次联系你,提到这事就被你岔开,我怎么就天真的以为你真的有其他事在忙啊?” 大家哈哈大笑。 钱少斌却是有考虑一些折中的方案,但见萧良无意此时插手,也就没有坚持劝说什么。………… “这样的方案,是想拿过来糊弄鬼吗?” 钟云峰怒气冲冲将一叠文件稿摔在书桌上,一屁股坐到书桌后,没有看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沈君鹏、孙仰军二人,虎视眈眈的盯住郭晋阳,质问道, “你们口口声声说前后精心筹划了大半年时间,该想的都思虑周全了,现在就拿出这样的方案?我们先不谈市里什么意见,前些日子我到船机厂做调研,你都在场,职工代表都有什么担忧,你也亲耳听到。一次性将船机厂的现金存款全部用于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职工代表担忧船机厂生产所需的流动资金会不会受到影响,能不能得到及时补充。你们现在告诉我,找不到机构愿意承接增发的新股,要直接拿新股从船机厂将一部分柴油机业务,置换到上市公司里?我不管你们党组成员是不是多数赞同,你们党组成员还没有办法一手遮天,你得先问问职工代表会不会同意通过?” “今年股市太低迷,交易不够活跃,之前很多上市公司搞的增发,账面都严重亏损的;现在要搞增发募资有难度,之前答应好好的几家投资公司,现在都变卦了,” 郭晋阳鼻尖都沁出汗水来,努力解释道, “现在厂子大部分党组成员都觉得船机厂接受新股增发,也不是没有好处,增发的新股跟法人股毕竟不一样,不仅三年后可以减持套取现金,在此之前也能拿来向金融机构进行抵押贷款,弥补流动资金的不足。” “暂且不说有哪家金融机构愿意贷两三个亿的资金,我就问你,贷款要不要利息?” 钟云峰问道, “之前两亿资金存放在西港城信社,船机厂至少一年能获得上千万的利息。现在这部分利息收入没有了,还要额外支付更高的利息。你问问自己,这笔账在罗智林,在其他常委班子成员那里,能不能算得过去?” 见郭晋阳还想说话,钟云峰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打断他,说道: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年后都要给我找到愿意承接增发新股的机构。想要将船机厂一部分柴油机业务装进上市公司,我的底线是一半新股加一半现金。这样,我还可以做一做罗智林跟其他班子成员的工作。做不到这点,你准备给我收拾铺盖滚蛋!” 见郭晋阳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去,钟云峰指着书桌上的方案书,训斥道:“这方案拿走,不要摆在我这里丢人现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钟云峰坐着岿然不动,沈君鹏、孙仰军也不便站起来送,只能看着郭晋阳灰溜溜的拿着方案书狼狈下楼离去。 钟云峰坐在书桌后,黑脸看着沉默无言的沈君鹏、孙仰军。 听到郭晋阳下楼离开,保姆在楼下关门的声音,见沈君鹏、孙仰军还不作声,钟云峰不悦的质问道:“你们不会希望我这个年都过得不安生吧?” “这事明摆着是那个小瘪三联合罗智林给你下的套,” 沈美婷这时候推开书房的门,抱胸倚门而立,说道, “再说,真将郭晋阳他们的方案扔过去,罗智林满不满意是他的事,他盯着郭晋阳这些人咬去,又关你什么事?怕有什么不安生的?” “这事你不懂。”看到妻子走进来胡搅蛮缠,钟云峰头痛的说道。 “我又有什么不懂的?你是收人家的钱了,还是一开始就在他们的委托收购协议签字批复了?”沈美婷说道,“我看是你太老实了,别人就是拿这点欺负你。你就放手不管,我还真不信罗智林能拿你怎么样!” “美婷,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别岔开云峰的思路!” 沈君鹏对妹妹沈美婷说道, “云峰当初将这事揽下来,也是为了顾全大局,现在肯定希望事情能做得更好,不留什么尾巴。” “顾全大局,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啊,”沈美婷不屑的争辩道,“我就不信船机厂真要因为收购徐海科工出了岔子,罗智林就一点责任没有。要照我说,你们就放任郭晋阳乱搞,我就不相信罗智林一点都不急!” 孙仰军略带诧异的看了沈美婷还是显得很年轻的美脸一眼。 这些话其实是他之前跟沈君鹏说的,现在听到沈美婷嘴里说出来,便知道沈君鹏在背后有跟沈美婷商议过说辞。 也对,有些话他与沈君鹏确实不方便说,由沈美婷站出来说最合适。 要不然,他们站出来指责钟云峰太急躁,太没城府,太容易被萧良、罗智林之流看穿底细,太容易被拿捏了? 钟云峰拿年纪比自己小一截的妻子没辙,从抽屉拿起烟跟火机,却又被沈美婷一把抢过去:“婷婷咳嗽还没有好,你还在家里抽烟?” 钟云峰没脾气的将烟跟火机又扔进抽屉里。 “美婷这话其实也是有一些道理的,”沈君鹏沉吟片晌,稍稍点拨道,“罗智林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船机厂真因为收购徐海科工出什么问题。” “什么叫我说的话还有一些道理?我说的就是有道理,”沈美婷冷哼道,“你们别看罗智林平时一副僵尸脸,看上去不苟言笑的样子,但这种人骨子里最阴。你们动不动就心浮气躁,想将责任都揽身上来,怎么跟人家斗,还不被人家玩死?” “确实,罗智林性子看似耿直,在常委会议上也没有将郭晋阳擅自找星海投资委托收购控股权的事直接推到云峰头上,当时看似维护了云峰,但恰恰如此,我们也是一时失之大意,前面都将心思都专注放在推进收购这事上,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一个大坑等着我们,” 孙仰军进一步点透这一切背后是罗智林、萧良在谋划设计,附和沈美婷道, “这段时间,我还听说船机厂内部都在传收购徐海科工是钟市长一力推动的,我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第四百二十章 寒夜 见钟云峰听到他们一番话后脸色越发阴沉,沈君鹏也见好就收,说道: “我这个春节就留在秣陵或东洲,多找几家机构聊聊。将船机厂实力最强的车用柴油机业务放入上市公司,与车用齿轮箱等产品形成配套,极大拓宽了上市公司未来发展的道路,我相信还是会有机构识货的。证券市场行情不好,那也只是一时的。”.c 钟云峰原本想着大舅哥与孙仰军这次在徐海科工上没少赚,应该承接一部分增发,没想到叫妻子闯进打岔后,思路都打乱掉了,这话也没有办法再说出口了,不然真显得他太软弱可欺了。 钟云峰心烦的挥了挥手,跟沈君鹏说道: “那这个春节,就辛苦你跟仰军多跑跑,不能把指望都放到郭晋阳他们这些酒囊饭袋身上;不能等他做砸了,我们才想到要去收拾烂摊子。还有,萧良那边,你们也要去接触。他将5%的股份锁在里面,论市值也有五千多万了吧,总不可能真想着要把这些钱打水漂吧?” “接触肯定还是要接触,不接触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具体意图,” 见钟云峰还是没有耐心,沈君鹏只能先头痛的答应下来,朝孙仰军看去,站起来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跟仰军就先回酒店了。后天就是除夕夜了,你们今年没有办法回秣陵过年了吧?那我跟仰军明天回去,就不等你们了。” “好吧,路上小心一点,叫司机车开慢点。”钟云峰站起来,与妻子走到楼下院子里送沈君鹏、孙仰军坐车离去。 此时已是深夜,市委家属大院静谧无声,但还能看到罗智林住所书房窗口,这时候还有灯光泄出。 钟云峰皱紧眉头看着罗智林家书房方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想了片刻,看向妻子沈美婷,问道:“你没有在融金投资占什么股份吧?” “我占什么股份?你怎么想到这一出了,你怀疑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怎么不怀疑我在外面偷男人?我眼皮子有你想的这么浅?”沈美婷心里一惊,急眼道,“再说了,我哥要是有什么给婷婷,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我哥是婷婷的亲舅舅,你怕什么?” “你哥是你哥,融金投资是融金投资,这个还是要分清楚的!”钟云峰有些精疲力尽的说道。………… 深夜时分,大街上寂静无声,唯有昏黄的路灯像卫士般矗立于两侧。 萧良驾车返回秀山家园,经过良济桥时,看到一辆运预制楼板的板车深夜停在桥前。 萧良放缓车速,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板车扶手上歇力;还有一个幼小的身影,在拿绳索跟板车捆在一起的被窝里睡得正熟。 萧良将车停在桥前,走过去见坐车扶手上的佝偻的身影,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黝黑脸庞上有岁月与苦难留下来的深密皱纹;睡在被窝里的小身影,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睡得正香,还完全不知道生活的苦。 “都快过年了,老哥怎么这么晚还有在拉楼板啊,还将孩子带着啊?”萧良招呼道。 “城东有一处工地,春节过后就要赶着上工。现在运一块楼板过去给十块钱,赚点钱好过年,” 看到有人停车走过来帮忙,中年男人将拉车的帆布带套到肩上,看了一眼板车上的幼小身影,说道, “这娃生到我家真是吃大苦了,娘嫌家穷跟人跑了,没有爷爷奶奶,大过年的谁家都忙,也不好意思托给谁照顾,我就带身边,这么个小不点,也没有多少分量。” 费劲将板车推上桥身,萧良询问工地具体的地址,确认中途没有这种难过的高桥,就看着中年人身子抵住车前部,沿着坡面慢慢滑下去。 站在桥上,看着中年人在寒风中吃力的拉着沉重板车缓缓行远,身影在昏暗的路灯光下渐渐模糊,萧良才转身去,看到他车旁边还停着一辆越野车。 走下车,看到朱祎琳坐在她的三菱越野车里,萧良走到车窗边,问道:“难得做回好事,还叫你看到了——你怎么不下来帮忙?” “这么冷的天,你好意思要我下车帮忙的?”朱祎琳白了萧良一眼,说道。 萧良将左脚抬给朱祎玲看,说道:“你要下来帮忙,我这鞋就不会废掉了。” 萧良脚下是一双皮鞋,也不知道是平时在实验室酸碱环境待久了,老化得厉害,还是刚才推车太用力,鞋底脱胶了,裂开一个大口子。 关键萧良里面穿的袜子还破了一个口,大脚趾头钻了出来。 “扑哧!”看到这一幕,朱祎琳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他道,“你看,做好事遭雷劈了吧!” 朱祎琳平时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就算两人趴墙头说话,朱祎琳不会刻意冷淡,却也没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活泼,却是破颜而笑的这一刻,神采说不出的明媚,艳若桃花。 “你笑比不笑好看。”萧良评价道。 “谁不知道似的?”朱祎琳不好意思的怼了萧良一句,就将车窗按起来,发动车离开。 萧良开车驶过桥面,追上拉板车的中年人,从车后座将刚买来御寒的那件羽绒服拿过来,将衣兜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又装了八百块钱进去。 下车喊住中年人,将羽绒服塞到绳子里面,盖到被窝上,整理好,摸了摸醒过来的小男孩脑袋,萧良跟中年人说道:“你这被子有点薄,加件衣服暖和一些。衣服里有八百块钱,给小娃买点吃的!” 也不看中年人鞠躬感谢,萧良上车发动油门,追上又在路面停下车等他的朱祎琳。 “你事真多呢,这都几点了,还磨磨蹭蹭的?”朱祎琳“嫌弃”的说道。 两人将车在楼栋侧边,分别走进各自的家门。 虽然快凌晨一点了,萧良洗漱好却没有睡意,打开电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看到朱祎琳从墙头探出脑袋来。 萧良拿着茶杯走到院子里,看着朱祎琳秀发披散开来,可能是扎了一天马尾辫的缘故,微微有些波浪卷,脸蛋精致迷人,在昏黑的夜色更为明澈。 “你有几天不在东洲,回香港了?”萧良问道。 “我爸进了重症监护室,我赶回香港住了几天,”朱祎琳神色黯淡的说道,“只是在香港一天到晚都见不到我爸几分钟,就会被赶出病房,实在不想春节冷冷清清的留在香港,昨天就赶回来了。” 萧良站到板凳上,将水杯递过去,说道:“我还没有喝过。” 朱祎琳接过水杯喝了两口,问道:“里面加了什么?” “蜂蜜、柚汁、茶粉,”萧良说道,“新开发的产品,我让实验室直接做成简易茶料包,想喝就撕开一袋,拿开水冲泡,喝着舒服。” “你们接下来要出好几款茶饮料产品吧?”朱祎琳问道,“这蜂蜜柚汁茶也在里面?” “这款新茶原料成本偏高了,现在内地市场很难承受每瓶四五元以上的茶料,只是开发出来当新品储备下来,暂时不会推出,”萧良说道,“除了会大气力做的瓶装水,茶饮料只会增加冰绿茶、茉莉蜜茶与微甜型的乌龙茶三种,巩固一下阵线。”.c 不断推出新的产品,形成矩阵去占领市场,肯定有其优势所在,但在核心产品真正深入人心之前,有限的广告资源还却不宜随意分散。 目前除了云社、溪口两镇的生产基地,pet瓶饮料年产能已经突破八亿瓶(其中有两亿瓶乃是脑健灵的富裕产能)外,华东二区、华中区、华南以及津京区都相继推动生产基地建设,前期建设规模再小,加起来也将近四亿瓶,再小就完全没有办法体现半自动化生产线与规模生产的优势了。 单靠冰红茶这一款拳头产品,很难将这么大规模的产能彻底发挥出来。 毕竟在这个年代,单瓶零售价三元的冰红茶还略显奢侈了一些,目前主要依靠城镇先富裕起来的那一小部分民众支撑,销量还是有限。 而年后就将推上市的冰绿茶、茉莉蜜茶以及乌龙茶,销价都会跟冰红茶靠齐,同时只会投入少量的广告资源,又或者在重点宣传冰红茶时,将这些新茶作为背景附带上去,短时间内更不要指望有什么销量。 主要目的还是丰富茶饮料产品矩阵,以及培养用户。 此时想要将产能更充分的发挥出来,并借助目前已经形成一定优势的渠道与终端资源,还得是平平无奇的瓶装水。 虽说改革开放以后,国内瓶装饮用水市场开发也比较晚,差不多九一、九二年才有一定的规模,但进入的厂商却是不少。 有个别厂商打着民族品牌的旗号,将过滤净化成本低到几分钱的瓶装水,卖出跟冰红茶等同的零售价来,何雪晴、徐立桓、纪红群、顾培军他们当然眼热。 早年宿云山东麓崇福寺旁有一座低坝小水库,主要用于防洪蓄水,但由于五六十年代施工质量有限,小水库八十年代初出现险情之后就废弃不用。 县里虽然早就制定水库新的修建规划,却一直拿不出资金来。 南亭实业九月份跟县里签署协议,以抵扣将来水资源税的名义,拿出两千万资金进行新的水库修建,并约定冠名南亭湖水库。 毕竟南亭村委旁所谓的南亭湖实在太小了,水面才三四十亩,说出去也不好听。 虽然新修的南亭湖,水域面积仅七八百亩,但三面环山,北面还有小片的湿地保护区,后续加强周边的山林地保护,可以说是东洲市境内唯一可寻的优质水源地了。 就算南亭实业在云社的产能建设再增加三四倍,这小小的南亭湖也是保障供应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卖水 现在外面能看到南亭实业的市场动作,但朱祎琳从萧良这里,不仅能知道这些市场动作背后的基础逻辑与数据支撑,还能提前了解南亭实业正秘密筹备的产品项目。 她结合日常工作实践,对市场的认知自然是提高得更快、更深,却又是如此,令她愁眉莫展: “嘉鸿效仿你们推出红茶饮品,销量确实要比草本凉茶要好许多,但这属于嘉鸿独有的子品牌。涉及新一年的广告投放侧重点,总部还是要求以草本凉茶为主,因为草本凉茶的品牌完全是总部授权给嘉鸿使用的。在二叔跟朱玮兴他们的坚持下,九六年在江浙鲁及沪市的广告投放最终照六四分比,但照元旦之后短短二十天的市场实践看来,效果确实要差得多。” 在沈君鹏、孙仰军等人强大的关系网庇护下,嘉乐灵芝液虽然受风暴严厉的冲击,销量一再滑落,但嘉乐灵芝液在江省范围内也没有受到官方的直接惩处,江省的经销体系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重组后的嘉鸿,一方面借助江省的经销体系,将数千万之多、召回更改标签内包装之后的灵芝液存货一点点清空,率先在江省市场销售草本凉茶、红茶饮品,一方面重新组建浙省、鲁省以及沪市的经销网络。 在老帅朱鸿召的坐镇下,嘉鸿这个春节预计能将之前召回、囤积的数千万灵芝液销售一空,回笼宝贵的资金。 同时在江省范围内,嘉乐灵芝液的基础月销量还能保持有七八百万;而鸿臣系列保健品也进入江浙鲁及沪市四地药店渠道,月销量也能有六七百万。 嘉鸿的保健品业务,跟最疯狂时期不能相提并论,也无法跟“脑健灵”相提并论,但至少是保住了一点基本盘。 嘉乐科技崩盘前,墙面广告曾占据江浙鲁及沪市四地广大的乡镇农村地区。 乡镇农村,对新型茶饮,特别是零售价高达三四元的茶饮,消费意愿是很低的,最多是一小部分先富者买来尝个鲜。 南亭湖冰红茶此时在乡镇农村地区的销量也非常有限,差城镇地区一个数量级。 不过乡镇农村地区的墙面广告,对城镇并非没有辐射。 这主要体现在东海沿岸高速公路网也才刚刚建设,大量位于传统省道、县道两侧的墙面广告,对那些晃悠悠坐着长途车穿市过县的城镇民众来说,效果比普通的媒体广告还要显着。 嘉鸿的茶饮业务开局还算不错。 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配合城市少量投放的媒体广告,十二月销量还走掉四五十万箱的量,成绩可以说相当喜人了。 不过,嘉乐科技之前在江浙鲁及沪市四地的乡镇农村地区刷出那么多的墙面广告,用了人海战术,主要消耗的还是人力成本,媒介成本很是低廉,大体给户主三五十块钱,就刷上一幅幅面朝大大小小道路的宣传广告。 除了广告法正式实施后,监督执法逐步往乡镇农村地区延伸外,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山头势力也开始认识到主干道两侧的墙面资源价值。 嘉鸿还想继续刷墙面广告,没有问题,就得通过地方大大小小地头蛇组建的广告公司去落实,价格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同时也面临大量有广告投放需求的厂商竞争。 嘉鸿茶饮料业务每个月能走掉四五十万箱,成绩看似相当喜人,但等到年后四五月份产能建成完成,还包括一部分保健品生产富余出来的产能,想要都释放出来,销量需要提高十倍才够,这个压力就太大了。 哪怕仅仅是在内地经济发展最富庶的江浙鲁及沪市释放一半产能,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随着资金的回流,朱鸿召在元旦之前制定九六年新的广告投放计划,做出三千万的预算。 南亭实业的茶饮料业务,全国范围内的广告投放预算也控制一亿两千万,主要覆盖十三个省市,嘉鸿茶饮料在江浙鲁及沪市四地做出三千万的预算,可以说不低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鸿臣集团总部,认为草本凉茶是自有品牌,目前仅仅授权给嘉鸿集团使用,而新开发的红茶饮品是嘉鸿集团的子品牌。 虽然鸿臣对嘉鸿控股,但两者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 同样鸿臣总部以朱玮益为首的管理层认为草本凉茶在香港广受欢迎,广南地区也有饮凉茶的传统,之前两度受挫,主要受制于经销体系的匮缺、不完善,以及广告投入相对保守。 现在嘉鸿集团有两款茶饮,一款是朱玮益他们认可有足够市场潜力的,一款是完全仿效他人,还没有得到市场认可、他们也不熟悉的。 哪一款茶饮作为核心,倾斜更多的营销及广告投入,嘉鸿的管理层,包括朱鸿召在内,与控股母公司鸿臣集团,就产生严重的分歧。 在朱鸿召、朱玮兴等人的据理力争下,嘉鸿的红茶饮品分得四成的预算。 元旦之后的市场实践证明,草本凉茶受口感习惯以及零售价的压制,销量增涨有限,红茶饮品也远远没有得到应有的涨幅。 南亭湖冰红茶自七月初投放市场以来,非饮料销量旺季,一个月也就走不到两百万箱的样子。 主要还是受到经济发展不均衡的影响,江浙鲁及沪市四地城镇地区的销量要占到近四成。 其他销售区域,看似人口总的规模是华东一区的四倍,销量加起来仅比华东一区高出四五成。 不过,整个春节期间饮料销售很旺盛,南亭湖冰红茶的销售预计能达到六百万箱,基本上能将年前满负荷生产的库存清空掉。 单算华东地区,嘉鸿在这个春节期间的红茶饮品销售,可能仅有南亭实业的五六分之一。 因为目前茶饮料销售主要集中在相对富庶繁华的城镇,嘉鸿相比南亭实业,经销渠道以及零售终端覆盖并没有多大的劣势,但销量差这么远,只能说明他们在其他环节,还存在太多的严重不足。 南亭实业的茶饮料业务,如果九六年就算没有增涨,仅仅能保持下去,八个月的非旺季能做到一千六百万箱的量,算上春节,四个月的销售旺季能做到两千四百万箱的量,总计也能达到四千万箱的量。 虽然相比较南亭实业已经建成一亿箱的产能,释放还是严重不足,仅有四成,但大体上已经能有一些利润了。 而嘉鸿集团就算能释放四成产能,也将因为各种成本高出南亭实业一截,而难盈利,更不要说四成产能的释放,朱祎琳目前看不到有实现的可能。 “你们将瓶装饮用水投放市场,我估计朱玮兴、朱金奇他们也会紧跟着投放瓶装水产品了——多少能多利用掉一些剩余产能,不然年后的亏损口子就有些大了。”朱祎琳说道。 “与其给他们效仿,不如你先拿方案出来,”萧良说道,“你这个春节不回香港吧?我把我们的项目策划书,一会儿发你邮箱里,你参考一下。” “何雪晴、徐立桓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气吐血?”朱祎琳睁大美眸,问道。 “你不要告诉他们,不就完了?”萧良耸耸肩说道。 “瓶装水这一块,我却是找了一些资料,宗宝在华东占有率算高了,九五年一年也就销售不到五百万箱。就算瓶装水市场九六年还有三成以上的增涨,我们也能做到宗宝的业绩,似乎也不能释放太多的产能啊。”朱玮琳皱着秀眉说道。 “宗宝一瓶破水,在小店里卖三元,那么心黑,能卖多了,才叫见鬼呢,”萧良说道,“我们年后推出的瓶装纯净水,市场零售价直接压到一块五,叫他们见鬼去!” “零售价降到一元五角还有利润吗?”朱祎琳惊讶问道,“宗宝给经销商的出厂价就是一元七角,给三级经销商留出一元三角的利润空间,你们留给经销商利润空间再低,也不能低于五角吧,那出厂价就要控制到一元以下,能覆盖成本吗?” “我现在很少直接插手保健品及茶饮料的业务管理,只能从其他方面给管理层施加压力。”萧良笑道。 目前生产体系,包括供应链在内,都还不够完善;还有水的净化过滤设备、材料都需要进口,成本偏高,可能一瓶水,仅原料水的成本可能仅有四五分钱,但生产成本以及包装成本,可能就高达四五毛。 然后就是居高不下的营销成本,以及行政管理成本及税费。 出厂价控制在一元左右,哪怕年销量达到五六亿瓶,也没有什么利润可言。 这是何雪晴、徐立桓、纪红群他们测算出来的。 不过,萧良就给他们限定了这个零售价以及出厂价,迫使他们从更精细化管理以及对供应链进行更强的疏导,降低生产成本,同时迫使他们短时间内做出更大的市场销量,摊薄营销成本,最终实现盈利。 “你真够心黑的,”朱祎琳撇撇嘴说道,“但是你们推出瓶装水,将零售价压这么低,或者还能保本运营,我们却完全做不到这点。我提出方案,最终不过是一堆废纸啊!” “你们将水作为红茶的附带产品推出,营销成本可以控制到相当低的水平,同时还可以进一步压缩供应链的成本。比如说,我们从赵瀚那里拿PET瓶,单只折算下来是两毛一,你们也可以找他们谈下这个价格。”萧良说道。 “什么,你们才两角一分钱?”朱祎琳震惊问道,“赵瀚口口声声说给你们的大宗价是两角九,给我们涨到三角二!还整天跟朱玮兴称兄道弟的!” “商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们信就真傻了。不过,这个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你不要说是从我这里听来的,反正我也不会承认就是了,”萧良诡笑道,“他们现在已经将成本价做到一角七分。年后我们两家继续加大采购量,他们估计能将成本价做到一角五分。我准备让他们过一年的好日子,明年这个时候再压他们的价。” “那他们也太心黑了,一年单从我们头上,就准备多赚走两三千万啊!”朱祎琳愤愤不平的叫道,“我明天要是见到赵瀚,铁定要把他骂一顿:一口一个香港同乡,宰人都不眨眼睛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年终会议 次日一早,萧良与周轩、张叔毅先赶到蓄电池厂,邀请钱晋章到场,召开年终会议。 第一款新型阀控蓄电池九月中下旬才真正完成中试工作投入生产。 萧良对品控要求极为严苛,稍有瑕疵的产品都扔进废品仓库进行回收处理,这使得生产线的产能爬坡非常缓慢,目前月产量还不足设计产能的一半。 除了直接收购狮山县经济开发区建成的标准厂房、办公楼外,有南亭实业提供的担保,设备厂商在筹备阶段就提前生产分厂所需的生产线设备。 九月底拿到正式的审批许可后,狮山县分厂除了标准厂房进行更高标准的施工改造外,很快就引进全套生产线设备进行安装调试,元旦过后就投入试生产。 目前宿云山牌阀控蓄电池,在电池容量、循环寿命等方面,跟进口同类产品还存在一定的差距,但售价却仅有进口同类产品的四分之一。 又受益于严苛的品控,宿云山牌阀控蓄电池稳定性极高。 总体而言,性价比相当耀眼。 每月一万多件阀控蓄电池组的产量,都不需要销售部门怎么卖力,就被东洲市周边的十几家下游厂商一分而空。 现在产量还是太低了,两座工厂加起来还不足设计产能的四分之一,但钱少斌、陈学前却惊奇的发现,倘若一月份不是正好赶上春节,生产日程排满,宿云山能源将能实现盈利了——新产品比进口同类产品卖得再便宜,也要比老一代富液式铅酸电池贵出两倍,产量也要高得多。 又或者说萧良闭口不提最初承诺的年终奖,一月份也能实现盈利,从而能给投资者更强的信心,也可以将接下来的资金招募方案做得更好看。 可惜的是萧良没有办法抹下这个脸。 合资公司成立之初,经过前期的清理整顿,干部员工总计仅有七十人;经过这段时间大规模的招募,主要是从船机厂挖基层骨干,员工规模大幅度扩大到两百人。 按照实际入职月数发放年终奖计划,两百名员工年终奖总数也就八十多万,可能都抵不上一辆进口的奥迪高级小轿车,但大部分生活清贫的普通职工家庭,年底能多两三千块钱的收入,却又是那样的令人欣慰,来年会鼓足更大的劲儿干活。 在年终会议上,萧良宣布新一年的薪酬与年终奖方案。 首先是九五年度的年终奖将摊算到新一年的基础薪资当中,意味着从基层管理人员到普通员工,基础薪资都将普遍获得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的提升。 同时九六年度将根据公司业绩以及个人考评发放最低零月、最高六月数的年终奖励,同时年终奖励还将继续摊算到九七年底的基础薪资提升当中。 也就是说铆足了劲干,明年薪资最高还将达到百分五十的提升。 当然,业绩不理想,薪资提升则为零;甚至到了不得不缩减人力薪资开支的地步,就会启动裁员。 年后等徐海科工控股权完成交割,钱少斌就将正式以船机厂党组成员的身份,出任上市公司总经理。 今天的年终总结会议上,也正式宣布张殷彪接替钱少斌,出任宿云山能源总经理。 虽说张殷彪出色完成分厂建设以及试生产筹备工作,但他能不能胜任宿云山能源总经理一职,钱少斌还是担忧不已。 成立合资公司宿云山能源以来,除了老蓄电池厂注入合资公司之外,香港公司与船机厂总计注入三千万资金,九月底还从金融机构拆借三千万的新厂建设贷款。 不谈后续的产能扩张计划,此时的宿云山能源,已经是一家拥有七千万资产的大厂了。 张殷彪在四个月前,还仅仅是蓄电池厂车间里的一名普通班组长,吊儿郎当管着手下四五名工人,还经常搞出一堆事情来。 将宿云山能源交给这样的人,钱少斌实在是放心不下,但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也没辙。 陈学前做了二十多年的行政、财务,不适合全面统揽以技术生产为核心的宿云山能源工作。 徐戈被人萧良直接吸收进蜗巢科技,参与后续的产品技术研发工作;周轩、张叔毅看上去更成熟一些,但周轩刚刚正式辞去工学院的工作,全职担任蜗巢科技总经理,张叔毅又是产品技术研发负责,萧良不可能放他们到宿云山能源来。 而钱少斌同时看好的徐琛、孟臻等年轻管理,都存在经验资历不足、没有全面主持生产管理的经历等问题。 目前萧良虽然没有对宿云山能源直接持股,但除了蜗巢科技提供全套领先于国内的产品技术外,萧良还跟所有投资宿云山能源的出资方签署对赌协议进行托底。 因此香港公司直接对宿云山能源的决策表决权,都委托给萧良(蜗巢科技)。 不要说钱少斌仅仅是出于对张殷彪经验不足的担忧了,船机厂方面现在都没有办法直接否认掉萧良对宿云山能源高级管理层的推荐任命。 稍稍叫钱少斌宽心的是,萧良最初的“小步快跑”产能扩张计划,一个核心目的就是将船机厂的资金,一点点从西港城信社挤出来。 现在船机厂将两亿存款都用于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了,不用担心西港城信社爆雷,但同时在资产并购方案正式实施之前,船机厂也没有能力再直接向宿云山能源提供产能扩张的资金了。 相应的后续产能扩张计划就需要延后,也方便张殷彪、徐琛、孟臻等年轻管理,有稍稍充分一些的时间去梳理、熟悉生产管理工作。 “你要是担忧张殷彪经验不足,这个春节你把他拉回去多调教调教,” 看到钱少斌拽住他,满肚子话要说的样子,萧良看了看手表,说道, “钱董现在还要赶往沪市乘航班飞回香港跟家人团聚,云社那边十点钟还有一个会议,我是真没有时间给你了。” 南亭实业的日常管理事务都扔给何雪晴、顾培军、徐立桓、纪红群、陈祝等人,但年终对优秀管理人员及员工的嘉奖会议,萧良再不参加,就有些过分了。 萧良与欲言又止的钱少斌告辞,马不停蹄驾车往云社赶去。 经过整整一年的产能建设,南亭实业旗下保健品、饮料业务,在溪口、云社已经建成三座准现代化工厂。 相比较眼下的销售规模,南亭实业的生产能力可以说是相当充沛了,再也不用像去年那般,大年三十都需要生产部的所有管理、员工都钉在生产线上不敢稍留须臾。 根据市场销售计划,生产部早就按部就班的生产出充足的“脑健灵”、“冰红茶”,提前发往各地一二级经销商的仓库,对总数高达四十余万的终端零售点进行充分的铺货覆盖。 还有一些物流车队在工业园区的物流园里待命,主要也是根据各地销售差异,进行适量的补货、调货。 虽然云社镇年前要比以往热闹、忙碌多了,南亭实业却从容不迫起来了,生产、行政的员工这时候的心思基本都转移到过节上了,手头都只剩一些收尾工作。 多级分销、联销体系初步建立起来,更多的市场促销、营销工作由一二级经销商承担起来,销售工作也更加的井然有序。 申政、谭兴、费文伟等人春节期间也无需留守各大分区总部坐镇。 看到萧良将车停进总部大楼北侧的停车场,申政“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激动”的说道: “老大,你终于想起我们来了。我跟谭兴、老费回来都三天了,才第一次见到你,不容易啊。我差点以为老大你把我们给抛弃了呢。” 萧良“嫌弃”的将申政的手甩开,说道:“你这是真激动啊,还是讽刺我啊?” “老大您自己说呢?”申政笑道。 “那肯定是激动,放心,我不会抛弃你们的。”萧良厚颜无耻的笑道。 联合实验室十二月中旬最终建成,扫描电镜等仪器设备投入使用,阀控蓄电池正极板栅腐蚀防护、负极活性物质降解、玻纤隔膜刺破损伤以及刺状及晶化结构等课题的研究,才得以真正的深入下去。 而这些研究,是推出改进型阀控蓄电池的基础。 加上年底又插入徐海科工的事情,萧良这段时间即便来云社,也是早出晚归。 除了张斐丽外,其他人这段时间都很少有机会见到他。 沈园早餐会,也早就改由何雪晴负责主持;萧良大体一周能出席一两次早餐会,那还是跟张斐丽在一起赖床赖晚了。 距离这边的年终表彰会议还有半个小时,萧良与大家坐进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的办公室。 纪红群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说道:“这个春节这么悠闲,大家都有点不适应啊,总觉得不应该这么闲啊,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老申、老谭心绪不宁,一早上给分区的值班经理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们到公司附近的零售点走走,看一看零售点的销售是不是正常!” 萧良笑着问道:“你们是挣不到三倍的加班工资,心里亏得慌吧?” “这么说来,年终奖也没有了,大家更不适应了。”徐立桓笑道。 管理人员元旦前就进行了第一次授股,接下来宿云生物以及南亭湖饮料对管理层的主要激励形式就是授股加分红;年终奖则固定为一到三个月的薪酬年包,自然就没有去年那么强烈的期待值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新的期许 在总部大楼召开会议,表彰过优秀管理人员、员工过后,众人中午都到沈园用餐。 萧良也是难得午餐就让安排了白酒,席间聊起这一年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 嘉乐科技的骤然崛起又破灭,令众人感慨万千,但谈到重组后的嘉鸿集团那么不要脸,十一月份就直接仿效他们推出红茶饮品,众人又气愤不已。 聊起年后即将推出的新品,众人对新一年的业绩又充满着期待…… 除了饮料事业部将推出瓶装纯净水、冰绿茶、茉莉蜜茶、乌龙茶等新品外,保健品事业部也将重点推出一款面向女性市场的胶原蛋白肽保健品。 从六月中下旬起,随着广告法的正式颁布实施,保健品厂商频频爆雷,引发席卷整个行业的风暴。 嘉乐科技爆雷,宿云生物更是受到直接的冲击,十月份借助国庆节的加持,月盈利勉强保持在两千五百万左右,接下来两个月的月盈利更是直接下探到千万左右。 不过,宿云生物除了端午节、中秋节以及春节三大传统节假日外,在嘉乐科技爆雷前夕,借助诸多保健品厂商夏季在城镇广告宣传的偃旗息鼓,拥有一次难得的蜜月期,使得九五年(包括九六年春节)年度总盈利规模,突破令人难以想象的四亿;宿云生物(保健品事业部)营业收入也攀高到二十亿,超过年初估算的一倍。 借助这样的超高收益,南亭实业九五年度总计完成三座准现代化工厂建设(含总部大厦、职工综合生活中心服务等项目)以及三座分区生产基地建设投资逾三亿;完成对南亭湖饮料(剔除生产部门)投资五千万;完成对蜗巢科技(含能源电化学联合实验室)投资五千万。 萧良还额外抽调四千万资金进入证券市场。 虽说南亭实业春节过后,净现金储备(扣除负债)大概会降到六千万左右,但随着对供销社以及经销网的精细化管理,总的现金储备还将维持在两亿左右,维持集团生产、营销的顺畅运转。 保健品风暴的负面影响短时间内很难彻底消除,而进入节假日礼品赛道的保健品厂商也越来越多。 这些厂商即便还无法动摇“脑健灵”的地位,但每家蚕食掉一点市场份额,也给保健品事业部九六年的业绩带来巨大的压力。 目前比较乐观的估算,九六年度保健品事业部单“脑健灵”这款产品,大约能勉强保持两亿的净盈利。 何雪晴此时主张推出新的女性保健品,切入就国内来说还是全新的细分赛道,以便给保健品事业部带来新的业绩增涨点,可以说是没有依赖萧良,带领整个团队独立做出的决策。 看到何雪晴为首的团队不再依赖他的指导,对快消品市场有更深入、透彻的认知与理解,日趋走向成熟,萧良心里当然是乐开了花。 茶饮市场目前还处于市场开拓阶段,然而依托多级分销、联销体系,依靠初步打造成熟的销售团队,非旺季月销量突破两百万箱,不仅直接跻身江省饮料行业龙头,元旦前夕还做到盈亏平衡,这个春节预计能产生两千万的盈利,这样的成绩也绝对称得上喜人了。 除了推出诸多新品饮料,建立饮料产品矩阵,充分发挥产能规模优势外,年后核心工作还是做大冰红茶这一核心产品的销量,不断提高市场占有率。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要不断提高销售终端的覆盖规模…… 虽然九五年底,南亭实业通过多级分销、联销体系覆盖的销售终端达到六十万家,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一个数字了,但在萧良眼里还是远远不够。 萧良要求是在不扩大销售团队规模,进一步优化销售团队结构的基础上,在新的饮品销售旺季来临之前,将城镇重点区域的销售终端覆盖率再提高五成,同时向乡镇地区延伸,确保六月中下旬之前的销售终端总量提升到一百万家。 春节期间大家相对轻松,但这依旧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与宿云生物直接授股不同,南亭湖饮料采取期权激励模式。 南亭湖饮料目前注入净资本金是三亿(含生产),九六年底将改成股份有限公司,初定总股本为三亿股,只要完成既定的业绩目标,未来五年内,何雪晴、徐立桓、顾培军等管理层,每年都可以以每股一元的价格,最多买入十万到三百万不等的新股。 也就是说,何雪晴作为南亭实业总裁,未来五年内最多可以拿一千五百万,买入南亭湖饮料4%的新股;徐立桓、顾培军最多可以买南亭湖饮料2%的股份,纪红群等人总计可以买入12%的股份,中层、基层管理人员可以买入剩下20%的股份。 萧良个人对南亭湖饮料的持股,将降低到60%左右;然后在这个阶段之后,再寻求南亭湖饮料独立上市的机会。 宿云生物倘若有机会上市,或者有哪家上市公司愿意吸并宿云生物,萧良还是希望能套取一些资金出来的。 宿云生物的发展,萧良现在就已经能看到天花板了…… 一方面随着国内保健品厂商不断爆雷,消费者对国产保健品的信任日益下滑。 另一方面后续国家还将进一步立法,对保健品行业的销售渠道等各方面进行限制,同时却又逐步放开国外保健品品牌进入。 虽然整个保健品市场会日益扩大,但留给国产保健品的增涨空间却变得有限。 而宿云生物还要坚持合规化经营,未来能保持三亿以上的年利润,还需要非常精细化的管理,不断开发新的产品进行更新迭代才行。 这时候谁想收购宿云生物,只要价格合适,萧良又怎么可能会敝帚自珍? 他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 徐海科工他耍滑头,此时将更多的压力推到钟云峰那边,一方面还是不想叫郭晋阳这些孙子能坐享其成,但更主要的还是缺钱。 他现在手里有十亿八亿,全部承担徐海科工的增发,又有何妨?还可以借机将船机厂对宿云山能源的持股,转到上市公司,更快更好的加速宿云山能源的发展。 对南亭湖饮料未来的发展,萧良寄望就高得多了。 瓶装水、茶饮及碳酸饮料未来国内的市场规模达四五千亿之巨。 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两大巨头很早就在国内进行布局,资本雄厚,在国内已经建立完善的经销体系,目前正加快对国内碳酸饮料厂商的围剿与收购,萧良不觉得他能轻易动摇这两大巨头未来在国内碳酸饮料市场的霸主地位。 不过,瓶装水、茶饮料目前国内市场都还刚刚起步。 他重生走一遭,又利用保健品收割来的利润,完成饮料产业的初步布局,特别是茶饮料,南亭湖饮料都可以说是这个行业的开拓者,他怎么可能没有做一做行业巨头的梦想? 人生要没有了梦想,跟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也因为瓶装水及茶饮料市场发展潜力巨大,此时的南亭湖饮料仅仅是完成开局部署,萧良当然不愿意轻易在这个时候,将股份廉价转让出去。 何雪晴他们,作为创始人团队,参与分享南亭湖饮料成长、崛起的红利,是他们应得的。 虽说萧良会逐步放手对南亭实业的日常管理,但涉及企业发展战略层次,有机会还是乐意跟高层人员多唠上几句,让大家清晰的看到企业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拧成一股绳做事。 午餐过后,何雪晴就直接乘车返回锡江陪父母过年,也会将小孩从前夫家接过来团聚。 下午阳光明媚,众人就坐在沈园小院里喝茶聊天。 萧良夜里专门约了汪兴民、刘辉、梁朝斌、袁文海、张卫等人一起吃饭,但下午三点钟不到,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就丢下手头不那么重要的工作,早早赶到沈园来喝茶。 虽然罗智林、唐继华都很早就希望提拔汪兴民直接进常委班子,然后以县常委的头衔继续负责云社的发展,但一直拖到元旦过后才正式启动组织程序。 这主要也是元旦过后,云社镇九五年度的工作成绩才正式出炉,也唯有这样的成绩才能堵住那些非议的口舌。 南亭工业园九五年累计实际利用外资逾三千万美元,中小商品制造集中区总计入驻二百四十家小微企业,全年财政收入超乎想象的突破七千万,几乎是九四年的十倍。 云社镇的财政收入,将近七成是南亭实业做出的贡献。 要是将卫雄新材料等关联企业算上,贡献份额更是高达八成。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南亭实业的崛起,与汪兴民坐镇云社,联手刘辉、梁朝斌等人给予鼎力支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汪兴民这个常委,也算是名至实归了,别人再嫉妒,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有钱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啊,” 梁朝斌感慨道, “前两年春节前夕慰问镇上的孤寡老人、五保户,我们开一辆破破烂烂的小面包车,一户只舍得送十斤米、四卷卷面;我们都觉得寒碜。这两天陪汪书记、刘镇下去,一套油肉米面之外,每人还给一件簇新的棉衣,外加两百块钱红包,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确确实实是对这些贫困人家给到一些帮助,过一个稍微安心点的年了。” “我前两天听唐书记说,镇上新的一年规划还没有拿出来?”萧良问汪兴民,“怎么回事啊?” “不得等你有空啊,”刘辉笑道,“去年年底镇上做了今年全年一千万的财政开支预算,年中调整到四千万,结果呢?你这边不给我们一个底,我们随便写一份财政预算,不是糊弄县里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有钱的烦恼 唐继华担任县委书记以来,就要求县委县政府以及各乡镇加强财政预决算管理工作,以便更有规划、计划的进行地方发展建设。 这些工作对乡镇来说还比较陌生,大家都是根据过去一年的工作情况,编写一份方案交上去。 云社新一年度的预算管理方案,元旦之前早就编好交上去了,但被唐继华打了回来。 除了预算保守之外,唐继华认为预算方案里所体现的对云社镇未来发展规划,还不够高瞻远瞩。 虽然唐继华没有明言,但汪兴民、刘辉他们心里知道,这方面的事情还是需要萧良参与进来给予意见,唐继华那里才有可能通过。 奈何萧良年前太忙了,南亭实业的高层都逮不到他的人,他们想拽住萧良往深里探讨云社镇的发展规划更难。 再一个,云社镇新的一年到底能收获多少财政收入,也极度依赖于南亭实业新一年的发展规划。 而没有萧良的授意,汪兴民、刘辉也没有办法从顾培军、徐立桓这边套到实话。 “新的一年,南亭实业争取给镇上贡献八千万到一个亿的税收截留,”萧良皱着眉头沉吟片晌,说道,“几家港资企业年后都将陆续建成投产,新的一年预计也将给镇上新增两三千万的税收分成,总的预算大概做到一亿两千万了,应该相对准确一些……” “做这么高的预算,可能没等到我们真正做出成绩来,光将报告交上去,就会有人酸溜溜说怪话了。”梁朝斌嘿嘿笑道。 九四年狮山县一级财政收入也就一亿多点。 九五年狮山县的招商引资等工作是异常出色。 一方面年中唐继华大力推行乡镇税收返还激励政策,使得乡镇招商引资新增税收,县级留存部分,三年内全部作为奖励返还给乡镇。 另一方面县经济开发区、城关镇九五年引进的项目主要还在建设阶段,暂时还无法给财政做出直接的贡献。 因此,狮山县级财政收入九五年增涨仅一千多万。 相比较之下,云社九五年新增六千多万财政收入,实在是太瞩目、太耀眼了。 财政收入的背后,最直接的是在编人员的工资、奖金发放。 云社镇今年财政收入这么高,在编教职工年底都发放了两千年终绩效奖励,政府大院里的工作人员自然还要更多一些。 负责招商引资以及新镇区拆迁、建设的工作人员,还会有额外的任务奖励。 不谈数千万新增财政主要投入基建工程,背后所牵扯到的利益了,仅公开发放的福利、奖金,云社镇政府工作人员,就已经比县里高出一大截了。 那些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坐班,平日看待? 倘若不实施税收返还奖励,云社新增的六千多万财政收入,其实应该有三分之二,是要归入县级财政的。 除了溪口、宿城临近市区,经济发展起点较高,下半年多少还是能吃到一些推动小商品集中制造产业园的红利外,全县绝大部分乡镇,经济发展很难短时间里就有起色。 这些乡镇年底为了给工作人员多一两百块年终奖绞尽脑汁,恨不得年尾多扒几栋超生家庭的房子,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恨? 也亏得嘉乐科技爆雷,对狮山县地方势力狠狠冲击了一把,令唐继华坐稳了位子,要不然唐继华这个年绝不好过。 因为唐继华的决策,令原本应该归入县级财政的四千多万税收,都作为奖励返还给云社了,谁心里想到这里,不骂一句? 关键这个政策执行下来,云社还将继续享受两年的超额税收返还,两年后才会跟县里重新核定新的上缴基数。 要是云社明后年的财政开支,进一步提高到一亿两千万以上,其中每年的奖励税还都在七八千万以上,云社是可以说真正阔绰起来了,但也一定会在县里以及其他乡镇引起更大的失衡。 比起别人的嫉妒,云社现在最头痛的,是如何将这些钱花出去。 除开南亭实业收购果汁厂投入工业园的建设经费,云社年初做了一份两千万全年财政开支的预算,那时候周健齐还没有辞职下海,范春江还是镇长,就已经很狠的发挥了众人的想象力了。 年中将预算追加到四千万,加快新镇区及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九月还追加对工业园的注资,加快中小商品集中制造区标准厂房的建设,结果到年底一决算,竟然还有一千多万的财政结余。 有钱瞎花肯定不行,但有钱不花,也是资源的浪费。 同时还要考虑两年后跟县里重新核定税收上缴基数,镇财政收入一段时间内会有较大幅度的下降—— 因此云社镇要拿出合乎要求的财政预算方案,对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还是一个难题。 萧良这段时间也没有将太大的精力放在云社,连南亭实业的日常管理都完全交给何雪晴、徐立桓、顾培军他们接手,在原有的发展规划上,一时间也说不出更好的建议来。 这会儿袁文海与顾雄、张卫走了过来。 “在跟汪书记聊什么呢,看你们这么投入的样子?”张卫走进来问道。 “镇上年前财政结余了一千多万,不知道怎么花头痛呢,” 萧良看到张卫手腕上戴着一只明晃晃的劳力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手表摘下来看了两眼,笑道, “张总现在阔气了啊,劳力士啊,单这只表就得抵我那辆桑塔纳了,我还听说张总现在换了一辆奔驰?” “五十万不到的二手货,狠狠心买过来装点门面,”张卫忙解释道,“其实很没有必要,主要是接待合资方或政府官员用一下,我平时还是习惯开我那辆老车。” “既然花了这么多钱买了车,不用也是浪费,”萧良说道,“可以配一名司机给顾站长用。现在很多事情还需要顾站长出面协调,但还是顾站长有事自己开一辆摩托车或者挤公交,也实在不像话,搞得我们好像真不知道尊老爱幼。” “这是我疏忽了,我年后就招一名司机,那车给顾站长专用。”张卫连忙说道。 在裕固技术的坚持下,卫雄包装新材料年底进行了分红。 张卫不仅出任卫雄新材料的总裁,还是卫雄新材料最大的个人股东。 他除了平时的职务薪资外,年底还拿到八十万的分红现金。 徐立桓、顾培军、纪红群都知道被萧良摘下来的这只表以及那辆奔驰,都是张卫拿个人分红买的,但这时候只是看着张卫笑。 萧良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年终奖不给顾培军、徐立桓他们发现金吗?二月初,我要是将一千万现金都发给他们,你说说以他们一个个暴发户的德性,会不会第一时间都花个精光?真要是如此,今年还有卫雄包装新材料什么事吗?” “是的是的,没有梅坞街公司年初注入四百万,将卫雄的基础进一步夯实,就没有引资这回事,”张卫汗颜说道,“更不可能接住南亭实业给出的这么多业务了。” 萧良将手表还给张卫,说道: “这只表你留着,有钱了也确实不能太抠门,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但是你那辆车,还是由梅坞街公司年后提出动议,由卫雄收购。你现在该低调,最好还是低调一些,没必要急着摆出暴发户的样子给谁看。你要觉得这钱实在没有地方花,那就捐给你叔,改善一下云社初中的教学环境,也比你那辆二手奔驰有意义。你还怕你以后买不起一辆真正的豪车,需要一辆二手的装点门面?” 梅坞街公司持有卫雄包装新材料30%的股份,才是卫雄包装材料的真正控股股东,在董事会上提出动议,回购张卫个人名下的那辆奔驰,用作公司的商务接待,或给德高望重的副董事长顾雄专用,自然也不怕裕固技术说什么。 张卫尴尬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萧良拉了一张椅子,让张卫坐到他跟汪兴民中间来,缓着语气跟他说道: “难得有机会,我今天正好借你这只鸡,杀给徐立桓他们看。我们可以说都跨过最艰难的事业初创期了,工厂建设、业务发展都有一定规模了,甚至都可以考虑上市或资产并购等计划。这时候,我们虽然跟欧美世界以及港台的那些巨富豪富不能相提并论,但相比较国内的贫苦民众,我们掌握的财富,在一定意义上,慢慢就会变成了数字游戏。不过,我们不能真沉湎于虚幻的数字或财富游戏里。徐海科工的事,我没有让大家参与,但大家想必都拿眼睛盯着。我在徐海科工买入两千五百万,一个月的时间变成五千万,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而我倘若完全纵容,或配合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实施他们的计划,最终将徐海科工的市值拉高到五十亿,完成对船机厂的定向增发,我买入五百万股,就有可能变成两亿五千万甚至更高,是不是就是纯粹的数字财富游戏?你老实跟我说,徐立桓他们会不会在背地里有抱怨我这次竟然没有带他们一起玩?” “我这时候要把老徐出卖了,他今晚还不灌死我啊。”张卫笑道。 “就凭你这么讲义气,我今晚非要多敬你两杯。”徐立桓抬脚作势要朝张卫踢去。 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难改旧家风。 说到底人的价值观跟生活习惯是长期形成的,突然间生活环境发展巨大变化,变得富有,想要大家都能时刻保持警惕,克制住暴发户的心态,保持低调、清醒的头脑,也是违背人性的。 张卫、徐立桓他们乍富新贵,面对种种诱惑乃至陷阱,一时抵挡不住,沉迷进去、陷进去,对他们个人,其实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他们的性情也好,心理成熟程度也好,都注定不会沉湎于这些诱惑,更不会轻易掉进什么陷阱里爬不出来。 主要还是萧良他内心有着更强烈的紧迫感,对南亭实业的未来发展有更高的期待,担心南亭实业崛起太快,根基太不稳定,一旦布局阶段出现大的松懈,很可能就会被拉开与行业龙头乃至霸主的距离。 还有一个,就是张卫他们犯点小错误,根本算不了什么,玩了女人还可以拉起裤子不认账,萧良更担心刘辉、梁朝斌他们,要是一时松懈,抵挡不住诱惑犯了什么错误,那就太致命了。 有这样的机会,萧良逮住张卫敲打,明面上是做给徐立桓、顾培军他们看的,更深一层也希望刘辉、梁朝斌看到他对有些事的态度,希望他们能更谨慎、低调……………… 第四百二十五章 沈园新计划 逮住张卫“敲打”只是小插曲,话题很快就回到云社接下来的发展规划上,以及如何更好的使用骤然激增的财政收入。 顾雄、顾培军、徐立桓、张卫、费文伟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云社人,当然希望云社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袁文海是新云社人,纪红群、申政、谭兴他们也在老镇有了宅院,大家一时间提了很多建议。 大家都希望云社尽快推进老镇的给排水等基础工程改造。 这点萧良是支持的。 当然不是单纯着急保护老镇,或者希望各家在老镇的居住条件变得更好,摆脱马桶跟尿壶的时代,更非急着想发展旅游业。 毕竟一年数万乃至十数万游客涌入,给云社创造上千万乃至数千万旅游收入,最后能为地方所能创造的就业以及税收,甚至都不及引进一家规模化的工厂。 不过,云社想要在产业发展走得更为长远、坚实,基础设施方面怎么可能还存在重大缺陷? 至于成立产业投资基金,扶持小微企业发展,萧良则不赞同,太着急了。 一方面是目前进驻的小微企业还是太良莠不齐了,另一方面是镇政府对产业风险投资的专业程序还严重不够,大部分小微企业都没有建立严格的现代会计制度,怎么投? 接下来镇上对小微企业的扶持,主要还是继续在软硬件服务上多下工夫,倘若真要成立类似狮山工投这样的平台参与对企业的直接投资,也需要这些小微企业发展到一定基础之后。 午后茶局对云社未来规划讨论很广泛,很天马行空,甚至具体到哪条路更优先修建,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 众人从小院转移到西前院的餐厅,萧良看到何红带领着两名服务员摆盘。 何红穿一身酒红色的制服,身材亭匀,长发挽成高发髻,脸蛋精致明艳。 这一个多月,萧良确实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云社,就算沈园的早餐会都没有参加过几次,都不知道何红啥时候在周林那里上班了,今天中午、下午也没有看到何红在沈园出没。 萧良坐到主位上,拉着顾雄、汪兴民、袁文海坐自己左右两边,不让他们推来推去,看了敬陪末座的张斐丽一眼,又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子,将何红招手喊过来,问道:“今天都准备了什么酒?” 何红走到萧良的侧后,微微欠着身子,说道:“白酒有五粮液、泸州老窖,红酒有长城、张裕……” 事情过去那么久,见何红眼神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时眼帘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着,胸脯微微起伏着,萧良不动声色的说道: “开四瓶泸州老窖给大家把酒杯都满上;红酒先备在那里,等谁投降了再换。” “还说谁投降,哪次不是你第一个投降换红酒?”徐立桓在一旁嚷嚷道。 萧良笑道:“我只是说红酒备着给投降的人喝,又没说我不会第一个投降。” 萧良现在基本上都是陪人喝一杯白酒,然后就换啤酒或红酒。 “你今天好歹得陪我们坚持两杯白的再缴械。”汪兴民提意见道。 “行,今天就陪汪书记、顾站长喝两杯。”萧良笑道,又有一茬没一茬的问何红都准备了哪些热菜。 看到服务员将白酒瓶打开,何红才忙走过去,接过酒瓶给众人倒酒,就仿佛站在萧良的身边,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头上。 这年代酒桌还不流行分酒器,准备的是三两三红酒杯,三人先分一瓶白酒。 酒宴开始,其他服务员先撤下去,何红留在餐厅里负责传菜。 萧良看她熟练的模样,心想她在周林那边已经干了不短时间了,又见张斐丽眼睛到处乱瞅,就是不跟他对视,也猜不到她夜里特意安排何红在沈园招待是什么用意。 萧良心想这妮子今天夜里得好好“收拾”一顿,有什么话不好好说,又开始跟他“玩心眼子”了。 ………… ………… 喝过酒后徐立桓他们又难得组织起牌局,萧良找了一个借口,将张斐丽拽到梅坞街十九号,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到墙壁上,问道: “你这次又在搞什么小心思?” “没有啊,”张斐丽装疯卖傻问道,“何红就是在锦绣上班了,我上次好像跟你提过了吧,还是我忘了提?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提不提都不重要的。” 萧良亲了张斐丽一会儿,将她的羊绒大衣扣子解开,见她里面穿得很单薄,仅一件黑色蕾丝衬衫加紧身的牛仔裤。 这会儿屋里的空调还没有打起来,萧良怕张斐丽凉着,将她的手放下来,双手从大衣里伸到她的身后,按住浑圆丰翘处,感受张力惊人的弹性,说道: “就凭这个,你今天可没有办法蒙混过关。” “你现在心思都不在云社,沈园利用率也不高,再出那么多的费用,让周林那里安排专人打理,两边都不合适,”张斐丽依偎在萧良的怀里,说道,“我就想是不是让何红将沈园经营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萧良说道,“除非你今天留下来陪我。” “你这是要挟!”张斐丽嗔道,“今天真不行,可能以后都不行了;我爸妈都搬到镇上跟我住了,我要是夜里不回去,他们还不满镇子找啊!” “啊,他们住过来干吗?”萧良问道。 “你真是不把心思放云社了啊,”张斐丽掐了萧良一下,说道,“马路北面的房子都要征收了,土地置换给工业园,我爸妈没房子住了,当然过来跟我一起住啊。” “工业园进行新的一期收储,不是刚提出计划吗?”萧良拍了拍脑袋,说道,“梁朝斌一个月前跟我提了一嘴,我还以为要等到年后才推动相关工作呢。” 年中得到县里的批准,云社推动各村产业发展用地份额置进工业园,以解决工业园审批用地不足的问题。 审批加置换产业发展用地,工业园目前总的工业用地额度达到三千亩。 不过,目前实际进行了一级开发的土地(对原住户进行拆迁安置,并进行适当的通水、通电、通路、土地平整等基础工程建设)仅为一千八百余亩,且主要位于宿云公路以南。 虽说进行过一级开发的工业用地,其中投资引资已利用或已转让,才占到一半,但不能说等到一级开发过的土地都利用之后,再征地进行平整搞基础设施建设。 土地储备工作先规划先推动起来,确保只要有项目引进,就能提供平整好的熟地,以最快的速度建设厂房;必要时还可以建好标准厂房,以助项目以最快的速度落地生产。 张斐丽她家老房子与林学同留下来的老宅子,都位于宿云公路以北,是工业园二期将进行收储的用地,肯定要拆掉,但萧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张斐丽她家老房子拆掉,她爸妈肯定要住到临河小院里去,萧良以后不仅不方便直接钻到张斐丽临河小院的被窝里去,张斐丽也没有办法在外面夜不归宿了。 想到这,萧良就有些心痛。 没事那么快推动工业园发展干嘛,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大不了你以后住云社,我都起早过来陪你,”张斐丽看着萧良,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住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问道,“你说何红接手沈园的运营怎么样?” “我现在知道古代当昏君是什么感觉了,你这样我有什么办法说不答应?”萧良摸着张斐丽白皙滑腻的脸颊,说道,“对了,你家要拆迁,林学同留下来的房子也要拆了吧?拆迁补偿怎么谈的,林家人有让何红插手?” “这次也要拆,”张斐丽点点头,说道,“这次特意请顾站长出面做工作的,林家人才答应林学同留下来的房子以及一部分赔偿款都交出来,让何红在镇上换了一套院子,但要求将院子放到林羲名下。赔偿款被挪用了一部分,说是修林家祠堂用了万把块钱,但何红不想计较这些了,只想着把事情尽快解决掉。” “解决掉也好,”萧良点点头,心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红的缓刑期年后都要过去了,一切都应该恢复正常,捏着张斐丽的漂亮下巴,问道,“沈园的事,你跟周林谈过没有?” “人家其实早就嫌烦了,”张斐丽说道,“沈园利用率不高,她不好意思收我们这么高的费用,但是不收这么高的费用,你对服务标准要求又那么苛刻,她又不划算。她还说何红要是能接手,有需要她也可以参与投资,也可以让何红从她那里挖几个人过来帮忙……” “行吧,随便你们折腾吧。”萧良说道。 萧良最初建沈园,主要还是镇接待站的接待能力、水平都存在很大的不足,才想着额外搞个地方用作商务接待。 短短一年时间过去,周林先在老镇区租下十几栋连片老宅,投资改造锦绣江南民宿型酒店,之后又在新镇区筹资建造了拥有六十余间客户、餐饮一次接待能力高达四五百人的锦绣都城大酒店。 周林的锦绣餐饮酒店有限公司,目前可以说是云社的餐饮酒店“巨头”了。 南亭实业自己还投资建造了员工综合生活服务中心,一期除了给两大事业部提供四百张员工住宿床位外,还给在园区工作的中高层管理提供四十余间公寓宿舍——对大部分在园区长期工作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住公寓宿舍要比酒店舒服多了。 此外,梅坞街以及新镇区这一年内也有多家旅舍以及更多的餐馆陆续开业,云社的接待能力得到极大的加强。 南亭实业收购文化站大楼进行改造作为总部大厦使用,也装修了多间会议室,现在除了萧良到云社外,也基本不会再用到沈园的会议室了。 多重因素叠加,沈园的利用率相比较上半年,确实是降低了很多。 沈园的餐饮接待、住宿能力又极有限,标准还给萧良定得特别高,周林那边接受托管,这么低的利用率,她不好意思不减费用;减了费用,她没得赚,还要将原本在其他地方能派上大用场、独当一面的骨干空守在这里。 张斐丽就想着让何红接手沈园的运营,主要对外做高端餐饮;偌大的庭园也可以利用起来,给游玩梅坞街的游客提供歇脚、喝茶的地方…… 第四百二十六章 古江口深水港 张斐丽怕她爸妈找过来,没有在萧良这边多留,很早就回去了。 萧良喝了不少酒,不想醉酒开车回秀山家园,只能孤零零住在梅坞街十九号。 清晨睡梦中听到院门打开来,萧良从枕边摸出寻呼机见才清晨五点钟,见衣着单薄的张斐丽推门走进来,在寒冷的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穿这么少?” 萧良冬天不习惯开空调睡觉,太干燥,此时室温也低,将张斐丽拉进被窝里,在被窝里将她的衣物脱去,然后用灼热的身子将她紧紧抱住。 “起床想要偷偷过来,却不想叫我妈撞见了,只能骗她说早上出来跑两圈——总不能说穿上大衣、羽绒衫跑步吧?” 张斐丽依偎在萧良的怀里,似乎有神奇的热量往她体内灌输,冻冷的身子迅速暖和、灼热起来。 两人在除夕寒冷的清晨温存了好一会儿。 萧良也没有赖床睡回笼觉,拉着慵懒的张斐丽起床,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我早上出来被我妈撞见了,我跟我妈说出来跑步锻炼,我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吃早饭呢。”张斐丽不好意思说刚才确实是锻炼了。 “那你打电话给你妈,说公司临时有事情安排你做呗——反正你平时也没有少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萧良说道。 “不说你的坏话,把你夸得太好,太多人跑过来抢你怎么办?”张斐丽娇笑道。 洗漱过,萧良开车载着张斐丽往北开。 云社镇北面有一座仅五米来宽的水泥桥,横跨在运盐河上;过了运盐河,有一条七八米宽的砂石乡道,沿着运盐河北岸,坑坑洼洼的往东延伸。 这时候旭日初升,红通通就像咸鸭蛋黄半浮在地平线上。 萧良开车沿着颠簸的乡道一路往东,四五公里后就见一片褐黄色的滩涂地横亘在眼前,再远方是浑浊的海水。 云社虽然靠着海,但云社与北边的新亭等镇,沿岸都是浑浊的黄泥海与乌浊的滩涂地,除了春来苇草丛生时间,大冬天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想乘渔船出海,东洲陆上唯数不多的观海点,是宿云山往东延伸到黄泥海两三公里深处的东嵴,那一片海水蔚蓝,拍打在涯石上,波涛汹涌。 那里还有明清留下来的建筑观海阁,但平时就有不少人会跑过去看日出。 萧良前世心情郁苦之时,喜欢沿着运盐河北岸的乡道,骑车赶到寂寥无人的滩涂边,找一块崖石坐着看日出,享受寂寥无人的感觉。 东洲濒江临海,狮山等县有多达两三百万亩之多的沿海滩涂湿地,除了每年春秋有大量的候鸟迁徙,会途经这片滩涂外,冬季也很多的留鸟栖息于此。 在朝阳初升时,观看鸟群从滩涂的灌木丛里飞起,也是萧良前世那段时光唯数不多的乐趣。 海风很大,萧良与张斐丽坐在车里,看着鸟群映着朝霞盘旋,毛羽似染上点点金粉;海水也是金光闪闪,看不出浑浊,犹显壮阔。 克服手动档把的障碍,张斐丽轻轻依偎在萧良的怀里,问道:“怎么想到突然跑这里来?” “以前心烦意乱时,就喜欢来这里,坐石头上看日出,似乎会有一种格外叫人心安静的力量,”萧良看着一只白鹭从车前掠过,跟张斐丽说道,“就是路不好走,要是沿运盐河北岸修一条大道,以后过来看日出就方便了。” 萧良突然想到开车带张斐丽过来观鸟,除了重温前世的记忆外,主要还是昨天汪兴民他们提及云社镇下一步发展规划,以及如何更好地利用激增的财政收入这些问题。 东洲虽然面海临江,地理位置优越,但长期以来,主要港口码头都沿江分布,沿海受冲积滩涂地形的限制,缺乏天然的深水良港,千百年来仅分布一些零星的渔港。 随着生产力发展以及技术水平的提高,修筑跨海大桥,借助近海岛屿、沙洲,修建离岸型深水港成为可能。 早在八十年代初,江省海岸带资源综合调查组就在新亭镇东北部,发现在古长江入海口的位置,存在一条直通太平洋的深水通道。 之后数年时间,东洲市及狮山县组织邀请多家科研机构,对新亭古江口水道的稳定性、狮山湾海域的水文情况进行深入的调查。 在古江口深水港建设可行报告出炉后,九零年陈富山力排众议,将任内最为重大的一项市政投资新亭电厂,直接放在新亭镇,寄望以此拉开古江口深水海港建设的帷幕,实施东洲市江海联动、以港兴市、建设沿海港口、发展临港工业带的战略。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三步是疯子。 东洲市整个八九十年代的经济发展水平都非常有限。 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未来二三十年间,国内经济发展的速度,特别是制造业的发展会有多迅猛。 东洲沿江本身就拥有大量万吨级泊位资源,还在陈富山的推动下,沿江港口很早就开始兴工建造一座三万吨级泊位,谁会认为这些码头泊位,有朝一日会满足不了东洲市的发展需求? 而受地形限制,想要从无到有建设一座离岸型深水海港,投资巨大,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地方难以想象的。 因此陈富山哪怕是地方派出身的市委书记,想要推动相关工作,也是困难无比,等到陈富山案发入狱,他所设想的蓝图,都还没有描画出雏形。 后面除了新亭电厂继续建设,并于九三年底建成发电外,像衔接市北狮山公路(东洲城区北接狮山县城)与新亭镇的亭洲公路等前期筹备工程,都还停留在规划图纸之上。 萧良此时停车看日出的所在,就是规划中的亭洲公路东头,但此时从乡道下来,一条坑洼土路的左右都是一片荒芜。 眼前的滩涂地,覆盖的灌木丛与黑色的泥沙之下,则是规划中临港工业带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带有前世的记忆,萧良单纯拿此时的眼光,去看陈富山在五六年前就提出的古江口深水港及临港工业带等设想,也多少会觉得有些疯狂。 因此,唐继华、罗智林相继来东洲赴任后,萧良没有听到他们提及新亭古江口海港建设一事,也能理解。 除了当下看不出太强烈的迫切性外,古江口海港的规划太大、太超前了,不能团结地方派力量,甚至连前期筹备工程都没有办法推进下去。 萧良隐约记得仅亭洲公路一项工程,九零年时做的投资预算就高达三千万,拖到九六年,材料、人工成本都大幅上升,少于五六千万拿不下来。 狮山县一级财政不谈了,市一级财政收入也就六亿多点。 现在各个方面都缺钱,市里单独拿六千万修建一条高等级公路,为不知道何时才有可能启动的新亭港建设做前期铺垫,是此时的罗智林能推动得了的? 而当年陈富山一意孤行推动新亭古江口海港的前期筹备工作,结果却将电厂孤零零建到荒郊野外的海边,也是他案发入狱前后最为人诟病的一件事;很多对陈富山的举报,都跟他推动古江口深水港建设有关。 昨天汪兴民问及云社后续的发展规划,萧良心里就在考虑云社有没有可能分两年拿出六千万财政资金,独立承担亭洲公路的建设。 不过,整件事牵涉复杂且敏感,萧良甚至都不清楚罗智林对新亭古江口海港的规划建设有什么具体想法,因此就没有急着说出来。 今天除夕夜,萧良答应他妈中午之前就赶回新宅祭祖、贴春联。 想到他爸、他哥今天应该还得在单位坚守最后一班岗,萧良九点钟刚过就开车先将张斐丽送回云社,然后就直接返回市里。 萧良赶到新宅,看到果然就他妈一人正费力将一张八仙桌从储藏室搬出来,准备贴春联,笑着说道:“还是小儿子有良心吧,知道赶回来帮你贴春联!那两个没良心的,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了!” “幸亏你还有点良心,不然这么大院子,我真折腾不起来——以后没事别再折腾这么大院子了,收拾起来太费劲了。”葛明兰松了一口气,回屋拿了一条围裙给小儿子系上,忙碌起来。 萧良还以为他爸、他哥要下午才能脱身,没想到中午他们就都赶回来了。 他妈还专门准备了一只裁开一半的油漆桶,萧良就坐在餐厅外面,一边给老祖宗往油漆桶里烧纸钱,一边将有意先推动亭洲公路上马建设,为将来古江口深水港建设铺路等想法说给他爸知道。 明明还没有过去几年,这时候回想起当年围绕古江口深水港规划筹备所做的种种,却又像是尘封太久的往事,萧长华想起往事,禁不住有些萧索的说道: “亭洲公路差不多就沿着运盐河北岸规划设计,当初照二十四米宽、二级公路进行设计,计划保留乡道,作为亭洲公路的辅道使用。规划资料九二年底都移交到狮山县档案馆,说是由狮山县政府负责继续研究古江口深水港建设的可行性,实际是中止相关工作……” 第四百二十七章 绸缪 萧良对古江口深水港早年的规划,肯定没有他爸了解,这时候继续问道: “规划里,除了利用近岸沙洲建设十万吨级以上的大型离岸码头泊位外,还有没有小型临岸泊位的建设规划或者说可行性研究?” 大型离岸深水港的投资巨大,在萧良的印象里,前世拖到零八、零九年才启动的古江口深水港一期工程,是利用一座靠近深水航道、退潮才露出海面的小型沙洲建设。 整个工程先对这座沙洲进行吹填,建成固定露出海面的人工岛,然后环人工岛建造码头泊位、开挖深水港池与主航道相通的同时,还要修建一座跨海大桥与陆地相接。 当年一期工程投资就超过三十亿。 不要说陈富山时代了,就算现在罗智林提出全市勒紧裤腰带拿三十亿,去建古江口深水港,看会不会被喷死? 由于目前国内吹填、海洋建设装备发展还远不够成熟,施工建设力量薄弱,此时建造离岸型深水港,成本可能比十几二十年后还要高许多。 现在直接推动离岸深水港的建设肯定不现实,萧良就想知道新亭镇沿海现在有没有建造万吨级临岸码头泊位的可能。 当然,这些临岸码头泊位不能跟未来深水港建设起冲突,比如航道规划不能冲突,最好还要对将来建设的离岸深水港有很好的补充作用。 “明兰,我以前的工作笔记,你都放哪里了,搬家都搬过来了吧?”萧长华大声问在客厅里忙碌的妻子。 “要有,就都堆在储物间里;今天可没有时间帮你找!”葛明兰走过来,嗔怨道,“我说你们爷仨,能不能今天不谈工作了?烧纸钱时能不能对你们萧家的老祖宗虔诚一点。” “更详细的资料,可能还要找狮山县档案馆了,”萧长华说道,“临岸泊位肯定有过可行性研究啊。陈书记在推动电厂建设之前,组织邀请科研机构,对狮山湾二三百平方公里水域的水道、潮汐变化、水文及滩涂地质等方面进行了七八年的研究,可以说相当充分了。就拿电厂的运煤码头来说,现在建成是只能停泊三五千吨级的运煤船,但最初是计划挖一条四公里长的港池,与东北方向一条次级水道相通,能让三万吨级的运煤船直接靠上电厂码头。而在规划亭洲公路以东,那里有一片滩涂计划中是要进行围海填埋的,也是临港工业区规划的南端区域。从那里往东,从宿云山东北角,也有一条次级水道,进行疏浚,可以通行两到四万吨的轮船………” 虽然事情过去几年了,萧长华还是记得亭洲公路、沿海公路、临港工业带、离岸港区等规划工程设计的很多细节。 见萧良陷入沉思中,萧长华片晌后问道: “现在直接提古江口深水港建设,确实是有些仓促了,时机不成熟。你是想罗书记或者唐继华出面,要求云社先承担起亭洲公路的建设?” “是啊。唐书记年中时推动税收激励返还,云社镇今年财政收入激增到七千万,九六年还将进一步增涨到一亿两千万以上。现在不仅县里乡镇很多人对云社眼红嫉妒了,唐书记那边承受的压力也不会小的,” 萧良笑着说道, “罗书记、唐书记现在推动亭洲公路的建设,倘若由市县两级政府承担五六千万的建设经费,在这个到处都缺钱的节骨眼上肯定很困难。不过,倘若罗书记或唐书记出面,要求云社承担亭洲公路的出资呢?” 萧长华点点头,说道:“一方面亭洲公路的修建,市县不用出钱,自然没有谁会反对,甚至会有很多人会积极支持、赞同;另一方面,云社独力承担亭洲公路的出资,相当于是将一部分新增财政收入上缴给市县,也能平衡县里跟其他乡镇失衡的心态,算是一举两得了。” “由云社出资承担亭洲公路的修建,一时间看不到云社的利益,云社也会有一些反对的声音吧?”萧潇半蹲在一旁,给火盆里递纸钱,问道。 萧良对说服云社镇党委政府的干部官员同意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说道: “云社的产业想要得到进一步发展,在宿云公路之外,也迫切需要一条全新的高等级公路,进一步打开对外的物流通道。这点还是相对容易说服大家的。” 宿云公路完成拓宽硬化改造,除了主路净宽仅有十六米,设计日通行车辆在四五千辆车次以下、通行速度限制在四十公里每小时外,更主要宿云公路只是将宿城、云社两镇跟东洲主城区更好的衔接起来。 现在进出云社的物流车辆,主要是通过宿云公路抵达主城区东部边缘后,再转入其他公路驶入各地,通行效率要慢得多,还动不动遇到高峰期发生拥堵。 如果沿运盐北岸修筑宽敞通畅、通行速度在六十到八十公里每小时的亭洲公路,现有的南亭工业园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可以通过一条横跨运盐河的支道驶入亭洲公路,以更高的效率通往东洲城区西南的泸泾港码头装船,或通过九八年初预计修成的高速公路,或西接国道,更高效率的运往全国各地。 “还有就是云社通过村级产业发展用地的置换,目前总计给南亭工业园腾挪出三千亩的工业用地来。这个看上去不少,但真要快速发展起来,其实非常有限的。不考虑进一步大规模引进外资、合资企业,小商品集中制造区引进的那些小微企业,发展势头良好的话,肯定会有独立投资建造厂区的意愿。到时候哪怕是仅有三四十家工厂建设的需要,一两千亩用地都不够分的,” 萧良坐在烧纸钱的油漆桶前,跟他爸、他哥解释说道, “我在想,县里要是出面说服新亭镇将他们的产业发展用地额度拿出来,与云社镇在运盐河北岸共同建设一座三四千亩的工业园区,就能叫亭洲公路的修建理由更充足了。推动新的工业园建设,后续也就有理由向省里申请对新工业园以东的滩涂地进行围海吹填,为新工业园发展储备更多发展用地;而为工业园配套的万吨级码头,也可以先筹备起来。市里另外可以在新亭电厂与新工业园之间投资建造一条沿海公路,解决新亭电厂干部职工通行的困难——花两到三年时间,把这几件工作做成,是不是古江口离岸深水港的前期筹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虽说前世东洲市最终还是推动了古江口深水港的建设,但时间拖到令人极其惋惜的零八年底才动工,一一年才建成一期工程。 从东洲市未来发展的长远大计考虑,古江口深水港早建与晚建,区别太大了。 冶金、石化、电力、材料、重型机械、汽车、造船等产业,主要为国民经济各产业部门提供生产手段与装备,统称为重化工业,是一个国家跟地区国民经济的脊梁与根基。 虽然建国以来,国内的重化工业已经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总体来说还是薄弱的。 九十年末到新世纪最初的十二三年间,随着加入世贸组织,中国经济发展全面与世界接轨,全球制造业加速往中国转移,重化工业也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黄金时代。 九十年代末,国内钢铁产量勉强突破一亿吨,但到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结束,全国钢铁产量就突飞猛进到七亿吨,增幅达到七倍。 从建国到九十年代末,国内足足用了四五十年发展两亿吨的年炼油能力,但到新世纪第一个十年结束,短短十二三年,炼油能力激增四倍,背后更是带动以石油炼化为基础的庞大化工产业的发展。 九十年末到新世纪最初的十年,是国内重化工业突飞猛进的黄金十年,又由于这一期间中国经济全面与世界接轨,对海外矿产资源依赖程度日益严峻,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这一阶段建设发展起来的大型、超大型钢铁、炼化以及重型装备等项目,主要围绕沿海地区的深水港进行布局。 二十一世纪,哪座城市没有二三十万吨级的深水泊位,都没有脸出门打招呼。 然而前世东洲古江口深水港拖到重化工业黄金时代的末梢后才初步建成通航,拖到黄金时代结束,才着手引进重大化工业项目发展临港工业,属于有些懵逼。 东洲市如果能提前到九十年代末推动古江口深水港的建设,未来的城市发展以及产业根基至少能提高一个等级。 不过,陈富山案的负面影响并未完全消除,而东洲绝大多数人也不可能像萧良能那么清晰的看到未来的发展趋势,也就不可能意识到古江口深水港建设的重要性与迫切性。 他现在只能尽可能从现实出发,将铺垫工作做在前面。 “这个想法好啊,我们可以现在就给罗书记、唐书记打电话!”萧潇半蹲在门口,将一张张纸钱递到火盆里,兴奋的说道。 “今年已经够忙碌的了,先舒舒服服过个安稳年再说,”萧良笑着跟他哥说道,“你不怕现在打了电话,罗书记、唐书记今天就让你去县档案馆找资料去?你这婚还结不结了?” “今年千万别谈公事了,” 葛明兰在一旁听到,跟丈夫萧长华说道, “钱少斌今天早上人还在徐海呢,陈惠兰都担心钱少斌今年可能不会回来过年,早上我跟她打电话,就听她抱怨了一通。” “啊,钱少斌今天还在徐海,我还以为他昨天夜里回来了呢,”萧长华摇头苦笑,说道,“这个家伙也真是的,工作也不是这么拼的。” “你打电话说说他,别叫他眼里只有工作,把家给忘了。年初五就是老大跟采薇的婚礼,绑也得将钱少斌绑在东洲!”葛明兰说道。 萧良跟他爸说道:“你打电话说我这两天有时间考虑徐海科工的问题了,准保能将他骗回来。” 钱少斌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可能不擅长政治权术,但具体的事情交给他做,真就不用担心某些细枝末节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钱少斌这样的性子,家人却未必能感受到温馨。 钱少斌重回船机厂启用,担任蓄电池厂厂长、合资公司总经理,到现在进入船机厂党组,他家四口人都还挤在原先的那栋狭窄简陋棚屋里,也没有说花一点时间腾换一处稍微宽敞些的房子。 第四百二十八章 除夕夜 除夕这天上午是没有人登门,但中午就有四拨客人提着礼品登门。 吃过中饭,萧长华就让萧良开车载着他们直接赶到云社,新宅关门闭户不留人。 萧潇还是要照着风俗传统,提着烟酒等赶到岳父钱少斌家送年礼,但很快就开车带着他准岳母陈惠兰以及钱采薇、钱采芸姐妹俩赶来云社会合——钱少斌果然决定留在徐海科工在徐海的工厂跟干部职工过年,把妻子陈惠兰气得够呛。 罗阳到未婚妻家过春节去了,临近黄昏罗智林、万美娟夫妇以及唐继华一家、许建强、徐亚云带着儿子都陆续赶到沈园。 说是除夕不谈公事,但年夜饭开始前,萧良与他爸、罗智林、唐继华、许建强以及他哥坐在小厅里聊天,还是谈及亭洲公路、新工业园、沿海公路以及古江口深水港等问题。 罗智林、唐继华听到萧良的构想后,震惊振奋之余,当即决定年后就马不停蹄的推动亭洲公路的立项建设,同时直接调整新亭镇的党政班子,确保新亭镇方面能全力配合该一构想的落实。 也是亏得万美娟强烈表达“不满”意见,要不然罗智林、唐继华除夕夜就要将汪兴民从县里喊过来,通知县档案馆的工作人员加班,将当年的规划资料翻找出来,研究当年给古江口深水港及狮山湾临港工业带所做的规划。 萧良他就负责提出构想,具体的落实又不直接涉及南亭实业,还是得罗智林、唐继华商议决定、负责掌舵,云社镇这边则是汪兴民、刘辉、梁朝斌负责具体执行,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新亭镇党政班子如何调整,谁更值得信任,还能上任后就掌握全镇上下的局面,快速推进工作,更是唐继华要考虑的事情。 年夜饭被他妈盯着,萧良就陪喝了半杯酒。 看过岩溪河畔的烟花表演,从云社回到东湖路九号新宅时都已经过九点钟了,结果还有三四拨人在他家院子外徘徊——萧良将他爸妈放下车,他直接打方向盘掉头赶回秀山家园。 “除夕夜你怎么都不在家里过,还跑到这里来?” 看到隔壁亮灯有人走动,朱祎琳站到板凳上探过头,惊讶的看到萧良拿着茶杯走到走廊前,好奇的问道。 “我要是说担心你一个孤零零在这里过除夕心里难受,特意赶过来的,你心里会不会很感动?”萧良笑着问道。 “……”朱祎琳美眸横了萧良一眼,说道,“这种甜言蜜语我都听出生理厌恶了,你玩这套对我没有一丁点用。” 萧良耸耸肩,很是随意的坐到茶桌旁,看着澄净的夜空。 “你现在还喝酒吗?”朱祎琳问道。 “看地方,不过我屋里可没有酒,”萧良说道,“我也不去你屋里喝,你叫起来,我说不清楚,心里有阴影。” “真小气哩,”朱祎琳说道,“你别走,我请你喝酒。” 朱祎琳跳下板凳,片刻后拿了两瓶红酒敲门走了进来。 萧良见其中一瓶红酒已经喝掉大半瓶,朱祎琳明艳的脸蛋微微泛红,心想大过年的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还真是够惨的,问道:“没有下酒菜,我们就干喝啊?” “喝红酒,哪里还需要下酒菜的?”朱祎琳嘟着檀唇的说道,不满萧良的啰嗦。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萧良问道。 “我不会做饭,从公司回来,街上餐厅也都歇业了。”朱祎琳咬着嘴唇说道。 萧良怕再多话,把人家眼泪说出来就纯粹自找苦吃了,赶紧到屋里找玻璃杯。 这会儿寻呼机震动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来,却是胡婕发来的新年问候,还特意注明是她爸强迫的。 萧良拿起客厅书桌上的座机给胡婕拨了过去:“新年问候能不能有点诚意,还是我少发你年终奖了?对了,你家里还有包好的馄饨吗?” “没有了啊。怎么,你没有跟你家里人一起吃年夜饭啊,怎么大过年的还到处讨食吃啊?这多不吉利啊!”胡婕在电话里问道。 “我肯定吃过了啊,”萧良看了一眼坐院子里的朱祎琳,说道,“街上餐厅都关门了,有个可怜人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没有就算了!” “朱祎琳?你今天还住在秀山家园?”胡婕在电话里惊讶的问道。 “嗯,我刚送我爸妈回新房子,家门口有三四拨送礼的等着,我看着心烦,就住过来了。”萧良说道。 “那你等着。我家里有准备好多过年的菜,我偷点给你们送过去。”胡婕笑着说道。 萧良先拿酒杯坐回院子里,给两人倒上酒。 朱祎琳也不想说她除夕夜孤零零一个人,落得连年夜饭都没有吃的惨境,岔开话题说道: “我今天一早就粗略修改出一版瓶装水的方案,上午公司里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就找我三叔谈了谈。如果说能将PET瓶报价压到两角左右,而且仅投少量的广告预算,我们给经销商每瓶一元的出厂价,还是能做到微利的。毕竟做水,除了更充分的利用富裕产能,生产线的折旧可以暂时不算到水里面,甚至行政管理、物流仓储等方面的成本,都可以往低里折算——这些原本就都是富裕出来的。” 九月初嘉乐科技爆发危机,鸿臣集团使老帅朱鸿召出马牵头重组嘉鸿集团,在裁减掉六七成冗余员工的基础上,对行政运营、物流仓储以及市场销售团队进行全新的梳理,基本上都是按照产能建设规划的四五成进行匹配。 也就是说等到三月底,嘉鸿集团的初步产能建设完成,倘若保健品及饮料的总销量长期都不能达到产能的四到五成,产能富余是一方面,其他各个环节也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浪费,从而拖慢嘉鸿集团扭亏为盈的进程。 以嘉鸿目前开发的产品,市场销量要达到这个量很困难,迫切需要一两个能走出量的新产品,哪怕市场售价压得相当低,但只要能平摊掉各个环节的成本,都是避免公司往深渊边缘滑落的好招。 “你这次有没有可能独立负责瓶装水业务?”萧良问道。 抛开朱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朱祎琳刚从英国商学院毕业没有多久,不可能短短工作一年时间就占据多高的职务。 她目前在嘉鸿集团,相当于朱鸿召在产品策划、市场营销方面的助理。 这几个月来,在萧良的悉心教导下,朱祎琳对企业运营、市场销售以及内地的经济产业发展进程、结构以及社会消费心理等方面都有了更深入的认知,颇得朱鸿召的认可。 倘若能在朱鸿召的支持下,独立负责一个新产品的开发、运营,将是朱祎琳在鸿臣内部站稳脚的关键一步。 “如果最终决定上瓶装水项目,三叔答应由我挑选人员组建新的团队负责!”朱祎琳振奋说道,“这个春节我孤零零留在东洲,却是不愁没事干了!” 在朱鸿召的主导下,嘉鸿集团采取的是以产品开发运营为主导的事业部组织架构。 在这样的组织架构体系里,由集团直接掌控人事、行政、财务、生产以及各大区域销售公司等职能部门,在职能部门之外成立相对独立的保健品、饮料事业部或团队,负责具体某一种或某一类产品的开发运营,然后在各大职能部门的协助下,调用集团的人事、行政、生产、研发以及营销、销售等方面的资源,将产品研发、生产出来,并最终销售出去。 在一定程度上,事业部的财务、利润等都是独立核算的。 目前嘉鸿集团在朱鸿召之下,朱金奇负责保健品事业部。 虽然朱金奇在嘉鸿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直接负责一支近百人的独立团队,但对行政、财务、生产等部门以及各大区域销售公司,只有协调调用资源的权力,却无法越过集团层面直接进行掌控——这也算是老帅朱鸿召对朱金奇的限权与防备。 草本凉茶以及嘉鸿柠檬红茶两款产品,则是由朱玮兴负责。 而作为嘉鸿瓶装纯净水项目的发起人,能力又初步得到认可,同时还是朱家核心子弟,仅仅是作为一个方向的尝试,朱祎琳独立负责新的产品团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朱祎琳能否在嘉鸿,在鸿臣站住脚,取代朱玮兴,甚至获得对抗朱玮益母子的地位,关键还是要看她能不能带领新的团队,将瓶装水业务做起来。 这个春节,朱祎琳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初步挑选一些人,先把团队雏形搞出来,进一步完善瓶装水项目的策划方案。 这也是朱祎琳最头痛的地方,哪些人值得信任又有能力,愿意冒险加入她这个全新的团队里来,同时集团前期可能只会拨两三百万资金给她。 除了能调用集团的研发、生产、销售以及经销渠道等共享资源外,两三百万要做产品市场调研、定型开发、内外包装设计以及前期的营销宣传,还是极其紧张的,更不要说一下子就做出足够好的成绩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你行你先上 “你在嘉鸿不是有眼线吗?”朱祎琳胳膊支在茶桌上,手托住香腻白皙的下巴,已有两三分醉意的美眸瞅着萧良问道,“你把他介绍到我的团队里来怎么样?” “我在嘉鸿是有一两个朋友,但他不是我的员工,我也不发工资给他,只是作为朋友,偶尔会有一些联系罢了,”萧良说道,“他愿不愿意加入你的团队,我还得问一下他个人的意见。” “那估计困难了,”朱祎琳有些打退堂鼓的说道,“三叔同意我组建新的团队,也只是一个尝试,前期肯定不会投入太多的资源。嘉乐灵芝液也好,茶饮料也好,就算现在还没有办法创造盈利,但一年也稳定有一两亿、两三亿的营收。在这两个事业部,怎么也是旱涝保收的!” 萧良很惬意的将双脚跷到茶桌上,摇晃着玻璃杯,盯着血似的红酒沉思。 朱祎琳就这样看着萧良,似乎习惯他帮着想主意。 “你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出产品来,一个月时间够吗?”萧良看向朱祎琳问道。 “为什么这么赶?”朱祎琳好奇的问道。 嘉鸿目前产能不大,但也已经有两座工厂在运转,真要小批量推出一款新产品,速度也快,但在朱祎琳最初的设想,还以为要等到嘉鸿在狮山县经济开发区投资建造的主厂建成之后,才会考虑推出新的瓶装水产品。 “你们要是能在一个月内推出瓶装水,我们这边可以等一等,在你们后面三五天,再推出我们的瓶装水。”萧良问道。 “为什么?”朱祎琳睁着美眸,不解的问道。 “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对你,对嘉鸿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良小抿一口没有半点酸涩感的红酒,他对红酒严重缺乏常识的认知,也不知道朱祎琳拿来的是什么品牌的红酒,说道, “目前内地主流瓶装纯净水,零售价都是在三元左右,南亭湖新出瓶装水,一下子将市场零售价打到一半,对整个瓶装水市场的惊扰肯定是非常大的。我们到底小家小业,身子骨单薄,还是怕被整个行业盯上,群起而攻之。不过,嘉鸿是港资控股,嘉鸿率先掀起瓶装水的价格战,一方面能吸引大批媒体的关注,前期能帮你们节省一大笔营销费用,而那些欺软怕硬惯了、骨头软又多少有些崇洋媚外的厂商,多半是不敢往嘉鸿身上泼脏水,欺负你们。当然,就算有厂商暗中想怂恿、指使媒体对嘉鸿做些什么,南亭湖随后大规模推出廉价瓶装水,也会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在何雪晴、徐立桓他们的预案里,做好了低价强势进攻瓶装水市场以及身为价格屠夫大概率会被其他瓶装水厂商肆意抨击的准备。 在当前的营商环境下,即便这么做整体上利大于弊,弊端也是不容忽视的。 倘若嘉鸿能率先掀起瓶装水市场的价格战,南亭湖饮料也就变成不得不紧跟嘉鸿的营销策略,被迫大幅调价瓶装水的出厂及零售价,虽然会失去一些先声夺人的优势,但也能有效避免掉同行业厂商的强烈敌意,同样是有弊也有利的一件事。 至于嘉鸿嘛,连生存都成问题,倘若能有先声夺人的优势,对他们发展瓶装水业务是极其重要的,显然不需要顾忌太多。 而目前国内那些饮料厂商,还确实有些欺软怕硬,在瓶装水市场价格被嘉鸿搅乱之后,还真未必敢对港资控股的嘉鸿玩什么下作花招。 “我们就算一个月内先实现瓶装水的小批量生产,”朱祎琳说道,“你们能拖到三月再进行瓶装水的宣传吗?” “只要你们确定一个月内就能推出瓶装水,就可以先在媒体上,对那些刚卖三元一瓶的水企开炮,把嘉鸿的声势先炒起来,”萧良说道,“我们前期也会做一些广告宣传,但会集中在市场预热上,不会急着公布价格策略。如果我们这么决定下来,我们还可以在媒体上先公布推出瓶装水的具体日期,方便你们赶时间……” “我们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急着推出瓶装水,跟新澄瑞的PET瓶大宗供货价格谈判可能就会处于被动。”朱祎琳皱着眉头,发愁的说道。 嘉鸿的饮料产能建设初步完成将高达六亿瓶之多,哪怕实际仅发挥四成的产能,大宗PET瓶供货每下调一分钱,则意味着两百四十万的成本变动。 对嘉鸿而言,跟新澄瑞的PET瓶大宗供货价格谈判,优先级是远远高过瓶装水项目试水的。 “这个其实很简单,”萧良说道,“我电脑里正好有一份PTE塑料制造建厂项目方案,可以给你看两眼……” 南亭实业能跟新澄瑞将PET瓶大宗供货价格谈到这么低,后续还打算进一步压低新澄瑞的供货价格,并非说郭秉厢、赵瀚联合裕固技术成立的新澄瑞是萧良亲自引进到南亭工业园落地的,也并非说萧良与郭秉厢、赵瀚的私交有多亲密。 说到底很简单,新澄瑞不能给南亭实业足够优惠的大宗供货价格,南亭实业随时有能力建造自己的PET瓶工厂。 甚至新澄瑞因为自身的管理及成本控制不力,导致供货价格畸高,萧良也会随时考虑建造自己的PET瓶工厂,或者更换PET瓶供应商,谁都不惯着。 甚至连建厂方案都提前准备好。 唯有新澄瑞对南亭实业有所裨益,能共同促进整体成本一步步下降,它们才得以在整个供应链里拥有一席之地,而非其他。 萧良回到屋里打开电脑,给朱祎琳看他们早就准备好的PET瓶工厂建厂方案。 PET瓶级工程塑料目前到岸价每吨高达六千元,“脑健灵”所采用的厚壁PET瓶,每只仅材料成本就高达三毛,茶饮料PET瓶材料成本则为一毛五分钱,但瓶装水采用薄壁PET瓶,材料成本将控制到一毛左右。 嘉鸿在与新澄瑞的博弈中落在下风,一方面是内地PET塑料制品生产规模还很有限,成本对外不透明,另一方面是刚刚经历嘉乐科技爆雷所诱发的风暴,嘉鸿对直接投资配套产能建设的能力以及意愿都很低。 这种情况下,新澄瑞没有其他竞争对手,不对嘉鸿开一点高价,不是对不起他们自己吗? 倘若嘉鸿对PET塑料制品的生产以及成本控制有所了解,甚至为了降低采购成本,意图自行投资建造PET瓶工厂,跟新澄瑞还有什么不好谈的? 新澄瑞也不可能真希望嘉鸿自建PET瓶工厂。 退一万步讲,新澄瑞死活不肯让步,朱祎琳独立负责瓶装水运营团队,财务与利润都相对独立核算,也就有权力从成本控制出发,自行选择新的供应商,或者邀请投资人投资新的工厂为其瓶装水业务提供PET瓶产品…… 胡婕敲门走进来时,看到朱祎琳正坐电脑前看PET瓶工厂的建造方案,手里还颇为自在的端着红酒杯。 而萧良的红酒杯也放在电脑桌一角上,她顿时就觉得她特意将几样炒菜加热后很妥帖的找保温瓶装好,实在太多余了。 胡婕将两只分层的保温瓶放到茶几前打开,香气扑鼻而来,朱祎琳肚子都被勾引得咕咕直叫,顾不上淑女形象,迫不及待的走到茶几旁,伸手搛了一块卤煮牛肉塞嘴里,跟萧良说道:“这么晚还麻烦你助理送吃的过来,多不好意思啊!你记得给人家算加班费啊!” 胡婕见朱祎琳真以为萧良把她当小助理差遣,心里就有些不太乐意了,摆好保温瓶,扭头看向萧良,说道:“要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吃完自己收拾吧。” “一起喝点啊,”萧良又拿了一只玻璃杯过来,倒上红酒,拉胡婕坐到茶几这边来,说道,“你要走了,我跟朱祎琳两个孤男寡女说不清楚啊。” 胡婕原本想着送过来就走,以免她爸妈瞎想什么,这时候反而不想走了。 她将外套脱下来搁一旁沙发上,席地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接过红酒杯嗅了嗅,说道:“你们俩不嫌我碍事就行。” 可能朱祎琳给人的第一感觉更惊艳一些,眉眼如画,白皙的脸蛋几乎找不到半点瑕疵,但胡婕五官也是精致美丽,脱下外套,里面穿了修身的羊绒衫,型号比朱祎琳大上一号,真是更养眼。 平时看到胡婕对自己冷冰冰的,此时看到她有点吃醋的样子,萧良没良心的觉得暗爽。 “不碍事不碍事,萧良还整天担心我对他有什么歪心思,他也不看看他长啥样!” 朱祎琳心思单纯,巴不得多个人喝酒热闹一点,拿起酒杯就要跟胡婕碰,说道, “我真是饿坏了。夜里从公司回来,找不到一家餐厅开门的,也没有哪家商店开着门,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又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么狼狈,还发愁明天要怎么熬呢!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朱祎琳一会儿冷淡叫人厌嫌,一会儿热情如火,胡婕有些不适应,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你明天来我家吧——我家就住后面。” “啊,你家也住秀山家园?”朱祎琳有段时间看到胡婕经常出现在萧良的屋里,还以为萧良对她心怀鬼胎,借整理资料的名义跟她亲近,却不想她也住秀山家园。 “萧良没跟你说?”胡婕问道。 “我说啥?”萧良问道,“我有需要什么事都跟她汇报吗?” “你都把南亭实业的商业机密告诉她了,还嫌说得不够多啊?”胡婕侧着脸问道。 “我就是萧良手里的一把刀,好逼着他手下那班管理不敢松懈,卖着命给他赚钱,然后又拿我对付他的敌人,你以为他有什么好心思?”朱祎琳不屑的撇撇嘴,一副早看穿萧良险恶居心的说道。 “耶耶,”萧良咂嘴叫道,“你这么说就很没良心了啊!胡婕她能这时候送吃的过来,也是我担心你给饿坏了,打电话给她的。” 第四百三十章 精准拿捏的布局 意外跟萧良做了邻居,朱祎琳就像一个偷窥者,时刻有机会关注到萧良的生活状况,也曾多次看到胡婕在隔壁出没,但她一直搞不清胡婕与萧良的关系,总之不像普通的助理跟老板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情人。 难得有机会跟胡婕面对面坐在一起喝酒,朱祎琳心直口快的问胡婕: “对了,你跟萧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看着觉得古怪得很?你们不像那,那种,啥,你知道,但又不像那种啥,你知道的……” 胡婕俏脸涨得通红,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朱祎琳。 “啥啥啥?”萧良听朱祎琳这话,脑壳都要长包了,说道,“我跟胡婕是高中同班同学,不是你想的那啥啥啥!” “……”朱祎琳美眸睁得溜圆,盯住萧良问道,“程德彪那事,是你故意设的局?你这这这,也太那啥了啊!” “之前萧良不知道我在蓄电池厂工作,”胡婕不好意思的说道,“高中毕业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还是程德彪欺负我那天,萧良正好赶上,才是第一次见面,他还假装不认识我。” “那天你可能是第一次见他,但萧良可真未必。你都不知道他平时有多阴险狡诈!”朱祎琳还是不觉得程德彪那天被抓现行,然后被萧良当场拿水杯砸脸就是巧合,特神色熠熠的就要把她了解的萧良告诉胡婕,省得她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住。 “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赶人啦!”萧良“威胁”道。 “好好好,拿你的手短,吃你的嘴软,今天保证不会再说你的坏话。”朱祎琳“咯咯”笑着求饶道。 朱祎琳在东洲真是没有什么朋友,跟孙菲菲也是塑料姐妹情,特别是孙菲菲与温骏确定恋爱关系后,她在东洲更感到孤独。 父亲住进重症监护室,她却受朱玮益母子排挤,没有办法守在病床前,孤零零一个人回到东洲过年,也确实惨淡。 好不容易拉到萧良、胡婕喝酒,带有几分醉意的朱祎琳情绪就很是亢奋,十二点之前将两瓶红酒分光还不满足,跑出去看过城市各个角落此起彼伏燃放的烟花过后,回到屋里拿来两瓶红酒又很快分喝掉。 朱祎琳酒量也不行,很快就醉醺醺开始说胡话,最后还是萧良费力将喝醉了酒的她扔回她屋里去,然后送胡婕回去。 “她脑子好像是有些问题哦,哪有除夕夜好端端把自己给灌醉的了?”胡婕手插入衣兜里,歪着脑袋看向萧良,“她就不怕你意图不轨?” “不轨你个头。”萧良伸手敲在胡婕脑壳一下,笑着说道,“你别看她锦衣玉食,平时都高高在上的样子,内心还真未必有普通人踏实。” 胡婕美眸瞪了萧良一眼,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萧良将朱家内部的纠葛跟秘辛说给胡婕知道。 胡婕神色黯然,她都不知道要不是关键时刻与萧良重逢,迎接她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第二天大年初一,胡婕一大早跑过来拉宿醉刚醒的朱祎琳到她家吃团圆饭,没有理会萧良。 ………… ………… 肖瑞将面包车停在东湖路的树荫下,走进长青公园,远远看到萧良坐在湖畔的长椅上,快步走过去,待看见萧良身边坐着的青年,愣了一下,震惊问道: “怎么会是你?” 青年笑了笑。 肖瑞拍了拍脑袋,难以置信的对萧良说道: “当初谁都没有人想到他会从宿云生物跳槽去嘉乐科技,我听说徐立桓知道他跟着张铭这些人一起跳槽,鼻子都快气歪了,当天夜里还跑到他家里,差点揪住他暴打一顿,惹得好多左邻右舍跑过去劝架,才把徐立桓的脾气摁住。不过,他跳槽了,也就不会有人会怀疑他有什么问题。朱金奇现在都把他当亲信了啊,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是你派过去的眼线。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合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啊。”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萧良笑道,“我开始还是被张铭他们的跳槽搞得相当狼狈,没事哪可能盯住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啊?” “我当初确实是年少无知,听了朱金奇、张铭他们的蛊惑,以为跳槽去嘉乐会更有发展前途;当初家里太穷,住的都还是茅草屋,喜欢一个人,却被人家里嫌弃,满脑子想着尽快出人头地,”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跳槽之初也曾天真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想到跳槽到嘉乐科技,才发现朱金奇他们从头到尾都在针对宿云生物搞小动作,那时候后悔也迟了,只能尽可能提醒一下小萧总,弥补一下自己的愚蠢。” “今天找你们过来,不是叙旧的,”萧良说道,“我下一步会帮助朱祎琳在嘉鸿做瓶装水业务,她可能会独立带一个团队;这是朱祎琳在嘉鸿内部争取话语权的关键……” 在肖瑞跟青年的惊讶眼神里,萧良慢慢说及他的计划。 从大的方面,萧良还是希望嘉鸿集团能支撑下去,甚至希望嘉鸿集团能有一定程度的发展。 嘉鸿盈不盈利无关紧要,只要有产值,增值税、城建、教育附加等税费都是需要缴纳的;嘉乐科技爆雷,最终免除了相当一部分税费,但九五年还是给狮山以及东洲市贡献了近千万的财政收入。 另外,嘉鸿集团还主要从狮山招聘录用近两千名员工。 就目前而言,这些对狮山的发展还是至关重要的。 除了与南亭实业共同开展茶饮料以及接下来公开掀起瓶装水的价格战外,萧良更看重嘉鸿的存在,对狮山进一步建设、完善食品饮料产业供应链体系所能发挥的作用。 之前嘉乐科技不提了,重组后的嘉鸿集团,除了朱金奇、朱玮兴两人对南亭实业抱有极大成见,星海投资、乐宥的华宥建设总计持有嘉鸿集团35%的股份,都决定嘉鸿集团涉及的原材料、器皿(除了PET瓶别无选择)、包装以及广告制作等采购订单,都不可能交给与南亭实业关系密切的企业。 也是因为如此,嘉鸿也在东洲范围内促进了一批供应链配套企业的快速成长。 食品饮料产业配套供应链的日益完善,对南亭实业有利是一方面,毕竟供应链企业都是相互竞争、彼此促进的关系,同时也方便东洲一批保健品厂商往食品饮料行业转型。 随着国家对保健品行业立法监管日益严格,以及随着风暴的蔓延,国人对国产保健品品牌的信任日益削弱,兼之海外保健品品牌很快就会放开进入国内市场,这将迫使越来越多的保健品厂商寻求转型。 南亭实业、嘉鸿集团只是走在前列而已。 更为完善的供应链体系,将更方便东洲的保健品厂商转型做食品饮料,特别是目前生产罐装保健品的厂商,转型做饮料,简直就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搞定的事情——各种过滤净化设备以及生产线、营销销售团队都是现成的。 此外,也将更方便引进食品饮料企业到狮山落户,从而将狮山发展成江省乃至整个华东地区的食品饮料生产重镇。 不能从外部对嘉鸿进行打击,却又不想看到朱金奇这些人从嘉鸿的发展中获利、稳住根脚,就得想办法从内部削弱、分化朱金奇这些人的影响力。 同时朱金奇以及沈君鹏、孙仰军等人又通过星海投资持有嘉鸿25%的股份,乐宥的华宥建设还单独持有嘉鸿10%的股份,仅仅是扶持朱祎琳在嘉鸿体系之内做瓶装水业务,朱金奇、沈君鹏、孙仰军以及乐宥也必然能得益于嘉鸿集团整体的发展而获益。 所以需要利用朱鸿臣重组嘉鸿集团采取的事业部组织架构,尽可能使朱祎琳所率领的团队拥有相当的独立性,尽可能令瓶装水业务发展起来之后,利润留在朱祎琳的团队里,而不是全部贡献给嘉鸿集团。 “肖瑞你持有嘉鸿5%的股份,同时还是嘉鸿集团的董事,我找你们过来,不是要你们一开始就站在朱祎琳这边,”萧良跟肖瑞以及青年说道,“你们要想办法让朱金奇、朱玮兴相信,朱祎琳完全在嘉鸿的体系之下,发展瓶装水业务,对他们的地位是有严峻威胁的。你们要尽可能迫使朱鸿召不得不权衡嘉鸿内部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最终采取相对独立于嘉鸿发展瓶装水业务的折中方案……” 朱祎琳想要从嘉鸿完全独立出来做瓶装水业务,是不现实的。 朱鸿召根本不可能支持这点,也无法实现充分利用嘉鸿现有的生产、销售资源,避免浪费,拖垮嘉鸿的初衷。 比较理想的方案,就是朱祎琳在嘉鸿集团架构下,注册成立新的控股(参股)子公司,但新的控股(参股)子公司,嘉鸿集团直接注入多少资金占有多少股份,以朱祎琳为首的团队管理人员又占有多少股份,以及要不要引进外部投资者,就需要肖瑞他们站出来唱双簧……… 第四百三十一章 城信社往事 肖瑞他们走后,萧良又走到湖畔的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一刻钟,冯薇玲出现在白芦湖畔,看到萧良一个人站在湖边,捡拾扁平的石子打水漂,就是水平不怎么样,最多荡起三五个涟漪,石片就沉入湖中。 湖面吹来的寒风刮得脸生疼,同时湖畔也有别的游人经过,冯薇玲将大衣领子翻起来,遮住她那张美艳的脸蛋,双手插在兜里,看着萧良玩石子。 萧良将手里的石子掷完,指了指湖畔树林里的长椅,与冯薇玲坐过去说话。 “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他们现在有什么动静?” “……这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计中吗,还需要问我?” 冯薇玲习惯性的怼了萧良一句,见萧良眼睛瞅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将大衣拢得更紧一些,说道, “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到车里去说?我可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湖边人这么多,要是叫郭晋阳他们无意中撞见,你以后想利用我当暗子,也没有可能了。” “好吧,我没有开车出来,就到你车里说话吧。”萧良从善如流,与冯薇玲一前一后往她停在树荫下的那辆花冠走去。 上车后,冯薇玲将车开到一条荒僻的巷子里,还将侧窗的遮阳帘放下来,才放心的将座椅往后移了移,更舒服的将大衣脱下来,压在膝盖上,将西港城信社那些烂到根子里的旧事,说给萧良知道: “俞书复任常委副市长时,协调船厂机等国营厂对西港区城信社进行注资,当时严峰是市长,陈富山是市委书记。我跟霍启德调到城信社任职,开始还浑浑噩噩,有一些领导批条子、打招呼,亲戚朋友从城信社贷款,我也没有多想什么,以为这是常态。后来连着有好几笔贷款,霍启德要放给一家完全没有抵押,项目说明也完全是糊弄的空壳公司,我没同意签字。他们才跟我说清楚真相,原来早就发现将一笔笔贷款作为人情放出去,从中捞三五千或一两万的小惠小利,远不如他们自己在外面高息放贷,将息差收入自己的腰包里。之前有不少小数额的贷款,就是霍启德、郭晋阳他们暗中控制的人或公司接手,但多少还是走正规的贷款程序,除了需要准备齐全的材料外,还要给城信社支付较高的利息。他们那时候就想把这部分钱都省掉,将资金直接放到账外流转。接手这些资金的公司,实际是俞书复之女俞小荣与市委组织部长唐鹏飞之子唐逸凡暗中控制的。想想是不是很可笑,俞书复现在就剩一口气了,市里还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尽可能让他多活几天。九二年国家要求进一步加快经济发展的步伐,各地都争先恐后上新项目,东洲市各种挂靠的房地产公司似乎一夜之间就新增三四百家,对资金的饥渴叫人难以想象,账内账外息差一度高达百分十几二十。城信社原有的存款毕竟有限得很,就算当时已经有近一半的资金转移到他们控制的公司里,也就两千多万而已。看到蛋糕不够分,他们就动起船机厂的注意。那时候陈富山已经入狱,有俞书复、唐鹏飞等人的支持,船机厂突破国营厂资金不得存储信用社的限制,将两亿多存款转入城信社,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天下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城信社其他理事会成员很快就知道了这些秘密,但他们知道后,并不是想着制止,而是想着分一杯羹。于是,当初接受俞书复协调,对城信社进行注资的几家国营厂,很快都将企业存款搬家转移到城信社来。大家也私下约定,哪家转移进来的存款,就由哪家控制,城信社的理事会人选以及各个环节的部门负责人,也基本照这个安排。所以我是资金管理部的经理,但除我之外,还有五名副经理。当然了,不管哪家转进来的存款,俞小荣跟唐逸凡那边都要先分走一部分……” 萧良看了冯薇玲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在说这些,似乎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借这次收购徐海科工的控股权,船机厂的资金算是全部安全转移出来了,甚至在对嘉鸿集团贷款上,还占用了其他人的资金,”冯薇玲继续说道,“最初是暗中给一些星海投资的股份作为补偿,但谁能想到他们的如意算盘,叫你彻底搅散了呢?没能夺得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星海投资的价值远不如预想中那么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为了弥补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袁桐放弃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的损失,将他们对星海投资的持股从之前40%,一下子提高到80%。这相当于背后那些想着饱餐一顿的人物,这次几乎是一无所得,还赔了一条内裤出来。这些人物当然不甘愿了,现在第一步就想逼霍启德将城信社主任宝座让出来。毕竟船机厂的存款都转出去了,他们不想再由霍启德以及郭晋阳掌控城信社的主导权。最后妥协下来的结果,就是我先从信城社扫地出门,他们安排自己的人接掌城信社资金管理部经理一职,大宗贷款业务不允许霍启德这个主任再插手。” “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你脱身吧?”萧良问道,“你知道他们这么多秘密,说不定还暗中掌握他们不少把柄。” “从西港城信社辞职,郭晋阳、霍启德给了几个职务让我选,我选了星海投资副总裁一职,”冯薇玲说道,“程德彪辞去总裁后,会由唐逸凡接任,我还将额外接替程德彪,代表星海投资,担任嘉鸿集团的董事……” 星海投资的工商登记信息还没有更改,萧良还不知道星海投资股权变更以及管理层变更的信息,但这一切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萧良沉吟道: “星海投资放弃对徐海科工控股权的收购,当时看似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利益是受损的,提高他们对星海投资的持股,甚至由他们对星海投资控股,都是正常的。不过,实际结果却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从徐海科工的流通盘里捞到不少钱,打底应该在五千万以上,难道没人对这个提出意见?再看你们的职务变动,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以及唐逸凡似乎并没有放弃星海投资的意愿,还想着大有作为啊?” “肯定有意见啊,程德彪没有捞到一毛钱,星海投资的总裁职务还被撸了,两次见到孙仰军都骂娘想要动手,郭晋阳也压不住他的脾气。当然,这也不知道郭晋阳是不是有意纵容他如此——郭晋阳现在没有资格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翻脸了,但总得有人站出来唱黑脸,不能让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太滋润了,对不对?” 冯薇玲说道, “这几年郭晋阳、于春光、唐逸凡、霍启德、俞小荣这些人看似从账外放贷捞了不少钱,再加上暗中控制好几家关联公司从船机厂等国企身上吸血,大体上亿是有的。不过,经他们手放出去的债,以及他们自己经营的项目,也并非都顺风顺水。船机厂将存款转移进城信社的时候,正值全国地产热火朝天,他们将资金转移出去,无论是对外放贷,还是自己做项目,基本上都是跟地产有关。九三年底国家对地产突然刹车,也令他们措手不及。因此不管是别人还不了债,最终将资产抵押给他们,还是他们自己经营的,有几个楼盘项目砸在手里,有点现金也是拿去填窟窿了。因此,他们这次私下敲定的方案,沈君鹏、孙仰军从徐海科工的盈利里拿出两千万资金注入星海投资,俞小荣、唐逸凡以及郭晋阳则会将手里的几个房产项目作价八千万,打包注入星海投资进行盘活,日后再由沈君鹏、孙仰军从证券市场寻找新的标的,将这些资产打包高价卖给一家上市公司……” 萧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冯薇玲这条暗线,他还真不知道短短半个月来,沈君鹏、孙仰军跟郭晋阳、唐逸凡这些人暗中又搞出这么多动作来。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玩实业不行,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搞资本运作,还是有些水准的。”冯薇玲咧嘴一笑,带着些微讥讽说道。 “具体都有哪些项目资产?”没有冯薇玲这个关键人,萧良很多细节还真不清楚,毕竟前世西港城信社账外放贷案发,仅有冯薇玲等个别人入狱,其他人都成功脱身,萧良也无法去窥探背后真正的内幕。 “星海投资目前所在的欣虹大厦,以及欣虹大厦东侧停工将近一年的欣虹家园,建设公司锦荣地产有限公司,实际就是俞小荣、唐逸凡在暗中控制……”冯薇玲说道。 萧良对锦荣地产没有什么印象,心想前世西港城信社案发之后,郭晋阳、于春光以及俞小荣这些人应该是解散了锦荣地产。 不过欣虹大厦与欣虹家园他还是有印象,就位于东洲大酒店的斜对面。 他创办宿云生物之初,差点还想租在欣虹大厦。 欣虹大厦说是大厦,其实就是沿街的五层筒子型办公楼,底层临街充当商铺,楼上四层充当办公,可能有六七千平方米;而紧挨着的欣虹家园,八栋多层住宅楼,可能总面积也就两三万平方米。 萧良大体知道欣虹大厦与欣虹家园九三年底拿地,欣虹大厦最早九四年年中就建成了,但欣虹家园拖到现在还没有最终建成。 商品房预售制九四年才在全国范围内推动试点工作,现在普通民众都还不知道商品住宅贷款是个什么概念。 而这两年房地产业颓势得厉害,欣虹大厦物业销售缓慢,欣虹家园在建成之前又很难对外出售,回笼足够的资金,此时的锦荣地产确实是够艰难的。 当然,这个年代地产业还处于发展初期及低谷期,欣虹大厦加欣虹家园总资产加起来可能也就值三四千万,跟后世一个大型楼盘动辄三四十亿,不是一个概念…… 第四百三十二章 看不得别人好 u0016见萧良神色似在沉思着什么,冯薇玲侧过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俞小荣你见过吗?她跟唐逸凡是干姐弟,关系可亲热了,秦思思也拿他们没辙……” “不熟。”萧良摇了摇头,他对俞书复的女儿俞小荣确实没有什么印象,哪怕俞书复也曾在船机厂任过职,一度算是他父亲的直接领导,但两家私下里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俞小荣现在明面上是锦荣地产的副总经理、财务总监,但锦荣地产内部员工都知道公司是俞小荣说了算的。可笑的是,这些员工都是以为俞小荣是俞书复的女儿,才能在公司作威作福、一言九鼎,却不知道公司压根就是人家的。只不过俞小荣作为俞书复的女儿,不方便直接持有公司的股份而已,”冯薇玲讥笑道,“他们这次会将欣虹大厦、欣虹家园等几个项目都放到锦荣地产的旗下,然后将锦荣地产置入星海投资,方便后续进一步的资本运作。” 萧良禁不住拍了拍额头,心想他这次能成功搅局,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九三年底国家对过热的地产进行紧急刹车,除了限制银行贷款流入地产项目、试点的商品房预售制也不予大力推动外,还对地产公司上市以及地产项目包装上市下了限制令。 目前这条限制令还没有松绑。 要不是如此,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这次直接以锦荣地产为运作对象,他插手进来搅局,沈君鹏、孙仰军以及藏在幕后的郭晋阳、俞小荣这些人,极可能就会选择跟他硬碰硬对干。 真要是那样,萧良也没有办法控制局势会如何发展了。 “船机厂的存款变成徐海科工的控股权,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身上最大的把柄,算是没有了;而船机厂这几年来通过三产公司,跟关联方进行各种合作项目或者合资公司,不管背后有什么交易,至少一项项都是船机厂党组集体讨论通过的,经营有什么问题,他们也可以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法不责众嘛,他们可会了,” 冯薇玲继续说道, “因此,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后,原先的资产并购方案没有办法执行,看似郭晋阳、于春光几次被钟大市长骂得狗血淋头、诚惶诚恐,但他们内心并不慌。船机厂这块骨头已经被他们啃得千疮百孔,在罗智林的强力干预下,钱少斌又是油水不进的角色,他们没有办法再直接插手上市公司的运营,船机厂对他们来说已成鸡肋。倘若找不到合适的替代方案,船机厂因为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而陷入危机,他们被追责撤职,也许更合他们的心意。从船机厂彻底脱身,到星海投资先做两三年管理,然后借管理层授股、配股的名义,将他们暗中代持的股份,一点点转到明面上来,从此清清白白做个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万贯家产传给子子孙孙,也确实够美好的,不是非得恋栈不去……” 萧良也不是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嫉恶如仇的人。 他很多时候都是竭尽全力,让事情尽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想到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人最后能脱身,还真是有一口气恶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啊。 萧良抱胸看着车窗外的香樟树。 “你在想什么?大过年的把我叫出来,不会就想知道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最近的动向吧?”冯薇玲看着萧良像岩石一样冷峻的脸庞,问道。 “你跟我再说说锦荣地产跟星海投资的事情。”萧良说道。 在沈君鹏、孙仰军的计划里,星海投资收购锦荣地产之后,同时还会将融金投资在东洲的证券投资业务合并到星海投资,从而形成房产投资、证券投资以及股权投资三块业务。 萧良一边听冯薇玲细说沈君鹏等人的算计,一边暗自思量: 国家限制地产公司以及地产项目包装上市,限制令初定是三年期限。 也就是说今年年底就会过了限制令。 当然了,很多人都担心国家对房地产极有可能会延续相关的限制政策,但萧良心里却很清楚,不管怎么说,等到九七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为了尽可能缓解国内产业受到的冲击,对房地产业的禁令、限制令怎么都会松绑。 而到九八年,国家更是会进一步推进住房分配制度改革,推行住房分配货币化、建立住房保障制度、大力推行商品房预售等一系列新政,促进商品住宅发展,到时候各地的房企才会真正迎来持续二十年之久的黄金时代。 当然,从九八年到两千零三年,是进一步深化住房分配制度改革、住房分配货币化的五年过渡期;差不多是到两千零三年底,大部分基层干部职工才彻底放弃公房分配的等待与幻想,将改善住房的目光投向商品房,彻底将商品房市场激活。 很多房企在零三年之前的五年过渡期间,要是发力过猛,日子也不好过。 “我年后可能会对一家房产公司注资参股,你有机会在沈君鹏他们身边敲敲边鼓,鼓吹一下国家对地产行业的限制是一时的,从根本上还是会更进一步推动住房市场的深化发展,改善民众的居住条件,推动城镇建设,风向很快就会变动,” 萧良说道, “当然,这事偶尔为之即可,无需太刻意。我看你往后也不想过深掺和到他们的事情里去,现在不得不到星海担任副总裁,大概也就想当个吃白食的米虫,对不对?” “……”冯薇琳苦涩一笑。 她知道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太多的秘密,郭晋阳、于春光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除非若干年过后,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认为自己上岸了,绝对安全了,他们才会放心她的离开。 她手里是有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的一些把柄,但她真要强行离开,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手里,就完全没有她的把柄了? 虽说西港城信社这颗最大的雷已经卸掉了,但以郭晋阳、于春光跟沈君鹏、孙仰军这些勾结起来的势力,只要有她一些小把柄,就够她吃一大壶的了。 国内的法律到底有多大的弹性,她还是清楚的。 更何况何云剑那边,就轻易会放过她? “我今天特地找你出来,主要还是为别的一件事,”萧良说道,“我开始以为你只能稍稍帮点忙,你既然接替程德彪,代表星海投资出任嘉鸿集团的董事,那就更好了。” “你要对嘉鸿集团下手?”冯薇玲疑惑的问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朱祎琳跟我现在是邻居!”萧良说道。 “……”冯薇玲嘴唇张了张,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瞒着所有人,把人家给睡了?” “啥跟啥,就是邻居,”萧良头痛的说道,“鸿臣集团以及朱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你应该知道一二吧?” 冯薇玲点点头。 “朱鸿臣日子可能不多了,朱鸿臣一死,朱祎琳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朱玮益以及朱鸿臣的大房梁美珍,不可能坐看朱祎琳分走朱鸿臣名下三五分之一的巨额财产,去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的。朱祎琳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迫切想在嘉鸿做出一些成绩,赢得朱鸿召等人的认可,不至于在朱鸿臣死后,被朱玮益欺负全无依靠,” 萧良说道, “朱祎琳接下来会在嘉鸿独立负责新的瓶装水业务,而且做起来的希望不小,但我又不想星海从中占太多的便宜。在你之前,我跟肖瑞见了一面,希望他公开出面,推动朱祎琳以相对独立、尽可能让嘉鸿少占股的公司,去承担瓶装水业务的发展。不过肖瑞在嘉鸿持股还是少了,话语权不够,这件事还需要更多的人配合一下。” 冯薇琳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萧良的“居心”。 朱祎琳作为鸿臣创始人朱鸿臣的女儿,甚至还是最得宠的女儿,朱鸿臣死后,所能分得的遗产,就绝对数值而言,很可能不在长子朱玮益之下。 不过,为了保证鸿臣集团的发展,朱鸿臣目前所拟的遗嘱,还是将他名下的资产与朱鸿召等朱家其他成员都统一装到家族基金,以保证朱家对鸿臣集团以及朱家名下的其他企业、资产的绝对控制权。 也就是说,朱鸿臣不修改遗嘱病逝,朱祎琳只是名义上能获得巨额遗产,而能不能获得一定的支配权,甚至在鸿臣内部对抗同父异母的兄长朱玮益,更多取决于在家族基金以及鸿臣集团拥有一定话语权与投票权的朱鸿召等人的态度与支持与否。 朱祎琳不可能脱离鸿臣,也不可能脱离嘉鸿集团,但倘若能以相对独立的公司,将瓶装水业务做起来,首先就能在嘉鸿集团获得极大的话语权,进而将嘉鸿集团做大起来,就能在鸿臣获得与朱玮益分庭抗礼的地位与权力。 萧良或许看不上嘉鸿集团,但嘉鸿集团背后的控股母公司鸿臣集团呢? 这么想来,冯薇玲却是相信萧良不是纯粹贪图人家小姑娘的身子了。 萧良瞥了冯薇玲一眼,说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事做好,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朱祎琳以相对独立的公司去发展瓶装水业务,我希望嘉鸿能尽可能少占股,也就意味着嘉鸿开始投入的资源也会有限,朱祎琳就需要从外部引进一些投资。你这次从徐海科工赚到不少钱吧?” “也就一百多万,这点钱让你笑话。”冯薇玲不以为意的说道。 “但至少这笔钱,别人是抓不到你把柄的,”萧良说道,“如果说这笔钱变成一千多万,乃至数千万,你还担心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手里有你一些小把柄,还能继续要挟到你吗?” “行,我知道怎么做了!你不要随便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就可以了,”冯薇玲说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准备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针锋相对的董事会 大年初五,绝大部分的务工人员都还没有返回工作岗位,嘉鸿集团在华宥大厦十二楼原嘉乐科技运营中心,此时已是嘉鸿集团总部及行政运营中心召开春节后的第一次董事会。 冯薇玲这是在星海履新后,第一次参加嘉鸿集团的董事会议。 嘉乐科技爆发危机以来,在朱鸿召的推动下,嘉乐科技与嘉鸿保健品、嘉鸿饮料等重组成嘉鸿保健品饮料集团有限公司,股权也进行彻底的调整。 肖瑞持有嘉鸿5%的股份,勉强在董事会占有一席之地。 乐宥前后折腾了几年,与许建强分道扬镳之后,先组建华宥建设,承揽华宥大厦的开发建设,投资嘉乐科技,又将华宥大厦的物业出售,参与鸿惠堂草本凉茶的新产能建设,但折腾到最后,除了持有嘉鸿5%的股份,其他也没有剩下三瓜两枣。 他身为副市长乐建勇之子,纵横商海七八年了,折腾下来一番竟然不如朱金奇,内心深处有着说不出的别扭跟不自在。 因此,他一开始就没有掺和到星海投资这档子事情里去,独立保持对嘉鸿的持股,在董事会也拥有一席之地。 除了星海投资对嘉鸿总计持有25%的股份,沈君鹏个人还额外持有嘉鸿10%的股份,但都将投票表决集中到星海投资名下。 除了冯薇玲外,唐逸凡、朱金奇也都代表星海投资在嘉鸿董事会占有一席之地——星海投资也选择今天年初五开门营业,唐逸凡就没有跑到狮山来参加嘉鸿的董事会。 嘉鸿集团实行的是董事会负责制,一般事务不会轻易召开股东大会,而是由董事会商讨表决。 董事会的席位多寡,直接决定了话语权的强弱,星海有资格提名推荐三名董事,当然不可能浪费掉一个名额。 受朱鸿召、朱玮兴父子邀请,多名参与新产能发展计划的香港投资商,最终持有嘉鸿集团10%的股份,在董事会拥有一名席位。 鸿臣虽然持有嘉鸿45%的股份,在董事会也仅有朱鸿召、朱玮兴以及朱祎琳三个席位。 朱祎琳工作资历尚浅,但作为鸿臣创始人的女儿,特别是鸿臣创始人朱鸿臣这时候还没有咽气呢,即便不会委任多重要的职能工作,但进入董事会在更高层面积累经验、阅历,也是香港很多大家族培养子弟的惯常做法。 朱金奇先在会议上通报鸿惠堂益心丸、嘉乐灵芝液以及鸿惠堂草本凉茶、嘉鸿茉莉红茶等产品在春节期间销售的抽样统计数据,朱玮兴又通报了狮山经济开发区主工厂下个月中下旬生产设备调试、试生产等方面的安排。 这两件事大家都早有预期,情况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 嘉乐科技经历那么严重的危机,众人束手无策,一片混乱之际,朱鸿召接手这个烂摊子,通过不到五个月的梳理,能将生产、建设、销售、经销网络等方面都恢复成这样子,大家都已经很满足了。 与南亭实业存在巨大的差距,他们都不否认这点,但南亭实业在保健品风暴最严峻之时还能保持屹立不倒,嘉鸿现阶段拿什么跟人家比? 朱祎琳向董事会提议瓶装水项目议案,主张从各部门抽调人手以最快速度组织推进,肖瑞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 “嘉乐科技搞得乱七八糟,就是满脑子想着好事,不切实际胡搞乱搞,一度还很得意,结果呢,脸都被抽肿了吧?嘉鸿现有几款产品还没有做明白呢,再上新产品线,出了漏子谁负责?” 朱金奇额头青筋隐隐抽搐了两下,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没有跟肖瑞一般见识。 肖裕军的死也没有外人会怀疑到朱金奇的头上,但肖裕军入狱前,委托朱金奇照看家业,朱金奇却吃里扒外,联手乐宥这些人坑肖家,在嘉乐科技爆发危机、迫切需要鸿臣出面收拾残局之际,被肖瑞拿出嘉乐、华宥拖欠大量账款的证据,最终不得不吐出嘉鸿集团5%的股份,被迫与肖瑞和解,这已经不是能算什么秘密了。 每次召开董事会,肖瑞就会带两名保镖列席,然后在会议上没事就怼着朱金奇、乐宥夹枪带棒攻击,这四五个月来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肖瑞年轻气盛,说话粗鲁,张嘴就浓浓的火药味,但他反对嘉鸿新上瓶装水项目,哪怕朱鸿召事前跟一些人通过气,大家都觉得肖瑞说的有些道理。 朱祎琳以往在董事会上发表什么建议,或者拿出什么提案,都会先跟朱鸿召商议,又或者本身就是朱鸿召的授意,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 即便有不同意见,大家都是找朱鸿召沟通,纯粹把她当花瓶看待。 朱祎琳听萧良说过肖瑞跟他有联系,但没有想到今天的董事会,竟然是肖瑞第一个站出来强烈反对,她有些狼狈的分辩道: “肖总可能是误会了,如果肖总有认真看过我的方案,就应该知道新上的瓶装水不会挤占集团太多的资源,相反做成功了,对消化集团即将建成的产能,会有很大的帮助。” 肖瑞将朱祎琳会前就发到诸董事手里的方案书,随意的扔到会议桌上,说道: “朱经理可能误会了,你这份方案我有认真看过。嘉乐科技爆雷之前,哪份方案不比你这个做得漂亮,结果呢?朱金奇当时就是嘉乐科技的副总经理,乐宥当时是嘉乐科技的大股东,你问问他们,嘉乐科技哪次方案做得不漂亮吗?朱金奇替我肖家看顾水泥厂、果汁厂,那张嘴说得可比你这方案书漂亮多了,结果你猜猜他的心有多黑多脏?对了,这次董事会我继续提之前的议案,解除朱金奇集团副总裁、保健品事业部总经理的聘用。这种垃圾吃里扒外惯了,大家应该将这种乐色踢出集团管理层,以免后患无穷!” “你是来吵架的,还是来开会的?”朱金奇瞪眼盯住肖瑞,怒问道。 “我行使我身为嘉鸿董事的职责与权力,有哪点惹到你了?”肖瑞绷紧着脸,盯住朱金奇,厉声问道。 “好啦好啦,董事会还是不要搞人身攻击,” 虽说肖瑞与朱金奇、乐宥水火不相容,但董事会一个月最多也就召开一两次,同时肖瑞也不可能干扰到集团具体的运营,朱鸿召安抚双方说道, “肖总的提案,我们到最后再表决,我们还是先讨论瓶装水项目的事。肖总的意见,我们都听到了,大家都说说看,还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朱金奇强摁住心里的怒火。 肖瑞每次董事会都会提议解除他在嘉鸿的管理职务,看似最后都会被否决掉,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不仅会在其他董事会成员心目里加深他吃里扒外的印象,消息传到集团内部,也在一点点削弱他的威信。 现在的他却偏偏奈何不了肖瑞。 肖瑞不仅持有嘉鸿百分之五的股份,之前在处置债务时,还保留了建材经营部与砂石场的资产。 不过,肖瑞并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去经营钢筋、水泥、石材什么都做的建材经营部,九月后就将建材经营部盘了出去,接了一家水泥厂在狮山县的代理,又在临近狮山县城南运盐河畔的砂石场旁,新买了一块地,投资建了一座混凝土搅拌站。 肖瑞除了收留张铭这些人为己用,又因为肖裕军案的负面影响太恶劣,加上肖瑞在肖裕军案过后,彻底摆出一副混不吝浑身带刺的样子,不管白的黑的,谁没事都不敢惹到他头上,反而叫肖瑞在原本水很浑的水泥代理市场站稳了脚。 还有一点也是朱金奇最担忧的,就是他始终怀疑肖瑞背后到底有没有萧良的支持。 当然,抛开私人间的恩怨不谈,朱金奇也反对现在上瓶装水项目。 他当然不是觉得作为嘉鸿茉莉红茶的附属,借助现有的销售、渠道资源,推出瓶装水真就是仓促了,而是担心瓶装水业务真做起来了,他在嘉鸿内部受到的掣肘会越来越大。 虽说过去近四个月,朱鸿召对浙鲁两省及沪市的经销渠道重新进行梳理,将高达五六千万的烂账、坏账冲销掉,鲁省、浙省差不多都计提了两千四五百万的巨额亏损,但不意味着朱鸿召对朱金奇做的手脚全无察觉。 在爆雷前夕,朱金奇通过提前布局以及江洲集团的协助,总计从鲁省分公司卷走嘉乐灵芝液现货以及资金,加起来将近两千万。 不管朱金奇布局有多精妙,不管当时有多混乱,也不管不少大大小小的办事处、分公司,也有相当一批人趁乱捞钱、销毁账目,但只要重新梳理经销渠道,不可能没有一丝蛛丝马迹。 不过朱鸿召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又迫切希望嘉鸿集团能尽快走上正轨。 再一个,这些冲销掉的坏账、烂账,在重组之时就已经进行了计提,损失也不是嘉鸿集团或鸿臣承担,而是由之前的投资人承担了;毕竟嘉乐科技几乎是零资产参与重组。 朱鸿召因此就算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也不可能深究。 不过,朱鸿召在设计嘉鸿全新的组织构架时,虽然任命朱金奇为集团副总裁、保健品事业部总经理,但职能部门的负责人主要用了香港管理人员。 保留了嘉乐科技等全资子公司,也只是保留了一张空壳,子公司的具体职能,包括采购财务、行政人事、营销销售、仓储物流等事务,都合并到集团职能部门中去。 这些措施就限制了朱金奇暗中上下其手的空间。 如果说新的瓶装水业务,还是由朱玮兴负责,朱金奇还不会多想什么,但现在朱鸿召属意朱祎琳组建新的团队试水,岂非说朱祎琳真要做起来了,公司从两大事业部变成三大事业部,他的地位会进一步受到钳制、削弱?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样的结果 朱金奇提反对意见,自然要比肖瑞那个愣头青委婉得多。 他不是反对瓶装水业务,而是不主张这么仓促上瓶装水业务,也没必要组建新的团队去负责瓶装水业务;认为即便试水新的业务,也应该由朱玮兴负责的饮料事业部直接去做更名正言顺。 乐宥与两名港资代表董事的意见与朱金奇相仿,都认为朱祎琳并没有开发运营产品的实际经验,更不要说做全新的产品了。 嘉鸿现在处于扭亏为盈的关键期,即便要做新的业务,也应该由成熟老练的人员负责,而不是使新的业务变成朱家子弟的试金石与历练场。 大家都是真金白银的投了进来,特别是肖瑞大张旗鼓的反对,他们也就没有必要照顾朱鸿召的颜面,藏着掖着不说出自己的意见,最多语气委婉一些而已,多谈谈顾虑。 朱玮兴情绪很是稳定的看了堂妹朱祎琳一眼。 嘉乐科技爆雷,他在鸿臣的处境变得极其狼狈,他肯定不希望看到朱祎琳有多出色的表现,将他衬托得黯然无光,特别是鸿惠堂草本凉茶跟茉莉红茶两款产品,在他手里做得不温不火之际。 当然,他也不可能在董事会上公然唱反调,只是沉默着不表态,也没有说要将瓶装水业务接过去。 毕竟瓶装水从头到尾都是朱祎琳提出来的,其他人希望他直接负责,是出于更稳妥的考虑,但他不能站出来抢。 再一个,确实出乎培养子弟以及中高层管理人才的考虑,鸿臣以及香港很多家族类型的企业,都有谁提案谁负责的传统。 当然,基层管理或普通员工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朱祎琳好歹是鸿臣创始人的女儿,是他的堂妹,是他父亲朱鸿召的嫡亲侄女,抢她的策划项目,就算朱鸿召同意,朱玮兴就不怕传出去被骂? 现在这个局面,最好。 朱鸿召有些头痛了。 祎琳提的策划方案,他很欣赏,也确实想推动去做。 特别是内地瓶装水市场零售价高于实际的消费水平,低价策略是很有可能抢一波市场的。 哪怕这个项目不追求盈利,只要更好的利用集团现有的产能以及销售渠道等资源,避免各项资源的严重浪费,对嘉鸿的成长与发展都是有所裨益的。 但是要做,他又不能不要脸的将祎琳撇到一边,让玮兴接手。 “冯总,你怎么看这个项目?”朱鸿召看向一直都没有发言的冯薇玲,问道。 冯薇玲瞥了沮丧坐在她对面的朱祎琳一眼,将策划案拿起来翻看了两页,说道:“肖总、金奇总、乐总的顾虑,我都有在听,嘉鸿集团好不容易走上正轨,是经不起折腾,但我看这个方案,又确实很有吸引力。我比较好奇的是,朱董为什么不直接让玮兴总负责呢?我觉得大家的意见都很明确啊,朱董有什么顾虑吗?对了,玮兴总坐这里半天了,玮兴总是什么意见,怎么不说说?” 朱玮兴咧了咧嘴,违心的说道:“祎琳虽然参加工作不长,但她的成长,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再一个,瓶装水的策划,也是祎琳提出来的,花了很大的心思,也进行过深入的市场调研,我觉得她带领一个小团队,尝试一下也无妨。” “玮兴总也是支持祎琳总负责瓶装水业务的啊?”冯薇玲沉吟片晌,说道,“那我提一个建议,大家看看可不可行。由祎琳总注册一家新公司专门负责瓶装水业务,集团注入一定的资金参股,但瓶装水的生产、商标品牌使用等方面还是要跟集团进行捆绑。这也是祎琳总在策划案里提及的,发展瓶装水业务是为了更充分利用集团即将建设的产能以及现有品牌、渠道资源。当然,新公司的瓶装水占用嘉鸿的品牌资源,也理应需要向集团上缴相应的使用费——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策划书提到初拨经费要五百万,这个太多了,哪怕注册新公司,集团也不能注入这么多的资金去冒险,”肖瑞说道,“嘉鸿现在有几个五百万可以糟蹋的?” “我说了集团只是对新公司参股,又不是全资控股,肯定是要控制投入,控制住集团层面的风险,肖总你不要这么急躁啊,” 冯薇玲嫣然笑道, “说实话,我个人还是挺看好这个项目的。如果集团注入的资金不足以启动这个项目,新的公司需要从外部引进投资,我个人还是乐意投资的!” 朱祎琳强摁住内心的诧异,明眸扫了肖瑞、冯薇玲两人一眼,心想:这才是萧良要的结果? “既然大家顾虑重重,那集团对新公司的注资以一百万为限,” 朱鸿召看了朱祎琳一眼,平静的说道, “我个人是支持玮琳做这个项目的,我会额外拿两百万投进去。当然,我个人是不会在新公司占股份的,我个人赠送自己侄女两百万做新项目,相信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除了冯总外,其他人还有谁对这个新项目感兴趣的,也可以参与一下。现在大家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大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愿意投新公司,还不如直接同意集团直接做这个项目。 朱金奇看了冯薇玲一眼,他这一刻则是怀疑她跟朱鸿召、朱祎琳早就达成默契,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也赞同以新的公司去负责新项目的运营,我也可以参与一些……” “你现在这话算是什么个意思?” 肖瑞怼着朱金奇质问道, “我刚才要是没有听错的,你明明是很不看好这个项目,反对做这个项目的,现在又想要参与进去,那你之前说的那些屁话,是不是故意骗我们其他人出局?还是说以后的董事会,我要带着律师一起来参加,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推敲里面有没有利益输送?” “肖瑞,你适可而止。”朱金奇怒道。 “什么叫我适可而止?”肖瑞拍着会议桌,针锋相对的说道,“在董事会上故意将新项目排除到集团之外,自己反手又要去投新公司,你这在法律上叫什么行为?说你别有居心,难道是冤枉你了?” “金奇总提了反对意见,确实是不宜去投新公司了,要不然一开始应该支持祎琳在集团负责这个新项目。”一名港资代表董事也不喜欢朱金奇的人品,这时候说道。 “我刚才反对是出于集团的整体利益考虑,但朱董事长这么支持新项目,我个人从情感上也是支持的,” 朱金奇也有口难辩,总不能说他反对瓶装水项目是出于别的考虑,并非他不看好这个项目,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好,我赞同冯总与朱董新的提案;我个人不参与了,确实是应该避嫌。” “新的公司,依托集团的资源,集团即便仅投资一百万,也理应要占更多的股份,但考虑到新的公司将业务做起来,对集团充分利用产能有利,同时还要上缴品牌使用费,额外占有的股份也不宜过多,就定25%如何?祎琳她出资两百万,又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持股就算40%,”朱鸿召看向冯薇玲,问道,“冯总,你打算出资多少?” “我勉强就能凑一百万出来。”冯薇玲说道。 “那行,冯总要是能更多的参与到新项目中来,持股算20%应该是合理的,还剩下15%的股份,就留给管理团队用作激励吧!”朱鸿召说道,“要是大家没有不同意见,就写入这次董事会的决议。” 新方案虽然还有些冒险,但就算全部损失掉,集团也能承受的,也算得上利远大于弊了。 要不然,以嘉鸿目前的现金流,还真不适宜仓促间拿四五百万的资金,在新项目上冒险。 每个项目都要拿四五百万去试水,此时的嘉鸿经得起几次尝试? 目前鸿臣对鸿惠堂草本凉茶的品牌使用费,是按照销售额1%向嘉鸿集团收取,这主要是鸿惠堂草本凉茶在内地没有什么知名度,市场宣传主要还是嘉鸿集团投入资金进行。 新公司做水,依托嘉鸿的品牌资源,大家就不愿意使用费率定这么低,希望照正常市场行情按销售额5%收取。 冯薇玲既然参与新公司的投资,怎么可能同意这么高的品牌使用费率? 朱鸿召、朱祎琳不方便说,她慢条斯理的说道: “嘉鸿现在也不可能额外投入资金做水的宣传,我看固定每年一百万的品牌使用费率就好。如果说新的公司,一年做不到两千万的销售额,连一百万的品牌使用率都交不起,这个项目就算是失败了,到时候可能要直接进行清算了。而倘若新的公司能做出更好的业绩,仅仅是充分利用产能这一项,本身就相当于给集团创造出大量的代加工收益,避免了资源的浪费。新公司利用集团的销售团队、渠道,也同样会支付费用、创造收益,更不要说集团还持有新公司25%的股份,集团就不应该在品牌使用费上计较太多……” “冯总的想法,我觉得还是相当成熟的。”朱鸿召说道。 新项目不进行大规模的市场营销投入,也没有人看好能做出多大的成绩,觉得真要将品牌使用费固定成一年一百万,还是嘉鸿占便宜的,相当于前期的参股资金一年就能稳收回来,也就纷纷点头同意。 嘉鸿集团一两百万额度的新增项目开支,董事会表决通过就可以直接落实。 这也是重组成立嘉鸿集团之初对董事会的明确授权,就算朱玮益或鸿臣其他高层知道后不乐意,也只能私下对朱鸿召、朱玮兴父子抱怨、指责,而不能随意干预董事会正式履行职责做出的决议——真要随时更改,公司法就成摆饰了。 因此,包括品牌使用费率、生产成本核算、渠道使用费等主要细节条款明确下来,写入董事会议纪要,接下来就可以直接起草签署具体的协议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拿捏 既然决定参与投资,上午董事会议过后冯薇玲还留在华宥大厦,与朱鸿召、朱祎琳商议注册新公司开发运营瓶装水项目的诸多细节问题,直到下午四点钟之前才赶回到市区欣虹大厦。 星海投资也是选择年初五财神节这天恢复营业,但要等沈君鹏、孙仰军从秣陵赶过来,因此管理层及董事会议放到下午四点钟才在欣虹大厦召开。 虽然之前多次来到欣虹大厦,但要么是名义上代表西港城信社与星海进行业务接洽,要么是与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走进锦荣地产在欣虹大厦三楼西首不起眼的财务总监办公室拜会俞小荣。 这一次走进欣虹大厦,冯薇玲却隐约有一种命运终于将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了。 走进五楼的会议室,冯薇玲看到朱金奇早一刻赶到市里。 除了从下榻酒店赶到公司的沈君鹏、孙仰军、温骏三人外,烫了大波浪卷有些俗气的俞小荣坐在唐逸凡、袁桐两人的中间,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则坐在会议室的一角跟朱金奇说着什么话。 嘉乐科技爆雷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与朱金奇、袁桐参与到星海投资中来的乐宥,这一刻竟然也坐在星海投资的会议室里。 见会议室里所有人目光都朝她看过来,冯薇玲走到一个空座位前,将挎包扔到会议桌上,嫣然笑道:“难道我今天脸上长花了,大家都盯着我看?” “今天嘉鸿董事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晋阳阴沉着脸问道。 “怎么回事,乐总还有朱总不都在这里吗?他们也参加嘉鸿董事会了啊,难道他们过来没有跟郭厂长您汇报啊?”冯薇玲有些冷的笑着问道。 “你是代表星海投资,到嘉鸿担任董事的,你在嘉鸿董事会上的发言与表态,要代表星海的利益,”郭晋阳沉声说道,“我想这点原则,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呦,对我开公审大会啊,还将沈总、乐总从秣陵搬过来啊?” 冯薇玲冷冷一笑,说道, “郭厂长,你这话我不能否认,我是代表星海到嘉鸿担任董事的,是要时刻维护星海的利益,但我要先问一问郭厂长您了,我怎么就没有维护星海的利益了?我都不明白朱总匆匆赶到欣虹大厦,都告我什么状了,能不能请郭厂长说得更清楚一些?“ 冯薇玲左一个“郭厂长”、右一个“郭厂长”,恨不得将“分道扬镳”四个字刻到他的老脸上,郭晋阳脸皮子气得直哆嗦,手摁住会议桌,厉声质问道: “朱祎琳的瓶装水项目是怎么回事,朱总都明确提反对意见了,你为何不跟着朱总的意见走?” “朱总因为这事告我的状啊?” 冯薇玲看向沈君鹏、孙仰军以及俞小荣、唐逸凡,问道, “我有一点不清楚,我到星海担任副总裁,也代表星海到嘉鸿担任董事,有谁明确跟我说过,我在嘉鸿董事会上发表意见,一定要对朱总唯命是从?再一个,朱祎琳的瓶装水策划案,我是今天一早到嘉鸿才看到的,最后讨论决定,嘉鸿投资总额也仅是一百万,似乎没有谁告诉我,这点额度的项目讨论,都必须向星海董事会,向唐总请示吧?唐总他都没有想着参加嘉鸿今天的董事会,可见这个项目有多无关紧要了。再说了,我与唐总事前不知道这个小项目很正常,但是朱总他就在嘉鸿担任副总裁,不会是今天才知道这个瓶装水项目的吧?如果朱总真要有什么疑虑,他为何不事先找唐总,找沈总、孙总通气请示,他为何事先也不知会我一声,还是说朱总就代表了星海,他随随便便可以拿主意,我就不行?如果朱总都觉得这是一件小项目,无需星海专门研究讨论,那我今天一早才看到这个策划案,觉得这是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又有什么问题?还是说朱总才代表星海,我以后只要对朱总负责就可以了?”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沈君鹏缓着语气说道。 “那我就更莫名其妙了,郭厂长他这是什么口气,恨不得拿根绳子将我绑起来,叫我真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条似的?” 冯薇玲牙尖嘴利,她在心理上早就对郭晋阳所谓的威严脱敏了,更是不客气的质问道, “如果大家觉得我这次做错了,第一你们可以以星海的名义,申请召开嘉鸿股东大会,重新讨论瓶装水项目是否可行。第二,也请你们明确告诉我,朱总才代表星海,我以后只需要对朱总负责就可以了。我在星海只是拿工资的,我会认定履行公司明确安排给我的工作与职责!” 朱金奇阴阴的看了冯薇玲一眼,说道:“你担任嘉鸿的董事,在董事会代表星海对瓶装水项目进行表决,是代表星海的利益,但你同时又以个人名义出资参与瓶装水项目,这难道不需要一点避嫌吗?” “我要避什么嫌?” 冯薇玲反问道, “朱总你自己在董事会上,先反对瓶装水项目,之后又想以个人的名义参与瓶装水项目,怎么就没有想过避嫌?难道你被肖瑞那个家伙怼了,最后没能参与瓶装水项目,要将怨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冯薇玲看向沈君鹏、孙仰军问道:“怎么,朱总刚才没有如实把这些说出来吗?乐总今天也参加了嘉鸿的董事会了,你们问问乐总,我有没有胡说八道搬弄是非?” 朱金奇当然不会在这些细节露破绽,沉声说道: “我在董事会上最后是表示个人想参与,但主要也是照顾朱鸿召的颜面。当然,就算我个人参与进去,如果星海觉得有必要,我也会将这部分股份转给星海,避免我与星海的利益存在冲突。这点我刚刚跟沈总、孙总、唐总都做了汇报。” “别他妈跟老娘扯鸡掰蛋,” 冯薇玲火冒三丈,厉声骂道, “我在董事会上对瓶装水投了赞同票,我是认为这个项目应该由嘉鸿完全承担,这是我代表星海履行职责。但是,这一点被朱总你明明确确带头给否了。最终决议,嘉鸿在新公司仅投一百万,占有25%的股份,新公司需要外部投资,我以个人的名义参与新公司的出资,是我个人对这个项目的认可,你别他妈随随便便跟星海扯到一起去。我在维护星海利益的同时,就不能有自己一点想法跟利益追求了?你自己在外面就没有别的投资了,就没有别的公司股份了,要我把你的老底翻出来吗,装你妈的大尾巴狼?你们要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今天就可以把我辞退掉!但天下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想要以一百万,将她在新公司20%的股份拿走,冯薇玲现在不翻脸,以后真就彻底没有机会挣脱这些人的控制了。 看到冯薇玲怒气冲冲,丝毫不顾形象破口指着朱金奇大骂,众人也是措手不及。 冯薇玲怒气冲冲站起来,抓起会议桌上的挎包,盯向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他们身后俞小荣、唐逸凡,冷声说道:“这些年我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功劳、辛劳,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连这一口汤都不给我喝!这年头不存在谁离不开谁!” 沈君鹏站起来做和事佬,笑着说道: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们绝对没有兴师讨罪的意思。我也是今天到东洲,才知道嘉鸿要上瓶装水项目——说起来这段时间我对嘉鸿的发展也有些关注不够。刚才听金奇说起这事,觉得这个项目是有做大的可能,但也不能说没有风险。所以听金奇说冯总你个人拿一百万投进去,才多少觉得有些惊讶。老郭、金奇他们不会说话,这事我本意是当趣闻、当八卦听的,叫他们这一问,真搞得我们对待管理人员有多苛刻似的。” “郭厂长、朱总他们主要也是怕对沈总不好交代,语气才稍微严厉了一些。”袁桐打圆场道。 “严重了,”沈君鹏哈哈一笑,说道,“我真的就只是有点好奇,绝对没有追究的意思——为这么小额度的项目,不至于。就像你说的,不能我们喝肉,不给星海是大家的,也不是我沈君鹏或孙仰军一个人的。” “沈总真想知道我是怎么考虑的吗?” 冯薇玲冷冷看了两眼郭晋阳、朱金奇,又看向沈君鹏问道。 沈君鹏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笑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涉及我们对嘉鸿未来发展的预判。前面在嘉乐科技折腾的那些事就不算了,折算下来我们相当于投了嘉鸿六七千万呢。你今天决定投资这个新项目,我相信你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你要是愿意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对我们以后就是一个重要参考。” 冯薇玲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来,但将挎包抱在身前,很是防御的说道: “深思熟虑也谈不上——我知道朱总猜疑我跟朱鸿召或朱祎琳事前早就有什么约定,但不是的。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大可以找沈总、孙总说这事,没必要找我这么一个小角色——我这么决定,确实是我个人很看好这个项目,我乐意倾家荡产去投这个项目,这是我的自由!如果大家觉得这点跟星海的利益有冲突,我可以从星海辞职!” 朱金奇脸色阴晴不定的坐在一旁,他一开始也以为冯薇玲与朱鸿召事前达成什么默契,但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味。 他这才拉着有意想重新参与到星海里来的乐宥提前赶到市里,找沈君鹏、郭晋阳他们说了这事。 郭晋阳发怒是理所当然的。 冯薇玲可能这些年手里就攒了百八十万,这次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去投新项目,摆明了要拼一把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这个瓶装水新项目做不成则罢,做成了,冯薇玲在瓶装水新项目里持有20%的股份,那翅膀真就硬了。 他手里那点小把柄,以后还能要挟得了她? 因此他才气势汹汹,想要与朱金奇一唱一和,迫使冯薇玲将参加新公司的20%持股,吐出来由星海持有。 俞小荣、唐逸凡肯定也是希望加强对冯薇玲的控制,毕竟她知道他们太多的秘密了。 沈君鹏、孙仰军等人是觉得,如果仅仅是出资一百万,就能拿下瓶装水项目20%的股份,却也是一个相当合算的买卖,当然乐得配合郭晋阳他们对冯薇玲施压。 只是没有想到冯薇玲年纪轻轻,这些年一直受到郭晋阳钳制,这一刻郭晋阳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将她摁下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娘要抱大腿 如果说这一切真是今天仓促决定,冯薇玲还真没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如此从容不迫的应对这些狗货东西专门针对她摆下来的鸿门宴。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就是萧良算计与策划的。 冯薇玲大年初一得知瓶装水项目以及萧良的真正打算,她这四五天,反反复复将可能的一切变数,都预想了好几遍。 当然她也想过郭晋阳、俞小荣、唐逸凡这些人会不甘她挣脱控制的努力而发难,也想过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仗势欺人与贪婪。 但往深里想,这些人这时候敢跟她鱼死网破吗? 特别是这段时间俞书复重病在床,只是靠堆砌医疗资源勉强吊住一口气,而郭晋阳、于春光拿不出切实可行的并购方案正面临市长钟云峰的怒火,更不要说市委书记罗智林正逐步掌握市委市政府的主导权,这些人以前随意鱼肉他人,乃至随意捏造罪名将人送进去的手段,这时候还管用吗? 他们就不怕这时候捅出更大的窟窿,最终彻底无法收拾? 想到这里,冯薇玲将挎包重新放回到会议桌上,平静的说道: “朱家内部有什么矛盾,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朱鸿臣年前住进了重症病房,都不知道能活几天,想必日子不会太长了,朱鸿臣一死,鸿臣集团就将由其长子朱玮益执掌,这也是确凿无疑的事情,但这一点真就不会改变吗?” 不要说朱金奇、郭晋阳了,沈君鹏这些人都是生性多疑的。 哪怕是叫他们怀疑自己早就跟朱鸿召有默契,也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 毕竟在他们眼里,一百万可能是她砸锅卖铁才能凑出来的,仓促间倾其所有投到瓶装水项目里,不想他们多疑,就得有一个信服的理由跟借口。 沈君鹏与孙仰军对视一下。 沈君鹏在广南还有一摊子事情,东洲这边是孙仰军主要负责,包括之前的嘉乐科技,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孙仰军在负责,跟郭晋阳、霍启德、冯薇玲的接触也是孙仰军为主——现在星海的事务则是以唐逸凡为主,同时唐逸凡在即将装入星海的锦荣地产也暗中持有大股。 孙仰军说冯薇玲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沈君鹏之前感受还没有多深,没想到竟然真是一个相当了得的角色。 冯薇玲继续说道: “朱玮益与朱祎琳同父异母,朱玮益的母亲梁美珍,对受其丈夫宠爱的小女儿朱祎琳更是恨之入骨,这在鸿臣都是公开的秘密了。朱鸿臣就将一命呜呼,朱玮益即将全面执掌鸿臣,这时候跟朱祎琳掺和到一起看上去是有点愚蠢了,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朱鸿召这段时间明显有扶持朱祎琳的迹象?要不是如此,这个瓶装水项目大概都没有机会上董事会议讨论吧?我就在想,朱鸿召会不会想着他大哥朱鸿臣死后,他可以通过扶持朱祎琳,在鸿臣集团反客为主,压住朱玮益一头?所以,瓶装水这个项目,在我看来还真没有什么风险,就算一两年内没有做起来,朱鸿召真就会放手不管吗?朱鸿召他自己都投了两百万进去,这么明显的信号,相信朱总也看出来了吧?要不然最后也不会动心想着在新公司里插一脚吧?” 朱金奇脸色阴晴不定,绷着脸不作声,却找不到什么话反驳冯薇玲。 会议室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郭晋阳大发雷霆,是担心冯薇玲有可能借此彻底挣脱他的控制,但冯薇玲现在就大大方方承认,她这次就是想要抱住朱鸿召、朱祎琳叔侄的大腿,怎么办,翻脸撕破脸,大家鱼死网破吗?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啊,要是冯经理早说一声,我也投新公司了。”乐宥嘴里叼着烟笑道。 就算他看不透朱金奇在嘉乐爆雷危机前的布局,但最终的结果他是看得到的。 沈君鹏、孙仰军以及他、袁桐虽然没有从嘉乐里捞到什么钱,但也能算是全身而退了。 不过,沈君鹏、孙仰军在危机爆发时竭力动用了全部的能源,确保江省的经销网络没有受到直接冲击,才是最终嘉鸿集团得以重组、得以休生养息的关键。 最终沈君鹏、孙仰军总体保留对嘉鸿集团25%的持股,乐宥是心服口服的。 只是朱金奇什么货色,实际对嘉鸿集团的持股竟然跟他一样多,他心里怎么可能会爽? 乐宥最初不乐意掺和到星海里来,就是不乐意看到朱金奇从此之后跟他平起平坐。 除了对嘉鸿集团的持股外,乐宥这几个月又在外面投资一家酒楼,小一百万投进去,连水花都没有砸出来。 而徐海科工看似被萧良搅局了,搞得孙仰军他们极度不爽,最终的计划也没有办法实现,但徐海科工一个月股价狂飚三倍,谁都知道沈君鹏、孙仰军钱肯定没有少赚。 乐宥年前这才又腆着脸,约孙仰军、唐逸凡、袁桐喝了两顿酒,表示生意还是大家一起做才得劲。 不过,这不表示他对朱金奇就看得顺眼了。 “乐总你这真不能怨我,我以为朱总跟你称兄道弟的,他会提前将这些跟你说清楚;这个瓶装水项目有没有发展前景以及朱鸿召对朱祎琳是不是有扶持的心思,你相信他之前就没看出来?” 冯薇玲扫了朱金奇一眼,当着面就说他跟乐宥是塑料兄弟情,说道, “他要真看不出来,今天的董事会上,他就不会先假意反对,又出尔反尔想投新公司了!” “朱金奇啊,他就是太滑头,跟我也没有一句真话。”乐宥指着朱金奇,脸皮子跳了跳,半真半假的笑道。 朱金奇脸一阵青一阵白,有些事情却又不容易辩解。 “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一件事,”沈君鹏说道,“既然知道朱鸿召可能有这个心思,这也肯定是我们日后判断嘉鸿发展的一个重要参考。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还是讨论星海新的一年的发展大计吧……” 沈君鹏这话很明确,郭晋阳他们心里就算不满,也是他们私下跟冯薇玲拉扯,至少在星海层面,冯薇玲个人投资瓶装水项目这事就这么过了。 不管冯薇玲是不是事前跟朱鸿召有默契,但嘉鸿的董事会都已经做出决议了,冯薇玲也已经公开明确表示个人会投资瓶装水项目,他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跟朱鸿召闹什么矛盾。 如果说朱鸿召真有意在朱鸿臣死后,跟自己的侄子朱玮益争鸿臣的控制权,沈君鹏也是乐见其成,但那是后话。 以他的身家跟地位,什么时候参与进去都能分一杯羹,何苦为了冯薇玲在瓶装水里的这点股份,搞得朱鸿召认为他们吃相难看? 冯薇玲则是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听着他们商讨星海的发展大计,“心如死灰”的一声不吭,片刻后又不耐烦的站起来说道: “我也不在这里惹人嫌了,我还是找朱鸿召、朱祎琳琢磨那个小项目去。瓶装水业务真要做起来,对星海也是有利的,也算是我对星海应尽的责任!” 郭晋阳脸色铁青,但他这时候还要仰仗沈君鹏、孙仰军的鼻息,见他们没有吭声,俞小荣、唐逸凡也默不作声,他也只能含恨看着冯薇玲扬长而去。 沈君鹏也是好涵养,就当没事发生过似的,继续讨论星海接下来的发展重点。 星海新的一年发展,一个是锦荣合并到星海之后,俞小荣、唐逸凡除了找人代持星海30%的股份外,俞小荣也将正式以星海副总裁的名义,出任地产事业部总经理、锦荣地产总经理,利用他们这次注入的资金,推进欣虹家园等项目的开发建设,尽快实现销售,回笼资金。 一个是正式成立证券投资事业部,注册成立一家私募型合伙制子公司,在东洲募集资金,唐逸凡与温骏出任子公司的联合总裁,一个人负责募资,一个人在东洲组建新的团队,负责在证券市场具体操盘。 徐海科工,东洲这边的跟风盘没能吃到肉,沈君鹏当然不会内疚,但这又是他们邀请这些跟风盘投资私募型子公司的一个契机。 沈君鹏与孙仰军事后复盘,他们之所以在徐海科工上选择妥协,放弃最初的计划,说到底还是资金实力不足。 当时他们吃进徐海科工一千一百万流通股后,手里就剩五千万资金,实在没有底气将徐海科工的股价拉到高位后,跟背后有南亭实业这个现金奶牛支撑的萧良肉搏。 更不要说他们动用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的资金,也存在太大的瑕疵。 资金问题,可以通过进一步筹资、融资解决,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缺乏装进上市公司的资产。 沈君鹏八十年代初就下海了,但最早到香港是做贸易,之后在广南投资的几座工厂,以服装等轻工制造为主,体量不够、利润不足,强行装入上市公司也搅不出什么水花来。 沈君鹏对嘉鸿还是寄以期望的。 南亭实业的饮料业务,非销售旺季的月营收已经做到五千万了,以其发展势头,九六年很可能做出十二到十五亿的营收来。 嘉鸿饮料业务能做到十二亿,保健品能做到三到五亿,总计能凑出十五亿的营收,到时候将他们与乐宥总计百分之四十的持股,轻轻松松也能做出七八亿或十二三亿的估值装入上市公司。 只要能完成这一步,他们手里所掌握的资金也好,证券资产也好,则可以说是初具规模。 目前阶段,他们在证券市场还只能说是小打小闹。 瓶装水业务做起来,对嘉鸿集团能有一个很大的促进,沈君鹏、孙仰军还是乐见其成的;至于冯薇玲是不是不甘心沦为郭晋阳的玩物,是不是想脱离郭晋阳的控制,沈君鹏则不会关心。 他关心这个干嘛? 再说了,冯薇玲这个女人胆识才智都不差,真要通过对瓶装水业务的投资做大起来,又与朱鸿召、朱祎琳叔侄关系密切,沈君鹏还是乐意接纳她成为合伙人,而不是坐看这样的人物仅仅是郭晋阳私有的玩物。 因此沈君鹏言语间,对郭晋阳还是有所“劝慰”。 除了期待嘉鸿业务在经验丰富的朱鸿召统领下能有大的发展外,他们对锦荣地产也是有所期待的。 沈君鹏无论是自己判断,还是听到的上层消息,国家最终还是会放开限制,促进商品住宅及商业楼宇的开发建设。 不过锦荣地产目前在建的住宅及中低端办公楼开发规模,总计四万多平方米,就算一年内建设全部售出,年营收也仅一亿出头些,核算下来还不到两千万利润。 哪怕国家很快放开地产公司或项目上市的限制,哪怕将乐宥的华宥建设以及正开发建设的一栋小型商业楼宇合并进到锦荣地产里,规模还是太小,做不出太高的估值。 锦荣地产接下来在东洲迅速做大规模,除了多做几个主城区的大型住宅项目外,还有就是要在核心繁华地段拿地建高价值的商场。 当然,这又涉及巨量的资金投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婚宴(一) 冯薇玲走出欣虹大厦,坐进她的花冠小轿车里,握住方向盘的手潮腻腻的,这一刻才感觉到后背微微发凉,不觉间都有些汗湿了。 冯薇玲像是一条猛然跳出水面的鱼,张开檀唇贪婪的深吸了好几口冷气,才扭动车钥匙将车发动起来。 当然她这时候也不可能真去狮山,会在朱鸿召、朱祎琳面前显得太狼狈。 她开车漫无目的在春节期间稍显冷寂的街头兜着圈,不知不觉间又将车开到工学院东的林荫道上,隔着铁艺栅栏看到萧良陪同一大群人从蜗巢科技办公楼走出来。 这时候办公楼北面的场地前停着两辆高级中型客车,打开车门正等着从办公楼走出来的十数人依次上车。 这一群人里,冯薇玲认识的不多,毕竟她之前的职务仅仅是西港城信社资金管理部经理,算是交游广泛,但跟萧良的那个圈子却没有什么交集。 唐国斌、曹启华她是认识的。 徐立桓、顾培军两人还是她在东洲保健品协会成立时见过。 个子不高,性格却极干练坚韧的何雪晴,作为南亭实业总裁,频频出现在媒体上,渐渐在普通民众心目里形成何雪晴才是脑健灵及南亭湖饮料的创始人——冯薇玲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萧良故意而为之。 她多次听孙仰军这些人提及许建强、徐亚云,因此也从萧良身边认出他们夫妇二人来。 其他人都是陌生脸孔,但其中有七八人看衣着举止明显是香港人。 即便是同样的西装革履,香港人更为板正、一丝不苟,不像内地那么随意。 萧良今天也难得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身形显得格外挺拔,脸型俊朗,只是从西服口露出来的衣袖,不要说用奢侈袖扣进行装饰了,连扣子都懒得扣上——好吧,脚下还是一双运动型板鞋。 等到萧良与这群客人坐上车,两辆中型客车从蜗巢科技的大院里驶出来,冯薇玲看到车前脸贴有喜字,才想到今天是萧长华长子萧潇与钱少斌之女钱采薇举行婚礼的日子。 萧良这是亲自负责接待他的朋友与合作伙伴? 两辆中型客车从她车旁经过,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有一辆轿车停在路边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冯薇玲还是注意到萧良坐在中型客车靠窗的位置,经过时朝她瞥了两眼。 她也不知道董事会议后,肖瑞或者朱祎琳有没有及时联系萧良,告诉他嘉鸿董事会议的决定以及朱金奇、乐宥等人的反应,可以说是完全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不过,看朱祎琳今天的反应,事前也不知道她与肖瑞都是萧良的暗子,她心里也不知道萧良对朱祎琳到底有着怎样算计跟居心? 萧良今天还真没有时间去关心嘉鸿董事会议对瓶装水项目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哥萧潇与钱采薇今天举办婚礼,虽说有心从简,但罗智林、唐继华都要参与,他哥在狮山的领导、同僚自然就要邀请,他爸在市委的同僚也得要邀请列席。 云社及南亭实业这边撇开萧良的关系不说,他哥萧潇也参与了宿云生物、南亭工业园的创办,直到年前才将南亭工业园的招商引资工作交出去,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以及顾雄、顾玲、张强、张卫、赵旭东、周林等人都要邀请。 熊志远不仅他专程赶到东洲参加婚礼,还特意说服他的父母苏利文、熊玉琼,年后一起赶到东洲实地看一眼泛华商业的发展情况,顺带参加婚礼。 苏利文年轻时就进华兴集团工作,很早就深受华兴集团创始人的赏识、信任,之后就入赘熊家,在华兴服务超过三十年。 苏利文目前担任华兴集团副董事长、高级执行副总裁,是华兴集团掌门人熊锦衍之下第二人。 苏利文与妻子熊玉琼在熊氏家族基金持有近30%的份额,资产丰厚,可能达七八十亿之巨,还非萧良此时能及。 苏利文、熊玉琼膝前除了熊志远之外,还有一个女儿要不是在美国留学很早就嫁人生子,萧良倒不是没有考虑过牺牲一下色相。 苏利文、熊玉琼以及熊志远、钱晋章一行人昨天下午从香港抵达东洲。 苏利文、熊玉琼夫妇的日程很紧,今天上午萧良与许建强一起,亲自陪同他们参观泛华综批市场、正在建设与招商之中的泛华新世界,参观云社镇南亭工业园;中午吃过宴席后,又先赶到狮山县参观宿云山能源的新工厂,之后又回到市里,先参观能源电化学联合实验室,接着又到一墙之隔的蜗巢科技参观产品研发实验室与正在建设中的中试生产线。 这会儿又到晚宴时间,萧良陪同众人乘车前往东洲大酒店。 今天夜里,还是给苏利文、熊玉琼、熊志远、钱晋章以及罗智林、唐继华、许建强、徐亚云等人单独安排了包厢,没有跟婚宴大厅混在一起,萧良亲自陪同。 却是他爸、他哥以及钱少斌要在婚宴大厅出面招待两边的亲朋好友,没有办法脱身陪同。 萧良不主张过于急切谈古江口深水港的问题。 华兴集团主营业务是航运及港口投资,通过熊志远又彼此建立不错的联系,简直可以说是为古江口深水港建设量身打造的招商引资对象。 然而古江口深水港的投资规模太大了,倘若将沿海滩涂的吹填、临港工业园的建设算在内,一期投资可能就要四五十亿。 这对此时体量的华兴集团来说,也是一个超级大项目。 九五年就算将南亭实业计算在内,狮山县国民生产总值也仅三十亿,而整个东洲地区国民生产总值仅一百五十亿,地区总财政收入(包括乡镇市县三级政府在内)都不到二十亿。 不能怪地方对古江口深水港的规划建设不理解、不支持,毕竟从此时的现实数据看,东洲确实没有投资建设如此体量的古江口深水港的必要。 华兴集团更是一家以盈利为核心目标的商业机构,不可能为了东洲地方未来二三十年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就将这么多的资金砸到东洲来,华兴与东洲没有这么浓厚的情分。 不要说华兴集团此时的港口投资,主要分布于东南亚沿海,战略路径依赖想要扭转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了,就算有心投资内地的港口建设,广南、沪市,哪一个地方不比东洲香上几倍? 总不能指望一家注重盈利的商业机构,为东洲地方的发展,有情怀做筚路蓝缕的开拓者! 东洲地方得先咬紧牙关,将亭洲公路、沿海公路、电厂运煤码头新航道与新工业园先建起来,也可以借助新航道的疏浚,在电厂运煤码头附近新建一座货运码头,等一切有了雏形,前期的工业区配套初步完善起来,再谈古江口深水港建设不迟。 得益于日韩以及东南亚地区这些年来以出口替代型外向经济为主的飞速发展,华兴集团快速发展的同时,航运及港口投资布局,以香港为中心,主要向沿东南亚地区分布。 倘若历史轨迹不发生更改,九七年七月亚洲金融危机如期爆发,华兴集团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萧良以果推因,当然也很容易说大多数亚洲国家、地区,在外汇政策、外债结构、透支性经济高增长、不良资产过快膨胀以及市场体制发育不成熟,突出的出口替代型经济结构等等方面,存在严重缺陷。 不过,这除了能炫耀他在政治经济以及金融市场等领域都有相当程度的涉及外,短时间内,又或者说死到临头之前,并不可能说服华兴集团进行大的战略转向。 他现在真正能影响的也就熊志远个别人而已,甚至连他父母苏利文、熊玉琼都影响不了。 人家二三十年前就已经进入商界最顶尖的精英阶层之列了,也没有少经历风浪的冲击,对国际经济产业的发展,早就形成他们固有的认知结构,哪可能是他三言两语能打破的? 当然,该说的他还是会说,能产生一些影响,多少能降低熊志远他父母这一系所承受的直接损失。 再一个就是他现在所说的这一切,在一两年后若为残酷现实所验证,那在苏利文、熊玉琼心目里建立的形象,应该就牢不可破了吧? 到那个时候再谈古江口深水港的建设,绝对比现在仓促谈这事,要容易得多。 萧良对亚洲在未来三五年间经济发展的悲观看法,苏利文、熊玉琼内心当然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哪个国家跟地区经济发展不存在各种问题。 萧良所说的这些问题,甚至内地看上去还要更严重一些。 不过,萧良即便悲观了一些,但他对亚洲各国经济金融政策及现状的认知深度与广度,还是深深震惊到苏利文与熊玉琼的,得承认儿子熊志远对萧良的推崇,绝非夸大其词、空穴来风。 至于南亭实业奇迹般的崛起以及工厂建设、泛华商业的快速发展、宿云山能源及蜗巢科技前期所做的基础工作,更是令他们震惊了。 苏利文、熊玉琼又或者华兴集团此时的掌门人熊锦衍,能有此时的地位与巨额财富,主要还站在熊氏第一代开拓者的肩膀上,是承接上一代人的遗泽。 萧良也好,许建强也好,他们在地方上看似都有不凡的背景与强力支持,但到底是新手开创出一番事业。 萧良他个人更多将成功的因素,归结到内地政局的稳定开明,归结到内地市场的广阔,归结到内地基层管理人员与普通职工的坚韧不拔与优良的职业素养,苏利文、熊玉琼也是认同的。 虽然这远不足改变他们对华兴未来发展的战略规划,但还是进一步逐步加大对内地的投资——毕竟三五千万乃至一两亿的投资,对他们来说,都是小钱。 合作者相当靠谱,哪怕支持儿子熊志远在华兴集团之外,发展个人事业,苏利文、熊玉琼也是极乐意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婚宴(二) 苏利文、熊玉琼以及罗智林、唐继华这边,萧良晚宴只陪了半程。 等他爸、他哥过来敬酒后,他就将这边交给许建强负责招应,他怎么也得陪着家人到大厅里招呼一下亲戚朋友。 婚礼是人生大事,既然没有办法从简,除了他爸、他哥以及云社的同僚朋友外,萧家除了萧长军一家没有请,其他比较近的亲戚也都发了请帖;除他亲爷爷在狮山县乡下老家的一些亲戚外,还将他两个舅舅家特意从秣陵请了过来。 萧良他外公也是东洲人,早年因为参加革命离开家乡,五十年代末因为工作调动,在秣陵安了家。 他外公虽然参加革命较早,但因家庭成分不好,几次受到冲击,临退休也只是秣陵一家国营企业的普通职工。 他妈毕业的时候,可以留在秣陵,但因为刚跟他爸谈恋爱,请求分到东洲造船厂。他外公却也没有反对,就想着女儿嫁回到东洲,自己退休了回东洲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什么坏事。 坏就坏在他奶奶当年对他妈死活看不上去,连带见到他外公、他两个舅舅都话里带刺,几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他爸跟他妈结婚后,他外公有一次来东洲看望他妈,受气回去没多久就生病去逝了;他两个舅舅从此对萧家人意见就特别大,包括他出生都没有到东洲来。 萧良从小对他两个舅舅都是极陌生的,前世他是偏内向的性格,不熟悉,就算到秣陵上大学,每个学期也就是应他妈的要求,到两个舅舅家走一趟、吃顿饭,街上要是遇到表兄弟姐妹,都未必能认出来。 现在他家好不容易将萧家老太太跟其他几个兄弟姊妹摁住了,他妈也特扬眉吐气,年初二就专门安排了司机开车到秣陵,将他两个舅舅家接到东洲来。 萧良却是理解他妈的心情。 两个舅舅是她妈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差点给老萧家害得兄妹不能相认,大儿子婚礼能容忍他二伯带老太太过来参加吃酒,就已经很大度了。 不过,萧良跟他两个舅舅以及他亲爷爷的老家亲戚,是真不熟,“被迫”出来接客,也都是跟在他爸妈身后,跟长辈、同辈兄弟姊妹打招呼,然后就坐到王行扬、李博、旭阳辉、汪兴民、刘海鹏他们一桌,喝酒聊天;云社以及南亭实业过来吃酒的朋友部属,都安排在相邻的桌席,萧良也都能招应得到。 婚宴举行到八点半钟差不多就结束了,一些亲朋好友陆续离去。 萧良还是没法脱身,安排徐立桓、顾培军与许建强、徐亚云一起,陪同罗智林、唐继华、苏利文、熊玉琼、钱晋章、熊志远到宴春楼喝茶,欣赏白芦湖的夜景;这时候王行扬、李博、阳旭辉以及汪兴民、刘辉、梁朝斌他们也随同前往,借难得的机会,更深入的聊一聊地方产业经济的发展。 苏利文、熊玉琼在香港乃至整个东南亚的商界地位,却是比钱晋章、朱鸿召还要高得多。 不提古江口深水港,但多谈一谈东洲地方产业发展及政策上的特点与优势,苏、熊回到香港帮着多说几句话,所发挥的影响力还是难以估料的。 这边婚宴结束了,他哥跟钱采薇回到新宅还有一个拜洞房的仪式。 除了两个舅舅家、萧家兄弟姊妹以及钱家至亲前往外,还有他哥以及钱采薇的同学朋友也都“磨刀霍霍”准备闹一下洞房。 安排车将两个舅舅家以及他哥、钱采薇的同学朋友送回东洲大酒店,都快十二点了,萧良打电话给顾培军,得知他们那边也都准备散场,就没有专程赶去宴春楼,开车返回秀山家园。 只可惜他回到秀山家园还是没得休息,打开灯脱下外套,朱祎琳就拉着胡婕敲门走进来。 “冯薇玲是怎么回事?”朱祎琳单刀直入问道,“她在今天的董事会上,为什么会帮我说话?” 萧良看了一眼胡婕无辜的眼神,装糊涂瘫坐在沙发上,说道:“我哥今天婚礼,我被迫营业接了一天的客,都快累瘫了,你说什么冯薇玲?她今天在嘉鸿的董事会上,怎么帮你说话了?” 朱祎琳一屁股坐茶几上,狐疑的盯住萧良,说道: “冯薇玲今天一早才看到策划案,从她拿到策划案到召开董事会,都不到一个小时。肖瑞强烈反对嘉鸿直接做瓶装水项目,朱金奇等人也态度暧昧的附从,她不仅支持这个项目,还主张成立嘉鸿仅小规模参股的子公司负责这个项目,她自己还打算拿一百万投进来。现在其他人都怀疑我跟她早有默契,但我明明跟她没有默契。你是不是以为我真傻啊,到这一步还看不出她与肖瑞是在一唱一和?” “瓶装水项目在我看来,做不起来唯一的因素,就是你们太不行,要不然就没有可能做不起来,” 萧良笑了起来,说道, “除了星海持有嘉鸿25%的股份外,沈君鹏、乐宥还分别持有嘉鸿10%、5%,他们加起来持有嘉鸿40%的股份,你以为我会乐意让他们从瓶装水项目里坐享其成?看你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来这出戏演得还不错啊,说说看,嘉鸿董事会今天开出什么成果来了!” “怎么可能?冯薇玲怎么可能会跟你勾搭在一起,这完全没有道理啊!”朱祎琳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么猛烈的信息,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看,走进来就气势汹汹的质问我冯薇玲是不是我安排的,我承认了,你反而不敢相信了——你叫我怎么说嘛?”萧良摊手问道。 “我哪有气势汹汹?”朱祎琳低声说道,“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嘛!她怎么可能会是你的人?” “首先,冯薇玲不是我的人,我跟她只是合作关系——这点胡婕可以证明,你脑子里别想那些龌龊的事情,我现在做什么事还没有必要牺牲色相,” 萧良见朱祎琳仿佛想到某种场景一般的震惊样,拿起靠枕朝她扔过去,说道。 “我能证明什么?”胡婕摊摊手,表示这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萧良想再找个抱枕朝胡婕扔过去,但有点远,就算了,跟朱祎琳说道: “我是不是有教过你合作的真正内涵是什么?说到合作,无非是个人与个人、群体与群体之间为达到同一个目标,彼此相互配合的一种联合行动。一件事,彼此都认为有可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实现自身的利益,也就有了合作最根本的基础。我是不是也早就跟你说过,冯薇玲这个人是可以拉拢过来合作的?关键还在于你能不能找到一条冯薇玲摆脱郭晋阳这些人控制的途径。只要有,她就有可能跟你合作;她不可能对郭晋阳那个又老又丑的玩意真有什么感情!你说说,现在是不是完美达成这一点了。至于肖瑞为何要帮你,是不是也很简单?他不就是看不得朱金奇这些人的好吗?” “首先的前提,这个瓶装水项目得做成啊。”朱祎琳喃喃说道。 “对啊,我不是说过了吗?除非你们太蠢,要不然这个项目不可能做不成,” 萧良说道, “我至少在做实业这方面,要比朱金奇这些货更有权威性吧?所以我找到冯薇玲,告诉她瓶装水项目能做,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参与进来?而且这时候她公然要抱你朱家小公主的大腿,借你跟朱鸿召摆脱郭晋阳的控制,郭晋阳这时候就敢撕破脸吗?” “如果这些人知道我跟你是邻居,他们会不会怀疑冯薇玲?”朱祎琳问道。 “他们生性多疑,知道了肯定会怀疑,但是怀疑又如何?”萧良摊手问道,“只要你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瓶装水项目做起来,他们不要说怀疑了,就算知道我跟冯薇玲有合作,又怎么样?他们还能随便搞点小把柄,将一家重要港资企业的重要合作伙伴搞进去吗,还是就此让她从人间消失?” 如果仅仅是萧良在背后支持冯薇玲,郭晋阳他们随便抛出点小把柄,唆使或怂恿哪家派出所或区县公局,对冯薇玲进行立案侦查,萧良还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捞人。 就像罗智林都不能直接插手西港城信社事务一样,只要罗智林在东洲没能“一手遮天”,凡事自有程序、法度,也不能随便插手仅仅是一个小角色的冯薇玲的案子。 倘若冯薇玲摇身变成一家有知名度的港资企业的重要合作伙伴,真要涉及什么案子,都不需要朱鸿召、朱祎琳出面提出请求,罗智林就可以通过市委统战部及港澳办过问与冯薇玲相关的事情,甚至将冯薇玲相关事宜,直接提到市一级相关机构进行处理或侦办审理。 这也是凡事自有程序、法度。 不提招商引资在这个年代的重要、首位程度了,香港回归在际,各地涉港事务都是党政各级机关的重中之重,真要影响大了,恶劣了,省委直接过问都有可能。 真到这一步,这些人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搞了冯薇玲,令他们自己都彻底栽进去。 至于玩人间消失就更开玩笑了。 深谙政治规矩的沈君鹏、孙仰军等人,敢让他们乱捅马蜂窝? 到时候就不是派出所或区县分局侦办的小案子,而是省厅乃至部委都要督办的大案要案。 再说了,冯薇玲她现在摆明态度抱朱鸿召、朱祎琳的大腿,甚至公然投到他的怀抱里来,也只是想摆脱郭晋阳这些人的控制,又不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 在船机厂存款搬家转成对徐海科工的控股权后,特别是委托收购也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正式认可,这些人最致命的把柄也就消失了。 他们也不会担心冯薇玲摆脱他们的控制,会对他们有致命的威胁,也就不存在铤而走险,没事找冯薇玲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这回事了。 就像冯薇玲所说了,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这些人哪怕被撤职,也是无所谓的,甚至内心还巴不得如此,从此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享受那些财富。 萧良能最终说服冯薇玲“反水”,选择跟朱祎琳合作,根源也在这里。 对冯薇玲来说,最致命的把柄(威胁)不存在了,就算萧良对她居心险恶、有心利用,她也不担心迎接她的命运会有多惨烈,这才敢为自己将来的命运去搏一把。 这样的女人,可要比那些初出社会、懵懂无知的少女,有趣,有味道多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憋出内伤 “朱祎琳经理这两天都找你们谈了,希望你们过去帮她做瓶装水项目?” 年初八周一才是年后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工作日,朱金奇一早刚到公司,徐晓冬等四人就推门走进他的办公室,提出要调动到朱祎琳的新项目上去。 他错愕的盯着徐晓冬等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劝道: “你们在保健品事务部做得很不错啊,为什么想着离开呢?虽然嘉乐科技去年爆发严重的危机,但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你们也看到不论是鸿臣益心丸,还是嘉乐灵芝液,销售都稳定下来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我这两天在家里也没有闲着,翻看去年的业绩,看到你们四个人在各自岗位都做得相当不错。你们也清楚,现在集团刚刚走上正轨,短时间给你们提薪可能性是不大,但我打算过两天就找董事长谈一谈,将你们安排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以你们的能力,每人独立负责一个产品项目,都是可以的。你们可以多考虑两天,不用这么仓促做决定。” “这两年蒙你照顾,虽然这次只是集团内部调动,但突然说要去朱祎琳经理的项目,我们还是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朱总你说。只是朱祎琳经理那里急需用人,周六找到我们,就给我们一天的考虑时间,要是今天不给明确的答复,朱祎琳经理就考虑换别的人——我们今天也是硬着头皮,推开朱总你办公室的门。” 徐晓冬很是为难的说道。 朱金奇身子靠到椅背上,朝徐晓冬等四人脸上扫过去,狐疑的问道:“朱祎琳经理真是前天才找到你们的吗?” 有三人确实是董事会议次日、年初六才被朱祎琳找上谈话。 朱祎琳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同时又有徐晓冬在一旁鼓动,他们便决定为前程搏一把,但在朱金奇多疑而阴沉的眼神逼视,这三人多少有些显得心虚、愧疚。 却是徐晓冬要淡定得多。 朱金奇饶有兴致的盯着徐晓冬。 在南亭果汁厂时,徐晓冬一度颇受萧良、徐立桓等人的器重,也是最第一批被挑选出来,随萧良亲自前往锡江重新开拓果汁市场,在宿云生物创立初期,给徐立桓当销售部经理助理;他的父亲还与徐立桓是堂兄弟。 徐晓冬随张铭跳槽到嘉乐科技后,他家与徐立桓关系破裂,几乎就不再来往,后来张铭等人被周斌从嘉乐科技清理出来,徐晓冬作为唯数不多被挽留下来的经理级人员,也确实表现出不错的潜力。 之后无论是张健还是他朱金奇,也都重点培养徐晓冬,先后担任嘉乐科技运营中心副经理以及嘉鸿保健品事业部营销策划经理。 其他人想去朱祎琳那里,朱金奇还无所谓,但他没有想到浓目大眼的徐晓冬竟然会第一批走;更何况年后第一次听到朱祎琳想做瓶装水项目,这小子还判断瓶装水项目做起来,会对他们是个很大的威胁。 这狗杂碎在说这番话之时,就已经决意要加入瓶装水项目? 瓶装水项目最终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嘉鸿集团仅持有25%的股份,是朱鸿召、朱祎琳与冯薇玲早就在谈妥的计划? 朱金奇强抑住内心的愤怒,眼睛像毒蛇一般阴戾的盯住徐晓冬,语气阴冷的问道:“朱祎琳经理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徐晓冬淡定的说道: “我们要是愿意参与到瓶装水项目中去,股份激励条款作为薪资的一部分,直接写到我们的劳动合同里去。我们这两年来,跟朱总您确实学习了很多,但要是继续留在你手下做事,肯定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只是,此时不为自己拼搏一把,怕等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敢做了,只剩后悔。” 徐晓冬这么说,其他人动摇的心志进一步坚定下来。 嘉乐科技时,就说要给管理人员股份,而事实到嘉鸿科技爆雷,授股都没有半点动静;等到重组成立嘉鸿集团,更是提都不提这一茬。 虽说他们四人,底薪加业绩提成,每月少则三五千、多则万儿八千,相对普通人要算相当不错了。 问题是,到他们这个职位,谁不想搏一个财务自由? 朱祎琳开给他们的条件可能不算多宽松,股权激励与业绩直接挂钩,比如九六年到九八年间,年营收做到五千万以上,他们以徐晓冬为首,总计获得少则1%,多则3%的股份,但相应条款会直接写入劳动雇佣合同里,总比永远都是空口承诺强出百倍。 “好好,你们既然都做了决定,我再挽留你们也没有什么意思,” 朱金奇眼睛扫过四人,伸手将徐晓冬等人放到他办公桌上的辞职信拿过来,拿起笔在上面签字,就递还给徐晓冬他们,说道, “你们去新项目锻炼一下也好,要是新项目做不成,这边的位子,我还给你们留着……”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早有计划,朱祎琳将新注册的新公司,始终是集团下属的参股子公司,更是在朱鸿召鼎力支持下、朱祎琳实际控制的新企业。 现在徐晓冬他们要过去,朱金奇他能阻拦什么?他总不能等到朱鸿召找到他请他放人,又或者要朱鸿召直接签字放人? 等徐晓冬等人走出他的办公室,朱金奇深深的长吸了两口气,将那些不必要的愤怒情绪压抑住,抱头靠着座椅闭目思索了很久。 等到九点钟,朱金奇将车钥匙、手机等装进公文包里走出办公室,先到朱鸿召的办公室招呼一声: “朱董,我上午跟一家物流公司约了见面,你要有什么事吩咐,直接打我的手机就行。徐晓冬他们几个人能力很强,我很看好他们;他们去祎琳经理那里帮忙,一定能将瓶装水业务做起来。” 朱金奇下楼,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拐上从狮山通往市里的公路,才给袁桐拨打电话,告诉他刚从华宥大厦出发。 ………… ………… 朱金奇早就跟袁桐说好,年后要找黑爷何云剑碰面好好聊一聊,却是何云剑年后有事岔开才拖到今天。 当然,朱金奇、袁桐也觉得等嘉鸿、星海先召开董事会议做出年后的安排,他们跟何云剑这边碰面才更有意义。 星海投资的股份短短一个多月里反复调整了两回,朱金奇、袁桐两人此时对星海投资持股降到8%。 除此之外,在嘉乐危机爆发前后,他们通过转让嘉乐科技的股份以及截留账款、存货等方式,总计获得三千万巨额资金。 朱金奇、袁桐除了拿出一千万现金“酬谢”所有参与者,他们两人也从中分得两百万改善生活外,剩下的两千万(包括给黑爷何云剑的四百万酬谢在内),暂时以借款的名义,注入到何云剑旗下一家名叫越江运输的物流运输公司,作为三方新的合作平台进行运作。 这两千万资金,归算到朱金奇名下份额自然要更多一些。 不过,袁唯山作为江洲集团背后最主要的保护伞,甚至可以说是江洲集团创始人之一。 现在袁桐弃政从商,何云剑自然要将江洲集团旗下的一些资产直接转移到袁桐个人名下。 在越江运输以及星海投资,袁桐这才都占到跟朱金奇一样的股份。 这里面除了有朱金奇在嘉乐科技爆雷之前,跟袁唯山、袁桐谈妥的条件外,也有何云剑对袁桐(袁唯山)的一些资产转移;当然,就目前这点转移,还是远远不够的。 除了袁唯山、袁桐父子对黑爷何云剑的制衡外,朱金奇他也将他的情人郭晓红以及周军等人不宜再留在嘉鸿的人员,都安排进越江运输参与管理。 既然袁唯山、袁桐父子以及黑爷何云剑都不介意他知道他们隐藏在水面深处的秘密关系,朱金奇又怎么可能介意他们知道周军在劫持现场击毙肖裕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意外因素呢? 朱金奇甚至需要彰显这点,确保大家能更“愉快”的合作下去。 越江运输股份有限公司位于江洲大酒店北侧、城闸大桥下,除了临街一栋三层的小办公楼外,还有一片七八亩大小的空场地,此时还零零散散停着十数辆没有接到订单的各型货车。 朱金奇与袁桐前后脚开车驶入越江运输大院里,周军从窗户看到他们的车过来,提前一步走出办公楼迎接他们,说道:“黑爷跟段总他们已经到了,在会议室里等你们呢!” 朱金奇、袁桐点点头,与周军走进办公楼三层的会议室里。 除了黑爷何云剑外,还有何云剑最为倚重的两名助手:江洲集团副总裁、江洲大酒店总经理段武明,以及越江运输总经理魏勇。 段武明、魏勇是八十年代初就跟着何云剑,在袁唯山的暗中庇护下,三人打出江洲集团在西港区的一片天下。 朱金奇、袁桐决定将资金注入越江运输,将越江运输作为他们与黑爷何云剑新的合作平台,起初也没有想过要找谁顶替江洲集团三把手魏勇的总经理职务。 事实却证明魏勇可能对黑爷何云剑是忠心耿耿,做企业却真的不行。 越江运输早初依托暗中对长途客运站及附近地区的暴力控制,从其他中小物流企业嘴里抢夺业务,获得一些发展。 随着更具实力与背景的物流运输企业,将触手伸到江洲村来,随着罗智林上任后对社会治安的重视,何云剑等人不敢再动辄制造影响恶劣的治安事件,越江运输的发展立竿见影的停滞下来。 嘉乐科技爆雷后,朱金奇、袁桐将巨额资金注入越江运输,花费上千万资金添置、更新运输车辆,将嘉鸿集团的一些业务订单安排由越江运输承接,同时账上还保留上千万现金。 这次跟盘操作徐海科工,朱金奇、袁桐肯定没有办法脱开身,主要是由魏勇负责出面组建操盘团队。 三四个月时间过去,朱金奇、袁桐那么精准的传递内幕消息,结果他们投入证券账户上千万,一分钱没有赚到不说,还亏了好几十万的人员开支进去。 朱金奇、袁桐是真真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第四百四十章 灰产分割 朱金奇与袁桐年前年后私下里碰了好几次头,也跟袁唯山见了两面,他很直白的表示,不对越江运输的管理层进行彻底的调整,他们最初的目的根本不可能实现。 袁唯山私下里有跟何云剑沟通,何云剑也认识到魏勇做企业不行,但越江运输的管理层如何调整,以及未来的业务如何发展,还需要大家坐下来讨论。 魏勇坐在会议桌前,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朱金奇、袁桐走进来。 虽然何云剑不会亏待了他,但这次他是被朱金奇、袁桐从越江运输灰溜溜赶走,说不定会成为手下兄弟的笑柄,他心里怎么可能爽? “黑爷、段哥、魏哥,我们迟来一步,不好意思啊。”朱金奇很客气的先发一圈烟,才与袁桐、周军坐下来。 周军在劫持现场击毙肖裕军这样的角色,哪怕因此不得不离开警队,但他到越江运输担任副总经理,魏勇以及其他管理人员,对他还是相当客气的。 不过,越江运输从上到下都是魏勇等江洲村出来的人,他与郭晓红想要真正插手公司的具体事务也难——即便他有资格参加这种层次的会议。 朱金奇先简单说了星海投资九六年的发展规划。 越江以投资的名义将账户里上千万资金,直接交给星海证券投资部运作是最省力的。 在证券市场有所斩获后,他们只需要支付管理费以及一定比例的利润分成,还是能获得大部分的收益,但他们会将越江后续发展的主动权拱手交到别人手里。 虽然这几个月来,朱金奇没有直接涉及股市,但与融金的团队有过密切接触,也有花精力研究证券市场的一些东西;袁桐更是整天跟唐逸凡、温骏这些人厮混在一起,差不多将融金操盘各环节的逻辑与步骤给搞清楚了。 将资金抓在手里,掌握住主动权,不是简单多两三成收益的事情,而涉及他们将来有没有控制一家上市公司的可能性。 此外,江洲集团每年从黄赌灰产能收割两三千万、甚至三五千万的超额利润,都是见不得光的。 倘若他们能掌握证券投资的主动权,就可以以越江企业账户低价买入一家小市值上市公司的股票,然后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钱,通过几十个乃至几百个私人账户,不断买入这家上市公司的股票,抬高股价,越江最终高位卖出股票套现,也就巧妙的将那些见不得光的灰产利润,洗成越江运输从股市斩获的合法盈利。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事情肯定不能交给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魏勇操作。 朱金奇的意见是袁桐在星海除了担任董事,与沈、孙、俞、唐等人保持密切联系外,不需要再留在星海担任具体的管理职务,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到越江的经营发展上。 倘若是其他人来担任越江运输的总经理,不要说魏勇了,可能其他人都不会服气,但袁桐则不一样。 朱金奇此时提出这样的主张,还有一个极关键的原因,就是江洲集团的势力继续膨胀扩大,袁唯山大概内心也会担扰失去对何云剑的控制吧? 而一旦失去对何云剑的控制,那江洲集团这些年通通种种手段积攒下来、总数可能高达两三亿的黑色家底,袁家还能不能从中分到一杯羹,那就难说了。 趁着此时还能控制住何云剑,将一部分见不得光、被何云剑暗中掌控的巨量黑色资金,洗成越江运输名下、袁桐通过持股分享的合法资产,才是袁唯山、袁桐父子当务之急吧? 袁唯山是聪明人,朱金奇说出他的想法就第一时间赞同,朱金奇才与袁桐将计划进一步细化,今天正式找何云剑谈。 听朱金奇主张袁桐接替魏勇出任越江运输总经理,并在越江运输名下成立真正意义上的证券投资部等一系列计划之后,何云剑双手抱在胸前想了一会儿,神色平静的说道: “你们的方案很好啊,小袁办事我也放心。依照你们的计划,前期大体能将多少资金变成越江的合法资产?我这几天大体了解了一些股市的情况,好像将股价拉高一两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越江账户上仅有一千万资金,甚至这笔资金目前还只是算借款,即便半年翻倍,也只能实现一千万利润的转移,是有些慢了,” 有些话袁桐不方便说,朱金奇得充当袁家父子的出声筒,说道, “当然,越江的资金来源还是要尽可能经得起查,我们前期计划拿越江现有的资产进行抵押,从银行拆借一两千万资金。这么一来,数十组私人账户总计注入三四千万的资金,先尝试操作半年看看效果,再作后计。” “行,三四千万还是略少了一点,我这次直接拿五千万出来,全部听你们的安排。” 何云剑也没有问朱金奇持有越江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一旦将三四千万灰产资金洗成越江的合法资产,朱金奇名下虚增的部分应该怎么算,很干脆利落的答应他们的计划,甚至从朱金奇所说的三四千万,直接提高到五千万。 谁都不蠢,他能看到这里面的问题,袁唯山、袁桐父子就看不到? 袁桐此时不吭声,只能说明朱金奇与袁唯山、袁桐私下早就谈妥这部分虚增如何处置了。 当然,就算袁唯山、袁桐父子这时候要想将这些年应得的份额拿过去,也是有限度的。 越江股份,何云剑他个人持有40%的股份,也就是说他拿五千万灰产资金出来,都洗成越江运输的合法资产,他名义上还将占走两千万,剩下三千万就是袁唯山、袁桐父子这些年应得的份额。 再多也不要想了。 至于袁唯山、袁桐父子与朱金奇私下就虚增的部分如何调整,他不关心,也不过问。 过来之前还担心何云剑会有意见,没想到何云剑不仅爽利答应下来,还主动将暗中控盘的灰产资金提高到五千万,袁桐也禁不住神色一振。 他知道证券市场理论上是零和游戏,但只要买通上市公司的内部关系,掌握绝对的信息差,不仅越江企业账户买入的股票会大幅上涨,那些分散到私人账户里进行拉升以及垫底的资金,也不一定会亏损,只要能吸引更多的散户进来站岗就行。 照这么操作下来,越江企业账户的盈利,很快就会超过五千万,甚至还有可能远远超过。 至于他与朱金奇之间的利益如何进行调剂,也早就谈妥。 扣除两千万名义上的借款外,目前越江运输净资产仅有一千万,朱金奇对应的持股净资产是三百万。 何云剑承诺提供五千万的灰产资产,倘若五千万全部转入越江,朱金奇对应的持股净次产将增加一千五百万。 朱金奇从中收取三百万作为配合整个计划实施的酬金,到时候也就意味着越江净资产增涨到六千万,他对应的持股净资产应为六百万,对应10%的股份。 也就是说他需要跟袁桐私下签署一份股权转让补充协议,转让20%的越江股份给袁桐。 至于越江最终转移进来的盈利很可能会超过五千万,则不再进行利益调整。 也就是说,我朱金奇帮你袁家策划如此稠密,再多喝口汤,也是应该的。 当然到时候两千万名义借款,其中四百万是给何云剑的酬金,四百万是给袁唯山、袁桐父子,还有一千两百万是他朱金奇通过转让嘉乐科技股份应得的那部分,到时候还将转回到他名下。 这笔资金要不要都直接注入越江一起发展,也是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周军现在依附于朱金奇,清楚这里面的详细打算,见何云剑这么干脆爽利答应下来,心里也是羡慕不已,心想朱金奇以及袁唯山这样的角色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袁唯山在东洲不过是市政府秘书长,像他这个级别的官员,东洲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能绝大多数人,这辈子可能也就攒百八十万。 袁唯山、袁桐父子呢,这番操作倘若顺利,名下不得轻轻松松就获得三四千万的资产,还他妈是合法合规的,不需要整天担心一个不明财产来源的刀狠狠的砍到他们的脖梗上。 接下来朱金奇、袁桐又跟何云剑谈了越江后续发展的一些问题。 不管怎么说,何云剑始终是越江的第一大股东。 现在通过这种方式,让何云剑将一部分灰产资金转移进越江,确保袁家所能得到的份额,何云剑城府再深,心里肯定也是会有不悦的。 不过,在袁桐接手越江后,将数千万资金洗进来,最终又能促进越江有实际性的发展,相信还是能消弭何云剑内心的不悦。 朱金奇还是希望越江原有的物流能进一步发展下去,有了相对充足的资金之后,则考虑新收购两三家业务实体,将越江做大起来,而不是单纯的去分洗出来这笔钱。 很简单,他们将来真要控制一家上市公司,进行突跃式发展,还是需要有自己控制的实业装入上市公司。 “我是很信任小袁有这个能力,你们就放手施为好了。”何云剑不动声音说道。 他现在对越江未来发展实在不抱什么指望,倘若等五千万灰产资金洗进越江后,袁唯山借朱金奇的口说要以红利的形式分割这笔钱,他也不会反对。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门迈不进 肖瑞将车停在环城西路道旁,指着斜前方城闸大桥下的一栋铺贴暗红色瓷砖的三层办公楼,跟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萧良说道: “那个就是越江运输的办公楼。早前越江运输注册成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魏勇是小黑子何云剑手下的头号打手。去年十月上旬越江运输从‘有限公司’变更成‘股份有限公司’,何云剑的妻子与儿子何彬持股40%,袁桐跟他妻子田文丽分别持股25%、5%;朱金奇持股30%。周军跟朱金奇的情妇郭晓红也差不多那个时间进入越江运输分别担任副总经理、财务副经理。越江运输同期还在信泰证券开设企业账户,陆续转入一千万资金,但据信泰证券的内部人员讲述,他们前期曾大手笔买入徐海科工,十二月被震出仓,之后一直都没有买上。年初八这天朱金奇、袁桐与何云剑以及何云剑手下的师爷段武明,上午同时出现在那栋小楼里,之后不到一周时间,越江运输就到西港区工商局提交变更申请,准备将公司名变更为越江控股,法人代表也将从魏勇转到袁桐名下,袁桐与妻子田文丽对越江控股的持股也将大比例增加到45%……” 萧良还真没有太多的精力,盯住朱金奇、袁桐这些人,但肖瑞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朱金奇? 肖瑞他是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 要么直接安插人手进去,要么千方百计接近越江运输、信泰证券的员工,以便及时掌握朱金奇、袁桐这些人的信息。 萧良坐在副驾驶位上,微微蹙着眉头,看向办公楼后面的停车场就稀稀落落停了十七八辆各型货车。 “袁桐的妻子田文丽似乎也进了越江控股任职,她这几天与郭晓红频繁出没信泰证券,是信泰证券分公司的总经理周小龙亲自接待,在周小龙的协助下,注册了上百个证券账户,” 肖瑞除了将越江控股刚提交申请但还没有完成变更的工商登记资料外,又将一份证券账户名单递给萧良,说道, “这是他们注册的账户信息,具体转入多少资金还未得而知。我在信泰证券内部收买的那名经理,层次还是略低了一些,接触不到更机密的信息,但从他们这几天携带的包裹来看,上千万现金应该有的……” 萧良接过名单扫了两眼,笑了笑:这个年代对客户隐私信息的保护,真他妈跟筛子一样啊。 “他们是想干什么?”肖瑞问道。 肖瑞现在是盯住朱金奇、袁桐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但他还是年轻了一些,受阅历以及知识面的限制,也没有办法从搜集到的信息里,及时准确判断出朱金奇、袁桐这些人在这些举动背后的意图。 萧良沉吟道:“他们可能是要将江洲集团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洗白出来,这个越江控股以后应该就是他们这一小撮人控制的核心资本平台了!” 在证券市场发展的早期,股民普遍都还没有经历慢熊的煎熬,很多上市公司的市值又仅有三五亿,股价容易操纵,利用证券市场洗钱,不比注册空壳公司大规模虚开发票洗钱少见;而在这个以现金交易为主,银行转账都不常见的年代,这种操作更具隐蔽性。 朱金奇、袁桐他们现在的操作还是粗糙了一些,主要也是没有想到肖瑞会花这么大的精力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不惜花钱收买他们外延环节上的一些人。 “现在能锁定田文丽、郭晓红亲自参与操作这些证券账户的证据就好,其他暂时不必搞多余的动作。要是引起朱金奇、袁桐他们的警觉,反而不好,”萧良跟肖瑞说道,“只要前面的证据能锁定,后面他们所有操作都将留下痕迹,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抹除的……” 萧良知道在他这只蝴蝶的扇动下,俞小荣、唐逸凡、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以及何云剑、袁唯山、袁桐、朱金奇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大幅加快了资产搬家、洗白上岸的进程。 甚至他们这些操作,还极有可能促使他们在即将到来的牛市里获利。 这些不是他所能完全控制的因素,萧良也不奢望能掌控全局。 缺乏何、袁等人严重涉黑涉恶的直接证据,而目前国内各种交易以现金为主,各地机构对打击地下钱庄、洗钱重视程度严重不够,他们也确实拿这些人没辙。 萧良现在也劝肖瑞现阶段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事业发展上,这个是他们的根本。 只要他们比这些孙子发展更快,根基比这些孙子更扎实,实力永远能碾压他们一头,什么时候踩不是踩? 没有必要争一时的胜负,凡事更不能本末倒置了。 “你这段时间可以到新亭镇再投资一家混凝土搅拌站,”萧良跟肖瑞说道,“九一年市里就出过一份临港工业带的规划,你就直接从那份规划上寻找合适的选址,争取给后面的发展多留一些余量……” 目前市县水泥市场还是袋装为主,工地使用混凝土主要是现场搅拌。 商用预搅拌混凝土市场在东洲还才刚刚起步,不仅严重缺乏大中型联合搅拌设施,专用运输、泵送设备现在都还远没有普及开来。 现在市县是有一些中小型商用混凝土搅拌站出现,但除了机械简陋外,送料到工地,很多都是直接拿拖拉机,往车斗里垫上一层防水塑料布就凑合着用。 动辄四五十万一辆的自带泵搅拌车,在东洲还是新鲜玩意。 不过,随着产业经济进一步深化发展,各地工程建设日益上规模,预搅拌混凝土的优势将更充分的发挥出来。 去年九月份时,萧良就建议肖瑞将钢筋、袋装水泥、黄沙、砖石等等样样都做、却样样稀松的建材经营部转让出去,将有限的资金以及人手,集中起来做水泥代理业务,在紧挨着公路及水运便捷又紧挨着工程建设集中的地区,投资混凝土搅拌站。 都不需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暴力垄断,肖瑞只需要领先一步在区域商混市场站稳脚跟,发展就能比同行好得多。 肖瑞也唯有先在狮山乃至东洲站稳脚,才能动用更多的资源盯住朱金奇、袁桐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搜集这些人的违法犯罪资料;只要自身实力够强,也不用担心这些人用什么不上得台面的手段打击报复。 萧良并不希望肖瑞彻底沦为自己的附庸,还是希望肖瑞自己能真正做起来,他才能省更多的事。 从城闸大桥离开,坐肖瑞的车来到市政府大院附近的街口。 看到路边有座报亭,萧良就让肖瑞靠边停车放他下来。 萧良在报亭买了一份扬子江晚报、一份东洲日报,一边往市政府大院走去,一边随手翻看起来。 今天的东洲日报经济社会版刊登《起底瓶装纯净水江湖乱象系列报道之三》,扬子江晚报则是头版头条赫然刊登《一瓶蒸馏水缘何卖出惊人天价?》的文章,将矛头直接指向江浙等地几家知名的瓶装水饮料厂商。 在两份报纸的中缝区,又同时刊登了鸿惠堂纯净水单瓶只售一元五角的广告,生怕被点名的几家厂商不知道这一系列报道都是鸿惠堂纯净水有限公司炮制的。 这是很鸡贼的做法。 当前各大媒体对软广告的重视程度还严重不够,这两份报刊看似都在极重要的区域连续刊登相关报道,但版面费与茶水费都非常有限;而在中缝区刊登广告也是所有版面里最廉价的。 这也是尽可能将少量营销费,都花在刀刃上。 徐晓冬等人加入新的瓶装水团队,除了方便直接借用嘉鸿现有的销售、渠道资源,先将小批量生产的鸿惠堂瓶装饮料水,第一时间铺到东洲、锡江等地的零售点外,同时他们在以往的工作中,也跟诸多地方媒体建立起密切的联系。 这种引战意味很浓的报道,那些有瓶装水广告投放的报刊、杂志以及电视台、电台,还是会避而远之的,而那些没有承接瓶装水厂商广告的媒体,摩拳擦掌之际也有诸多顾忌。 徐晓冬他们四处出动公关联络,则是诸多媒体会不会快速跟进、营造声势,持续掀起瓶装水市场定价大讨论的关键。 倘若有哪家瓶装水厂商按捺不住跳出来进行反击,效果则更佳。 当然这也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这个年代大多数厂商应对汹涌而来的媒体舆论,还真未必有完整的应对之策。 “嗨嗨,小伙子你哪个单位的,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就往里面闯?你想干什么,出去,出去!” 萧良心里想着事,看到市政府大门敞开着,下意识就径直往大院里走去,被人从值班室窜出来一把拽住,要将他往外赶。 萧良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想事情走神了——是钟市长办公室通知我这个点过来见钟市长的。你给钟市长办公室打电话联系一下,我叫萧良。” 那人将信将疑的打量了萧良两眼,见他一副车间职工打扮的模样,眼神严厉的盘问道:“钟市长办公室谁联系你的?你知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 这时候又有一名身穿灰蓝色夹克衫的中年人从值班室里走出来,不耐烦的催促他先站到警戒线外面再说话:“去去,退到那条线后面再说话,一点规矩都不懂!是谁联系你过来的?” 还真是奇怪了,萧良没想到他在市政府大门口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就是接了一通电话,对方说了这个点让我过来找钟市长,就将电话挂了。” “你当这里是菜市场,什么破借口?”中年男人不耐烦的说道。 见两人不再理睬自己就走回值班室拿起报纸看起来,而值班室里的其他人都是冷漠的看着自己,萧良硬着头皮凑到玻璃窗前,对中年男人说道:“你要么帮我联系一下袁唯山秘书长。”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拉开玻璃小窗,训斥道:“不要以为知道几个领导的名字就在这里胡扯,你先站在外面想清楚到底是谁联系你再说话!”说完话又“啪”的一声将玻璃小窗关上。 萧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所穿的灰蓝色帆布工装服,这身打扮怎么会成了踏进市政府大门的障碍,连帮忙打电话联络一下都不行? 然而越是如此,对这些冷漠将他挡在大门外、事不关己的值班人员,萧良的心也越发坚硬冰冷,就坐在值班岗亭外的马路牙子上,将两份报纸摊开来慢慢看…… 第四百四十二章 闹剧 萧良坐马路牙子上将两份报纸看完,看时间不知不觉都过一个半小时了。 他掏出寻呼机,见这段时间竟然没有谁联络他,似乎连约他来见钟云峰的人也都忘了这茬,还真是有趣啊。 萧良伸了伸腿,回头看了一眼门岗值班室那边,值班人员看他的眼神更是冷漠、警惕,心里无声悲哀一叹: 在国企经营越发困难,不得不推进改革的当下,矛盾越发严峻、突出,一度引以自豪的国企职工,这一刻难道已成为需要时时警惕防范的“敌人”了? 萧良又在马路牙子坐了半个小时,这时候到了下班时间,陆续有工作人员走出大院下班回家去,经过大门时看到萧良坐在马路牙子上,或饶有兴致的打望两眼,或冷漠的走开。 这时候门岗多了四名武警,那名穿夹克衫的中年人也走到值班室外面来,抽着烟,眼睛不时往萧良瞟来,似乎只要萧良有所异动,敢趁领导坐车出市政府大院时惹是生非,他就会毫不犹豫带着武警一拥而上,让市领导看到他处理异常事件果断利落的一面。 萧良盘起腿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阿诗玛,拿打火机点着,刚吸两口,就见钟云峰的二号奥迪小车从市政府大院里平稳而缓慢驶出。 萧良将半截香烟捻灭在路牙上,刚想站起来,夹克衫中年男眼疾手快,一箭步冲过来,手按住萧良的肩膀,厉声喝斥:“坐下,你想干什么?” 武警没有动弹,另外两个做好防备的值班人员这时候跑也似的冲过来,挡在萧良面前,防止他跳起来冲击市长的座驾。 萧良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奥迪车停下来后,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钟云峰略显阴沉而诧异的不悦面容。 袁唯山从另一侧走下车,他也完全不清楚之前两个小时在市政府门口上演的这出无声剧,而是盯住竟然还坐在马路牙子上的萧良,不满的质问道: “不是约好三点半钟过来见面吗,你怎么这个点才过来?钟市长今天在办公室整整等了你两个小时,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什么事不能及时过来,难道就不能打电话过来说一声?” 萧良抬头看了一眼手还按在他肩膀上,身子却明显僵硬住的夹克衫中年男,冷冷的问道:“现在我可以站起来了吗?” 萧良将肩膀上的手像掸灰尘一般掸开,撑住马路牙子站起来,腿脚都有些发麻,在原地跺了两脚,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袁唯山一眼: “袁秘书长,你这次是冤枉我了,不是我想钟市长白等,实在是市政府这个门实在太难进。我两个小时之前就准时到市政府了,请门岗值班的同志,帮忙我联系钟市长办公室,联系袁秘书长您,但人家就是不搭理我,你叫我怎么办?市政府大院之森严堪比白虎堂啊,我要是闯了,袁秘书长给我定个流放充军的罪名,我可不是冤大了!” 袁唯山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眼值班工作人员:这孙子被拦在大门口两个小时? 几名值班工作人员就像石化了一般:这孙子真是钟市长约来的? 萧良双手插兜,眼睛冰冷的扫了值班工作人员一眼,带着笑意的话就像刀子般往袁唯山的心窝扎去,说道, “今天也真是巧了,我见传呼机半天也没谁联系我,还以为钟市长正忙着别的事情,不急着找我谈事情——我就想在哪里等不是等,坐马路牙子上等也没有区别是不是?袁秘书长,你看我都把两份报纸一个字都不拉的给看完了。你还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吧?送你了。” 萧良将两份报纸硬塞过来,袁唯山手抖了一下,似乎报纸叫火点着,烫着他了。 袁唯山当然不想看到钟云峰在徐海科工的资产并购等事上轻易就向萧良妥协,下午见萧良过了约定时间都没有出现,他就有意没有打电话联络。 袁唯山还是希望钟云峰看到萧良倨傲、对他钟云峰也敢不守时的一面。 却不想一等就是小半个小时,萧良不仅没有出现,甚至都没有打通电话解释一下,而钟云峰坐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吭声。 袁唯山照理来说,当时或者稍早一些,他就应该走到钟云峰办公室,请示钟云峰要不要主动打电话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他内心更渴望钟云峰内心对萧良憋着的不满继续滋长,最好能恼羞化作满腔的愤怒。 袁唯山决定玩一把火,临时从钟云峰视野里消失,跑去机关事务处召开了一个小会。 等到五点钟再回办公室,袁唯山假装他才知道萧良一直没有出现,找钟云峰请示要不要打电话联系一下。 钟云峰那时候的脸阴沉得都能拧出冰水来,他怎么可能在办公室里苦苦等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再打电话给萧良? 他堂堂东洲党委副书记、市长的脸都不要了? 袁唯山以为他妙计得售,却哪里能想到这孙子一肚子里憋的全他妈是坏水,看他这架势,大概他们这个点不从市政府大院出来,他会一直像个傻逼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下去。 袁唯山强忍住转头去看钟云峰脸色的冲动,盯住门岗值班人员,恨不得找把菜刀将他们砍成稀巴烂,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你们他妈在这里吃干饭的,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将钟市长的重要客人拦外面?” “不怪他们,不怪他们,都怪我没有记住袁秘书长您的电话号码,” 萧良人还怪好的,连忙帮值班人员辩解,指着街斜对面的公用电话亭说道, “要不然他们就算偷懒、怕麻烦,不乐意帮我打一通电话联系钟市长办公室,我也可以到对面的电话亭联系袁秘书长您的!当然了,同时也怨我在袁秘书长您心目里太没地位了,要不然袁秘书长你中途想到我没有到,给我打一下传呼,我就可以拿着袁秘书长打给我的传呼,证明给值班同志看了。所以,这事真的主要还是怪我。市政府值班同志,怎么可以随便为一个普通民众打电话打搅到领导呢?” 萧良阴阳怪气、一口一个“传呼机”,似乎生怕他随身不带手机的破毛病还有谁不知道,袁唯山脸皮子抽搐了好几下,硬着头皮给自己解释: “钟市长下午是比较忙;我呢,下午也临时有个会议,直到五点钟才知道你还没有到。那时候离约定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还以为你有事耽搁了。再个隋婧刚从英国回来,钟市长今天肯定要准时回家的,夜里没有时间约你谈话,就想着改天再约也是一样的。也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会被挡在大门口,我跟你道歉!” 萧良冷冷看了袁唯山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袁秘书长你这么说,怎么叫我担待得起?既然钟市长与袁秘书长下午确实都有事在忙,没有白白等我,那真就没有什么事了。我反正在市政府接待室里等是等,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也是等,无碍的,无碍的!” 无碍尼妈!袁唯山心里在咆哮。 钟云峰黑着脸,甚至扭头打望那几个值班人员的动作都显得极其僵硬。 半晌后,钟云峰对袁唯山说道:“你留在这里等周福圣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好的。”袁唯山沉着应道。 钟云峰又别过头看向萧良,问道:“隋婧这两天刚从英国回来,一年也见不到两回,可能过两天又跑去国外了,我这时候要赶回去陪她吃一顿饭。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到我家吃晚饭吧,顺带把事给聊了。” 英国高校春假是三月中旬开始,萧良从袁文海那里知道隋婧这两天刚回国,今天上午到了东洲,中午还到狮山约了警队几名同事出来吃饭。 萧良原本想着隋婧不愿相见,他凑过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但内心也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钟云峰的二号小车。 袁唯山看着二号小车扬长而去,夹克衫中年男胆战心惊的小声辩解道:“袁秘书长,我们真不知道他是钟市长的客人。现在风声这么紧,我们看他装扮就给周处长汇报了,周处长也要我们小心提防啊。再个,他自己也没有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来找钟市长啊!” “他有没有报名字,有没有说是来找钟市长的,有没有请你们打电话联系我或钟市长办公室?”袁唯山胸臆里似藏着无数雷霆,要朝这个夹克衫中年男头顶劈去,压低声音咆哮问道。 “他说他叫萧良……”说到这里夹克衫中年男,脑子里闪过一念,这个名字跟传说中的那个人,整个人就像被雷霆劈中一般。 “你们他妈有脸自己去跟钟市长解释去!” 袁唯山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脸都能拧出水来,骂道, “一群吃屎的狗逼玩意,我想问问门岗工作职责为什么松懈到连钟市长重要客人到访,连个联系电话都懒得打一下!你们还有脸狡辩!是不是钟市长过来上班,也要被你们狗逼东西挡在大门外!?打电话把狗日的周秃子给喊出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家宴上的不速之客(一) 坐上车萧良见钟云峰微微颔首后就作思虑状,知道这是身居高位者给部下没事别他妈吭声说话的身体语言。 萧良心理可要比钟云峰想象的强大得多。 市长乘坐的奥迪车后排确实要比桑塔纳宽大得多,萧良一米八几的个子,都可以从容不迫的跷起二郎脚。 除了司机外,副驾驶位还坐着钟云峰的秘书,他原本与袁唯山一起搭钟云峰的车回家,顺带在车上汇报一些工作,这时候坐在前面,生怕呼吸重了一点却犯了杀头大罪。 “隋婧这次回国,我还是从她以前同事那里知道这事,” 萧良就算想再给钟云峰一些压力,也不想在隋婧回国期间,跟钟云峰的关系搞得太僵,主动找话题打破僵局,说道, “一会儿隋婧看到我,不知道会不会说我不要脸跑过去蹭饭吃!” “哦,隋婧说话就是这种性子,说得好听是特立独行,说得不好听是任性妄为,”钟云峰略有些冷淡的回应道,“以前读警校、进警队,说出国就出国,也完全没有找人商议一下的意思,也不知道出国这一年有没有懂事一点。” 从市政府到市委家属院就五六分钟的车程,也不需要尬聊太久。 驶入市委家属院,坐前排的秘书松了一大口气,又生怕太放松了,忍不住会发出长吐气的声音来,于是没有等车停稳,就迫不及待下车来,小跑绕到侧面帮钟云峰打开车门。 萧良推开车门走下车,隔着铁艺栅栏,看到身穿黑呢风衣的隋婧正与孙菲菲以及温骏坐在院子长椅上说话。 钟云峰的小女儿却是喜欢隋婧,几乎是趴在隋婧的大腿上,听她们聊天。 “啊!你怎么过来了?” 看清楚是萧良从她爸的车里下来,隋婧几乎从藤编长椅上高兴地跳下来,跑过来将院门打开,看着萧良叫道, “呀,我还特意叮嘱袁队不要跟你说我来东洲呢,他怎么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不要说得这么兴高采烈啊!”萧良笑道,“真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呀?” 看到隋婧相较以往略显清瘦的明艳脸蛋,深邃的眼眸焕发着迷人的光彩,萧良这一刻内心如涌入一股暖流,也不再为此时见到孙菲菲、温骏在这里心烦了。 “你现在发达了,我怕自己太穷,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我自卑不行啊?” 隋婧歪着脑袋,虽然内心一直犹豫着不想相见,见着却又是如此的亲切,拉开铁艺大门,又打量了萧良好几眼,问道, “以你现在的身家,你怎么不整几套阿玛尼穿身上,怎么穿得跟下岗职工似的?” “我整天泡实验室里,多少件阿玛尼也不够我糟蹋的!还是工装穿着结实耐操啊!”萧良说道,将身上所穿的灰蓝色工装拉起来给隋婧看帆布料多厚实。 这会儿一辆黑色奔驰从岔道拐过来,停到院子前。 萧良看到沈君鹏、孙仰车下车后挥手让司机先将车开走,也不知道是他们早就约好参加今晚的饭局,还是得袁唯山通风报信,特意赶过来凑热闹的。 隋婧似乎知道他与温骏存在过节,没有要刻意介绍他跟温骏认识的意思。 她也只是客气的跟沈君鹏、孙仰军招呼了一声,就将萧良拉到院子一角的葡萄藤架旁,两人双手插兜聊天。 沈君鹏、孙仰军以及孙菲菲、温骏也没有那么不知情识趣硬凑过来,而是与钟云峰站在房子台阶前说着话。 “嗨,之前一个个都说没有空,怎么这会儿又都凑过来了?你们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担心夜里准备的菜不够吃了!” 沈美婷从客厅里走出来,先看到沈君鹏、孙仰军站在台阶前跟丈夫说话,嗔怨道, “云峰你也真是的,把人都请过来,还让大家在外面吹冷风;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舍不得多添两样菜,等着他们走人呢。” 沈美婷待要招呼大家进屋,才看到与隋婧站在葡萄藤架前聊天的萧良,脸色一冷,却是忍着没有发作,声音略冷的说道: “饭菜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准备好,你们先进屋聊天吧!” “走走,大家都进屋说话。”钟云峰招呼道。 市委家属院,钟云峰与罗智林的住宅格局上大差不差,但走进屋里,却大相径庭。 罗智林的住处要朴素得多,除了市里给安排的老式家具外,房子里也都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改动,还略显得有些陈旧。 钟云峰的住处却被沈美婷布置得很是奢华,应该入住之前重新装修过。 木楼梯重新刷过高档清水漆,将细腻的木质纹理清晰的呈现出来;护墙板的线角更为柔和繁丽,是新换上去后重新刷漆的;全屋也重新铺装了高档地板,一尘不染。 较为传统的客厅,就是电视柜、茶几、沙发或长椅三件套:一组沙发在这个年代能有三人位与贵妃榻组合,就算客厅相当宽敞了。 钟云峰住处的客厅,以护墙板装饰的四壁尽可能简洁,沙发组却是由三张三人位与两张单人躺椅,围合一张而宽扁的胡桃木茶台,布局高端大气;同时沙发组由亮橙色、宝蓝色组成,极为亮眼。 两张单人真皮躺椅,还各铺一张雪白貂皮作为装饰。 墙角摆放花瓶的角柜,摆放一些小零碎的边柜,也是这个年代国内很罕见、造型简洁却优美的高端家具。 钟云峰走进屋被沈美婷挡在玄关落尘区,沈美婷眼睛盯着他换上一尘不染的拖鞋才放过;可见真正会享受生活的还是沈美婷。 萧良看到隋婧递给他的拖鞋有“Dior”烫金商标,不动声色将厚重的工装劳保鞋换下来。 “是不是觉得羞愧了,都亿万富翁了,还不如一个市长夫人懂得享受生活?”隋婧见萧良视线在拖鞋的烫金商标停了一会儿,低声自嘲的问道。 “我等会儿把这双拖鞋偷偷穿回去。”萧良笑道。 萧良走到沙发前就径直坐下来。 既然沈君鹏、孙仰军、温骏都要参与谈话,萧良就不想避开隋婧,专门跟钟云峰到书房里谈话。 他此时还能忍住不找借口溜走,与这些人同处一室,也是许久未见的隋婧有如暖阳照在他的心间,暂时压制住对孙仰军、温骏这些人的厌恶。 钟云峰也没想到大舅哥会拉孙仰军凑过来,大马关刀坐到沙发上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跟萧良说道: “今天把你拉过来,除了隋婧难得回一趟国,主要还是听听你对徐海科工接下来的发展,有什么好的想法。” 客厅沙发组布局大气,除了隋婧毫不避嫌的挨着萧良坐,孙菲菲与温骏已经确定关系外,其他人都坐得很分散。 萧良瞥了坐他斜对面、隔着宽大茶台的沈君鹏、孙仰军以及温骏三人一眼,侧过头,跟钟云峰说道: “钱少斌、郭晋阳应该都跟钟市长汇报了吧?我这段时间虽然主要精力都放在阀控蓄电池技术的改进上了,但就徐海科工的发展,钱少斌也找我聊过好几次。现在的情况是当初炒作徐海科工的资金基本都退了出去,股价也快跌到每股七元。倘若交易股价一直这么维持下去,考虑船机厂有哪些资产装入上市公司,能赢得众多投资机构的青睐,参与增发,还是很有挑战性的。沈总、孙总都是资本运作的行家里手,沈总、孙总持股的星海,又是当初受委托洽谈收购控股权的代理公司,他们应该有更成熟的想法吧?” 这事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挑起来的,现在他们狠狠赚了一笔撤出了,但不能说你钟云峰病急乱投医,他萧良就要接手的。 再说了,沈君鹏、孙仰军、温骏这三个孙子,都清空一轮了,还有什么脸坐在这里?他就算心里有些想法,难道不怕如实说出来,再给他们抓住机会炒一波,嫌他们赚得还不够多吗? 见萧良直接将球抛给沈君鹏、孙仰军,钟云峰微微蹙着眉头。 这会儿摆在边柜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他先走过去接电话。 “原来你是被我爸拉过来谈事情的,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看我呢,害我白高兴了一场,”隋婧将一条腿蜷起来,垫坐到屁股下,低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对我这么有良心。” “你都不让袁文海说你来东洲了,我怎么准备来见你啊?”萧良笑道,“袁文海倒是把你的电话给我了,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折腾得我昨天夜里都没有睡好。” “拉倒吧,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半点像失眠的样子?”隋婧说道,“不过你能这么说,说明你骗女孩子的功力又见涨了啊!” 萧良这时候裤兜里寻呼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读过信息,神色也禁不住凝重起来。 隋婧以前难得见萧良有这么神色凝重的时刻,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萧良将屏幕往隋婧那边斜了一斜,让她看到钱少斌通过寻呼台给他的留言:“两百余职工的医疗报销年后拖而未付,此时聚于总厂讨钱——钱少斌。” “啊?”隋婧震惊的看了萧良一眼,低声问道,“我今天来东洲,好些人都兴高采烈的聊船机厂收购上市公司的事情,怎么这才过去几天,船机厂自己的职工医疗报销都解决不了了,还闹出聚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家宴上的不速之客(二) 隋婧回国才两三天的时间,除了孙菲菲外,也就今天中午见到警队的前同事才会聊天徐海科工的事情,但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内中的曲奥与秘辛? 不过这时候也不便详细给隋婧解释内中曲折,萧良只是勉强一笑,低声说道:“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萧良扫了沈君鹏、孙仰军一眼,见他们正专注的盯着自己,眼角余光还落在他手里的寻呼机上,怀疑他们过来之前,很可能就已经知道船机厂职工聚集的消息了。 进入九十年代,为抑制国内凶猛如虎的通货膨胀,各大金融机构存款利率都维持在一个后世所不敢想象的高位之上。 九二年时人民银行颁布的三年期存款基准利率就高达7%,到九五年时更是一度提高到10%以上,除此之外还根据物价上涨情况,额外给予保值贴息;有些地方中小金融机关,为了揽储,甚至给存款利率疯狂开到20%、30%。 之前船机厂存款搬家存放到西港城信社,不管这笔钱在郭晋阳、霍启德等人控制下如何折腾,又承担怎样的风险,但存款利息,西城城信社还是要按期支付给船机厂的。 这也是船机厂早年积攒下来的家底以及所获得一些政策性低息贷款,这两年勉强支撑住船机厂的关键因素之一。 虽说船机厂的存款春节前才作为收购款实际支付出去了,之前都存在西港城信社的账户上,但西港城信社理事会除了郭晋阳、霍启德外,其他人一致决定,只同意为九五年下半年支付少量的活期利息。 郭晋阳、霍启德也有苦无法说。 他们将委托收购协议的签署日期伪造到九五年年中。 理论上这两亿存款作为收购备用金,九五年年中往后就只是暂存西港城信社账户里,理会事其他成员咬住这点,只同意计算活期利息,不同意按照原定的三年期利率支付利息。 半年差不多就差了八百万。 西港城信社最大的爆雷危机虽然解除了,但经营上还是一塌糊涂,这八百万对西港城信社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数字。 而照他们私下里的协议,这八百万理应由霍启德、郭晋阳他们这些账外实际掌握船机厂存款的人,额外补贴,理事会其他成员怎么可能会认? 原本春节是国人最关键的一个关口,对于企业来说,除了应付账款外,养老金、医疗报销以及春节福利、年终奖等等都会在春节前结算,会给企业的现金支出带来极大的压力。 船机厂一下子短掉这么一笔钱,很多费用支付不出去,也不奇怪。 现在因为拖延患病职工医疗报销,闹出聚集事件来,船机厂的资金荒危机,算是被提前诱发出来了。 瞅着沈君鹏、孙仰军过于平静的神色,萧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今天穿着像一名普通工人,在市政府门岗被如此严阵以待,是袁唯山或者谁早就得到风声,提前做的防备? 萧良心里暗暗揣摩着,神思禁不住越发凝重起来。 钟云峰站在边柜旁又打了几个电话出去,似乎初步商议出一个解决办法,才挂了电话,神色凝重的走回到沙发前坐下,也没有隐瞒,说道: “刚刚是郭晋阳的电话,船机厂账上没有钱,原本年前应该支出的一部分医疗报销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有一两百名患有疾病的职工跑到总厂聚集……” “钱少斌刚给我打了传呼,”萧良扬了一下手里的传呼机,表示他也是刚知道这事,问道,“大概拖欠了多少报销费用?” 钱少斌虽然进了船机厂党组,但春节前后他主要忙接管上市公司日常工作的事,对船机厂内部很多问题,反而不熟悉、不清楚。 萧良心里有了怀疑,就直接问钟云峰。 “不到两百万,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钟云峰坐到沙发上,有意将问题说得简单一些,但从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我给市财政局打过电话了,暂时调借一笔钱,先将这事应付过去。” 船机厂上万名职工,每年看病治病诊疗可能有好几万人次,但除了船机厂医院,可以直接解决相当一部分干部职工的医疗诊治需求外,真正拖延未给予报销的两三百人,基本上都需要长年服药治疗的慢性病或重疾重症,同时也是需要报销金额较多、且家境困难的那一类人。 当然,钟云峰此时给市财政局打电话,紧急调拨小两百万,暂时先解决掉这部分病患职工的报销问题,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真正头痛的还是事情跟影响闹大了。 原先仅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船机厂的资金荒,从今天往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掩盖下去了。 年前在地方报纸、电视台、电台等媒体以及船机厂全厂干部职工面前,鼓吹成功收购徐海科工的声音有多大,则注定反噬将会有多凶猛! 留给他的时间有限了! 烫手的山芋没有那么好接的! 力挽狂澜的男人没有那么好做的! 萧良没有再吭声,心里只是怀疑: 船机厂是年前真拿不出这两百万,还是对郭晋阳、于春光他们来说,已经破罐子破摔,提前引爆新的危机也无所谓了?又或者说沈君鹏、孙仰军另有算计,这跟他们年后在徐海科工上砸盘式清仓有所什么关联? “你们都愣坐着干吗?开饭了,都快坐过来!”沈美婷从餐厅里走出来招呼道。 这顿饭没滋没味,也没有谁有心思想着喝酒,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沈美婷还担心人多菜做得不多,没想到精心准备半天的菜肴还剩下一大半。 晚饭后,沈美婷雷打不动逼着小女儿回房间练习钢琴,其他人刚回到客厅坐下,袁唯山就带着两人登门。 其中一人就是今天下午在市政府门岗值班的夹克衫中年男;另一人大腹便便,头顶秃得厉害,却努力将一小撮飘逸的长发妄图覆盖整个头顶。 “今天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是机关事务处平时工作懈怠,接待联络工作未尽完善,对门岗工作人员的教育严重不够——具体怎样处理,会争取尽快拟一个方案提交市政府党组研究决定,我作为市政府秘书长,工作也有失职的地方,到时候会在市政府党组会议上做检讨,” 袁唯山坐下来,先将调查的情况跟钟云峰做了汇报,接着又很诚恳的跟萧良道歉,说道, “当然,因为我们的工作不到位,害你在市政府大门口白白等了两个小时,我们首先应该过来跟你赔礼道歉。” 萧良看了袁唯山一眼,先跟一脸讶然的隋婧解释今天在市政府大门口发生的事: “今天下午钟市长喊我到市政府谈事情,可能是我这身衣服实在不怎么样,没能进得去,我又没有随身携带手机、通讯录的习惯,左右闲着无聊,就在大门口坐了两个钟头,等到钟市长下班从市政府出来,又顺带过来蹭了一顿饭……叫袁秘书长这一说,好像是我小题大做,故意为难市政府门岗工作人员一样。” “不不,萧总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袁唯山咬着后槽牙,连忙解释道,“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职。” “不,袁秘书长你没有做错,而你这么晚还专门跑过来,不就是想越发衬托得我小题大做吗?” 萧良平静的看着袁唯山,说道。 船机厂刚闹出聚集事件,市政府今天下午又暗中提防着什么,萧良原本就有些猜疑;袁唯山此时专门跑过来,则是进一步坐实了他的猜疑。 沈君鹏、孙仰军这次有什么居心不谈,但萧良现在能肯定这些孙子早就知道船机厂会出乱子,但他们不在乎。 萧良心里越发冰冷,继续盯着袁唯山说道, “沈总、孙总都在这里,你可以请他们评评理,我没有携带手机,也不记得你袁秘书长的电话,但完全可以打个电话让人联系袁秘书长或者钟市长,没有必要坐在市政府的大门口等上两个小时,是不是?不管怎么看,我就是故意在刁难市政府的门岗工作人员啊。” 萧良又看向对面的孙菲菲、温骏,笑着问道:“温总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孙菲菲心里也怀疑萧良是小题大做、故意找事,只是萧良这一刻的眼神太锐利,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眼神。 温骏哈哈一笑,说道:“萧总是有资格任性的人,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就算是有意为难,他们也得受着。” 孙仰军看到钟云峰的脸色有些难看,也笑着拱火道: “萧总脾气也耍过了,也就没有必要跟门岗值班人员都记住你这张脸了,我相信以后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拦你了。” 萧良冷冷看了孙仰军、温骏一眼,摇头说道: “你们两个啊,真是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为难他们,也许你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我需要他们记得我这张脸做什么?我这张脸值什么钱?我为什么要为难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其实是我心里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一个槛迈不过去,我今天想请教一下袁秘书长、钟市长。” 袁唯山看了钟云峰一眼,见他沉默不语,面对萧良强笑道:“我们工作当中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萧总不吝指教。” “我今天到市政府大门前,我想我说话的语气还算和缓,我这张脸再怎么看也不像犯奸作科之辈。我想来想去,之所以连请工作人员打个电话联络一下都被无视拒绝,最大的碍障可能就是我这身看上去像是普通工人的着装。我想请教袁秘书长,为何我这身看似像普通工人的着装,会在市政府大门前成为进门最大的障碍?” 萧良盯住袁唯山,进一步追问道, “为何我穿了这身衣服出现在市政府大门口,会叫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如临大敌?” 看着袁唯山与他一起走进来的两人面面相觑、头皮发紧,萧良看了钟云峰一眼,见他沉默得就像一块石头,不知道他是恼恨自己小题大做,此时还叫他下不了台,还是有些想明白了,今天船机厂聚集事件的背后有那么一点不简单? 萧良也不想再在这里跟这些人耗下去了,站起来朝孙仰军、温骏,冷冷一笑,说道:“孙总、温总以为我今天只是耍威风使性子,没事小题大做,故意为难市政府的普通工作人员,你们还真是看低我了,” 又跟钟云峰说道, “钟市长,你也不用专门做我什么工作,徐海科工的事情,我早就在罗书记面前表态了,只要市里拿出来的方案,是对船机厂、对上市公司未来的发展有利,对东洲市未来发展有利,我都无条件配合。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萧良朝隋婧笑了笑,心里有一点点的哀伤,他还是勉强不了自己跟沈君鹏、孙仰军、温骏同处一室,挥了挥手权当告别,走到鞋柜前换上那双看似丑陋的厚重劳保鞋,推开大门走进寒冷的空气里……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尽想好事 这是把威风耍到我家里来了?” 沈美婷刚才没有插上话,这一刻按捺不住脾气,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又朝钟云峰埋怨道, “这种没家教的东西,以后别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我辛辛苦苦准备这顿饭,还得听他出言不逊教训?” “沈主任,主要还是我们工作不到位,叫他揪住把柄,我要向钟市长做深刻检讨!”袁唯山尴尬的跟沈美婷说道,却有些担忧的看了钟云峰一眼。 萧良走时是没有将话说透,毕竟这孙子只是猜疑,但他说起话来却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却不知道钟云峰听了,会不会对他们起疑心。 “我可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为点破事就耍威风的——就这么一点破事,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沈美婷还是气不过萧良年纪轻轻却嚣张之极的脾气,气哼哼的说道, “难不成还要云峰跟他赔礼道歉啊?” “理这种人做什么呢?没必要为一点小事搞得我们自己都不开心啊!”沈君鹏哈哈一笑,想要将这个话题岔过去。 隋婧眼眸扫了客厅里围着茶台而坐的众人一眼,这样的氛围她多留一刻都觉得难受,站起来跟她爸钟云峰说道:“我今天还约了以前的同事吃夜宵,夜里可能会在狮山随便找家宾馆住下,就不住过来了。” 隋婧径直走到门口,将外套以及塞满行李还没有拿出来的背包拿起来,就推门追了出去;孙菲菲见沈美婷脸色“唰”的发青起来,也不想这时候触她的霉头,就默默坐在沙发一角没有吭声。 钟云峰看着女儿推门离开身影,有些发怔…… ………… ………… 萧良从钟云峰家里出来,没有直接去找罗智林,多少也算是给钟云峰留了颜面;走出市委家属院后,他就沿着白芦湖畔的便道信步由缰。 “嗨,”隋婧从后面追过来,喊道,“你说你耍完威风,把人都得罪光了,然后把我扔那里,你够意思吗?” 萧良等隋婧追上来,看了一眼她后背鼓囊囊的背包,问道:“你这算是离家出走?” “我这次回国就计划在东洲待两天;今天吃了这顿饭就算完成任务,不怕被那个倔老头骂了,” 隋婧怕萧良直接打车就走了,她从家属院一路追出来,都有些气喘吁吁,表示她这次回国,也是被他姥爷“逼迫”过来跟她爸见上一面,歪着脑袋问道, “以前再怎么看不对眼,也能捏住鼻子坐下来吧,怎么短短一年时间,你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就这么水火不容了?温骏,你以前也不认识吧,听菲菲说你跟他第一次见面,恨不得想要咬他一口?” “这一年发生那么多事,孙菲菲没有都告诉你吗?”萧良问道。 “她说的那些事,也就两个小寡妇以及厂花助理的故事有点可信度,其他的,我也就随便听听,就当打发时间!”隋婧说道。 萧良瞪了隋婧一眼,这会儿寻呼机又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你怎么还在用寻呼机,舍不得买一部手机?你这个老板得多抠门啊!”隋婧好奇的问道。 萧良将寻呼机翻给隋婧看: “今天事情还少点,寻呼机收到的留言才十六条;通常情况下一天都要有二三十条。事情确实特别重要,我就回个电话过去,不重要的看一眼知道了就行。真要有了手机,那些家伙遇到事情懒得动脑筋,动不动就打电话过来汇报请示,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刚收到一条留言,是许建强发过来的:“下午与钟见面是否顺利;隋婧人在东洲,亚云欲邀她住到云社,知否——许建强。” 许建强知道萧良下午会跟钟云峰见面,但不知道当中发生那些插曲。 许建强这个点通过寻呼机给他留言,一是询问他跟钟云峰谈得怎么样;还有就是徐亚云担忧隋婧在东洲,未必乐意跟钟云峰、沈美婷同住一个屋檐,就犹豫着要不要给隋婧打电话,请她住到他们在云社的宅子里去。 隋婧拿起回国临时使用的手机,直接给许建强拨过去:“你们夫妻俩真是好人啊,快邀请我住到云社,要不然我今天夜里就要流落街头了!” “啊,你跟萧良在一起?”许建强刚给萧良发传呼,没想到隋婧随后就打电话过来了,讶异的问道。 “是啊,萧良刚才脾气可大了,在市委家属大院,把沈君鹏、孙仰军、温骏一个个都骂得狗血淋头。他耍过威风,拍拍屁股走人了,害得我也被赶出来了,”隋婧“夸大其词”的说道,“你们要不收留我,我真就惨了。” 得知许建强、徐亚云夫妻已经回到云社住处,萧良与隋婧也就走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云社而去。 萧良在出租车上,将徐海科工涉及的一些曲折,简略说给隋婧知道。 春节假期过后,沈君鹏、孙仰军虽然将他们所持的徐海科工流通股都抛售一空,股价也随之下跌到每股七元左右,但在钟云峰的催促下,他们还是联系秣陵等地的几家投资机构谈增发的事情。 奈何船机厂的工程机械及车用柴油机业务,并不具备太大的优势,目前每年也就贡献上千万利润,值不了两亿的增发股票市值(以徐海科工最新的交易均价计算),更不要说将徐海科工的整体股价支撑起来了。 船机厂持有宿云山能源50%的股份,都还没有开始盈利,自然是没有资格作为单独的资产包装入上市公司的。 因此,年后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这些人在背后就鼓捣出一个方案,就是将船机厂对宿云山能源50%的持股,与车用柴油机业务捆绑打包,装入上市公司,然后说服这几家投资机构参与新的增发,给船机厂回笼宝贵的资金。 关键还是卡在宿云山能源尚未盈利这点上,投资机构对宿云山能源50%的持股价值,是不认可的。 既然萧良当初为了促进宿云山能源的快速发展,对宿云山能源所有直接、间接投资方,包括船机厂在内,都做出股权保本回购的承诺,这些人就在想,萧良能不能就宿云山能源未来三年的经营业绩,向这几家有意参与定向增发的机构投资者也做出相应的承诺。 钟云峰在今天找萧良之前,就先找许建强谈过。 许建强是参与香港公司的出资,但整体跟这件事关系不大,钟云峰主要还是想通过许建强先给萧良传个话。 萧良最初做出股权保底回购承诺,一方面是他为了大力推动投资者参与宿云山能源的产能建设,另一方面他所做的承诺,仅仅是针对净资产投入。 比如说,目前宿云山能源目前净资产投入是四千万,年后即将启动狮山工厂二期建设,暂时将以借款的名义,使用香港公司筹集到的五千万资金。 也就是说,扣除从金融机构借贷的三千万建设贷款不谈,倘若所有投资者都要求萧良兑现承诺,萧良仅需支付九千万外加相应利息,就能获得宿云山能源全部的股权。 如果说投资对宿云山能源未来盈利前景看好,就继续持有股份或进一步追加投资。 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承诺,利益与责任也是对等的。 钟云峰他们现在所期待的,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目前几家有意参与定增的投资机构,是希望看到船机厂持有宿云山能源50%的股份,未来三年内所对应的年盈利逐步增涨到两千万(宿云山能源第三年净利润不低于四千万),三年对应的总盈利额不低于四千万(未来三年宿云山能源总净利润不低于八千万)。 毕竟徐海科工想将股价稳定支撑在每股八到十元之间,上市公司每年怎么也得做出五六千万的利润才够。 这样参与定增的投资机构,等到了定增新股限售期满,才能有获利退出的空间。 投资机构的要求不可谓不合理,明面上也仅仅是对船机厂提出的业绩要求,但问题在于,不是船机厂关起门来召开党组会议,然后闭着眼睛在业绩对赌协议随便签字盖章,就可以糊弄人的。 他们需要宿云山能源所有的关联方,都要在业绩对赌协议上签字盖章,并承担未能履约的赔偿责任。 这就有点开玩笑了。 萧良拖着不去谈这事,一方面是他没有这个责任跟义务。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叫钟云峰承受更大的压力,迫使钟云峰在一些问题的处置上,比如将郭晋阳、于春光调离船机厂,以及理应他们来主导与投资机构的洽谈,与罗智林,与他们保持一致,而不是让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再掺和进来。 船机厂今天就因为拖延医疗报销闹出聚集事件,看似能叫钟云峰承受更大的压力,但有些出乎萧良的意料。 萧良原本也没有太迫切,毕竟宿云山能源的狮山分厂二期工程,已经先从香港公司,以借款的名义,将五千万筹资用起来了。 萧良还想着等到六七月份狮山分厂二期工程建成进行试生产,他们再主导与投资机构的洽谈,会更有利一些。 第四百四十六章 棋子 萧良与隋婧来到云社,中途接到电话的袁文海、成霞也已经到许建强的宅子里。 “今天耍啥威风了,害得隋婧要流落街头?”许建强招呼萧良、隋婧在院子里坐下来,笑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建强也在院子里装了壁炉,早春时节夜风还有些寒冷,大家围着壁炉喝茶,感觉也是美妙。 “……市政府大院搞得风声鹤唳、戒备森严,我都怀疑袁唯山这些人早就知道船机厂患病职工情绪不稳,提前做了防备,” 萧良将今天下午市政府大门口以及夜里在钟云峰家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又简略说了一遍,头痛的说道, “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明明都知道他们屁股有什么屎,却死活等着钟大市长找纸帮他们擦屁股。我看到他们就烦,没有忍住脾气,训斥了他们一顿,反正也不怕他们能咬我。” “嗨嗨,比喻用语稍微文雅一点,”徐亚云乐不可支地笑道,“我家老许昨天也被钟大市长找过去施压了,合辙他也是钟大市长找去擦屎的纸啊?” “你不用刻意提醒我,大家喝茶呢,”许建强笑着轻打了一下妻子的肩膀,问萧良,“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晾着他们?” “不晾着他们干嘛?”徐亚云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就好奇了,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今天怎么有脸凑上来的?” 对沈君鹏、孙仰军等人的居心,萧良头痛的说道: “他们也许不希望钟大市长跟我们妥协太多吧,也许宁可先将罐子砸烂了,事态扩大了,看罗书记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唉,他们就是想欺负老实人啊。”许建强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说他们真的能狠心,不管船机厂死活,不管船机厂上万职工生计有无着落,也不管收购徐海科工这事最终变成烂摊子,不管这事对东洲市会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那他们确实是不会吃亏。 最终钟云峰、郭晋阳、于春光这些要为整件事承担主要责任。 可惜的是,他们不可能眼睛就盯着权力斗争,不可能单单为了扳倒钟云峰、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就坐看船机厂崩盘,坐看船机厂上万职工生计无措,坐看徐海科工被船机厂收购控股权,也彻底变成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这就是他们与罗智林的软肋。 就像穷凶极恶的匪徒劫持人质后,总能逼迫老实人暂时退步。 这种博弈,谁顾全大局,谁吃亏。 “老实人吃亏?”萧良猛然想到一件事,拍着脑袋说道,“我知道沈君鹏、孙仰军这两个狗日的想干什么了?” “他们想干什么?”许建强问道。 “他们想把郭晋阳、于春光在船机厂最后的价值给榨出来,” 萧良说道, “拖延支付医疗报销,乃至闹出患病职工聚集,是他们有意而为之。你们想想看,徐海科工的股价已经被他们清仓式出货,压到每股七元左右了,要是聚集这事明天传开出去,会对徐海科工的股价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说他们手里还有一点尾货,明天一早砸一下,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啊?” 徐亚云也想明白过来了,说道, “借助负面消息进一步重创徐海科工的股价,他们好有机会再次在底部吸筹;又因为他们知道罗书记不可能真正袖手不管,甚至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化,一定会尽可能拿出妥善的处理方案,去化解危机,到时候他们又可以借反弹拉高出货,赚上一笔!” “这些人真真聪明呢,真是想着把每一个人的价值都榨出来啊!” 萧良禁不住感慨起来,但他也绝非无端揣测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的居心。 原为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暗中掌握的船机厂存款,用于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后,这些人对西港城信社的控制力也随之被大幅削弱;徐海科工早被这些蛀虫啃得千疮百孔,存款也消耗一空,对他们已成鸡肋。 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对船机厂已无恋栈之心——这是冯薇玲很明显能感受到的。 又由于委托收购控股权一事已经得到市委常委会议的明确认可,哪怕提前引爆危机,他们也不用承担多大的罪责。 倘若提前引爆危机,反而能叫他们从中获利,他们会不会乐意配合沈君鹏、孙仰军,还是怕引火烧身,不敢轻举妄动? 而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这样的人物,也不难看出郭晋阳、于春光从船机厂出局,已经是必然,利用郭晋阳、于春光等人在船机厂最后的机会再捞一笔钱,又有什么难以想象的? 更不要说今天在市政府大门口以及这些人在钟云峰家中一系列反常征兆了。 萧良之前就怀疑里面有蹊跷,这时候算是彻底想通了。 这绝对是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这些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钟云峰也是他们利用的棋子! “你打算怎么办?”徐亚云看向萧良问道。 “能怎么办,做老实人被欺负呗,” 萧良想通这些人的居心,但要如何应对,一时半会还没有理出一个思绪,慢悠悠的点了一支烟,说道, “反正大家欺负的都是钟大市长,你看人家做女儿的都不着急,我急啥急啊?” “你们算计你们的,别扯我头上来啊!”隋婧撇清道。 萧良搁在桌角上的寻呼机屏幕闪了一下:“我与罗书记此时在东湖路新宅,速回电——钱少斌。” “这个老实人是最坐不住的,钱少斌今天都发四五条信息给我了;活该被拿捏啊!”萧良笑着说道。 九六年手机还没有开通短信功能,能通过寻呼台人工留言的寻呼机,在一定程度上要比手机更为实用。 “这是罗书记让钱少斌给你发的信息,你也不回?”许建强问道。 “我敢不回啊,我不怕我爸直接杀到云社来?”萧良拿起许建强的手机,拨给钱少斌。 钱少斌接通电话后就问他下午跟钟云峰谈得怎么样。 “罗书记跟我爸都在?” 萧良问到罗智林、他爸都跟钱少斌在一起,就让钱少斌打开免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说道, “目前我猜测这件事是他们有意而为之,沈君鹏、孙仰军想在徐海科工上做空,借机找底部再买入徐海科工,等我们不得不出手解决问题。” “不会吧,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钱少斌在电话那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气愤叫道, “两百多患病职工,要么是重症急症,急着等钱救命,要么长期为慢性病折腾,家里已经四壁皆空,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钟市长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这么乱搞?” “是不是我猜测的这样,明天看徐海科工的盘面就清楚了,”萧良叹了一口气,看了隋婧一眼,对电话那头的罗智林、钱少斌以及他爸说道,“这事钟市长很可能并不知情,是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他们将钟市长架到火上烤,迫使我们站出来收拾烂摊子……” “我们有什么应对的办法?”罗智林在电话那里,语气格外沉重的问道。 “事情到这一步,也只能老实人吃亏啊。要不然再拖下去,造成的负面影响实难估料,”萧良说道,“今天沈君鹏、孙仰军硬凑过来,我也没有办法跟钟市长那边多聊什么,但我也在钟市长面前表过态了,市委市政府提出任何有利船机厂、有利徐海科工发展的方案,我都无条件配合。” “好吧,我知道了。明天例行市委常委会议,我会直接通知郭晋阳、于春光到场,要他们为今天发生的事做出解释。”罗智林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虽然他们知道船机厂的资金荒危机一定会诱发出来,但是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这些人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提前诱发船机厂的危机,也是令罗智林气愤、痛恨不已。 许建强、徐亚云并没有过多参与徐海科工并购方案的筹划事宜,在罗智林那边先挂了电话之后,好奇的问道: “是想借这个机会,将郭晋阳、于春光彻底调出船机厂?那换谁过去主持大局,你爸似乎不适合重回船机厂吧?” “罗书记年后曾找省里反映过船机厂的一些问题,船机厂经过这几年的瞎折腾,重要性大不如前,甚至成为地方上的沉重负担,省里也有考虑过要取消党组书记及厂长继续享受副地厅级待遇,” 萧良说道, “明天常委会议,要是常委会班子能形成一致意见,罗书记应该就会正式向省里提起申请,将船机厂主要管理职务的任命,划归到市委组织部。至于郭晋阳、于春光调出去后,谁来接管这个烂摊子,罗书记初步意向是李博,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李博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许建强说道。 船机厂问题比较严重,需要对地方国营企业运营有很深了解的人主持才行。这个人却未必需要对具体的业务及技术有多精通,萧长华需要回避跟南亭实业有所牵涉的具体事务,李博则是为数不多的合适人选。 “你们就乐意看到他们在徐海科工再捞一笔?”徐亚云问道。 “我他妈明天一早就直接将徐海科工拉涨停,叫他们想屁吃去,”萧良发狠说道,“我就算在徐海科工上亏掉内裤,也绝不让这些孙子在徐海科工上能再吃到一口屁!我现在是真烦他们了。” “我爸在整件事情里面,牵涉有多深?”隋婧蹙着秀眉问道。 她虽然对她爸感情不深,但也不想看到她爸走上不归路。 “目前看牵涉不深,还是被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牵着鼻子走,”萧良想到钟云峰这个人也禁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跟隋婧说道,“当然,有些事也许并非你爸就看不明白……” 隋婧抿着嘴,她知道萧良说的是什么,但这些事也非她能操心改变的。 那个女人不容年幼的她留在身边,她爸都改变不了这点,还能指望什么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鸡两吃 一早市委会议室就气氛异常,会议记录人员埋着头,都不敢抬头看会议桌旁列席的常委大佬们。 这是东洲市春节过后第二次市委常委例会,刚开始就钟云峰怒不可遏的拍着会议桌,指着郭晋阳、于春光二人怒斥。 在萧长华的授意下,记录人员将钟云峰每一句话,一字不改的都记录下来: “你们这是什么屁话!精心筹划半年收购上市公司徐海科工的控股权,却没有考虑到这笔钱花出去后,对船机厂可能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你们不要随便将责任推到市委头上来。罗书记与我紧急召集常委会议,对委托收购一事予以认可,也是事出从权,是考虑到随意中断对徐海科工的控股权收购,会造成更难弥补的恶劣影响,绝非是对你们胡作非为的认可!” 罗智林脸色阴沉的扫了其他常委一眼。 患病职工聚集,影响主要还是控制在船机厂内部,并没有冲击到社会正常的生活、生产秩序;大部分常委都是今天早上接到通知后才知道这事。 萧良怀疑聚集事件是沈君鹏、孙仰军有意而为之,罗智林瞥了组织部长唐鹏飞一眼,见他眼帘低垂,盯着手里的记录本,右手夹着的圆珠笔微微的晃动。 这是唐鹏飞惯常的动作,却也可见钟云峰怒不可遏的冲着郭晋阳、于春光二人怒斥,对他内心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要么他早就知道钟云峰会有这样的反应,又或者这一切都是他跟钟云峰商议好的。 罗智林心里冷笑:很多人天真的以为组织部长一定会跟书记保持一致,事情真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当然,其他常委对钟云峰的愤慨,理所当然之时又多少有些费解。 虽然委托收购一事是得到常委会议的认可,但如钟云峰所说,他们是可以辩解当时情况紧急,为避免更恶劣局面出现,这是他们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不做出的妥协决定。 要是不能顺利推动资产并购增发方案的实施,船机厂因为资金荒陷入经营困境,市里又没有能力给船机厂补充两亿生产资金,其他常委成员,包括罗智林在内,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主要责任肯定要一开始就声称早就得郭晋阳汇报的钟云峰承担。 钟云峰此时的愤怒,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大家心里多少有些费解的是,要是钟云峰真就早得郭晋阳等人的汇报,难道事前就完全没有考虑过耗尽船机厂的资金储备,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这可不是简单一句“事前没有预料原有资产增发并购方案无法实现”,能够辩解的啊! “郭晋阳、于春光两人先出去!” 罗智林阴沉着脸,示意郭晋阳、于春光两人先出去等着,看向钟云峰以及其他常委成员说道, “现在事态严重,不是追究我们当中谁负有责任的时候。就像钟市长刚才所说,我们年前召开常委会议对委托收购一事予以认可,绝非对郭晋阳这些人擅权行事、胡作非为认可,而是不想事情造成更恶劣的影响。所以,我们现在的核心目的还是要将整件事处理好,避免更恶劣的影响。当然,在讨论解决办法之前,我们首先要看到,事实证明郭晋阳、于春光已经不适宜继续负责船机厂的工作,更不适宜负责上市公司的资产并购增发工作,我们需要紧急向省委省政府请示,撤换掉郭晋阳、于春光的职务,调换更合适的人选,去负责船机厂的工作——要不然就算研究出解决方法,我们还能指望这两个酒囊饭袋有能力执行好?大家先就这个事进行讨论吧!” 诸多常委面面相觑。 这时候谁帮郭晋阳、于春光说话,也就难免要跟委托收购控股权一事捆绑到一起;倘若船机厂后续爆发更严峻的危机,他们也将与钟云峰一起承担起更严重的责任。 当然了,大家都先朝钟云峰看过去。 如果钟云峰刚才对郭晋阳、于春光两人的怒斥是演戏,钟云峰真实想法还想保郭晋阳、于春光两人,所有的锅那还是由他继续背着就好。 “我赞同罗书记的意见,当务之急是将这两个酒囊饭袋撤换掉。船机厂以及上市公司的资产并购增发等事后续如何更好的解决,也绝不能再指望他们了。留给市委市政府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有所犹豫!”钟云峰旗帜鲜明、态度坚决的说道。 钟云峰与罗智林作为一二把手先恨铁不成钢的表态了。 最关键的还是现在将郭晋阳、于春光从船机厂撤换出来,似乎也不会造成什么“毁灭性”的后果,大家也就相对放松的讨论撤换郭晋阳、于春光后,换谁去负责船机厂更合适。 郭晋阳作为省管副厅级干部,不是市委想撤换就能撤换的,在罗智林以市委名义向省里请示、请求之前,常委班子需要先对撤换的事由,以及推荐替换人选进行讨论、确认…… ………… ………… 上午九点十分,离证券市场交易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友谊大厦四层办公室,孙仰军坐在奢华的真皮躺椅上,两脚很写意的跷到办公桌的角上,看着唐逸凡跟他担任东洲市委组织部长的父亲唐鹏飞通电话。 “常委会议结束了?” 待唐逸凡通过电话,孙仰军笑着问道, “这次常委会议做出什么结论了?” “还能有什么结论?当然是郭晋阳、于春光两人为委托星海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一事以及造成的一系列负面影响,承担所有责任,”唐逸凡笑道,“罗智林没有将矛头指向钟市长,多少叫人意外啊。” “这说明他们后续确实还想收拾好这烂摊子——这不正是我们期盼的吗,还有什么好意外的?他们只要还想钟市长配合,就得耐住脾气,不将钟市长彻底惹恼了。”温骏笑道。 这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情。 “还有一刻钟就要开盘了,”唐逸凡看了一眼手表,笑道,“我就在想,要是我们不做任何的动作,徐海科工今天经受两大利空消息的联合打击,会不会很快也会被打到跌停?” “我们的动作还是要快一些,”沈君鹏蹙着眉头,站起来说道,“我们对萧良不能再有轻视了,时间拖长,我担心他随时有可能猜出些什么来。” “我们动静太大也不行,”温骏说道,“借助两重利空消息控制股价快速下行,就算很快能到底部,但成交量会萎缩得厉害,短时间内留给我们吸筹的空间很小,需要时间换空间。” “不要指望能将徐海科工的股价打到去年的低位,” 孙仰军站起来,很是感慨道, “我看股价能压到每股六元左右,我们就可以考虑吸筹了,快进快出吃上一波,然后就可以将这副没有什么肉的鸡架子扔掉,换其他目标真正的干一把了!” 股价在高位剧烈震荡时,一天能有百分之二三十乃至更高的换手率,吸筹很容易,但他们想将成本做到最低,谷底一天换手率仅有百分之二三,可能还不到,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建立足够的仓位。 孙仰军也怕夜长梦多,赞同沈君鹏快进快出的主张。 “我们去操盘室看看?”温骏看向沈君鹏、孙仰军问道。 虽然融金投资东洲分公司并入星海投资,成为星海下属的证券投资部,但办公地点没有变,暂时没有迁往星海在欣虹大厦的总部。 这主要也是为了方便他们的计算机能直接接入证券公司营业部的交易端口,通过交易软件进行买卖操作。 他们之前买入的一千多万股徐海科工流通股,已经完成清仓出货,进行盈利结算。 不过,星海新成立证券投资部之后,在没有谈妥新的标的之前,一直都小规模在徐海科工上操作。 新的标的不是他们通过研究分析,随便挑一家有潜力的股票就行的。 关键还在于这家上市公司或者背后的控制人愿不愿意跟他们进行密切的合作,比如前期通过释放利空信息帮他们打压股价,方便吸筹,后期又能释放利好消息拉抬股价,方便他们出货。 虽说这个市场,真正洁身自好的上市公司不多,但吃肉的鳄鱼却更是不少,别人有更好、更信任的选择,不是非要跟他们合作的。 因此在谈妥新的标的之前,徐海科工还是能再刮出几斤肉来的。 再说了,星海新成立的证券投资部,前期所筹集的资金有限,他们这段时间在徐海科工上也就建了三四百万仓位,就当是锻炼团队了。 唐逸凡、温骏今天拟定的计划,就是借助利空消息的配合,他们将手里仅有的筹码先砸出去,带动恐慌盘将股价先打下来,然后在底或跌停位上再少量吸一些筹码,留到明天再次砸盘。 如果时间宽裕,他们(星海与融金)就可以通过利空消息的配合,不断的砸盘吸筹、砸盘吸筹,一步步将股价做低的同时,再逐渐将仓位建立起来。 当然,时间很仓促,就没有办法将股价砸到足够低,就需要在一个相对容易放量的价位进行建仓。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砸一两个跌停板,将散户的恐慌情绪彻底诱发出来再说。 今天的操盘计划已经拟定,也有操盘手负责执行。 唐逸凡、温骏与沈君鹏、孙仰军走到操盘室,主要也是欣赏一下徐海科工今天可能会有的股价走势,是如何受他们精准的控制。 他们走进操盘室,今天证券市场交易已经过了五分钟了,在相对简单的操作界面上,显示出徐海科工的股价正跳水般下跌。 虽然国内目前互联网信息大潮还没有形成,但类似水木清华这样的电子公告板(BBS)已经成立不少,其中也有一些证券金融类的BBS在九六年春节前后出现。 这些电子公告板很快就吸引职业、准职业投资者及投资机构的注意,成为早期证券市场或真或假各种敏感消息的集散地。 就算当前股民触网者不多,但由于当下主要聚集营业部进行买卖股票操作的这一特征,也决定了稍有风吹草动、信息传播的快速、迅捷。 船机厂现在是徐海科工的控股母公司,母公司出现患病职工因拖欠医疗报销聚集事件,这绝对是大利空。 东洲市委决议撤换船机厂管理层的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单就聚集这条消息,就足以将徐海科工打两个跌停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除了萧良不会这么玩 温骏与沈君鹏、孙仰军、唐逸凡走进操盘室,盯住盘面观察徐海科工开盘后的走势。 徐海科工股价在快速下跌过程中,还是有一些承接买单的。 相比较前高点已经跌了快百分之三十了,今天的利空消息再次将股价砸低,有一些搏反弹的买单,以及对消息面不敏感的中小散户逢低买入,都不奇怪。 刚开始涌出的这些承接买单,也就三五手或三五十手(一手一百股)买入,根本形不成支撑力量;而这些投机的买单,明天、后天就会转变新的砸盘力量。 不过,在徐海科工股价进一步下跌到七八个点时,连续涌出四五笔比较大的买单接货,将股价拉出一个翘尾,这叫温骏觉察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徐海科工每股六块四五的股价,连续四五笔三五十万不等的买单涌进来,算是大单了。 温骏回头看向孙仰军、沈君鹏,问道: “有些不对劲啊;我们要不要在这个价位,先接回来一点!” 孙仰军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屏幕前,神色凝重的正想将今天的买单数据都调出来,却见徐海科工的股价在他眼前,就像坐火箭般直接蹿了起来,惊得脸皮子都哆嗦起来,似乎到嘴的肥肉,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抢了过去。 “哪里冒出来的买单,五千手?”唐逸凡这一刻又哪里沉得住气,惊叫起来。 他们是能通过卫星接送设备截留通信数据进行破解,从而得到每一支股票更精准的实时交易数据。 不过,星海这边的操作系统并没有直接安装破解软件,也没有让星海的团队直接接触合作方提供的卫星通讯数据。 虽然星海的证券操作团队,也是温骏直接控制,但有些见不得人的机密,哪怕在这个行业里已经有不少人知晓,还是越少人直接接触越好。 温骏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给秣陵团队,要那边调出徐海科工的实时交易数据,这时候又看到交易界面又跳出一个五千手大买单,将徐海科工的股价直接封到涨停板上。 “是萧良出手了!”沈君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正扭头等温骏打电话的孙仰军的肩膀。 前面的买单不算,后面两笔买单以挂价计算,差不多需要动用七百多万资金,这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小数字。 就算有机构或者谁想吸筹投机一把,也绝不可能这么粗暴的将股价直接拉上去,完全可以在下跌趋势中,或者在剧烈的股价波动中,以更低的成本慢慢吸筹——只需要一点点的耐心就够。 除了萧良,谁会这么玩? 而按照现行的法律法规,萧良通过胡婕账户已经持有徐海科工5%的股份,后续还想增持,每增持1%的股份都需要进行一次权益变更公告,甚至还需要公布详细的增持计划。 两笔买单正好是一万手,如果全部成交,正好占到徐海科工1%的股份,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数字。 除了萧良,沈君鹏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而萧良这么干,是会多付出五六十万的成本,但也无疑是赤裸裸一巴掌扇到他们脸上,告诉他们玩不过他! “操!” 孙仰军“哗”的将手里的水杯砸了出去,发恨骂道, “这狗东西非要像砣狗屎,砸在我们眼前恶心人吗?!” “他是要对徐海科工进行大规模增持吗?”唐逸凡谔然问道。 “这孙子就是要跟我们对着干!”孙仰军叫道。 除了今天的大单买入,萧良倘若接下来进一步公布新的增持计划,就算不会将股价进一步拉高,也会平息散户的恐慌情绪,令他们失去压低价码,大举吃进徐海科工的机会。 看似他们也没有损失什么,仅仅是放弃一次操作计划而已。 在这个行业里浸淫时间久了,临时变更或放弃既有计划,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这口恶气怎么咽得下去? 再说了,之前被萧良这狗杂碎狙击,他们被迫放弃以星海投资收购徐海科工控股的计划之后,为了将徐海科工以及郭晋阳、于春光在船机厂最后的剩余价值榨干,他们前后筹划了也将近一个月。 倘若他们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借这个危机将徐海科工的股价打到每股六元、五元以下,大举吸筹,然后在罗智林不得不出手收拾这烂摊子,带来一波利好消息后,再趁借机拉高股价出货,他们再赚两三千万甚至更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眼见到嘴边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不就是舍掉一只鸭子吗? 更何况这一口就将咬出肥滋滋油水的肥肉,是被人狠狠“啪”的一巴掌,从嘴边扇落的,又叫孙仰军如何按捺住脾气? 温骏皱着眉头,看向沈君鹏问道:“会不会昨天一些事,叫这狗杂碎有所警觉?” 沈君鹏神色凝重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沉吟片晌,头痛的说道:“恐怕不是简单的有所警觉,很可能萧良对我们在东洲的计划,有着出乎寻常的洞察;也很有可能他对徐海科工的图谋,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精细。我们接下来选择的目标,要是跟东洲没有什么关联,可能要好一些。” 他们昨天是露出一丝蛛丝马迹,但正常来说,萧良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丝蛛丝马迹,就进行如此凌厉的操作? 这未免也太杀伐果断、狠辣果决了吧? 这甚至都不能拿简单的泄密来衡量了。 他们对徐海科工两次操作,几乎都在最关键的时刻,被萧良横插一脚,令他们在唾手可得之际功亏一篑。 两次都知道全盘计划的人,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特别是这次,除了他们这边四人外,也就郭晋阳、袁唯山、袁桐、朱金奇等人知道全貌,因为有些事是需要郭晋阳、袁唯山那边配合。 不过,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人一概不知道。 整个计划甚至对于春光、冯薇玲、乐宥、霍启德以及俞小荣等人都保密,他都没有在妹婿钟云峰以乃他妹妹沈美婷面前泄露半分。 沈君鹏很难想象知道第二次计划的这些人里,会有谁跟萧良暗通款曲。 一定要说有人泄密,那只能说萧良极可能从更宽泛的范围,觉察到他们的很多蛛丝马迹,从而精准判断、捕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这个范围,就有些太宽泛了。 比如从许建强、唐国斌得知他们操盘风格,又比如船机厂内部极有可能也有很多人跟萧良通风报信,以致郭晋阳、于春光这些人的动静,都在这孙子的视野之内,又或者朱金奇、袁桐乃至温骏、唐逸凡、袁唯山等人身边,都有可能存在这孙子的眼线。 要不然,实在解释不了这孙子动作为何如此狠辣果决。 徐海科工那有如刀锋一般的凌厉走势图,是这孙子在赤裸裸的告诉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啊! 当然了,萧良这么一个人,沈君鹏也不觉得应该以常理度之。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人,谁年仅二十四岁,就能在地方上掌握这么强的势力? 这不是简单财富多寡的事情。 像国外很多出生就吃了狗屎运的二代,年纪轻轻就继承几亿乃至几十亿美元的人也大有人在,还有一些高科技创业者,吃到时代的红利,也年纪轻轻就拥有惊人的财富。 然而萧良却是从竞争最赤裸裸的保健品做起,底子又仅仅是一家濒临破产的乡镇企业,手下聚集的一群管理人员,层次又是那样的低。 “怎么,徐海科工上,我们就不操作了?”孙仰军胸臆间气愤难平,不甘心的问道。 “单纯为争一口气的话,没有意义,”沈君鹏耐着性子劝说道,“郭晋阳、于春光以及俞小荣那里,我与逸凡会出面跟他们解释,错失一次机会而已,又没有什么损失。” “操作可以放弃,我们立即转移新的目标,但不拖一拖这孙子的后脚,我这口气咽不下,” 孙仰军自以为很有涵养的一个人,这一刻心态也很有点崩,恶狠狠的说道, “钟市长不是一直都不怎么信这一切都是罗智林、萧良给挖他的坑吗?我现在给钟市长打电话,请他看看徐海科工的涨停板,看看是不是这孙子早就图谋好的!” “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沈君鹏拦住孙仰军,说道, “云峰他会看到徐海科工的股价变化,再一个萧良倘若是通过那个叫胡婕的女人的账户买入这一万手徐海科工,下午就会发布公告,不需要我们额外去说什么。” 沈君鹏下海十多年,见多识广受过不少挫折,知道这个世界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想为一口难咽的恶气影响赚钱。 孙仰军这几年却是走得太顺了,接连栽在萧良手里,这口恶气就有些难咽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哥不是这么玩的 萧良直接将股价拉高到涨停板,操作可谓毫无技术水准,粗暴之极,而受到如此重大利空消息的压制,一时半会也没有多少跟风盘敢轻举妄动跟着买进。 反倒是这两天抢反弹的一些散单,以及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止损的散户,看到股价又拉高起来,忍不住抛出,快速吞噬涨停板上原本就不多的买单。 唐国斌、曹启华作为专业人士,看到这一幕,忍住不吭声真的非常辛苦,体会到“观棋不语”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受法律法规限制,胡婕账户今天最多只能买入一百万股(徐海科工1%的股份),然后需要进行公告,才可以再进行新的增持动作。 前期因为沈君鹏、孙仰军清仓出货,徐海科工的股价相比较高点已经跌掉百分之三十;昨天控股母公司又闹出患病职工拖延医疗报销聚集事件,坐实资产并购增发方案没能第一时间出炉,随时有可能流产的传闻。 在这种恐慌氛围下,特别是早盘刚开股价就直奔跌停而去的势头,又是那样的凶猛,萧良今天最多只能买入一百万股,怎么可能直接封住涨停板? 果不其然,萧良在涨停板挂进的五千手买单,仅支撑了二十分钟,就全部成交,然后股价再次掉头而下,短短三五分钟,直接跌掉五六个点。 虽然这时候有一些投机买单涌进来,将股价勉强支撑住,但支撑力极其薄弱。 唐国斌与曹启华对视一眼,今天这个走势都未必能保证红盘啊,咱们的萧总到底又在玩什么鬼? “走吧,没啥看头了。”萧良看到股价没能撑住,这么快就被打下来了,当下就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走人。 唐国斌、曹启华忍不住肚子里直吐槽:哥,股票不是你这么玩的呀! 一早没事跑过来看热闹的许建强,好奇的问道:“现在股价支撑很弱,很可能上午收盘就要翻绿,你这是给融金留出买入的机会吗?” “他们要买就买呗,我还能将徐海科工所有的流通股都捂在手里,不让他们赚一毛钱?”萧良哈哈一笑,说道,“我心眼没有你想的这么小——再说总得留点饵,逗着这些孙子啊!” 许建强摇了摇头,表示不懂萧良的意图。 见许建强也看不懂萧良的操作,唐国斌委婉的说道: “今天倘若将一万手买单,分拆三部分:第一部分用两百万左右的资金,直接将股价拉红,先稳住散户恐慌出逃的情绪。这时候就算有一些止盈盘摇摆不定会出手,但股价相对较低,出货也会非常的有限。第二部分则可以用两到三百万左右的资金分批买进,吸引更多的跟风资金进来,将股价拉高到涨百分之三到五,剩下两百多万,就足以维持下午的盘面了。而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一时间又搞不清萧总你具体的增持方案,进退维谷之际,是不敢轻易下场的。” “我哪有那个精力,耗一天跟这些孙子唱对手戏啊?”萧良不以为意的说道,“能半小时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拖上一天啊?早完事早收工。” 唐国斌摇头苦笑,他又没有资格说萧良手法太粗暴。 只是说有钱任性,萧良他自己完全不在乎百八十万得失,他又能说啥? 唐国斌又问道:“增持计划就这么确定下来,不根据下午的盘面变化,进行调整了?” 要将股价支撑住,仅今天仓促买入一万手是远远不够的。 萧良这次计划将胡婕账户所持徐海科工流通股,直接通过协议,转移到蜗巢科技名下,然后在接下来六个月内,通过二级市场增持的方式,将对徐海科工的持股逐步提高到8—10%之间。 也就是说,除了今天一下子买进的一百万股,在接下来六个月内还将增持两百万到四百万股;而减持锁定期,也将从增持完成那一刻重新计算,延续六个月;蜗巢科技也将正式进入徐海科工的股东名单之列。 “不调整了,现在就直接传真出去吧,犯不着为这点小钱牵扯太多精力进去,”萧良挥挥手说道,“看看那些孙子敢不敢进场吃一口肉!” 唐国斌看向曹启华,曹启华摊摊手,表示他完全看不懂萧良的意图,很可能这就是他们跟他的差距吧? …………… ………… “这孙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看我们有没有勇气这时候进场?” 萧良上午十点多钟,就将传真发到徐海科工以及证券交易所,除了公开声明今天增持一百万股以及后续的增持计划,还声明这些流通股都将通过协议转让,直接变更到蜗巢科技名下。 普通股民通常都要等到下午收盘后的新闻报道,或者明天一早发行的证券报,才能看到相关的公告信息。 不过,孙仰军他们都不需要刻意找交易所的朋友打听消息,徐海科工就有人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他们。 他们为了撮合徐海科工控股权的收购,跟徐海科工现有管理层也是积极联络感情,有好几个人之前暗中跟盘赚了不少钱,一直念着他们的好,也期待他们能主导资产并购增发。 这一消息也很快在盘面上得到验证。 萧良将徐海科工的股价一度粗暴拉到涨停,但受限买单额度限制,涨停板没能支撑住,就又有很多散单出逃,使得股价很快就翻绿了。 不过,上午收盘前最后几分钟确实有上百万资金紧急买入,又将股价拉回到红盘——孙仰军也通过破解卫星通讯数据,确认就是传递消息的这些人买入的。 看着徐海科工上午以涨1%收盘,孙仰军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当然不怀疑萧良的专业性,更不要说萧良在证券操作上,还跟唐国斌、曹启华这些人合作。 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徐海科工的股价走势,是萧良对他们的嘲讽: 哥把机会留给你们了,你们敢进吗? 沈君鹏坐在办公椅上,这一刻也糊涂了,见唐逸凡、温骏也是面面相觑,很显然完全猜不到萧良到底想干什么。 “逐梦股城BBS有人提到徐海科工的增持!” 一名操盘员扬声提醒道。 逐梦股城BBS算是国内最早开创的证券类电子公告板了,九六年元旦前夕初创,开始仅有版主等少数一些在发布、讨论股票行情信息,水准很高,有几条内幕消息事后得到验证,三四月就吸引最早触网的一批职业、准职业投资者以及证券从业者聚集。 温骏看了看手表,说道:“距离下午开盘还有一个半小时,这个消息扩散开去,又有早盘的股价异动作为验证,相信跟风盘是不会有太多犹豫,就会跟进。” 唐逸凡看向沈君鹏、孙仰军。 虽然他在星海实际持股超过15%,在融金也有少量持股,但还是习惯沈君鹏、孙仰军来拿主意。 现在形势很明确,假如他们想要拿到较多的流通股筹码,只能在下午开盘前,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直接在涨停板大手笔挂上买单。 罗智林肯定不可能坐看船机厂以及徐海科工变成烂摊子,萧良将要以协议转让的方式,将胡婕账户所持的徐海科工流通股,直接划到蜗巢科技名下,也代表着萧良将以蜗巢科技的名义,参与后续的定增并购计划。 更何况蜗巢科技后续还将从证券市场公开增持徐海科工两百万到四百万流通股。 不管怎么说,他们下午哪怕是涨停板买入徐海科工,多则三五十点,少则二三十点,还是能吃得到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萧良为何不拖到下午收盘之后,再将这些信息公布出去? “我觉得这孙子还是在跟我们玩心眼,”温骏转过椅子,背着办公桌,跟沈君鹏、孙仰军分析道,“他就算不提前将这些消息公布出来,我们也能猜到他跟罗智林接下来要干什么。他这点买单又不可能将股价封住,提前公布消息,一方面吸引跟风盘进去,防止我们有低价吸筹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对我们故布疑阵,想要借这个将我们吓住……” 沈君鹏上午是说了,他们接下来做的目标股,尽可能不跟东洲沾边,惹不起就先躲着,不要影响赚钱。 不过,现在看孙仰军、唐逸凡以及温骏他们的样子,沈君鹏不由得想,他真要说不管萧良什么居心,他们都不要碰徐海科工了,他们会甘心吗? “如果说萧良所谓的增持承诺最终并没有兑现,资产并购增发方案也一拖再拖,会有多大的风险?”唐逸凡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狠狠喝了半瓶,问道。 虽然持股5%以上的上市公司股东,公开承诺增持最终没有履行,证券监管部门会进行相应的处罚,但处罚力度相对轻微。 因此他们还是要把可能会有的所有风险都考虑进来。 “不会有什么风险,最多就是浪费一些时间罢了。”温骏蹙紧眉头说道。 对于这种流通盘才两三亿的股票,资金是决定一切的。 融金之前一波成功操作,即便要给投资者分红,但此时直接掌控的资金还有八千余万;星海的证券投资部刚刚成立,但也掌握两千多万资金。 这还没有将他们此时正大规模启动的融资、筹资计划,在未来三五个月内所能获得的资金规模计算在内。 他们下午以涨停价买下,甚至明天以更高的股价进一步买入,持仓成本也就在每股八元左右,对应徐海科工的总市值仅为八亿,流通股市值更是仅两亿四千万。 他们手里至少掌握一亿以上的资金量,在这个价位买进,就算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垃圾股,他们也不应该担心会有什么风险——这也是操盘者应有的自信! “我们就三千万为限,”孙仰军不甘心就此从徐海科工离场,咬牙切齿说道,“我就不信这孙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们买入徐海科工三千万,手里至少还留有六七千万现金,就算徐海科工最后彻底变成一支垃圾股、烂股,他们也有信心从容撤出! 第四百五十章 少赚就是亏 袁文海的妻子特意中午在家里烧了一桌菜招待隋婧,萧良与许建强、徐亚云也赶过来蹭饭吃。 唐国斌猜测萧良中午应该跟许建强在一起,下午一点钟刚过,就直接将电话打到许建强的手机上。 “徐海科工一开盘,涨停板就直接挂了三万手大单,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咬钩了,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诡计了!”许建强挂了电话,问萧良。 “我没有什么诡计啊,”萧良喊冤道,“我这么善良纯洁的一个人,你们怎么总以为我有害人之心呢,你们有没有良心啊?要不要我把心剖给你看?” “你有本事就把心剖出来给我们看看,” 许建强笑着摇头,不相信萧良今天的动作没有更深的算计,又问道, “对了,上午在你出手增持之前,徐海科工有四笔比较大的买单,是谁会提前知道消息买进的?” “不是你们抢着买的?”萧良装傻问道,“提前知道增持计划的,就你们几个人啊,我还以为你们偷偷摸摸买了一些,想趁机发点小财呢。” “我们要买,需要偷偷摸摸买?”许建强反问道。 “那我是真不知道是谁了。也许背后有人赌我会出手,看到早盘股价下跌到六七点,就抢着建仓了,”萧良说道,“这四笔抢买也确实漂亮,单今天就能赚十七八个点了。” 许建强看向隋婧,问她:“你信吗?” “我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你都觉得萧良不老实了,那他肯定有问题啊,这还需要问?” 隋婧摇头说道, “以我做刑警的直觉,指不定萧良是给哪个小情人通风报信吧。你们想想看啊,这么一来名义上小情人的生活费也给了,但实际上又不用他掏一分钱,这是不是萧良能干出来的事?” “咱们熟归熟,你再胡说八道,我还是会告你诽谤的!”萧良“威胁”道。 “这么快就心虚了?那肯定是叫隋婧说中了!”徐亚云打趣道。 “好啦好啦,不跟你们胡扯了,徐海科工这么热闹,吸引一两名真正的高手关注,也是很正常的,”萧良岔开话题道,“你们有这精力,还不如猜猜我对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居心!今天正好有空,这也是我要找你们聊的……” 徐亚云注意力果然被岔开,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看不出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这么操作,会有什么损失?” 她知道等船机厂的人事关系理顺后,萧良就会助罗智林制定、推进真正的资产并购增发方案。 她们是不想沾惹内幕交易的嫌疑,才没想着买进徐海科工,要不然以今天的涨停价买入,怎么都不可能会亏的。 就算在定向增发正式实施之前,萧良联合富海证券会控制股价过快上涨,但徐海科工的股价涨到前期高点,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沈君鹏、孙仰军他们这波买入,怎么看都有得赚。 除非萧良、罗智林真放手不管船机厂与徐海科工这烂摊子了,但这显然又不可能的。 “他们是不会有损失,甚至还有一些赚,”萧良说道,“但中国有句古话,叫少赚就是亏。” “怎么说?”许建强问道。 “四月一号正式取消储备保值补贴的新闻,你们都看到了吗?”萧良问道。 徐亚云诧异的问道:“我们知道这消息啊,人民银行停止保值贴息业务,相当于降息,对股市行情肯定有所促进的。这几天股市就走得比较不错,算是提前兑现利好了。怎么,照你的意思,这一波的股市增涨,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乐观?” “……我预计这波行情会相当乐观。如果不拿诱饵尽可能将融金、星海钓住,很难想象以他们此时的布局及风格,会从这波行情捞多少不义之财,十亿二十亿都有可能,” 萧良蹙着眉头说道, “如果能将他们一部分资金诱入徐海科工,至少这一部分的节奏我们还是能够掌控的:除了锁定期过后,我可以通过减持抑制股价的快速上涨外,还可以根据需要进行停牌。这些人对我咬牙切齿,主要还是他们劫掠财富的手段、方式,对地方造成的危害太大,我不能坐看他们实力膨胀太快啊!” “这么夸张?”许建强有些震惊了,问道。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此时聚集起来投入证券市场的资金,预计也就一亿多点。 以一亿多点的资金,能从一波牛市里捞取十亿二十亿的利润,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 “……” 萧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九二年国内掀起新一轮改革开放的热潮,社会总需求快速增涨,消费品价格大幅上涨,迎来改革开放以来最猛烈的一波通货膨胀,最高时通货膨胀率高达25%。 国家为了治理经济“过热”,九三年底对房地产业进行紧急刹车,仅仅是措施之一。 为了尽快回笼货币、巩固居民储蓄,九三年下半年在调整基准利率的基础上,国家开启人民币长期储备存款保值业务,即金融机构根据物价上涨情况,对储户三年期以上的存款,在基准利息以外,给予一定的贴补利息。 这一措施促进社会大量资金,以长期存款的形式回归到金融机构,物价逐渐回落。 目前已经成功抑制住通货膨胀,国家则决定从四月一日起,正式停止办理存款保值业务;这也是事实上的降息。 萧良前世记得九六年年中证券市场会有一波比较猛烈的牛市,像长虹、深发展等股票都有八到十倍的惊人涨幅,但得益于哪些因素促成,他的记忆是模糊不清的。 这一世他重新接触证券市场也有三五个月了,对很多细节进行梳理。 他现在能肯定四月一日停止保值贴息、下调基准利率,促进居民储蓄进行新一轮的搬家,将是九六年大牛市的直接诱因。 因此,萧良也到了正式跟许建强他们讨论这波大牛市的时机了。 沈君鹏、孙仰军目前掌握的资金体量是还不算太大,如果仅仅如此,萧良还不会刻意给他们设什么陷阱。 问题是融金、星海以及袁桐、朱金奇与何云剑联手成立的越江控股,已经初步形成从地方融资吸血,挺进证券市场掀风搅雨的布局。 牛市不仅仅极其便利于股价的操纵,同时牛市的赚钱效应,吸引无数资金疯狂涌入股市,这令一家家资金投资公司,从地方融资筹资也变得轻而易举。 这也将像一根巨大的杠杆,将极大加快那些资本巨鳄掠夺、聚敛财富的速度。 融金、星海、越江三家目前资金规模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两亿,但牛市行情,将令他们能轻易从地方筹措到十亿以上的巨额资金进入股市。 这个杠杆才是最要命的。 而前世九六、九七年大牛市,指数在一波接一波的涨幅中,整整爆涨了两倍。 像深发展、长虹等股票有着八倍、十倍更为夸张、离奇的涨幅,说白了背后就是有吸血的庄家巨鳄在推波助澜。 前世孙仰军的崛起,也跟九六、九七年大牛市有着直接关系;早年监管薄弱的牛市,也注定是这些人的狂欢盛宴。 萧良他肯定没有办法阻止沈君鹏、孙仰军这些龟孙子从这波牛市里获利,但如果不加以遏制,很难想象以他们肆无忌惮的风格,会从这一波大牛市里捞取多恐怖的收益,未来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现在这个情况,能让他们少赚,就是让他们亏!也能限制住他们将来的养股法玩资本局,所造成的危害。 听到萧良对接下来牛市行情的预测以及融金、星海资本局规模的分析,许建强感慨道: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估计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你今天给他们留下上车的机会,只是要拖一拖他们的后腿。” “要是你预测失误,那不是要给他们在徐海科工上白占便宜啊?”隋婧出国之前,对南亭实业的经营了解就不多,很好奇许建强、徐亚云对萧良都有这么强烈的信心。 “这些人本来就是靠着跟上市公司内外勾结、操纵股价这种手段获利,就算股市行情不上涨,他们拿资金去操纵一两家上市公司的流通股,也一样能获利;所以,就算我预测失误,让他们徐海科工赚到一些,也谈不上白送便宜给他们占,” 在这个庄股横飞、没有约束的年代,萧良也只能眼睁睁看到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掀风搅浪,不可能他是主角,别人就注定倒霉。 所以,前期他也是劝肖瑞将精力放到个人事业的发展上。 当然,唐国斌与曹启华他们成立的私募型投资公司,许建强他有持股。 泛华新世界已经开始试营业,许建强与徐亚云可以稍微多花些精力,放到这家私募型投资公司的融资筹资。 最终他们这边实力变得更强,才是对抗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以及未来注定会出现的强劲对手的筹码……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送别 隋婧原本想着在东洲多待两天再回秣陵,却没想到双方的矛盾竟然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孙菲菲也是她自幼相识的挚友,而一边又是性情相投的亲密朋友与故人。 她没有心情留在东洲,决定返回秣陵前,前往红军坟烈士陵园祭拜安葬于此的外曾祖父;这也是姥爷隋觉民吩咐的事情。 萧良开车载着隋婧从山南宿城镇的土路上山,停在隋觉民当初被推下去的山沟旁。 “老头子一把年纪还爱管闲事,回秣陵被我小姨狠狠训了一顿,” 隋婧拨开抽长新叶的灌木丛,看到两三米深的山沟又深又陡,想象不出姥爷被困深沟里一夜是什么心情,瞅着萧良问道, “你当初从车祸现场逃走,怎么会从这里下山的?” “我跟你姥爷有缘呗,” 萧良笑着指向左前侧的山梁给隋婧看,说道, “那里是梅花岭,北侧山谷里有三四百亩野梅,这时候花期还没有过,应该是最好看的时候。从那个地方往下山谷都很开阔,可以远眺到车祸发生的地方。假如当时袁文海不肯放过我,立即通知派出所组织人手从那里展开搜捕,我一路爬到梅花岭,都可以随时看到进山搜捕我的人群。这年头要当逃匪,不动脑子怎么行啊?” “你哪里是逃匪,明明就是诈骗犯,我当时怎么糊了心,信你的那些鬼话?”隋婧眼眸横了萧良一眼,问道,“我们从这边可以爬上梅花岭吗?在东洲工作了一年多时间,都没有好好爬一次宿云山呢。” 萧良打量了隋婧上下,运动鞋、牛仔裤,说道:“我们这身穿着应该行。” 烈士陵园虽说简陋,但每年附近的乡镇都会组织学生过来扫墓,却不破败,萧良与隋婧简单祭拜过,就从陵园左侧的松树林穿过,往梅花岭爬去。 虽然没有路,地势还有些陡,不时还会有沟崖断路,但好在两个人体力都强,手脚矫捷,登高爬坡花了一个小时,很快就爬上梅花岭。 江省的梅树花季多在三月上旬之前,却是宿云山里的野梅花期要略晚一些,此时都三月下旬了,花期却是正盛之时,有如玫色霞云栖在于静谧山谷之中。 梅花岭算是宿云山中段的最高峰了,能将两边云社、溪口两镇的镇区尽收眼底。 虽然云社这两年发展才有大的起色,但站在梅花岭上,就能看到云社与溪口在镇区的规划、建设上,已经拉开巨大的差距。 隋婧扭头过来,眼眸盯着萧良的脸,感慨说道: “上午在云社逛了一两个小时,但还没有登上山看得真切,没想到短短一年半时间,变化这么大。菲菲一直抱怨你总是没事找孙仰军他们的麻烦,徐海科工也是横插一脚,死活要跟他们过不去,都把他哥给气炸了。你也确实挺多管闲事的啊!” “是像那个多管闲事被推下山沟的老头,还是像那个啥都不懂,却只想查清真相的小屁警察?”萧良笑着问道。 “去,你说谁是啥都不懂的小屁警察!你才是啥都不懂的小屁警察,你全家都是啥都不懂的小屁警察!”隋婧坐在石头上,“恼羞成怒”的抬脚朝萧良踢过去。 见萧良没有闪躲,隋婧将脚收了回去,见他贼溜溜的眼睛在自己的大长腿溜达,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没事别乱打我的主意。” “我就看看,这么长的腿不常见的,”萧良视线从隋婧的长腿,移到她的脸上,问道,“你读完书,准备做什么,是回国发展,还是留在英国?” “我也不清楚,”隋婧有些惆怅的说道,“想回来但国内有太多不想见的人,回来就没有办法躲着不见。” 想要将烦恼抛之脑后,隋婧站起身来,说道:“我们下山吧,这个点下山还能赶得上回秣陵的最后一趟班车!要不然又要流落街头了。” “不急,赶不上班车,大不了我开车送你回去。”萧良说道。 上山难下山险,两人扶持着下坡过沟,来到停车处,然后直奔江洲村的长途客运站而去。 一路上隋婧若有所思的瞅着窗外,萧良不时会看一眼隋婧嫩如脂玉的柔美脸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到长途客运站后,萧良挤到窗口帮隋婧买好返回秣陵的最后一班车票,他爸的留言发到寻呼机上: “省里决定栗明暂兼船机厂党组书记,李博任党组副书记,共同主持工作,速来市委——萧长华。” 都没有办法好好给隋婧送别,萧良就匆匆驾车离开长途客运站,刚好与钟云峰的车前后脚抵达市委。 “隋婧已经回秣陵了?” 钟云峰站在市委大楼前等萧良到停车场停好车过来,有些惆怅的问道。 萧良看了陪同前来的袁唯山一眼,跟钟云峰说道:“刚送隋婧到长途车站,没等得及送她上车,罗书记就把我喊到市委来了。” “每次都是匆匆来去,这次还想问问她留学之后的打算,结果还是没有时间。”钟云峰叹了一口气,说道。 钟云峰除了性格优柔寡断外,其他都是在水准线以上,要不然也不可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 萧良也不敢妄言将钟云峰看透,无从判断他此时流露的儿女情长,到底是真心有所感,对女儿隋婧心存愧疚,还是指望他能出力解决船机厂与上市公司的问题,有意示弱。 “隋婧昨天夜里住到许建强、徐亚云家里,我送她过去,也是被许建强揪住聊徐海科工的事,都没有细问隋婧留学的情况跟她今后的打算,”萧良说道,“听她的意思,她小姨似乎希望她留在国外发展。” “嗯,有隋新梅操心隋婧的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钟云峰说道。 坐电梯到罗智林的办公室,萧良看到除了栗明、李博、钱少斌外,副市长乐建勇也坐在那里。 省里能这么快就直接决定将郭晋阳、于春光两人从船机厂调离,除了早上市委常委会议对船机厂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等问题,做出一致决议外,省里对船机厂此时的状况还是很清楚的,知道事情刻不容缓。 还有就是最大的那颗雷湮灭于无形,郭晋阳、于春光的去留,已经变得无关紧要,那些关键的反对声音没有出现,事情自然也就顺畅了。 栗明作为市经济开发区工委书记,在东洲不仅早就跻身副地厅级干部序列,排名还是相当靠前了,乐建勇都没有办法跟他比。 要不是东洲前两年发展太不如人意,省里有意压一压地方派势力,栗明都已经进入常委班子了。 萧良还没有来得及找他爸细问早上常委会的详细情况,但也能想象栗明最终被推出来,暂时兼任船机厂党组书记一职,除了他资历够硬,有主持大型国营企业的经验,更主要的还是罗智林、钟云峰与其他常委成员平衡的结果。 栗明这段时间是跟罗智林走得比较近,市经济开发区的招商引资工作推进比较顺利,但他始终是地方派的一员,甚至与此时的人大主任严锋,以及还躺在病床上吊着一口命的俞书复,都有过不同程度的交集。 栗明也就成了双方都能接受的合意人选。 在有些人眼里,栗明兼任船机厂党组书记,除了更有能力安稳船机厂的局势,还能避免船机厂的问题被深挖吧? 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充满着算计与斤斤计较啊。 常委班子做出决策,得到省里批准后,现在就到了落实执行层面。 栗明、李博组班子领导船机厂党组及全局工作,钱少斌具体负责上市公司的日常运营管理。 乐建勇分管招商、工业等工作,乃是市政府直接对口船机厂的副市长;钟云峰经受这次打击,倘若不想再对船机厂的具体工作指手划脚,市政府还得安排一名副市长居中协调。 栗明哪怕资历比乐建勇更老,但毕竟还没有进入常委班子,也不是市政府党组成员。 当然,除了船机厂掌握占总股本70%的非流通法人股外,萧良作为徐海科工最大个人股东,下一步还将继续增持,自然是有资格公开参与资产并购增发方案的讨论。 这也是船机厂当前最迫切需要解开的核心死结。 看到萧良、袁唯山陪同钟云峰一起走进来,栗明、乐建勇、李博、钱少斌等人都站起来打招呼。 罗智林在办公桌后面也站起来,拿起纸笔,招呼说道:“走走,我们去会议室聊,这么多人,我办公室里挤不下。” “你们今天在徐海科工的动作还真是叫人意外啊,这么有信心的大笔增持徐海科工,你们是不是早就有成熟的增发并购方案,却一直不肯拿出来啊?你啊你,一定要害得我们跟罗书记、钟市长心惊胆战睡不着觉才满意啊?我是真怕这事捅出什么篓子,市里对全市人民不好交代啊!”乐建勇与钟云峰握过手后,朝萧良看过来满脸是笑,看似调侃,话里话外却是含沙射影,恨不得挑明了说他是在恶意设局叫钟云峰下不了台。 萧良看了乐建勇一眼,知道乐建勇说这种话是欺负老实人的,但挑到他头上来,就要自认倒霉了,淡然说道: “什么叫成熟,什么叫不成熟?同样一桌菜,有人能做成山珍海味,有人做出来却连猪狗都嫌。乐副市长,你说这桌菜到底是成熟还是不成熟啊?” “哈哈,”乐建勇脸皮微微抽搐的同时,却还能笑出声来,也是厉害,笑道,“说来说去,还是看人下菜碟儿啊,我懂。” “乐副市长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 萧良见乐建勇死活要把钟云峰的情绪挑动起来,也是毫不客气的抽他老脸,说道, “但确实也是如此,我相信在罗书记、钟市长的领导下,栗书记能把这份方案做成功,但换了乐副市长你,难度还真有点大。” 乐建勇这下子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罗智林回头看了乐建勇一眼,也是不客气的教训道:“你堂堂一个副市长,没几年就要退休了,跟一个小年轻斗嘴,成什么体统?” 萧良反驳讽刺他两句,他气得不行,罗智林板起脸训他两句,他只能受着,乐建勇嗫嚅着没再吭声…… 第四百五十二章 谁都有备而来 萧良只是作为徐海科工的股东列席会议,走进会议室他就坐在角落里,看着斜对面而坐的乐建勇,心想这孙子今天就差直接拿出眼药水,往钟云峰眼窝里灌了,这到底是暗中准备了多少钱,却没能等到徐海科工暴跌,才会看到自己这么按捺不住? 罗智林却没有多想,只当乐建勇一贯就是挑事的性子,坐下来后跟钟云峰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直接进入正题: “郭晋阳、于春光等人事前筹划严重不周密,瞒着市委政府擅自委托星海投资,与徐海市政府洽谈收购徐海科工控股权。虽然市里事后从大局考虑,予以认可,但仓促鲁莽行事的后果,在收购控股权后逐步显现出来,甚至拖延患病职工的医疗报销,闹出聚集事件,这些责任,市里绝不会放任不管不问。今天一早,市委常委会议经过讨论决定,即刻向省里建议撤消郭晋阳、于春光船机厂党组书记、副书记以及厂长等职务,同时建议栗明、李博同志在这个节骨眼上勇挑重任。省里还是充分信任我们市委市政府以及常委班子的,考虑到情况紧急,下午就通过我们的请求,要求栗明、李博两位同志即日就将担子挑起来,我们先在这里开个小会,一会儿我与云峰同志会亲自陪同大家前往船机厂,宣布省里及市委的最新决定!” 罗智林先简单介绍了上午常委会议以及向省里请求报告的一些事情…… “当然我们不能就这么仓促过去。船机厂积累的问题很严重,也很严峻,我们就这么过去,安抚不了上万干部职工不安的心。就船机厂问题的解决,早上的常委会议也讨论过许多。目前看,就算上市公司的资产并购增发方案很快拟定出来,但要找到投资机构愿意参与增发,其间的谈判,外加各种尽调、审计,短则三四个月,长则一年半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但这段时间里,市里也不可能对船机厂的状况放手不管,让栗明、李博两位同志空手就去上任……” “市里同意以徐海科工的法人股作为抵押,紧急向金融机关拆借两千万,维持船机厂的生产运营所需,确保栗明、李博两位同志接管船机厂的工作有一个缓冲时间。与此同时,船机厂也需要即时加快改制工作,将所有三产公司从船机厂加快剥离,在剥离过程当中,管理层以及其他股东可以优先收购合作公司的股权,尽可能避免或减少这几年船机厂对这些合作公司的投资损失;另一方面与船舶工业集团的并购洽谈也需要加快推进……” 就算将郭晋阳、于春光等人踢除出去,对已经严重不适应当下市场竞争的船机厂进行分拆,也是当务之急。 最大的一颗雷已经消弭掉,船机厂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骨头可以啃,将三产公司尽快剥离出去,将造船业务尽早拆分出去给央企并购,对一些人来说,也是彻底消除后患。 早上的常委会对此也是一致通过。 市里主要保留的,还是对上市公司徐海科工占总股本70%的法人股持股以及在几十年来在船工机械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以柴油机为核心的装备制造。 九六年从中央到地方还没有成立国资委部门,地方对国营企业还是存在“五龙治水”“九龙治水”多头并存、错综复杂的监督管理格局。 为了更好推进船机厂及上市公司的发展,市里下一步决定将船厂机改组成立东洲重工集团有限公司,并由市经贸委取代市工业局,作为重工集团的出资及管理部门,后续也将尝试将更多市属国营企业的管理从不同的主管局,集中到市经贸委统一监管。 上市公司的增发并购也要以最快速的推进。 这是解决船机厂危机的关键。 方案还是不变,就是将车用柴油机业务以及宿云山能源50%的持股置入上市公司。 为了确保后续工作能无缝衔接,钱少斌将直接兼任柴油机厂厂长,负责生产运营整顿及资产审计工作。 增发并购工作,还得是栗明、李博代表市委市政府以及船机厂负责推动,萧良仅仅是小股东,并不能越俎代庖将这些工作接过去。 至于如何说服投资机构接受这样的方案,也不是萧良不合常理的出面,提供额外的业绩对赌承诺。 宿云山能源正进行紧张建设中的狮山新厂二期,将直接采取新一代技术生产改型阀控蓄电池,以此向投资机构证明宿云山能源后续生产的改型阀控蓄电池,在发动机启停以及常规备用电源两大领域,已经追赶上进口主流产品。 这一块资产置入上市公司,绝对能支撑起相应的市值来。 “蜗巢科技这么快就开发出新一代的阀控蓄电池技术了?”栗明惊讶之余,又忍不住看了钟云峰一眼。 招商大会后,他是跟罗智林走得比较近,有事没事就找罗智林汇报工作,但他到底不是罗智林的嫡系,还真不是特别清楚南亭实业以及宿云山能源的发展具体情况。 也难怪乐建勇见到萧良,就忍不住语里带刺,挑拨离间啊。 钟云峰这段时间为并购增发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罗智林、萧良手里明明有杀手锏,却死活不拿出来,一定要先将郭晋阳、于春光踢出局,换谁心里没有气,换谁不会认为这是在针对自己? 只是钟云峰表现得比想象中要平静、沉默得多,竟然没有叫乐建勇挑拨起一些情绪来,也叫栗明暗暗叫奇。 当然了,栗明这段时间也刻意跟乐建勇、袁唯山以及唐鹏飞、钟云峰这些人保持出一些距离,也没有必要跟他们身同感受、兔死狐悲。 他个人更关心蜗巢科技是不是真能拿得出新一代的阀控蓄电池技术。 他单纯过渡性的兼任船机厂党组书记,不是什么好差使,但作为救火队员出面,倘若能成功稳定住船机厂的局面,推进后续一系列改制,必然是他进入常委班子最关键的一步。 自招商引资大会之后,栗明就主动向罗智林靠拢,同时也极为关注南亭实业包括蜗巢科技的发展。 以蜗巢科技作为技术服务商,主导合资公司宿云山能源的发展,能在去年九月中下旬就独立推出实用型阀控蓄电池技术,就已经堪称奇迹,惊掉一大群人的下巴了。 这才仅仅过去半年,蜗巢科技就声称在发动机启停及常规备用电源两大领域,阀控蓄电池技术已经追赶上进口主流产品,怎么叫人不惊讶? 乐建勇也是暗暗心惊。 乐宥同意华宥建设的业务合并进锦荣地产,换取星海投资5%持股,算是重新跟沈君鹏、孙仰军他们同流了。 这次为了进一步挖掘船机厂的剩余价值,乐宥还暗中准备了五百万,等徐海科工再暴跌二三十点抄底买入。 今天股市一早开盘,看到徐海科工的股价,很快被萧良无厘头的操作,直接从接近跌停拉到涨停,乐宥也是懵逼众人里的一份子。 下午开盘,融金、星海同时在涨停板挂上超级大单,乐宥更没有机会买入。 下午时候乐建勇与乐宥同时找到沈君鹏、孙仰军了解相关情况,沈君鹏判断萧良、罗智林应该是有成熟可行的并购方案才会大举增持,但没有预料到船机厂危机会提前爆发,准备不足,才想着虚张声势玩空城计,希望吓住不让他们进场。 乐建勇没想到沈君鹏竟然猜对了,没想到蜗巢科技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 萧良看了乐建勇一眼,又看向钟云峰,见他神色略有些黯淡,此时正勉强保持从容淡定,心想他总算知道他们这边针对他、算计他,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都是应该的。 他们不欠他钟云峰什么,甚至罗智林对他钟云峰还是相当容忍跟保护的。 钟云峰此时要想的,他视为手足亲信的沈君鹏、孙仰军为谋一己之私利,联合郭晋阳、袁唯山这些人,将他钟云峰当成棋子算计,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良稍稍坐直身子,回答栗明难以置信的问题: “我们南亭实业成立蜗巢科技,就是奔着开发第一流的铅酸蓄电池技术而来的,与工学院成立能源电化学联合实验室,更是志向远大。半年前推出的第一代阀控蓄电池,很多性能指标落后于进口产品,但并非我们的技术不行。主要国内在板栅的精密冲压轧制工艺、分段恒温水浴化成工艺控制、超细玻璃纤维隔膜、高纯度铅膏以及高纯合金极板制造等方面落后国外同行太多。过去半年时间,我们一方面与国内的合作厂商密切合作,大力推进诸多制造工艺的改进,另一方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先从国外挑选到合适的优质供应商,总算能让新一代的阀控蓄电池在主要的性能指标上,追赶上进口主流产品……” 他此时被罗知林拉过来,主要还是要栗明、李博放宽心。 狮山工厂二期采用的新技术,即将生产的新一代改型产品,在国内启停电池以及常规备用电源领域已经具备相当的竞争实力,也将能赢得投资机构的认可,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依照罗智林代表市委市政府的部署,推进相关工作就可以了。 同时蜗巢科技也会拿出一部分资金,参与到增发并购中来,加上这一次的增持计划,也算是对其他投资机构最好的证明与“保证”。 至于一些关键性的专利技术还在申请审核当中,萧良肯定不会细说。 “狮山工厂二期还在建设中当,新一代的阀控蓄电池有样品出来吗?”栗明不放心的问道,“我们可以先参观一下吗?或者从船机厂组织几名工程师代表一起参观,这对稳定人心肯定是有立竿见影作用的。” 他主持市经济开发区工作,接触到不少投资机构,也知道这些人有多挑剔,工作有多严谨,不是他们将报告写得再漂亮,就会轻易将真金白银交出来的。 栗明他与李博能不能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关键还在这个并购增发方案上。 只要并购增发成功实施,回笼两亿或更多的资金,除了市委市政府实际掌握的资本不会减少,反而有可能增加外,还真正掌握一家具有很大发展前途的上市公司,那真就是大烂摊子骤然变成大香饽饽了。 “今天栗主任你们要紧急去船机厂上任,肯定是没有时间了,明天我在蜗巢科技基地迎接栗主任莅临指导!”萧良说道。 第四百五十三章 赘婿 城北夜深人静的宿云山庄别墅区,东北一栋小楼前停着好几辆轿车。 二楼茶室灯火通明。 这栋小楼原本是郭晋阳置办下来,金屋藏娇给冯薇玲的,也是郭晋阳与于春光、霍启德、程德彪等私近之人相聚之所。 冯薇玲虽然还在星海任职,但再也不受郭晋阳控制,私下也不再与郭晋阳有任何的接触,甚至还找了一男一女两名退伍老兵当司机、保镖。 不要说沈君鹏不许郭晋阳节外生枝了,郭晋阳他也确实拿此时的冯薇玲没辙。 沈君鹏、孙仰军年后频繁往来东洲,不习惯酒店冷寂的氛围,他们在东洲平时就住进这栋小楼,没有让这栋楼闲置下来。 “这狗东西真他妈贼,幸亏我们没有被吓住!” 听乐建勇说及蜗巢科技竟然手里掌握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还即将在狮山工厂二期投入生产,孙仰军大骂萧良鸡贼狡猾之余,也庆幸他们今天下午直接挂涨停板,好歹吃进两千万徐海科工,没有被吓住。 要不然他们真要成笑柄了。 乐宥坐在一旁心情不是滋味,都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上车的机会。 这年头做实业不容易,嘉乐科技就像一场幻梦,而在死气沉沉的证券市场里,也唯有搭住融金的车才能走得顺畅,但他之前跟自己怄气,错过徐海科工第一次买入的机会,没想到这次还以为三个指头拿田螺,十拿九稳能吃一波了,竟然还是叫萧良这狗杂碎搅和了一把。 “蜗巢科技早就掌握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能极大吸引投资机构参与并购增发,萧良却死活不吭声,摆明是配合罗智林针对钟市长施压,给钟市长难堪,打击钟市长的威信,并顺带将郭厂长、于厂长从船机厂逼走。钟市长今天知道这些,情绪却过于稳定了,我与乐市长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袁唯山略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还能想些什么?” 孙仰军嘴角微微一笑,跟袁唯山说道, “钟市长那边你们不用太担心,老沈会安抚好他情绪的。当年他什么都不是,借着上山下乡的机会跟隋觉民的大女儿好上了,入赘了隋家,等到隋觉民复出,他才有机会进省委机关工作。不过,隋觉民这个人太死板,几次省委机关提拔年轻干部,隋觉民都觉得他太年轻,不够稳重,将他拦下来。隋觉民大女儿因公牺牲,他心里有怨气,就迫不及待娶了老沈的妹妹,这才飞速提拔上来,还很快就到地方历练。这次也是的,要没有沈家在背后出大力,他怎么可能到东洲来担任市长?江省地市党政一把手,五十岁都不到的,可没有几个人啊。这次沈哥他妈妈亲自找到严副书记,将沈家老爷子在世时的交情都搬出来才促成的……” “说这些没有意思,” 沈君鹏摆了摆手,让孙仰军不要多说这些事,说道, “云峰那边我会跟他道歉的。这次主要也是没有考虑到事情发展会出这样的岔子,要不然有些事不跟他提,也是不想他为难。” 沈君鹏还是极谨慎的性子,船机厂明天会有一些职工代表以及工程师前往蜗巢科技在工学院东门的中试基地参观,他问郭晋阳、于春光,里面有没有技术水平比较过硬的人,还是要进一步了解蜗巢科技所掌控的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是不是确实能吸引到投资机构的强烈兴趣。 这也关乎到他们对徐海科工后续走势的判断,关乎到他们是见好就收,还是进一步追加筹码…… ………… ………… “融金、星海的证券投资部,目前计划是每筹足一千万资金或五十名客户,就单独注册一家有限合伙制公司,然后每周向客户通报一次账户持仓及盈亏情况;星海、融金对内部管理层其他人员,也是每周通报一次总的信息,” 冯薇玲坐在萧良停在湖堤树荫下的车里,将高跟鞋脱下来,舒服的蜷坐在厚实的臀下,眼眸瞅着月色照在湖面上的粼粼反光,从挎包里取出一页纸递给萧良,说道, “今天正好赶上内部通报的时间,内部材料显示他们下午总计在徐海科工抢了两千万筹码,你看看数据能不能对得上。” 沈君鹏、孙仰军虽然每周都对融金、星海的核心客户、管理层通报一次持仓盈亏信息,但目前还不允许谁将纸质文件带走。 冯薇玲只能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事后将一些关键持仓信息抄写下来。 萧良打开车顶阅读灯,看冯薇玲抄写下来的信息。 除了今天仓促买入两千万徐海科工外,融金、星海这段时间分散买入十数支股票,但总的持仓不高,甚至都不足两千万,比较分散,看不出有重点圈定的对象。 此时融金、星海总计还有七千万资金空仓观望。 也就是说沈君鹏、沈仰军他们在今天之前,总计腾出逾九千万资金,想再在徐海科工上大搞一把,结果又被他横插一脚给破坏了。 “融金、星海分散买入这十几支股票,目前是看不出什么重点,但你要有空,就都花精力搜集一下资料,必要时也可以安排人到这些上市公司的所在地进行实地调查。”萧良将纸条还给冯薇玲,说道。 “你觉得这些股票,还有一两支股票,就像之前的徐海科工一样,是他们重点选择的目标?”冯薇玲问道。 “徐海科工他们已经赚到三四千万了,但前后花费大半年时间进行布局,你以为他们就满足了吗?”萧良说道,“他们真正想做的,还是徐海科工上被我横插一脚打断的养股资本局玩法啊。现在这些股票里虽然看不出哪个是重点,也不排除目标股票还没有出现,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这种玩法的!” 之前萧良猜到沈君鹏、孙仰军与郭晋阳这些人密谋动船机厂资产的心思,比较容易锁定他们选择下手的对象。 就算如此,也足足耗用了他跟胡婕一个多月的时间。 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大的改变,就算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有一部分资金被他钓在徐海科工里面,但依旧有大量可动用的资金,包括他们正大力筹措融筹的资金在内,会寻找新的目标推进他们的养股资本局。 而接下来的这波牛市,也注定会让他们的养股资本局,前期就会膨胀到一个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目前是将他们一部分资金钓在徐海科工,会削减他们从这波牛市收获的利益,但并不能完全阻止他们获利。 就算没有这么深的仇怨,仅仅是为地方利益考虑,萧良又怎么可能坐看他们做大? 所以,他还是要先锁定沈君鹏、孙仰军下一步可能选择的新目标,然后提前埋伏一部分资金进去。 萧良要让他们前期的养股资本局变得更艰难不说,同时还要再次在恰当的时机,将他们的养股资本局再次提前引爆掉。 如果他的记忆以及重生这一回对诸多细节的梳理没有错,下周取消保值贴息,将是这波牛市的开启,那到金融风暴在亚洲的天穹刮起,这波牛市怎么也应该受牵连而告终了。 这一次大坑能不能多埋一些人进去,就看对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养股资本局的洞察与渗透了。 萧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胡婕也不适宜将个人精力太多投入进去;同时很多事情,胡婕也没有能力去完成。 萧良肯定也不会让唐国斌、曹启华知道他对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有这么深的算计。 那最合适的人选,除了肖瑞,就是冯薇玲了;冯薇玲的专业知识,还是要比肖瑞强得多。 此外,就算冯薇玲在星海刻意跟沈君鹏、孙仰军等人保持距离,刻意避嫌不去接触敏感信息,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对沈君鹏、孙仰军的监视与观察,还是有着他人不及的便利。 “你这是把我当商业间谍用喽?”冯薇玲瞅着萧良问道。 “你这次提前在徐海科工买进有三百万了,待股价拉升到十一块左右抛出,应该还能赚两百万,”萧良说道,“如果说这点作为报酬,还不够,之前你在徐海科工赚到一百多万,以及在嘉鸿瓶装水项目持股百分之二十也都不说了,如果说你锁住这些人接下来的目标,我可以再额外给你一千万给你进去小玩玩……” “利息最多按银行同期给,你不能多要我的。”冯薇玲瞅着萧良说道。 “行。”萧良说道。 肖瑞除了对嘉鸿持股外,还以混凝土搅拌站及砂石场为核心发展自己的事业,也在这个过程中聚拢一批人为他所用。 肖瑞这才有资源,才有实力拉拢或收买人手,盯住朱金奇、袁桐他们的一举一动,暗中调查他们的作为。 萧良要助冯薇玲摆脱郭晋阳乃至何云剑的控制,除了帮她对嘉鸿的瓶装水项目进行持股,获得港资公司重要合作人的身份外,还要帮她发展自己的势力,她才会有真正摆脱郭晋阳、何云剑这些人,并与之对抗的勇气跟底气。 萧良不怀疑冯薇玲做事的手段,但冯薇玲能力再强,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许建强看出他在增持徐海科工之前,有几笔大的买单提前进场,怀疑是谁提前从他这里得到信息。 萧良没有说,其实就是提前告诉冯薇玲了。 冯薇玲之前能出资一百万参与嘉鸿的瓶装水项目,主要还是之前在徐海科工已经赚到一百四五十万。 不过,这次能花三百多万买进徐海科工,大半资金还是她利用之前的老关系,找资金公司拆借的,也一直放在账户里想着寻找机会。 除了参股嘉鸿的瓶装水项目,郭晋阳以及沈君鹏等人要照顾朱鸿召的面子,拿她没撤,同时这个瓶装水项目做成,沈君鹏他们也是受益的外,冯薇玲她个人暂时还无法从星海独立出来,去做完全受她个人掌控的实体。 她想要自立,也只能暗中在证券市场动主意。 不管明天徐海科工什么走势,反正她今天账户里已经又有六十万浮盈了,看萧良就贼顺眼。 当然,她还是希望萧良能直接借一笔资金给她,找资金公司融资,除了数额大了容易暴露外,主要还是资金公司的利息张口就要三分,太高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赚钱还是太慢 南亭工业园的小商品集中制造区,一千万能造成十好几栋小跨度标准工业厂房,宿云山能源投资一座全新的分厂,预算也就四五千万。 而蜗巢科技的中试基地,前后已经砸进去四千万,目前除了建设一栋建筑面积不到两千平方米的实验办公楼,仪器设备还没有大规模引进外,就改造出一栋小跨度中试车间,从头到尾攒出一条铅酸蓄电池中试线。 萧良对蜗巢科技中试基地的期待,绝不仅仅停留在实验技术的试验与二次开发上,同时还涉及生产设备、自动控制以及工艺优化等一系列开发与研究。 目前仅仅是建成一条中试生产线,接下来除了重点完善技术研发平台的建设,还会根据能源电化学联合实验室与技术研发平台新的项目方向,投资建造多条中试产生线,甚至会引进供应链端上的厂商共同参与,进行全产业链的技术升级与孵化。 当然,这些概念萧良也不会急于对今天参观中试基地的乐建勇、栗明、李博、钱少斌以及船机厂的工程师及职工代表吹嘘。 就算吹了,这个年代很多人也很难理解背后的意义。 在他们看来,不就是一家相对独立的企业技术研发中心吗? 萧良没有让大家直接走进中试车间,而是在车间走廊前,隔着门窗参观蜗巢科技员工,在中试线上生产、组装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样品的情形。 然后将一只现场组装的阀控蓄电池组拿到实验室,当场进行一些性能测试后,再进行简单的拆解,展示内部的构件都是蜗巢科技在中试线上手搓出来的,并非拿进口产品的部分进行替代欺骗大家。 当然了,正负极板栅都覆满已经活化过的铅膏,超级玻纤已经制成隔膜板成品,除了进行简单的实验展示强悍的吸液性能与抗腐蚀能力外,真正的内部结构,现在还不会轻易对外展示,更不会详细去说材料制备工艺。 也就是说,这次参观就是让对船机厂及上市公司未来命运怀以担忧的人,知道蜗巢科技将提供给宿云山能源的新产品技术很牛逼,各项指标已经追赶上进口主流产品。 到底因为什么牛逼,这是蜗巢科技的核心技术机密。 “中试线投入运行还不到三个月,我们新的产品正在日以继夜,加紧时间进行工艺优化,设备厂商也参与进来进行技术检测,以便狮山工厂二期可以直接上经过优化的生产线设备。也是任务多,时间紧,我们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找专业机构进行技术鉴评,但我们内部反复测试,我们即将推出的新一代阀控蓄电池,在火花塞点火电压、电机励磁电流、持续电流供给等关键性能上,均已达到国外同类产品水准。后期进行不断的工艺优化,我们的性能指标只会更高、更强,” 周轩年前就已经从工学院辞职,正式担任蜗巢科技总经理,不再是兼职,与张叔毅共同负责中试基地、技术研发平台的建设与运营,萧良则能腾出更多的精力,参与实际的研发工作。 现在主要也是由他出面,给参观的众人介绍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的技术特点以及后续的工作安排, “当然,为了确保并购增发方案的推进,我们也正在联系省级权威机构,近期就对我们的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进行技术鉴定,会给投资机构一个定心丸!” 船机厂核心业务就是各类型柴油发动机,火花塞的点火以及电机励磁电流都依赖铅酸蓄电池的供能,进口高端启停蓄电池单价动辄上千美元,而传统的富液式蓄电池也能勉强凑合,性能却要差太多了。 这次进蜗巢科技中试基地参观的工程师与职工代表,是完全清楚宿云山能源能够产生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这是一项能够填补国内空白、市场前景广阔的革新性产品。 当然,萧良也没有进入深入交流的意思,参观完就恭送众人离开,他回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徐海科工的股价再次被涌进的买单封在涨停板上,他也没有过多去关心。 富海证券接手代理并购增发工作一事,也是由唐国斌代表富海证券联系栗明、李博去谈,他也没有时间去参与。 受限国内生产制备工艺以及自动化控制水平的滞后,他将全新的板栅结构与全新的高活性铅膏技术都拿出来了,但在降低内阻、增加抗腐蚀能力以及提高放电倍率方面,也仅仅是追赶上进口主流产品,并不能真正建立性能上的优势,说明蜗巢科技后续要做的工作还有太多。 更为关键的,启停电池主要运用场景是满充浅放,强调的是短时间高倍率电流释放,正常使用时放电比例仅为2-5%,在技术上还是比较好实现的。 而这类电池如果进行深循环放电,即放电到80%以上,通常使用一两百次就会失效。 蜗巢科技下一步要在更深层次领域,解决好电池在极板腐蚀、电解液硫化、枝晶生长等一系列问题,确保深循环状况还能持续稳定提供电力,并确保足够水平的深循环次数(寿命)。 这不仅有利巩固他们在启停、常规备用电源领域的技术优势,更是为了在铅酸动力电池领域站稳脚,从而在即将辉煌开启的电动助力车市场,吃到第一口鲜美的浓汤。 萧良站在窗户前,看着乐建勇、栗明等人的参观车队离开,胡婕坐在他的办公桌后,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惊喜的喊道: “贝尔实验室回复邮件了。他们在附件里提供了‘软包聚合物锂电池’的专利技术介绍,好像还欢迎我们飞到美国洽谈专利授权事宜,还有……我英语有些差劲,你自己来看吧。” 既然想在能源电化学大施拳脚,怎么可以错过锂电池的盛宴? 不过跟阀控蓄电池主要技术已经过专利保护期,可以直接使用不同,目前主要的锂离子、锂聚合物电池专利技术都还在日美厂商或科研机构手里。 因此,能源电化学实验室以及蜗巢科技想要进入锂电池领域并有所发展,首先需要购买现有锂离子或锂聚合物电池专利技术,并在这一基础之上作进一步的开发。 其中贝尔实验室的软包聚合物锂电池专利技术授权最为广泛,基本上只要有钱就可以买。 萧良印象里,前世贝尔实验室将相关专利技术卖出去四五十家,每家收四五百万美元。 关键贝尔的技术还是有缺陷的,电解液里有一种化合物沸点很低,使用温度达到四五十度就会蒸发汽化,造成电池块的鼓包变形。 而在目前摄录机、笔记本电脑、随身听、2G手机、电动工具等小型移动电子设备上,主要采用的还是索尼技术为主的充电锂离子电池或镍氢电池。 萧良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电脑面前,浏览贝尔实验室给他回复的邮件,除了专利技术的简单介绍以及一个欢迎前往洽谈的客套话外,并没有其他实质性内容。 萧良头痛的敲了敲脑袋,他们兴冲冲跑去美国谈判,人生地不熟的,报价不可能低于四百万美元,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将专利技术买下来,作进一步的研究开发,还需要投资建造一条新的中试线,在中试线上初步完善生产工艺,少说又得要一两千万美元,更不要说后续组织大规模的生产了。 一切都需要钱! 而他赚钱还是太慢了。 想到这里,萧良都忍不住打开逐梦股城BBS,看一眼今天的证券市场有没有启动了。 南亭实业目前先推出小分子胶原蛋白肽产品朵颜养容口服液以及三款新茶。 瓶装饮用水项目被萧良暂时按住,决定等南亭湖水库五月中下旬建成蓄水之后,直接上瓶装天然水项目。 目前南亭实业内增的资金,要优先确保保健品及茶饮料业务的快速发展与布局,即便找金融机构谈贷款,也非常有限。 萧良得克制住不从南亭实业抽调资金,只能指望这波牛市赶紧到来,能给蜗巢科技的发展额外供给三四亿的补充资金,以解燃眉之急。 萧良拿座机通知周轩、张叔毅过来,将邮件给他们看:“你们两人赶紧准备准备,与邵老师、孙教授、蔡主任尽快到美国走一趟,洽谈这件事。” “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鉴定的事情,约好月底就要进行,我这时候走开,合适吗?”周轩有些犹豫的问道。 “没关系,技术鉴定的事,张殷彪、徐戈跟胡婕他们随便应付就行了,”萧良说道,“难得有机会跟国外的学者交流,你们还是要抓住这次机会。” 现在推出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是唯有这样才能吸引到投资机构参与并购增发,但萧良还得控制住爆点,避免题材被炒得太热,叫徐海科工的股价一飞冲天。 真要是如此,不是便宜沈君鹏、孙仰军这些孙子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参观后的酒宴 “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这次参观,还没能见到真正的内部结构;电解液、极板以及铅膏配方工艺更是绝密,就算签署保密协议,我们也没有办法看到。乐市长在现场问了一嘴,差点挨小萧总一个白眼。不过,要是真如蜗巢科技声称的那样,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在各型发动机启动、船用电池、常规备用电源以及最新的不间断电源领域,仅从性能上,竞争力就不输于进口同类产品,成本的优势就更不用说了,” 一早前往蜗巢科技参观的工程师及职工代表里,曾铭新作为总师办另一名副主任、全厂副总工程师,虽然是得郭晋阳提拔才坐上这个位置,却也是很有些真材实料的。 夜里,郭晋阳专门将曾铭新请到欣虹大厦的海棠湾大酒楼,与沈君鹏、孙仰军等人见面。 一朝天子一朝臣,曾铭新也不清楚栗明、李博主政下的船机厂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待看到郭晋阳、于春光虽然被撤职了,神色间却丝毫无碍,酒席间竟然跟钟市长的大舅哥这些人物谈笑风生,他不由想到书记与市长斗法的那些传言,心想郭晋阳、于春光背后有市长支持,随时都有复出的机会。 曾铭新没有资格知道更详细的内情,但在席间对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问题则是知无不言,希望给自己多留一条路。 “如果产能建设能跟得上,比如说这次的并购增发方案最终如数得到投资机构的认可,里面会新增一亿的融资,是专门投入到阀控蓄电池产能建设中的——倘若香港公司再增加相应的投资,最终形成两三百万组的产能规模,年产值做到三四十亿,都是有可能的。” “能做到这么高?”唐逸凡震惊的问道。 “这狗玩意能随便做这么高?”乐宥差点被酒给呛着,难以置信的问道。 孙仰军与沈君鹏、温骏也是面面相觑。 孙仰军初试实业,就在嘉乐科技上遭受重创,沈君鹏则在广南投资了好几家轻工制造类的工厂,但十多年发展下来,年产值都不到十个亿。 又由于服饰鞋帽类轻工制造,竞争太激烈,七八亿的年产值都贡献不到三五千万的利润,主要赚的还是辛苦钱、加工费。 沈君鹏也深感做实业的困难,他个人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贸易与投资上。 至于乐宥,做实业更是小儿科了。 怎么这么困难的事,落到萧良手里就这么简单呢? 宿云生物才发展多少时间,"脑健灵"年产值就妥妥过二十亿了,今年又推出全新的女性保健品开辟新的细分赛道——脑健灵去年给南亭实业贡献了四个亿的净利润,这是从工商税务部门能直接调阅到的数字。 南亭湖饮料今年的茶饮出货量不会低于六千万箱,以出厂价计,年产值也是十五亿打底,满打满算才发展多少时间? 现在曾铭新告诉他们,宿云山能源新的产能建成后,年产值有望达到三十亿、四十亿…… 怎么产值上十亿的企业,变得这么不值钱了,萧良这孙子随手就能捏一个出来? 虽然萧良也好,蜗巢科技也好,不对宿云山能源直接持股,但谁都知道他才是幕后控制者,也可以说是宿云山能源是萧良一手缔造。 “我也只是基于他们所说的技术水平进行判断,但他们真实的技术水平,是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我就不清楚了,” 曾铭新希望能跟沈君鹏这边搭上关系,书生气到底是重了一些,说话也谨慎, “但要说到市场有多大,常规备用电源可能用不到这么高档的,船用电池也可以稍稍降低一些技术需求,但除了我们目前所知道的发动机启停电池外,现在国内电信基站以及各地金融系统正逐步开展建设的机房等,都需要大规模配备不间断电源。传统的富液式开口蓄电池使用时所释出的酸雾,对基站、机房的电子设备有一定的腐蚀性,在这些场已经明确不适用了——目前看这一块的市场份额还不是特别大,一是这些领域才刚刚开展建设,还有一个确实是进口货太贵了,很多地方还是用老式富液蓄电池对付,特别是机房建设,多选择给电源系统单独放一个房间,影响会小些。不过,宿云山能源能将成本大幅控制下来,技术水准又确实能达到他们所说的,那些跟基站、金融系统合作的电源厂商,想象不出有什么理由,不会采用宿云山能源的产品。蓄电池厂就算是现阶段的产品,性能要差进口产能一截,也完全不愁卖,就是产能跟不上,太低了……” 大哥大时代,是以模拟信号为传输主体的蜂窝无线电话系统,基站覆盖范围较广,通常半径高达五六公里,基站建设密度相对较低,但就全国范围而言,已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量了。 而早期的通讯设备,包括备用电源在内,基本上都是进口。 可能普通人还很陌生,但沈君鹏他们早就换上最新一代的手机,采用的GSM通信系统,基站建设密度以及要求进一步提高。 同时九四年分拆出来的联通公司,也率先在华东地区推广建设CDMA通信网络。 这一块后续对阀控蓄电池的需求特别高。新建加维护更替,每年可能需要两三百万件阀控蓄电池组。 这时候国内很多省市的企业以及科研机构,也开始引进技术,着手生产载频、合路器、电源等设备;也有三四家省市地方重点扶持的蓄电池厂商,从国外引进阀控蓄电池生产技术。 曾铭新早前也曾建议从国外引进相关技术,对这一块关注较深,但接触下来,奈何包括专利授权、全套生产线引进在内,国外开价太高。 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当时的心思已经不在发展生产上了,怎么可能将有限的两三亿资金,消耗在这里? 蓄电池还非船机厂的主营业务。 由于国内几家阀控蓄电池厂,还处于技术消化阶段,生产出来的产品性能也不太稳定,同时又由于前期的专利授权费用太高,引进的生产设备价值高昂,产品对外出售自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宿云山能源九月下旬开始生产第一代阀控蓄电池产品,售价直接打到进口同类产品的四分之一。 好吧,东洲附近甚至沪市的备用电源厂商,他们能有什么选择? 太香了啊。 虽说宿云山能源一厂、二厂,因为生产线全部采用国产设备,设备自动化控制、稳定性等存在的问题比较大,限制产能爬坡,每日生产的良品阀控蓄电池组也就千余件。 不过,这些产品基本上全被一抢而空,宿云山能源三月份肯定能实现盈利了。 也已经迫使国内同类厂商不得不降价,防止宿云山能源不断扩产,将他们的客户抢走太多。 目前国内同类厂商将价格降下来,相比宿云山能源第一代阀控蓄电池还是有一定优势,但如果照萧良所说,蜗巢科技掌握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已经达到国际主流水平,并且授权狮山工厂二期生产,无疑将对国内同类厂商建立起绝对优势。 虽然国内电信设备采购,以地方电信局、联通公司为主导,宿云山能源没有那么强悍的人脉关系,打通每一个省市电信系统的渠道。 不过,各省市电信系统采购面对是一家家电源企业,不是直接面对蓄电池厂商;电源企业看重的还是效益,怎么可能轻易弃物美价廉的产品而不用? 因此,改型阀控蓄电池性能能满足要求,又照新调整的并购增发方案,宿云山能源建成年产两百万组改型阀控蓄电池的产能,销量是不成问题的。 以进口同类产品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价格抢夺市场,三十亿年产值这个目标,曾铭新不觉得有实现的难度。 曾铭新对技术、市场还是很在行的,也研究过这一块的内容,听他这么说,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也无法置疑。 今天徐海科工全天涨停,他们也注意到胡婕账户一早也在涨停价挂了一万手买单。 因为开盘前挂单,谁挂在前面,谁挂在后面,存在很大不确定性的概率,即便胡婕账户今天成交不多,还差他们一大截,但也是能肯定萧良增持的意愿非常坚决。 斗气归斗气,谁会跟钱过不去? 他们此时却是暗暗庆幸今天又成功买进上千万徐海科工的流通股。 他们原本打算买足三千万就收手,但听曾铭新这么说,又有些犹豫了。 如果宿云山能源,最终每年能给上市公司提供两亿以上的净利润,未来都不需要刻意炒作、操纵,徐海科工的股价上涨到二十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说十元以下,还有进一步买入的机会,他们为何要自我限制。 沈君鹏与孙仰军对望一眼,虽然无声,却都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他们在秣陵、东洲的筹资计划已经启动,后续运作的资金是不用太愁的,在徐海科工上多买入两三千万,应该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整体计划。 毕竟他们要运作新的目标,前期逢低吸筹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急切不得,买入太急切,只会增加他们的建仓成本;而将前期建仓节奏放得更慢,所筹上亿资金也不能都空放在账户里…… 第四百五十六章 故人用不用 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在酒席间都能放下身段,说了很多恭维的话,曾铭新也是多饮了两杯五粮液,路口从出租车下来,脚履也觉得甚是轻快,忍不住哼着小曲往单元楼走去。 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停在单元楼门洞前,曾铭新随意瞥了一眼,从打开的车窗瞥见新任党组副书记、总经理的李博与党组成员、上市公司徐海科工总经理钱少斌坐在后排,而上午在副市长乐建勇面前一脸淡漠、爱理不理的萧良竟然给李博、钱少斌当司机,坐在驾驶位上。 这一刻曾铭新打了一个激灵,六七分酣醉顿时间惊醒大半,忙走过去打招呼:“李厂长、钱主任,萧,萧总,你们怎么在这里?” “哦,我们过来找你谈些事情,听王惠说你夜里有酒局,没敢打扰你家小子高考复习,我们就在车里等了。”钱少斌与李博、萧良下车来说道。 “嗨,怎么能让李厂长你们在车里等呢,王惠她也没有给我打电话说一下,我寻呼机都带身上的!” 曾铭新为了叫李博他们相信,夸张的将寻呼机从皮包里掏出来,连连责怨他那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妻子,说道, “她就是太老实巴交,真是的,她怎么就不打电话说一声,竟然让你们在车里等!唉呀!” 栗明兼任党组书记,主要是代表市委市政府坐镇的,他日常工作还是以市经济开发区为主,并把握船机厂的大局;有人也不希望船机厂挖出什么大问题。 倘若能顺利度过过渡期,船机厂这边能稳定下来,成功实现并购增发以及集团改制等目标,栗明还要在市里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市委市政府给船机厂真正选的掌舵人,是以党组副书记兼任总经理的李博;过两天上市公司徐海科工就要进行董事会改选,李博也是董事长推荐人选。 想到他受郭晋阳邀请,刚参加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宴请,还在酒席上将他今天参观蜗巢科技所看到的一切,都如数倒给沈君鹏这些人,再想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与萧良的恩怨传闻,想到市长与书记斗法的传闻,曾铭新后背都冒出冷汗了。 这一刻,他努力回想他下班前打电话,有没有跟妻子说参加谁的酒局。 就怕这事叫妻子无意说漏嘴,他以后在船机厂没有容身之地了! “没有没有,王惠要给你打电话的,我拦着没让;我们正好也是抽时间在车里谈些事情,不是白等。”钱少斌说道。 “嗨,今天也是参观蜗巢科技的中试基地,了解到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竟然已经开发成熟,晚上也是几个许久没见的老朋友难得相聚,我兴奋之余就多喝了两杯,回来晚了,真没想到会让李书记跟萧总会在这里等。”曾铭新连连告罪道。.M “曾主任晚上喝的酒不错啊,只有五粮液多喝了两杯,才有这么浓郁的香气,不惹人讨厌,”萧良笑道,“郭厂长、沈总他们招待曾主任,还是舍得下血本的,他们也很关心我们的产品技术吧?” 听萧良这么说,曾铭新汗毛都立了起来:妈的,怎么可能,这小子长贼眼了? “啊,这,郭,郭晋阳、于春光他们硬拉着我过去喝酒,我,我……”曾铭新这一刻就觉得天快塌下来了,结结巴巴都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下去了。 “喊你曾主任,生分了,” 萧良见曾铭新这么容易就被诈出来,笑道, “你跟我爸在六分厂共事的时候,还给我辅导过化学——几门主课,我化学稍微欠缺了一点,报考的却又是秣大的应用化学。曾叔帮我辅导,少说提高了有十分。我现在还能在这个领域做些研究工作,曾叔是有功劳的。怎么,曾叔不打算请我们上楼坐了,就让我们站楼洞前谈事情?” “啊,上去坐,上楼坐。”曾铭新脑袋发木的说道。 萧良笑笑,示意曾铭新与李博、钱少斌他们先行。 他爸萧长华担任船机厂六分厂厂长时,曾铭新是六分厂的技术科长。 那段时间以及他爸调到市委工作这几年,曾铭新家跟他家算是关系最密切的。 陈富山案发后,曾铭新虽然没有踩他爸一脚,但两家也就没再有任何往来。 不谈今夜曾铭新迫不及待接受郭晋阳、沈君鹏的宴请,席间很可能对蜗巢科技的新技术进行点评,他以往在船机厂工作,也都是唯郭晋阳、于春光马首是瞻的。 问题是将俞书复执掌船机厂时期算上,船机厂现有的党组成员以及中层干部,有几个不是郭晋阳、于春光一派的? 有几个不是逢年过节,赶鼻子跑到这些人家里送礼献殷勤的? 除了钱少斌这个殊例,真要是记恨曾经的疏远,对这些人依附于郭晋阳的过往不能释怀,那差不多就得将船机厂还剩下的那些党组成员以及几十名中层干部都清理掉,一个不用。 只是这么做的后果与意义,又是什么? 因此,在船机厂现有管理层与中层干部里,哪些要继续留用,哪些要坚决打压下去或踢出去,哪些甚至还要提拔任用,他们必须进行甄别与抉择。 船机厂的改制以及管理层的调整,萧良是没有理由公开参与的。 不过,他作为上市公司徐海科工的股东,对上市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及管理层人员,是有推荐权的。 曾铭新的技术水平是过硬的,也在分厂有过生产管理的经验。 虽然曾铭新以往努力向郭晋阳这些人靠拢,甚至此时仍然对郭晋阳这些人抱有幻想,但他没有做过恶,经济上也较为廉洁,在普通干部群众心目里,属于有硬实力、威望较高的那一小撮人之列。 萧良想推荐他进徐海科工的董事会,并担任徐海科工副总经理一职,也不会因为今天的小插曲而改变主意。 不能将犹豫软弱的人都推向敌人一面,该用的人还是要用。 就像蔡春以前跟于春光是密友,他看似对理论研究不深,但他在产品技术开发与实际工程应用方面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在阀控蓄电池技术开发与落地上,所发挥的作用比邵芝华、孙楚辞都要大。 没有蔡春的参与,中试生产线以及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技术,可能还要拖大半年才能成熟。 走进曾铭新满是技术资料与书籍、空间显得格外狭小的书房里,李博代表船机厂党组,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这,这,我肯定服从组织的安排……”曾铭新难以置信萧良都知道他今天参加郭晋阳、沈君鹏他们的酒局了,竟然没有转身走人,还推荐他到上市公司担任董事、副总经理,脑袋卡壳得厉害,转动不起来。 昨天栗明、李博到船机厂履新,市委书记罗智林、市长钟云峰与市委组织部的人员亲自到船机厂,在紧急召开的职工代表大会上宣布任命,也明确说了市委对船机厂后续业务重组、分拆以及对上市公司并购增发等计划安排。 虽然船机厂后面会改组成东洲重工集团,但并购增发成功,整个集团的发展重点以及核心业务,都将围绕上市公司展开。 谁都知道上市公司的职务,才是真正的香饽饽。 特别是上市公司的董事会及管理层,会保留一部分原徐海科工的人员,但更多还是要从船机厂选拔进去。 这样才能体现船机厂对上市公司的控股权。 如果说曾铭新从此时的职务,到上市公司担任董事、副总经理,绝对算得上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你对上市公司应该有所了解,我这边还准备了一份详细材料,” 钱少斌从公文包拿出一大叠材料,放书桌上,说道, “并购增发方案的核心,还是要将车用柴油机业务放进上市公司发展。因此除了推荐你担任上市公司董事、副总经理外,我与李书记还将在明天的船机厂党组会议上,推荐你担任柴油机厂副厂长。所以你要尽快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挑战!现在柴油机厂是什么状况,相信你比我们都要清楚。一旦完成并购增发,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全力推动跟英国明伦集团的柴油机合资项目。当然,你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 船机厂的柴油机业务发展有三十年了,但产品技术落后国外先进技术太多,而发动机技术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不是萧良随便拉三五十人就能搞起来的。 与国际一流企业合作,引进先进的合资项目,从合资项目中学习、借鉴、积累,几乎是他们别无二选的选择。 这些事情原本是船机厂早就想做的,陈富山在任时,也大力推进相关的谈判,但奈何陈富山案后之后,在俞书复的支持下,郭晋阳、于春光他们在船机厂彻底掌权,相关工作都停滞下来了。 倘若不是并购增发,是推动这些事宜的前提,钱少斌恨不得现在就将谈判工作重新抓起来。.M 还有太多人要一一谈话,萧良他们也没有在曾铭新这边久坐,将事情说完就起身告辞,留下曾铭新送走三人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第四百五十七章 学堂街股神(一) 前期徐海科工从最低点暴涨三倍,拉到每股十元左右,大批散户被吸引进来,在这个位置承接了融金高达一个亿的抛单,一度被套牢。 三月下旬徐海科工的股价重新拉升到九元以上区域,内心惶惶不安的散户开始止损出逃,成交量骤然放大,也将拉涨的势头遏制住。 沈君鹏、孙仰军对萧良是心有余悸,不敢放手扫货,当然也不会轻易将手里再次抄进的五六百万股筹码交出去。 而有意参与并购增发的投资机构,也暗中逢低吸筹,短时间内就看到徐海科工的股价在每股十元附近进行高位震荡。 在此期间,蜗巢科技通过协议转让,承接胡婕账户里所有的徐海科工流通股;蜗巢科技还在新一代改型阀控蓄电池产品技术通过省级权威部门技术鉴定的当天,宣告增持计划结束,总计持有徐海科工8%的流通股。 蜗巢科技并没有像之前公告的那样,最多增持到10%,这给生性多疑的沈君鹏、孙仰军等人的心头又蒙上一股阴影。 即便徐海科工的股价突破前期的高位平台压制,上涨到每股十一元以上,融金、星海最终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他们既没有进一步加仓,也没有将手里的筹码交出去,盘算着他们这一波已将近两千万盈利抓在手里,不管面对怎样的形势变化,都将是游刃有余的。 四月十日因筹划并购增发重大事项,徐海科工向证交所申请为期三个月的停牌。 上市公司的资产并购增发,要比股权转让复杂得多。 哪怕前期谈得再好,当中出现分歧,又或者哪份文件没有通过监管部门的审查,都有可能无限期延长下去,或宣告并购增发失败。 有意向参与并购增发的几家投资机构,都是沈君鹏、孙仰军以及郭晋阳等人之前联络的,即便在更换富海证券进行代理之后,也没有大的变动。 毕竟投资机构参不参加并购增发,根本还是看是否有利可图。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此时也不可能再去拖后腿。 他们要是从中作梗,破坏并购增发,那真是跟钱过不去了。 人民银行正式停止储蓄保值贴息,深跌一年多的证券市场也终于在四月上旬迎来第一波振奋人心的小阳春。 在此之前证券市场足足忍受了近一年半之久的熊市煎熬,证券指数最多时下跌超过一半;而像深万科这样的股票,受到房地产利空政策的打击,在这熊市更是一蹶不振,股价暴跌至高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四月上旬的小阳春,也是深万科这一类的超跌股最先拉起反弹。 短短十二三个交易日里,深万科股价上涨接近一倍。 这段时间叶晓华最是兴奋了。 元旦以来,他就死守深万科。 他除了千方百计游说他老子叶益枫多拿钱给他投资,还憋住没有去花天酒地,将每一分钱都挤出来,前后四个月买入三十万股深万科,一动都没有动。 这对他跳脱不定的性子,完全就是一种煎熬。 短短不到十个交易日,看到账户上整整一百万将近翻倍的盈利,叶晓华怎么可能不兴奋? 叶晓华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深万科股价相比较低点都已经翻倍了,他是继续死守,还是将盈利收入囊中、落袋为安? 四月十六日这天,萧良上午来到富海证券在新华通大厦的分公司营业部,听取富海证券对并购增发方案的初步评估报告,叶晓华就守在会议室斜对面的办公室里。 看到萧良听取富海证券团队的报告后,与胡婕、唐国斌以及姚依燕等人从会议室走出来,叶晓华就一脸兴奋的迎过去:“哎呀,好巧,你们怎么今天也来新华通了?” 姚依燕都没脸看他,装也不会装得像点。 “是好巧,没想到会被你撞到,”萧良笑道,“听说叶总最近发大财了啊,腰杆子特别挺,今天这么巧撞到,是准备请我们吃饭啊?” “好呀好呀,你怎么就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呢?”叶晓华连忙应道,“我们中午就在新华通大酒店随便吃点怎么样?” “东洲能排得上档次的,就东洲大酒店、新华通大酒店几家了,这还随便啊?”萧良中午还要跟唐国斌、曹启华谈点事情,这时候也到饭点了,就懒得另找地方,索性“讹诈”叶晓华一顿听他安排。 众人下楼从大户室厅经过,好些人捧着营业部免费发放的盒饭在吃——这半个月来行情有启动的迹象,营业部也要比以往热闹很多。 很多人看到叶晓华,纷纷跟他打招呼: “叶总、叶哥!请唐总、姚经理出去吃饭啊?” “叶总,你当初是怎么看好深万科的,都翻倍了,今天又涨了五个点?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啊?” “深万科还能不能买进啊,叶总别藏着掖着啊,给我们一句准话啊!我们之前是没有谁看好深万科,但我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叶晓华这段时间死守深万科,除了筹到钱就买点,账户里基本就没有什么操作;他又没有耐心跟着他爸叶益枫跑水泥制品厂的事,还是每天准点来营业部报到。 姚依燕工作时间不搭理他,他没事就找其他人吹牛逼。 除了萧良的建议外,叶晓华他将这么“多”资金都砸深万科里,不会全然不管,自己也是一点点在搜集资料进行研究,大户室里一群人吹牛逼,他也只能说深万科。 叶晓华之前什么水平,在同一个营业部里开户的职业、准职业股民心里都大体有数,就是靠着一张脸蛋跟出手大方,才将营业部胸部最大的女经理骗走了。 叶晓华嘴巴严,不把萧良拉出来背书,他的话没几个人信。 他说急眼了,就将交易单上的账户信息给别人看,证明他是如何坚定的看好深万科;偏偏三月底之前,深万科一直都是阴跌的,有几个嫉妒他能勾搭上姚依燕的大户,就不断拿这事嘲笑他。 一时间叶晓华死守深万科,都快成了大户室里的笑柄。 这半个月来,叶晓华是彻底翻身了。 在这个年代,“倾家荡产”在一支不被所有人看好的股票死守四个月,最终成功翻倍,获得上百万的盈利,也是足以成为小范围传奇的。 以前嘲笑过他的人或不屑他的人,他动不动都会凑过去聊一聊深万科,或者直接将交易单拿给人家看。 有人心里是酸得不行,但有人也确实看到叶晓华死守深万科到花开月明,再回头想想他以前所说的也确实很有点意思,也就愿意跟他讨论股票,买卖股票也就愿意找他拿主意。 偏偏这几天,证券市场行情又特别好,叶晓华随口吹嘘的几支股票,竟然都有很不错的涨幅,没有一个落空。 人的威信就是这么建立起来。 “胡小姐今天也来营业部了啊?是不是买的股票涨得不错?” 胡婕容貌如此出众,哪怕就在大户室短暂待了半个多月,也足以叫所有人印象深刻——胡婕年后基本上都不来营业部,偶尔过来帮萧良办事,也不会在大户室出现,别人都以为她那段时间亏得厉害,伤心欲绝之下都不忍心看账户了。 今天又看到胡婕出现,自然也有跟她打招呼,询问她这段时间股票涨得怎么样。 “还行,但还是差叶总太多了。”胡婕笑着回应道。 她跟萧良在会议室里,就听唐国斌、曹启华说过叶晓华现在作为学堂街股神,已经声震新华通营业部了。 坐进电梯里,萧良开玩笑跟叶晓华说道:“叶总这个学堂街股神,人气很高啊!” “嗨,我算什么股神,”叶晓华在萧良面前还是谦虚的,说道,“有几个家伙以前一直喜欢酸溜溜的针对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番,我当然得把账户信息打出来,塞到他们眼睛里,让他们心里不好受啊!” “我本来想捧胡婕当学堂街股神的,她不乐意,没想到你倒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萧良笑道,“你想不想当东洲市股神啊?” “我几两筋骨,我还是清楚的,你要是想嘲笑我,不用这么隐晦的,我能承受的。”叶晓华腆着脸笑道。 “跟你说正事呢,不是笑你,”萧良说道,“唐总、曹经理是有真水平的,但性格太内敛了,不喜欢张扬自己。不过,你们做私募型投资公司,没有一个明星级别的"股神"坐镇吸引人气,怎么快速做大规模啊?” 唐国斌、曹启华禁不住肃然朝萧良看过来,等他继续说下去。 “别这么严肃,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的公司跟我没啥关系,我说话也是不负责的。”萧良见大家都盯着他,撇嘴说道。 “有几天没有见许哥夫妻俩了,”唐国斌掏出手机,说道,“难得能蹭叶总一顿饭,怎么能将他们给忘了呢。” 唐国斌知道他没有办法从萧良嘴里掏出多少实话,只能将许建强、徐亚云搬出来。现在他们的投资公司,许建强、徐亚云夫妇投了两百万,持股20%…… 第四百五十八章 学堂街股神(二) “还是叶总豪气,发财了就知道请客,不像萧良那么大的老板,整天就知道蹭吃蹭喝!” 许建强与徐亚云接到唐国斌的电话,很快赶过来新华通大酒店来凑热闹,走进包厢拿叶晓华打趣道。 “知道你们都忙,平时不敢打扰你们,” 叶晓华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深万科这几天股价涨得我心慌,留也不是,卖也不是,但这点钱在你们眼里又压根算不了什么,不好意思打扰问你们。好不容易在新华通逮到萧良,就厚着脸皮拉他过来吃饭,请他帮我拿拿主意。” 深万科此时已经翻倍,会不会进一步上涨,唐国斌、曹启华都拿不准。 就算他们已经能看出深万科背后有庄在操纵,但庄家的意图以及目标,并非一成不变的,他们也是随时根据市场行情的趋势,在随时调整策略与目标。 比如市场行情进一步回暖,那庄家就有可能将目标调到更高,倘若市场因为黑天鹅事件斗转直下,庄家极可能会见好就收,甚至庄家也有可能被套在里面,等待下一次行情回暖的机会再进行操作。 所以叶晓华询问他们的意见,他们无法给予多明确的建议。 叶晓华只能找萧良求助。 “我可没有办法帮你拿主意,我在深万科就随便扔了七八百万在里面,我都懒得管,哪有精力去研究这个?”萧良笑着说道,“我今天要是随便一说,要说错了,你要我赔你的损失,你说我赔还不赔?” “得,我懂了,现在就是拿住,死活不卖,是不是?”叶晓华瞅着萧良的脸,试探的问道。 “你眼睛看着我也没用,”萧良指着唐国斌、曹启华,说道,“真正的专家在这里,你不问他们,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 “萧总你就不要笑我们了,我们这点道行在你面前真不够看的,” 唐国斌谦逊道, “徐姐、许哥一直给我们鼓劲,我们年初也判断会有一波行情,但真看到证券市场有些起色,还是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信心还是坚定不了!” “信心这东西,不足不行,太足也不是好事。特别是你们从事的这个行业,如履薄冰才是最好的品质。”萧良说道。 “拉我们过来,就是这事?”许建强好奇的问道。 现在大家都忙,除了有事,要不然都是夜里打个电话,找个夜排档喝点酒,很少中午聚到一起,更不可能说为了蹭叶晓华一顿饭,就将手头的事扔下不管。 萧良笑了笑,跟许建强、徐亚云说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到一件事,可能还不是太成熟,是唐总就迫不及待把你们找过来。来就来呗,反正是叶总请客。” 牛市将起,群魔乱舞。 现在这点涨幅才是初兆,等到进一步上涨,牛市渐入人心,连普通市民都纷纷谈论股票的时候,大规模的资金从银行往证券市场搬家,才能谈得上真正的高潮降临。 就算东洲的证券资本活跃程度,远不及一二线城市,到时候搬家资金也将是一个相当恐怖的量。 全国要是没有那么大规模的资金搬家,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将指数撑高两倍呢? 这注定东洲会有一批私募型资金公司崛起,也注定会有一批私募型资金公司在潮水褪去时,连内裤都被潮水扒下来。 当然在这些私募型资金公司,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控制的星海,团队体系最为完备,也注定会占尽一时的风头。 萧良不想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从东洲地方吸走太多的资金,他就得扶持唐国斌他们的公司在星海之前先出一出风头,将那些跃跃欲试,拿着较大资金着进入证券市场搏一把的投资者的眼球吸引过来。 这是削弱对手、壮大盟友的一举两得之策。 然而唐国斌他们的公司,要如何去抢星海的风光呢? 他们之前的套路是不行的。 沈君鹏、孙仰军他们与上市公司内外勾结操作股价,甚至还会试图收购上市公司的控股权玩养股资本局,短时间内很容易会做出比唐国斌他们更漂亮的成绩出来,吸引躁动不已的较大资金,投到他们那里去。 唐国斌他们要有新的套路才行。 萧良说道:“不仅仅以前,甚至在将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那些试图进入证券市场一搏富贵的投资者,不加掩饰的投机心态,会让他们更愿意相信证券市场里孤注一掷创造奇迹的传奇故事与人物,而无视专业性的操作以及对风险的控制。我觉得你们的公司,要是有学堂街股神的加持,在东洲筹资的效率要高得多……” “你建议老唐、启华他们,将叶总打造成跟隆信公司进行密切合作的明星投资人?”许建强问道。 “……”萧良点点头。 唐国斌现在还没有正式从富海证券辞职,目前隆信投资有限公司主要是曹启华与姚依燕等人负责管理。 包括他们的自有资金、许建强投资的两百万以及前期积累的客户,再加上年后这两个月来的发展,资金池总计为三千万。 甚至相当一部分客户,还不是以普通合伙人的身份,将资金直接注入隆信公司,仅仅是将他们的证券账户,委托给隆信公司代为操作,给予管理费及利润分成。 唐国斌、曹启华他们本人没有不满足的,毕竟整个公司还处于初创期。 只不过萧良希望他们能成为遏制乃至日后参加围剿融金、星海以及越江的力量,此时的发展速度是远远不足的。 国内目前开始加强对非法吸储、非法集资的打击,私募型资金财富公司倘若不想触碰法律红线,只能小范围的吸引高净值投资者或企业资金的加入。 这个年代,倘若没有长期合作形成的信任关系或者说足够强的诱惑力,想要说服投资者将二十万甚至五十万以上的资金,以普通合伙人的名义,直接注入一家投资公司,难度是非常大的,还得需要有一些能吸引这些投资群体的盘外手段。 “我那个狗屁学堂街股神,是别人戏弄我瞎叫的,你们要想嘲讽我,可以更直接一点的。”叶晓华哪里有底气去当什么明星投资人,他对自己两把刷子还是清楚的。 萧良摊摊手,他给出主意了,怎么说服叶晓华入彀,就跟他没关系了。 唐国斌拍手说道:“萧总这个主意好!” “唐总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那点水平,你还不清楚吗?”叶晓华连连摆手道。 “你给我们当形象代言,技术层面有启华、姚经理全程给你提供支持,你怕什么?”唐国斌说道,“甚至我们的研究报告,都可以拿你的名义对外公开、宣传,你还怕有什么做不来的?” 唐国斌他跟曹启华性格都较为内敛。 他们负责公司的运营管理,率领团队对技术层面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研究、调查产业经济以及企业运营,绝不在他人之下。 不过,要说到面不改色,在投资者面前海吹胡吹、蛊惑人心,他们可能还真不如外在形象以及口才都非常出色的叶晓华。 更何况叶晓华这几个月在深万科上的建仓、守仓,已经初步在富海证券东洲分公司所属的那一批职业、准职业股民心目里形成了孤峰兀起的高超投资客的形象。 他们只要在叶晓华身上继续花时间进行包装,绝对要比另推他人来得事半功倍。 虽说东洲目前已经有不少家证券公司(分公司),每家证券公司的职业、准职业股民都形成一个个小圈子,但这些小圈子又绝非隔离、不互通往来的。 特别是他们有心去打通这些小圈子间的隔阂,让叶晓华的学堂街股神形象,在东洲市的职业、准职业股民圈子里流传,还是容易做到的。 经萧良的点拨,曹启华的思路也豁然打开了,说道:“我比较早就在逐梦股城BBS注册了账号发表过一些文章,还算有一点影响力吧,现在可以直接放到叶总名下对外宣传——又或者账号直接改成"学堂街股神"?!” “如果只是帮你们撑场面,这个我倒可以试一试。”叶晓华说道。 “老叶既然是守深万科初步成名,那可以借深万科,让他的光环再耀眼百倍,”萧良想了想,跟唐国斌、曹启华说道,“你们帮他写一篇深万科下一步股价将上冲十五元的预测文章,让他拿出去吹牛逼!” 如果让唐国斌、曹启华他们判断深万科这一波能不能上十五元,他们是真不敢说。 但是,萧良让他们给深万科上十五元找理由,由果导因,以唐国斌、曹启华他们的专业程度,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 “十五元,是不是有点开玩笑,牛逼吹破了怎么办?”叶晓华瞪大眼睛问道。 “你不这么吹,怎么一战成名?”萧良看向叶晓华问道,“你怕什么呢,牛逼吹爆了,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面子有时候还是有点重要的。”叶晓华不好意思的说道。 “要不要我们打个赌?六个月内,深万科的股价要是触及不到十五元,我在这里请你喝酒。”萧良问道。 “你这么看好深万科,为什么就只买七八百万?”叶晓华好奇的问道。 “如果唐总是深万科背后的庄家,看到我在深万科上买入三四千万或五六千万,你说唐总会怎么做?”萧良问道。 “哦,这倒是的,唐总要是觉察到你在深万科买入这么多,他应该拍拍屁股走人了。”叶晓华挠了挠脑袋,醒悟过来说道。 第四百五十九章 学堂街股神(三) 深万科在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之前,就通过柜台试点公开发行股票了,最初国有法人股规模特别小,仅有四千万股;之后多次增募,总股本也就一亿一千万股多点。 也就是说,深万科股价最惨烈时,总市值都跌破四亿了。 这波牛市几乎所有的股票都将获得相当幅度的上涨,但八倍、十倍的妖股,实质每一支背后都有大资金炒家、庄家在幕后操纵。 萧良不想当庄操纵股票,就想着坐轿子,也就注定他不能在深万科上买太多。 萧良真要通过不同的账户,以最低价在深万科上买入超过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二十的流通股,还死活拿着不动,哪个庄家会傻到拼命狂拉深万科的股价,最终让他渔翁得利? 庄家挑选的股票,一定是5%以上大股东或非流通法人股明确不能随便卖出,以及其他流通股都尽可能分散在散户手里,容易被剧烈波动震仓洗出来的那种,不可能轻易让其他大资本或庄家搭便车的。 很多时候庄家都不怕大行情水逆,更怕没有提前察觉到所选择的目标股里,早就潜伏着另一头巨鳄。 因此萧良也就在深万科上买了八百万而已,他更多的资金还分散持有深发展、深科技、川长虹、沪石化等股票上。 甚至保不定在深万科股价上涨到一定幅度后,他还得减掉一部分持股,让庄家放心大胆的进一步拉升。 不要说六千万了,他就是买入八百万深万科,想要从头吃到尾,可能性也不大。 他又不想搞拖拉机多账户持股那一套,胡婕账户持有两百五十万股深万科,就已经占到总股本百分之二点几了,庄家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当然,他就算提前出掉一部分深万科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牛市来临,妖股横飞,只要出掉的资金不空仓,换持别的妖股,就不会吃亏。 反正牛市要一波接一波去吃,才能利益最大化。 而叶晓华在深万科上持股规模非常有限,他真要发表深万科股价上涨十五元的预测文章,真正潜伏在深万科里的庄家,很有可能会推波助澜,甚至帮着扩大他这篇文章的影响力呢。 等这篇文章有足够影响力之后,庄家甚至还有可能会按照文章预测的方向进行操作,以便到最关键的高位,能引诱更多的散户进来接盘。 这时候再叠加牛市的强大助推力,深万科股价在六个月内,甚至在三个月内突破十五元,都不是什么痴人说梦的事情。 到那一刻,叶晓华在东洲股民圈子里,才可以说是真正奠定“股神”的地位。 萧良、胡婕与许建强、徐亚云吃过饭就先各自离开了。 萧良在办公室忙碌了一下午,傍晚还赶到云社参加南亭实业第一季度总结会,夜里回到秀山家园,叶晓华将电话打到胡婕的手机上找到他: “唐总跟叶总商议过,隆信投资给我留5%的注资窗口。我这点水平,哪有资格在隆信拿5%的股份啊?我知道你也看不上,萧潇那里我打电话问一下,看他有没有办法凑三四十万出来?” 萧良看向坐茶几旁边,正跟朱祎琳盘算新一周鸿惠堂瓶装水业绩的胡婕,朝她无声张开嘴巴,指了指手机,问她的意见。 胡婕摇了摇头。 萧良跟电话那头的叶晓华说道: “这事你别找我哥了。你要是缺资金,让萧意想办法给你凑二十万出来吧。” “所有主意都你出的,这怎么好意思呢?”叶晓华说道,“胡婕呢?” “你别管胡婕,”萧良说道,“我在唐国斌、曹启华那里已经有回报了,我现在帮他们出出主意,也只是投桃报李。他们愿意对你打开投资窗口,你就放心收下吧!” 隆信投资此时打开的投资窗口,都是原始股,不能提供足够资源,又不是唐国斌、曹启华核心团队的成员,是不可能拿到手的。 姚依燕现在给唐国斌、曹启华他们当牛做马,同时又是他的客户经理兼投资顾问,也才有资格跟投二十万拿2%的股份。 叶家不是再拿不出五十万出来。 叶晓华还是有些良心的,想着将大部分的投资窗口让给萧潇。 虽然私募型投资公司的地位,几年后国家还是予以肯定,但到底还是敏感了一些,萧良可不觉得他哥参与私募型公司的投资是合适的。 胡婕既然不愿意参与,那就留点给萧意好了。 萧良说他已经在唐国斌、曹启华那里得到回报,也不是说说而已。 萧良此时在深万科这些股票上持仓较深了,在牛市里会明显干扰到庄家的操作,也将影响到他这波牛市里坐轿子的快感。 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波过去,换一批股接着吃。 他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挑选甄别出绩优妖股,更多也只能依赖唐国斌、曹启华他们的股票池研究分析。 萧良拿到唐国斌、曹启华他们的股票池研究成果,偶尔帮着出出主意,提点一二,就当是投桃报李了。 待萧良挂断电话,将手机搁茶几上,朱祎琳歪着脑袋问胡婕:“萧良难得有良心,给你一个当小富婆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啊?” 胡婕伸着懒腰,感慨道:“这几个月,感觉不管多少金钱,真就是一个数字游戏,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切感。我还是拿工资,心里更踏实些。” 胡婕臀圆腰细胸挺,盘脚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伸懒腰的姿态真是迷人,说话里眼眸瞥着萧良,好像萧良问她要不要参投隆信投资,是对她居心不良一般。 萧良懒得搭理胡婕,坐沙发看材料,目光从文件下漏过去,就见才四月中旬,朱祎琳就习惯穿短裤了,而且是修身款,将结实浑圆的臀部线条服帖的包裹住,露出一双又直又白的大腿,肆无忌惮的横在眼前的地毯上。 他想不看都不行,太分散注意力了,影响他工作。 萧良朝朱祎琳“嫌弃”的说道:“你拉胡婕核算鸿惠堂瓶装水这几天的销售业绩,推敲后续的营销方案,能不能回你们隔壁屋去,不要在我屋里乱晃?跟我又不挨着!” “我屋里太冷清了,想喝口水都没有人差使,”朱祎琳说道,“两个大美女给你欣赏,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谢谢哦。”萧良翻了一个身,趴在沙发上,努力不去看两女的。 “你们的瓶装水项目,到底什么时候上马啊?这都快拖一个月了吧,怎么现在都没有动静了?”朱祎琳站起来,走到萧良跟前,问道。 “市场预热宣传一直在做啊,但可能要等南亭湖水库建成后可供开采,才会正式上市。我们现在把瓶装的水市场空间都让给你们,有什么不好的?”萧良瞅着能看不能摸、在眼前晃眼的雪白美腿,说道。 “你们现在不推出瓶装水分散火力,现在其他瓶装水厂商都冲着我们口诛笔伐,这段时间都将嘉乐科技的旧账给翻出来了。”朱祎琳说道。 “翻旧账,只会对嘉乐灵芝液以及嘉鸿茉莉红茶的销售有打击,你着什么急啊?”萧良问道,“难道瓶装水销量增涨停滞了,还是你现在比我还有良心了?” “这个倒没有,”朱祎琳笑嘻嘻的说道,“你们的瓶装水上市分后散火力,我们能过得更滋润一些,不是更好吗?” 为了不给星海那些人搭便车,朱祎琳组建新的团队,最终采用鸿惠堂的商标品牌运营瓶装水项目,反正都是采用嘉鸿集团在内地运营的品牌,不要说朱玮兴了,朱金奇也没有办法提意见——每年一百万的品牌授权使用费,也是上交给嘉鸿集团,算是嘉鸿的收入,又不是直接上缴控股母公司鸿臣集团。 三月初在新组建团队的精心策划下,他们就在秣陵晚报、江海日报等华东地区的主要纸媒,相继发起对当前瓶装水市场的一系列报道,抨击标准混乱、以次充好,欺骗诱导消费者,价格畸高等不良现象。 很多瓶装水厂商,在应对媒体舆论方面还远不够成熟,很快就有厂商按捺不住,通过不同的媒体纷纷展开反击,却不想进一步激发起媒体对瓶装水的大讨论。 在过去一个月里,就瓶装水市场标准混乱等种种不良现象,华东地区的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总计就进行了三百多次(场)的报道以及专家讨论,最为核心的话题,就是标准混乱以及一瓶水缘何要卖三块钱! 影响之猛烈,在普通民众中所诱发的广泛讨论,要比在主流媒体投放三百篇(次)广告,要强悍得多。 流量的威力在互联网时代来临之前,就初步展示出来了。 朱祎琳她们的鸿惠堂饮用纯净水借着媒体舆论的发酵,以低于同类产品一半的市场售价,很快就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形成极大的影响力,同时借助嘉鸿集团的销售渠道快速铺货,仅仅用了两三周的时间,日销就突破六千箱。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据。 要知道嘉鸿集团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在华东地区打市场,鸿惠堂草本凉茶与嘉鸿茉莉红茶两款茶饮在经过半年的努力运营之后,非销售旺季的日销也就一万多箱而已。 倘若鸿惠堂饮用纯净水的增涨势头不减,四月底在华东一区的日销有可能突破一万二到一万五千箱,甚至更高。 虽说鸿惠堂瓶装水单瓶出厂价仅为一元,跟茶饮料不能相提并论,但对这个成绩,朱祎琳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这几天夜里动不动就跑萧良屋里来,就是想看萧良是不是很后悔将这个策划案白送给她了;要知道这一切原本是南亭实业瓶装水项目要采取的营销策略! 第四百六十章 日销的野心 这几天夜里没事就跑到萧良眼前晃,就想看萧良后悔不迭的样子,朱祎琳在沙发前蹲下来,瞅着他问道: “你说在销售旺季之前,我们的瓶装水在整个华东地区,日销有没有可能达到五万箱?” 萧良心想,你蹲下来之前,要是不捂住T恤衫的领口,我或许还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哪里知道?我现在连南亭湖的饮料业务都不过问了。”萧良翻过身,换了一个姿势躺在沙发上。 朱祎琳却不轻易放过萧良,绕到沙发一侧,盯住他问:“你没有否认,就是我们还是有可能突破五万箱日销的喽?那样的话,我们在华东地区的销售,单纯从箱瓶数上,就会追赶上你们?” 萧良见朱祎琳“不依不饶”的在他眼前晃,明白她的“居心”了,问道:“怎么,你是不是特别想看到我后悔的样子?早知道就不帮你了,”又跟胡婕“抱怨”道,“你知道什么叫小人得志不?你看看朱祎琳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什么叫小人得志了!我都想一脚将她踹出去。” 在萧良伸出脚来之前,朱祎琳咯咯笑着跳到一旁,见萧良的脚没有真踢出来,又跑过去,要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说道:“你也没有心思看什么材料,过来帮我们看看,下一阶段的运营安排还有什么不稳当的地方吧!” 胡婕看了无语,心想朱祎琳以前多冷艳的一个美人儿啊! 萧良被朱祎琳拖起来,没办法,勉为其难的一屁股坐朱祎琳与胡婕之间,将朱祎琳她们团队新拟的下一步运营方案拿起来。 虽说鸿惠堂瓶装水业务是单独注册成立公司开展,但主要依托嘉鸿集团现有的生产、品牌、销售以及物流、仓储、渠道资源,也就是相当于委托嘉鸿集团加工、销售,甚至前期生产所需要的巨额资金,也都是嘉鸿集团全额无限期垫付,甚至与经销商之间的账款,也都由嘉鸿集团代为结算、收取。 朱祎琳组建的团队,主要负责产品的开发、营销策划以及各个环节的协调工作,前期也没有太高的营销成本支付,同时也依照各个环节跟嘉鸿集团确定的费用,定期进行核算,多余部分打入新注册的公司账户里,由新注册的公司单独进行纳税。 也是因此,朱祎琳前期组建十五六人的团队,包括直接注资在内,总计筹措不到四百万元,就将工作顺利且快速的开展起来了。 鸿惠堂瓶装纯净水目前累计销售逾十万箱,销售额突破一百二十万,这个数字没有参考价值。 受到嘉鸿集团铺货效率的限制,哪怕鸿惠堂瓶装纯净水一上市就受到前所未有的热销,以及前期生产准备以及渠道铺货的不足,此时还远远没能将其销售潜力挖掘起来,哪怕是仅仅在华东一区(江浙鲁及沪市,华东的精华地区)。 朱祎琳跟嘉鸿集团确定的各个环节的费用相对固定,单瓶水约为0.8元。 这也就意味着朱祎琳这边每瓶水仅预留了两毛钱的毛利润空间,还要覆盖掉团队运营管理以及额外的营销成本,接下来也要进行少量的广告投放,短时间内想要盈利比较困难。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嘉鸿集团采取的是事业部与职能部门相分离的组织架构。 朱祎琳的瓶装水项目崛起,朱金奇以及朱玮兴这些人心里再不乐意,但销售及经销渠道主要靠产品销售提成维系,当然是哪款产品好卖,他们就主推哪款产品。 嘉鸿集团年后就进一步往华东二区(闽赣徽)拓展销售及经销网络,鸿惠堂瓶装纯净水下一阶段将产量提上来,也就自然而然在华东二区,将取代鸿惠堂草本凉茶与嘉鸿茉莉红茶,成为主推产品。 同时嘉鸿集团第一期总计年产七亿瓶PET包装饮料的产能建设,此时也彻底完成;短时间内朱祎琳的瓶装水项目也不会遭遇产能瓶颈。 只要朱鸿召鼎力支持,有种种便利条件,鸿惠堂瓶装纯净水,六月中下旬之前,在整个华东地区突破五万箱日销,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与嘉鸿集团确定的各环节费用太高了,即便日销突破五万箱依旧很难有什么利润,但这将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数字。 而只要朱祎琳能将鸿惠堂瓶装纯净水做出这样的日销,往后不管有没有朱鸿召的支持,在嘉鸿的地位都将彻底碾压朱金奇、朱玮兴这些水货。 销售旺季之前的日销突破五万箱,也就意味着年销量有望突破三亿瓶。 对嘉鸿集团目前已经建成的七亿瓶年产能来说,能将近一半的产能潜力直接发挥出来,从而彻底避免掉嘉鸿集团在产能建设投资上的浪费。 也就是说,朱祎琳的瓶装水项目哪怕不赚一分钱,嘉鸿集团也将无法摆脱对瓶装水项目的依赖。 这段时间诸多瓶装水厂商为了反击嘉鸿,将嘉乐科技的旧账翻出来,在媒体上大肆报道,对鸿惠堂瓶装纯净水的销售影响很有限。 一是掀起舆论战之初,朱祎琳团队就强调到瓶装纯净水的生产过程简单可控,成本低廉。 二是瓶装纯净水使用的是鸿惠堂品牌商标,也是保健品风暴中没有直接受到冲击的品牌,与“嘉乐灵芝液”存在护城河,但朱金奇以及朱玮兴所负责的项目却难免会受舆论反噬。 也就意味着,哪怕朱金奇与朱玮兴所负责保健品、茶饮料业务,得益于出厂单价远远高过瓶装纯净水,总的销售额短时间内也将压过瓶装纯净水,但在那么多营销渠道资源的投入情况下,对建成产能的利用,甚至仅有瓶装纯净水的四分之一甚至更低。 在两边都不能产生利润的情况下,瓶装纯净水对产能的利用是其他两大业务板块的四倍以上,实际是有效避免了嘉鸿集团的巨额亏损,也将是朱鸿召主持嘉鸿集团八九个月以来,就成功实现扭亏为盈的关键。 这时候在嘉鸿集团内部,朱金奇、朱玮兴还凭什么跟朱祎琳争抢地位? 哪怕嘉鸿集团在瓶装水项目持股才25%! 又恰恰是嘉鸿集团在瓶装水项目持股仅25%,朱玮琳在嘉鸿集团的地位将更为独特。 萧良将朱祎琳她们的方案草草看了一遍,很敷衍的说道:“还行吧,可以了,我水平不行,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来。” “你能不能敷衍得认真一点?”朱祎琳睁着灿然星河的明眸,盯住萧良问道。 “没有敷衍啊,照这份方案实施,六月份在华东地区实现五万箱的日销,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就这样,没别的了?”朱祎琳问道。 “有没有想过日销突破十万箱的可能?” 萧良歪过头,看着朱祎琳,问道。 “怎么可能,南亭湖饮料在销售旺季之前,日销也就勉强突破十万箱吧?关键你们销售区域已经覆盖十三个省市了啊。”朱祎琳再做白日梦,也没有想到她的瓶装水项目,非销售旺季能突破十万箱日销。 “我们是做茶饮,相对现在的经济发展水平,市场售价还是略高了一些,再一个利润空间也不一样。你不要单纯拿瓶数跟我们比,没有意义,”萧良说道,“算了,等你们先做到五万箱日销,在嘉鸿内部有足够的话语权之后,再来找我谈吧。” 冰红茶以及新推出三款茶饮,市场售价都到每瓶三元甚至更高,销售还是受到明显的压制,广告宣传的效果也快接近边际了。 何雪晴、徐立桓他们目前主要是在市场覆盖率做进一步的努力,一点点的将售量往上啃,但短期内也不指望会有什么突飞猛进。 因此这才想着六月份往后,饮用天然水的上市,能将产业潜力进一步的发挥出来,实现年销十亿瓶、年销售额突破二十亿的总体目标。 而萧良之所以将瓶装水的上市日期往后拖,一方面是避开与其他瓶装水厂商的正面交锋。 一方面是他们目前建成的产能规模也就年产十二亿瓶;他们照这样的市场销售部署,特别是销量会呈现前低后高的格局,已经可以说是将产能发挥到极致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萧良没有明说。 那就是目前的市场对饮用纯净水与饮用天然水还没有太明晰的概念,市场上也不进行刻意的区分。 不过,随着经济进一步改善,民众生活条件进一步提高,瓶装饮用天然水在市场上接受程度更高,是中端饮用水分类里最为核心、最为主流的产品。 萧良更看重的还是中端饮用水更大的市场空间以及更大的利润空间。 萧良又没有想过南亭实业,在茶饮料、瓶装水的各个分类赛道,都抢占龙头地位。 那样会太累,产能建设也会出现脱节,从而导致南亭实业的发展,环节配合上出现很难掩盖的瑕疵。 既然南亭实业从更高的层面决定要放弃掉低端瓶装纯净水这一细分市场,萧良为何不放手让朱祎琳去占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提前准备筹码 “为什么要等到我们日销突破五万箱,才能谈?现在不能谈吗?” 朱祎琳好奇心被萧良钓起来,哪里肯轻易放过他,拽住他的胳膊问道。 朱祎琳的手心柔滑而冰凉,触之有如一块冰玉。 胡婕打个哈欠,嗔怪的问朱祎琳:“你要勾引他,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说啊?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还早呢,大不了我们一起勾引,把他的话掏出来!”朱祎琳拽住胡婕的衣袖,说道。 “去去去,别挨着我!”胡婕“嫌弃”的将朱祎琳推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回来。 见朱祎琳的勾引这么没诚意,萧良就想翻白眼。 不过,到了这一步,也应该将下一步的计划告诉她了,从胡婕手里将水杯抢过来,喝了两口,说道: “瓶装水项目能有这样的股权结构,纯粹是这个项目一开始不被看好,只是被当作可有可无的一枚闲棋投下;朱金奇、朱玮兴也完全没有想过他们负责的业务,会被衬托得黯然失色。不要说真等瓶装水项目做到日销五万箱的那一天,等朱鸿召支持你们进一步扩大瓶装水的生产规模,加强终端铺货,日销做到两万箱左右的时候,不要说朱金奇、朱玮兴了,嘉鸿其他的董事、高层管理,乃至鸿臣高层,都不可能看着嘉鸿集团对瓶装水项目的持股仅仅被限制在25%。等到所有人都想着向你施压,朱鸿召为了跟鸿臣集团的利益保持一致,也不可能再站出来帮你说话,最多只会帮你争取一个更为合适、公道的收购价格——你到时候怎么办?” 瓶装水项目做到日销五万箱,并不单单是销售规模的问题,而是占据嘉鸿集团一半的产能空间,直接掐住了嘉鸿集团的命脉。 同时嘉鸿集团对瓶装水项目的持股仅为25%。 这就将出现严重的利益结构的倒置。 瓶装水项目利润是单独核算的,无论是瓶装水公司的出资股东还是管理运营团队,都理所当然会要求嘉鸿集团降低各个环节的费用,确保足够多的利润落在他们这边。 不能他们做出这么大的成绩,最后一核算,利润为零。 而嘉鸿集团目前广告宣传,也没有往瓶装水项目进行明显的倾斜,实际结算的成本也确实略高了一些。 而嘉鸿集团对瓶装水项目持股又太低,为了确保集团的利益,不要说降低各个环节的结算费用了,甚至还想着提高,以便尽早实现集团的整体盈利。 一旦出现这样的利益结构倒置,通常的做法就是嘉鸿集团出资,或者以股换股,全部或部分收购瓶装水项目,也就是尽可能多的增加股份,实现利益统一。 朱祎琳作为朱家子弟,又是受集团扶持才将项目做起来,有责任跟义务接受收购;同时朱鸿召为了表示以示公正,不偏袒朱家子弟,需要为了照顾其他股东或出资人的利益,也会主张对瓶装水项目实施收购。 朱祎琳倘若拒绝,那就是忘恩负义。 朱奇金、朱玮兴以及沈君鹏、孙仰军、乐宥这些人,都不需要跟朱祎琳争执,只需找朱鸿召施压,朱鸿召也将被迫对朱祎琳采取措施。 朱鸿召做不到公平、公正,他就没有办法坐稳嘉鸿集团董事长及总裁的位置,随时有可能会被嘉鸿集团董事会罢免或直接被控股母公司鸿臣撤换掉,换其他人对朱祎琳采取手段、进行施压。 瓶装水项目生产、销售、物流乃至经销渠道都在嘉鸿集团控制之下,甚至经销商结算瓶装水的账款,也是通过集团的财务系统,同时瓶装水的生产也由嘉鸿集团全额垫付巨资。 嘉鸿集团真要采取手段,有的是办法。 朱祎琳面对这个局面,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朱祎琳傻在那里,漂亮的眼珠子定定看着萧良。 她这段时间哪有精力、闲暇,想到这么深的问题。 她都没有预料到瓶装水项目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起来,还正全身心的带领团队,投入下一阶段对市场的攻城夺寨中去,想着趁其他瓶装水厂商还没有反应过来,尽可能在整个华东地区多抢占一些市场。 “到时候谈呗,难不成你还能放弃继承权,从鸿臣独立出来啊?”萧良说道。 朱鸿臣随时有可能一命呜乎,如果朱祎琳这时候玩叛逆,跟包括朱鸿召在内的一系鸿臣元老切割,那她名下继承的财产,可能会长期锁在朱氏家族基金里。 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朱玮益玩尽移花接木、偷梁换柱的手段,将家族基金的资产一点点掏空,转移成他个人名下的资产,而毫无办法。 因此一旦鸿臣以及嘉鸿两个层面,都普遍要求瓶装水项目与嘉鸿集团从股权结构层面进行新的利益调整,朱祎琳不能,也没有必要拒绝。 但是,条件还是要谈的,同时要在谈前争取更多的筹码,进行更充分的准备。 “你们下一阶段重点建设自己的销售队伍,加强与经销商的直接联系,也要独立进行广告投放,同时还要完善自身的财务体系,”萧良说道,“总而言之,哪怕将来作为一个事业部合并进嘉鸿或者鸿臣,你们也要尽可能建立完善的体系,而不是当成一个小的项目部门,只知道埋头冲锋陷阵。只有这样,你才有谈条件的资格,要不然朱鸿召想要帮你说话,都没有办法……” 朱祎琳组建团队,形成相对完善独立的体系,下游又能抓住经销商,就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朱玮兴、朱金奇、沈君鹏、孙仰军这些人乃至隐藏在幕后的朱玮益,就不敢拿朱祎琳怎么样。 至不济就从嘉鸿独立出来,生产以及资金部分,南亭实业随时可以提供强有力的支持,保证瓶装水的命脉不会被这些人掐断掉。 “就这些?”朱祎琳问道。 “还有你就可以找张健聊聊,看他种植场有没有玩腻,是不是还有一颗躁动的心。”萧良说道。 ………… ………… 嘉乐科技时期,朱祎琳与朱金奇、张健都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但灵芝种植场这边来过两次。 一次是去年五月初注资嘉鸿科谈判初期,灵芝种植场当时作为嘉乐科技旗下不多的实体之一,他们过来参观过。 一次是张健的弟弟张江勇在种植场辟地建造张家大院时,受邀过来做客。 只是谁能想到鸿臣注资嘉乐科技仅四个月,竟然在那样的危机之中,嘉乐科技轰然倒塌。 相距七个多月,朱祎琳再次将车停在种植场的大门前,看到钢架门框上,挂着一块门牌:“桃源种植场”。 种植场面积往东扩大很多,应该是从村子里又多租了一两百亩地,种植果树,圈养梅花鹿。 “张健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啊!”冯薇玲坐在副驾驶位上,打量着种植场里的情形,远远看到张健穿着连体的防水服,站在种植场内部齐腰深的湖水里,好像是在清理水草。 嘉乐科技发展前期就从西港城信社总计借贷两千万用于发展;之后朱玮兴想搞茶饮产能建设,更是拉着张健、朱金奇等人与冯薇玲、霍启德频频接触,也算是老熟人了。 前世张健在东洲并没有多大的发展,至少跟肖裕军、何云剑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甚至他早年创办的嘉乐科技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 嘉乐科技的崩盘,也体现了张健在团队组织、掌控能力都有所不足。 当然,嘉乐科技的崩盘,也不能归咎到张健的头上,毕竟不能随随便便就跟萧良他比。 单纯就东洲范围内,无论是企业运营管理,还是市场营销,乃至团队的组织、领导,张健即便不算最顶尖的,也是绝对是水准之上的。 而经历嘉乐科技一时的喧嚣与轰然倾倒,萧良相信张健心性多多少少能经受一些磨炼——这就可能帮助张健走上前世未曾到达新的高度。 朱祎琳有徐晓冬等人的协助,率领十五六人的小团队,依托出奇制胜的营销策略,依托嘉鸿集团现有的资源作为后盾,前期打开一番施展拳脚的天地是简单的。 接下来瓶装水项目倘若不想被一些人简单要挟,就被迫以极低廉的条件更大程度或彻底回归到嘉鸿或鸿臣体系之内,就要进行体系化建设: 招兵买马组建更大规模的独立销售团队,直接联系经销商、代理商,甚至未来还要考虑仿效南亭实业,建立更严密的多级分销、联销体系,营销策划团队还要将广告投放等工作承担下来,建立自己的财务体系——有了这些,生产及资金有南亭实业提供托底,就算最支持朱祎琳的朱鸿召被撤换掉,朱祎琳也能拿住主动权。 不过,这时候朱祎琳、徐晓冬等人的经验以及掌控能力,就都有所不足了。 邀请张健加入,不仅能弥补他们这个团队严重的缺陷,更为重要的是瓶装水项目或以收购或以换股的方式,彻底回归到嘉鸿集团旗下,作为嘉乐创始人的张健,是帮助他们死死压住朱金奇、朱玮兴等人一头的关键筹码。 嘉鸿集团说到底是在嘉乐科技的残骸废墟上重建的。 不管朱鸿召安排多少名港籍管理人员占据重要管理岗位,也不管有多少老人被淘汰出局,但绝大多数中层以及基层管理人员,多多少少还是认张健这个原老板老脸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出山(一) “承蒙朱小姐、冯总看得起,但嘉乐科技是什么下场,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我实在没有匹配得上朱小姐、冯总高看的能力,” 张健爬上岸,艰难的将连体潜水服脱下来,走进休憩小亭里,听朱祎琳、冯薇玲说及她们此行的来意,毫不犹豫的就予以拒绝。 开玩笑,嘉鸿看似平静的表面,谁他妈知道底下的水有多浑? 他舒服日子过够了,现在又跑去趟这浑水? 张健将滴水的潜水服递给他弟弟张江勇,接过毛巾将手脸上的泥水擦干净,看向陪同朱祎琳、冯薇玲一起过来的徐晓冬,笑道:xь. “你现在总算能独当一面了啊。前两天公司有两个老伙计跑来种植场玩,说起你们的情况,我真替你们高兴啊。我这里除了种植、养殖,还兼做餐饮,你们发达了,要记得照顾我的生意啊!” “张总现在是打定主意置身事外,不趟这浑水了啊?” 冯薇玲饶有兴致的看向张健,问道。 “什么浑水不浑水的,冯总开玩笑呢——确实是嘉乐科技让我看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耽误朱小姐的事情。”张健说道。 冯薇玲问道:“你既然听说过新公司瓶装水项目此时的开展情况,应该不难想象瓶装水项目最终能做到哪一步,真就不想听听我们会开出什么条件请张总出山吗?” “天上月亮再明,但往井里求,又有何益?”张健笑道。 “张总现在说话变得这么有哲理了啊,这是说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好高骛远、井中捞月,注定会失败、一无所有吗?”冯薇玲问道。 “哈哈,我就是胡乱感慨,冯总、朱小姐莫要当真。”张健笑道。 嘉乐科技崩盘以来,特别是罗学嘉夜闯范春江老宅事件之后,张健以三百万的代价,将种植场重新拿回到自己的手里,几乎就将全部的身心投入到种植场的经营上。 张健却没有因此就断了与外界的联系,闭塞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种植场除了扩大梅花鹿的养殖,开辟新的经济果林种植外,还兼做餐饮,张健对南亭实业、嘉鸿集团这段时间来的发展还是相当清楚,甚至进行更为冷静、深入的思考。 嘉鸿集团在老帅朱鸿召的坐镇下,是初步稳定下来了不假,最初朱玮兴提出来宏大新产能建设也已经建成,华东一区的销售经销体系经过彻底的梳理,目前正往华东二区拓展。 不过,嘉鸿以港籍管理人员主导的职能部门,对内地的生产、销售以及渠道建设,犹有极大的不适;本地中层、基层管理人员经过两次大的筛选,仍然难称人意。 朱金奇心思算计太重,朱玮兴能力多少有所不足,并不能很好的协助朱鸿召统辖这么庞大的队伍。 朱祎琳年后所主导的瓶装纯净水,是一炮而响,短时间内就取得相当耀眼的成绩,但是朱祎琳年纪太轻,能不能真正驾驭整个项目获得更好的发展,还需要时间检验。 再说了,蘧然而兴、倏忽而灭这事,在嘉乐科技上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吗? 瓶装纯净水项目开局是相当漂亮,但张健怎么可能就此乐观觉得这个项目能继续做大起来,而不是因为嘉鸿集团内部种种先天不足,哪一天骤然卡住某个瓶颈之上,重蹈嘉乐科技的覆辙? 再说了,嘉鸿科技与南亭实业的恩怨并没有释清,冯薇玲与郭晋阳、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他们狼狈为奸,张健怎么可能再去趟这浑水? 张健也没有说让种植场的工作人员倒茶过来,更无意中午设宴接待朱祎琳、冯薇玲,就想着敷衍几句,恭送她们离开。 张江勇从他哥几句话里也听出这些意思来,就先拿着还在滴水潜水服离开,先干别的事去,不再留那里招应。 “张总真的比以前小心谨慎多了啊,不比以往意气风发了啊,”冯薇玲说道,“在张总赶我们走之前,我们还是要把条件说出来让张总考虑一下的。” “……”张健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新公司目前需要邀请一名主持日常工作、进行体系建设的副总经理,作为管理运营团队的核心成员,三年任期除正常薪资外,还可以直接拿到2%的授股;徐经理三年聘期也只有1%的授股。其次,张总如果对新公司的前景特别看好,还可以在两千万估值的基础上,参与3%的出资!” 新公司运营瓶装水项目,嘉鸿集团持股25%,朱祎琳个人持股40%,冯薇玲持股20%,除此之外还留下15%的股份,是计划作为股权激励授给管理团队以及其他战略合作伙伴的。 也就是说,张健倘若直接加入新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出资六十万,就可以拿到总计5%的股份。 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条件了。 不过,朱祎琳、冯薇玲今天过来,将话说得再好听,将条件开得再高,却没有兑现的可能,张健怎么可能动半点心? “谢谢朱小姐、冯总对我的信任,我还是那句话,我能力实在有限,怕辜负了朱小姐、冯总的信任。”张健站起来说道,准备送她们离开。 “却也不是我们怀疑或信任张总的能力,主要还是小萧总信任张总的能力,他向我们推荐了你。”冯薇玲说道。 张健这一刻像被雷劈中一般,难以置信的盯住朱祎琳、冯薇玲,几乎想要笑起来,这怎么可能? 去年四月底的招商引资大会上,朱祎琳随同朱鸿召、朱玮兴来东洲,在招待晚宴上给萧良多少白眼,他都有所目睹。 冯薇玲现在听说是跟郭晋阳闹出些不愉快,但她与郭晋阳、于春光、霍启德等人勾结这么深,之后又抱住沈君鹏、孙仰军他们的大腿,背后不知道出了多少主意算计萧良,算计南亭实业,她怎么有脸说这句话? 还有徐晓冬,当初与张铭第一批从宿云生物“叛逃”过来,徐立桓都恨不得对他大打出手… .c… 不对,如果冯薇玲说的这是谎言,也未免太容易拆穿、太荒谬了吧? 张健愣怔了片晌,才犹豫着坐下来,眼睛盯住朱祎琳、冯薇玲,问道:“冯总这话,怎么证明?” “你又不是没有萧良的联系方式,你不会打他的寻呼问一下吗?”冯薇玲心想又让那孙子装到了,面子上只是笑眯眯的跟张健建议道。 张健犹豫了一下,看向徐晓冬,迟疑的问道:“你当初跳槽到嘉乐来,是小萧总安排的?” “算也不算吧,但一直受小萧总的关照,却是真的,”徐晓冬也不想就当年的事解释太多,简单的说道,“听小萧总说过,去年从华宥大楼签字离开,张总回到种植场时,在岔道口与小萧总跟张经理见过一面。” 听徐晓冬这么说,张健心里再无怀疑。 毕竟那天他从华宥大厦回种植场,在岔道口遇到萧良与张斐丽一事,他弟弟也仅仅隐约猜到,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这事。 如果不是亲口听萧良所说,徐晓冬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小萧总的目的是什么?”张健强摁住内心的波澜,忍不住问道。 “南亭实业会放弃瓶装纯净水项目,等到六月初直接上瓶装天然水项目,” 徐晓冬说道, “而最先在媒体掀起瓶装水市场定价、标准的大讨论,借此造势将鸿惠堂瓶装纯净水推到公众面前,以低价抢占市场,实际都是小萧总的营销策划,我们只是负责前期执行罢了。当然,我们前期做得还算不错,但接下来想要进一步发展,想要各个环节将来尽可能少的受朱金奇、朱玮兴这些人的钳制,我们就力有未逮了,非得张总出山不可了。” “小萧总的意思是借瓶装水项目重归嘉鸿集团的机会,反客为主?”张健震惊问道。 他对瓶装水项目的股权结构以及进一步发展下去会存在哪些天然不足,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在他看来,哪天嘉鸿想着瓶装水项目完全回归到集团架构之下,朱祎琳、冯薇玲她们是没有挣扎余地的,甚至连开价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说,不管朱祎琳、冯薇玲此时说得多漂亮,给他开多高的条件,嘉鸿最终仅仅是开出一个非常低的价码,将瓶装水项目吸并过去,那不就是重蹈嘉乐科技的覆辙吗? 在他看来,这是站在嘉鸿集团背后的沈君鹏、孙仰军、乐宥、朱金奇,以及其他没有露面的其他鸿臣高层,绝对干得出来的。 同时瓶装水项目不做大则罢,一旦做大,嘉鸿集团怎么可能容忍仅持有瓶装水项目25%的股份? 这完全本末倒置了,都不需要沈君鹏、孙仰军他们挑唆,嘉鸿背后的控股母公司鸿臣集团也会坐不住。 张健对朱家内部的恩怨纠葛,也早有耳闻。 他之前吃的亏还不够,没事想着趟这浑水? 只是他没有想到瓶装水项目,竟然是萧良为朱金奇、乐宥这些人打造的一枚毒丸? xь.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出山(二) 在收购狮山县制药厂、罐头厂、汽水厂基础之上,新建位于狮山县经济开发区、年灌装能力达到四亿瓶的新工厂,三月中下旬正式建成投产。 至此,最初由朱玮兴联合沈君鹏、孙仰军等人主导的新产能建设最终建成。 嘉鸿在狮山县四座工厂总计拥有高达年产七亿瓶罐装保健品、饮料及饮用水的生产能力。 “嘉乐灵芝液”的销售趋于稳定,月销售额在一千两百万到一千五百万之间波动,也有百十来万的净利润,但灵芝液的单瓶出厂价高达五元,也就意味着仅罐装保健品业务,每年有四千万瓶的灌装能力就足够用了。 草本凉茶与茉莉红茶,在华东一区的销售年后就陷入了瓶颈,即便正积极开拓华东二区的市场,但经济发展水平落差太大,短时间内也不指望销量能带动多少。 茶饮业务,能有八千万到一亿瓶的年灌装能力,短期内就足够用了。 这与总计七亿瓶的年产能落差太大,集团想要实现整体上的扭亏为盈,任务太艰巨了。 朱祎琳年初提出发展瓶装水业务,很多人都不看好,却不想异军突起。 经过一个月的快速筹备,鸿惠堂瓶装纯净水四月正式投放市场,日销完全可以拿突飞猛进来形容,几乎每天都要上一个新的台阶。 目前谁也不敢预言瓶装水业务的瓶颈会在哪里,但对有大量产能富余的嘉鸿集团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哪怕瓶装水业务不赚一分钱,只要能将嘉鸿集团富余的生产、运营资源更充分的利用起来,避免掉浪费,集团就有可能在下半年成功的实现扭亏为盈。 在朱鸿召的主持下,嘉鸿集团也逐步从生产、销售、物流乃至营销宣传等各个层面,加大往瓶装水业务倾斜的力度。 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在众人视野里长达八九个月的张健,突然加盟瓶装水项目,在朱祎琳之下担任瓶装水公司的副总经理,负责日常管理及运营团队建设工作,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骤然间掀起一阵阵遏制不住的波澜。.. “你怎么可以允许张健重回嘉鸿,你是嫌嘉鸿现在太安稳了吗?” 欣虹大厦四层,星海投资会议室,一周一次的董事及管理层例会,朱金奇率先对冯薇玲发难,质问她为何没有阻止张健加盟瓶装水公司。 冯薇玲一脸无辜的看向朱金奇,说谎不眨眼睛的问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的啊,朱总你要我怎么阻止?再说我有什么借口阻止,就凭我在瓶装水公司持有20%的股份?张健倘若确实有能力,他加盟瓶装水公司,将瓶装水业务更进一步做起来,对嘉鸿,对星海难道就没利吗,我为什么要阻止?” “………”朱金奇气得不想跟冯薇玲说话,这时候深深觉得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嘉乐科技崩盘,为了促使鸿臣接手烂摊子,嘉乐科技差不多将所有资产都进行了计提,最终以零资产合并进嘉鸿集团,也几乎是诱骗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等人签署委托运营协议,然后将他们踢出局去。 他们以权势压住张健、周健齐这些人不敢吭声,但如果给张健重回嘉鸿集团的机会,他能忘掉以前的旧事,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 而且重组嘉鸿集团以来,朱金奇以及朱玮兴或有意或无意,都将一批有些能力,但以往更亲近张健的中层、基层管理人员,压制住不给他们冒头的机会。 朱祎琳之前组建团队,能将徐晓冬等十五六人拉过去就相当不容易了,就算随着业务的扩大,还可以从集团内部进行人事调剂,但都是分散的,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然而,就在朱祎琳宣布接纳张健加盟瓶装水公司担任副总的当天,集团各部分,包括他与朱玮兴两大事业部,总计有六十余人同时递交职务调动申请。 嘉鸿对瓶装水公司持股仅25%,但瓶装水公司在组织架构上,仍然属于集团子公司。 员工想到瓶装水公司任职,只需要递交职务调动申请,通过批准后就可以办理辞职、入职手续。 这相当于张健刚加入瓶装水公司的当天,就直接形成自己的势力。 倘若这六十多人,都是张健从外面带过来的还好,但这六十多人都在嘉鸿担任中层、基层管理职务,对嘉鸿上下的业务以及人脉关系都极其熟络。 更关键的是,朱金奇并不清楚集团上下有多少人惦念着张健的好、旧情;更何况张健怎么可能会释怀他们之前的旧怨? 这相当于张健入职的第一天,就直接将他在嘉鸿的根,快从土壤里拔出来。 朱金奇怎么可能不急? 沈君鹏、孙仰军、袁桐他们脸色也很难看。 当初将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踢出局,他们可没有办法拍拍屁股,说跟他们没有关系。 张健、周健齐、罗学嘉、赵绍良这些人当时没敢闹事,说到底也是畏惧他们身后的权势。 张健内心深处不可能对他们没有怨言。 他们对嘉鸿保持足够的影响力,甚至不在鸿臣之下,除了总计持有40%的股份(含沈君鹏、乐宥个人持股),在嘉鸿董事会拥有三席位置外,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朱金奇在嘉鸿集团管理层占据极重要的地位,在嘉鸿集团内部的掌控力要强过朱玮兴,甚至不在朱鸿召之下。 有朝一日,他们倘若想将业务发展稳定的嘉鸿集团,装进他们控制的上市壳公司,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部署。 朱金奇在嘉鸿的地位松动,也就意味着他们对嘉鸿的影响力、渗透力,将被严重削弱。 往后单纯凭借持股多寡说话,他们在嘉鸿集团上的操作空间就狭窄多了。 不过,他们却没有过多的怀疑冯薇玲。 在他们看来,整件事主要是朱鸿召、朱祎琳叔侄女促成,张健是受到朱鸿召、朱祎琳叔侄女所邀;除了朱鸿召外,他们也想象不出谁能请得动张健来趟这浑浊。 冯薇玲现在极力去抱朱鸿召、朱祎琳叔侄女的大腿,就算她提前知道这事,也只是不反对而已。 “朱鸿召大概觉得仅用港籍管理人员,占据职能部门的核心岗位,并不足以掌控整个嘉鸿集团,才邀请张健加入瓶装水公司吧?”唐逸凡斟酌着说道。 沈君鹏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姜还是老的辣。朱鸿召虽然是年纪有些大了,原本都已退居二线,但嘉乐科技爆雷,他不得不站出来替朱玮兴收拾这烂摊子,手段还是极强的。都不知道这算是坏事,还是好事!” 会议室一干人等也是心情复杂。 朱鸿召手段不强,不能稳住嘉鸿集团的局面,不能成功扭亏为盈,他们持有嘉鸿集团40%的股份,当然也会陷入里面将变得一文不值。 而朱鸿召手段太强,想要将嘉鸿集团都掌控他的手里,也叫他们头痛。 冯薇玲冷眼扫过众人神色微妙变化,说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我也不知道朱总为什么对我意见特别大,但我的想法很简单,嘉鸿能尽早扭亏为盈,才更符合星海的根本利益!沈总、乐总个人持股不说,星海持有嘉鸿25%的股份,你们难道真就不担心这些股份都变成废纸?我也不想说朱总将个人恩怨带进来有什么不好,但张健加入,对嘉鸿有利,就是对我们有利。这是我最简单、直接的判断!” “难道就非张健不可了?缺了张健,瓶装水业务就发展不起来了?”朱金奇恼恨质问道。 “朱总,你这话应该去质问朱董跟祎琳总,似乎犯不着对我说吧?”冯薇玲冷冷看了朱金奇一眼,问道,“还是觉得我好欺负?你觉得我在这件事情里,支持或反对,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好啦,你们不要吵了,”沈君鹏说道,“朱鸿召完全没有跟我们通气,就邀请张健加入瓶装水公司,金奇总感到诧异,也很正常。当然,薇玲说的也对,瓶装水业务做起来,首先能将嘉鸿的产能优势发挥出来,避免产能浪费,尽快扭亏为盈,我们持有的嘉鸿股份才具有价值。我们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跟朱鸿召起什么争执。” “朱鸿召完全不跟我们通气,这点也有些奇怪。”袁桐迟疑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冯薇玲打断袁桐的猜疑,说道,“朱鸿召一开始就倾力支持朱祎琳做瓶装水公司,目的是什么,你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你说是朱鸿召看到瓶装水业务有做起来的趋势,担心朱玮益那边会要求瓶装水业务回归嘉鸿集团,所以想要促进瓶装水公司更独立的发展,作为日后对抗朱玮益的筹码?”沈君鹏问道。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可能了,”冯薇玲说道,“所以,朱总你也不用怨我不吭声,我还指望我在瓶装水公司20%的股份,多赚些嫁妆呢。朱总你跟袁总在越江做得风生水起,不能见不得别人好吧?” 朱金奇沉着脸没吭声。 袁桐对沈君鹏说道:“我其实也担心这点。瓶装水业务真要做起来,理应回归嘉鸿集团。朱鸿召、朱祎琳此时不找别人,却将张健请出山,摆明了是想确保瓶装水公司有更独立的地位,同时多少也有针对朱总的意味。将来要是朱鸿召与朱玮益发生矛盾,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麻烦事啊。” 在座除了沈君鹏外,其他人都没有跟鸿臣此时的副董事长、总裁朱玮益接触过,他对朱家内部的事情更清楚,甚至朱鸿臣的二房,朱祎琳母亲的死,都传言是有疑点的。 想到这里,沈君鹏也深感朱玮益与朱鸿召将来倘若发生矛盾,对他们确是一桩麻烦,他们到时候还要选择站边。 袁桐看向冯薇玲,问道:“如果星海收购你所持的瓶装水公司股份,冯总舍得割爱吗?星海倘若在嘉鸿,在瓶装水公司都持有股份,将来不管朱鸿召与其侄朱玮益发生怎样的矛盾,都要从容得多。” “没问题啊,瓶装水公司20%的股份,星海愿意给我一个亿,可以拿走;今天签协议都行。”冯薇玲很无谓的说道。 袁桐脸皮抽搐了一下,强笑道:“冯总在开玩笑吧?” “是袁总你先开玩笑的吧?”冯薇玲冷声道。 第四百六十四章 出山(三) 朱鸿召不喜欢住酒店,他就在临近华宥大厦的建设路租下一栋私宅,花自己的钱雇了保安、保姆、厨师以及司机照料生活,却是滋润。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有资格享受了,到东洲坐镇收拾烂摊子,原本就非他本意。 唯一不足的,就是亲儿子朱玮兴不想在公司受他拘束,下班还要听他唠叨,宁可跟港籍管理人员一起住北山饭店里,也不愿意住过来。 而朱祎琳每天宁可多开一小时的车行驶在颠簸的公路上,早就住到东洲市里,住址谁都不愿意告诉——最多逢年过节时,朱玮兴、朱祎琳过来陪着吃顿饭。 今天朱祎琳、朱玮兴的车都停在院子里。 保姆、厨师、司机、保安此时坐在楼下的值班室里,听到二楼客厅里清晰传来的争吵声,面面相觑,坐立不安。 他们不知道是宁可被责备偷懒,也要找个借口离开呢,还是继续听下去。 他们也不清楚哪种被开除的可能性更高些。 “我现在是不是还是算嘉鸿的董事、执行副总裁吧?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我要等到出差回来,看到二十多封职务调动申请,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我也成你们需要防备的人了?” 第一批申请职务调动的六十余人,朱玮兴负责饮料事业部最多,总计有二十六人。 朱玮兴从沪市出差回来,看到二十六封职务调动申请几乎同一时间送到他办公室来,几乎都快气疯了——他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才将朱祎琳揪过来兴师问罪。 想想看,九四年秋末张铭等二十多人从宿云生物集体跳槽到嘉乐科技时,萧良是什么感觉? 哦,萧良那时是暗暗窃喜。 朱玮兴却完全没有办法窃喜。 虽然他在饮料事业部主要用港籍管理人员担任经理等关键性职务,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也知道这次申请调到瓶装水公司的二十六人,是嘉鸿科技那么大烂摊子留下来的难得骨干。 嘉鸿采取的是事业部制架构。 除了在集团直接掌握的各职能部门外,饮料事业部直属的员工也就一百人出头一点。 没有半点预兆,一下子有二十六名基层骨干选择跳槽去瓶装水公司,要是人数再多点,朱玮兴都担心饮料事业部的工作会不会就此瘫痪下来。 再一个,朱玮兴这次赶到沪市灭火,也是朱祎琳在媒体大肆攻击其他瓶装水厂商,害得嘉乐科技的旧账被人翻出来攻击,他不得不频频出差到各地公关。 现在可好,外面惹是生非、惹来一堆麻烦不说,朱祎琳还一次从他那里挖走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不拍桌子? 朱祎琳没有冯薇玲那么强的气场,看到朱玮兴气势汹汹,难免有些心虚,硬着头皮辩解说道: “瓶装水日销已经突破一万两千箱,现在瓶装水公司人手太缺了,考虑到跟集团各部门更好的衔接,能够直接联络经销商,避免打断瓶装水业务目前的发展势头,是我让张健尽可能从集团挑选人手——我也没想到他一下子挑来这么多人。当然,现在这么多人选择到瓶装水公司工作,也证明他们都很看好瓶装水业务的发展。三叔当初重组嘉鸿集团搞事业部制,目的就是鼓励事业部之间的竞争,可没有说瓶装水公司一定要让着饮料事业部!” “你不提张健倒也罢了,”朱玮兴拍着桌子叫道,“你难道不知道张健当初是怎么从嘉乐科技出局的?你是嫌嘉鸿现在太安定了,还是没有其他人可用了,一定要将这个包藏祸心的人拉回嘉鸿?” “张健是沈君鹏、朱金奇他们踢出局的,我们可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后来提出来要将种植场拿回去,三叔甚至都没有占他半点便宜,作价三百万,相当于是原价就将种植场还给了他。单就这点,张健心里对三叔,对我们还是很感激的,认为我们比沈、孙他们有人情味。要不是有这层渊源,张健这次还不一定会过来帮我们呢,” 朱祎琳据理争辩道, “我不觉得他会对嘉鸿包藏什么祸心!他与朱金奇有什么私人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需要考虑那么多干嘛?” “这还不够啊,这还不够啊?你是嫌嘉鸿现在太安稳了吗,非要再搞个天翻地覆才高兴?”朱玮兴忍不住要咆哮起来,厉声叫道,“朱金奇怎么可能容忍张健重回嘉鸿,你就没有想过这事?” “朱金奇在嘉乐科技做的那些事,相信你早有耳闻,我以为我们没有必要事事迁就他,” 朱祎琳据理力争说道, “嘉乐科技时,郭晓红是财务部负责鲁省公司及经销商核算的,周军这些人是鲁省公司的人员,他们现在都到哪里去了,你不会完全都不知道吧?肖瑞私下找三叔反映的那些事,难道都是故意造朱金奇的谣?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在嘉乐科技爆雷期间,朱金奇通过安插到鲁省分公司的亲信嫡系,通过销毁账目、转移存货等方式,至少侵吞上千万货款,多则有可能超过两千万!三叔为了顾全大局,将这些事摁下去了,但不意味着这些事不存在。” “不管朱金奇以前做过什么,那是他在嘉乐科技时的作为,跟嘉鸿没有关系,跟我们鸿臣更没有关系。同时嘉乐科技在爆雷期间产生多少损失,我们都全部计提出来了,嘉鸿没有因此承担额外的损失,我们需要多管什么?现在最关键的,是嘉鸿经不起折腾,你懂不懂?”朱玮兴就觉得女人偏执起来太不可理喻,叫道,“这个社会不是你想象的非黑即白!” “朱金奇劣迹斑斑,以前不防备,是三叔刚出来收拾残局,不得不暂作隐忍,但不意味永远都不需要防备,也不意味着朱金奇从此就洗心革面,不会再犯,” 朱祎琳说道, “再个张健是加入我的瓶装水公司,又不是直接回嘉鸿,我觉得我们无需太多考虑他的感受,更不要需要找他请示!” “……”朱玮兴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朱祎琳说,气得额头青筋不停的跳动。 “你是不是怕我们瓶装水业务发展太顺利、太出色,一不小心把你负责的饮料事业部比下去?”朱祎琳轻轻问道。 “胡说八道,幼稚!” 朱玮兴这一刻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心脏都隐隐抽搐起来了,怎么可以戳人戳最痛处? 他暴跳如雷的指着朱祎琳怒斥,又将矛头指向他父亲朱鸿召, “你就纵容她这么胡搞!” “你不能这么情绪用事,”朱鸿召一直没有作声,这时候才沉声说道,“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接手嘉鸿集团,这意味着你要站在嘉鸿集团的层面,去考虑这个问题。” “不管站到什么层面,我都接受不了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事!”朱玮兴愤怒拿起车钥匙,摔门走了出去。 朱鸿召头痛的看着门玻璃差点被摔碎。 他理解儿子朱玮兴的出离气愤,只能让他自己去慢慢平复情绪。 换作别人坐在他的位置,等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这事,怎么都会认为是被自己的父亲、堂妹联手给卖了。 关键朱鸿召他也才提前一天知道这事。 朱鸿召站起来,将客厅的门重新关好,见门玻璃没有摔坏,又坐回到茶桌后,看着朱祎琳,问道: “你现在可以说你背后到底是谁了吧?” “啊?”朱祎琳装傻问道,“三叔你说什么,我背后大靠山除了三叔你,还能有谁?” “玮兴刚才为什么那么气愤?” 朱鸿召叹气道, “因为他认定你跟冯薇玲没有可能将张健请出来,一定是我出面帮了你们。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他们此时也一定认为是我出面请得张健出山,还不知道他们此时心里是如何埋怨我的呢!冯薇玲当初掺和瓶装水项目,我还以为她为摆脱郭晋阳的控制,早就主动联系过你,现在看来,还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嘉鸿下一步很可能会再次分崩离析,难道我连背后是谁都没有资格知道吗?” “三叔,你会不会觉得他包藏祸心?”朱祎琳犹豫的问道。 “我为什么一定会觉得他包藏祸心?”朱鸿召一愣,差点跳起来,震惊的看着侄女,问道,“不可能是萧良吧?” 朱祎琳耸肩,表示他猜对了。 朱鸿召痛苦的想要将头上的白发揪下来,苦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跟他扯到一起去的?这怎么可能嘛?” “我为方便到工学院看书,租的房子就在工学院北门,而萧良他到工学院读在职研究生,为了方便盯着蜗巢科技的发展,一直住他家在工学院北门的一套小房子里——所以,所以,我们从去年六七月份就是邻居了!”朱祎琳心虚的说道。 朱鸿召暗暗松了一口气,蠢丫头没有整个人被骗过去,还不算无药可救! 第四百六十五章 背锅者 朱鸿召走进秀山家园狭窄的小院,走廊前遮阳棚下摆了一张长茶桌。 小院里除了沿院墙砌一圈素水泥花池,种植一些矮种绿植外,地面铺贴浅白色的火烧岩板,简洁幽静。 “这两天刚好从朋友那里坑到一罐今年的明前龙井,要不然都没有好茶招待朱董。”萧良从客厅里翻找出一罐茶叶,招呼朱鸿召、朱祎琳、张健三人坐下来。 “小萧总真是大隐隐于市,”朱鸿召环顾简朴的小院,笑道,“谁能想象东洲首富会住在这么简陋的小院里?” “这里是我妈从单位分配的房子,原本我哥打算拿来结婚的。我是这段时间跟工学院有密切合作,工作重心也往这边倾斜,所以才住了过来。一开始祎琳小姐也有很深的误解,” 萧良指向客厅电脑桌上面挂着的一个玻璃框,说道, “诺,我特意将这房子的房证裱起来了,挂在那里。这也省得遇到谁,都要费尽口舌解释我对祎琳小姐没有居心叵测。” “……”朱鸿召也不可能站起来走回到客厅,细看那张房证的真假,只是爽朗的哈哈一笑,好像他这次过来,只是跟萧良聊聊,完全没有怀疑他居心叵测。 改革开放以来,财富故事在这片大地上不断上演、层出不穷。 不过,他来到东洲一年时间,朱鸿召也接触到地方上形形色色的政商人物,还没有见过谁能比萧良崛起更快,更具传奇色彩。 朱家在香港经历他们这一代三四十年筚路褴褛的艰难奋斗,除了控股上市公司鸿臣集团外,家族基金还有持有其他上市公司的股票(投资性)等有价证券以及房产商铺等等资产。 目前家族资产总计将近五十亿。 这在内地绝对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个数字。 只是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还有多少可以值得自夸的? “脑健灵”去年就狂揽四个亿净盈利。 即便今年的保健品行情要比去年上半年要拉垮得多,但茶饮料业务迅速补上,可以预见南亭实业今年的整体盈利,还是不大可能低于四个亿。 虽说南亭实业在总的规模还不及鸿臣,但这种堪称奇迹般的崛起速度与揽财能力,只要势头能很好的保持下去,未来的发展空间绝对远在鸿臣之上。 而想起鸿臣此时的状况,朱鸿召禁不住暗暗叹息: 当年是他与大哥朱鸿臣出力最多创办而成,其他兄弟姊妹以及合伙人,虽然也有持股,但比例都很低。 如今他大哥朱鸿臣躺在重症病房里,神志迷离,而他自己的精力也大不及以往,目前只能说是勉强支撑,但高强度持续工作五六个小时,血压就“咻咻”上升,头晕眼花、腰背僵硬,真无当年连夜作战之勇。 其他兄弟姊妹也没有能成大器的。 而在下一代,他的儿子朱玮兴还太年轻气盛,不够成熟。 朱玮益很有城府,也显得成熟稳重,此时颇得一干元老的拥护,以副董事长、总裁主持鸿臣日常工作。 哪天他大哥不幸病逝,朱玮益也将正式执掌鸿臣。 朱玮益的母亲,他的大嫂朱王惠珍心胸狭窄是肯定的,而朱玮益会不会城府太深、算计太深,朱鸿召内心深处的担忧也并非全无痕迹,全凭臆测。 至于朱祎琳,他之前从没有想过她会有接班的可能: 朱祎琳太年轻了,他想培养,时间也来不及了。 还有就是他大哥还在病房里躺着,他的大嫂朱王惠珍不敢做得太过分,但他大哥一死,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事闹得朱家及鸿臣集团鸡犬不宁、鸡飞狗跳。 到时候不要说他朱鸿召了,鸿臣的其他董事会成员,谁没事想去摸那头母老虎的屁股?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朱鸿召还深陷在“家务事”里。 哪个家族只要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绝对是令其他人畏之如虎,只想着躲、不敢去惹的存在。 朱祎琳年前提出瓶装水项目,朱鸿召也没有抱什么期待,就想着让她尝试一下,多些历练,省得将来被他大嫂欺负得太狠。 谁能想到前后筹备也就一个多月的瓶装水项目,投放市场仅一个月,竟然就有一飞而起之势。 朱鸿召在嘉鸿集团内部也是进行紧急调整,包括调用更多的资金、产能、生产线工人,协调供应商紧急提供更多的包装材料、PET瓶等等,调整一定的广告资源、渠道资源,往瓶装水项目倾斜。 在这个过程中,朱鸿召不是没有过怀疑,比如冯薇玲为何会大张旗鼓的支持瓶装水项目,还私人掏腰包直接参与瓶装水项目的投资。 只是他猜测了太多,怎么都没有想到朱祎琳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萧良! 这怎么可能猜到嘛? 等水烧开,萧良拿起水壶沏茶,分给朱鸿召、张健他们,说道: “我一直想着请朱董过来喝茶,聊一聊南亭实业与嘉鸿集团如何在良性竞争中更好的发展,但一直没有好的机会。毕竟之前太多的误会,而且双方也有太多利益不一致的地方,我空口说太多,也不足以取信于人,只能先埋头做一些事,希望朱董不要觉得我这人居心太叵测,用心太良苦。朱祎琳小姐也是成年人了,没那么容易诱骗,整件事对她有没有利,我与她到底是合作关系,还是单纯利用她,她心里也有权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百密而无一疏的计谋。 朱祎琳想要将瓶装水业务做大,并有对抗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等人乃至朱王惠珍、朱玮益母子侵夺瓶装水业务的底气,张健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一人。 然而嘉鸿看似走向稳定,但这潭水背地里有多浑浊,有多少暗流湍动,张健是非常清楚的。 朱祎琳、冯薇玲她们是不可能请得动张健出山的。 如果说朱鸿召与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沆瀣一气,又或者说朱鸿召无意间向沈君鹏、朱金奇透露,张健参入瓶装水项目,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怎么可能不引起猜疑? 就算他们一时猜不到他头上来,只要花气力去调查,也能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 不过,萧良愿意在朱鸿召身上赌一把。 朱鸿召跟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甚至跟他的儿子朱玮兴,都不是一类人。 朱鸿召是做事的人,而且是懂得怎么做事的人。 同时朱鸿召与其兄朱鸿臣是解放前夕,与父母家人移居香港的,他们内心深处还是视内地如故土,对内地,对国家以及这个民族的情感,要比年轻一代深厚得多,他们也更愿意参与内地的发展、建设,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利益。 当然,赌输了也没啥。 朱祎琳、冯薇玲、张健甚至肖瑞就算都彻底暴露出来,他们能拧成一股绳,南亭实业这边再提供代加工以及一定的资金支持,也可以硬碰硬的干下去。 朱鸿召拿起茶杯,见热水之上还有些浮沫,知道萧良不是太精细于茶道的人,沉吟道:“我相信小萧总的善意,但小萧总要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一旦这件事被人捅破,所掀起的轩然大波,也不是我能摆平的。” “朱董将这件事都承担下来,会有什么轩然大波呢?” 萧良笑着问道, “瓶装水项目发展到一定规模,以合适的价格完全回到嘉鸿集团的架构之下,是合乎所有人利益的,我阻止不了,也不会阻止,会有什么轩然大波吗?当然,倘若有人一定想占朱祎琳小姐她们的便宜,想要廉价吃下瓶装水项目,到时候掀起轩然大波,难道你我要为此承担责任吗,需要为此感到不安跟内疚吗?还是说朱董已经预料到有那么一小撮人,吃相一定会很难看?” 朱鸿召忍不住苦笑,说道:“小萧总对人性了解这么深,也很清楚我们朱家的故事,现在搞出这么的局面,不就是等着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他们去联系祎琳的哥哥朱玮益吗?” “所以喽,现在就看朱董站在哪一边了,是站在沈君鹏、朱金奇以及朱玮益那一边,还是站在最起码的良知这一边了?” 萧良从容不迫的说道, “当然,朱董今天愿意过来,我相信朱董内心深处并不觉得朱玮益执掌鸿臣是一个好的选择,只不过朱董以前没有更好的选择而已。” 朱鸿召叹了一口气,说道:“瓶装水项目此时的筹码还略有不足,我想知道一旦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联系鸿臣董事会之后,提出回购瓶装水项目,祎琳她手里能有多少筹码!” “嘉鸿集团目前在鸿惠堂草本凉茶每月的营销预算是两百万,瓶装纯净水与草本凉茶共用鸿惠堂这个品牌,依照嘉鸿集团内部的政策,应该按照实际的销量比例,实时调整相应的营销预算,” 萧良说道, “倘若嘉鸿集团因为利益结构的不一致,有些人坚持不同意将营销预算往瓶装水业务倾斜,那装瓶水公司就有权力要求调整各个环节的费用,自行承担营销投入。当然这个争执的过程可以较为漫长,但瓶装水公司前期可以自筹一部分资金,我相信六月中下旬,日销做到五万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到时候朱祎琳小姐手里自然就有足够的筹码与底气,拒绝任何不合理的回购要求!” “瓶装水能在六月中下旬之前做到五万箱日销?”朱鸿召震惊问道。 “当然可以,”萧良说道,“在朱董面前,我也不想谈做事的理想,也不想谈良性竞争共同促进地方产业发展这些愿景,但南亭湖饮料两年间只会做瓶装天然水以及矿物质水,不会碰瓶装纯净水这一细分市场,朱董将是能看得见的。这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如果说南亭湖饮料两年内不去碰这一细分市场,鸿惠堂却还不能在华东地区做到这一细分市场的龙头地位,朱董还想要我给予更多的保证,那对我也太苛刻了!” “行,我知道,我代表嘉鸿也感谢小萧总的诚意。”朱鸿召手按住茶桌,郑重说道。 萧良的目的并不是要嘉鸿死,而是要将朱金奇这些人从嘉鸿驱赶出去,助朱祎琳有立足的一席之地,这甚至是他想做而暂时没有能力做的事情,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坐地还钱 朱祎琳聘请张健到瓶装水公司担任副总经理,无需得到嘉鸿集团董事会的批准: 除了嘉鸿集团对瓶装水公司的持股仅为25%外,直接出资额也仅为一百万,理论上朱祎琳仅需要知会朱鸿召一声就可以了。 不过,嘉鸿集团后续要将更多的资源往瓶装水业务倾斜,比如日销五万箱,以一个月的存货周转率计算,仅生产资金就要安排两千万,同时年度营销规划也要进行大规模的调整,又或者直接调整与瓶装水公司的结算费率,以嘉鸿目前的状况,已经属于主营业务的重大调整了。 这些事务超过朱鸿召身为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的职权范围,就需要拿到董事会上进行讨论。 进入五月,华东地区天气就有两三分炎热的气息,饮料及瓶装水销量趋旺,这些事务需要紧急讨论,以最快速度做出安排。 这也是沈君鹏作为星海投资董事长,代表星海取替冯薇玲出任嘉鸿集团董事的第一次董事会。 冯薇玲作为瓶装水公司的出资人,要与朱祎琳、张健就项目经营、发展的一些情况,接受质询,还是列席了这次董事会。 没有办法阻止张健加盟瓶装水公司,朱金奇当然不愿意看到嘉鸿的经营重心,全方面往瓶装水业务倾斜。 不考虑销售额,单以生产规模计,保健品及茶饮料目前总的日销还不足三万箱;倘若瓶装水照日销五万箱的计划进行全方面的资源倾斜,将意味集团上下逾百分之六十的员工,都将围绕瓶装水业务开展工作。 真要到这一步,张健在嘉鸿集团内部取代他及朱玮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朱金奇的理由也很简单、直接。 瓶装水业务低价抢占市场,虽然短时间内夺得一定的市场占有率,但除了业务本身很难产生什么利率外,一旦等其他瓶装水厂商跟进调整市场售价,此时的增涨速度就很难维持下去。 “朱总有一点是说中了,” 朱祎琳说道, “嘉鸿此时就需要进行主营业务的紧急调整,将资源往瓶装水业务倾斜,就是要抢在其他瓶装水厂商调整营销、定价策略之前,进一步抢占市场,巩固我们在华东地区初显端倪的市场优势。” 朱金奇沉声说道:“南亭实业的瓶装水早已经进行市场预热,多方消息证实他们各项筹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推进,随时都可能有大批量的瓶装水投放市场,我们真能抢得过他们?谁能保证我们的瓶装水在市场上,不受到南亭实业的压制?” “朱总,你是不是被姓萧的那孙子干出心理阴影来了?”冯薇玲嫣然一笑,问道,“照朱总这么说,当初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产能建设,又为何要效仿南亭湖饮料推出茉莉红茶?我们直接认输好了,嘉鸿还剩下多少值钱的资产,赶紧找个合适的买家接手,大家拍拍屁股回家抱孩子,不是更省事?” “金奇总的担忧,确实是略有些悲观了,也是这段时间内认识到竞争对手的实力强劲,希望我们更加重视、慎重,” 冯薇玲现在肆无忌惮抱朱鸿召、朱祎琳的大腿不放,甚至都要辞去星海的职务,沈君鹏也拿她没辙,慢条斯理的说道, “当然了,在座没有谁不希望瓶装水业务能做大做强,适当进行资源倾斜,我也是坚定支持的。不过,现在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们也需要看到。现在就大幅往瓶装水业务进行倾斜,还是存在较大的风险,一方面我们要勇于承担风险不假,但考虑集团对瓶装水公司持股仅25%,却要承担全部的风险,怎么都有些不太相宜了吧?朱董,你觉得呢?” 以难以想象速度快速崛起的瓶装水业务,想要压制其发展,不仅其他董事,包括控股母公司鸿臣集团的高层不会同意。 这也会损及星海自身的利益。 沈君鹏今天主要还是谈利益结构倒置这个事。 不管瓶装水业务发展起来,对嘉鸿有多大的好处,但倘若能以低廉的筹码,扩大对瓶装水公司的持股,乃至将其彻底回购,这显然是嘉鸿所有董事,以及控股母公司都乐见其成的事情。 谁会嫌自己占的便宜太多呢? 这也是肖瑞以及朱鸿召都没有办法公开站出来反对的一件事。 朱鸿召微微颔首,表示沈君鹏说的在理。 朱祎琳看向沈君鹏问道:“不知道沈总以为怎样才算相宜?” 沈君鹏沉吟着没有作声。 他利用自己的威望将这个问题抛出来,引起所有人的重视就够了,但冲锋陷阵的事,就不需要他再去做了。 唐逸凡说道:“嘉鸿对瓶装水公司的持股至少需要提高到75%,甚至对瓶装水公司的股份进行全部回购,集团再进行如此幅度的资源倾斜,才谈得合理。” “可能在大家看来,瓶装水业务就是依托嘉鸿的资源做起来的,接下来想要进一步壮大发展,也需要依托嘉鸿的资源倾斜,”朱祎琳稍作沉吟,也表现出身为朱家子弟的大度,说道,“嘉鸿扩大对瓶装水公司的持股,乃至全面回购,我都不应该反对——我接受沈总、唐总的提议。” “如果其他人没有意见,我们就先讨论一下,如何扩大持股或全面回购吧?”朱鸿召说道。 “这还需要讨论吗?”肖瑞说道,“当初组建瓶装水公司,除了嘉鸿的注资外,祎琳总与冯总一共投了三百万,加上张总这次注入的六十万资金,总计三百六十万。我觉得嘉鸿应该要给一点溢价,拿五百万将这些股份都买下来得了。” “肖总,你这是不是开玩笑?”冯薇玲冷声问道,“有肖总你这么谈事情的?如果肖总你与沈总、朱总、唐总是早就打定好这样的主意,我们还有谈下去的必要吗?” 早就预料到沈君鹏、朱金奇会拿利益结构不匹配这事发难,肖瑞今天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搅局,他“针锋相对”的问道: “我怎么开玩笑了,刚才祎琳总不是亲口承认瓶装水业务就是依托嘉鸿资源做起来的吗?你们该不会漫天要价吧?” “祎琳总刚才说的客气话,肖总你这么容易就当真了?”冯薇玲嘲讽了肖瑞还不够,又看向沈君鹏,问道,“沈总,这不会是你们商量好的吧?” 沈君鹏头痛的摇头道:“肖总也仅仅是提出他的建议;我当然是希望祎琳总、冯总能提出一个更具体的方案,供大家讨论。” “抛开祎琳总与朱董,与嘉鸿控股母公司鸿臣集团的关系,瓶装水公司与嘉鸿首先是品牌代理及委托加工、代理销售的关系,两者间的利益相辅相成的,不是瓶装水公司就占嘉鸿的便宜,而嘉鸿就完全没有得到好处。沈总、唐总提回购的事情,我也没有理由反对,但价码,我相信需要按照规则来谈,大家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我就不知道以冯总所谓的规则,要怎么谈才算合适?”朱金奇问道。 “瓶装水公司作为已经做出一定成绩的初创公司,不论是融资也好,亦或转让股份,嘉鸿理所当然都有优先权,但这个仅仅是同等报价下的优先,”冯薇玲说道,“我觉得公平起见,嘉鸿还以参与融资的方式,扩大对瓶装水公司的持股,大家都比较没话可说。” 朱鸿召看向沈君鹏,问道:“沈总,你觉得呢?” 沈君鹏狐疑的打量了朱鸿召、朱祎琳两眼,问道:“瓶装水公司打算以怎样的估值找投资机构或投资人谈融资,目前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 “瓶装水业务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确实需要比较大的资源投入,方案我们也是有过考虑,”朱祎琳说道,“瓶装水公司虽然还没有盈利,但目前日销已经做到一万五千箱,折算年销售额在一亿左右;我们目前计划暂时以一亿估值为基础,先试着找投资机构接触。”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肖瑞叫道,“总计注入资金不到五百万,短短两个多月,就要翻二十倍,要不是我相信朱董的人品,我很难想象这里面不存在利益输送?” “第一,这个报价只是我们目前的估算,正式报价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有可能调低,也有可能更高。第二,这个报价不是单报给嘉鸿的,只不过是嘉鸿有优先权;第三,如果这个报价,外部有投资机构认可,也就意味着嘉鸿对瓶装水公司的持股,估值也将增涨到两千五百万,是最初投入的二十五倍——这个总不能说嘉鸿吃亏了吧?祎琳总短短两个多月,给嘉鸿的投资创造了二十五倍的收益,这个怎么都谈不上利益输送吧!” 冯薇玲说道。 “这个估值,也需要有投资机构认才算,”朱鸿召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确实可以找外部投资机构接触,先谈一谈。要是没有对照标准,瓶装水公司的估值,我们内部不管怎么定价,都很难说是公正公平的。定价高了,嘉鸿跟在座的出资人吃亏,定价低了,祎琳与冯总吃亏,最后谁都说服不了谁,好事搞成坏事,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告诉你的真相 看到朱鸿召与冯薇玲一唱一和,将事情走向引到先跟外部投资者、投资机构接触谈融资上来,沈君鹏暗感头痛。 虽然星海与鸿臣是嘉鸿的主要出资人,两边持股加起来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但由于星海与鸿臣两家都没有对嘉鸿绝对控股,其他中小投资人,也就是在场的肖瑞与另一名港资董事,他们的意见在有些情况下更显得重要。 至于鸿臣那边,除了朱鸿召明目张胆的支持外,其他高层,包括朱玮益在内,明面上都没有办法太过压低对瓶装水公司的报价。 这么一来,先找外部投资机构接触,谈一个相对合理的报价,最后再由嘉鸿以及鸿臣集团决定要不要行使优先权,反而成了大家都能接受的合理方案了。 见沈君鹏、唐逸凡、朱金奇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没有吭声,冯薇玲继续说道: “这个报价,除了对嘉鸿有效,对在座各位董事也都是有效的。沈总、金奇总以及朱董、乐总、肖总,你们要是有意愿,都可以参与的……” “冯总是高看我了,我现在可没有胆子吃这贵货,真怕被你们给坑了。这个我是有血淋淋教训的。等你们忽悠到别的投资人,我再看看吧!”肖瑞很是滑头的说道。 另一名港资董事也点头表示瓶装水公司先跟外部投资机构接触,最为妥当。 单纯以现金收购,嘉鸿要将持股提高到75%,就要支付五千万现金;倘若以追加投资的方式,将持股提高到75%,需要动用的资金更多。 这两者显然不是嘉鸿此时有能力承担的。 重新组建嘉鸿时,核定的资本金才两亿而已,目前掌握三四千万的现金储备,还是要用来维持集团日常生产运营的。 从另一方面,真要能从外部融到资,除了嘉鸿的持股能大幅增值外,实际上也能解决掉一部分因瓶装水业务发展所形成的资金缺口,对嘉鸿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的。 朱鸿召这一刻也是稍作沉吟,说道: “如果说瓶装水公司能融到资金,那就可以自行组织广告投放,以及以纯粹的委托加工方式,与集团进行合作,不再需要嘉鸿继续垫资生产,也就省掉无谓的争执。这实际上也是增加整个嘉鸿的资金储备,要不然我接下来也得考虑嘉鸿进一步融资的问题了。这样吧,我跟鸿臣那边讨论一下,看鸿臣董事会那边有什么意见,我们再进行下一步的讨论。说起来,鸿臣、星海都有参与融资的优先权,沈总回去跟星海的董事也认真讨论一下,看要不要参与融资!” “融资这事没有两三个月谈不下来,但瓶装水业务发展不能停,这一期间的发展资金问题怎么解决?”朱祎琳问道。 朱鸿召稍加考虑,说道:“沈总、金奇总刚才的话很有道理。在股权结构问题没有调整好之前,即便瓶装水业务发展起来,对嘉鸿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但嘉鸿也不能毫无条件的往瓶装水业务倾斜那么多的资源。这样吧,嘉鸿暂时再划出一千万给瓶装水公司专用,但这笔资金只是算拆借,装瓶水接下来的业务发展,从这一千万里列支,但要照银行利息结算应付的费用!” 说是拆借,但不会直接划入瓶装水公司账户里,而是从这笔资金列支瓶装水生产、销售、广告投入等环节所需要的全部费用。 同时,瓶装水公司要为这些预支的费用支付相应利息,而不是像以前那般无偿垫用。 一方面先暂时解决掉瓶装水扩大生产、销售目前所需要的资源倾斜,一方面堵住沈君鹏、朱金奇他们的质疑,显得更为公平。 朱鸿召又看向肖瑞:“暂时先这么安排,肖总没有问题吧?” “……”肖瑞虎里虎气的说道,“谁都知道我在有些事情上吃过大亏的,所以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朱董能将所有事情尽可能安排得公平、公正,我没有什么话可说。” ………… ………… “肖瑞这狗杂碎,铁定跟朱鸿召穿同一条裤子!他今天先报一个畸低的价码,看似跟朱鸿召唱对台戏,实际还是搅我们的局!” 嘉鸿董事会后,沈君鹏他们回到城北宿云山庄的别墅,将会议经过通知给孙仰军、郭晋阳、俞小荣、温骏、袁桐等人知晓,乐宥则是义愤填膺的指出肖瑞今天在董事会上的异常表现,可以说是跟朱鸿召打配合的表演。 其他人都没有吭声。 肖瑞跟他们仇怨这么深,被朱鸿召拉过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袁桐、朱金奇再怎么觉得世界应该围着他们转,也从来都没有指望肖瑞会跟他们站到一起。 “香港那边怎么说?”袁桐有些迟疑的问沈君鹏。 “只要朱鸿召提的方案,貌似公正的,朱玮益那边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沈君鹏说道。 鸿臣创办有四五十年了,在香港上市也快有二十年了,创始人不断的减持套取现金,目前朱家对鸿臣集团的持股仅为32%,其他要么是大大小小的投资机构,要么是持有少量股票的公众投资人。 鸿臣董事会的构成,要比嘉鸿更为复杂。 朱鸿臣还躺在重症病房里有一口气,甚至在朱氏家族基金会里,朱玮益还得对亲叔叔、鸿臣创始元老的朱鸿召保持应有的“尊敬”。 也就是说,朱鸿召在这件事情上,处理没有特别不公正,没有引起鸿臣其他董事强烈的不满之前,朱玮益就没有办法站出来指责自己的亲叔叔。 孙仰军皱着眉头说道:“当初将朱鸿召引进来,希望对我们的事业有所帮助,没想到竟会这么辣手。” 如果作为普通的出资人,他们确实不应该过多干涉朱鸿召的行为,只需要看嘉鸿的整体利益是否受损就行了。 朱鸿召这次突然间将张健请回嘉鸿,摆明了是要将朱金奇从嘉鸿集团彻底排挤出去,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叫他们把估价抬这么高,嘉鸿肯定是拿不出多少资金了,”袁桐略加迟疑的说道,“如果说鸿臣出资呢?朱玮益显然也不可能坐看朱鸿召如此明目张胆的扶持朱祎琳,最后再借朱祎琳反制他的……” “也难,”沈君鹏摇了摇头说道,“瓶装水只是初创公司,此时还没有产生盈利,特别是控制人跟鸿臣的实控人又有牵涉不清的关系,鸿臣作为上市公司,要参与融资,比例受到严格的限制,可能都没有办法超过百分之十。具体多少,还要看香港相关的法律法规。” “如果动用朱氏家族基金的自有资金呢?这个应该不受限制,朱鸿召应该也没有办法拒绝吧?”袁桐问道。 “理论上是如此,但朱玮益会不会认为这是朱鸿召故意给他下的套,就难说了,”沈君鹏说道,“我要说多了,指不定将我也怀疑上了。” “那就请他来自己看啊,我们不需要多说什么,”袁桐说道,“朱玮益作为鸿臣副董事长、总裁,亲自到东洲来一趟,看一看嘉鸿集团目前的经营情况,也是很正常的。” “目前只能是这样,但能不能有预期的效果,现在还不好说。”沈君鹏轻叹一口气,说道。 ………… ………… “今天会上,我不是没吭声吗,你还有什么话好教训我的?那真对不住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你想让我表现得很开心,很无所谓,就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朱玮兴推门走进他父亲朱鸿召的办公室,见朱祎琳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他很无所谓的一屁股坐沙发上,两脚跷到茶几上,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吊儿郎当的冲着朱鸿召说道。 见儿子朱玮兴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朱鸿召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坐回到办公桌后面,说道: “你在这个行业也摸索四五年了,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说南亭湖饮料两年内放弃瓶装纯净水业务,我们的瓶装纯净水有没有可能在华东地区做到日销五万箱,甚至更高?” “南亭湖饮料筹备做水都快有半年,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一块业务?”朱玮兴嘻笑道,“这个前提压根就不存在,你还是拿其他事来教训我吧!” “这是我跟萧良谈妥的条件,”朱鸿召说道,“萧良承诺南亭湖饮料两年内只做瓶装天然水,不做瓶装纯净水!” “什么,怎么可能?”朱玮兴几乎要从沙发跳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父亲,仿佛他父亲朱鸿召嘴里说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了避免玮兴与祎琳之间的裂隙更深,同时还要玮兴配合工作,朱鸿召只能将一切都揽到他身上去,说道: “祎琳年初组建团队,在媒体上对诸多瓶装水厂商进行开战,揭开瓶装水标准以及市场定价的大讨论,吸引媒体及公众对我们瓶装水的关注,实际是南亭湖饮料早就制定好的营销方案。” “这怎么可能,他想干什么?” 朱玮兴摇头直叫道, “他肯定包藏祸心,你们怎么可以跟他串谋?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知不知道,沈君鹏、孙仰军、朱金奇他们知道了肯定要炸锅的啊?这事要比张健回嘉鸿更恶劣!” “如果没有瓶装水业务填补进来,你有没有测算过嘉鸿今年可能会亏损多少?”朱鸿召平静的看着儿子,问道。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亏损的代价 如果没有瓶装水业务的填补,嘉鸿今年可能会亏损多少? 这个问题像一个重锤狠狠打在朱玮兴的胸口,叫他坐在沙发上一时间都快喘不过气来。 鸿惠堂草本凉茶刚上市时,嘉鸿在江浙鲁三省及沪市的省道、县道两侧,还拥有大量的墙面广告资源;城市民众里愿意尝鲜的人群也多,他们的产品口感又确实比普通的茶饮料更丰富饱满,一经投放市场,销量还颇为可观,形势很是喜人。 可惜的是,两个月过后,广告宣传带来的新鲜劲过了,草本凉茶的销量就增涨不动了。 元旦过后,墙面广告资源被地方各大势力组建的广告公司收回,没办法再拿三五十块就在省道、县道两侧占住视角好、视野开阔的位置,需要额外拿出真金白银去投放广告,每月上百万的广告费,效果却未必更好,年后销量甚至在瓶装水大战导致媒体反噬之前就已经出现下滑。 想来想去,朱玮兴内心深处也只能承认,江浙鲁三省及沪市虽然目前是内地经济发展条件最好的区域之一,但对价格还是太敏感了一些。 同时新鲜劲过掉之后,城镇民众对草本凉茶略带中草药味的口感,接受程度也还有限。 只是草本凉茶采用多种中草药制粉萃取,原料复杂,制作复杂,单瓶成本高达两块四五,注定售价要跟普通的茶饮料拉开一大截差距。 草本凉茶的销量会受到价格压制,他们也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去年就以最快的速度,仿效南亭湖饮料推出独立品牌的茉莉红茶。 除了产品设计上做了一些区分外,几乎是所有的营销策略乃至新的渠道体系建设,都是仿效南亭湖冰红茶,但年后销量还是增涨不动了,并没有出现他们所以为销量会随着广告投入、营销工作深入节节攀升的局面。 当然了,如果说没有他后续主导的产能扩张计划,又没有承接嘉乐科技那么大的摊子,仅仅是按照最初的计划,将灌装产能控制在年产五千万瓶,将市场销售团队控制在五六百人甚至更低一些,加上其他环节的配套,他们还是能够勉强实现盈利的。 这也将证明他们最初投资内地的计划,是有眼光的。 问题是抛开保健品业务以及最初给保健品业务匹配的产能建设不谈,他们最终为茶饮料匹配的是每年六亿瓶的灌装产能。 生产线不是停在那里不开,就不算成本的。 这么多的设备,折旧加维护折算成本一年下来就得两三千万。 富余的生产线可以不招工人,可以不开,但是这个成本要在账目里体现出来;招了工人却没有订单,亏损更大。 还有就是承担嘉乐科技的烂摊子,就算对销售团队一再精减,一再优胜劣汰,此时依旧维持一支三四千人的庞大队伍。 南亭实业的销售团队,规模要比他们还要大一些,目前足足有四五千人,但南亭实业两大块业务,覆盖了十三个省市,单就市场覆盖人群,是他们的四倍之多。 倘若以销量核算,南亭实业平摊到每一瓶冰红茶上的销售运营开支,仅是他们的六分之一。 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南亭实业得以更多的资金进行广告投放,扩大人群里的影响力。 如果他们没有瓶装水业务来平摊巨额的生产线折旧、维护以及销售、行政后勤运营开支等方面的成本,如果说草本凉茶、茉莉红茶的销量没有大的起色,那今年他们预计最多有可能会产生高达六千万以上的巨额亏损。 朱玮兴这几天虽然心情极度郁闷,但他没有大吵大闹,今天的董事会上也是沉默不言,没有唱反调,就是他计算到,瓶装水业务真要能做到五万箱日销,就算依旧没有办法产生盈利,但单从平摊成本的角度上,就能为嘉鸿减少四到六千万的亏损。 朱鸿召去年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倘若嘉鸿集团不能扭亏为盈,还将产生一两千万的亏损,这是所有出资人都能够接受的,甚至是远远超过所有人预期的。 如果说嘉鸿集团今年的亏损高达六千万以上,会是什么结果? “不要问别人居心是什么,而要问我们有没有选择,”朱鸿召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儿子朱玮兴的肩膀,说道,“不管你私人跟萧良有什么恩怨,在现实面前,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的。你以为我年轻时就没有争强好胜、血气方刚过,你以为我年纪越老为什么越活越谨慎?风浪经受多了而已……” 说到这里朱鸿召眉头皱了起来,手捂着胸口,有些喘气的走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 “三叔,你怎么了?”朱祎琳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老毛病了,我吃点药就好。”朱鸿召拉开抽屉,拿出几只药瓶摆办公桌上,取了一大把药直接吞下去,见到朱玮兴脸上好歹有些愧色,心想要在儿子面前装病,老子真他妈难做。 朱鸿召喘了一会儿,又语重心长的跟朱玮兴说道: “南亭湖饮料原本今年初就要上瓶装水项目,但他们现在除了改上瓶装天然水外,还将投放市场时间延后到下个月初。不管除了将朱金奇这些人从嘉鸿驱逐出去外,萧良还有什么居心,我想单就这点,就足以说服我选择跟他合作了。当然,也不能说除了萧良的承诺外,我们自己就不需要努力了,根子还需要自身硬才行。先后邀请冯薇玲、张健参与瓶装水项目,除了需要对萧良表示一些诚意外,他们的加入,对瓶装水业务也确实有很大的帮助!” 朱玮兴是他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儿子,朱鸿召不可能将他排斥在外,或者将他踢回香港去任他自暴自弃。 不过,萧良也明确说了,暂时不能透露冯薇玲跟他的合作关系,朱鸿召索性都揽到自己的头上来。 “肖瑞呢?”朱玮兴抑住内心的震惊问道。 “肖瑞恨不得剥了朱金奇、乐宥这些人的皮,我找他说想将朱金奇赶出嘉鸿,你觉得他会有半点犹豫吗?”朱鸿召说道。 “……”朱玮兴坐在那里还是有些茫然。 他父亲早就选择跟萧良合作这事,甚至瓶装水的营销策划,都是萧良提供的,这些事太令他震惊了,一时半会怎么叫他消化掉了? “你性格有争强好胜的一面,是好事,也是坏事。张健回来,是有可能做得比你出色,但其实跟你没有冲突的。你也许现在很不喜欢听我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要说,” 朱鸿召说道, “你其实没有必要跟任何人比的,你也把自己的定位搞错了。我当初让你到内地,可没有说过一定要你做最出色的。有些人明里暗里希望你能亲手把每一项工作都做好,在细节上挑你的刺,其实是别有用心的。你真正要做的,其实是找到有组织管理能力的人,并驾驭他们,把事情做好。当然,说到驾驭,也不是说我们有几个臭钱,别人就得唯命是从。你这找的是奴才,不是人才。你什么时候能摒弃一时的争强好胜,站到全局的利益去看待问题,你才算真正的成熟了。一直说你到内地多碰点壁,不算什么坏事,原因也在这里。” “……”朱玮兴涩涩的说道,“张健既然回来了,我也不能将他再赶走。” “之所以拖到今天才跟你谈这事,也是到现在才能让你认真去想一想瓶装水项目,到底要不要做,要不要尽全力配合去做,”朱鸿召说道,“今天说太多话了,我也不想做一个板起脸来啰嗦的人,你自己再好好考虑吧!” 朱玮兴浑浑噩噩走出他父亲朱鸿召的办公室,拿车钥匙离开华宥大厦,但开车在狮山县城转了一圈,最后将车停在北山宾馆北面的林荫道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嘉鸿目前的局面看似稳住了,但他父子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去年主要是嘉乐科技进行高达七千多万的亏损计提,重新组建嘉鸿,账面上没有出现亏损。 嘉鸿此时局面看似稳住了,但今年要是最终核算下来,产生高达六千万以上的巨额亏损,会有什么后果? 到时候不单单是他会被踢回香港,从此被闲置起来,接触不到鸿臣的核心事务,就连他父亲朱鸿召半世英名也将毁于一旦,彻底失去嘉鸿以及鸿臣诸多投资人、董事的信任吧? 回到香港退休、颐养天年,也许是他父亲最好的结局,从此也将被排斥在鸿臣的核心层之外,甚至在家族基金里的话语权也大为削弱? 朱玮兴再不甘心面对人生巨大的挫败,也无法否认这一切都将是受他牵连! 瓶装水项目现在可以说是他们的唯一救命稻草,只是萧良这孙子真值得信任吗,真没有更险恶的居心吗? 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朱玮兴坐在车里,一时间满心迷茫,朱鸿召打电话过来,他愣怔了片晌才回过神将手机拿起来接通: “玮益刚打电话过来,过两天他要与朱璐、夏侯江董事来东洲一趟,你安排一下接待的事情。” 朱玮兴心里一惊:朱玮益这时候要来东洲,还要与鸿臣另两名重量级董事一起过来,是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发生这些事情了,是谁告诉他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谁给的信心 嘉鸿将资源往瓶装水业务倾斜,不是单纯新增一两千万资金,增加原材料采购,扩大生产及周转规模就够了。 纯净水要进行广告投入,就算拿着支票以及制作完成的广告内容,联系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等媒体,也不是立即就能刊登播放,形成市场影响力的。 最为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饮料事业部将早就从相关媒体签下来的一部分版面及栏目资源拿出来,直接替换纯净水的广告。 同时也涉及嘉鸿集团各个职能部门工作重心的调整。 爆雷危机所产生的负面影响短时间无法消除,重组嘉鸿集团之后,所有人对嘉乐灵芝液以及鸿惠堂养心丸等保健品的市场前景都不再寄以厚望,保健品事业部短期内的核心任务主要是消化库存,维持稳定的基准销量。 无论是资金还是人力,从去年九月以来,嘉鸿集团都是大力往寄以厚望的饮料事业部倾斜资源。 因此,抛开张健与朱金奇的恩怨不谈,嘉鸿集团内部的这次调整,其实对饮料事业部的影响是最主要的,实际上也是将饮料事业部原先拥有的资源,大幅度调整给瓶装水业务所用。 张健加入瓶装水公司,也没有将朱祎琳允诺的5%股份都装入个人口袋里,只是个人出资六十万,换取3%持股。 短短不到两年时间,经历过这样的大起大落,张健也想明白了,最终还是要将事情做成才行。 瓶装水公司最终拿出5%的股份,对这一次加入的六十多名中、基层管理人员进行激励。 这也是嘉乐科技期间,张健做出承诺却没能兑现的。 有了这批人员加入,同时又做通朱玮兴的工作,嘉鸿集团内部的工作调整,快速而有效的执行下去,瓶装水业务也得以赶在其他厂商反应过来,继续高歌猛进。 在朱玮益与另两名鸿臣重量级董事朱璐、夏侯江前来东洲考察的前夕,鸿惠堂瓶装纯净水在华东地区的日销,突破以往所不敢想象的两万五千箱。 因此,在朱玮益、朱璐、夏侯江抵达东洲的当天,朱祎琳最终拿出来的股权融资方案,将瓶装水公司的估值提高到一亿五千万元。 朱鸿臣在重症病房已经陷入迷离,朱玮益现在可以说就是鸿臣集团的实控人了,而朱璐、夏侯江在香港富豪圈的地位,也不比钱晋章、朱鸿召差多少。 不过,考虑到车马劳顿,在朱玮益等人抵达东洲的当天,没有安排特别繁琐隆重的官方接待洽谈活动。 除了嘉鸿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外,朱鸿召也就安排邀请沈君鹏、孙仰军等主要合作伙伴,以及钱晋章、郭秉厢、赵翰等在东洲的知名港籍投资人,参加设于东洲大酒店的接风晚宴,给朱玮益、朱璐、夏侯江及随行人员洗尘。 冯薇玲已经辞去星海投资副总裁一职,但她今天作为瓶装水公司的创始人兼重要合作伙伴,应邀参加接风晚宴。 她稍稍提前一些赶到东洲大酒店三楼的贵宾厅,看到朱祎琳已经将股权融资方案发到参加今天晚宴的嘉宾手里。 朱鸿召亲自给冯薇玲介绍朱玮益、朱璐、夏侯江以及随行的几名工作人员。 朱玮益作为朱鸿臣的长子,此时也年过四旬岁了。 朱鸿召说过当年移居香港的艰苦,开始没有立足之地,只能在街头摆凉茶摊维持生计,差不多到五十年代底才稍有些积蓄,开办第一间鸿惠堂凉茶摊。 他大哥朱鸿臣那时都快四十岁了,才娶妻生子。 朱璐以及夏侯江的父亲,则是朱鸿臣、朱鸿召六十年代后期做中药材生意时走到一起的合伙人。 朱璐虽然年逾六旬,但身体各方面的状况,比朱鸿召要好,但他名下另有公司经营,此时在鸿臣集团就挂着董事头衔,持有上市公司鸿臣集团8%的股份。 朱鸿召作为鸿臣的副董事长,但鸿臣分摊到他个人头上的股份,比朱璐也就略高一些。 夏侯江年纪仅比朱玮兴略大一两岁,其父已经退休,在澳大利亚买了一块农场颐养天年,对鸿臣7%的持股以及其他资产,也都交到夏侯江名下打理。 除了朱璐、夏侯江外,鸿臣集团其他的持股就较为分散了,对鸿臣集团内部的经营参与不多。 “有没有聊这个呢?”冯薇玲在朱祎琳旁边坐下来,拿了一份股权融资策划书,问道。 “还没,大家刚才都在听钱董介绍pet合成项目建设的一些情况,”朱祎琳说道,“你怎么才过来?” 冯薇玲身子往后仰了一仰,以更小的声音跟朱祎琳说道:“我刚跟他见了一面,赶过来的路上堵车了;钱董已经知道股权融资的事情了,说是看情况参与一下。” “……”朱祎琳睁大明澈的眼眸,没想到冯薇玲迟到是临时跟萧良见了一面,“不满”的说道,“我中午见到他,他都没有吭声说这事!” “他应该也是下午刚找钱董提这事。”冯薇玲说道。 “他有没有说具体的数字?”朱祎琳关心的问道。 瓶装水公司目前日销数据看似相当可以,增涨势头也还相当凶猛,但除了初创仅三四个月、根基太浅外,嘉鸿的情况也相对复杂。 朱祎琳对瓶装水公司估值一亿五千万是完全没有底气的。 而一旦找不到外部投资者对这一次的股权融资进行托底,那接下来在嘉鸿(鸿臣)内部的谈判中,她们将丧失主动权。 当然,找到的外部投资者参与规模太小也不行。 要是随随便便找一家投资机构,拿一两百万出来参与股权融资,就想要将瓶装水公司的估值撑到一亿五千万,当托的痕迹也太明显了。 大家又不是傻子。 正常说来,她们想要迫使沈君鹏等人以及这次别有用心赶到东洲的朱玮益认可这样的估值,外部参与融资的投资人,除了需要有钱晋章这样的威望外,规模怎么也得有个一两千万才行。 冯薇玲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他只是跟钱董临时提了一嘴,也不可能谈太具体,得我们亲自跟钱董沟通……” 看到冯薇玲走进来,就坐到朱祎琳身边窃窃私语,坐在斜对面的孙仰军拿起股权融资方案,拿指甲在一亿五千万这个数字下划出深深的两道,笑着低声问沈君鹏:“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自信?” 沈君鹏低声说道:“静观其变。” 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叫朱玮益看清楚朱鸿召的野心;朱玮益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祎琳刚工作没有多久,没有太多的经验,瓶装水项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么快的发展,想必是冯小姐投入很多的心思跟精力吧?” 朱玮益即使认定一切都是朱鸿召在幕后主导,但也不可能在公开场面去质问他的亲叔、同样有着鸿臣创始人身份的朱鸿召,也是一直忍到冯薇玲出现,才将话题转到瓶装水项目上来。 “玮益总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朱玮益将功劳推到她头上,不过是方便他接下来的质问而已,冯薇玲平静的说道,“当然了,玮益总要是对瓶装水项目有什么疑问,我倒是可以代为回答的。” “瓶装水业务的发展情况,嘉鸿这边都会定时向鸿臣董事会汇报,我们都有所了解了,但是股权融资方案,我们还是今天才正式看到,” 朱玮益很是彬彬有礼的说道, “方案里给瓶装水公司开出一亿五千万的估值,不要说钱董、郭董、赵董了,我都觉得有些讶异。方案书太厚了,我们这次过来时间上很是匆忙,没办法每个字都细读过去,只能麻烦冯小姐解释一二。” “为什么这么估值,主要也是根据此时的市场业绩以及未来的业务发展、盈利模式进行综合评估的,” 冯薇玲说道, “方案书里都有详细的说明,简单归结到一点就是在资金充足、人手充足的情况下,我们有信心在接下来不到一个半月时间里,将日销再次翻倍,做到五万箱以上;元旦前夕,我们有信心能将日销做到十万箱。这还是非销售旺季的日销,倘若折算成年销量,就是五千万箱这个数字。说实话,我们对瓶装水公司的估值还是相当克制的,除了给风险投资人最大限度的让利外,主要也是日销五万箱这个目标,我们暂时还没有实现,也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需要对估值进行一定的打折。但真要正式实现了五万箱的日销,瓶装水公司的估值肯定就是另外一个数字了!” “冯小姐很有信心啊,”朱玮益哈哈笑道,“要是没有实现这样的销售目标,对投资人有什么补偿?” “信心肯定是有的,具体的对赌条款,方案书里都有写,”冯薇玲说道,“如果说到约定期限,没有实现目标,我们会根据实际销量,给予投资人相应的股份补偿。我们这一次的融资目标是筹措四到六千万发展资金。当然,我们也不是空口就找投资人要钱,我与祎琳总,还有后面参与进来的张健总,以及运营团队里另外四名经理级主管,也会尽一切努力,筹措五百万以上资金,以这样的估值参与这次股权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