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反派偷听我心声后,嘎嘎杀疯了》 第1章 重生但命苦 付如烟死了。 死在一场火灾中。 再次恢复意识时,就发现自己正被温暖的水裹住,前方是刺目的白芒。 “啊——!” 随着一声虚弱的惨叫,付如烟感受到白芒猛地刺目,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恭喜公主,喜得千金。” 产婆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满脸都是喜悦。 紧接着,付如烟就被另一个人抱了过去,还不等她哭出声,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口鼻。 不是吧! 她好不容易投胎转世,竟然一出生就要死了? 老天爷,你这么玩我的吗? 公主许影微艰难地撑开双眼,看向一旁的驸马付丰泽,虚弱地开口道:“夫君,让我抱抱女儿。” 付丰泽抱着孩子的手微微用力,低垂的眉眼敛去不耐和厌恶,再次抬眸就变得温柔了起来,“夫人,女儿身体很虚弱,连哭都不哭呢,我要让陈大夫给她看看,你先好好休息。” 听言,许影微愣了愣,随即眼泪蓄满眼眶,“女儿也身体虚弱?为什么,我女儿和儿子刚出生时都这样,难道是我犯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吗?” 说话间,她伤心得泪流满面。 付丰泽强忍着心底的厌恶,耐着性子安抚道:“不用担心,陈大夫的医术你也知道的,儿子不也被调理好了么?”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抱女儿先出去。” 襁褓中的付如烟听到这对话,不由得傻眼了。 公主? 陈大夫? 儿子和女儿刚出生就身体不好? 这剧情怎么有点耳熟呢? 这不是火灾前她还在看的小说里的剧情吗? 小说中,付丰泽虽然是侯府的庶子,可却得到了本朝圣上的亲生妹妹长公主许影微的喜欢,便成了驸马。 而许影微对付丰泽死心塌地,本来驸马是不准上朝的,她为了维护付丰泽的尊严,苦苦哀求皇兄为他破例,让他在朝堂中得了个职。 可这付丰泽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许影微不但被他害死了,他最后还勾结外敌,颠覆了整个王朝。 最重要的是,她这个女儿一出生就被掉包,换成了他情/人生的女儿。 假女儿在许影微的精心呵护下成长,还得到了圣上赐予的封号,而她这个真女儿则是被送往乡下养着,等长大就直接卖给了青/楼。 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付如烟就更急了。 【娘亲,娘亲!别让渣爹把我抱走啊!】 【他要把我换掉,你要是不阻止以后就见不到你的亲亲女儿了!】 刚分娩完还十分虚弱的许影微本来都要昏睡过去了,结果被一道小奶音给惊醒了。 谁在说话? 什么娘亲,渣爹的? 她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除了产婆、夫君,就只有自己和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了。 小奶音好像在喊她娘亲? 难道说,这是女儿的心声吗? 由不得她多想,因为付丰泽已经转身要抱着女儿离开了,许影微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夫君,我还是想看看女儿。” 看她这般纠缠,付丰泽差点没掩饰住心中的嫌恶,只能强忍着恼怒安抚道:“夫人,你身体虚弱,女儿也需要找大夫看看,别耽误时间了。” 说完,他甩开许影微的手,对候在门外的婢女道:“青竹,还不快进来伺候公主梳洗,让她好好休息。” “是。”贴身婢女青竹连忙走了进来。 可许影微却再次拽上他的衣角,语气染上几分哀求,“夫君,我也要看大夫,让他进来给我和女儿一起看吧,我刚生完,不想离女儿太远。” 付丰泽脸都要黑了,质问般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我吗?成亲那么多年,你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是不是?”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很清楚怎么拿捏许影微。 她贵为长公主又如何? 在他面前,还不是一条随意拿捏的听话的狗! 果然,许影微一如既往地低下头,半点没有公主的威严,哀求道:“夫君,我不是这意思……” 【哎,看来我今天是逃不过一劫了,我这娘亲虽然长得好看,但却是个恋爱脑!】 【以后啊,你就要帮你夫君养他情/人的女儿了!】 又是这道声音! 许影微娇躯微微一颤,原本示弱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什么情/人的女儿? 她深爱的夫君居然有情/人?还生了个女儿?还要调换掉自己的女儿? 接连的信息如同惊雷,把许影微震惊得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难道多年恩爱,都是假象吗? “既然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付丰泽见她还不肯放手,于是便接着厉声道:“我看你就是从未看得起我,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觉得我配不上你是吗?” 以往他每次这么说,许影微必然会放低姿态来哄他。 他自信,这次也绝不例外。 谁知,许影微美眸泛着泪光,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我若看不起夫君,又为何非你不嫁?只是女儿出生前,皇兄派人送了一个玉镯过来,要我必须亲自为女儿戴上。” “夫君,你应该清楚,皇命不可违。” 听言,付丰泽更加生气了。 这女人什么意思? 拿圣上来压他吗? 可那是皇命,他只是臣子,若是不从后果他压根就承担不起。 强忍着怒火,付丰泽只能道:“皇上有心了,既然如此,你为女儿戴上吧。” 说完,只能不情不愿地把孩子递给许影微。 许影微接过女儿,看着她白嫩/嫩、软乎乎的窝在自己怀中,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女儿多可爱啊! 可付丰泽竟然要把她换掉? 这人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而不用被抱走后,付如烟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舅舅英明,提前给娘亲玉镯,否则娘亲这恋爱脑一定会让渣爹把我抱走了。】 【呜呜呜~我付如烟命真苦啊!】 一再被女儿吐槽的许影微:“……” “夫君,可为女儿取名了?” 许影微一边拿出一个玉镯为付如烟戴上,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付丰泽。 第2章 恋爱脑觉醒 谁知,付丰泽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道:“夫人乃是当朝长公主,你来给女儿取名吧。” 他确实为女儿取名了。 却不是为这个女儿! 而是他的宝贝莲儿,付如莲。 许影微看出了他的心虚,心中苦涩无比,嘴里却道:“既然如此,便叫如烟吧。” 【咦,和我的名字一样?付如烟好啊,我喜欢!这就是母女连心吗?】 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许影微心里好受了一些。 什么母女连心,她只不过是听见了女儿的心声罢了。 【饿死了,怎么出生那么久都不给喂奶呢!】 付如烟见自己暂时安全了,后知后觉地感到饿了,哇哇地哭了起来。 “对了,文莹找的奶娘呢?” 许影微问一旁的青竹,“如烟应该饿了,让她过来。” “是,公主。” 青竹转身就要去请奶娘。 可付如烟却吓得不哭了,心中哇哇大叫。 【不不不!我才不要付文莹找的奶娘!】 【这恶婆娘可是渣爹的情/人,渣爹就是要把我和这女人的女儿换掉的,最后她还害死了娘亲呢!】 这句话一出,让许影微如遭雷击! 抱着女儿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什么叫付文莹就是付丰泽的情/人? 他们不是兄妹吗? 付丰泽曾说过,付文莹乃是侯府流落在外的女儿,可她娘亲出生卑微无法认祖归宗,因而只能投靠他。 而许影微一直可怜付文莹的遭遇,对她如同亲妹妹,不但收留在公主府里,还每月给她二十两零花钱。 甚至因为担心付文莹以后嫁人会受委屈,还准备把郊外一间宅子给她。 可现在却告诉她,付文莹和付丰泽是情/人,还生了个女儿? 仔细想想,她确实有三四个月不曾见到付文莹了,原本她最近身体不适,又要养胎,就没过多关注付文莹。 现在看来,付文莹极有可能也在养胎,且刚刚生产完! 想到这两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暗通款曲,许影微就怒不可遏。 只不过,作为皇家女,她最懂得隐藏情绪,她故意问道:“说起文莹,我都好久不见她回府了,她不是最期待小侄女出生吗?快去请她过来吧。” 听言,付丰泽顿时慌了。 文莹现在可不方便过来! 付丰泽故作担忧,语气沉重地道:“夫人有所不知,文莹近几个月身体都不舒服,为了不打扰夫人养胎,她就搬到府外住了。” “她身子还没好全,怕传染给夫人,我特意交代她再过一月再回来。” 听言,许影微低垂的眼眸闪过几分伤心。 究竟是担心传染给她? 还是付文莹要坐月子呢? 许影微忍不住失神地盯着付丰泽,这个长相俊美,气质温和如玉的男人,是她一见钟情就非他不嫁的夫君。 可他呢,真的爱她吗? 还是虚与委蛇,另有目的? 许影微强撑着笑容,自责地道:“文莹生病了啊?瞧我这当嫂子的,竟然这都不知,是我的疏忽。她身子骨不好,就让她搬到郊外那间宅子好生养着吧,暂时不用回来了。” 付丰泽气得差点骂娘。 不让文莹回来怎么行?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要如何实施? 他强忍着怒意,伸手摸了摸许影微的头,温柔地道:“她向来喜欢你这嫂嫂,又习惯待在府里,在外住几月还行,若一直住着只怕要想你了。” “夫人说得对,文莹最期待小侄女的出生,我这就让人传信,让她回来一趟。” 说到这,付丰泽起身,匆匆道:“好了,夫人先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办,就先出去一趟。”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许影微招来影卫,“去,跟着驸马,别打草惊蛇。” “是。” 影卫领命跟了上去。 这个影卫乃是皇兄不放心她,特意派到她身边的,平时为了不让付丰泽多想,她从不让影卫进门,都是远远地保护她的安危。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动用影卫去调查付丰泽了! 许影微把女儿放在一旁,虚弱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简单地休息了一下。 很快,影卫就回来汇报。 “公主,我暗中跟着驸马,他没有出府而是去了二姑娘住的院子。” 影卫道:“二姑娘的院子增添了很多人手,防得很严,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就先回来了。” 听到这,许影微心痛如刀绞。 他果然在骗自己! 付文莹压根就没搬出去,而是光明正大地在府中坐月子! “付丰泽,你怎敢这般对我的啊!” 许影微想到自己为付丰泽做了那么多事,忍不住泪如雨下,“皇兄当年千方百计地阻止我,我却还要与他争吵,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哎,娘亲别哭了,还有如烟在呢。】 是啊! 她还有女儿! 许影微紧紧抱着付如烟,心中腾起一股强烈的复仇欲望,“他若只对我如此便罢,可他竟然还要伤害我的孩子,我绝不姑息!” 就在此时,一道俏丽的身影从外面跑了进来。 抬眸看去,许影微心中咯噔了一下,胸口的恨意开始翻腾。 来人正是付文莹,她脸色有些苍白,身影摇摇欲坠,看起来确实像是大病一场。 只看眉眼,她与付丰泽其实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也不知从前自己是怎么会坚信他们是兄妹的? 许影微敛去心思,故作诧异:“文莹?你不是生病了,在府外休养吗?怎么回来了?” “嫂嫂。” 付文莹直接坐在许影微的床上,娇/嗔地道:“是哥哥小题大做了,我就感染了些风寒而已,我听闻小侄女出生就急匆匆赶回来啦!” 其实是刚才付丰泽匆匆找到她,说许影微不知怎地好似变了个人,说不定计划要失败了。 谋划了那么久,付文莹当然不甘心失败,于是就不顾还在坐月子,匆匆跑了过来。 许影微露出长嫂关怀的笑意,拉着许文莹的手,“你是丰泽的妹妹,生病了我这当嫂子的却不知,这是我的疏忽,恰好陈大夫也在,就让他给你也看看吧。” 说完,许影微对陈大夫使了一个眼色。 第3章 居然刚生产完 陈大夫立马上前为付文莹号脉。 许影微偷偷观察着付文莹,却发现对方不但没有半点心虚,还坦荡地伸出手让陈大夫号脉。 “陈大夫,二姑娘身体如何?” 听见许影微的提问,陈大夫仔细号脉后,跪在地上汇报:“回禀公主,二姑娘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即可。” 许影微愣了愣,只是感染风寒?而不是刚生完孩子? 付文莹适时地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埋怨道:“嫂嫂,你是不是在怀疑文莹在装病,故意在你养胎时不回府照顾你?” 【好吵啊。】 本就饿得不耐烦的付如烟,心里更是嘀嘀咕咕。 【这大夫早就让渣爹和贱/人收买啦,怎么可能说实话呢,娘亲真要给她看可以请太医来嘛!】 听见女儿的心声,许影微心神微动,“你这是什么话呢,我只是担心你,陈大夫说你只是感染风寒,却多月未痊愈,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说完,不给付文莹拒绝的机会,对一旁的婢女道:“青竹,拿我令牌去请太医。” “是。”青竹立刻去办。 这让付文莹瞬间慌了,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连声拒绝:“不必麻烦太医了,嫂嫂,我这小病而已……” “文莹。” 不等她说完,许影微就严厉地打断了她,“你生病多月我却不知,已是嫂嫂的疏忽,为你请太医是我应该做的,还是说,你觉得嫂嫂关心你是做错了?” 付文莹微微张口,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太医就被请了过来。 “参见公主。” “孙太医快快请起,这是我夫君的妹妹,据说是感染风寒多月未痊愈,你给她看看。” 许影微按着想要躲开不愿号脉的付文莹,强行拉着她的手让孙太医把脉,“文莹,切勿炜疾忌医。” 孙太医为她号脉后,惊讶地道:“姑娘刚生完孩子,怎地就下地行走了?这可不利恢复啊!” 听见孙太医的话,许影微心彻底死了。 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她敛去心中的苦涩,故作担忧地问道:“文莹,你离开府邸多月,是在养胎生孩子?可你还未出阁,孩子是谁的?” 付文莹已经慌得不行,这明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啊,为什么许影微这蠢货会发现? 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我……” “你是不是让人给……” 许影微故作生气,咬牙道:“你告诉嫂嫂,是谁?嫂嫂去为你讨回公道!” “不,不是……” 付文莹连连摇头,无奈之下只要编造谎言,“我有一个中意的郎君,他答应要娶我过门的。”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 许影微盯着她心虚的脸,故作开心地道:“哪家的公子?为何要等你生完再娶你?你别怕,嫂嫂会为你做主,必要时,我可以让皇兄为你赐婚。” 这句话,彻底断了付文莹的后路。 果然,付文莹更慌乱了。 她中意的郎君就是付丰泽啊! 而且她绝对不能离开公主府,否则她的孩子如何是好? 他和付丰泽谋划多年,又该怎么继续? 付文莹一咬牙,竟然当场下跪,“嫂嫂别担心文莹的事了,其实是那郎君骗了我,我怀了孩子后他就失踪了。” “文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把孩子生下来,若嫂嫂要把我赶走,那我真的无家可归了啊!” 许影微心里冷笑,还真是张口就来。 她却不准备就此放过,“既然是负心汉,那就更不该就此罢休了,你放心,嫂嫂不会坐视不理的……” “不用,嫂嫂……” “好了。” 许影微打断了付文莹的辩解,严厉地道:“这不但关乎文莹的私事,也关乎我公主府的颜面,你不必为那负心汉多言,我会调查清楚的。” 付文莹心如死灰,只求快点找付丰泽商量一下该如何是好。 而许影微此时的目光,却落到了陈大夫的身上,“陈大夫,你方才为何要撒谎?若二姑娘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得起责吗?” 面对她的问责,陈大夫慌了,“公主饶命啊!是小的医术不精,没看出来……” “这样啊。” 许影微轻轻地开口,却不容置疑,“既然医术不精,就告老还乡吧,青竹,给陈大夫结算月钱。” “是。”青竹领命。 陈大夫满头大汗地跌坐在地,他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一时的贪婪竟然丢了铁饭碗。 此时,府中的婢女端着一碗中药走了进来。 “公主,该喝药了。” 她恭恭敬敬地端着中药,递给许影微。 闻到这股药味,付如烟嫌弃地扭过头去,心里骂骂咧咧。 【这药好臭啊,娘亲怎么那么傻,人家给你喂毒药也吃!】 刚要起身喝药的许影微浑身一颤。 毒药? 对了! 这药乃是付丰泽让陈大夫开的所谓补药。 难道说……自己近几月来的不适,都是因为喝了这药? 想到这种可能,许影微心如刀绞,如坠冰窖。 这对狗男女! 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 付文莹不知许影微的想法,只是看到她迟迟不喝药,于是便上前接过药碗,“嫂嫂,你不必担心我,我身份本就卑贱,自己带着孩子也没什么,还是你的身体要紧,先喝药吧。” 说完,她就把药碗递到许影微唇边,要亲自喂她喝下。 许影微低垂眼眸,敛去仇恨,笑着道:“你乃是驸马的亲妹妹,怎么就身份卑贱了?看来你是怪我这段时间忽略了你,那这补药就给你喝吧,算是我这当嫂嫂的补偿。” 听言,付文莹端着碗的手忍不住一抖,差点把药都洒了。 这补药乃是泽哥哥专门给这贱/人的! 她可不要喝! 她强撑着笑容,故作委屈,“嫂嫂这是什么话,你对文莹已经很好了,这药我怎能抢你的?” “怎么能算是抢呢?” 许影微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故意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用我的东西,衣衫、首饰什么的,你不都想用就用吗?怎么轮到一碗补药,却要推三阻四了?” 说到这,她声音冷了几分,“还是说,文莹在责怪嫂嫂才不愿喝?” 第4章 哥哥被调换了 付文莹脸都绿了。 她怎么觉得许影微是在嘲讽她? 不就是一些衣衫和首饰吗?她身为公主,又不缺这点! 以往温顺听话的人,怎么突然说话带刺了? 可轮不到付文莹多想,许影微便对一旁的青竹道:“青竹,二姑娘还在和我置气呢,你还不快点伺候她喝下补药?” “是!” 青竹立刻上前,她虽然不知公主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还要让付文莹喝下这药。 可她从小跟在许影微身边,早就见惯了宫斗那一套,立马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况且她早就看不惯付文莹这个女人了,仗着是驸马爷的妹妹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就该受点教训。 “二姑娘,得罪了。” 青竹捏住她的嘴巴,把药给灌了进去。 “咳咳!” 付文莹被药汁呛得拼命咳嗽,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毫无血色,她慌乱起身,“嫂嫂,我也有点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捂着嘴匆匆跑了。 许影微脸彻底冷了下来,抬手一招:“影卫,跟着她。” “是。” 影卫领命而去。 【娘亲怎么好像发现药有毒了?我记得原剧情里,娘亲直到死都没发现渣爹背叛了她啊,哪儿出了问题?】 付如烟心中疑惑不解。 听见女儿的心声,许影微心里的恨意消散了些许。 她温柔地摸了摸付如烟的脑袋,“还好娘亲的乖女儿没事,烟儿放心,娘亲会好好保护你的。” 那些妄想伤害你的人,娘亲都不会放过他。 许影微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心中也快速盘算了起来。 就在此时,影卫回来禀告。 “回禀公主……” 影卫有些欲言又止。 许影微见状,哪儿还不知影卫肯定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厉声问道:“如实禀告,她做什么了?” “二姑娘离开后就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里,驸马爷在等她,看她拼命扣喉想吐出药汁后,还……还为了安慰她抱着她亲了一口……” 听见影卫的回报,许影微脱力地坐在床上,双目有些失神。 抱着她! 亲吻她! 付丰泽,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的啊! “咳咳!” 许影微一时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糟了糟了!渣爹给娘亲的毒药好像就是要她慢慢心力衰竭的,这该不会没救了吧?】 许影微看着满手的血愣住了。 这毒药,竟是要她的命? 许影微只觉得满心悲凉。 “公主,您刚生产完,千万别动气啊。” 青竹哭着劝说道:“驸马爷对不起你,咱们就告诉皇上,让他为您主持公道!” “不。” 许影微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难掩的恨意,“我要亲自让他付出代价,永不翻身!” 想了想,她吩咐道:“影卫,把药物残渣秘密送到太医院检测,千万别惊动任何人。青竹,辞掉付文莹找的奶娘,去寻些牛奶来喂小姐。” “是!” 两人领命,各自忙活去了。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许影微才虚弱地躺了下来,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梅兰。” 许影微喊了另外一个贴身丫鬟,“把小姐抱下去,我要休息一下。” 梅兰立马把付如烟抱到隔壁房间。 毕竟是婴儿,付如烟躺在婴儿床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道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和妹妹玩一会,你去伺候母亲吧。” “是,少爷。” 梅兰应声退下。 听到这声音,付如烟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眼前这少年,不正是付丰泽和付文莹的儿子付俊良吗? 付俊良死死地盯着付如烟,好一会儿后,突然露出一抹歹毒的笑容。 “就是因为你,妹妹才没法和我一起生活。” 他伸出手,掐住了付如烟的脖子,“只要你死了,我妹妹就能取代你了。” 付如烟心中哀嚎不已。 不是吧! 躲过一劫又一劫? 她这重生怎么命这么苦啊! 可她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压根就无法靠自身力量反抗。 情急之下,她只能张开喉咙,哇地一下大声哭出来。 【娘亲,娘亲,快来救我啊!你的假儿子要杀了我!】 付俊良被她的哭声吓一跳,心虚地瞄了眼门口,狠恶恶地威胁道:“哭什么哭,真让人讨厌,一点都比不上我妹妹!” 付如烟哭得更大声了,心里也一直在嚷嚷。 隔壁刚睡下的许影微听见她的哭声,顿时吓醒了过来。 女儿怎么了? 谁又要杀她? 许影微来不及多想,心中懊恼:“都怪我,明知女儿出生起就波折不断,竟还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顾不上自身还很虚弱,许影微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房间,担忧地抱起付如烟,“烟儿乖,娘亲在这儿呢,别怕。” 许影微环视了一眼房间,只有儿子付俊良在,并没有其他人。 “俊良,你下学了?” 许影微眉头轻皱,问道。 付俊良脸上的恶毒消失殆尽,恢复了往日的彬彬有礼,“母亲,我听闻妹妹出生,就迫不及待回来看看,谁知一进门妹妹就开始哭了。” 许影微狐疑地看着温和的儿子,盯着他那张不同于年龄的成熟,不由得想起刚刚听见的女儿心声。 假儿子? 什么意思? 而听见付俊良的话的付如烟气得不断挥舞小拳头,在襁褓中不断蹬腿抗议。 【他骗人,他想掐死我来着!】 【为的就是等我死了,就能把渣爹和他那贱/人的女儿换过来了!】 听言,许影微呼吸一滞,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想掐死女儿?! 想到自己女儿也差点被调换,许影微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不会的! 她居然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 【可怜的娘亲,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在外面吃苦受罪,小三的儿子鸠占鹊巢!】 【娘亲,哥哥在城郊土家庄,被一家农户捡到了,快去救救他吧!】 许影微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和怒意,慈爱地看向付俊良,“好了,看过妹妹了就快去做功课吧,不然待会你爹又要说你不上进了。” “是,母亲。” 付俊良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待付俊良走后,许影微唤道:“影卫!” “把当年给少爷接生的稳婆抓来问问,看看当年有没有什么猫腻。” “再去土家庄,把所有的十二岁男孩全查一遍!” 第5章 药丸有毒 直到走出了院子,付俊良才阴沉地回头看了眼。 该死的贱种! 要不是为了让妹妹替代你的身份,在娘胎时我就弄死你了! 让你多活了几个月,还如此不识好歹! 付俊良带着满腔的怒意,快步走向付文莹的院子。 “娘。” 刚到院子,付俊良就看见付文莹哀伤地坐着,不由得担忧,“你刚生完妹妹,不该下床走动的。” 付文莹看见儿子回来了,立马委屈地告状,“因为这是公主府,她喊我过去我能不过去吗?儿子啊,娘可就指望你了,你可要争气。” “孩儿知道。” 付俊良咬着牙:“待我高中状元后,我就公开身份,让娘光明正大地嫁给爹,然后让那女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界上。” “好。” 付文莹笑得欣慰,“幸好娘还有你,只是妹妹就委屈了,她没法和你一起生活了。” “爹会想办法的,娘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付俊良又陪了付文莹好一会,这才回去做功课。 看着儿子离开后,付文莹才恶毒地看向许影微的院子,“贱/人,敢羞辱我,还害得我女儿无法光明正大地生活,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晚上。 付丰泽来到许影微的院子,一进门就埋怨道:“夫人,我听闻你把补药给文莹喝了?这是给你喝的,她怎么配?” 许影微强忍着对他的恶心,故作委屈,“我这不是担心文莹吗?夫君,文莹也刚生完孩子,你知道吗?” “她……” 付丰泽正要开口,却被许影微打断了,“看来夫君也不知文莹被负心汉骗了,那个畜生玩意儿,不但骗了文莹的身子,还骗她生下孩子,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畜生敢欺负我公主府的人,我绝不轻饶,此事我会为文莹讨回公道的。” 听见她一口一个畜生,付丰泽只觉得是在骂自己,不免有点恼怒。 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温柔地道:“夫人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文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为夫会处理……” “那怎么行?” 许影微满脸愤慨,冷笑一声:“文莹是夫君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她盯着付丰泽,笑得一脸深意,“不过我确实刚生完,身子不便……” “是啊。” 付丰泽连声附和,“所以夫人别操心……” “所以我给皇兄写了信。” 许影微打断他的话,故意道:“我让皇兄派人去调查此事,绝对会为文莹讨回公道的。” “什么?” 付丰泽惊得大吼了一声,“你竟然惊动了圣上?” 付如烟原本在睡觉,被付丰泽这一惊一乍吓醒了。 【这渣爹怎么又来了?该不会又要害本宝宝吧?】 【剧情里,娘亲生产完,这渣爹一直在和亲亲妹妹耳鬓厮磨,根本顾不上娘亲,怎么今天跑娘亲这儿了?】 听见女儿的心声,许影微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可表面却不显。 “怎么了?” 许影微佯装被吓到,拍了拍胸口,“夫君在气什么?我让皇兄调查,不也是为了文莹好吗?还是夫君觉得自己妹妹被畜生糟蹋是无所谓的事?” 又被骂畜生,付丰泽气得都要冒烟了,却无话反驳,“不是,这是家丑,怎能为了这么点小事惊动日理万机的圣上呢?” “夫君放心,我本是皇家女,公主府的事就是皇家的事,皇兄不会坐视不理的。” 许影微一脸温柔,“皇兄说了,谁若欺负我,就等于欺负他,这畜生敢得罪公主府,就相当于得罪皇家了。” 付丰泽脸都黑了。 这贱/人今天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可能! 这就是一个蠢货而已,遇到事就只知道找圣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许影微的肩膀,“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夫人多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了。” “好。”许影微点头。 见她这般温顺,付丰泽也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拿出一粒药丸,“对了,你把补药给文莹喝了,就把这药吃了吧?这也是对身体好的。” 【哦,原来是回来害娘亲啊,啧啧,先是汤药有毒,现在又弄来有毒的药丸。】 【不过在剧情里,娘亲也就剩下半年的命了,这毒可厉害,连太医都没查出来呢。】 许影微死死地揪住衣角,强忍着心中的恨意,也压下了想要当场质问付丰泽的冲动。 影卫在傍晚时回信,确认她儿子的确被掉包了。 但土家庄人口繁多,一时半会还查不到哪个是她的儿子。 在未找到儿子下落之前,她决不能与他们撕破脸皮。 许影微硬着头皮接过药丸,温柔一笑,“夫君对我真好。” “夫人知道为夫的好就行,快些吃下吧。” 付丰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下午听闻这贱/人让文莹喝下汤药,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为了计划顺利,他还特意出去找人重新制作了这药丸给她。 现在看来,这蠢货压根就没发现什么。 在他盯着下,许影微只能把药丸塞进嘴里。 【娘亲别吃啊,这有毒!】 付如烟看到自己娘亲吃下药丸,急得拼命哭嚎,哇的一声,吸引了付丰泽的注意。 趁着他低头看孩子的空挡,许影微立马把药丸吐在手上,藏进了枕头底下。 在付丰泽再次抬头看她时,就只看见她吞/咽的动作,便以为她吃下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后,付丰泽忍不住瞪了眼付如烟,“刚出生就知道扰人清静,以后长大还得了,夫人可要好好教育女儿了。” 【我呸!等我长大,第一个就灭了你这渣爹!】 付如烟被嫌弃,气得不行。 许影微敛下的眸色中也闪过一丝怒意,却还是故作温顺,“相夫教子,是我该做的,夫君放心吧。” “好,夫人先歇息吧,为夫还有事今晚就在书房休息了。” 付丰泽见计谋得逞,也不愿多留,他还要去文莹那边多陪陪她呢,毕竟刚生完孩子,最需要夫君在身边了。 第6章 有皇舅舅撑腰 付丰泽刚走,许颖微的眼泪就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本就刚生产完的她,此刻破碎感十足。 成亲多年,原以为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却一朝巨变,发现一切都是精心谋划好的伪装,自始至终都是假象。 许颖微怎会不伤心?毕竟付出的感情是真的。 躺在襁褓里的付如烟看着如易碎瓷娃娃的许颖微,心疼的伸着小手,眼底全是心疼。 【漂亮娘亲怎么哭了?肯定是被死渣男伤害到了。】 【付丰泽软饭硬吃,背地里净做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娘亲,绝不会让他和小三伤害!】 【我一定会保护好娘亲,找回哥哥的。】 软糯糯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和不忍,柔软的小手胡乱擦拭着许颖微脸颊上的泪珠,女儿的心疼她是能实打实感受到的。 原本的痛苦也减少了几分,只见许颖微伸手将付如烟抱在怀中,轻轻地贴在她的小脸儿上:“女儿乖,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绝不会让你受到他们的伤害!我也不会再爱他如命,所有想要伤害我们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坚定的声音不容置喙,是对前半生欺骗的恨意。 这边的付丰泽刚离开,就进了付文莹的院子,并命令信任的婢女守好院子。 付文莹脸色苍白,身子羸弱的躺在床榻上,被灌了“补药”的她,虽说第一时间催吐,可还是被吓得不行。 付丰泽刚走进来,就看见心尖人的惨状,连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让你受委屈了。” “丰泽哥哥……” 付文莹红了眼,洁白的贝齿咬着唇,我见犹怜的望着他:“现在怎么办?谋划了这么久还是被她发现我也生产了,可怜我们的女儿,从小就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生活……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知道真相了?否则,否则怎么会突然机敏了?” 以前,许颖微是最好骗的。 面对付文莹和付丰泽,更是有求必应。 可一朝分娩过后,就像变了个人,付文莹本就做了亏心事,此时不得不多想。 付丰泽在她的唇上嘬了一下,安抚道:“我刚刚已经试探过了,她并不知晓!” “娘亲!” 就在此时,一道男童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紧随其后就看到付俊良的身影出现。 他看着虚弱的付文莹,和刚刚睡下的小婴儿,眼底一片怨毒。 快步走到床边,怄气说道:“娘亲,你怎么样?我听说那个毒妇对你下手就担心的不行,没想到一向愚蠢的她,今天居然多长了个心眼,本来白天就要掐死那个小孽障了……” 付俊良将下午之事告知二人,垂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五官狰狞的聚在一起。 付文莹看着自家儿子难过,咒骂道:“该死!接连坏我们的好事。” 说罢,抬手摸了摸付俊良的头发:“以后还是见机行事的好,千万不要被她发现了,你是我们埋在她身边的眼线啊。” “娘,你就放心吧!她素日对我最和善的,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我,等她和小孽障死了,我们一家四口就能在一起了。” 付俊良小小年纪,却有着一副恶毒心肠。 付丰泽看着眼前的母子,眼底一片欣慰之色,扭头朝着付俊良说道:“时候不早了,别打扰你娘亲休息了。” 送走付俊良,下一秒屋内二人便拥吻在一起,若不是付文莹刚刚生产,恐怕下一秒就如干柴遇烈火。 翌日。 皇帝听闻长公主顺利生产,下了早朝便第一时间亲自探望。 听闻皇帝亲临,整个公主府殷勤侍奉,付丰泽更是亲自迎接,一路领到许颖微的院子。 许颖微见到陛下亲临,便想要从床榻上挣扎行礼。 皇帝一身黄色龙袍加身,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皇妹,免礼。” “皇兄……” 接连打击,让早已伤心欲绝、强装镇定的许颖微在看到唯一的亲哥时,还是不自主的红了眼眶。 只有在亲人面前,才能露出最柔弱的一面。 皇帝何时见过这样的许颖微? 他心疼的坐在付丰泽搬来的椅子上:“皇妹,可是受了委屈?” 说罢,不满的看了眼付丰泽。 当初若不是许颖微非他不嫁,又怎么能轮得到他来当这个驸马? 哪怕过了多年,皇帝还是不喜欢他。 付丰泽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肩膀:“陛下冤枉啊,臣怎会委屈了长公主?如若可以,臣恨不得替长公主承受生产之苦。” 可用力的十指,却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啧!卑微的好像一条狗啊。】 【虚伪至极的渣男,可不要污了娘亲的眼,不行!我要给娘亲的眼睛、耳朵捂上,再也不受他蒙骗!】 软糯的吐槽声进入许颖微耳中,抬眸看到襁褓里的婴孩气鼓鼓的握紧小拳头,要不是年纪太小,恨不得从里面跳出来。 原本悲从中来的她直接笑出了声。 皇帝的神色变了变,疑惑的环顾了一圈四周,掩去诧异:“哼!给你几个胆子,也不敢委屈了皇妹。” 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襁褓里的付如烟,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简直和许颖微小时一模一样。 皇帝眼中的慈爱不加掩饰,更是亲自将她抱入怀中。 付如烟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间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愧是真龙天子,长得和娘亲一样好看,这气场、这长相,妥妥男主人设啊!】 【只可惜,虽国力强盛却内忧外患,想要庇护娘亲却也只能隐忍,不等开辟盛世,就被亲儿子谋害夺了帝位!】 【可惜……可惜了我如此英俊、有抱负的皇帝舅舅了。】 再次响起的声音,让皇帝抱着婴孩的手僵了一瞬,漆黑的瞳孔陡然一缩。 谋害?夺位? 到底是谁再说话? 哪怕只是听见,皇帝也不由得心头一惊,刚刚的字字句句,都是大忌! 环顾四周,并无一人开口,目光看向怀中的付如烟,只见水汪汪的眼底是一片惋惜之色。 娘亲……难道是这个小家伙? 皇帝久居高位,从小便能极好隐藏神色,不动声色的掩去一闪而逝的惊诧。 第7章 鉴婊大师 许颖微阴沉的看了眼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付丰泽,强忍心底怒意,声音柔软道:“皇兄不要为难丰泽了,我许久未同皇兄说说儿时的事了。” 看似帮他解围,实则将人支开。 “驸马先下去吧,朕同皇妹说说话。” 皇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付丰泽退下。 早已被吓得不行的付丰泽,哪里还敢多留? 可刚退出房间,狰狞的五官就充斥着受了屈辱的恨意。 早晚,他会将这高高在上的两人踩在脚下! 屋内的许颖微示意青竹守好房门,警惕的模样让皇帝皱了下眉头,自家皇妹性格纯良,难得露出凝重之色。 【漂亮娘亲差点被害,渣爹和付文莹哪里是兄妹?分明是负心汉和外室!在娘亲眼皮子底下苟且,欺人太甚!】 【昨天差点如法炮制的将我和他的私生女更换,可怜我那流落在外的亲哥哥,还在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再次听到心声,皇帝瞳孔骤然一缩,抱着付如烟的手紧握成拳。 “皇兄!请为皇妹做主,驸马早已有了外室!欺我骗我,更想换走我的女儿!而付俊良也并非我亲子!” 许颖微从床榻上下来,跪在他面前,揭露付丰泽恶行,说话间眼泪滚滚落下。 皇帝哪里见过自家皇妹如此卑微?定是被欺负的狠了。 付丰泽他怎么敢? 一个靠着长公主发家的软饭男,居然存有歹心,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当真该死! 相比于刚刚听到付如烟心声的震惊,更气愤付丰泽的狼子野心。 如果不是怀中抱着付如烟,皇帝早已拍案而起了。 付如烟看着愤怒不已的皇帝,原本不怒自威的五官增添浓郁冷气,只听他道:“胆敢欺瞒皇家,朕抄了他们九族!” 此话一出,付如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捧在胸前的小手抓着皇帝的衣襟,小声的呢/喃道。 【皇帝舅舅好帅!可是哥哥还没找到呢,现在人还杀不得……】 付如烟的话,让两人呼吸一窒,皇帝的心情更复杂了,早已见了太多腌臜事的他,最是知道人心险恶。 幸好自家皇妹听不到付如烟的心声,否则怎么扛得住啊? “皇兄!” 许颖微眼神坚定的望着他:“可我想亲自报仇!他们欺我、害我,至我骨肉分离,我怎会轻易饶了他们?” 望着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皇帝心疼的叹口气:“你是朕的妹妹,朕不想让你手上沾满血腥。” 可不亲自报仇,难解心头之恨! 解铃还须系铃人。 许颖微抬眸:“皇家的女儿,怎能软弱?” 皇帝眼中的心疼变成欣慰,空出一只手将她扶起:“好!全依皇妹!但有用得上皇兄的地方,定全力相助。” “二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我只是来探望嫂子,你就让我进去吧。” 就在此时,门外青竹和付文莹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帝调整好神色,再次恢复不怒自威的气场,淡漠开口:“进来吧。” 有了发话,下一秒付文莹就推门进来,在看到九五至尊的威仪时,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艳。 “小女叩见陛下,陛下九五至尊亲临,是公主府的荣耀。” 付文莹盈盈一拜,尽显娇媚之态。 原本已经在皇帝怀中昏昏欲睡的付如烟,被惹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惊醒。 【口口声声说探望娘亲,可眼神都不曾分她一分,看皇帝舅舅的眼神都拉丝了!舅舅危险,远离心机女。】 【啧啧,还特意上了个妆,心机很深啊。】 【想当我继母,现在不会还想当我舅妈吧?】 …… 付如烟断断续续的吐槽,让皇帝的眼神变得幽深。 他的目光落在付文莹身上,泛红的脸颊哪里有生产过后的虚弱与苍白?居然还有心思涂胭脂水粉。 此女,心思颇深。 付如烟的吐槽,被两人听的一清二楚。 皇帝看向付文莹的目光也变得怪异。 被人盯着,总归是不好受的。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听到皇帝开口,脸上谄媚的笑也变得僵硬,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时,终于听到九五至尊的威严声。 “听闻你被负心汉蒙骗,产下一女?刚刚生产,怎有心思涂胭脂水粉?” 一句话,让原本双颊绯红的付文莹,如雕塑般僵硬在原地,脸上的血色更是瞬间消失。 要知道与外男厮混,是要浸猪笼的。 “小女……小女……” 好半晌,付文莹都未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可在心中早已将许颖微咒骂千百遍。 她居然刚将此事告知圣上,这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啊! 噗通! 付文莹被吓得跪在地上,生怕皇帝继续深究:“求圣上和长公主饶命!是我识人不清,实该……” 实该“已死证清白”几字还是无法说出口,要她主动求死?这怎么能? 付如烟在皇帝怀中扭动了一下小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鼻间充斥着好闻的龙涎香。 【切!胆小的鼠辈,真是又当又立!】 【不过皇帝舅舅好眼力,不光人长得帅,还轻易的看透她的小心思,不愧是英明的陛下,只可惜却看不清枕边人,最终被最信任的人联手迫/害了……】 皇帝瞳孔微眯,神色晦暗不明。 枕边人……难道指后宫? 他将付如烟放回到摇床中,“皇妹,朕将赵嬷嬷留下照顾你,她是宫里多年的老人,照顾刚生产的妇人很有经验,还有诸多养气补血的草药和赏赐,切要保重身体。” 赵嬷嬷,是许颖微的奶娘,最是个信得过的人。 许颖微目送皇帝离开,转眼看向依旧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付文莹:“起来吧,皇兄看在我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也是被负心汉蒙骗的可怜人。” “谢……谢嫂子。” 付文莹面色难看的从地上站起,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此时门外的皇帝,在看到一直守在院中的付丰泽冷声说道:“自古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如果你敢负了皇妹,朕定要你项上人头!” “陛下放心,臣不敢。” 付丰泽冷汗直流,却只能强颜欢笑保证着:“若臣做了负长公主之事,定不得好死!” 皇帝眼神微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才离开。 第8章 PUA?不存在的 直到皇帝离开,付丰泽紧绷的身子才松开。 阴郁的盯着身影消失的远处,恨不得立马取而代之! 如果不是为了功成名就,他怎会迎娶许颖微?处处伏低做小,忍受皇家的屈辱打压! 皇帝走后,流水一般的赏赐搬入公主府,付丰泽沉着脸进了房间,看着快放不下的赏赐,再次装出满目柔情。 “夫人,陛下还是心疼你的,不过刚刚你和陛下聊了什么?难道不能让我听一听么?” “就是说一些孩童之事,我还不是帮你解围?不想让你被皇兄责怪。” 许颖微声音软糯,像极了爱他时的模样。 付丰泽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许颖微目光落在付文莹身上,只见她羡慕的看着四周的赏赐,戏谑的勾起唇角:“文莹?” 被叫道的付文莹回过神,讨好般的看向她:“嫂子,这么多绫罗绸缎、黄金万两,还有难得一遇的百年人参,你也用不了……可以赏赐我一些么?” 换做往常,属于许颖微的赏赐,最终都会属于她。 可这次,许颖微却为难的摇摇头:“文莹,这是皇兄给我的赏赐,没办法给你了。” 付文莹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一瞬便红了眼眶,委屈的看向付丰泽。 付丰泽又哪里受得了这种眼神?瞬间不满的皱起眉头:“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明知文莹也刚刚生产,最是需要补血养气,更何况这些赏赐对你只是九牛一毛,可与她来说却是天大赏赐!你何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 【啧啧啧!渣爹又开始PUA娘亲了!既然这么舍不得,怎么不亲自给她买?难道是买不起么?】 【娘亲这次可不要再割让给白眼狼了,他们不会记得你的好,只会心安理得变本加厉!】 许颖微愣了一瞬,下一秒瞳孔蓄满泪花:“夫君,你怎会如此想我?难道我在你眼中,就如此小气?” 他垂下眸子,晶莹泪花砸落而下,本就苍白的小脸儿,平添几分柔弱:“我何曾对文莹小气过?首饰、衣服、吃食,都是与我一般。” 甚至就连夫君,都是共享的! 许颖微眼底闪过憎恨,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泪眼婆娑的望向付丰泽: “可这次,我是想用皇兄的赏赐帮你疏通关系,这些年你的仕途停滞不前,疏通也是需要大笔钱财的。” 原本还不满的付丰泽,神色微微变了一下,与仕途相比其他都是小事。 “夫人,是我误会了你!我当然知道你是温婉大方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娘。” 付丰泽走上前,扶住许颖微颤抖的肩膀,嗔怪的瞪向付文莹:“这本就是陛下赏赐给你嫂子的,公主府何时亏待过你?还不快下去?” 突然的呵斥,让付文莹愣住了。 她的口唇煽动了两下,看着眼前恩爱的二人,最终只能红着眼眶气鼓鼓的离开。 人刚走,许颖微就不动声色的从付丰泽怀中挣脱,伸手擦拭着眼角泪花:“夫君的心我是知晓的,是我情绪波动太大了,你快去哄哄文莹吧,你刚刚说的话重了些。” “哼!这些年就是太惯着她了,养了一身小家子气,不过你刚生产完,还是要多加休息才行。” 付丰泽心中窃喜,一想到马上仕途恒通,哪里还顾得上付文莹? 许颖微好不容易将人赶走,扭头看向付如烟,发现小家伙居然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软糯糯的一小只,看着就让人欣喜。 付如烟因为婴孩缘故,大多数时间都是睡着的,饿的也比平时快,如果没有渣男贱女叨扰,她可以睡上一整天。 而此时回到院子的付文莹,气急的将花瓶、茶盏摔在地上。 昂贵的茶盏碎了一地,阴湿了地面。 可一想到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男人此时哄着其他女人时,心底的怒火就再次升腾而起。 “哇!” 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让付如烟觉得烦躁,双目赤红的看向啼哭不止的付如莲,破口大骂道:“哭什么哭?一天天就知道哭个不停!” 她走过去,一把将还是婴儿的付如莲拎起:“你就是个没福气的!怎么你哥哥就能换成功,到了你就不行?” 说着就举起付如莲,在啼哭声众作势要摔死她。 突然一道身影扑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娘亲!你别冲动啊!” 付俊良及时赶到,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接过妹妹:“娘亲,妹妹又有什么错呢?阻止我们一家人相认的是许颖微这个毒妇!她今日欺了你,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付文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好半晌才将这一双儿女抱入怀中,哽咽道:“你爹因那毒妇责怪我,心疼我的就只有你了。” “娘亲放心!” 付俊良拍拍她的肩膀,眼中充斥着恶毒的阴翳。 安抚好付文莹,他拿着做好的功课去了主屋,献宝一般的递到刚准备睡下的许颖微面前:“娘亲,今日夫子夸我做的文章好,您看看。” 许颖微不动声色的拿到手中,眼中的慈爱在看到文章后瞬间消失。 啪! 写满的文章被摔在地上,冷斥道:“这就是你做的功课?糟糕至极!我的儿子怎可如此平庸无能?夫子对你夸赞几句,就当真了?如此资质,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主府交给你!” 突然的贬低,让付俊良脸色一阵青红交加。 他看着如垃圾般扔在地上的文章,小脸儿涨得通红。 许颖微冷笑道:“怎么?现在说你两句还不成了?文不成、武不就,就你现在的模样还想考取状元?夸赞听得多了,就开始飘飘然!我看没必要给你请名师大儒了,从明日起,你就去普通学堂吧!” 她对他从未说过如此严厉之话。 付俊良从小被夸着长大的,可今天却被贬的一文不值。 终究是个孩子,无法将情绪掩盖好,顿时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 许颖微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第9章 给你讨回公道 付文莹踏入殿中时,撞见的恰是许颖微暗含深意且夹着失望的目光。 她心底骤然涌出一阵快/感,许颖微为她的儿子殚精竭虑、千方百计地铺路。 自己的亲生骨血却流落在外,说不定连温饱都成困难,最好是沦落为人嫌人恶的乞儿,染上不干不净的手脚,彻底被养废。 总而言之,跟她养尊处优、将来有机会科举中榜的俊良有着云泥之别。 更让她感到畅快的是,许颖微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傻傻的帮她养着儿子。 尊贵的皇室公主又如何,天家血脉又如何,还不是被她付文莹玩弄于鼓掌。 在许颖微投来审视目光的那一刹那,付文莹眼底的恶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一如既往的纯良跟无辜盖住。 然而许颖微早在她进来时便察觉了,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恶毒。 “文莹,你进来怎么也不叫下人通传一声?”许颖微唇边漫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仿佛只是随意一提。 付文莹笑盈盈地走近,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嫂子,你我之间还需要那么见外吗?” 许颖微的眸光陡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是,付文莹在她跟前确实从没见外过,连她丈夫的床榻都要分去一半。 “对了嫂子。”付文莹神情担忧,欲言又止,“你跟俊良是闹不愉快了么?” “方才我进来时碰上他了,见他有些闷闷不乐,一问才知是功课没做好,惹你恼怒失望,都求到我那边去了,叫我来哄哄你。” 许颖微闻言,恨铁不成钢又心疼道,“我刚刚也是心急了,话说的有些重。” “嫂子,俊良这个年纪正是自尊心最重的时候,若他有做的不足之处,你提点两句就行了,说多了他自然不高兴。他若是怕你,指不定以后不把你当亲娘了” 许颖微眸色加深,可不是吗? 亲娘不就是眼前这位? “是么?” “是呀!”付文莹沾沾自喜的说着。 “从前俊良的剑术不是很出彩,他也郁郁寡欢过,后来我就常陪着他鼓励他,长期以往,他的剑术越发精湛了。” “你对俊良还真是关心备至,若叫旁人看了,恐怕要以为你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听见这句话,付文莹心头猛地一震,她下意识观察着许颖微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回应道,“俊良是哥哥的孩子,我是他姑姑,对他自然也是关心的。” “嗯,难得的是俊良也喜欢你的接触,没有将你置于千里之外。”许颖微微微敛眸,不动声色藏起眼底的嘲讽。 从前的自己好似个笑话。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她主动提出要为付俊良辅导功课,那孩子眼中下意识的抗拒已有了答案。 那时付俊良说,“母亲,孩儿是男子,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研习功课这种小事,孩儿一人也能料理妥当。” 亏她当时还为孩子的懂事更独立感到欣慰,实则是养了头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许颖微眼底渐渐淬上一层冰霜。 “或许是我跟俊良比较有缘吧,这孩子确实也蛮听我的话,对我也尤其敬重。” 看着付文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许颖微恨得咬牙切齿,贱。人。 她似笑非笑地抬眼,“我知道你们有缘,但往后你还是尽量避着俊良吧,皇兄知道了你的经历,忧心俊良会受之影响,不希望你同他接触过多。” 付文莹唇边的笑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这……” 天底下哪有隔绝母亲同孩子接触的道理? “怎么?”许颖微状似漫不经心的一瞥,极具压迫感。 “俊良出身尊贵,前途更是一片光明,他的舅舅是皇帝,在享受这天赐机缘的同时,他也需承受枷锁。” “文莹,他身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容不得出一点差错,若你成为他的污点,将来如何是好?” 亲生的娘是儿子的污点,许颖微一番话杀人诛心。 付文莹抿唇,“我明白了,嫂子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当真是善解人意,许颖微在心底暗自嘲讽,怨不得付丰泽喜欢,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何一个男人来了,恐怕都招架不住。 “好了,我也要休息了,若没什么事,你便回自己院里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休息了。” 付文莹徐徐起身,由下人搀着往外走。 半晌,许颖微收回目光,命赵嬷嬷将孩子抱过来。 襁褓中宛若白玉般无暇的婴儿正在熟睡,付如烟被困在小小的身躯里,与天底下所有初生的婴儿无异,尤其嗜睡。 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许颖微心头一软,“如烟,好孩子,娘亲势必不会叫任何人伤害到你。” 还有她的另一个孩子……她的亲生骨血仍流落在外,这叫她如何心安? 得抓紧把孩子找回来才行,不惜一切代价。 与此同时,付文莹正立在书桌前,她眼尾染着红。晕,低低啜泣着,活似在风雨中饱经摧残的小白花,楚楚可怜。 “丰泽哥哥,她简直欺人太甚!” “她嫉妒俊良同我亲密,仗着长公主的身份,要求我不得再接触俊良,还拿皇帝来压我,俊良可是你我的亲生骨血,丰泽哥哥,你难道忍心我跟他母子相离吗?” “文莹……” 付丰泽心疼不已,恨不得能直接将长公主踩在脚下,扶文莹为正妻。 让他们的孩子都能光明正大的生活。 可惜他不能。 “丰泽哥哥,我本来也不愿你为难的。”付文莹身形一颤,摇摇欲坠。 “今日亲眼目睹你跟她卿卿我我时,我的心都要碎了,可为了你,我生生受下了这些委屈,现在她又这么刁难我,简直是没给我留活路,我不如死了算了!” 付文莹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付丰泽最吃她小女人这套。 在付文莹这里,他是顶天立地的郎君,是她的天地,他是被重视被需要的男人。 反观许颖微,总是凭着长公主的身份自恃清高,每每亲。热时都放不开,一点闺房乐趣都没有。 付丰泽轻轻为付文莹抹去脸上的泪痕,“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话音坠地,付丰泽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付文莹心中暗暗欣喜,面上却做出惊慌的模样,“丰泽哥哥,你不要去,我怕她为难你。” 一招以退为进,惹得付丰泽更心疼了,“如莲的事已经是委屈你了,在俊良的事上,绝对不能再让你吃亏。” 第10章 没找到儿子 小小的付如烟刚睁开朦胧的双眼,便听见了渣爹的声音。 “夫人,我听文莹说,你交代她不要再接触俊良,这是为何?” 【好倒霉……怎么一醒他就来。】 许颖微忍俊不禁,她轻轻捏了捏女儿胖嘟嘟的小手,懒懒的掀了掀眼皮。 付文莹告状倒快。 正打算开口,付丰泽又迫不及待的打断。 “他们姑侄之间向来亲近,文莹性格温和,俊良也很依赖这个姑姑,你这样做岂不伤了你们三人之间的情分?” 【那你们几个黑心肝的还合起伙来,把娘亲蒙在鼓里呢!】 付丰泽好心机,分明是来问责的,却做出一副为其考虑的模样。 许颖微轻轻哼了声,“文莹找你告状了?这件事是我皇兄定的,他觉得文莹德行有亏,怕影响了俊良,夫君若是不满意,便去找我皇兄说道。” “去之前,夫君可得盘算明白,皇兄此举,也是为了俊良的将来考虑。” 许颖微加重语气,“夫君曾言,将来要俊良做文官清流,我朝文官都注重名誉,若俊良长期亲近德行不检的姑母……” 她垂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俊良的名声也该毁了。” 付丰泽愣了愣,有些意外许颖微的反应。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夫人跟圣上都用心良苦,有这样的娘亲跟舅舅保驾护航,是俊良的幸事。” 许颖微内心一阵犯呕。 意识到许颖微心情不佳,付丰泽找补道,“夫人刚刚是误会我了,我没有不满,再者,文莹对你恭敬温顺,怎么可能来告状?相反她还很自责,跑来跟我认错,说从前是她疏忽了,往后定跟俊良保持距离。” 【好体贴哦,这个时候还不忘维护那个女人,切!】 见许颖微迟迟没反应,付丰泽更夹紧了尾巴,“夫人别不高兴,我也只是来问问,毕竟俊良很依赖他姑姑。” “我倒没见他有多依赖我这个娘亲,若叫不知情的人来猜,说不准会觉得文莹才是俊良的娘亲。”许颖微冷声敲打。 付丰泽闻言,顿时惊得浑身冒冷汗,唯恐是许颖微发现了真相。 “夫人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俊良是知道你操持府中事物辛苦,不忍来打扰你,这孩子向来最懂事的,你不是也常夸吗?” “夫君今日几次三番地驳我,究竟是何意?”许颖微听的烦了,直接冷下脸。 她给人白白养了这么多年儿子,在这些人眼中,就是理所应当的。 尤其是她的枕边人,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心疼都没有,如此理直气壮! 【太霸气了娘亲!女儿对你刮目相看!就是要这样!】 这还是两人成婚以来头一次闹不愉快,付丰泽也逐渐没了耐心。 方才他还有心要哄一哄,没想到竟让人蹬鼻子上脸了。 “看来你今日心情不佳,那我便先回书房处理公务了。”说完,付丰泽直接转身离开,毫不在意许颖微的情绪。 他是有恃无恐,觉得等许颖微想清楚了又会主动贴/上来讨好他。 殊不知,情况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透着粉的小手在空气中扑打,小如烟咧着嘴,极力逗娘亲开心。 【娘亲别郁闷,不管那些坏人,女儿会一直陪着你哒!】 许颖微也丝毫没将拂袖离去的付丰泽放在心上。 影卫的回信夺去了她所有心思,土家庄里,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许颖微心头生恨,那对狗男女竟将她的儿子藏得那么深。 “公主别忧心,公子定平安无事,影卫迟早能传回好消息的。 ”梅兰见公主忧心,不由得出声安抚。 “你说他究竟会在哪里?土家庄人户虽多,但影卫追查必是万无一失,不会有疏漏。” “付丰泽凉薄,付文莹蛇蝎心肠,他们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好过,也不知我的孩子会不会受人苛待。”许颖微沉痛合上双眼。 【原来娘亲是在焦虑哥哥的事情。】 许颖微屏息凝神,期待着女儿能够为她提供信息。 【哥哥天赋异禀,母亲应打听土家庄有没有出身普通却优异于常人的存在,如果拿着母亲的画像对比就更方便了。】 许颖微登时喜上眉梢,立即吩咐下去,盼望着能够尽快得到儿子的消息。 隔日,许颖微正握着拨浪鼓在逗女儿,屋内欢声笑语,屋外却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 付文莹又一次不请自来,她狼狈的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眶泛红,一副受了塌天委屈的模样。 “嫂子,昨日从你这回去后,我想了一整日,夜里也辗转难眠,圣上说的对,我是个名节有损的人,尤其如今生了个女儿,怕是寻不到好郎君,余生只能浑浑噩噩度过。” 许颖微微微直起身,淡然欣赏着付文莹的独角戏,一言未发。 “我固然可以接受世人的冷眼跟嘲笑,我犯了错,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但我实在不忍如莲因我的缘故遭受偏见。” 付文莹说着说着突然朝许颖微磕了个头,“嫂子,求您帮帮我,也可怜可怜如莲,将她过继到你的名下,若能有长公主的庇佑,她也能好过许多。” 【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换女儿不成,又使这样的下作手段!】 【娘亲,千万不要被她蒙骗,千万不要同意过继,如果长公主府有两位千金,以后女儿的名声一定会被搅成一滩烂泥,婚事也绝对会被抢走!】 可爱的小奶音在许颖微脑中敲起警钟,她不露声色地掩住对付文莹的厌恶。 “文莹,你先起来吧,此事恐怕不妥。” “皇兄对你有偏见,大概也不同意将你的孩子过继到我名下。” 付文莹面容僵硬,连哭都忘了。 “这样吧,我答应你,一定尽力为你择一名好郎婿,将来如莲也可以继续生活在长公主府,我会待她视若己出,这样你可能安心?” 付文莹神色一怔,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至这种局面。 若按照以往,许颖微应该是心疼地将她扶起来,再温和的答应她的请求。 如今许颖微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仍旧是处处为她考虑,她若不接受,便是不识好歹了。 付文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多谢嫂子,文莹感激不尽。”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刚生育完,还是要注意保重身体,回去歇着吧。” 刚送走付文莹这个麻烦精,转头又来了个新的。 “夫人,这是我亲自在如意居排队,为你买来的糕点,这桂花酥是他们家的招牌,你赶紧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11章 偷吃补品 许颖微瞥了一眼已经摆上桌面的桂花酥,下意识认定糕点里下了毒。 不是她太庸人自扰,而是她这驸马爷着实胆大包天。 她抿了抿唇,“今日早膳我用的比较多,此刻正腻得很,就先不吃糕点了。” 付丰泽眸色微微一暗。 “夫人可是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生闷气?为夫已经知错了,往后绝对不反驳夫人说的话,以后夫人要我往东走,我绝不往西。” 【哼,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更何况是伪装出来的深情。】 小如烟嘴巴嘟嘟囔囔的,替自己母亲生气。 一番甜言蜜语下来,许颖微的神情依旧淡淡的,“我知道了,夫君,我已经没生气了,糕点先放着吧,我晚些再吃,夫君若无事,便去陪陪文莹吧,她这两日情绪也不大对劲。” 许颖微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于是随便扯了个由头。 “夫人如今同我说话,为何不肯看我了?你难道是变心了?”付丰泽说着还轻轻叹了声。 许颖微闻言,捏了捏拳头,她忍着恶心迎上付丰泽的目光。 “夫君说什么糊涂话呢?我只是因为最近事多,心情有些烦闷,夫君去忙自己的事吧,我突然困了,想歇一会儿。” 【娘亲好样的!咱们不搭理这虚情假意的坏男人,娘亲贵为长公主,何必受这委屈,最好是把他休了,将来养好多好多面首。】 许颖微嘴角微微一抽,宝贝女儿说话还真是肆意。 付丰泽心底虽不满许颖微的反应,却不敢表现出来,“好,那夫人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在许颖微这头碰了壁,付丰泽心头憋着股无名火。 他来到了付文莹的院子,打算让他的解语花疏解疏解他心头的郁闷。 “许颖微这女人最近很是古怪,待人处事都比往常冷漠了许多,像变了个人似的。” “丰泽哥哥也有这样的感觉吗?我觉得她是因为第二胎的生育才性情大变的,那女婴该不会是个怪胎吧?” “哼,那女婴必是带着不祥出生的,就因为她,才挡了咱们如莲的路。”付丰泽神情厌恶,丝毫没意识到如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提起女儿,付文莹心头同样泛起一片恨意。 “驸马爷。”付丰泽的贴身侍从靠近,低声传了道消息。 付丰泽听完后,瞳孔猛然一缩,他摆了摆手,示意周边的下人通通退下。 “怎么了丰泽哥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看着付丰泽凝重的面容,付文莹也紧张了起来。 付丰泽眉间紧蹙,神色阴沉,“安插在许颖微身边的眼线递来消息,说那女人最近有异动,前些日子派出影卫不知去做什么事,还一直频繁联络。” “影卫……”付文莹如临大敌,“她会不会是觉察出了什么,派影卫去调查当年的真相?” 付丰泽揉了揉付文莹顺滑的乌发,虽然他也很恐惧,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竭力维持着自己高大的形象。 “别怕,一切有我在,她既然在调查,便说明还没有实际证据,纵然怀疑,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暂且捏不中咱们的把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付丰泽沉吟片刻,“得赶紧将那户人家转移才行,最好藏到渺无人烟的地方去。” …… “娘亲,孩儿最近新学了首诗,诗中写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娘亲可曾见过沙漠?”付俊良做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正神情懵懂的看着许颖微。 许颖微本想敷衍了事,但转念一想,这孩子突然间变得很殷勤,怕是不安好心。 “娘亲没见过,若将来俊良建功立业,有机会去塞北的沙漠亲眼目睹这诗中的情境,不妨替娘亲多看两眼。” “若将来还有机会去到沙漠,俊良一定带着娘亲一块去。”付俊良神情认真,郑重其事。 如若是在从前,许颖微可能当场被感动的潸然泪下。 可如今,她已经知晓付俊良是付文莹的儿子,甚至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且一直在她跟前伪装。 “好啊,再带上你姑母,你不是跟她很亲近么?” 付俊良脸上盖了一层羞愧,“娘亲,从前是孩儿不好,孩儿已经知错了,娘亲才是这个世界上跟俊良最亲近的人。” “没关系,娘亲知道你是无心的,你回去研习功课吧,娘亲要陪你妹妹了。”许颖微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看着这一张同时拥有付丰泽跟付文莹神韵的脸,她着实很难有好心情。 长公主坐月子期间,宫中流水一般的赏赐进了府中,其中不乏稀世珍贵的补品。 “殿下。”青竹蹙着眉入屋。 许颖微不明所以地抬眸,“怎么了?” 青竹瘪着嘴,“今日奴婢到厨房吩咐咱们院的吃食,意外撞见付家那位从厨房取走了太后赏下的血燕,一问才知已连着好几日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娘亲都不常吃的血燕,凭什么给那女人补身体?】 听完青竹的话,许颖微面色铁青,宫中赏下的补品,是母后跟皇兄对她的疼爱,付文莹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梅兰同样愤愤不平,“殿下,付文莹是愈发肆无忌惮了,此事要不要传回宫中,让太后娘娘出面惩治?” 许颖微若有所思,“若我连这种家宅小事都要劳烦母后出面,那未免愧对皇家的教导。” “把她给我叫过来。” 【付文莹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背后有人给她撑腰。】 【娘亲现在叫她来不划算,到时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渣爹再给她求求情,事情就这样揭过了。】 “慢着!”许颖微叫住了即将离开的青竹。 “青竹,传本宫的话,府中有人偷盗御赐的补品,胆大妄为,本宫要彻查到底!” 第12章 负荆请罪 青竹听了公主的命令,面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殿下是皇家贵女,对于夫君的这位妹妹,殿下向来是慷慨大方,出手阔绰。 她们这些贴身服侍殿下的,早看出了付文莹的贪婪无耻,也曾劝诫过。 奈何殿下对驸马爷情根深种,因此对付文莹爱屋及乌,是以从不计较。 如今殿下终于转变心意了。 相较青竹,向来沉稳持重的梅兰却忍不住出声劝导,“殿下,此事算是丑事,若传言出去,恐外人议论。” 堂堂长公主,在自己的府邸里竟被人欺辱到头上,传出去面上确实也没光。 许颖微冷哼一声,“哼,本宫无非是落个管教下人不力的名声,可她付文莹偷的是御赐之物,我看她往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这件事,动静越大越好,大到付丰泽也遮掩不住,大到他们只能在我跟前摇尾乞怜,除此之外,府中的下人也需重新筛选一遍,有二心者,当即驱赶出去。” “梅兰,审查府中下人一事便交由你去办。” “是,奴婢记住了。” 【娘亲威武,娘亲霸气!】 付如烟扑腾着小手臂,无意间握住娘亲的玉镯后,便死死攥着不肯松手。 【哇,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哦!】 许颖微被女儿这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小付如烟是想要这玉镯?” 【想要想要!一个嫌少,十个刚刚好!】 许颖微脸上的笑意更明媚了,“等到付如烟满月酒那日,娘亲送你一个可好?” “届时你皇舅说不定也会有赏赐,娘亲问问看,叫你皇舅给你挑座矿山,一辈子都有用不完的玉石。” 小付如烟一听,本就晶莹的眸子里蹦出愈发璀璨的光亮来。 【好!如烟要矿山,如烟要矿山!】 这头母女俩其乐融融,另一头却因为许颖微的一道命令,彻底陷入了兵荒马乱。 此刻,付文莹正惬意品味着清甜的血燕。 血燕有滋阴补虚的奇效,尤其适合她这种产后的妇人。 她当下所食的,是宫中所赐,品相乃是珍品中的珍品。 丰泽哥哥心疼她产后月子坐得不安稳,便特意命厨房为她炖煮。 这么好的东西,她可得多吃些,半点都不给许颖微那个贱/人留。 “二小姐,不好了!”婢女神色惊慌地小跑入屋,“长公主发现府中有人偷食血燕,要彻查到底。” 付文莹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吞下含在口中的血燕,一时被烫着喉咙。 她无措站起身,有些六神无主,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竟然还在查,便是还不知道是我吃的,丰泽哥哥在哪?” “驸马爷还未回府,奴婢刚刚想差人出府去寻,却被门房告知,除了长公主那边的人,任何人都不准再随意出入。” 付文莹又猛地跌坐回椅子上,“这血燕可是御赐之物,若我被查出来了,会怎么样?” “二小姐别怕,万事还有驸马爷在呢。” “对。”付文莹猛地反应过来,“万事有丰泽哥哥给我做主,即便被发现了,我也不怕。” 嘴上说着不怕,可付文莹心底仍是慌得直打鼓。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殿下,二小姐正在院子里跪着,说是来负荆请罪的。” 许颖微停下笔,缓缓转了转酸胀的手腕。 白纸上跃着一只玲珑精巧的平安锁,这是她为女儿满月酒时准备的,由她精心设计,届时再托能工巧匠制造。 “如烟来瞧瞧这平安锁的样式,你可喜欢?”许颖微从赵嬷嬷怀中抱过小如烟。 【喜欢喜欢,娘亲心灵手巧,这平安锁设计得别出心裁,如烟喜欢极了!】 细嫩的手掌猛地拍在平安锁的图纸上,小如烟咿咿呀呀的叫着,显得很兴奋。 一旁的青竹跟赵嬷嬷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殿下,看来咱们姑娘很喜欢您画的平安锁呢。” 许颖微爱怜的抚了抚她粉嘟嘟的小脸颊,“喜欢就好。” “殿下,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不管了吗?”梅兰面色犹豫,忧心自家主子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娘亲娘亲!那个坏女人要装晕了,到时候她再装无辜扮可怜,流言就会偏向弱者,没人记得她偷东西了!】 许颖微眉心一跳,转头吩咐梅兰,“把人带进来,再对外说本宫气急攻心,月子不安稳。” 付文莹一进屋,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垂着头,声音里夹着浓浓的哭腔,“嫂子,都是文莹的错,文莹已无颜再面对嫂子你了。” 【好一朵绝世白莲,娘亲,咱们可不能被她给比下去!】 许颖微微微眯起双眼,在付文莹进来之前,她已躺回床上,此刻正半倚在塌边,说话有气无力。 “妹妹此言何意?” 与此同时,梅兰接到主子隐含深意的目光,迅速反应过来。 “二小姐,殿下为了贼人的事气急攻心,正要歇息,如二小姐的事不急,不如等驸马爷回来再做主。” “那可是御赐之物,在我长公主府偷皇兄母后给的东西,无疑是打皇室的脸!”许颖微说着还重重咳了几声,俨然一副病弱的模样。 付文莹吓得浑身直发抖,“嫂子,是我的错,血燕是我拿的,嫂子重重责罚文莹吧,文莹甘愿受罚!” 许颖微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文莹,怎么会是你?” 付文莹哭得肝肠寸断,“自打生产过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哥哥担忧我年纪轻轻撒手人寰,便做主将血燕拿给我补身体,我不知那是御赐之物,文莹有罪,请嫂子责罚。” “即便不是御赐之物,也不能不问自取。”许颖微蹙着眉,“你说血燕是夫君做主给你的?” “是,哥哥许是觉得嫂子平时待我极好,定不会计较这些,便没有事先同嫂子说。” 许颖微轻哼了声,语气决然,“那是御赐之物,非比寻常,不问自取便是偷,若传回皇兄耳中,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斩首!” 付文莹如临大敌,她慌不择路地求饶着,“嫂子,哥哥他可是你的夫君,是当朝驸马爷,圣上不会那么绝情吧?”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兄的心思,便是本宫也左右不了。” 第13章 太后驾到 “本宫为了彻查贼人,已将府门封闭,如此大的动静,外头的人估计都知道公主府丢了御赐之物。” 许颖微眼底泛着冷光,“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宫中,事情需得有个结果才行。” 付文莹装傻充愣,“嫂子,得有什么结果?” 【装什么傻!娘亲快出招,狠狠制裁她!】 许颖微轻扯了下唇角,蔑意难掩,“自然是将贼人交到宫中,由皇兄母后处理。” “依照刚才妹妹所说,贼人当是驸马。” 许颖微继续忽略付文莹难以置信的表情,“妹妹难道忍心自己的哥哥被冠上偷盗御赐之物的罪名,去担被罢官甚至杀头的风险?” “我……我……”付文莹不知该如何应对。 “妹妹,夫君平时待你那样好,为了帮你调理身体,不惜偷血燕,如今夫君有难,你可愿为之承担?” 还没等付文莹做出反应,许颖微又抢着道,“想必妹妹是愿意的,你们兄妹俩情深义重,本宫这些年都看在眼里。” 【娘亲威武,今日的娘亲好厉害,如烟好崇拜!】 小如烟躺在赵嬷嬷怀里,又咿咿呀呀挥舞着两只短短的手臂,似是在为娘亲摇旗呐喊。 “嫂子,哥哥是驸马,您又贵为长公主,这件事难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吗?”付文莹还在垂死挣扎。 许颖微面无表情,“本宫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本宫就问你,可愿为你的兄长承担罪责?” “承担什么罪责?” 千钧一发之际,付丰泽来了。 瞥见付文莹眼底骤然跃起的亮光,许颖微不屑勾了勾唇角。 【好戏开场喽,让我看看渣爹在仕途跟女人之间会做出什么选择!】 许颖微扭头看向活蹦乱跳的女儿,抬了抬手。 赵嬷嬷领会其意,将小婴儿递进公主怀中。 许颖微环抱着女儿,这是她最大的底气。 另一侧,付文莹已经扑上去抱住了付丰泽的小腿。 她脸上布满泪痕,我见犹怜,断断续续解释着,“哥哥,都是文莹害了你。” “哥哥挂心文莹的身体,取了宫中赏下的血燕,嫂子误以为府中有人行偷窃之事,便阖府彻查。” 付丰泽很快便将事情消化完,他笑了笑,走向许颖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夫人,原来是误会一场,也是为夫不好,没有事先知会夫人。” “我想着夫人素来大方,应当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都是为夫不好,夫人消气。” 许颖微借着哄女儿,避开了付丰泽伸过来的手,“此事恐怕已传回宫中,若没个结果,外人如何想本宫不知,但皇兄跟母后定是要追查到底的。” 她抬起眼,语气冷淡,“在本宫的府邸里,被人拿了母后跟皇兄送的东西,即便本宫能忍下这口委屈,他们也绝不会姑息。” 本宫二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付丰泽,他这位夫人尊贵的身份。 以往许颖微从未持着皇家公主的身份盛气凌人,这一回,付丰泽明白,这女人是真生气了。 “夫人别恼火,这件事为夫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什么交代?该不会是将血燕赔给本宫吧?夫君是觉得自己的东西能跟皇家的相提并论吗?” 许颖微毫不给对方留有情面。 “哥哥嫂子不要再争了,一切都是文莹的错,文莹愿承担所有后果。” “嫂子将我交给宫廷吧,对外就说血燕是我偷的。”付文莹哭的伤心欲绝,整个人飘飘欲坠。 许颖微扭头看向付丰泽,果不其然,她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浓浓的心疼。 【绝世白莲花,谁吃的东西就该由谁来承担后果,演给谁看呢?】 付丰泽显然清楚,若罪名落实到付文莹身上,她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于是赶忙开口。 “文莹身子娇弱,又刚经历鬼门关,怎能受得住宫廷责罚?此事由我而起,便由我去领罚吧。” 好一出兄妹情深,许颖微脸色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硬。 “好,那夫君自行进宫请罪吧,想来皇兄看在我的面上,责罚能轻一些。” 付丰泽心头一喜,下一刻,许颖微便用一盆冷水自头淋下。 “死罪定然不至于,至多降级。” “皇兄不至于这般狠心吧?” 许颖微挑眉,不可置信的看向付丰泽,“夫君,那是我的皇兄,不是你的。” 付丰泽慌了神,“夫人,若我受罚,岂不是害你损了颜面?” 【原来渣爹硬气的揽下罪责,是觉得娘亲会给他兜底。】 【这样的情形肯定不是一两次,否则他才不敢这样有恃无恐!】 许颖微敛眸,不错,这样的情形的确不是一两次。 从前她被猪油蒙了心,往后她不会再心软了。 “相比起我的颜面,天子的颜面更重要,夫君敢偷御赐之物,又岂有将当朝天子及太后放在眼里?” “我……”付丰泽无言以对。 “怎么样,你们兄妹,究竟由谁来认罪?” 局面僵持之际,婢女匆匆跑了进来,满面欢喜,“殿下,太后娘娘来了,此刻凤驾就在府外。” 许颖微喜上眉梢,“母后居然来了,快服侍我起身,我要去迎接母后。” “殿下!”婢女急忙拦住,“太后吩咐了,您月子要紧,不必出去迎接,免得感染风寒。” “好吧。”在自己娘亲跟前,原先霸气的长公主顿时变成小姑娘,听了婢女的话后委屈巴巴缩回床榻。 【外祖母来了吗?如烟好期待,外祖母会喜欢如烟吗?】 许颖微蜷起手指,轻轻勾了勾小如烟的鼻梁,“外祖母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小如烟,巴不得捧在掌心宠着。” 小如烟更雀跃了。 长公主能不出去迎驾,其余的人却不能。 付丰泽胆颤心惊,领着付文莹及府中下人在院内跪迎太后凤驾。 “微儿!”片刻的功夫,太后已来到院中,她直接越过院中一干人等,直奔屋内。 付文莹战战兢兢从臂弯中抬起头来,只看见凤袍一角,却依旧让她吓破了胆。 “丰泽哥哥……”她声音带颤,“太后娘娘会不会惩治我?” 第14章 霸气护女 付丰泽眉间紧蹙,心里也惊恐不安。 若叫太后知道实情,知道他薄待了长公主,那他的仕途算是到头了,届时再加上偷盗御赐之物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文莹。”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你去认罪吧。” 付文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如遭雷劈。 她原先在许颖微跟前说得好听,无非是笃定丰泽哥哥会护着自己,她并不想受这无妄之灾。 “丰泽哥哥,你忍心看着文莹受罚?文莹刚生下如莲啊!” 她还在坐月子呢,便叫她顶罪,难道丰泽哥哥以往的深情都是假的? 付丰泽自然是不忍的,但在自己的前途跟前,他只能忍痛将付文莹推出去。 “文莹你听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太后对我失望,那咱们从前所有的图谋都前功尽弃了。” “但若你顶罪,咱们尚且有一线生机。” 付文莹流泪摇着头,她不想听这些谋算,她只怕自己顶了罪,就此一命呜呼。 “你放心,我会竭力保住你的性命,将来你成为我的夫人,我定百般爱惜你,呵护你,绝不再让你受苦。”付丰泽压低了音量。 太后就在附近,他在此刻说这样的话,无异于是顶风作案。 “文莹明白了。”付文莹满眼通红。 除了认下罪名,她别无他法。 若丰泽哥哥倒了,她的余生也只能葬送。 太后已经进屋,两人在外磨蹭太久容易惹人生疑,安抚好付文莹后,付丰泽赶紧起身往里走。 “我儿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可怜我儿,月子都坐得不安稳,微儿不怕,母后给你做主来了。”太后不怒自威,寥寥几句话,便极具压迫感。 一得之有人胆敢在公主府偷盗自己跟儿子赏下的东西,她便彻底坐不住,匆匆出宫。 这无疑是在打皇家的脸,无疑是在打她女儿的脸。 “有哀家在,任何人都别想欺辱你。”太后意有所指。 付丰泽登时被吓得双膝跪地,“母后,是儿臣疏忽,让微儿受委屈了。” “哼!你还有胆气认!”太后雷霆震怒,“长公主嫁你是下嫁,你当全心全意对待,如今竟让府中,出了这档笑话,你可有将皇家放在眼里?” “是儿臣的疏忽,儿臣知错,请母后责罚。” 许颖微冷眼旁观,任由付丰泽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地磕头请罪,一改往日。 “查清是谁手脚不干净没?” “查……查清楚了。” “是儿臣的妹妹,她近日刚生产,身子有亏,因素日微儿的善待,叫她鬼迷心窍,乱了规矩,竟兀自食用宫中赏下的血燕,如今她已知错,请太后娘娘惩治。” 【还以为渣爹对白莲花有多偏爱呢,在前途跟前,还不是毫不犹豫把她推出来了?】 【只爱自己的狗男人!】 许颖微扬了扬眉,宝贝女儿,你的评价简直犀利。 太后冷着脸,“哦?这么说还是微儿的错,你是在怪微儿平时待你妹妹太好,骄纵了她?” “儿臣不敢,儿臣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付成泽如临大敌。 “太后娘娘,臣女有错,臣女知罪,甘愿受罚!”付文莹哭哭啼啼出声。 太后厌恶的皱了皱眉,“臣女?你父是何人?” 付文莹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若你父非我朝大臣,你没资格自称臣女,当称民女。” 付文莹哽咽着,“民女多谢太后提点。” 太后眼底的厌烦更浓,“长公主刚生产不久,哀家的亲外孙女初到人世,这是何等的喜事,岂容你在这哭哭啼啼,来人,先把她带下去,听候处置。” 付文莹被当做垃圾似的拖了出去。 太后又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付丰泽,“你也下去吧。” 待闲杂人等都清空后,太后瞬间变换了脸色,笑意溢出了她的唇边,“哎呦,快让哀家看看宝贝外孙女,这可是哀家头个外孙女!” 【外祖母快抱抱我,外祖母快抱抱我!】 小如烟十分给力,主动扑腾着要挤进太后怀里,把老人家逗得咯咯直笑,喜上眉梢。 “哀家的外孙女真是机灵,往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许颖微挽了挽唇,由心的高兴。 今日母后来府中看她,是打她知道付丰泽真面目后最轻松的一天。 “母后今日怎的亲自出宫了?” 太后一边逗着小如烟,一边回道,“哀家跟皇帝一听你受了委屈,哪还坐得住?若非我拦着,你皇兄也要跟着跑出来。” “这驸马的妹妹真是狗胆包天,竟敢私自食用你的东西,且不说是不是御赐之物,便是寻常的东西,也绝不容她如此造次!”太后怒极了。 小如烟捏紧小拳头,狠狠在空气中挥了挥,惹得太后又是一阵爽朗发笑。 过了半晌,太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不出来了,“驸马也越来越不贴心了。” “母后,是孩儿无用,惹得母后忧心记挂。” 许颖微心中暗叹,看来皇兄并没有将驸马已经背叛她,甚至早跟付文莹生有一儿一女的事情告诉母后。 没说也好,否则母后该更忧心了。 “你想要如何处置驸马的妹妹?”太后轻声试探,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维护驸马。 许颖微满不在意,“母后做主吧,留着性命便可。” 太后有些惊诧的瞪大双眼,“好,便听我儿的。” “今日哀家出宫匆忙,便只带了些有益于产后滋补的药材跟补品。” 【娘亲娘亲,这回可不能再便宜别人咯。】 许颖微忍俊不禁,又听见太后说道,“你皇兄说等到你出月子那日再将你召入宫中,另下赏赐。” 【矿山矿山,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付如莲捏着小拳头往嘴里送,恨不得现在就能一夜暴富。 许颖微抬眸瞥了眼襁褓中的小女婴,晶亮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勾得人心头软成一滩水。 “还有咱们小如烟的满月酒,记得要隆重的办,哀家跟你皇兄,大致都要到场的。” 【简直太有排面啦!】 太后临走时,留下了一名随侍的女官,协助长公主打理府中事物,直到长公主出月子再回宫。 第15章 女官掌刑 女官姓陆,府中人都唤她为陆大人。 陆大人是奉旨前来,公主府上下,除了长公主殿下及刚出世的小主子,任何人都得听从她的命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陆大人一来,便先将那些帮着付文莹偷血燕的仆从打发了个干净,杀鸡儆猴。 烈日当头,付文莹被两名奴婢压在人来人往的廊下,身前站着铁面无私的陆大人。 “付氏,偷窃御赐之物,使长公主月子忧虑,以下犯上,私德败坏,太后有旨,面赏五十戒尺,以儆效尤。” 话音坠地,直接行刑。 陆大人是宫中老人,刑罚之事信手拈来,由她掌尺,每一尺都重重落在付文莹嘴上。 “太后娘娘说,你这张嘴是祸害,今日敢偷食殿下的血燕,明日指不定就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是以先把这张嘴打烂,绝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五十戒尺,才到一半时,付文莹的脸便已是血肉模糊,血粘连着戒尺,拉出长长的丝。 付文莹起先还会痛呼,此刻已没了知觉,双目失焦,满脸绝望。 至于付丰泽为何没来求情,太后有旨,驸马爷照顾公主不周,约束亲眷不力,禁足十日,罚俸一年。 没了付丰泽骚扰,许颖微母女俩的日子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只不过没了大的,还有个小的。 付俊良踉踉跄跄跑进来,没了往日刻意表现的沉稳。 “娘亲,陆大人快把姑姑给打死了!” 许颖微眉间微蹙,不动声色藏起眼底的厌烦。 “陆大人心中有数,不会要了你姑姑性命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付俊良当下却是眼眶泛红,显然极度伤心难受。 “娘亲,姑姑不过吃了你几盏血燕,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许颖微抬眼看他,神情平静,眼底无波澜。 这只白眼狼,她已打算扔了。 “你姑姑吃的是当朝太后赏给长公主的血燕,是在打皇家的脸,是踩在你娘亲脸上耀武扬威。” 付俊良缩了缩脖子,“姑姑她不懂这些,她只是因为身子差想滋补一下,她没有坏心思的。” 【你是她肚子的蛔虫不成?不护着娘亲就算了,还要来气她,快走快走!娘亲把他赶走!】 付俊良跪在塌边,“娘亲,您虽是长公主,但您也是孩儿的娘亲,皇舅是皇帝,也是孩儿的亲舅舅。” 【我看你说话像放屁,那是我的舅舅,不是你的!】 许颖微抚/摸着女儿的眉骨,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 她只是想看看付俊良这个没心肝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归根究底,咱们都是一门子亲戚,姑姑一时糊涂吃了外祖母跟舅舅送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俊良眼底泛着隐隐水光,似是计划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许颖微险些一巴掌甩下去,不忠不孝,罔顾礼法的东西。 她冷着脸,“是谁教你,这样理直气壮地与皇家攀附亲戚?” “你爹即便是皇家女婿,依旧非皇家人,你若非本宫所出,也只是寻常勋贵家的孩子。” “娘亲……” 付俊良大致是头一回听许颖微用这样重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愣住。 “付文莹哪来的脸面,要与皇家攀关系?” “她今日辱我皇家颜面,没将她就地正法已是网开一面,你居然还觉得是本宫狠心?” 许颖微唇线紧绷,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依旧被这番话给气到了。 【娘亲不气娘亲不气,伤的是自己的身子,陆大人快来,把这个小的也拖出去赏戒尺。】 “娘亲误会,孩儿并没有觉得娘亲狠心,孩儿只是不忍姑姑受刑,娘亲不是常夸孩儿心地纯善吗……” 付俊良手慌脚乱解释着。 许颖微目光如炬,威压感凌人,“我知道你与你姑姑亲近,只是我没想到,竟亲近得胜过了你我母子。” “你是我的儿子,为了她,却处处忤逆我,频频说出大逆不道之言,是不是平日里付文莹的刻意唆使,害得你我母子离心?” 付俊良呆滞摇着头,“没有,姑姑没有那样做。” “哦?那便是你本意如此了?”许颖微重重哼了声。 “本宫倾尽心血养的孩子,到头来竟给她人做了嫁衣。” 许颖微满眼失望地盯着付俊良,“既然你那么依赖你姑姑,那便去做她的儿子,本宫即刻便修书皇兄,将你过继!” “不要啊娘亲!孩儿是你的儿子,孩儿不要过继给别人!” 付俊良方寸大乱,不住地磕头认错,声响极大。 许颖微冷漠地看着付俊良的动作,任由他将额头磕破,流出鲜红色的血。 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的亲生儿子还没寻回,眼下不适合跟付丰泽撕破脸,免得他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所以,她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将付俊良过继出去。 “你可知错?” “孩儿知错,孩儿再也不敢了。” “回去念书练字,再有狂悖之言,本宫绝不姑息。” 【娘亲威武!娘亲霸气!娘亲不要因为这种人生气,有如烟在呢,如烟会一直陪着娘亲的。】 付如烟在襁褓里摇旗呐喊,双手不住地扑腾。 “好孩子,娘亲多庆幸有你。” 付文莹原先如花似玉的面庞彻底烂了,唇部血肉模糊,什么也吃不了,每日只能灌些米汤下去。 十来日的功夫,人消瘦了一大圈。 付丰泽一解禁便迫不及待去瞧她,许颖微原以为他也会来大闹一场,未曾想没有。 估计是付俊良先跟他爹通了气。 除此之外,青竹还带回消息,驸马爷遍请名医为二小姐治脸,甚至花费重金在各地寻找恢复容颜的药膏。 对此,许颖微一笑而过。 别人的能耐她不清楚,但陆大人的本事她是了解的。 五十戒尺下去,即便能痊愈,付文莹余生大致也摆脱不了脸上的疤痕。 付丰泽应当也清楚这一点,可他不忍心爱的女人日日以泪洗面,忧心美貌难愈,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付丰泽对付文莹,是心疼夹着愧疚。 如若付文莹以退为进,未尝不能凭着这次受刑,拿捏付丰泽一辈子。 她确实也是这样想的,可惜用错了方法。 第16章 断了来源 容貌受损,对于以貌侍人的付文莹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她理智频频在崩溃边缘游走,担心丰泽哥哥见了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会就此厌恶了她。 连她自己看着都恶心恐惧,更何况其他人。 她的美好年华,她的姣好容颜,就这样葬送了。 她必须让丰泽哥哥一辈子对自己心怀愧疚,否则她这副鬼样子,余生还能倚靠谁。 “丰泽哥哥,我的脸是不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付文莹梨花带雨,泪水滑到伤口处又是一阵刺痛。 付丰泽眼里布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将付文莹揽入怀中,语气轻柔。 “文莹别怕,我会想方设法把你的脸医治好,不惜一切代价。” 付文莹听了仍魂不守舍,“丰泽哥哥,如果我的脸这辈子都医不好了,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的。”付丰泽手臂的力量收紧。 “你今日受的屈辱,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有你如此倾心,是我三生有幸,我此生绝不会辜负你!” “丰泽哥哥。”付文莹也紧紧抱了回去。 “你不能辜负我,我会沦落至这步田地,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辜负我。” “我要你发誓。” 付丰泽神色微变,照付文莹的意思,一切都是他的错了? 血燕是他吩咐人拿的不错,可真正吃了血燕的,不还是她付文莹? 她受这些刑,是自食恶果。 他愿意说那些话来哄她,她却不能将其视作理所应当,还要他发誓。 付丰泽心底已经有些不痛快,但看着付文莹破碎的脸以满眼的泪光,终究是心软了。 “我发誓,如果我付丰泽此生辜负了文莹,余生不得好死。” 付文莹终于满意了,“丰泽哥哥,你对我真好,我这辈子,也不会辜负你的。” 两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尽数传回了许颖微耳中。 “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对痴情男女。”许颖微玩味地笑着。 “只不过付文莹这张脸,注定痊愈的机会渺茫,不知付丰泽长久对着一张烂脸,能否一直持有今日的深情。” 【娘亲别伤心,打起精神做生意啦!】 生意?什么生意? 【渣爹为了付文莹的脸不惜一切代价,那我们就从他身上狠狠割下一块肉来!】 许颖微屏息凝视,仔细地听着。 【渣爹请名医,花高价买药,花的不还是公主府的钱?娘亲应该先断了他这笔来源。】 许颖微猛然缓过神来,她居然疏忽了这一点。 【然后咱们就可以尽情把渣爹的小金库给挖出来了。】 小如烟激动得不行,欢欣鼓舞地仰着脑袋。 女儿的一番话,把许颖微的心也惹得痒痒的。 【宫中素来有从西域进贡的珍稀药膏,专门用来祛疤,娘亲身为最受宠的长公主,定然也有。】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点头,她确实有,而且付丰泽并不知晓。 【娘亲可以寻个合适的中间人,将药膏高价卖给渣爹,狠狠宰他一笔!】 许颖微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只不过……这合适的中间人该怎么安排才行? 【中间人也很好找,选陆大人就行了,先放消息出去,说陆大人得了外祖母赏赐。】 【届时付文莹知道,一定会缠着渣爹去求陆大人,一切水到渠成!】 听完女儿的周密计划,许颖微乐得心花怒放,蜻蜓点水地亲了小如烟额头一口。 “真是娘亲的宝贝女儿!” 许颖微心情愉悦,“请陆大人过来。” 陆大人片刻便来了,她以为公主是关心那贱/人的伤势,便语气笃定地开口。 “殿下放心,臣亲自掌刑,付文莹的脸再也好不了了。” “陆大人,本宫此刻叫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陆大人闻言,不明所以地抬起眼。 “本宫这有从西域进贡的舒痕膏,先托付给你,另外本宫会再传出消息,说陆大人你深受母后喜爱,得了这舒痕膏。” 陆大人不愧为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女官,一点就通。 “长公主是计划将这消息传到付文莹耳中,让他们来同我买舒痕膏吗?” “不错!”许颖微赞赏的点了点头。 “那公主预备卖出什么样的价格?” 许颖微沉吟片刻,舒痕膏向来是西域进贡,她也不清楚该卖出什么样的价格。 【娘亲,咱们就往高了卖,把渣爹掏空为止。】 “你就晾着他们,不管他们开出什么样的价格,都不答应,等到你觉得他们真的捉襟见肘时,再卖给他们。” “臣明白了。” “好,过后我会让青竹把舒痕膏交给你,辛苦陆大人了。” 将陆大人这头先知会好后,许颖微又派人给付丰泽传去消息,不许他再用府中的开支给付文莹买药。 派出的人刚去了半晌,付丰泽便匆匆而至。 “夫人,你为何不许我用府中的钱给文莹买药?” 许颖微神色淡淡,“夫君,我不是事先同你说过,你如今仕途刚有起色,正是需要多方打点的时候,如果你将钱都拿去买药,还如何打点?” 付丰泽眉头微蹙,显然不满,“可文莹脸上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医治,将来留下疤痕怎么办?” “公主府家底雄厚,还缺这点钱吗?”付丰泽说得理直气壮。 许颖微盈盈一笑,“看来夫君还记得那是公主府的钱。” 付丰泽神色微紧,“既然是夫人的钱,那不也是为夫的,你我之间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夫妇本该一体,这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我刚翻阅了府中开支,被夫君这两日买药所花费的钱狠狠吓了一跳。” 许颖微加重语气,“居然快赶上了公主府一整年的花销。” 付丰泽别开视线,有些心虚。 许颖微苦口婆心,“夫君关心妹妹,我理解,可这样的花销,是不是太大了?” “可我不能不管文莹的脸,身为女子,最爱惜的便是容颜。” “若夫人有一日伤了脸,我也会倾尽全力为夫人医治。”付丰泽说得情深意切。 【呸,居然诅咒我娘亲,渣爹快滚开!】 第17章 毁容后的嘴脸 许颖微闻言,不屑的勾了勾唇角,不为所动,“我若伤了脸,以我自己的能力也能医治。” “是,夫人是当朝长公主,自然无忧无虑,可文莹她不一样。”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我作为她的哥哥,自然要为她保驾护航。” 【这是什么世道?谁弱谁有理了呗。】 许颖微轻扯唇角,难以理解,“那夫君便用自己的钱去为她请名医买名药,何故要花我公主府的钱?” “夫人刚刚不还说夫妇一体吗?”付丰泽神色焦急。 【夫妇一体你个大头鬼,想花娘亲钱的时候倒知道贴/上来了,跟小三生儿育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是,但她也不是我亲妹妹,何故要我花那么大的代价去给她医治?” “将心比心,夫君难道愿意给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花那么多钱吗?” 付丰泽顿住,他目光生疑,不明白夫人今日的态度怎么这样决然。 往常他强迫她做不想要做的事,纵使她再不愿意,只要他放软语气,她犹豫之后也会答应的。 此刻竟不管怎么磨,都磨不到她点头。 半晌,付丰泽仍是不甘心的开口,“你素来待文莹极好,怎的今日?” 许颖微拨弄了下乌发,“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我疼惜你,你自然也该疼惜我,否则我岂不成了笑话。” “夫君你也说了,我待文莹极好,可她又是怎么对我的?”许颖微表现得痛心疾首。 “夫人,文莹她已经知道错了,再者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本是我,她是替我受了刑的。” 付丰泽不动声色地引导,“她已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咱们作为兄嫂,为她医治不是理所应当吗?” 许颖微轻笑了声,“夫君,当初我给过你选择,叫你们兄妹之间自行决断,是你自己将她推出来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纵然要弥补,也是夫君你的责任。” “可我……我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夫人就帮帮我,好不好?”付丰泽开始示弱。 “方才我已经说了,眼下你仕途刚起色,正需要多方打点,这笔钱拿来为你助力难道不好吗?”许颖微语重心长。 付丰泽犹豫了。 “我心意已决,夫君不必再劝。”许颖微一锤定音。 “已经用了的花销,我也不会再向夫君讨回,只是往后,烦请夫君不要再用府中的钱去为文莹医治。” “如若夫君执意如此,那往后在仕途方面,夫君只能孤军奋战了。” 最后一句,犹如巨石般投入平静湖面,在付丰泽心底狠狠激起涟漪。 什么都比不上他的仕途重要,如果没了公主府的助力,他将来会艰难许多。 一会的功夫,付丰泽心里已经有了高低取舍。 “好,我知道了,夫人也是为了我的将来考虑,费心了。” 许颖微浅浅一笑,“夫君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那我所花的心思就不算白费。” 在许颖微的刻意安排下,还没等付丰泽离开,消息便不胫而走,飘入了付文莹的院子。 付文莹得知消息,骤然崩溃,在自己的院子里撒泼打滚。 “贱/人!狠心的毒妇!如果不是她要彻查到底,我吃血燕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我的脸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付文莹发了疯,屋里的瓷器通通被砸了个粉碎。 “现在她又不许我用府中的钱医治,她这是要绝了我的后路,她想要我死!” 她满眼通红,面容恐怖,没有了平日里的我见优怜。 “她嫉妒我的美貌,定是早就看不惯我,所以布了这一场局,把我网在里面。” “她好恶毒的心肠,我要见丰泽哥哥,我要见丰泽哥哥!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我治好我的脸,他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付文莹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很受付丰泽宠爱,见她情绪不稳,忙去将驸马爷请过来。 付丰泽一进院子,便瞧见了付文莹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丑陋嘴脸。 可付文莹恍若未觉,见到付丰泽,她像看见救星一般狂扑了上去。 “丰泽哥哥,你终于来了,那个毒妇她不准我医脸,她是想要我死!”付文莹恨得咬牙切齿。 “我的脸成了这样,若不医治,那我将来还怎么见人?” 付丰泽此刻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总而言之,复杂的很。 “你先别急,她只是不让我用公主府的钱,我还可以用自己的私产帮你医治。” 付文莹闻言,手中力量抓得更紧,“真的吗?丰泽哥哥,你不能骗我,你是我最后的依靠了,你不能抛下我,你一定要帮我医好我的脸。” 付丰泽的袖子已被抓得皱皱巴巴,“好,我答应你,一定竭尽全力医好你的脸。” 说这话时,付丰泽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他的私产是他积年累月存下来的,有些是宫中的赏赐,有些是从公主府公账偷偷挪出来的。 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若要他大手大脚的花出去,他定是不舍的。 付文莹的这张脸,他这些日子四处奔走,知道名医名药有多昂贵。 若真要为她治好,只怕掏空了他的小金库都机会渺茫。 付文莹许是瞧出了付丰泽的犹豫,她咬咬牙,目光阴狠,“丰泽哥哥,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还为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不能不管我的。” 付丰泽闻言脸色一沉,他听出了付文莹话语间的深意。 如果他不管她,她便要将他拖下水。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他素来疼惜的小白/兔,实则是批了白皮的恶狼。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 付文莹狼狈地半跪在粗糙的地上,她也不想说这些,她也不想平日里刻意营造的婉约形象破败。 可她走投无路,这张脸是她最大的筹码,她不能没有这张脸。 丰泽哥哥再疼爱她,也越不过他自己,她得为自己谋划才行。 “丰泽哥哥,你是文莹的天,文莹的地,文莹不能没有你。” 她低声啜泣,将姿态放得极低。 第18章 母女温情时光 付文莹跟了付丰泽多年,纵然人心难测,却也能看透几分。 付丰泽吃软不吃硬,她落几滴眼泪,再哭诉几声,便能轻易糊弄过去。 “文莹知道,以色侍人终究不长远。” “可文莹只空有这副容貌,比不上长公主,不仅出身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同丰泽哥哥你花前月下,谈诗论赋。” 付文莹表现得黯然神伤,几句话的功夫,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从来没将你同许颖微比较过,即便要比,你也定是比她要好千倍万倍。” 付文莹低低啜泣着,她抬起眼,“真的吗?即便我毁了容貌,丰泽哥哥也不会嫌弃我吗?” “当然,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天真率直,温柔婉约,许颖微长久生活在深宫,心机城府不可估量,在这方面,她就远远及不上你。” “文莹,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也最体贴我的人,你说你离不开我,我又何尝不是?” “丰泽哥哥,我知错了,我方才不该发那通脾气,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没了这张脸,你会嫌弃我。” 付文莹说得情真意切。 “不会的,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你,你放心,我一定倾尽全力为你医治。” 看着付丰泽坚定的神色,付文莹心头紧绷着的弦稍微松动了几分。 看对方的反应,她知道自己的攻心计成功了。 “丰泽哥哥,文莹还好有你。” 万事俱备,如今只等愿者上钩。 屋内,许颖微慢悠悠捣鼓着手中的女工,一旁的赵嬷嬷抱着如烟,有些受不住小娃娃的奋力折腾。 【娘亲娘亲,是不是要给如烟绣东西?】 许颖微放下针线,抬手捏了捏小娃娃粉嫩的脸蛋,“今日娘亲闲来无事,便给你织双袜子。” “这匹面料还是娘亲出嫁时,你外祖母赏的,面料尤其软,到时候做成袜子,穿在脚下就好像踩着棉花一样。” 小如烟闻言又卖力蹬起腿来,好像很期待。 许颖微见状禁不住笑出声,她将面料抵在如烟的小脚丫底下。 “小如烟感受一下,是不是很软呀?” 【好软,也好暖和,娘亲对如烟真好。】 小娃娃因为太兴奋,不自觉的吐了满嘴泡泡。 许颖微被逗得开怀直笑,她伸手为女儿擦去溢在嘴边的泡泡。 “小如烟变成鱼儿,开始吐泡泡了。” 说她变成鱼儿,她又开始扭起来,仿佛在水里,把赵嬷嬷折腾得够呛。 许颖微见见赵嬷嬷有些手忙脚乱,便抬手将小如烟抱了过来。 原本激动的小娃娃瞬间安静。 【吓死我了,刚刚差点踢到娘亲的肚肚。】 许颖微心头一暖。 她笑着将小娃娃放回床榻上,随后整个人埋/进小娃娃肚子里,左蹭蹭右蹭蹭,像挠痒痒似的。 小如烟咯咯直笑。 【娘亲娘亲,如烟好痒啊,娘亲不要再蹭啦!】 母女俩在兴头上时,梅兰进来传了道消息。 “殿下,陆大人回府了。” 许颖微直起身,顺势将小娃娃揽进怀中。 “那边院子有没有什么动静?” “暂且还没有,奴婢已事先安插了人,让她知晓陆大人手中有舒痕膏,也不知她究竟知道了没?” 许颖微轻哼一声,眸底含/着轻蔑。 “她若知道,绝不可能毫无动作,且等着吧,还有的闹呢。” “是。” 瞥见桌上的针线,梅兰露出担忧的神色。 “殿下,您还在月子里,该以歇息为主,针线就交给奴婢来做吧,您仔细伤着眼睛。” 知道梅兰是关心自己,许颖微暖暖一笑。 “不必担忧,我也只在白天做些针线,到了夜里就停了,不过是给小如烟做双袜子,费不了多少功夫。” “好吧。” 陆大人因协助长公主管家得力,太后对其满意,赏下西域进贡的舒痕膏。 为了将戏演得逼真些,陆大人还特意进宫一趟。 寻常回了公主府,她都是直奔长公主的庭院待命,今日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一次在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 “陆大人!” 付文莹匆匆而至,自打被陆大人掌刑之后,她看见陆大人就好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就躲。 在付文莹眼中,陆大人无异于活阎王,总冷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抽出一把戒尺。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心里的恐惧。 听见熟悉的声音,陆大人暗自挑了挑眉。 眨眼的功夫,付文莹便已经跑到了跟前,她脸上蒙了块面纱,底下的伤变得模糊了。 陆大人笑了笑,显得有几分诡异,“二小姐的伤好些了吗?” 付文莹闻言下意识瑟缩了下脖子,“用了许多名贵的药,却总不见好转。” 陆大人微微眯起眼,“二小姐是在责怪本官,认为本官下手太重吗?奈何本官是奉太后娘娘之命。” “文莹不敢,文莹认罚,没有责怪大人的意思,今日拦住大人是有事相求。” “有事便直说,本官很忙。” 付文莹抿抿唇,有些犹豫。 她察觉得出陆大人对自己的反感,也不知说明来意后,对方能不能答应。 不管如何,总要试了才知道。 “听闻陆大人得了太后娘娘赏的舒痕膏,我想问陆大人要这样东西。” 陆大人轻轻啧了一声,“二小姐消息真灵,本官才刚出宫回府,你便已得知,看来这府中到处都是二小姐的眼线。” 付文莹闻言,着急忙慌摆了摆手,否认道,“没有,我也是无意间听下人说的,或许是长公主那仆从说错说漏了嘴。” “这舒痕膏乃西域进贡,有祛疤祛痕的奇效,确实很适合二小姐” 付文莹一听,登时喜上眉梢,以为陆大人这样说自己是有机会了。 “不知二小姐打算以什么样的筹码来交换,这药膏可珍贵的很,不是寻常什么物件都能换的。” 付文莹唇边的笑意逐渐变得僵硬,“陆大人想要什么?” 还没等陆大人回应,她又心急地抢话。 “陆大人肤若凝脂,应当用不上舒痕膏吧?与其放着浪费,不如给我,况且我这脸,也是陆大人打的。” 第19章 机会难得 付文莹这一番话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陆大人扯了扯唇角,眸色不屑。 “二小姐怕是弄错了,你这张脸虽是我掌刑,却怪不到我头上,这命令是太后娘娘下的,二小姐要追究,得去找太后娘娘。” 片刻,陆大人眼底的不屑转为戏虐。 “不知道小姐有没有这番勇气,随本官到宫中问责太后。” 付文莹惊恐摇了摇头,生怕又有五十戒尺落在自己脸上。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大人误会了。”她笨拙的解释着,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祸从口出,二小姐往后说话还是先过过脑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本官这样心善,乐得听二小姐解释的。” 付文莹听出对方言语间的奚落跟嘲弄,她咬着下唇,隐忍不发。 “另外,即便这舒痕膏我用不上,二小姐也没资格理所应当的来讨要。”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还是说二小姐要故技重施,再偷一次御赐之物啊?” “没有!” 在人精陆大人面前,付文莹的那些小把戏压根上不得台面,几句话的功夫,便被陆大人打压得连话都不敢回应。 “陆大人想要什么东西,我来跟你换。” 陆大人上下打量了眼付文莹,直言不讳,“瞧二小姐的做派,也不像是有家底的人,恐怕换不走这舒痕膏。” 她还记得长公主说的话,于是没有明码标价。 被人这样赤果果的贬低,付文莹心里憋着口气,却不敢发。 “陆大人直说,我愿意倾尽一切。” 陆大人转了转眼眸,“御赐之物,又是西域进贡,还恰恰是二小姐急需之物。” “让我想想,这得开个什么样的价格才好。” 付文莹暗自咬紧牙关,她已大致预料到对方要狮子大开口。 “算了,我也估不出个合适的价来,二小姐看着给吧,若我满意,便可松口。” 听了陆大人的话,二小姐心里直打鼓。 她隐约觉得陆大人给自己设了一个无底洞,她得源源不断砸钱进去,才有可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事实正是如此,可即便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无法割舍这个机会。 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脸更重要。 当下她需要的是钱,数之不尽的钱。 “丰泽哥哥,付文莹的脸有救了!”付文莹匆匆来到付丰泽的书房。 付丰泽贴身的人都知道付文莹是他心尖上宠着的人,是以见她要闯入书房,也都没有阻拦。 书房的门砰一下被推开,付丰泽执笔的动作一抖,一幅好字以狼狈收尾。 但他也不见恼怒,尤其是在听见付文莹的话之后,脸上甚至染上笑意。 “真的?” “对,陆大人得了太后赏赐的舒痕膏,那药膏是西域进贡,可以治我脸上的伤,淡化疤痕。” 付丰泽闻言,下意识皱紧眉头,语气紧张,“你该不会想去偷舒痕膏吧?万万不可!” 付文莹无奈的耸了耸肩,“丰泽哥哥,我又不是傻子,刚挨了一顿刑,怎么可能再去做那样的蠢事?” 付丰泽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担心你走投无路,剑走偏锋。” “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我刚刚本想去问陆大人讨要舒痕膏,即便不能全给我,只让我试一丁点也好。” “她能答应?”付丰泽对此表示怀疑。 付文莹宛若泄了气的皮球,“陆大人不肯,但她却说我可以用东西去交换,她的意思应当是我可以向她买。” 相比起付文莹的喜悦,付丰泽则显得要谨慎很多,“御赐之物不得买卖,她是在匡骗你。” 付文莹却压根听不进这些,唯一让伤口痊愈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眼看着这机会从指缝溜走。 “不会吧,陆大人铁面无私,怎么可能会诓骗我,以她的为人,定不屑于做这种事。” 若陆大人亲耳听见这些,知道付文莹对自己的人品有着这样高度的评价,估计会当场笑出声。 “至于御赐之物不得买卖,陆大人能力出众,极受太后重视,说不定能有特例,这东西她反正又用不着,卖了有何妨?” 听着付文莹的天真发言,付丰泽无奈摇了摇头,这些道理他跟她解释,她估计也是不明白。 “通常御赐之物,即便用不上,也得仔细珍藏着,若是像瓷器之类的物件,要是有损毁,还得受罪。” 付文莹皱着眉,神情不满,“都已经赏赐出去的东西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付丰泽唇线紧绷,逐渐生出了几分嫌弃。 “那我偷偷找陆大人交易不行吗?” 付文莹简简单单一句话把付丰泽吓得瞪大双眼。 可她自己却恍若未觉,“她要钱,我要东西,我们两个人私底下把事情办成,她对外说舒痕膏是自己用的不就行了。” “然后我再小心谨慎些,别被人发现我手上有舒痕膏。” 付文莹欣喜得很,好似自己出了一个天大的好主意。 付丰泽眼底的嫌弃更明显了,的确只是空有容貌的花瓶,偏偏现在还毁了容颜,几乎成为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因为血燕的事,你已经得罪过太后,如果这件事再东窗事发,小心脖子拴不紧脑袋。” 付文莹着实被这句警告给吓住了,可她不甘心,她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于是为了获得付丰泽的支持,她故技重施,“丰泽哥哥,这或许是我唯一一次能够恢复容貌的机会,你难道忍心看着我眼睁睁错过吗?” 付丰泽僵持许久,末了,他长长叹了一声,终归是不忍心。 “当然不忍,可这件事的风险太高,且后果也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当时我找到陆大人,身边没有旁人,所以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跟她知晓。” 这一会,付文莹的脑子倒转快了起来。 “她如果不想当罪名,一定也不会让事情走漏风声。” “所以这件事,只要办得够隐秘,只要我后续将它藏得够深,便不会被人知晓。” 付文莹猛地将付丰泽的手握在掌心,她仰着脑袋,眼睛又变得湿漉漉的。 第20章 打发叫花子呢 “丰泽哥哥,你就帮帮我吧,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放心,若事情败露,我自己一力承担。” 付丰泽神情犹豫,心中的天秤倒来倒去,他不断盘算着。 “你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一遍。” 付文莹事无巨细的重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付丰泽迟疑着问,“是陆大人主动跟你提要筹码交换的?” “对。”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缺钱。”付丰泽说出自己的猜测。 付文莹有些惊讶,“听闻陆大人很受太后宠爱,像她这样的人也会缺钱吗?” 付丰泽揉了揉付文莹的头,语重心长,“没有人会嫌钱多,尤其这舒痕膏对她来说没有意义,与其留着发霉,还不如偷偷卖了发笔财。” 付文莹眸光闪烁,“丰泽哥哥是愿意帮我了?” “我何时说过不帮?一开始我只是担心她在诓你,但刚刚听了你说的那些,她应该更想要钱。” 付丰泽说着说着,眼底逐渐浮上了一层轻蔑,没由来的伸出优越感。 这女官平时看着刚正不阿,实则也是个贪财的。 “这样说来,我的舒痕膏有机会了。”付文莹欣喜不已。 “可她也没有明码标价,如此一来,咱们不知道该准备多少才合适。” 付丰泽顾虑颇深,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把他小金库全部耗光。 他是想要给付文莹治脸没错,可他不想付那么大的代价。 “陆大人说,要她满意了,才会松口。” “究竟要多少才算满意?”这是当下最重要的问题。 开的低了,怕陆大人甩脸就走,开的高了,又怕自己吃亏。 “御赐之物,又是西域进贡,陆大人肯定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分量,于是才把难题抛给我们,咱们可得深思熟虑才行。” 事关自己的脸,付文莹变得格外谨慎。 “丰泽哥哥,你的私产具体有多少啊?”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总得知道可利用的资源有多少才行。 付丰泽闻言,眸色微微一暗。 都说是私产了,那怎么可能尽数让别人知道。 他沉默了半晌,随后只报了私产的三分之一。 说实话,让他掏出三分之一去买舒痕膏,已是要了他半条命,休想他拿出更多了。 这些可都是他积年累月存下来的,每花一分一毫都足够他心疼,尤其还是猛的得拿出这么多去。 付丰泽觉得她对付文莹已经够好了,他平日对自己尚且抠抠搜搜。 付文莹一听,心凉了半截。 虽然她不清楚这舒痕膏该是什么价位,但她知道,这么点钱绝对是不够的。 “丰泽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再凑出些钱来?我觉得这笔钱大致是不够的。” 付文莹说着说着又染上了哭腔。 “丰泽哥哥,文莹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但文莹也不愿丰泽哥哥为难,你只告诉我,这世上有没有适合女子赚钱的生意?” 适合女子赚钱的生意有很多,但如果是付文莹这种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诗词歌赋也只认得一星半点,且没有任何经商头脑的女子。 要想来钱快,只剩一个以色侍人。 察觉到付文莹的意图,付丰泽当即沉下脸,“不可能,我绝对不容许你去做那样的事,付文莹,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 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去做那样的事?那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付文莹身子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柔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丰泽哥哥,你知道的,我是个没本事的,空有容貌,若连容貌都毁了,可让我怎么活下去?” “我知道丰泽哥哥资产有限,我也不想逼你做什么,我就想自己尽力拼一把,有没有好结果我都认了。” 付文莹把自己说得楚楚可怜。 付丰泽紧咬牙关,险些把私产的真实数目脱口而出。 “你先别急,先把这个数报给陆大人,若她不满意,我再做筹谋,你放心,我定会帮你的,千万不要去做傻事。” 在付丰泽的搀扶下,付文莹缓缓站起身。 “我知道了,丰泽哥哥,我这就去找陆大人。” 听了付文莹报的数目,陆大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甚至不需要找长公主商议。 廊下只剩两人,陆大人重重哼了一声,“二小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若非诚心,便别再来浪费我的时间。” 陆大人说完,转身就要走,付文莹心急如焚,忙将人拦下来。 “陆大人别生气,实在是我能力有限,不然大人先说个数来,我尽力凑一凑?” “本官说了,看你的诚意,可今日我感受不到二小姐任何诚意。” 说完,她没再给付文莹争辩的机会,利落的离开了。 付文莹带着一脸泪痕回了付丰泽的书房。 “丰泽哥哥,陆大人不满意我开的价格,她说我是在打发叫花子,还生气了。” 听了付文莹的话后,付丰泽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好歹也是他私产的三分之一,可陆大人却丝毫看不上眼。 难以想象,陆大人的私产会有多丰厚。 想到这里,付丰泽心头生恨,若非许颖微对自己处处打压,他又何至于生活得这样狼狈。 付丰泽压根没有意识到,他存的这些私产里,还有绝大部分是偷的公主府的。 因为好奇陆大人这头的进度,许颖微终究是按耐不住,把人叫来问话。 “陆大人,现在那边是什么动静?” 陆大人一五一十汇报清楚。 许颖微眯起双眼,眼里含/着嘲弄,“他几次三番暗自挪用公主府开支,居然才存了这么些钱。” 付丰泽的小动作她早就知道,只不过当时她深爱着他,心甘情愿的自欺欺人,为他保留颜面。 【娘亲,像渣爹那种只爱自己的自私鬼,怎么可能把私房钱都拿出来,这肯定只是一部分。】 【咱们可得有耐心些,反正有人比我们更急。】 许颖微扭头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儿,此刻小付如烟正咕溜咕溜的转着大眼睛。 “小滑头。” 许颖微沉吟片刻,随后看向陆大人,“继续吊着他们,若价格能翻到五倍,就松口吧。” 第21章 小财迷 【哇,五倍,娘亲好狠,渣爹这回指定得大出血了。】 许颖微稍微愣了愣,她太狠了吗? 狠心又如何?一切都是那对狗男女应得的! 【不过,这些都是渣爹应得的,敢辜负娘亲的真心,只是破产还远远不够!】 许颖微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涌出眼眶。 真是她的心肝宝贝,这世上除了母后皇兄,也只有小如烟会心疼自己了。 她还这样小,却已经懂得事事为她考虑。 许颖微将鼻尖抵在女儿的额头上,“届时换来的钱,通通给你这个小滑头。” 小如烟眼睛瞬间亮了一个度。 【娘亲万岁!小如烟最喜欢娘亲啦!】 “对了殿下。” 陆大人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支极为华丽的金簪。 这是当下最时新的蝴蝶样式,翅膀两侧垂着又细又长的流苏,晃动起来格外抓人眼球。 “殿下,这是陛下命下官转交给小县主的,说是供小县主玩耍的。” “县主?”许颖微皱了皱眉头。 虽说她的小如烟必定有个县主的名分,但毕竟还没册封,此刻这样叫,若被外人听了,恐有闲言碎语。 陆大人或许是猜到了许颖微的顾虑,于是解释道,“殿下,这是陛下的原话,陛下还说,让您最近多看些书,等进宫了一同商议县主的封号。” 许颖微额头留下几抹黑线,多看些书,皇兄仿佛将她认做了文盲。 不过封号一事确实重要,她得多花些心思,给宝贝女儿挑一个寓意好,又朗朗上口的封号。 陆大人的视线不经意掠过殿下怀中的小娃娃,“殿下,小县主似乎很喜欢这只金簪。” 陆大人说着还轻轻晃了晃,流苏发出清脆又美妙的声响。 看见金簪时,小付如烟便已挪不开眼。 得知这金簪是皇帝舅舅送给自己的,她默默在心里给皇帝舅舅多添了几分好感度。 流苏轻摇,小娃娃目不转睛,激动着要伸手去抓。 许颖微见状宠溺的笑着,她伸手从陆大人手中接过金簪,再递给宝贝女儿。 小娃娃激动之下,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像一颗半熟的桃。 “呀!”小如烟紧紧握住金簪,没曾想她人太小,手腕没力气,金簪从手中脱落。 “哎!”小家伙气急败坏,粉拳头不小心挥到了自己的脸,立刻又变得委屈起来。 许颖微满脸无奈,一时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笑话她。 “小滑头,这么心急做什么?你皇舅都说给你了,没人跟你抢。” 小如烟才不管这些,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只金簪。 【好重的金簪,这要是拿去卖,肯定值很多钱吧?我发财啦我发财啦!】 许颖微轻轻捏了捏小娃娃的鼻尖,“原来你还是个小财迷呢。” 【没错,我就是小财迷,钱从四面八方来,快点填满我口袋。】 【真没想到,我居然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看见财富自由的曙光了!】 见陆大人还在一旁站着,许颖微问了句,“皇兄可还有说别的话?” 陆大人点点头,“陛下叫下官提醒您,待出月子之后,抓紧领着小县主进宫。” 【看来皇帝舅舅很想我呢,我果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许颖微看了女儿一眼,又转头看向陆大人,“本宫知道了,付丰泽跟付文莹那边你多费心些,仔细别露出破绽。” 付文莹是个愚钝且不堪用的,她倒是不担心。 但付丰泽不一样,他到底混迹于官场,比寻常人多几个心眼,提防着总是好的。 “下官明白。” 陆大人刚从长公主的院子离开,便在拐角处撞上了付文莹。 她显然是在这里等候多时,一瞧见人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 “陆大人!”付文莹神色焦灼。 陆大人淡淡瞥了她一眼,还不忘融入角色,“此处人来人往,你我先寻个安静隐秘的地方。” 付文莹缓缓吐出一口气,也更坚定陆大人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她可以安心进行这项交易。 “陆大人,为了表明我的诚心,我已经是倾尽所有。” 她比了一个数,是先前提过的三倍。 陆大人神色依旧没有波澜,殿下说过,起码要到五倍才能松口。 虽说三倍也不少,但到不了标准,便不能答应。 “不够。”她言简意赅,直接打散付文莹的希望。 付文莹眼尾染红,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陆大人,这已是我的全部,您就行行好,反正那东西您也是用不上的。” 她使尽浑身解数,才让丰泽哥哥再拿出一倍的钱财。 可在这之后,不论她如何哭闹,如何逼迫,丰泽哥哥都不为所动。 她心中大致有数,丰泽哥哥估计也拿不出什么来了。 眼下她给陆大人承诺的这些里,有很多是自己的私房钱。 从前丰泽哥哥送过的首饰、珍宝,她通通都拿去变卖了。 她没撒谎,确实已是倾尽一切。 若落到这个地步,陆大人还不肯点头,那她只能去搏一搏…… “陆大人,您就松松口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手疾眼快,往陆大人怀里塞了两张银票。 “这是定金,余下的,我会尽快换成便携的银票。” 陆大人冷着脸,直接将银票甩在地上。 “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像二小姐这般强买强卖,谁还敢跟你谈生意?” 付文莹咬着下唇,满脸委屈。 她将银票捡起来,“我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陆大人,若你同意这个数,将来我给你做牛做马。” 陆大人轻哼一声,“二小姐身娇肉贵,当牛做马岂不委屈?” “再者,承诺向来是不顶用的,更何况还得看看是什么人做出的承诺。” 陆大人言语间的嘲讽不言而喻。 付文莹浑身一抖,被羞辱得无话反驳。 “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再添上这个数我就把舒痕膏给你。” 付文莹呼吸一紧。 这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差别? 终于明码标价,可这个价码……她无法承受。 付文莹面色为难,“陆大人不知可否再商量下。” “商量不了。”陆大人斩钉截铁。 “舒痕膏有市无价,多的是人想要,二小姐,我只在给你三天时间。” 第22章 再给三天时间 三天……三天要凑这么多钱,时间远远不够! “陆大人,三天根本就不够。” 陆大人轻轻一笑,“那是二小姐该考虑的事。” 付文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大致是被逼得狠了,她咬牙切齿的要挟。 “若陆大人将舒痕膏卖给别人,那我便去告发你!” “贩卖御赐之物,届时陆大人恐怕会沦落至跟我一样的下场。”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总得先把舒痕膏留住才行。 陆大人神色一冷,“二小姐好深的心思。” 付文莹呼吸急促,她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强制自己镇静。 “陆大人多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尽快把钱凑齐。” “既是要做买卖,就该互利共赢,何必闹得鱼死网破,你说是吧,陆大人?” 陆大人玩味地扯了扯唇角,“说的不错,那我就等二小姐的好消息了。” 陆大人的新要求,着实让付文莹犯了难。 她本想再去央求丰泽哥哥,可大致是因为她缠得太紧,近几日,丰泽哥哥都不回府上休息了。 丰泽哥哥兑现承诺,将余下的钱财交由贴身小厮,送入她的院中。 “丰泽哥哥呢?他近几日怎么不回府上休息?” 小厮尴尬的笑了笑,脑海中还回荡着临走前主子交代的话。 “若她问起我近日为何不回府,便说我有公事在身。” 小斯暗暗在心底叹了声,驸马爷也着实不容易,居然被逼得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外头酒楼落脚。 说来倒也奇怪,往常主子对二小姐向来是有求必应,格外疼爱,最近怎么变了? 但这些也都是主子的事,他们奴才只需要听话照做,其余的都跟他们无关。 “回二小姐,主子近来有公务在身,无暇回府。” 付文莹闻言,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看来丰泽哥哥这头当真是指望不上了。 可没丰泽哥哥帮忙,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真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若真如此,那她便没有回头路了。 届时丰泽哥哥定会因此厌弃自己,她当时在丰泽哥哥跟前说那些,只是为了逼他,并不是真心要那样做。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付丰泽正在借酒浇愁。 从前的佳酿,他如今是喝不起了。 他轻叹了声,一边嫌弃手上的酒烧喉咙,一边不停的仰头灌入。 难以想象,他堂堂驸马爷,也有这样拮据的时候。 付文莹磨人着实有一套,尤其她还特别了解付丰泽。 软硬兼施,闹得他如今除了躲,别无他法。 付文莹的这张脸,直接刮去了付丰泽私产的三分之二。 花了这么多钱,付丰泽对付文莹非但没有厌恶,态度反而更好。 俗话说得好好,借钱的人都是大爷。 付丰泽心想,他已在付文莹身上倾注了这么多心血,若两人闹僵,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以,纵然付文莹再纠缠,他也总耐着性子哄,实在没法了才躲着。 “哟,这不是咱们驸马爷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付丰泽缓缓抬眼,沉着嗓音叫了声,“周大人,真是凑巧。” 周大人是他在官场上的死对头,对方是个武将,他身为言官,两人之间本该井水不犯河水。 可不知为何,周大人对他处处看不惯,总在朝堂上挑刺。 今天碰上,算是冤家路窄了。 周大人倒不客气,自顾自拿了酒杯,倒了口酒,一饮而下。 喝完之后,他皱起眉头,“驸马爷这是落魄了,居然喝这般劣质的酒。” “爱喝不喝。” “从前的驸马爷多威风啊,有长公主撑腰,日日宴请,京中好几家大酒楼,都挂着长公主府的账。” 说到这,周大人轻蔑一笑,“近日驸马爷倒是消停许多,难不成是遭长公主厌弃了?” “周大人五大三粗,怎么也学做长舌妇,开始议论别人的家长里短了?” 周大人漫不经心的又喝了口酒,“同朝为官,我也是关心驸马爷。” “用不着你关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气急之下,付丰泽被酒呛着喉咙,猛咳好几声。 周大人盯着付丰泽狼狈的模样,幸灾乐祸。 “真是叫人唏嘘啊,如今的驸马爷不仅没了宴请的资本,还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喝酒。” “关你什么事,你个只会舞刀弄棒的野人!” 付丰泽气急败坏站起身,结果才到对方的下巴。 周大人不过轻轻一推,便叫付丰泽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呦,真对不住了,驸马。” 嘴上说着对不住,可言语间跟眼底都没有半分歉意。 他走到付丰泽身旁,半蹲下身。 “我周某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软饭硬吃的无能男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被长公主厌弃了是你活该!” “我何曾被长公主厌弃过?”付丰泽暴跳如雷,从地上爬起来。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看看你如今多落魄,裤兜里估计都没剩几个钱了。” 周大人脸上的轻蔑跟不屑不加掩饰。 朝中多的是人看不惯付丰泽,寻常尚了公主的人,是不得有官职在身的。 即便有,也都是虚职。 可由于长公主的偏爱,付丰泽得了例外,不仅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手里握的还是实权。 如果他安分守己还好说,偏偏他是个喜欢张扬高调的人。 德不配位的家伙,仗着背后有长公主府做靠山,常在朝堂上咄咄逼人,圣上对此,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堂之外,付丰泽又特别热衷于宴请,以此来彰显自己人脉之广阔。 殊不知,大家背地里都是有些瞧不上他的,不过是忌惮他背后的势力。 若依他自己的能耐以及原有的出身,怕是再奋斗两辈子也爬不到今日的地位。 奈何付丰泽却是个极度自信,甚至自负的人。 即便知道自己能有如今的璀璨多是因为长公主,可他就是不愿承认。 “我没有被厌弃!”付丰泽突然失了智。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遭厌弃?若要厌弃,也该是我厌弃她。” “真是给脸不要脸,胆敢说出这样开罪公主的话!”周大人难以置信。 第23章 新晋白莲花 “你个大字不识的野蛮人,你懂什么?” 两人三言两语谈不来,便开始拳脚相向,但周大人是武官,付丰泽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敌得过? 与其说是互殴,倒不如说是付丰泽单方面挨打。 当朝官员在酒楼大打出手,这一消息不胫而走,直接在京中掀起一阵热浪。 更叫众人唏嘘的是,其中有一人居然是当朝驸马爷,那个素日里看上去很斯文的清俊男子。 付丰泽刻意营造的形象在顷刻间尽数破灭,他跟周大人扭打在一块,口中频频吐出粗鄙之言。 “你一个只会舞刀弄棒的村夫,胆敢对当朝驸马爷动手,作乱犯上,我要禀告圣上,让圣上治你的罪!” 付丰泽狼狈的被周大人压在身下,即便处于下风,他的气势却不减。 周大人听了直发笑,“你尽管去告状,我倒要看看陛下会不会治我的罪。” 他有军功傍身,不怕区区一个付丰泽。 “我能有今日,全是我一刀一血拼出来的,你不过是公主的附属物,真把自己当块宝贝了?” 周大人手掌重重拍着付丰泽的脸,嘲讽道,“若不是长公主,你连屁都不是。” 场面混乱得很,要不是公主府的人匆匆赶来,压根收不了场。 陆大人阴沉着脸踏入酒楼,一声令下,身后的仆从忙上前将两人扒开。 “周大人,今日此举何意?”陆大人满脸怒容。 对内,她虽然看不上这位驸马,更不满对方对公主的不敬。 但对外,付丰泽终究是公主府的人,伤公主府的人,便是在打长公主的脸。 周大人理了理有些皱巴的衣裳,他微微躬身,语气诚恳。 “今日是周某意气行事,改日定亲自上府,给长公主殿下赔罪。” 周大人在朝中的官位不低,陆大人无权处置对方,此事只能交由长公主或陛下决断。 事实上,看见付丰泽鼻青脸肿的落魄模样,陆大人心里是很痛快的。 早知她该来得迟一些,好叫周大人再狠狠教训教训这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东西。 “你们先将驸马爷送回府上。” 交代完后,陆大人叫来酒楼的小二。 她痛快丢出十两银子,叫对方一五一十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一遍。 清楚了来龙去脉,回去她也好同长公主禀报。 小二得了好处,讲得眉飞色舞,引人深入。 陆大人越听脸色越凝重,尤其是在付丰泽说了那句“即便要厌弃,也该是我厌弃她”之后。 他好大的脸面,居然还敢厌弃长公主。 不过她倒是有些意外,周大人居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事倒有些难决断了。 若处置周大人,便会叫付丰泽更自负猖狂。 他当众说了那样的话,是在明晃晃的折辱长公主,如不追究,岂不是让人觉得长公主好欺负。 若不处置周大人,他一言不合殴打驸马,也同样是在打长公主的脸。 真是难办啊。 然而,许颖微并没有这样复杂的纠结。 “驸马竟同周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陆大人点点头,简单将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殿下,下官问过店小二,周大人是在驸马爷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才动手的。” 陆大人话里藏着私心。 得知事情始末的许颖微气得哼笑起来,“好啊,他付丰泽是愈发有本事了,一边靠着本宫的公主府,一边又踩着本宫。” 她以为他只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没成想是压根没有心肝。 【娘亲,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小如烟是会心疼的。】 听着女儿乖巧软糯的声音,许颖微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为这样的人有情绪波动,实在是不值当。 梅兰跟青竹在一旁也显得很担忧。 “殿下,您还在坐月子呢,可得保重身体。” “本宫知道了,先把付丰泽带上来。” 付丰泽被许颖微院里的仆从丢在地上时,还有些胡言乱语,明显是还没醒酒。 “醒酒汤备了吗?” “备了的。” 许颖微眸色森冷,“给他灌下去,灌到他清醒为止。” 一碗接一碗的醒酒汤灌下去,付丰泽神志逐渐回笼。 再不清醒,他的胃怕是要被撑爆了。 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付丰泽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夫……夫人,我怎么回府了?” 醉酒时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频频闪过,付丰泽心虚不已,只能假装忘记。 “驸马爷可清醒了?”许颖微坐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处境狼狈的付丰泽。 付丰泽眼神飘忽不定,“夫人,我知错了,日后喝酒定节制些,绝不会再闹出今天这样的笑话。” 万事先认错,付丰泽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 只要他态度够诚恳,许颖微便不会计较太多。 可今天这回,他料想错了。 许颖微秀眉拧出一抹不悦,语调里带着浓浓的冷漠与疏离。 “驸马爷且先说说看,今日究竟闹出了什么笑话?” 付丰泽如临大敌,在许颖微凌人的视线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今日喝酒时遇到了同僚,这人是个武官,向来同我不对付,因他言语中总带着奚落跟嘲弄,我一时忍不住,便同他扭打起来。” 【果然,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渣爹扮起白莲花来,简直跟付文莹不分上下。】 付丰泽刻意将自己说的很委屈可怜,从前他自怨自艾时,许颖微总会温言宽解他。 此时此刻,她却一脸淡然冷漠,“他说了什么来奚落你?” 付丰泽咬着后槽牙。 “他说我近日过得比从前窝囊许多,说夫人要厌弃了我,不准我用公主府的开支。” 付丰泽垂下头,情绪低落。 “我知道因我用公主府开支给文莹医治的事,惹得夫人不痛快,如今受的屈辱,都是我活该。” 许颖微是彻底的断了付丰泽在银钱方面的来源,甚至连他在酒楼留的账都不认。 “经此一事,我才知道,若没有夫人,若没有公主府,我什么都不是,只能喝最劣等最粗糙的酒。” 第24章 用大儿子发誓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情真意切,若非早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还真要被骗进去了。 【娘亲,你可千万不能心疼渣爹啊!】 小如烟慌得不行。 许颖微气定神闲,她慢悠悠晃着腿,哄着膝盖上的小娃娃。 小财迷,看娘亲再给你的小金库添点钱。 “可本宫怎么听说,驸马当众说了大逆不道之言。” 看着付丰泽如遭雷劈的怔愣神情,许颖微不动声色挑起眉头。 “驸马再复述一遍,本宫实在好奇得很。” 付丰泽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 “夫人为何不唤我夫君了,总称我为驸马,生疏了许多。” 他僵硬地扯开话题。 许颖微淡然欣赏着他的负隅顽抗。 “说吧,本宫已知晓来龙去脉,不过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 付丰泽仿佛被割了舌头,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么,在外人面前有张牙舞爪的本事,到了本宫跟前,便成了情深似海,只会说甜言蜜语哄人高兴的痴情郎?” “夫人,我是有苦难言啊,你要听我解释。”付丰泽另辟蹊径。 许颖微心中冷笑,倒想知道,他这位借着公主府的威风,在朝堂、乃至整个京城呼风唤雨的驸马爷,究竟有什么苦衷。 付丰泽绞尽脑汁。 “外人看来,我是尚了公主的驸马,风光无限。” “但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在嘲弄我。” 付丰泽苦笑一声,微微垂下眼,神情低落。 “他们说我倒插门,狐假虎威,讽刺我只能靠公主府,脱离了公主府,连路边自力更生的乞儿都不如。” 【切,这不是事实吗?你得了那么多好处,被人说几句又怎么?真是又当又立!】 小家伙气坏了,对渣爹张牙舞爪的。 可没想到,这一动作倒给付丰泽带来了机会。 他手忙脚乱从地上起来,“小如烟可是想爹爹了,快给爹爹抱抱,你出生这些时日,爹爹都没好好看过你。”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小如烟在心底咆哮。 “啊啊啊!”她努力表达着抗拒。 渣爹却乐开了怀,“瞧我们小如烟,多喜欢爹爹。” 许颖微盯着付丰泽沾沾自喜的模样,额上飘过几抹黑线。 “从我诞下如烟那日,截至今天,你除了在我产子时抱过她,可曾来看过?” 付丰泽被问住,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无言以对。 “从始至终你就没有尽到做爹爹的职责,这会倒虚情假意起来了。” 许颖微重拳出击,毫不给对方留有情面。 付丰泽长叹一声,“是为夫的错,实在是公事繁忙,并非有意忽略了你们母女俩。” “一遇到什么事,只会口头认错,实际却从没做出改变,驸马是觉得本宫好糊弄?” 【娘亲,你终于支棱起来啦!没错!就是这样!越拽越好!】 【不过娘亲……你能不能先把女儿抱回去?渣爹身上酒味好重,都快把如烟给熏臭了。】 许颖微冷冷横了付丰泽一眼,不由分说将女儿抱了回来。 “满身酒气,可别熏坏了我的如烟。” 付丰泽脸上挂满讨好的笑,“是我的疏忽,等我洗漱过后再来陪咱们的女儿。” “用不着你陪,这种小事,还得本宫提醒才记着,你分明就是没将如烟放在心上。” 许颖微脸上附着层薄慕。 “倒是听闻你常去文莹的院子,看来外甥女比女儿重要许多。” 付丰泽忐忑不安,心口扑通直跳。 “夫人说这话,叫为夫惶恐,任谁家的小孩,都比不上咱俩的女儿。”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低声下气解释,“近日是因为文莹遭受的挫折较多,我才去的勤了些。” “好夫人,你是这天底下最温良贤淑,最体恤夫君的好夫人。” “相信你一定懂得为夫的难处,不会计较太多的。” 付丰泽开始道德绑架。 【居然敢道德绑架我娘亲!娘亲,关门放恶狗!】 许颖微垂眼看了下女儿,微微出神。 小娃娃应当都喜欢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她记得幼年时,母后曾在宫中养过一只通体雪白的异域波斯猫,眼瞳是澄澈的蓝,格外惹人喜欢。 小如烟大致也不例外,她下回进宫问问皇兄,能不能寻一只陪伴如烟长大。 “夫人消消气,别不理我。” 许颖微缓过神来。 “如烟有本宫疼爱,更有她皇帝舅舅跟太后外祖母宠着,不稀罕你那点零碎的父爱。” 【娘亲威武!娘家硬气就是好!】 “你当众羞辱本宫的事,还没分说清楚,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许颖微重新将问题扯回关键处。 付丰泽闻言,做出懊悔无比的模样。 “夫人,我自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我还是恳求夫人细细听我说完。” “在外人眼中,我是个只会靠着公主府不劳而获的无能男子,我虽从未表现出对这些流言蜚语的在意,实则格外纠结。” “当时在酒楼,那周大人步步紧逼,刻意激怒我,我恼羞成怒之下才会说出违心的话。” 付丰泽开始推卸责任。 “当真?” 付丰泽猛地抬起头来,神情激动。 “真的!我怎么可能生出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即便夫人不是尊贵的长公主,我也不可能舍弃夫人!” “我对夫人的真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虚假!” 付丰泽说完,突然转向窗口的位置,做势要对天发誓。 【好家伙,渣爹这精湛的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埋没了。】 “夫人可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听完渣爹一番深入肺腑、慷慨激昂的演讲,许颖微心底的厌恶跟恶心直直被逼到嗓子眼。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跟付文莹暗通款曲,甚至已经育有一儿一女。 这样的人,此刻却能煞有其事的对她表白心意。 城府之深,叫人难以预测。 如果不是女儿的提醒,她大致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余生尽毁。 她不会让付丰泽阴谋得逞的。 许颖微眸色渐深。 “驸马的心意可感天地,但本宫仍是有些不安。” “不如用俊良来发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儿子,用他来发誓,也可见夫君的诚心。” 第25章 忍辱负重 付丰泽闻言,瞬间露出迟疑之色。 俊良是他跟付文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他怎么舍得用他来发誓? 可……许颖微目光灼热,盯得他头皮发麻。 付丰泽皱着鼻子,“夫人,俊良可是你我的儿子。” 许颖微心中冷笑阵阵,那可不是她的儿子。 但面上,她仍做的滴水不漏。 “正是因为信任驸马,本宫才舍得叫你用俊良来发誓。”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怎么,驸马是觉得自己将来遵守不住诺言?” “当然不是。” 付丰泽急忙否认。 他举起右手,艰难的对天发誓,“我付丰泽在此对天发誓,如若将来移情别恋,对公主不忠,便……便……” “便叫儿子付俊良命途多舛,不得善终。” 付丰泽神色骤然一冷。 许颖微扬了杨眉,示意他照念。 付丰泽几乎是咬牙切齿,“便叫儿子付俊良命途多舛,不得善终。” 许颖微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 【好爽!娘亲太厉害了!好想尖叫!】 “啊啊啊!哎!” 小娃娃挥舞着手臂,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许颖微慢条斯理的抚/摸着女儿脸颊处细嫩的肌肤,“有夫君如此立誓,我便彻底安心了。” 可怜付丰泽,心底分明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要强扮深情。 “为夫日后必坚定内心,不受闲言碎语影响,力争上游,努力成为夫人的依靠。” 许颖微扯了扯唇角,很想告诉他不必。 【要做我娘亲的靠山,能硬得过皇帝舅舅?】 【渣爹是要篡位呀?】 许颖微手指一颤,好女儿,你讲话可以稍微修饰一下,太直白会吓坏你娘亲的。 “夫君有此决心,我很是欣慰。” 她盈盈一笑,“那夫君往后便不要再以公主府的名义给朝中大人下拜帖,凡事靠自己。” “想来有朝一日,夫君定能成为我的靠山。” 付丰泽一听,猛然间石化在原地。 若没有公主府在中间牵线搭桥,他如何发展壮大自己?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如今深有体会。 “对了。” 许颖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既然愧疚自如烟出生来没好好陪伴过她,那便给她些补偿吧。” 许颖微拿起一旁的金簪,“这是皇兄私下赏给如烟的,如烟年纪小,对这些金灿灿的物件很是喜欢。” “本宫也不要求你寻一只同样贵重的来,别太普通便可。” 【娘亲太给力!我要变得更有钱啦!】 付丰泽满脸不情愿,“夫人,如烟年纪太小,实在没必要用金器给她当玩具啊。” 【你个小气抠搜的!鄙视你!娘亲开炮,轰炸他!】 许颖微不悦地皱眉,声音冷凝,“你个当爹的,连置办件首饰都不愿意?”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如烟这个年纪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女儿喜欢最要紧,更何况,这些首饰等她将来长大了也能穿戴。” 察觉到许颖微的怒意,付丰泽面露苦色。 他私产已经被搜刮走了六七成,余下的他自己尚且不舍得用。 若拿出来买金簪,那他就真的要被掏空了。 “夫人,不是我不情愿,而是我能力有限。” “也不怕夫人笑话,虽然每月有俸禄,但我多数都花在了人情世故上,能余下的并不多。” 许颖微眸光幽幽。 “人情世故,从前你在外宴请,不都是挂公主府的帐吗?哪里需要自己花钱?” “再者,每回你借着为公主府置办物件的由头,悄悄报高数目,昧下差价,这些钱,你花哪去了?” 付丰泽背上爬满了冷汗,他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许颖微竟通通知道。 若她仔细去查,不仅将来他再没机会捞油水,还极有可能牵扯出付文莹跟陆大人的事。 思及此,付丰泽只能忍着心头的钝痛应下。 “夫人能别动怒,身子要紧。” “如烟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一定给她挑只精致、且样式时新的簪子回来。” “嗯,我要陪如烟休息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付丰泽闻言,如释重负,赶忙退出了许颖微的院子。 “爹……” 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付丰泽回头,是付俊良。 “俊良,你怎么在这?怎么哭成这样?” 付丰泽有些心虚,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在院内发的毒誓。 “爹为何要用孩儿发誓?” 付俊良百思不得其解,“爹,您难道不在意孩儿的将来吗?” 付丰泽一个头两个大,他长长叹了口气,“刚刚我是被逼无奈的,良儿你也别担心,鬼神之事,素来不可信。” “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你明知自己注定会违背诺言,还拿我发誓,若将来诅咒应验呢!” 付俊良崩溃地大喊大叫。 他素来崇拜的父亲,居然用他发了那样的毒誓。 命途多舛,不得善终,这是多残忍的诅咒。 付丰泽左顾右盼,随后压低声音,怒声警告。 “低声些,若你刚刚那番话被院里的人听到,不必等誓言应验,你我当下就会被赶出去!” 付俊良又气又怕,他气爹爹对自己的不在意,又怕爹爹话里的警告。 看着儿子倔强的模样,付丰泽百般无奈。 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语重心长。 “你是我跟你娘的第一个孩子,咱们一家四口在公主府卧薪尝胆,图谋的是长远的将来,此刻切不可露出马脚,节外生枝。” 付俊良逐渐恢复了理智,他其实知道爹爹的无奈,刚刚质问,不过是因为心中委屈。 “鬼神之说不可信,刚刚爹爹在院中发誓,只是为了糊弄许颖微,你不要再对此耿耿于怀。” 付俊良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付丰泽欣慰不已。 “自打你妹妹出生,各种棘手的麻烦接踵而至,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是得保持镇静。” 付丰泽沉吟片刻,“你用功读书,利用好公主府的资源,将来科举中榜,光耀门楣。” “我知道了,爹爹。” “还有你娘亲,她近来郁郁寡欢,你闲来无事可以去陪陪她,但要低调些。” 第26章 送金簪 “长公主不准我见娘亲了,她还说若我不听话,就要将我过继给娘亲。” 付丰泽神色一紧,“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你怎么没同我说?” 付俊良语气夹着抱怨。 “爹爹近来事忙,不常在府中,好不容易见到,又总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哪有机会让我说?” 付丰泽干咳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心虚。 “她应当只是生气你同你娘亲亲近,没觉察出什么来吧?” 付俊良点头。 “孩儿认错之后,她态度变缓和了许多,应当没发现。” “那就好。”付丰泽松了口气。 “既然她不许,那你就别忤逆她,多去讨好她,打消她的所有疑虑。” “孩儿知道了。” “好孩子。”付丰泽拍了拍付俊良的肩膀。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我们父子二人忍辱负重。 ” “她的好日子不长远了,等她家落败,咱们一家四口便能光明正大的一起生活,一同享受养尊处优的日子。” 在许颖微的施压下,付丰泽很快便送来金簪。 手艺自然是及不上皇帝送的那支精致,重量也远远不及。 但掂量着,也是得花费不少银子的。 小如烟虽嫌弃,但转念一想,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金银闹别扭,于是也常抓在手心。 是以,公主府尊贵的小娘子,整日左右手各握一只金簪,被丫鬟女使们抱着赏花游湖。 这是赵嬷嬷的提议。 小娃娃刚出生,若身子康健,便不必整日在屋里拘着,多到外头看看反而更好。 对此,小如烟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也好奇公主府到底长什么模样,迫不及待想要看看。 许颖微见女儿期待,便应允了。 她本该出了月子的,但因产后心悸,宫中来的太医便劝她坐个双月子,免得将来拖累身体。 许颖微担忧自己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女儿,宁可多在屋里关几日。 不能亲眼盯着,终归不放心。 所以,小如烟赏花游湖时,赵嬷嬷跟陆大人皆寸步不离。 小如烟这才知道,公主府中有个能逛一整天的后花园,里头什么奇花异草都有。 还有一个能泛舟的湖,湖心有一座亭子。 从赵嬷嬷跟陆大人口中,小如烟得知从前娘亲很喜欢在湖心亭招待挚友,弹琴品箫。 府中下人都很喜欢这位小主子,远远瞧见一只打扮得很喜庆的粉团子,总要假装不经意的路过,多瞧两眼。 小主子见了谁都笑盈盈的,如葡萄般晶莹的眸子,能盯得人心头化作一滩软水。 小如烟见了谁都很给面子,除了付文莹。 那日一遇上,她便哇哇大哭,示意陆大人两人赶紧把付文莹赶走。 陆大人确实也这样做了,对此,小如烟格外满意。 但不知付文莹是中了什么邪,自从头一回遇见小如烟,后续便一直带着自己的女儿刻意制造偶遇。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次数多了,赵嬷嬷跟陆大人便瞧出了她的心思。 “二小姐怎的这样清闲,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陆大人意有所指,暗示她赶紧去凑钱,别整天无事闲逛。 付文莹抱着女儿,目光却紧紧黏在小如烟身上。 “我的如莲跟嫂子的如烟有缘分,将来可以做姐妹。” 【好家伙,你的算盘都快崩到我脸上来了。】 “现在她们都懵懵懂懂的,可以先接触着,日后才不会生分。” 小如烟一如既往,开始哇哇大哭。 付文莹却显得比赵嬷嬷两人还要焦急,“如烟怎的哭了,不如让我哄哄?” 她脸上挂着善良无害的笑容,“如莲夜里特别爱哭,谁来都不认,但只要一沾进我的怀里,便不闹了。” 陆大人直接挡在付文莹身前,“不必麻烦二小姐,我们会照顾好小主子的。” 随行的婢女见小主子哭闹,忙将两只金簪递了出去。 付文莹看见金簪,霎时间挪不开眼。 “好漂亮的簪子。” 陆大人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这是长公主同驸马爷为小主子准备的,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付文莹难以置信,“这金簪子是丰泽哥哥给的?” “不单单是驸马,也有长公主的心意。” 付文莹呆呆愣在原地,好似遭受了什么打击。 她没有再缠着要接近小如烟,而是魂不守舍,抱着女儿回了自己院子。 这些天来,丰泽哥哥总对自己避而不见,小厮也只说他有公务在身,不常回府。 他口口声声说,为了帮她医治脸上的伤,已倾尽所有。 可转头,他却能给付如烟那个小贱蹄子置办那么厚重的一对金簪。 他骗她! 他居然辜负她! 付文莹已经懒得再去闹,再去纠缠,结果已经如此明显。 顷刻间,泪水附满脸颊,刺痛着伤口。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痴情的男子,丰泽哥哥是宠她,可他更爱他自己。 俊良也是个没良心的,因为长公主那个贱/人的警告,当真再也不来看她。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是枕边人还是亲生儿子,都是一样的烂/货色! 付文莹银牙紧咬,目光落在怀中的女儿身上。 “莲儿,终究只剩你我母女二人相互依靠。” “放心,娘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娘亲都会帮你拿回来。” 时间如流水,转眼间,许颖微已出了月子。 这一日,她被俊良缠着陪同练字,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端详着手中的青花瓷瓶。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想您了,宣您明日入宫。”青竹迈入书房,轻声禀告。 “好,那本宫明日就带如烟一块进宫。” “娘亲……”付俊良停下笔,“我也想太后外祖母跟皇帝舅舅了,娘亲,明日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喂,你不要搞错了,那不是你的外祖母跟舅舅,简直跟你娘一样,脸皮比城墙还厚!】 听着女儿不满的吐槽,许颖微忍俊不禁,她压了压唇角,“你最近功课刚有起色,还是在府中好好研习吧,将来有机会再带你入宫。” “好吧,孩儿明白了。”付俊良失落的垂下脑袋。 许颖微扭过头视若无睹,这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才懒得心疼。 第27章 长公主回宫 长公主回宫,寿康宫上下一片欢天喜地,宫女太监个个皆喜眉笑眼。 长公主虽倍受宠爱,为人却毫不跋扈,善解人意不说,打赏时更是出手阔绰。 因此,宫中的人都很喜欢这位长公主。 眼下长公主带着女儿回宫,宫人们翘首以盼,都想看看小郡主是否如传言中那般水灵可爱。 “母后,儿臣回来啦,母后可有想念儿臣?” 长公主笑盈盈踏入殿中,身后跟着怀抱小娃娃的赵嬷嬷。 槿云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关系尤其亲近。 “自打公主要回宫的消息传回,太后便一直眼巴巴的等着。” “若公主来得再迟一些,太后约莫要催着老奴到宫门口接人了。” 许颖微眉眼弯弯,“母后竟这般思念儿臣,可得节制些,免得得了相思病。” 槿云姑姑笑着回,“若得了相思病,怕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来了,都要束手无策。” 许颖微走到太后身侧,煞有其事的把起脉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本公主来才行。” “老奴也是这样认为的。” 太后娘娘被逗得呵呵直笑,眼角细密的纹路为她已逝的岁月留下痕迹。 “你们这两个嘴密的,一唱一和,调侃起哀家来了。” 许颖微抿唇憋着笑。 在自己娘亲跟前,她不需要刻意维持沉静稳重,可以随心所欲展现自己女儿家的姿态。 【原来娘亲发自内心的笑容,是这样漂亮。】 【渣爹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把我美丽动人的娘亲逼成什么样了!】 听见女儿的心声,许颖微脸上的笑容出现一瞬的凝滞。 她其实也数不清,自己已多久没发自内心、浑身松懈的笑过。 在得知被掩盖的真相后,她常觉得身心疲惫。 有些事,不是说一刀两断,就能轻而易举快刀斩乱麻的。 多年的情意错付,她有决然离开的勇气。 可至今无下落的长子该怎么办? 是以,为了寻回孩子,她只能隐忍,按耐着厌恶跟那对狗男女相处。 幸而有女儿的陪伴跟开解,让她的日子好受许多。 想到女儿,许颖微迫不及待。 “赵嬷嬷,快将小如烟抱给母后瞧瞧。” 太后小心翼翼接过襁褓中的女婴,口中不住的赞叹。 “哎哟,我的小乖乖。” “过了一个月,咱们小如烟眉眼渐渐长开了,愈发精致,跟你娘亲小时候如出一辙。” 太后壕气十足,将手腕上的黄玉镯子脱下来。 “小如烟玩这个,这块黄玉手镯质地细腻、温润,小娃娃玩起来不怕伤着。” 【外祖母大气!】 小财迷的眼睛亮起来了。 这块黄玉手镯晶莹剔透,嫩黄如油,柔和如脂,绝对是珍品中的珍品! 小财迷双手并用,小小的手指头紧紧缠着手镯,生怕摔着碰着。 “母后您瞧她这没出息的样,每次得了什么宝贝都扒得紧紧的,生怕人抢似的。” 许颖微看似在抱怨,实则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这有什么不好?” “依哀家看,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小娃娃能比咱们如烟更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自己的东西。” “母后您就纵着她吧。” “皇姐嘴上显得自己多严厉,分明自己才是最娇惯如烟的那个。” 人未到,声先至。 远远的,殿外便传入皇帝清朗的声音。 逆着金光,来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 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卷起白色浪花,映在璀璨的金色波涛下。 那张俊美的面庞,带着与长公主七八分的相似。 因金光刺目,小如烟一时看晃了眼。 不愧为九五至尊,只单单在那站着,便叫人难以忽视其身上天神般的威仪与与生俱来的高贵。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哎呦,我这皇帝舅舅的皮相是真的没得挑,若是做男宠,一定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皇帝顿时脚步一滑,凌厉的视线扫向襁褓中的女娃娃。 长公主抬手揉了揉眉心,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乖女儿,娘亲拜托你,日后讲话多多修饰些,别太直白。 亏得是你皇帝舅舅听不见,否则你早就被拎起来,吊着打了。 皇帝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他堂堂天子,不与一个小娃娃计较。 【咦?皇帝舅舅脸色怎么突然就臭了?果然伴君如伴虎!】 皇帝闻言,嘴角不住抽搐。 谁被人这般戏弄能面不改色? 【哇!这龙袍看着好精致,让我摸摸!我摸摸!】 小如烟浑然未觉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娘亲同舅舅看透,她摇着手臂,咿咿呀呀闹着要舅舅抱。 太后对这个小外孙女疼得不行,看见她,仿佛看见了幼时的长公主。 “哎呦,我们小如烟想要舅舅抱,来,皇帝,赶紧抱抱她。” 小团子娇憨可爱,伸出的两只小手软软嫩/嫩,又白又小,像粉藕一般。 皇帝本还有些不情愿,但见到那双乌溜乌溜的大眼睛,双手便不由自主伸了出去。 等他缓过神时,小娃娃已经趴在他肩头。 【哇,我竟然摸到了龙袍,质感真不错!】 皇帝轻轻哼笑了声。 【想穿。】 皇帝弯起的唇角又迅速熨平。 许颖微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女儿。 “皇弟,不如还是把小如烟交给我抱吧。” 没成想,小娃娃倒不乐意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想给舅舅多抱会儿!】 小娃娃的依赖让皇帝眼底重新浮出笑意。 这小家伙,还知道该抱谁的大腿。 有一说一,小娃娃皮肤娇/嫩,柔柔的,滑滑的,摸着还挺舒服。 “不必了皇姐,朕抱着吧。” 【让九五至尊抱着哄着,这机会可不多得,我要好好珍惜。】 皇帝气得咬牙,原来是要占他便宜。 他轻轻捏了捏小如烟的胳肢窝。 小娃娃懵懵懂懂转过身,咧着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小家伙笑得傻呵呵的,心里想的却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同长公主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笑。 小如烟缩在舅舅怀里,被大人之间的闲谈哄得昏昏欲睡。 “皇上,我突然想起件事。” “等出了宫,我要为如烟办一场隆重的百日宴,想替她向你讨个恩典。” 第28章 讨个恩典 【恩典?什么恩典?!】 小娃娃竖起耳朵,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娘亲。 她脑海中灵光闪现。 【哦哦哦!是我的矿山!娘亲原来还记得,我自己都忘了。】 【娘亲快说,让舅舅赶紧给我安排座矿山,我要当超级无敌大富翁!】 矿山? 皇帝心跳漏了一拍,难以置信看向皇姐。 许颖微仿佛看出了他的怀疑,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小外甥女,又抬头看了眼皇姐,突然间很想把小娃娃还回去。 太后自然不知道姐弟之间的神秘交流,于是不解发问。 “要给如烟求什么恩典?” “微儿不必纠结,尽管说,皇帝肯定应允的。” 皇帝闻言,干咳一声,沉默着没有回应。 小屁孩,张口就是一整座矿山。 他初登基时,国库空虚。 好不容易这两年抄了几个贪官罪臣的府邸,才让国库充裕了些。 这下可好,小娃娃一来就讨要座矿山。 【舅舅怎么不说话,我的美好梦想该不会就此破灭吧?】 小娃娃突然没了动静,像朵蔫巴了的小花,懒懒的窝在皇帝怀里。 皇帝忍俊不禁,他轻轻握住如烟的小手,将其拢在掌心。 “等百日宴那日,朕给她备好。” 【哇,舅舅漫不经心的样子,简直太迷人,太帅气了!】 看着女儿又陡然间变得欢欣鼓舞,许颖微笑着摇摇头。 小财迷。 “怎的直接办百日宴,满月酒不办了吗?”太后有些疑惑。 “不办了母后,儿臣坐了双月子,这满月酒也名不正言不顺的,干脆舍了,把百日宴办得隆重些。” “也好,免得你操劳。” 太后若有所思,“百日宴那日,哀家也去,给你撑撑场面。” “母后待儿臣真好。”许颖微开始撒娇。 “若到时皇帝朝政不忙,也一道去,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外甥女!”太后强调道。 “儿臣知道了,届时若得闲,就带着皇后一同出宫。” 太后满意地点头。 “哀家回头得翻翻库房,看还有没有什么珍稀玩意儿,等到百日宴时,送给咱们小如烟。” “哀家要让满京城都看着,小郡主有多受宠爱,任何人都不得薄待!” “皇姐,如烟的封号,你可有什么想法?” 皇帝突然插入。 许颖微怔了下,随后摇摇头。 她月子里都快把手头的书籍翻遍了,总寻不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封号来。 要么觉得寓意不够美妙,要么觉得念起来不够好听。 说到封号,太后忙叫槿云姑姑取几本典籍来。 “咱可得好好挑挑,封号至关重要,不得马虎。” 母女俩凭着封号一事展开高谈阔论,皇帝几次想插话都挤不进去。 他其实已经为这小团子挑好了封号。 不过,见长姐与母后兴致昂扬,他便没有出声泼冷水。 依照两人的性子,八成纠结半日也没个所以然,最终还是得由他定封号。 看着太后与长公主翻看典籍,激/情讨论的模样,皇帝轻摇了下头,就让她们先挑着玩吧。 【好无聊啊,皇帝舅舅在这干坐着,难道不无聊吗?还不如抱着我去逛逛御花园。】 皇帝低头瞥了小团子一眼。 他默默站起身,带着小团子离开了大殿。 至于太后跟长公主,两人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毫无察觉。 堂堂九五至尊,抱着个奶娃娃在御花园中闲逛了一圈。 【好无聊啊,看来看去都是些花花草草,这些我在公主府都看腻了。】 皇帝额头撇下几抹黑线,又无聊了? 沉吟片刻,皇帝干脆抱着小娃娃回了养心殿。 【皇帝舅舅这是干嘛,居然带着我进养心殿?】 皇帝的心中轻哼一声,这可是独有的殊荣。 没成想,小娃娃压根不觉得荣幸,反而还有些嫌弃。 【啊,皇帝舅舅批奏折的地方,居然才这么点,这也太磕碜了!】 皇帝气得咬牙。 小娃娃懂什么?这是为了聚气,更为彰显节俭,做天下表率。 为了树立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皇帝干脆一边抱着小如烟,一边处理奏折。 【皇帝舅舅,您要处理朝政就专心处理朝政嘛,干嘛还得把我也带来?】 小如烟在心底叫苦不迭,这无异于是催眠! 皇帝心中暗暗得意,小家伙,朕还治不了你了? 突然,“啪”的一声,他手中的奏折被一只软绵绵的小掌拍开,落到地上。 随身伺候的苏公公如临大敌,忙将奏折捡起来,小心翼翼捧过头顶。 “陛下,小郡主年幼,陛下息怒。” 皇帝皱了皱眉,他瞧起来有那么凶神恶煞、蛮不讲理吗,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娃娃计较? 没料到,他这一皱眉,顿时吓坏了殿上的宫人,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皇上息怒!” 皇帝脸上飘过一瞬的怔愕之色,怎么突然间就跪倒了一大片? 【皇帝舅舅生气了吗?这些宫人怎么都跪下了?我惹皇帝舅舅生气的?】 【皇帝舅舅该不会当众掐死我吧?我害怕,我要找娘亲,果然伴君如伴虎!】 皇帝抬手扶了扶额头,此刻是真有想一掌拍死这个小家伙的冲动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 苏公公胆战心惊,忙细声劝道,“陛下,小郡主年幼不懂事。” 皇帝直接被气笑了,“苏育安,你跟随朕多年,难道觉得朕是个喜怒无常的野人吗?” 苏公公先是傻站了片刻,随后恍然大悟。 他大手一挥,领着宫人退出养心殿。 待人都走空,皇帝皱着眉,将小团子放到批奏折的案桌上。 “好端端的,拍掉朕的奏折做什么?” 【皇帝舅舅不要打我,如烟可都是为了你好!】 皇帝心中生疑,他不动声色拿起奏折,翻阅了一眼。 是庄亲王的奏章。 庄亲王乃先帝第二子,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为人正直无私,待兄弟格外和善。 他初继位时,朝堂动荡不安,纵然名正言顺,却依旧有各方势力争执不断。 那时,多亏了他这位二皇兄的鼎力相助。 在皇帝眼中,二皇兄是所有兄弟里最值得信赖的一位。 他有些不解,为何如烟会对二皇兄的奏章产生这样大的反应。 小团子很快便给出答案。 【皇帝舅舅,庄亲王是表里不一的大奸臣!】 皇帝猛然间心如擂鼓。 第29章 天和郡主 【他表面装得对你恭敬忠诚,实则早就想谋权篡位,背地里也一直在筹谋此事!】 皇帝呼吸愈发急促。 这不可能,二皇兄忠诚正直,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可如烟并不认识二皇兄,实在没必要对一本奏章说这样的话。 自古帝王多疑,皇帝即便再难以接受,心里也已经埋下怀疑的种子。 【庄亲王上奏,自请要为舅舅梳理盐务,扫清障碍,实则是借此机会,勾结各地方的官员,为他的宏图大计做筹谋!】 【这也是皇朝覆灭的关键性一步,舅舅,你千万不能应允他!】 小如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拍着手掌,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皇帝心头一暖,这小家伙虽坑了他,但还是真心为他这个舅舅着想的。 【还有还有,前朝皇宫底下还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庄亲王无意发现了那里,可他没有禀告舅舅,而是占为己有!】 皇帝惊得膛目结舌,他竭力维持着镇静,心中暗暗催促小如烟多讲一些。 【那里堆着数以万计的兵械,庄亲王丧尽天良,居然还把这些兵线卖给敌国,用来攻打自己的国家!】 皇帝捏紧拳头,二皇兄竟然……通敌卖/国。 【但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万事俱备的时候,居然被人截胡。】 【竹篮打水一场空,全给他人做嫁衣,不过这也是他活该。】 如烟愤愤不平。 【可怜的舅舅,识人不清,还傻乎乎的把庄亲王认作最亲近的兄弟。】 【怪不得守不住江山,傻白甜一个!】 小如烟恨铁不成钢。 皇帝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呼吸不稳,颤抖着指尖合上奏章。 不论如何,总该去查证一番。 【哎呀,皇帝舅舅到底干嘛呢?看奏章都不专心,偏偏要把我拘在这,困死我了!】 为了让皇帝舅舅感觉到她的困意,小如烟费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听着小团子的抱怨,皇帝眼神一软。 “可是困了?走,舅舅带你去寻你娘亲。” 长公主时隔数月后才回宫,太阳下山时,太后娘娘依依不舍,便将母女俩留在宫中过夜。 夜深,万籁俱静。 宫墙下,偶尔有掌灯的宫人经过,养心殿内气氛压抑,皇帝脸色阴沉。 居然都是真的,如烟说的都是真的,他最亲近的二皇兄,确有谋逆之心。 “回禀皇上,前朝旧宫之下,的确别有洞天,里头藏着无数的兵械,甚至有火种。” 在位几年,皇帝已掌握了喜怒不形于色。 他眉间紧蹙,声线却平稳,“周围可有可疑之人的行迹?” “暗卫在旧宫附近,发现了庄亲王的人。”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猛然之间,他眼底涌出无尽的杀意。 在这个位置上,他从没有过一日的安宁。 他无时无刻不在胆战心惊,日夜钻研制衡之术,一面要安抚躁动的朝堂,一面又要防备外敌的来犯。 他以为二皇兄是他最强有力的臂膀,未曾想亲近之人,伤他最深。 他不会留祸患在身边。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既然已经发现庄亲王有异心,那他也不会顾念往昔的旧情。 对他人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残忍。 到此刻他才明白,在这个位置上,情,是最难求的。 他只求无愧于心。 不过……皇帝眼神又突然一软。 这世上还是有值得信任,值得依赖的人的。 他的母后,他的长姐,还有他的妻子,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子,也是他坚信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 如今又多了一团小娃娃。 皇帝眼中泛起笑意,如烟竟有这样神奇的本领,能够预知未来。 她是福星,是皇室得以续存的希望。 皇帝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他要护好这团小娃娃。 隔日早晨,皇帝到太后宫中请安。 事实正如他所料,太后同长公主母女俩纠结了一日,依旧没能商定好小郡主的封号。 皇帝漫不经心抬手,身后的苏公公忙取出一张纸,上头写着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两个字。 天和。 “这是朕为如烟拟定的封号,若母后与皇姐无异议,便就此定下吧,不必再纠结。” 太后同长公主脸上飘过如出一辙的呆滞。 她们俩折腾了这么久,结果皇帝心中早有了打算。 其实皇帝原本属意的封号并不是这两个字。 这是他昨夜辗转难眠后,重新挑选的。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皇帝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朕知晓母后同皇姐对如烟的重视,若昨天将这封号拿出,你们必定要继续犹豫。” 他说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若我等你们商议无果时再拿,成功的概率便大了。” 【皇帝舅舅好心机喔。】 皇帝轻笑一声,从赵嬷嬷手中接过小如烟。 小坏蛋,还不是为着你的封号? 母女俩虽不满皇帝的行为,但她们更在意如烟的封号。 “这天和有什么寓意?” 皇帝淡淡瞥了眼苏公公,后者迅速领会其意。 “回禀太后、长公主,天与和字相组合,寓意为朝气蓬勃,志向远大,性格从容稳重,心地善良,这些是陛下对小郡主的祝福及期许。” 其实远远不止。 天和更象征着天与地之间的和谐、平衡,统一,寓意着这世间最宝贵的和平。 这是皇帝的私心。 他认为小如烟通晓未来,是来拯救皇室,拯救黎民百姓免遭战乱的。 所以他拟定了这样一个封号。 太后听完苏公公的解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错,这封号寓意极好,那便就这样定了。” 长公主却犹豫未断。 “母后,皇弟,不是我要贬低我的如烟。” “她毕竟是女子,定这样一个封号,朝臣恐怕要大做文章。” 这个世道对女子,终究是不公的。 男女之间地位的悬殊,刻在骨里,难以磨灭,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她自然疼爱她的如烟,巴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可她也着实不愿,她爱若至宝的女儿,因为一个封号沦为众矢之的。 第30章 他是怎么知道的 “朕倒要看看,那些大臣谁敢多言半个字。” 长公主忧心忡忡。 “因你去岁立储一事,御史台至今虎视眈眈,恨不得揪你的错处,若你再为如烟定这样一个封号,他们绝对要吵个不眠不休的。” 太子天资聪颖,三岁能识字,四岁能诵文,五岁时在皇帝诞辰上作诗一首,皇帝龙颜大悦,破例允太子提前一年入上书房读书习字。 我朝自开国以来,所有皇子都是年过六岁,才能进入上书房。 御史台没少借着此事在朝堂上纠缠,称皇帝开此先例,后患无穷,视祖宗的规矩于无物。 可皇帝却恍若未闻,甚至在同年直接册立嫡长子为太子。 这更是叫朝野动荡。 其实,历朝历代并没有限/制册立太子的规矩,尤其皇帝册立的是嫡长子,名正言顺。 那些言官,是觉皇帝根基尚浅,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是以,长公主的担忧不无道理。 “那些言官,个个舌颤莲花,恨不得日日捧着本折子,痛批皇帝,才好显得他们忠贞正直、刚正不阿。” 提及那些总爱学长舌妇说三道四的言官,太后恼怒不已。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态度决然。 “朕不仅要给如烟定这个封号,还要赐她最富庶的封地,赏她金银财帛、稀世珍宝!” 皇帝金口玉言,话音刚落,苏公公又捧出一道圣旨。 长公主见状,作势要下跪接旨。 皇帝急忙扶住,“长姐,你我之间,何必讲究这些,将圣旨收着便是。” 皇弟对如烟的厚爱,着实叫长公主受宠若惊。 虽说姐弟情深,可当初付俊良出生时,并未见皇弟这般重视。 那时他们尚未得知付俊良的身世。 【皇帝舅舅好大方!可惜识人不清,万里江山沦落他人之手……】 【要是我现在能说话就好了,一定能帮舅舅力挽狂澜,守住皇室。】 长公主接过圣旨,指腹细细摩擦着上头精致的纹路。 圣旨是提前拟好的,可见对小郡主的珍重。 “如烟这小丫头,心里定高兴坏了。” 【知女莫若母!金银财宝我来啦!】 长公主临近出宫,太后依依不舍。 “母后,过几日百日宴,您不是又能见到儿臣了?”长公主无奈的笑着。 纵然如此,可依旧不舍。 “陛下,付侯求见,说有要事禀报,事关巡盐。” 事关巡盐? 皇帝跟长公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皱起眉头,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怀疑。 【巡盐?渣爹哪有这样的本事,此事有蹊跷!】 太后虽深居后宫,但对驸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闻言也不解出声。 “驸马不是礼部的吗,怎会跟巡盐之事有牵扯?” 皇帝摇头,同样一头雾水。 “罢了,朕先去看看,皇姐你再陪陪母后。” 他站起身,顿了一下后道,“如烟就随朕一块去吧,若百日宴不得空,怕是要好一阵见不着了。” 皇帝寻了个万无一失的由头,抱着小团子前往养心殿。 【哎呦,我跟皇帝舅舅真是心有灵犀,本还苦恼着该怎么缠着一块来呢。】 皇帝被逗笑,他搂紧怀中的小团子,加快脚步。 到达养心殿时,付丰泽已等候多时。 “参见陛下。” “起来吧。” 付丰泽起身时,皇帝已在高位上落座。 待他发现皇帝抱着个婴儿来养心殿议政,着实惊了一把 。 可笑至极,付丰泽丝毫没有认出皇帝怀中的婴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是他认定皇帝不可能带着个女婴进养心殿,二是宫中恰巧有新生的皇子。 但这也磨灭不了他认不出自己女儿的事实。 皇帝眉眼冷了下来,看来驸马平时极其忽视如烟。 “付侯,你说有要事禀报,事关巡盐,所谓何事?” 终于进入正题。 付丰泽猛地双膝跪地,面色凝重,语气诚恳。 “陛下,臣前几日在酒楼,无意间听见几个苏州商人醉酒交谈。” 【苏州?庄亲王巡盐到苏州,扯出数桩重案。】 【庄亲王查到当地漏税严重,追根溯源,是因为官员受贿遮掩。】 【还没等上报朝廷,等待审判,庄亲王便先将涉嫌的官员通通就地正法。】 【这一切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庄亲王杀的贪官污吏,都是忠贞不二的好官,因为不愿与庄亲王同流合污,便都被杀了。】 【活下来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奸佞!他们是庄亲王布在苏州的眼线,至于空出来的位置,也全被庄亲王的人填上。】 皇帝心里已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皇帝舅舅,苏州是发达之地,商业亨通,庄亲王视其为囊中之物,说不定他的手早就伸向苏州,巡盐是为了更深入侵蚀!】 【只是今日,渣爹怎么会提到苏州?】 小团子打起精神。 “他们谈及朝廷要派人至苏州巡查盐务之事,其中一人忧心忡忡,另一人便安抚对方,称有特殊的路子,可以躲过朝廷的审查。” “臣留了个心眼,事后派人跟踪对方,顺藤摸瓜,查出了许多难以置信的消息来。” 皇帝眸色阴沉,“说。” “苏州大小官吏中皆有贪赃枉法之徒,他们相互包庇,收取好处,为商贾遮掩,逃避税收。” 皇帝沉沉吐出一口气,眼下局面可谓是混乱不堪。 小如烟粉拳紧攥。 【不对啊,这件事为什么会由渣爹来揭发?】 【他是庄亲王的人,还是说只是凑巧?】 皇帝紧绷唇线,心中也有同样的顾虑。 驸马究竟是偶然在酒楼中撞见,还是说,他跟庄亲王是一丘之貉? 【渣爹应当不是庄亲王的人,庄亲王狼子野心,渣爹是长公主驸马,夫妻两人琴瑟和鸣,庄亲王怎么可能拉拢渣爹?】 【而渣爹自以为跟娘亲恩爱,娘亲又受皇帝舅舅重视,即便庄亲王拉拢,他肯定也会选择背靠帝王。】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渣爹为什么会知晓苏州之事?】 小团子百思不得其解。 第31章 立功 【难道是因为有很多事情发生变化,从而导致将来的趋势也受到影响?】 是蝴蝶效应。 【开卷考变成半闭卷了?】 小团子叫苦不迭,她细声嘟囔着,皇帝因此听得很模糊。 【看来将来做决定,得谋定而后动了。】 “陛下,臣近日一心扑在此事上,调查到的信息已通通记录在册,请陛下过目!” 付丰泽取出一本小册子,高举过头顶。 苏公公收到皇帝的眼神示意后,默默将册子送至案桌上。 【原来去酒楼,还有这一层原因,渣爹还真是费心了,为了偷听墙角,还挨了周大人一顿胖揍。】 皇帝翻开册子,不动声色往下挪了挪,方便小团子看见。 “陛下,册子上有苏州部分官员私产的详细记载,早已超过寻常官员应有的份额,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当地百姓的证词。” “那些贪官污吏,亲近商贾,以此谋私,压榨百姓,致民不聊生。” 付丰泽声线微抖,这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绝不能有一星半点的闪失。 “那些苏州商人如今何在?” “回禀陛下,臣已将他们聚在一处,严加看守,并未实刑逼问,一切等陛下圣裁。” 【哟呵,还挺懂规矩。】 “陛下,此事涉及江山社稷,朝廷税收,百姓生活,还望陛下尽快查明真相,做出决断!” 付丰泽满脸义正言辞,一副刚正不阿,忠君体国的忠臣模样。 皇帝脸上乌云密布,一声令下,命苏公公派人将那些商贾带入宫来。 他要亲自审问。 舅甥俩一去便耗了将近一个时辰,长公主逐渐有些坐不住。 究竟是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 付丰泽又要惹出什么是非? 没成想,皇帝同小团子带回的,竟是付丰泽立功的消息。 对此,皇帝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 “驸马心怀江山社稷,查出苏州官吏贪污的罪证,立了大功。” 长公主面露怔愣,“皇弟,你是说付丰泽立了大功?” “是。”皇帝在心底暗叹。 “朕本是打算多加赏赐,他却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想调任到吏部。” 吏部乃六部中至关重要的存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等事务,是权力的中心。 若是将他调任到吏部,权力跟人脉皆唾手可得。 许颖微闻言,呼吸凝滞了一瞬。 “你答应了?” “自然不可能,自古以来,从没有驸马在朝中担任要职的规矩,朕已给他开了先例,怎能再进一步把他调任到吏部。” 许颖微松了口气。 太后见状,不由疑惑。 儿子驳回了驸马的请求,女儿不该恼怒不满吗,怎瞧着还有几分庆幸? “那你不许,他又求了什么?” 许颖微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心头波澜微动。 如烟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会不会借此机会,给女儿求个恩典? 宫里下的赏赐,那都是母后跟皇弟的心意。 许颖微心底存着期盼,希望付丰泽能够为女儿考虑。 很显然,付丰泽压根没有这份心。 皇帝冷哼一声,眸色冷淡。 “他同朕求西域进贡的舒痕膏。” 至于是为谁求的,答案显而易见。 许颖微丹唇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兄妹情深,那你应允了吗?” “朕看皇姐的意思。” 许颖微沉吟片刻,“给他吧,免得他又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不过先别急着给,且谅他几日。” 陆大人那头的鱼儿已经快上钩,若此时皇帝赐下舒痕膏,那她前边做的计划岂不全都白费。 “朕知道了。” 皇帝赏赐,当然不可能仅仅是一盒舒痕膏,除去金银财帛之外,还有几幅收藏价值极高的名画。 这些东西,都随着长公主的车驾离开皇宫。 车驾队伍极长,除了为首的马车,余下的全是皇家恩典。 其中有皇帝给付丰泽的赏赐,更多的是小郡主得的封赏。 长公主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小郡主得的封号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天和。 这样贵重的一个封号,可见圣上同太后对小郡主的真爱及重视。 【渣爹如今立了大功,得了封赏,估计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许颖微闻言,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她也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局面。 付丰泽咸鱼翻身,从此再也不是世人口中,只会依附着长公主府的无能废物,而是为黎民百姓殚精竭虑的大功臣。 他确实是有资本趾高气扬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付文莹又向来没有自知之明,她肯定会继续作妖。】 【后边这么多赏赐,等回了公主府,她该死缠烂打,紧揪着不放了。】 【哼,就算是皇帝舅舅给渣爹的赏赐,她也休想染指一二!】 小如烟的料想是准确的。 长公主车驾还没到府门口,便远远看见身着一袭青衣的付文莹。 她脸上挂着素纱,挡住了狰狞丑陋的伤口,此刻正在台阶处翘首以盼。 许颖微抱着女儿下了马车,还没站稳,付文莹便凑了上来。 “嫂子,我哥呢?” 许颖微眉眼淡淡,语气更是带着满满的疏离。 “他被派去审查犯人了。” 在皇帝的审问下,那几个苏州商人供出了余下的同行者。 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 事关盐务,确实棘手,皇帝清楚付丰泽急于证明自己,必定全力以赴,便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哥哥立了功,得到皇上重用,往后怕是要忙碌起来了。” 许颖微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大致是如此。”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府,付文莹跟在许颖微身侧,嘴巴一路未停。 “从前哥哥总被奚落,说他倒插门、吃软饭,如今哥哥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我们兄妹俩也算是苦尽甘来,得以扬眉吐气了。” 许颖微唇边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她并不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懒得应付。 “嫂子,你怎么不说话?哥哥建功立业,你难道不为他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 “那怎么在你身上看不到半点喜悦之气?”付文莹步步紧逼。 第32章 收网 “你以为受皇帝器重便是好事了吗?”许颖微冷声反问。 付文莹一脸迷茫,显然无法理解。 “自古以来,驸马不得在朝中担任要职,他会被嘲弄,是因为他贪心不足,不甘自己只落得个闲散官职,缠着本宫给他另谋出路。” “若他有能力还好,偏偏他根本无法胜任,德不配位,才导致被人奚落。” 长公主一针见血。 付文莹紧抿着唇,眼里透着不满,“嫂子,如今哥哥仕途蒸蒸日上,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若你方才不阴阳怪气,本宫也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付文莹无话反驳。 “你以为他立了功,你们兄妹俩就能扬眉吐气了?” 长公主满脸不屑轻蔑,鼠目寸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如今冒了尖,出了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此事若办得漂亮,便能安稳度过,若办砸了,你应当也能猜到届时的局面。” 一语惊醒梦中人,付文莹吓得浑身冷汗。 恰逢此时,陆大人追了上来。 “殿下,宫里的赏赐是全部收进库房吗?” 因要操办百日宴之事,太后仍将陆大人留给长公主,为其分忧。 “挑些轻巧的物件出来,留着给如烟玩,其余的就先收进库房。” “慢着!”付文莹突然出声。 许颖微早有所料,是以神色平淡,“怎么了?” “哥哥立功得的封赏,也要收进公主府库房吗?” “自然。” 付文莹的无辜面孔已经在破裂边缘。 “这是哥哥凭借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嫂子你全部收走,对哥哥也太不公平了。” “可在他立功之前,他都是吃我公主府的,用我公主府的,那时你怎不说对本宫不公平?” 除了他,还连带着你跟你儿子这两个拖油瓶,后面这句,许颖微忍着没有说。 付文莹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哥哥是驸马,花销在公主府是正常的。” “那他得到的封赏也该是我公主府的。” “可这是哥哥第一回立功,嫂子这样做未免叫人心寒,也打击了哥哥的上进心。” 许颖微冷哼一声,这厮为了霸占封赏,真是什么鬼话都吐的出来。 “那你说,这些赏赐应该送到哪里?” 付文莹闻言,面上一喜,还以为许颖微是要让步了。 “我同哥哥是兄妹,他的赏赐,自然该送入我的院中。” 许颖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那我同他还是夫妻呢?” 付文莹使出老招数,渐渐红了眼眶。 “公主府又不缺金银财宝,再者,小郡主不也得了很多封赏吗?嫂子何必紧紧扒着这些不放?” 许颖微眼底的轻蔑愈发浓厚。 “这两人,一人是我的夫君,一人是我的女儿,我把这些封赏都收下,有什么问题?” 付文莹占着去路,满脸不甘心。 舒痕膏之事,皇帝并未直接应允,而是下了其他的赏赐。 从小团子的心事里,皇帝知晓了有关舒痕膏的来龙去脉,打算等陆大人那端松了口,再赏下舒痕膏。 届时付丰泽同付文莹兄妹二人之间,必是一出好戏。 是以此时此刻,付文莹以为这几口大箱子里抬着的,便是哥哥得到的全部赏赐。 不过即便她知晓还有舒痕膏,依照她贪得无厌的性子,必定也要再争一争。 可她拿什么跟许颖微争? 此处是公主府,满府都是长公主的人,都是长公主的家产,她有什么资格争? “二小姐请回吧,若再执迷不悟,殿下大可以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届时二小姐脸上,恐怕要再叠一层伤。” 付文莹紧咬后槽牙,在陆大人的警告下愤然转身。 【了不得了,渣爹一翻身,她也开始有大小姐脾气了。】 小如烟精准吐槽。 从前在公主府,付文莹一直营造的都是谨小慎微,温柔可人的形象,何时像今日这般盛气凌人过? 约莫是觉得她哥哥立了大功,可以叫她在公主府肆无忌惮,横行霸道了。 【井底之蛙!】 许颖微被这奶呼呼的一声逗笑了。 “赏赐里有不少精巧的玩意,娘亲带你去好好挑一挑。” 说到宝贝,小团子瞬间来了兴致。 【挑宝贝去咯,娘亲我们走快点走快点!】 许颖微的院子里摆了几口花纹精致的大箱子,丫鬟们一件一件将宝贝拿入屋内,由小主子定夺归处。 【夜明珠,好漂亮的夜明珠,娘亲,咱们把它留下,夜里可以赏完!】 小团子兴奋地拍着手。 许颖微看着女儿,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夜明珠留下。” 【好漂亮的绸缎,娘亲,如烟要用它来制衣裳!】 “绸缎也留下。” 小郡主挑了许久,挑到几口箱子全部被清空,她仍兴致勃勃,显然还没挑够。 许颖微无奈的抚/摸着女儿肉嘟嘟的脸颊,吩咐下人将部分如烟不合意的赏赐收进库房。 这时,陆大人腾着满脸笑意走了进来。 “殿下,收网了。” 许颖微惊诧地挑了挑眉头,“这才几日,她便把钱凑齐了?” 陆大人点点头,同样也有些疑惑。 “先前她还满脸为难,方才她突然找到我,说钱已经凑齐,半个时辰后在她院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许颖微皱着眉,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可有查探她钱的来源?” “下官问过,可她口风很紧,叫下官只管收钱交货便是。” 许颖微眸色渐深,“她如今说话的口吻是不是嚣张了许多?” “是,从前她见了我,像老鼠见了猫,说话时小心翼翼,恭敬谨慎。” “如今她说话,总带着命令的语气,确实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许颖微眼底划过一丝凉意,“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半个时辰后,付文莹如愿以偿,拿到渴望许久的舒痕膏。 纵然这东西费了她大笔银子,但只要能把脸医好,她便觉得值得。 再者,这钱也并非全都是她的。 付文莹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这些钱里,四成是丰泽哥哥给的,还有四成,是那贱/人的女儿的。 趁着那贱/人带女儿进宫的时机,她偷走了两只金簪。 不过,这金簪本有一份是属于她的如莲的,她只是拿回应有的东西。 也算不得偷。 这事她做得隐秘,金簪还是特意在街边打铁铺融了之后,再拿去倒卖的,绝不可能查到她头上。 得再多封赏又如何?还不是愚蠢的冤大头。 不过……付文莹脸上闪过恨意。 丰泽哥哥的赏赐,她必须抢回来。 第33章 煽风点火 付文莹小心翼翼捧着舒痕膏的盒子,仿佛端着什么绝世珍宝。 小小一盒舒痕膏,还没有她掌心一半大,竟叫她耗空了所有。 盒子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显得极为贵重。 付文莹将小盒子放在鼻下,还没打开,便隐隐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沁人心脾。 果然是好东西! 她终于按耐不住,激动地将盖子旋开。 膏体是晶莹的奶白色,她用指腹挖出黄豆般大小,取下素纱,将舒痕膏轻轻抹在脸上。 一抹即化开,带着丝丝凉意,很温和,很舒适。 付文莹享受地闭上双眼,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正在缓慢修复。 这舒痕膏,当真是好东西! 她迫不及待将受伤的位置都涂满舒痕膏。 希望她尽早恢复原有的容貌,最好比原先更白皙,更细腻。 “莲儿!” 付丰泽猛地推门而入,呼吸急促。 他终于得到皇帝重用,终于不必再忍受他人隐含深意的眼光,不必再被人冷嘲热讽! 莲儿说得对,是金子总会发光。 他灰暗了多年,如今总算得见天日。 这种时刻,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兴奋? 一回到公主府,他便想立刻寻到莲儿,将喜悦分享给她。 付丰泽倾尽全力,将身前这个心爱的女子拥紧入怀。 “莲儿,我终于凭借自己的才能,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我终于不再是他人口中,公主府的附属品。” 付文莹闻言,眼眶湿热,是由衷的为付丰泽高兴。 “丰泽哥哥,我就知道,你早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她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咱们俩终于能在公主府扬眉吐气,从今往后,不必受人冷眼。” 付丰泽心头澎湃,脑海中已经勾勒起未来的宏图大业。 “这只是开头,将来我要越走越高,让她许颖微只能吃我赏的剩饭!将整座公主府踩在脚下!” 付丰泽做着惹人发笑的痴人梦。 他靠着皇帝赏饭吃,而皇帝是长公主的亲弟弟,他已然颠倒了位置。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付文莹被他说得心头发热。 “丰泽哥哥说得对,现在只是开头,将来我们要让所有人都对我们刮目相看,要成为京内最尊贵的人家。” 付丰泽双手轻轻捧起付文莹的脸,含情脉脉。 “到时我便休了许颖微这个贱妇,娶你为正妻。” “让你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让我们的儿女,都能堂堂正正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 付文莹回握住付丰泽的手。 “丰泽哥哥,我等着这一天。”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付丰泽闻到了舒痕膏的气息。 “有股淡淡的香气,其中还杂着药味。” 付文莹盈盈一笑,献宝似的将舒痕膏捧在手心。 “丰泽哥哥你看,这便是西域进贡的舒痕膏。” 看到舒痕膏,付丰泽眉心一跳。 他已亲口向皇帝讨要舒痕膏,虽说皇帝没有直接应允,但照着那个口风,应当后续会给他。 他本想着有了皇帝赏的舒痕膏,便能省去大笔银子,不必再让文莹同陆大人交易。 没成想,文莹的动作竟这样快。 “那笔钱你是怎么凑上的?”付丰泽的关注点很犀利。 付文莹眸光微微一颤,她低下眼眸,眼神心虚得来回飘转。 “我……我同陆大人死缠烂打,她被我缠得实在没办法,便降了价格。” 她带着几分赌的成分,赌丰泽哥哥不可能去找陆大人对峙,毕竟这件事需要隐秘进行。 付丰泽半信半疑,但付文莹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相信,无从求证。 “丰泽哥哥,这舒痕膏真如传闻中那般神奇,涂上去之后冰冰凉凉,又带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我觉得我的脸很快就能恢复了。” 付丰泽本还有些埋怨,觉得付文莹害他白白浪费了大笔零钱。 可见她如此欢欣鼓舞的模样,抱怨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如今他立了大功,得到了皇帝的赏识,高/官厚禄指日可待,何必因为当下一点蝇头小利,就对文莹发脾气呢? 这样一来,付丰泽便很快想通了。 可突然间,原本一脸雀跃的女子又灰暗了下去。 “丰泽哥哥,舒痕膏这样稀有,如果一盒医不好我的脸,那我后续该怎么办才好?” 付文莹失神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她不想一辈子顶着疤痕度日,那样太丑陋了。 付丰泽双眼含情,心想往后皇帝应该会再赏他一盒。 这样的喜事先不跟文莹说,等到时他突然将舒痕膏拿出来,她一定惊喜万分。 付丰泽顿了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从宫中带来的赏赐,你可有看见?” 提起这个,付文莹顿时眼眶通红,愤愤不平。 “文莹看见那些赏赐了,已全被许颖微收进公主府的库房,一点都没给丰泽哥哥留。” 瞧她,沉浸在舒痕膏的喜悦里,倒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付文莹神情焦急,一副为付丰泽纵横谋划的姿态。 “我同许颖微说,这些是皇帝给你的封赏,理应全属于你,可她却丝毫不肯让步。” 付丰泽眉头紧皱,在他的印象里,许颖微不像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付文莹嘴巴不停,不断地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丰泽哥哥,她一毛不剩把封赏都拿走,这无疑是对你的羞辱。” “我也同她说明过,这样做还会打击到你的动力,可她却不以为然。” 听到这里,付丰泽脸色已是极致阴沉。 他万万没想到,许颖微竟这样羞辱自己。 看来,她先前说要助他平步青云,加官进爵的话,都是假的。 不挡着他上进的路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求她帮忙? 思及此,付丰泽眼中闪烁着恨意。 “丰泽哥哥,她凭什么这样对你?即便是长公主,也应该讲讲道理。” “更何况这还是你头一回得到这样的殊荣,意义更加独特。” 耳边传来付文莹轻轻的啜泣声,付丰泽心头一软。 还好有文莹在,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待他,一心为他着想考虑的。 付文莹轻轻倒在付丰泽怀里,又不着痕迹地点火。 “丰泽哥哥,有些话我都不想说,怕伤着你的心,但她行事这样过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第34章 拿回赏赐 付丰泽咬牙切齿,“你说吧,是她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知道丰泽哥哥得到陛下重视时,文莹恨不得挂灯笼,点炮仗,热热闹闹庆祝一番,可她却一副很冷淡的模样。” “她不在意也就罢了,偏偏说些戳人心窝的话。” 付文莹泪如雨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爱付丰泽入骨,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她究竟说什么了?” 付文莹擦干眼角的泪,期期艾艾,“她说从前你受人奚落嘲弄是活该,是你眼高手低,不愿意做个闲官,非缠着她……” “够了!” 付丰泽忍无可忍,爆出一声冷呵。 付文莹被这声怒斥吓了一跳,又瞬间泪如雨下。 付丰泽见状,自责不已,手忙脚乱地哄着她。 “对不住文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冲你发脾气,我只是恼怒许颖微。” “我以为她会明白我的苦衷,没想到她是个表里不一的毒妇,表面上鼓励我安抚我,实际却看不上我。” “她当真是把我瞒得滴水不漏!” 付丰泽恨得咬牙,觉得被辜负,浑然忘了自己做的混账事。 “没关系的丰泽哥哥,好在你如今你早早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付文莹重新靠进他胸膛,整个人娇娇软软,说起话来温柔可人。 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忍得住这般攻/势? 付丰泽自然是忍不住的,他重新将付文莹搂进怀里。 “还好有你一直默默支持我,文莹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京城里最体面的夫人。” 付文莹吸了吸鼻子,终于将话题引入正轨。 “丰泽哥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将来的事咱们且不操心,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颜面。” “许颖微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打你的脸,咱们得把封赏讨回来才是。” “没错。”付丰泽重重哼了一声。 付文莹见状,乘胜追击。 “还有小郡主的封赏,我听闻小郡主格外受宠,封赏一箱一箱地往里抬,可见其丰厚。” 付文莹转着眼眸,心思昭然若揭。 “丰泽哥哥,小郡主也是你的女儿,她的东西,不该也有你的一份吗?” 付丰泽一下便听出了付文莹的话外之音,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走,我们现在就过去许颖微的院子,把属于咱们的东西都讨回来。” 付丰泽同付文莹气势汹汹赶到时,许颖微正同青竹梅兰商量着,该在小如烟的新衣裳上绣什么花样。 看见两人盛气凌人的姿态,许颖微一下便知晓了对方的来意。 【哟呵,付文莹摇人过来了。】 【这才消停多久,真够能闹腾的,两个拖油瓶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许颖微神色淡淡,倒不似女儿那般愤满。 “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付丰泽立在付文莹身前,头颅高昂,仿佛一只雄壮的大公鸡。 【咋的,渣爹把脑袋伸这么长,是准备打鸣了?】 长公主差点破功笑出,幸而忍了下来,守住了气势。 “夫人,我听文莹说,你将陛下赏给我的恩典,都收进府中库房了?” “这么快,她就给你通风报信了?” 【有一说一,渣爹真恶心,居然一回府就奔着付文莹的院子去,一点场面活都不做,又蠢又坏!】 许颖微心底一声哼笑,可不是嘛,她恨不得当场将这一对渣男贱女扫地出门,奈何被拿捏住了命脉。 付丰泽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悦,“什么叫通风报信?文莹是我妹妹,她同我说我的事,有什么不对?” 这还是近几日来,付丰泽头一回发/泄怒意。 “驸马如今翅膀硬/了,再也瞧不上我公主府了,连说几句,都要发脾气了?” 许颖微冷下脸,漆黑的眼眸里毫无波澜。 大致是这两日被许颖微压制习惯了,猛然间见她发怒,付丰泽下意识心慌。 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缓过神来。 自己如今可是救苏州百姓于水火的功臣,皇帝还指望着他帮忙查清此事。 他不必再为长公主几句话就胆战心惊,他如今靠的是他自己。 “我倒要问问你,因为娶了你,我处处遭人冷眼,受人嘲笑,如今好不容易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你为何要泼我冷水?” 许颖微嗤笑一声,眼底的轻蔑再也遮不住。 她扭头看向付文莹,漫不经心问了句,“你同驸马都说了些什么?” 付文莹眼尾染着红,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好似许颖微欺负了她。 “嫂子别误会,我只是如实告诉丰泽哥哥,并没有添油加醋。” 【付文莹明显更蠢更坏,以为渣爹立了一次功,便能高枕无忧,果然是井底之蛙!还吹耳边风呢,恶心!】 【唉,只求他们在外能稍微安分守己些,千万别给娘亲惹来麻烦】 付丰泽见付文莹受欺负,霎时按耐不住,朝着许颖微怒吼。 “你同文莹发脾气做什么?她难道说错了?你没有说过我受人奚落是活该,没有嘲讽过我志大才疏、不自量力?” 许颖微神色平淡,大大方方应下。 “没错,本宫说了,本宫说的都是事实,驸马何必狗急跳墙?” 付丰泽被一句狗急跳墙气得血液直往天灵盖涌。 “你!” “嫂子!” 付文莹一脸义正言辞。 “我知道嫂子素来看不上哥哥,更看不上我们兄妹。” “但如今哥哥已有了飞天的变化,嫂子该对他刮目相看,鼓舞他才是,为何要处处打压?真是惹人心寒!” 许颖微扭过头,一双黑眸盯着付文莹,眼里分明没什么情绪,却能将人盯得头皮发麻。 她已逐渐失了耐心,她清楚两人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也着实有些懒得周旋了。 “本宫确实说过那些话,但也是为了敲打驸马,让他别得意忘形,登高必跌重。” 许颖微看向付丰泽。 “你自己应当清楚,你在朝中树敌颇多,如今突然得了势,多少人眼红,等着揪你的错处。” “若不叫你清醒些,将来让人捏住把柄,能救你的,不也是本宫吗?” 第35章 金簪被盗 虽是为了警告跟要挟,但许颖微这番话也说得颇为在理。 付丰泽潘然醒悟。 但她也不能这样折辱他。 “那你大可以私下劝诫我,何必在府中,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你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许颖微淡淡瞥了眼付文莹,“那你该问问你的好妹妹,都说了些什么话来激我。” 察觉到付丰泽的视线,付文莹忙摆出无辜的姿态。 “我……我没说什么啊,我只是以为嫂子不在意哥哥,为哥哥辩驳了两句,并没有说什么。” 许颖微神色慵懒,懒得再与这两个人纠缠不清。 “你们兄妹二人若是来找我争论的,那就赶紧滚,本宫没有那么多口舌功夫。” 【娘亲霸气,娘亲威武,我为娘亲扛大旗!】 付文莹暗暗朝付丰泽使了使眼色,后者领会其意。 “这些暂且不提了,夫人,公主府家底雄厚,我得的那些赏赐与府中开支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有可无。” “可这些于我,却是大有用处,不如夫人将赏赐还给我?” 一步步来,拿回自己的,再捞点如烟的。 他算是清醒了些,讲话比一开始委婉许多。 许颖微扯了扯唇角,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驸马,你同本宫成亲多年,一切花销都在公主府,这么多年,本宫从未花过你一分俸禄,甚至连你每月俸禄几何都不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些,你不该补偿一下?” 付丰泽被这话噎了下,付文莹唯恐讨钱失败,忙抢过话。 “嫂子,公主府又不缺这点东西,倒是我们兄妹俩,手头着实紧。” “你们手头紧,关本宫什么事?方才不还要同本宫划清界限,觉得本宫挡了你们的路吗?” 【爽!太爽了娘亲!】 付丰泽面露难色,还不等他继续寻借口糊弄,许颖微便一槌定音。 “不必再折腾了,东西不会给你们的,若不服,可以去告皇帝,看看他维护谁!” 皇帝自然是维护的亲姐姐。 更何况也没人敢蠢到去质问皇帝。 付丰泽气得胸膛起伏,许颖微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自己留。 “丰泽哥哥……”付文莹小心翼翼扯住付丰泽的衣袖,“你别生气,咱们还是认了吧。” 表面上是安抚,实则却是拱火。 正当付丰泽权衡利弊时,陆大人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打铁铺的伙计已经被带回,此刻就在院子里,殿下可以随时传人问话。” 好戏都撞到一起去了。 许颖微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付文莹,又扭头朝付丰泽说道。 “如烟的两支金簪失窃,我查遍全府,都没找到踪迹,于是便猜测金簪已流落到府外。” “那两支金簪,一支是驸马你送的,一支是我皇弟给如烟准备的,样式别出心裁。” “那支金簪,只要一在市面上出现,必会惹起轰动。” 御赐之物? 付文莹瞳孔猛然一颤,怎么又是御赐之物? 她心神骤然慌乱起来,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镇定,绝不能露出破绽。 没事的,她卖金簪之前,已到打铁铺将簪子融成金条,还特意多跑了几处贩卖,这里边弯弯绕绕,绝不可能查到她头上。 慢着,刚刚陆大人是说,打铁铺的伙计被带到了院子里? 付文莹身体开始发抖,背上也逐渐布满了冷汗。 过来之前,她在脸上涂了一层舒痕膏。 可此刻脸上却在没有冰冰凉凉的感觉,而是一阵火/辣,跟受刑时一样。 若这回被查出,应当不只是扇巴掌了吧? 皇帝会怎么处罚她? 先前那次是太后赏赐,而这一次是皇帝亲自准备的。 什么叫做贼心虚?付文莹此刻便是。 人家都还没问呢,她便已经不打自招。 许颖微将付文莹的反应尽收眼底。 “因为市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动,本宫便又猜测,那簪子要么是被人收藏,要么便是以别的方式卖了。” “是以,本宫开始调查京种的打铁铺,发现近几日有位女子恰巧融了两支金簪,制成金条。” “本宫叫陆大人画了金簪的样式,送过去给打铁铺的人辨认,正是那两支金簪。” 付丰泽眼里冒着火,他花大价钱买的金簪,居然被偷了。 偷了便罢,那人还把簪子融成金条卖了。 到头来,他岂不是成了傻傻给别人送钱的冤大头? 付丰泽气愤道:“把那打铁铺的伙计带进来细细盘问,最好能问出那人的样貌,画下来追查!” 许颖微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那便听驸马的,先把那伙计带上来吧。” “不可以!”付文莹猛地出声。 付丰泽皱着眉,一脸迷茫,“怎么了文莹?” 【还能是怎么了?她怕被那伙计认出来呗。】 【幸好陆大人事先提醒,付文莹可能对金簪动了心思,否则还没有今日这场好戏呢。】 【公主府看守严格,娘亲的院子更是重中之重,她以为自己是天上的麻雀,还是池塘里的蚊子,来无影去无踪?】 付文莹魂不守舍,“丰泽哥哥,我毁了容貌,这打铁铺的伙计是外人,若他见了我的丑样子,传出去,让我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付丰泽闻言,露出心疼的表情。 “不如你先到屏风后面避一避。” 付文莹眨了眨眼,脑袋飞速运转。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反正只要别让那伙计看见她就行。 至于画像…… 她当初去打铁铺的时候,特意蒙着面纱,应该画不出她的模样来。 那名打铁铺的伙计很快便被带了上来。 付丰泽如今对审问犯人很有兴趣,见了伙计,立刻摆出气势来。 “把有关金簪那人的事通通说一遍,她几时去的打铁铺,长什么样?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 【好搞笑,渣爹这样子更像大公鸡了。】 伙计头一回进公主府这样的大宅邸,吓得头都不敢抬,畏畏缩缩地回话。 “回大人,那是一名女子,她蒙着面纱,小的看不清楚她的样貌,依稀记得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布料瞧着很是名贵。” 女子,蒙着面纱,浅绿色衣裳。 鬼使神差,付丰泽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付文莹的模样。 但很快,这个想法又被他打消。 文莹刚受太后责罚,怎么可能做那样冒险的事? 可他忘了,付文莹并不知道其中一支金簪,是皇帝准备的。 第36章 情绪爆发 看着付丰泽煞有其事审问伙计的模样,许颖微有些想笑。 像是在看孩童过家家。 虽说付丰泽的审讯技术并不专业,但吓唬吓唬伙计这样的平民百姓,也足够用了。 “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听口音,像不像京城本地人?” “回大人,那女子不高,瞧着大致……大致是到大人胸膛的位置,瘦瘦的,仿佛风一吹几天倒了。” “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倒像江南那边的女子,语调柔柔的。” 更像了……付丰泽心头莫名一慌。 文莹来投奔他之前,曾在江南生活过一段时间,虽不长,口音却定住了,怎么改都改不掉。 察觉到付丰泽的迟疑,许颖微唇边漫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突然好奇,付丰泽顿住的这一瞬里,是在坚信付文莹不会覆车继轨,还是猜到了真相,准备自欺欺人,再帮着付文莹瞒天过海。 总而言之,不管是哪一种,但凡有一丁点威胁到付文莹的可能性,付丰泽便不可能有将事情彻查到底。 果不其然。 “夫人,不如这件事交给为夫来查吧,你先领着女儿去后花园逛逛。” 【这是打算把娘亲支开,暗箱操作啊,娘亲,你千万不能答应他。】 许颖微自然不可能应允。 既然他不敢往下审,那便由她来继续。 “此事涉及陛下,本宫得亲自审查才安心,后续也好给陛下一个交代。” 长公主是皇帝的长姐,哪需要给他什么交代。 付丰泽神色不甘,她搬出了皇帝,他纵是再不乐意,也不敢造次。 与此同时,屏风后的付文莹已恐惧得面容扭曲。 她恨不得直接冲出去,将那伙计的嗓子毒哑,再也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可一切仅仅是她的幻想,此刻她像过街老鼠般躲在这,甚至连踏出屏风的勇气都没有。 付文莹身上,还有什么显着特征来着? 许颖微愣了下,好似能问的,付丰泽都问的差不多了。 一时之间,她倒想不出还能问些什么。 【娘亲!玉佩!付文莹有一块独一无二的玉佩,赶紧问问这伙计还记不记得。】 小如烟及时提醒。 许颖微眸光一闪,醍醐灌顶。 是了,付文莹有一块由付丰泽精心雕琢的玉佩,图案是双鱼戏水。 当时那块玉石,还是从她嫁妆里死乞白赖拿的,是很名贵的羊脂玉。 “你可记得那女子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配饰?” “想一想,她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或者是腰上,有没有挂着什么东西?” 许颖微的语调有几分耐人寻味。 付丰泽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伙计绞尽脑汁。 “有!我想起来了,那女子腰上有一枚玉佩,成色极好,在日光下泛着细腻光泽。” “是什么图案?” 许颖微不疾不徐,语气悠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付文莹是绝对跑不掉了。 “好像是一对鱼。” “一对鱼啊……” 许颖微眸中带着深意,她瞥了眼付丰泽,似是不经意的提起。 “我记得文莹的玉佩,恰巧便是双鱼戏水的图案。” 付丰泽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为付文莹开脱。 “这图案寓意吉祥,多的是人用呢,应当只是凑巧,不干付文莹的事。” 许颖微轻笑一声。 “反正她人也在这,就顺便出来给这位伙计认一认。” 付丰泽神情紧张,语速不由得加快。 “文莹怎么可能做出偷盗之事?她更没有那么深的心思,还将金簪融了去卖,应当只是凑巧。” “是不是凑巧,出来一认便知。” “驸马别忘了,她不是没做过偷盗之事。” 付文莹可是有前科的。 付丰泽已有些沉不住气。 “夫人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你没做过的事,被人冤枉了一遭,即便后来澄清是误会,那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许颖微不屑一笑。 “本宫行的端坐的正,从没做过污糟之事,更没有给任何人留下过不佳印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怀疑到本宫头上。” 付丰泽叹了声,做出百般为难的姿态。 “夫人何必总对文莹咄咄逼人,此事若真是误会,即便澄清,可将来要传出去,叫付文莹如何自处?” “若澄清与她无关,又怎会对她名声有损?” 付丰泽被这一句驳得无话可说,他皱着眉。 “怕就怕别有用心之人,以无风不起浪的名义大做文章,到时文莹肯定会伤心难受。” “无风不起浪。” 许颖微反复品味着这句话。 “这话也不无道理,若她从前没做过坏事,没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至于一发生这种事,便叫人下意识联想到她身上去。” 付丰泽既心焦,又无奈。 “那我们也不能因为一个人曾犯过错,就否定了她的所有,总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驸马说的是。” “可现在伙计就在这,走几步的功夫,不妨就出来给他辨认辨认。” 许颖微沉声做出承诺。 “若是本宫误会,本宫即刻便道歉,并承诺将来绝不会再贸然怀疑她。” 付丰泽却不肯,仍在负隅顽抗。 “夫人若这样逼着她出来,即便将来说清楚,你们姑嫂之间也会因此留下隔阂。” 许颖微冷哼一声。 “我同她之间,早在血燕之事后便有了隔阂,如今也不怕多这一件!” “付文莹,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今还给你留着体面,让你自己走出来。” 许颖微语气决然,不容拒绝。 “许颖微!”付丰泽爆发了。 【天爷,渣爹真狗急跳墙了啊,居然还敢直呼娘亲的名字!】 许颖微亦是觉得难以置信,她微微眯起双眼,眼底尽是警告。 说出去的话,便同泼出去的水一样,付丰泽知道局面已是覆水难收,干脆硬刚到底。 “我如今圣眷正浓,你处处打压便罢,我忍了,可你现在却还要刁难我妹妹,是笃定我只得忍受,不敢反抗吗?” 许颖微眼底带着戏谑。 反抗? 有意思,她还是头一回在付丰泽口中听见这两个字。 也是第一次听他直呼自己的大名。 第37章 互相飙演技 “放肆!居然敢直呼长公主名讳!” 陆大人满脸怒容,她是太后娘娘派来协助长公主的,见付丰泽竟然这样以下犯上,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便是太后娘娘,公主的亲生母亲,都从来舍不得对公主大呼小叫,厉声叫她的名字。 区区一个驸马,真是给他脸了。 付丰泽清楚陆大人是慈宁宫那位的眼睛,他眸光一颤,开始后怕。 许颖微悠悠走到赵嬷嬷身前,慢条斯理逗弄着她怀中的女婴。 姿态虽慵懒随意,但说出口的话却饱含凶光。 “圣眷正浓,驸马是想着自己立了功,便真的高不可攀了吗?” “可归功到底,你效力的是皇家,而本公主恰是皇室中人。” 这是他们夫妻间永不可磨灭的鸿/沟,以往她顾及着付丰泽零落可怜的自尊心,从来是避着这层差距。 如今她亲自把差距揭开,明晃晃的摆在两人之间。 还真是给一点颜色就敢开染坊,也不怕砸了招牌。 “本宫与陛下是一体的,天下人皆知,皇帝向来敬爱我这位长姐。” “不仅默许长公主府的修建远超规格,还破例让你这位驸马在朝中身居要职。” 许颖微猛然转身,凌人视线直逼付丰泽。 “你说,若是叫皇帝知道你忤逆本宫,他是会在意你这个刚发挥作用的驸马,还是本宫这个陪伴他多年的长姐?” 答案显而易见。 付丰泽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他头一次在许颖微身上感受到这么强大的压迫感。 这女人怎么突然大变模样?跟从前截然不同。 “本宫从前让你,不是怕你,而是敬你是我的夫君,但后来本宫发现,你根本就不配。” “夫人……”付丰泽思绪纷乱,一时无措。 “她付文莹是谁?她甚至连你的亲妹妹都算不上,跟本宫更是毫无瓜葛,你居然为她,来打本宫的脸?” “夫人误会,我没有 !” “没有?” 许颖微眼底仿佛淬了寒冰,冷漠至极。 “你我之间,因为她惹出多少事端来,你都忘了?” “尤其是近几日,为了她,你都不惜露出真面目了。” 察觉到许颖微话里的暗讽,付丰泽捏紧拳头。 他压着怨气,讨好的一笑。 “夫人说什么呢,什么真面目?我一直以来都是真心待夫人的。” “真心不真心,本宫自己有眼睛看。” 在这方面,许颖微都懒得跟他争辩。 若非为了儿子,她怎么可能忍耐他的背叛? 她连跟这对狗男女呼吸同一个屋子的空气,都觉得恶心。 在付丰泽欲言又止,又想要辩解的时候,许颖微利落打断。 “你只需记清楚,无论你站多高,本宫永远是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姐姐,便是你再有能耐,也只是个外人。” 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为难自己的亲姐姐? 这个道理分明这样浅显,可付丰泽这个自诩被埋没了才能的人,却到现在才明白。 说好听一点,是对自己的定位不清晰,说难听一点,便是太蠢太自以为是。 【娘亲好酷,没错,就是要这样狠狠打压他,否则他都分不清大王小王了!】 【居然敢吼我的娘亲,我要爬到他身上,抓花他的脸。】 教训完付丰泽,下一个便是付文莹。 许颖微眸光一转,一旁陆大人迅速领会其意。 她快步走向屏风,将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的付文莹扯了出来。 伙计诚惶诚恐在地上跪了许久,生怕自己因为撞见公主府的私事,被杀人灭口。 眼下看见付文莹,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抬头向公主指认。 “公主殿下,就是她,就是这女子拿着金簪过来,融成金条的。” 付文莹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她扑向付丰泽,抱住他双腿,“丰泽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 “殿下,下官有罪,有事没有向殿下坦白。” 时机已到,陆大人扑通一声跪下。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赏了下官一盒舒痕膏,下官一时糊涂,为钱财与二小姐进行交易,将舒痕膏卖给了她。” “你……你竟然敢私自贩卖御赐之物!”许颖微勃然大怒。 【嘿嘿嘿,娘亲,你的演技好生硬哦,是不是因为对手是陆大人的缘故?】 【哎呀,熟人演戏就是尴尬,不过没笑场已经很棒了,娘亲加油。】 许颖微险些因为女儿的几句调侃笑场。 “殿下,下官已知错,下官甘愿受罚。”陆大人态度诚恳。 “只是下官还有一事要禀明,还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说!” 许颖微尽力表现着不耐烦。 相比之下,陆大人专业素养则高很多,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毕竟是在深宫里被培养出来的人精,演技这方面,难遇敌手。 “下官想起前两日,二小姐尚且凑不齐钱财,今日突然却找上我,说钱已足够。” “这期间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她一个深闺女子,哪来的路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凑够钱?” “下官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但寻思着钱货两清,她的事便与我无关,就没有继续纠结。” “今日金簪之事,下官恍然大悟,二小姐是趁着殿下进宫的时机,偷了金簪换作钱财,买下舒痕膏。” 背完大段台词的陆大人呼吸急促,她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 虽然表面上她显得很淡定,但实际还是挺紧张的。 幸亏是没有出错。 等等,她好像还有几句台词忘了说。 陆大人弯腰叩首。 “殿下,下官已知错,甘愿受罚,但请殿下看在下官主动认错的份上,从轻发落。” 许颖微沉着脸,“贩卖御赐之物是重罪,即便你主动承认,也难逃一罚。” “念及你是母后身边的人,本宫便不亲自罚你,待你回了宫,自己去向母后认错领罪。” “下官明白。” “至于付文莹。” 许颖微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处境狼狈的付文莹。 “你明知舒痕膏是御赐之物,还同陆大人交易,这是其一,偷盗御赐的金簪拿去变卖,这是其二……” 第38章 都是你们害的 “你们!这都是你们的设计陷害!” 付文莹终于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许颖微!是你叫陆大人把舒痕膏卖给我的吧?也是你故意让我轻而易举拿走金簪,害我犯下重罪,都是你!” “你故意引我犯错,是你逼着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付文莹像疯狗似的狂吠,朝着许颖微歇斯底里。 许颖微眸底有杀意闪现。 “以下犯上,这是其三。” 【神经!脑子有病就去治!】 【居然有脸都能怪到娘亲头上,要不是你自己贪心,别人就算布一百个局也没用!】 小如烟愤愤不平。 “来人,先将二小姐带下去,禁足于院中,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准她离开半步。” 话音刚落,付丰泽不着痕迹将付文莹护在身后。 他一脸失望的看着许颖微。 “夫人,文莹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许颖微轻蔑一笑。 “她还不值得我这样大费周章。” 是付文莹这个蠢货一股脑的往洞里钻,她才顺其自然把网给收回来。 付丰泽一脸怀疑。 “真的不是你刻意设计吗,为什么一切这样凑巧?” 陆大人跪在地上,腰杆直挺。 “驸马慎言,公主身份尊贵,何必去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付文莹才不配公主费这么多心思。 “若这是公主刻意为之,我又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陆大人倒不是担心殿下受驸马误会,而是怕公主设局的消息传出去,有损名誉。 “呸!回了宫,谁知道太后会不会罚你?” “即便太后下了旨,谁又知是不是真的会执行?你们难道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付文莹一边哭一边骂,一把鼻涕一把口水,要多丑有多丑。 自始至终,许颖微神色冷然,带着身居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 【哟呵,付文莹的脑子难得这么灵光。】 “来人,先将二小姐带下去。” “不,许颖微,你不能软禁我,你没有资格关着我,这一切分明都是你设计来害我的,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罚我?” 付文莹奋力挣扎着。 “我要去告发你,我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恶毒的心肠!” “什么皇家长公主?人前尊贵,实际就是妒妇一个!你不满哥哥对我好,便这样害我,要毁了我!” 付文莹折腾得太猛,下人一时抓不稳,松了手。 呼吸之间,她整个人突然扑了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付文莹两眼一合,直接失去了意识,。 “文莹!”付丰泽难以置信,忙扑过去查看付文莹的情况。 “文莹!文莹!你醒醒啊文莹,你不要吓我。” 许颖微眉间紧蹙,一时倒辨认不清付文莹是装的,还是真的昏迷了。 心爱之人受激昏迷,付丰泽理智短暂出走。 他一路抱着付文莹回了她的院子,后又急匆匆派自己的小厮,亲自到外面去请大夫。 全程,他都没有顾及过许颖微的感受,满心满眼只有付文莹。 当然,许颖微已不在意付丰泽的举动。 她心如止水,看着他忙前忙后,心焦如焚。 这一回,付文莹竟是真的病了。 给付文莹把完脉之后,大夫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位夫人身子很虚,想来是刚生产完。” “是啊大夫,麻烦您费心。” 付丰泽忧心忡忡,生怕付文莹有个三长两短。 “脉象紊乱,妇人产子极伤身,月子没坐稳已是大害,在此期间还频繁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唉,这位夫人已伤了内里,需得仔细调养。” 付丰泽心慌意乱,“大夫,您尽管用药,花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他扭头看了眼床榻上双眸紧闭的付文莹,满眼心疼,“大夫,你跟我透个底,我妹妹的身体,还有恢复的希望吗?” 大夫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很难说,但也不是全无机会,需得用药理仔细调养。” “除此之外,病人还得保持心情舒畅,不得再受刺激,这样的话,尚且还有机会。” “好,那一切便有劳大夫了。” 付丰泽同大夫的谈话内容,一字不落的传回了许颖微耳中。 此时此刻,屋内除了长公主身边的人,还有个付俊良。 得知自己亲娘情况不大乐观,付俊良显然有些沉不住气。 “娘亲,我想去看看姑姑,可以吗?” 许颖微对比着手中布料的花纹,连头都没抬。 “她犯了那么多错事,你还要去同她亲近,不怕遭受连累?” 付俊良犹豫半晌,最终纠结着道。 “娘亲,姑姑是犯了错,但人无完人,是个人就会犯错,只要有改过的决心便可。” 许颖微闻言,轻笑一声,这话说的,跟他老子倒有几分相像。 没良心的人,他的儿子自然也是没良心的。 “你不许去。” 她言简意赅,也懒得再为这三个人费太多口舌。 “娘亲为何这样绝情?” “本宫绝情?” 许颖微觉得自己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你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吗?所有罪名加起来,已足够要了她的命。” “本宫如今能容她继续在府里住着,默许你爹给她请大夫看病,已经是格外让步,你居然还觉得本宫绝情?” 大致是被许颖微的气势吓到,又或许是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大得当,付俊良小心翼翼垂下头颅。 “对不起娘亲,是孩儿说错话了。” “孩儿只是觉得,姑姑虽犯了错,但她如今情况不乐观,孩儿放心不下。”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你爹已经给她请了大夫,大夫会给她医治,你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娘亲……”付俊良不肯就此作罢。 “你总惦记着她,不如去给她当儿子?”许颖微已彻底失了耐心。 “你娘亲受辱,不曾见你安抚几句,她犯了这么多错,你却堂而皇之的为她开脱。” “付俊良,你究竟是谁的儿子?” 付俊良到底是个孩子,几句冷言冷语便吓得缓不过神来。 “娘亲,孩儿自然是你的儿子。” 许颖微重重甩下布料,转身走到他身前。 “本宫瞧着不像,你倒更像是付文莹的儿子。” 第39章 逼迫 付俊良惊慌失措,心如擂鼓。 “娘亲,孩儿是您的儿子,身上流着您的血,您这样说,是不要孩儿了吗?” “娘亲,孩儿不是有意伤害您,孩儿只是顾念亲情。” “今日,本宫给你两个选择。” “若你去见付文莹,从今往后,本宫再没有你这个儿子。” “你可以如愿以偿的,永远陪在她身边,不必受任何人限/制。” 她在逼付俊良表明立场。 还没等许颖微说明第二条路,付俊良便焦急地扑在她脚边。 “娘亲,您不要抛弃孩儿,孩儿不选第一条路。” 付俊良脑海中回旋着爹爹曾经说过的话。 如今他们一家四口在公主府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要熬过这一道道难关,将来便都是好日子。 是以,他眼下只能拼命讨好许颖微。 付俊良心中一阵酸涩,亲娘卧病在床,他却不能在左右侍奉。 他对不起娘亲。 不能陪着娘亲就算了,还要在娘亲煎熬时,同长公主这个恶毒女人虚以委蛇。 将来他一定要狠狠报复许颖微,叫她付出代价,以补偿娘亲所受的伤痛。 许颖微居高临下,将付俊良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跟咒怨尽收眼中。 【还敢偷偷瞪娘亲,可恶至极!】 【等我能走路了,一定要你们这些人好看!】 许颖微侧过头,极轻地挽了下唇角。 乖女儿,总能在她觉得灰暗的时刻,投下一束光,温暖她,照耀她。 “殿下,驸马过来了,神色匆匆的。” 许颖微闻言,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头。 【渣爹这个时候不陪着付文莹,过来这边做什么?】 【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许颖微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倒不是忌惮付丰泽,只是觉得厌烦。 片刻之后,付丰泽带着一阵疾风出现。 “夫人,你这里可有百年老参?” 【无语,又来乞讨了。】 许颖微眸光一转,乖女儿,你这个词用的很准确。 还没等许颖微回应,付丰泽便语气焦急的往下说。 “夫人,我知道你这里必然有百年老参。” “如今且不管你同文莹之间的芥蒂,人命关天,还请夫人先给我用一用这百年老参。” 【神经病,哪来的脸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慷他人之慨,渣爹可真大方!】 【还用一用,百年老参多名贵,自己心里没点数啊,用了就没了,凭什么给你们!】 如烟张着小嘴,咿咿呀呀。 【娘亲,咱不受这个气,不要把百年老参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见许颖微沉默,付丰泽心如油煎,语气愈发急促。 “夫人,我知道你文莹之间有些隔阂,但在生死之前,你可否先将那些恩怨放一放?” “她要死了吗?” 付丰泽脸色一凝。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夫人何必下这样的诅咒?” 许颖微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不是你说她性命攸关吗?既然到了论生死的地步,那本宫这样问,有什么问题?” 付丰泽憋着怒意点头,“没问题,还请夫人抬抬手,借一借百年老参。” “本宫没有百年老参,即便有,也不会给你。” “宫中下的赏赐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百年老参?” “本宫说没有便是没有,即便有,这样名贵的东西,给她用也是糟蹋。” 其实她有。 自公主产女,宫中赏赐便如流水般送入公主府。 如今公主府内,要什么样的名贵药材都有。 但她不愿意给。 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任何人都别想逼她松口。 付丰泽眼底闪烁着凶光。 大夫说了,如今文莹的身子底差得很,唯有用百年老参养着,才能让她缓一缓。 否则……付丰泽心底一颤。 按照大夫的原话,若没有百年老参,将来文莹若再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极有可能撒手人寰。 付丰泽将这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许颖微身上。 若不是她步步紧逼,文莹的身子哪至于被拖累到这种地步? 付丰泽将全部恨意都倾注于许颖微,他眯着眼,语气阴森森。 “夫人,若你不肯将百年老参给我,就别怨我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厉害了,渣爹如今还敢要挟娘亲,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许颖微轻笑一声,眸底尽是不屑。 “驸马这是在要挟本宫吗?” 付丰泽死死盯着许颖微,恨不得将其拆骨入腹,以泻心头之快。 “若长公主不希望自己说过的那些自大妄为的话流露出去,便将百年老参给我吧。” 长公主勾了勾唇,气定神闲。 “驸马如今好能耐,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要挟本宫,不怕本宫治你一个以下犯上吗?” “你对文莹袖手旁观,是在要她的命。” “你冷酷无情,今日能这样对文莹,他日,说不定我也会沦落至相同的境地。” “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我同你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许颖微只觉分外荒谬。 付丰泽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以为凭借自己的能耐,能撼动得了本朝尊贵又受宠的长公主? 她确实有些好奇,他打算怎么做。 “不如你先讲讲,你打算怎么同本宫鱼死网破?” “你肆意妄为,以为在自己府邸里说的话,外人便不会知晓吗?” “皇家是尊贵,可若没有我们这些臣子为皇室卖命,你们许家的天下,还不知能延续多久。” “可怜朝中多少忠心不二的旧臣,多少誓死效忠的新贵,他们都不知,自己效忠的皇家,压根就不在意他们。” “享尽皇家恩惠的长公主,更是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将其视如蝼蚁!” 许颖微终于反应过来付丰泽的意思。 她先前为了打压付丰泽,说了不少皇权至上的话。 那些话若传出去,不仅仅是对她,对整个皇室都有影响。 许颖微唇线紧绷,她说那些话,本意只为敲打付丰泽,并非真心认为皇权至上,也并没有丝毫轻视朝臣的意思。 第40章 让步 可这些话,到底是从她口中而出,意思,也确实是那个意思。 若这些话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奸诈阴险的小人,居然在这埋了个陷阱,无耻之徒!】 小如烟气得不行,她在空气中挥舞着小手,恨不得扑上去挠花渣爹的脸。 许颖微沉吟片刻。 “那你去便将本宫说的话传出去,本宫倒要看看,若本宫不承认,朝臣能拿本宫如何,你又能拿本宫如何?” 付丰泽嗤笑一声。 “长公主不愧为皇家贵女,当真肆无忌惮,确实,若你不承认,没人能威胁到你。” “便是你承认了,朝臣们至多也只是在奏折上参几句,只要太后跟皇帝不降罪,依旧没人能动得了你。” 许颖微皱了皱眉,神情谨慎。 “可不管你承认与否,只要那些大臣得知长公主说过这样的话,心中必定会生出芥蒂。” “届时他们会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穷尽心血效命的皇家,究竟值不值得。” 许颖微闻言,眸色加深,是她小看他了。 只能说她被付丰泽一往情深的虚伪模样蒙蔽了太久,以至于没真正看清过他阴险的城府。 许颖微扬着下颚,如姿态高傲的白天鹅。 “驸马怕是忘了,你也是长公主府的人,若本宫落败,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即便她有所顾忌,也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否则更助长了付丰泽的气势。 付丰泽突然狂笑起来。 “我最在意的人,因你的漠视,如今危在旦夕,我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最在意的人,他倒是有种,直接承认了。 “你当真要为了区区一个付文莹,同本宫鱼死网破。” 许颖微眉头紧锁,着实想不明白。 他忍气吞声这么久,在她身边蛰伏多年,一直运筹帷幄,怎的突然沉不住气了。 她自诩对付丰泽的品性了如指掌,他这人,最是自私自利。 他能为了付文莹,把自己的将来葬送? 许颖微心头有些发慌,毕竟自己的儿子还在对方手中。 她担心付丰泽恼羞成怒之下,毁了她的儿子。 思及此,许颖微有些懊恼,自己好像把人逼得太紧了。 “区区付文莹?那是我的妹妹,我的骨肉血亲,同你跟陛下的感情是一样的!” “设身处地,难道长公主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足丧命吗?” 许颖微闻言,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付丰泽还记得遮掩自己同付文莹的事,事情没有做绝,局面还不至于太糟糕。 只要这层纱布还在,两人之间便有回旋的余地。 即便同/床异梦,但只要能稳住表面,就足够了。 她要她的儿子。 许颖微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 既然付丰泽给出了突破口,那她便沿着往外走。 “本宫给你百年老参。” 听见这话,付丰泽的脸色终于好转。 他很快恢复了寻常儒雅温润的模样。 “夫人,我也不想你我之间剑拔弩张,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文莹丧命,尤其还是在有机会挽救的情况下。” “本宫知道了。” 付丰泽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夫人放心,我不会将你说过的那些话传出去的,刚刚那样说,是为要挟你,我知我不该……” “不必解释太多。” 许颖微神色淡淡,知道他是要做补救了。 “我明白你的心焦,你顾念手足,重情重义,本是好事,可你今日所为,实在令我心寒失望。” 他要演戏,那她便奉陪。 “我没想故意刁难,若她真的性命垂危,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不过是你们的态度,可你们父子俩……” “罢了,再多的,我也不想说。” 许颖微抬手抵住太阳穴,做出一副神伤的姿态。 “你们都走吧,本宫要好好歇息。” 看着许颖微黯然神伤的模样,付丰泽露出纠结的表情。 他今日,确实是冲动了。 为了给文莹讨到百年老参,他险些直接与许颖微撕破脸。 如今想回想起来,付丰泽心底一阵后怕。 幸好他没有气急之下,将自己同文莹的事情说漏嘴。 但仅仅是他已经说的这些,也足够他懊悔了。 他怎么可能真去毁了许颖微的名声? 若他那么做了,许颖微丢的仅仅是名声,而他恐怕便是这颗项上人头。 他还没有那么愚蠢,蠢到用自己的命去赔别人的名声。 若长公主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名声受损,只需禁足悔过,或隐居于封地,往后低调行事。 天下人会渐渐忘了这件事,等到将来,她再做几件善事,让别人看见她的改过自新。 过往犯的错,便能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反观他,他若是真的背叛了长公主,不仅要受尽千夫所指,被戳断脊梁,还极有可能在皇帝盛怒之下,被摘了脑袋。 这种杀敌八百损己一千的事,他不可能做。 只是他有些意外,许颖微居然被他吓唬到了,还因此让步,拿出了百年老参。 这么说来,许颖微的转变很突然。 一开始,面对他的要挟,她分明也是不在意的。 付丰泽绞尽脑汁,却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青竹便将百年老参拿过来,这下他更想不了太多,拿了药材后便匆匆离开。 他当然不知道,许颖微态度之所以转变得这样快,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有了百年老参,付文莹逐渐好了起来。 中途付丰泽又来了一趟,恳请许颖微为付文莹请宫中太医诊治。 许颖微一口应下,派梅兰去料理此事,自己则以忧思过度、头疼的借口窝在房里,整日陪着小如烟玩耍。 【唉,娘亲好委屈哦,被他们这样羞辱,却还要忍着。】 【渣爹简直太过分,竟逼迫娘亲去救一个破坏了自己婚姻幸福的女人,还说那样的话来要挟。】 【其实娘亲大可不理会,像渣爹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他不可能去告发的。】 【他心里也清楚,若他敢动娘亲,皇帝舅舅一定不会放过他。】 【可娘亲还是松口了……】 第41章 冤家路窄 小家伙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朵蔫巴的小花。 【如烟知道娘亲的顾虑,娘亲是担心同渣爹撕破脸后,就更寻不到哥哥的踪迹。】 【要是我知道哥哥在哪,能帮到娘亲就好了,这样的话,娘亲就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好想快点长大,为娘亲分忧。】 许颖微提着手中的小铃铛,逗弄着被放在床榻边的小如烟。 那双眼睛咕噜咕噜转,就是没盯着小铃铛,明显心不在焉。 许颖微听着女儿的心声,心底一股暖流淌过。 乖女儿,娘亲不需要你分忧,只盼望你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放心,娘亲一定竭尽所能,为你扫清障碍,不叫那些脏东西影响你的生活。 有付丰泽在,付文莹就是公主府永远也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她本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如今还多了个小的。 付文莹生的付如莲,跟小如烟年纪相仿,付文莹曾经还说,要叫她们亲近,情如亲姐妹。 跟她的女儿做姐妹,怕是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留这样一对祸害在府中,将来那可能还有安生日子过? 许颖微想到,曾经乖女儿说,付文莹的女儿顶替了她的位置,抢走了属于她的人生。 她很担心,将来付文莹跟她悉心培养出来的女儿,又会使些肮脏手段,来打搅她的宝贝如烟。 她绝不允许那种情况的出现。 她会保护好她的如烟。 在同付丰泽争吵过后,许颖微便对外称病,这一病便是好几日。 眼看百日宴在即,她到底是不能再躲着了。 她不是怕付丰泽,只是觉得身心俱疲。 本就厌恶反感,却还得同其周旋,倒不如躲起来落个清净。 影卫那边,仍旧一无所获。 许颖微神情落寞,每回她查看影卫送来的信,总会将小如烟抱在膝上,好让她也看清楚。 每次她心里都盼望着,小如烟能趁机提供出什么有效信息来。 可惜每次希望都落空。 看来女儿也不清楚她哥哥的下落。 许颖微心底暗自叹息,被藏了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一找就被找到呢? 可她真的没法心如止水。 隔日便是百日宴。 关于宴席的一切,许颖微都交由陆大人打点管理,公主府在她的引领下,早已有条不紊地准备好。 后花园的花,今日都特意命花匠们重新打理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芳香,许颖微抱着女儿在后花园闲逛,饭后消食。 俗话说,冤家路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偌大的后花园,竟小到让她们母女二人撞上了和谐的一家四口。 付丰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面色苍白的付文莹,付俊良则抱着自己的妹妹,走在爹爹同娘亲身后。 此刻,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那样明媚真诚。 不凑巧,实在是太不凑巧。 几乎是在发现许颖微的第一时刻,付丰泽便松开了扶着付文莹腰肢的手。 他神情有几分惊慌,“夫人,你怎么到后花园来了?” 付丰泽的手再快,也快不过许颖微的双眼。 她默默移开视线,并不在意。 在她这里,她跟付丰泽的情分早就到了头,如今还勉强维系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儿子。 她要是主动戳破,那后续可就圆不上了。 是以,她决定装瞎。 “我带着如烟饭后消食。” 视线略过付文莹,许颖微抬了抬眉头。 “近两日没见你,身体可有好转?” 付丰泽心急地替付文莹开口。 “文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多亏了夫人送的百年老参,还请宫中御医为她诊治。” 付文莹福了福身,摇摇欲坠,格外惹人心疼。 “多谢嫂子好意,听闻嫂子这两日忧思过度,卧病在床,今日能到外头走走,可是也好些了?” 别人说这话,许颖微只当对方是关心。 但这些话从付文莹口里说出来,关心就变了味道。 忧思过度,她应该很清楚,她为什么会忧思过度。 付文莹此刻这样问,是为了在她心头上插把刀子。 但许颖微并不生气,相反,她情绪还很平稳。 “已经好些了,明日便是如烟百日宴,今晚出来走走,也是为了提前看看府中的布置。” 可就是这样的平稳,让付丰泽慌了心神,觉得她这样是不在乎自己了。 有些男人当真是贱到了骨子里,尤其是付丰泽这种人。 你在意他时,他故作高高在上,冷落你拿捏你,等到你不在意他了,他又局促不安,开始找存在感。 为缓解气氛,他笑了笑,却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太医说文莹要多出来走走,不能一直闷在屋里,我便会偶尔陪她在后花园中逛一逛。” “至于俊良……我是瞧他今日功课完成得好,才允许他放松放松,就一起过来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便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丰泽有些担忧地瞥了许颖微一眼,他忧心忡忡,对方却没有生气的征兆。 “好,那你们父子俩便继续陪着吧,我要带如烟回院子了。” “夫人等等,我跟俊良送你们回去吧。” 【切,现在知道讨好了?晚了!】 许颖微懒懒掀了掀眼皮,“怎么,不用送文莹同她女儿回去?” 付丰泽脸上的笑容更牵强了。 “呃,不用,有下人们陪着呢,又是在自家府邸,不会有事的。” 【自家府邸,这话你都说的出口,果然只有更不要脸,没有最不要脸。】 许颖微摇摇头。 “不用了,本宫也有下人陪着,自己回去便可。” 宝贝女儿很讨厌这个便宜渣爹,跟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与其叫他们陪着碍眼,倒不如自己走。 付丰泽还想再说些什么,付文莹却突然插话。 “嫂子,明日便是如烟的百日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许颖微漫不经心勾了勾唇,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下一句。 “是啊。” “说起来,如烟的百日宴,也是我如莲的百日宴,可惜她的命没有如烟好……” 付文莹垂头丧气,“别说办一场跟如烟同样热闹的宴席,便是低调的庆祝,我都没能为她准备。” 第42章 命数如此 “是我连累了莲儿。” 付文莹低低啜泣了起来。 【又哭又哭!眼泪怎么就掉不完呢?】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如烟觉得,付文莹与众不同,她绝对是泪做的。 许颖微对付文莹的眼泪,向来是免疫的。 每每她哭,都是为了以退为进。 她凤眸微眯,唇边带着浅淡的讥笑。 “如莲虽没能办百日宴,但有你这位处处为她着想的娘亲,她的命也不算糟糕。” “嫂嫂这么说,倒叫我更愧疚了,如莲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当真是受了大委屈。” 许颖微笑意渐渐消失,她微扬着下颚,语气意味深长。 “人往往一生下来,命数便定了。” “生在皇家,是身份贵重的皇天贵胄,一生荣华,享不尽的富贵。” “生在公府侯府,也同样能无忧无虑,丰衣足食。” 付文莹眉心紧蹙,对许颖微难得一次的啰嗦心怀戒备。 “若是生在寻常人户,便能不高不低,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要生在家境贫寒的人家,那可就难办了,说不准要日日饱受饥寒交迫、风餐露宿之苦。” “夫人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付丰泽也觉得许颖微突如其来的啰嗦很古怪,不由得感到不安。 许颖微淡淡一笑,答非所问。 “本宫觉得,生得不高不低,才是最好的。” “皇家是尊贵,但肩负重任,身上带着枷锁,无人感同身受,苦不堪言。” “可太过贫寒也不好,一个寒冬,或是一场小病,人可能就没了。” 许颖微挪过视线,瞥了付文莹一眼。 “投胎在中间最好,不必身受束缚,也不至于活得煎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如莲有这样好的命,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付文莹垂下眉眼,显得神情低落。 “若真有嫂嫂说得这样好,那我也圆满了。” “可如莲并不是公府侯府的女儿,她的处境,甚至连寻常人户的女儿都不如。” 说到情动之处,付文莹眼眶又有不断的泪珠涌出。 “如莲没有爹爹,唯有我这个娘亲,孤儿寡母,走到哪里都是不易的。” 如莲的爹爹,此刻不就在边上站着吗? 局面显得有些滑稽。 因为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许颖微再来看付文莹演戏,便觉得很可笑。 他们两个暗通款曲,生下一对儿女。 此刻付文莹却在这里哭诉,说自己没有丈夫倚靠。 不知道付丰泽听到这些,心里作何感想。 付文莹还沉浸在自己孤苦无依,只能跟女儿相依为命的悲惨角色中。 “我如今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陪她多久,如莲没有强劲的娘家倚靠,将来若出嫁受屈,也只能含下委屈苦楚。” “她有你,你有你哥。” 许颖微言简意赅。 付文莹轻轻摇了摇头。 “嫂嫂,我未婚产女,名声不好,将来对如莲,必定是连累。” 【你心里还有点数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渣爹肯定会对你负责,你不会没人要的。】 【只不过,如果你将来想去攀附更好的男人,怕是就难了。】 小如烟的吐槽精准又犀利。 她并不觉得付文莹待付丰泽有多深情,正如付丰泽也并非完全将付文莹放在自己人生的第一位。 他们是一类人,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以自我为中心。 如今他们没有舍弃对方,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目前所能够接触到的,最佳、最合适的人选。 若将来他们有了更庞大的野心,更优秀的目标,未必就不会离开对方。 他们能走到一块去,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就是一路人。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莲,我的亲生女儿,我总要为她寻一个好出路。” 付文莹想用母女情谊打动许颖微。 奈何对方不为所动。 “你哥格外在意你们之间的兄妹情义,放心,若将来如莲遇到困难,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颖微不动声色,几句话的功夫便全身而退。 付文莹想把她框进去,没那么容易。 【付文莹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居然要道德绑架娘亲。】 【呸,我娘亲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才不会被你框骗到!】 听着小如烟傲娇的小奶音,许颖微轻挽唇角。 而付文莹捕捉到了这抹笑,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我自然知道,哥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甥女落难,可哥哥跟如莲之间,终究也只是舅甥的关系,亲近不到哪里去。” 许颖微若有所思。 “亲不亲近,向来不是凭着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判定,而是看相处。” “本宫有好几位闺中密友,她们跟本宫毫无血缘关系,却每个都愿意为本宫身涉险境。” “这是因为多年积累的情谊,好与不好,都是相互的。” “如莲跟你哥哥之间,本就沾亲带故,若她真心敬重自己的舅舅,再有你在中间调理,日后怎会不亲近?” 许颖微的话里夹杂着浓浓的深意。 亲爹跟亲女儿,怎么会不亲近?更何况中间还绑着一个付文莹。 是以,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境,付丰泽都不可能不理会付如莲的。 眼看着自己说的话都被以各种说辞驳回,付文莹逐渐犯了难。 她咬咬牙,干脆直接哭诉了起来。 “我的如莲是真的命苦啊,没有亲父兄护着,也没有庞大的家族倚靠。” 许颖微神色平淡,漫不经心接过话。 “你也不必在这自怨自艾,出身虽然很重要,但俗话说得好,人定胜天。” “若一个人不甘命运的戏弄,决心凭借自己的能力逆天改命,只要走得是正途,天道酬勤,未尝不能得偿所愿。” 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 “怕的是有些人心思不正,把路走歪,那便只能待在永不见天日的泥堆里,发烂发臭,无人问津。” 付文莹眼中跃出一抹怨恨,转瞬即逝。 “天道酬勤,哪里比得上天赋异禀。” “上天眷顾,才是好命。” 第43章 认作义女 “呃……” 付文莹愣住,下句话直接被堵在嗓子眼。 付丰泽悄悄瞪了眼付文莹,不满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忙出声打圆场。 “百年老参名贵至极,当然有作用。” “只是文莹经此一事后,心思敏/感许多,总觉得自己不久于人世。” 付文莹赶忙点了点头,语气焦急不安。 “这世上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如莲。” “她尚且在襁褓中,懵懵懂懂,若无人照料无人看管,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呢? 许颖微好整以暇,等候着对方的下文。 付文莹顶着孱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跪在粗糙不平的石子路上。 付丰泽跟付俊良见状,皆是大吃一惊,忙要伸手去将她扶起来。 可她却坚定地跪着,不愿松动半分。 付文莹仰着头盯着许颖微,语气诚恳。 “嫂嫂,我知道我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 “我已真心悔过,往后我一定约束自身,不再给你添麻烦。” 许颖微眉梢微挑,耐心听着没有打断。 “经历一番生死,我已大彻大悟,过好眼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佩服佩服!】 小如烟伸出粉嘟嘟的小手,紧紧抓住娘亲的衣领。 【娘亲,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她!】 【唉,眼下的局面有些棘手啊,付文莹演得这么逼真,真担心娘亲又心软。】 许颖微神色冷淡。 她自小在皇室长大,虽说是尊贵的嫡公主,有母后庇佑,皇弟敬重,没经历过什么肮脏事,但好歹是在深宫里长大的。 她见识过人性的罪恶,深刻明白一个恶毒的人,里面的心再黑,也能装点好表面的善良及无辜。 悔过,简简单单两个字,真正实施起来是艰难无比。 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哪是轻而易举能达成的。 所以,不必小如烟提醒,她也压根不相信付文莹会悔过。 付文莹朝着许颖微叩首,整个人贴紧冰凉的地面。 “嫂嫂,文莹恳求您收如莲为义女!” 她抬起头来,满脸泪痕。 “她的教养无需您费心,只恳求您,能让她靠着长公主府。” “若将来有人要欺负她,好歹看在嫂嫂您的面上,会有所收敛。” 许颖微心底冷笑,想借着她长公主府的势? 门都没有。 此事不需要考虑,许颖微当场回绝。 “这件事,从前本宫不是已与你说清过吗?需要先过问陛下的意思。” 付文莹摇着头。 “嫂嫂,先前那一次是过继,这一回,我只求您收她为义女。” “嫂嫂不必那么麻烦的,我只求您给她一个义女的名分,其他的,我也不敢再麻烦嫂嫂。” 【哎呦,说得这么委曲求全,是不是要夸你善解人意呀?】 【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只求给她一个义女的名分。” 许颖微叹了声,眸色加深。 “你以为这个名分,是件很小的事吗?” 她轻轻嗤笑,眸底含/着显而易见的轻蔑跟冷漠。 “本宫是当朝长公主,若如莲是我的义女,即便陛下没有册封她郡主,她也能凭着与公主府的关系,轻松挤入京中贵女的圈子里。” “在外人眼中,她的一言一行皆会影响公主府,如果她犯了错,本宫恐怕也要受连累。” “这样严肃的一件事,在你眼里,好似很稀疏平常。” “付文莹,你以为只是磕个头,认个亲而已吗?” 付文莹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她愣了半晌,好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嫂嫂,不会的,往后我一定仔细教养如莲,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真是个愚蠢不堪的。 或者说,在付文莹眼中,她许颖微才是蠢蛋。 拒绝了过继,又提出收养为义女,是觉得她好糊弄,还是觉得她蠢? 许颖微盈盈一笑,笑容里却藏着致命的刀。 “付文莹,你我之间,注定有着隔阂,如今顶多是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你把心爱的女儿托付在我名下,就不怕我苛待,或是故意养废了她?” 付文莹脸色顿时一僵。 她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回应。 “嫂嫂,如莲只需占着个名分,教养的事……” “既然认我做义母,那自然也要为我提供价值,否则我没事找事,给自己的将来平添风险?” 许颖微突然转了话锋。 “你希望我收如莲为义女,也不是全无办法。” “这样吧,若你将她抱到我房中,我便勉为其难地答应,如何?” 付文莹闻言,露出犹豫之色。 若将女儿抱到许颖微房中…… 付文莹心思千回百转,想到了数种可能发生的后果。 若许颖微真如自己所说,苛待或者故意养废了莲儿,该如何是好? 但……她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付文莹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她毕竟是长公主,怎么可能做那样龌龊的事? 更何况她刚刚都亲口说出来了,真那样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文莹心里迟疑未决,两道声音在不断拉扯争辩。 可她是长公主啊,她若犯了错,谁能惩罚她? 她若做了坏事,想要将消息压下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付文莹心有疑虑,要是将女儿送到许颖微房中,那她们母女俩便彻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届时,局面恐怕更加糟糕,还不如当下呢, 一眨眼的功夫,付文莹心中已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气氛僵持之际,付丰泽开口了。 “把如莲送到夫人房中教养也好,夫人是皇家贵女,学识渊博,又打理过宫务,管家手段一流。” “有夫人做榜样,将来如莲也能学到许多傍身的本领。” 一句话的功夫,付丰泽已经为这事定了结果。 付文莹下意识心神一慌,她还没想好呢! 一方面,她希望女儿能够借此机会,攀上长公主这棵大树。 一方面,她又担心许颖微真的会虐/待如莲。 皇权滔天,若许颖微蛇蝎心肠,她一个寄住在长公主府的柔弱女子,能到哪里去为自己伸冤? 即便有丰泽哥哥在……可丰泽哥哥也未必反抗得了许颖微啊! 第44章 脸色说变就变 付文莹纠结再多也意义,因为付丰泽已经替她应下。 许颖微勾唇一笑,“好,那现在我便顺带,将如莲领回去吧。” 【呜呜呜,娘亲,你真的要把如莲带回我们院子吗?】 【可是女儿不想跟她待在一块,她有女主光环,跟她待在一起,女儿会变倒霉的!】 为了表示抗议,小如烟突然哇哇大哭。 许颖微听见女儿的心声,眉心一跳。 宝贝女儿跟付如莲待在一起,会变倒霉吗? 她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否则她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不过她也不是真心要养付如莲,只是想借机折腾一下付文莹。 心爱的女儿在仇敌屋檐下生活,而她却什么都不知情。 一定能把她逼得抓心挠肝,痛苦不堪。 到时也不需她出手,付文莹自己就会来把女儿讨回去,往后估计也不敢再提。 若付文莹忍了下来,那她便将计就计,把付如莲养废。 怎么她都不亏。 许颖微是想要报复付文莹的。 女儿曾经说,付文莹的女儿夺走了她的一切,她想为女儿出气。 可如今…… 许颖微唇线紧绷,后悔了。 另一端,付文莹也压根舍不得将女儿交出来。 拉扯许久,最终是付丰泽将如莲塞进梅兰怀里的。 见事情已没了回旋的余地,付文莹只能满心懊悔地接受现实。 须臾的功夫,她又重整旗鼓。 “嫂嫂,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对外宣布,收如莲为义女的事?” 还没得许颖微回答,她又匆匆开口。 “嫂嫂,不如就明天的百日宴吧。” “正好到时府上有许多贵客,能叫大家一同知晓,省去了许多麻烦。” 【呜呜呜,那可是我的百日宴,凭什么让付如莲出风头?】 小奶音逐渐染上哭腔,以至于许颖微听得不是特别清晰。 【难道这就是原书女主的无敌光环吗?】 【也许将来娘亲在相处过程中,会逐渐喜欢上付如莲,然后就抛弃我。】 得知女儿的想法,许颖微方寸大乱。 她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女儿,去宠仇人的孩子?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竟会叫女儿生出这么多危机感。 是她考虑不周,让女儿害怕受惊了。 许颖微愧疚不已,心中只想着该如何补偿女儿,挽救局面。 她思忖片刻,觉得得让女儿知道,她是娘亲在这个世界上最珍爱的人,任何人都顶替不了她的位置。 她要给女儿足够的安全感,这样一来,小如烟便不会担忧恐惧了。 “嫂嫂为何不理我?”付文莹轻声催促着。 许颖微缓过神来,“不行。” 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百日宴是为如烟操办的,任何事都比不过如烟的事重要。” “更何况,届时宫中也要来人观礼,本宫放着自己的女儿不宠,反而给你的女儿争体面吗?” 许颖微眯起双眼,压迫感十足。 见气氛越来越凝固,付丰泽忙笑着道。 “夫人别生气,文莹是心急了些,但她也是关心如莲,并没有别的心思。” 许颖微抱着女儿往后撤了一步,躲过付丰泽的接触。 她扭头看向付文莹,凌人的视线仿佛要将对方烧为灰烬。 “我愿意收如莲为义女,单这一项,你就该感恩戴德,若敢越雷池半步,别怪我无情。” 听着许颖微的警告,付文莹心底直打鼓,好端端的,怎么脸色说变就变? “可别怪本宫没事先警告你,明日,你最好安分守己,休带着你女儿在宴席上耍什么花招。” “否则,我便将你们母女俩一同丢出公主府。” 一场突如其来的怒火,叫在场的人都有些发懵,包括小如烟。 【咦,娘亲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娘亲别生气,娘亲消消气吧,仔细气坏了身子。】 许颖微加重手臂的力量,将怀中婴儿搂得更紧。 女儿事事为她着想,她却让女儿担惊受怕,她这个娘亲做得不称职。 许颖微在心底考量,等回去之后,她便将心中的想法通通告诉女儿,让小家伙能够安心些。 她收养如莲,只是为了膈应付文莹,并借此彻底断了她的想法。 女儿这样聪慧,一定理解她的做法。 若女儿仍是不愿意,或者付如莲当真会影响到女儿,那她便直接将人送走。 “明日如莲便留在院中,不必参加如烟的百日宴。” 付文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还想要再挣扎一下。 “嫂嫂,如烟的白日宴,也是如莲的百日宴,即便不能为她庆祝,让她到前边沾沾喜气也好啊!” 付文莹想,要是如莲能参加宴席,她就可以借此机会,将女儿已成为长公主义女的消息散播出去,再顺理成章结识一些京城贵妇。 许颖微神色冷然,“既然她要做我的义女,万事便该由我做主。” “付文莹,你若不舍,便将她带回去,本宫不喜欢事事受人摆弄。” 付丰泽轻轻推了付文莹一把。 后者反应过来。 “不是不是,一切便由嫂嫂做主吧。” 许颖微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她不屑一笑,这两人真当她是瞎了不成? “对了。” 她弯了弯唇,“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如莲只是义女,而如烟是本宫的亲生女儿,本宫做不到一视同仁。” 付文莹心神一慌。 “如烟有的,如莲不一定有,但如莲有的,如烟必定有,这是我院中的规矩。” 【呜呜呜,这么看来,娘亲眼下还是更疼我,更重视我的。】 傻孩子,娘亲最在意的人当然是你。 【唉,现在各行各业都太卷,当女儿也有竞争对手了。】 【我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能让付如莲抢走娘亲的爱,更不能让付如莲害娘亲!】 听着女儿的话,许颖微心疼不已。 失落之际,还处处以她这个娘亲为先,担忧付如莲害她。 她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报,这辈子才遇见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女儿越好,许颖微就越愧疚越心焦,恨不得赶紧回去,将实情告知。 偏偏要紧时刻多生事端。 第45章 好大的脸面 听了许颖微冷酷无情的话,付文莹眼眶又噌地红了。 她眼里含/着浓浓的哀怨。 “嫂嫂,如莲还是个孩子,若看着自己同如烟之间差距太大,她会伤心失落的。” “她跟如烟身份不同,待遇自然有差距。” 许颖微轻扯唇角,“难不成,你还敢妄想她能同郡主一般吗?” 付文莹神色一僵。 付丰泽趁着许颖微不注意,突然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肢。 许颖微眉头紧蹙,下意思想要挣脱,对方却加重了力道。 “夫人,你我如今都不及从前亲密了。” 付丰泽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抱怨,若放在从前,许颖微必然对他这副姿态很受用。 她很喜欢付丰泽主动向自己撒娇,或是示弱的模样。 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付丰泽很在乎她,很依赖她。 毕竟普天之下,没有多少男子,肯在自己的夫人跟前露出弱势。 是以,从前付丰泽只要放软语气,她便会松动原本坚定的念头,不管是在什么事情上。 许颖微抿着唇,忍着恶心。 “最近风波不断,着实没有心情将时间花在情爱上。” 【不知道付文莹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 【眼睁睁看着渣爹讨好娘亲,她心里肯定很不爽吧,不爽也得受着!】 小如烟心底畅快无比。 【不过娘亲也受苦了。】 付丰泽手掌摩梭着许颖微曼妙的腰肢,这一细微的动作,惹得许颖微眉间的褶皱更深。 她抱着女儿利落转身,“夫君,文莹还在旁边看着呢。” 她柔柔一笑,唇边漫着刻意捏出的娇羞。 夫妻俩打情骂俏的画面落入付文莹眼中,格外刺眼。 心头滴血般的刺痛,她却只能将委屈和苦楚尽数咽下。 丰泽哥哥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她的心? 她刚刚看见了,是丰泽哥哥主动凑上去的。 意识到许颖微对自己的抗拒,付丰泽眼底逐渐变得幽深。 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寻常。 “你我是夫妻,在自己家里做些亲密举动有何妨?再说文莹又不是外人。” 这话之后,付丰泽又丝滑地提起付如莲的事。 “夫人方才说的有理,如莲跟如烟之间,确实有着云泥之别。”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可俗话说的好,三岁看老,她们虽都懵懂未知,却正是最需要细心教养的时候。” 付丰泽语重心长。 “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过于厚此薄彼,免不了叫孩子觉得彷徨不安,再因此而生出别的心思来。” 许颖微闻言,心底冷冷一笑。 她觉得,自己若是待付如莲视若己出,更会叫这对母女生出非分之想。 也不用到那时候去,说不定此刻,付文莹已经有了让自己女儿,替代她宝贝如烟的龌龊念头。 “夫君,我问你,若宫中对如烟下了赏赐,我还得备份一模一样的给如莲吗?” 付丰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态度格外理直气壮。 “也不必那么麻烦,将如烟的匀一半出来,分给如莲就行了。” 【笑了。】 【渣爹好大的脸面,把你这张面皮撕下来摊开,都能盖住整座公主府了。】 许颖微气得暗自攥紧拳头。 若不是怕御史台参奏,惹皇弟为难,她一定要叫人把付丰泽这个臭不要脸的狂揍一顿。 原来丰泽哥哥是要为女儿争取机会,是她误会了。 付文莹松了口气,脸上再度挂上轻松的笑容。 该死的许颖微,要不是她紧抓着不放,丰泽哥哥又怎用如此虚以委蛇? 她也不必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去讨好别的女人。 付文莹心中愤愤不平,许颖微拥有那么多,她渴求的,不过是从她手指缝里流出的一星半点。 就这些,她都不肯松动。 “若陛下问起,得知自己赏给外甥女的东西,被别人划去一半,夫君打算如何应对?” 付丰泽运筹帷幄地笑了笑。 “这事还不简单,夫人帮着遮掩,不就轻松揭过了吗?” 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许颖微此刻态度和煦,便开始蹬鼻子上脸。 “不行不行,这样怕是欺君了。” 【长脑子了,但又没完全长好。】 小如烟犀利评价。 “或者夫人同陛下解释,说你喜欢如莲这个义女。” “说不定到时候陛下会爱屋及乌,多给些赏赐,这样的话,就不用分走如烟的东西了。” 付丰泽说完,爽朗一笑,大致觉得自己很聪明。 【……渣爹,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你。】 【你当皇帝舅舅是傻子,还是脑子缺根筋,还爱屋及乌。】 【要是叫皇帝舅舅知道有人抢了我的东西,没把付如莲赶出公主府就不错了!】 许颖微若有所思垂下眼睑,依照她对皇弟的了解,确实是如此。 “夫人觉得我这些提议如何?” 付丰泽眼睛亮亮的,疯狂在作死边缘来回试探。 许颖微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夫君的提议,甚好。” 付丰泽闻言,面上大喜,一旁一直不动声色的付文莹也不例外。 “本宫想定了,将来要对如莲视若己出,事事以她为先。” “不仅要把如烟的东西全部分给如莲,将来在择夫婿时,还得让如莲高高压过如烟才行。” 话逐渐变得不对劲。 听出许颖微言语间的阴阳怪气,付丰泽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 而许颖微还在输出着。 “不然的话,外头说不准要传出本宫苛待如莲的闲言碎语了。” 她扭头看向付文莹,眼中冷若冰霜。 “到时你再当众哭诉几句,指责本宫夺了你的孩子,又不肯悉心教养……” 说着说着,许颖微眸色渐深。 “你素来不是最爱哭?想要的东西,都能靠眼泪去博取。” “届时你轻飘飘掉几滴泪,京中的风向就会倒向你,而本宫会因此沦为众矢之的,甚至连累陛下被朝臣参奏。” 付文莹被这一番阴阳怪气,又冷嘲热讽的话打得缓不过神来,神情呆呆的。 【哇,娘亲想得好长远,娘亲好聪明!】 “夫人是不是想多了?文莹怎么会有这些心思呢?” 第46章 厌屋及乌 付丰泽一如既往维护付文莹。 “夫人真的多虑了,你若肯认如莲为义女,让她将来能够倚靠公主府,她们母女俩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许颖微似笑非笑地回看他一眼。 “这世上最难估测的,便是人心。” “今日我施以援手,却难保对方心里想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还是为利益以怨报德。” 付丰泽脸色难看,笑容愈发勉强。 “别人我不知,但文莹你大可放心,尚且有为夫在呢。” 【你在顶个屁用,你在就更糟糕了。】 许颖微耐人寻味的目光,在付文莹同付丰泽之间来回流转。 “行了,本宫言出必行,既然答应认如莲为义女,便不会食言。”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她眉眼寒凉,是上位者居高临下时,独有的轻蔑跟冷漠。 “但在此之前,本宫有条件。” “从今往后,付文莹不得插手如莲的教养。” “本宫不希望将来还得受人指手画脚。” “若你办不到,本宫便即刻将你女儿还回去,日后也不会再搭理她的任何事。” “这样的条件,你可要答应?” 扬汤止沸,往往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只能暂时将眼前的麻烦平息。 可她不希望未来付文莹总拿着同一件事来烦她。 所以她该做的,是釜底抽薪。 她把付如莲讨走,逼得付文莹难以忍受失去爱女的苦痛,逼得她不惜一切将付如莲讨回去。 经此一遭,她日后估计也不敢再将女儿塞到她名下。 许颖微将计划部署得非常完美,尤其是在人心这一块,她拿捏得很精准。 倒不是她多了解付文莹。 同为人母,她知道付文莹在意自己的女儿,便也明白女儿会是她的软肋。 其实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如烟亦是她的软肋。 但好像也没有完全一样。 许颖微垂眼看了下眼神灵动的小娃娃,如烟不单单只是软肋,更是盔甲。 可爱的小奶音,是她夜里辗转难眠的良药。 在许颖微的步步紧逼下,付文莹只能忍痛应下。 “嫂嫂,我明白了,那我便将如莲托付给您了。” 付文莹眼尾染着红/晕,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姿态。 “嫂嫂,同为人母,我知道娘亲定是更偏向自己的女儿,包括我也不例外。” “但我恳请嫂嫂……” “够了。” 许颖微沉着嗓音打断。 “本宫说过,若你还想本宫收如莲为义女,便不要指手画脚。” “这才刚开始,你便越了轨,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也是唯一一次。” “若你再以恳求的名义来试探、要挟本宫,本宫绝不姑息。” 说完之后,许颖微没再给这对狗男女纠缠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回到院中,许颖微吩咐梅兰将如莲抱到别的屋子,并择了个婢女贴身照看。 随后,她迫不及待带着女儿回了娘俩自己的小窝。 “殿下,奴婢实在不明白,为何您要答应付文莹的请求?” 青竹心直口快,一进屋便迫不及待追问。 许颖微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青竹问的很是时候,她刚好可以顺理成章将想法说出,给宝贝女儿知晓。 “放心吧,本宫不可能对付文莹的女儿视若己出,更不可能喜欢她,厌恶她还来不及。” 青竹撅着嘴,觉得难以理解。 “既然如此,那殿下何必把她抱回来呢?” “从前还好,眼不见心不烦,如今她就在咱们院里,天天都要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还得顾她吃喝,照顾她的起居。” 青竹郁闷极了。 “就好像吃了只苍蝇,抠又抠不出来,咽下去又觉得恶心。” 许颖微被青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 这形容的说法,跟小如烟很相似。 梅兰素来沉稳,她轻轻瞪了青竹一眼,提醒道。 “不得对殿下无礼。” 她们主仆之间,向来是如此相处,青竹率直纯善,梅兰沉稳含蓄。 青竹正是料定殿下不可能因此惩罚,才敢如此随意。 “奴婢就是不喜欢付文莹,连带着她的女儿也讨厌。” 梅兰皱了皱眉,语气无奈,“青竹,小心隔墙有耳。” “这是在咱们的院里,整座府邸都是咱们殿下的,我说两句还不成。” 青竹委屈得不行。 许颖微接过梅兰递来的热茶,无奈的笑着。 “你就让她说吧,她这口气估计也憋了许久。” 许颖微丝毫不反感青竹的小脾性,相反还很欣赏。 她喜欢真诚的人,再加上她知道两个婢女对自己忠心耿耿,便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青竹走到许颖微身侧。 “殿下,您究竟为什么要答应啊?” 那坏女人素来会扮可怜卖惨,青竹就担心殿下是一时心软。 许颖微放下茶杯,将小如烟抱到膝盖上。 她一边揉/搓着她的小手,一边回道,“本宫只是想一劳永逸。” 青竹更纠结了。 “一劳永逸,殿下,您是什么意思啊?” “你觉得付文莹在乎自己的女儿吗?” “自然是在乎的,否则她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让您认她女儿为义女。” “我将她女儿抱到自己院里养着,又设下那么多规矩限/制她,你觉得她心里会怎么想?” 青竹认认真真想了片刻。 “她肯定会觉得殿下您是居心叵测,要整日的当心受怕,唯恐殿下对她女儿下毒手。” “没错,那你觉得长期以往下去,她会怎么做?” 青竹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原来殿下您是这个打算。” 青竹像只灵动的小鹊,叽叽喳喳不停。 “长期以往下去,付文莹一定是悔得抓心挠肝。” “到最后,不必殿下把人送走,她自己就会忍不住把女儿讨回去。” “这样一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资格,把女儿塞过来了。” 许颖微露出赞赏的笑容,“不错,青竹如今长进了许多。” “原来公主您心里是这个打算,瞧我还担心个不停。” 梅兰在一旁忍俊不禁,“咱们殿下是心有谋略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那些狐媚手段给蒙骗?” “说的也是。” 第47章 想留宿 “只不过……我觉得咱们殿下堂堂长公主,不想做的事,不能随心所欲拒绝,还得迂回着来,也着实憋屈。” 许颖微轻轻叹了一声。 “回绝当然没问题,但必定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倒不如这样做,虽然折腾,好在一了百了。” 她端详着女儿粉嘟嘟的小手。 “只是委屈了我的如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总少不得同如莲相处。” “她是付文莹的女儿,必定也遗传了她娘的劣根,虽说还是孩子,但我心底仍是担忧。” 【原来娘亲是这样打算,是我误会娘亲了,娘亲最疼爱的果然还是我。】 【哎呦,一开始真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付如莲的女主光环奏效,要把我的娘亲抢走呢。】 【也不知道这样把付如莲接过来,我会不会被她的女主光环压制。】 【娘亲已经将她安置在别的屋里,应该没关系吧?】 许颖微仔细聆听着女儿的心声,虽然她听不懂什么女主光环,但她知道小家伙还是担心的。 她不会拿她的宝贝女儿做赌注,是以她特意将付如莲安排到别处去。 如果这样还是会影响到如烟,她只能将人隔得再远些。 青竹心思单纯,听了公主的话,十分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还不简单,便一直把她放在别的屋养着,不让她接触小郡主便是。” “反正殿下您立了规矩,不许付文莹过来掺和,她即便知道也无权干涉。” 梅兰叹息着提醒,“可没有付文莹,还有驸马爷啊。” 许颖微眸色渐渐加深。 “不论是谁,都别想我为了一个贱/人的女儿,委屈我的如烟。” “殿下,咱们还是得提前做好打算。” 梅兰忧心忡忡。 “奴婢觉得,将来驸马爷或许会为了让您同如莲亲近,频繁地来咱们的院里。”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梅兰话音刚落,付丰泽便来了。 一进来,付丰泽便四处寻找如莲的身影。 “如莲呢,怎的不在这?” 他的脸色已经显出几分不悦。 “夫人,即便你不能将如莲跟如烟同样看待,但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吧?” 一个乖巧的被抱在怀里,一个则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 看见这一幕,付丰泽格外生气。 许颖微淡淡一笑,早准备好了措辞。 “如莲方才一进院子,便哭闹不止,我就吩咐人先将她抱到安静点的屋,让她慢慢适应。” 付丰泽闻言,脸上顿时浮出尴尬之色,怒意逐渐消退。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夫人了。” 许颖微满不在意,“无妨。” 她抬眼瞥了下付丰泽。 “夫君此刻过来,除了过问如莲的情况,可还有别的事?” “若你要看如莲,便叫梅兰带你过去吧。” 付丰泽笑了笑,十分自然地退下外衣。 “不去了不去了,今夜我是专门过来陪夫人的。” 【不是吧,渣爹是要留宿?这样的话,娘亲哪里还睡得着?】 【狗男人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不上我高贵美丽的娘亲!】 一眨眼的功夫,付丰泽已经走到许颖微身侧, 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语气轻柔,双眼含情脉脉。 “夫人,近日是我不好,疏忽了你,今夜我便好好陪着你。” 【放开我娘亲,拿开你的脏手!】 【呜呜呜,有一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许颖微忍着心底不断翻涌而上的恶心。 “夫君还是自行歇息吧。” 付丰泽神色一凝,“夫人这是在赶我走?” “最近我是愈发看不懂夫人了,往日,你多依赖我啊,可最近总拒我于千里之外。” 许颖微幽幽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人盯出个洞来。 “是因为我近几日才慢慢看清了夫君。” 付丰泽面上闪过一瞬的怔愣,紧接着开始心慌。 “我虽是你的妻,可我并不是夫君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夫君你更注重兄妹之情,更在意付文莹。” 付丰泽瞳孔微不可察地一颤,唯恐许颖微是觉察出什么来。 “我说这话,也不是埋怨夫君。” “只是觉得,既然夫君不在意我,那我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人与人之间讲究的是你来我往,夫君你说对吗?” 听完许颖微的心里话,付丰泽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原来夫人还是在怪我,怪我这些日子心思都在文莹身上,忽略了你。” 许颖微额前留下几抹黑线,究竟是谁给他的自信? “这也确实是为夫不好,但为夫事出有因,文莹她最近身子不好……” “好了,这些我都理解,夫君不必总解释。” 她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夫人再给为夫一次机会,接下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你不来跟前晃悠,便已经是最大的补偿了。 许颖微抿了抿唇,“我夜里还要照顾如烟,夫君还是去别处休息吧。” 她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跟付丰泽同榻而眠,都会被恶心得睡不着觉。 “没关系,我同你一起。” “小娃娃夜里总喜欢哭闹,夫君白日还要上朝,定是受不住的。” 听许颖微这样说,付丰泽露出迟疑之色。 他对如烟的情感实在浅薄,甚至连最基本的父爱都达不到。 得知如烟极有可能影响自己的睡眠,耽误上朝,他不乐意了。 可面上他还是得装一装。 “无妨,如烟也是我的女儿,仔细想来,她出生到现在,我还未亲手照顾过她。” 许颖微眼底逐渐染上几分不耐,正想继续赶人,却听见付丰泽话头一转。 “只不过我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没处理,等我料理完,估计夜也深了,便改日再来吧。” 许颖微眼底的不耐转为嘲讽,同样是亲女儿,付丰泽都能如此差别对待。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厚此薄彼? “那你赶紧去吧,别耽搁了。” “算了,我多陪你们母女俩一会吧,不过是处理得晚些,也不碍事的。” 【可把你给委屈的,敢情还是我跟娘亲耽误你了?】 【娘亲,你还是赶快把他赶走吧,实在是太恶心了。】 【自己没半点责任心,还能找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第48章 偏心 许颖微也觉得很无语。 如今看着付丰泽,她越发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 究竟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了水,竟选了这样的男人来嫁。 “夫君还是先去处理公务吧,早些歇息,明日还是如烟的百日宴呢。” 许颖微挽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要是敢敷衍如烟的百日宴,她一定叫他悔青肠子。 “明日宴席上,夫君可得精神些,随我一同招待客人。” 放心不下,她还特意叮嘱了几句。 她不屑于去管付丰泽心底的真实想法,只要别舞到她跟前来,他可以尽情偏疼付文莹跟他们的儿女。 但在明面上,他必须摆出足够的重视。 明日小如烟的百日宴,朝中重臣都会携家眷到场。 纵使有未到场的,也必是提前将重礼奉上。 京城内,人人皆知小郡主受宠,谁敢在这个时候,泼皇帝太后连同长公主的冷水。 许颖微心中呈着本谱子。 许多官员的家眷本就是京城贵女,娘家势力庞大,她过往的闺中密友也在其列。 在未出嫁之前,她人缘极好。 几乎京城内所有排得上名号的贵女,她都认识,且关系不浅。 从皇家成长出来的儿女,大多都带有政/治方面的天赋。 她很小的时候便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皇室离不开这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朝廷需要这些人的建设。 因明白皇家与世家大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她幼年时,便开始主动同贵女结交。 也多亏了她,皇帝的皇位坐得也比想象中要稳固。 女子虽无法在朝堂上建功立业,但却能成为家族与家族、家族与皇室间联络的枢纽。 许颖微的眸光逐渐变得深邃。 她本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长公主,成年后,在父皇的默许下,甚至有议论朝政的资格。 然而,这样的经历在她成亲之后戛然而止。 她错信了付丰泽的深情,自甘堕落。 如今想来,她是真的蠢笨如猪,太好骗。 许颖微懊悔不已。 为付丰泽三言两语,她居然固步自封,把自己自封于长公主府。 明日就是百日宴,故友们一定都会来。 许颖微下定决心,要趁此机会解清种种误会,重拾回友谊。 见许颖微六神无主,付丰泽眸光一转,须臾之间,便想到该以什么来说辞拿捏许颖微。 付丰泽轻咳一声,先是不咸不淡说了句。 “明日也不知案牍多不多,不过夫人放心,为夫一定尽快处理完,空出更多时间陪夫人招待宾客。” 许颖微皱了皱眉,她可不是在同他商量。 她抿着唇,语气加重,“夫君,其他的事不管要不要紧,都先放在一旁吧。” 【就是就是,明天可是本郡主的百日宴。】 “如烟的百日宴是大事,到时会有很多达官贵人到场,万万不能马虎,丢了咱们主人家的面子。” 【听见没有渣爹,娘亲这会儿还好好跟你说话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见达官贵人,付丰泽眼睛亮了亮,但又很快藏住。 依照他对许颖微的了解,她必定希望自己出席百日宴。 所以,他现在应该表现出为难。 这样许颖微才会为了劝他出席,百般让步。 想定主意后,付丰泽叹息着摇摇头。 “夫人说的,为夫都明白,可我好不容易得到陛下重视,当然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待。” 许颖微皱着眉头。 “一场宴席又能耽搁你多久功夫?再者,说不定我母后跟皇弟也会出宫来观礼。” 听见太后跟皇帝有可能会到公主府观礼,付丰泽心底又紧张了几分。 若真是如此,皇恩浩荡,他脸上也有光啊! 先前许颖微提过几次,他还不大相信,以为她是故意唬人。 可明天就是百日宴,她口风仍不变。 此事愈发有可能了! 付丰泽压抑着心头的澎湃。 “夫人,明日可不仅仅是如烟的百日宴,也是如莲的。” 许颖微眸光一冷,周身气场瞬间凝固。 付丰泽自以为拿捏住了许颖微,表情尤其自以为是。 “如烟的确是我的亲女儿,我本该更偏向她,但如莲身世可怜。” “她只有文莹这个娘亲,奈何文莹没能为她操办宴席。” “甚至因文莹身体羸弱,她只能放你院里养着。” “偏偏你又不肯让她到席面上,叫她一个小娃娃孤零零锁在院子里,未免太冷清。” 许颖微冷冷看着他。 “院里又不是没有下人照看。” 付丰泽摇头。 “下人哪一样?” “思来想去,我决定明日抽出些时间陪陪她们母女。” “夫人放心,我先看了文莹,再去看如莲,不会打你的脸,让她们母女相处。” 【是不是还要夸你考虑周到?】 “那外头的宴席呢?” 许颖微最在意的是百日宴。 “明日朝中的文官武将都会来,携同他们的家眷。” “后院是女子的天下,夫君不必操心,可你总得在场,撑着前院吧?” 付丰泽闻言,做作地装出为难的样子。 “我自然也想在前院撑着,帮夫人办好这场宴席,可我也不忍文莹母女俩孤寂。” 他走到许颖微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 “文莹待我,情义深重,从前我籍籍无名时,都是她陪着我鼓励我,如今我怎能自己一人风光,叫她尝尽委屈?” 【是是是,她陪你从一无所有到荣华富贵,她是大功臣。】 【娘亲可是一路扶持着你走到今日的,这些你却忘了】 许颖微像看陌生人一般,盯着尚未觉察到危险气息的付丰泽。 付丰泽开始为许颖微捏肩膀。 “夫人,不如这样吧,你一个人周旋后院,估计也力不从心,让文莹给你打下手。” “到时再把如莲也抱出来,借此机会宣布,你已将她收为义女。” 【渣爹,你这算盘的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许颖微冷冷一笑。 “我已经说过,这是如烟的百日宴,绝不容许任何人夺了风头。” “你现在却还叫我宣布如莲的事,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49章 要把女儿讨回来 付丰泽仍旧揉着许颖微的肩膀,态度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笃定许颖微需要自己维持脸面,便有几分得意忘形。 “只不过是宣布消息,怎么会夺了风头?这席面的主角,自然还是咱们的如烟,夫人放心。” 见许颖微仍不肯松口,他添柴加火。 “夫人,文莹多信任你这位嫂嫂,即便舍不得女儿,也依旧将如莲送了过来,你怎么能伤她的心呢?” 【还开始道德绑架了,我呸!】 “要作践我的如烟,你想都不要想!” 许颖微猛然起身,同付丰泽隔开距离。 “若明日,你敢借着如烟的场子,给她们母女俩撑脸面,那就别怪我当众让你下不来台!” 见许颖微突然发了怒,付丰泽一时愣住。 “还有,本宫也不需要付文莹来打下手。” “当年本宫在京城贵女圈八面玲珑时,夫君尚且还点着油灯,狼狈的在夜里偷书看呢!” 付丰泽是侯府庶子,并不受宠,再加上他嫡母刻薄,所以他没有学习的机会。 纵是有心上进,也只能半夜偷偷摸摸地学。 这无疑刺痛了付丰泽的自尊心。 他脸色阴沉,“夫人何必这样戳我的痛处。” 许颖微冷哼一声。 “刀子要戳在自己身上,才是知道痛的。” “你戳了我那么多回,可想过我的感受?” “明日的席面,你爱来不来,便是没有你,我也照样能热热闹闹地把百日宴办好。” 眼见许颖微身上的怒意越来越盛,付丰泽逐渐慌了心神,可惜为时已晚。 许颖微背过身,不愿再叫这狗男人脏了自己的眼。 “梅兰,送驸马出去!” 在梅兰恭敬的态度下,付丰泽被请出了许颖微的院子。 直到站在院门外,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许颖微赶出院子,身边隐约传来下人的低声议论,付丰泽面颊滚烫。 这贱妇,居然当众驳他的面,还让他在下人跟前抬不起头来。 付丰泽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这态度,休想他出席明天的宴席! 她不是想要营造家中其乐融融,人人都宠着她女儿的假象吗? 他如今便狠狠戳破这层假象! 看看明日没有他在前厅撑场面,这场宴席如何顺利进行下去。 付丰泽愤愤不平,带着满身的憋屈来找付文莹。 “丰泽哥哥,你可算来了,看到如莲了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会不会哭?会不会想念她的娘亲? 付文莹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丰泽哥哥,你赶紧告诉我呀!”付文莹着急地催促着。 “这还是如莲头一回不在我身边,她肯定很不习惯,我自己也觉得好难受。” 可恨的许颖微。 天底下竟有这样铁石心肠的恶妇,生生把她跟她的宝贝女儿分开。 付丰泽铁青的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 听付文莹这么问,付丰泽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去看如莲。 他摆了摆手,随口道。 “她被许颖微那个贱妇放在别的屋里,说是总哭闹不停,先让她适应。” 付文莹闻言,登时眼泪飙得更凶。 她低声啜泣,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如莲向来懂事,怎么可能哭闹不停呢?” 付文莹身躯微微颤抖着,眼中布满忧思。 她呼吸加速,仿佛随时会晕倒。 付丰泽察觉到她的异样,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文莹,别激动,太医交代过你不能受刺激的。” 付文莹摇着头,为着女儿哭哭凄凄。 “丰泽哥哥,你是知道的,如莲懂事又安静,平日里极少哭闹。” “这分明是她拿来搪塞我们的说辞!” 事关女儿,付文莹的理智已经在出走的边缘。 “她抢走了我的女儿,又不肯好好相待,把一个小娃娃单独丢在一边,好歹毒的心肠!” 付丰泽一边拍着付文莹的背,一边柔声安抚着她崩溃的情绪。 “别哭,你若继续哭,我也该心疼了。” 付文莹从付丰泽怀中抬起脸来。 “丰泽哥哥,我的如莲被抢走了,你说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么办?” 她的亲生儿子,被许颖微勒令不许接触她。 如今她的女儿也被抢走,付文莹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灰暗了。 不行,她要把女儿讨回来。 虽说如莲认许颖微为义母,对她的将来大有帮助。 可她着实不忍如莲在那边院子受委屈,更舍不得跟女儿分开。 想到这里,付文莹哭得肝肠寸断。 如莲还这么小,许颖微都忍心把她单独丢在一边。 可想而知,将来这一路,女儿还要受多少苦。 那她宁愿将这些日子的努力白费。 不能成为长公主的义女,便不能吧,将来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没有别的办法。 如莲尚在襁褓之中,天底下没有哪个娘亲知道女儿受苦,还能躲着满不在意。 “丰泽哥哥,许颖微就是个恶魔,她会折磨如莲的。” “不行,我要把我的女儿抱回来,我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离开我。” 付丰泽握住付文莹的肩膀,强制她情绪稳定下来。 他们费尽周章,才让许颖微点头,同意收如莲为义女。 现在若出尔反尔,不仅从前的努力白费,往后更是没机会了。 “文莹,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许颖微她不可能苛待如莲的,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如莲要过去,若是敢虐/待,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付文莹摇着头,压根听不进去付丰泽的苦口婆心。 “她怎么不敢?她可是长公主,天底下还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吗?” 付丰泽捏着为数不多的耐心。 “不会的,你相信我,她不会虐/待如莲的,她是皇家的人,只会更注重自己的名声。” “可是她已经在欺负我女儿了,居然把如莲孤零零丢在一旁……” 付丰泽抬起右手,满脸无奈的摸了下眼睛。 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她不是把如莲丢在一旁,是让如莲先在安静的环境里适应。” “如莲才刚被抱过去,她就算有坏心思,也不可能现在发作。” “更何况明天就是如烟的百日宴,她现在干坏事,难道不怕你去闹吗?” 第50章 假装生病 听着付丰泽的分析,付文莹逐渐冷静了下来。 “放心吧,她一定会专门派人守着如莲,好生照看的。” 付文莹吸了吸鼻子,说出的话仍裹着重重的哭腔。 “她跟我约法三章,不许我再插手如莲的事,甚至连探望都要限/制。” “丰泽哥哥,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没关系的。” 付丰泽低头,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万事有我在呢,往后我得了空便去看如莲,再把她的情况都告诉你。” “她知道我重视如莲,必定也不敢对如莲下手,放心好了。” 付文莹将额头靠在付丰泽的胸膛处。 “同为人母,她真的好狠的心,就这样夺走了我的女儿。” 她估计忘了,眼下的局面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 看着付文莹深陷情绪,难以自拔的模样,付丰泽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 但他掩饰得极好,不过呼吸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和煦温柔。 “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哪比得上你柔情似水。” 被付丰泽这样一哄,付文莹心里头好受些许。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丰泽哥哥,那明日如烟的百日宴,我能去吗?” 许颖微虽从未说过她不能出现在席面上,但却勒令如莲必须待在院子里。 她的女儿都被限/制了,她还能有例外吗? 付文莹忧心忡忡。 她知道,这场宴会于自己而言,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小郡主百日宴,必是贵客云集。 若她能借此机会攀附上一两个贵妇,将来也好多条出路。 付丰泽沉吟片刻。 方才他在许颖微跟前,提出让文莹给她打下手,结果遭到了她毫不留情面的拒绝。 想来,许颖微是绝不同意文莹去到席面上的。 “罢了,我们都不去。” 付文莹闻言,下意识愣了愣。 许颖微不同意她去,她尚且能理解,可丰泽哥哥为何不去呢? “丰泽哥哥,你也不去吗?” 付丰泽阴沉着脸,神色格外狂妄。 “刚才我去找她提议,让你协助她招待客人,顺带将她认如莲为义女的消息也宣布一下。” “她却跟我蹬鼻子上脸,既如此,那我也不必给她留颜面!” “寻常的席面,都是女眷在后院,男子在前院。” 付丰泽不屑地轻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她前院的那些宾客怎么办。” 付文莹一听,瞬间喜上眉梢。 只要是能让许颖微不高兴的事,她就觉得痛快。 但她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笑了会儿,就又露出担忧的神色。 “不过,丰泽哥哥,这对你而言,也是一次结交朝臣的机会。” “若这样错过,岂不可惜?” 付丰泽闻言,立即露出纠结神色。 其实他早就考虑到了,但自尊心作祟,他不愿意被许颖微强/压一头。 “不去了,如今我受陛下重用,往后还怕没有结交的机会?不稀罕这一次。” “那万一陛下跟太后真的来了呢?” 付丰泽沉吟良久。 “我也摸不准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 “若圣驾会来,她不得事先额外/交代,可没听府中下人说起什么。” 付文莹紧跟了句,“那她就是骗我们的?” 付丰泽摇摇头,神色谨慎。 “也不一定,若圣驾不来,她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不然她强调这么多次,结果没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付文莹抿着唇。 “那丰泽哥哥怎么打算?总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眸光微转,道出私心。 “皇帝日理万机,太后身份贵重,哪能真为了个小娃娃的百日宴跑出宫,更何况还是个女娃。” “当初俊良的满月酒,也没见他们这样重视,这还是丰泽哥哥的嫡长子、候府世子呢。” 付文莹心有不甘,凭什么她亲生的儿子没有得到这样的厚待。 付丰泽如梦初醒,“文莹,你说得对。” “俊良满月酒时,他们尚且没来,眼下如烟的怎么可能破例。” 他眼底覆上一层阴霾,神情不悦。 “看来许颖微那个贱/人又骗我。” 见丰泽哥哥对许颖微恼怒,付文莹心中暗喜。 “丰泽哥哥也不用忧心,反正皇帝若来,动静肯定很大,咱们不可能不知道。” “丰泽哥哥大可先装病,若是圣驾来了,再赶紧出去便是。” 付丰泽眼眸一亮。 付文莹察觉,柔柔一笑,身子软软地瘫进他怀里。 “人食五谷杂粮,生病是正常,爹爹都不舒坦了,总不能强迫着出席女儿的百日宴吧?” “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即便是郡主,也不能搞特殊,是吧丰泽哥哥?” 付丰泽发出爽朗的笑声,一把拦住付文莹柔嫩的腰肢。 “不亏是我的解语花,总能为我排忧解难。” 付文莹轻轻将脑袋靠在付丰泽颈窝,往里吐着热气。 “那丰泽哥哥就不去了吗?” “不去了!若圣驾有来再说!” 见付丰泽确定不去,付文莹悬着的心稳稳落下。 她伸手环抱住付丰泽的腰。 “那我们便都不去,丰泽哥哥,你明日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 “好,若明日那贱妇的院子因操办席面看守不严,我便偷偷带你去看如莲。” 付文莹闻言,尚且含/着泪花的双眼瞬间迸射出熠熠星光。 “真的吗丰泽哥哥?”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付文莹手臂力道收紧,“丰泽哥哥,你对我真好。” “傻瓜,你是我这辈子最心爱、最重要的女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丰泽哥哥,我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 “最好一眨眼,就到许颖微倒台的时候,那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了。” “会的,我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 狗男女在这边做着痴心妄想的美梦,而与此同时,许颖微的嘉乐居已忙作一团。 “梅兰梅兰,你还记得殿下怀着小世子时,荣国公夫人送的和田白玉玉壁吗?可还在库房里?” 【和田玉?!我要我要!好梅兰好青竹,你俩赶紧把玉璧找出来!】 第51章 手帕交 许颖微被勾起久远的记忆,并没有注意到女儿欢腾的心声。 荣国公夫人孙音晓,出生名门,其父官居高位,乃本朝宰相,权倾朝野。 孙大人忠心贯日,励精图治,一路扶持当今陛下坐稳皇位,劳苦功高,格外受敬重。 父亲威名远扬,他的女儿孙音晓,自然也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 花容月貌是她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她不仅精通琴棋书画,作为宰相之女,更是才华横溢,对万事万物都有独到的见解。 许颖微印象里,孙音晓是一个极重情义的女子。 当初就是她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万事留退路,不可对付丰泽依赖过深。 可惜那时她痴迷/情爱,压根不明白孙音晓的良苦用心,总执迷不悟,以至于同她离了心,断了来往。 思绪飘远之际,梅兰同青竹讲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挤入耳畔。 “国公夫人对咱们殿下是用心的。” “当初殿下有孕的消息刚传出去,后脚国公夫人就来道喜,还送了特意命人打造的玉壁。” 梅兰笑着,“听闻这玉壁是一对,一半是国公夫人自己收着,一半送了殿下。” 许颖微心底微叹,犹记得孙音晓来府上道贺时欣喜的模样。 “你怎的这般快?弄得我纵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听着挚友抱怨的语气,她只是无奈地笑着。 “说好叫咱俩的孩子玩一处的,如今你有了,我还没着落,万一孩子岁数差太多,会不会不容易亲近?” 许颖微白了她一眼,一脸看傻子的神情。 “咱们两个当娘的,恨不得整天腻在一块,俩孩子能不亲近?” 那时她刚成亲不久,付丰泽还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事事都是顺着她来,所以她跟孙音晓来往很频繁,几乎天天都会见面。 孙音晓听了,抱着她的手臂开始撒娇。 “哎呀,我这不是担心吗?” “咱们俩可说好了啊,若将来你我生的都是男孩,便叫他们做情同手足、同甘共苦的异姓兄弟,相互扶持。” “若都是女孩,那你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咱俩一块把女儿们宠上天。” 许颖微笑容宠溺。 “女儿家是要细心教养的,照你的养法,还不得教出两个混世大魔王来?” 孙音晓轻轻哼了声,傲娇得很。 “我是荣国公府的主母,你是堂堂长公主,便是真养出两个混世大魔王,咱俩也兜得住底。” “从小到大,我因为父亲的教诲,从来是循规蹈矩。” 孙音晓盈盈一笑,表现出无限的憧憬。 “我心里一直想,如果有个女儿,我一定要让她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着。 许颖微自然了解她的无奈,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抚。 “那若是一男一女呢?”她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孙音晓被问得愣了一下,随后喜笑颜开。 “那敢情好,咱们就能做亲家了!” “我要生儿子,把你女儿拐到我家里来,到那时你若想见孩子,就乖乖来找我。” 孙音晓说着还朝许颖微勾了勾手指头。 许颖微被逗得呵呵直笑,谁能想到,在外总是端庄贤淑、严谨沉稳的荣国公夫人,私底下竟是这样一副小孩子模样。 “好,到时候孙子都给你带,我也落得个清闲。” “那可不行,自然得是咱俩一块!” 两个人就着谁带孙子的事,你打我闹,笑声溢满了整间屋子。 两相对比,此刻倒显得有些荒凉了。 许颖微抬眼打量着屋内的装潢,从前音晓几乎日日都会来。 她们一块儿在她屋里弹琴品箫,下棋博弈,或是吃些宫里赏赐的奇珍异果,再做出一番犀利点评。 若音晓没来,她便会去荣国公府。 总而言之,她俩是一日都离不得对方。 分明这样要好,为何到后面说断就断了呢? 许颖微眼底浮现出落寞的情绪,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心好狠。 她那样待音晓,音晓必定感到心寒吧。 音晓一番情义纯然肺腑,却被她折腾得七零八碎。 也不知若是她去找音晓重修就好,她会不会给这个机会? “国公夫人的心意又何止是这些?” 青竹并不知晓主子复杂又纠结的心绪,说起话来毫无遮拦。 “世子满月酒时,国公夫人送过一对珍品紫毫笔,还有殿下怀着小郡主时,荣国公府也没少送滋补的药材来。” “可惜殿下近几年一门心思都扑在驸马的仕途上,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联络国公夫人。” 青竹的语气十分叹惋。 【娘亲之前就是典型的恋爱脑,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自我,弄丢友情,实在是太可惜了。】 许颖微出走的思绪终于被拉回。 “梅兰,荣国公夫人近几年过得可好?” 问这话时,许颖微有些无地自容。 这些年,音晓一直挂念着她,可她竟毫无回应,甚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对她的好。 其实荣国公府送东西来,公主府是必定会备下回礼的,但通常都是照着礼数,规规矩矩地还回去,终归不是她亲自准备的。 梅兰仔细回想片刻。 “殿下,荣国公夫人今年方生下嫡长女,只比咱们小郡主大了四个月呢。” “嫡长子几岁了?” 梅兰露出疑惑的神色,“殿下,荣国公夫人还未诞下嫡长子。” 许颖微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付俊良已经十岁,这十年的时间,音晓竟然一直无所出吗? 难道是身体不好? 见主子关心,梅兰迟疑着说出近几年外头一些闲言碎语。 “殿下,您听了别生气,外头曾传过一些捕风捉影的话,说是荣国功夫人体内虚寒,难以受/孕,多年无所出,不堪为国公府主母。” 许颖微闻言,瞬间眸光一冷。 “国公夫人之父乃当朝宰辅,国公夫人自己更是才华横溢,能力出众,曾当过本公主的伴读,如何不堪为国公府主母?” 还没搬到公主府之前,音晓是住在宫中,同她一块入上书房学习的。 这样的殊荣,足以证明她的优秀。 “这些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又是谁在传?梅兰你去查。” 第52章 皇帝亲临 国公府主母纵然身份不比皇室金尊玉贵,但好歹是高门之女,哪个不长眼的敢这样编排音晓? 【娘亲娘亲,您赶紧去找音晓姨姨和好吧!】 听见女儿的声音,许颖微眉心一跳。 通常女儿表现出感兴趣,涉及到人或事定是非比寻常。 难道音晓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娘亲遇到困难的时候,音晓姨姨一直不离不弃,她对娘亲超级真心,娘亲可不要错过这样一个好朋友。】 许颖微心中顿时更加愧疚了。 等明日百日宴上见到音晓,不论她还愿不愿意和好,她都要加倍弥补。 “梅兰,将刚刚你同青竹说到的玉壁找出来,明日给如烟用着。” 她仍记得,玉壁是音晓为两人孩子准备的信物。 如今她们的女儿年纪相仿,正如多年前所说,可以叫这对小娃娃如她们的娘亲一般,做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许颖微想,只要她拿出这块玉壁,音晓定能知道她的心意。 隔日,公主府操办小郡主百日宴,门庭若市,宾客云集。 往来的车驾几乎将公主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朝中官员都携带官眷入席,几乎没人敢不给公主府这个颜面。 各种珍稀玩意、贵重礼品被堆进库房,许颖微一边在后院应付着女眷,一边搜寻着孙音晓的身影。 迟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她的神情逐渐变得落寞,难道她没有来吗? 可还没等她平复低落的情绪,麻烦便接踵而至。 “殿下……” 梅兰皱着眉头靠近,忧心忡忡。 许颖微见状,心头顿时腾起一股不祥预感。 “怎么了?” 梅兰压低音量,“殿下,驸马爷那头说病了,如今前院无人照看,宾客们或多或少已觉察出不对劲来。” 许颖微闻言,顿时气得咬牙。 这个付丰泽,居然真的敢在百日宴下她的面子。 一场宴席,主人家若没有出面招待,场面便容易乱。 偌大公主府,如果席面四分五裂,那她许颖微就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到时外头不仅要议论长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愿意维持,更要说她的如烟不受重视。 今天可是如烟百日宴,她不希望被任何事情遮盖住风头。 付丰泽此举,当真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娘亲不要生气,既来之则安之,如烟相信娘亲一人也可以将上下打点周全的。】 【渣爹不来,是他不识好歹,娘亲不要因为他坏了好心情。】 【娘亲在如烟心中,如天神一般,没有渣爹在,照样能撑起整场宴席。】 小奶音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娘亲躁乱的情绪。 这几日,她看着娘亲为百日宴忙前忙后,清楚娘亲耗费了多少心血。 渣爹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打乱了娘亲的计划,娘亲肯定是极度气恼的。 听着女儿软乎乎的声音,许颖微浮躁的心绪稍微平定了些许。 她掌心抚/摸着女儿细嫩的脸颊,若有所思。 梅兰忧虑不安,“殿下,如今该怎么办?前院总得有人撑着,若寻管家,只怕显得不够重视。” 这大场面,随便落几颗金豆,便能砸死一名朝中要员,若叫管家来招待,也太敷衍。 举步维艰之际,青竹又匆匆赶来,眉眼带着喜意。 “殿下,太后娘娘及陛下皇后都来了。” 听见这个消息,许颖微霎时间松了口气。 皇帝亲临公主府观礼,如此厚爱,她的小如烟至少不用被人拿做饭后闲谈了。 “走,咱们赶紧去府门口接驾。” “殿下!” 青竹急忙叫了她一声,“陛下说不必声张,几位都是穿着常服来的。” 得知母后几人是穿着常服来的,许颖微有些惊诧地瞪大双眼。 “陛下还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太多规矩,他今日只是出宫,为自己的小外甥女庆祝百日宴。” 一边是九五至尊,却愿意身穿常服,低调出宫,以家人之名为小外甥女撑场面。 一边是亲生父亲,却为一己之私,借口生病,直接缺席女儿的百日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颖微眸色冷淡。 “陛下亲临公主府的事,不要主动透露给驸马。” “若他自己有费心思过来打听,再告诉他。” 她给他留了机会。 如果他仍存有一丝良心,知道关心一下百日宴的进展,便能知晓皇弟同母后来了。 要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此错过迎接圣驾,那便是他活该。 许颖微见到娘亲同弟弟弟妹时,三人皆是一脸喜色。 太后娘娘满面春风。 “不错不错,这席面办得很是别致,没有亏待哀家的宝贝外孙女。” 许颖微忍俊不禁,“这些可都是女儿亲自打点,自然不差。” 皇帝指了指许颖微怀中的女婴,朝着皇后欢喜道。 “婉如,这是咱们的头个外甥女。” “皇姐带着如烟进宫时,你恰好忙着打理宫中事务,还没见过吧?赶紧抱一抱。” 皇后唇边漫着盈盈笑意,她迫不及待伸出手,从许颖微怀中接过小娃娃。 “来,舅母抱抱,如烟生得真水灵,长大后必定是国/色/天/香。” “你兰辞表兄今日/本缠着要来,念着要见你这唯一的表妹。” “可惜他染了风寒,你皇帝舅舅不许他来,怕传染给你。” 许兰辞是本朝太子,皇帝同皇后的嫡长子,被寄予厚望。 【哇,舅母身上好香,还软软的,不像皇帝舅舅,身上硬邦邦的,像块铁。】 小如烟一双眼睛亮亮的,很喜欢皇后,惹得皇后心头软成了一滩水。 许颖微听完在一旁掩嘴偷笑,小滑头,抱你还要被你嫌弃。 皇后一边逗弄着怀中的婴儿,一边抬头看向许颖微。 “初生的婴儿最娇贵,皮肉都细细嫩/嫩的,本宫亲手绣了几件衣裳送给如烟。” 【哇,舅母好贴心,考虑得好周到!】 【不像皇帝舅舅,出手便是金银财宝,俗不可耐!】 许颖微身边的笑意更甚,小滑头,你未免也太厚此薄彼。 也不知是谁,听了金山银矿,便激动地挥手鼓舞,如今倒不满意起来了。 第53章 幽居皇后 皇帝则笑得宠溺又无奈,这小家伙总当面编排人。 他握着小如烟肉嘟嘟的小手,在掌心轻轻/揉/捏着。 【坏蛋皇帝舅舅还总是捏我的手,还是舅母好,舅母好温柔。】 皇帝闻言,呼吸微微一凝。 他下意识加重手中力道,把小娃娃惹得眼眶红了一圈。 【坏蛋舅舅,我要大哭一场,让外祖母跟娘亲,还有舅母都狠狠骂你一顿!】 许颖微眨了眨眼,小滑头又要捉弄人了,可惜你娘亲听得见你心里想什么。 不过母后跟皇弟妹……她眸光微转,再度掩嘴偷笑。 小团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果不其然,周边当场响起两道含/着怒意的声音。 “皇帝!” “陛下!” 皇帝蹭的一下收回手,抬眼撞见长姐隐含戏虐的目光。 两人像是突然间被戳中什么开关,都笑了起来。 婆媳俩目光狐疑地盯着两人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轻咳一声,正经神色道,“驸马呢?” 往常这种时候,驸马都是挤着头,第一个凑上来同他攀谈的。 许颖微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连解释都懒得开口。 幸好她有嘴替。 【咱们驸马爷生病了,没办法出席宴会,更没办法帮娘亲招待宾客。】 奶娃娃人虽小小一只,但阴阳怪气起来,火力却十足十的猛。 皇帝眸色渐深,扭头看了长姐一眼。 许颖微懒懒掀起眼皮,“驸马病了。” 太后皇后一听,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太后神情古怪,“这样凑巧,偏偏在百日宴时病了。” 皇后语气也透着不满,为大姑姐鸣不平。 “驸马未免太不着调,明知今日有重要场合,近几日就该注意些。” 她说完扭头看向皇帝,“陛下,驸马不在,前院无人照看,终归不妥,不如你帮着皇姐打点吧。” 当今帝后乃少年夫妻,格外恩爱和睦。 看着皇后舅母同皇帝舅舅相处时,寻常又温和的模样,小如烟心中暗暗感慨。 【看来舅母跟舅舅平常感情很好呢,既然这样,那后来舅舅为什么要幽禁舅母呢?】 皇帝听见这话后,瞳孔狠狠一震,旋即难以置信地盯着襁褓中,显得懵懂无知的小婴儿。 许颖微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表面装得情深意切,时间一久,都不懂得珍惜了。】 【不过……我咋觉得舅舅不像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他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 皇帝盯着皇后纤细的背影,心底已被掀起一阵惊涛巨浪,久久无法平复。 一定是有苦衷。 不,纵然有苦衷,他也不该那样对他的婉如。 他居然幽禁他的皇后,他自认为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局面,会逼得他违背初心,这样对待他的皇后? 皇帝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他很坚信他同皇后之间的感情,他们一同走过荆棘,历经万难,相互扶持,才有今日。 都说患难见真情,他坚信皇后对自己的情谊是真。 同样也坚定,自己绝不会辜负她。 那小如烟说的,又是什么一回事呢? 皇帝不露声色舒出一口长气,罢了,眼下且不纠结这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把自己困进迷局,也只能庸人自扰。 如今提前得到些讯息,心中有个警醒已是万幸。 想通之后,皇帝脸色好看了些许。 许颖微见状,心中紧崩着的弦得以松动。 “陛下迟迟不应臣妾的话,可是不愿意?” 听着皇后隐含不满的声音,皇帝回过神来。 他轻轻一笑,虽刻意掩饰,但笑容里仍透着股无力感。 皇后善解人意,又待他用情至深,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他怎么能辜负她呢? “朕当然愿意,那皇后便随母后一同去后院招待女眷们吧。” 察觉到皇帝的情绪,皇后眉间微微一蹙。 本想询问始末,但她心想陛下应该不希望母后同皇姐忧心,便忍了下来。 她柔柔一笑,温和得如同夜间清澈晶莹的月光。 “陛下放心,臣妾同母后一定帮长公主撑好场面,必不让公主府沦为饭后谈资。” 皇帝连同后宫中最尊贵的两位女子身着常服,低调亲临长公主府,着实震撼到了在场的所有官员及其家眷。 “小郡主可真得陛下太后宠爱。” 一名朝中大员的夫人压低声音感慨。 另一人点头附和。 “是啊,纵然是当年小世子满月酒,也没见得这般排场,犹记得当时只是封赏极厚,这次竟亲自来了。” “日后小郡主说不定是咱们京城最尊贵的女子了。” “那是必然,小郡主有当娘亲的长公主,当皇帝的舅舅,当外太后的外祖母,这样的靠山,京中谁能比得过?” “没人比得过,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呢。” 这端女眷们都颇有感慨,另一边的前院也不例外。 “看这隆重的排场,日后谁若能娶了天和郡主,定比当年的驸马还要风光,直接扶摇而上。” “说起驸马,如今的付丰泽是时来运转、脱胎换骨了,听闻他得了陛下重用,前途大好。” 这话听着,明面上是恭维,实则含/着冷嘲热讽。 另一人闻言,不屑地轻哼一声。 “哼,他以为凭此机会就能摆脱从前的窝囊名声了?” “不管过去多久,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他是凭着长公主才有今日之势,这是不争的事实。” “诶,今日打入府以来,好像还没看见过他?” “是啊,说来古怪,长公主忙着在后院招待女眷,按理说,他应当在前院才对。” “人家如今翅膀硬/了,做事便随心所欲许多,想来便来,想不来便不来。” 又是一顿夹q带棒。 “哼,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下长公主的面子。” 这位说的则直接许多。 可惜这些外人都深谙的道理,付丰泽却想不通透。 “那今日的席面,没有男主人在前院撑场子,岂不乱了套?” “长公主应当会有安排的。” 话音刚落,低语的两人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难掩的骚动。 第54章 旧友重逢 两人神色不解地转过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男子一身月白锦袍,上头由银色纹满了银色翎羽,在金光下熠熠生辉。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容颜如画,只是那双眸子里布满了冷傲,叫人望而生畏。 只单单站在那,浑身便透着股难以言喻的俊秀矜贵。 竟是陛下亲临! 更叫他们觉得难以置信的是,皇帝居然身着常服,低调出现,宛若只是府中一位寻常长辈,不过是出来帮忙招待宾客的。 若叫当今圣上亲自招待……在场的官员皆默默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诚惶诚恐。 “参加陛下。” “陛下万安。”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百官起身。 “今日是天和郡主满日宴,朕同太后皇后低调出宫,是以家中长辈身份,来为小郡主庆祝的。” 皇帝脸上虽带着笑意,可无形中却透着天家威仪,叫人不敢轻易回应。 凌人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他又笑了下。 “诸位不必拘束,只当这是一场寻常家宴,只当朕是府上一位寻常长辈便可。” 家宴。 寻常长辈。 他们何德何能,参加皇家的家宴? 在场官员无一不心如擂鼓,一面想逃,一面又想给皇帝留些好印象。 有眼力见的大臣已经开始给皇帝拍马屁。 “陛下对小郡主一片慈爱,当真是叫臣等惭愧。” 皇帝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臣对自己女儿,尚且不及陛下用心,陛下当真是把小郡主宠进了心底里。” 皇帝对这番话很受用。 “天和是朕唯一的外甥女,加之朕与长公主手足情深,在朕眼中,天和与亲生女儿无异。”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露出震惊神色。 公主与郡主之间,可有着好大一段差距。 听皇帝的话头,难道是有意将来再将小郡主册封为公主? 皇恩浩荡,小郡主备受宠爱,往后在京中,当真没有任何一名贵女能够比拟了。 “驸马不在,朕代皇姐招待诸位,今日大家不要拘束,尽情尽兴。” 大臣们陆陆续续附和着,嘴上说着的仍是恭敬的话,丝毫不敢松懈半分。 虽说朝堂势力依旧分化,皇权还未完全稳固,且朝廷内忧外患,皇帝腹背受敌。 但他终究是身着五爪龙袍之人,终究是九五至尊,一句话的功夫,便可以轻而易举断送一个人的前程,或是成就一个人的将来。 即便这些人各怀心思,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天底下有哪个蠢蛋,敢堂而皇之地与天家威仪做对抗。 若明晃晃地摆出来,便是谋逆造/反。 是以,纵然心怀鬼胎,也不敢明目张胆。 皇帝自然也清楚,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有着狂躁的暗潮涌动。 自他登基之后,一直在不疾不徐地收拢各方势力,陆续将权力集于自己手下。 能在官场上混出名堂的,都是尾巴深藏到的老狐狸。 皇帝也想借此次机会,打探一下朝中某些大臣的底细。 冷酒下肚,人的警惕性便会有所下降。 若能趁机获得有效信息,那今日这趟,就更值得了。 与此同时,内院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太后同皇后在场,贵妇们都小心翼翼的。 殊不知,太后再和善不过,皇后更是温婉贤淑。 只要不蹦哒到她们跟前犯错,不犯她们的忌讳,这对婆媳,大致是天底下最好相处的女子。 有人为自己分担压力,许颖微轻松了许多,可她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 今天是女儿满月宴,她该欢欢喜喜才对,但笑容里却总透着几分勉强。 她一直挂念着孙音晓的事。 为何迟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许颖微唤来梅兰,“梅兰,难道你没有给荣国公府下拜帖吗?” 梅兰一脸云里雾里。 “殿下,奴婢给国公府下过拜帖的。” “那她怎么没来?” 是不愿意来,还是有事没能来? 许颖微心绪纷杂。 梅兰抿了抿唇,“殿下是指国公夫人吗?” “殿下,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奴婢方才去前院看过,荣国公也还没来呢。” 许颖微微叹一声,不经意抬眼,她的视线里,猛然闯入一道熟悉又久违的身影。 她整个人猛地怔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音晓……” 良久,许颖微轻轻呢/喃出生。 梅兰转过身,发现荣国公夫人来了后,顿时喜上眉梢。 梅兰心思细腻,今日察觉到殿下心神不安,便猜到几分。 她猜想,此时殿下心中应当很挣扎。 一方面很想亲近国公夫人,一方面又担忧几年的冷淡,会叫两人关系疏远,害怕孙夫人不愿意再同她交好。 若孙夫人当真不想理会殿下,今日便不会来。 殿下是身在局中,迷糊了。 可她们这些一直跟在身边的,却看得很明白。 国公夫人至情至性,她若是待一个人好,便是掏心窝的好,若是有心疏远一个人,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于是,梅兰替主子主动上前。 “孙夫人,您可算来了,我家主子盼星星盼月亮,脖子都要伸长了呢。” 孙音晓闻言,眸光微微一颤。 她扭头看向许颖微,撞上了对方明显含/着激动,又刻意压制的目光。 许颖微抱着小如烟,踌躇未定。 正如梅兰所猜测,她既想同她重归于好、冰释前嫌,又担心会遭受拒绝。 【娘亲快冲啊,娘亲快过去找音晓姨姨!】 【娘亲是不是担心姨姨会不理你?哎呦,我的娘亲什么时候变成胆小鬼了?】 小如烟的话头一回没能安抚她躁动的心绪,反而叫她更焦虑了。 【娘亲,您别再犹豫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痛快一点。】 【更何况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许颖微闻言,微微朝前挪了一小步,但也只是一小步。 不知梅兰同音晓说了什么,她终于展露笑颜。 【娘亲赶紧过去吧,音晓姨姨如果不是自愿,就不会出现在这了。】 【姨姨的爹爹是宰相,丈夫是国公爷,即便娘亲是长公主,她要是不乐意,也可以不来的。】 第55章 你都还记得 【她不需要攀岩附势,跟娘亲您又有旧日情分,知道不来娘亲也不会为难。】 【可她仍是来了,便说明姨姨对娘亲还是怀有期待的,娘亲您就别再犹豫了!】 许颖微茅塞顿开。 果真是当局者迷,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居然还迷迷糊糊想不清楚。 女儿说得对,依照音晓的心性,若她下定决心要舍弃她这个朋友,今日大可不来这场百日宴。 思及此,许颖微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抱着小团子朝孙音晓走近。 隔着一段距离,她听见梅兰同对方说道。 “孙夫人,我家殿下自前几日开始,就一直念着您呢,还特意命我将几年前您送的玉璧准备好,要在今日给小郡主用上。” 孙音晓眸中布满了难以置信,“真的吗?” 许颖微鼓足勇气,“自然是真的。” 她抿着唇,有些紧张,“音晓,你快来看看我的女儿,生得粉雕玉琢,跟你送的玉壁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呢。” 两人本就是多年挚友,最是了解彼此。 虽然近几年情分冷落,但只要一有人主动,关系便瞬间拉近。 孙音晓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哪有你这样的娘亲,拿自己的女儿跟一个物件做比较。” 许颖微唇边含笑,心底半是激动,半是欣喜,“这又不是寻常物件,这可是你送的。” “来,小如烟,这是你音晓姨姨,赶紧叫她抱抱你。” “从前某人还说,要做我孩子的干娘呢,不知如今还作不作数?” 孙音晓颤抖着指尖接过小团子,“自然作数。” 她的视线落在小团子襁褓中的那块玉壁上,“没想到这东西你还留着呢。” 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感慨,许颖微不由得也开始回忆。 “当初你准备了一双玉壁,说给咱俩的孩子做信物。” “若是两个男孩,便做兄弟,两个女孩,便是姐妹,一男一女,咱俩便当亲家。” “你都还记得呀。” 孙音晓眨了眨眼,忍住鼻尖泛起的酸意。 这是她二十余年光阴中,最珍视的一段情谊。 从小到大,在爹娘的耳提面命下,她循规蹈矩,人前是冷静自持,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官家小姐。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脱离那些禁锢。 偏偏她生于世家大族,身上担着重责,不能为一己之私、为随心所欲连累家族名声。 所以,她一直在扮演着一个并不真实的孙音晓。 直到她遇到许颖微,那几年,纵然是在深宫,纵然规矩更多,但她却觉得更自由。 给长公主当伴读的那几年,是她认为少女时期最快乐、最恣意的时光。 有知己在旁,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幸福的。 许颖微懂得她私下里的自我挣扎,又理解她明面上对家族的顺从。 尤其她不仅懂她,还心疼她。 孙音晓曾不止一次的庆幸,能得此挚友,是她上辈子修得的福分。 在她看来,她与许颖微的关系,甚至比族中姐妹还要亲近。 所以,当她看见往日清醒高傲的好姐妹为情爱迷失自我,甚至无法自拔时,她苦口婆心地劝,为达目的,还说了许多越轨的话。 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些话,断送了她们的情谊。 若说后悔,她是有的。 但她不是后悔说那些话,而是后悔在许颖微疏远她后,自己没有迎难而上,就此放任这段感情逐渐冷淡。 如今察觉到许颖微的心意,意识到她们两人之间能回到从前,孙音晓心花怒放。 她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可周围嘈杂的动静告诉她,这是现实,这不是梦。 破镜重圆,原来是这般美好。 两人彼此望着对方,心里都藏着许多想说的话。 许颖微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泪光。 “当然记得,时隔多年,如今咱俩终于能兑现当年承诺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离孙音晓更近些。 “从前是我不好,你苦口婆心,只盼着我好,我却为了所谓的情爱疏远了你。” 孙音晓摇摇头,声音隐含哽咽。 “不,你别这么说,当年我也有错。” “若我言辞缓和些,可能也不至于闹得那么僵了。” 翻来翻去,当年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付丰泽。 是他刻意引导,步步紧逼,用情爱绑架她。 若她不那么做,便是不/爱他,便是不真心,便是端着身份看不起他。 许颖微自嘲勾了勾唇角。 “我往回看,才发现曾经的我是多么愚不可堪。” “当年你费尽心思救我,偏偏我一股脑往前冲,险些害得自己将余生葬送。” 梅兰知晓主子同孙夫人多年没有互诉衷肠,此刻一定忍耐不住,有许多的话想说。 于是她自发地为两人隔出一片区域来,避免其余夫人过来打扰。 听见许颖微这样说,孙音晓愣了愣。 “什么意思?什么余生葬送?” “从前你说的都是对的,万事总该为自己留一线,不可过分依赖他人。” “付丰泽,他不是个好东西。” 得知自己的好姐妹受到伤害,孙音晓登时便炸了毛。 “他怎么对你了?他好大的胆子,你可是长公主!” 许颖微笑了笑,对于付丰泽,她已然毫无波澜。 “说来话长,等寻了空隙,我细细同你讲。” “你也不用太气愤,如今我对他,已没了任何情分。” 孙音晓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这竟是她好姐妹说出来的话。 要知道,曾经许颖微可是将付丰泽视作自己的命。 几年的时间,大家当真都改变了。 但许颖微的这份改变,孙音晓是由衷为她高兴的。 她从前就觉得付丰泽这个人有些古怪,总隐隐约约透着股阴险,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若非察觉到他不对劲,她也不可能空口无凭就去劝。 虽然许颖微已受到伤害,但听她所说,应当是悬崖勒马。 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哪里用寻空隙?今夜我便在你公主府住下。” “啊?”许颖微下意识愣住。 孙音晓见状,皱了皱眉,语气含/着不满。 “怎么,如今是不欢迎我在你公主府小住了?从前你可是缠着我多住几日的!” 第56章 亲自绣的屏风 许颖微笑着瞪她一眼,“哪有这样的事儿?” “我是想到你女儿才五个月,你舍得下?” 设身处地想一下,许颖微是一时半刻都不舍得离开小团子。 孙音晓突然醒过神,“我都忘了,我今年刚生了个女儿。” 许颖微一听,又瞪她一眼,满脸难以置信。 “哪有你这样的娘亲,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忘了。” 孙音晓狡黠一笑,“你是不知道,我自从生下女儿之后有多省心。” “我女儿性子随我,平日里安安静静,不怎么哭闹。” 许颖微顿时露出嫌弃的神情,“这哪是随你。” 孙音晓傲娇地撅了撅嘴,“就是随我的,周贺明哪有半分沉稳的样子?” 周贺明是荣国公,孙音晓的夫君。 许颖微忙点点头,哄着她,“好好,就是随你的。” “周贺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对女儿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这样才好呢。” 许颖微眸光一转,想起梅兰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你心里有数吗?” 孙音晓显然也明白好姐妹指的是什么,她翻了一双白眼。 “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总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 许颖微神色担忧,“要不要我帮你寻名医,调理调理身子?” “不用,曾经是有些难处,但都已经调理好了。” “那就好。”许颖微庆幸地松了口气,旋即又自责愧疚起来。 “若我当初迷途知返,没有同你生分,或许你能再早些怀上孩子。” 相比起许颖微的纠结,孙音晓则显得豁达许多。 “都过去了,就不必再耿耿于怀,现在咱俩不是又在一块了?” “再者,儿女这些事,讲究的是缘分。” “缘分未到,强求不来的,你不用自责。” “好了,不说这些,我继续跟你说我女儿。” 孙音晓兴致勃勃,有意岔开话题。 “她上个月突然会冒话了,我便一直教她叫爹爹,不过她牙口不清,叫出来总是滴滴滴的。” 【音晓姨姨好机智!】 小如烟陡然惊叹。 “但这也把周贺明给高兴坏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 许颖微回味过来,“你教你女儿喊爹爹,是估摸着一有什么事,都丢给周贺明料理是不是?” 孙音晓忍俊不禁,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瞧着比闺中少女还要青春明媚。 “阴险。” “这怎么能是阴险?我是在促进他们父女俩的感情,用心良苦呢。” 许颖微笑着摇头,她好似想起什么,脸猛地冷了下来。 她眯了眯眼,故作严肃地质问,“今日为何来得这么迟?” 她等得都心焦了! 【娘亲好幼稚喔,居然还翻旧账了。】 “这你可得听我解释。” 孙音晓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我给如烟制了扇金莲屏,这屏风采用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屏体高大宽阔,表面覆着层金丝琉璃。” 说起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孙音晓眉飞色舞。 “屏风上有我亲自绘制的金莲花图案,我娘亲那么挑剔的一个人,都满口夸赞,说样式精美。” 许颖微笑容宠溺地听着她描绘,脑海中/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她仿佛看见孙音晓在绘制图案时,蹙着秀眉,瘪着嘴唇,纠结着下一笔该落在何处的苦恼模样。 “真想此刻就让你看看,一定惊得你合不拢嘴。” “那还不简单?” 许颖微眼神示意一旁的梅兰,后者领会,立即吩咐小厮去抬孙夫人备的大礼。 孙音晓见状,面露迟疑。 “今日在场的人无一不是身世显赫,你独独把我送的拿出来,怕是不合适。” 许颖微满不在意,“有什么不合适?” “你我的情谊,几年前就传遍满京城了。” “谁那么没有眼力见,跑来跟你争风吃醋?” 孙音晓无奈一笑,话糙理不糙。 很快金莲屏便由四名小厮抬了上来,当真是高大宽阔。 许颖微看见时惊了下,这样大的一扇屏风,音晓亲手制作,得花费多少精力跟心血? 许颖微心头颤动。 音晓必定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的。 在今日前,她跟音晓尚未和好,可她却愿意为她这样费尽周章。 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许颖微眉眼含笑。 “罢了,不同你计较姗姗来迟的事了。” 她转过头,细细观赏起身前的屏风 在场贵妇们也被这头的大物件吸引,纷纷移步过来欣赏。 “哎呦,这屏风上头的金莲花,盛开之态栩栩如生,这绘制者的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 人前,孙音晓又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她唇边含/着一抹淡淡的笑,自谦道。 “献丑了。” 这些贵妇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视线来回试探,骤然明白,长公主跟国公夫人今日是破冰了。 “传闻孙夫人四艺皆出色,画功更是登峰造极,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在日光的照耀下,屏风上的金莲花仿佛随着风在轻轻摇曳,甚至隐隐飘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许颖微看得有些呆了,不由得轻声感慨,“妙不可言。” 【娘亲,音晓姨姨好厉害,将来我长大了,要跟着姨姨一块学画画!】 “这世上仅此一扇,独一无二。” 孙音晓侧头看着神情略显呆滞的许颖微,神情傲娇。 她怀中的小团子挥舞着小手臂,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透着晶莹的光亮。 许颖微笑意漫出眼底,“瞧她高兴的样,喜欢极了你准备的礼物。” 看着小娃娃可爱的模样,孙音晓情不自禁把脸贴在小如烟的脸蛋上。 “软乎乎的,好可爱,像刚蒸出来的糯米团子。” 许颖微见她喜欢,佯装苦恼,“你若喜欢,等宴席散了,便把她抱到你国公府去。” “这小团子没一刻温和安静,整日都是闹腾着的。” 说着嫌弃的话,言语间却未见半分厌烦,视线更是紧巴巴地粘在小团子身上。 孙音晓轻笑一声,“只怕我真把如烟带回去,你当晚得哭着闹着缠到我府上来。” 两人相视一笑,已然没有起初的尴尬跟无措。 第57章 贵妇也八卦 旁边有贵妇低声感慨。 “长公主同国公夫人冷了这么些年,如今三言两语便能和好如初。” “可见真正的情谊,是不会被时间冲散的。” “两家虽没有来往,但从孙夫人为小郡主准备的礼物便知道,她是一直惦记着长公主的。” “诶……”其中一名妇人突然拧紧眉头。 “你们瞧,那妇人怎么打扮得跟长公主这般相像?” 众人不约而同转过身,便瞧见了费着劲东施效颦的付文莹。 许颖微今日打扮得很淡雅,浑身透着层温婉的母性光辉。 在衣着首饰方面,付文莹学了个十成,若非仔细研究,一眼难辨真伪。 举止投足方面,她同许颖微相处多年,刻意装起来,也能模仿出五分。 但,她找得出一模一样的衣裳首饰,模仿得了举止投足,气度方面,却是连许颖微的脚趾头都勾不上。 名副其实的东施效颦,一股子小家子气。 “这女子……” 一名贵妇低低嗤笑,“这女子我知道,是驸马爷的妹妹。” “一股子小家子气,因哥哥攀上了长公主,自己便也做起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 “可野鸡就是野鸡,纵然上了枝头,也只会被摔死。” “周夫人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其余夫人见周夫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得急切追问。 “这女子的事多着呢。”周夫人眼底是明晃晃的轻蔑。 “她不仅偷食太后娘娘赏给长公主的血燕,还偷了陛下送给小郡主的金簪,转头拿去卖。” “太后娘娘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可陛下送的金簪……” “又是偷又是卖的,她这样胆大妄为,宫内为何没有降罪惩罚?” “金簪是这两日的事,想必是考虑到小郡主百日宴在即,陛下不愿为这中女子沾惹晦气。” “周夫人,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贵妇们先是怔愣一下,随后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周夫人手这样长,竟伸进了公主府? 周夫人看着她们变幻莫测的神色,吓得心如擂鼓。 “这可不兴乱猜,这些消息,都是公主府流出来的。” “我府里出去采买的下人,遇上了公主府的人,人家当趣事般说了出来,毫无遮掩之意。” “真的假的,长公主那么谨慎的一个人,竟疏忽了?” “未必是疏忽呢。”周夫人笑得耐人寻味。 这些都是在公主府里发生的事,只要长公主不想,绝不可能流露出半分。 可这些消息却巨细无遗地传了出来,便是说明,长公主压根就不在意。 长公主在京中贵女圈子里,名声好得无可挑剔。 连她都不满,可见这驸马之妹不是什么好货色。 众人皆是一脸心领神会。 “长公主从前待这位小姑子,可谓是有求必应,从未亏待过。” “便是高门显贵家的席面,那女子也是去过几回的。” 周夫人唏嘘不已。 “这个我知道,不过那女子太上不得台面,在人家宴席上惹是生非,还是长公主收拾的烂摊子。” “打那之后,长公主好像就不常带她参加宴席了。” “错!”周夫人摇了摇食指。 “是打那之后,殿下自己也不常出门了。” “而且我跟你们说,据说她捣乱之后,不仅毫不知错,还觉得自己委屈,跟驸马爷哭诉。” “后来长公主补偿了她好多,才哄好的。” “周夫人,你这知道的也太多了吧?”有人禁不住惊叹。 “都是公主府的人亲口说的,我府中下人回来说,公主府的人说时满腔义愤,显然这女子没少作威作福。” “瞧她这阵势。”周夫人冷哼。 “活像她是公主府的主人。” “长公主也是脾性好,容她到现在。” 几位贵妇扭头看去,便见付文莹正笑盈盈地同几位不明情况的夫人在谈笑。 “还真是死性不改,居然敢学着长公主,四处装腔作势。” “东施效颦,难登大雅之堂。” “她估计还不知,今日太后跟皇后凤驾在此,且有好戏看了。” 贵妇们毫不掩饰对付文莹的蔑意,长公主都表态了,她们自然不可能给付文莹好脸色。 左不过是一个眼高手低、痴心妄想的粗俗女子,还得罪过皇帝太后。 今日此举,当真是愚不可及。 另一端,付文莹还沾沾自喜。 她事先做足准备,探听到许颖微那个女人的衣着打扮。 又劝丰泽哥哥留在她院中,再灌醉了他。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 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受,付文莹觉得自己耗费的苦心都是值得的。 “付姑娘,有长公主给您做靠山,您将来必定能寻得良婿。” 这位夫人笑着安抚付文莹。 起因是刚刚付文莹同她倾诉,忧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其实我心里明白,长公主能对我另眼相待,无非是因为我兄长。” 付文莹做出一番很有自知之明的模样。 “但我觉得,也不好事事都劳烦长公主,自己的事,总得自己谋算才行。” 这位夫人一听,眼底不由露出羡慕的目光。 皇家公主就是好,遇上的小姑子竟这般善解人意。 不像她家那位,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尤其婆母还偏心。 她这个做儿媳妇兼嫂子的,三天两头总要受一回气。 “付姑娘这样懂事,长公主应当很欣慰。” “不过长公主是极为贴心的人,估计早就为你筹算好了。” 付文莹闻言,做出失落的神情。 “不一定呢,如今我嫂嫂刚生女儿,心思都扑在小郡主身上,哪里还考虑得到我呢。” 当娘的一门心思扑在儿女身上,是再应当不过的事。 可付文莹这语气,倒好像许颖微故意刻薄忽略了她。 这夫人一听,唇边笑意微微一僵,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付文莹大致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些不得当,忙笑着岔开话题。 “我也知道嫂嫂现在分身乏术,所以呢,便想自己争取一下,刘夫人可有认识的贵公子介绍?” 刘夫人眼眸微转,露出迟疑之色。 前一刻,她还感慨长公主的这位小姑子体贴。 下一刻,这付姑娘好似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第58章 东施效颦罢了 意识到对方眼神的变化,付文莹果断放弃,将注意力转向下一个目标。 今日在场的贵妇这样多,她可没那么蠢,在一棵树上吊死。 反正她凭着这一身跟许颖微有七八分相像的装扮,再凭着有五六分相似的举止投足,总有人会对她另眼相待。 只要有人对她另眼相待,那她便有机会。 付文莹肆无忌惮,丝毫不担心东窗事发。 因为她打心里料定,没有丰泽哥哥帮忙招待宾客,许颖微定是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知道她在这头的动静,估计也抽不开身来料理。 她只需要躲着些,不被当场抓住就没事。 若那女人要秋后算账,有丰泽哥哥在,她也不怕。 到时她便在丰泽哥哥跟前掉几滴眼泪,说自己只是想见见世面,结交下京圈贵女,好为儿子女儿的将来铺路。 她这样解释,丰泽哥哥肯定会心软,不仅不追究,还会帮她一起开脱。 付文莹自以为计划周密,殊不知今日宴席上,还有九五至尊在。 她刚犯了重罪,偷盗御赐金簪,还拿去变卖。 若非恰时晕倒,被太医诊出身体亏虚,又撞上百日宴的事,许颖微忙不过来。 这桩桩件件,宫内必降罪严惩,叫她懊悔终生。 在这样的节骨眼,她占了便宜,却不知收敛,甚至还堂而皇之踩在红线上来回蹦哒,果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付文莹四处拓展人脉,因有些夫人对她不了解,还真被她蒙骗过去,同她谈笑风生。 这一深聊,付文莹的短处便尽数显现。 能出现在这场百日宴上的,大多都是豪门贵女,四艺精通,文采斐然。 可付文莹却是个肚里没几滴墨水的,聊几句便露了馅。 贵妇们心善,又考虑到她是长公主的小姑子,要顾及殿下的颜面,就没戳穿。 她却得意洋洋,毫无察觉。 这一来二去,她竟也搜罗到几位贵公子的消息。 付文莹的笑容愈发灿烂,觉得自己已成为京中最娇艳的那朵交际花。 她心中暗自在想,自己跟许颖微比起来,也没多差劲。 她这样的身份,都能够在贵妇圈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可见天赋异凛。 殊不知,大家都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才同她搭话的。 付文莹这边露个脸,那边搭几句话,竟晃荡到了周夫人跟前。 周夫人连同身边的几位贵妇,都是早早便发觉了付文莹的存在,且像看戏般,一直欣赏着她的上蹿下跳。 见付文莹走进,周夫人倒也没有直接戳破,而是意味深长感慨了句。 “哟,若非定睛一看,还以为长公主何时多了个孪生妹妹呢?” 付文莹闻言,心中暗喜,今日许多贵妇都这样说。 虽然她看不惯许颖微那个女人,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生得花容月貌,又气质超尘。 而她自己,只空有一副美貌,其余的跟许颖微有着天差地别。 这是自小的生长环境所致,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更改。 可今日她听了无数类似的话,便觉得自己应该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成长。 付文莹抬手抚着脸颊,笑容羞涩。 “真的吗?今日有许多夫人都这样夸我,但我自己觉得跟嫂嫂,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她难得自谦,虽说也只是装出来的。 周夫人笑容冷了几分,她上下打量着付文莹,眼底是难以言喻的轻蔑跟嘲讽。 “也只是乍一看像吧。” 付文莹唇角一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夫人又犀利出言。 “虽说穿着一样的衣裳,戴着一样的首饰,还刻意模仿着一样的动作、姿态。” 周夫人顿了顿,眼底的嘲讽之意更浓。 “但气度方面,你跟长公主殿下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付文莹一直带着的纯善面具瞬间破裂。 虽然被当场戳破,但付文莹也不惊慌。 她拿着公主府的架子,冷着嗓音质问。 “你是哪家的妇人?竟在公主府这样出言不逊。” 她是今日被那些不明所以的贵夫人捧得太高,以至于有些飘飘然了。 周夫人似是被逗笑了,轻轻嗤笑一声。 “你又是谁,敢在公主府拿着主人家的做派质问我?” 周夫人猛地冷下脸,眼底仿佛淬了寒冰。 “便是殿下寻常见到我,也是温和有理,你是谁,敢这样嚣张跋扈?” 付文莹闻言,登时眸光一颤,心底直打鼓。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吓唬这女子,没成想对方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了。 付文莹忙挂上勉强的笑,“都是误会一场,夫人别生气,长公主是我的嫂嫂,今日我是帮着她招待宾客的。” “你是驸马的妹妹?” “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别是来诓骗我的,现在我便去找长公主问清楚。” 听见对方说要去找许颖微对峙,付文莹霎时间吓得慌不择路。 要是此刻被捅到许颖微眼前,她绝对会当场下不来台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夫人去找许颖微。 付文莹手足无措,只能用身躯挡住对方的去路。 “夫人为何不信我?若我嫂嫂不是长公主,我又怎么可能在公主府来去自如呢?” 周夫人双手抱胸,扬着下颚。 “正是因为怀疑你不是长公主府的人,却在这狐假虎威,担心你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才得找殿下问清楚。” “你诓骗我们这些夫人事小,若将来害了长公主,那事便大了。” 见周夫人是认真的,付文莹顿时更加惊慌。 “我真的是长公主的小姑子,我犯不着在这地界上骗你们。” “谁知道你是什么居心,刚刚就发现你一直拉着旁的夫人谈三说四。” 周夫人重重冷哼一声,说出的话毫不留情面。 “还口口声声要人家给你介绍贵公子,想男人想疯了,敢在长公主的席面上动手脚?” 付文莹见对方居然知道自己同那些贵夫人们的谈话内容,甚至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惊得满脸无措。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周夫人说话太直白,像想男人想疯了这种话,若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是重大打击。 那她往后还怎么找下家? 第59章 值得信任的人 再者,若她今天在宴席上做的事被丰泽哥哥知道,他定会恼怒的。 要是丰泽哥哥气急之下不管她,那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端的热闹不小,即便周夫人不去寻,许颖微也先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 她皱着眉,一旁孙音晓的脸色也显得难看。 “谁那么没眼力见,敢在我干女儿的百日宴上捣乱?” 【可恶可恶,竟敢在本郡主的白日宴上捣乱!本郡主要将罪魁祸首狠狠治罪!】 小奶音凶巴巴的,将许颖微原本盛满的怒意浇去了大半。 乖女儿,咱这会先别说话,你这奶呼呼的声音,把气势都降了好几层。 青竹早在一开始便提前过去查探情况。 回来时,她紧绷着唇线,一脸不痛快。 “殿下,是二小姐。” 许颖微面色微沉,“我不是吩咐她不许到席面上来吗?怎么回事?” “殿下,她不仅出现在席面上,还堂而皇之的……跟殿下您穿的一模一样。” 许颖微微微眯起双眼,浑身透着股危险气息。 “奴婢听一些贵夫人说,她还模仿着殿下您的言行举止,一边接受着他人的追捧跟夸赞,一边打探京城中年龄相仿的贵公子。” 许颖微对最后这一句比较感兴趣。 “她向贵妇们打听其他的男子?” “是,而且她将自己说得楚楚可怜,也并未提及已经生下女儿的事。” 许颖微轻哼一声,随后又笑了出来。 这局面当真是愈发有趣了。 一旁的孙音晓听得云里雾里,“到底怎么一回事?什么人在捣乱?” 【音晓姨姨,那是个坏女人!不仅欺负娘亲,还跟渣爹一块把哥哥藏起来了!】 【娘亲,我们赶紧去制裁她,去戳穿她的真面目,让她颜面尽失。】 许颖微弯了弯唇角,既然付文莹那个蠢货傻到送上门来,那她没有放过的理由。 敢利用她宝贝如烟的百日宴,必须让她颜面无存,无地自容。 孙音晓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不说话呀?” “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惹是生非,我非把人打出去不可。” 正常人都不会在别人的席面上闹/事,这是打主人家的脸。 这也是孙音晓如此生气的缘由。 许颖微眼底毫无波澜,她压低音量,言简意赅。 “闹/事女子,表面上是驸马的妹妹,实则他们二人暗通款曲,且生下了一儿一女。” “啊?” 孙音晓当即被吓得膛目结舌,呆愣愣的缓不过神。 “他们还使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把他们的儿子,明目张胆地放在我膝下养着。” “我自己的儿子,则流落在外,至今渺无音讯。” “啊?!” 孙音晓觉得自己二十余的认知已被击碎,一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许颖微抿着唇,笑容有几分勉强。 音晓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她选择全盘托出,将真相都告诉她。 孙音晓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动地盯着面容平静的许颖微。 “既发生这样的事,那你为何不料理了这对贱/人?” 她毫无怀疑,只要是许颖微说的,她都无条件相信。 孙音晓气得咬牙切齿,颖微是皇室公主,身份贵重,怎么能经受这样的屈辱? 连她都心疼不已,恼怒万分,更遑论太后跟皇上。 许颖微轻叹一声,语气无奈。 “我倒想刮骨去毒,那我流落在外的儿子怎么办?” 孙音晓抿着唇,面色凝重。 “我只怕若我翻了脸,他们会对我儿子下毒手。” “虽说我也能叫他们生不如死,可他们的命在我这,连我儿子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孙音晓也跟着轻叹,泄了气。 “如今咱们是投鼠忌器,你也别忧心,凭咱们的势力,定能将孩子寻回来的。” 许颖微闻言,脸上愁色更浓。 “我曾派出影卫追查,至今毫无收获。” “此事我皇弟也知晓,且动用了皇城司的消息网,也仍是劳而无功。” 孙音晓难以置信。 “连皇城司都束手无策?” “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扭头看着许颖微,满眼心疼。 “颖微……别怕,还有我呢。” “国公府,还有我爹那边,定不遗余力地帮你。” 许颖微眸光颤动。 她扯了扯唇角,无奈又不甘。 “不论代价如何,我都要把我儿子找回来。” “可能之前是想错了方向,接下来,得重新筹算一下。” “好,反正你放心,万事还有我呢。” 孙音晓将小如烟托进许颖微怀里。 “不仅有我,还有我宝贝干女儿,你不是孤身一人。” 提到女儿,许颖微通身骤然被力量充盈。 她重新展露笑颜,“你说的对,我不是孤身一人。” “走,戏台都搭好了,咱们去看看。” 许颖微跟孙音晓到场的时候,付文莹正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长公主真的是我嫂嫂,我已经多次说明,您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 “你若坦荡磊落,又怎么总拦着我,不敢让我去找长公主?” 付文莹一如既往红着眼,一副倍受欺凌的可怜模样。 “夫人,我嫂嫂正为宴席忙得分身乏术,此事您拿这件事去搅她,不是平添事端吗?” “我也是忧心嫂嫂忙不过来,才出来帮忙的呀。” 围在周边的贵妇们神色各异。 有火眼金睛,看出付文莹别有用心者。 也有只看表象,觉得周夫人咄咄逼人,气焰嚣张者。 “长公主殿下过来了。” 不知谁提醒了这么一句,霎时间,周边都安静下来。 付文莹高悬的心猛地往下坠,陡然间心如死灰。 如果被许颖微当场抓住,那她今日所花费的全部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更叫她惶恐不安的是,作为长公主的许颖微,极有可能三言两语便叫她身败名裂。 她在同这些贵妇们周旋时,刻意放低自己的姿态,还隐瞒了女儿的事。 若许颖微戳穿她的谎言,再将如莲的事说出去。 想到这里,付文莹沉痛地合上双眼。 届时,这些贵妇都会避她如蛇蝎,她寻找好下家的计划只能无疾而终。 第60章 周夫人太会怼了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周夫人刚刚毫不避讳地,将她同其余夫人的交谈内容公之于众,若传到许颖微耳中…… 不!这件事绝不能让丰泽哥哥知道。 她尚且还没找好下家,怎么能弄丢碗里的? 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应对之策。 却丝毫没有考虑到,从始至终,她都不是掌控者。 “何事如此喧哗?” 许颖微沉着嗓音,寥寥几个字,天家威仪尽数显现。 周夫人见到长公主后,先是恭敬行了个礼,随后冷静将刚刚混乱的局面复述一遍。 “殿下,我瞧见这女子在您的席面上贼眉鼠眼,四处同各家夫人交谈,且句句不离男人,心下生疑,便试探她的身份。” 【句句不离男人,付文莹是有多饥/渴啊?】 【娘亲,你说要是咱们把这件事告诉渣爹,他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诶,不对,怎么付文莹在这,渣爹却不见踪影?】 许颖微闻言,眉间微微一皱。 听女儿提醒,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对啊,付丰泽不在,付文莹怎么跳出来蹦哒了? 凝神之际,周夫人还在解释着。 “这女子说殿下您是她的嫂嫂,我听了更觉得奇怪。” “若是跟殿下亲近,怎么会在小郡主的百日宴上,做出这样不知耻的事?” “再者,我见她不仅衣着首饰跟殿下您今日相像,连言行举止都在刻意模仿,便愈发怀疑,她是别有用心之人” 【哇,娘亲,这位周夫人的条理好清晰。】 “我本是想寻到殿下您跟前验明这女子的身份,可这女子却突然狗急跳墙,死活都不肯让我去找您。” “她这反应,不是不打自招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有问题。” 【不明白,难道世界上真有人,是蠢而不自知的吗?】 【付文莹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机智,学着娘亲,便有机会成为尊贵的长公主了?】 【别人愿意搭理她,那都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 【癞蛤蟆上餐桌,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许颖微险些没忍住破功。 宝贝女儿,在这种严肃场合,你能不能稍微给你娘亲留点面子,说话不要这么风趣? 听完周夫人解释,一些云里雾里的夫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众人饱含深意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在付文莹身上来回流转。 “乍一瞧,是有几分像长公主。” 周夫人笑盈盈看向说话的这位夫人。 “我头一眼瞧见时,也猛然间被吓了一跳。” “不过定睛一看,便能迅速区分开来。” 周夫人眼底含/着嘲讽的笑意,出口的话句句夹q带棒。 “长公主气质高洁,雍容优雅,岂是这种乡野女子能够比得上的?” “不过是东施效颦!” 周夫人火力全开,丝毫不为付文莹保留颜面。 在她第一句嘲弄的话之后,长公主并未开口阻止。 便说明,殿下是愿意听这些的。 听着周夫人不加掩饰的羞辱跟嘲讽,付文莹满脸泪痕,眼底尽是不甘与屈辱。 她站在原地不动,颤抖着身子。 她还算有脑子。 众目睽睽下,若她歇斯底里,高声否认,只会得到更多指正。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窝囊地哭着。 付文莹心里暗暗期盼,祈祷许颖微能满脸厌烦地把她打发下去,好叫她逃过此劫。 她觉得自己成功的概率还是挺高的,毕竟这是如烟那个小贱蹄子的百日宴,许颖微绝不舍得破坏。 可惜她想错了,事已至此,宴席左右都已经被影响,许颖微心底腾着怒意,正想寻个发/泄的出口。 “周夫人有所不知,这女子的确是驸马爷的妹妹。” 周夫人闻言,做出惊诧的神情。 “是我眼拙,竟然没认出这是长公主您的小姑子。” “只是,小姑子为何要在侄女的百日宴上,打扮得跟嫂子一模一样呢?” 直击灵魂的质问。 许颖微扭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付文莹,好整以暇。 “为什么呢?” 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凌人视线,付文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她哽咽着,瞧上去孤立无援,可怜兮兮。 “我没有刻意模仿嫂嫂。” 【说这话也不怕咬着自己舌头,打扮得简直快一模一样了!】 小如烟愤愤不平。 “我只是按着我平日的习惯穿衣打扮,想着今日是小侄女的百日宴,不好喧宾夺主,还专门穿的素雅些。” 付文莹恬不知耻地狡辩。 【我真是要吐了。】 【还敢拿本郡主做借口,太恶心人了!】 许颖微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装腔作势的模样。 “想来是因为我平日常跟嫂嫂在一处,耳濡目染,以至于品味相似。” “一派胡言!” 孙音晓忍不住了。 “你说你是耳濡目染,殊不知颖微并不喜好这样穿衣打扮。” “今日是为了方便应酬,加之小郡主的缘故,她才穿得比较素。” “你若是同她品味相似,今日便不该是这样,还说你不是有意为之?” 青竹适时出声。 “回禀殿下,据奴婢所知,二小姐凭着跟您有几分相像,四处结识贵妇,借机打探京城中,与其年龄相仿的贵公子。” 许颖微微微眯起眼。 “真有这样的事?” 周边零零散散有几位夫人出声回应,表示确实有这样的事。 许颖微重重冷哼一声。 “付文莹,你屡教不改,当真是叫本宫寒心。” “当初你偷食太后赏赐的血燕,遭太后重罚。” “后来你又偷窃陛下送给小郡主的金簪,拿去变卖。” “本也是一项重罪,但因你产后身子虚弱,本宫就遮掩了下来,没有为难你。” 听见许颖微那一句产后身子虚弱,在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至于那几个跟付文莹交流过的贵妇,脸色已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敢情刚刚付文莹是把她们当傻子呢? 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许颖微暗暗挽了下唇角。 付文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心底生出浓浓的悔恨。 “本宫以为自己的心软,能够换来你的安分守己。” “没成想,你竟然在如烟的百日宴上,学着本宫说话做事,意图不轨。” 第61章 数罪并罚 “我没有,真的只是凑巧。” 付文莹摇头飙着泪,说出口的话却苍白得很。 动静太大,后院的席面已被迫暂停。 太后同皇后闻声赶来,几名眼尖的夫人发现后,忙下跪行礼。 霎时间,后院乌泱泱跪倒一片,付文莹身上的颤栗更加强烈。 怎么太后跟皇后也来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该不会皇帝也来了吧? 付文莹汗流浃背,真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微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围在一处?” 太后目露担忧。 皇后眼神犀利,先发现了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付文莹。 她皱着眉撤回目光,再转而看向许颖微。 “长公主,这女子怎么穿得跟你一模一样?” 许颖微眉眼冷淡,言简意赅将情况说了一遍。 太后得知过程后勃然大怒。 “大胆!竟敢在小郡主的百日宴上,冒犯天家公主!”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凑巧穿了这一身。” 付文莹还在负隅顽抗。 皇后不怒自威,“凑巧?这世间怎有如此凑巧之事?” “你利用小郡主的百日宴,结交贵妇,恬不知耻地打听外男。” “连衣裳都事先准备得一般无二,可见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费尽周章。”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连小郡主跟长公主都成了你棋盘上的棋子!” 付文莹死死叩首,连抬脑袋的勇气都没有。 “皇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民女只是无心之失,民女以后再也不敢。” 铁证如山,她再矢口否认,只会激得两位大人物怒意更甚。 眼下乖乖认错,说不定还能求得责罚轻一些。 有太后跟皇后这两座大佛在,贵妇们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颖微不动声色朝梅兰使了个眼色,后者悄然无息离开后院,不知奔向何处。 太后跟皇后今日来,是打定主意要为长公主撑场面。 此刻发生这样的事,两人怒意难消。 “你先是偷吃了哀家送给公主的血燕,又是偷了皇帝送给小郡主的金簪,今日再添一桩以下犯上。” “哀家问你,你是有几个脑袋?” 太后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的一团人影,眉眼冷漠。 【这下倒是能忍着不哭了。】 那可不,要是这会还照着往常的模样,梨花带雨的哭着,只会惹得太后更恼怒。 “血燕之事,哀家已经降旨惩罚,这件事便就此翻篇。” “金簪之事,自有皇帝发落。” “今日哀家便以你以下犯上之由,命你即刻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太后已经是从轻发落,不仅留着她的命,也没见血,只是将她赶出京城。 若非今日特殊,付文莹的命,定是留不住的。 可饶是这样的恩典,付文莹却毫不知足。 “太后娘娘,求您开恩,民女不能离开京城,民女若离开京城,便无法存活了,请太后娘娘开恩。” “放肆,太后娘娘留你一条命,已是给了恩典。” 皇后语调不高,但只要她一开口,便总有股不由分说的力量。 “单单是偷盗御赐之物一事,便够你死一回,你胆大妄为,同样的错,居然犯了两次。” 付文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脸,她摇着头,满面泪痕。 “求太后娘娘开恩,求皇后娘娘开恩,民女不能离开京城,民女若离开,便无法存活了。” “太后娘娘换别的惩罚吧!民女甘愿承受,打烂我的脸,或是打断我的腿,如何都成。” 若要她一辈子都不能再进京城,那她往后的荣华富贵该如何指望? 她要做人上人,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若离开京城,便无法实现愿望。 她千方百计出现在席面上,同那些贵妇交际,就是为了多认识几个贵公子,能让她在京中多条退路。 太后此举,无疑是斩断她所有希望。 付文莹无法接受,她宁肯自己被打烂脸,打断腿,至少还有痊愈的可能。 听着付文莹无知的发言,皇后眼底终于腾升出明显的怒意。 “大胆,太后娘娘难道是无缘无故,非要为难你不成?是你犯错在先。” “你一介平民,犯下重罪,不仅不知悔改,还敢口出狂言,对太后不敬!” 付文莹心尖猛地一颤,她呆滞的张着嘴,不知怎么就口出狂言,对太后不敬了。 看着付文莹无知又四处冲撞的模样,许颖微心底冷笑。 这样的废物,便是她不去为难,也走不了多远。 “来人,先将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疯女子拖下去。” 皇后冷声下旨。 “且慢!”付丰泽终于匆匆赶来。 与此同时,方才悄然离场的梅兰也低调地回来了。 付丰泽显然是一路奔走而来,跪下行礼时,还不断喘着气。 “臣参见太后、皇后。” 太后视若无睹,一言未发。 她从前就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婿,但因为女儿执着,她爱屋及乌,便也尽量尝试着欣赏。 后来她发现,女儿同这位驸马在一处时,确实会更快乐些,对付丰泽的偏见就渐渐少了。 她不是没听见宫外的风言风语,甚至她也是认同那些话的。 这位驸马着实是没有什么亮眼之处,可偏偏女儿喜欢。 只要女儿喜欢,她什么都能应允。 可如今却翻出这么多问题来,驸马的妹妹,居然在大宴上这样打女儿的脸,着实是不成体统。 太后后知后觉明白,之前在慈宁宫,得知皇帝拒绝驸马请求时,女儿为何是那样的反应了。 “驸马,你当真是养了个好妹妹。” 太后言语之间的嘲讽之意浓烈。 付丰泽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忙叩头认罪。 “太后娘娘恕罪,舍妹不懂事,冒犯了太后皇后。” “她冒犯的是长公主同小郡主,也是你的妻子跟女儿。” 付丰泽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 他今日,本是陪着文莹跟女儿,哪知她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饮酒为女儿庆祝百日宴。 几杯下肚,他的意识便逐渐模糊起来。 方才,他突然被下人摇醒。 下人说,文莹跑到了后院的席面上,此刻正在被太后同皇后刁难,急需他救场。 第62章 哥哥不称职 付丰泽当时意识朦胧,头一个想法便是,太后同皇后来了,那陛下是不是也在? 见小厮摇头否认,付丰泽才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才想起询问付文莹的情况。 奈何小厮一问三不知,也不清楚付文莹受罚的来龙去脉。 付丰泽缓了会儿才想明白,原来付文莹突如其来的兴致,是为了把他灌醉,才好跑到席面上去。 他虽然恼怒文莹的行为,但考虑到她正在后院受难,也纠结不了那么多,赶紧换了衣裳过来救场。 若付丰泽知道付文莹在席面上的所作所为,便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出现的。 可惜这一切在许颖微的刻意安排下,他无从而知,甚至连皇帝亲自到府上都不知晓。 在来时的路上,付丰泽心底还在盘算,觉得太后皇后应当是为金簪之事要发落付文莹。 他心想,先前陛下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他讨要了一盒舒痕膏。 那时陛下没给,如今的局面,他可以求陛下换个恩典,让付文莹得以免了责罚。 付丰泽已经想好对策,殊不知,付文莹闯下的祸事,又岂止这一桩一件? 听太后说付文莹得罪的是许颖微跟如烟,付丰泽更觉得一头雾水。 “驸马爷不妨看看,你妹妹今日的这身打扮,当真是别出心裁。” 孙音晓阴阳怪气地提醒。 付丰泽这才注意到,付文莹的衣着,跟许颖微近乎无差别。 付丰泽眉头紧紧皱起,拢成一个川字。 他压低音量,咬牙切齿。 “你这是做什么?” 还怕自己闯下的祸事不够多吗? 付丰泽恨铁不成钢。 见自己的依靠来了,付文莹又泪盈盈的。 “丰泽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害怕这些夫人们不愿意搭理我。” 瞧瞧这话说的,多有艺术。 所有的错处,竟推到了在场的贵妇身上。 若不是担忧大家不搭理她,她又何必兵行险招? 听着付文莹可怜兮兮的委屈语气,刚刚那些同她友好相处的贵妇,脸顿时又黑了一分。 “这罪名我们可担不起。” 周夫人哼笑一声,玩味的挽起唇角。 “付姑娘可别冤枉了我们。” “只怕你是筹谋着,借着长公主的脸面,才更方便打听京中世家公子的消息。” “你刻意引导,大家思索着你同殿下的关系,还不是知无不言?” 听见这话,付丰泽眸底骤闪惊诧。 他满脸不可置信,文莹打听外男的事? 她意图是什么? 周夫人察觉他的情绪,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看来驸马并不清楚自己妹妹的打算?” “你这哥哥当得不称职啊,都逼得刚生产过的妹妹,自己跑出来物色男人了。” 付丰泽呼吸愈发粗重,他回过头,眼神阴鸷地盯着涕泪纵横的付文莹。 后者垂着头,不敢迎上他犀利的目光。 付丰泽眸色复杂,有怀疑,有不解,有愤怒,有怨恨。 一双惯常含情脉脉的眼,突然填入这么多情绪,显得尤其森冷可怖。 付文莹下意识瑟缩了下脖子,哭嗒嗒解释。 “我没有,丰泽哥哥,你要相信我。” 再多的解释放在现在,也只剩苍白。 周夫人嗤之以鼻。 “你多大的脸,犯得上我们这些官眷贵妇联合起来冤枉?” 话粗理不粗。 小如烟两只小手臂高高举起,满脸天真。 【周夫人火力好猛!】 【鉴茶能力也一流,火眼金睛!】 见女儿这样欢喜,许颖微不由对这位心直口快,仗义执言的周夫人生出兴趣来。 好像是朝中某位武将的家眷。 另一侧,付丰泽视线紧锁付文莹,目光炽/热,似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抬唇,咬牙切齿。 “你做没做?” 他还对她抱有希望呢。 付文莹咬着下唇,没有勇气否认。 付丰泽见状,沉痛地合上双眼。 扪心自问,他对付文莹,从无亏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 她要的,他都竭力满足,宠着、纵着她的脾气。 甚至顶着杀头的大罪,同她相爱生子。 天底下,能够让他如此对待的女子,只有她。 可惜真心换不来真心。 她竟然将他灌醉,跑到席面上,背着他打听外男! 这是打算踹了他,还是未雨绸缪,提前找下家?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他失望。 难道这些年,她从未付诸过真心? “你的良心呢付文莹?” 付丰泽大失所望,心如刀割。 “我……”付文莹泪如雨下,无言以对。 事情终究是败露了。 丰泽哥哥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他往后还容得下她吗? 眼下且不管以后,保全自己才是切要。 付文莹骤然醒过神,她疯狂思索,该如何才能让丰泽哥哥继续护着她。 付丰泽的质问是应当的。 付文莹此举确实有错,可他却忽视了,若他给足她安全感,她又何必铤而走险? 他觉得自己顶着杀头大罪,同她相爱生子。 付文莹又何尝不是? 她甚至比他更多担了一层风险。 因为她是女子,而自古以来,女子总是比男子更不易。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也没必要纠结谁对谁错。 一个背叛发妻,一个插足他人婚姻。 渣男贱女,绝配。 孙音晓隔着距离,瞧见付丰泽一副遭受重叛,怒意横生的样子,她勾起唇角,微露讥讽。 狗男人,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这苦痛,尚且还不及颖微万分之一呢。 颖微待他多痴情,他却顶风作案,心安理得在公主府同付文莹苟且,生儿育女。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孙音晓越想越气。 幸而有周夫人这个嘴替。 “驸马也不必如此恼怒,虽说自己妹妹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确实败坏家门,但你这个哥哥也不是全没错处。” 见长公主没有阻拦之意,周夫人一吐为快。 “若你早些关心付姑娘,加以约束,她便不会同男子苟且,未婚先育,遭人抛弃。” 付丰泽脸色铁青,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更何况他就是周夫人口中那个,抛弃良家姑娘的薄情男人。 “事已至此,也无力扭转局面了。” “但假使你在你妹妹生育后予以安抚承诺,说不定她今天,就不会做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 第63章 两个人都有错 【周夫人好牛的梳理能力……打辩论赛一定很厉害。】 许颖微扬了扬眉,什么是辩论赛? 周夫人仍在强力输出着。 “你们兄妹俩,一个装聋作哑,一个肆无忌惮。” “不愧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人群中已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付丰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可偏偏他不能当着太后皇后的面发作。 这周夫人当真可恶,同她丈夫周大人,他的官场劲敌一样惹人生厌。 丈夫是个蛮不讲理的武夫,她就是个咄咄逼人的泼妇。 许颖微那个女人都没发话,她在这趾高气扬个什么劲? 殊不知,正是因为长公主的默许,周夫人才敢如此。 便是太后跟皇后,也是因为长公主的态度,才容许了周夫人越俎代庖的行为。 付丰泽俯身,思索着应对之法。 如今只有舍了文莹,才能保全自己了。 他心中又恨又疼。 文莹,别怪我心狠。 若你没有背叛我,我也不会这样做。 要怪就怪你自己。 气氛压抑之际,付丰泽猛然直起身。 他指着付文莹,怒火几乎将他的黑眸吞噬。 “念及你遇人不淑,悲痛欲绝,纵使你做出未婚先育的丑事,我也没有责怪你。” 付文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里满是震惊。 他居然要舍弃她! 丰泽哥哥为了自保,居然要舍弃她! 这么些年,她无怨无悔。 每天忍耐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唤别人为娘亲,不能与自己相认。 忍耐着自己深爱的男子,同别人耳鬓厮磨,不能表现出怨怼。 如今不过是想为自己多谋条出路,换来的却是丰泽哥哥这般凉薄的对待。 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付丰泽的指尖仍朝向付文莹。 “你偷食太后赏赐给长公主的血燕,惹得太后盛怒,降罪惩治。” “我顾及你是担心自己身子太弱,想补一补,事后也没有追究。” “原以为自那之后,你应当有所收敛。” 付丰泽越说越起劲,满脸义正言辞。 “没成想你屡教不改,甚至偷了陛下送给如烟的金簪,还拿去变卖。” “我的容忍,竟叫你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如今更是酿下大祸。” 付丰泽转头看向太后,一脸大义灭亲的神态。 “太后娘娘,臣的妹妹犯下种种错事,臣约束不力,亦难逃其咎。” “我们兄妹二人甘愿受罚,只求太后娘娘看在我们二人诚心认罪的份上,网开一面。” 在场贵妇,都在心底暗暗怒骂付丰泽。 虽说付文莹也有错,但他身为哥哥,也好不到哪去。 他此刻说得这样义愤填膺,归根到底,还不是把女子推出来。 更何况这女子还是他的妹妹,视他为倚仗。 碰上这样的哥哥,付文莹也着实倒霉。 这些贵妇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心思玲珑。 单单血燕一事,若没有他这个哥哥的点头应允,付文莹再大的胆子,在明知那是太后赏赐的情况下,又岂敢偷吃? 付文莹死死咬着下唇,脑中突然跃出同归于尽的疯狂想法。 如果她主动将自己同付丰泽的真正关系告诉许颖微,再将她一双儿女的身份公之于众…… 届时,付丰泽的仕途就到此为止,说不定连脑袋都保不住。 可那样的话,也会把她自己搭进去。 她不想死。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因此而丧命。 付文莹纠结不已。 唯一的出路,便是逼得付丰泽不得不保全她。 付文莹骤然扑向付丰泽,哭得声嘶力竭。 “哥哥,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的如莲才刚出生,她只有我这个娘亲,若没了我,她将来可怎么办?” “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是俊良的姑姑。” “俊良也一直很依赖我的,你不能弃妹妹于不顾啊!” 付文莹双眼红肿,满脸泪痕,比起楚楚可怜,更多的是狼狈。 她刻意提起两个孩子,一方面是为了唤醒付丰泽为数不多的良知。 一方面是在警告对方,她跟他之前,可有着见不得人的关系,两个孩子便是铁证。 若他当真弃她于不顾,那她不介意走投无路之下,跟他同归于尽。 付丰泽身躯猛地一颤。 他低头,视线死死凝着同样盯着他的付文莹。 往日总含/着笑意,含/着温情的那双眼里,此刻充满怨毒。 付丰泽醒过神来,意识到付文莹是在要挟他。 他开始止不住地发颤,不行,现在正是他仕途的上升时期,绝不能将这件事败露。 他韬光养晦多年,万不能在今天前功尽弃。 付文莹应该没这个胆子吧? 付丰泽心间惴惴不安。 若东窗事发,他难逃一劫,她也不例外。 尤其还有他们的孩子。 付文莹怎么可能这么心狠? 付丰泽犹豫未决,可他不敢赌。 思来想去,还是要被胁迫。 他气得咬牙切齿,付文莹背叛他,他却还要想方设法去保全。 从始至终,她就只会给他添乱。 自己犯错被太后惩罚,打烂脸后,几乎散尽他所有钱财。 如今又要趴在他身上吸血。 太后摆明了就是要严惩,他如何再为她求情? 可眼下再难,也不能无动于衷,不能激怒这个女人。 付丰泽心底恨意滔天,面对付文莹,已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长长吐出一口气,付丰泽重新叩首。 “太后娘娘,臣心知自己的妹妹屡次犯下大错,罪无可恕,理应受到惩罚。” “可臣思及她女儿刚足百日,她自己身子又亏损严重,实在不忍。” “还请太后娘娘对她网开一面,让臣来担这些罪责吧。” 许颖微面若寒霜,她不是在这看这对狗男女/同甘共苦的。 【好,既然渣爹敢这么说,外祖母,咱们狠狠罚他,罚到他哭爹喊娘,罚到他后悔终生!】 小奶音怒极咆哮。 同样生着闷气的,还有已知实情的孙音晓。 别人听不懂付文莹言语间的深意,但她同颖微却能瞬间了然。 这对臭不要脸的狗男女,竟敢明目张胆地在这提起他们的儿女。 是打量着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人知晓真相? 孙音晓气得捏紧双拳,等寻回真正的小世子,有你们好看。 第64章 永不入京 皇后见付丰泽甘愿为妹妹领罪,下意识扭头看了许颖微一眼。 后者一脸云淡风轻,视线相撞后,许颖微盈盈一笑。 她的态度很明显,这件事,她不管,还请嫂嫂按规矩来。 至于是什么样的规矩,那自然是由皇后说了算。 看清楚大姑姐的态度,皇后心里也有了些谱。 看来驸马已不是头一回让长公主失望。 思及此,皇后眼底逐渐染上一层薄怒。 长公主谪仙一般的人物,付丰泽哪来的胆子? 面对这位大姑姐,皇后向来是敬重又欣赏。 眼下知道有人欺负大姑姐,她当然恼怒。 “驸马,太后已经降罪,要将付姑娘驱逐出京,且永世不得再入城。” “你说你要承担罪责,难不成,你要替她领了这份责罚,永世不入京?” 付丰泽一听,瞳孔骤缩。 那怎么行? 离开京城,便是离开了权力的中心。 那他还怎么往上爬,还怎么做人上人? 付丰泽思忖片刻。 “皇后娘娘,臣还想继续为朝廷效力。” 皇后勾起唇角,波澜不惊。 “那你要如何替你妹妹承担罪责?” 付丰泽突然想起皇帝还欠自己一个恩典。 “回皇后娘娘,近几日因臣为陛下解了苏州之忧,陛下曾许臣一个恩典。” 许颖微闻言,微微眯起眼,眸光变得深邃起来。 皇后面上闪过迟疑,又立即被不着痕迹地掩盖过去。 关于苏州之事,陛下确实同她提起过,也曾感慨驸马立了大功。 如果驸马要拿陛下曾经许过的恩典,来抵消他妹妹所受的罪责,那便有些棘手了。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帝。 皇后心想,不论自己怎么处理,总有一方会落了颜面。 【臭不要脸,居然要拿皇帝舅舅的恩典来换!】 【皇后舅母,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呀,这笔买卖一点都不值当。】 许颖微紧绷着唇线,神情不悦。 竟给他寻到了一线生机。 付丰泽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臣想要用陛下许的恩典,来换我妹妹免遭罪责。” 【不对啊,我记得那时候渣爹是向皇帝舅舅讨要舒痕膏,舅舅为了吊着他,便说过几日再给。】 【这个恩典是已经许过的!】 【皇帝舅舅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变更?渣爹这个行为,是在冒犯皇帝舅舅!】 不愧为新脑子,转得就是比别人快。 【娘亲娘亲,皇后舅母可能不清楚情况,你赶紧过去提醒呀!】 许颖微猛然缓过神来。 她微微启唇,清冷的声音传入当场每个人的耳中。 “放肆!” 付丰泽下意识心生恐惧,他抬头看向一反往常的夫人,眼里闪着几分期盼。 夫人,为夫需要你。 此时此刻他的夫人正满眼淡漠,面无表情。 付丰泽微微皱眉,心中疑惑。 往常他有难,夫人总能及时解围,为何今日却始终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受难? 思来想去,付丰泽觉得,许颖微可能是因为付文莹的事同他在置气。 “夫人,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疏忽,是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妹妹,让她冒犯了你。” 付丰泽放柔语调哄着许颖微,希望她能够解救自己于水火。 许颖微恍若未闻,直接忽略了故作深情的付丰泽。 “陛下是曾许驸马恩典,可那时驸马已向陛下讨要了舒痕膏。” “如今,驸马却要用这份恩典,来抵消自己妹妹的罪责,岂不是藐视君威?” 付丰泽呆愣愣地看着许颖微。 藐视君威,这一顶重重的帽子压下来,别说永世不得入京,被摘了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付丰泽面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神色,许颖微竟然想要害死他! 众目睽睽,她说这样的话,是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心底有恨意在滋生,这个贱妇,不仅不帮他求情,还要火上浇油。 付丰泽气急败坏,但为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他只能狼狈地跪趴在地上。 “臣绝无此意,臣万不敢藐视君威,还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长公主明鉴。” 付丰泽几乎是咬牙切齿。 她是他的妻,却这样忤逆他,还害得他更加狼狈。 便是长公主,也是要讲究妇德的! 然而这些,付丰泽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借他一千个胆子,他都不一定敢说出口。 角落里,有几名官眷贵妇忍不住,开始低声交头接耳。 “长公主素来痴情,今日怎的一改往常?” “是啊,没求情就算了,还雪上加霜。” 许颖微立在人群中央,自然听不见边缘的声音。 不过就算听见了,她也只会不屑的一笑而过。 “臣确实向陛下讨要了舒痕膏,因陛下还未给臣,臣便以为……” 强词夺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许颖微不由分说地打断。 “陛下那时已应允,过些时日再将舒痕膏拿给驸马,且还下了其余的赏赐。” “驸马,你说是不是?” 许颖微语气轻飘飘,无形中却充满压迫感。 感受到来自许颖微的凌人视线,付丰泽冷汗涔涔。 她怎么知道的? 陛下竟然将这些也同她说。 付丰泽是犯蠢了,人家是亲姐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君无戏言,这个道理,便是懵懂孩童都明白,你身为朝廷官员,竟不知吗?” 许颖微轻掀眼皮,漠视地清扫一眼狼狈周章的付丰泽。 语气虽平淡,可她高傲的姿态却令人不由对她生出敬畏。 付丰泽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许颖微瞧着他这副窝囊的样,心中愈发厌恶,面上也不加掩饰起来。 “好啊,驸马好深的心机,盘算着本宫不清实情,敢当众蒙骗本宫。” 皇后怒极反笑,眼神如刃。 付丰泽战战兢兢,他诓骗皇后的事已是昭然若揭,再多解释也是徒劳。 为今之计,只能认错。 “皇后娘娘恕罪,臣知错,是臣愚昧无知,误以为舒痕膏还未赏下,便能以这份恩典为妹妹求情。” “臣绝没有诓骗娘娘之意,更不敢藐视君威!” 许颖微唇边噙着抹轻蔑的笑,甚至不屑于将视线落在付丰泽身上。 “不论有意无意,犯了错,就该惩罚。” 第65章 褫夺爵位 “否则将来人人都学着驸马,藐视皇家威仪,天下还有礼法可言?” 付丰泽如遭雷击,他转过头,满眼震惊地看着许颖微。 这贱妇今天是吃错了药? 非把他逼得没有退路才肯罢休? 他是她的驸马,他折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纵然是因为文莹之事,对他有所不满,也不至于这样过火吧? 付丰泽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心中暗暗地想,贱/人,这辈子就傻傻给别人养着儿子吧。 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渣爹,小如烟心底吓了一跳。 【渣爹眼神好恐怖。】 许颖微眉心一跳,视线往下。 付丰泽眼神阴鸷,宛若毒蛇般。 贱/人,他不会让她发现真相,更不会让她找到亲生儿子的。 瞥见付丰泽怨毒的视线,许颖微心口突然漏了一拍。 她眸光微颤,想起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 许颖微如梦初醒。 她这样,会不会把付丰泽逼太紧了? 赶狗入穷巷,恐遭反咬。 她不能拿自己的儿子冒险。 “但念在驸马是初犯,可以从轻发落。” 付丰泽一听,眼底情绪出现了细微变化。 这贱/人究竟意欲何为?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皇后从善如流,“既如此,那就只罚驸马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一年俸禄…… 付丰泽心尖在滴血。 “臣领罚!”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此事已了,至于你妹妹之事,便仍按太后的意思办吧。” “不……不要,太后娘娘,我求求您,不要把我赶出京城。” 付文莹匍匐在地,不断哀求着。 “哥哥,哥哥你不能不管我的,我们是一体的,哥哥。” 她又开始要挟。 付丰泽面露迟疑,最终还是狠心说出口。 “恳请太后、皇后娘娘免了臣妹妹的责罚,臣愿意降职以待,” 他心想着,先将眼前的事糊弄过去,会不会降职,终究是陛下说了算。 到时他再到圣上跟前求求情,应当还有挽救的机会。 付丰泽算盘打得想,却没料想到,今日皇帝也在场。 “皇上驾到!” 随行太监一声尖细的高呼,断了付丰泽的所有念想。 他狼狈地跌坐回地上,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皇后微微松了口气,皇帝终于来了。 此事交给陛下处理,她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发生何事,竟闹得如烟的百日宴乌烟瘴气!” 皇帝面若寒霜,声音里夹杂着慑人的凛冽。 “陛下息怒。” 在场的人,除了皇家三位尊贵的女子,以及幼小的如烟,无一不是胆战心惊。 皇帝拧着眉头,走到皇后身侧。 须臾之间,他眸中的怒意尽消,转为似水柔情。 “皇后,发生何事了?” 皇后面上带着端庄的笑容,三言两语便将混乱局面解释清楚。 “回陛下,今日驸马的妹妹穿得同长公主大同小异,还在席面上学着长公主的行为举止,向官眷贵妇们打听外男的事。” 皇帝一听,冷冽的双眸霎时间怒火闪烁。 “放肆!” 竟敢利用他宝贝外甥女的百日宴。 【皇帝舅舅终于来了!还不止这些呢!】 【太后外祖母本要罚付文莹偷金簪的事,结果渣爹跑过来护着,说要用舅舅给的恩典抵消。】 【可他明明向舅舅讨要了舒痕膏,舅舅金口玉言,他这是冒犯天威!】 皇帝眼中的怒意越来越膨胀。 真是反了天了。 【还有还有,他刚刚说愿意降职弥补付文莹犯的错,他肯定是口嗨的。】 【皇帝舅舅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事落实了,让他悔青肠子!】 小如烟雀跃不已,她最喜欢看渣爹吃瘪了。 皇帝一边听着小团子奶呼呼的声音,一边顾着皇后。 皇后语调温和,带着能平息怒意的神力。 “母后本已下旨,要将付文莹驱逐出京,且永生不得再入。” “可驸马不忍妹妹受蹉跎,便提出愿意降职,弥补自己妹妹犯下的过错。” 付丰泽欲言又止,唯恐皇帝一锤定音,覆水难收。 他并非真的要用自己的前途,去抵消付文莹的罪责啊! 他又不是撞坏了脑子。 皇帝来了,此事确实没有挽回的局面了。 付丰泽胆大妄为,背叛长姐。 背叛长公主,就是跟皇室作对。 他欺辱皇家颜面还沾沾自喜,暗暗得意,皇帝早就容不下他了。 若非许颖微劝阻,若非为着渺无音讯的小外甥,皇帝早已让付丰泽跟付文莹,连同他们生的两个小杂/种,通通人头落地。 “驸马既然有心护着自己的妹妹,那朕便成全你。” 皇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尽显王者气势。 付丰泽张着嘴摇头,本想再为自己争取,可皇帝已经先一步下旨。 “传朕旨意,褫夺永嘉侯付丰泽之爵位,差遣依旧。” “陛下!”付丰泽心脏骤停。 说出去的话,便同泼出去的水。 尤其陛下还是九五至尊,圣意已经下达,无法再更改。 见付丰泽反应这样激烈,皇帝皱起眉头,眼中尽是危险气息。 “驸马可是要违抗圣意?” “臣不敢。” 付丰泽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开口时声音变得格外低哑。 “臣接旨,臣认罚。” 被褫夺了爵位,他却还要感恩戴德地领罚认罪。 付丰泽心口堵塞,身形微微一晃。 周夫人欣赏着付丰泽付文莹兄妹二人,颓废又绝望的神态,暗自冷哼一声。 皇后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也是满意的。 她站在皇帝身侧,笑盈盈,说出的话却宛若利刃,狠狠扎进了付丰泽心底。 “驸马终于如愿以偿,用自己的爵位保住了你妹妹。” 言外之意便是,你会有这样的下场,全是你自作自受。 皇后不愧为温柔贤淑的典范,说话就是够委婉。 付丰泽咬紧牙关,不,是付文莹这个贱妇闯下的祸事。 是她犯贱,自以为是地跑到席面上攀附贵人,打听外男。 如果不是付文莹的无知狂妄,何至于闹得像现在这样,难以收场? 她酿下无数祸端,做出恬不知耻的丑事,居然还有脸要挟他,把他也拖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付丰泽恨意滔天。 第66章 幽禁陋室 贱女人,既然打听外男,怎么不去找别的野男人来救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妇! 当初,他就不该对这种蒙昧无知的女子动情。 付丰泽懊悔不已,全然忘了自己从前对付文莹,是如何情根深种、柔情蜜意。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被夺走爵位,多年的努力跟心血付诸东流。 他恨不能将付文莹推出去,让她自己承担罪责。 哪还管得了什么情爱不情爱,舍得不舍得。 也是这一次,才让付丰泽意识到,这种自私自利、狂妄无知的女人留在身边,终究是祸害。 有了第一次要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源源不断。 既然已经发现问题,那自然不能让危机继续在自己身边潜伏。 付丰泽心底暗暗盘算。 得想个办法,让付文莹永远不可能说出这个秘密。 付丰泽眸色逐渐变得森冷可怖。 文莹,千万别怪我心狠。 是你野心太大,对我不忠。 付丰泽思绪纷杂。 凝神之际,许颖微抱着女儿走到他跟前。 她高高在上,语调平缓。 “驸马得愿以偿,可高兴了?” 付丰泽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真没想到,驸马为了文莹,可以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她将女儿递向身旁的孙音晓,缓缓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人的心就巴掌大,驸马分出去那样多,也不知我们母女俩此生,还能否得到驸马的偏爱。” 许颖微忍着别扭,说一些自己向来嗤之以鼻的酸言酸语。 她要让付丰泽觉得,她今天之所以处处针对他,是因为对他失望至极。 许颖微深情落寞,付丰泽很快便信以为真。 他慌不择路,眼神飘忽。 “夫人……是为夫不好,让夫人失望了。” “夫人请相信我,你们母女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 “将来我一定改过自新,事事以你们母女俩为先。”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夫君,相似的承诺,你已经做过许多回。” “今日我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付丰泽闻言,内心庆幸不已。 他还有机会,将来能靠着公主府东山再起。 有官职在,又有公主府助力,恢复爵位指日可待。 付丰泽一时不知自己是该痛哭流涕,还是拍手称庆。 他哭自己弄丢了费尽周章才获得的爵位,庆幸保留住了官职,不至于真的一无所有。 “好,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夫人是天底下最温柔体贴的女子,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付丰泽含情脉脉,眼里是难以克制的汹涌爱意。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是可以演出来的。】 【渣爹好可恶,男人好恐怖。】 付丰泽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一脸阴狠骂着贱妇的是他,满眼深情呢/喃着夫人的也是他。 听了付丰泽的话,许颖微胃里猛然一阵翻山倒海。 她抿了抿唇,被恶心得笑容勉强。 不远处,几名贵妇窃窃私语。 “长公主同驸马说什么呢?瞧着驸马挺高兴的。” “约莫是长公主说了些安抚驸马的话,疏解他心中郁结。” “说来奇怪,为何今日驸马爷求饶时,长公主非凡没有帮,反而还推波助澜,加重驸马罪证。” “是啊,长公主不是对驸马一往情深吗?” “这有什么好猜的。” 周夫人骤然出声。 “若你们家郎君同驸马一般,有个惹祸精妹妹。” “每次小姑子闯祸,夫君不仅帮着遮掩,还拿甜言蜜语搪塞你,你笑得出来?” 周夫人一番话怼得几位贵妇哑口无言。 “再者,太后、皇后娘娘是殿下的娘家人,假使你们娘家人到夫家撑场面,你们会傻傻贴着夫家吗?” 几位贵妇设身处地想了想,不约而同露出惭愧的表情。 “真没想到,天家公主还要受这样的委屈。” 周夫人神色平淡,“那是因为长公主对驸马有情义,不愿叫驸马为难。” “可人这一生,情总是有限的,若将情谊都耗光,剩下的便是不耐跟冷漠。” “驸马会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周夫人叹了一口,语重心长。 “咱们对长公主还不了解?任谁也难以从她身上挑出错来。” “这样的人,却被逼得冷漠相对,可想而知对方有多过分。” 贵妇们听完都觉得很有理,纷纷点头附和。 见这些贵妇没有再多嘴长公主的事,周夫人满意点点头,不着痕迹离开。 另一端,许颖微已命人将付丰泽扶起来。 “既已受罚,此事便就此了结,驸马留在席面上招待客人吧。” 皇帝闻言,点头附和道。 “依长公主的。” 付丰泽心间紧绷着的弦微微松动,有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皇帝容许他留下,便说明还没有彻底厌弃他。 “至于付文莹。” 皇帝面色微沉。 付丰泽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高高悬起。 倒不是忧心付文莹的处境,而且害怕她会狗急跳墙,说出不该说的话。 “幽禁陋室,不得任何人探视,更不容许她擅自离开。” 付丰泽眸底闪过一抹幽光。 皇帝这个处置,正中他下怀。 幽禁陋室,隔绝外界,就不担心付文莹会散出什么消息。 届时他再暗箱操作一番,行使些非常手段,让付文莹永远守住秘密。 皇帝一声令下,公主府内身体健硕的嬷嬷立即上前,强制将付文莹押了下去。 “不要!不要把我关起来!不要!” 大致是嗅到了危险气息,付文莹开始激烈反抗,声嘶力竭。 “丰泽哥哥救我!丰泽哥哥!” 付丰泽心一抖,忙高声喝道。 “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他竭力维持面上的镇静。 “今日太后娘娘跟陛下皆在场,容不得你放肆!” 【哟哟哟,可把你显得了。】 【你分明是做贼心虚,害怕付文莹把你们俩那点腌臜事给抖出来,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许颖微面上的轻蔑神色一闪而过。 乖女儿,看破何必说破呢? 付文莹被强行带走后,席面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和谐。 第67章 情敌相见 在皇帝交代过后,席面便没有刻意划分男女之列,宾客们都可自行交往。 是以皇帝也没有再回前院去,而是留下陪着小如烟。 付丰泽见状,也绝口不提要去前院招待宾客的事。 在皇帝跟前,付丰泽倒是专注扮演起了爹爹的角色,全程一直关注着小如烟的状态。 “咱们如烟笑起来真好看。” 【好看也跟你没关系,我随娘亲长的。】 许颖微闻言,轻轻挽起唇角。 付丰泽见状,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对方爱听,于是乘胜追击。 “我瞧着如烟比小时候的俊良爱笑许多,将来长大一定性格活泼。” 【不要拿我跟付俊良那个家伙比!真烦人!】 许颖微唇边的笑意又有所收敛。 她神色淡淡。 “如烟是如烟,不要拿她同任何人比较。” 付丰泽满不在意,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这有什么,他们是兄妹,何必追究这些细节,再者,我也只是对比下性子而已。” 【兄妹你个大头鬼,他才不是我哥哥!我的哥哥只有一个。】 提起失踪的儿子,许颖微的神色更冷。 “如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不希望任何人,拿我的心肝同别人做比较。” 付丰泽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 “好,为夫记住了。” 【娘亲跟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小如烟在空中挥舞着小手臂,满脸欢欣雀跃。 许颖微掩嘴偷笑,小家伙还不知道,她的所有小心思都瞒不过她娘。 小如烟是百日宴当之无愧的主角,许颖微抱着小团子四处应酬,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夸赞连连,把小团子逗得全程笑呵呵。 当皇帝宣布自己为小郡主准备的百日礼物,乃一整座玉石矿山时,小郡主晶莹的眸子登时更亮了。 小如烟扑腾着小身躯,似是恨不得飞扑到皇帝舅舅怀里。 【皇帝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皇帝舅舅出手果然大气,太喜欢舅舅了。】 皇帝额头不由撇下几抹黑线。 这小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不知是谁前边说过,他这个皇帝舅舅只会送些金银珠宝,粗俗得很。 虽然心底有些嫌弃,但在小如烟摇着小手要扑进他怀里时,皇帝还是下意识抱了过来。 小团子吧唧一口,亲在皇帝舅舅脸上。 皇帝神色微变,心中瞬间绽放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软软的,香香的,像刚出炉的奶糕。 他突然下定决心,要再同皇后生一个女儿。 在场的达官贵人,见皇帝神色出现变化,不由为小郡主捏了把汗。 他们以为小如烟的举动冒犯了皇帝威仪,殊不知,皇帝受用得很。 在起初的怔愣之后,皇帝龙颜大悦,又豪气十足地下了一堆赏赐。 小如烟越听越高兴,连着在皇帝舅舅脸上留下了一堆口水。 同样心中暗爽的,还有付丰泽。 皇帝给公主府下了这么多赏赐,怕是要将库房堆得溢出来。 如烟是他的女儿,赏给他女儿的,他自然也有份。 他算盘打得响,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付丰泽全程陪在许颖微身侧,见缝插针地跟皇帝攀谈,想给别人营造自己很受皇帝重视的假象。 典型的自欺欺人,一刻钟前,他才刚被夺了爵。 这会皇帝跟他多说几句话,又能代表什么? “臣参见陛下。” 一道熟悉又久违的声音蓦地响起,许颖微下意识愣了愣。 她抬眸看去,来人一身玄色衣裳,却不显得寡淡,衬得整个人气质矜贵又沉着。 视线往上,男子眉眼疏朗,眸底的光彩,宛若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光泽,看着柔和,实则坚韧无比。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摩擦出无数火花来。 然而,这阵火花转瞬即逝,许颖微已迅速撤回了目光。 相比起她的淡然,男子眼底则浮现出落寞。 皇帝见了来人后大喜,“镇国公何时回的京?怎没进宫见朕?” 镇国公陆怀川弯腰拱手,“臣今日刚入京,正巧发现府上有公主府送来的百日宴邀帖,便想来凑个热闹。” “原来如此,当真凑巧。” 皇帝点了点头,眸色变得意味深长。 “犹记得当年,朕尚是太子时,每回出宫都会往你府上跑,那时皇姐也总一起去。” 皇帝同镇国公是多年故友,而长公主同镇国公的渊源也颇深。 长公主跟镇国公当年,在京中传过一段佳话。 满京城妇孺皆知,镇国公痴迷长公主,奈何长公主心有所属,两人便只能渐行渐远。 皇帝登基后,那时还只是世子的陆怀川随父出征,为皇帝稳固边疆。 数场战役下来,镇国公战死沙场,世子承袭爵位,依旧在外带兵。 直至今年我朝与边疆握手言和,约定十年内不再起战事,镇国公才定居于京中。 而镇国公近一次离京,是为护送太夫人回老家颐养天年。 今日适时出现在百日宴,究竟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还是当真凑巧,只有他自己知道。 听皇帝提起当年,陆怀川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小心翼翼抬眼,探查许颖微的神色,唯恐惹她反感。 “陛下那时最喜欢喝的,是长公主亲手酿的桃花酒。” 皇帝爽朗大笑,“朕如今也一直钟爱那一口,别单说朕,你当年不也是嘴馋得很?” 付丰泽站在一旁,心底五味杂陈。 他当然听说过,当年镇国公府世子同长公主之间的故事。 他也正是在京城盛传世子爱慕长公主时,费尽心机才俘获了许颖微的芳心。 在画坊上,他无意间撞见许颖微拒绝镇国公。 她说,她更喜欢温润如玉的男子,而非骄阳似火的陆怀川。 她说,她希望将来能够与自己的夫君吟诗作赋、弹琴品箫,享受各种风雅之事,而不是呆呆傻傻在一旁,看陆怀川舞刀弄q。 当时许颖微说了许多,在那之后,付丰泽便按着她的设想改变自己。 如此处心积虑,才得到长公主的青眼。 这么多年,俊良都十岁了,许颖微会酿桃花酒的事,他竟从来不知道。 第68章 驸马的礼物呢 可别的男人知道,不仅知道,还喝过。 酸意油然而生,比酸意更强烈的,是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付丰泽全然没意识到,之所以十年都不知,是因为他压根没有用心去了解过许颖微。 他审视的目光在许颖微同陆怀川之间来回流转,这两人该不会旧情复燃吧? 不,不会的。 许颖微明显就不喜欢陆怀川,否则她当年也不会选择自己。 可……目光触及陆怀川的眼神。 同为男人,付丰泽心如明镜,陆怀川显然贼心不死。 与心上人久别重逢,陆怀川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自从许颖微成亲,两人会面次数寥寥无几。 除了曾经小世子的满月酒,余下的都是宫墙内的擦身而过。 陆怀川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是,长公主酿的桃花酒天下一绝,任谁尝了都要流连忘返。” 许颖微浅浅一笑,“这还不简单。” 她扭头同梅兰递了个眼神,“去取些桃花酒来,叫大家一同尝尝。” 皇帝露出感慨神色。 “看来今天是沾着镇国公的光了。” “陛下这样说,可折煞臣了。” 许颖微瞪了弟弟一眼。 “本宫何时短过你的桃花酒?” 陆怀川见她不满,当即有些手足无措。 “公主莫生气,陛下是在打趣臣呢。” 听着陆怀川温和清润的声音,许颖微有一瞬的晃神。 “镇国公这些年变化颇大,听着声音,我险些没认出来。” 心上人主动靠近,陆怀川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是有些经不住岁月的蹉跎了。”他自我调侃着。 “长公主倒是不失当年风采,且气度更超尘了。” 许颖微弯了弯唇角,“国公爷过奖,说得本宫都要脸红了。” 【咦,怎么好像在娘亲跟镇国公之间看见了粉红色泡泡?】 小团子咕噜着一双大眼睛,好奇不已。 许颖微一听,面颊微微发热。 她虽然不懂粉红泡泡的含义,但结合此情此景,还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 小团子变坏了,还开始调侃她娘亲了。 “许久未见,长公主别来无恙。” 看似寻常的问候,语气里却夹杂着浓浓的遗憾。 许颖微抱着宝贝女儿,“本宫一切都好。” 皇帝察觉到自己长姐同镇国公之间非比寻常的氛围,又瞥了一眼在旁边,明显有些焦灼的付丰泽,心生一计。 既然没法直接废了你,那就让你难受难受。 “看来镇国公很挂念长公主呢,不过今日宴席的主角是朕的小外甥女。” 皇帝顿了顿,又笑道。 “当年你我二人称兄道弟,朕的小外甥女自然也是你的,赶紧抱抱小郡主。” 镇国公闻言,眼底略过一抹亮光。 “可以吗?”他满眼期待。 许颖微颔首,“自然可以。” 付丰泽霎时间坐不住了。 “夫人抱这样久,可是手酸了,不如让为夫来抱着?” 说话时,他刻意加重了为夫这两个字。 【刚刚不见你这样贴心,这会倒是上赶着表现了?】 【我才不要你抱,娘亲,不要把我交给渣爹!】 【渣爹真贱,平日里就不重视,一有人来抢,该死的占有欲就开始作孽了。】 许颖微恍若未闻,直接将小团子送进了镇国公怀里。 陆怀川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他垂眼,打量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眉眼跟长公主十足十的像。” 皇帝笑着打趣,“皇姐生的女儿自然跟她相像。” 付丰泽迫不及待开口。 “也总有人说,如烟的鼻子、嘴巴跟我很像呢。” 无人回应。 【切,尴尬了吧?下不来台了吧?】 小如烟兴高采烈。 “对了,臣给小郡主准备了贺礼。” 听见有礼物,小团子更兴奋了。 “陛下曾赏过臣一颗夜明珠,臣是个粗糙的男子,用不上,便借花献佛,送给小郡主。” “可是前年你班师回朝,朕赏下的那一颗?” “正是。” 皇帝扬了扬眉。 “那颗足足有成年男子巴掌一般大,这小家伙见了必定喜欢。” 小家伙一听,顿时在陆怀川掌心扭动身躯,似是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欢喜。 她这一可爱的举动,逗得周围的人皆开怀大笑。 除了付丰泽。 他的脸色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情敌现身,不仅跟他夫人谈天说地,还跟他女儿相处得这样和谐。 嫉妒之下,付丰泽理智有些不受控。 “不过是一颗夜明珠。” “如烟得了宫内无数赏赐,今日宾客们又送了许多珍稀玩意,夜明珠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了。” 【搞笑,大家都没想理你,你偏偏要自己把脸皮扯/下来,让人踩。】 许颖微眼底掠过一抹嘲讽,自作孽不可活。 一旁的孙音晓闻言,不屑一笑。 “不知驸马为小郡主准备了什么礼物,你可还是她的亲爹爹呢?” 付丰泽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这下是真的被架在火上烤了。 “我……” “说来真是好奇,怎么没见驸马将礼物拿出来过?” 孙音晓致命一击。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在付丰泽身上,都暗暗猜测。 他这位对夜明珠嗤之以鼻的亲爹,会为小郡主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孙音晓脸上笑意盈盈。 “是不是太宝贝,所以才藏着掖着?” 还没等付丰泽回答,孙音晓又道。 “想必是极为稀罕的物件,否则驸马怎么会嫌弃镇国公送的夜明珠?” 【他能给我准备礼物就怪了,不想方设法瓜分贺礼就不错了。】 小如烟对渣爹了如指掌。 许颖微在心底冷哼一声,确实如此。 皇帝听了小外甥女的心声,面色微沉。 “驸马既然觉得夜明珠寻常,不如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好叫我们都开开眼。” 许颖微好整以暇看着付丰泽。 “我也好奇呢,夫君准备了什么?” 后者汗流浃背,眼神飘忽不定。 他哪有为如烟准备什么礼物? 且不说他压根没起过这个心思,纵然有想法,也没有钱。 付丰泽骑虎难下,他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给自己找台阶下。 第69章 想要什么玉料 “陛下误会臣了,臣并没有嫌弃镇国公送的礼物。” “臣只是觉得,这夜明珠相较如烟收到的其他贺礼,会显得平常些。” 皇帝眼底飞速飘过一抹暗讽。 “这夜明珠乃镇国公凯旋归来时,朕特意赏下。” “世间可能仅此一颗,百年难遇,你竟觉得平常?” 这下,付丰泽的脸面算是完全撑不住了。 周围断断续续传出夹杂着嘲弄的笑声,付丰泽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显露半分。 皇帝瞧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底咒骂一句窝囊。 “罢了,也不奢求你为如烟准备什么名贵的礼物。” 付丰泽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花了心思,便是独一无二的。” 付丰泽的心又提回了嗓子眼。 “驸马不如将礼物拿出来看看?” “臣……” 付丰泽方寸大乱,他扭头看向许颖微,眼底闪烁着求救信号。 许颖微轻笑一声,直接扭过头,假装错开他的目光。 付丰泽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臣先前送了如烟一柄金簪,那便是臣准备的百日宴礼物。”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眸底泛起寒意。 这家伙,居然真的没有准备礼物。 没准备就算了,大方承认也算他有种,可他偏偏要拿之前的东西来搪塞。 皇帝沉沉吐出一口气。 “驸马有心了。” 有心无心,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 皇帝这分明是在暗讽。 付丰泽自然也察觉到了帝王的不满,于是战战兢兢。 “臣本是想给如烟准备几件玉饰,长大了可以穿戴,小时候也能摆弄着玩。” 付丰泽煞有其事的说着。 【呦呵,渣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皇帝舅舅跟前画大饼。】 【要是说了没办到,可是欺君之罪哟。】 谁知付丰泽话锋一转。 “只可惜臣一直没有寻到称心的玉料,此事便一拖再拖。” “没能按时为如烟准备好礼物,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惭愧。” 付丰泽说着,还叹息摇起头来。 他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借口,简直天衣无缝。 只要拖过了今天,过了这一关,后面又有谁会闲得无事,来追究他们父女俩的事? “不知驸马想要寻找什么样的玉料?” 陆怀川脸上带着善意。 “我在外征战多年,对各地的资源都有所了解。” “驸马不妨说说需求,我可以为你牵线。” 付丰泽痛心疾首的神色陡然破碎。 他的笑容愈发勉强。 “不必了,多谢镇国公好意。” 陆怀川还以为驸马是不愿意麻烦。 “驸马不必同我客气,这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 皇帝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是啊,驸马不必同镇国公客气,需要什么玉料问他便好。” “有镇国公的门路,再快马加鞭,玉料很快就能送达京城。” “若是提前准备好了式样,约莫三五天便能制作出来。” 皇帝都发话了,付丰泽还能说什么。 他的心在滴血,只能忍痛应下。 “臣已想好式样,待买回玉料,便能开始制作。” “好,届时朕也要亲眼看看,驸马为小郡主准备的礼物。” 这话一出,付丰泽的心又凉了大半。 看来他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如今他的私产几乎散尽,侯爵之位也没了,哪还有钱去买什么玉料? 只能晚些去求许颖微帮忙了。 付丰泽心底一阵懊悔。 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开口去奚落镇国公。 现在好了,给自己惹上了这么大一摊麻烦。 大致是镇国公臂膀有力,给小如烟带来莫大安全感,她很快便昏昏欲睡。 看着女儿小鸡啄米似的瞌睡模样,许颖微忍俊不禁。 “小郡主今日应酬了整日,怕是累了。” “青竹,你将小郡主抱回去休息吧。” 小如烟已经累得睁不开双眼,眼皮格外重。 她确实消耗了许多体力,每次一有人夸夸,她便积极给出回应。 她还只是个小婴儿,每天光喝些奶/水,待机时间有限。 【娘亲,小如烟好困,实在撑不下去了。】 【女儿先回去睡觉了,待我养精蓄锐,再回来陪娘亲。】 许颖微满脸慈爱,她轻抚着小团子光洁的额头。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宴席结束,娘亲便回去陪你。” 小主角虽离了场,宴席却仍未结束。 这确实是如烟的百日宴,但也是权贵之间的交流会。 这样隆重的席面,屈指可数,所以大家都很珍惜。 大致是清楚自己不受待见,付丰泽全程紧跟许颖微,阴魂不散。 因为不耐烦,许颖微以自己要同贵妇们交际为由,支走了总在她耳边聒噪不停的付丰泽。 付丰泽前脚刚走,后脚周夫人便走了过来。 周夫人脸上带着歉意,“公主,今日之事,实在对不住。” “我不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只是我前几日在外头听见了些传闻,知道这付姑娘的真面孔。” “今日又巧撞见这样的事,便想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局面会发展成这样。” 许颖微脸上挂着淡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无妨,你的心意本宫明白。” 虽然许颖微不满有人在如烟的百日宴上生乱,但对方毕竟是一片好心。 且罪魁祸首是付文莹,她没道理对周夫人发脾气。 “多谢长公主不怪罪。” “你也不必自责,本宫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确定长公主没有生气,周夫人沉重的心情轻松许多。 待周夫人离开,梅兰在一旁轻声提醒。 “殿下,这周夫人是个心思玲珑的。” “奴婢今日无意间听见几名贵妇在议论殿下,正想出声阻止,周夫人便抢先了。” 孙音晓看向周夫人离开的方向。 “这周夫人是个性格爽利的女子,善恶分明,喜好打抱不平。” “说来有趣,她的夫君周大人同驸马爷是朝堂上的死对头,一文一武,一旦遇上,总吵得不可开交。” 说起这个,许颖微倒染上了几分兴趣。 孙音晓越说越起劲。 “我瞧着,他们夫妻俩是打心眼敬重你这位长公主的。” “遇见什么事,甭管对方什么身份,总一股脑的维护你。” 第70章 有外男 许颖微弯了弯眉梢。 “如此证明,本公主人缘极好。” 孙音晓翻了双白眼,无奈笑骂。 “行了啊你,给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 两人嬉笑声不断,片刻之后,青竹回来了。 察觉青竹神色有些凝重,许颖微笑意收敛。 “怎么了?” 青竹憋着口气,碍于是在席面上,不好发作。 她压低音量,确保不会被其余贵妇听见。 “殿下,奴婢将小郡主送回院子后,便去寻几位奶娘,交代什么时辰要将小郡主叫醒喂奶。” “转眼间的功夫,暗卫便来告诉我,小公子正引着个男子往咱们院的方向走,且行迹可疑。” 听到这里,许颖微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孙音晓同样黑着脸。 “黑心肝的,他是想做什么?” 许颖微冷哼一声,“约莫是见他娘受了委屈,恼怒不满,便要报复本宫的如烟。” 她倒不是很担心,青竹虽然性格跳脱,但料理事务的能力还是很出众的。 否则也不能成为长公主身边的第一女使。 孙音晓深深为许颖微感到不值。 “养了十年,便是一条狗,见了主人也知道摇尾巴。” 许颖微眼底闪烁着寒光。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爹娘不是好东西,他自然也不是。” “如烟才刚被抱回院子,他便寻了男人过去,目的显而易见。” 许颖微胸膛剧烈起伏。 付俊良那个杂/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害她的女儿。 “青竹,你是怎么处理的?” “奴婢并无声张,交代暗卫将小主子保护好,再将付如莲换了过去,未露一点痕迹。” 听了青竹的做法,许颖微勾起唇角。 “你做得很好。” 敢害她的女儿,那她就将所有不幸,通通转到付如莲身上。 很快,付俊良便跌跌撞撞闯入宴席。 他先前被许颖微以功课不佳为由,勒令不得出现在席面上。 此刻他神色惊慌,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惊吓。 皇帝是第一个察觉付俊良闯入的。 他心底骤然腾起一股不祥预感,忙命人将他拦下来。 “何事如此惊慌?” 付俊良难得见一次皇帝,顿时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倒,此刻正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虽然同为长公主的孩子,可小世子同小郡主所蒙圣恩,却有着云泥之别。 皇帝也讲不清缘由,在得知真相之前,付俊良虽为长姐的长子,但他对这个孩子却生不出任何喜爱之情。 从前他以为是付俊良更肖似他爹的原因。 如今看来,是血缘关系的缘故。 看着付俊良同他爹如出一辙的窝囊样,皇帝眼底的厌恶更浓烈。 “得知妹妹被带回院里休息,我本想去看望,结果……结果却看见……” 付俊良说地断断续续,脸上带着惊疑未定的神色。 皇帝皱紧眉头,更加不耐。 “说。” “结果看见有个男子站在榻前,对着妹妹摸来摸去。” 听到这里,皇帝脸上登时阴沉无比,犹如乌云密布。 “屋内难道没有伺候的下人?” 付俊良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奶娘们可能在休息,屋内没有任何人,只有妹妹同那个陌生男子。” “住口!” 皇帝一声喝令,顿时把付俊良吓得魂不守舍。 “此事涉及小郡主名节,不得对外胡说。” 付俊良哭着摇头,拔高了音量。 “我没有胡说,皇帝舅舅,我真的没有撒谎!我真的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在屋里,对我妹妹动手动脚。” 这下子,几乎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付俊良的声音。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处死这个杂/种。 有他警告在前,付俊良还敢这样做,明显是蓄意。 付文莹刚被抓起来,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 那便说明,这一切都是付俊良这个十岁小儿操纵的。 好歹毒的心肠,好深的城府。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眸底透出危险气息。 居然敢放陌生男子进去,侮辱他宝贝外甥女的名节。 真是胆大包天。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顾及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大伙虽刻意收敛,但依旧难以控制。 许颖微同太后皇后闻声,匆匆赶来。 付俊良看见许颖微,登时哭着扑了上去。 “娘亲,您赶紧随我回院子看看妹妹吧,有人要伤害妹妹!” 许颖微唇边挂着抹耐人寻味的笑。 演得还真是煞有其事。 “既然有人要伤害妹妹,你怎么没有留在那里保护?” 付俊良被问得愣了愣,磕磕巴巴解释道。 “对方显然是个成年男子,我年纪小,怕抵挡不过,便跑出来求救。” “而且我是偷偷退出来的,怕惊到对方,让他给逃了。” 反应还挺快,看来他娘没少悉心培养。 偏偏这份心思不用在正途上。 “休得胡言!” 皇帝雷霆震怒。 “也不知你看得真不真切,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 “皇帝舅舅,我看得十分真切,确实有个陌生男子……” “住口!” “不准叫朕皇帝舅舅。” 皇帝舅舅。 付俊良叫起这个称呼,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远远不及小如烟那般,香甜软糯,令人心头熨帖。 付俊良到底还是个孩子,被凶了几趟后,眼眶已经开始发热。 他转身看向许颖微,神色焦急。 “娘亲,咱们赶紧去救妹妹吧,也不知那歹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纵然早知晓付俊良的丑恶,但此时此刻,许颖微仍觉心悸。 小小年纪,好阴毒的心计。 看着他这副惊慌失措、又心焦如焚的模样,谁能想象得到,这场阴谋是他亲手策划的? 而谁又能将这样一场阴谋,同一个十岁孩童联想起来? 为了将戏演下去,许颖微做出焦灼神色。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 孙音晓在一旁打配合。 “快些,免得如烟真遭遇毒手!” “慢着!” 皇帝出声阻止,看向皇姐的眼神里夹着浓浓的困惑。 他拧着眉,眼底闪烁着狠戾。 众目睽睽,若真如付俊良所说,如烟正遭受骚扰,届时局面该如何收场? 不论他们如何严厉惩治那个别有用心的男子,如烟的名节注定受损。 第71章 不是如烟 虽只是稚子,但终归是女儿家,名节不容污损。 更何况如烟身份特殊。 因百日宴一事,她风头正盛,假使这个节骨眼出事,无异于是从云端跌落。 皇帝忧心忡忡,怕这件事会缠着如烟一辈子。 小郡主幼年曾遭侵犯,这样的流言蜚语,足以摧毁一个天之骄女。 许颖微猜到了皇帝的顾虑。 她不动声色递出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安心。 后者虽领会其意,但仍惶惶不安。 这可关乎到如烟的名节,怎可贸然行动? 目光触及皇姐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皇帝心底微叹。 也不知皇姐究竟有什么筹算。 官眷命妇皆随着长公主来到内院,孙音晓虽清楚来龙去脉,但仍有些紧张。 “颖微,应当不会有疏漏吧?” 许颖微微微颔首,低声道。 “放心,青竹办事很稳妥的。” “娘亲,不要再耽误了,我们快进去救妹妹。”付俊良不断催促着。 “小世子真关心妹妹啊。” “是啊,这心急如焚的样子真叫人动容。” 听着贵妇们对付俊良的夸赞,许颖微唇边浮上一抹冷笑。 跟他爹一样,都是装腔作势的好手。 想法刚冒出,耳边就响起付丰泽包含怒气的声音。 “我的如烟!” “若有人敢伤害我的女儿,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付丰泽便不受控地冲了进去。 许颖微同孙音晓看得膛目结舌,两人不约而同侧过脸,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忍耐的笑意。 活像唱戏的。 见付丰泽进去了,皇帝紧随其后。 走到半道,他不忘回过身交代,“无关人等,通通退出院子!” 唯恐皇姐百密一疏,皇帝深思熟虑,提前准备好退路。 若局面真的不受控制,至少这些贵族们没有亲眼目睹,皇家便有扭转之机。 为了小郡主的名节,皇帝这位舅舅可谓是殚精竭虑。 相较之下,许颖微则显得云淡风轻。 “来人,将院子围起来,一片叶子都不许飘出去。” 虽然此刻屋内的是付如莲,但那个居心叵测的男子,照样要严惩,决不能让他逃了。 若非暗卫察觉,受屈的就是她的如烟。 涉及的相关人等,通通要付出惨痛代价。 “如烟,我的女儿啊!爹爹来了!” 付丰泽声音高昂,勾起院外无数夫人的好奇。 皇帝眉间紧蹙,不满付丰泽刻意为之的心焦。 这种关头,应当忧心如烟的处境,竭力把事情压下去。 他倒好,恨不得拿个喇叭四处张扬,让所有人知道他对女儿的疼爱重视。 真心与否,显而易见。 皇帝大步流星迈入屋内,还没理清混乱局面,便听见付丰泽的怒声。 “把这个歹人给我绑起来!” 皇帝眉心陡然一跳。 歹人?! 长姐没安排好?真的有人溜进来了? “如烟呢?” 皇帝心如擂鼓,唯恐外甥女遭遇不测。 父子俩互不相让,一人趴在榻沿心疼女儿,一人跪在地上自责痛哭。 “爹爹,都是我不好,若我当时勇敢些,将歹人赶走,妹妹就不必遭此毒手了。” 父子俩似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大,嚷嚷得院外都能清晰听见。 皇帝阴沉着脸,心底突然跃出想要把这双父子赐死的冲动。 他们越是高调,便让皇帝越怀疑,这一切是他们的纵横谋划。 这确实是一场阴谋,但付丰泽却是无辜的。 或许他自己也始料未及,自己的儿子竟有了这样大的能耐。 那名长相猥/琐的中年男子,已被公主府的下人五花大绑,死死按在地面上。 皇帝龙颜震怒,先是过去踹了一脚,随后急色匆匆走向床榻旁。 “如烟呢?” 大致是动静太大,床榻上的女婴被吓得啼哭不止。 听着陌生的哭声,皇帝眉间褶皱更深。 这不像是如烟的声音。 如烟哭起来脆生生的,才不似这般惹人心烦。 皇帝想到皇姐起初气定神闲的表情,心头逐渐安定下来。 看来皇姐是早有察觉,已事先将如烟给保护起来了。 既如此,那他就安心了。 皇帝耐人寻味的目光在父子俩间来回扫射。 他们俩倒是兢兢业业,此刻还投入在角色当中。 皇帝唇边漫出一抹冷漠轻蔑。 “将如烟抱过来,朕瞧瞧。” 付丰泽闻言,立即照做。 这一回,皇帝不像平常那般伸手去接,而是冷着脸。 “这不是如烟,这女婴是谁?” 付丰泽如梦初醒,低头一看,竟然是如莲。 “如莲,她怎么会在这?” 付俊良听见自己爹爹的话后,顿时难以置信地仰起头。 “如莲妹妹?这怎么可能?” 终究是涉世未深,一旦遇上突发状况,便轻而易举露出马脚。 皇帝不动声色,将父子俩的反应通通纳入眼底。 看来这场阴谋的幕后操纵者是付俊良。 饶是见惯人性复杂的皇帝,也不由在心底暗自感慨,这十岁小儿,心机够险恶。 在得知女婴是付如莲后,父子俩明显都有些张皇无措。 与此同时,许颖微陪着太后等人进入屋中。 看着自己娘亲焦虑难安的模样,许颖微心底一时有些后悔,该提早将此事告知的。 “如烟呢,如烟没事吧?” 太后满目担忧,神态突然间变沧桑了许多。 皇帝忙抬脚走到太后身边,“母后不必担心,不是如烟。” “不是如烟,那如烟去哪了?” 太后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害怕了。 许颖微也故作不知,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姐弟俩的视线在空气间碰撞,许颖微险些破功。 “青竹,将今日照看小郡主的几名奶娘带上来。” 很快,几名奶娘便跟在青竹后面进了院子。 院门从始至终都大大方方敞开着,外头的人也逐渐听清了里头的动向。 不是小郡主受屈,而是另一名女婴。 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着,院内,几名奶娘站在台阶下回话。 “小郡主被送回院里后,你们可有一直贴身照看着?” 许颖微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回殿下,我们一直都贴身照看着。” 第72章 审问 “那此刻小郡主为何不在屋内?” “回殿下,青竹姑娘交代清楚事情后,我们便一直全心全意照顾着小郡主。” “后来姑娘又折返,说殿下知晓驸马爷重视如莲小姑娘,心疼她一个女娃娃孤零零的,便叫我们将她抱过来,免得她在旁的屋里太冷清。” 付丰泽一听,眸色瞬间发生显而易见的变化。 原来夫人是在意他的,他说过的话,夫人都记得。 许颖微不屑地挽了挽唇角,这些自然只是青竹事先准备的说辞。 她才不可能去心疼付如莲。 心疼仇人的孩子,就是往自己身上戳刀子。 院外,有夫人开始感慨许颖微的善良周到。 “长公主待驸马的外甥女真好,都抱过来同小郡主一块了。” “我瞧着,就是长公主平日里对他们太好,才惯得这些人愈发无法无天。”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歇斯底里的付文莹。 “大家伙的嘴巴先闲一闲,里头还在问话呢,都听不清了。” 妇人们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回院内。 “然后呢?” 几名奶娘都经青竹事先提点过,所以口径很统一。 “将如莲小姑娘抱过来后,小郡主不知是受到什么惊吓,一直啼哭不断。” “我们想到青竹姑娘的叮嘱,知道驸马重视如莲小姑娘,殿下又向来敬重驸马,便抱着小郡主出去散心。” 院墙之外的贵妇们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不是颠倒了主次?这可是长公主的院子,小郡主爱哭就哭呗,怎的还得抱出去哄?”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什么如莲小姑娘才是这屋的小主子。” “长公主就是太心善了,那些人都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是驸马太没有担当,如果他事先敲打过付文莹,长公主又何必事事迁就?” 许颖微听着外头传来的稀碎声响,轻轻扬了扬眉头。 这些倒是意外之喜。 审问还在继续。 “难道你们没有人留下来照看如莲吗?” “有的。”奶娘们焦急解释着。 “是中途小世子来过,说青竹姑娘寻我们过去一趟,他可以留下帮着照看如莲小姑娘。” “我们想着有小世子在,出不了意外,便放心走了。” 在场的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将目光投到付俊良身上。 付俊良被这数不清的炙/热射线盯得头皮发麻。 付丰泽眼里,更多的是震惊跟难以理解。 事情已发展就至这副局面,若他再看不明白,便也不用在官场上混了。 蠢货,他娘才刚酿下大错,被幽禁在院内,隔绝来往。 那边还没有丝毫转机,他这边又惹出一件麻烦事来。 付丰泽气得头皮发麻,母子俩一个赛一个麻烦,一个赛一个拖后腿。 兵行险招,中间一旦有纰漏,便是难以预料的祸端。 受罚不说,甚至连他同如莲的身份都瞒可能不住! 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付丰泽心头震惊不已。 定是付文莹那个贱妇,平时没少给他灌输不良思想,都把好好一个孩子给养废了。 他告诫过多少次,要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可付俊良竟是没听进去半分。 付丰泽恨铁不成钢。 这些人自己要寻死,尽管去,可别将他拖下水。 凝神之际,许颖微沉着冷静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扯回。 “那名陌生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本宫的院子都是有暗卫把守的,怎会让这种男子浑水摸鱼进来?” 奶娘战战兢兢。 “回殿下,奴婢们也不清楚。” 许颖微拧着眉,扭头瞥了眼梅兰。 梅兰领会其意,已将暗卫带了过来。 “回长公主殿下,我等本一直守在院中,是小世子说,他忧心席面上鱼龙混杂,命我们去随身保护您。” 不得不说,付俊良小小年纪,心思着实缜密。 他每一处都打着为如烟、许颖微考虑的旗号,所以,哪怕被审问者句句跟他相干,也揪不出他半点问题。 “公主府的席面鱼龙混杂?小世子未免太杞人忧天。” “哎呀,人家也是关心自家娘亲。” 言归正传,人都被支走,没有人知道,这居心不良的男人,究竟是如何翻越重重难关,进入屋内的。 “把那个男子给本宫提过来。” 那男子已被五花大绑,整个人动弹不得。 下人刚拽下他嘴里的臭布,他便开始不住地求饶。 “长公主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这男子压根不认识在场的这些贵人,只知道向这座府邸的主人道歉求饶。 看着他身上质地粗糙的衣裳,显然这不是府中的人。 “你是什么人,为何混入我公主府,又是如何溜进这座院子里来的?” 惊慌无措之下,男子总下意识将目光扫向一旁的付俊良。 是付俊良将他带进来的,也是他一路指引他做什么的。 他压根不知道房中女婴的身份。 方才得知自己所猥/亵的女婴,正是京中风头正盛的小郡主时,男子感觉自己已半个身子进了土里。 幸亏不是。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喜欢婴儿娇/嫩的肌肤,顶了天,也就是摸一摸,没做什么不人道的事。 察觉到周身凝重的气氛,男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瞥了眼同样彷徨失措的小世子,又看向满面怒容的长公主,害怕得浑身发抖。 只是摸了摸,应该不至于构成重罪吧? 况且他冒犯的也不是小郡主。 男子惴惴不安。 早知就不该接下这桩买卖。 没想到,竟被当场抓了个现行,插翅都难飞。 “是何人带你进来的?” 许颖微微微眯起双眼,压迫感十足。 “今日府上设宴,每一道门都安排了严密看守,不可能叫外人浑水摸鱼进来。” “除非是有人帮着打掩护。” 许颖微眸光一凝,语气加重。 “说!是谁带你进来的?” 男子眼神惶恐,全身肌肉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是……” 他打算供出付俊良。 是小世子带他进来的,有小世子护着,他应该能躲过此劫吧? 男子心底存着希冀。 第73章 当场指认 下一刻,他为数不多的希望轰然坍塌。 付俊良生怕真相败露,理智出走,直接冲上去,一脚狠狠踹进男子心窝。 男子疼得倒地,不断哀嚎声音。 许颖微垂下眼睫,似笑非笑。 知道着急了。 先别急,后头还有你急的。 敢伤害如烟,这事绝不可能轻易了断。 恰逢此时,小如烟被奶娘抱了过来。 她睁着朦胧的双眼,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乱糟糟的?】 付俊良的恐惧已转为怒火。 “竟敢伤害我妹妹,我要叫你付出惨重代价!” 【伤害你妹妹?】 小如烟觉得莫名其妙。 【你的哪个妹妹?】 付丰泽唯恐事情败露,语气急促。 “我看这件事也没有继续追查的必要,直接将歹人就地正法!” 俊良目的若暴露,那他身份的秘密也岌岌可危。 假使皇家知道了俊良的身份…… 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将歹人处死,了结这场闹剧。 男子反应过来自己被背刺了,登时气急败坏。 他心想,再不济,自己也要拉个垫背的。 视线触及付俊良饱含警告的森然目光,男子又犹豫了。 这可是小世子,长公主的亲儿子,他就算捅破了,又能怎么样? 长公主定然是护着自己儿子的。 男子心头恐慌,沉痛合上双眼。 到头来,只有他是个大冤种。 男子已经做好饱受一顿皮肉之苦的心理准备。 殊不知,皇帝跟长公主殿下想取的,是他的项上人头。 在皇帝一个眼神示意下,已有人迅速上前,将情绪崩溃的付俊良控制住。 付俊良心如擂鼓,眼神死死盯着那男子,唯恐对方说出不该说的话。 “说,是谁带你进来的?” 许颖微逐渐失了耐心。 “是……”男子一咬牙,豁出去了。 挨一顿打,换余生无忧,值了! “是我自己偷偷混进来的,我……我趁着人员混杂,夹在人群里进来。” 许颖微唇线紧绷。 “胡言乱语!” “本公主的府邸看守森严,你以为自己是大内高手,还能来无影去无踪?”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男子能进入公主府,必定是有人在府中接应。 且不说隐匿在公主府各处角落的暗卫,便是明面上的看守,都格外严苛。 这男子骨瘦如柴,明显不擅武,怎么可能躲得过追踪? 可他死活不松口,许颖微等人也拿他没办法。 皇帝阴沉着脸,决意要将这件事彻查到底。 凡是牵扯到的人和事,一个都逃不了。 “既然嘴巴这么硬,那就先带下去松松骨头。” 男子心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但事到临头,还是惊恐不已。 “贵人饶命,贵人恕罪,我真的不是故意溜进来的!” 皇帝抬起手,下人见状,都先停住动作。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是谁带你进公主府的?” 朕? 那男子猛然间浑身一颤。 难道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伟岸男子,是当朝天子? 呼吸之间,所有希冀已经粉碎。 在天子面前,任何谎言跟挣扎都是不自量力。 他竟在无意识间犯了欺君之罪。 “是世子!是世子带我进来的!” 无需再犹豫,男子选择全盘托出,这是他保住自己的最后机会。 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真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底层人物,还能有面见天子的机会。 只是这局面太糟糕,皇帝估计只想摘他脑袋。 男子思绪纷乱,最强烈的念头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皇上,是世子带我进来的,他说可以让我尽兴,还会给我一大笔钱!” 第七十五章 诡辩 【尽兴?尽什么兴?】 小如烟上下打量了眼男子,见对方浑身瘦得只剩骨头,形象猥/琐,一下子便猜中。 【付俊良,你恶不恶心?竟然带这种人进府!】 不用怀疑,也知道他要害的人是谁。 【你居然要毁我清白,付俊良你好恶毒的心肠,我还只是个婴儿!】 小团子在娘亲怀里无能咆哮。 长公主轻拍着女儿的背脊,以作安抚。 放心乖女儿,娘亲跟你皇帝舅舅会为你报仇的。 男子话音坠地,皇帝的凌人视线,顿时扫向正竭力做出坦然之状的付俊良。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又蔓延开来,付俊良汗流浃背,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竟然是小世子殿下,不可能吧!” “世子殿下引这样一个人入公主府,是想做什么?” “这人瞧着,似是有着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如今府上恰有两位女婴……” 这位夫人点到即止,让无数人遐想联翩。 公主府上有两位女婴,一位是尊贵的小郡主,一位是身世不清的寻常女婴。 世子殿下引歹人入府,想害的是谁? 不论是谁,世子的这一行径,总归是恶劣的。 皇帝面色阴沉,眼底透着寒意。 “付俊良。” 付俊良霎时间心惊肉跳,以头抢地。 他又抬着脸,惊慌失措下已是泪水决堤。 “皇帝舅舅,不是我,我没有,这个人污蔑我。” 皇帝紧咬后槽牙,此刻也懒得跟这个贱种计较称呼的事。 “你还要狡辩!” “在场人这么多,为何这男子偏偏要挑你来冤枉?” 付俊良眼神飘忽,绞尽脑汁。 “定是他认为我年纪小,容易栽赃!皇帝舅舅,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跪在地上,眸色诚恳。 “这男子出身低,品行卑劣,俊良是长公主府的世子,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有交集?” “再者,若真是我引人入府,门房必然知晓,皇帝舅舅不妨去审问一番。” 付俊良开始诡辩。 人是他亲自领进来的。 为防止疏漏,他当时特意让这男子扮成自己小厮的模样。 即便去审查门房,也揪不出他的问题。 前因在此,付俊良才敢让皇帝去查。 他的辩解之词还远远不止这些。 “皇帝舅舅,这是娘亲的院子,我怎么可能放一个别有居心的人进来?” “我也没有道理去害如莲,更不可能纵人伤害如烟啊!” 【怎么不可能?你狼子野心不要太明显!】 第74章 证据确凿 付俊良再度叩首,语气恳切。 “皇帝舅舅,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一定另有他人,还请皇帝舅舅明察!” 皇帝冷哼一声,当场就将门房的人提过来对质。 “奴才记得清楚,世子出门时分明是孤身一人,回来身边却多了个随从,且遮遮掩掩,形迹可疑。” 付俊良一听,怒火从眼中喷出。 “你含血喷人,污蔑本世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是啊,一个公主府的门房,污蔑府上的小主子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所以这门房,说的必定是实话。 付俊良急中生智,转而将火力集中在猥/亵付如莲的男子身上。 “是不是有人唆使你来栽赃我?快说,背后主谋是谁?” 男子心尖恨意弥漫。 “就是你将我带进来的!” “你打听到我对女婴有特殊癖好,就找上我,说可以让我得偿所愿,事成之后还会给我钱财!” 男子情急之下,不惜亲自揭露自己的短处。 周遭陡然间响起一片唏嘘声。 “还真是有特殊癖好!” “这种人简直太恶心!竟然连小娃娃都不放过。” “虽然我不喜欢驸马的妹妹,但见她女儿受糟蹋,着实有些不忍。” “是啊,孩子总是无辜的,更何况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 “这孩子将来怕是艰难了,娘亲品行不端,自己出身不明,幼年还遭遇这样的屈辱。” 这些话都一字不落的传入付俊良耳中。 他心中懊悔不已,是他害了妹妹。 可眼下,他的处境也不好过。 要是自己今天真的被抓中把柄,那娘亲跟妹妹就彻底没指望了。 付俊良扭头看向许颖微,他红着眼眶,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娘亲,儿子真的没有引外人入府,娘亲,您一定会相信孩儿的,对吧?” 许颖微淡淡一笑。 “娘亲自然信你,可线索既在你身上,便该继续查。” “此事关乎甚大,需得有个着落。” 皇帝点了点头,面容严肃。 “不错,今日涉及此案的人,都需重重责罚。” “否则日后有人心存侥幸,继续效仿,公主府安危堪忧。” 皇帝目光清清扫过付俊良,随后指了指跪在他身后的随从。 “你今日,可有随你主子出去?” 这随从是付俊良的心腹,自小一同长大,自然效忠付俊良。 “回皇上的话,奴才今日一直同世子殿下在一处。” 孙音晓拧着眉,质问门房。 “今日随小世子回府的,是不是这名随从?” 门房一时为难。 “世子出入公主府,通常都是他跟着,但今日奴才实在没看仔细。” 付俊良心中暗喜,面上却掩饰得滴水不漏。 他跪爬着到皇帝脚边,满目失望与无助。 “皇帝舅舅,俊良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是不是我平常做得不够好,以至于大家都不信我?” 【呸,绿茶男!果然是付文莹的儿子,得到了她的真传!】 付俊良的这一表现,惹得贵妇们都有些心疼。 小世子在京中的名声向来不错,独立懂事,冷静睿智。 今日见他委屈巴巴地自我怀疑,叫好些已经生儿育女的贵妇心生怜悯。 “小世子终究是个孩童,这般对待一个孩童,是不是太严苛了?” “我觉得小世子是被冤枉的,他一个十岁的孩童,怎么可能介入这样龌龊的事? ” 许颖微视线未凝,一件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没必要耗费这么多时间。 “府中下人的衣裳,都是有规定数量的,且尺寸也有分别。” 许颖微眼中闪烁着凛凛寒意。 “梅兰,去查清楚,是哪个院里的下人丢了衣裳。” “届时,若查到某/处院里的某个人,那人必得重重责罚,连同他的主子也不例外。” 水面之下已是暗潮涌动,许颖微这番话,更是激起了千层浪花,海面翻涌不断。 付俊良心生慌乱。 “娘亲,这样恐怕不合适。” 付俊良按耐着急促的心跳,强词夺理。 “若这男子的衣裳是偷来的,岂不白白冤枉了府中下人?” 许颖微挽起唇角,眸底尽是耐人寻味。 “事情还没查清,你便这样情急,俊良,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娘亲?” 付俊良眼神闪躲,忙摇了摇头。 “没有,儿子怎么会有事情瞒着娘亲?” “儿子也不是情急,只是怕冤枉了无辜的人。” 许颖微眉眼冷淡。 “怕冤枉,事情尚未有着落,你又怎知会不会是冤枉?” 付俊良被怼得无言以对。 梅兰办事效率极高,一刻钟的功夫,便带着结果回来。 “殿下,奴婢已经查明,阖府上下,唯有世子殿下院里缺了件小厮的衣裳。” 付俊良心头一凉。 梅兰的话还没结束。 “且奴婢对比过,那位丢了衣裳的小厮,同这男子身量相似。” “人也带过来了,请陛下同殿下审查。” 小厮胆战心惊跪在地上。 “殿下……” 许颖微眸光微凝,视线仅在这名小厮身上停留一瞬。 “府上出了歹人,身上穿着小厮的衣裳,凑巧,你丢了衣裳,身量还同他相似。” 小厮恐惧得瑟瑟发抖,却不敢轻易插话。 “本宫问你,可是你与此人勾结?” 小厮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殿下,奴才是冤枉的。” “衣裳是季生借走的,我也不清楚缘由,他是世子殿下随侍,院中的人都得听命于他。” “他是何时向你借走的衣裳?” “巳时左右。”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落在门房下人身上。 “世子何时出的府?” “回殿下,恰是巳时左右。” 时间吻合,真相已浮出水面。 “季生。” 许颖微沉嗓唤了声。 季生当即屁滚尿流爬了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争辩的?” “奴才……奴才……” 许颖微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你做这些,可是受你主子指使?” 季生还未回话,付俊良便哭着叫喊。 “娘亲,您竟是这样想孩儿的吗?孩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得了,又来道德绑架,事实胜于雄辩!】 第75章 忠仆顶罪 “那你同本宫解释一下,为何你的贴身小厮会做出这样的事?” “奴才做事,向来是因主子授意,难不成这件事是季生自己一手谋划?” 付俊良紧咬下唇,瞧着受尽冤屈,却吐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殿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知罪,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不关世子殿下的事。” 许颖微眼底泛起寒光,好一个忠仆。 付俊良御下的本领倒是不赖,小小年纪便培养出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从。 许颖微眉心紧促,脸颊因为怒气染上绯红。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季生闭上双眼,鼓足勇气。 “奴才就是为世子殿下鸣不平。” “世子也是殿下您的孩子,甚至是嫡长子,可他所受待遇却远远不及小郡主。” “自从小郡主出生后,世子明显遭受冷落,奴才见世子总郁郁寡欢,便生出了偏激的心思。” 许颖微怒其反笑。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你为自己主子鸣不平,便要谋害他的妹妹么?” 季生几乎要将头深深埋地里。 “是,都是因为小郡主,世子才遭受冷落,一切都是因为她!” “奴才就是要害小郡主名声尽毁,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狠狠为世子殿下出口恶气。” 许颖微气得呼吸不稳。 【娘亲不要生气,别气坏了身子,女儿没事呢,还好娘亲有先见之明,保护了女儿。】 皇帝同样气得怒不可遏。 “世子对这一切皆不知情吗?” 季生抱着必死的决心。 “世子皆不知情!都是奴才自己的谋划。” “奴才该死,仗着世子给的权力,在府中行使不轨之事,奴才已知罪,请皇上、长公主责罚。” 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缓缓扫过满脸不甘的付俊良。 “世子,你当真不知情吗?” 付俊良浑身紧绷,一面庆幸有人为自己顶罪,一面又不忍季生受难。 “皇帝舅舅,这一切我都不知情。” 现实便是如此冷酷,纵使再不忍,他也不可能牺牲自己。 付俊良转头看向季生,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跟痛心。 “季生,你竟借用本世子的名义,惹出这等祸事,枉费本世子对你的信任!” “如烟是我的亲妹妹,便是爹爹娘亲更偏疼她,又有何妨?” 【好心机!这个时候还不忘彰显自己的可怜。】 【渣爹哪里疼我了?你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娘亲偏疼我又怎么了?你又不是亲生的。】 付俊良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面红耳赤。 “你引歹人入府,是将娘亲、同今日到场的贵人置于险境,更是陷本世子于不义之地!” 他满脸不可置信,俨然一副遭受背叛的模样。 许颖微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演戏,心底未生出什么波澜。 她本来也未抱有趁此机会将付俊良了结的念头。 如今付俊良在明面上,仍是她的嫡长子。 顾及公主府,他也丢不了命。 她更担心自己对付俊良下手,付丰泽会将恨意倾注到自己儿子身上。 凝神之际,付俊良已经回过身面向皇帝,一脸大义灭亲。 “皇帝舅舅,季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理应受到严惩。” “您不必顾及我的颜面,按律法处置便是。” 【……顾及你的颜面,你的脸面值几个钱?普信男。】 皇帝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抽了抽唇角。 皇帝刚想下旨降罪,付俊良又补充道。 “只是,季生到底陪伴我多年,每天同他相处的时间,比同爹爹娘亲还要多。” “俊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帝舅舅能够稍微将责罚放轻些。” “此事俊良也有干系,没能约束教导好身边的人,并不都是季生的错。” 孙音晓眸底涌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小世子真是重情重义,同他爹爹一般。” 这话说得引人深思,叫人一时分不清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还是在阴阳怪气。 孙音晓的话仿佛打开了付丰泽某个开关。 他猛然缓过神来,跨步到儿子身边跪下。 “陛下,是臣教导无方,此事臣也有一份责任在,恳请陛下责罚。” “不,都是孩儿的错,与爹爹无关,是孩儿没约束好下人,皇帝舅舅要罚,只罚我好了。” 皇帝神色漠然。 小如烟险些被害,皇帝恨不得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个处置。 尤其是付俊良这个主谋,死不足惜! 可惜有人顶罪,他没法狠狠发落付俊良。 “那名行事不轨的男子,连同世子的贴身小厮,杖毙。” 无情帝王家,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渗人的话。 短短一句话,便夺取了两个人的性命。 得知自己死罪难逃,两个人开始不住求饶,场面聒噪不已。 付俊良意料之外,皇帝舅舅竟然会直接判死罪。 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小厮,付俊良心有不忍。 “皇帝舅舅,求您网开一面,不要杖毙季生!” “皇帝舅舅,您打板子吧,我愿意代之受罚!求您不要杀了他!” 真是主仆情深。 怪不得季生如此忠心,冒着丧命的风险出来顶罪。 见儿子为了个贱仆的命理智出走,付丰泽皱紧眉头。 “俊良,注意分寸。” “陛下已然下旨,不得违逆!” 他全然忘了自己先前为付文莹求饶时的嘴脸。 许颖微看着他这副前后不一的模样,心底直冷笑。 皇帝的处置还没结束。 “付俊良,约束下人不力,监察不敏,责打二十戒尺,另禁足十日。” “皇帝舅舅……” 付俊良魂不守舍,低声呢/喃着。 皇帝蹙着眉头,再度纠正他的称呼。 “不要叫朕皇帝舅舅。” 他冷着脸,又下了道命令。 “你那小厮行刑时,你在旁边看着。” “朕要你亲自看着,他因为你的疏忽跟不作为丢失性命。” “往后你也能以此来警醒自己,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让他亲眼看着,同自己相伴多年的随从受刑丧命。 付俊良觉得心口发紧。 他到底只是个十岁孩童,这样的责罚于他而言,无异于心灵上的惨痛折磨。 是他害死了季生。 第76章 姑嫂难题 付俊良红着眼眶,“俊良遵命。” “回你自己的院里去吧。” 皇帝开始赶人。 “是。” 混乱不堪的闹剧终于结束。 许颖微不动声色观察着身侧付丰泽的情绪变化。 思忖片刻,她还是决定给颗糖。 “驸马,俊良行刑时,你暗中交代下,让宫人注意分寸。” “若他们不允,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事后我自己去同陛下说清。” 付丰泽眸色发生细微的变化。 “夫人还是心疼俊良的。” 许颖微垂下眼睫,说着违心话。 “那是自然,他是你我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公主府的。” 她要让这对父子仍抱有希望。 有希望,才不会狗急跳墙,背水一战。 “夫人,歹人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许颖微眸光微转,意识到这是付丰泽的试探。 她盈盈一笑,“还能有什么看法?” “陛下不是已经查明真相,还发落了相关人等吗?此事便到此为止。” 付丰泽微微松了口气。 “俊良错就错在没有管教好下人,夫人你知道的,他向来纯善,对待下人也温和有礼……” “夫君不必解释这样多。” 许颖微淡淡打断。 “他对下人好,我看得出来,否则季生也不可能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但任何事总要有个分寸,对下人太好,主仆就会失衡。” 许颖微轻叹一声。 “让他亲眼看着季生行刑,虽然残忍,但也不全是坏处,应当能让他有所警醒。” 她扭头同付丰泽对视,语重心长。 “将来俊良是要同你一样,混迹官场的,如今多经历些,未来受挫便不易被打倒。” 付丰泽见许颖微一副为儿子殚精竭虑的焦心模样,心底的警钟彻底回归宁静。 “夫人放心,他一定能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宫人跟着俊良走了,我不放心,你也赶紧跟过去瞧瞧吧。” 付丰泽心弦一紧,忙转身跟上。 这是戒尺,可别把手给打废,以后提不动笔了。 付丰泽离开后,陆陆续续有贵妇前来安慰许颖微。 “小郡主的百日宴上发生这样的变故,着实叫人始料未及,幸而小郡主无碍。” “是啊,幸亏是虚惊一场,受辱的不是小郡主。” 许颖微这才想起付如莲来,眼底有抹冷酷一闪而过。 不就是装无辜扮可怜么? “只是可惜了如莲……如莲在本宫院里受了这样的屈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文莹交代。” 贵妇们欲言又止。 “殿下您也不必自责,这种事谁都不愿发生的。” “是啊,况且陛下已狠狠惩治了歹人,也算是为付如莲出气了。” 许颖微低头,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泪珠。 “诸位有所不知,这如莲,其实是本宫的义女。” “虽庆幸如烟没有遭罪,可如莲受屈,也是叫本宫格外无措。” 众贵妇闻言,皆大惊失色。 付如莲居然是长公主的义女?怎么先前从未听闻过? 一旁孙音晓的反应更是激烈,她瞪大双眼,眼睛不错地盯着许颖微。 颖微收付如莲为义女? 为什么? 受人胁迫了吗? 孙音晓脑子里蹦出几百个疑虑。 “颖微,你为何收付如莲为义女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 许颖微长叹一声,满眼哀愁。 “诸位是不知晓我的难处。” “付文莹以死相逼,恳求我收如莲为义女,我实在没法拒绝。” 许颖微睫翼轻/颤,往日清透的眸子里覆上了一层郁色。 贵妇们见状,皆为之愤慨。 “她是驸马的妹妹,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寻短见。” 她没撒谎,当初付文莹三句不离自己身子羸弱,将死之身,要将付如莲托付给她。 这不就是以死相逼么? 孙音晓满脸恨铁不成钢。 “她以死相逼,你就答应了呀?” “她这般平行恶劣的人,怎么可能真舍得去死?她就是知道你心软,刻意要挟的。” 其余夫人不约而同点头,认可孙音晓的想法。 许颖微摇头轻叹。 “驸马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只要我点头应下,许多的麻烦便能迎刃而解,何乐不为?” 短短一句话,道出无尽的委屈。 贵妇们脸上皆是愤愤不平,这对无耻兄妹,竟联合起来欺负长公主。 兄妹俩,一个装聋作哑,一个蹬鼻子上脸,真是过分! “都说婆媳矛盾是亘古难题,姑嫂之间又何尝不是呢?” 许颖微简单将付文莹一而再再而三纠缠,强迫她收付如莲为义女的事复述一遍,其中还解释了她惹下重祸的细节。 贵妇们听得瞠目结舌。 “世上竟有这般无耻的女子!”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许颖微不着痕迹地挽了下唇角。 付文莹不是希望她在宴席上,将她收付如莲为义女的消息广而告之么? 哼,那她就如她所愿。 “她说自己遇人不淑,恐将来自己的污糟名声会影响女儿,便恳求我替她教养。” 许颖微学会先发制人。 付如莲是她强制抱到嘉乐居的,此刻她先这样说,日后付文莹兄妹若在外散播她蛇蝎心肠,抢走付如莲。 有这则消息先入为主,京中便不会轻易蔓延对她不利的流言。 孙音晓闻言,满心满眼的心疼。 “一个如烟已经够你焦头烂额,你还要费心思去管她的孩子,她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啊?” 许颖微听了这话,眉眼含笑,忍俊不禁。 在付文莹看来,她自己怕是比王母还要尊贵,全天下都得绕着她转。 孙音晓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还知道笑,都被人欺负傻了。” “眼下她是被陛下关了禁闭,可难保将来驸马不会求情。” 孙音晓忧心忡忡。 “趁此机会,你同驸马说清楚,约法三章,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妹妹。” “这样一来,即便付文莹恢复了自由,也不敢再放肆。” 许颖微心头暖暖,发自内心挽起唇角。 “你都是为我着想,我知道,放心吧,我心里有谱。” “有谱还叫人欺负这样久。” “你可得清醒些,不能再让驸马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 第77章 父子离心 两人一来一回,不着痕迹将付丰泽兄妹贬得体无完肤。 出了今日,他们兄妹俩的真面孔,便能彻底在京城贵妇圈传开。 府上主母知晓,那主君必定也知。 到时朝堂上,恐怕也难有付丰泽立足之地。 许颖微悄然撒下一张大网,时机成熟之时,便是他们一家四口殒命之日。 在那之前,她需得追查到自己儿子的下落,或者手中有能够撼动付丰泽心意的筹码。 付丰泽心思狡诈,为人谨慎。 若事情败露,他绝对不相信皇家能容下他。 比起两方和谐谈判,鱼死网破的可能性要更大。 许颖微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从某个角度看,她跟付丰泽竟有着共同的目标。 要是她能赶在付丰泽察觉危险前找到儿子,便无后顾之忧了。 届时她一定要将这对付丰泽贱女,连同他们的贱种通通杀了。 凝神之际,耳边传入贵妇们愤怒夹着叹息的语调。 “殿下,您是尊贵的长公主,实在没必要受这种人的胁迫,驸马真是无作为,竟纵容自己的妹妹这般放肆。” “幸而陛下今日已惩治了这对兄妹,也算是为殿下出口气了。” 许颖微淡然一笑。 “多谢诸位的关心,你们的建议我都听进去了。” “对了,长公主,您接下来给小世子挑新随从时候,可得上心些,切莫又招入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 这话倒是给许颖微提了个醒。 眼下付俊良被割了臂膀,正是她安插眼线的良机。 此时需隐蔽行使。 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的人安排给付俊良,监视他们一家四口的情况。 “那名叫季生的小斯,倒是一片丹心为了小世子,就是心思长太歪了。” 许颖微逐渐回过神来。 “多谢诸位提醒,本宫后续会注意些的。” 与此同时,另一端的父子俩正闹得不可开交。 二十戒尺已经打完,此刻付俊良掌心红肿,皮开肉绽。 付丰泽看到之后,心疼不已。 “这些宫人也真是的,我分明事先交代过,让他们下手轻些,竟把你打成了这样!” 付俊良心底憋着气,语气埋怨。 “爹爹若是真心疼我,在皇帝舅舅下旨时,就该为我求情。” 付俊良对自己的亲爹很失望。 自己尚且能够想到为季生承担责罚,可爹爹却没为自己的亲生骨肉考虑过。 爹爹这般细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考虑到? 答案只有一个,便是他不想。 爹爹一点都不疼爱他。 付俊良眼里带着怨恨。 难道爹爹真的厌弃了他同娘亲,要转头去疼爱许颖微那对贱母女吗?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付俊良心中腾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娘亲自从生下妹妹,性情似乎大变,惹了不少麻烦。 爹爹或许是因此反感了。 可娘亲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住在长公主府,做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 而娘亲的寄人篱下,是为爹爹。 爹爹怎么能因为娘亲犯的这些错,就心生厌弃? 付俊良为自己的娘亲感到不值。 付丰泽察觉儿子细微的眼神变化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你是被你娘教坏了,竟变得如此胆大妄为。” “这一顿打得好,该让你清醒清醒!” 付丰泽今天本就憋屈,被刺激之后,干脆将所有怒气都冲着儿子发/泄出来。 “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你竟然引歹人入府,要毁如烟的清白,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 付丰泽恨不得提一桶冷水,把这个臭小子给浇清醒。 “皇帝来府上的声势这样浩大,我不信你不知道!” 他一无所知,是因为被付文莹灌醉。 那付俊良怎么可能不知道? 付俊良破罐子破摔,跟自己的亲爹争执起来。 “没错,孩儿是知道,孩儿就是故意挑在今日,要毁了付如烟!” “因为许颖微,我娘亲受了多少委屈,爹爹你都知道的。” “可爹爹纵使知道,也毫无作为,甚至默许别人欺辱娘亲。” 付丰泽气得咬牙切齿。 他何曾毫无作为,他为付文莹摆平了多少烂摊子? 他如今连侯爵之位都没了! 付丰泽怒火中烧,付俊良非但没有收敛,还火上浇油。 “我既然不能害她,那我就害她女儿,我要狠狠报复她!” 付丰泽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到付俊良脸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儿子。 付俊良毫无防备,等他缓过来时,脸上已是一片火/辣辣。 爹爹如今,竟还为了那对母女打他。 付俊良心底一片寒凉。 “现在你偷鸡不成蚀把米,高兴了,称心如意了?” “不仅没害到如烟,反而糟蹋了自己亲妹妹。” “还断送了自己身边人的性命,自己也被打戒尺,你真是愚蠢不堪!” 付俊良捂着脸,眼眶发热。 “若你这个当爹的有能耐些,我又何必受这些委屈?” “爹爹,今日我才算真正看清了你。” “你毫无担当,满心满眼只有自己,不堪为丈夫,更不堪为父亲。”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若你护得住娘亲,她便不用受罚受屈,若你护得住妹妹,她便不用被夺走。” “分明都是你的错,你却毫无察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今我为自己在意的人报仇,倒成你口中的错了。” 付丰泽面色涨红。 “你竟敢讨伐你的父亲!” 听着儿子一声又一声的控诉,付丰泽心头五味杂陈。 他恼怒付俊良的埋怨,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承受这样多。 局面僵持,良久,付丰泽长叹一声。 “你为何不懂我的难处?” 他想要摸儿子的脑袋,却被避开。 付丰泽的手悬在半空中,他沉痛合上双眼,苦口婆心。 “我分明与你细说过,如今我们一家四口在公主府,要忍辱负重。” “此刻同许颖微针锋相对,绝不是明智之举。” “唯有熬过现在的苦,才能有将来的甜。” “爹爹的心是石头做的,看见娘亲妹妹受苦不心疼,我却做不到。” 付俊良的所有感官皆被疼痛包围,很难保持理智。 第78章 攻心 “爹爹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吗?” “侯爵之位被夺,爹爹如今尚且还不如我呢,至少我将来还能继承长公主府。” 听了儿子狂妄的话,付丰泽紧皱眉头。 “付俊良!” 他厉声怒喝,却未能恐吓到半分。 付俊良眼底一片凉薄。 “爹爹方才说,自己已事先交代过宫人,让他们注意分寸。” “可他们为何要听你的?你的面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盛怒之下,付丰泽一挥手,将桌子上的茶具通通扫向地面。 屋内顿时响起瓷具破裂的声音。 付丰泽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你如今是翅膀硬/了,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我看你也压根没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既如此,往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任由你自生自灭!” 撂下重话后,付丰泽拂袖离开。 屋内回归安静,付俊良低头看着碎裂的茶具,微微出神。 局面完全不受控,不知不觉便发展至如今。 他低下头,用指尖去触碰茶具。 碎裂的瓷块刺入他的肌肤,本就千疮百孔的手,又添了道伤痕。 付俊良仿佛觉不到半点痛意。 爹爹冷酷无情,弃娘亲跟妹妹于不顾。 既如此,便由他来守护。 想到自己最在意的两个女人,付俊良原本扭曲的面容逐渐变得柔情。 娘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会竭尽全力,解除你的幽禁,让你恢复自由。 如莲,你也别怕,纵然你名声尽毁,将来有哥哥在,必不让任何人欺辱你。 许颖微若知道,自己将计就计的一场局,引得父子俩相离,估计要乐得拍手称快。 见付丰泽匆匆回来,且脸上还带着明显怒容,许颖微有些诧异。 “驸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付丰泽竭力压制着心底翻涌的怒火。 他扯起唇角,“俊良这个年纪,恰是自尊心最重的时候,他受了罚,应当不希望被人瞧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许颖微抿了抿唇,满脸不认可。 “他受了罚,又被皇帝要求亲眼看着季生行刑,此刻恰是他最无助恐惧,最需要陪伴跟安抚的时候。” 她瞪了付丰泽一眼,一副格外忧心儿子的模样,实则是为了试探。 “我交代你去陪着他,你倒好,就这样回来了。” 付丰泽神情有些不自在,不愿叫许颖微知晓,自己刚同儿子争执过。 “他年纪也不小,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许颖微一听,又瞪他一眼。 “俊良不过才十岁,爹娘又健在,急着让他独挡一面做什么?” “他可是咱俩的亲儿子,若这回受了惊吓,有个好歹,咱俩该悔得肠子都青了。” 付丰泽这才觉出后怕来。 可他又想起儿子对自己的贬低跟轻蔑,私心不愿再去看他。 “夫人,你心思比我细腻许多,不如你去陪着俊良吧。” “席面上有我,夫人尽可放心。” “而且宴席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付丰泽的提议,正中许颖微下怀。 “也好,那我便去瞧将俊良。” 付丰泽狐狸尾巴藏得深,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没那么轻易。 付俊良虽城府不浅,但终归是个孩童。 许颖微察觉得出来,付丰泽回来后情绪明显不对劲,眼里仿佛淬了火。 她暗自揣测,他们父子俩是闹了矛盾。 这可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许颖微心想,付丰泽跟付俊良之间会发生争执,无非就两件事。 付俊良埋怨父亲的冷漠跟无作为,付丰泽恼怒儿子的鲁莽冲动。 她可以借此机会将这两人逐一击破,加深他们之间的隔阂。 许颖微心头一阵轻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不过是将计就计,甚至还未真正出手,就把他们逼得闹起内讧。 小如烟意识到情况后,也是一阵雀跃。 【哎呦喂,父子俩闹内讧喽!】 【娘亲,咱们趁虚而入,把他们搞得分崩离析!最好父子反目为仇!】 许颖微亲挽唇角,她正有此意。 许颖微来到付俊良的院子时,他正亲眼看着季生受刑。 少年背着大门,身姿挺立,单看背影便能感受到他的倔强。 许颖微眸光一转,注意到付俊良紧握成拳的手。 他现在一定是恨意滔天吧。 恨她这个名义上的娘亲,恨下旨要杀季生的皇帝,恨惩治了他娘亲的太后。 甚至恨没能为他提供助力的付丰泽。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许颖微本不该再投注任何心血。 但眼下时机特殊,若计划成功便可事半功倍。 许颖微将如烟交给梅兰,自己则轻手轻脚走到付俊良身后。 或许是受刑者的叫声太惨烈,盖过了院内其他声音。 又或者是付俊良全心全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 等到一双温热的手掌,盖住本就酸涩的眼眶时,他整个人浑身一颤。 在温热之后,是一道格外温柔的声音。 “别怕,孩子。” 付俊良突然鼻尖一酸。 没想到,在他最彷徨无措、最恐惧不安的时候,是他此生最痛恨的女子来安慰他,陪伴他。 亲娘每日要么自暴自弃,要么怨天恨地。 亲爹唯利是图,薄情寡义。 而许颖微。 他做过许多令她失望的事,她虽恼怒,但事后总会原谅。 这才是娘亲该有的模样。 付俊良头一次生出叹惋,如果自己是许颖微的亲生儿子就好了。 许颖微轻轻将少年揽入怀中。 “俊良,别怕,一切都有娘亲在,娘亲会一直陪着你,做你最坚实的依靠。” 小如烟躺在梅兰怀里,没有半点吃醋的心思。 【娘亲这是攻心计,太厉害了!】 【付俊良这小子绝对招架不住!】 付俊良确实难以招架。 听着许颖微温婉的语调,感受着背后温暖的怀抱,付俊良心底一阵触动。 “娘亲……” 他低声呢/喃,泪水已经有决堤的冲动。 不远处,季生已经奄奄一息。 付俊良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娘亲,您能不能救下季生?他就快要被打死了。” 许颖微轻叹一声,做出百般为难的模样。 “娘亲又何尝忍心,叫你眼睁睁看着季生丧命?” 第79章 裂缝 “你同他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若可以,娘亲也想为你保下他。” “可你皇帝舅舅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怎好轻易更改?” 泪水没忍住夺出眼眶,付俊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 他转过身,将自己埋/进许颖微怀中。 “娘亲,孩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要季生死,都是我害了他。” “我待他受罚好不好?” “俊良,你冷静一些。” 许颖微神情无奈。 归根究底,付俊良只是个孩子,经受这样的打击,如何能控制得住理智? 许颖微看着他崩溃的可怜模样,面上怜惜,心却如止水,。 他眼下享受的一切,并不属于他。 他心安理得地强/占着别人的人生,自然该经受折磨。 “不要哭了俊良,季生犯了错,他眼下所受的罚,都是他咎由自取。” 许颖微低下头,擦去付俊良脸上的泪痕,后又不着痕迹将污渍都抹回他的衣裳上。 “他差点毁了你妹妹,你难道不恨他吗?” 付俊良神情顿时一僵。 他咬着下唇,笨拙地解释着。 “我自然是怨他的,可他陪伴我多年,我还是于心不忍。” “娘亲明白你的为难。” 许颖微语重心长。 “这是你成长中必须经历的一课,人心难测,再亲近的人,你都要有所防备。” 付俊良眨了眨眼,神情不解。 “娘亲为何要同儿子说这些?” 许颖微微微一笑,“娘亲是希望你将来少走些弯路。” “人都是更爱自己的,古人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纵然是爱你再深的人,也会有自己的考量跟算计。” “娘亲是如此,你爹爹也是如此。” “娘亲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恐吓你,是想提醒你,凡事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理了理付俊良有些凌乱的衣裳。 “就好像现在,你痛心季生的死,可他今日所行之事已连累了你。” “若非你是公主府的世子,绝不仅仅是二十戒尺这样简单。” 付俊良听着,思绪逐渐飘远。 他脑海中想的不是季生,而是自己的亲爹跟亲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放在付丰泽跟付文莹身上,再合适不过。 爹爹眼中,只有自己的官途。 而娘亲毕生所追逐的,是成为繁华京城中最尊贵的女子。 那他呢? 如若有一日,自己成为他们的绊脚石,他们是否会将亲生儿子一脚踢开? 付俊良魂不守舍。 许颖微轻飘飘几句话,便将付俊良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模样,许颖微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她无需他们一家四口闹得不可开交,只要他们各怀心思、互生隔阂便够了。 有些裂缝,一旦生出,便再难愈合。 父子反目的戏码,她实在是太期待了。 她拍了拍付俊良的肩头,提醒他缓过神来。 “别难过,生离死别乃常态。” “过些日子,娘亲命管家寻些新人入府,你再挑个合眼缘的当随侍吧。” 付俊良垂着脑袋,声音低落。 “多谢娘亲。” 许颖微欲言又止,眼里透着浓浓的关怀跟担忧。 “俊良,娘亲希望你能尽快振作回来。” “你是娘亲的希望,是公主府的将来,不论如何,娘亲永远都会以你为荣。” “娘亲……” 付俊良眸光轻/颤,满脸难以置信。 “手上的伤可得仔细些,娘亲晚些命人送药来。” “儿子多谢娘亲。” “傻孩子,跟娘亲何必客气?” “好了,娘亲离开席面太久,也该回去了。” 临别之际,许颖微俯下身,语重心长。 “俊良,你要记住,娘亲对你严苛,都是为你好,你可千万别让娘亲失望。” 付俊良只觉有股暖流从心头淌过。 这些话,付丰泽跟付文莹从未对他说过。 付丰泽只会告诫他安分守己,卧薪尝胆。 付文莹只会给他灌输仇恨,要求他出人头地,为她脸上争光。 看着许颖微离开的背影,付俊良心底突然跳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自己这辈子只做许颖微的儿子,会是什么样? 念头一经冒出,又迅速被他抹杀。 他怎么能生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然而,动摇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同雨后春笋般疯长。 回到席面上时,付丰泽已经开始送客。 孙音晓本是打算留宿公主府,可惜她婆母突患头疾,她只能回去侍奉。 “你婆婆没事吧,可用帮你请太医?” 孙音晓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婆母的头疾是老/毛病,我侍奉多年,知道该怎么照顾。” “好可惜,今日/本是打算留宿,同你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 许颖微盈盈一笑。 “来日方长,还怕寻不到机会吗?” 结束一日的操劳,许颖微身心俱疲。 刚洗漱完毕,她正打算清点下今日收到的贺礼,付丰泽便不请自来。 看见许颖微在清点珍宝玩物,付丰泽眼中闪过精光。 他十分自如地在许颖微身边坐下,而后轻咳一声,故作不经意开始闲谈。 “夫人这是在清点贵人们送给如烟的贺礼呢?” 许颖微闻言,唇角微微一抽。 装模作样,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了别再装了,你的狐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谁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再迂回也没有用,这些都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小团子气得张牙舞爪,这个便宜渣爹,不仅什么都没送,现在还想来搜刮她的宝贝。 门都没有。 许颖微气定神闲,手中翻看册子的动作未停。 “是啊。” 付丰泽笑着搓了搓手,准备进入正题。 “咱们如烟受陛下宠爱,京城里的这些人精,送的必定都是上等的好礼。” 许颖微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那是自然,都是价值连城的难得之物。” 付丰泽眨了眨眼,神情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 “夫人,如烟年纪这样小,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也无甚用处,顶多是捡些好看的当玩具。” 许颖微停住动作,她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付丰泽。 “夫君何意啊?” 第80章 当爹的问女儿借钱 “这些东西于她此刻而言确实无甚用处,可将来却能作为嫁妆,随她出嫁。” “都是她将来傍身的本钱,意义重大着呢。” 许颖微强调着这些贺礼的重要性。 小团子转溜着大眼睛,死死盯着渣爹。 【臭不要脸的,你要是敢抢我的东西,我跟你没完!】 付丰泽被娘俩的炙/热视线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又轻咳一声,尴尬着道。 “夫人,我如今是真遇着难处了。” “咱们夫妇一体,你总不舍得我身陷困境吧?” 【又来道德绑架,我真是受够了!娘亲,咱不理他,一棍子把他轰出去!】 许颖微听完付丰泽卖惨,眉眼淡淡。 “夫君何时身陷险境了,我竟一无所知?” 付丰泽长长叹了口气,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今日在席面上,我当着陛下夸下海口,说要为如烟准备新的礼物。” 许颖微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嘲讽。 你还知道自己是夸下海口呢。 明面上装得对如烟多宠爱多重视,实则却连女儿都没抱过几回。 付丰泽丝毫没有察觉到许颖微情绪的变化。 “其实即便没有今日这一遭,我也有这打算。” 【信了你的邪,你今天分明是骑虎难下,才许诺要给我准备礼物。】 【否则像你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可能舍得为我花钱?】 【不过这也是你自讨苦吃,若非你毫无自知之明,去挑剔镇国公送我的礼物,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 提到镇国公,许颖微眸光微转,她知道该怎么戳付丰泽的心窝子了。 付丰泽还在倾情演绎着。 “如烟是你我感情的结晶,今日又是她百日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含糊应对?” 许颖微柔柔一笑,违心做出很受触动的模样。 付丰泽见她如此反应,高悬的心稳稳落下。 “只是我手头着实有些紧。” 他话锋骤然一转,真正进入正题。 “我一心一意,想为如烟打造独一无二的礼物。” “可这方面花费极高,我又不愿以次充好,便只能暂且搁置。” 【呵,这么说,我还得高兴你没有送我礼物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 【什么东西都没送,却说得自己倾注了无数心血,我呸!】 许颖微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很理解的模样。 “夫君的难处,我是明白的。” “文莹买下陆大人的舒痕膏时,想来夫君帮了不少。” 提到自己近日最大的一笔花销,付丰泽下意识心头一颤,唯恐许颖微生出不满的情绪。 他没能给他们的女儿备件像样的贺礼,却转头为付文莹治脸。 付丰泽眼神飘忽,战战兢兢。 可许颖微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大发雷霆,反而柔情依旧。 “夫君可是忧心我会生气?” 她眉眼含笑,“夫君实在是多虑了。” “男子都该有自己的私产,好应付平常的应酬,这些我都明白的。” “既是私产,那要花在哪里、预备怎么花,都是夫君自己的事,我无权过问。” 付丰泽心头一阵熨帖,许颖微真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夫人别这样说,你我夫妇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你怎会无权过问?” 【臭渣爹,你有多远滚多远,还夫妇一体?】 【你的就是娘亲的,但娘亲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你这胃口也太大了,小蚂蚁想吞大象,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就你那点私产,居然有脸跟公主府相比?】 许颖微被女儿的话逗得暗自发笑。 点评虽然犀利,但却很精准。 “夫君,你敬重我,我自然也尊重你,所以我绝不会插手你的私产。” 许颖微不动声色,将自己同付丰泽撇清干系。 见付丰泽欲言又止,她又道。 “我猜到,经文莹一事,夫君的私产估计也没剩多少,如今被夺了爵位,怕是更艰难了。” 付丰泽眸光颤动。 “还是夫人心疼我,只有夫人为我考虑这些。” 许颖微眼神陡然一冷。 该死的贱男人,居然拿她同付文莹相提并论。 如今付丰泽身边,只剩她同付文莹两个女人。 他说只有她为他考虑这些,言外之意便是付文莹毫不顾及他的处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付丰泽还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自以为讨好的话,触及了许颖微的红线。 许颖微压抑着怒火。 她莞尔一笑,眼底仿佛拢了月光,泛着晶莹的光泽。 “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事事为你着想。” “其实夫君有没有为如烟准备礼物,并不打紧,这说到底是咱们的家事。” “可这件事在陛下跟前过了嘴,意味便不一样了。” 【娘亲,女儿突然发现你说话好高明喔!】 许颖微挑了挑眉,等着小团子的下文。 【娘亲是在说渣爹为了过嘴瘾,打肿脸充胖子呢!】 许颖微眼底覆上笑意,女儿真聪明。 付丰泽却蠢蠢的,并没有领会到许颖微言语间的深意。 在付丰泽看来,许颖微的眼神充满宽容与理解。 许颖微果然还是深爱着他的。 女人就是好哄,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发。 付丰泽心底腾升起一股优越感。 “不论陛下知不知晓,我都会为如烟准备礼物的,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付丰泽神情激动地强调。 【都这关头了,能别装了吗?你不嫌累,我都嫌恶心了。】 “如今陛下好奇我准备的礼物,我得尽快安排才行。”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玉料一事,夫君可以尽管拜托镇国公,他门路比较广。” 她一边说,一边悄然打量着付丰泽的神思变化。 她就是故意提起镇国公的。 夫妻多载,对于这个男人许颖微再了解不过。 他可以去爱别人,却绝对容忍不了你移情别恋。 可他如今有求于她。 许颖微实在好奇,在这种前提下,她刻意表现得跟郑镇国公亲密。 付丰泽是会勃然大怒,还是忍下这口气? 许颖微的第六感很准。 提起镇国公,付丰泽神情出现细微裂纹。 “何必劳烦镇国功,其实我自己也能寻得到门路的。” 第81章 立个字据 【哎呦喂,还跟人家比起来了。】 【渣爹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人家可是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许颖微闻言,唇角微微一抽。 毕竟自己当年是推开了镇国公,转头选择渣男的。 “其实镇国公熟悉的那些玉料资源,未必就比我的好。” 付丰泽很执着,一心一意要为自己挽回颜面。 许颖微则故意拆他的台。 “镇国公常年在外征战,对多地都有了解,夫君总在京城,定是比不上他见多识广。” 付丰泽被堵得噎了一下,他面上染着不快。 “夫人总在我面前夸别的男子,着实是在我伤心难受。” 许颖微下意识皱了皱眉,付丰泽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也太膈应人了。 她唇边挂着抹勉强的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何时夸他了,不过是就事论事。” “夫君怎么变得跟妒妇一般,连几句话都要吃醋?” “既然夫君这么介意,那今日陛下让你寻镇国公介绍玉料时,你怎不拒绝?” 那可是皇帝,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 “若我拒绝陛下,那便是当庭抗旨不尊了。” 许颖微眼底浮出丝丝缕缕的轻蔑,外强中干的东西。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付丰泽及时拨乱反正。 “眼下且不管玉料的事,夫人,如今我遇上了件更困难的事。” 许颖微了然一笑,主动提起。 “夫君可是手头紧,需要我帮衬一些?” 【娘亲,你怎么主动说这件事了?你该不会真打算帮渣爹吧?】 没错,她的确是打算对付丰泽施以援手。 但她说得很分明,只是帮衬一些,绝不出大头。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有两处。 首先,她此刻表现得越是善解人意,越能同付文莹做出对比,叫付丰泽厌恶只会惹事生非的付文莹。 届时,他们一家四口只会有更多纷争。 其次,付丰泽准备的礼物,是给如烟的。 她投进去的钱,最终也会回到如烟身上,并不浪费。 因这两点考量,许颖微才松了口。 可付丰泽却狮子大开口。 他做作地表现出为难,“夫人,若只是帮衬,恐怕不够。” 许颖微骤然眸光一冷,她微微眯起双眼。 “夫君,是你亲口在陛下跟前说,要为如烟准备礼物。” “这件事,理应由你自己去做的。” 她愿意帮衬,已经是仁至义尽。 付丰泽神色纠结。 “我自然知道,可……夫人,为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夫人,你就帮帮我吧,权当是我借的,将来我一定还上,好不好?” 【娘亲千万不要信他,这年头谁借钱谁是大爷。】 【而且渣爹绝对会耍赖不还钱的,这钱出去,不就等同于打水漂。】 【虽说这钱他是用来给我准备礼物的,可这一来二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好爹爹的名声,凭什么?】 听了女儿的话,许颖微愈发坚定,她绝不能帮衬太多。 【要借钱也可以,让渣爹立字据。】 【要是将来他不还,咱们就把他名声搞臭,让他在京城混不下去。】 许颖微眼底忽然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夫君,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我担心,若我帮了你,会影响陛下对你的看法。” 她开始恐吓。 “陆大人还在府上,她对府上公账,以及我的资产都了如指掌,一旦出现波动,她必然有所察觉。” “若陆大人知晓夫君为如烟准备礼物的钱,是从我这拿的,消息传回宫中,夫君该怎么办?” 付丰泽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烦躁的神色。 【娘亲这说辞好,简直挑不出错出来。】 等付丰泽懊丧够了,许颖微才重新开口。 “我倒有另一个法子。” 付丰泽瞬间打起精神来,忙追问道,“夫人你说,有什么法子?” 许颖微抖了抖手中的册子,“有好些贺礼还没入库,既未登记,便是消失了,旁人也觉察不出什么。” 小如烟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呀?】 【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即便将来能够用字据威胁渣爹还钱,可这些宝贝一旦变卖,就很难找回来了!】 许颖微只能在心中自安抚女儿,一切她自有由谋算。 付丰泽听了许颖微的提议,喜不自胜。 兴奋冲破理智,他突然倾身,在许颖微脸颊上吻了一口。 许颖微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润,整个人顿时石化在原地。 狗东西,居然敢亲她! 她怒火中烧,却只能强力忍耐着。 【……好吧,娘亲的牺牲比我的大。】 许颖微别过脸,不动声色用袖口擦去上面的口水。 属狗的吗?居然留下这么多口水。 她满眼嫌弃,再转过头来时,眼底又恢复了柔情。 付丰泽喜上眉梢。 “夫人当真是一心为我着想!” “如烟所收贺礼都是名贵之物,一定很值钱。” 看着付丰泽眼冒金光的贪婪模样,许颖微心中冷笑。 这才一提起,他的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 付丰泽已经开始盘算,要拿多少珍宝出去变卖,变卖之后又值多少钱。 他甚至还在想,要昧下一部分钱财,丰盈一下自己的私产。 可惜他的美梦未能持续太久。 “只不过,我不能将这些东西直接给你。” 付丰泽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夫君若要拿走如烟的东西,得立下字据才行。” 付丰泽脸上的喜色瞬间荡然无存,他冷下脸,神情阴郁。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怕我食言,怀疑我的为人?” 【你还不高兴上了,你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点数啊,当然得防着你。】 许颖微垂下眼睫,藏起了眼底的嘲弄跟不屑。 “夫君别误会,我怎会怀疑你的为人?” “只是这些都是如烟的东西,眼下你我无法过问她的意思,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障。” 付丰泽无法理解。 “我是如烟的亲爹,亲爹拿一下女儿的东西又有何妨?” 气急败坏之下,他忍不住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82章 抵押给好友 许颖微眼神一凝,这会倒是不遮不掩了。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付丰泽话锋又一转。 “更何况我又不是不还,夫人,你叫当爹的给女儿立字据,天底下可有这样的事?” 许颖微抬起眼,神色平淡。 “那天底下可有当爹的,向女儿借钱的?” 若真有这样的爹,那这男人该窝囊到什么程度去。 付丰泽一时无言以对,他梗着脖子,满脸涨红。 “夫人方才还说理解为夫的难处,现在却说这样的话来羞辱我。” 许颖微捏着为数不多的耐心。 “夫君误会了,我何时羞辱你了?” “我提出立字据,是为了保护如烟,她是你的亲女儿,便是我不说,你也该主动为她着想才是。” 小团子恨不得鼓掌叫好。 【娘亲真是学得活灵活现,现在已经点亮道德绑架的技能点了。】 局面一时僵持住。 在这方面,许颖微是不可能让步的。 “我一心为夫君考虑,没成想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见付丰泽迟疑未决,显然不情愿的模样,许颖微逐渐露出不耐。 她斜视一眼,语气冷冷。 “不过是向女儿立个字据,夫君既这样不满,那便算了吧。” 付丰泽呼吸一滞。 许颖微是自己眼下唯一的出路。 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付丰泽重新挂上讨好的笑容,“夫人别生气,刚刚是我一时没想清楚。” 许颖微瞥了他一眼,藏起眼中的鄙夷,“那你现在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就该立个字据,将来我一定如数归还,不叫如烟受半点委屈。” 付丰泽说着,还要探头去看青竹怀中的小团子。 小如烟吓得咿咿呀呀。 【不要碰我!不准亲我!】 许颖微忙扯回付丰泽的注意力。 她叹了口气,故意露出为难纠结的神情。 “夫君,我也不想你为难的,可如烟是女儿家,将来是要嫁出去的,这些都是她的嫁妆。” “若没有丰厚嫁妆傍身,将来她该如何在夫家立足。” “她又不比俊良,可以继承公主府。” 听见许颖微的话,付丰泽面上的郁闷有所消减。 等俊良继承公主府时,也就是许颖微落败之际。 到时候,整个公主府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再也不用为了这一丁点的恩惠摇尾乞怜,要多少金银珠宝就有多少。 付丰泽眼底迸射出贪婪的目光。 不经意间,他撞上许颖微冰冷的眸光,猛然惊醒。 他下意识垂头,避开许颖微意味深长的视线。 “夫人多虑了,如烟是郡主,如今只是个幼儿,便颇得陛下喜爱,说不定将来还能得封公主。” “再者,纵使她嫁出去了,还有俊良这个哥哥在呢,他们俩是骨肉兄妹,俊良绝不可能冷眼旁观,让妹妹受委屈的。” 【他当然不会让他妹妹受委屈,只不过他妹妹另有其人。】 付丰泽还不停地给许颖微画着大饼。 “有皇家的宠爱,又有哥哥做靠山,不论将来夫家是谁,都不敢亏待我们如烟的。” 许颖微神色平淡,叫人瞧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他说这么多,其实是在打着弯告诉她,纵然没有嫁妆,如烟的将来也不必忧心。 她眼底逐渐覆上一重冷色。 想染指她宝贝女儿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夫君说的是,如烟集合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没人敢轻易亏待。” “只不过身为女子,总该有足够的底气。” 她笑了笑,借此叫付丰泽放松警惕。 “想来夫君同我的想法应当一致,都会为女儿的将来做考虑。” 付丰泽脸上的笑意变得勉强。 “那是自然。” “那咱们便立个字据吧,梅兰,备笔墨来。” 没有给付丰泽迂回的机会,等他缓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提着笔,准备在字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许颖微适时说出心中的打算。 “夫君,今日贵人们送的贺礼都是罕见之物,若拿去卖,恐怕容易叫人察觉。” 付丰泽一听,手上的动作霎时一抖,漆黑的墨点落在纸张上。 她这是什么意思? 都要签字画押,又开始后悔了? 付丰泽心里憋着团气,感觉自己被许颖微当做猴耍。 谁家夫君同自家娘子借钱,是需要签字画押的? 又有谁家,当爹的要拿女儿东西,得这么费工夫? 若非形势所迫,他绝对不容许许颖微这样折辱自己。 付丰泽也不想想,天底下有哪一位夫君、哪一位父亲像他这样窝囊,沦落到用娘子的财产,拿女儿的东西。 看着付丰泽满脸憋屈的神色,许颖微心头畅快无比。 她笑了笑,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我都盘算好了,为了方便夫君,我便先拿这些些珍宝给音晓抵押,同她借钱。” “夫君放心,音晓手中必定有充足的银钱。” 说到这里,许颖微叹了口气,神情略显低落。 “若非担忧陆大人察觉,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了。” “夫君可会怨我没用,身为堂堂长公主,还要受人掣肘?” 许颖微一边说,一边在心底同陆大人致歉。 她这样说,等同于给陆大人刻画了一个爱打小报告的糟糕形象。 付丰泽见许颖微示弱,心头的怒火跟不满有所消退。 “我怎会怨你呢?夫人不必自责,你理解我的难处,我自然也懂得你的不易。” “你我夫妇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付丰泽放下笔,他猛地握住许颖微的手,含情脉脉地吐露着情话。 许颖微被恶心得身躯微微一颤。 她抿着唇,正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可付丰泽却以为她深受感动,陡然抱住了她。 许颖微差点惊叫出声。 如今付丰泽的怀抱于她而言,比粪车还要恶心。 此刻他故作情深的样子,叫许颖微不受控制地想起,他跟付文莹耳鬓厮磨的模样。 越想起这些,便越恶心。 许颖微遵从内心,奋力将付丰泽推开。 “夫君,都老夫老妻了,怎还这般毛手毛脚?” 对于许颖微的反应,付丰泽是有些不满的。 第83章 疯狂嫉妒 最近许颖微经常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他,古怪的很。 付丰泽猛然间想起宴席上,镇国公陆怀川同许颖微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俩不会真的要死灰复燃吧? 不可能的,付丰泽下意识否定。 十几年过去,许颖微已经跟他育有一儿一女,便是她想吃回头草,像镇国公这样傲气的男人,也不会愿意接受她这个破/鞋。 表现出眷恋是一回事,可要真娶一个被别人抛弃的女子,陆怀川怎么会接受? 像付丰泽这种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男人,自然不懂得什么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陆怀川跟许颖微之间是打小的情分,是青梅竹马,是京城世家大族口中的金童玉/女。 若非他横插一脚,别有居心地靠近,许颖微跟陆怀川之间的缘分,或许不仅于此。 想起席面上,陆怀川盯着许颖微的眼神,付丰泽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毫无征兆地沉下脸,哑着嗓音质问。 “若当初你我没有相遇,你是否就嫁给陆怀川了?” 许颖微对他这突如其来的醋意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在商量立字据的事,怎么突然拐到十里八弯去了? 听着付丰泽怒气冲冲的质问,许颖微心中冷笑阵阵。 她仰着脸,满不在意。 “若你我没有相遇,依照我同怀川的情谊,确实极有可能成亲。” 怀川,叫得好亲密。 情谊,成亲。 付丰泽气得双眼闪着火光,这个妇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她居然当着自己夫君的面,提及同旧情/人的往事。 非但如此,态度还尤其理直气壮,简直不可理喻! 许颖微直勾勾地迎上付丰泽灼热的目光,语气平淡如水,把付丰泽衬得像是跳梁作怪的小丑。 “夫君也不必恼怒,若你我没有相遇,当然是各自过各自的人生。” 付丰泽又紧接着追问道。 “那若是你我相遇了,且互生情愫,但我没有同你表明心意,你会怎么做?” 付丰泽满眼期待。 他要许颖微说出,她会主动向他表明心意,死心塌地地追随他。 许颖微当然知道付丰泽想听的是什么,可她偏偏不让他如意。 “本宫可是尊贵的长公主,若你没有表白心意,我便另寻一个待我忠诚又热切的男子。” 想让她倒贴?门都没有! 【娘亲好霸气,娘亲威武,我感觉渣爹要被气死了。】 【诡计多端又小心眼的臭男人,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护住他那点飘飘欲坠的自尊心。】 付丰泽气急败坏,但理智尚存,他只能竭力压制着怒气。 “另寻一个待你忠诚又热情的男子,意思是你要找镇国公了?” 虽然许颖微有意让付丰泽不痛快,但看着他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她耐心渐失。 “我何时说过要找镇国公,付丰泽你有完没完?” “不管当年之事如何,我已然嫁给你,如今都跟你育有一儿一女,你此刻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在付丰泽的眼里,许颖微的不耐等同于做贼心虚后的恼羞成怒。 “若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你又何必这样羞恼?” “在宴席上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同他之间眼波流转,暗通款曲。” 【不是,渣爹你有病吧,正常人交流不都得互相看对方眼睛?】 【再说了,就算娘亲真的出/轨又怎样?你早在十年前就出/轨了。】 【像你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娘亲,更何况娘亲又没有做错!】 小团子气得张牙舞爪。 而付丰泽的怒意还在持续膨胀着。 “众目睽睽之下,你们都敢这样,难以想象私底下……” “啪”的一下,许颖微的巴掌重重地甩在付丰泽脸上。 “付丰泽,你竟敢如此侮辱本宫!” “本宫乃当朝长公主,由不得你放肆,屡屡以下犯上!” “你口吐污糟,侮辱本宫的名声,本宫是可以治你罪的!” 一巴掌下去,付丰泽出走的理智逐渐归拢。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不合规矩的话。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付丰泽神情变得闪躲。 “夫人……对不住,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许颖微重重冷哼一声,眸中是显而易见的不屑跟轻蔑。 “不敢受驸马爷的道歉。” 付丰泽方寸大乱,许颖微是真生气了。 要是她回宫告状,叫皇帝知道他说的那些话,那他就完蛋了。 “夫人,我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我被醋意冲昏头脑,口不择言,我罪该万死。” 见许颖微迟迟不搭理自己,付丰泽急得直接跪下。 “夫人别不理我,我真知道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是我太小心眼,我就是嫉妒你同他之间有那么一段纯粹美好的过往,怨我自己太迟出现。” 【渣爹这临场反应可以啊!】 【你这台词功底,不去写戏文真是可惜了。】 许颖微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 若放在从前,她会因为付丰泽的怀疑自乱阵脚。 然后急吼吼地证明自己对他是真爱,再捧上无数珍宝哄他开心。 她也会因为付丰泽自称嫉妒的解释感到开心,觉得这是对方对她的在乎。 可如今在他眼前的,早不是从前满脑子只有情爱的许颖微。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孔,知道这副深情面孔下藏着的,是多深不可测的城府。 付丰泽苦苦哀求,良久,许颖微施舍般给出反应。 “若我同怀川之间留有旧情,又何必等到现在?” 付丰泽疯狂点着头,附和许颖微的话。 “夫人说的是,刚刚是我脑子糊涂了。” “我已有自己的家庭,有如烟,有你,有俊良,怎么可能再同他有别的来往?” “夫人,我知道错了。” 许颖微唇线紧绷着。 “若你往后再敢说类似的话来伤我,咱们便写了和离书,各奔东西。” 她甩出重重的狠话。 付丰泽吓得心尖一抖。 “不和离不和离,往后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再也不怀疑夫人了。” 【娘亲好酷!气场一米八!】 【等咱们寻到哥哥的踪迹,就能一纸和离书狠甩在付丰泽脸上,让他滚得远远的。】 第84章 来见妹妹 许颖微低眸,只见付丰泽跪在地上,姿态狼狈。 “你先起来吧。” “夫人可原谅我了,你原谅我我才起来。” 【脑袋不灵光就往门上磕两下,看看能不能修好。】 【还拿自己来要挟娘亲,撒泡尿照照自己吧,要是尿太黄照不清,就用我的。】 小奶音说得慷慨大方,险些把许颖微逗笑。 她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破功。 “原谅你了,赶紧起来吧。” “把字据签了,我才好去同音晓商量。” 在许颖微的催促下,付丰泽在字据上签下名字,按下手印。 “夫人,到时你是直接拿银钱给我吗?” 付丰泽仿佛失忆般,又恢复了柔情蜜意的状态。 许颖微被他这闪电般的变脸速度,惊得瞠目结舌。 “嗯,到时珍宝应当被收在荣国公府,等你攒足了钱再去换回来。” 【娘亲好聪明,这样一来,宝贝就不会流入市场,不担心找不回来了。】 付丰泽若有所思。 “夫人同荣国公夫人不是挚友吗,怎么借钱还要拿东西抵押?” 付丰泽眼底透着嫌弃,觉得孙音晓小气。 许颖微察觉到他的阴阳怪气,眸色渐冷。 “总不能因为我同音晓是挚友,便随意行事,这样岂不糟蹋了我们的情谊?” 意识到许颖微又生气了,付丰泽忙挂回讨好的笑容。 “夫人别生气,是为夫考虑得不够周到。” “行了,不说这些了。” “你若不愿去找陆怀川,便自己探听门路,届时需要多少银钱跟我说。” “好。” “今天操劳许久,我也累了,要抓紧休息,你也回去歇着吧。” 付丰泽闻言,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他神情犹豫,小心翼翼地说道。 “夫人,我今晚打算在你这留宿。” 应因刚争吵过,许颖微干脆冷着脸拒绝。 “算了,我今晚没心情与你同榻而眠。” “梅兰,送客。” 付丰泽再一次被赶出院子。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回他不像起初那么不自在。 但恼怒却是依旧。 “天家公主了不得?整天摆着那副臭脸!” “天底下,哪有妇人总把自己夫君赶出院子的,简直不守妇德!” 付丰泽一路咒骂,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先前付文莹住的院子。 习惯使然,他从前一在许颖微这边受了气,便要找付文莹疏解心头的郁闷。 如今付文莹被幽禁于陋室,已不配住在这处装潢精致的小别院。 付丰泽问了府中下人,才知付文莹被关在公主府西南角的一处偏僻院子。 公主府占地面积极大,走到西南角,花费了他将近两刻钟。 付丰泽寻到这处被荒废了的院子,只见杂草丛生,墙壁甚至有裂纹。 环境实在恶劣,付丰泽满眼嫌恶。 院子外头有人看守,付丰泽走近。 “今日可有给二小姐送过饭菜?” “回驸马,按照陛下的吩咐,每日只需给二小姐送一餐,今日的份额已经送过了。” 付丰泽闻言,顿时皱紧眉头。 每天才送一餐? 文莹本就羸弱,这样一来,怕是要彻底将身子拖垮。 心中虽然担忧,可付丰泽却丝毫没有贿赂看守的打算。 且不论这里的看守会不会答应他的托付,付文莹也不值得他再冒风险。 若他给付文莹送东西,便是忤逆上意。 他不愿为了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人,搭上自己的前程。 本就惹皇帝不快,眼下该考虑的,是如何讨得圣上欢心。 再作死下去,侯爵之位当真没有恢复的指望了。 就在付丰泽准备离开时,其中一位看守主动道。 “驸马可是要进去看一看二小姐?” 还没等付丰泽拒绝,那位看守又道。 “长公主殿下事先交代过,若驸马来,便放行。” “殿下知道驸马忧心妹妹,于是设下特例,您放心,此时不会叫陛下知晓的。” 付丰泽听完看守的话,霎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许颖微处处为他着想,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可他呢? 他竟然怀疑她跟陆怀川之间有一腿。 她说得对,如若他们之间有可能,完全没必要等到现在。 是他太杞人忧天了。 从这些细枝末节便可知,许颖微还是深爱着他的。 付文莹当众得罪了她,她却愿意顾及他的感受,让他进去看望。 不仅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帮着他打掩护。 想到这些,付丰泽微叹一声。 若将来许颖微愿意待在他身边做个小妾,那他可尽力留住她的性命。 许家是注定要倾覆的,皇家的每一个人都难逃一死。 但他愿意为她的深情,保下她的性命。 付丰泽俨然把自己当做许颖微的救世主。 殊不知,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厚重的潮意,其中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霉味。 付丰泽皱着眉,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他左右打量了几眼,小小的屋子点着一盏蜡烛,显得荒凉又渗人。 这种鬼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文莹,你在哪里?哥哥来看你了。” 付丰泽轻声呼唤。 这地方太诡异,他都不敢高声呼喊。 骤然之间,一股蛮力自身后袭来,紧紧扣住他的腰身。 付丰泽被吓得心跳骤停,他下意识甩开身后的人。 付文莹营养跟不上,本就头晕眼花,经他这么一折腾,整个人顿时飞出去,重重砸在桌椅上。 “丰泽哥哥,是我!好痛啊丰泽哥哥。” 付文莹开始低声啜泣起来,声线柔柔的,格外惹人怜爱。 听见熟悉的声音,付丰泽陡然缓过神来。 他惊疑未定,小步靠近。 “文莹,怎么是你?你怎么突然从我身后出来?” 借着朦胧的烛光,他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付文莹蓬头垢面,凌乱的发丝几乎盖住往日白皙精致的面庞。 付丰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有些难以接受。 付文莹怎么变成女鬼了? 女鬼哭哭啼啼的,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朝他走近。 “丰泽哥哥,我等你等了好久,趴在门边睡着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呢?天都黑了,我好害怕,这里好阴森好恐怖。” 第85章 起了杀心 付文莹如往常般挤进付丰泽怀里,她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感受着他身体上的温热。 “丰泽哥哥,我不想被关在这里。” 她手上力道加紧,仿佛怕付丰泽跑了。 “他们虐/待我,不给我吃的,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先前太医还说要药膳调理,如今别说药膳,能饱腹就不错了。” “在这种地方我也睡不好,将来要么被冻死,要么被吓死。” 付文莹哭得双眼红肿,倒了一大堆苦水。 “丰泽哥哥,你带我出去吧,要是继续留在这,我迟早会死的。” 闻到付文莹发丝传出的古怪气味,付丰泽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他忍着恶心,抬手拍了拍付文莹的背。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尽快救你出去的。” 他只是说说而已。 陛下下旨,哪能轻易更改。 虽说陛下没有明示要幽禁多久,可付丰泽没胆子凑上去问,更没胆子求情。 就先这样关着吧,女人都天真,糊弄几句就成了。 “文莹,你信我,我一定会带你逃出这个鬼地方。” 付文莹仰着头,死死盯着他。 “什么时候?” 付丰泽眉心微蹙,却极快掩饰住。 “我尽快。” 付文莹猛然推开他,理智在崩溃边缘徘徊。 “尽快是多久?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要走!” 她说完又贴了上来,不由分说扣住付丰泽的腰。 “付丰泽,你不能不管我。” 看出付丰泽的敷衍,付文莹丧失所有理智。 她扭曲着面容,咬牙切齿。 “他们把我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逼我发疯,要断送我的将来,绝不可以!” 天知道这处荒废已久的院落有多恶心。 鼻腔里总漫着厚重的霉味,空气里还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腐肉味。 屋外杂草丛生,墙壁上挂满凌乱的蜘蛛网。 最叫她难以接受的,是有老鼠趁她睡觉时啃噬她的身体! 她无法再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刻! 许颖微不是很受皇帝重视吗? 公主府不是满京城内最奢华的宅邸吗? 怎么会有这样破败的地方! 实在是公主府过于宽阔宏大,若真要处处精细修葺,怕是要花费难以预估的钱财跟时间。 许颖微不愿太奢华,便将边缘的几处院落闲置了。 眼下倒恰好用来幽禁付文莹。 付丰泽本就对付文莹心生厌烦,见她如泼妇般在自己眼前撒泼打滚,他眼里阴郁更甚。 猛然撞上付丰泽森冷的目光,付文莹愣在原地。 她眼瞳轻/颤,小心翼翼地说道。 “丰泽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你是不是决心抛弃我了?你不能这么做,我为你生儿育女!” 付文莹声音量极高,付丰泽心弦一紧,下意识甩了一巴掌出去。 “你住口!” 隔墙有耳,尤其眼下付文莹被关禁闭,那些看守只会盯得更紧。 察觉到付丰泽的心慌跟恼羞成怒,付文莹癫笑起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跟我行苟且之事时,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日的局面?” 她的理智已经被冲散,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要是叫许颖微那个女人知道,她独守空房的夜里,你都是在我床榻上度过的,看她会不会留你?” “只怕皇家恨不得立刻将你碎尸万段,给许颖微报仇。” 付丰泽眼底闪烁起寒光,怒意驱使之下,他伸手握住了付文莹的脖子。 付文莹毫无防备,喉咙骤然被一股蛮力扣住,且力道在逐渐缩紧。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付丰泽凶神恶煞的面孔。 从前与她恩爱的男子,在此刻化为索命的厉鬼。 付文莹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视线开始变得朦胧。 “丰泽哥哥……” 她疯狂捶打着付丰泽的手背,艰难地从嗓子眼里蹦出几个字来。 付丰泽眼底盖着一层浓郁的阴霾,他根本就听不见付文莹的声音。 绝望缓缓爬上充满恐惧的眼睛,付文莹的挣扎变弱。 直到她觉得,或许自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时,付丰泽陡然松了手。 付文莹跌坐在地上,落魄又狼狈。 借着摇晃的烛光,付丰泽的影子将她笼住,她战战兢兢,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丰泽哥哥竟然要杀她! 付文莹心头震动。 她为他生儿育女,做着令人不齿的外室,他竟然这样对待她。 这十余年的情爱,在此刻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付文莹竭力喘/息着,付丰泽杀意腾腾的可怖面容频繁在眼前闪现,她呼吸紧促,迫切地想要逃离。 付丰泽则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付文莹瑟瑟发抖的模样。 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可这回,他心底却生不出丝毫怜惜。 背叛他的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他之所以留着付文莹一命,是顾惜他们之间多年的情分,以及她为他生下一儿一女。 若非如此,他刚刚不会松手。 付文莹犯了这么多错事,这桩桩件件累加起来,完全够要了她的命。 若非他从中周旋,甚至赔上自己的侯爵之位,她早就死了。 所以,付文莹的这条命,可以说是他拿回来的。 既然是他的东西,那他想怎么处置都是自己的事。 付丰泽眼底闪烁着危险气息。 “若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亲手掐死你。” 付文莹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 “你居然要杀我!” “你纵然不顾旧情,也要考虑俊良跟如莲。” 付文莹声量压低,气势微弱。 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她不敢再向付丰泽发脾气。 “要是叫两个孩子知道,是他们的爹爹亲手杀死了娘亲,他们会怎么想你?” 付丰泽重重冷哼一声。 “若我真想杀你,哪还需要去顾及这些?” “等你死了,我只需对外解释你身子羸弱,被幽禁后郁郁寡欢,不幸撒手人寰。” “这样的说辞,没有人会怀疑,皇家更不可能注重你的生死,特意派人来查。” 付文莹闻言,骤然抬起脸,满眼不可置信。 他居然连这一步都谋算好了。 他刚刚是真的想杀了她,并非恐吓! 第86章 安插眼线 付丰泽缓缓蹲下身,他抬手,紧紧扣住付文莹的下巴。 付文莹被摁得脸颊生疼,奈何没有反抗的力气。 “文莹啊文莹,枉我这些年对你的宠爱跟疼惜,你居然背叛我。” 他眼底的阴郁加深。 “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太贪心,竟公然在宴席上打听别的男人。” 付文莹眼底带着泪,她想开口解释,可下巴却被扣住,无法开口。 付丰泽也没有听她解释的打算,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她再如何狡辩,也摆脱不了血淋淋的现实。 “单凭这一点,我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 “你跟我多年,应当明白,我此生最痛恨背叛我的人!” 付丰泽情绪波动变得强烈起来,他咬着牙关,一副恨不得将付文莹拆骨入腹的神态。 “如今我还愿留着你,是为我们多年的情谊,为了两个孩子。” “你若再不识好歹,对外散播疯言疯语,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丢下最后一句警告,付丰泽拂袖而去,只留给付文莹一道冷漠的背影。 付文莹合上双眼,神情痛苦。 为何会沦落至如今的局面?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得坎坷不幸? 好像是在如莲出生之后。 自那时起,许颖微便开始似有若无的针对她,先是害她没坐稳月子,紧接着便是揭发血燕的事,再到后来的种种…… 为什么所有的倒霉事都落到她头上? 付文莹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怨恨几乎要溢出眼眶。 所有害她的人,见不得她好的人,通通都该死。 她绝不会被困在这里的。 付俊良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受刑过后,他连最基本的日常起居都无法自理,真真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清闲日子。 可付俊良却并不好受。 身体带来的痛感,再加上亲眼目睹季生被活活打死,这一心灵上的折磨,付俊良一蹶不振。 某日,他无意间听见自己院中的下人窃窃私语,谈及季生。 付俊良当众崩溃,觉得这些人意有所指,在指责是他害死了季生。 许颖微借机介入,撤换了付俊良院中的所有下人。 “俊良,季生的死跟你无关,他是自己犯了错才受罚致死。” “这些爱嚼舌根的下人,娘亲通通为你料理了,届时换些新人进来,必不会再提及你的伤心事。” 许颖微神态忧虑。 “俊良,娘亲不希望你再颓废下去,赶快振作回来吧。” “这阵子,且先由娘亲院里的人来照顾你的起居,等你情况好些了,你再亲自挑选新仆从。” 不费吹灰之力,许颖微便安插好了自己的眼线。 人伢子那边,她已命梅兰事先打点好。 不论到时付俊良挑谁,都保准万无一失。 【娘亲深谋远虑,女儿拜服!】 小团子拍起马屁来。 【娘亲不动声色就安插好眼线,将来要监视他们就轻而易举啦。】 【这样的妙招,女儿怎么没想到呢?果然还是娘亲厉害。】 听着女儿的夸奖,许颖微忍俊不禁。 小娃娃就知道哄她高兴。 听见小团子略显笨拙的咿呀声,原本若有所思的付俊良骤然醒过神。 他抬起眼。 “娘亲,可以让孩儿抱一抱如烟吗?” 他笑着,虽极力表现出喜爱跟期待,可仍是藏不住暗处的阴森厌恶。 小如烟登时蹬起小腿来。 【不要不要!娘亲,我不要给付俊良抱。】 【你别看他小小年纪,心思歹毒着呢,等下假装没抱稳,狠狠摔我一下。】 许颖微面色未凝,纵然小团子没有表现出抗拒,她也不会同意。 “婴儿身躯娇弱,你怕是应付不来,等过阵子如烟长大些吧。” 付俊良却格外执着。 “娘亲,您就让我试一试吧,我抱过如莲的,知道该怎样呵护婴儿。” “妹妹出生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抱过她呢。” 这话一出,他自己大致也觉察出不合适了,顿时露出懊悔之色。 “娘亲……” 许颖微淡淡一笑。 “你和你姑姑亲近,同你表妹和睦,这些娘亲本就知道,无需解释。” 见付俊良彭是欲言又止的神态,许颖微又道。 “娘亲也没有怨你,或许是从前我待你过于严苛,才使得母子离心。” 付俊良一听,惊慌摇头。 “娘亲,孩儿并未与您离心,在孩儿眼里,您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你的孝心,娘亲都看在眼里。” 许颖微低叹一声,语气意味深长。 “俊良,希望你不要因为娘亲的严苛管教而心生不满,我都是为你的将来做谋算。” 付俊良低下头,语气闷闷的。 “娘亲用心良苦,孩儿都明白,将来一定好好孝敬您。” 许颖微莞尔一笑,眸中神色却复杂难言。 她怎么觉得付俊良口中的孝敬二字,格外有深意呢? 付俊良手上的伤断断续续养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开始痊愈。 公主府的下人都知道,世子格外勤奋努力,伤势刚有好转,便开始练字温书。 他出身高,金尊玉贵,即便一事无成,也能一辈子安享富贵。 可他却是个极有骨气的,要自食其力,尤其刻苦。 许颖微得知付俊良这样用功时,眼神暗了暗。 说她恶毒也好,自私自利也罢,她压根见不得付丰泽同付文莹的孩子出人头地。 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流落在外,渺无音讯,她凭什么像个冤大头一样,给别人培养孩子? 她对付俊良的苦口婆心,只是为降低他们的警惕,不是为了激励。 【看几页书,写几个字也能被这样夸,真是无语。】 【付俊良夺走了哥哥的人生,他现在所享受的一切,本该是哥哥的!】 【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书看,有没有纸张练字。】 这些话犹如刀子般,狠狠地戳进许颖微心底。 小如烟的叹息,勾起了许颖微无尽的惆怅。 渐渐的,她眼中翻涌起恨意。 付丰泽跟付文莹怎么可能善待她的孩子?必定将他丢在贫寒人家。 即便是有上进之心,恐怕也难有资源。 或许每天都要耕田犁地,苦不堪言,纵然满身才华,也只能一辈子埋没。 想到这里,许颖微心头又是一阵阵钝痛。 第87章 二婚也能追求真爱 他们不是对付俊良寄予厚望吗? 好,那她便将他养废。 “梅兰。” “季生的事已过去半月,世子身边总没个随侍的人伺候,也不合适。” 梅兰一点即通。 “奴婢明白,今日奴婢便寻人伢子,安排些适龄的少年进府。” 许颖微意味深长地递出一个眼神,梅兰微微俯下身,等候新的指令。 “寻些机灵的,世子课业繁重,须得有人领着他放松享受。” “还得会察言观色,不能叫世子感到不快。” 梅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殿下放心,奴婢会打点好,寻些适合的人供世子挑选。” 许颖微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去办吧。” 梅兰领命而去,小如烟得知娘亲的计划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娘亲的决定是明智的,咱们要为哥哥报仇!】 许颖微微微垂下眼睫,心中五味杂陈。 便是狠狠报复了付俊良,也弥补不了自己亲生儿子,所经磨难的万分之一。 为今之计,还是得把人找回来。 凝神之际,有下人匆匆入屋通传,说孙音晓来了。 许颖微喜上眉梢,方才的忧愁散了些许。 “赶紧请孙夫人进来。” 一进屋,孙音晓便自己寻了个位置,毫不客气地坐下。 “你婆母这头疾当真无碍吗?” 前两日,许颖微曾往荣国公府送过邀贴,孙音晓却说婆母的头疾尚未痊愈,改日再登门。 今日婆母有所好转,她便迫不及待地出府来找许颖微。 “我婆母这毛病,是从前月子里落下的,已寻过许多名医,难以根治。” 说到这里,孙音晓叹了口气。 “婆母待我恩重如山,自我嫁入荣家,将近十年未有所出,却不曾见她埋怨数落,反而一直替我在外周全名声。” “当初我坐月子时,她也唯恐我同她一样,对我百般呵护。” “你婆母待你可真好,比亲生女儿还要体贴。” 许颖微唇边含/着抹自嘲的笑。 想想她的婆母,不仅没把她尊贵的皇室身份放在眼里,甚至还敢使唤她,挑剔她。 他们肆无忌惮,无非是仗着她对付丰泽的依赖跟深情。 半年之前,付丰泽缠着许颖微,说他娘想去洛阳行宫养生。 洛阳行宫,那是皇家的住所,岂能容他娘这般放肆? 可偏偏当时许颖微被情爱冲昏头脑,在付丰泽的柔情蜜意下,她亲自到宫中请旨,由太后赐下了这等殊荣。 而付丰泽他娘这一去,便将近半年,连如烟的百日宴都没有出席。 女儿的百日宴,便是母后跟皇弟都来了。 可她那个不识好歹的婆母,却嫌弃如烟是个女儿家,赖在行宫不肯回来。 孙音晓没察觉到许颖微的情绪变化,听见好友夸赞她的婆母,她骄傲地扬了扬唇角。 “我婆母曾说,她就是把我当女儿一般宠着,她待我这么好,我自然也要真心相待。” 许颖微微微一笑,真心为好友感到庆幸。 “不论高门还是低户,婆媳间总有源源不断的纷争,你能寻到这样体贴的婆母,当真是幸运极了。” “我也常常这样感慨呢。”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陡然间,孙音晓引起沉重话题。 “你儿子的下落,你可有线索?” “蛛丝马迹也好,你同我说说,我派人一同出去探查,人多力量大。” 许颖微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我曾得到消息,他可能在一个叫土家庄的地方。” “当时我便立即派人前去搜寻,却是无功而返。” 孙音晓抿了抿唇,柔声安抚道。 “别灰心,只要我们持之以恒,总能查到下落。” “对了,咱们可以拜托镇国公啊!” 孙音晓骤然想起,神情激动。 “镇国公名声在外,在各地都有人脉,行动起来必定比我们方便。” 许颖微若有所思。 【音晓姨姨真机智!】 【娘亲,音晓姨姨说得对,怀川叔叔人脉广布,手下又有精兵队伍,有他相助,一定事半功倍。】 【最主要的是,如果娘亲提出请求,怀川叔叔一定不会拒绝。】 女儿的最后一句话,叫许颖微生出强烈的犹豫。 那日在席面上,她感受得到怀川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 她不是傻子,猜得到他的心思。 可她已为人母,又生了两个孩子,着实不愿仍同他有什么牵扯,不愿再耽误他。 她希望他能够放下过往,寻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子,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若自己私下再去寻他,免不了又会有新的牵扯。 可……可叫她错失找回儿子的好机会,她又不甘心。 【哎呀娘亲,你还犹豫什么呢?怀川叔叔一定不会拒绝我们的。】 【娘亲是不是担心怀川叔叔会陷得越深?】 许颖微眉心微微一跳,你个小娃娃,竟还懂得男女之情? 【这有什么嘛,渣爹那么差劲,娘亲不妨试着重新接触,说不定能跟怀川叔叔凑一对呢。】 【付丰泽跟付文莹苟且了十多年,远不值得娘亲浪费光阴,娘亲应当重新寻找真心爱护自己的男子。】 听着女儿理所应当的语气,许颖微无奈一笑。 傻女儿,感情的事,哪能这么简单? 孙音晓跟许颖微之间,曾经好到要穿同一条裤子,见她犹豫未决,一下便料中她的心事。 “颖微,你可是忧心,若你去寻镇国公,会使他更放不下过往?” 当年许颖微同陆怀川之间的细枝末节,孙音晓了如指掌。 许颖微抿了抿唇,缓缓点头。 “我跟他再无可能,若此时去寻他,岂不引他误会?” 孙音晓眉心微蹙,“为何再无可能?” 她语气焦急,“你该不会想着,要跟付丰泽这种男人,稀里糊涂把这辈子过下去吧?” “万万不可啊!” 孙音晓吓得心惊肉跳。 “他从前仗着你对他的深爱,几乎只手遮天,把你蒙骗得团团转。” “如今便这样,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许颖微神情凝重,往后么? 他估计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扳倒她,拉皇弟下皇位了。 这样的人,她当然不可能再与其共度余生。 第88章 帮忙找人 “你放心,我没那么糊涂。” “你为什么说,你跟陆怀川之间再无可能?” 目光触及孙音晓难以理解的神态,许颖微笑容无奈。 “我已有一儿一女,他却仍旧孑然一身,如何匹配?” 她神色稍显落寞,有对自己遇人不淑的叹惋,也有对自己当年错误抉择的懊悔。 【哎呀娘亲,嫁过人怎么了?生过孩子怎么了?难道有了这些经历,就不配追逐真爱了吗?】 【娘亲,眼睛长在前面,就该往前看才对,不要局限在过去呀。】 见许颖微神情落寞,孙音晓亦是心疼不已。 “你傻呀?若互有感情,为何不能匹配?” “颖微,你可是尊贵的公主,样貌一等一的出挑,才情更是出众,世上就没有你匹配不了的男子。” 在孙音晓眼里,许颖微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难以置信,像颖微这般的天之骄女,竟会自卑! “颖微,若郎有情妾有意,不论彼此什么身份,有过什么样经历,都可以走到一起。” 孙音晓神情焦急。 “你也不必在意外人的眼光,日子是自己的,自己快活才最重要。” 见孙音晓为自己心焦,许颖微心头感到一阵熨帖。 她莞尔。 “我明白,我当然没那么蠢,为那些不紧要的声音困住自己。” 她轻轻叹了一气。 “我之所以迟疑,只是怕耽误了怀川。” 孙音晓眼里含/着诧异。 “你对他,难道真的一丝情意都没有吗?” 许颖微认真想了想。 “情意当然有,但不是男女之情。” 她目露困惑。 “你好像很惊讶?” 孙音晓缓过神来。 “你同他是青梅竹马。” 她的语气里含/着似有若无的可惜。 “我以为,你看清付丰泽的真面目后,再见到怀川这样磊落又值得依靠的君子,会心生涟漪。” 许颖微下意识怔愣一瞬。 心生涟漪么? 她不清楚,自己在听见陆怀川声音时,那不由自主的一瞬迟疑,算不算涟漪。 许颖微笑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什么涟漪不涟漪的,胡说什么呢。” 她下意识逃避。 她私心认为,陆怀川值得更好的女子。 更何况,她并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加之她仍是付丰泽的妻。 若在这个时刻去搅乱他,对他不公平。 “那你儿子呢?” 孙音晓灵魂一击。 “有陆怀川帮忙,成算能大许多,你甘心错过吗?” 许颖微咬紧下唇,当然不甘心。 孙音晓见她的反应,立刻了然于心。 “这件事我来安排,你同他见一面,届时我也在场。” “这件事要办得隐秘,得你亲口同他说。” 许颖微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好。” 孙音晓雷厉风行,一个时辰后,两位身姿窈窕的女子蒙着面纱,坐在酒楼的某间厢房内。 窗户半掩着,街上的热闹声响涌入,小如烟睁着黑葡萄般的水晶眸子,好奇得不得了。 【哇塞,这还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到京城的大街上,好热闹。】 【好想出去逛逛,只不过娘亲跟音晓姨姨有事在身,得低调,没机会闲逛了。】 小团子的语气有些低落,许颖微察觉到女儿的失望后,眉梢微微一抬。 想要在大街上闲逛,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思及此,她笑了笑,扭头同孙音晓说道。 “记得我们年少时,最喜欢在热闹的大街上穿梭,到处逛首饰、买衣裳。” “如今想起来,真是久违了,等见过陆怀川,不如去重温一下?” 孙音晓一听,顿时眼神一亮。 “我正有此意,不过顾及到咱们带着如烟,怕不方便。” 小娃娃身子娇贵,孙音晓是担心,若她们在路上被人冲撞,或者…… 她转了转眼眸,说出自己最深的顾虑。 “我就怕有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制造混乱,再趁我们防备较弱时抢走如烟。” 有一招狸猫换太子在前,她们已是草木皆兵。 许颖微一听,眸光微微一凝。 倒是她疏忽了。 近些日子,那对狗男女被压制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保不齐他们不会剑走偏锋。 凝神之际,一道清润的男声从屏风后传入。 “若是忧心无人能顾你们周全,我可以陪着你们四处逛逛。” 听见陆怀川的声音,纵使早已做过心理准备,许颖微仍是下意识心头颤动。 孙音晓撇了许颖微一眼,笑着回道。 “叫咱们威武的平乱大将军当小厮,我们可没这么大的脸面。” 陆怀川从屏风后走出来,男人似有若无的目光掠过许颖微,他只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落座。 “有何不可?” “你们两个,一人是当朝长公主,一人是宰相之女、国公府主母,如何担不起?” 孙音晓掩唇低笑。 “镇国公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幽默。” 陆怀川含蓄一笑,眼神总不受控地往许颖微那端瞟。 【娘亲,怀川叔叔一直在偷偷看你!】小如烟的提醒让许颖微变得更不自在,她故作云淡风轻,抬头看了眼陆怀川。 “别傻站着了,坐下吧。” 听见许颖微的话,陆怀川立即屁颠屁颠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怀川叔叔,我说你真的别太爱了。】 大致是察觉到气氛的尴尬,陆怀川主动切入话题。 “孙夫人,你邀帖中说与我有要事相商,究竟是有什么事?” 孙音晓抬眸,与许颖微对视一眼。 “这件事至关重要,得由颖微亲口跟你说才好。” 陆怀川闻言,顿时拧紧眉心。 听音晓的语气,事态似乎格外严重。 须臾的功夫,许颖微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她呼吸平稳,神情淡然。 “怀川,我想托你帮我找一个人。” 怀川。 听见她这样亲昵地唤自己的名字,陆怀川心口骤然一缩,血液仿佛逆流而上。 “什么人?” 若许颖微观察得仔细些,便能察觉到他的声线有些不平稳。 “一个将近十岁的少年,长相当与我或者付丰泽相似。” 陆怀川眸色加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将近十岁的少年,如今世子正是这个年龄。 又同他们夫妇俩长得相似…… 第89章 我帮你杀了他 脑海中有想法蹦出,陆怀川瞳孔震动,被自己疯狂的猜测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颖微。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他可能在一个叫土家庄的地方。” 察觉到陆怀川的灼热视线,许颖微顿了顿。 “你是不是想问,这位少年与我是什么关系?” 还未等陆怀川回应,许颖微便自行解释。 “他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 陆怀川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道出心中的疑惑。 他斟酌良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求证。 “那府上的世子……” 许颖微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唇边漫着一抹笑,尽量表现得轻松,不愿让陆怀川觉得自己为此伤心难过。 “那是付丰泽同他名义上的妹妹,付文莹生的儿子。” 陆怀川呼吸加重,放在双膝上的手顿时紧握成拳,眸底有怒火开始膨胀。 付丰泽那个混账东西,居然敢辜负她! 他捧在心尖上对待的人,竟要忍受这般委屈。 付丰泽可恨至极,连带着同他苟且的那个女子,都该死。 许颖微还在说着。 “十年前,他们换走了我儿子。” “这十年间,我被蒙在鼓里,他们演得滴水不漏。” “若非如烟出生时,他们想故技重施,叫我觉察出不对劲来,或许这辈子,我都探不到真相。” 陆怀川眼中满是心疼。 十年,漫长的十年。 当她发现这十年来,自始至终是一场骗局时,该有多伤心难过? 深爱的夫君背恩忘义,同别的女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行苟且之事。 亲生儿子如断梗飘萍,自己仍傻傻给别人养着儿子。 她当时该有多痛心。 陆怀川猛然站起身,情绪不稳定。 “我替你料理了他。” 沙场上刀剑无眼,他都挺过来了,如今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是小试牛刀。 “慢着。” 许颖微抿着唇,猜到他会情急恼怒。 他还是多年前,那个义气又仗义的少年郎。 “你放心,我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纵然事情败露,也由我一人承担。” 许颖微轻笑一声,神情无奈。 “若我要杀他,凭影卫的身手,还愁不能全身而退?” 陆怀川醒过神来。 他转回身,神情愈发不解。 “你先回来坐下。” 陆怀川乖乖照做。 【原来怀川叔叔是小奶狗跟小狼狗的结合体。】 【又听话,又带有强烈的攻击性,终极使命是保护主人。】 许颖微神色迟疑。 什么奶狗狼狗,什么保护主人的…… 乖女儿,你怎么把陆怀川比做狗啊? 因小如烟的童言无忌,许颖微开始心虚起来。 她轻咳一声,解释道。 “之所以不杀他,是为了寻机试探,看看能不能挖出些线索。” 陆怀川逐渐冷静下来。 他重新看向许颖微,待情绪平稳后,沉声安抚道。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放心上,倾尽全力为你搜寻孩子的下落。” 许颖微心头微微触动,她点头回应。 “谢谢你,怀川。” 陆怀川咽了下口水,神情略显不自在。 “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 孙音晓不动声色看着两人间气氛的转化,悄然勾起唇角。 “就是嘛,你俩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客气反倒生疏。” 【音晓姨姨助攻好厉害!】 【如烟也好想助攻,怀川叔叔是个好男人,比渣爹好一千倍一万倍,如烟想娘亲幸福。】 【可惜如烟现在没办法开口说话,可恶!】 许颖微面颊两侧缓缓腾起一阵火热。 她先是瞪了孙音晓一眼,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埋怨。 “别贫嘴,那都是陈年旧事,如今都做不得数了。” 陆怀川一听,原先星光点点的双眸骤然暗淡下去。 许颖微有所觉察,呼吸一滞,霎时间心生懊悔。 她不应该那么急着撇清关系的,再不济,也该说得委婉些。 下一刻,她听见陆怀川隐含自嘲的语气。 “殿下说的是,都是陈年往事,早已成云烟。” 他又扭头看向孙音晓。 “孙夫人也别再调侃了,隔墙有耳,若不慎传出,对殿下不好。” 他眼中覆着复杂思绪。 “殿下已有家室,纵然驸马居心叵测,明面上终归是夫妻。” 他解释着,却更像是对自己的警醒。 纵使有朝一日,长公主会与驸马恩断义绝。 然,在此之前,长公主仍为驸马之妻。 他不能越界冒犯,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毁了她。 陆怀川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他看向孙音晓,又强调一句。 “孙夫人,您就别再调侃过往之事了。” 房内气氛霎时间变得凝固,唯一灵动活泼的,是许颖微怀中的如烟。 【我感觉怀川叔叔快要碎掉了……】 许颖微目光疑惑。 碎掉? 他人不是好端端在这里吗? 虽知道女儿思维跳脱,可许颖微还是常常为她稀奇古怪的言辞感到困惑。 眼看着氛围越来越僵硬,孙音晓心焦如焚,她本意可不是如此! “刚刚不是说要上街逛逛吗?既然事情交代清楚了,那咱们就下楼吧?” 孙音晓的决定是明智的。 一行人在街上闲逛,气氛显然和谐自然许多。 小如烟见了什么都兴奋,一双眼睛亮亮的,叫人心生怜爱,恨不得把天下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而许颖微看了什么新鲜物件都想给女儿添置,忙碌之际还不忘给孙音晓女儿也添一份。 孙音晓见状,无奈地笑。 “你还怪雨露均沾。” 许颖微正忙着挑香囊,虽说布料跟绣功远及不上公主府,但胜在花样新奇。 “你瞧这图案,白白的鸭子浮在湖面上,还怪可爱的。” 【可爱可爱!如烟要这个!娘亲给如烟买!】 许颖微笑意盈盈。 “给你这个小魔王买。” 她点了点如烟粉嫩的鼻尖,孙音晓见状,瞪了她一眼。 “我干女儿乖乖在我怀里躺着呢,怎么就成小魔王了?” 孙音晓为小如烟鸣不平。 许颖微展颜轻笑,只有她能听见小魔王的心声,也怪不得孙音晓这样反应了。 两人交谈之际,陆怀川已默默将所需的银两递给小摊贩。 第90章 护送回家 孙音晓见缝插针。 “镇国公一如从前,还是那么体贴。” 从前她们两个常被拘在宫中,每次得了出宫机会,便一股脑往人堆里扎,越热闹越好。 那时陆怀川不放心许颖微,常常贴身跟着。 当时京中传出一阵戏言,国公府世子成了长公主的随身小厮,在长公主逛闹市时,不仅殷勤地掏腰包付钱,还主动包揽下所有差事。 提起从前,两人面上的笑逐渐变得不自在起来。 孙音晓察觉后,顿时恨铁不成钢。 陆怀川啊陆怀川,这样好的机会,你怎就不知道把握? 颖微啊颖微,陆怀川真心相待,尝试一下又有何妨? 孙音晓在心底默默叹气,殊不知,小团子与她是同样的心境。 【娘亲,音晓姨姨都这样卖力助攻了,你就给怀川叔叔一次机会,也当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娘亲跟渣爹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完全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 【娘亲也不用做什么,只需给出信号,让怀川叔叔明白你的心意就好。】 许颖微心底微叹,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总而言之,当下的境况,她是不想去招惹陆怀川的。 若真的要与他考虑将来,也得等付丰泽一事了结之后。 三人又相伴着闲逛了会,但显然,在此之后,几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日落时分,三人分道扬镳。 在陆怀川的坚持下,他将两位夫人都送到各家府门口,全程保持安全距离,以礼相待。 公主府大门外,许颖微双目含笑,语气客气。 “辛苦镇国公了,好不容易得闲,还要费时间将我同音晓护送回府。” 陆怀川抬手碰了碰鼻尖,竟像不知所措的少年。 “殿下这样说,就是同我生分了。” 许颖微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总而言之,今天的事谢谢你。” 她说的不单单是护送回府这件事,还有他答应帮她寻找儿子这件事。 他的承诺,着实给了她更多希望。 陆怀川一下便明白,许颖微言语间的深意。 他端正神色,语气郑重。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知道。” 她知道他一定是不遗余力,盼着她幸福圆满。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颔首。 “镇国公也回去吧,我回府了。” 在陆怀川隐含眷恋的目光下,许颖微缓缓走入府。 一回到嘉乐居,许颖微便先吩咐梅兰,将今日买的新鲜物件都清洗一番。 小娃娃身子娇弱,这些东西在外头摆着,说不定不干净。 交代完后,许颖微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子,付丰泽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一进门,他便不由分说开口质问。 “听说是镇国公将你送回府的?” 许颖微端着茶杯的动作稍微一顿。 【消息还挺灵通呢。】 小团子阴阳怪气。 【你在这嚷嚷个什么劲,不就是护送娘亲回府,哪比得上你,都已经跟付文莹生儿育女了。】 许颖微丝毫不慌,她慢条斯理饮了口茶,后放下茶杯,神情冷淡。 “是啊,怎么了?” 付丰泽气得面容扭曲。 “你是不是还同他在街上闲逛?” 许颖微眉梢微抬,这付丰泽怎对她的行踪如此了解? 她蹙紧眉头,语气里带着浓烈的不满跟冷然。 “你竟敢监视我?” 听许颖微这答案,付丰泽肯定了谣言的真伪。 “居然是真的!” 他气急败坏,脖颈上的青筋突/起。 “我都用不着去监视,你同陆怀川的丑事早已经传遍,都有人跑到我面前来笑话我了!” 许颖微闻言,眉间的褶皱更深。 丑事?传遍? 这付丰泽在胡言乱语什么?她同陆怀川全程规规矩矩,丝毫没有越轨的行为,再者,同行的还有音晓呢。 付丰泽丧失理智,他感觉自己头顶上已经是一片绿油油。 “许颖微,纵然你是天家公主,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你还知不知道廉耻?” “你竟然当街同陆怀川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究竟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许颖微冷笑一声。 “本宫为何要将你放在眼里,你能有今日的一切,皆是因为驸马的身份!” “若没有本宫,你如何能得爵位?凭你昔日侯府庶子的身份吗?” 付丰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眼里充斥着怒火,满脸不可置信,许颖微竟这样羞辱他。 许颖微站起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气势凌人。 “付丰泽,你尚未弄清楚前因后果,便来质问本宫,又何尝给过尊重?” “本宫今日是同音晓在街上闲逛,镇国公恰巧遇见,忧心我们俩的安危,才随同保护。” “光天化日之下,镇国公一直同我俩保持距离,恪守君子本分。” “怎么到你口中,便成本宫不知廉耻?” 意识到自己情报有误,付丰泽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神色,但他不愿就此低头。 她羞辱他,他凭什么低头? “你们俩出行难道没有带随从吗?为何不拒绝他?” 许颖微哼笑一声。 “确实没带随从,只是想悠闲自在地逛一逛。” “既然想要悠闲自在,为什么又要让他跟着?” 付丰泽步步紧逼。 许颖微用一种看蠢蛋的眼神。 “镇国功一人能顶多少家丁仆从,他只远远跟着,既不会打扰,又能护得周全,本宫为何不让?” 付丰泽气得咬牙切齿。 “他在你眼里就这般好吗?五句里面有三句是要夸他的!” 【渣爹破防了!娘亲好厉害,你简直是爽文女主的典范!】 许颖微眸色森然,用一种极致失望的语气。 “本宫与国公爷之间清清白白,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不放。” “甚至还嘲讽本宫不知廉耻。” 感受到许颖微语气间彻骨的冷意,付丰泽下意识眸光一颤。 “夫人,我知错了。” 【又是这句话,渣爹说不腻,我都快听吐了!】 见付丰泽依旧敷衍,许颖微眼底腾起怒火。 “何错之有,驸马一一列举出来。” 付丰泽神情僵硬,这是什么意思,竟要他当众细数自己的过错? 简直欺人太甚! 第91章 假装吃醋 付丰泽梗着脖子。 许颖微嗤笑一声,学着他刚刚咄咄逼人的态度。 “驸马不是要认错吗?叫你列举,怎么说不出来了?” “难不成,你以往的每一次认错,都是在敷衍本宫?” 付丰泽霎时汗如雨下。 他紧咬牙关,心中生恨,这女人怎么变得这么难缠了? 他脑中飞速运转,随后低下头,神色追悔莫及。 “夫人!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更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你。” 许颖微冷眼看着他卖力演戏。 “你宁可信谣言,信别人口中对你的嘲弄,都未曾想过信任本宫。” “在那些人散播谣言时,你可有制止过,或是维护过本宫?” 当然是没有。 付丰泽红着眼眶,表现得自责不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付丰泽这副模样,实在是窝囊至极。 他惯用的便是这招,因为他知道,许颖微舍不得。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事出有因啊!” 他开始强词夺理。 “夫人同镇国公是青梅竹马,我如此草木皆兵,纯粹是因为害怕失去你!” “夫人,我只是不想同你分开,并不是有心怀疑你的。” 付丰泽盯着许颖微,眸光炽/热。 许颖微眉间骤然蹙起,这厮,又转起情深的戏码了? 在她怀疑的目光下,付丰泽沙哑着声线道。 “夫人,都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他上面一步,猛然将许颖微锢入怀中。 他将脸埋/入她发间,声音闷闷的,平白添了几分委屈。 “是我太自私,总对你与镇国公的过往耿耿于怀,夫人,我知错了。” 许颖微翻了双白眼,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使劲全力将付丰泽推开。 奈何推不开。 她神色愈发不耐,语气冷冷。 “你先松开。” 付丰泽不依不挠,还以为许颖微是在同他置气。 “我不松开,夫人定是恼我了,我若松开,只怕再也挽不回你的心了。” 【放开我娘亲!你个大坏蛋!】 【没看见娘亲不愿意吗?赶紧松开你的猪蹄!】 许颖微听着付丰泽自以为情深的言论,胃里一阵翻滚。 太恶心了。 许颖微合上眼,强制自己维持冷静。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先松开,有事好好说,再这样纠缠不休,我就真要恼了。” 付丰泽缓缓松开手。 “夫人,你就原谅我吧,我真知道错了。” 他丧着脸开始死缠烂打。 “怪我善妒,怪我心肠狭隘。” “见夫人同镇国公亲近,我糊涂了脑子,为一己之私,没有在他人损毁夫人名誉时出声维护。” “一己之私?” 付丰泽满眼懊悔。 “是,我不满夫人同别的男子亲近,却不敢对你道出埋怨,任由别人传出闲言碎语。” 付丰泽将自己塑造为因爱变得扭曲的痴情男子。 【青竹!赶紧端个盆来,本姑娘要吐了!】 许颖微眼底飞速掠过一抹笑意。 她长睫微垂,遮住眸中情绪,再抬起眼时,依旧是冷酷的模样。 “你因心中埋怨,便可置本宫于不义之地。”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 “若将来生死攸关,难保你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将本宫推出去。” 付丰泽下意识怔愣,怎么上升到那个程度去了? 他心想,自己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身,可他断然不敢表现出来。 付丰泽用一种极致受伤的眼神看着许颖微。 “夫人怎的这般想我?性命攸关之际,我当然会竭力护住你们母女,哪怕葬送自己的性命!” 【撒谎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老天爷赶紧降道雷劈死他!】 许颖微唇边漫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驸马的心意,可感天地。” 付丰泽贼眉鼠眼地瞟着她的神色变化,试探问道。 “那夫人还愿意原谅我吗?” 许颖微敷衍地扯了扯唇角,“原谅你了,再无下次。” “保准没有第二回,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一旦有人说夫人坏话,我一定立刻反驳!” “除此之外,我也会摆正自己的心思,不胡乱吃醋,给夫人添麻烦。” 许颖微翻了双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但愿如此。” 付丰泽脸上腾着讨好的笑,正打算说什么,陡然间脸色一冷。 许颖微眸色微变,捕捉到对方转瞬即逝的神色变化。 发生什么了? 她顺着付丰泽的目光望去,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厮,此刻正神情不安地等在外头。 许颖微下意识心头骤缩,直觉揣测这小厮所焦急的事情,应当与自己有关。 凝神之际,付丰泽主动开口离开。 “夫人,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跟女儿。” 许颖微不动声色蹙眉,“夫君既然有要事,那便赶紧去忙吧。” 不能打草惊蛇。 许颖微故作不经意,将视线掠过门外的小厮。 “难不成是朝堂上又出了什么纷争?瞧这仆从忐忑不安,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付丰泽眼中猛然被一股阴霾覆盖。 他扭过头看向许颖微,视线里含杂着明显的怀疑与试探。 许颖微抬起眼,坦然与之对视。 “夫君这样瞧我做什么?莫不是认为后宅妇人不该议论朝政?” 良久,付丰泽露出虚伪的笑意。 “夫人与寻常的后宅妇人,可有着云泥之别。” “你是当朝长公主,便是奏折,也曾跟着先帝在养心殿瞧过,自然可以议论朝政。” 许颖微做出娇羞的模样,掩唇轻笑。 “你可别调侃我,那都是年少时不懂事。” 意识到付丰泽不可能在自己跟前露出分毫马脚,许颖微决定另寻计策。 “好了,既然你有事要忙,就赶紧去吧。” 付丰泽本就心不在焉,听许颖微这样一说,登时步履匆匆地离开。 许颖微眸色微沉,冷声吩咐。 “梅兰,派些手脚轻盈的,悄悄跟着外头刚刚那个小厮。” “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通通都要向我汇报。” 第92章 务必除掉他 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或许这件事跟儿子的下落有关。 付丰泽领着小厮火速回到书房。 门一合上,他便迫不及待地查问。 “把人解决干净了?” 小厮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付丰泽当即大发雷霆,他随手抓起案台上的书册,猛然朝小厮脸上砸去。 “废物!” 他气得咬牙切齿。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付珩还活着,这无疑是留下一个随时会爆发的巨大隐患。 若东窗事发,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可怖下场。 颠覆许家的计划已逐渐提上日程,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不能让付珩的存在打乱精心操纵的局面。 如今他尚且有心力有时间,需得先除掉付珩,一劳永逸。 在付丰泽眼中,付珩好似一个遮挡了自己前程的罪人,而不是骨肉至亲,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付丰泽眸中布满阴鸷,他转过身,背对小厮,声音沙哑而沉重。 “董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次,你务必把人找到,彻底除掉。” 董力身体微微一颤。 “遵命。” 付丰泽低沉的警告继续传出。 “若这次再失败,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董力瞬间脖颈一凉,额角不由沁出细密的汗珠。 “是,小人一定不负所托,杀了付珩。” “去吧。” 得了准许,董力犹如脚底磨了油,立刻逃出压抑恐怖的书房。 驸马人前人后的差别太大,刚刚那副阴森的模样,仿佛深林里吐着信的毒舌,埋在暗里蛰伏着,打算随时给猎物致命一击。 想起驸马的警告,董力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相信,若自己这次仍没能完成任务,驸马必定不会放过他。 半晌,董力眼底逐渐爬上一层狠戾。 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付珩。 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 不知想到了什么,董力眼中的阴狠又陡然间变成了懊丧。 是他太心急,那晚不该直接潜入付珩家中。 是他以貌取人,太疏忽了。 白日时他暗中观察到,付珩身高体瘦,一副文绉绉的模样,加之有才智过人的名声在外,他便认定付珩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没想到,在这副温柔无害的外表下,竟藏着一副强壮的躯体。 他那时险些没能从付珩手下逃脱,那少年虽然招式寻常,但力量却很大。 董力面色愈发凝重,看来他得布一番周全的计划,不能再贸然行事。 那晚的潜入暗杀,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付珩跟他那个村夫老爹必然更加谨慎。 得寻一个他们父子俩皆无法拒绝的理由,把人引出来,到一个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杀。 董力心中已有一个计划在逐渐成型。 这一回,保准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许颖微派出的人正悄然无息的跟着董力。 董力浑然未觉,急匆匆出了公主府,前往付珩所在的土家庄。 暗卫紧紧跟随,一路不忘将所获得的信息传回公主府,好等候公主的下一步指令。 得知小厮前往的是土家村所在方向时,许颖微心底猛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终于让她等到了。 她暗中蛰伏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次机会。 因为小如烟的缘故,她知道儿子生活在土家庄,奈何搜寻许久,一直没有确切踪迹。 如今歪打正着,能通过付丰泽的人找到儿子。 【完蛋了娘亲,渣爹是准备重新对哥哥下手了!】 【咱们动作要快一些,必须在渣爹下手之前找到哥哥,否则哥哥就有危险了!】 许颖微一听,登时眸光一颤。 她沉浸在即将找到儿子的喜悦跟兴奋里,忘记去揣测付丰泽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找儿子。 不论是什么原因,总之,绝不可能是思念儿子,想把儿子寻回。 意识到这一点,许颖微心跳骤停。 她立即给暗卫回信,叫他寸步不离地跟着那小厮。 若发现对方欲伤害一名同付俊良年岁将近的少年,务必将其救下。 除此之外,她还重新加派人手,确保儿子能够平安归来。 许颖微那头慎之再慎,付丰泽这边更是周全无比。 担忧自己再出现会被付珩认出,董力费尽周折,暗中联系了一名与付珩同龄的少年。 这名少年非但与其年纪相仿,家世也很相近。 小厮给这名少年安了个新身份,让他以一种不容易惹人怀疑的方式接近付珩。 小土路泥泞不堪,人往上一走,便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天灰蒙蒙的,近日来,土家庄总是阴雨连绵。 天色灰暗,一名相貌清俊的少年正坐在桌边看书。 木桌明显有了些年头,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桌角甚至还缺了一截,是用不同大小的木块凑上去的,瞧着有几分滑稽。 屋内油灯闪烁,火光上飘出一缕缕黑烟,让人不由想象那呛人的味道。 付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全神贯注研读着好不容易在镇上借来的书册。 他家很穷,娘亲因病亡故,当初爹爹为了给娘亲治病,散尽家财,如今只剩父子俩相依为命,住在这间破败不堪的旧屋内。 付珩知道,自己并非这户人家亲生的儿子,但他察觉得到养父养母的真心,便从未生出过寻找自己亲生爹娘的想法。 他不清楚亲生爹娘抛弃自己的理由,不知道他们是有意为之还是痛心无奈。 但其实这些也不重要,人总要活在当下。 若将来有机会寻到亲生爹娘,自然皆大欢喜,如今处境艰难,由不得他做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虽然条件艰苦,但付珩从未抱怨过,一直在有限的条件内,不断争取更多的机会。 买不起书,他便四处借,没钱过日子,他便靠代写书信、搬货卸货等活计谋生。 他原先跟爹爹计划着,等攒足盘缠,便上京参加三年一制的科考。 可万万没想到,在前些日子,他险些丧失了性命。 那一夜,他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听着窗外清脆的雨点声,难得毫无睡意。 正当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时,他察觉到有人翻入了院子里。 第93章 养父受伤 他心生警惕,立即翻身下床,藏在门后。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少年心弦紧绷,背部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汗。 付珩有两件格外引以为傲的本领,一是过目不忘,二是深夜里也能清楚视物。 他亲眼目睹,对方悄无声息走到自己床榻旁,随后抽出一柄短刃,狠狠地扎进被窝里。 他被吓得呼吸一滞。 若他没有辗转难眠,没有事先察觉,此刻已经在睡梦中丧命。 但……少年清澈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纵然自己事先有所察觉,估计也难逃这一劫。 下一刻,对方发现被窝里是空的后,立刻在屋里搜寻起来。 付珩明白自己插翅难飞,便在对方即将发现自己时率先出手,同其扭打起来。 他并不是柔弱书生,相反,他力气很大,常常在商队搬货卸货,以此谋生。 付珩没有巧劲,全靠着一身蛮力,以及偶然在书籍上学到的一些招式同对方周旋。 少年的爆发力让董力感到惊诧,在意识到自己轻敌时,他已逐渐落入下风。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付珩骑在董力腰上,使劲浑身解数按住他,让他不得动弹半分。 董力蒙着黑布的脸被按在又糙又硬的地上,压根没法回应。 “你到底是谁?” 付珩还不知道对方说不了话,只一个劲地逼问。 “珩儿,怎么了?什么事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明情况的养父走进屋子,屋内的空间很逼仄,养父一进来,便看见儿子正压在一个蒙面男子身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没见过这样的混乱场面,养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付珩见养父突然靠近,吓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爹,您先不要过来!” 这歹人眼下虽被他控制住,可一瞧便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他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挣脱。 被儿子这么一喊,养父愣了愣,没有继续上前。 付珩冷着脸,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这歹人趁我熟睡时翻入咱们家中,想要杀我,幸亏我反应及时,没有让他得逞。” 一听有人要威胁儿子的生命安全,养父心头震惊,满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珩儿,你近日可是在外头得罪什么人了?” 付珩面色凝重,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结果是没有。 养父是个朴素纯善的村夫,邻里几乎人人都受过他的恩惠跟帮助。 在养父的教导下,付珩也拥有一颗至纯至善的心,平日里待人和善,从未与人红过脸。 像他们这般的人户,绝不可能有仇人,也犯不着家里有什么珍宝会遭人惦记。 所以,付珩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会惹来这杀身之祸。 一瞬的功夫,身下的人陡然开始挣扎。 付珩下意识惊慌,忙使出更大的劲,要按压住董力。 意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养父骤然冲了过来。 “爹!” 付珩分身乏术,一面要控制董力,一面又当心爹爹贸然冲过来,会受到董力的威胁。 呼吸之间,一抹冷光从底下刺来。 仿佛意识到那是什么,付珩心口一紧。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养父已经双手紧握险些刺入付珩的短刃。 付珩瞳孔颤动,惊叫道,“爹!” 都是他不好,如果他谨慎些,如果他刚刚没有走神,便不会让这歹人得了可乘之机,爹爹也就不会受伤。 董力趁此机会,彻底逃脱付珩的禁锢。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跃窗而出,利落又狼狈。 付珩没有去追,他连忙查看养父手上的伤势。 “爹,您忍一忍,孩儿现在就去请大夫。” 养父嘴唇已经泛白,他面容痛苦地摇了摇头,阻止道。 “不用,这点小伤,过些日子就能痊愈,没必要花钱去请大夫。” 他们如今攒下的钱,是将来珩儿要入京的盘缠。 若现在用了,珩儿的前程就要往后拖一分。 养父不愿意连累孩子,付珩有多努力,多刻苦,他一直看在眼里。 付珩眼中尽是懊悔,是他的疏忽害了爹爹。 知子莫若父,看见付珩的眼神,养父一下便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养父长叹一声,语重心长。 “你娘走了,你是爹爹唯一的寄托,如今爹爹唯一奢求的,便是你能考取功名,谋得大好前程。” “爹爹手上的伤没事,切莫为了这点小事误了前程。” “大家都夸你才智过人,是难得的好苗子,是爹没用,这些年一直拖着你。” 养父语气里满是自责愧疚。 为了给妻子治病,他丧尽家财,没能为儿子早早做好谋划,甚至连累他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挣钱。 付珩眼中有泪光闪烁,爹娘待他视若己出,分明对他已是顶好,却仍觉亏欠。 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才遇到了这样好的养父母。 付珩心中下定决心,不能任由爹爹的伤势发展下去,需得尽快请大夫医治。 “对了珩儿,刚刚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伤害你?” 提起刚刚那个古怪的人,付珩面色凝重。 他摇了摇头,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在我的印象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养父目露疑惑。 “咱们家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在外树敌,这件事确实很古怪。” “不管怎么样,将来我们要更谨慎些,若有陌生人靠近,不要轻易接触。” “孩儿记住了。” 他们屋舍坐落的位置有些偏僻,当初为了给养母治病,家里能变卖的通通都卖了。 在养母离世之后,这里是他们唯一的落脚处。 除了这处破败的屋舍,他们无处可去。 是以,即便知晓危险就潜伏在暗处,他们也没有更多选择。 在那一晚的恐怖事件后,父子俩寝食难安,夜间总要有一个人要保持清醒,免得再让歹人趁虚而入, 付珩捧着手中的书册,注意力却不在上头。 他回忆着那晚的细节,想找出更多的线索来。 危机潜伏在身边,他终究难安,生怕哪一天跟爹一同沦丧于他人之手。 第94章 陌生少年 那人的身躯似乎比他壮,手臂上的肉很硬实,除此以外…… 因为蒙着脸,所以看不清面容,当时对方也没有说话,没能听见声音。 能够提取的信息少之又少,付珩长叹一声,眼中浮出几抹沮丧。 究竟是谁要取他性命? 他能接触到的人,无非是村里的,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难道是入室偷窃的?那更不应该。 他们的这间屋子,单从外头瞧便知道很破落,只怕小偷进来,都得叹息着摇摇头。 况且,那晚的蒙面人是直奔他床榻要杀他的,明显不是盗贼。 就在付珩苦恼之际,突然有人从外头敲门。 他眉心顿时一拧,眼中顿时布满了谨慎跟戒备。 经历那晚的事,他如今已是草木皆兵。 他扭过头,同养父对视一眼,随后起身走到门后。“谁?” 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仔细听还能觉出几分稚/嫩。 “兄台可愿意行行好?” “我是彭山村的人,下山求学,没曾想途中遭遇不测,身上所有钱财都被偷光了,如今身无分文,想借宿一晚。” 付珩一听,眸色愈发谨慎。 彭山村,有名的落后村庄,据说被封在大山里,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难以进去。 “你说你是彭山村的人,那你是怎么下山的?” 少年发出一声笑,语气格外骄傲。 “山路艰难,我是凭着一双手一双脚,一步一步爬下来的。” “外人都道彭山村封闭,被困在山上的孩子一辈子都难有出路,逃不出彭山的禁锢。” “我却不肯认命,一定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走出彭山,走出自己的光明大道来。” 少年的一番话叫付珩心头微微触动。 迟疑过后,他缓缓打开门。 看清对方狼狈姿态的那一刹那,付珩为自己刚刚心中生出的怀疑感到惭愧。 面前的这位少年衣衫破败,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不是沾染了血迹,就是堆满了泥土。 他确实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爬下彭山的。 付珩视线从对方的手脚上掠过,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心底不由生出一阵钦佩。 少年瞧着年岁比他还小,却格外顽强,熬过艰难,爬下彭山求学。 同为求学者,付珩很能够与对方感同身受,他不由得放轻心中的警惕。 “你先进来吧。” 少年闻言,瞬间面露惊喜,却不敢贸然进入屋中。 “真的可以吗?你真的愿意收留我吗?”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笑容有些腼腆。 “这一路问了不少人家,他们都不愿意接受我,你真的愿意吗?” 付珩从少年故作乐观的语气里,觉出无限的辛酸来,他点了点头。 “可以让你留宿,先进来吧。” 少年同付珩年纪相仿,养父看见对方满身血迹、泥土的狼狈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孩子,我给你煮些热水,你洗漱一番,先换一身干净衣裳。” 养父淳朴心善,丝毫没有因为儿子在明知自家艰难的情况下,仍收留别人而心生不满。 付珩翻出自己从前的衣裳,对他来说有些紧,给这名少年却刚刚好。 “谢谢你。” 少年眸色真诚,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让人感觉他是一个很乐观、总充满无限希望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付珩为这如太阳般温暖的少年触动,开始主动了解。 “我没有名字。” 少年脸上依旧腾着笑意,仿佛没心没肺。 “我在家中排行第六,大家都喜欢叫我小六,你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叫我小六。” 连名字都没有,付珩心间更酸涩了。 久闻彭山村落败不堪,估计里头的人没文化,没法给孩子取一些好的名字。 在等热水的这个空隙,小六开始整理自己的行装。 他的包袱只是一块褐色的糙布,上面甚至已经磨破了几个小洞。 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打开,端出里面两本平整的书册。 书册虽然泛黄,却铺得很整齐,可以看出平日里的爱惜。 检查书册没事后,小六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不然我都没地哭。” “这是什么?” 书册外没有任何标记,付珩好奇这两本书册的内容。 少年见付珩感兴趣,兴致勃勃介绍起来。 “这是我自己抄录的书册。” “我们村有个祠堂,里面有两本册子,一本记录着村内所有人的名字,一本是从前某位僧人留下的经书。” 小六说得神采飞扬,丝毫不因经历的贫瘠而感到羞愧。 “这是整个彭山村唯二的两本书,也是我能够接触到的所有,于是我便把它们抄下来,反复学习辨认。” 付珩突然觉得心口更堵了。 他突然叹惋命运的不公,放在之前,他从未生出过类似的心思。 富家子弟生来便能享受富贵,书籍或许是他们一生中最无聊的玩意,他们不必考取功名,不必奋斗,也能安度余生。 而求知若渴的人,却生在贫困潦倒的地方,连最基本的看书识字都成奢望。 征得小六同意,付珩翻阅了下他抄录的两本册子。 上头有些错别字,他耐着性子一一为其更正。 小六欣喜若狂。 “你好厉害,居然认得这么多字!” 付珩的笑容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小六的欣喜。 等养父提着一桶热水进来时,小六惊得膛目结舌。 “居然这么多!阿伯,这太浪费了,我只需要一点点,能让我洗把脸、擦擦身子就好了。” 小六笑容变得勉强局促,他们对他太好了 他看得出这家人条件也不是很好,不愿自己的到来给他们增添太多负担。 付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没关系,你赶紧去洗漱吧,这两天下雨,天冷,洗完热水澡能舒坦许多。” 小六诚惶诚恐,他连忙摆了摆手。 “我真用不上这么多热水,太浪费了。” “没事的孩子,你就安心用着,家里还有柴火呢。” 养父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他挺喜欢小六这孩子。 一方面是心疼他的遭遇,想帮帮这个不容易的少年,一方面是难得有人,能跟付珩聊的这样投契。 第95章 收留 在这对父子的坚持下,小六盛情难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洗上这么舒坦的热水澡。” “从前我在山上,不论炎夏还是酷冬,都只能在河里洗,有时候水急,若不牢牢抓稳岸边的大石,就会被水流冲走。” 这些可怖的经历,纵是家境贫寒的傅恒,也从未听闻过。 “山上难道没有树吗?不能用木柴生火吗?” 小六点了点头,后又摇头。 “有树,但那些树木焚烧之后,会散发出有毒气息,不能烧。” 付珩闻言,神情变得呆滞。 在彭山村,想活下去可真艰难。 小六耸了耸肩,想要表现出很轻松的姿态。 “不过,将来我应该不用再过那样艰苦的日子,虽说一路走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付珩若有所思,半晌,他迟疑着问道。 “你将来不打算再回去了?那你在彭山的家人呢?” 话音刚落,小六神情变得落寞。 付珩呼吸一紧,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小六有些勉强地扯起唇角。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他们被湍急的河流冲走,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水里扑腾,却无能为力。” “……抱歉。” 付珩满脸歉意,心中懊恼无比。 小六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我,是我害了我的家人。” “不是的。” 付珩眼中闪过不忍。 “这不是你的错,是急流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小六,我相信你一定努力过,但在天灾跟前,人总是显得很渺小。” 小六缓缓抬起头,模样格外可怜无助。 “珩兄,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 付珩立即回应。 “你的家人只会为你感到欣慰,你的存在让家族血脉得以延续,你是唯一的希望。” 付珩沉浸在安慰小六的心思里,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从始至终未提过自己的名字,对方却能脱口而出。 “谢谢你,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心里好受许多。” 付珩温润一笑。 “眼睛长在前面,自然该朝前看,你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出彭山,不能辜负了曾经的自己。” 说到这里,付珩默了一瞬,后又主动提议道。 “不如,你就暂且在我家住下吧,只要你不嫌弃,咱俩挤一挤。” 付珩至纯至善,得知小六的悲惨经历后,他生出浓烈的不忍来。 尤其对方在身陷囹圄时,还能这般自强不息,着实令他倾佩。 “你可以在我家过渡几日,在此期间,我会教你正确地读书习字。” 猜测小六大概率会拒绝,他说话格外注意分寸。 听完付珩的话后,小六瞳孔微颤,满脸不可置信。 他磕磕巴巴地开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付珩惊慌摆手,忙否认道。 “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图谋不轨,我只是想帮你。” “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你都渴望着读书,我只是想竭尽所能帮一帮你。” 小六垂下头颅,似乎陷入了挣扎。 “我确实很想读书,我想科举,想光耀门楣。” 付珩勾了勾唇,语气郑重。 “我也有同样的决心,小六,我们可以结伴而行,靠自己走出一条阳光大道来。” 小六重重点头。 “好,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以后我会帮着你赚钱、干活。” “别看我瘦弱,我很能干的!” 小六倔强地强调。 “我还懂草药,刚下山时我什么都没有,靠着不用花钱的草药,才活了下来。” 夜深人静,付珩坐在榻下,耳边是小六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他已经睡着了。 付珩微微出神,想起自己告知小六最近家里不太平时,他的反应。 “我不怕,我连彭山都逃得出来,还怕这些吗?” “我跟你轮流守着,这样你也能轻松一些。” 看着小六安静的睡颜,付珩下意识放轻动作。 他起身走到门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轻轻扫过面颊,带着股难以言喻的粘腻与湿意。 他拒绝了小六的自告奋勇。 少年瘦得能清晰看见身上的每一块骨头,瘦骨嶙峋一词就此具象化。 付珩轻叹一声,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黑暗中,一道凌人视线飞速从屋外少年的背影上掠过。 付珩永远想不到,正是他此刻的善良跟心软,救了未来的自己一命。 与此同时,京城公主府内,许颖微正翘首以盼,焦心等待着暗卫送回的信。 “梅兰,今日信鸽还是没有回来吗?” 梅兰心底暗叹,这是殿下当天第四次问这件事。 “殿下您别着急,若有进展,暗卫肯定会第一时间送回消息的。” 许颖微魂不守舍。 “那迟迟没有回信,是因为毫无进展吗?” 梅兰自知说错话,有些后悔地抿了抿唇。 【娘亲您别担心,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话音刚落,青竹神色匆匆进来,面上是克制的喜色。 “殿下,暗卫的信。” 许颖微呼吸一滞,立即伸手接过。 看完信的内容后,她眉眼逐渐染上笑意。 小如烟坐在年轻怀里,将信看得一清二楚。 【找到哥哥啦?真的吗?】 【信里说哥哥骨瘦如柴……衣衫还破破烂烂的,全是血迹跟泥土。】 【不应该呀,我记得哥哥的养父母对他很好,就算家里穷,哥哥不至于活得这么辛苦狼狈的。】 许颖微眼中的光亮逐渐褪去,她唇角僵硬,找错了吗? 想法刚跃出,小如烟脆生生的小奶音便响起。 【娘亲,暗卫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觉得信中的这个少年不是哥哥呢?】 许颖微唇线紧绷,假装对青竹说话,实则是给小如烟解释。 “本宫派人跟踪付丰泽的人,想要顺藤摸瓜。” “暗卫回信说,付丰泽的人接触了一名少年,对方姿态狼狈,衣衫破旧,年龄与付俊良相仿。” 最主要的便是最后这一句。 年纪是他们判断的唯一方法。 【我总觉得有古怪,娘亲可千万不能贸然相信!】 【哥哥的养父母很疼爱他,且他自己有旷世奇才的名声在,怎么可能那么狼狈?】 第96章 有瘟疫 许颖微不动声色屏息,听着女儿的分析。 【就算家里没钱,村里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优秀的少年,不可能置之不理,任由其漂泊的。】 许颖微恍然大悟,是她太忧心儿子下落,当局者迷了。 小奶音未停,语气激动地给娘亲出谋划策。 【娘亲应该追问清楚,渣爹的人跟那名少年是怎么相处的。】 【他们的谈话内容肯定听不到,但相处氛围却能感受出来。】 【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点头,女儿说的特别有道理。 她当即吩咐青竹取来笔墨,由梅兰代写回信。 “暂且不细究付丰泽的真实目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心思。” 【没错,渣爹绝对心怀不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小如烟咿咿呀呀,强烈地附和着。 许颖微沉吟片刻。 “眼下不清楚那少年的身份……梅兰,你告诉暗卫,不论如何,不能让那名少年陷入险境。”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那名少年,真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呢? 许颖微不敢做这场豪赌。 小如烟自然也明白娘亲的顾虑。 【娘亲真是深谋远虑,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女儿太崇拜啦!】 听着小如烟激昂地拍着马屁,许颖微郁闷的心情轻盈不少。 【娘亲娘亲!既然咱们这头有了进展,那得赶紧告诉怀川叔叔啊!】 许颖微猛然缓过神来。 对,得将消息告诉怀川,他人脉遍布各地,说不准行动起来更方便迅速。 “梅兰,你再将情况大致梳理下,写信送去镇国公府。” “切记,这封信必须由咱们的人亲自交到国公爷手中。” 梅兰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许颖微交代的事都办妥帖了。 回来时她面上带着浓浓的愁色跟恐惧。 许颖微见状,眉心微蹙。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梅兰叹息一声。 “殿下,方才我在街上听见一道消息,有些骇人听闻,但不清/真伪。” 没有实证的事,极有可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言,所以她不敢轻易说。 “怎么了?满屋都是自己人,你直说便是。” “奴婢听闻,京中有时疫。” 许颖微神色一怔,旋即难以置信地追问。 “时疫?是真是假?” 说完她才想起刚刚梅兰提过,这消息不清/真伪。 “这种祸乱人心、动摇江山社稷的事,没有真凭实据,他们怎么敢乱传?” 许颖微恼怒不已。 “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见长公主真的动怒,梅兰同青竹皆是战战兢兢。 梅兰低着头,一五一十说来。 “京中已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是京郊有户人家吃了发带毒的草药而不自知,毒发生亡。” “因为住得偏僻,一直无人察觉,等到他们被发现时,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发现他们的人草草将一家人都安葬好,谁知隔日起,这些好心人便发起高烧,时疫渐渐蔓延开来。” 梅兰说得迟疑,生怕惹得殿下不适。 许颖微自己却没什么感觉,她低头看了眼女儿,担忧小团子听了这些会害怕。 谁知小团子感兴趣得很。 【京城是天子脚下,是最富庶的地方,这里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突然有这种传闻?】 【像是阴谋,有人故意让这些闲言碎语流出,想让人心惶惶不安。】 许颖微逐渐冷静下来。 【但也不排除真的有时疫,娘亲娘亲,您可是当朝长公主,有权派人过问这件事。】 【咱们得抓紧时间查清楚,若是谣传,就重重惩治始作俑者,若真的有时疫……】 【要是时疫爆发,京城不就沦陷了?到时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得有多少无辜生命沦丧。】 【娘亲,您赶紧派人追查吧!】 许颖微神情紧绷,立即着人前去调查。 “时疫都是会传染的,前去调查的人务必做好防护,万事以自己为重。” 在许颖微派人查明真相的同时,时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京中有爆发。 无数百姓接连遭传染,一死便是一家好几口人的姓名。 一时间,京城百姓惊惧不安,怨声载道。 皇城内压抑万分,宫人甚至不敢大声喘/息。 许颖微神情凝重。 “听说京郊有个小村落,已然成了乱葬岗,得了时疫的人死了,没得的被圈禁起来不准乱跑,怨气冲天。” 她说着顿了顿,看向面色阴鸷的弟弟。 “皇弟,时疫的爆发害得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如今民心不稳,你可得尽快寻出对策。” 皇帝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长姐,这些我何尝不明白?” “只是这次时疫非比寻常,太医院对比过往有关时疫的记载,一直研究不出能够克制时疫的药方。” “这……” 许颖微心力交猝,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 【这场时疫也太古怪了吧?】 听见小团子软萌的声音,姐弟俩同时停住动作,静心等待下文。 【爆发得迅速又猛烈,像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皇帝骤然间眸色加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奈何皇城司并没有收获任何蛛丝马迹。 要么这确实是一场天灾。 要么是这幕后操纵者势力根深蒂固,布局许久,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但只要是假的,就一定会有痕迹,迟早猛查出来。 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如若时疫当真是有心人所为,那他一定要将始作俑者千刀万剐。 【一听闻有时疫,娘亲便立即派人追查,并事先将有所接触的人都隔绝起来。】 【限/制了传染源,局面不至于这么不受控,可时疫却依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疯狂扩大影响范围,绝对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皇帝鼻息加重。 一切的根源,是那户误食毒草,意外中毒身亡的人家。 可皇城司查过,并无蹊跷。 皇帝陷入沉思。 长姐分明已第一时间控制住有可能感染时疫的人,为何疫情还是扩散了? 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或许那户人家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的传染源另有别处! 第97章 秦太妃 皇帝心底被这个猛然蹦出的想法激起惊涛骇浪。 “长姐,如若那户误食毒草的人家只是个障眼法呢?” 他将揣测道出口。 许颖微听完,神情亦是猛然一震。 “你的揣测不无道理……”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接触者明明被控制住,时疫依旧蔓延开来。” 【皇帝舅舅还是很聪明的嘛,不愧为九五至尊。】 皇帝额前划下几抹黑线,小祖宗,你还记得朕是九五至尊呢? 他起身,霎时间冷意翩飞。 “苏育安!” “让皇城司彻查所有感染时疫的人,任何一处感染源都不容放过!” 皇帝眼中喷涌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将在场的人通通吞噬。 苏育安战战兢兢领命,随后退出大殿。 许颖微瞥了眼弟弟,随后语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你心急,但也别动这么大肝火,不然皇后该心疼了。” 知道弟弟与弟妹向来恩爱和睦,于是她搬出皇后。 果不其然,听见皇后,皇帝脸色稍有好转。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害朕的子民,要动摇江山社稷!”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等查出幕后操纵者,定是要将那人千刀万剐的。” “不过,这样依旧不足以平息百姓的怨愤,届时还得将遭难的百姓们安顿好。” 皇帝沉吟片刻,随后沙哑着嗓音道。 “为今之计,是找出时疫的解决方法。” 皇帝重新坐回高位上。 “太医院的人,一个两个都重看不中用,研究到现在也没研究出解决之法!” 见弟弟又动了怒,许颖微摇摇头。 “说着说着又急了起来,难不成你发一通脾气,他们就能迅速研究出药方?” 被长姐训斥了一通,皇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都是帝王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在百官面前,你总能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一到私底下又原形毕露了?” 皇帝闻言,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 “长姐,你我之间,何须讲究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姐姐面前,弟弟不需要帝王的威仪。” 皇帝身上原有的狠戾逐渐消退,转而附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我只知道,不论如何,长姐总会支持我的。” “父皇临终时说过,不论遇着什么,只要你我姐弟齐心,定能克服难关。” 提起已经逝去的父皇,许颖微眸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若父皇还在,你我又何须整日战战兢兢、殚精竭虑。” 皇帝微微失神。 “父皇……” 他猛然间想起什么,神色变得激动。 “长姐,你可记得秦太妃?” “秦太妃……” 许颖微低声呢/喃。 “秦太妃秦雪近?” “不错!” 皇帝又猛然站起身。 许颖微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秦太妃的记忆。 她眸光微转。 “秦太妃医术高明,说不准能够找到时疫的应对之策。” 小团子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不解。 【秦太妃……外公的妃子,身为皇妃,居然有高超的医术吗?】 许颖微抬手摸了摸女儿光洁的小脑袋,看似随口一提,实则是在给女儿解释。 “秦太妃是一边缘小国的公主,秦国为了依附我朝,便择了一名公主送来和亲。” 【啊,这也太可怜了……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国家,还失去了一生的自由。】 许颖微微垂眼睫,确实可怜,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 可身为弱者,是没有反抗资格的。 秦国没有能力反抗周边虎视眈眈的国家,便只能依附大国。 而秦雪近没有能力违抗皇命,便只能过来和亲。 “秦太妃被送入宫时,正值妙龄,父皇母后情深似海,本就无意丰盈后宫,宫中除了母后,剩的也只是多年前的几位潜邸旧人。” “可这是两国之间联盟的标志,父皇不能将秦雪近送回。” 【联盟?咱们为什么要跟一个边陲小国联盟呢?】 许颖微眼底隐约染上几分笑意,小家伙的政/治灵敏度还蛮高的。 “秦国虽小,所处位置却十分关键,这也是其余国家迫切想要侵犯它的原因。” “两国联姻看似是在保护秦国,也是为我朝的安危做长远打算。” “秦国是其余国家想要进犯我朝的一处重要枢纽,两国联姻,我朝便有正当理由驻军保护。” 【原来是这样!】 听着小团子恍然大悟的可爱语气,皇帝不由得轻扯唇角。 他主动介入这个话题。 “秦太妃是一位性情很独特的女子。” 皇帝眼中满是欣赏之情。 “她曾说过,人生来便平等,是朕遇见的唯一一个,视皇权于无物的人。” 【视皇权于无物?我的妈呀,这秦太妃该不会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吧!】 同一个世界? 皇帝同长公主二人不约而同蹙了蹙眉头。 然而,小团子并不知晓娘亲同舅舅的心理活动,她催促着,急切地想知道有关秦太妃的更多信息。 【哎呀,娘亲舅舅,你们俩别卡壳啊,快再多讲讲这位秦太妃的事情!】 【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秦太妃的想法在当代人眼里是大逆不道的,她后来有没有出什么事啊?】 许颖微率先缓过神来。 “秦太妃聪颖又清醒,这些想法都是她后来与我们走近后,才敞开心扉说的。” 【这么说,娘亲跟秦太妃关系应当不错,能不能带如烟去见一见她呀?】 小团子对这位,可能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秦太妃,格外感兴趣。 许颖微想了想,语气有几分感慨。 “自从父皇驾崩,秦太妃便搬到清园,细数一下也有五六年未见了。” “这么些年,每次我们邀请她回宫中宴饮或是小住,她都拒绝。” 皇帝对上长姐略带担忧的目光。 “秦太妃心怀大义,我觉得,若我们以时疫之事去拜托她,她一定不会拒绝。” 许颖微附和。 “不错。” 【越听越觉得秦太妃是一个很奇妙的人,又聪明又有谋略。】 【但我最好奇的是,大家是怎么发现她有医术的?】 第98章 拜访 “秦太妃的经历很特别,多年前京城爆发过一场时疫,那时宫中太医也如今日这般,束手无策。” 皇帝接过话茬。 “那年的时疫远比今日严重,绍兴地界大涝,难民四处逃散,疫病就此爆发,不断蔓延,难以受控。” “关键时刻,秦太妃自告奋勇,说自己擅长医术,愿意同太医院的诸位大人一同研究解决之方。” 许颖微陡然轻哼一声,语气带着不满。 “可太医院那些老古董,自恃清高,竟当众反讽秦太妃,口口声声道女子无才无能。” 【不是吧,秦太妃可是皇妃!那群太医竟然敢以下犯上?】 许颖微叹了一声。 “回想当日,秦太妃的处境是很艰难的。” “父皇不忍她年纪轻轻在宫中香消玉殒,便只册封为贵人居于宫中,从未传召。” “在外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贵人。” “若非如此,那群太医怎么敢冒犯?” 【那群太医也太可恶了!都是些被老旧思想侵蚀的蛀虫! 小团子为昔日秦太妃所受的委屈愤愤不平。 【谁说女子不如男?花木兰代父从军,巾帼不让须眉流传千古。】 母女/同心,当年许颖微也是这样的想法,于是她主动将秦太妃的境况告知父皇母后。 母后当即传召秦太妃,了解她的想法跟计划。 再后来,在母后的推波助澜下,秦太妃开始研究时疫的治疗之法。 “有了母后支持,得了父皇默许,秦太妃大展身手,她废寝忘食,耗费将近十日,终于研究出了药方。” “后来药方出现不完善之处,有些人吃了后身体会发生不良反应,秦太妃又不厌其烦地重新研制。” 说起秦太妃那段轰轰烈烈的辉煌旧事,皇帝眼底也染上了钦佩跟叹服。 “一人之力,便可抵太医院上下近百名太医,秦太妃堪为天底下所有医者的表率。” 【好厉害!如烟也想成为像她一样厉害的人。】 许颖微闻言,眼里尽是宠溺。 乖女儿有大志向了。 【对了,秦太妃解决了时疫,岂不是立下大功?】 【太医院那些老古董是什么反应?被狠狠打脸了吧?】 听了女儿的话,许颖微眼底浮出几抹惋惜。 “可惜秦太妃是后妃,纵然立下大功,也无法加官进爵,父皇便册封她为妃,加以许多赏赐。” “她却拒绝了。” 小团子听得聚精会神,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说她想要自由,恳求父皇让她出宫。” “联姻之事,事关两国,不可肆意妄为,父皇便同她说了其间的利弊。” 【唉,看来秦太妃最终还是留下了。】 皇帝抿了抿唇,感慨道。 “秦太妃深明大义,为了两国关系,还是留下了。” “长姐可还记得,当初太医院诸位太医向秦太妃致歉时,她说的话?” 许颖微盈盈一笑。 “当然记得。” “她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也可以安身立命,也可以行兵打仗,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办到,只是没有机会。” “可女子能做的事,比如生育后代,男人便不可能办到。” 【好洒脱的女子!简直太让人崇拜了!】 【娘亲娘亲,皇帝舅舅,你们赶紧去请这位秦太妃出山吧!】 皇帝神色迟疑。 “自从父皇驾崩,秦太妃便自请离宫,前往清园独居。” 清园是皇家的一处园林,坐落于京郊。 “此事至关重要,朕打算亲自走一趟。” 许颖微却认为不可。 “你是皇帝,此关键时刻,当在宫中坐镇。” “便由我去一趟吧,我即可便动身。” 皇帝想也没想就同意。 “有长姐出面,我能安心许多。” 小团子一听要去找秦太妃,欢心得不行。 【好期待!马上就要见到这位传奇中的女子了。】 清园坐落于京郊,公主府的车架快马加鞭,终于在两个时辰后抵达。 由于长公主亲临清园一事并没有提前传来消息,所以等她们母女二人到时,秦太妃并不在。 宫人垂着头,毕恭毕敬回禀。 “殿下,太妃听闻京中有时疫,忧心不已,今日匆匆带着人出行,前往时疫蔓延之地。” 许颖微闻言,眼中当即浮出浓浓的震惊跟担忧。 “秦太妃身份尊贵,作为身边伺候的人,你们当加以劝阻,让她别去那危险之地。” “若太妃有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吗?” 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大片,为首者胆颤心惊。 “回殿下,奴婢们劝过的,只是太妃坚持,奴婢等人无计可施。” 许颖微抿了抿唇,神情无奈。 她对秦太妃,也算是有所了解。 秦雪近心思坚毅,一旦下定决心,确实很难再撼动。 不过,得知秦太妃已经开始查探时疫,许颖微不由得松动心弦。 秦雪近愿意出手相救,时疫有救了。 “秦太妃去了何处?” 许颖微心血来潮,也想去看看。 她是当朝长公主,百姓有难,怎能身居高位而袖手旁观。 宫人们闻言,无一不是大惊失色。 “殿下,您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能去那些地方!” 宫人们欲哭无泪,长公主方才还训斥她们,没有对秦太妃加以阻拦,现在却也动了心思。 许颖微沉吟片刻,权衡利弊。 “本宫心中有数,有秦太妃在,不会有事的。” “青竹,你留下陪小群主,梅兰随本宫去找秦太妃。” 防患未然,许颖微不敢将幼小的女儿带上。 【不!娘亲,如烟也要跟着!】 【娘亲不要丢下如烟,如烟害怕,娘亲不去好不好,如烟怕娘亲出事。】 小如烟在青竹怀中奋力挣扎,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抗拒跟不满。 许颖微心头一软,她抿了抿唇,柔声安抚女儿燥乱的情绪。 “乖女儿不怕,娘亲会平安回来的,放心,想到如烟在等着,娘亲一定保护好自己。” 梅兰犹豫着开口劝阻。 “若殿下忧心太妃那边的情况,不如让奴婢走一趟吧。” “您千金之躯,怎好冒险?若有个三长两短,太后陛下必定忧心不已,郡主也还年幼呢。” 第99章 太妃也能听见 梅兰字字句句都戳进了许颖微心窝。 僵持许久,最终许颖微轻叹一声,她的确没有奋不顾身的勇气,身上的枷锁太多,心中的牵挂太多。 正想开口,一道清爽女声自身后传来。 “颖微?真是你!” “听宫人说你带着新生的小郡主过来,我欣喜不已,方才远远瞧见,险些没认出来。” “真是物是人非了……” 秦雪近有些失神地感慨。 许颖微盈盈一笑,见到许久未见的故人,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秦太妃瞧着,倒是比从前更恣意洒脱了。” 秦雪近满不在意地笑着,像在天际自由翱翔的鸟儿,无拘无束。 “远在清园,抬头不是四四方方、难见天日的高墙,又不必被繁杂的规矩束缚,自然轻松快活。” 许颖微被她这洒脱的态度逗笑,情不自禁挽着唇角。 【秦太妃好酷啊……很符合我心目中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形象!】 小如烟顶着小奶音尖叫。 只见秦雪近一身月白色窄袖衣衫,手中持着缰绳,浑身散发着一股威风凛凛的独特魅力。 听着软糯又激动的奶音,许颖微同秦雪近皆是一怔。 前者是尴尬,后者是震撼。 秦雪近难以置信地盯着襁褓中的婴儿,片刻,她又缓缓扭过头,僵硬地将视线转到许颖微身上。 她抿了抿唇,声线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你女儿?” 见对方如此反应,许颖微心弦紧绷。 她察觉得出来,秦雪近是在试探。 难道秦雪近也能听见小团子的心声?为什么,她并不是至亲之人! 目前能够听见小如烟心声的,只有她跟皇弟。 许颖微其实一直琢磨不明白这里边的奥妙,若说凡是至亲之人便能听见,那为何身为亲生父亲的付丰泽却不能。 她本身就一知半解,眼下多了个几乎没有干系的秦雪近,把她弄得更迷糊了。 许颖微眸光微转,不动声色地试探。 “秦太妃气宇轩昂,活像沙场上英勇奋战的女将军。” 她在求证秦雪近是否真的能听见小如烟的心声。 秦太妃迎上许颖微的目光,大方回应。 “我也觉得,今日这身打扮,挺有英姿飒爽女将军的气势!” 两人眸色在顷刻之间变得意味深长。 许颖微面上不显,心底却波/涛/汹/涌。 秦雪近居然真的可以听见女儿的心声! 而秦雪近的心绪也没有平稳到哪里去,她方才不是幻听,自己的确能听见小郡主心中的想法。 为何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秦雪近心不在焉。 她原以为,自己重生到一个没有任何史书/记载的陌生朝代,已是足够匪夷所思。 而此时此刻,又发生了一件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奇事。 她本是新世纪国家秘密生物研究基地的要员之一,因为一次错误的实验操作,光荣牺牲在岗位上。 再睁开眼时,她挤身藏于狭窄的车轿内,正在前往和亲的遥远路途上。 她重生为秦国唯一的公主,肩负和亲重任,要挽救自己的国家于水火。 此秦国,非她学生时期在历史课本上认识的秦国。 当下的秦国只是个地域狭小的国家,以游牧为生。 秦国虽为一隅之地,但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一直是兵家争夺要地。 长久的腹背受敌让这个小小国家苦不堪言,是以帝王决定依附于周边的某个大国,最直接的联盟方式便是和亲。 权衡利弊下,秦国选择了正值兵强马壮、国力强盛的大祈王朝。 两国原本已经签订了联盟合约,没成想,公主却在和亲途中遇刺。 原主已经中毒身亡,所以她穿越时空,成为了秦雪近。 幸而她在新世纪专攻生物化学领域,迅速止住体内毒素的蔓延,捡回一条小命。 但原来的秦雪近,却是再也回不回来了。 遇刺中毒后,秦雪近由亲信护送逃离。 于是有了她重生醒来时,在狭窄轿子里饱受颠簸的一幕。 她本是想一走了之的,她来自新世纪,她拥有自由的灵魂与思想。 她不想当什么和亲公主,不想做被禁锢在皇城内的后妃。 她确实那么做了。 随之有消息传来,公主在和亲途中遇刺,不知所踪,两国互相生疑,关系剑拔弩张。 大祈怀疑秦国不忍唯一的公主和亲,于是行了一出瞒天过海,将公主护了起来。 矛盾一触即发。 秦雪近迟疑了。 挣扎许久,她决定回去当那个和亲公主。 既然借用人家的身体才得以延续生命,自然该为其承担应肩负的责任。 就当是还恩。 可局面已远远超出可控范围。 失踪许久的公主重新现于人前,猜忌纷纷。 有流言称公主是刻意出逃,不愿和亲。 有流言称公主是被敌国绑架,清白尽失。 秦雪近顶着巨大压力入宫。 因为沉重的流言蜚语,她并未得到原有的厚待,而是封为贵人,居于皇宫一处偏僻宫殿。 她倒乐得轻松。 她的志向本就不在后宫,终有一日, 她要重获自由。 趁此机会,秦雪近清空体内毒素,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直到时疫爆发,她大放异彩…… 再到先皇驾崩,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宛若牢笼的皇宫…… 回忆渐渐淡去,秦雪近唇边噙着一抹笑。 难道这小团子也是重生而来? 怎的重生在一副小娃娃的身体里? 秦雪近好奇得不得了。 下一刻,小如烟在无意识间为她解除了疑惑。 【不知道秦太妃是不是跟我一样,也是穿书来的。】 穿书? 秦雪近眉心一跳,小家伙原来是穿书来的。 那她应该对剧情有所了解! 秦雪近心潮澎湃,也不知她在书中算不算主要人物,小团子能不能给些剧透? 凝神之际,小如烟激动的声音又传来。 【好想跟着秦太妃学医啊!她都能解决时疫,肯定很厉害!】 奶娃娃咿咿呀呀的,瞧着便知道很兴奋。 能够听见她心声的两人忍俊不禁。 提起时疫,秦雪近猛然缓过神来,神情变得凝重。 “颖微,我亲自去时疫爆发之地查探过,这次时疫,大有蹊跷!” 第100章 公主府有瘟疫 许颖微神色骤冷。 秦雪近是极为谨慎之人,若非有十足把握,她绝不会对外透露半分。 “人多口杂,进殿内说。” 殿内,香炉上腾着袅袅白烟。 四周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花粉气,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味。 【哇!这里面的香气好别致喔……】 秦雪近忍不住弯了眉眼。 纵然如烟只是个未能言语的小娃娃,她依旧耐心做出解释。 “殿内所用香料,乃我亲手所致。” “择喜爱花种的花蕊,蒸煮提纯,再糅合有安神养息的药材粉末。” “闻着这道香气,不仅能使心情愉悦,还能让心绪平稳。” 【秦太妃好厉害,不仅医术高明,还会制作香料,她肯定还有许多过人之处!】 秦雪近闻言,面颊登时有些发热。 她竟然被一个小团子夸得不好意思了。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缠着秦太妃,拜她为师!】 因太激动,小团子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许颖微同秦雪近不约而同被逗笑。 言归正传,秦雪近将话题扯回时疫一事。 “你来找我,肯定也是为了时疫之事吧?” “你放心,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这件事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雪近眸色加深,语气冷冽。 “竟然拿百姓的性命做筹码,幕后之人简直可恶之极!” “真相大白时,一定要将那始作俑者斩首示众,以泄民愤。” 她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生物领域工作者,每日在实验基地,做的最多的便是破解各类生物难题,攻克各种稀奇百怪的生物武器。 她痛恨那些为谋取利益而残害无辜百姓的人,这次时疫来得古怪又迅猛,绝对大有文章。 “颖微,近几年,大祈可有与周边国家兵戎相见的势头?” 秦雪近单刀直入地问。 她们俩之间的相处模式向来如此,从不拐弯抹角。 她知道许颖微不似寻常的后宅妇人,不会认为私下议论朝政是大不敬的事情。 而许颖微也了解秦雪近的为人,信任对方。 沉吟片刻,许颖微摇摇头。 “没有。” 秦雪近闻言,轻轻皱起眉头。 “这倒奇怪,我原以为是敌国恶意投毒,但若近几年大祈与周边国家相处和睦,便可排除这个可能。” 她又细细思忖片刻。 “也可能是有人为了从中牟利。” “先惹出一场不受控的时疫,等到整个大祈摇摇欲坠之际,再如救星般出现。” 许颖微眼底的情绪从怀疑,到震惊,再到愤怒。 秦雪近眯起双眼,眼中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她沉着嗓音说出自己的揣测。 “届时,那人不仅能够凭着药方赚得盆满钵满,还能因为救济有功,得到朝廷封赏。” 许颖微眸光微转。 “所以,若有人拿出药方,便可能同此事有关。”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说法太武断。 “也不能一概而论,天底下医者如云,俗话说的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说不准民间真的有大隐于市的高人。” 秦雪近微微颔首,十分赞同许颖微的说法。 “不错,但假使是对医术一窍不通者拿出药方,便值得怀疑了。” 许颖微头脑飞速运转。 “纵使筹谋好要瓮中捉鳖,但咱们也不能真的放任不管。” 秦雪近微微一笑。 “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研制药方。” 许颖微心中紧绷着的弦有所松动。 “明日我便对外放出消息,重金悬赏能够破解时疫之法的医者。” “到时有任何进展,我立即你,能帮上你最好。” 日薄西山,许颖微带着小如烟离开清园。 “若是寻常时,定要叫你们母女俩留宿几日。” 秦雪近眼中带着几分叹惋,她对公主怀中的小娃娃可好奇得很。 奈何眼下是非常时期,许颖微只怕是分身乏术。 听着秦雪近的话,许颖微莞尔一笑。 “来日方长,将来定有机会。” 车架轻轻晃动着,许颖微抱着在不知不觉中已陷入熟睡的女儿,不由觉得身心俱疲。 一桩接一桩,还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委屈了她的如烟,小小年纪就要陪着她四处颠簸。 许颖微眼中满是愧疚。 陡然间,她想起秦雪近能听见小如烟心声一事。 对于这件事,除了震惊外,她更多的是庆幸。 还好秦雪近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如烟有预测未来的奇妙本领,她的能力若被心思不正的人知晓,必定后患无穷。 考虑到这一点,许颖微忧心忡忡。 若将来又发生类似的情况呢? 假使有邪恶之人察觉了如烟的能力,听见了她的心声,要要挟、残害如烟呢? 许颖微甚至不敢再继续往下猜想。 她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女儿,她一定会保护好她。 赶回公主府时,已经入了夜。 还没来得及缓一缓神,又有一道重击落下。 下人急色匆匆来禀报,说宫中也出现了时疫。 许颖微难以置信。 皇宫戒备森严,管理严苛,居然也出现了时疫! 京中百姓本就人心惶惶,得知皇宫内也在劫难逃,顿时更加惊慌恐惧。 一时间,人心浮躁。 城中下了新告示,每户人家当天只允许一人出入,出行时需用布料蒙住口鼻,且在外要与行人保持距离。 皇帝本想照着旧时治疗时疫的方子,派些药材给百姓们焚烧。 在下达命令之前,清园送来一封信。 信中,秦雪近一口笃定,这次时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确来说,这并不是时疫,而是一场投毒。 旧时治疗时疫的方子起不到任何用处,她已经在研制新的药方。 随着的信件送来的,还有两马车药材。 秦雪近表示,将这些药材于通风处进行焚烧,能够有效散除毒素。 皇帝当机立断,将药材分往各处时疫起源之地。 局面稍微得以控制,可时疫得不到根治,京城便一日难以安宁。 这一日,公主府也不幸中招了。 许颖微慌了神,第一时间封锁整座公主府,若没有特质的纸条,任何人员擅自出府。 而从府外回来的人,都需先进行观察,无特殊症状后才能回到原来的住处。 第101章 偷偷喝药 可纵使是这样的谨慎,公主府内的疫病却丝毫没有得到阻断,甚至一日比一日严重。 许颖微急得焦头烂额,满府上百口人,如今已感染了大半。 不幸中的万幸,是尚未有人殒命。 在许颖微的周密安排下,感染的人都被收拢到一处,悉心照料,严加看守。 其实她最忧心的,是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如烟年幼,小小一只,像猫儿一般,如何抵挡得住可怖的疫病? 她想过把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可现今疫病四处蔓延,似乎没有合适的选择。 与其到时日思夜想,惴惴不安,还不如把女儿留在身边。 她整日看着,起码还能得个心安。 许颖微在这端打理府内上下事务,安抚躁动人心,安排人员巡逻看守。 而另一头,付丰泽的书房内。 付丰泽负手站在书案一侧,旁边的付俊良正聚精会神练字。 下人推门而入时,他恰巧落下最后一笔。 看着白纸上飘逸的四个大字,付俊良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练到这个程度,爹爹应该满意了吧? 他其实有些不理解爹爹。 爹爹平常总将要得到陛下重用、要让那些人对他刮目相看的话放在嘴边。 可真正到了他可以大展身手,为陛下效力的时候,他却毫无作为。 当下是疫病爆发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时刻,哪怕爹爹写封请安折子,表达下自己的殚精竭虑,给陛下留几分好印象都行。 可爹爹却什么都没做,耐着性子在这里盯他练字。 一如反常,古怪至极。 下人蹑手蹑脚放下药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付丰泽大手一挥,示意退出去。 待门重新被合上,付丰泽才有新动作。 他咳了一声,嗓音沉哑。 “歇会吧,过来把药喝了。” 他说完率先走向另一侧的桌子,将药盏端起来一饮而尽。 苦涩自喉间不断涌出,弥漫了整个舌腔。 付丰泽皱紧眉头,忍住想要干呕的念头。 “过来把药喝了。” 他又催了一句。 付俊良抿着唇,犹豫着走近。 “爹爹,喝这个药真的有用吗?真的可以预防疫病吗?” 付丰泽哼笑一声,一脸深不可测。 “当然,这可是我费尽周章才得到的药方。” 付俊良却不大认可。 “若有用,为什么京城内仍有那么多人得疫病,府中的下人也连连中招。” 他听人说,许颖微最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解决之策。 付丰泽闻言,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你爹的这个药方,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皇宫里没有,许颖微那个女人也没有,只有我有。” 付俊良眸色微变,他垂下眼睫,故作不经意地试探。 “爹爹,这次的时疫……” 付丰泽毫无征兆冷下脸,语气变得严苛。 “这些事你无需考虑,只要你每日喝药,不四处乱跑,保准你不会感染上时疫。” 付俊良点了点头,瞳孔轻/颤,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惊惧跟怀疑。 听爹爹这个笃定的语气……难不成,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疫跟他有关? 付俊良被自己这个恐怖的想法吓得呼吸一滞。 他猛地缓过神来,尽量表现得自然。 “孩儿知道了。” 付丰泽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着爹的步子走,保准你稳稳当当。” 付俊良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陡然间,他想起了被幽禁的付文莹。 “爹爹,这药您有给娘亲送去吗?” 付丰泽眼底飞速闪过一抹不耐,旋即又恢复平淡神色。 “你娘被幽禁,接触不到什么人,不会感染疫病的。” 听着爹爹漫不经心的语气,付俊良欲言又止。 “可是……爹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许颖微封禁公主府,依旧有很多人感染,娘亲虽然被幽禁,也无法保证平安啊。” 付俊良眼中尽是担忧。 相较之下,付丰泽脸上只有无尽的冷漠。 “我说了,她不会有事的。” “且不说幽禁的院落偏僻,本就没什么人去,如今府中感染的人都被分隔开,不会传到她那边去的!” 付丰泽耐心消失殆尽,勃然大怒。 “你娘惹出多少祸事,连累得我爵位丢了,你也间接因为她,受了一顿刑。” “伤疤好了,就把先前受过的痛都忘了吗?” 付俊良垂着头,有几分微缩。 “爹爹,娘亲是做了许多错事,可她终归是孩儿的娘亲,更为您生儿育女过。” “付俊良!” 付丰泽忍无可忍。 “你娘背着我,明目张胆地在宴席上打听外男,单是这件事,我便可以与她一刀两断!” “如今我仍容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付俊良被亲爹的雷霆震怒吓得胆颤心惊。 “爹爹,娘亲肯定有什么苦衷,您不能因此弃她于不顾啊!” 付丰泽被儿子一番话气得两眼发黑,他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那个鼠目寸光的娘亲,不知从前都跟你说些什么,把你教得越来越小气。” “你应当庆幸,自己能够悬崖勒马,没有被荼毒太久。” 付俊良拼命摇着头,眼中已然有泪光在闪烁。 爹爹从前,不是很宠爱娘亲的吗? 现在为何会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 看着儿子窝囊的反应,付丰泽冷哼一声。 “她虽是被幽禁,但有人照看,周边有人把守,能出什么意外?” “你如今该考虑的,是如何获得许颖微的关注跟疼爱。” “把心思放回读书上,这是你眼下唯一的出路。” 离开爹爹书房时,付俊良有些魂不守舍。 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亲娘。 可爹爹的告诫声犹然在耳,付俊良心中挣扎不断。 良久,他下定决心,要去看一看付文莹。 他只看一眼,确保娘亲平安无事就走。 除了刚到自己身边侍候的随身小厮,其余人都被付俊良支开。 探望娘亲一事,不仅不能让许颖微知道,更不能让爹爹知晓。 来到那处荒废萧条的院落,付俊良久久缓不过神来。 自打娘亲被幽禁以来,他一直不露声色打探位置,直到前两天无意间听父亲提起才知道。 第102章 探望亲娘 这里面真的能住人吗? 付俊良心中产生浓浓的怀疑。 许颖微心肠也太歹毒了,竟然把娘亲关在这种地方! 少年拳头紧握,眼底是翻飞的恨意跟不甘。 一旁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厮,正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反应。 “世子爷,这里边住着的是谁?外面怎么还有看守?” 付俊良唇线紧绷。 “是我的姑姑,她很疼爱我。” 小厮恍然大悟。 “那……世子爷,咱们是要进去看一看吗?” 付俊良浑身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息。 “娘亲不准我见姑姑,爹爹也认为是姑姑教坏了我。” “若我过去,那些看守绝不可能松口,便是让我进去了,他们也要跑去通风报信。” 付俊良的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怨愤及无奈。 小厮眼眸子转了转,突然低声提醒。 “爷您瞧,这些人好像要换班了?” 付俊良心下一喜,当即目不转睛地看过去。 不远处,两波守卫正在交接。 “别守着了,现在疫病横行,连皇宫都无法幸免于难。” 站在他身旁的守卫点头附和。 “是啊,府上都多少人遭殃了,再守着,恐怕咱们也在劫难逃,赶紧回去躲躲吧。” 被两人劝着的另外两名守卫面面相觑,犹豫未决。 “可咱们的任务是盯着里头那女的,要是擅自离守被发现了,殿下会惩治的。” 有人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里头那女的整日闹腾,吃食一样看不上,早就被饿得奄奄一息,能有逃跑的力气?” 听见娘亲的艰难处境,付俊良咬紧牙关,竭力忍耐着心中的怒火。 “就算咱们把门敞开,她都不一定爬得出来。” “万一有人告发咱们呢?” “怎么可能?咱们这鸟不拉屎的,除了几日前驸马看过,哪还有人来理会这女的?” “咱们就安心走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今天也不必跑厨房了,反正这女的都不乐意吃,咱哥几个一块避避风头,免得感染时疫,这辈子就完咯。” 四人勾着肩搭着背,摇摇晃晃离开了。 确定那些人走远后,付俊良立即带着小厮靠近院落。 “爷,您进去吧,奴才在外头替您守着。” 付俊良阴沉着脸,他沉吟半晌。 “不用守着,没人来的。” 方才守卫都说了,除了前几日爹爹来过,再没有人探望过娘亲。 娘亲真是可怜,遭人残害,百受冷落。 他这个儿子也有错,居然现在才敢来。 “福安,你去厨房拿些食物,记得小心行事,别被发现。” 福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爷您放心,小的只说是爷您想吃点心了,到时候再从咱们院子绕一圈。” 付俊良神色稍微缓和一些,他语气透着对福安的满意。 “去吧。” 看着福安匆匆离去的背影,付俊良微微眯起眼睛。 福安是个机灵的,当时许颖微安排了将近二十个适龄少年,他一眼便挑中了福安。 福安机敏,许多事不用他亲口说,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对方便能心领神会。 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季生,都未曾有这般的默契。 除此之外,福安还听话、嘴巴严。 他要把他培养成新的心腹,将来好为他效力。 付俊良飘远的思绪逐渐归拢。 他转过身,面向斑驳破旧的大门,深深吐出一口气。 推门而入,眼前的每一幕,都重重震撼着他十余年来的认知。 破败,阴森,诡异。 一股令人作呕的刺激性气体涌入鼻腔,付俊良下意识屏息,面容紧绷。 好像……腐尸的味道…… 付俊良产生了退却的念头,与此同时,他又想起被关在此处的娘亲。 他一个男子,尚且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娇弱的娘亲。 娘亲肯定恐惧极了。 付俊良陡然间心焦如焚,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娘亲。 他抬脚迈上台阶。 越靠近,越闻到一阵复杂又难以言喻的气味。 饭菜的馊味、湿闷的霉味……以及排泄物的气味。 付俊良又顿住了。 就在他挣扎不断之际,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娘亲!” 付俊良再没有取舍考量,直接破门而入。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直接给付俊良幼小的心灵造成重击。 只见他往日里总言笑晏晏、温婉如玉的娘亲,此刻正如丧家之犬般趴在地上,对着散落在地上的馊饭狼吞虎咽。 付俊良险些吐出来。 “……娘亲。” 他屏住呼吸,艰难出声。 他想靠近付文莹,奈何地面脏得他无处落脚。 付文莹被饿得头晕眼花,她压根顾不上自己手上抓着的这些,是这两日嗤之以鼻的猪食馊饭。 “娘亲!” 付俊良又叫了一声。 长久处于沉寂的环境中,猛然听见这一声,付文莹被吓了一跳,情绪崩溃。 “啊!什么东西!谁!谁在这里!” 她不断挥舞着、挣扎着,米粒菜叶飞到付俊良身上,紧紧粘着他的衣袍。 付俊良眉心一跳,竭力忍耐着没有转身离去。 “娘亲,是我啊,我是俊良!” 付文莹理智尽失,什么都听不见。 她被困在这鬼地方,耳边整日是老鼠叽叽喳喳的声响,它们还趁她熟睡时啃食她,甚至明目张胆地抢她的吃食! 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付俊良神情迟疑,最终一鼓作气,上前将付文莹抱住。 “娘亲,俊良来了,您别怕。” 付俊良忍着自付文莹发缝中飘来的恶臭味,养尊处优十几年,他何尝有过这种糟心经历? 付文莹逐渐醒过神来,意识到是儿子来了后,她情绪更加激动,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俊良,你终于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娘还以为你要把我忘了,去认许颖微那个毒妇做亲娘!” 付文莹死死扒着付俊良的肩,后者煎熬却无可奈何。 他尽量用平稳的声线回应。 “怎么会呢,娘十月怀胎才生下孩儿,我不会认别的女人做娘亲的。” 有了儿子的承诺,付文莹稍微心安了些,但仍旧是疯疯癫癫的。 “你是不是来救娘亲的,我可以出去了是不是?” 第103章 母子同心 付俊良微微撇过脑袋,不知该如何回应娘亲炙/热的视线。 “娘亲,孩儿无能,现在还没办法救你出去。” 付文莹双唇颤抖,眼底仍存着希冀。 这是她儿子,她的亲生骨血,付丰泽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弃她于不顾,她的儿子不会! “那你跟娘亲说个期限,好歹让我有个指望。” 看着娘亲饱含祈求的目光,付俊良心疼又煎熬。 他沉默了半晌,随后用无奈的语气道。 “娘,如今外头疫病横行,您在这里边虽然日子苦,好歹安全些,不必担着感染的风险。” “疫病?什么疫病?” 付文莹被关得昏天暗地,自然不清楚外头的情况。 付俊良眉心稍稍一跳,迟疑过后,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京中突然爆发疫病,连皇宫跟公主府都避不过,出现了很多被感染的人。” 付文莹一听,霎时间吓得心口一慌。 她不由自主加重力道,语气焦急。 “那你没事吧?连公主府都被感染了吗?那些被感染的人,许颖微有没有把他们赶出去?可不能耽误了你!” 付文莹接连着抛出好几个问题。 感受到娘亲对自己的担心跟忧虑,付俊良觉得心头微微触动。 “许颖微没有把人赶出去,但单独挑了一块地方,将他们分隔开。” 付文莹摇了摇头,像脱了缰绳的野兽。 “那怎么行呢?疫病这种事,不能心存侥幸,万一感染上,余生可就毁了呀!” “许颖微那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她肯定是担心自己名声受损,不敢把奴才都赶出去。” “生死攸关的时候,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她这个蠢货!” 付文莹身躯剧烈发颤,理智再度失控。 “俊良,她这是要害你,你是公主府世子,你说的话也有用,你赶紧把那些人都逐出府!” “要是不幸被感染,一切就为时过晚了!” 虽然知晓娘亲是在关心自己,可付俊良被折腾得也逐渐生出几分烦闷。 “娘亲,孩儿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笃定,回想着爹爹说过的话。 “爹爹得了一个药方,可以预防时疫,最近我每日都照着他的叮嘱喝药,未曾落下过。” 听了儿子的解释后,付文莹顿时愣在原地。 “既然有能够预防的药方,那你们可曾想过我?” 付俊良被这个问题给困住了,他欲言又止,眸中逐渐浮出愧疚。 “娘亲,是孩儿不好,没有早些想到这一层。” “我今日同爹爹提起过,爹爹说,娘亲被关的这处比较偏僻,加之您也没有与人接触的机会,不会被感染的。” 付文莹缓缓松开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情绪千变万化。 冷不丁的,她抬手推了一下付俊良。 毫无防备之下,付俊良被推了个踉跄,险些直接跌坐在地上。 “娘亲,您这是做什么?” 付俊良惊疑未定,他刚刚差点就一屁股坐在那些泔水上! 付文莹抬起手,食指指着付俊良的鼻尖大骂。 “我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们父子俩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是盘算着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就放任我不管,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们俩是不是都盼着我死?盼着我最好感染了疫病,一命呜呼,这样你们就能一劳永逸了!” 付俊良闻言,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娘亲,孩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您要是这样想,可就太伤人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是公主府尊贵的世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指责? 从前许颖微训诫他,都是事出有因,或者是为他的前程着想。 眼下娘亲的指责,只让他觉得无比心寒。 他瞒着许颖微跟爹爹,悄然来这里探望娘亲,娘亲非但没有半分触动,还这样想他。 “若儿子真的不在乎娘亲,今日便不会来了。” “许颖微不准我见您,要是我今天做的事被发现,必定又是一顿教训。” 察觉到儿子冰冷的态度,付文莹猛然间醒过神来。 “俊良,是娘不好,娘被关太久,都变得神志不清了。” “有我这样不争气的娘亲,将来也是给你添麻烦,我不如死了算了。” 付文莹重拾惯用伎俩,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付俊良微微叹息一声。 “娘亲,您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也别故意来试探。”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 付文莹渐渐止住哭腔。 “俊良,我知道,你爹已经对我失望透顶,我如今能够指望的只有你了。” 她一边卖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儿子的神情变化。 他们这对母子,堪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纵然亲身骨血,也避免不了算计。 “我在席面上打探外男消息,必遭他厌弃了。” 听到这些,付俊良露出不解神色。 “娘亲,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爹爹很宠爱娘亲,娘亲平日里也常表现出对爹爹的依赖,他们俩何至于闹到这番田地? 付俊良百思不得其解。 付文莹眼眶中盈满泪水,她咬着下唇,颇为无奈。 “我自然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付俊良愣了愣,更加困惑了。 “自从你妹妹出生后,许多事都脱离掌控,我/日夜担惊受怕,唯恐有朝一日东窗事发。” “若当年的事情败露,欺君之罪,我只有死路一条,你爹爹不同,许颖微爱他入骨,他说不准能够逃过一劫。” “而你,俊良,你冒名顶替了这么多年,许颖微肯定把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付俊良心如擂鼓,他从来没有考虑得这样长远过。 “我想结识更多有能力的达官贵人,也是为咱们的将来铺路啊!” 她倏然上前,紧紧捏住付俊良的手臂。 “俊良,咱们母子得同心才行,你爹爹有许颖微的情意,他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付文莹的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原先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水波阵阵。 付俊良潘然醒悟,他抬起眼,瞳孔微微颤抖。 “娘亲,孩儿明白了。” 第104章 以退为进 付文莹点了点头,语气意味深长。 “你明白就好,娘亲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 “可惜我……我怕是连这阵子都熬不过去,更谈不上将来了。” 听着娘亲的叹惋,付俊良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决然。 “娘亲,您且安心,孩儿一定救您出去。” 付文莹眼底有一抹精光瞬闪而过,被她极好地掩饰住。 她叹息着摇摇头,仿佛狂风骤雨间饱受摧残的花枝。 “俊良,你的孝心,娘亲感受到了。” “但娘亲明白,这件事真正执行起来,必定是百般曲折。” 她抬眸凝视着儿子,眼中尽是不忍与心疼。 “我不怨你经受波折,许颖微不准你接近我,忤逆她不是明智之举。” “只要你余生顺遂风光,我就心满意足了。” 付文莹一番话,说得付俊良心中的愧疚跟自责更甚。 “娘亲堵上性命的代价,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为了我的前程,还忍辱负重多年。” “我若背弃娘亲,那跟畜牲有什么分别?” 他唇线紧绷,神色庄重,语气毅然决然。 “娘亲,孩儿在此立誓,这辈子绝不会背叛你。” 娘亲说得对,爹爹有一道绝佳的护身符,他跟娘亲,才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娘亲为他纵横谋划,他不能辜负。 付文莹神色微动,起初她是带了几分刻意,然而见儿子这样情真意切,她不由得触动。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娘亲也死而无憾了。” 付俊良沉吟片刻。 “疫病一事,娘亲不必惊慌,我会想方设法将药给您送过来。” 付文莹悄然松了口气。 她眸子转了转,陡然生出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俊良,若你想救娘亲出去,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付俊良不受控地慌了下神。 付文莹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最近门口守着的人懈怠许多,或许正是疫病的缘故。” 付俊良恍若未闻,他是有这个念头不错,但他觉得这件事需要缜密周全的布置。 他抿了抿唇,犹豫着说道。 “娘亲,眼下疫病横行,您逃出去了也不安全。” “再者,公主府最近对人员出入限/制得格外严格,需有专用的纸张才能放行。” 他不是不愿解救娘亲,只是觉得不能冲动行事。 付俊良在心中自我解释着。 为了计划得逞,付文莹纵然不满,但仍压抑着情绪,温声细语的。 “不是有预防疫病的药吗?我喝了就没事了。” “孩子,你看看这里有多恶心。” “我宁肯感染疫病死了,也不愿饿死在这,让自己的尸体在这发烂发臭,被老鼠啃食。” 付俊良眸光微微一颤,态度出现松动。 付文莹察觉之后,忙乘胜追击。 “你方才说,府上感染疫病的人都被分隔开,那人手应当会变少,看守巡逻也就没那么紧密。” 付俊良打断她的话。 “人虽然变少,但几处通往外头的门肯定把守严格。” “我手上也没有通行的纸张,那些都是陆大人在管着。” 付俊良神色纠结,将事情说得很艰难。 付文莹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 她瞧出了儿子的推脱,但她没有爆发、没有歇斯底里,而是柔柔一笑,以退为进。 “娘亲明白了。” 目光触及娘亲饱含失望的眼神,付俊良心神一慌。 “娘亲……” 喉结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他竟然发不出声音。 付文莹抬手抵住他的唇,示意他不必过多解释。 “娘亲心如明镜,知道这件事办起来很艰难,你还只是个孩子,我不该为难你。” 气氛毫无征兆地落入诡异的沉默中,付俊良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良久,付文莹开口。 “我想好了,我不能连累你。” “我便尽力一试,能不能逃,是死是活,皆是我自己的命数。” 她抬手摸了摸付俊良的额前,眸中尽是怜爱。 “事情没有败露,你就永远是许颖微的儿子,我若消失,你便可以安心做那人中龙凤。” 听着付文莹好似临终遗言的话,付俊良六神无主。 “娘亲,您说什么呢?什么消失不消失的?” 付文莹收回手,自嘲地勾了勾唇。 “我的人生啊,已一眼看到了头。” “以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逃得出去?逃不出去,便只能活活在这耗死。” “也有可能逃到中途被发现,重新被抓回来治死罪。” 付俊良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娘亲。” “儿子帮你。” 付文莹故作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俊良,还是算了,我不希望你背负太多。” 付俊良却是已经下定决心。 “若叫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死去,那我余生,只会在无尽的黑暗中度过……” 说到这里,他陡然顿住。 隐隐约约之间,他听见一道匆匆脚步声。 付俊良眼中飞速掠过一抹戒备。 “谁在外面?” 外头静了片刻,随后响起福安有些紧绷的声线。 “爷,奴才带着点心过来了。” 听见是福安的声音,付俊良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虽说福安是新到自己身边伺候的,但这家伙够机灵,认得清谁是自己的主子。 要想前途无量,必得忠心于他。 付俊良自信到甚至有些自负,季生为了他,连死都愿意,这些下人生来便是效命于主人的。 相比起付俊良的游刃有余,付文莹则警惕很多。 她同儿子使了个眼神,后者气定神闲,淡淡一笑。 “放心。” 安抚完付文莹紧张的情绪,他扭头朝着外头道。 “福安,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外头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福安提着饭篮进来,看见屋内不堪入目的恶心场景后,他神色未变。 “爷,奴才拿了些清淡的糕点,还有一碗白粥,夫人久不进食,不宜猛然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付俊良目露赞赏,慢悠悠点了点头。 “你考虑得很周到。” 他伸手接过饭篮,随口问了一句。 “你倒是心定,进来这里居然能面不改色。” 福安不在意地笑了笑。 “奴才家贫,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看得久看得多,自然习惯了。” 第105章 计划 付俊良淡淡瞥了他一眼,心中不由生出莫名的优越感。 “进了公主府,跟在本世子身边,以后便是享不尽的富贵。” “奴才多谢爷的赏识,以后必定全心全意为爷效力。” 付俊良满意地颔首。 付文莹视线紧紧粘在付俊良手中的饭篮上,目光中尽是渴望。 付俊良意识到后,忙将饭篮打开,再把里头的食物取出。 “姑姑,你先喝些白粥,还热乎着呢。” 他自然地转换了称呼。 福安垂着头站在他侧后方,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 付文莹颤抖着十指接过仍腾着热气的白粥,她先是狠狠咽了口唾沫,随后便捧着碗往嘴里灌。 动作太急,她被粥水呛住,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付俊良满眼心疼。 “娘……姑姑,您别急,没人跟您抢,慢慢吃。” 付文莹恍若未闻,天知道她最近吃的都是什么。 泔水、猪食、馊菜馊饭,好不容易有口热乎的新鲜的,让她怎能不激动! 福安欲言又止。 “夫人可得慢着吃,饿太久的人,若陡然吃太多太快,身体是会撑不住的。” 付俊良闻言,神情一紧,忙抬手握住付文莹的手腕。 他轻声劝着。 “姑姑,慢些。” 在儿子的约束下,付文莹只能细嚼慢咽,粥水也是小口小口地吞。 福安拿的都是些清淡的糕点,种类虽丰富,但每样的量都很少。 是以即便付文莹将饭篮里的食物都消灭,也不至于摄入过多。 见娘亲面色显然红润了些,付俊良心头压着的大石松动几分。 “好吃……” 付文莹眼中有泪花闪烁。 难以想象,她付文莹也有为了一口热粥,为了几块寡淡糕点热泪的一天。 “接下来我会每日叫福安过来盯着,若门口没有守卫,便为你送些吃食。” 付文莹一听接下来还能有东西吃,亢/奋地点着头。 付俊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垂下头,郑重其事。 “姑姑你放心,一切交给我。” 从幽禁处离开时,付俊良有几分缓不过神来。 他有些失神地感慨。 “一门之隔,简直是天差地别。” 里面是恶心糜烂的地狱,外头是宜人的鸟语花香。 福安垂下眼睫,悄然无息地掩住眸中的思虑。 “爷,您姑姑犯了什么错,长公主竟然要这样惩罚她。” 付俊良轻飘飘瞥他一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冷凝。 “你很好奇?” 福安当即做出惶恐之态。 “奴才知错,不该打探主子的事情。” 付俊良似乎对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受用,他扬着下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也不是什么私密事,你在府中随意打听就能知道。” “姑姑是我长辈,我不便议论长辈长短。” 福安点了点头,随后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守卫玩忽职守,还苛待您姑姑,爷,这件事咱们要禀报给长公主吗?” 付俊良抿着唇,陷入沉默。 “不必。” 许颖微知道了,他还怎么借着这个空隙,救娘亲出去。 付俊良眼中缓缓腾起一层阴霾。 “福安,我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这件事,应当不需要我交代你怎么做。” 福安在原地怔愣了片刻,而后醍醐灌顶。 “爷,奴才明白了。” “可是爷,奴才该怎么拿到通行的纸张?” 付俊良思忖半晌,侧身在福安耳边低语几句。 福安听完后恭敬地垂下头。 “爷,奴才明白了。” 夜深人静,福安从床榻上起身,套上外衣后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他凭着记忆,避开夜间巡逻的队伍,一路疾步。 直到靠近嘉乐居时,他陡然被暗卫擒住,反扣着压在粗糙的石板路上。 暗卫之首无声无息出现,他隔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不断的福安。 “你是世子的随侍。” “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福安神情焦急。 “大人,奴才有重要的事情禀报长公主,烦请您放我进去。” 他没见过暗卫,但他听府上的老人说过,长公主的院落是有严格把守的。 今夜鲁莽过来,是抱了几分侥幸。 在这群武功高墙的暗卫跟前,福安十分有自知之明。 听了福安的请求,暗卫屹然不动。 他并不知晓福安是殿下布在付俊良身边的眼线,纵然知道,也不会让福安进入嘉乐居打扰。 “有什么重要的事,白日不能来,非得夜里鬼鬼祟祟。” 福安侧着脸被按在地上,说话都费力气。 “大人,奴才要禀报的事情十分重要,麻烦您让我见一见殿下。” 暗卫冷漠拒绝。 “长公主已经歇下,不见任何人。” 福安眸光转了转。 “那梅兰姐姐跟青竹姐姐呢?还有陆大人!” 暗卫神情不耐,厌烦福安的死缠烂打。 “这几位都要伺候殿下,哪有闲工夫来搭理你?” “这个时辰了,还要伺候殿下吗?” 暗卫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几位姑娘不用伺候,自然需要休息。” “若非因为你是世子的随侍,早将你拖下去打板子了,赶紧滚回去。” 福安不甘心。 “大人,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暗卫眉间紧锁。 “你说,我给你转告。” 福安顿住了。 世子打算偷偷将自己的姑姑送出公主府,这种事,他不敢轻易跟别人说。 这件事只是小世子的念头,并未开始执行。 假使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世子大可矢口否认。 届时他不仅叛主,还要再背一道摸黑世子的罪名。 仔细斟酌过后,福安不敢说。 气氛僵持之际,福安远远看见青竹的身影。 “青竹姐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青竹姐姐!” 途经的青竹恍若未闻,飞速从旁边掠过。 福安隐约觉出一股不同寻常来,青竹姐姐脸色怎么那么凝重? 暗卫大手一挥。 “行了,青竹姑娘忙着呢,你赶紧回去,再惹是生非,我可就不客气了!” “信不信我把你今夜所为告诉世子?” 福安害怕了。 若被世子知晓自己深夜的动作…… 第106章 感染 福安心中微叹,只得妥协。 被暗卫松开后,福安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隔着一段距离,躲在暗处,观察嘉乐居的情况。 古怪。 着实古怪。 这个点,青竹姐姐怎么在外头,神情还那样焦灼不安…… 嘉乐居发生什么事了? 带着心中阵阵疑云,福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约莫过了一刻钟,青竹行色匆匆折返,身后还跟着一位面蒙素纱的神秘女子。 福安视线灼热,那女子是谁?青竹姐姐为何领着她往嘉乐居去? 这个点,总不能是要招待客人吧? 嘉乐居内绝对发生了棘手的麻烦。 福安陷入沉思,那他该怎么将世子的动向禀报给殿下? 他是许颖微安插在世子身边的人,监视世子是他最主要的任务。 先前青竹姐姐叮嘱过,一旦世子有任何异常,需得立即禀报。 可如今…… 福安冥思苦想,有什么法子,既可以尽快将消息传入嘉乐居,又能隐秘得不为人知? 福安的直觉是准确的,嘉乐居内确实发生了极为棘手的麻烦。 许颖微染上疫病了。 夜里,她陡然高烧不断,神志不清,梦中还总是带着呓语。 陆大人懂得几分医术,虽不精,但应付一下头晕脑热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一贴药下去,长公主非但没有分毫好转的迹象,甚至更加严重。 梅兰跟青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之下,她们决定去请清园的秦太妃。 为免府中人心慌乱,梅兰思忖过后,并未将此事声响,是以公主府表象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颖微的状况如何?” 靠近嘉乐居,两人的脚步很快。 秦雪近语气急促,提前询问许颖微的情况。 梅兰同样心焦如焚。 “殿下的状况很不乐观,一直高烧不断,陆大人煮了些退热的药喂下,却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秦雪近眉间紧蹙。 “除此之外呢,有没有别的症状?” 梅兰思索了下。 “殿下身体发热时,浑身还会冒红点,偶尔体温降下,又都消失了。” 秦雪近闻言,面色凝重。 “还有。” 梅兰喘着气补充。 “殿下似乎陷入了噩梦,呓语不断,仿佛被什么邪物困住。” 秦雪近面色愈发阴沉。 “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不必在本宫跟前提。” 她来自新世纪,崇尚的是自然与科学,牛鬼蛇神在她这里微不足道。 虽说她能够重生一事也很奇幻,但秦雪近笃定,许颖微的病,绝对跟什么鬼神无关。 “有时候人的身体过于疲乏,也是会做噩梦的。” “尤其颖微因病不适,更虚弱,这跟邪物没有关系。” 梅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陡然间想起什么,秦雪近神情紧张,问道。 “小郡主呢?可有将她安置在别处?” 奶娃娃身子娇弱,若处于同个密闭空间,绝对难逃一劫。 梅兰唇线紧绷。 “太妃放心,当时一发现公主不对劲,奴婢们便立即将小郡主抱到别的屋子里,且还提前散气通风过。” 许颖微的症状一出现,几个近身伺候的便立即感到一股不详之感。 她们猜测殿下是得了疫病,却不敢明说。 疫病可怖,若叫公主府的人知晓,她们的主子也患上疫病,难保不会心慌神乱,更惹是非。 许颖微发热一事,除了贴身伺候的她跟青竹,以及陆大人,便只剩匆匆去清园报信的暗卫知情。 梅兰忧心忡忡,语气不是很肯定。 “照顾小郡主的下人今日也未曾靠近主屋,应当是安全的。” 听完梅兰周密的安排,秦雪近稍微松了口气。 “你处理得很细致。” “此番过来,本宫还带了特质的香囊,里头的香料能有效预防感染时疫。” “数量不多,你自己思量如何分派,交代下人们随身佩戴。” “多谢秦太妃。” 进入屋子,率先涌来的是一股闷意。 秦雪近秀眉微蹙。 “窗户打开两扇。” “你们把这里捂得严严实实,病气透不出去,新鲜的空气传不进来,只会加重你们殿下的病情。” 梅兰满眼自责。 “奴婢以为不能让凉风灌入,免得殿下受凉。” “你的想法也没错,但没必要捂得密不透风,开一下外侧的窗户便可。” 秦雪近轻手轻脚靠近床榻,开始为许颖微把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梅兰等人屏息等待,一边焦灼结果,一边又不敢打断秦雪琴。 良久,秦雪琴长长舒出一口气,眸中晦暗不明。 跟外头疫病的症状如出一撤。 “颖微确实是感染疫病了。” 秦雪近轻飘飘一句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压在几个人心间。 几人脸上都蒙着一块布,透出的一双眼里布满担忧惊惧。 似乎是瞧出了她们的顾虑,秦雪近沉吟片刻。 “你们别慌,你俩是一直随侍在侧的,既然此刻没事,接下来当也无碍。” “香囊记得随身佩戴,进食前需得洗手,要进这屋子也务必蒙上布。” 梅兰同青竹不约而同点了点头,郑重其事。 “奴婢记下了。” “太妃,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出去外间说,别吵着她。” 外间,秦雪近不拘小节地坐着,掌心捧着一杯温茶。 一路赶过来,她嗓子要冒烟了。 待缓解了喉间的干涩,秦雪近抬眸看向两位婢女。 “府上感染时疫的人有多少?” 梅兰暗自在心中盘算。 “已经超过三成。” 秦雪近闻言,登时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这么多?你们府上是没有限/制出入?” 青竹沉不住气,立即解释道。 “有的,府内有人感染后,殿下便下了命令。” “不论何时何因,需得有特质的通行凭证才能出府,凡是要出府的,都得经由陆大人审核。” 梅兰点头附和,补充道。 “另外,从府外回来的,都得在特定院落住几日,没有异样才能回原来的住所。” 秦雪近陷入沉思,她喃喃自语道。 “已经做到这个程度,竟然还溜进了漏网之鱼?” 她重新抬眸。 “颖微近两日接触过什么人,都告诉我。” 第107章 顺藤摸瓜 “府上有人感染时疫后,殿下曾亲自出面慰问安抚过,但都是站得远远的,并未靠近。” “其余的时间,殿下都是在院里陪着小郡主,不外出,也不见人。” “除了你们两个,陆大人,她还接触过谁?” 梅兰思忖片刻。 “都是自己院里的人,这些人身家都在公主府,不可能背叛殿下的。” “没有其他的人了?” 梅兰摇摇头。 “没有了,小郡主年幼,殿下唯恐小郡主受苦,是以自己尤其谨慎。” “你把公主这两日见过的人,列一份名单给本宫,本宫逐一排查。” 她说过,这场时疫,表面上是疫病,实则为投毒。 颖微就差将公主府围起来,可仍是意外不断。 如今竟是连她自己也倒下了。 其中必有鬼。 说不定幕后黑手就在公主府内。 她要顺藤摸瓜,查明真相。 身家性命都在公主府又如何?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私心与贪婪,是无止境的、永远无法满足的。 很快,梅兰便将名单送到了秦雪近手中。 秦雪近凝着眉,仔细翻阅着手中的名册。 人不多,且确实如梅兰所说,都是嘉乐居的下人。 看了半晌,秦雪近发觉了不寻常之处。 “怎的没有驸马,难道这些天驸马从未过来?” 秦雪近记忆还停留在许颖微深爱驸马,两人感情和睦、伉俪情深的时候。 梅兰犯了难,她神情纠结,不知该如何向秦雪近解释,近一年殿下与驸马之间感情的变化。 驸马背叛殿下,殿下心寒失望,这些都是极为隐私之事,不能擅自对太妃说明。 再三思量后,梅兰斟酌着解释道。 “驸马爷有个不成体统的妹妹,为着妹妹的事,驸马同殿下有过几次争执。” 梅兰点到为止,秦雪近瞬间了然。 “原来如此。” 看来是夫妻俩之间生了嫌隙,所以驸马近日才没有过来。 “那颖微发热一事,驸马也不知情吗?” 梅兰摇了摇头。 秦雪近眉心微微一凝。 “你们没有去通报吗?” 梅兰咬了咬下唇。 “奴婢们揣摩了殿下的心思,觉得她应当不希望驸马知道,便都一并瞒着。” 若只是夫妻间寻常拌嘴,两人远不至于这样冷淡。 秦雪近隐约猜到,公主与驸马之间应当还发生了别的事。 但这些是人家的私事,她无权过问,也没兴趣打听。 窗台敞开着,窗下栽了一棵树,茂密的枝叶在夜风拂动下发出沙沙声响。 秦雪近若有所思。 便是真有了隔阂,在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府上疫病蔓延,人心惶惶,驸马再不满,场面功夫也得做好。 他不来,就是有问题。 秦雪近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透着怀疑与冷冽。 “驸马没来,也没派人送东西吗?哪怕是叫下人传句话,慰问安抚也没有吗?” “倒是有送东西过来。” 经秦雪近一提醒,梅兰立即反应过来。 “驸马每日都会送些药材过来,说添入太妃先前拟定的药材一起焚烧,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药材都在哪?” “今日送的都已经焚烧过了,如今只剩些药渣在炭盆里。” 青竹反应极快,在梅兰说话时,便已经将碳盆搬了过来。 秦雪近站起身,直接伸手往碳盆里抓了一把,轻轻捻了捻后,放置鼻下。 她眉头紧锁,并无收获。 “只是些寻常的药材。” 她拍了拍指腹上的灰。 “添进去后无功无过,倒也没有驸马口中如虎添翼的效果。” 秦雪近面容凝重,竭力想找出异样。 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问题就在驸马身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驸马近日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可眼下得到的信息,没有任何一条是能指正驸马的。 秦雪近沉吟片刻,转换了追查方向。 “公主近日的吃食可有异样?” “没有,跟往常一般无二。” 梅兰眸光微转。 “太妃,为免旁人发现殿下生病之事,一日三餐都是正常送入嘉乐居的。” “您可以等白日餐食送过来之后看一看。” 秦雪近点了点头。 “行。” 她顺嘴交代了些事项。 “梅兰,你照着这份名册,重点关注这上头的人,看看她们这两日有没有与往常不同之处。” 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即便自己掩饰得再好,多多少少会露出马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嘉乐居出现叛徒,必是受人指使。” “既是受人指使,就得与外界有勾连,有勾连,咱们就能顺藤摸瓜。” 梅兰重重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 说完这些,秦雪近又扭头看向青竹。 “青竹,外人眼中你大大咧咧,由你去打听消息再好不过,不会惹人怀疑。” “你就负责盯着府上的厨房,若鲜少去厨房的人难得出现,便说明有鬼。” “有异动你就先来告知本宫,切勿打草惊蛇。” 话音刚落,青竹还没来得及回应,里间便隐隐约约传出许颖微的声音。 她又做起噩梦,在床榻上挣扎不断,口中喃喃自语,不甚清晰。 三人飞速往里奔去。 秦雪近坐在床榻旁,紧紧握住许颖微的手,给予她支撑。 “颖微,你醒一醒,别害怕,大家都在呢。” 她放柔语气,温和地安抚着。 可许颖微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平稳的迹象。 “不……不要,不要带走如烟,我的如烟!” 这一句,秦雪近终于听清了。 她抿着唇,眉心亦起了褶皱。 做父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颖微自己正病着,煎熬难忍,满脑子想着的竟是女儿。 秦雪近依旧攥着许颖微的手,手腕处轻轻微微凸/起。 “如烟好好在隔壁屋待着呢,你若想见她,就赶紧好起来。” “太妃!” 青竹大惊失色。 “殿下身上又起红点子了!” 秦雪近下意识心神一慌,她将视线落到许颖微颈部,确实开始有红点冒出。 她探身摸了摸许颖微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寻些白酒来,不要声张。” 药喝了没效果,只能先物理降温了。 第108章 排毒 趁着青竹去取白酒的功夫,秦雪近先检查了许颖微身上的红点。 不是过敏…… 秦雪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是毒。 毒素随着血液在体内蔓延,因身体系统对自身的保护,所以肌肤表层起了红点。 部分毒素能够通过肌肤上的毛孔排出,而残余在体内的,则会慢慢腐蚀各项机能。 可并不是排出就是好事。 秦雪近呼吸沉重。 像许颖微这样,毒素缓缓从肌肤上的毛孔渗出,长期以往下去,便会致使皮肤溃烂。 要想排出毒素,不能通过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 下毒人好歹毒的心肠。 秦雪近心底唏嘘不已。 幸亏她从前专攻化学生物领域,对药理也颇有研究,不至于一头雾水。 在皇宫跟清园的十余年,她每日最大的消遣,便是研究古籍,翻阅医书。 许颖微的这种症状,她有几分印象。 身体反应这样大,显然体内毒素过多。 当务之急,是先排出毒素。 秦雪近心中已有了打算,可以先用银针排出绝大部分,残余的则通过药理清除。 思及此,她哑着声音交代道。 “梅兰,让暗卫往清园走一趟,将本宫的药箱带过来。” 她来得急,两手空空,所有趁手的工具都在药箱里。 旋即她又命梅兰取来笔墨纸砚,写下一张新药方。 “将这些药抓出来,如何熬煮我都写在上面,每隔一个时辰喂颖微一次。” 这张药方的主要疗效是解热,能够稍微缓解许颖微体内的燥/热。 毒素在她体内游离,体热会加速血液流动。 是以一旦颖微体温升高,毒素就会愈发扩散。 眼下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力补救。 待青竹将白酒取来,秦雪近让她帮忙打下手,给神志不清的许颖微擦试了身子。 青竹惴惴不安,一直关注着许颖微的体温。 良久,她紧绷的面容终于浮现几抹喜色。 “太妃,殿下好像退热了,擦拭白酒果真有效!” 听见许颖微温度降下,秦雪近亦是松了口气。 反复擦拭几遍后,秦雪近命青竹将白酒撤下去。 床榻上的病美人似乎已脱离了恐怖的梦境,此刻呼吸绵长。 秦雪近凝视着许颖微尽显憔悴的苍白/面庞,无声叹息。 这样一个纯真美好的人,谁那么狠心,将她置于这番境地? 秦雪近轻轻掖好被角,想了想,转至隔壁屋看看小团子。 此时此刻,小团子正急得焦头烂额。 【喂!到底有没有人理我!娘亲怎么样了?我要去看娘亲!我要陪着娘亲!】 【不要把我一个人放在这边啊,我要找娘亲,青竹!梅兰!】 自得知娘亲发热的那一刻起,小团子便方寸大乱。 可惜她只是一个小小婴儿,不论她如何挣扎,都没人回应她。 在这一刻,小如烟意识到了长大的迫切性。 长大才能说话,能说话才有人搭理。 现在她在这里咿咿呀呀,张牙舞爪,就是使上吃/奶的劲,旁人都无法领会她的意思。 【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能来告诉我?】 【该不会是感染疫病了吧?呜呜呜,我的娘亲,如烟好想陪着你。】 一旁被交代来陪着小郡主的两个婢女,此刻正大眼瞪小眼。 “你说小郡主是在说什么呢?” “该不会是饿了吧,咱们去找奶娘过来?” 【我没饿!你们两个大馋丫头,我一叫就说我饿了,都喊奶娘来多少遍了!】 小如烟无语望天花板。 【对牛弹琴,我算是切身体会了。】 “应该不是吧,奶娘都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了。” 【你们也知道呢!】 “这回是真的了吧?小郡主闹了这么久,再有活力也该饿了。” 【不是啊,我不饿啊,我要见娘亲!】 “不是吧,奶娘刚刚走的时候说了,婴儿饿了是会哭的,我瞧着小郡主不像饿了。” “或许是想长公主了吧,小孩子都是比较粘娘亲的。” 【对对对!你说对了!赶紧带我去找娘亲!】 “可梅兰姐姐交代了,长公主有要事处理,不得鲁莽打扰。” “小郡主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咱们带她过去,殿下应当不会责罚吧?” 【对,就这样,带我过去吧,等我能说话了马上向娘亲替你俩讨赏!】 “我不敢去,梅兰姐姐交代时脸色很庄重。” 【没关系的,有事我给你俩担着!】 任小如烟在这里如何呼喊,两个婢女都不敢贸然打扰主屋。 渐渐地,小团子精疲力尽。 【……我饿了,我要喝奶!两位姐姐,这会你俩真可以把奶娘请过来了。】 小如烟开始哇哇大哭,婢女见状,如临大敌。 “小郡主怎么哭了啊,听着好可怜。” “奶娘不是说哭了就是饿了吗?咱们赶紧找奶娘。” 奶娘过来时,秦雪近恰巧来了。 “小郡主怎么样?” 秦雪近唯恐小如烟也被感染了。 婢女恭敬垂首,回应道。 “回太妃,小郡主饿了,正喊奶娘过来呢。” 秦雪近走近,看着奶娃娃后,她先是伸手摸了摸额头,后不动声色舒了口气。 没有发热。 且面色看上去格外红润。 小如烟看见秦雪近,就好像老鼠看见大米,眼睛冒着光。 【师父!你终于来啦!】 小如烟已经默认自己成功拜师,反正秦雪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殊不知,秦雪近能够听见她的心声。 猛然听见小团子对自己的称呼,秦雪近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勾起唇角。 小家伙,你还挺机灵呢,小小年纪抱大腿这么利索。 对于自己的医术以及在化学生物领域方面的造诣,秦雪近是相当自信的。 小如烟激动得不行,恨不得跳起来扒秦雪近身上。 【连师父都来了,看来娘亲是真的感染了……】 【不过没关系!有师父在,娘亲一定能痊愈的,师父,如烟相信你!】 秦雪近忍俊不禁,又探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师父,那我娘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呀?】 【哎呀我忘了!师父听不见我说话,可恶可恶!】 第109章 阴谋 秦雪近宠溺一笑,她随手扯了张凳子,在小如烟旁边坐下。 眼下有旁人在,她不方便对如烟说明情况。 奈何小团子又情急得不得了,一直在催促着。 “你这小家伙怪粘人,这么一会没你娘亲陪着,就闹腾个不停。” “你娘亲为着时疫之事殚精竭虑,累得顾不上你也是正常的。” 几句话的功夫,秦雪近将许颖微长时间闭门不出的原因,归于时疫的难题上。 说这话时,她还不动声色打量着在场几位婢女,及奶娘的反应。 许颖微感染时疫的事情,不能走漏丝毫风声,她此刻说这些,也是为掩人耳目。 “放心吧,等你娘亲忙过这阵,肯定会好好陪你、补偿你。” 小如烟窝在奶娘怀里,一边补充能量,一边思绪纷杂。 【希望娘亲能够平安度过此劫。】 【慢着!师父之前说过,这次的时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雪近闻言,微微吊起眉梢,期待着小团子的下文。 【娘亲把公主府围得跟铁桶一样,出去的人要严格审批,进来的人要隔离,应当很安全才对。】 秦雪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可府内风波不仅没有平息,还愈演愈烈了……】 【而娘亲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感染者有过密切接触,也无缘无故感染了。】 【难道公主府被设计了?难道娘亲是被人精准投毒的?!】 秦雪近神情微紧。 难道小家伙知道什么内情? 是了,她知道剧情走向! 秦雪近心跳加速。 而小如烟开始发起了呆。 秦雪近见状,摆手让奶娘跟婢女们退下。 很快,屋中只剩秦雪近跟小团子两人。 没有外人在,她开门见山。 “小团子,虽然你瞧着懵懵懂懂,但其实还是很担心你娘亲的,是不是?” 【是啊是啊,师父,你赶紧跟我同步一下娘亲的情况吧!】 小如烟语气可怜兮兮的。 秦雪近轻叹一声。 “你娘亲病了,但不是她身体差,而是有人见不得她好。” 【有人见不得娘亲好,真被我说中了?娘亲是被人投毒的?】 秦雪近垂下眼睫,故作自言自语。 “没想到,许颖微堂堂长公主,竟要忍受这样的污秽。”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狼子野心之人,敢在她的府邸,对她下手。” 话里话外,秦雪近都在传递一点,幕后黑手是在公主府内的。 毒素处理的途径有三种,从口而入,肌肤接触或是吸入毒气。 后两者,许颖微所用的物件都经梅兰等人之手,呼吸的更是同一片空气,所以暂且能够排除。 那便是吃食上的问题了。 而能够对长公主饮食下手的,显然是府上的人。 秦雪近瞥了一眼小团子。 “你说你娘亲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会惨遭如此毒手?” 她想着,若能直接从小团子这里获得信息,会比她盲目去查迅速很多。 【难道是渣爹?】 因为不知晓对方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声,所以小如烟在心中道出怀疑。 秦雪近闻言,眉间微微一蹙。 渣爹? 是指小郡主的爹爹,驸马爷吗? 驸马爷对公主下毒吗? 秦雪近心头大震。 虽然在此之前,她就对驸马怀有疑心,但见如烟也怀疑,不由得大为震撼。 长公主可是他的妻子! 两人从前是那般琴瑟和鸣…… 秦雪近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利益,能让驸马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 纵然没有深厚的情谊,长公主对他的好,也足够他偿还十辈子的恩情。 简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果然,不论在哪个时代,男人都是没心没肝、忘恩负义的贱/货。 秦雪近在心中恨恨地想。 在新世纪,她是不折不扣的单身主义者,誓死不踏入婚姻的坟墓。 重生回古代,她迫不得已成为皇帝的妃子,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不受宠。 不受宠就不受宠,不必忍受婚姻的蹉跎,便是万幸的事。 凝神之际,小团子义愤填膺的声音突然炸起来。 【要么是渣爹,要么是付俊良!也可能是他们两个人合谋!】 【可恶可恶,居然敢伙同欺负娘亲一人!】 【我要跟皇帝舅舅告状,要把你们俩都治死罪,还有付文莹,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小团子气极了,她已经认定,是他们这些人害了娘亲。 秦雪近眸色晦暗不明,这件事,她不该介入。 且不说这件事所涉内容极为私密,她一个前朝皇妃,不宜插手。 再者,她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默默无闻多年,才得以在清园隐居,逍遥自在。 若选择介入这件事,往后必定会有无穷无尽的牵扯。 可…… 秦雪近眼中浮出纠结神色。 曾经她身陷囹圄时,是许颖微挺身而出,帮了她。 若非她鼎力相助,她未必能够在曾经那场时疫大显身手,通过立功的方式拿回自由。 假使没有许颖微,说不定她跟其他老去的太妃太嫔一样,还被困在皇城内。 良久,秦雪近长叹一声。 她着实无法视若无睹。 公主府的阴私被她知晓,届时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她不清楚。 但不论局面如何,她都不后悔。 打定主意后,秦雪近状似不经意地说出自己获得的信息。 “这些事,我本是该同你娘亲商议的,可她如今昏迷不醒,便暂且同你这个小娃娃说一说吧。” 秦雪近将自己心中的怀疑道出。 她其实还抱着另一个想法,小团子是穿书而来,那她肯定对后续剧情有所了解。 说不定她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 奈何如烟并不知晓。 她确实记得原书剧情,但或许是蝴蝶效应,有很多事情的走向已发生改变。 所以,她也无法确定幕后黑手的身份? 可她知道最大嫌疑人是谁。 【师父怀疑是渣爹吗?那肯定就是他了!】 【他狼子野心,早晚会对娘亲下手,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迫不及待!】 秦雪近心中有疑云飘出。 为何如烟要说,驸马早晚会对许颖微下手? 便是夫妻相离,也不至于闹到,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程度吧? 第110章 禀明皇上 这里面难道还牵扯了其他利益关系? 算了算了,这些事,她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秦雪近晃了晃脑袋,若真要知道这些,也得是颖微亲口告诉她。 而不是现在这样,她像个小偷般,偷窥着小如烟的心声。 秦雪近抿了抿唇。 阿弥陀佛…… 她真不是刻意窥探别人家的阴私,一切都是为了查明颖微中毒的真相。 生怕小祖宗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吐出更多秘密来,秦雪近及时刹车。 她一开口,小如烟原本沸腾的心声戛然而止,乖巧地听着她讲话。 “根据驸马近日种种反常迹象,我本是怀疑他的,可万事讲究一个因果。” “没有凭证,纵使我疑心再深,也无法指认。” 她是想引导小如烟,说出能够指认驸马的证据,譬如毒物藏在哪里,譬如驸马的作案手法。 可惜小如烟真的一头雾水。 否则她早就在心底呐喊,该怎么才能将疫病的阴谋扼杀,怎么才能让许颖微避免感染。 【渣爹那个老狐狸,狡猾得很,他敢动手,说明是有十足的把握。】 小如烟咬牙切齿地吐槽。 秦雪近一听,悄然在心底叹了声,看来小团子也是一片迷茫。 下一刻,小如烟话锋一转。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渣爹不可能事事亲为。】 【师父师父,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小如烟疯狂挥舞着自己的小手臂。 秦雪近盈盈一笑,伸手握住她软糯的小手。 “你这么亢/奋,是不是很想来帮我,为你娘亲报仇?” “放心吧,我不会让始作俑者逍遥法外的。” 【师父对娘亲可真好……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秦雪近哭笑不得。 “曾经我只是皇城内一个可有可无的贵人,因不受宠,处处遭冷眼忽视,卑微到尘埃。” “纵然我精通医术,可因身世跟地位的原因,面临的也只有无尽的讥讽跟嘲笑。” 她语气里充满感慨。 “低谷时,你娘亲似一束光照入。” “若没有她,我大致无法改变命运,难有今日的自由与洒脱。” 或许她靠着自己的努力跟能力也能有今天,但绝不会如此轻松。 【原来师父是为了偿还恩情……】 其实也不完全是。 秦雪近在心底暗暗否认。 许颖微是一个很美好的人,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为她鸣不平,想要为她讨回公道。 秦雪近想,她亦是在保护,这个架空朝代中,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唉,照这样下去,那我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娘亲?】 【娘亲肯定也很难过,身体难受时,自己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秦雪近听得心头暖暖的。 若是能跳过结婚生子的步骤,直接拥有这样一件贴心小棉袄,那该多好。 【要是皇帝舅舅跟太后外祖母知道娘亲感染的事,肯定会很担心。】 秦雪近猛然间醒过神来,是不是该给皇帝递个消息? 太后老人家年纪大,不宜受刺激,最好暂时瞒着。 但皇帝那边…… 思来想去,秦雪近觉得,得尽快禀明。 是以她写了一封信,信中先告知皇帝,自己已身在京中,会尽快研制克制疫病的新药方。 旋即便是许颖微感染疫病一事。 担忧皇帝心慌情急下,会贸然出宫至公主府探望,秦雪近特意交代,此事不宜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她在信中强调,自己会暂且住在公主府,为许颖微医治,让皇帝安心。 信由暗卫送出,经皇城司转手,很快便送到皇帝手中。 秦雪近料事如神,皇帝才刚看到许颖微感染疫病,便急吼吼地准备深夜出宫。 苏育安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地劝着,才叫他动摇意志。 纵使看完整封信,清楚秦雪近的交代,皇帝仍旧是坐立难安。 他的长姐正性命攸关,他如何能安然在宫内等消息? 秦雪近在信中提到,这是一场阴谋,而她怀疑的对象,是驸马。 付丰泽…… 皇帝眯着眼,眼底晦暗不明,裹挟着肃然的杀意。 天边泛起鱼肚白,为许颖微施过一次针后,秦雪近累得精疲力尽,就近在榻边闭目眼神。 陆大人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床榻上的殿下安然睡着,恬静美好。 榻沿趴着休憩的秦太妃双眸紧闭,眉间微蹙,一副忧心难安的模样。 陆大人手中拿着皇宫送出的密信,犹豫未决。 还没等她有个决断,秦雪近自己猛然睁开眼。 她被无声无息出现的陆大人吓了一跳。 “陆大人……你何时进来的?” 意识到自己吓着秦太妃了,陆大人莞尔,眸中带着歉意。 “刚进来,怕打搅太妃同殿下,便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这是宫中送出的密信,太妃您瞧瞧。” 秦雪近迅速接过。 密信中皇帝笔迹狂/放急促,显然是心慌神乱下写的。 秦雪近仔细阅览密信中的内容,无非是郑重其事地将许颖微托付给她,其间还不忘拍一拍她的马屁。 秦雪近忍俊不禁。 信的末尾倒是提起了她的兴趣。 秦雪近抬起头,看向陆大人。 “陛下说派了两位皇城司的大人协助查案,人在哪里?” 陆大人看向侧后方门的位置。 “回太妃,两位大人在院里候着。” 秦雪近沉吟片刻。 皇城司的人武功高强、神出鬼没,让他们监视驸马,还不是小试牛刀? 秦雪近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陆大人,交代陆大人传话,应当没问题吧? 假使陆大人不值得信任,那颖微感染一事便不会让她知道了。 想定主意后,秦雪近清了清嗓子。 “陆大人,麻烦你告诉皇城司的人,叫他们盯紧驸马,一举一动皆不容错过。” “尤其是他在府外的应酬,仔细他近日与什么样的人打交道。” 她想知道,这毒,到底是驸马传出去的,还是他带入公主府的。 若是前者,那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秦雪近眼底猛然覆上一层阴霾。 “还有世子。” 她想起小如烟提过,这件事也有可能是父子俩合谋。 “世子那边,也同样要盯紧。” 第111章 想去书院吗 “下官明白。” 陆大人颔首应下,领命离开。 京师百姓因疫病陷入水深火热,远在百里之外的土家庄似乎并未受影响。 在付珩父子的悉心照料下,纵然能够获得的营养有限,小六仍长胖了些许。 不仅面色红润了、身体强壮了,学识方面也丰盈了。 付珩将为数不多的白纸留给小六练字,自己则在已有污迹的纸张上将就。 “付珩,你把白纸都给了我,岂不是委屈了你自己?” 小六面露迟疑。 他着实难以预料,付珩竟然这么大方,这么无私。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太缺心眼。 自己尚且舍不得用白纸练字,眼下却全给了他这个半桶水都不到的家伙。 付珩笑了笑,眉眼温和。 “没关系,我在什么纸上都能练字。” “倒是你,基础比较薄弱,得用白纸才行。” 小六眸光微微一暗,一时说不明心底的感受。 他嗤笑付珩的愚蠢与迟钝,不屑他多余的善良跟耐心。 同时,又因为他的纯善跟体贴而心生波澜。 这种感受太奇怪,难以描述,前所未有。 “小六,你在想什么呢?” 小六猛然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付珩带着笑意的一双眼。 他下意识闪躲。 “哦……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字写得难看,不配用白纸。” 付珩无奈。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不过几张纸而已,虽然价高,但也只是拿来写字的纸。” 他拍了拍小六的肩,语重心长。 “只要你把字练好,对得起现在花费心思的自己,便够了。” 小六心底又荡起一层涟漪。 付珩啊付珩,你为什么要这样好,好到让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他的任务是接近付珩,将他引导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解决。 雇主要的是一劳永逸,杜绝后患。 所以,他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付珩的养父也得杀,见过他的人,通通不能留。 小六一时感慨,他在这个村子生活过的痕迹,都要抹去。 仿佛未曾在过一般。 必须尽快抽身了。 小六眸中缓缓渡上一层阴霾,不能越陷越深。 “付珩,你有没有想过到书院求学?” 付珩下意识怔愣,旋即一笑,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落寞。 “没有,像现在这样怡然自得,也挺不错的。” 小六一针见血。 “付珩,你是在骗我,还是在自欺欺人?” 付珩唇边的笑意登时一僵。 “读书人,哪个不想进书院读书的。” “里面有夫子教,有同窗一起努力,不用孤军奋战。” 付珩的笑意已然消失。 小六趁热打铁。 “付珩,你肯定也是想进书院读书的,是不是?” 付珩轻叹一声。 “你说得没错,没有读书人,不想进书院。” “可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有本事进去。” 书院有门槛,有钱的门槛,亦有才学的门槛。 付珩垂下眼睑,遮盖住眼底的怅然若失。 他家没有钱,供不起他进书院,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通过书院的考核。 付珩其实是有些自卑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单打独斗。 他并不知晓外面的世界如何,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属于什么水平。 因为对这些的未知,让他产生了不自知的逃避,让他下意识认为自己跟旁人有很大差距。 他以为大家所夸赞的天赋异凛,于书院中的学子们而言,是芸芸众生。 其实不然。 他的确出众。 他的才能,对学识的敏锐,不管放在哪个阶层,都是佼佼者。 可惜这些他一无所知。 小六隐隐约约察觉到付珩的自卑。 他恨铁不成钢。 “大家都夸你是神童,你怎么能妄自菲薄?”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复杂心思。 有真心,亦带有别的目的。 他真心希望付珩能有好前程。 可他偏偏得亲手断送对方的将来。 他的目的是劝付珩前往镇上的书院进修,再在途中将他杀了。 小六缓缓舒出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翻涌的郁闷。 付珩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我没有妄自菲薄,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大家夸我是神童,是因为土家庄地处偏僻又贫穷,好不容易出了我这个能读书会写字的,才视若珍宝。” “像我这样的人,甚至比我更优秀的,出了土家庄,比比皆是。” 听了付珩的话,小六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 “这还是那个劝诫我要勇于反抗不公命运、要奋发图强的付珩吗?” “你当初是怎么劝说我的?” “你说我历经万难才逃出彭山,应当好好努力,才对得起曾经的自己。” 付珩抿了抿唇,不知能回应什么。 小六这回是走心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知道付珩有多努力,而他也真心承认,付珩的确是天才。 这样一个人,怎会妄自菲薄到这个程度? “你苦读这么些年,便是没有条件,也竭力创造条件。” “你现在不为自己争一争,对得起曾经煎熬的自己吗?” 付珩摇摇头,嘴角再度漫起一抹自嘲的笑。 “不是我愿不愿意争,而是我有没有得争。” “纵然我厚着脸皮到镇上的书院去求学,纵然里面的夫子认可我,愿意教我。” “我的束修怎么办?” 虽然他跟爹爹一直在攒钱,为他将来进京赶考做准备,但他心如明镜,这条路有多遥不可及,多痴心妄想。 以他们攒下的钱,真的足够他走到京城吗? 以他的才学,真的敌得过,在繁华京城长大的人吗? 他不知道结果,但他觉得,成功的希望很渺茫。 他是自负过的,觉得自己小小年纪便远远超越同龄人。 但夜深人静时,他冷静思考过 。 如果他真的是千年一遇的奇才,为什么仍会被局限在土家庄?为什么外头的人没有发现他? 归根究底,便是因为,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出众。 付珩陷入了他为自己画的一个怪圈里。 外头的人没有发现他,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而是土家庄太封闭,加之有人刻意阻断。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第112章 夜话 听完付珩的顾虑,小六沉默了。 原来这个外表开朗乐观的少年,心底积压了这么多心事。 墨点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干净的白纸上,晕染出浅浅的污迹。 小六猛然缓过神来。 他就是这抹污迹。 而付珩,便是底下那张原该纯洁无瑕的白纸。 他的使命是摧毁这张纸,让其再无复原的可能。 小六眸中闪过一道狠戾。 他如梦初醒,几日的安逸生活,让他生出了异样心思。 他不该被虚无缥缈的情感迷惑。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东西。 它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指责、谩骂、咒怨、仇恨。 其余的纯粹与美好,都是假的。 一旦沾染上利益,任何幸福都会支离破碎。 小六不动声色将视线落在付珩身上,额角有青筋凸/起。 付珩跟他爹对他好,是因为他们太愚蠢! 竟然轻而易举信了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他们该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付出代价。 小六脑子里突然涌入许多声音。 薄情寡义、狼心狗肺、自私自利…… 活该众叛亲离,一辈子孤寡…… 他做的那些决定,难道是错的? 不,他没有错,他不会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只为自己而活。 杀了付珩,就能拿到很多钱。 有了钱,想要什么买不到,想做什么办不成? 小六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紧促起来。 “小六?小六!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小六偏远的思绪再度被撤回。 他目光闪躲,莫名觉得心虚,不敢迎上付珩炙/热的视线。 “我在想,我要帮你。” 付珩听得云里雾里。 “帮我什么?” 小六舒出一口气,笑了笑,掩饰住眼神的飘忽。 “当然是帮你进书院。” 付珩怔愣一瞬,旋即笑着摇头。 “不用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小六皱了皱眉,一本正经。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连彭山都逃得出来,不过是帮你上书院,勾勾手指头的事。” 付珩忍俊不禁。 “不必忧心我……” 小六瞪了他一眼,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便直接截断。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咱们这样的人,怎么较劲都是徒劳无功。” “但你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说话这句话,小六便俯下身开始练字。 付珩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陷入自己的沉思。 夜深无人时,总是很容易引发人的思考。 小六仰面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回想着白天自己同付珩的谈话内容。 他把任务想得太简单了。 这么看,付珩是不会轻易离开土家庄,不会去书院求学的。 他想办法动摇他的想法才行。 与此同时,付珩正靠在门后守着。 虽然这些天一直相安无事,可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黑暗中,小六捕捉到了那抹身影。 他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那么迟钝? 他不是神童吗?不是天才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异常? 小六的思绪,一会儿飞天,一会儿遁地。 他又在想,如若自己接近付珩的真实目的败露,他会怎么对自己? 是苦口婆心地劝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生怨生恨,从此一刀两断。 小六觉得,后者的做法,才是一个正常人应当有的反应。 但依照他对付珩的了解,他不是这么决然的人。 算了,不去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会在付珩觉察出不对劲之前,先解决了他。 所以,绝对不可能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小六坚定念头,从现在起,他只把付珩视作自己的猎物,不要再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跟念头。 冷不丁的,黑暗中传来付珩沙哑的声音。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小六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付珩似乎是在调整姿势,隐约传出衣服摩擦的声音。 “你的呼吸很乱,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听见付珩的询问,小六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紧张跟慌乱。 “我能有什么心事?” 他笑着打马虎眼。 付珩已经起身,正走向床榻的方向。 “该不会是在琢磨帮我进书院的事吧?” 小六目光微微一转,顺着话题而下。 “嗯。” 付珩傻到主动替他找好理由,他没道理不用。 付珩长长叹了一声,语气格外无奈。 “不用做这些白费功夫的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白费功夫?你最担心的,不就是钱的事,交给我来办。” 生怕小六为了钱做傻事,付珩赶紧问道。 “你心里是什么打算?要跟我说,不要鲁莽冲动。” 小六干脆用被子盖住头,不搭理付珩的问题。 付珩打算扯/下他的被子,奈何对方抓得紧紧的。 “小六,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被子底下传来少年沉闷的声音。 “我没要做傻事,我就是想挣钱,我去给人做苦力还不行吗?” 付珩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爹爹好不容易把你这身板养厚实了点,你若跑去做苦力,只怕他要愁得夜不能寐。” “还有,你在这里是生面孔,没人敢轻易招揽你干活的。” 小六猛然坐起身,满脸的不服气。 “只要我价格低,还愁赚不到钱?” “这一路走来,只要愿意给我口饭吃,我都能给人家干一整天的活。” “如今赚得少一点,也不算什么。” 付珩完全不理解小六对书院这件事的执着。 “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付珩,其实我也很想进书院学习。” 毫无征兆的,小六袒露自己的心声。 旋即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付珩神情有些呆滞,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去安抚对方。 小六侧头看了他一眼,后自顾自地说道。 “是不是想说些安抚我的话,却张不了口?” “因为白天时你自己说过,进书院于你而言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可想而知,对我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了。” 付珩轻咳一声。 “万事没有绝对。” 第113章 逃跑 小六摇摇头,满眼惆怅,语气低落。 “连你都觉得自卑,我更没什么底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付珩的反应。 很显然,他已经拿捏住了付珩的弱点。 付珩心中暗暗懊恼。 他怎么这么迟钝,没有意识到小六的念头。 小六亲口说过,没有哪个读书人,会不想进书院读书。 他自己肯定也不例外。 付珩唇线紧绷,他知道小六对读书的决心,可他好像无意中,打击了他的决心。 付珩神色迟疑。 “小六,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 黑暗中,小六眼底有亮光闪过,转瞬即逝。 付珩的声音仍在继续。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咱们且试一试,焉知没有好结果?” 小六目的达成,已然心满意足。 但他又故作犹豫地问了句。 “假使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付珩一笑。 “那也没有遗憾了。” “人生不怕过错,只怕错过,小六,接下来咱们都得竭尽全力了。” 监视董力的暗卫将密信传回时,许颖微仍深陷昏迷。 因为密信内容的特殊,梅兰等人不敢擅作主张查看。 可事关真正的世子,她们更不敢耽误追查。 是以,权衡再三后,她们将密信送入宫中,一切由陛下做决断。 未曾想,皇帝也病倒了。 麻烦接踵而至,叫人应假不暇,难以招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帝并非感染疫病,只是连天的劳碌,心力交瘁。 他乃一国之君,百姓深陷疫病的水深火热。 他每日不是在批折子处理政事,便是宣诏大臣商议解决时疫之策、安抚民心之法。 国事繁重,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身体犹如绷紧的弦。 再加上长公主感染疫病的消息传入,他忧心挂念。 思虑成疾,一发不可收拾。 寂静的花园小径上,夜深无人,夜风轻轻拂过,带动枝叶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 “姑姑,您小心一些。” 付俊良压低声音,生怕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他身后还跟着同样神情警惕的福安。 付俊良当初将这件事交给福安去办,是存了几分考验的心思。 如今验收成果,他尚且算满意。 福安在公主府一处极隐秘的角落,发现了个狗洞。 付俊良起初是不满的,福安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敢让他娘亲去爬狗洞。 但听福安解释清楚后,他又同意了。 陆大人协助长公主处理时疫之事,无暇顾及其他,近日府上不允许有任何人出入。 在此之前,陆大人已将接下来半个月的物资囤好,准备充分。 除此之外,公主府看守森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重视。 在这个紧张时期要求出府,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是以,爬狗洞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月黑风高,三人鬼鬼祟祟朝狗洞所在的方向靠近。 “福安,你赶紧引路,咱们动作得快一些。” 在付俊良的催促下,福安走在最前头引路,心不在焉。 他眼下是真的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想将消息告诉长公主,夜里进不去嘉乐居,白日又不敢贸然前往,否则世子肯定怀疑。 他在心底无声叹息。 真是有苦难言,他原先还筹算着,等世子向陆大人讨出府的纸条时,他想方设法把消息传过去。 奈何此路不通。 世子催得紧,事情搞砸,他难逃其咎。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福安瘪了瘪嘴,他可真不容易。 届时长公主知晓,是他一力促成世子姑姑逃跑的,不知会不会大发雷霆。 可他也是被逼无奈啊! 他明面上是世子爷手下的人,办不好差事,是要受责罚的。 福安在府上打听了下有关世子姑姑的事。 他只想说,这可真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女子…… 福安不露声色瞥了眼夹在他同世子中间的女子,又悄然收回目光。 现在应该用人不人鬼不鬼来形容。 若叫付俊良知晓福安心中的想法,一定气得暴跳如雷。 冷不丁的,走在中间的付文莹突然顿住脚步。 付俊良一时没刹住脚,险些撞上去。 他皱着眉,满眼惊慌。 “姑姑,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要是巡逻的人经过,可就功亏一篑了。” 他生怕三人被发现。 到时不仅娘亲要再度失去自由,被更加严格地看管起来,他也会遭受牵连。 要是当场被抓包,可就没法蒙混过关了。 想到这里,付俊良抬手推了推娘亲的肩膀。 他低声催促道。 “姑姑,咱们赶紧走吧,要是被抓回去,就真逃不出来了。” 虽然有几分吓唬的成分,但说的也是实话。 要是付文莹被抓回,一定是五花大绑,再多派几个人守着,绝不可能有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付文莹侧着头,视线紧紧凝聚在一处。 “那是你爹爹书房的方向。” 付俊良顺着娘亲的目光望去,隐约猜得到对方的想法。 “我爹不知道我要将您放走,他若是知道,估计不会纵容。” “姑姑,这个时候,您还是别去找他了。” 付文莹咬着下唇,并不甘心。 “我想去问他,为什么他不肯救我,连你都能将我救出来,更遑论他。” “他原来是不想救我。” 付俊良心底无奈。 答案显而易见,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付俊良知道,爹爹其实不愿意救娘亲。 其一,因为近期发生的事,爹爹已经将娘亲视为累赘。 其二,若娘亲不见了,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肯定是爹爹。 他不想趟这趟浑水,再正常不过,但薄情寡义也是真的。 听了付俊良的话,付文莹情绪出现明显波动。 “可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他会救我出来,难道都是骗我的?” 付文莹唯利是图,却又在情爱的圈绕中迷失,自欺欺人。 既可以为利背叛付丰泽,光明正大在宴席上找下家。 又在当下优柔寡断,想找付丰泽要一个毫无意义的答案。 绝佳的逃脱机会就摆在眼前,此时不走,待何时? 第114章 严密守卫 付俊良觉得她拎不清。 “他为什么要骗我?是笃定我不可能逃出来,所以做什么承诺都无所谓了?” 付文莹的音调越来越高,情绪也愈发不受控。 付俊良吓得心弦紧绷。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若娘亲冲动起来,是会坏事的。 他环顾四周,将娘亲扯到树后做遮挡。 “姑姑,您别激动,被人发现咱们就糟了。” 他面色凝重,心中的不耐渐渐浓烈。 他隐约理解了爹爹的冷漠。 娘亲太不懂得审时度势了,现在哪里是翻旧账、发/泄情绪的时候? 可他也不敢再刺激付文莹,唯恐她又大声嚷嚷,引来侍卫。 思来想去,只好用温和的语调安抚她躁动的情绪。 “既然我爹答应过您,就一定不会食言,想来他是在寻找最恰当的时机。” “我现在去问问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付文莹说完便转身,走向付丰泽书房所在的位置。 付俊良忙向一旁的福安使了个眼色,两个少年一同将付文莹控制住。 他焦躁地揉了揉眉心,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劝诫。 “姑姑,眼下是非常时期,府上到处有巡逻的侍卫,您贸然过去,很容易暴露的。” “若是被抓住,很难再有逃出的机会。” 付文莹眸光轻/颤,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话。 付俊良见状,趁热打铁。 “您难道想继续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还要跟老鼠同住一个屋檐?” 回想起那段恐怖又备受煎熬的时日,付文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疯狂摇着头,眸中布满惊恐。 “不!我不要,我不要再回去!” 付俊良急得咬牙切齿。 “姑姑,您小声些,这样真的会被发现的。” 话音刚落,他们的侧后方隐隐约约传来走路声。 整齐的步伐,听着像是夜间巡逻的队伍。 付文莹被吓得立刻捂住嘴巴。 付俊良亦是下意识屏息凝神,待到那脚步声逐渐淡去,他才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他瞥了一眼付文莹,加重语气的。 “姑姑,您也看见了,四处都有人严密巡逻的,若是想走就得抓紧时间,不能再耽搁。” 付文莹欲言又止,神色迟疑。 “我还是想亲口问一问,我就想知道一个答案。” 付军良的耐心已经被磨得快到底了。 “姑姑,您考虑过暴露的后果吗?” “您是不是觉得,纵使被发现了,还有我同我爹为您求情?” 付文莹别过脸,有些心虚,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 付俊良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娘亲怎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他捏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 “难道我们没为您求过情吗?有用吗?您还不是照样被关了禁闭?” 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另一支经过的巡逻队伍。 三人再度屏住呼吸,藏身于树后。 付俊良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已经沁满了汗珠。 这巡逻的严密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才这么会儿就已经遇上两支队伍。 可想而知,公主府上的守卫有多谨慎。 希望今晚不要多生事端,顺利将娘亲送出公主府。 付俊良将视线落在付文莹身上。 “姑姑,您也看见了守卫有多严格,还要去见我爹爹吗?” 付文莹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见了,不见了,我们赶紧走吧。” 付俊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只要娘亲配合,事情便能轻松许多。 三人避开巡逻的队伍,鬼鬼祟祟来到了狗洞附近。 这条路线,是福安事先查探好的。 看着杂草丛生、只能容纳一个瘦弱的人通过的窄小狗洞,付俊良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这么小,爬得过去吗?” 福安立即回道。 “爷,爬得过去的,小的试过,就是可能要擦破点皮。” “不过夫人比较瘦,应当会更轻松些。” 只要能出去,擦破点皮算什么。 对于这一点,付文莹完全能够接受。 但是她有别的顾虑。 “俊良,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福安瞬间领会到付文莹言语间的深意。 “爷,那您同夫人道别,小的过去那边放风,有异动就学布谷鸟叫。” 付俊良摆了摆手。 “行,去吧。” 确定福安跟他们之间隔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声后,付文莹急忙说道。 “俊良,你给我喝的那个药,当真有奇效吗?保准我喝了之后不会感染时疫吗?” 公主府戒备的森严让付文莹意识到,这场时疫的可怖程度。 连里面都这样,难以想象外面的世界。 付俊良自然无法给她保证。 他没有接触过感染了时疫的人,所以无法验证药的效果。 但爹爹是这么说的。 况且他们人已经站在狗洞旁边,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付俊良想了想。 “娘亲放心,这药是爹爹给的,他这人最谨慎,他说喝了不会感染,就一定不会。” 付文莹犹豫未决。 “可是我只喝过一次,会不会喝得不够多?会不会没有那么足的效果?” 万一她一出去就被感染,死在外头怎么办? 到时候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只怕自己的尸首会因为疫病变得面目全非,同那些病死的人一起,被丢到乱葬岗去,无人认领。 她不要变成孤魂野鬼! 听出娘亲话语间的不安,付俊良温声安抚。 “娘亲,不会的,只要喝过就有效的。” 他思忖片刻。 “不然……就只能再委屈您几日,我想办法给您多送几天药,等您觉得万无一失了再逃。” “只不过……” 付俊良轻叹一声,说明这里面的风险。 “孩儿不敢同您保证,下一次是否还能这般轻易地走到这里。” 他眸中晦暗不明,其实更希望娘亲今天就走。 她走了,他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 付俊良由衷觉得,今夜的他们是幸运的,居然一路都没有被守卫发现。 可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去是留,主要还是看付文莹的意愿。 付俊良故作不经意地感慨。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付文莹焦灼难安,魂不守舍。 纠结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 第115章 钻狗洞 “不行,我今晚就得逃出去。” 付俊良心下一喜,脸上却挂着忧心的神色。 “娘亲,孩儿为您备了些银票跟碎银,银票方便携带,又不显眼,您拿着安全些。” 付俊良一股脑将钱都塞给付文莹,叮嘱道。 “娘亲,您要切记财不外露,尤其外头时疫蔓延,人心动荡。” 付文莹捏了捏手中厚厚一沓银票,突然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付俊良将娘亲欣喜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银票的面额都不小,可能不方便花出去,给娘亲拿这些,是图方便。” “松柏西街有一家布庄,是记在孩儿名下的,娘亲若将碎银子使完,可到布庄兑换银票。” 付文莹转了转眸子,追问道。 “那要是银票跟银子都用完了,能不能问布庄的人要钱?” 付俊良被问得愣了愣。 “娘亲,我给您的这些钱,都够寻常人家用上一辈子了。” 付文莹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满。 “我怎么能跟寻常人家一样?” 她语气急促,加重语气。 “我在公主府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怎么能跟寻常人家一样呢?” “不会将来还要我去浆洗缝补,养活我自己吧?” 付俊良神色无奈。 “何至于到那步田地?” “娘亲,我给你留的这些钱,即便不够您安享富贵,也够您无忧无虑过完此生。” “只要您别大手大脚,不铺张浪费,便是买几个下人来伺候自己,都绰绰有余。” 见付文莹一副要反驳的神情,他又赶紧道。 “况且,孩儿将来一定会去找您的。” “等继承了公主府,等许颖微倒台,孩儿就风风光光将您接回来。” 听完付俊良说的话,付文莹反抗的情绪没有那么激烈了。 可她仍是忧心忡忡,惶惶不安。 “万一我遭遇意外,被抢劫、被偷盗,该怎么办?” “俊良,你总得告诉我,该去哪里才可以与你联络,布庄能不能递消息?” 付俊良沉吟片刻。 “布庄的掌柜是我安排的人,娘亲若想与我联络,可以通过他。” “但您不能直接从布庄拿钱,万一许颖微要查那边的账,很容易追查到您。” 付文莹纠结。 “那我若是需要钱,可不可以通过布庄的掌柜联络你?” 付俊良眉间微蹙,他不理解,为何娘亲对钱财这样执着。 真的会有那么大的需求吗?他准备的数,是绝对足够的。 虽然难以理解,但付俊良不想再同娘亲纠结。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将娘亲送走。 越耽搁下去,被发现的风险就更大。 是以,付俊良妥协了。 “娘亲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通过掌柜给我写信,只要我看到,一定尽力满足。” 得到付俊良的承诺,付文莹终于心满意足。 她笑了笑,正打算再说什么,陡然间,不远处传来福安学布谷鸟叫的声音。 两人下意识浑身一震,旋即抬起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底看见了惊惧跟不安。 付俊良吓得心快跳到嗓子眼。 “娘亲,您赶紧走吧,人追过来就麻烦了。” 付文莹心跳加速,不用付俊良说她也明白。 她将钱都揣进怀里,随后蹲下身开始琢磨狗洞。 “俊良,你赶紧帮忙把这些杂草给扒开。” 狗洞边缘有杂草遮挡,不方便她钻出去。 付俊良闻言,也跟着蹲下身,学着付文莹的动作,急匆匆扒开杂乱无章的野草。 夜间的露珠都附着在野草上,摸起来湿漉漉、黏腻腻的。 付俊良想起这原先是一个狗洞,不知周围会不会有狗屎。 他忍着恶心,憋气开始拔掉杂草。 付文莹见状,忙制止他的行为。 “俊良,不要拔掉,把它们往两边压就行了。” “你把它们拔干净了,露出狗洞,万一有人追出去,把我抓回来怎么办?” 这时候付文莹的脑子倒灵光起来了。 付俊良觉得有道理,于是停止了动作。 他协助付文莹,将狗洞口的杂草往两边压,露出狗洞完整的面目。 付文莹趴在地上,神情为难。 “这也太小了吧?” 福安的布谷鸟叫越来越急促。 付俊良唇线紧绷,明白是巡逻队伍越来越靠近了。 他压低声音,焦急地催促道。 “娘亲,您赶紧出去吧,人快过来了。” 付文莹当即不再犹豫,立刻往洞口钻。 结果她被卡在了狗洞里。 任凭她使劲,浑身解数都没办法出去。 付文莹面颊泛红,一方面是急的,一方面是疼的。 这狗洞也太小了,她感觉自己的臀部已经被磨破。 “俊良,你赶紧帮帮我,我出不去,你推一推。” 付俊良赶紧为其助力。 他不解地皱着眉。 “怎么会出不去呢?连福安那家伙都出得去。” 付文莹有气无力。 “他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出得去有什么好奇怪的。” 付俊良加重力道往外推。 “可娘亲您也很瘦。” 付文莹的力气已经快用完了。 “不行,我实在使不上劲儿了,怎么都出不去。” 熟悉的整齐脚步声已经开始靠近。 两人方寸大乱,尤其是付文莹。 她被卡在这里面呢! “娘亲,您加把劲,赶紧出去吧,不然真完了!” 付俊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听着儿子的催促,付文莹在外头翻了对白眼,没好气道。 “难道是我不想出去?” “是我压根出不去,我被卡在这里了。” 她气急败坏,儿子非但不帮她,还指责她。 福安神情焦灼地小跑靠近。 隔着距离,付俊良被黑暗中的模糊人影吓得打了个激灵,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 福安跑得气喘吁吁。 “爷,方才我丢了几颗石子,把巡逻的侍卫引到另一边去了,咱们这会暂时是安全的。” 付俊良闻言,始终紧绷着的心弦略有松动。 对于这个自己亲手挑选的小厮,他是越来越满意了。 片刻之后,福安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可是爷,估计第二波巡逻又要过来了,咱们还是得抓紧点。” 付俊良低头看了一眼,被困在狗洞中间的付文莹,语气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 第116章 清点人数 “你同我一起,将我姑姑推出去。” 在外人面前,他表现得很尊重付文莹。 两个少年使尽吃/奶的力气,又找遍各种方法,都没能将付文莹推出去。 折腾了好一会,付俊良额头已经沁满细密的汗珠。 “福安,你可还有别的办法?” 不仅付俊良觉得煎熬,付文莹更觉得折磨。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再弄下去,我就算能出去了,骨头也得被磨坏。” 福安亦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时试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勉强,但远不至于这么艰难。 世子爷的姑姑瞧着瘦瘦弱弱的,怎么就塞不出去呢? 难不成是近两日吃食变好了?长胖了? 这些疑惑,福安只敢在心里想,万不敢说出口。 付俊良已顾不得什么干净不干净,直接累得坐在了杂草堆上。 “福安,你赶紧重新想个法子。” “除了狗洞,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将我姑姑送出去?” 福安神色为难,世子爷怎么总给他出难点子呢?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说道。 “实在不成,就只能找陆大人。” “爷,您可是世子,虽说如今公主府是长公主当家,但您是长公主的儿子,也算是她的主子。” 还没等福安继续说,付俊良便毫不迟疑的打断。 “不成,你先前不是说,去找陆大人很容易打草惊蛇吗?” “这种有风险的事,万不可做。” 要是娘亲逃跑的事情被发现,他要面对的麻烦只会更棘手。 付俊良冥思苦想。 “你去寻把铁锹来,把这个洞给我开大些。” 为免夜长梦多,这件事最好现在就解决,当场就将娘亲送走。 福安一听,有些难以置信地张了张眼。 “爷,用铁锹挖洞,只怕动静太大,会引来侍卫的。” 付俊良眉间紧皱,语气不耐。 “那你就寻其他轻巧的工具,总而言之,今晚一定要将事情办好。” “奴才明白了。” 福安去找工具之前,先同付俊良一块,将付文莹给扯了回来。 付文莹扶着腰,止不住地哭惨叹息。 付俊良听得心浮气躁,心中郁闷不已。 早知道他就不偷偷去看娘亲,这样后面就不会扯出这么多麻烦。 如今是捧上了块烫手山芋,拿在手里不成,丢出去又容易生祸。 付俊良心中懊悔不已。 总算能够体会爹爹对娘亲的感受。 莫说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敬,娘亲确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此刻,付文莹还不知晓自己儿子心中的想法,不知道儿子早已对她嫌弃得不行。 她还在叹惋自己艰难悲惨的命运。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辈子居然要靠爬狗洞来恢复自由。” “如今受的苦难,将来我要十倍百倍的,叫许颖微那个贱/人偿还。” 付俊良默默听着,连回应都懒得。 他们窝在这里说狠话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可笑。 像无能的人在落败后,气急败坏咒骂却无能为力的丑陋模样。 “儿子,将来你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娘亲接回来,让我堂堂正正从正门进来!” 付俊良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口回应道。 “娘亲放心。” “您还是先歇会儿吧,缓一缓。” 言外之意是让她闭嘴,别再那么聒噪。 付文莹神情不满。 “你是嫌我烦了?” 付俊良抿唇低叹。 “孩儿是担心娘亲说个不停,会被人发现,并不是嫌弃。” 付文莹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总归是安分了。 良久,待到付俊良耐心已然消尽,福安终于回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小铲子,只有手臂大小。 “爷,刚才我过来时碰上了巡逻的侍卫,幸好这把铲子小,可以藏在衣服里,否则就被发现了。” 付俊良惊疑未定地站起身。 “你碰上巡逻的侍卫了,他们有没有问你,为什么深更半夜在外头?” “有,我同他们解释,说是爷饿了,打算去厨房寻点吃食。” 付俊良松了口气,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可福安却依旧焦灼不安。 “爷,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我似乎听见侍卫说,要清点各个院落的人数。” 付俊良眸中泛起冷意。 “现在?” 福安摇了摇头。 “他们没说是什么时候,但奴才瞧他们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现在。” 付俊良目露怀疑。 “这个点他们清点什么人数,也不怕打搅主子休息。” “应当是陆大人的旨意,说是要分派药材,得在天亮之前将人数统计好。” 福安语气充满了担忧跟不安。 “爷,咱们是不是得赶紧回去?要是侍卫将您不在院里的消息报给陆大人……” 世子爷深夜无故消失,眼下又是疫病蔓延的紧张关头,他们一定会满府搜查。 “福安,你确定消息准确?” 说完之后,付俊良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仍旧没能舒缓心中的燥/热。 不论消息是否准确,他都不敢冒险。 沉吟半晌,付俊良扭头看向付文莹。 麻烦接踵而至,今夜估计是送不走娘亲了。 “姑姑,我得尽快回去,回去之前,我先将您送回幽静的地方……” 他不敢放任付文莹一个人在府里游荡。 他话还没说完,付文莹便火急火燎打断。 “我才不回去。” 付俊良垂下眼睑,遮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及不耐。 他极为勉强地扯着笑脸。 “您放心,我不会不管您的。” “待我将一切准备妥帖,就去找您,绝对万无一失。” 他放缓语气。 “届时会像今晚一样,把您接到这里来,再顺利将您送出去。” 奈何付文莹没那么好忽悠了。 “可你不是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吗?” “假使我回去后,那些看守醒过神来,继续守着我,你还怎么接我?” 他们这次能这样顺利,最主要的原因是看守玩忽职守。 若非如此,第一步他们就折了。 可没人能够保证,今晚过后,看守会不会认真回到岗位上。 一旦发生变故,她便逃不了了。 “我不能在这待着吗?你把铁锹给我,我自己挖,挖完了我就走。” 第117章 回院 要是信了付文莹的话,付俊良也不必上书院了。 前一刻,付文莹还执着于要去向付丰泽讨个说法,真放任她一人,不知她会有什么疯狂举动。 纵然她真的安分守己待在这,等到天一亮,巡逻的侍卫也不是瞎子。 付俊良薄唇紧抿,态度强硬。 “不行,姑姑,我必须送您回去。” 付文莹挣扎起来,满脸抗拒神色。 “不,我不回去,我要离开公主府!” 情绪激动之下,她没控制好尽量。 万籁俱寂的夜,只有轻轻沙沙声响的后花园,陡然想起她愤怒的声音。 付俊良吓得险些眼前一黑。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能将付文莹五花大绑起来,再丢回幽禁的院落去。 当初就不该心血来朝,就不该沾染这个麻烦! 纵然是骨肉至亲,也招架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付俊良无语望黑天。 谁能来解救他? 意识到自己音量太大,付文莹也吓了一跳。 她捂着唇,瑟缩了下脖颈。 付俊良阴沉着脸,还知道自己惹了祸。 他薄唇轻启,语气不容拒绝。 “走吧姑姑,我送您回去。” “若您执意要一意孤行,将来您的事,我都不管了。” 瞥见儿子阴冷的神色,付文莹憋屈地合上嘴巴,不敢再闹腾。 反正回去了,她又不是不能偷偷溜出来。 付文莹心中的算盘打得劈哩叭啦。 等俊良走了,她再折返就是。 接下来付文莹装得百般顺从,不论付俊良叮嘱什么,她都是点头应下,没有再反驳过。 “姑姑,您就在这里边安心等着,我会尽快安排好您离开的事。” 付文莹点了点头,不仅不催促,还很忧心地看着他。 “好,你也要小心些,别因为我的事受牵连。” 付俊良下意识愣了愣。 娘亲怎么突然大变模样? 但他的迟疑也只是一瞬。 “吃食我会让福安继续送,每次多备一些,免得遇上突发状况。” 付文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在院里等你。” 她目光真挚,刻意强调了好好的三个字。 付俊良半信半疑,他上下打量了眼娘亲,终究道不清对方的古怪之处。 看着今夜的这个结果,福安心中暗喜。 老天爷都在帮他,这件事越拖延,越能给他报信的机会。 安置好付文莹,主仆两人急匆匆回到自己的院落。 整个院子极为安静,只剩两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福安不动声色打量着昏暗光线中付俊良的脸色。 “爷,咱们好像没必要回来。” 付俊良面无表情,嗓音压得极低。 “谁敢在这件事上做赌注?” 他满身戾气。 “一旦被人发现,本世子深夜不在院里,有百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到时他们再顺藤摸瓜,查到娘亲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见世子并未怀疑,福安悄然松了口气。 什么无意中撞上巡逻的侍卫,什么陆大人要清查各院落的人数,其实都是他编出来的。 福安胆战心惊,幸好世子并没有发现,一切是他的谎言。 他当时说得模棱两可,语气也不笃定,就算世子去求证,他大可以借口自己听岔了。 关键是世子大概率不会去求证。 就在福安庆幸之际,由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且人数似乎不少。 主仆两人不约而同转身看去,黑暗中,隐约看见几道闪烁的火光。 付俊良吓得瞳孔骤缩,立即抬脚往院子里走去。 现在是来不及躲回房里了,于是两人便假装刚准备出去。 付俊良迎面撞上了举着火把前来的队伍。 “深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在许颖微身边耳濡目染多年,付俊良冷下脸来,还是格外唬人的。 侍卫们察觉世子爷的不痛快,都有些战战兢兢。 “回禀世子,我等是奉陆大人之命前来清点各院落的人数。” 付俊良眼眸微转,幸亏自己回来了。 一旁的福安,则有些惊诧地捂住自己胸膛。 他是踩了惊天狗屎运,这都被他压中了。 付俊良心地虽庆幸,面上却依旧一副严肃神情。 “好端端的,清查人数做什么?还非得大半夜闹出动静。” 侍卫之首一听,当即半跪在地。 “世子恕罪,我等不是有意打搅。” “长公主殿下请来高人,研制出了能够压制时疫的药方。” “陆大人命我们清查各院人数,隔日分派药材。” 付俊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蜷了蜷指头。 那个女人竟研制出了能够压制疫病的药方? 她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是个深宅妇人,纵然是天家公主,也依旧是女子,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付俊良心头震撼不已。 自他记事起,许颖微已经收敛起锋芒,为了付丰泽,心甘情愿做着深宅妇人。 所以,付俊良并不是特别了解许颖微过往种种璀璨的经历。 他以为许颖微之所以处处受敬重优待,是因为皇室公主的身份。 殊不知,也因她自己出众的能力及独特的人格魅力。 眼下听侍卫说起这些,付俊良惊得瞠目结舌。 他语气带着怀疑。 “你刚才说,是我娘亲寻找高人,研制出药方的?” 侍卫点了点头,让自己获得的信息一五一十禀告。 “听陆大人说,长公主殿下也参与其中,这两日一直在嘉乐居内研究。” 付俊良眼底的惊诧更甚。 许颖微参与其中? 诓人的吧,她哪里懂医术? 肯定是为了名声好听,故意做戏的。 付俊良眼中隐约覆着几抹不屑跟嫌恶。 “咱们殿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解决了多少名医束手无策的疫病。” 付俊良听着侍卫们不加掩饰的惊叹,逐渐缓过神来。 他的心思,复杂得难以言明。 他鄙视许颖微这种弄虚作假的卑劣手段。 在他眼中,一个女子,绝不可能真正为社稷做出贡献。 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只能规规矩矩地待在宅院里。 除了鄙视,付俊良心中还有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嫉妒。 他嫉妒许颖微。 相较之下,他的亲娘……根本上不得台面。 付文莹甚至连作秀的本事都没有。 第118章 嫉妒 须臾之间,付俊良已经调整好自己有些扭曲的心理。 “娘亲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 侍卫们闻言,都点头哈腰地陪着笑。 这时,终于有人关注到了重点。 “世子殿下,这么夜了,您是要去哪里?” 付俊良冷冷瞥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善。 “怎么,本世子还得同你汇报行踪?” 侍卫吓得冷汗涔涔。 “吾等不敢冒犯殿下!” “只是陆大人事先交代,若我们在巡逻时遇上谁深夜外出,不论对方是何身份,都得询问记录。” 在付俊良的凌人视线下,侍卫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便是陆大人亲自来了,也不例外。” 付俊良闻言,轻飘飘哼了一声,用一种极为慷慨的语气。 “本世子深夜难眠,便在院中闲逛,还没出去,就遇让你们了。” “已经如实相告,你们可满意了?” 侍卫垂着头,毕恭毕敬。 “吾等不敢冒犯世子殿下。” 付俊良发出一声嗤笑,显然很享受侍卫们诚惶诚恐的模样。 这些人现在就该意识到,将来谁才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 “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了,去清点人数吧。” 游刃有余将侍卫打发走后,付俊良站在廊下,陷入自己的沉思。 也不知娘亲那边怎么样。 他唯一担心的,是负责监视娘亲的看守会回到原位上。 这样一来,事情便难上加难了。 凝神之际,福安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侧传来。 “爷,那奴才要不要去将狗洞挖开?” 付俊良听见福安迟疑的语调后,意味深长的扬了扬眉。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本世子的犹豫了?” 福安低着头,语气恭敬谨慎。 “奴才的职责是伺候好您,自然要懂得揣摩您的心思。” 付俊良微扬下颚,不置可否。 良久,他问了一句。 “若我对她置之不理,你会不会觉得本世子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福安抿了抿唇,在心中斟酌了下。 “福安倒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人就该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没有人生来是为他人而活的。” 没有人生来是为他人而活的。 付俊良微微扯了下唇角,从一个奴才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可笑。 像福安这种贱命,不就是生来听使唤的吗? 黑暗中,付俊良似有若无的目光,从福安身上掠过。 察觉到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福安眼眸幽深。 他猜得出,付俊良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福安在心中轻蔑地笑。 世子又如何,连自己的亲娘都不信他,要派人来监视。 福安唇线紧绷,心中虽然对付俊良不满,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沉寂的氛围里,付俊良陡然发出一声长叹。 “姑姑曾经帮过我许多,投桃报李,我不会真的弃她不顾。” “您的意思是?” 福安心中无语。 有什么事,就不能明晃晃交代吗,非得云里雾里。 他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每回都能猜准他的心思。 “救,肯定是要将姑姑救出来的。” “但不是现在,先避开今夜的风头,明晚伺机而动。” 府中侍卫在清点人数,各院落之间肯定频繁有巡逻队伍来往。 福安若在这个时候去挖狗洞,很容易被发现。 看看明晚是什么情况吧。 若监视娘亲的看守回来…… 那他便无能为力了。 不是他不想救,而是他无计可施。 付俊良对付文莹的态度,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人,他已经不是非救不可。 相较之下,让她幽禁更省心。 把人救出去,说不准到时候会通过布庄,惹来接二连三的麻烦。 现在人被许颖微关着,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但若是能救,还是要竭力一试的。 不知想到什么,付俊良眸光变得深邃。 让娘亲恢复自由,他才能多一条退路。 爹爹有许颖微这道护身符,而他什么都没有。 若真如娘亲所说,她可以结交权贵来为将来铺路。 与他而言,有利无害。 “爷……” 付俊良飘远的思绪被扯回,他醒过神来,扭头一看,对上福安试探性的目光。 “怎么?” 福安语气带着不确定。 “刚才侍卫说府上要清点人数,分派药材,那明日奴才要不要主动到嘉乐居取药?” 福安面上虽平静,心跳却如擂鼓般急促。 他得想尽一切办法,去一趟嘉乐居,将消息递过去。 付俊良皱了皱眉。 “何必我们主动去取,到时自有人会送来。” 他可是尊贵的世子殿下,纵然是陆大人,到时也得眼巴巴地把药送来。 主动跑过去求药,多掉身价。 福安唇角一僵,却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不过本世子确实得去一趟嘉乐居。” “娘亲为疫病之事弹尽竭虑,我这个做儿子的,总得去关心一下。” 福安登时一喜。 “世子的孝心可感天地。” “明日早膳过后,你随本世子去一趟嘉乐居。” “对了。” 付俊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明日记得给我姑姑送饭,你自己把握时间,注意错开巡逻的侍卫。” 与此同时,被付俊良惦念着的付文莹,已然逃离了那处偏僻的院落。 付文莹踩了狗屎运,竟然一路都巧妙地避开侍卫。 如今命运已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只要义无反顾往花园的方向跑,她便有极大的胜算能逃离。 可她却选了另一个方向。 付文莹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付丰泽的书房。 付丰泽的书房已经清点过人数,更深露重,下人们都已经重新回去歇息。 是以,付文莹摸入书房时,无任何人察觉。 她对付丰泽的书房很熟悉,哪处角落摆放了什么装饰,她一清二楚。 借着从门缝投入的月光,付文莹直奔屋中一处隐秘角落。 朦胧光线下,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从书册后掏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付丰泽藏钱财的位置。 她很早之前便发现了这个秘密,却一直没有碰它。 不是她正直。 是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些钱丢了,自己会成为第一个遭怀疑的对象。 然而如今,她都不在乎了。 付丰泽无情,休怪她无义。 第119章 药方 付文莹连看都没看,直接伸手一抓,匣子里的东西登时被清空。 握着手中厚厚的一沓,付文莹激动得身躯微颤。 付丰泽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居然还藏了这么多钱。 今天她就通通给拿走! 想到届时付丰泽看着空空如也的匣子,傻眼震惊的模样,付文莹就觉得心头一阵畅快。 将付丰泽的私房钱洗劫一空后,付文莹也不敢在书房久留。 她把东西都收回原位,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付文莹吓得连路都走不稳,做贼一般躲回幽禁处。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福安送来吃食时,付文莹已睡得昏天地暗。 看守没有回来。 福安跨过大门往里走,若有所思。 假使无法将世子同付夫人的阴谋告知长公主,那么,他只能尝试着将守卫擅离职守的事情捅出去。 这样一来,就会有新的看守。 福安叹息着踏入院中,他当真不易。 整个院子静谧得让人窒息。 进屋一看,付文莹正蜷缩在地上熟睡。 福安轻轻将饭篮放下,习惯性打量了眼四周。 陡然间,他目光一顿。 付文莹怀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出来了。 好像是一张纸,上头有几行黑字。 福安屏息,悄然靠近,想看得清楚一些。 下一刻,原本陷入熟睡的付文莹似乎有所感应,猛然惊醒。 做贼心虚般,她下意识收拢怀中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 她目光警觉。 福安本就存疑,而付文莹的反应让他更觉得有鬼。 他垂下眼睫,不露声色。 “夫人,奴才给您送吃食来了。” 往常一听到有吃的,付文莹都是立刻扑上来,今天却例外。 她屹然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我知道了,你放着就行。” 福安抿了抿唇,想要试探。 “夫人是觉得冷吗,还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一直捂着肚子?” 付文莹眼底飞速掠过一抹冷光。 “没有不舒服。” 想起自己怀里东西的重要程度,她眼神不由得飘忽。 “行了,东西放下就走吧。” 眼见着是问不出东西来了,福安只能放弃。 “那奴才告退。” 就在福安即将离开屋子时,她又出声叫住。 “慢着!” “狗洞挖好了没,我今晚就要走。” 她手中掌握着极为重要的东西,能够改变她的人生,实现成为万众瞩目者的美梦。 前提是,她得恢复自由,她不能被困在这里。 付文莹尤为迫切。 福安愈发察觉对方的不对劲。 他微微颔首,如实回应。 “夫人,白天不宜声张,所以狗洞还是原来的样子。” 付文莹急了。 “那你们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今晚就要走,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赶快把狗洞弄好!” 福安神色未变,语气平稳。 “夫人,奴才是世子的人,一切听从世子吩咐。” “世子没交代的事,奴才不敢鲁莽。” 付文莹骤然从地上爬起来,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像索命的厉鬼。 “你的意思是,俊良他不让你去挖狗洞?” 福安直直迎上对方的凌人目光。 “世子没有不让,只是还未吩咐。” 逼急了她,她会不会惹祸呢? 福安唯恐天下不乱。 世子爷瞧不起他,那他就暗中捣鬼,给世子爷添添麻烦。 福安不忘看看付文莹腰间,真可惜,没有任何东西掉下来。 “夫人,奴才还要随殿下去嘉乐居请安,先回去了。” 付文莹又拦住他,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们要去嘉乐居请安,你们经常去吗?” 亲娘在这里受苦受难,付俊良竟然昧着良心给那贱妇请安? “倒也不频繁。” 福安笑了笑,杀人诛心。 “是昨夜长公主研制出了能够克制疫病的药方,殿下要前去庆祝。” 付文莹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面容几近扭曲。 “许颖微研制出了药方?” 福安似笑非笑,态度依旧恭敬。 “是了,虽只能克制,但依旧是解救百姓于水火的大喜事。” “长公主为此事操劳许久,世子还说要好好孝敬一番呢。” 说完这些,福安赶在付文莹发疯之前,脚底抹油先离开了。 付文莹愣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那个贱妇,居然赶在她之前研制出药方? 她怎么怎么都要抢她的! 付文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可惜屋内破败,没东西让她丢。 无法发/泄情绪,付文莹一口气卡在喉咙眼,顺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良久,她匆匆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在银票之间,有一张纸。 付文莹小心翼翼将纸张铺开,上头是一整页的药材。 这张药方,是她从付丰泽的小匣子里偷的。 结合她从付俊良口中得知的疫病,以及她对付丰泽的了解。 付文莹心中有个大胆的揣测。 这场令人闻风丧胆的时疫,极有可能是付丰泽的手笔。 那么这张药方,就是解药。 付文莹眸光微转。 先前俊良口中,付丰泽给准备的药,估计就是这个。 如此一来,她也喝过解药了。 付文莹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多久,她又一口气提了起来。 凭什么许颖微那个女人那么好命,什么好事都能落到她头上! 她才不信许颖微懂什么医术,肯定是抢了别人的功劳。 真是恬不知耻! 付文莹气得咬牙切齿,怨恨这样的好事轮不上自己。 不过……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 逆天改命的机会,就在她自己手上。 克制疫病的药方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 付文莹呼吸逐渐急促。 她有解药,一劳永逸的解药! 届时她就是免黎民百姓遭遇苦难的救星,所有人都应该追随她,崇敬她。 就算是皇家公主又如何,一样不如她! 到时候谁敢欺负她,谁敢幽禁她? 付文莹心潮澎湃,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药方,出神良久。 待她缓过神来,她猛地将药方撕碎,随后又将碎屑吞入腹中。 付文莹眼底掠过一抹决然。 现在,只有她记得这张药方,只有她能立功! 第120章 用膳 她要让抛弃她的人后悔,让欺辱她的人付出代价。 如此想着,付文莹愈加癫狂。 另一端,福安步履匆匆回到付俊良身边。 他站在少年身侧,故意装出局促不安的模样。 付俊良一眼就将他看穿。 “怎么了,回来后一直心绪不宁。” 福安做出犹豫未决的姿态。 “爷……奴才发现了一件事,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福安刚从付文莹那边回来,他会为谁的事欲言又止,答案不言而喻。 付俊良闻言,稍稍冷下脸色。 “你只需记住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福安当即不再迟疑。 “爷,奴才也不敢确保,奴才觉得,夫人有些古怪。” “奴才送吃食进去时,夫人正睡着,隐约之间,奴才发现夫人怀中似乎藏着别的东西。” 付俊良一听,立刻抬眼看他。 “什么东西?” 福安抿了抿唇,语气不甚笃定。 “奴才看不真切,好像是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补充细节。 “后面夫人醒来,奴才状似不经意地试探,夫人立即反驳,满脸戒备。” “奴才是觉得,若只是寻常之物,夫人不必有这样大的反应。” 付俊良紧紧皱着眉头,思索道。 “估计是护着昨夜我给她的银票。” 福安却不以为然。 “若是银票,夫人为何那般警惕?” “奴才是爷的人,夫人又是您的姑姑,奴才对夫人可没有任何威胁。” 付俊良又开始怀疑起来。 福安不露声色引导着。 “爷,夫人的院落没有看守,会不会是她昨夜……偷偷溜出去过?” 付俊良噌地一下站起身。 极有可能! 至于会去哪里,付俊良眼眸一转。 估计是爹爹的书房。 那娘亲会偷走爹爹的什么东西? 他立刻朝外走去,刻不容缓。 “爷,咱们是要去找夫人吗?可您还得同长公主请安呢。” 福安手忙脚乱地跟在后头提醒。 付俊良顿住脚步。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怎么麻烦事都堆一起? 今日还没等他主动去请安,嘉乐居那边便派人过来传话,说许颖微想见他。 许颖微说,这些时日忙于疫病之事,忽略了他。 如今燃眉之急已解,便一同用个午膳。 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付俊良迟疑未决,这个时候推脱,许颖微估计会派人查问。 到时暴露娘亲的事,得不偿失。 可娘亲的可疑之处,也着实叫他抓心挠肝。 权衡之下,付俊良只能暂时搁置付文莹的事情。 “先去嘉乐居用膳。” 与此同时,嘉乐居一片温馨,其乐融融。 许颖微神智已经恢复清明,但神色仍是很苍白憔悴。 秦雪近站在榻沿,将已经熬制好的汤药递进她手里。 “我还未能研制出消除疫病之法,只能暂时克制。” “但你不必忧心,残留在你体内的毒素,我能通过银针逼出,便是没有研制出药方也能痊愈。” 许颖微接过药碗,轻轻叹了一声。 “可惜你这针灸的技艺没法广为流传,不然黎民百姓都能解救了。” 秦雪近点了点头。 “针灸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即便将穴位背熟,手法也有讲究。” “若阴差阳错,有一个地方失误,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许颖微叹息着摇摇头。 “这种事情不能赌。” 秦雪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你就别操心了,当务之急是先养好你自己的身子。” “我能研究出克制之法,自然也能药到病除。” 秦雪近语气笃定,带着难以忽视的游刃有余及自信。 【师父师父,徒儿相信您,您一定可以的!】 小如烟从善如流,已经先认下了这个师父。 一觉醒来,女儿已经有了师父,许颖微对此也很一头雾水。 她扭头看了一眼秦雪近,凑巧地撞上对方同样带着笑意的目光。 许颖微又看向小团子,眸光宠溺,开口道。 “你医术精湛,不如收如烟为徒,让她继承你的衣钵?” 【啊娘亲,您简直就是我的神!】 【如烟太爱您了,居然读懂了我的心事!】 小团子亢/奋得不得了,恨不得直接从襁褓里蹦出来。 许颖微忍俊不禁,秦雪近亦是笑得无奈。 “好啊,我正有此意呢。” 小如烟听完秦雪近的回应,更加雀跃欣喜,胖乎乎的四肢欢快地扑腾着。 【太好了,师父居然也答应了,拉勾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小如烟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女神医,好造福四方。 屋内的气氛格外轻松欢愉。 梅兰给许颖微递了个蜜饯,好缓解汤药带来的苦涩。 “殿下,您身子还未康复,何苦这般心急,今日就将驸马同世子叫过来。” 还没等许颖微开口,秦雪近便抢先说道。 “你家殿下若不事先刺探清楚敌情,怕是下回就没这么幸运了。” 许颖微默默瞥了一眼秦雪近,又撤回视线。 病了一遭后,发生了许多叫她难以预料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公主府的阴私,会让秦太妃知晓。 虽说跟秦太妃之间的交情也不浅,但到底是许多年前的事,加之家丑不可外扬。 不过许颖微也没有纠结多久。 秦雪近的品行,她是信得过的,断不会四处宣扬这些事。 许颖微也心如明镜,秦太妃完全可以置身度外。 但她没有,不仅为她医治,还协助查明真凶。 她这么做,是在帮她,是在帮长公主府。 许颖微想,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想清楚这些后,许颖微完全释然,认为让秦雪近知晓真相也无妨。 目前,秦雪近只知晓长公主同驸马感情不睦,貌合神离。 表面上恩爱和谐,实则背地里,驸马筹谋着要杀长公主。 前有驸马虎视眈眈,后还有一只蓄势待发的白眼狼,付俊良。 虽然好奇这背后的真正原因,但顾及许颖微的心情,秦雪近从不主动追问。 但她猜测,估计是因为付文莹。 秦雪近猜得八/九不离十,其中确实有付文莹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利益。 第121章 神医是谁 提起那对可恶的父子,许颖微脸上轻盈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转而变得凝重无比。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本宫下手。” 许颖微料想过付丰泽会有所行动,毕竟小如烟说过,未来的某一天,付丰泽会勾结逆贼,颠覆许家的天下。 她只是没料到,付丰泽会这般急不可耐。 许颖微眸中逐渐蒙上一层阴霾。 纵使心有防备,仍旧中了他的陷阱。 那她流落在外的长子,处境只怕更危险。 无意识间,许颖微捏紧拳头。 她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恨付丰泽的阴险狡诈。 秦雪近面容紧绷,默默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思忖片刻,她开口道。 “你感染疫病一事,着实古怪。” “我检查了那对父子送入你嘉乐居的所有东西,皆未发现异样。” “是以,我至今不清楚你究竟是如何感染上的。” 根据已有的信息,她们基本锁定凶手,只苦于没有证据。 “若真是这对父子所为,还有一件事,咱们须得彻查清楚。” 秦雪近眸色冷冽,语气沉重。 “这毒,究竟是他们从外头引进来的,还是由公主府散出去的。” “若是后者……” 许颖微怒目圆睁,气得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如果他们敢做这种危及江山社稷的事,定要将他们打入地牢,株连九族!” 【娘亲别生气,娘亲别生气!您的身体还没康复呢,不宜有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小如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奈何只会咿咿呀呀。 听见小团子软糯的安抚,许颖微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秦雪近看着她,目露担忧。 “你现在得清心养病,快消消气,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犹如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她轻轻顺着许颖微的背。 “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清楚局势,不是让你忧心忧虑的。” “等真相大白,迟早将他们一网打尽,何必现在糟蹋自己的身子?” 说完这些,秦雪近又扭头朝梅兰吩咐道。 “瞧你们殿下气得,再多寻几颗蜜饯哄哄她。” 许颖微忙摆了摆手。 “不必。” 她仰头将碗馁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含/住蜜饯。 “梅兰青竹,你们先给本宫上妆。” 不用亲眼瞧也知道,她脸色肯定苍白得毫无血色。 可不能让那对父子看见她虚弱的模样。 付丰泽同付俊良是同时过来的。 许颖微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这对父子在她跟前装腔作势。 付丰泽一进来便止不住地嘘寒问暖。 “夫人,这两日,你操劳疫病之事,着实辛苦了,幸而心血没有白费。” 他一脸骄傲与喜悦,仿佛真心为许颖微高兴。 “夫人研制出能够克制疫病的药方,这可是解救万民的大事,陛下也能安心了。” 听着这些话,好似他多关心皇帝。 殊不知,他连一份最基本的请安折子都没上过。 许颖微扯了扯唇角,神色淡淡的。 “都是神医的功劳,我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 事实本就如此,秦雪近研制出药方时,她尚且在鬼门关挣扎,这份功劳实在跟她没关系。 许颖微也不想抢功,奈何秦雪近说,这样做,才能解释她近日的不正常,才能引蛇出洞。 提到神医,付丰泽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他在许颖微身旁坐下,不动声色地试探。 “夫人,这位神医是什么来头,怎么从未听说过?陡然间横空出世,叫人好奇不已。”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给许颖微盛了碗鱼汤。 “夫人喝汤。” 付丰泽有一瞬的心不在焉。 他原还指望着,时疫能够进一步加剧,然后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手。 如今被人捷足先登,虽然不是真正的解药,可也抢走了不少眼球。 付丰泽心中恼怒不已。 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有这个所谓的神医在前,纵使他拿出能够根治时疫的药方,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可恶至极! “你做什么?” 耳边传来许颖微凌厉的质问。 付丰泽猛然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刚刚没注意,将递给许颖微的汤打翻了。 他忙赔笑。 “对不住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许颖微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对神医的事就这么上心?连魂都丢了。” 此时此刻,神医本人在里屋默默听着,神情无辜地摸了摸鼻尖。 付丰泽脸上挂着一抹尴尬的笑。 “这神医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又拯救了黎民百姓,我自然对他好奇。” 许颖微似笑非笑,没有接话。 付丰泽有些急切地追问。 “夫人,你是怎么结识这位神医的?他又是哪里人?” 他非得弄清楚,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究竟有什么名堂。 许颖微闻着鱼汤传来的腥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今天的鱼,好似不是特别新鲜。 但也正常,毕竟现在外头不太平,多少人家连鱼汤都喝不上。 许颖微又忧心起来。 付丰泽见许颖微不理会自己,心中恼怒却不敢发作。 他轻轻握住许颖微放在桌上的手,脸上腾着笑。 “夫人,在想什么,怎么不理我?” 猛然间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温热,许颖微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她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青竹极有眼力见地递上手巾。 许颖微接过,毫不避讳地擦拭起来。 她眉眼淡淡的,语气亦没有什么起伏。 “神医淡泊名利,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 付丰泽不依不挠。 “夫人,让我知道又无碍,我又不是外人!” 【……来人,把他岔出去。】 小如烟突然觉得有点内急,想直接拉到渣爹身上泄愤。 里屋的秦雪近额前留下几抹黑线。 驸马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许颖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厌恶跟不耐。 付丰泽毫无察觉,仍执着。 “再说了,将来陛下定要嘉奖这位神医,向天下宣告他的功劳。” “他再怎么淡泊名利,也得进宫谢恩,那时候迟早知道他的来历身份。” 许颖微点了点头。 “既然迟早能知道,那你急什么?” 第122章 互相试探 付丰泽一顿,被怼得哑口无言。 【娘亲好厉害,说得太对了!】 许颖微轻轻抿了口鱼汤,闻着腥,但尝起来还算清甜。 付丰泽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他挑了挑眉,意外道。 “今日的膳食倒丰盛,多是滋补的。” 许颖微手上动作下意识一停。 梅兰跟青竹忧心她的身体,这桌膳食特意命厨房备得尤其丰盛,其中还有许多能够滋补身体的食材,是她从前鲜少吃的。 付丰泽故作担忧地看向许颖微,眼中的试探却不加掩饰。 “夫人身子可有不适?” 他细细打量起来,发觉今日的许颖微确实与寻常不一样。 似乎打扮得比往常精致了些。 付丰泽微微眯起双眼,心中生疑,像是刻意要遮掩什么。 许颖微淡然一笑,并未因为付丰泽的怀疑而心生慌乱。 她的气色用脂粉掩饰得极好,付丰泽不可能瞧出端倪。 至于这些膳食。 许颖微眸光微转,语气漫不经心。 “我为着时疫的事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歇口气,吃些滋补的又怎么了?” 她抬眸看向付丰泽,眼神犀利。 “驸马像是很在意我这嘉乐居的开销?” 许颖微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 【娘亲反应好快,娘亲威武!】 小如烟欢快地为许颖微摇旗呐喊。 付丰泽面上闪过一瞬的怔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尴尬勉强。 “夫人误会,我只是担忧你的身子。” “我思量着,约莫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你才需要滋补,只是关心,没有其他心思。” 许颖微极轻地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若真有这份心,早就该来探望,现在又何必装腔作势呢?” 许颖微用闹别扭的姿态抒发真情实感。 付丰泽见她真的动了气,忙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夫人消消气。” “之所以没有来嘉乐居,是顾及到你们母女俩的安危。” 许颖微眉梢微抬,想听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如今疫病四处蔓延,我担心自己被感染,再害了你们母女俩。” 付丰泽神情真挚,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我自己怎么着都好,但我不能连累了你们,尤其如烟年纪还小,怎经得起疫病的折磨?” 【我谢谢你,还真是为我着想。】 【一出什么事儿就爱拿别人当挡箭牌,迟早有一天你要让人给射成筛子!】 小如烟恼怒不已。 许颖微面无表情听着付丰泽说话,心中泛起一阵阵恶心。 分明知道他不是真心,却还得装出愧疚的样子。 “原来夫君是为我们母女俩着想,是我错怪你了。” 付丰泽重新回到位子上。 “夫人原谅我就好。” “对了,我人虽没有亲自到,却派人送了药材,夫人可有焚烧?” 许颖微点了点头。 “你每日都派人送来,也是费心了。” 付丰泽送来的药材,秦雪近已经检查过,并没有任何问题。 依照秦雪近所说,那些药材于疫病而言,虽无功,但也无过。 同/床共枕多年,许颖微对付丰泽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对药理并不精通。 这些药材,约莫是他为了表现而准备的,与陷害她的事无关。 不过……纵使她怀疑,也确实没在药材上发现什么蹊跷。 许颖微一边吃饭,一边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一直沉默着的付俊良,陡然心生疑惑。 “俊良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付俊良正出神想着付文莹的事,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回过神来。 他脑子飞速运转,很快便找到了借口。 “娘亲研制出药方,劳苦功高。” “俊良方才是在想,等娘亲庆祝时,我该送上什么样的贺礼。” 许颖微拧了拧眉心。 “什么庆祝,什么贺礼?” 付俊良笑了笑,一脸理所应当。 “娘亲立下这么重要的功劳,这样的大喜事,公主府难道不该准备宴席吗?” 许颖微缓缓放下筷子,眉眼冷漠。 “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间,在这个节骨眼操办宴席,亏你想得出来?” “你是要你娘亲受尽千夫所指吗?” 付俊良被许颖微的一腔怒火浇得愣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磕磕绊绊道。 “娘亲造福百姓,有益于江山社稷,公主府为何不能操办宴席?” “百姓有什么资格指责娘亲?他们应该对您感恩戴德才是。”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又沉闷。 【不是,你以为你是皇帝呀,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这么自以为是、理所应当。】 【到底是没良心,还是情商低?】 付丰泽有意缓解气氛,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被许颖微抬手制止。 她紧紧盯着有些无措的付俊良,眸光深邃幽暗。 纵然这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懒得管教。 可她不能容忍,自己身边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不论什么人,只要享受了所属身份带来的益处,就该肩负相应的责任。” “本宫是皇家公主,解救百姓于水火不是功,是职责所在。” 许颖微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付俊良吞噬。 当着她的面都这样肆无忌惮,难以想象他在外面时,会借着公主府的名头如何肆无忌惮。 许颖微面色阴沉。 “纵然不是皇天贵胄、勋贵子弟,只是寻常人家,立了功也不宜张扬。” “疫病尚未寻到根治之法,多少百姓还饱受病痛折磨,别人在哭,你难道要敲锣打鼓、高声嬉笑?” 许颖微的一番话,说得付俊良抬不起头来。 “在饥饿的人面前不咀嚼出声,也是一种善良。” “娘亲,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许颖微重重哼了一声。 这样的人若进入官场,只会害了许家的江山。 她眼中逐渐浮出一抹决然。 她不会让付俊良有机会进入官场的。 假使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那她也要奋尽全力,将这一家四口毁掉。 她要给自己的亲生孩子报仇,更要为他们铺好将来的路。 夺了付丰泽的爵位,幽禁付文莹……接下来,便该轮到两个小的了。 第123章 质问 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的思想这样溃烂,当爹的自然好不到哪去。 许颖微淡淡瞥了一眼付丰泽,后者似有感应般,看向付俊良,语重心长道。 “你要记住你娘亲今日的教导,她都是为你好。” 付俊良垂着头,瞧着倒乖巧。 “娘亲,爹,孩儿都记住了,以后不敢再有这样狂妄的念头。” 压抑的气氛逐渐淡化,付丰泽又将话题扯回神医上。 “夫人,既然不能让我知道神医的身份,那让我瞧瞧药方总可以吧?” 许颖微心中冷笑,还真是锲而不舍。 她拨弄着碗内的鱼汤,热气徐徐而升。 “你又不懂药理,知道药方做什么?” 意识到许颖微拒绝的态度,付丰泽眼中闪过一道怀疑。 究竟有没有这位神医,药方又是否属实? 该不会一切都是许颖微凭空捏造的吧? 她串通皇帝弄虚作假,为了安抚浮躁的民心,为了稳住动荡的时局。 付丰泽心中的怀疑更加强烈,极有可能。 一张压根不存在的药方,一位莫须有的神医,可以让惶惶不安的百姓心安,让焦头烂额的皇帝得到喘/息之机。 付丰泽不动声色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他神情变得高深莫测,也不再追问了。 见付丰泽陡然熄火,许颖微蹙了蹙眉头,不像他的做派。 付丰泽慢条斯理喝着汤,思量着该如何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猛然间他放下勺子,语气不满。 “这鱼汤有股土腥味,厨房是怎么办事的?” 许颖微无言地翻了下白眼。 青竹垂头回道。 “回驸马,因疫病横行,府上限/制人员出入,食材都是事先购置的,可能没有从前新鲜。” 付丰泽眉间褶皱更深。 “事先购置就不能保持新鲜了?这鱼都是活生生送进来的,厨房不知道养着吗?” 【你嘴巴真金贵,还非得吃活鱼不可?】 【想吃活鱼自己去江上捕,看给你惯的。】 许颖微看向小团子的方向,眸中带着清浅笑意。 她慢悠悠喝了口汤。 “百姓连口粥水都吃不上,你还能在这里喝鱼汤,就知足吧。” 付丰泽被怼得哑口无言。 许颖微沉吟片刻,步入正题。 “听说封府这两日,驸马一直凭着以我的名义,畅行无阻的出入?” 从皇城司派出的人,早在刚入公主府时,便全然掌握了付丰泽的动向。 秦雪近虽知晓付丰泽外出的事,但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她并未揭发,以免打草惊蛇。 未曾想,付丰泽在府外的行迹很干净,多是去关系亲近的同僚家做客,或是在茶楼听书。 虽一无所获,可秦雪近却愈发觉得古怪。 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眼,旁人若非必要,恨不得缩在家里,不出去与人交际。 他倒好,反其道而行。 去同僚家做客,尚且能理解,可他还专往人堆里扎。 那家茶楼虽是勋贵的专属,管理严苛,至今未出过时疫,但终归是人来人往,气息紊乱。 付丰泽频繁去那里,就是不正常! 偏偏皇城司的人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仿佛真是去听书喝茶的,全程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今日许颖微主动提起,只为试探。 她视线紧锁付丰泽,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不知驸马是为何事,顶着感染的风险都要出去。” 付丰泽神色依旧,仿佛早就料到她会问。 “不过是去同僚家做客,彼此安慰,希望能够度过这场恐怖的疫病。” 【自相矛盾!】 【害怕疫病,又整天在外边游荡,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点的。】 许颖微似笑非笑,她猜测付丰泽去同僚家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目的是去那家茶楼。 茶楼里究竟有什么蹊跷? 皇城司的人近期都紧盯着那边,暂无所获。 许颖微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因为付丰泽的这一古怪行为,很大概率与疫病的真相有关。 她故作平静。 “只是去同僚家而已么?” 付丰泽眉心一跳。 下一刻,他又听见许颖微说道。 “那本宫怎么听说,驸马还去了茶楼?” 许颖微只有在染上怒气时,才会自称本宫。 付丰泽十分淡定,以为许颖微单纯是因他的隐瞒而不快。 他非但不惊慌,还生起了气。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你我夫妻,想知道什么大可问我,你却派人跟踪我!” 许颖微冷着脸,语气寒若冰霜。 “我问了,你便会如实相告吗?” 付丰泽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你对我可还有半分信任?” “你还没问,就直接将我判刑,夫妻十余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许颖微唇边漫出一抹轻蔑的笑。 “你辜负本宫的时候,还少吗?” 付丰泽怔愣一瞬,随后摆出万分痛心的神情。 “纵然我之前做错了事,在某些事上对你有所隐瞒,可我一直在改正,在弥补。” “我难道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连改过的机会都没有?” 付丰泽犹如受了气的小娇妻,不依不饶。 “夫人为何要不由分说地来怀疑我?有什么事,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不行吗?” 许颖微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那你说说,你是不是去茶楼了?” “在这个节骨眼,跑到人口密集的茶楼做什么?” 付丰泽沉默片刻,最终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瞒着你,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误会。” 许颖微皱了皱眉头,付丰泽这个叹惋的语气是要恶心死谁? “我并非是去寻/欢作乐,也不是故意顶着风口浪尖在外四处游荡。” “我去茶楼,其实是为了协助夫人你,解决疫病之事。” 许颖微狐疑地看着对方。 “协助我解决疫病之事?” 【你喝茶把脑子喝坏了吧,跑到茶楼听听书喝喝茶,就是帮娘亲了?】 付丰泽点了点头,神色郑重,煞有其事。 “我知道,疫病一日不除,夫人便辗转难眠,焦心忧虑。” “夫人同陛下一样,都心怀江山社稷、忧心百姓,我表面虽无所事事,实则一直想出份力。” 第124章 守株待兔 许颖微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很好奇他接下来打算如何颠倒黑白。 【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可笑的话,虽然我刚出生不久……】 【渣爹这人世俗罕见,每次都能刷新我的认知。】 确实世俗罕见…… 许颖微眸光透着赞同。 【有这样一个极品渣爹,就算有娘亲为我保驾护航,感觉将来也会很艰难。】 小团子躺在梅兰怀中,默默叹了口气。 【还没开始刷副本呢,就出了这么多难题。】· 【等到将来我长大,还不知要遇上多少棘手的麻烦。】 许颖微面色迟疑,虽然她不明白什么是刷副本,也有些难以理解女儿说的话。 但她知道,女儿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忧心。 她双唇抿成一条线,面容紧绷。 有她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的宝贝女儿。 就算是倾尽所有,耗空所有心血,她也会为小如烟铺好前路。 许颖微眸光深邃。 “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想为你排忧解难的。” 许颖微逐渐缓过神来。 “那你不妨说说你的谋划,打算怎么为本宫排忧解难?” 付丰泽一本正经。 “茶楼人来人往,消息灵通。” “我寻思着,在这种地方,更容易获得有用的消息,于是守株待兔。” 察觉到许颖微怀疑的神色,付丰泽加重语气。 “夫人别不信,这些道理都是有凭据的。” “江湖上的神医神龙不见摆尾,他们的行踪难以捉摸,说不准就会出没在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 他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他需要一个契机,让他能够顺理成章奉上药方的契机。 届时他便说自己无意中结识了神医,神医不愿抛头露面,便将药方交给他。 许颖微听了付丰泽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你这两天有什么收获?” 付丰泽抿了抿唇,低叹一声。 “一无所获,不过这种事不能心急,说不准就等到神医了呢?” 许颖微嗤笑一声。 “疫病横行,医者父母心,若真有神医,早该出现为百姓寻治疗之法,岂用你苦等?” “空有一身高超本领,却在百姓受难之际藏着缩着,要人三顾茅庐、一请再请。” “这种人,纵使医术再高明,也不配被称为神医。” 瞧瞧人家秦雪近,前朝太妃,深居简出,都主动投身于疫病之中。 假使确有神医,平时再怎么神龙不见摆尾,如今也该冒头了。 付丰泽一声不吭。 虽然这些都是他搪塞的借口,可被许颖微怼了这么一通,他也着实丢脸。 她这是变相嘲弄他愚蠢! 还有下人在,这贱妇就不能为他留些颜面么? 付丰泽按耐住心底腾升的怒意,心虚赔笑。 “是我糊涂了,还是夫人脑子转得快。” 此时,一直沉默着的付俊良陡然开口,为亲爹说话。 “娘亲,爹爹是关心则乱,您别生他的气。” 付丰泽立即接过话。 “是啊夫人,我是情急之下乱了套。” “我想让夫人安心,想为陛下分忧,没想到弄巧成拙,让夫人不高兴了。” 看着付丰泽诚挚的神色,许颖微有一瞬的晃神。 幸而自己早识清他的真面目,否则定会像猴子般,被他戏耍、玩弄于股掌。 她微微垂下眼睫。 “行了,不说这些了,先用膳吧。” 付俊良瞥了眼爹爹,又扭头看向许颖微,犹豫着问道。 “娘亲,有了新药方,接下来京城是不是能太平些了?” 那娘亲逃出去,也没那么危险了。 付俊良还是很孝顺的,虽觉得付文莹麻烦,但仍会为她考虑。 许颖微思忖片刻。 “是会太平些,但也得注意分寸,莫与行人拥挤。” “毕竟这药方只是克制,不能根治。” 付丰泽面上一喜,又迅速克制住。 “这么说,是不封府了?” 许颖微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提醒道。 “嗯,你们自己注意分寸。” 鱼饵已经备好,眼下只需等待鱼儿上钩。 “俊良。” 许颖微骤然点了下付俊良。 后者毫无预料,抬起眼中,眸底是显而易见的怔愣。 “怎么了娘亲?” 他咬着下唇,莫名有些心虚。 许颖微给他盛了碗鱼汤。 “鱼汤虽不及从前鲜美,但仍能够滋补,你多喝一些。” 付俊良心跳加速,为许颖微突如其来的温和感到不安。 自从付如烟出世,许颖微便很少这样和颜悦色。 “多谢娘亲,娘亲也多喝一些。” 许颖微点点头,随口一问。 “这两日顾不上你,可有仔细研习功课?” 付俊良神情端正。 “有,孩儿一直谨记娘亲的教诲。” 付俊良正打算长篇大论一番,却被许颖微淡淡地打断。 “有便好。” 她懒懒掀起眼皮,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门口的位置。 得寻个时机,将付俊良的随身小厮召过来问话。 “读书虽然重要,但也要懂得劳逸结合,别太累了。” “儿子明白,娘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世子的小厮进来。” 许颖微直接将福安喊了进来。 屋外的福安心中暗喜,总算有机会见到长公主。 只可惜世子也在场,他不方便透露信息。 “殿下,奴才是伺候世子的小厮,名为福安。” 福安规规矩矩行礼。 许颖微气定神闲。 “当时世子亲自挑了你贴身伺候,你可得尽心尽责,莫辜负了世子的信任。” “奴才明白。” 许颖微满意地颔首。 “世子一读起书,便容易废寝忘食,你替本宫盯着他,让他别太累了。” “闲来时,你引着他到外头逛一逛,别整日闷在屋里。” “奴才记住了。” 福安心想,累着谁也累不着世子。 他整日跟着世子,自然知晓主子每天都做些什么。 付俊良一看书便烦躁,虽有时会莫名奋发,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福安眸中晦暗不明,长公主这是在提醒他,如今已开放出府,可以引世子出去“花天酒地”了。 虽然他不理解,亲娘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甚至刻意引导儿子沉/沦。 第125章 彻查 但福安明白,这些鼎盛之家,多有见不得人的阴私。 他只管拿钱办事就行了。 付丰泽盯着许颖微的侧颜,后知后觉缓过神来。 看这架势,难不成真有克制疫病的药方? 否则她怎么敢开放府上人员出入? 凝神之际,他又听见许颖微平稳的声音。 “思来想去,还是得约束,不宜彻底开府。” 付丰泽闻言,眼底掠过一抹嘲弄,转瞬即逝。 果然是虚张声势。 许颖微沉吟片刻。 “每处院落每日只许两人出入,出入人员、出府原因及所耗时辰,通通需记录在册,由陆大人过目。” 付丰泽心中嗤之以鼻,何苦寻这些表面功夫。 “对了夫君。” 付丰泽下意识侧目,措不及防间,她对上了许颖微含情脉脉的一双眼。 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贱妇有多久没唤他夫君,又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看他。 付丰泽觉察出不同寻常,神色变得警惕。 “怎么了?” 许颖微微蹙眉头,忍着自己心头不断蔓延的恶心。 “我觉得我感染疫病一事甚为古怪,得仔细查一查。” 付丰泽提筷子的动作霎时间一顿,他眸光闪烁,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说不准是哪次出门疏忽,就被感染了,这种事,怎么查得出来呢?” 许颖微神色认真地分析着。 “自从疫病爆发,别说是府门,便是连我这院子,都鲜少踏出去。” “你这种三天两头往外跑的没事,我反倒感染了,难道你不觉得古怪?” 付丰泽定了定神,脑子飞速运转。 “我记得府上刚开始有人感染时,你曾去探望过,莫不是那时出的纰漏?” “不可能。” 许颖微斩钉截铁。 “当时我站得远远的,再者,若确定是那时感染的,为何其余随行的人没事?” “说起府上的疫病,这件事也很奇怪。” 许颖微陡然想起什么来。 “初有异样时,我便立刻封锁公主府,只进不出,且进来的人,需要先观察一阵。” “都已经做到这份上,纵使不能彻底压制,局面也该有所缓和。” 她越说语气越急促,眉头紧紧皱起。 “可府上的情况却愈发不乐观。” “我怀疑是有人要加害于我,甚至对我的公主府下手。” 付丰泽背部已是冷汗涔涔。 他故作镇定地笑着,语气里带着安抚意味。 “你想多了吧,好端端的,怎会有人要害你?” 许颖微重重哼了一声,耐人寻味。 “知人知面不知心,待我查清/真相,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夫君,这件事还需你帮我多费费心,我这两日劳力伤神,接下来要好好调养。” 付丰泽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我一定查明这背后的始末,让你安心。” 许颖微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她微微眯起双眼,眸色意味深长。 她很期待付丰泽给出的答案。 他是准备罗列出一堆莫须有的证据,告诉她,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压根没人要害她。 还是准备推个替罪羊出来,一劳永逸,将此事彻底翻篇。 不管是哪种,付丰泽都必须有所表现。 皇城司的人会一直盯着他,他越是掩饰什么,什么就越可疑。 许颖微想,自己或许能凭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到疫病的源头。 她得再给付丰泽添把火,让他有些紧迫感。 许颖微直接提出要求。 “夫君,我怀疑我感染一事,很大概率是吃食方面出了问题。” 付丰泽闻言,瞳孔骤缩。 许颖微见状,挑了挑眉头。 竟有意外收获。 她唇边噙着一抹笑,故作没有发现付丰泽的异样。 “辛苦夫君彻查近日来我的吃食,除此之外,再查一查府上感染疫病的人,都有什么相同之处。” “譬如是不是同样去过某个地方,或是同样吃了某种食物。” 付丰泽有些心不在焉。 “好,我知道了。” 许颖微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似是随口一提。 “猛然间交代你这么多,会不会太累,不然我派个暗卫协助你吧?” “不用!” 身体率先做出反应,还没等脑子缓过神来,付丰泽便下意识开口拒绝。 他脸上的笑意有几分勉强。 “夫人尽管交给我。” 许颖微盈盈一笑。 “好。” 反正不派暗卫,也会有皇城司的人监视。 这顿饭吃得许颖微是身心舒畅。 反观父子二人,当爹的好似魂被抽走了,六神无主,儿子也同样心不在焉,不知脑子里都堆了些什么。 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许颖微低声感慨。 “青竹,梅兰,你们说,此刻这对父子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青竹捂嘴偷笑,一脸幸灾乐祸。 “驸马应当是在思考,该如何彻查殿下感染一事。” 与此同时,秦雪近笑着从里屋走出来。 “驸马这一阵子可有得忙了,一边要遮掩自己做过的事,一边要捏造新的证据。” 她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格外浓烈,面上更是直接挂着不屑的冷笑。 “你这招用得极好,一旦他销毁某样证据,便说明是做贼心虚。” “咱们就跟他逆着来,他越藏什么,咱们就越翻出来。” 许颖微面色略显凝重。 “且看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秦雪近点点头,随意在一旁坐下。 她斟酌片刻,神色迟疑地开口。 “如今我只研究出可以克制疫病的药方,这药一旦喝下去,症状便能得到缓解。” “可……虽能逐渐康复,但病根仍会留在身体里。” 许颖微一听,神色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那你可否琢磨出直接根治的药方?” 秦雪近若有所思,薄唇紧抿。 这场疫病,用现代词汇来解释,便是病毒的爆发。 之所以会发热,是因为人体感染病毒之后,系统所做出的自我保护措施。 人体高温可以杀死病毒,却也会损毁人本身。 她目前研制出的药方,可以协助人体细胞对抗病毒。 但若是再次接触到病毒,仍是会感染。 通俗的来说,便是治标不治本。 想要根治,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第126章 疫苗 秦雪近眸光深邃,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解决之策,便是打疫苗。 疫苗是新世纪用于预防病症的生物制品,是当下对抗疫病的不二选择。 秦雪近眸中晦暗不明。 可这里的人,接受得了么? 这是最关键的所在。 虽是架空朝代,但终究是古代,这边的人压根没有病毒的概念。 秦雪近面临着两个艰巨的问题。 一是大祈的人,很大概率无法接受疫苗。 将一种以他们难以料想的方式研制出来的液体,通过银针注入体内。 秦雪近想,偌大京城,敢于尝试的,或许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纵然是向来思想前卫的许颖微,约莫都觉得毛骨悚然,无法接受。 第二个难题,是当下局限的生物技术。 疫苗的制作,需要科学器械做辅助,她固然可以利用现有的条件,将过程简单化。 结果便是制作效率会极低,且疫苗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秦雪近唇线紧绷。 这条路,布满荆棘。 可不这样做,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感染疫病,源源不断的人抵挡不住病毒的摧残,一生缠绵于病榻。 届时,死反倒成为最好的解脱。 长期以往,这个架空王朝的发展将戛然而止。 秦雪近陷入自己的沉思。 她是重生而来,对这个王朝,似乎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归属感。 可她为数不多在乎的人,是这个王朝的皇室人。 秦雪近觉得,自己注定是难以置身度外了。 更何况,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百姓沦丧于疫病。 “雪近,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许颖微温和的试探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 秦雪近逐渐缓过神来。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上唇,试探性问道。 “颖微,如若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永远不会再感染疫病。” “但是需要往你体内注入某种东西,你可愿意?” 思来想去,她急忙补了一句。 “注入你体内的东西,绝大概率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便是有,也顶多只初期会有反应。” 许颖微沉吟片刻,似是在思考她提出的问题。 片刻,她问道。 “这是唯一的方法吗?” 秦雪近轻轻叹了一声,随后点点头。 “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而且……也仅仅是一个念头,真正实施起来,难度很高。” 许颖微眸色谨慎。 “不如你先详细地同我说说,若可行,咱们便入宫商议。” 秦雪近思量着如何简单解释清楚疫苗的概念。 “我打算制作一种药剂,这种药剂的主要成分,需从已恢复感染者的血液中提取出来。” 许颖微听得眉心微拧,显然难以想象。 从人血中提出来? 还是感染者的血…… 不会有毒么? 秦雪近料到了许颖微的反应,她继续解释着。 “这些已经痊愈的感染者,他们体内有与疫病抗争过,且成功了的东西。” “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些血液,去对抗传播的疫病。” 秦雪近尽量口语化,避开那些专业词汇。 许颖微点了点头,神态似懂非懂。 【师父的意思是要制作疫苗吗?】 【我的天……师父好厉害,居然还会制作疫苗?!】 小如烟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许颖微一头雾水,雪近说的这个东西就是疫苗吗? 秦雪近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但是这个制作过程非常复杂,三言两语我说不清楚,得实际操作,才能知道能否成功。” 许颖微眸光透着担忧,她光听着,就觉得这是一件极为复杂棘手的事情。 然而这只是开端。 秦雪近抬手拢了拢发丝。 “将药剂制作出来后,要进行试验,试验通过,才可以投入到百姓之中。” 许颖微面色凝重。 “试验要怎么进行?” 秦雪近舒出一口气。 “自然是拿活生生的人做试验。” “这是无奈之举,目前来看,禽类跟畜类都不会感染,即便拿它们做试验,得到的结果也不标准。” 那么,试验的人员,又是一处关键。 谁敢冒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试验通过,自然万事大吉。 若试验失败呢? 若试验者因此丧命呢? 到时恐怕又要掀起新的一轮风波。 许颖微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想些什么。 【娘亲,您可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知母莫若女,小如烟一下便猜中了许颖微的心事。 【虽然师父医术高超,您也不能冒险,这种病毒每感染一次,对身体都是有损伤的!】 听着小团子的呼喊,许颖微逐渐缓过神来。 秦雪近唇线紧绷。 “你该不会想当试验者?” 许颖微又是一声低叹。 “不可否认,皇室人是最佳的试验者。” “做为皇室,接受了百姓的供奉,自然该为社稷做出贡献。” “再者,皇室人做试验者,也更有说服力。” 秦雪近恨铁不成钢。 “你是傻,皇家那么多人,哪用得着你这个长公主?” “更何况你已经感染过,身体亏损,若再经一遭,后果不堪设想。” 许颖微神情犹豫。 “正因为我是长公主,我做了,才更让人安心信任。” 秦雪近握着她的手,神情无奈。 “那你也得为你自己考虑。” 【是啊娘亲,您如今的身子,怎么经得起啊?】 许颖微听着两道劝阻的声音,勉强地扯了扯唇角。 “罢了罢了,眼下不急着商定这些,为今之计,是先研制出你说的药剂。” 秦雪近颔首。 “那我们得先找到已经痊愈的人,提取他们的血液。” 许颖微打起精神来。 “我能做些什么?” 秦雪近思忖片刻,开门见山。 “我需要你的血。” 大致是她说得太直白,许颖微眼睫轻/颤。 “你需要多少?” 秦雪近眸中尽是不忍。 “越多越好,因为不可能一下子就成功。” “你放心,我会根据你的身体情况,适量取血。” 许颖微盈盈一笑。 “好,有你在,我很安心。” 秦雪近低眸,同她对视。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处绝对隐秘的空间,不得有任何人打搅。” 身在古代,是做不到无菌环境了,秦雪近只能量力而行。 第127章 试探 许颖微无条件满足秦雪近提出的要求。 “梅兰,从院里北侧收拾间屋子出来,平日里派人看着,非太妃准许,不得任何人靠近。” 说完后,她又扭头同秦雪近说道。 “还需要什么,你尽管交代梅兰她们。” 秦雪近思忖片刻。 “将屋内的所有物件,通通用滚烫的水擦拭一遍。” 话音坠地后,她又觉得不妥当。 “罢了,还是我亲自擦拭吧,你们将热水备好即可。” 许颖微眸色不解。 “这种事交给她们吧,何必你亲自上手?” 秦雪近格外谨慎。 “越多的人接触,越不干净,你们先去收拾,将不必要的物件清出来。” 【师父这是要高温消毒。】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总比什么都没做好。】 秦雪近赞同地颔首,的确如此。 许颖微依旧听得云里雾里,显然,她不明白什么是高温消毒。 不过她隐约能够理解秦雪近的行为。 前两天秦雪近为她施针逼毒时,将银针逐一置于火苗上熏烤,应当是同样的目的。 “对了,那张药方的内容,暂且不要被外人知晓。” 秦雪近不放心地叮嘱。 许颖微略一沉吟后点头应下。 【师父是担心幕后黑手知晓药方后,会混入相克的药材搅乱局面吗?】 秦雪近正是担忧这一点。 百姓因疫病的折磨痛苦不堪,怕就怕他们在慌乱无措之际,为了活下去,什么药都寻来试一遍。 假使幕后黑手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轻而易举便能颠覆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所以,为了保护百姓,暂且不适宜公开药方。 【不过,纵然没有药方,他们也能通过药材分辨呀。】 秦雪近顿了顿。 “梅兰,你们将药方中的药材备好,研磨成粉末,分派给城中各户人家,让他们自行熬煮喝下。” 如此一来,药材的气味相互混合,就没那么容易辨认了。 【我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雪近凝神,等候着小如烟的下文。 【会不会有人不敢喝?虽说是朝廷派发的,可终究没人试过。】 【再者,这种做法也避免不了被投毒的风险。】 小如烟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但凡有一人出事,造谣就会散播开来,说朝廷企图直接切断疫病源头,清除感染者。】 【那可就麻烦了。】 许颖微身躯猛地一震。 如烟的提醒格外关键。 秦雪近侧首,与同样神色凝重的许颖微面面相觑。 后者眸光闪烁。 秦雪近暗自斟酌了下。 “猛然之间,恐怕也备不了太多药材,不然……先准备一部分,让百姓们自己决定要不要。” 许颖微迎上她的目光,语调悠悠。 “除此之外,这些领了药材的人,还可以得到朝廷的照顾。” “届时我同陛下商议一下,让他拨一处地方,安排些御医,专门照看用药的百姓,以防不测。” 如此一来,纵然有人要下手,也难寻机会。 只不过…… 秦雪近神色迟疑。 “那得耗多少人力财力?” 许颖微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 “眼下只能如此,待疫病有所平息,百姓看见药方的疗效,便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了。” 秦雪近点头回应。 “届时也可将药方公之于众,让百姓自己到药铺抓药。” “至于你说的疫苗……” 许颖微抿了抿唇。 “就按你说的,先将东西做出来,试验者的问题,要入宫同陛下详谈。” “此事拖延不得,我们即刻入宫。” 【娘亲娘亲,您身体才刚好转,不要太劳累了。】 许颖微垂首,爱怜地抚/摸着小如烟的脑袋。 女儿是她最大的动力。 她要尽早铲除那些可恶的绊脚石。 【哎呀哎呀,娘亲可别忘了给师父伪装一下,别让渣爹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 【不然他肯定会整些幺蛾子。】 小如烟操心得不行。 【虽然师父盛名在外,但咱们有备无患。】 【等这次时疫平息,师父再亮相,闪瞎所有人的眼!】 听了小如烟的话,秦雪近在心中暗自感慨。 也不是小团子穿书之前是做什么,罗辑思维真是缜密。 处处都考虑到了关键。 临出门前,梅兰给秦雪近备了套女使的衣裳。 对此,许颖微有些抱歉。 “本不该这样委屈你。” 秦雪近漫不经心摆了摆手。 “无妨,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对了,你别只顾着监视驸马,世子那头也得警惕着。” 秦雪近陡然想起先前小团子说过的话,父子俩极有可能是狼狈为奸。 许颖微如梦初醒。 光顾着试探震慑付丰泽,倒忘了还有只小白眼狼。 她侧目看向青竹。 “世子那边,近日有什么动静?” 青竹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知错,这几日奴婢未曾关注世子那边。” 许颖微轻轻垂下眼睫。 “你跟梅兰为了照顾我,都辛苦了。” “那小厮……叫福安的,没有主动来回禀过吗?” 青竹仔细想了想,愈发心虚。 “守夜的暗卫曾与奴婢提过,好像您初病时,那小厮企图在深夜潜入,被发现赶回去了。” 许颖微眉心微拧。 青竹见状,忙再度认错。 “奴婢疏忽,没有主动去追问。” 许颖微也清楚青竹她们的忙碌,每日需要清点的事太多,有疏漏是人之常情。 “尽快找个时机问清楚,不要你亲自出面,挑个不起眼的去。” 见主子没有怪罪,青竹松了口气。 “奴婢明白。” 一柱香后。 秦雪近垂首站在许颖微侧后方,假扮成刚入嘉乐居伺候的女使。 虽说嘉乐居中所有仆从的命脉都捏在许颖微手中,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该演戏还是得演。 【师父穿女使的衣服好有违和感喔,这张脸太清冷,周身气度也明显非常人所有。】 许颖微默默扭头看了她一眼,确实很违和。 秦雪近转了转眼眸,没办法,实力不允许低调。 “那个……青竹,寻朱砂来,本宫给自己脸上上道胎记。” 但凡古代有黄黑皮用的粉底液,她也不用这样费劲了。 秦雪近在心中暗自腹诽。 第128章 入宫 秦雪近指腹按在朱砂上,随后利落地将朱砂抹在自己眼角的位置。 气质登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雪近故意装出自卑怯懦的模样,搭配上眼角那抹刺眼的朱砂,立刻让人对她生不出半丝好奇。 【哇……秦影后。】 小奶音惊叹地感慨。 秦雪近哑然失笑。 许颖微不错眼地盯着秦雪近,亦是觉得格外神奇。 “你这手法神态,堪比易容。” 秦雪近已然入戏,她做出恭敬的姿态,朝许颖微行了个礼。 “殿下,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许颖微一行人前脚刚出府,付俊良后脚便领着福安匆匆离去。 “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福安不露声色地试探。 门房查问时,世子草草一句上书肆寻些典籍便搪塞过去。 且不提世子何曾这般上进过,公主府藏书楼恢宏大气,藏书如云,便是难得一遇的孤本都包罗其中。 世子要寻典籍,哪需要到外头去? 可没人敢当众质疑世子。 付俊良健步如飞,头也不回地问道。 “福安,你可知道京城哪里有出售宅子的?” “不用太大。” 他特意加了一句。 虽然在小郡主出生之前,他是公主府享尽荣宠的世子,金银财帛攒了不少。 可为着娘亲,他已经花了不少。 眼下能省则省,没必要备多宽敞多豪华的宅院,够娘亲一人住,再配两个奴仆即可。 付俊良在心底算着成本。 福安眸光微转,小心翼翼地试探。 “爷这是准备给您姑姑置办宅院?” 付俊良没好气地应了声。 “不然呢?我放着偌大公主府不住,跑出来自己受苦?” 见付俊良不快,福安忙挂上讨好的笑容。 “爷可真孝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满心满眼想着的仍是夫人。” 付俊良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福安垂下眼睫,心潮起伏。 世子对自己姑姑,怎么比对长公主还亲近、孝顺? 他在府中打听过,那位夫人做了不少触怒长公主的事,否则也不会被幽禁。 看夫人如今的下场,也可知晓长公主,乃至当今陛下、太后对她的厌恶。 可世子非但不离不弃,还背着长公主,偷偷帮了夫人这么多。 分明长公主才是他亲娘。 他这样,未免太本末倒置。 难不倒他姑姑救过她的命?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该压过亲娘啊! 福安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长公主待世子,似乎也没多亲近。 哪有监视自己儿子的娘亲? 不过,福安转念一想。 说不准是长公主发现了世子的心思,知道他胳膊肘往外拐了七八百里,才会这样做。 “问你话呢?” 付俊良神情不快,语气更是不耐。 福安立即回过神来。 他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爷,奴才也不清楚,奴才没买过宅子。” 付俊良唇线紧绷。 在他发怒之前,福安赶忙补了一句。 “但奴才可以带爷去逛逛从前住过的地。” 付俊良闻言,有些嫌弃地拧了拧眉心。 奴才住的地方? 那得多破败。 他虽然钱不多,但也不至于这样磕碜自己娘亲。 福安瞧出了主子的心思,补充道。 “被卖之前,奴才都是跟同伴窝在一块,十来个人住一间屋子,那屋子虽不大,但还算干净整洁。” 福安一边打量着付俊良的神情变化,一边说道。 “爷,京城里的宅院都贵得很,地段好的,更是天价。” “可地段若太差,又不安全。” 他语气不疾不徐。 “奴才从前住的地方,不算太偏僻,不仅有邻里能相互照应,价格还不贵。” 福安眸中晦暗不明。 他打算将夫人引到自己从前住的地方。 届时他便可以通过从前的人脉,掌握夫人的信息,到长公主跟前讨赏。 付俊良自然不清楚福安的真实想法。 经他一劝,付俊良心头微动。 “在哪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长公主的车架正飞速赶往皇宫。 皇帝病体初愈,便迫不及待恢复早朝,争分夺秒地宣诏大臣商议政务。 为免太招摇,许颖微选在皇后的景阳宫商议要事。 许颖微同秦雪近入宫时,皇帝恰巧在喝药。 这么会空隙,他手中还捏着一本折子。 见此情形,许颖微眉头微蹙。 “纵着有皇后悉心照顾,便这样肆无忌惮地糟蹋身体。” 许颖微环视一圈,殿内仅有帝后,连同自己同秦雪近四人。 她随意在空位落座。 “婉如,你干脆撇下他不管,他太无所顾忌了。” 皇帝将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慢条斯理应了一句。 “国不可一日无君。” 许颖微哼了一声。 “你哪怕歇多一两个时辰也好。” “瞧瞧你眼下的乌青,再瞧瞧你眼中的红血丝。” “婉如,你管管他吧。” 皇后站在皇帝身侧,浅笑不语。 她眸色复杂,多为无奈。 她固然心疼皇帝,可她也清楚皇帝的执着,他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割舍政务。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站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 料理好六宫事务,免他烦忧,再照料好他的身体。 【娘亲,您还好意思说舅舅呢。】 【你不也是身子没好全,便火急火燎跑进宫里来?】 听出小奶音里透出的抗拒,许颖微忍俊不禁。 皇帝轻飘飘瞥了皇姐一眼,调侃道。 “皇姐,咱姐弟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对于女儿揭短一事,许颖微倍感无奈。 小团子,居然不帮娘亲。 此时皇后端着碗雪梨羹准备靠近。 许颖微忙抬手制止。 “别靠我太近,免得过了病气。” 皇后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许颖微摸了摸蒙在脸上的面纱,眸里透着谨慎。 “虽说我已有好转,但还是慎重些比较妥当。” 皇后点点头,将雪梨羹搁在身侧的桌上。 “这是雪梨羹,听闻感染过后的人嗓子会发干发痒,咳嗽不止,喝些雪梨羹能够缓解一二。” 许颖微盈盈一笑。 “还是婉如贴心。” 皇帝扬着下颚,毫不客气。 “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是谁的皇后。” 【哎哟,怎么突然撒狗粮了?】 第129章 金兰草 撒狗粮? 哪里有狗? 皇帝不明所以。 这时他才注意到,殿中还有第四人的存在。 一名面上长着朱红色印记的女子,正抱着小团子站在进来时的位置。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透着审视。 “将小郡主留下,你先下去吧。” 秦雪近眨了眨眼睛,不为所动。 皇帝见女使这般胆大妄为,竟然忽视他的命令,眉宇间的厉色更浓。 软乎乎的小奶音适时地响起。 【皇帝舅舅,不要把师父赶出去哇!】 【师父师父,咱们赶紧让皇帝舅舅看清您的庐山真面目,不逗他玩了。】 秦雪近闻言,唇角噙着一抹笑。 她抱着小团子,顶着帝后一头雾水的目光淡然上前。 “才几年的功夫,你们夫妻俩便将我忘了?” 声音一响起,帝后夫妻如初醒。 皇后满脸喜色。 “秦太妃,竟然是您,我听陛下提过您已经入京,还想着何时能见一面呢。” 当初她产子遇险,在鬼门关挣扎徘徊之际,多亏秦雪近力挽狂澜,她跟太子才得以母子平安。 目光触及秦雪近眼角处的朱红色印记,她神情迟疑,带着不忍。 “你这脸……” 秦雪近勾了勾唇角。 “这是我自己画的,为了伪装身份罢了,不必担忧。” 皇后一听,松了口气。 皇帝看见秦雪近,心头一直压着的大石隐约轻了几分。 秦雪近多年前的辉煌仍历历在目,她的存在让皇帝觉得分外心安。 “秦太妃,坐着说话。” 话音刚落,殿外陡然响起宫人们含/着惊惧的声音。 “太后娘娘,您莫急,慢一些,小心脚下!” “太后娘娘……” 门陡然被推开,太后神色焦灼,刻不容缓地踏了进来。 此时此刻,她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不是容雍华贵、母仪天下的太后,只是一个忧心女儿的娘亲。 一见到女儿,太后视线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微儿受苦了,被疫病一折腾,人都消瘦了……” 太后满眼心疼怜爱。 许颖微忙往后退,同太后保持安全距离。 “母后,以防万一,您还是别靠我太近,免得也感染了。” 虽说她蒙着面纱,但还是担忧害怕。 太后年事已高,经不得折腾。 太后眼中闪烁着泪光,视线一丁点都舍不得从许颖微身上挪开。 良久,她低低地叹了一声。 “你们姐弟俩接二连三出事,实在叫哀家惊慌,哀家倒宁肯是自己……” “母后。” 许颖微赶忙打断,神情无奈。 “母后可得长寿,将来还要亲眼看太子成家立业,四世同堂呢。” 皇后忙点头附和。 “是啊母后,陛下也总叫人不省心,分明身子不适,偏偏要撑着处理政务。” “谁来劝他都不听,得母后您镇着他才行。” 画风顿时一转,婆媳俩联合起来,开始讨伐皇帝。 皇帝默默承受了这无端之灾,气氛轻松了许多。 陡然间,皇帝想起什么来。 “正好此时秦太妃在。” “秦太妃,劳烦您为母后把脉,瞧瞧身体状况如何。” 虽然太后每月都有惯用的太医把平安脉,但皇帝由心认为,天底下没有人的医术,能赶得上秦太妃。 太后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梢。 “秦太妃?她在何处呢?” 站在她右侧方的秦太妃开口道。 “太后,我在这呢。” 太后猛然间被吓了一跳。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秦太妃,语气轻轻的,似乎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太妃,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秦太妃情不自禁展露笑颜,婆媳俩是一个反应。 皇后笑着替秦太妃解释。 “母后,这是秦太妃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乔装的。” 太后下意识拍了拍胸/脯。 “哎哟,可把老身吓坏了,还以为是谁伤了秦太妃的花容月貌。” 秦雪近抿唇含笑。 “哀家的小外孙女呢,赶紧给哀家瞧瞧。” 秦雪近立刻将襁褓中的小团子奉上。 小团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天真。 “瞧着气色不错呢。” 许颖微点点头。 “是呢,我养病这几日,府中的人都有好好照料如烟。” 寒暄过后,便是时下最紧要的疫病。 皇帝不愿太后多思忧虑,便眼神示意皇后将太后带走。 “母后,太子近日练了新字帖,儿臣瞧着已是很出色,可他却总觉得有不足之处。” “陛下忙于朝政,无暇顾及他,常闻陛下提起母后书法如群鸿戏海,不如帮太子瞧瞧。” 太后何尝看不出儿子儿媳的心思,她从善如流。 “如烟也一同去吧。” 许颖微同皇帝两人不约而同一怔。 小团子可不能走,他们还等着通过她的心声,判断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呢。 片刻之后,太后由皇后扶着离开。 殿内剩皇帝、长公主及秦太妃三人,外加个小团子。 太后做主想将小团子抱走时,小如烟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裳,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因这一层缘故,许颖微等人也不必费心去想,该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将女儿留下来。 皇后两人一离开,皇帝便迫不及待开口。 “如今外头是什么境况?” 虽然京城内的情况,时时都有皇城司的人禀报。 但皇帝认为,这些消息,终究及不上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让人安心。 长姐是在宫外居住,获得的情报一定比他多,也比他准确。 许颖微长长叹了一声。 皇帝骤然间心弦紧绷。 “不是很乐观。” “今日车架途经的每一处,都没有往日热闹非凡的景象,只剩荒芜冷清。” 秦雪近接上话,安慰道。 “想来是城内限/制百姓走动的缘故,待药材派下,情况便能好转。” 皇帝眸色沉重,语气有些沙哑。 “对了,皇城司送进来的药方,我已经看过了。” “里面提及的药材,太医院多数都有,唯独一味金兰草,太医院所剩无几。” 秦雪近一听,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金兰草可是药方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皇帝有些郁闷地揉了揉眉心。 “我听太医院的院正说,这金兰草很是名贵,寻常时也没有多少。” 第130章 惊喜 秦雪近面色凝重,她微抿着唇角,点头答道。 “不错,金兰草确实珍稀。” “金兰草喜阴冷潮湿之境,通常只生长于深谷,在梅雨时节生长得最旺盛。” 她若有所思,似是在回忆。 “要采摘金兰草,最好是在有暗流的深谷,越是潮湿的地方,金兰草越喜欢。” 皇帝凝眸沉思,他长久居于皇宫,去得最频繁的地方,除了处理政务的养心殿外,便是皇后的景阳宫。 先帝在时,他为稳固储君之位,也未曾体验过游山玩水的欢乐跟肆意。 是以,当秦雪近说起这些事,他脑海中没有浮现任何相关的画面。 这让皇帝感到有些挫败。 许颖微目光在皇弟同秦雪近之间来回流转,她眉头紧拧,眼中更是布满浓重的焦灼与忧虑。 眼看皇帝跟长公主的心思愈发沉闷,秦雪近挽起唇角,气定神闲。 “不过……” “清园中,有我特意栽种的金兰草。” 姐弟两人皆是一怔,旋即被铺天盖地的震惊跟喜悦。 “你说什么?” 皇帝转过头,满眼难以置信。 【真的假的?!】 小如烟的声音里也充满了震撼。 【师父,你也太厉害了吧!】 【简直是料事如神神机妙算明见万里未卜先知!】 小如烟一口气吐了好几个成语,言语间尽是崇拜。 原先沉闷的气氛,霎时间一扫而空。 秦雪近眸中染着清浅的笑意,有些无奈。 她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还能未卜先知。 不过是误打误撞,曾经培植的珍稀药材,竟在此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许颖微已经惊得站起身来,她眼中含/着惊喜的笑意,小心翼翼着求证。 “雪近,你说的可是真的,清园真的有金兰草吗?” 皇帝竭力维持着镇定淡然,以免坏了他九五至尊的形象。 可面上不由自主露出的欣喜,已然出卖了他。 “秦太妃,你方才不是说,这金兰草的生长环境很苛刻吗?” “清园冬温夏清,金兰草居然可以生长?” 皇帝微微皱着眉头,觉得不可思议。 清园是最接近皇城的皇家园林,耗尽无数工匠心血、无数金钱打造。 因其独特的建筑构造,冬暖夏凉,格外适合修生养息。 怎么看,都不是金兰草喜欢的地。 秦雪近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此时,小如烟的心声悠悠响起。 【哦~有一种养殖,叫做大棚养殖,师父难道是通过科技的力量?】 什么是大棚养殖? 姐弟俩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听着小团子古灵精怪的声音,秦雪近忍俊不禁。 可不就是科技的力量? 正当她准备开口解释,小团子发出疑惑。 【可是古代条件这么限/制,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跟长公主对此也是好奇不已。 许颖微一双眸子晶莹水润,迫不及待追问道。 “雪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秦雪近笑了笑,飞扬自信。 “没有条件,我便创造条件。” “清园清爽惬意,的确完全不适合金兰草的生长。” 姐弟两人的目光紧紧粘在秦雪近身上,期待着她的下文。 “但我打造了一间屋子,想法设法,将里面布置得阴冷潮湿。” 姐弟俩恍然大悟。 秦雪近眸光逐渐变得深邃,回忆着自己跟金兰草的缘分。 “你们都知道,我喜欢钻研医术,喜欢琢磨草药。” “有时心血来潮,甚至会接连消失数日,到鲜为人知的地方苦寻。” 【师父好厉害,越来越崇拜师父啦!】 秦雪近唇边的笑意更甚。 “去岁梅雨时节,我无意间在一处深谷发现了金兰草。” “当时我并不认识金兰草,也不清楚它的稀缺跟效果,是后来查询古籍才知晓。” 秦雪近认为,这金兰草可能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草药。 亦或者是它太古老,到新世纪时已经绝迹,无法培育。 了解到金兰草的珍稀程度后,她决意尝试培育。 “彼时因不清楚它的效用,所以我没有采摘太多。” “于是,我便利用为数不多的金兰草开始试验。” 【师父当时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处处受局限。】 秦雪近默默扯了扯唇。 不错,可金兰草价值极高。 是以,纵然它生长环境苛刻,纵然这件事难如登天,她也要全力一试。 没成想,在金兰草即将耗空之际,真给她培育出来了,且效果显着。 回想起来,秦雪近仍觉得格外有成就感。 “清园中有许多屋舍都经我改造,专门用来培育各种珍稀药材,金兰草便是其中之一。” 清园虽是皇家所有,但先帝架崩,秦太妃移居清园时,皇帝已默许她的任何行为, 听完秦雪近的话,皇帝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稍有松动。 “目前有多少,够不够用?” 有没有是一回事,够不够用,又是另一回事。 秦雪近微微蹙了蹙眉。 见她这般反应,皇帝才松动的心弦又紧绷起来。 “恐怕……” 【还有深谷的呢!师父不是只采摘了一些吗?过去一年了,说不定深谷里长更多了!】 小团子一语点醒梦中人。 三人不约而同面露喜色。 秦雪近神情激动,语气急促。 “深谷里或许还有。” 皇帝重重颔首,立刻接过话。 “为免夜长梦多,朕现在就派人去寻,秦太妃,你可会绘制地图?” “听你方才描述,那地方定是危险重重,秦太妃还是不要亲自前往比较好。” “朕派暗卫去寻,秦太妃可有什么要交代他们?” 秦雪近却摇摇头。 “不,我必须亲自去。” “那地方确实凶险,但我去过,且平安回来了,有足够的经验。” 她没说,去年她回到清园时,满身伤痕。 有失必有得,满身伤痕换回的,是各种珍稀药材,值得。 皇帝神情迟疑,不是很赞成秦太妃去。 其一是担心她的安危,其二是疫病需要她坐镇。 在他犹豫未决之际,秦雪近开口道。 “我亲自去,不仅可以引路,还能更快找到金兰草分布的位置,事半功倍。” “陛下,疫病刻不容缓,早些找回来,便能早些让百姓们脱离苦海。” 第131章 身子虚 秦雪近字字句句,戳进了皇帝的心窝。 “好吧,那朕派暗卫护送你前去。” 秦雪点点头,思量了片刻。 “我还需要太医院的相助。” 迎着皇帝的眸光,她淡定从容,寥寥几句,便将事情安排好。 “陛下,我同太医院的大人们兵分两路,我跟皇城司去采集深谷中的金兰草,清园内的便交给诸位太医。” 她抿了抿唇,神情严肃。 “金兰草的采摘、存储尤为复杂,让精通药理的人负责比较妥当。” 皇帝点了点头。 “好,你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不必。” 秦雪近格外干脆利落。 “即刻便可以出发。” 此事十万火急,多耽误一刻,百姓便更煎熬一分。 【我也好想去!!!】 小团子使着软绵绵的小奶音咆哮。 【为什么我只是个小婴儿,我也想跟着师父去寻药,我也想去冒险历练。】 许颖微唇边噙着一抹笑,她垂着眸,爱怜地轻抚着女儿的额头。 乖女儿,等你长大,天高任你飞。 太阳临近落山,秦雪近领着皇城司的人马秘密出城。 秦雪近匆忙离开后,许颖微留在宫内,继续同皇帝商议要事。 她将先前同秦雪近谈过的顾虑,及可能会面临的困难复述给皇帝。 皇帝听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困惑。 “关于秦太妃说的试剂,长姐,你有什么看法?” 许颖微抿了抿唇,神色迟疑。 片刻,她低低叹了一声,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许是闻所未闻的缘故,我总觉得不安。” 她拧着眉心,满眼抗拒。 “怎能通过银针,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注入体内?” “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是从已感染疫病的人体中提取出来的。” 许颖微眸光闪烁。 “可这个法子是雪近提出来的。” “她的医术,你我都见识过。” 她抿着唇,加重语气。 “数年前,她凭借一手高明医术,解决了叫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疫病,今时今日,我相信她依旧能解决。” 虽说秦雪近提出的解决之策,着实叫人难以接受。 可她仿佛自带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说的话。 归根究底,是信任她的医术。 皇帝的眸色从怀疑、到犹豫、到无奈,再到最后的认同。 “她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但愿她能如数年前那般,再度拯救我大祈。” 【唉,看来师父普及疫苗之路任重而道远。】 甜甜的小奶音故作老练成熟,陡然间叹起气来。 许颖微眨了眨眼,憋着笑。 不是他她这个当娘的不厚道,实在是乖女儿用这副嗓音说这样的话,太有违和感。 皇帝正想笑,突然间嗓子一痒。 他忙抬手掩唇,重重地咳了几声。 许颖微见状,目露担忧,语气夹杂着几分不满。 “我叮嘱过你多少遍,母后跟皇后定也时常劝你,让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偏偏你全当做耳旁风。” 皇帝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都是些小毛病,不打紧。” “婉如每天雷打不动地追在我后头,盯着我喝药,现在一看到她,我嘴里就冒出苦涩的药味。” 皇帝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 襁褓中的小团子挥了挥胖嘟嘟的小手臂。 【表面上是在埋怨,实际是在秀恩爱,皇帝舅舅太坏了!老是撒狗粮。】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撒狗粮是这个意思。 许颖微忍俊不禁,眸中尽是宠溺。 小团子咿咿呀呀的。 【舅舅你可得听劝,顾全自己的身子,身体是打拼的本钱。】 皇帝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梢。 好啊,现在连小家伙都开始来劝他。 下一瞬,小团子的话立刻让皇帝端正自己的态度,决意接下来要注重保养身子。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有人要害咱们,要毁了大祈,皇帝舅舅你可不能倒下。】 姐弟俩都沉默了,屏息凝神,听着小团子的自言自语。 【剧情走向跟原书相比,出现了不少差别。】 【印象里原书并没有这场疫病,渣爹也没有那么不住气,急不可耐地对娘亲下手。】 小奶音逐渐染上了几分郁闷。 【蝴蝶效应太讨厌了,一点细微的出入,就会导致后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颖微闻言,眉头紧蹙。 女儿的意思是,她也很难准确地预料到将来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娘亲跟舅舅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大祈还会走向国破的结局吗?】 听到国破,姐弟俩心头骤然一沉。 皇帝眸色晦暗不明,叫人难以捕捉他的真实情绪。 【希望娘亲跟舅舅都能重视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能比健康还重要。】 小团子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许颖微浅浅一笑,眼里逐渐浮现出欣慰。 【不行,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刻苦练习,让自己能早些开口说话,帮娘亲跟舅舅打倒坏人,守住大祈!】 小团子语气坚定。 皇帝听着她说的话,觉得心头暖暖的,仿佛要被捂化了。 他起身走向许颖微,抱过襁褓中的小祖宗。 “长姐放心,我一定会顾全自己的身体。” “等将来太子继承大统,我便做个潇洒的太上皇,领着如烟四处游山玩水。” 他看似在同许颖微说话,实则是在安抚小团子。 【哇,皇帝舅舅对我可真好,居然要带着我四处旅游诶!】 【不过舅舅还是先勤加锻炼吧,今天看起来明显比以前虚,是生病的缘故吗?】 居然敢说朕虚!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 跟这个小魔头果然搞不了半点温情。 【皇帝舅舅的身子也太差劲了吧,生场小病,抱我这个小婴儿都没之前有劲了……】 【赶紧调养身体吧,否则别说是带我游山玩水,恐怕等不到我长大,你就要死翘翘了……】 许颖微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侧过头去看皇帝的反应。 后者邪魅地勾着唇角,眸色意味深长。 小坏蛋,他体贴的小心翼翼,到她嘴里居然变成了身子虚。 皇帝险些被气笑。 第132章 珍惜当下 皇帝瞪了眼不知所谓的小团子,恨不得能狠狠教训小团子一顿,让她知道什么是天家威严。 奈何长姐跟母后不会允许。 皇帝无声轻叹,实则他自己也舍不得。 也就只有这个小魔王,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放眼满天下,谁敢说皇帝要死翘翘? 【想快快长大,到时候学舅母,追着舅舅跟娘亲保养身体!】 【我这辈子的愿望很简单,要好好陪着家人,感受世间的美好与幸福。】 小团子的语气里充满渴望与希冀,还带着淡淡的遗憾。 她的话,让皇帝同许颖微皆露出怔愣神色。 曾经她出生于一个并不美满的家庭,父亲赌博酗酒,从不顾家,母亲重男轻女,将她贬到了尘埃里。 纵然天崩开局,可她也从未自怨自艾过。 她一直坚信,她能靠自己的双手,实现自我拯救。 但深夜无人时,她仍会落泪。 她不怨爸爸的冷漠,不恨哥哥的自私,她唯独不理解妈妈的想法。 同为女人,为什么妈妈那么厌恶她,不仅恶语相向,还企图毁了她的人生。 她高中毕业时,妈妈就强迫她放弃学业,去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老男人,好为哥哥攒钱买房。 当时她不顾一切逃离那个家,靠着政府的补助、学校的奖金挣扎向前,艰难地生活。 在妈妈口中,她是冷漠的白眼狼,抛下一切离开家,只考虑自己。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她没有任何依靠,万事只能自力更生。 后来,她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改变命运,考上国内知名学府。 雨后惊现彩虹,大学期间,她因为出色的表现以及优越的学业成果,顺利保研。 读完研究生,她被导师推荐到国家秘密生物基地,从事生物研究。 前途一片光明之际,妈妈又重新找到她。 她知道,那些人是想吸她的血,想榨取她的价值。 于是她果断地用一笔钱,了结了自己同这个噩梦般的家庭之间,所有的羁绊。 万万没想到,在她准备迎接自己的新人生时,她会因为一场失误的实验操作丧失生命,来到这里。 这里,有真心疼爱她的娘亲。 纵使在古代,纵使身在皇家,娘亲也丝毫没有嫌弃她的女儿身,反而更加珍爱重视。 许颖微温暖的爱意,填补了她心中那道深刻的遗憾。 她很珍惜这段机缘巧合下得来的缘分,很珍视这些对她好的亲人、长辈。 因为曾经的煎熬经历,让如烟更懂得珍惜当下。 【等如烟长大,拜了秦太妃为师,一定要仔细给娘亲和舅舅调养身体。】 皇帝微微勾起唇角,欣慰全然盖过了方才的恼火。 小魔王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皇帝舅舅的。 许颖微听了,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不过这两个人都太叛逆了,压根不听劝。】 小团子撅着嘴,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一个两个都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娘亲,体内毒素还没清干净呢。】 经小团子一提醒,皇帝猛然醒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向许颖微,语气有些急促。 “长姐,付丰泽陷害你一事,可有眉目了?” 关于许颖微中毒,罪魁祸首是谁,他们心如明镜,只苦于没有证据。 付丰泽虽没有实权,全凭着长公主驸马这一身份在京城耀武扬威。 可小如烟曾提过,付丰泽会害得大祈破国。 他是有底牌的。 更糟糕的是,依照小如烟所说,有许多事情已逐渐脱离了掌控。 皇帝眼中晦暗不明。 他们眼下不清楚付丰泽手中有什么筹码,万不能轻举妄动。 再者,没有真凭实据,纵然是皇家,也不能随意冤屈他人,毕竟谏院的人,都不是白食俸禄的。 尤其当下这个关口……平息疫病才是当务之急。 许颖微唇线紧绷,摇了摇头。 “还在查,付丰泽太狡猾,暂时还没有线索。” 她沉吟片刻,抬眸问道。 “若查到了证据,你认为当如何处置?” 皇帝重重冷哼一声,毫不迟疑。 “谋害当朝公主,这可是重罪。” “若非秦太妃力挽狂澜,长姐恐怕危在旦夕。”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眸中杀意尽现。 “自然是要他以命偿命。” “以命偿命还不够,我要诛他九族,将同他苟合的付文莹,以及他们生下的两个孽障,一并除掉。” 只想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许颖微眸色迟疑。 “他的命,还得留着。” 皇帝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 他同许颖微姐弟情深,见付丰泽不仅背叛长姐,还蓄意谋杀,恨不得当场将人凌迟。 若叫他掌握了证据,付丰泽绝对活不过半个时辰。 许颖微吐出一口气,无形中,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你真正的侄子,我的亲生儿子,至今渺无音讯,被他藏得死死的。” 皇帝脸上顿时覆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光猛地一颤。 皇帝看向许颖微,欲言又止。 “长姐,皇城司的人一直盯着他的动向,你派出的暗卫,也沿着线索一路追查。” “过去这么些时日,是黑是白,总该有结果了。” 可目前仍是一无所得。 “会不会人已经……” 人没了,所以才什么都查不到。 猜到他想说什么,许颖微迅速反驳。 她声线不稳,神情慌乱。 “不可能!”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缓了缓情绪。 “若真如你所说,他何必叫那个董力去土家庄?” 皇帝忙点点头,顺着长姐的话往下说。 “长姐说的对,应该是我多虑了。” 许颖微抿着唇,目光掠过小团子,心中期盼她能说些什么。 小团子仿佛同娘亲心有感应般。 【哥哥上辈子日子虽苦,但一直平安地活着,这辈子应该也一样吧?】 许颖微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小团子说的话又让她提心吊胆。 【好像说不准……因为上辈子娘亲始终没有发现渣爹的真面目。】 【而这辈子,渣爹又是丢了爵位,又是各种被敲打……】 第133章 原书男主 小团子的提醒,霎时间叫许颖微心如擂鼓。 她原就蹙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小团子的声音越来越弱,也忧虑起来。 【渣爹狗急跳墙,对哥哥下手,以此来报复娘亲,也未可知啊……】 许颖微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她身形微晃,皇帝见状,立即上前稳住她的肩膀。 “长姐……” 【娘亲怎么了?】 小如烟也被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娘亲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声。 皇帝语调沉稳,令人感到心安。 “长姐别忧心,刚刚是我说错话了,外甥不会出事的。” 他加重语气强调。 “付丰泽他想为自己留条活路,势必不敢对外甥下手。” 皇帝思忖片刻,道出自己的想法。 “付丰泽行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外甥于他而言,诚然是个巨大隐患。” “可也是筹码,是护身符。” 许颖微颤抖着眼睫,缓缓抬起头来。 皇帝神色凝重,语气认真。 “他自知若一朝东窗事发,必难逃一死。” “可若他以外甥做要挟,我们投鼠忌器,他便能得到一线生机。” 为了这一线生机,付丰泽极有可能留住孩子的命,这是皇帝对他的揣测。 “再者,土家庄不是还没传回消息吗?” “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皇帝神情温和,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说不准暗卫已经发现蛛丝马迹,眼下正在乘胜追击。” “咱们就静心等好消息传回。” 经过皇帝一通安慰,许颖微心头轻盈许多。 她点点头。 “对,我不能庸人自扰,不能陷进付丰泽的圈套!” 许颖微重振旗鼓。 见长姐状态回转,皇帝略微松了口气。 他眸色逐渐加深,语气狠戾。 “寻回我那流落在外的外甥时,便是付丰泽的死期。” 【渣爹恐怕没那么容易死。】 小如烟陡然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皇帝眉梢微抬,对小如烟的话感到分外不解。 【原书里渣爹造/反,位极人臣,风光无限。】 【他背后是有隐秘势力撑腰的,想要他的命,恐怕没那么容易。】 许颖微眸光微颤,她侧过头,皇帝的脸色同样凝重阴沉。 【渣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窝囊,他并不是我们印象中,一事无成的软饭男。】 许颖微屏息凝视,全神贯注听着。 【仔细想想,如果他真是个废物,怎么能勾搭上逆党。】 谋反这种犯上作乱、重逆无道之事,一经发现,定是株连九族。 付丰泽能被逆党所用,必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再者,若真无能,后期又怎么能爬得那么高呢? 小如烟语速飞快。 【他是在扮猪吃老虎,他蛰伏在我们身边,降低我们的防备。】 原书里,他的计谋就得逞了。 【他凭着长公主驸马的身份,无限接近至高无上的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官职越来越高,对朝堂的渗入得越来越深。】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勾结了逆贼。】 皇帝心焦如焚,小祖宗,你倒是说说,他背后的靠山是谁?逆党是谁? 现在知道,先发制人,不就能杜绝后患?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皇帝有心无力,他如今连对手是谁,都一头雾水。 小团子也苦难得很。 【当时怎么没认真看这一段呢?还是书里没写清楚?】 如烟细细回想,似乎是原书作者不擅长写权谋,谋权篡位的部分写得乱七八糟。 各色各样的人物出场,乱糟糟的,而她本身对这些内容不感兴趣。每次看到都是囫囵吞枣。 【皇帝舅舅被刺杀后,是原书男主二皇子登上皇位。】 她只记得结果。 皇帝闻言,顿时瞳孔震动。 二皇子? 二皇子乃宁妃所出,待任何人皆是温和有礼,小小年纪,便格外明事理,行事谨慎低调。 阖宫上下,人人都喜欢二皇子,称他温润如玉,是最和善的皇子。 提起这个儿子,皇帝有一瞬的恍惚。 除了嫡长子,其余的儿子都没有得到过特殊的偏爱。 他承认自己的偏心,身为皇帝,政务繁杂,纵使他有心管教所有皇子皇女,亦是有心无力。 于是,在有限的精力里,他全心全意都投注在储君身上。 此时此刻,当小如烟提起二皇子时,他愣了愣。 二皇子竟然谋反?!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儿子谦卑恭顺,进退有度。 身为皇子,他固然是有才能、有抱负的,可他却甘心只当太子的陪衬。 皇帝想起二皇子曾说过的话,他说他与太子之间,是骨肉至亲,他愿意一生追随太子,成为太子有力的臂膀,稳固许家天下。 难道他的低调谨慎,都是假的? 皇帝眉紧促,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眼中温和恭顺的儿子,将来竟会谋权篡位! 不对。 二皇子的母妃宁妃,家世平平,其父为朝中四品大臣。 她是潜邸旧人,皇帝即位同年封为嫔,诞下二皇子后,才得以晋升为妃。 二皇子素日低调,与朝中大臣关系寡淡,又没有母家助力,他是如何谋反,如何登上皇位的?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 【可二皇子是捡漏登上的皇位,他跟付丰泽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皇帝怔愣了瞬,捡漏,什么意思? 他眼中透着迷茫,迫切想知道答案。 【二皇子是原书男主,为了塑造他完美无瑕的男主形象,作者写他冰心一片,所有权力都是自己送上门的。】 小如烟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皇帝唇线紧绷,意思是二皇子并没有主动谋权篡位? 【皇帝舅舅驾崩之后,朝堂势力分/裂,所有皇子都跳出来争夺皇位,场面混乱。】 听着自己驾崩后的局面,皇帝郁闷得面色铁青。 【唯独二皇子,隔绝在乱局之外,没有介入党争。】 小团子语调轻轻,似乎是在思索。 【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好像他的母族势力很厉害,在关键时刻助他扶摇直上。】 皇帝陷入沉思。 宁妃家世平平,哪里有强大的母族势力? 难道是后来她爹立了什么大功? 第134章 皇子性情 皇帝拧眉沉思。 小如烟全然不知自己的心思被听了个尽,还在脑子里绞尽脑汁地回忆情节。 依稀记得那时,是师姐吐槽她年纪轻轻心同槁木,没半点生机,劝她谈个恋爱,调整心境。 可她亲眼目睹男人的劣根性,压根不愿意接触男人,不愿意步入婚姻的坟墓。 师姐又建议她看一些言情小说,顺带推荐了一箩筐的无脑言情爽文。 谁知道她看了第一本,就穿进书里来了…… 原书确实爽,男女主自带超级光环,前期各种人脉、资源主动送上门,后期轻松吊打各路反派。 然而很不幸,她就是书中只要遇上男女主,就会莫名其妙难受的倒霉反派。 小如烟默默在心中长叹一声。 身为反派,她的任务比主角团艰难千百倍。 主角团只需要相互攻略,再专注一下事业,虐虐反派,就能携手走向幸福美满的结局。 而她作为书中臭名昭着的反派,沿着原有的剧情走向,不断作死,最后真的死了。 最让她觉得窒息的是,每对上女主,她必定吃瘪。 这可怎么办? 她不想顺着原书剧情走,她不想死,也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死。 【怎么才能逆天改命,改写剧情走向……】 小团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充满了懊丧,郁闷不已。 或许她已经做到了。 小如烟骤然想起什么,眸光晶莹。 蝴蝶效应,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剧情的发展。 积水成渊,她的愿望未必不能实现。 步步为营,先把渣爹跟付文莹解决了,这样也变相断了付如莲的靠山。 再想方设法,阻止付如莲跟二皇子相遇。 是不是只要男女主不相遇,后面剧情就不会发生? 小如烟心中杂乱一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颖微同皇帝二人面面相觑。 小团子的心事好复杂。 下一刻,激动的小奶音又猛地响起。 【完了,原书里二皇子好像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 那又是什么东西? 【在兄弟们争得你死我活时,他好像忙着跟付如莲谈恋爱……】 付如莲? 许颖微不动声色压住眸中的惊诧,怎么牵扯上付如莲了? 【绝对不能让二皇子遇上付如莲!这两个人都有主角光环,肯定一遇上就看对眼!】 许颖微面色凝重,默默将女儿的话记在心里。 小如烟无奈地叹了一声。 【虽然当小婴儿很舒坦,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要办事真是太不方便了。】 许颖微忍俊不禁,原先的郁结扫清了些。 【不过付如莲现在也是婴儿,就算遇上二皇子,两个孩子总不可能看对眼吧?】 小如烟稍微心安。 她已经明确了目标,要想守住自己在乎的人,就得解决制造麻烦的源头。 她要逆天改命! 而此时此刻,皇帝最纠结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哪个儿子谋反。 偏偏小团子不继续说下去,在无意间吊足了他的胃口。 皇帝轻咳一声,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朕生病的这几日,孩子们都极有孝心,每日请安问候。” 许颖微抬眸瞥了他一眼,嘲笑他话题的生硬。 “太子自不必说,还亲手给我熬煮了羹汤。” 说这话时,皇帝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骄傲。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等我将来长大,每日都给娘亲熬羹汤。】 许颖微闻言,眸中笑意更深。 皇帝抬手碰了碰鼻尖,有几分尴尬。 他本意可不是想炫耀。 “老二近来也颇有长进,今日他来请安时,我顺口问了他的功课,看得出他是用心的。” 许颖微颔首,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 “二皇子性格温和,不争不抢,又与太子手足情深,将来一定能成为太子的臂膀,尽心辅佐。” 两个人千方百计地试探。 小团子嘁了一声。 【舅舅跟娘亲都想错咯,最后是二皇子本人登上的皇位。】 【虽然他不争不抢,但架不住其他兄弟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只剩下他了。】 皇帝眸色加深,身为父亲,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感情和睦,兄友弟恭。 身为皇帝,他则希望皇子们能够齐心协力,守住许家的江山。 如今看来,他的念想都是奢望。 【不过这一次,我们应该可以改变剧情的发展。】 小团子语气里充满了希冀。 皇帝原本灰暗的眸色逐渐亮堂起来。 【只要娘亲跟舅舅平平安安的,许家江山稳固,便不会有那些祸事发生。】 【如今娘亲度过疫病的难关,便是一个好的征兆!】 皇帝听完,笑着摇了摇头,惭愧自己居然没有小娃娃想得开。 他现在身子硬朗,皇子们都年幼,从现在开始悉心教导,将来他们便不容易踏入歧途。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皇子率先谋反。 皇帝唇线紧绷,耐心地试探。 “老三满身孩子气,任性得很,想来是被贵妃给惯坏了。” 【人家不本来就是孩子吗,满身孩子气又怎么了?】 小团子为年幼的三皇子鸣不平。 她记得书里,这位三皇子对太子赤诚一片,为了皇兄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许颖微的视线在弟弟同女儿之间来回流转。 “三皇子如今年幼,自然顽皮,待将来长大,你再仔细教导,性子就能沉稳下来。” 皇帝叹了一声,故意说道。 “皇子们年纪都相近,很难不将他们放在一起做对比。” “老三同老二相差不足一个月,性子差距却那么大,想来是他们生母的缘故。” 许颖微有所思点了点头。 “二皇子生母出身一般,性格温和,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温暾的性子。” 皇帝点了点头,语气有几分怅然。 “是啊,而三皇子的母妃家世显赫,母族势力雄厚。” 他顿了顿,神情无奈。 “贵妃儿子张扬,到底是影响了老三。” “性情方面,我倒没有太在意,我只担心他们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别样的心思?舅舅是担心贵妃跟三皇子会争夺储君之位吗?】 第135章 贵妃出场 皇帝闻言,双眸骤然一亮。 我的祖宗,可算是说到重点上了。 【谁都可能谋反,唯独三皇子,他绝对不会。】 皇帝眉梢微抬,小团子为什么这么笃定? 【原书里,他可是妥妥的兄控!】 小如烟道出答案。 许颖微露出不解的神情,兄控是什么? 【贵妃出身高贵,三皇子母族势力强盛,依照正常的剧情发展,他完全有争夺储君的资本。】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此言不假。 【奈何三皇子压根没有谋逆之心,不仅没有,他还誓死追随太子表兄。】 小团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唏嘘。 【书中交代过,某一次皇家围猎中,三皇子遭人陷害,深陷险境。】 【太子不顾自己的安危,以命相救,从此之后,三皇子便誓死追随长兄。】 皇帝眸色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皇家围猎,遭人陷害,深陷险境,以命相救。 做局的人,目标是他的儿子们。 甚至可能是他。 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皇家围猎中动手。 凝神之际,小如烟又叹息起来。 【三皇子很有人格魅力,可惜结局很悲惨,连同贵妃一起葬身火海。】 皇帝眸光猛然一颤。 虽说他的白月光是皇后,可与贵妃多年相处,终究是有感情,更何况有个儿子。 【唉,书中对三皇子的结局潦草带过,没有精细写清楚,谁让他属于反派呢?】 【但我觉得肯定是有阴谋的!】 皇帝心弦紧绷,眸色森冷。 【王府守卫严格,怎么会莫名失火?就算失火,依照皇家潜火队的能力,根本不至于叫三皇子母子沦丧火海。】 皇帝缓缓舒出一口气,他死之后,他的妃嫔跟孩子竟是这般结局。 听小团子说了这么多,皇帝的精神有些恍惚。 对将来了解太多,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下一步可能会发生什么,容易变得惊慌,变得迷茫。 若是好事,便日思夜想,盼着赶紧降临。 若是坏事,便整日心不在焉,生怕灾难临头。 皇帝垂下眼睫,心中五味杂陈。 【咦,舅舅跟娘亲不是在说渣爹吗,怎么突话题扯得这么远?】 小团子如梦初醒。 许颖微忙将话题扯回付丰泽身上。 “付丰泽绝不可能是单q匹马。” “疫病之事,以及我中毒,这桩桩件件都做得天衣无缝,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全得来?” 【娘亲算是说到点上了!】 【他背后有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风波,是他自己的筹算,还是他身后势力的阴谋。】 【也可能两者都有。】 许颖微觉得,应当是前者。 满京城,她几乎没有与任何人结怨过,只有一个付丰泽对她恨之入骨。 除了他,谁会这样大费周章,将手伸进公主府来对她下毒? 若是要动摇江山社稷,那该去找皇帝才是。 【如果是后者,那情势很不乐观,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要造/反了。】 皇帝收起分繁复杂的思绪,头脑逐渐清醒。 【归根究底,付丰泽只是个配角。】 【按照正常的情节发展,就算没有他,还是会有人造/反。】 扬汤止沸往往解决不了根本,唯一的办法是釜底抽薪。 【灭了一个付丰泽,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源源不断的傀儡。】 【倒不如先将他留着,放长线钓大鱼。】 皇帝抬起眼眸,不露声色与长姐对视一眼。 他的眼中有赞赏,有惊叹。 若如烟是男儿身,将来建功立业,定能让许家的江山加昌盛。 虽说女子也能做到,但这条路走起来,要比男子艰难得多。 皇帝轻启薄唇,正想说什么,殿外陡然传来皇后及贵妃的声音。 “妹妹别急,陛下在与长公主叙旧呢,你贸然闯进去,恐怕会惹陛下不快。” 贵妃语气懒洋洋的,充满了漫不经心。 “皇后都说了,只是叙旧,又不是商谈要事,我进去有什么不妥?” 皇帝神色怔愣了下,随后低头瞥了小团子一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才刚提到贵妃,此刻她便来了。 【贵妃真如传闻中一样嚣张跋扈……】 隔着一扇门,明知帝跟长公主在里面,说话还这么无所谓。 【我倒好奇贵妃长什么样子,书中写她倾国倾城,绝世容颜,到底真的假的?】 皇帝脑海中过了一遍贵妃的容貌。 确实惊艳,一眼便叫人难以忘却。 但紫禁城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见小团子好奇,皇帝出声准许贵妃进殿。 美人刚踏入殿中,霎时间好似万物都失去了光泽,只剩下她一抹娇艳。 【真是绝世容颜……】 小团子神情呆呆的,失神惊叹。 【皇帝舅舅真是好福气,怎么我穿书不穿到舅舅身上?】 皇帝一听,额前顿时留下几抹黑线。 许颖微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贵妃笑盈盈走到皇帝身边,连嗓音都轻妙如仙乐。 “陛下今日气色瞧着不错。” 还没等皇帝开口,她又委屈地抱怨起来。 “皇后也真是的,方才还将臣妾拦在殿外,说陛下在于长公主叙旧,不许臣妾进来。” “既是叙旧,那说的便是家常,既是家常,那臣妾有什么不能听的?” 小团子惊得膛目结舌。 【语气好理直气壮,这就是娘家给的底气吗?】 【有旁人在时,就是皇后舅母,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贵妃还真是与众不同。】 皇后听了贵妃的数落,也不恼怒,而是笑着解释。 “妹妹别误会,本宫只是让你稍等片刻,待通传了再进殿。” 贵妃充耳未闻,朝着皇帝撒起娇来。 “皇上,臣妾也是挂念您的身体,想尽早看见您。” 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显然对贵妃的跋扈感到无可奈何。 “不得对皇后无礼。” 贵妃瘪了瘪嘴,当着长公主及皇后的面使起小性子来。 “皇上这么说,臣妾可就觉得委屈了,臣妾一片赤心,您还要当众责怪臣妾。” 【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娘亲,不然咱们还是先走吧,不看他们打情骂俏了。】 皇帝目光在长姐同皇后之间来回流转,思绪浮沉。 第136章 只是一件衣裳 不愧为皇帝的枕边人,只一道目光,皇后便读懂了皇帝的心思。 她脸上仍挂着温柔端庄的笑容,轻声细语。 “满宫里,皇上最心疼的就是妹妹你,妹妹说这话,皇上才该叫屈。” 皇帝侧目看向皇后,眼中染着笑意,自我调侃道。 “朕真是比窦娥还冤。” 皇后抿唇含笑,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询问贵妃。 “贵妃妹妹平日里,是最不喜欢来我这景阳宫的,怎的今日突然造访?” 在场众人,皆看不透贵妃的来意。 皇后也觉察出贵妃的异样,贵妃虽骄横霸道,却很有自己的一套章法。 她只怼自己看不惯的人跟事,贵为贵妃,任哪位嫔妃受了她的气,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受气。 仔细回想,贵妃几乎没有同皇后起过冲突,就连言语冒犯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至多是态度傲慢些。 而皇后端庄贤淑,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是以,两人之间的相处还算融洽,井水不犯河水。 皇后眸光微转。 “来人,将香炉撤下去吧,贵妃喜欢花香,向来闻不惯景阳宫的檀香气味。” 贵妃懒懒地福了福身子。 “嫔妾多谢皇后体恤。” 还没等皇后回应,她又径自直起身来,看向皇帝。 “皇上,臣妾是来寻您的。” 皇帝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贵妃再张扬任性,也从来没在皇后宫里抢过人。 “寻朕做什么?” 贵妃默了一瞬,语气又变得委屈巴巴。 “皇上偏心,您病了这么些日子,只要皇后侍疾,不准其余嫔妃靠近。” “臣妾都多少日没见您了?您好了也不宣诏臣妾,叫臣妾眼巴巴的等着。” 贵妃可怜兮兮的。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臣妾想您念您,鬓角都熬出白发了……” 皇帝轻声哼笑。 “油嘴滑舌。” 小团子由心发出赞叹。 【贵妃情话一流,长得还花容月貌,我要是皇帝舅舅,也被哄得乐呵呵的。】 【要是能让我左拥右抱,让我当皇帝我也愿意!】 皇帝扯了扯唇角,神情无语。 小魔王,既要又要是吧。 皇后唇边依旧噙着笑,亲眼目睹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她仿佛未受丝毫影响。 “妹妹多日未见陛下,心生思念,乃人之常情。” 贵妃眼底骤然闪过一抹虑色,快到叫人难以捕捉。 她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告诉皇帝,若非若涉之事极为重要,她不会贸然闯入皇后宫中。 贵妃欲言又止。 皇后与贵妃相处多年,对彼此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她微微垂下眼睫,吩咐下人都退出去。 余下的,便都是自己人了。 皇后开门见山。 “贵妃,若有事,便赶紧同陛下说吧。” 贵妃银牙微咬,有些不爽皇后催促的语气,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她跪在皇帝身前,垂着头。 “陛下,臣妾有罪,是臣妾的疏忽,才致宫内疫病横行。” 殿内气氛霎时间变得压抑无比。 皇帝双眉紧蹙,语气森然。 “贵妃此言何意,难道宫中时疫,是因贵妃而起?” 贵妃抬起脸,满眼愧疚自责。 此时此刻,她身上未见半点嚣张气焰,仿佛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疏忽。” 她双目微红,梨花带雨。 许颖微站在一旁,沉默着将贵妃的神情变化都收于眼底。 这副神态,她最常见的,是在付文莹的脸上。 可不知怎的,分明是同样的神情,在贵妃这张精雕细琢的脸蛋上,显然比付文莹讨喜得多。 不仅完全不会让人生厌反感,还心生怜惜。 皇后站在贵妃右后侧,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先扶起来。 纠结过后,还是决定不上前打扰。 身为中宫之主,看着素日分走大半雨露的宠妃犯错,她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心疼不忍。 这便是皇后的气度,便是母仪天下者的风范。 小如烟却从其中品出无尽的心酸来。 虽然贵为皇后,当上了天底下最珍贵的女人,却要做许多违心的事。 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是这些违心事里面,最普通寻常的一件。 如烟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更可悲的是,这些女子还觉得这是正常的。 皇帝低头凝视着贵妃,良久,轻轻叹了一声。 “有什么事,先起来回话吧。” 纵然是知晓后续剧情走向的小团子,亦觉得云里雾里。 贵妃跟时疫,会有什么牵扯? 贵妃接过皇后递来的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为了疫病之事忧心焦虑,臣妾也想为皇上分忧,便想尽绵薄之力。” “可臣妾出不了宫,退而求其次,便想着查一查宫内的石翼是如何蔓延的。” 在场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于贵妃身上。 “宫中人人皆知,宫内疫病最早是发生在皇后宫中,是一个打理花草的宫女。” 皇后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这件事也变相说明她的管理不善。 “臣妾在调查时发现,那位宫人之所以会感染疫病,是因为一件衣裳。” 皇帝沉着嗓音打断,语气里带着怀疑。 “因为一件衣裳?” 贵妃点了点头,语气急促。 “是,那个小宫女刚升任不久,素日里都不打扮,那几日才穿了新衣裳。” “臣妾便怀疑那件衣裳有问题。” 她顿了顿,神情有些僵硬。 “臣妾也是听宫人提起才知,并没有刻意打探皇后宫中之事。” 唯恐皇帝误会,她忙特意添了最后这句。 皇后微微颔首,共事多年,这方面她倒是很信任贵妃。 “陛下,臣妾也觉得贵妃不会如此。” 皇帝摆了摆手。 “继续说疫病的事。” 贵妃双唇轻/颤,似是连她本人,也觉得难以置信。 “臣妾追根溯源,发现那件衣裳是臣妾宫中,一位不起眼的宫女所赠。” “这两位宫女原先都是花房的人,后来分别派遣到皇后跟臣妾宫中,关系和睦。” 许颖微闻言,有些沉不住气,出声询问。 “若是既和睦,那为何会赠予对方有问题的衣裳?” 第137章 有阴谋 “还有,贵妃又为何断定,是那件衣裳出现问题?” 许颖微眸中晦暗不明,耳畔仿佛回旋着秦雪近的声音。 疫病的传染,无外乎是这三种途径。 从口、从鼻、从肌肤。 为什么贵妃一口咬定,皇后宫中的宫女,是因为衣裳感染了疫病? 贵妃沉吟片刻。 “臣妾常听太医说,病从口入,自疫病爆发,宫中便格外注意膳食。” “除此之外,臣妾还得知,病气可以通过鼻息、以及肌肤接触传染。” 皇帝听完,神情发生细微的变化。 看来贵妃这次,的确费心了解过。 “若是自口鼻而入,那这名宫女染上疫病时,与其相同寝食的其余宫人,也该出现异常。” “可她们却是在几日之后才感染,时间不一致。” 贵妃神色坚定。 “显然,她们的感染源,不是同一样东西。” “臣妾怀疑,这名宫女是先因为衣裳感染,后又传染给其余宫人。”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眸中透着赞赏。 许颖微反应飞快,立即问道。 “皇后,那件衣裳现在在何处?” 皇后神色一怔,有些迟疑懊悔。 “茯苓已经死了,她的物件都叫人烧了。” 无论宫内宫外,只要发现感染疫病者,他们所用过的物件,通通都会被焚烧销毁。 许颖微心中思绪浮沉,心中已有强烈的怀疑。 她停顿片刻,又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贵妃。 “贵妃,你是否能确定那件衣裳的来源?” 贵妃重重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事关重大,臣妾不敢耽误。” “察觉异样后,臣妾即刻便托家中长兄追查衣裳来历,得知这件衣服……源于一名因疫病亡故的女子。” 许颖微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如今疫情严重,一旦碰过这件衣裳,定会受感染。” “那带入衣裳的小宫女至今无事,便说明她早知衣裳有鬼,提前做了防范。”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眸中杀意闪现。 “将这样一件衣裳带入宫中,她是何居心?” 天家威仪在上,贵妃吓得身躯轻/颤。 “陛下,是臣妾大意,以至于让居心叵测之人阴谋得逞。” 皇后目露担忧,柔声劝道。 “陛下,贵妃当是无心之失。” 她扭头同贵妃对视一眼,端庄贤淑。 “贵妃心爱陛下,明知陛下为疫病之事寝食难安,又怎会将疫病从外头引入宫中,惹陛下更生烦忧?” 贵妃听得心中微动,眼底隐隐有晶莹闪烁。 她家世显赫,又有陛下宠爱重视,在后宫里,说是横行霸道都不为过。 可若与这件事有了牵扯,纵是她娘家背景再如何强劲,皇帝再如何宠爱,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届时恐怕还要牵连九族。 扶家,将面临着灭顶之灾。 将疫病引入宫中,导致宫内人心惶惶,惹得皇帝忧心焦虑,这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贵妃连呼吸都变轻了,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余光中,是皇后温和姣好的面容。 贵妃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她不喜欢皇后的行事风格,不喜欢她总是含/着规劝教育的口吻,可此时此刻,她是实打实钦佩与感激的。 【哇,皇后舅母真的好有气度,贵妃对她这么不恭敬,她还愿意为贵妃说话。】 【而且,是贵妃宫里的人,给舅母的宫女送衣裳,才导致舅母宫中爆发疫病,如果我是舅母,一定会怀疑这些是贵妃的阴谋。】 【可皇后舅母非但没有这么想,还善良地为贵妃求情。】 听完小团子的话,皇帝瞳孔猛然一震。 这会是贵妃的阴谋吗? 他私心里,是不这样认为的。 【不过,贵妃心地其实也是好的。】 【她大可以不揭发宫女的事,这样一来,舅母宫中的疫病,就跟她毫无关系。】 小团子开着上帝视角,滔滔不绝地说着。 【将来贵妃再设计一番,揪着舅母管理不善之事不放,说不准皇后的宝座就是她的了。】 皇帝拧眉沉思。 依照他对贵妃的了解,她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贵妃是家中幼/女,自小被捧为掌上明珠,后又成为东宫侧妃,身份尊贵。 她有自己的骄傲,看不惯谁,从来都是明火执仗,绝不会行谋害他人之事。 凝神之际,耳畔传来贵妃的声音。 “陛下,舒晴自知任性妄为,可至多只是耍耍性子,从未逾矩,更不敢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皇帝敛眉沉默,他的一言不发,更叫人觉得惶惶不安。 贵妃慌神乱,绞尽脑汁想为自己辩驳。 “舒晴自己也居于深宫,若疫病引入,岂不是将自己也置于危险之境?” “再者,陛下龙体贵重,臣妾怎敢冒犯?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臣妾还没有那么糊涂!” 贵妃神情认真,言辞恳切。 皇帝本就没有怀疑她,他点了点头。 “朕知道你不会做这些,先起来吧。” 贵妃却不愿意起身。 她依旧跪着,身姿挺立。 “陛下,臣妾怀疑是有人要谋害臣妾!” “若臣妾没有查出这其中的污秽,若今日没有来景阳宫,待到将来,此事被他人翻出,等待臣妾以及臣妾母家的,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俯下身,重重叩首。 “臣妾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皇后紧随其后。 她神情庄重严肃,不疾不徐。 “陛下,此事非单单扶家之事。” 扶家是贵妃的娘家。 皇帝唇线紧绷,视线转到皇后身上。 皇后眸色谨慎。 “宫中疫病,率先于臣妾宫内爆发,起源在于一件衣裳。” “假使将来这件事,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便会传出臣妾与贵妃不和的谣言。” 皇帝呼吸一凝。 许颖微眸色加深,借着皇后的话往下说。 “届时,恐怕还会将矛头上升至扶家与苏家之间……甚至是,太子与三皇子之间。” 啪…… 皇帝怒不可遏,他猛然将桌上的瓷具扫向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陛下息怒!” 皇后同贵妃同时垂下头,战战兢兢。 【皇帝舅舅发威……还是挺可怕的。】 第138章 敲打 察觉到女儿的惊惧,许颖微轻抚着小团子的背。 皇帝神情阴鸷,冷着脸一言未发。 殿中寒气骤起,皇后同贵妃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再三,皇后轻启红唇,在心中斟酌着语气。 “陛下可要珍重自己的身子。” 听见皇后温柔的嗓音,皇帝本阴沉的神色稍有减退,但满身戾气仍是挥散不去。 “朕的身边,竟早有人生出异心。” “此人潜伏在暗处,还不知会再惹出多少祸患。” 他右手紧握成拳,额角处青筋暴起,显然怒不可遏。 贵妃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的神情变化,视线相撞后,她又惊慌失措地逃离。 在皇帝的灼热目光下,她胸膛微微起伏,思索着开口。 “陛下,此人居心叵测,决心要使扶家同苏家反目,更要害陛下您为难!” “幕后之人,假借我之手,陷害皇后娘娘,幸而皇后娘娘未感染时疫,否则便不是传出流言这样简单。” 皇帝神情一凛,心中闪过一阵后怕。 若皇后宫中爆发疫病时,她也不慎感染,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皇帝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修长的指尖遮挡住他的双眼,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的真实情绪。 良久,他缓缓放下手,语气意味深长。 “贵妃,你身居高位,膝下有三皇子,母族又强盛,你可曾心生不甘,觉得自己不应屈于皇后之下。” 【皇帝舅舅好恐怖……看似不经意,实则致命的试探。】 【要是贵妃答错一个字,估计直接九族消消乐了。】 【原来这就是小说跟电视剧里想表达的天家威严,太有压迫感了!】 许颖微掀起眼皮,视线扫过贵妃,又掠过皇帝,并未开口。 【皇帝舅舅应该不会废了贵妃吧?应该只是试探吧?】 小如烟在心里追问。 【贵妃其实挺好的,从她主动坦白宫女这件事,可以看出她的正直。】 【我觉得她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不屑于弄什么阴谋诡计,她不会觊觎后位的。】 许颖微微微颔首,她跟女儿,是同样的想法。 听完皇帝的话,贵妃呼吸一凝,眸中布满了复杂神色。 她伤心枕边人对她的怀疑与试探,又恐惧来自帝王的敲打。 片刻,贵妃极轻地吐出一口气。 她压住如擂鼓般振动的心跳,姿态坚定。 “陛下,臣妾从未心生不甘。” 皇帝眉间紧蹙,语气带着寒意与森然。 “贵妃没有,那你身后的扶家呢?” 贵妃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皇帝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 “扶家手握重兵,你的父亲,你的兄长皆为朝中重臣。” “而贵妃受宠,仅次于皇后,三皇子年纪又与太子相近。”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无形中透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加重语气,再度质问。 “贵妃,你没有异心,那扶家呢?” 【在皇权社会生存好难,哪怕皇帝只起了一点点疑心,都有被杀的风险。】 【我要是贵妃,当场就晕了。】 贵妃确实要被吓晕了。 她声线带着颤,显而易见的恐慌。 “臣妾明白,自己能有今日的荣耀,皆因陛下的怜爱,而臣妾母家得以繁荣昌盛,更是幸得陛下重用的缘故。” 贵妃仰着脸,眼尾染着红/晕,我见犹怜。 皇后见状,抿了抿唇,心生不忍。 曾几何时,贵妃需要这样小心谨慎,卑微怯懦。 在皇权跟前,再明媚的女子,也要被削去锋芒。 贵妃忍着哭腔,唯恐惹皇帝嫌恶。 “若非陛下,扶家难有今日之势,扶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绝不敢冒犯天威。” “臣妾更是感激陛下的垂怜,只要能时常陪伴在陛下身旁,便心满意足,亦不敢心生妄想。” 贵妃语调虽轻,却字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侧目。 皇帝唇线紧绷,依旧喜怒难辨。 “陛下可以疑心臣妾,因臣妾仗着陛下宠爱,未曾约束自己的言行,可臣妾恳求陛下,莫疑心臣妾的母家。” “扶家上下,忠心耿耿,父兄皆上阵厮杀,为陛下守护边境,开疆拓土,绝无二心!” 皇后察言观色,纵是少年夫妻,情深似海,她也从未忘记过对方九五至尊的身份。 “陛下,龙体要紧啊……” 身为皇后,她可以为贵妃求情。 可作为后妃,她不能沾染朝政,所以她此刻只能劝皇帝顾惜自己的身体。 皇帝眸光依旧幽暗。 气氛落入长久的沉闷与压抑中,贵妃神情愈发暗淡,直到她心灰意冷之际,皇帝终于开口。 “朕不是疑心你。” 贵妃闻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谨慎。 下一刻,皇帝沉着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只是这件事,的确疑点重重。” 贵妃好不容易松动的心弦,又再度被拉紧。 “陛下……” 皇帝侧目看了她一眼。 “此事牵涉到皇后与贵妃,苏家与扶家,太子与三皇子。” “太子乃我朝储君,是立国之本,威胁到太子,便是企图动摇我大祈将来。” 【虽然当万人之上的天子很爽,可实际上,唯我独尊的皇帝,也有很多烦恼为难。】 【太子表兄不仅仅是储君,更是舅舅的亲生儿子,若太子表兄没了……】 不仅仅是大祈的将来遭受重创,皇帝也会痛心难抑的。 皇帝眸色微闪,他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自登基以来,他勤政爱民,专心治理天下,不求能名垂千史,但求不留下污迹,遗臭万年。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自己所爱之人,皆能得到善终。 他不会让旧事重蹈覆辙,他不会死,他的儿子们也不会。 还有母后、皇姐、皇后…… 皇帝眸光逐渐变得深邃。 他要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幸而有小如烟,他得以发现身边潜伏的危机。 如今的局面,已与从前不同。 相信有小如烟在,他能提前察觉更多危险,布置好应对之策。 但求能够弥补遗憾。 皇帝偏远的思绪归笼,他低眸凝视着贵妃。 “这件事,必须水落石出,否则朕心难安。” 第139章 疑心 这番暗示已经极为明显。 贵妃迅速反应过来,她垂着头,恭顺如兔。 “臣妾明白,臣妾会写信回家中,让父兄继续调查那名宫女,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敌在暗,我们在明,万事不宜打草惊蛇,切记要隐秘进行。” “那名宫女暂且不理,别叫她觉察出异样来。” 话音刚落,小如烟急忙提醒。 【不能不理!这个节骨眼,可得把她保护好,万一她被灭口,一切不就死无对证?连线索都断了!】 许颖微眸光接连闪烁,她侧首看向皇帝,后者同她微微颔首,无需多言。 皇帝咳了声,清了下嗓子。 “思来想去,那名宫女定是受人指使,若放任不管,恐她会遭人毒手。” 皇帝垂首,同贵妃对视,叮嘱道。 “人在你宫中,你得盯好了,别让她死了。” 贵妃醍醐灌顶。 “臣妾记住了,陛下放心,臣妾会护住她的。” 气氛终于有所缓和,皇后挽着唇角,笑意盈盈。 “贵妃妹妹同陛下说了这么多,该口渴了吧?今日小厨房煮了糖水,妹妹不妨尝一尝。” 贵妃欲言又止,正想说自己近日要调理身形,不宜喝太甜的,但想到刚刚皇后为自己说话。 她僵硬地笑了笑,难得对皇后柔和。 “多谢皇后。” 皇后眨了眨眼,同样有些不适应。 “陛下同长公主,应该还有事要相谈,咱们便先出去吧。” 贵妃顺从点头,她朝皇帝同长公主福了福身子,跟着皇后离开。 许颖微凝视着两道窈窕曼妙的背影,失神感慨。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贵妃这般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涉及的可是杀头,甚至株连九族的重罪,寻常人能把话说顺溜就已经很不错了。】 【贵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自己与扶家洗清嫌疑。】 【她这么聪明,怎么看都不像传言中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贵妃。】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心中思绪浮沉。 能在后宫搏出一片天地的女子,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人。 虽说贵妃的气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强劲的母家,以及皇帝的宠爱,但她自己,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这一点,皇帝心如明镜。 嫔妃们往往只在他跟前露出娇俏可爱,或是温柔似水的模样,但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空有姿色的花瓶。 【一个两个,都是扮猪吃老虎。】 渣爹是这样,今日撞见的贵妃也是这样。 果然人不可貌相。 小团子在心中感慨。 【不过,有些人扮猪吃老虎,只会让人觉得他虚伪,而贵妃这样,倒显得挺可爱的。】 许颖微眉梢微抬,感知到女儿对贵妃的喜爱。 这小家伙,好似很容易喜欢上别人? 前有秦雪近,如今是贵妃。 是觉得人家生得好看吗? 作为娘亲,许颖微有些吃醋。 小团子毫无察觉,流水似的夸赞着贵妃。 【单凭她冒着会被皇帝舅舅怀疑的风险,主动告知宫女的事,我就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大可以将宫女料理了,再装聋作哑,任由宫中有关舅母的流言四起,坐收渔翁之利。】 【可她不仅没有那么做,还从中觉察出阴谋,并迅速告诉舅舅。】 【长得好看,出身高贵,聪明善良,又机敏睿智……多重buff叠加,这也太令人羡慕了!】 霸服为何意? 许颖微露出不解神情。 听着女儿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欣赏跟赞叹,她轻轻扯了下唇角。 傻女儿,原来是羡慕贵妃。 她垂首打量着小团子的眉眼,虽仍是襁褓婴儿,但已隐约能够看出将来的姣好容颜。 不是她自恋,她的容貌虽称不上倾城绝世,但也是评得上一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 而她当初之所以会被付丰泽那厮所迷惑,除去他的柔情蜜意及体贴细致外,更因为他有一副俊朗的皮囊。 爹娘如此,她的如烟定是个美人胚子。 许颖微爱怜地轻抚着女儿的眉骨,小团子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晶莹剔透,格外漂亮。 至于出身,许颖微眸中的笑意更甚。 小郡主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需要再过多赘述。 聪明善良、机敏睿智。 如烟的聪慧,她跟皇帝皆有目共睹。 皇帝还曾可惜,如烟是女儿身,否则将来定能大展宏图。 娘的小心肝,你实在没必要去羡慕旁的人。 皇帝眉心一直拧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虽然方才贵妃言辞恳切,辩得有理有据,他也愿意信任贵妃,信任扶家。 可他不敢赌。 昔日长姐信任深爱付丰泽,是如何遭受背叛的,他亲眼目睹。 小如烟说得对,人人都会扮猪吃老虎,个个都是人精。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先例在此,他要更慎重。 皇帝缓缓舒出一口气,他需要再求证一下。 “长姐,你觉得贵妃所言,有几分可信?” 还没等许颖微回应,小团子便炸开来。 【你刚刚不是信了吗?敢情你还怀疑呢?】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亏贵妃以为你愿意信任她,高兴得不得了。】 皇帝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皇家是如此,无休无止地猜忌。 小如烟大概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唏嘘长叹。 【生在皇家,也太不容易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一念之差,影响的可是万里江山。】 许颖微沉吟片刻,回答皇帝的问题。 “贵妃素来我行我素,今日这番表现,我觉得值得一信。” 皇帝眸光微转,压着嗓音感慨。 “别看贵妃总是飞扬跋扈,实际上她是最知进退的。” “她虽经常使性子,却从没有逾矩过。” 皇帝负手而立,语气耐人寻味。 “她是个聪明人。” 许颖微扭头,同弟弟对视一眼。 “你是担心今天她是在以退为进?” 【果然自古帝王多疑。】 【贵妃不会有异心,更不会容许扶家叛主的。】 【以她对皇帝舅舅的痴情,如果扶家有谋反之心,她说不定会立刻请罪。】 第140章 杀手 【原书给贵妃母子写了番外,皇帝舅舅死了之后,贵妃一度想随之而去,最后是被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留了下来。】 皇帝面上闪过一瞬的怔愣。 在他死后,贵妃居然殉情? 贵妃对他……竟痴情到这个地步? 他从未觉察。 在皇帝眼中,后妃亲近他,皆是因为帝王的身份。 世家依附皇权,送入家中女儿,巩固与皇家之间的关系。 嫔妃争宠,无非是想往上爬,她们位份越高,便越能为娘家提供助力。 同理,娘家越了得,她们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前朝与后宫相互瓜葛,他一面利用后妃的恩宠制衡前朝,一面利用朝廷的局势平衡后宫。 在后宫,真心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利益,自身的利益,家族的荣辱兴衰。 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皇帝深刻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他不需要嫔妃的真心,只需她们用心。 【其实贵妃的一生,是甜蜜掺杂着苦涩。】 皇帝敛眉沉吟。 【虽出身高贵,可也正是因为家世太显赫,易皇帝舅舅猜忌。】 【她属于洒脱明媚的性格,却被拘在深宫,违心将自己装成跋扈的模样。】 皇帝无声叹了口气。 即便不入宫,身为扶家嫡女,扶舒晴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既得家族庇护,自该为之作出贡献。 世家大族之间,皆是如此,不论男女。 皇帝眸光黯然,有几分心不在焉。 “皇姐,坐在这个位置,我不能不防。” 许颖微轻轻颔首,她明白的。 【可猜忌太多,防备太甚,容易让赤诚之人寒心。】 皇帝再度失语。 【皇帝舅舅固然无奈,可贵妃又何尝不委屈?】 【她有决心殉情,说明是真心真意的,舅舅对她即便谈不上情爱,也该顾惜多年情分吧?】 小如烟万为贵妃打抱不平。 【不过……要是舅舅真的去怜惜贵妃了,那皇后舅母怎么办?】 小如烟抓狂了。 【一碗水好难端平!】 许颖微唇边漫出无奈宠溺的笑。 她一边轻抚着女儿,一边看向皇帝。 “同为女子,我能瞧出贵妃的真心,她对你痴心一片,想来不会做忤逆你的事。” “她不愿,自然会主动约束扶家,况且扶家一直安守本分,未出现异况。” 皇帝眸中晦暗不明,拧眉沉思。 “人心难测,若将来三皇子长大,贵妃跟扶家,不甘仅有今日之势呢?” 【贵妃不会的,她就是个恋爱脑!】 许颖微神情一怔。 恋爱脑?这个词语好熟悉,女儿好似也这样说过她。 【母子俩一个是恋爱脑,一个是兄控,要安抚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只要舅舅运营好跟贵妃之间的关系,别让她伤心黑化,再教导好三皇子,保准扶家忠心耿耿。】 皇帝眸光微闪。 小团子的话,让他生出一种夫子测试时,提前知道抽问内容的爽感。 他清了清嗓子,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不过,贵妃今日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倒不像逢场作戏。” “且看看往后的情势吧。” 未免打草惊蛇,引起付丰泽警惕,许颖微并未留宿皇宫。 回到公主府,还没来得及洗漱,梅兰便神情紧张地递入一封密信。 “殿下,是土家庄送回的信。” 许颖微呼吸一凝,连忙接过密信。 影卫在信中写到,他们在追查途中,莫名遭到一队来路不明的杀手袭击。 因毫无防备,几人皆负伤,幸而都是轻伤,休养几日便可。 许颖微眸光微闪,信中还提到,那批杀手刀刀致命,显然是奔着他们性命而来。 她捏着密信,眉心直跳,心如擂鼓。 “杀手?” 这些杀手,为什么要袭击她派出的人? 是无意间对上,还是知晓影卫的目的,有意灭口,甚至说……是冲着孩子去的? 她呼吸愈发急促。 她的儿子呢? 影卫武功高强,尚且负了伤,她的孩子只是个少年郎,如何抵抗? 许颖微眼眶泛红,唯恐找到儿子时,看见的是一副尸首。 小团子察觉到娘亲焦急的心情,忙使着软糯糯的嗓音安抚。 【娘亲别急,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许颖微抿了抿唇,心弦紧绷。 此情此景,让她怎么能冷静? 她的儿子生死未卜,她怎么保持理智? “我的孩子……他不会出事了吧?也不知那队歹人会不会朝他下手。” 梅兰眼中映着心疼。 “殿下莫急,若世子那边有新消息,影卫肯定会在信中说明的。” 许颖微六神无主。 “这伙杀手,会不会是付丰泽的人,他知道我在找儿子,于是故意捣乱?” “他们是不是要去杀我儿子的?发现影卫在找人,就先对他们出手了?” 她轻轻顺着许颖微的背脊。 “殿下不怕,小世子不会有事的……” 此时此刻,什么样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关键时刻,还是得小团子出马。 【娘亲别担心,哥哥不会出事的,将来他还要考取功名呢!】 按照原剧情的发展,真正的世子绝不可能现在就死了。 【娘亲,哥哥将来还会科举中榜呢!】 闻此言,许颖微缓缓吐出一口气。 心绪刚有所平稳,猛然间她又想起小团子说过,近日来,许多事皆脱离了掌控。 心又被高高悬起。 “不行,本宫要再进宫一趟。” 急火攻心,加之她这些天身体本就有所亏损,突然间站起来,导致两眼一黑,险些摔倒在地。 梅兰手疾眼快,赶忙将她扶住。 “殿下莫着急,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世子跟小郡主该怎么办?” 如烟吓了一大跳。 【娘亲,您可得顾全自己的身子啊!】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现在就能开口说话。 许颖微挥挥手,示意自己无碍。 “去备车架,本宫即刻要进宫。” 多耽误一分,她的孩子便多一分危险。 虽说皇帝之前已经派出皇城司的人,可如今的局势,原有的人手恐怕不够。 “慢着!” 不知想到什么,许颖微骤然叫住准备离开的梅兰。 第141章 拜见镇国公 梅兰转过身,神情不解。 许颖微思索片刻。 “不进宫了,梅兰,给镇国公府递封拜帖,本宫要见镇国公。” 镇国公自打回京,除了前一阵小郡主的百日宴,再无其余的应酬。 每日不是上朝,便是在演武场操练。 许颖微匆匆赶到镇国公府时,他碰巧刚从演武场回来。 顶着一身臭汗味,陆怀川神情尴尬地同她保持着距离。 许颖微心系儿子的安危,顾不得礼数不礼数,一见到人便立即凑到跟前去。 “怀川,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陆怀川神情闪烁,唯恐许颖微闻见自己身上的气味。 “咳……你说。” 许颖微尚存的几分理智归笼,她抿了抿唇。 “先进你府上吧。” 长街上人多口杂,不方便说事。 陆怀川命人将许颖微引到正堂,自己赶忙洗漱一番,整个人整洁许多。 许颖微等得有些忍不住气。 陆怀川步履匆匆踏入正堂时,她正坐立不安。 “殿下是有什么要事,尽管说,我定竭尽全力。” 陆怀川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许颖微长话短说,迅速将影卫信中的内容说清。 陆怀川听完,登时蹙紧眉头。 许颖微心乱如麻。 “眼下不清楚这批杀手的目的,但影卫信中说,他们是下了死手的。” 她神情凝重,眉间愁云密布。 “他们……他们是要去杀我儿子的,怀川,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宛若受惊的林间小路,瞳孔颤动,慌乱失措。 陆怀川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漫出来了。 他伸出手,指尖却在即将靠近她肩膀时顿住。 迟疑过后,他缓缓收回手。 “你希望我怎么做?” 许颖微长长舒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关键时刻,她不能乱了阵脚。 “我本是想进宫,请陛下加派人手。” “可思来想去,皇城司的人虽神出鬼,但大多时候是在京城,去到外地,恐束手束脚。” 杀手多为江湖人士,是亡命之徒,皇城司专为皇帝效命,鲜少接触这类人,贸然对上,难以猜透对方的路数。 她细细斟酌。 “再者,眼下尚且不清楚那批杀手的来历,若能找到一条路子,可以直通那批杀手背后的势力……” 江湖上的人,自然得寻江湖的路子。 她抬眼看向陆怀川,眼中尽是希冀。 “你行兵打仗多年,走遍大江南北,定结识了许多武林帮手,能否劳他们出动?” 陆怀川沉吟片刻,正在思索。 他陡然间的沉默让许颖微感到心慌。 “不……不可以吗?” 陆怀川醒过神来,忙解释道。 “自然可以,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同陛下请旨,我要亲自前去。” 许颖微下意识怔愣了下,没想到他这样重视自己的事情。 陆怀川深知皇帝信任长公主,所以谈起这些,没有丝毫遮掩。 “陛下深谋远虑,命我重整军队,以备来日。” 【看来这场时疫给皇帝舅舅敲响了警钟,让他察觉到京中有不明势力正伺机而动。】 小团子还不知道,皇帝是因为她的心声,才决心提前做部署的。 许颖微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陛下另有嘱托,那你还是不要离京了。” 陆怀川迟疑未决。 “我知道,这件事交给旁人,你或许无法完全放心。” “其实我也是,只有我亲自前往,我才能安心。” 许颖微抿了抿唇。 “或者你派出最值得信任的手下,这样一来,我们都放心些,你也不用折腾了。” 思来想去,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陆怀川点了点头。 “那我让我的副手前去?” “好。” 许颖微有些心不在焉,心头仍有一块巨石压着,叫她喘不过气来。 陆怀川纠结不已,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又担心会弄巧成拙。 “别担心,你的影卫皆由陛下精心挑选,他们都不是寻常之辈,纵然被偷袭,也能尽快调整过来。” 许颖微心中五味杂陈,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批杀手动了手,等同于暴露自己的位置,影卫已经发现了这队人,接下来便能谨慎防备。” “说不准影卫还能借着杀手的轨迹,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 这大致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许颖微沉重的心事终于轻盈了些许。 陆怀川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改日定邀请你到公主府做客,向你致谢。” 陆怀川勾了勾唇角,神态温柔。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回到公主府,许颖微草草入了碗清粥。 【娘亲整日在外头奔波,回来就喝了这么小碗粥,事多食少,真担心娘亲的身体。】 许颖微微微垂下眼睫,为了让女儿安心,她让青竹给自己多盛一碗。 青竹端来粥时,梅兰恰巧从外头进来。 “殿下,今日世子出去了。” 许颖微指尖动作一顿。 她勾了勾凌乱的发丝,微微蹙紧眉头。 “去了哪里?” 梅兰照实说。 “门房说是去了书肆,但具体的,还得等福安回话才知。” 闻言,许颖微重重冷哼一声,唇边噙着一抹嗤笑。 “书肆?公主府的藏书楼,难不成是摆设?” “寻也不知道寻个像样的借口!” “殿下息怒!” 她的亲生儿子疑似遭人追杀,生死未卜。 而狗男女生的孩子,则占着他儿子的位置,逍遥自在。 这让她如何不怨不气? 【娘亲别气娘亲别气……】 【这些杀千刀的能不能消停点?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了是吧?】 听着小团子充满怒意的奶音,许颖微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寻个由头,把福安叫来回话。” 与此同时,皇城内。 皇帝坐在书案后,神情严肃地翻阅中手中的书册。 他在看朝中官员的卷宗,其中罗列了各个官员的出身、过往等等许多信息。 桌案有些缭乱,散满了卷宗,足以看出皇帝心思的纷杂。 苏育安轻手轻脚,将腾着热气的南瓜羹放在桌案一角,欲言又止。 回想起皇后娘娘的交代,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第142章 逃出 “陛下,景阳宫送来了南瓜羹,您瞧了这么久卷宗,好歹歇一会。” 皇帝目光仍紧锁在卷宗上头,充耳未闻。 苏育安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陛下,皇后娘娘命奴才传话,说您纵然再紧着朝政,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 皇帝听得腻了,猛然砸下卷宗。 苏育安当即吓得大气不敢喘,在一旁战战兢兢。 良久,皇帝只是端起羹汤,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见状,苏育安松了口气。 皇帝神游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去同贵妃说,明日朕陪她们母子用午膳。” 他脑海中一直回旋着小团子说的话。 只要他经营好与贵妃之间的感情,教导好三皇子,扶家便不会生乱。 可大祈不止扶家一家世家大族,后宫中更是莺燕如云。 皇帝垂下眼睫,思绪再度飘远。 膝下有皇子的后妃,心中或多或少会生出涟漪。 而立于皇子皇妃身后的世家大族,更是渴望着能在朝中争得更多权柄,扩张势力。 他们都盼着,自己所支持的皇子,能坐到他身下这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上。 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价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可龙椅只有一把。 皇帝放下羹汤,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一碗水果然很难端平。 即便端平了,也难保别人愿意安分守己。 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 他想,纵然自己做到了雨露均沾,定也会有人心生不甘、产生邪念。 如今他能做的,便是稳固朝纲,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让那些人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不知想到什么, 他陡然间呼吸一凝。 他绝不会像小团子说的那样,幽禁皇后,更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他们的儿子。 这辈子,他要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这次宫中疫病的事,着实让他心有余悸。 假借贵妃的手,将病气传染进景阳宫,背后的人,好深的心机。 对方不仅要搅乱后宫,搅乱朝堂,还要毒害他的皇后! 究竟会是谁? 皇帝只能暂且得出,这个人在朝中的位置很关键。 既不可太过惹眼,也不能太过平庸。 若地位崇高,他的一举一动便很容易引人注目。 若身份太低,便驱使不了旁人为他卖命。 得逐一排查,留出最关键的人物。 所以,他才在这里废寝忘食地看卷宗。 苏育安抿了抿唇,神色犹豫。 “陛下,皇后娘娘特意命人送来羹汤,说不准还在等您回去呢。” 皇帝闻言,原先狠戾的眸光逐渐变得柔和。 “走吧,回景阳宫。” 夜间的皇城,没由来地弥漫着阴森诡异。 皇帝坐在轿撵上,下边的宫人都掌着灯。 黑猫悄无声息地从宫道/上跃过,皇帝反应敏锐,有所觉察。 他无故扯了扯唇角。 眼下的局面,幕后操纵着阴谋的人,等同于下头那只躲在暗处,动作敏捷的黑猫。 他便是这群毫无所觉的糊涂宫人。 连什么时候黑猫来了都不知道,要等到黑猫扑上前,被狠狠抓一爪,才能反应过来。 皇帝唇边漫出一抹自嘲的笑。 幕后之人,已经胆大妄为到往宫里投毒了,难以想象他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皇帝想到一处关键的细节。 对方怎么做到毫无痕迹的? 他骤然嗤笑一声,眼中的自嘲更浓郁。 看来宫里也不大干净,有人往外头通风报信。 他这个皇帝,俨然被人蒙在了鼓里。 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福安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紧紧跟在世子爷后头,心中思绪浮沉。 爷今夜又要送他姑姑出去了。 要是这次爷成功了,那一切便挽救不回来了。 福安咬着下唇,心中懊恼。 偏偏他寻不找好时机,没法将这边的情形汇报给长公主。 这下可如何是好? 万万没想到,等他们来到幽禁付文莹的院落时,里边已没了人影。 付俊良吓得面色惨白。 “姑姑?姑姑?你在哪呢?” 福安忧心忡忡,压低音量提醒道。 “爷,您低声些,夜深人静,您嗓门太大了。” 付俊良抿紧唇线,焦灼不安。 他以为付文莹是不听他的叮嘱,跑出去被抓住了。 “姑姑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假使她好端端躲在这里头,许颖微那女人最近忙进忙出,没空管她的。 一听付文莹可能是被逮住了,福安心中暗喜。 可面上,他依旧做出焦急的神态。 “爷,难不成是夫人等得没耐心了,自己跑出去了?” 付俊良呼吸一沉,他也是这样想的。 “爷,咱们去嘉乐居周边打听一下,估计能有线索。” “不行!” 付俊良下意识否定。 被许颖微那女人知道他打听娘亲的事,知道他还挂念着娘亲,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福安顿了顿,神色为难。 “那咱们怎么办,不管了吗?” 付俊良摇了摇头。 “总得知道姑姑的情况才行。” 福安抽了抽嘴角,世子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纠结了半晌,付俊良直接把难题抛给福安。 “你去打听,但要不露声色,不能被人发现。” 福安额前留下几抹黑线,要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要打听就得找人问,找人问就一定会被知道。 付俊良瞥了他一眼。 “蠢吗?你不会去告诉我娘,说无意间发现这边的守卫没了,到时候再顺水推舟打探一下。” 反正娘亲已经没了踪影,那些守卫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了。 “奴才明白了。” 此时此刻,付俊良挂念着的付文莹,已经通过狗洞,逃出了公主府。 她兜里揣着厚厚一沓银票,一路不要命地往外跑,离公主府越来越远。 黑灯瞎火,满大街只剩她一道人影。 待跑到筋疲力尽,她终于舍得停下来。 付文莹累得直接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缓过神来之后,她左顾右盼,打量四周的环境。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寻一处隐秘的落脚点。 付文莹使尽吃/奶的力站起身,因体力消耗过大,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腰侧也被狗洞磨破了皮,受了伤。 付文莹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许颖微,害她这么狼狈! 第143章 问话 付文莹一面怨恨,一面观察着周边有没有仍亮着的屋舍。 她没打算直接去寻付俊良提过的布庄。 且不说现在夜半三更,布庄早就歇业。 纵使是白天,她也不去。 付文莹智商回归,她猜到,假使许颖微女人发现自己逃跑,一定会盯紧付丰泽跟俊良。 她去布庄求助,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现在有大笔钱财傍身,还有一道能为自己逆天改命的药方。 付文莹想,她可以先逍遥自在、快活一阵。 若是将来把钱花完,或是遇着别的困难,走投无路之际,再去布庄也不迟。 付文莹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殊不知付俊良这会,正因寻不着她的下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福安听从付俊良的命令,将消息报到嘉乐居时,许颖微已经歇下。 梅兰几人没有惊动熟睡的长公主,事情便暂且搁置在一旁。 等到第二天,许颖微醒来,方得知看守付文莹的守卫擅离职守,且付文莹已不见踪影。 那几个玩忽职守的守卫,通通遭到重罚,可纵使罚得再重,也于事无补。 付文莹已经逃了。 因为院落长时间无人值守,也无从知晓付文莹究竟是什么时候逃,又怎么逃的。 嘉乐居内,许颖微面无表情用着早膳,桌前则站着满脸不知所措的付俊良。 屋内的气氛格外压抑,许颖微一言未发,仿佛将付俊良视作空气。 后者摸不准她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唯恐许颖微将娘亲出逃的事算在他头上。 付俊良又气又憋屈,他不过是想知道,娘亲是否被重新抓了起来。 没曾想,娘亲居然是逃跑了! 亏他一心一意为她谋划着想,昨天还跑出去给她挑宅子,结果娘亲早背着他偷偷跑了。 连个信都没留,害得他稀里糊涂间,引来许颖微的怀疑。 到头来,就他成了冤大头。 许颖微动作慢条斯理,全程不搭理付俊良,叫他来回话,却一句话都不同他说。 许颖微情绪平稳。 人已经逃跑,她就算是气得火冒三丈,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先。静下心来把饭吃了 表面虽波澜不惊,但她心中,其实是很不痛快的。 付文莹是由皇帝下旨,被圈于府中幽禁。 她做了那么多恶事,自然要让她千百倍偿还,狠狠受一番折磨。 按道理,她该被饿得头晕眼花、神志不清。 结果人家竟然有逃跑的力气。 许颖微冷冷地瞥了一眼傅俊良,是谁暗中给她送吃食,照料她的身子,答案显而易见。 她越想越气,胸膛微微起伏。 这些人,是拿她当傻子吗? 公主府四处皆有守卫,几道大门更是看守严格。 尤其前阵子疫病的缘故,府内巡逻较往常更加戒备。 在这种情况下,付文莹是如何逃出去的? 若说她是仅凭自己的力量,许颖微不信。 定是有人暗中帮她,为她打点好一切,她才能悄无声息逃出公主府。 喝完最后一口粥,许颖微接过梅兰递来的方巾,擦拭了下嘴角。 她朝青竹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朝福安说道。 “将昨夜的事情,再同殿下复述一遍。” 福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回殿下,奴才昨晚……偶然路过那处院落,发现跟从前不一样。” 偶然。 许颖微挑了挑眉,笑得耐人寻味。 “院子外头的守卫都不见了,奴才知道里边住着世子的姑姑,想着世子孝顺,说不准关心姑姑,于是留了心眼。” 许颖微眉心微拧。 付俊良一听,心中顿时怒潮澎湃。 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无缘无故,提他关心娘亲做什么? 他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颖微的神情变化。 只见她面无波澜,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付俊良见状,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许颖微应该没有不高兴吧? 福安是故意这样说的,他在暗示殿下,付俊良对他姑姑很上心。 即便是自己逃走的,其中也少不了世子的功劳。 可福安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会惹来付俊良不满,于是找补道。 “世子曾跟奴才说过,他的姑姑因犯下错事,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世子心地纯善,但想到曾经姑姑对殿下您的冒犯,觉得不应该做让殿下失望的事。” “纵使挂念,也未曾亲自去探望过。” 听完福安的长篇大论,许颖微只是不屑地哼笑,依旧未置一词。 青竹代许颖微开口。 “未曾亲自去,那是命你去过?” 福安毫不迟疑地否认。 “没有没有!” “世子也没有命奴才去探望过。” 青竹冷声追问。 “那你今夜为何会去那边?那院落位置偏僻,鲜少有人。” 福安转了转眼眸。 “奴才是偶然路过的。” “偶然路过,你去了哪里,要途径哪里?” 福安被堵得无话可说。 许颖微目光在付俊良跟福安之间来回流转,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 “那你察觉异样后,又做了什么?” 福安缓缓转过头,看了自己主子一眼。 这可没串通好。 要是说的不能让爷满意,回头吃苦头的还是他自己。 “长公主问你话,你左顾右盼做什么?” 青竹厉声警告。 福安当即转回头,谨着回应。 “奴才……” 他绞尽脑汁。 “奴才先是去了侍卫们休息的地方,发现他们都懈怠着后,便立即将这件事汇报给青竹姑娘。” 许颖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既然发现这个空隙,难道你没有进去瞧一瞧吗?” “你的主子孝顺,你不得替自己主子瞧瞧他姑姑的境况?” 福安吓得额角冷汗直冒。 虽说他是长公主的人,但殿下的压迫感实在过强,叫人难以忽视。 他摇了摇头,竭力维持面上的坦然镇定。 “没有,世子爷说过,闲杂人等不能随意靠近院子的,虽然无人看守,奴才亦不敢逾矩。” “你倒是听话。” 许颖微眸色微沉,声音里仿佛淬了寒冰。 她沉默半晌,正当付俊良放松警惕,以为她不再追问时,她骤然呵道。 “大胆。” 第144章 真是主仆一心 付俊良被许颖微毫无征兆的一声怒喝震慑到,险些双膝一软。 只见许颖微眯着眼,周身气压低沉。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去没去过?” 付俊良毫不迟疑跪下,态度诚恳,神情真挚。 “娘亲,孩儿敬重您,绝不会做让您不高兴的事。” “从前种种,是孩儿鬼迷心窍,如今孩儿已经改过自新。” 付俊良加重语气。 “孩儿真没有去看过姑姑,也没有交代福安。” 他一口咬定。 知道他去过的人,除了福安,便是爹爹娘亲。 爹爹不至于揭穿他。 而娘亲都已经逃跑了。 至于福安,他断定福安不会背叛自己。 他咬死没去过,许颖微没证据,能拿他怎样? 付俊良格外自信。 许颖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眸光轻轻掠过福安。 “福安,你来说,你可曾受世子的命令,去探望过付文莹?” 这种时刻,福安当然是表现得跟付俊良一条心。 “殿下,奴才只有今日路过,远远看了眼,之前都没有。” “世子也没有命令过奴才。” 许颖微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好啊。” 她下颚微扬,居高临下。 “一个个的,竟都敢欺瞒本宫。” 付俊良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世子身边,又多了个忠仆。” 许颖微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浓烈, “只可惜主子没管教好奴才,两个人都是混账!” 身为主子的付俊良,不受控制地身形微颤。 他心中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娘亲,您这说的是什么?” 许颖微眯起双眼。 梅兰平稳的声音响起。 “世子,暗卫已经去看过,里头不止付姑娘一人的脚印。” 付俊良登时如遭雷轰。 “勘察过后,其中两双脚印的大小,恰好与你们主仆二人的一致。” 付俊良呼吸一凝。 他回想起院落内潮湿的环境,尤其是踏入时,门口有一处令人恶心的泥泞。 肯定是那个时候,留下了他的脚印! 或者是鞋底带了泥,往里走的时候,不知不觉踩下痕迹。 付俊良悔青了肠子。 他太疏忽了! “我……” 铁证如山,他百口莫辩。 这个时候,乖乖认错,求得原谅才是上上策。 付俊良不愧为付文莹的血脉,得其真传。 转眼的功夫,就激红了眼眶,满脸追悔莫及。 “娘亲,孩儿知错了,孩儿辜负了您的信任……” 许颖微重重冷哼一声。 “有意思,你们主仆俩,还串通起来蒙骗本宫了。” 付俊良摇着头。 “娘亲,孩儿不是有意的,孩儿只是去探望,怕娘亲伤心不满,才不敢告诉您的。” “那你可想过东窗事发的一天?” “若你事先来请示,本宫还不至于这样生气失望!” “付俊良,你简直冥顽不灵!” 最后一声怒斥重重坠地,付俊良僵在原地,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他感受到了来自许颖微的滔天怒意,唯恐自己继续反驳,会引来他无法承担的后果。 小如烟气得在襁褓中直挥拳头。 【可恶的付俊良!娘亲这两天身体本就不好,你还要这样气她!】 【就算是养条狗,这么多年,见着主人也知道乖乖摇尾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简直不是东西!】 有小团子为自己出气,许颖微情绪有所平缓。 她抬起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许是这两日身子疲惫,以至于容易情绪失控。 她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为这对冷血无情的父子影响自己,奈何今日还是失控了。 当然,其中也有演戏的成分在。 “老实交代,付文莹逃跑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她单刀直入。 她知道付俊良不会承认,但将戏演下去,才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痕迹这样明显,她装聋作哑,反而容易引他们更加戒备谨慎。 付俊良没有这么深的心机,他老子有。 付文莹逃跑这件事,付俊良是打死也不可能承认的。 脚印只能证明他去过,无法指证是他帮助娘亲逃跑的。 况且,娘亲是自己逃走的,他虽有想法,但还没来得及做。 付俊良做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 “娘亲,孩儿还没有糊涂到那个程度。” 许颖微冷冷凝视着他,听他苍白无力的辩驳。 “孩儿知道,娘亲一直对姑姑所做的事耿耿于怀,我是娘的儿子,自然跟您一条心,怎么可能放走姑姑?” 【一条心,好嘲讽,付俊良你脸疼不疼?】 小团子不屑地嗤笑。 “再者,姑姑是由皇帝舅舅下旨幽禁的,要是我偷偷放人,岂不是忤逆圣意?” 辩驳得倒是有理有据。 “孩儿只是去探望,旁的事情跟我无关。” 许颖微眸中嘲弄的笑意更甚。 这混账,还知道自己做的是忤逆圣意的祸事。 “陛下对付文莹所行,多有不满。” “依她的罪行,只将她幽禁,已是格外开恩,如今她还敢逃跑,哼……” “就怕她承担不起后果。” 付俊良后背冷汗涔涔。 他忍不住询问试探。 “娘亲,后果会是什么?” 许颖微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 “抗旨不遵乃重罪,重则处死,轻则受刑,总而言之,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付俊良的心瞬间跌落冰谷,寒意蔓延至全身。 死刑?! 他强装镇静,没事的,只要娘亲不被抓回来,就不会遭处死。 可娘亲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如何躲得过追兵的搜捕? 付俊良忧心忡忡。 虽然他不满娘亲没吱声就逃跑,害他束手无策面对这些烂摊子。 但他不愿娘亲被处死。 更何况……付俊良唇线紧绷。 归根究底,娘亲逃跑之事跟他脱不了干系,若娘亲被抓回来,审问后供出他。 付俊良更不想将自己的前途栽进去。 许颖微眸色平淡。 “你可想好了,付文莹的事当真与你无关?” “届时陛下彻查,若你牵涉其中,犯的便是欺君之罪。” 付俊良眼一闭,心一横。 欺君之罪又怎样,明面上,他是许颖微的亲儿子,是皇帝的亲外甥,他们不至于重罚的。 顶多斥责几句,或者禁足。 第145章 春风楼 想好最糟糕的结果,付俊良无所顾忌。 “娘亲,俊良是您的儿子,儿子在您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许颖微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抿着唇若有所思,眸中晦暗不明。 付文莹出逃,要么是他们父子其中一人所为,要么是两人狼狈为奸。 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不过,即便有证据,眼下也不是处置的最佳时机。 付文莹一无所长,她逃到外头,必是要靠付家父子接济。 她要放长线,钓大鱼,将付文莹抓回来。 一家人,当然要让他们团团圆圆的。 【搁这玩起道德绑架来了,谁在意你的感受?】 许颖微冷眸一扫。 “先起来吧,既然你坚持,本宫便信你。” 付俊良不动声色打量着许颖微的神情变化。 后者猛然抬眼看他,凌人视线逼得他下意识躲闪。 “娘亲……” 许颖微眼中平静,语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 “陛下不会任由付文莹逍遥,若她往后寻你求助,你知道该怎么做。” 付俊良垂下头,说着违心的话。 “若姑姑来找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娘亲。” 许颖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甚波澜的目光在主仆俩之间流转,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昨日一开府门,你便火急火燎往外跑,是去哪里了?” 付俊良气定神闲,继续搬出先前搪塞门房的话。 “孩儿去书肆了。” 许颖微眉梢微抬。 “挑了什么书?” “府内藏书如云,什么书还得专程跑到外头去?” 付俊良被盯得头皮发麻。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平静。 “孩儿就是去书肆逛一逛,想瞧瞧近日有没有新出的闲书,好送给娘亲您解闷。” 许颖微听完,没忍住笑了出来。 撒谎就算了,还要拿她做借口,可真该死。 【牛的嘞,把这脑筋用在读书上边多好?】 付俊良还以为许颖微是欣慰他的懂事,腰板挺得更直了。 许颖微眸光微转。 “那你可有挑到什么?” 付俊良露出叹惋的神色。 “孩儿挑选大半日,一无所获,新出的闲书要么内容老套,要么不是娘亲您素日爱看的。” 福安在后头听得膛目结舌,世子说起瞎话真是不眨眼。 “除了书肆,没有再去别的地方了么?” 许颖微语调不紧不慢,无形中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付俊良紧张得咽了下口水。 许颖微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否则怎么一步紧着一步地敲打? 不可能。 她忙着进宫,怎么顾得来他? 再者,昨天他也没察觉有人跟踪自己。 付俊良暗自思忖,觉得她应该是在诈他。 “娘亲,孩儿逛过书肆便回来了,因陆陆续续瞧了好几家,费的时间才久些。” “原来如此。” 她似笑非笑。 付俊良也跟着笑,以为自己蒙混过关。 许颖微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质问。 “付俊良,究竟是谁给你的胆,让你敢屡屡对本宫撒谎,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尊长。” 付俊良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怔愣。 他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 “福安。” 许颖微沉下脸,眸色冷厉。 福安战战兢兢,直觉自己要倒霉了。 间谍果真不是好当的。 “你替你主子说,你们昨日还去了哪里,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即刻将你逐出公主府!” 福安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利索。 付俊良见状,心中暗恨。 他做出伤心神色,缓缓上前一步。 “娘亲,为何您总不信孩儿,总要对孩儿步步紧逼。” 许颖微眉心微拧,冷哼一声。 “一个三番两次诓骗本宫,撒谎犹如家常便饭的人,本宫怎么敢再轻易相信?” 付俊良不堪受讽,面颊潮红。 许颖微轻摇着头,失望至极。 “你是本宫的儿子,你的一言一行,皆与公主府瓜葛着。” “你可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公主府、盯着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付俊良呼吸一凝,难道昨天自己的去向无意间被人撞见,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许颖微仿佛将他看透。 “昨日,你究竟去了何处,你自己亲口说,若不说……哼,本宫便严惩福安!” 她怒声警告。 昔日季生受刑的可怖惨状仍历历在目,她又要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付俊良垂下身侧的两只手捏紧拳头,不甘与愤懑涌上心头。 “孩儿昨日……” 福安猛地扑在他脚边。 “爷,为了爷的清誉,福安愿意受罚。” 【清誉?怎么牵扯上清誉了,付俊良昨天究竟去了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许颖微眼底掠过一抹森然。 梅兰禀报时,小团子正熟睡,自然不知。 门房的人说,世子回来时,神情有些不自在,面上带着诡异的潮红,身上还飘有浓郁的脂粉香气。 似是去了风月场所。 若是从前,许颖微能够笃定,付俊良绝不会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 付俊良自小接受的是她的教导,有她约束,他从未接触过糜乱之事。 且不说他年纪还小,纵是将来长大,许颖微也断不容许他做有违皇家体面之事。 但如今,他身边多了个她刻意安排的福安。 许颖微眸色渐深,付俊良是付丰泽跟付文莹的儿子,有如此劣迹般般的爹娘,他溃烂发臭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皇家人,自然影响不到皇家形象。 付俊良紧咬下唇,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豁出去了。 “孩儿昨日去了春风楼。” 表面果断,实则他心中懊悔万分。 昨日路过春风楼,听完福安几句绘声绘色的描述,他竟鬼使神差地踏了进去。 “放肆。” 许颖微震怒,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付俊良烧成灰烬。 【春风楼是个什么地方?】 小团子八卦不已,在梅兰怀中挥舞着小手臂。 许颖微瞪着付俊良,作出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神色。 “你是公主府世子,是本宫的嫡长子,竟在这个关口,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乌烟瘴气?付俊良去青/楼了?!】 小团子震惊不已。 第146章 药方被偷了 【喔唷,毛还没长齐,就跑青/楼了?真是艺高人胆大……】 小团子锐评。 许颖微忍俊不禁。 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付俊良焦虑的眸色,她唇边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娘亲,孩儿已经如实说了,还请您不要责罚福安。” 付俊良垂眼看向跪在地上,姿态分外狼狈的福安。 他去春风楼一事,不知是如何走漏的风声。 但事已至此,再纠结也于事无补,为今之计,是尽可能降低折损。 福安对他忠心耿耿,为了守住他的清誉,甘愿受罚。 他大可费点唇舌,让这条狗再忠诚些。 许颖微毫不留情地嘲讽。 “你们主仆俩,倒是都很为对方着想。” 福安埋着头回话。 “伺候世子,是奴才的本分。” 许颖微抬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懒。 “做主子的,若管教不善,未约束好奴才,便是无能。” 付俊良眸色一凛,竟然骂他无能…… “做奴才的,若盲目跟从主子,在主子误入歧途时,没能规劝阻拦,便是心怀不轨。” “害了主子,亦连累自己。” 主仆二人,宛若身处水深火热间。 付俊良神情紧绷,看不透许颖微说这番话的目的。 “福安,世子进入春风楼时,你难道没有规劝吗?” “奴才知罪!” 许颖微面色微沉,灼热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福安,及僵硬在一旁的付俊良。 “你当然有罪!” 福安紧张得直咽口水,眼神飘忽, “当初是世子亲自挑的你,本宫以为你能被世子挑中,必有过人之处,会是个聪明人。” “没成想,你竟引/诱世子去那种地方!” 福安心里有苦,但他不敢说,只能一个劲地磕头认错,陪殿下演完这出精彩的大戏。 “殿下,奴才知罪,奴才愿意受罚。” 这种时刻,福安还不忘使命,默默刷着付俊良的信任度。 “况且,世子去春风楼,只是尝新鲜喝了几口果酒,奴才一直守着世子,没让别有用心的人靠近。” 唯恐许颖微不信,他又倒出一箩筐的解释。 “世子更是洁身自好,任凭那些人如何招呼,都目不斜视。” “殿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误导世子,世子什么都不知情的。” 付俊良眸色发生微不可察的变化。 不是触动,而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负感。 果不其然,他轻飘飘几句话,便让福安更忠心了。 许颖微怒容厉色。 “来人,将福安拖下去,责打十大板,叫他好好记住,该如何侍奉世子。” 福安神情惊慌。 “殿下恕罪!世子救我!世子救我!” 付俊良连忙求情。 “娘亲,十板子下去,福安即便不残废,也得卧床个把月,这责罚……未免太重了。” “重?” 许颖微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引你误入歧途,你非但不恼不怒,还要包庇他吗?” “你是公主府的世子,本宫对你寄予厚望。” “他这么做,是在断送我公主府的将来,本宫绝不容许这种居心叵测的人逍遥法外。” “容他继续待在你身边,已是心慈手软,如若你再为他求情,便让他同季生一样!” 季生被罚二十大板,一命呜呼。 付俊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低下头,不再求情。 很快,福安被下人拖下去,满院子皆是他的哀嚎求饶。 许颖微不着痕迹同青竹对视,后者悄然无息地退出屋子。 她当然不会真让福安受刑,她可是自己安插过去的眼线。 不过是想将两人分隔开,好询问福安,有关付文莹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可借此机会,让付俊良更信任福安。 屋内气氛沉闷不已,许颖微神色依旧凝重。 “此番我给你留了体面,福安是贴身伺候你的,奴才做什么,往往是循着主子的心意。” “究竟是福安引/诱你进入春风楼,还是你自己想进入,本宫已不再追究。” 付俊良呼吸一滞,被许颖微说得下意识心虚。 “但往后,你必须谨言慎行,切不可给公主府招惹半点污迹。” 听着对方显而易见的警告语气,付俊良心生怨怼不甘,却不敢造次。 他低着头,做出一副恭敬温顺的模样。 “俊良记住了,往后一定会约束自己的言行,管教好下人,绝不再叫您操心。” 许颖微重重哼了一声。 “但愿如此。” 同一时刻,付丰泽理智丧失,在自己的书房里翻箱倒柜,就差把整座书房翻过来。 贴身伺候的赵盛站在门外,神色不安。 也不知主子是在找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想必是很隐秘、重要的东西,连他都不许进去。 叫付丰泽如此癫狂失智的,是一张药方。 一张能够解决疫病的药方,它的存在,至关重要。 有了药方,他便可以平步青云,不仅恢复爵位,甚至更上一层楼。 可噩耗来袭,那张药方,居然不翼而飞了。 付丰泽难以置信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就是藏在这里,药方到底去哪里?” 他对着空空如也的小匣子,眉心紧拧,面色阴沉。 不仅仅药方,连钱也不见了。 难道是书房闹贼? 谁这样胆大包天,竟敢潜入他的书房,偷走他的财物跟药方? 如果只是单纯的钱,他肯定立即发作,可里头还掺杂着一张药方,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药方,得在合适的时宜,用恰当的借口拿出来。 若现在将事情闹开,他没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有这张药方,届时反倒弄巧成拙。 “到底是谁……是谁偷走了我的药方!” 付丰泽气得咬牙切齿。 他狠狠砸了一拳书柜,书柜摇摇晃晃,发出一阵巨响。 陡然间,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谈话声。 付丰泽沉下心来听,辨别出是梅兰的声音。 他当即调整神色,步履匆匆地朝外走。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中暗暗怀疑。 难道是许颖微发现了药方,并将其盗走? 可转念一想,若是她所为,她不可能把里面的钱财拿走。 许颖微那个女人,哪里会缺钱? 第147章 离间父子 更何况,付丰泽眸色森冷阴鸷。 若是那个贱妇所为,依照她的聪敏,必定立即察觉出不寻常之处。 顺藤摸瓜,也就知道疫病跟他脱不了干系。 假使她知道疫病与他有关,她怎么可能按耐得住,一直无声无息? 付丰泽分析一圈,逐渐排除许颖微的嫌疑。 那究竟会是谁?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呼吸沉重。 钱还不是最紧要的,叫他焦急惊惧的,是那张药方。 有了药方,便等同于拥有无尽的权力与富贵。 而这其中,也承担着相应的风险。 付丰泽心如擂鼓。 他下毒致京城疫病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此事未留下蛛丝马迹,即便被怀疑,他尚且能够寻到缺口,全身而退。 可……他私藏药方,冷眼旁顾,若有人揭发这件事,那他罪责亦不小。 付丰泽神情凝重,越往外走,赵盛跟梅兰的谈话声便越清晰。 “世子受人诱导蒙蔽,去了风月场所,殿下知道后勃然大怒,已经重罚了世子身边的小厮。” “可殿下的怒意仍未见消减,奴婢恐世子受罚,忙来请驸马过去。” 付丰泽闻言,顿时眉间紧蹙。 付俊良竟去了眠花宿柳之地? 何等荒唐! 付丰泽怒不可遏。 老子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往上爬,为他的将来铺路。 而付俊良……简直不堪入目! 才多大年纪,便如此猖狂轻浮,将来还了得? 再者,他想寻/欢作乐,随便在府上择两个样貌出众的丫鬟,也未尝不可。 偏偏跑到外头去,落人口实。 到时候,只怕外头要传他管教子女不严。 付丰泽面色阴沉,他辛辛苦苦维持的好名声,可不能被这个蠢儿子给祸害了。 他猛然打开门,把外头的两人吓了一跳。 梅兰脸上挂着自然的焦急神色。 “驸马,您赶紧随奴婢回嘉乐居吧,殿下动了大怒,只怕要责打世子了。” 付丰泽气得吹胡子瞪眼。 “逆子!混账!他该打!” 一边说,他一边大步流星朝嘉乐居的方向去。 付丰泽赶到嘉乐居时,付俊良正垂头听着许颖微的训斥教导。 许颖微居高临下,将他脸上几分难以忽视的不服气尽收眼底。 她扯了扯唇角,父子反目的好戏马上登场。 “为自己一时之快,牵连全家,本宫对你失望至极。” 付俊良听了一箩筐的教训,已经是忍无可忍。 他猛地抬起头来,据理力争。 “娘亲,孩儿虽进去了,但并未行逾矩之事。” 他满脸不甘心,仿佛自己受尽委屈。 “方才福安也说了,我不过是喝了几口酒,听了几首曲子……天底下男子都能做的事,孩儿为什么不能?” 约莫是许颖微的审视目光太过灼热,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没底气。 “况且,孩儿也已经认错,保证将来不会再犯,您为什么总揪着不放呢?” 听见付俊良理直气壮的话,付丰泽原就阴沉的神色,更黑了几分。 药方丢失,他肚子已窝着一团火,付俊良算是直接撞到他q杆子上了。 付丰泽毫不迟疑,上去便一脚狠狠踹在付俊良臀部。 付俊良毫无防备,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扑,重重砸在地上。 许颖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她眉梢微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是第一次见付丰泽发这么大的火,还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重手。 【老子打儿子咯,好戏登场~】 小团子欢呼雀跃,恨不得跳起来鼓掌叫好。 许颖微抬手揉了揉额尖的发丝,好整以暇,期待着这对父子打算如何收场。 被踹了一脚的付俊良反应过来,他捂着臀部回头一看,满脸不可置信。 “爹,您为何要踹我?” 众目睽睽之下,爹爹竟然不给他留有情面。 付俊良隐约感受到周边下人传来的打量目光,他又羞又气,耳尖泛着滚烫的红。 付丰泽怒气腾腾抬脚走近,几乎是咬牙切齿。 “踹你一下,我还嫌少了。” “喝了几口酒,听了几首曲子,这些事,你在府内难道不能做吗?为何要跑到花柳之地,平白被人握住把柄?” 付丰泽的眼里好似要喷火。 “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在府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何曾约束过你?” “但只要你出了公主府,就得谨言慎行,万不可被人纠中错处!” 付丰泽倒不是担忧坏了公主府的脸面,父子一脉,他在意的,是儿子的言行会影响到自己。 “你才多大年纪,就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若被有心之人看见,只会传为父教导无方!” 他为了恢复爵位,为了仕途能够更上一层楼,倾尽心血,费尽周章。 转头一看,不管是付文莹还是儿子,都在拖他的后腿。 付丰泽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 “今日我就要好好打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敢再犯!” 许颖微见状,忙上前拦住。 她假意做出为难的神色,说出的话,明面上是在为付俊良求情,实则句句在拱火。 “驸马先消消气吧,我已经训斥过,俊良知道错了。” “思来想去,还是我不好,近日忙着疫病的事,疏忽了对俊良的管教。” 她低低叹了声,语气百般无奈。 “俊良去春风楼一事,是从前结识的一位贵夫人派人告诉我的。” “那位贵夫人是偶然从长街上路过,瞧见俊良往春风楼里走,幸亏她不是多嘴的,不会往外传,否则便麻烦了。” 她凭空捏造出一位贵夫人,吓得付丰泽神情紧绷。 “届时不但连累公主府名声,恐怕外人还要道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讥讽你我二人。” 付丰泽听到这里,又狠狠瞪了一眼付俊良。 许颖微眸色晦暗不明,语调一转。 “但这些也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眼下这个关口,疫病尚且未完全解决,如果俊良去寻/欢作乐一事,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到那时,纵然是我这个长公主,都得受尽千夫所指,更何况是你呢。” 付丰泽呼吸一滞。 第148章 怨恨 许颖微不露声色,将付丰泽的怔愣迟疑尽收于眼底。 她眸光微转,又状似不经意地添了一句。 “近日里诸事不顺,假使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的仕途,就更难上加难了。” 付丰泽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心中一阵后怕。 他没有想得这么详尽。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旋过身,恨不得再给付俊良来一脚。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 察觉到付丰泽越来越腾升的怒意,许颖微心中畅快无比。 但面上,她仍是做出担忧的神色。 “身子要紧。” “真没想到,素日里你总是和睦如春风,也会有怒极动手的时候。” 付丰泽一听,神情霎时间一僵。 情绪失控之下,往日苦心孤诣锻造的假面具不慎破裂。 他笑了笑,竭力掩饰。 “是我太心急,吓到夫人你了?” 许颖微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轻轻摇头。 “也没有,只是骤然看见你凶神恶煞的模样,觉得新奇又有趣。” 付丰泽闻言,唇边的笑意愈发尴尬。 【哈哈哈,娘亲您怼人也太犀利了,女儿好喜欢。】 【渣爹都被怼得无话可说了,娘亲再加点火力。】 听着女儿的夸赞,许颖微傲娇地扬了扬眉头,下意识抬高下颚。 她耐人寻味的目光在付丰泽父子俩之间来回流转,思忖片刻之后,她开口道。 “你已经责打过俊良,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付丰泽扭头看向付俊良,陡然之间,他撞上了对方含/着愤满的目光。 他重重哼了一口气。 “改过自新?你瞧他这副不服气的样,像是知错吗?能真心改过吗?” 许颖微轻轻顺着付丰泽的背,温婉可人。 “总要给孩子改过的机会,若你实在气恼,就罚他抄抄书,或是关几日,也别太重了。” 付丰泽一听,下意识顿了下。 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形的圈套,却找不着证据。 这种感觉太莫名其妙,他解释不清楚。 此时此刻,付俊良心中一片翻山倒海。 爹爹当真是绝情,连许颖微这个女人都心软,不打算再追究,爹爹却追着要加重责罚。 他究竟是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爹爹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他? 付俊良想不明白,臀部不断传来明显的痛感,他对付丰泽的埋怨达到了顶峰。 他陡然间想起娘亲曾说过的话,娘亲说,爹爹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他们母子俩要相互依靠,寻找新的出路。 付俊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眸色晦暗不明。 或许对于爹爹而言,他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虽然爹爹总表现出对他很器重,多番谆谆教导,多番恨铁不成。 可这些,只建立在他这个儿子,能够为他带来助力的情况下。 假使像今日这样,他犯了错,爹爹就会毫不犹豫的重责他,好稳固他在许颖微眼里的形象。 付俊良眼中有一抹恨意骤闪而过。 原来爹爹打的是这样的算盘,揪着他犯下错误,重重责罚他,好让许颖微觉得他是一个刚正的人。 想透这些,付俊良下意识捏紧拳头,故作镇静的面具出现裂纹。 冷不丁间,他又与付丰泽视线相撞,眼中的怨毒没来得及散去。 下一刻,一道五指山便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感受面颊上传来的火/辣痛感,付俊良眼眶一热,他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屈辱! 爹爹踹他便罢,竟还给了他一巴掌。 付丰泽原本有所消减的怒意卷土重来,他抬起手,指着付俊良的鼻子怒斥。 “你用什么眼神看我,不过是训斥你几句,你便恨上我了是吗?” 付俊良心中不甘,何止是训斥,都已经动手了。 从未听说清流人家教养子女,是通过拳头的。 付俊良心中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要将爹爹的真面目捅出去,让他在世人面前温润如玉的虚伪面具破裂。 但这只是他一时的想法。 付俊良心中清楚,爹爹是他如今不可或缺的依靠。 娘亲不知所踪,他还得靠着爹爹,以及许颖微壮大自己的势力。 待他强大,再寻这些欺辱过他的人算账也不迟。 付丰泽仿佛将儿子的心思看透,深邃的瞳仁幽幽地泛着波光。 他凝视着若有所思的付俊良。 “你给我面壁思过半个月!” 见效果差不多,许颖微朝梅兰使了个眼色。 后者领会其意,将付俊良带了下去。 【这场戏看得我真爽,意犹未尽,恨不得一天看上一百场!】 同样看完好戏的许颖微心情愉悦,连带着对付丰泽都多了几分耐心。 “对了夫君,劳你调查我染病一事,进度如何?” 付丰泽极轻地扯了下唇角,打算将这件事含糊带过。 “尚未有眉头,不过夫人你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许颖微也不指望他现在就给出结果,于是点了点头,以做理解。 “好,我相信你。” 她说完停顿了片刻,故意道。 “对了夫君,我今日去了趟镇国公府,与镇国公商议要事。” “担忧你事后知道,又同上次那般误会,便先同你说一声。” 付丰泽闻言,神色登时一僵,他赶忙追问道。 “你与镇国公,有什么要事要相商?” 瞧着付丰泽紧张的神色,许颖微眉眼间的笑意逐渐淡去。 “夫君何必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难不成又要怀疑我?” 许颖微扭过头,凌厉的视线缓缓扫过付丰泽。 后者面上闪过几分不自在。 “自然不是,不过是好奇。” 许颖微不露声色地弯了弯唇角,眼中是清浅的蔑意。 再抬起眼时,她已经遮掩住了嘲弄的神色。 “入宫时,陛下同我谈及疫病之事。” 疫病…… 付丰泽心中下意识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屏息凝声,见许颖微停顿,忙催促她说。 “陛下同你说什么了?” 许颖微故意吊胃口,冷眼看着付丰泽迫切想知道、抓心挠肝的模样。 “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去做陪衬的,陛下想见的,其实是神医。” 付丰泽呼吸越来越急促,可惜他却不自知。 第149章 有了新进展 许颖微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将他的反应尽数纳于眼底。 瞧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若说疫病之事与他无关,除非天翻地覆,西升东落。 许颖微眸色加深,虽说眼下情形,不宜打草惊蛇。 可连蛇的影子都看不着,更遑论抓蛇,长久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干脆他抛出诱饵,先将蛇从洞里出来,有了痕迹,就容易追查了。 “陛下见到神医了?” 许颖微红唇微抿,用看痴儿的眼神瞥了一眼付丰泽。 “自然是见到了。” 付丰泽闻言,语气急切。 “神医可是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他想到,自己这头刚失了药,倘若神医那头有了新进展,岂不是说明其中有蹊跷? 要么是所谓的神医偷走他的药方,要么是偷盗之人,与神医有关系。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 付丰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有迹可循。 如若被小团子知道付丰泽的想法,一定会热讽他有被害妄想症。 许颖微眸光微转,她打量着付丰泽的神色,起了疑心。 她沉吟片刻,顺着付丰泽的话往下讲。 “不错,确实有了新进展。” 付丰泽的神色更加紧张。 “什么进展?” 许颖微见状,眉心的褶皱加深。 “事关江山社稷,我也不便与你说太多。” 付丰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死心地追问。 “你我是夫妻,我又是陛下的臣子,一心为朝廷,让我知晓有何不妥。” 许颖微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其中不妥之处可太多了。 “事情还没有确切的定论,等定下来了,陛下广而告之,你自然也能知晓。” 付丰泽见追问不出,干脆另辟蹊径,采用排除法。 “神医是不是已经研制出,能够彻底解除疫病的药方?” 许颖微先是怔愣了下,思忖片刻后,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是。” 付丰泽眼中顿时跃出/火星子来。 绝对是那神医偷走了他的药方,否则怎么会这样巧? 可这名神医,又是如何得知他有药方的,又是如何潜入公主府把宝贝偷走? 付丰泽百思不得其解。 虽没有答案,但他已经认定此事。 付丰泽沉沉吐出一口气,疲惫又不甘。 “那陛下说了什么,是不是下了奉厚的赏赐?” “那倒没有。” 许颖微慢条斯理。 “自然得先看看药方有没有疗效,若有疗效,少不了加官进爵。” 付丰泽眼一闭,心底在滴血。 此时此刻,他已忘了追问许颖微同镇国公的事。 倒是许颖微主动提起,她眸中带着探究之意。 “我去见镇国公,是受陛下所托,陛下打算调查时疫之根源。” 付丰泽霎时间僵硬/了神色。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许颖微,眼神复杂。 许颖微坦然与他对视,眸中甚至染着笑意。 “神医同陛下说了自己的见解,细细分析过后,认为这次时疫的蔓延很古怪,陛下便想彻查。” “夫君。” 许颖微刻意叫了一声。 付丰泽身躯猛地一颤栗。 许颖微察觉到了,她心中畅快,面上却迷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夫君,好端端的,忽然紧张起来?” 付丰泽面上的神情愈发勉强,他摆了摆手。 “哪里有,夫人应当是看错了。” 许颖微在心中暗暗嘲弄,不过是诈一下就慌了神,看来这厮的功力也没多高深。 不过,付丰泽的反应也从侧面证明实意之是的确与他脱不了干系,证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 许颖微黑眸逐渐附上一层冷意。 凝神之际,耳畔传来付丰泽略带颤抖的声线。 “陛下打算从何查起?” 许颖微敛眉,这当然不能跟他说,不过,倒是可以稍微误导一下。 “要追究根源,肯定是去最先爆发时疫的地方。” 那时时疫一发生,皇帝便派人去调查过,并未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如今他们的重心,在疫病最严重的几处地段。 该说的都说了,许颖微不想继续看付丰泽这张脸,便寻个借口将人打发走。 而后者满心满眼都是旁的事,自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速去料理。 打发走付丰泽后,许颖微静坐了片刻,又想起福安来。 “梅兰,福安现在是什么情况?” “殿下,照您的吩咐,打板子的下人人都拿捏着分寸。” “福安的伤只看着吓人,实则不重,人尚且能走动。” 许颖微点了点头。 “让他过来回话吧,给他备张长凳趴着。” 【这一天天的都是事,竟不让我娘亲省心呢!】 许颖微唇边含/着笑,还是乖女儿知道疼她。 很快,福安被抬了上来,当真是被打得血肉模糊,叫人不忍去看。 许颖微见状,眉头紧锁。 “怎么伤得这样重,梅兰,你去备些止疼的药散。” 福安机灵,忙开口谢恩。 “奴才多谢殿下照拂!” “奴才受刑前得人叮嘱,说殿下并不是真心要罚奴才,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奴才喊得大声些,才更容易叫人相信。” 许颖微瞥了他一眼。 “虽说事先叮嘱,可这顿板子与你而言,到底是无妄之灾,你不恨本宫?” 她其实有些担心,若因为一顿板子,让好好一颗棋子报废,那就可惜了。 福安尤其懂得审时度势。 “奴才得殿下赏识,才得以入府伺候,为殿下赴汤蹈火,都是奴才的职责本分。” 许颖微轻笑一声。 “小小年纪,口才倒是不错。有你陪在世子身边,本宫很放心。” 她进入正题,不怒自威。 “付文莹逃跑之事,是不是世子所为?如今人在哪,你可知情?” 福安冷汗涔涔,唯恐殿下怪罪他办事不牢。 “此事确实与世子有关,但并不完全是世子放跑的人。” 许颖微目光透着疑惑。 “如实说来。” “前一阵,奴才跟随世子,无意间路过幽禁付夫人的宅院,见外头没有看守,便进入探望。” “打那时起,奴才听从世子吩咐,时常送去食物。” 许颖微微微眯起双眼,好啊,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第150章 神医出世 桌案上青瓷茶盏的清脆磕碰声响起。 氤氲的热气蒸腾开,许颖微慢条斯理地坐回了位置上,盯着福安身上的惨状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缓和:“今后好好跟在世子身旁,有动静便立刻回报与本宫,相信经此一事,他会更加信赖你。” “是。” 福安强忍着身上剧烈的痛楚,瞧许颖微并未有怪责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瑟缩应下,下人很快将人抬了出去。 【小三居然跑路了?这可不妙,瞧这渣爹慌张的模样,是人都看得出有蹊跷。】 【师父这样厉害的人物都为研究解药煞费苦心,就算有神医约莫也是坑蒙拐骗来皇帝舅舅面前跳大神的。】 正端坐着的许颖微揉了揉付如烟柔软的发旋,眸光微闪。 是啊,今日一见付丰泽,她也看出了端倪,只是心中的猜测还未能证实,只能等弟弟派人将消息查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与此同时。 城郊外。 遍地都是哀哀叫唤的难民,浑身上下长满了红疹,看起来好不可怖。 远远站在高处的付文莹面露嫌恶,此时的她早已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连头上的珠钗都是时下最新颖的款式,少说也要上百两。 这几日她可过的十分潇洒,银钱在手又自由自在,可每日只要一想到许颖微那张可恨的脸,她便心头大恨。 一开始她是想好好逍遥快活一阵,可一看到四处都是疫病,她也心有忌惮。 孤身一人在外,银钱虽能傍身却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想办法设计回到公主府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更何况如莲还在府内 想到这付文莹再也站不住,匆忙便回了客栈旁。 沿途街巷尽是张贴的告示,百姓们闭门不出,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付文莹死死盯着墙面上一张薄薄的告示,唇角扯出一抹阴寒的笑意。 疫病动/乱,坊间已然惊惶万分。 更有甚者开始说这病药石无医,即便是华佗转世也很难有解。 张贴的告示全都是民间各百姓和商贾的求助,寻求名医来治疗疫病,有重金封赏。 付文莹眸底闪过贪婪,抬手狠狠揭下了墙面上最高的那张告示。 城南王家,是个做盐商的大户。 她有药方还愁不能狠狠捞上一笔? 一想到今后的泼天富贵,付文莹就压不住唇角的得意,拿着药方便去两条街以外最大的药房抓了几味关键药材。 全按着药方来肯定不会出错。 事实也如她所料。 药方很有用,就在付文莹上门递药的第二日,王家商贾王老爷便亲自登门对她感激涕零,隔着女子薄薄的斗笠,他看不清她的面容:“来人!抬上来!” 一箱箱金银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辉,让人睁不开眼。 见状,付文莹大喜,腾的站起身就要扑上前。 却在瞧见王老爷后强制压下了心头的激动,高深莫测的摸了摸袖子:“不必客气,本姑娘乃神医,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区区疫病不足挂齿。”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家中小儿在服用药材后仅仅半日就恢复了正常,高烧和红疹也消退了下来,这让他怎么不惊喜? 眼前的女子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王老爷的态度让付文莹十分受用,心头也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筹划。 若借此将名声打出去,既能够赚的盆满钵满,又能够得到皇帝青眼,回了公主府那贱/人怎么还敢踩着她脸面大放厥词? “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我见不惯人间疾苦,你若有认识的眷属需要治疫病,可以来寻我,至于药方的价格自然好商量。” 这话说得可笑。 医者仁心,真正有良心的神医哪会借此机会发国难财剥削百姓。 可王老爷的思想早就被铜臭味熏的腐朽发烂,哪顾得上什么蹊跷,一心只想着能够通过疫病稳赚一笔:“您说的在理。” 这点歪心思显然和付文莹对上了。 二人很快在此事上达成共识,接连几日,都有百姓慕名而来。 被治愈的疫病患者很快就能生龙活虎的下地走动,甚至比以往还要康健,坊间付文莹假起的名号很快传开。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城南有一户神医,手上的药方子能够保证药到病除。” “我隔壁邻居前几日可去了,虽然要的银两不少,但却是实打实的见效。” “最近街巷上的人都多了,可真要多亏了这位名医。” “不过我听说药材的成本极高,这位璇医师人美心善,每日免除半日的药方钱,只为替我们好生用药,听说是因为不想让药方流出,导致药房价钱哄抬!” “真是民间的大恩人啊” 百姓的力量不容小觑,没过半月,付文莹便在民间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名利双收,还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神医。 银钱如流水般进了付文莹兜中,让她几乎快要兴奋到癫狂。 发财了发财了,这下看谁还敢在她面前造次! 天翻地覆仅仅只在一瞬间。 皇宫正殿内。 听着皇城卫禀告来的消息,皇帝眉眼间的若有所思一闪而过:“可查到那人姓甚名谁?” “未曾,只知晓名号是璇。” 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真冒出了个神医,这让众人都有些惊愕。 【不会吧,漂亮娘亲怎么连这个都预料到了?不对不对,先前是为了试探那渣爹,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个奇人异士懂医法】 【闹得沸沸扬扬,不会是坑吧?皇帝舅舅可千万别轻信了去】 【十有八/九是套路!先投毒,再等到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站出来说自己是解救苍生百姓的英雄,不过凡事没有绝对,还是得先看看这人是谁。】 小如烟粉嘟嘟的面庞皱了起来,白嫩的手臂凑在嘴边,嘴唇一动一动有些担忧。 此事确实太过巧合。 这人虽然有解方立了大功,但却大肆收银钱假公济私,很难让人信服这是真正的神医。 皇帝绷紧俊冷的面庞,赞许的盯了眼小如烟后挥手下令:“去将人请来宫中,朕倒要亲自瞧瞧,此人是谁!” 【对对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 许颖微听到付如烟的心声后莞尔一笑,小奶娃娃还懂的不少,长大后必定是个俏皮灵动的大美人儿。 第151章 我要回公主府 很快,人便被皇城卫带了回来。 女子身姿弱柳扶风,一身淡青色长裙,就连头上的斗笠都在微风下微微飘荡着,看不清底下的真实样貌。 可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 【瞧着怎么这么眼熟?】 【好,我更加确定这是个坑蒙拐骗的货色了】 许颖微上下打量着眼前穿金戴银的华贵女子,心头也闪过隐约的猜测,只是并没急着开口,反而将目光落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微微眯起长眸,上下打量了几眼台阶下有些局促的女子,修长的指节点了点桌面威严出声:“听说,是你解决了坊间疫病?” “回陛下,正是小女子。” 这道声音无异于投进湖面的一颗石子,倏然溅起万千涟漪。许颖微更是坐正了身子,和旁边的陆怀川对视一眼。 没想到竟是她? 【啧啧,小三还真不懂得安分,才跑出去多久就闹出这么大风波】 【这不是自投罗网么?疫病闹到这个地步她还在外面大剌剌收百姓钱财,眼下被带到御前肚子里定然全是坏水】 【她要是能研究出解药,我跪在这唱征服】 皇帝看着咿咿呀呀的小娃娃,有些忍俊不禁。 唱征服?征服是什么歌,宫中舞妓都未曾听闻,他就更不用说了。 还未等细想,思绪就被眼前的重要事情拉了回来。 付文莹将头上的斗笠取下,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面庞,她是从公主府狼狈奔逃而出的,仅仅过了几日便将自己养得玉面桃腮,就连面上的疤痕也淡了不少。 倒是过的好日子。 许颖微冷笑一声,盯着她慢悠悠出声:“妹妹还真是神出鬼没,姐姐可是好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有心之人拐走了。” 【做贼心虚都不敢看我漂亮娘亲!呸!】 付文莹本还有些心虚,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民间被捧上天的名声,她理直气壮的哽脖子开口:“陛下,现在小女研究出了病理药方,再如何说都是百姓拥戴的名医,虽说不敢当但” 但什么? 意犹未尽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投去探究的眸光。 【小三做事天打五雷轰!接下来肯定各种提条件!要不是因为改变了既有命运影响了后面的剧情,我今天非得给她里里外外扒个干净!】 【哎呀急死我了,皇帝舅舅这下不答应也的答应了,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一位“神医”进宫,皇帝舅舅若是没有表示,她出去一宣扬,那抗议声还不得掀翻天?】 在场的几人当然看出了付文莹只是个假冒的。 这缩头缩脑的模样,飘忽不定的眼神,就连说话都是底气不足的,让人怎么能相信疫病的解方是她发明的? 许颖微仔细琢磨了一下,盯着付文莹若有所思开口:“没听说过此前妹妹有研究药理的喜好,更别谈擅长。这么大一个疫病,我们请来的太妃都尚且还在研究解药,你?” “药方真是出自你之手?” 皇帝坐在高位的龙椅上,盯着付文莹眸光沉沉。 顶着压力,付文莹擦去额角的汗水,斩钉截铁出声:“若不是,我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弄出这么大动静,我只有一个条件。” 见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皇帝收回视线:“说说看。” 【哎,完了,肯定要狮子大开口一下】 皇帝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毕竟被这么一个欺负自己长姐,与付丰泽苟且在一处的下贱女人威胁,他实在难平心境。 果然如小如烟所料,付文莹面色大喜,得意洋洋盯了许颖微一眼后开口:“我要名正言顺的回公主府,不仅要搬回我住的院子还要封个品阶,毕竟我是名满天下的神医,陛下总要多奖赏些。” 贪婪的嘴脸显露无疑,偏偏药方确实在她手上。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这小三贪归贪,吃进去的总要吐出来,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投毒的真凶,何乐而不为?】 镇国公就在此刻朝皇帝甩了个眼色,二人会意转回眸光。 “那是自然,既然是神医就不能怠慢,来人!” 随着话音落下,封赏也随之而来,不大不小的从五品女尚宫,暂且可以忽略不计。 但付文莹却是喜上眉梢,盯着手上长长的礼单喜滋滋端详着。 这可真算是发财了,宫廷的赏赐跟外头百姓的银钱可不能一概而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女谢过陛下恩典。” “既如此,药方便交出来吧,也好将疫病彻底祛除干净。” 眼下一切都到手了,付文莹自然没了再留着药方的意思,随意就将东西逮到了来到近前太监的手中:“自然。” 很快,领了赏赐的付文莹便乐不可支被风风光光送回了长公主府。 盯着她悠哉悠哉离去的背影,皇帝眸光微沉:“此女背后定然有别的势力,一个连药理都没接触过的人能够清楚解药药方,要么是有人指使,要么” “投毒之人是她。” 许颖微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付丰泽的面庞,她有些犹疑却还是斟酌出声:“不对,她没那个胆子,就连公主府都不敢多呆的女子,哪里有可能因此闹出这么大的疫病?” 【是啊是啊,小三再怎么猖狂都要依仗渣爹,如今渣爹翻脸不认人她奔逃而出,敢回来就说明此事定不像想象中的简单。】 软糯的小院子鼓着面颊,煞有介事点点小脑袋。 皇帝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无奈一笑:“疫病的事情朕还在调查,只是那人行踪隐藏的极好还得再磨些时日。今日进宫也有些时辰了,赶紧带孩子回去歇息吧。” “是啊,这里有我们。” 陆怀川朝许颖微递过去一个安抚的视线,二人之间竟是生出了难言的默契。 【这cp我先磕为敬!急死我了急死我了,之前这么多助攻居然还没让他们有进展,渣爹那脸不打白不打】 许颖微无奈抿唇一笑,敛眸后揪了揪小如烟的面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事情也总算是告一段落。 第152章 还嫌闹得不够大? 回公主府后的付文莹可是风头大盛。 什么都要怄气指示一通。 府上的下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照着她的行事风格筹备,许颖微看在眼里却并不想多管。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亲儿子带回来,以及查出疫病的真正源头。 “怎么办事的!?我让你将这些布置到西南面听不懂吗!真是蠢笨如猪,养你们有什么用!” 一副嚣张跋扈的态度,全然没了前几日的惨状。 见到母亲安然归来的付俊良震惊不已,瞧着她容光焕发的模样,不清楚事情原委的他赶忙上前出声问询:“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了?” 此刻福安也不在身旁,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离去,宽阔的院落内静悄悄的。 盯着眼前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的院子,付文莹满意点点头。 盯了眼身旁的儿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将他拉到了屋内:“什么发生什么了?娘亲这次可是大功臣,名正言顺回的公主府,之后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了!” 说到这她悄摸从怀中掏出一块封赏令牌。 一个从五品的品阶,让她珍视的不行。 先前在公主府处处仰人鼻息,付丰泽更是见风使舵伤了她不少心。 不过没事,现在有了官位和封赏,还愁得不到他的宠爱? 她定要将许颖微那贱/人的面皮放在地上践踏! 付俊良却有些担忧,看了眼院门外又看了眼付文莹:“母亲,你是用了什么法子?” “京城的疫病你知晓吧,娘手里有药方!卖了不少银钱不说还得了封赏!” “这会不会有风险?还有,药方你是从哪来的?” 付俊良蹙眉,显然对眼下时局有隐隐不安。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能治疗疫病,多少东西都是信手拈来,更别谈荣誉和赏赐,等到娘亲将疫病根除,就再也不用看人面色下菜碟。” 天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有多屈辱。 低声下气不说还要遭人白眼,就连付丰泽都对她弃如敝履,至此之后她便发誓,定要扶摇直上夺了这公主府权势。 当然,痴人说梦也莫过于此。 付文莹见付如良还是踌躇,憋不住破口大骂:“前几日,你瑟缩着不敢动手我就想说你,做我的儿子还这样怂,与其担忧这担忧那,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在你爹那得好处!!” “我!” 二人正谈论间,忽然听到院门口一道怒斥隔空传来,裹挟着冰冷的寒霜:“文莹!!文莹你出来!” 是付丰泽的声音。 付文莹心头一紧,面上有了慌乱。 怎么回事?他怎么找上门来了?对了,她受了封赏回府的事情肯定传开了,付丰泽知道自己就是那位所谓的神医,定然 来不及细想,她就扯起笑脸迎了出去:“丰泽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 付丰泽显然气急,铁青着脸将付俊良提溜着后脖颈扔出了院落,院门被轰然合上,门口只剩下付俊良和下人们面面相觑。 院内。 死寂蔓延。 付文莹身躯打着摆,正颤抖着唇想说什么,却被迎面狠扇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无比清脆响亮,这巴掌力道极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上,脸颊处高高肿起,就连嘴角都渗透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狼狈的她瘫坐在地上,委屈的泪瞬间涌了出来。 “丰泽哥哥为何如此对我?文莹好不容易回了公主府,你难道不应该替我开心么?” “别打着明白装糊涂!我房里的药方就是你偷走的!!” “我怎么可能,治疗疫病的方子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我” “还狡辩!” 见付文莹还在犟嘴,付丰泽气的头脑发晕,险些撅过去。 为了这事他筹备整整几个月,疫病投毒也寻了不少死士,私底下耗费的银钱不比送给许颖微那两支金簪来的少,就在快要事成之时功劳却被付文莹抢了过去,这让他怎么不恨!?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功劳没了,还要面临砍头的大罪。 付丰泽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攥紧双拳。 还想再踹地上狼狈的女人,却被她猛扑上前抱住了大腿拼命哭嚎:“你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要不是你如此对我,我会出此下策偷了你的方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没安好心,这么看我有什么错!?” “松手!还嫌闹的不够大是么!” 这事天知地知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再多的就砍头大罪,他可担待不起! 二人推推搡搡进了屋。 付文莹捂着面颊还在啜泣,付丰泽终于软了态度坐到了她的身旁:“文莹,那药方事关重大,京城疫病是我有心的筹谋。” 一番话刻意压低了声线,只有两人之间听得清楚。 付文莹闻言倏然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盯着付丰泽,显然没想到他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你怎么敢。” 他就不怕自己将事情捅出去? 付丰泽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一阵阵悚然的寒意蔓延上心头,让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眼下付文莹跟自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得重新筹谋。 本想着将错处全都推到这个蠢妇人身上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现在付文莹对他来说与其算是情/人,不如说是一颗棋子。 她不擅药理却有药方,毋庸置疑是幕后投毒之人的最佳人选。 可明眼人都知道付文莹是个难成大事的,她没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在京城没有人脉寸步难行,她又依靠着自己 到时候事情暴露出来还是会祸临己身。 “你如今是风光了,可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此事,疫病的事情一旦暴露你我二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当务之急是找个最佳的法子将此事掩盖过去。” 一听这话付文莹急了,瘫坐在椅凳上浑身颤抖:“那,那该怎么办?” 她是昏了头,没想到付丰泽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连投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药方也给了名声也打出去了,自己不就是猎场上的标靶么? 第153章 治标不治本 “你出府可有遇见什么人?” 什么人? 能有什么人。 付文莹脑中一片空白,却在不多时后灵光一闪,匆忙点头后开口:“是有个人,那人是南城边最富的盐商王老爷,他们家中有个染病的小儿子,我登门去给他看了。” “你可有与他谈论疫病之事?” “为了将药方的名气散播出去,我特意跟他达成了共识,治疗疫病的银钱他占了大半部分,毕竟我也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得了封赏回公主府” 原来是这样。 付丰泽面上有了思忖。 王家商贾?倒是听说过。 这家可以说是富得流油,私底下勾结了不少朝廷官员走/私铺倒卖财物,更遑论是个盐商,贪的东西更多。 王老爷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可以说是宝贝的不能再宝贝,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再多的便不知道。 不过这些也够了,若能借此机会将暗线和证据埋到王家。 这飞天横祸王老爷不受也得受。 付丰泽终于满意,沉默半晌后站起身:“好了,此事我会着手安排,你就等我消息,之后还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丰泽哥哥,我们不会出事吧?” 付文莹期期艾艾的瞧着付丰泽,眼中全是朦胧的泪水,加上已经逐渐恢复的细腻肌肤,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付丰泽瞧她这服软的模样,明知道她是后怕才墙头草想要依靠她,却还是软下心伸手过来轻抚了抚她的面颊。 “待你的脸恢复,我定然会想办法将你扶上位置,眼下只能卧薪尝胆不可轻举妄动。” “文莹知道的。” 公主府终于迎来了难得的风平浪静。 药方投入民间使用,终于引起了非同凡响的效果,不少染疾的患者有了好转的迹象,秦太妃也终于松下一口气不用紧绷着神经。 【疫病终于消停了,虽然不知道药方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但也算是给我师父省不少心】 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如烟,秦雪近笑了笑替她整理了一下细软的发丝。 一旁正在围炉煮茶的许颖微敛眸盯着袅袅升起的白雾,神色中隐约有担忧:“虽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秦雪近单手搂着小如烟,伸手过去拿起桌面上的试剂盯了眼:“疫病虽然复杂,对下毒的人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就能破除,我这些时日研究的药剂都还没达到合适的峰值应该说是效果。” 专业名词放到现在也有她怀中搂着的小家伙听得懂了。 【师父真的好厉害,好想跟她学习,这具小身躯什么时候才能快快长大?】 【等不住了,一刻都等不住了,谁不想成为顶级大佬救死扶伤啊,金手指在手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激动】 这小家伙说的。 她又何尝不是有金手指?让他人能听到的读心术,她这一手还比不上她呢。 【不过这事过了将近有半月,皇帝舅舅那边究竟有没有查到有用的信讯息?】 提起这茬,许颖微的神色中有恍然。 差点忘记了,前几日皇帝便找她促膝长谈了一阵,道明了眼下探查真相的进度,让人意料之外的是,此事查到这跟付丰泽竟然没多大关系。 “能确定是有人在投毒,因为这场疫病并不是其他动物引起的,而是坊间人为造成的。” “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 “还未探查出来,只知道付文莹逃出府后接触了一个商贾,姓王。” 此事需要慎重考虑,因此皇城卫还在观望。 没证据贸然上府搜查可是不妥,更何况这王家老爷还是掌握商铺的地头蛇,庞大的支线一扯就能撼动许多人,皇帝早些年有心探查贪污腐败之事,最终碍于皇权并未稳固只能做罢。 【小三可真会找,一找就找着个重磅手雷,把自己炸的渣都不剩可别哭】 听着小奶音的吐槽,在场的二人都忍俊不禁笑出声。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焦急的通传。 梅兰匆忙打了帘子疾步而入,面上变了色有些忐忑:“殿下,疫病又现了蹊跷。” “怎么回事?慢慢说。” 许颖微终于正色,放下手中茶盏面上有显而易见的顾虑。 难道是又有了新线索? 梅兰缓了口气,犹豫出声:“近半月民间流传的疫病已经被压了下去,但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复发了起来,不少人的症状比先前更加严重,城郊外惨死了不少老弱病幼” 什么!? 秦雪近眉心狠蹙,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来这药方治标不治本,有很强的副作用就说明其中的关键药材有与疫病相抗的存在,这样的矛盾只会让病情愈演愈烈。” 本以为那药方可以一劳永逸根除祸源。 却没想到只是抑制的药剂。 “病患症状如何?” “面上都是血包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呈浅红色高烧不退,临死前只能痛苦的窒息而亡。” 这样的变故令人心悸。 许颖微面色大变,猛拍桌案沉呵:“将付文莹带过来!药方出问题她脱不了干系!绝对要严惩不贷!” 皇帝那边调查到了瓶颈,也就只有付文莹这里才是突破口。 【漂亮娘亲威武!!我就知道这小三平滑的大脑只会挤兑人,这种人治好了也是流口水,怎么会知晓药理,抓过来狠狠揍上一顿就老实了!!】 【我倒要瞧瞧今天要如何狡辩】 小如烟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眉心紧紧蹙起。 她也为民间的苍生百姓而担忧,若是能抓到幕后真凶还疫病一个风平浪静那就再好不过,更何况投毒之人还险些害了她的娘亲,让付如烟怎么不气恼。 很快,付文莹便被绑了过来扔在地上,身后还跟着神色焦急的付丰泽。 【哟,有贱女的地方就有渣男,这下又有大戏看了】 “你凭什么绑我!?我可是大功臣,坊间疫病没了我得死多少人!?” 付文莹显然气急,瞪着许颖微不由分说便开始怒气冲冲的大骂:“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在民间有这么大的声势,深受百姓爱戴。” 第154章 倒打一耙 【娘亲!揍她!!】 【臭不要脸敢这么顶撞我娘亲!今天就看看你嘴硬还是身子骨硬。】 许颖微轻笑着挑眉,眸底有冷淡的不屑:“我?嫉妒你?本宫一个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嫉妒你做什么?嫉妒你心机深沉还是嫉妒你狼狈钻了狗洞?” 顿了顿,她再次补刀:“你自己的药方出了问题,你说我绑你是为何?可别逼我将你扔到陛下面前定夺。” 什么!? 付文莹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站着付丰泽就不可思议瞪大双眸,显而易见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之前半月疫病不是已经平息下来了么?” 绝对不可能,那药方是自己亲自对着毒方子研制的,找了不少名医核对万万不会出差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你是不是在信口胡诌想倒打我一耙?这药方上的药材都是药铺中数一数二名贵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说吧,幕后策划者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陛下也知道其中端倪,已经派人彻查,你若再隐瞒就是欺君之罪。” 她当然知道这蠢妇不可能有所作为,背后肯定有猫腻。 付文莹神色扭曲,瞪着许颖微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为朝廷做了贡献,你身为长公主为何还要构陷与我?是何居心?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颖微打断:“来人,二十大板。” 干脆利落一句话飘散在风中,逐渐酝酿起狂风骤雨刮的人摇摇欲坠。 付文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猛扯着摁到了长凳上,如雨点般的棍杖落下,在皮肉上带起闷响。 惨叫声响起,她咬牙眸光充斥着血色:“你!!” 嘴硬,脊骨可硬不起来。 两棍不到,被打的嗷嗷叫唤的付文莹就妥协,强忍着臀部传来的阵痛猛然直起身:“我说!我说是谁!” 话音刚落,付丰泽就瞥来高深莫测一眼。 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府院外一名小厮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古怪:“殿下,外头有个人求见。” 节骨眼上的事情戛然而止,许颖微凤眸轻眯若有所思:“谁?” “说是城南姓王的盐商。” 闻言,几人面色瞬间各异。 【小三心虚了,看着就有小九九的样子】 许颖微的视线若有似无朝着付文莹脸上扫去,在看到她的涨红的面色后若有所思收了回来。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臃肿的身躯被领了进来。 王老爷瞧眼前这阵仗,又看见趴在地上的付文莹顿觉眼熟,在确定她就是自己想找的人后忙扑上前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恩人!!您快救救我家小儿,他又高烧不见退了,明明先前好了不少,您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 这一扯力道可不小,直接把付文莹整个人弄了个踉跄,杀猪般惨叫一声:“你做什么!!” 臀部上的痛楚更深,惹得她泪水涟涟。 【笑死我了,府里就这么一个小三,可别给我漂亮娘亲养死了】 【这肥头大耳的商贾看来吃了不少油水,如果深查指不定能扯出不少人】 【不过这人来了正好,刚巧可以把所有事情顺个清楚,到时候也方便皇帝舅舅查案子,还能摘除民间毒瘤,一举两得!】 小如烟的话正正好落在许颖微心头,涟漪渐起。 说的不错,她家宝贝女儿向来是个聪慧的,什么事情都考虑周到,今日一遭必定能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到时候秦太妃再潜心研究疫病解方,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许颖微唇角勾出一抹不可察觉的残冷笑意。 “你说她是你的恩人?难道你们私底下有来往?” 王老爷忙不迭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猛然站起身的付文莹开口打断:“我并不精通药理,药方的事情先前我虽然知晓但也是一知半解,出府后逃窜到街巷旁便偶遇了他张贴的告示,只是说自己略微精通疫病病理便被他请上了府。”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一个谎编造的不三不四,是个明眼人儿都知道其中的破绽。 可付文莹却不惧。 这天大的屎盆子,今天王老爷不接也得接。 付丰泽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妥当,投毒的死士尽数丧命,就连有关的书信往来和证据都销毁的一干二净。 这盐商本就贪赃枉法,做的错事可以说天怒人怨,这个节骨眼上再爆出些什么,刑部的大门可正等着他进。 王老爷瞬间闻之色变,不可置信盯着付文莹开口:“哪是如此?难道药方出了问题你想翻脸不认人!?不行!今日,你必须给我小儿一个说法!!” 【这烂糟的借口,我都听不下去了,这小三明显是看情况不对想要推卸责任,药方出了问题想拉个人挡q。】 【不过到了现在,投毒的人究竟是谁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说是这渣爹,也没证据,说是这盐商好像也有些可能,不过谁想当这个冤大头?】 付丰泽就在这时狠踹了王老爷一脚,愠怒道:“眼下药方有问题,你你是不是借此机会想发国难财!!?天可怜见,文莹受了你的蛊惑昏了头,到现在祸临己身才知道竟中了你的圈套!” 言下之意,王老爷是为了找个替罪羊才想跟付文莹合作出药方。 结果没想到事情暴露,付文莹这位所谓的神医也是公主府上的人,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莫要张嘴就来!!我王家在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你”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付丰泽狠狠踹了一脚,躺在地上哀嚎:“如若有误,陛下自会调查,你既然说自己无辜,敢不敢让皇城卫上门查看!?” 王老爷虽然偷鸡摸狗的事情做了不少,在这件事上却异常铁骨铮铮,挺直背脊声音洪亮:“怎么不敢!?老子问心无愧!” 【事实证明,人被逼急了什么粗话都冒得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付丰泽的视线就落到了许颖微的身上:“夫人,你看这件事,要不要上报给陛下让他做定夺?” 他的态度恳切,神色也未见任何异样。 许颖微扯唇别开眼,慢条斯理出声:“既如此,上报便是,也好还民间百姓一个公道。秦太妃,疫病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了。” 她倒想看看,这两人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155章 不能心软 入夜,一道身影潜行在漆黑中。 高头大汉蒙着黑步,待来到破落的村户门口,他蹑手蹑脚悄然凑近。 微弱的月光裹挟着寒意,来人听到茅草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喘,显然是有人感染了风寒还未痊愈。 大汉终于松下一口气,猛然伸手拽下了面上覆盖的黑布。 此人赫然是付丰泽身边的董力。 他得尽快完成驸马爷交给他的任务,否则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今日看付珩还病着他就放心了,明日便可以按计划实施。 小六这废物,过了大半月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弄不死,还得自己亲自出马,等结束这件事他非要好好教他做人不可! 思及此他的眸中闪过深潭般的阴鸷。 很快,日夜轮转。 晨曦的光辉泼洒在大地上,新的一日已然到来。 今日天气不错,付珩早早便起来晨读,还拉着小六一起坐在院落中,神色认真:“我们可以一起看,正好你也想要多了解些不是吗?有些古籍很有意思,值得一阅。” “是啊,你也好早些去书院。” 小六盯着他熠熠生辉的侧脸,有一瞬间的恍惚涌上心头,不多时便被他压了下去。 不行,他不能心软。 他是奔行在黑暗中的人,远远没有想象中的来去自如。 刺杀之事迫在眉睫,若是完不成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付珩的墨笔堪堪落下一个字,正细心教习小六书中字句的含义:“比起我一个人去书院,我更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出土家庄,因为我们都是有相同志向的人,那夜的畅谈我也明白了许多。” 少年清隽的眉眼带着温雅笑意,随着麻布衣起落,手腕抬起笔下是行云流水的字迹。 多美好的人,若是让他知晓自己这么不堪 小六的脑海再次浮现种种纠结,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只要你能有所成就,我就开心。” 两人正交谈间,不远处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 来人一袭青灰色长衫,上头的纹样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高帽戴起倒真像是文院中的儒雅青年,只是周身气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 才从屋内缓缓走出的江父瞧见来了陌生人,还是个穿着华贵的青年男子,不由有些纳闷,再看他身后车架明显也是非富即贵,怎么会来到土家庄这样一个穷乡僻壤? 董力翻身下马,手上羽扇轻挥后朗声一笑:“珩小郎君可在此?” 一副内有诗书经文的儒雅模样, 只有小六知晓,他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无,此番上门只是为了按计划下手。 “付珩?小儿在的,不知贵人上门有何事?” 江父显而易见有些警惕,即便背脊因为风寒而微微弯曲着也不改护短的心,站在养子身前不肯退让半步。 董力见他警惕,温和笑了一声,将出具的文书呈到了他的面前,白纸黑字和红章一目了然,再往下便是书院的亲笔题名。 “您不必担心,此次我上门只是代表我们院内夫子寻个好徒,听闻土家庄有一文采卓然的小公子,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不仅写了一手好字还读书万卷,实在令人钦佩,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埋没,夫子便派我来问问他的意愿。”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几不可察与小六对视上,很快移开。 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小六悄然捏紧了拳头,身躯莫名有些颤抖。 “什么意愿?” “愿不愿跟随我去县内书院就读?” 捏着手上明晃晃的文书,江父惊喜交加,显然信了大半:“阿珩!你可以去书院读书了!!” 付珩也激动的热泪盈眶,盯着江父手上的文书不可置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就说自己既然如此有文采,为何会被一直埋没在土家庄籍籍无名? 终于,苍天有眼,县内的书院找到了自己,他也可以安心下来跟旁的少年一般攻读课本考取功名了!! 一想到今后的康庄大道,付珩再忍不住心头激越,猛然伸手抱住了小六:“小六!!我真的可以去县内读书了!我们” 最后两个字倏然淹没在喉咙中。 提到这个付珩有些担忧的盯了眼小六,又将视线落到董力身上,清朗的声音中有犹豫的渴求:“您我能不能多带上一个人?” “你是说他?” 看着眼前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董力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狠辣。 付珩忙不迭点头,还不忘伸手抓住了小六的手,满脸都是泛光的期冀:“可以么?” “他不可进内院,但可以在你身边做个伴读。” 终于,付珩松了口气,却没察觉到此刻的董力朝小六抛去警告一眼。 小六低头,揪着身上付珩替他打的布补丁浑身发寒。 他忽然有些迷茫。 自己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江父也是欣喜若狂,连声应下后,匆忙进屋拿了自己做苦工耕田才好不容易攒下的银两塞到了付珩手上:“好孩子去了书院要用功读书,夫子的话切勿大意。” 见到那袋银两,董力眸底闪过贪婪之色。 送到眼前的好处,不占白不占,他可得找机会大捞一笔。 想到这他咳嗽一声,瞥了眼付珩神色中有不赞同:“孩子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说不定就是书院中下一个文曲星,自然会有专人照料衣食住行,这银两还是得做学费用的。” 此言有理。 江父黝黑淳朴的脸上有一瞬间愣神,站在一旁的付珩连忙将银袋子递还了养父,满脸认真:“下学时我能做些苦工给书院缴学费,这些您自己留着吧。” 蠢猪脑子被门夹了! 董力在心中破口大骂,到嘴的鸭子飞了他如何不难受? 可下一刻再见到银袋如数落到了自己手上,他才安心下来勾起一抹虚伪的假笑:“放心,书院肯定会照顾好令子的,每月一假我会带人回来探望您。” “哎,哎好。” 江父不舍的眸光落在付珩身上,有一瞬间眼角隐约有泪光。 他的东西并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就收拾好了,随着登上马车,他回眸盯着自家苍老的养父眼眶有热意,车马晃动着启程,他呼喝着高呼:“父亲!!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家!过几载我定要考取功名接你去京城享福!!!”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久久不能散去。 轱辘声渐行渐远,江父泪流满面,片刻后蹒跚着进了屋子垂首剧烈咳喘起来。 他同付珩说自己风寒好全了,其实是假的,只是不想让孩子替他担心。 如今他有了更好的光明前途,他也就放心了 第156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车马徐徐向前。 窗外山峦的风光缓缓而过。 付珩还沉浸在离家的悲伤和突如其来的喜悦中难以自拔,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也不知道出了家门,养父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坐在一旁的小六盯着他恍惚的神色,衣袖中很快收起闪着锋芒的刀刃。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付珩丝毫没有察觉到小六的异样,正当他想侧眸跟他说说话的时候,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后戛然而止,外头一阵寂静。 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付珩神色困惑想要拉起车帘瞧瞧的时候,被小六一把摁住了手:“别去,我先下去看看。” “那你小心。” 付珩有些担忧的看过来,正当小六要下车之时,一支锐利的箭矢穿透马车薄薄的壁面破空而来,凌厉的风让付珩的瞳仁骤缩。 正是小六的位置! “小心!” 几乎是想都没想,付珩猛扑上前,两人直接卧倒在车马内的硬榻中,但还是慢了一步,付珩的手臂上擦出了深深的血痕,正汩汩冒血。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付珩没习过武,一个文弱书生竭尽全力扑来,若是慢了一步很有可能被扎个对穿。 小六自己身经百战尚且能拉着他躲过去,却没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连命都不要了。 “说好的,我们要一起去书院,怎么能让歹徒伤害你?” 看着少年真挚散发着热意的眼眸,小六眼角瞬间赤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涌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摆脱自己沉腐的命运,跟付珩一同回土家村继续修习课业,哪怕苦点累点也没什么,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往也没什么。 若他想要自己走 没等想完,接连的箭矢源源不断射来,情况已然十分危急,小六再顾不得其他,下意识攥紧付珩的胳膊高声大喝:“下车!!” 很快两人破窗而出,滚落在地上的小六爬起,眼前是近在咫尺的锐利剑锋。 银剑很快擦过小六的面颊,朝付珩狠狠刺去,这一剑显然是下了狠,方向正中他的心窝,显然是铁了心想取付珩性命。 小六面容猛然绷紧,出手猛然攥住呼啸而来的剑锋后甩开,丝毫没留情面。 掌心透着涔涔殷红的血液,狰狞的伤口外翻他却面不改色,对面举剑而立的董力面色狰狞。 对着小六破口大骂:“你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养你这么久连个人都杀不掉,现在反而临阵倒戈!?” 小六不言不语,转瞬便和董力缠斗了起来,银白的剑光交织飞舞,小六身形似电,招招式式竟不输董力分毫,看的站在后面的付珩怔忡。 他到底是谁? “还愣着做什么!?快跑!!” 小六咬牙怒斥,根本来不及看付珩,显然有和董力同归于尽的想法。 好景不长,他很快就落了下风,一剑袭来直逼付珩。 眼看剑锋就要到近前,小六顾不上自己猛扑上前,只身拦在了付珩身前,肩胛骨处被剑锋捅出淋漓的刀口。 董力冷笑一声正想抽剑,却忽然双眸瞪大闷/哼出声,没等转身便轰然倒地。 他的身后,是举着巨大石块颤巍巍的江父。 那石块足足有三头大小,沉甸甸的砸在董力后脑勺上,人已经昏厥过去。 “父亲,父亲您怎么来了?” 付珩扶住身边摇摇欲坠的小六,盯着江父眸光亮起。 江父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盯了眼地上的董力叹息出声:“我在家中思来想去此事不对劲,我们家在土家庄最偏僻的角落,平日里打交道的邻居也不多,怎么会有人知道具体位置亲自上门带你去读书?” “不放心便出来寻。” “没想到远远就瞧见这歹人图谋不轨,我将其他人打晕悄悄绕过来的。” 好在儿子没事。 三人很快匆忙赶回小屋,替小六处理伤口。 好在伤口并不深,也不是贯/穿伤,虽然家中条件简陋却还是上了消毒的白酒和药粉。 看着硬榻上气息平稳熟睡过去的小六,付珩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对小六有了新的认识,这与他先前跟自己说的身世截然不同。还是得等人醒过来之后再做打算。 月明星稀。 清爽的晚风轻拂在院落中父子的面上,二人相对而坐,江父正仔细替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眸中皆是心疼:“都怪父亲,轻而易举相信了陌生人送你出去,若今日父亲没赶到,你和小六恐怕都危在旦夕。” “不怪您,父亲也是为我着想。” 江父叹息一声,眉眼间有深深浅浅的担忧:“虽然不清楚歹人的真实目的,但家里肯定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抓紧搬家。” 搬家? 付珩的眸光落向小六所在的屋子,眉眼间有顾虑。 “无事,等这孩子好转些我们就带他一起搬家,搬到另一个无人知晓的村落继续生活,说不定那边的收成会比土家庄好一些。” 付珩垂眸盯着胳膊上的纱布,终于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好。” 就在此时,屋内传来细微的响动。 付珩眸光亮起,跟江父对视一眼,端着手上的糯米糊糊快步走进了屋内。 江父不欲打搅两个孩子的谈话,将屋门掩上便转身去了自己的屋。 “你醒了!” 少年清隽的面上满是喜悦,这种喜悦夹杂着发自内心的关切,让小六微微抿唇别开眼,他没说话。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付珩,也不知从何说起。 “先吃点东西吧,你睡了一天一夜还发了高烧,现在想必已经好转了许多,能够下地走动了,等吃完我们再” 小六苍白着唇出声打断:“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去书院。”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参杂任何其他的东西,纯粹又诚恳,听的小六心头一抖。 他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不顾肩膀上的伤坐起身咬牙大喝:“你出去!我这样的人你怎么看的上眼!?我根本不配进文院,我手上已经沾了太多鲜血,你走吧,你跟你父亲赶紧走吧!!” 第157章 推心置腹 董力肯定还会找来,所有后果都由他一人扛着就好。 “你救我一命,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看重我就足够,至于你以往的身世我并不在意。” 付珩温淡的坐在床榻边,面上并无波澜。 见他如此,小六终于卸力半靠在床榻边,盯着付珩扯唇一笑:“今日,我本来是要杀你的。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来到你身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领命杀掉你,所以,我不配你如此真心实意的对待。” 闻言,付珩眸光有瞬间的波澜,沉默半晌轻声道:“但你今天救了我,不是吗?这就说明你早就已经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就算现在我知道了你的意图又如何?你就算伤重,也能轻而易举除掉我和我父亲。” 顿了顿,他盯着小六缓缓出声:“你大可以现在动手,将功补过。”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是没怀疑过小六的身份,只是每次看他盯着文书认真的模样又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可若真的发现什么,他也没办法改变。 毕竟他和父亲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哪能敌得过小六这样武功高强的刺客。 小六的手上被付珩猛塞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他强摁着匕首逼近自己的喉咙,平静的眸光中隐带着清朗的月光,皎洁无暇:“动手。” 这一举动让躺在床榻上的小六措不及防,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却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落地。 他剧烈咳喘起来,抖着手猛然将匕首抽回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炸响在寂静的夜空:“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付珩看着地上的匕首,唇角莞尔出一抹温雅的笑意:“你早就改变了决定,不是吗?今日我敢将匕首递到你手上,就说明对你十分信任,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伤害我和我父亲的事情,所以三日后等你伤好,我们就搬家。” “你要带我一起走?” “自然,我们不是至交么?” 小六盯着付珩的面庞,忽然别扭的别开眼低声道:“命我刺杀你的人,我也不知晓他是什么身份,但能对你一个穷乡僻壤的书生起歹意,还大费周章非要除掉你,背后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付珩终于正色,凝了眸光点头应声:“我也想了许多可能,但我父亲是良善之辈,从未他人发生过口角,能被仇家找上门实在古怪。” 之前的消息这般闭塞,他们家小院几年都不会有陌生人来一次,他去市集卖的诗书画册基本无人问津,虽然平静但并不古怪。 这几个月风波开始多了起来,莫名其妙出现的仇家更是让人心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六若有所思盯着付珩清隽精致的眉眼,脑海中一瞬间有个大胆的猜测,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会不会是京城有贵人想要寻你?” 这怎么可能? 付珩显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径自摇摇头道:“还是莫要胡乱猜测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端看搬了家之后还有没有古怪的事情发生。” “好。” 三日转瞬即逝。 小六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大好,能够自由活动不受限/制。 家里的东西并不多,拾缀拾缀带上贵重物品便能准备启程。盯着身后历经风霜陪了他数十载的小院子,心中有怅然。 “走吧,阿珩。” “嗯。” 三人踏着晨曦的微光缓缓离去。 直到最后消失成天幕下三个小小的黑点,再不见踪迹。 此刻的董力并不知晓江父一家人已经扬长而去,拖着被包扎成厚厚一捆的脑袋瓜子跑到了付丰泽的院落中,一进院便径直跪下:“驸马” 付丰泽正处理文书呢,乍一看一个缠着纱布看不见眼睛的人冲进来被吓了一大跳:“进来怎么不通报!?哪个不长眼的下人?!” “驸马!是我!董力啊” 董力匍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好不凄惨。 付丰泽眉心猛跳,瞪着董力不可置信出声:“我让你去解决人,你怎么把自己解决成这个样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会又跟我说人没杀掉让他跑了吧?” 一个文弱书风,杀鸡恐怕都费力,董力要是再没办好这件事他可真要冒火了。 董力哆哆嗦嗦磕头,随后背脊停直言之凿凿:“驸马放心,人已经身首异处,永绝了驸马心头大患。” “那便好。” 付丰泽满意点头,看着董力额头上的伤又信了几分:“起来吧,此事有劳你费心,能够除掉那小子便值得嘉赏,拿去!” 一袋碎银被丢在地上,董力盯着咬牙。 这么点,打发叫花子都不够,还不如付珩那父亲给的多。董力却有苦不能言,只能叩首谢恩后转身离去。 而此时另一边的嘉乐居。 许颖微也收到了影卫传来的消息。 影卫一身黑衣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随后垂首拱手禀报最新得来的消息:“殿下,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土家庄小少爷所住的位置,可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屋内的行装都已经被收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情。 许颖微闻言心头大骇,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怎么会” 先前找付珩的下落就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寻到具体位置了,却没想到被抢先一步。 如果儿子真出了事情 【哥哥竟然不见了?漂亮娘亲看起来好难过,心疼】 小如烟担忧的皱起粉面,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抓住许颖微的指尖晃了晃。 许颖微得了安慰叹息出声,眉眼间有化不开的愁绪。 【难道有些既定命运无法改变?哥哥若回不了公主府,渣爹定会想方设法兴风作浪,我还这么小怎么才能够替漂亮娘亲分担呀】 【好急,却没有好办法,我尚且年幼,牙牙学语都还没到时候,若真到了危急关头小胳膊小腿还不是任人欺负】 许颖微下意识安抚的拍了拍怀中乖巧的小如烟,见她还那么小,那么软一团就要替她思虑颇多,不由心头酸软。 她一定要保护好小如烟不受欺负,付丰泽是个狼子野心的,为了权财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她要倍加提防。 第158章 找到证据 王家大院内。 排列整齐阵仗森严的皇城卫正严阵以待,为首的皇城卫长翻身下马,盯着眼前瑟瑟发颤拼命在咽口水的王老爷神色冷凝:“陛下下达的搜查令,你可有异议?” “大人您请!大人您请!” 王老爷拼命咽下口水,两股战战几乎站不住脚。 虽然自知自己并无什么好惧的,但他还是怂得不敢多说什么。眼见着浩浩荡荡的皇城卫破门而入一件一件地搜查,他心疼地瞧着被推得东倒西歪的名贵青花瓷瓶,肉痛不已。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淘来的上等货,藏宝阁要出千金的价格,平日里就连自己都舍不得碰,生怕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 “哎哎大人您您小心些。” 王老爷局促地想要上前,却碍于皇城卫的威严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个遍,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王老爷这才愁眉苦脸忐忑出声:“这下总该相信我是被那女子冤枉的吧?小人兢兢业业做盐商,这些年少说也给朝廷带来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利益,怎么能听信小人冤枉在下呢?” 话说到一半,屋内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一行人匆忙进屋子,一进屋就闻到了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夹杂着腐臭和辛辣,呛得人头皮发麻,偏偏又让人格外上瘾。 味道,正是从青花瓷瓶中传来的。 见得手,屋檐上一抹瘦削的身影离去,指尖一点明火很快掐灭在风中。 瓶口极深,呈细口状,瓶身圆/润东西并不好取出,皇城卫长眸光猛沉,抬手示意身后的皇城卫动手:“砸开。” “万万不可!!” 王老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肥硕的身躯猛扑上前,就连面颊上的肉都在颤巍巍地抖动,看起来好不狼狈:“不行啊,这可是小人的命/根子,这着青花瓷瓶价值连城,平日里我连碰都不舍得碰,哪能说砸就砸。”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瓶子在这放了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异样,怎么今日皇城卫来搜查的时候出了差错? 王老爷越想越心惊,还想阻拦,却被皇城卫桎梏到了一旁,眼睁睁瞧着眼前的青花瓷瓶被打破,露出里面长须状的毒罂草,旁边还有零碎的药材和一张药方。 鼠罂草,宫内禁药,广泛用于制作毒品,容易致幻上瘾感染疟疾。 疫病根源其中一味毒,极有可能就是它。 眼下药方也在这,就说明王老爷是因为东窗事发不好烧毁,想要找法子救治自己的小儿子,只能将原药方藏起。 方才他那宝贝的态度众人也都瞧见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皇城卫长冷睨了王老爷一眼,示意皇城卫继续搜。 “树下发现黄金万两。” “通商账簿都在这,不少铺子都对不上。” 王老爷顿时面如土色,疫病这件事跟他半分关系都没有,可这些贪污腐败的证据可一样都不少,他就算再怎么说也是连坐的罪责,可以说是百口莫辩。 皇城卫长冷喝:“带回去交由陛下审问。” “饶命啊,一切都是误会,听小人解释!!” 王老爷被钳制住拖上马车,嘴内塞了破布呜呜咽咽一路挣扎到了皇宫内。 直到跪在正殿上,他才被人猛地抽走嘴中的破布,一开口便泪流满面:“陛下饶命,疫病这件事当真跟小人没有任何瓜葛,陛下饶命啊!!” 他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拼命跪下身磕头求饶。 龙椅上的皇帝却不为所动,瞥了眼瑟瑟发抖的王老爷和眼前的东西:“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小人,小人是冤枉的啊!” “朕派了不少人去铺面调查,几乎每个药铺的老板都见过你,还说你一直都在他们那里采买相关药材,那禁药也有迹可循,不是你投毒是谁?” 王老爷瞬间百口莫辩,瞪大的双眸如铜铃般:“不那只是我替那蒙骗我的女子采买的,跟我没关系啊!” 没想到那些日子贪图钱财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真的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证据好像已经板上钉钉,唔得看我威武霸气的皇帝舅舅怎么处理了!不过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呢?不行,我这小脑瓜转不过来啦】 【一切都好顺利,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但又查不出除此之外的其他线索,这王老爷贪赃枉法又是事实】 许颖微盯着被带上来跪在王老爷身边的付丰泽,神色微冷。 这事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王老爷见到他顿时怒从心起,指着他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们二人联合起来构陷我,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今日” “大胆!” 被一声呵斥制止的王老爷浑身一抖,只能恨恨收回视线。 付丰泽跪下身,手上呈着一封厚厚的卷轴,片刻后朗声开口:“陛下,证据确凿此人还冥顽不灵实在可恨,这是这几年他贪污的罪证,民间百姓被剥削得有苦难言,每年的税收都超出朝廷所规定的数百两,坊间田亩更是尽数落入他的名下,您请看。” 他就不信自己刨根究底挖出来的罪证,不能打的王老爷永世不得翻身。 这样一来,疫病投毒之事也就顺理成章,毕竟王老爷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盐商,野心早已非同寻常,能借投毒之事赚个盆满钵满又赢得名声何乐而不为? 此事之后,就算许颖微起疑心也查不出什么。 该有的证据都已经被他销毁殆尽。这件事,就只有付文莹和他自己知道。 皇帝摊开手上的卷轴一目十行,越看神色越冷凝,桩桩件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案,甚至还有强抢民女之后杀害的惨案。 最重要的是,最角落的一行字。 庄亲王。 此人正是庄亲王遗留下的支脉,那所谓为民着想的好官商,其实全是伪善的假面。 【渣爹整理的还真是详尽,不过跟上次一样,他为什么要揭露庄亲王?难道他已经不在庄亲王麾下转投了别的阵营?】 第159章 割指滴血 【呀!皇帝舅舅又抱我,身上硬的膈人,还是漂亮娘亲身上舒服】 小如烟不让,皇帝就非要抱,将她小心翼翼搂在怀中后,恶趣味的用下巴上才长出的细细胡茬子蹭她。 【好痒好痒!皇帝舅舅就会使坏!胡茬子不刮羞羞,等着被舅妈嫌弃哼】 嫩白的小手猛的拍在皇帝的下巴上,逗的他心情颇好的一笑。 底下的王老爷不明所以,以为事情还有回转余地,连忙膝行上前狠命磕起头:“陛下饶命啊!这些事情肯定都会是有心之人想要诬陷我,那” 皇帝没了耐心,直接挥挥手,声音冷怒:“罪孽深重,拖下去吧。至于王家其他眷属流放北地,私产带衙门去封了。” 一句话漠然带着寒凉,很快,哀哀叫唤的王老爷便被拖了下去,惨叫声一直到了很远都能听见。 天空忽然转阴,不多时便下起了暴雨。 “那微臣这就告退了。” 付丰泽擦了把额角冷汗,方才那一幕还让他心有余悸,不敢想象,若是他投毒的事情被查出来 想到这他就有些腿软。 帝王的面上高深莫测,没等付丰泽转身,他便缓缓出声:“驸马以为,此事有无端倪?疫病一事未免太过凑巧,你说呢?” 付丰泽的面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盯着皇帝辨不出喜怒的面庞勉强出声:“陛下,这证据都已经摆在面前,微臣只觉得为民除害大快人心,旁的再多微臣也不敢妄议。” “瞧你紧张的,朕还没说什么呢。” 皇帝忽然扯唇笑了笑,逗弄着怀中的小如烟神色和缓:“此事你是功臣,也算是将功补过,退下吧。” 付丰泽本以为皇帝会想着封赏一二,却没想到竟然一点表示都无,一时间有些失望,片刻后拱手退下。 “颖微,他看着是有些不对。” 【就是就是!皇帝舅舅看人很准,如烟也这么觉得!】 许颖微摸了摸小如烟毛茸茸的发旋,抿唇看向宫外:“只能接下来再好好查查,当务之急是民间蔓延开来的疫病,再不处理恐怕真的民不聊生。” “太妃可有眉目?” 皇帝的眸光落在秦雪近身上,只见她犹豫片刻,神色凝然:“确实已经有了突破口,只要再过几日便能研究出解药,只是” 看她欲言又止,许颖微鼓励的递来一道视线。 虽然那法子她也不太能接受,但比起坊间再起的风波,总要找机会平息。 “此事还需陛下出面担保,雪近绝对能做到万无一失平息疫病。” “尽管开口。” 几人坐在一起商谈了一个下午。 直到入夜。 许颖微才带着小如烟回了公主府,临近分别,她盯了眼付丰泽灯火通明的院落,对着秦雪近轻声开口叮咛:“此事太过顺利其中定有猫腻,疫病诊疗一事要瞒着付丰泽。” “我都知道,明日见。” 翌日清晨。 城郊一处小溪边人满为患,四处都是面上起红疹的百姓,还有更严重的被担架支在一旁,浑身高热不退正哀声抽气。 秦雪近面上蒙着薄纱,片刻后跟坐在阁楼之上的许颖微和皇帝对视一眼。 此次算得上微服私访,皇帝身穿雪色长袍并未露面,只吩咐在城郊腾出了能安置病患的阁楼,至于秦雪近的身份是保密的。 百姓都以为眼前这个是奉陛下旨意前来解救苍生的名医,也并无异议。 “听说是陛下的意思,说是找来了比先前那位还厉害的名医,只需要配合就能尽早治愈。” “家里老人都因为这病只吊着一口气了,实在是没办法” “之前那个神医,一纸药方收了我们不少钱,现在治标不治本多少人因此丧命,还比之前的病症还要厉害。” “就说不能轻信这些二道子。” “不过皇帝陛下做担保,这大夫应该能药到病除吧?” 众人期冀的眸光尽数落在秦雪近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秦雪近用自制的纱布蒙住了面,而后洗手消毒,将一个小小的瓷白色器皿放在桌案上一字排开。 【喔!不愧是师父,好厉害!相信只要疫苗研发出来,辅以前几日研究的解药,肯定能将疫病控制下来】 【好想帮师父也做些什么】 秦雪近眸光含笑盯了眼阁楼上探出软糯面庞的小院子,心下微柔。 小家伙,等你长大了师父就将身上的手艺全都传授于你,也好让你在外保护好自己。 “这是要做什么?” 百姓们见状议论纷纷,显然有些困惑。 “在场有无病症最严重的?上前来割指滴血,然后领一份药材下去安置。” 采血的目的在于,搜集其中毒素制作疫苗,而后形成抗体,形成抗体后辅以先前已经改良过的解药,疫病便能彻底祛除。 作为现代国家秘密基地的首席医学博士,她有信心能够做到根除。 在场的众人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卑微的艰涩:“神医能不能救救我家小女儿,她实在太过严重这几日高烧不退,连连气息都。” 说到这憔悴的妇人几欲哽咽,怀中的女婴满面生疮,气息已经微不可闻。 眼见如此,秦雪近凝眸示意她将人抱过来:“症状几日了?” “服用了上一个坊间流传的药方确实好了,但过不了多久还是复发,整夜整夜高烧不见好转,家中银钱用来买药方已经散尽,实在找不到法子。” 呜咽出声的妇人自己的状况也并不好,却还是在为怀中女婴着想。 “先服了这汤药,方才我的要求您也挺清楚了吧?” “清楚,只要能救娇娇怎么样都行。” 服下汤药的女婴果然有好转,身上的滚烫也褪去不少,妇人见状惊喜连连,忙不迭伸手接过秦雪近手上的瓷器皿。 一咬牙,婴儿嫩白的指尖很快破了个口子,正涔涔滴着鲜血。 器皿内很快汇聚了一小汪。 这么些也够了。 秦雪近伸出手温柔的替女婴止血,片刻后端着手上的器皿进了帐篷:“等我消息。” 百姓们被安置在溪边的营帐处焦急的等待结果。 整整半日,秦雪近都没再露面。 第160章 疫病平息 傍晚。 日头西斜,一道惊喜的声音自帐篷内传出,秦雪近捏着手中药剂快步奔行而出:“成了,这版药剂肯定能克服先前的副作用!” 在场的众人匆忙抬眸看来,见她手上那一管小小的试剂眸中有不相信的意味。 这东西长的古怪,而且,这么点哪能祛除这么多人身上的疫病? 秦雪近顾不得这么多,连忙上前几步找到方才求助的妇人,女婴此时显然睡的香甜,一下午体内的药物显然也发挥了作用。 看着她乖巧的面庞,秦雪近心中有一瞬间的疼惜。 跟小如烟一样的年纪,却因为贪官污吏身染重疾无法康复,不仅家财被掏空还四处寻医问药找不到出路。 “来,孩子只需要针灸药物就能彻底康复。” 简单一句话让妇人热泪盈眶,看着秦雪近手上的银针她有瞬间的犹豫,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坚决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她都想试一试。 女儿身上的疫病已经这般严重容不得她多想,眼前的女子气质柔婉眼神坚定,又是陛下请来的名医,相信定不是江湖上那种坑蒙拐骗的人。 她缓缓将怀中已经苏醒的女婴递到了秦雪近怀中,声音颤抖:“大夫,您定要救救孩子,民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说到这她心口绞痛,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落了满面。 秦雪近认真应承下来,随后转身将孩子带进了帐篷。 已经服用过药物,但现在身子又开始滚烫起来,必须尽快注射疫苗才好。 女婴又蹙眉啼哭了起来,攥着粉拳朝自己的唇边探去,显然疼痛难耐,脸上的面疮被刺破,流出汩汩脓血。 秦雪近取出特制的银针放在器皿中沁透。 在自己的小院中她研究了不少方便行医的医疗器械,多数与现代相仿,但古代的技术落后,机巧之术虽然盛行但这方面并不突出,能做的有限。 这银针内里她找巧匠掏空,其中留了仅分毫的间隙,留作注射药剂,能十分细致的将药剂和人体内的血液混合交融。 五个关键穴位。 秦雪近凝眸去看,很快手腕微抬迅速下针,随着药液被注入,女婴也发出了细微的嘤咛。 半个时辰后。 她的面上恢复了红润,就连面疮也再没有了复发的迹象。 已经退烧了。 秦雪近擦去额角汗水,长吁一口气后将东西撤走,而后小心翼翼抱起女婴,将改良过的药方尽数喂入她的口中。 温热的药液灌入,女婴缓和片刻终于睁开懵懂的双眸,显然已经好转不少。 此方子是她这几月敲定下来的,用针灸之法注射疫苗,借用古人的穴位图将疫苗渗透入四肢百骸。 等到两相抗衡身体有了免疫之法之后再用药理将毒物逼出,加以调养后不日便能痊愈。 还得观察一段时日,但眼下这么看,疫病已经没了大患。 两幅药交替使用,必定能根治疫病。 秦雪近搂着女婴缓步而出,帐篷外等的焦急的妇人见她出来大喜过望,连忙冲上前,见孩子无碍片刻后热泪盈眶:“多谢多谢恩人。” 女婴面色红润,甚至能盯着夫人轻声呼唤:“娘娘亲抱。” 妇人终于忍不住颤抖着跪下身弯腰落泪:“谢谢您,谢谢您,这么久的疫病终于能” “不必客气,医者仁心这都是我该做的。不过孩子还要观察一段日子,你身上的疫病也并不严重,喝了药方后再等段时日,待疫苗由皇城卫和太医普及,便能将孩子接回去了。” 孩子刚打完疫苗又喝了解方,不能再和感染源接触。 妇人连声应下很快起身离去。 周遭的百姓见状一阵哗然,都要拥上前求药,被铠甲严实的兵卫拦在外头。 秦雪近将东西收拾好上了阁楼,对着皇帝开口:“此事已经告一段落,疫病必不会再蔓延,今日之后只需要按我说的吩咐下去针灸穴位服用药物便好。” 宫中太医都资历颇深,区区针灸信手拈来。 她得回去尽快量产疫苗分发下去。 【师父威武!这方法可比现代疫苗要奏效】 皇帝点头应下,眸光微闪面色欣慰:“太妃辛劳,这几日为了疫病四处奔波矢志不渝,结束后朕必定会下封” “陛下不必,雪近本就不慕名节自由自在,救助天下苍生是我己任,钱财乃身外之物大可不必。” 【亲亲师父简直就是九天仙子,不仅人美心善还不慕虚荣,我若是男子都想娶她了呜呜呜】 秦雪近莞尔一笑,清冷的杏眸微微弯起捏了捏小团子柔嫩的面庞。 皇帝无奈瞧了眼小如烟,随后转眸对秦雪近出声道:“那朕便不跟你客套了,毕竟都是一家人,今后替你物色个玉面郎君也不错。” 一番玩笑话让秦雪近面上染霞:“陛下可别乱说话。” 虽说已经时过境迁,但她一人居住在小院中也乐得清闲,哪顾得上男女情爱,能够在医术上钻演出一番成就便再好不过。 有了秦雪近研究的疫苗,坊间疫病很快就被祛除个干净。 后续也没再有复发的迹象,百姓都对这位很快隐没在世间的神医赞不绝口,也有人想查此人到底是谁,一直都寻不到下落只能做罢。 许颖微也问过秦雪近,问她是否想要在民间立个名号,被她回绝过去。 此事先前是在她的计划之内。 但随着小如烟的出现,她改变了主意。 高处不胜寒,若是她将名声打了出去必定会引起旁人嫉恨,随之而来的便是所谓的恶性竞争。 这种情况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有经历过。 若是收小如烟为徒,她更希望这个跟她来自同一个时代的女子能够继承她的衣钵,有一技傍身。 …… 闹市人潮汹涌。 高台上有舞姿婀娜的妓子在挥舞着飘渺如雾的薄袖,媚/眼如丝情态动人,招的人垂涎三尺,不少富家公子哥聚在临澧河边翘首以盼。 今日是京城内最大的青/楼作坊芙萃阁中萍远姑娘出阁的日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别谈那让天地都失色的容貌。 第161章 驸马竟敢逛青楼 不少人想要为此一掷千金共度春/宵。 付丰泽亦是如此。 远眺河畔,精致的小船缓缓而出,他盯着上头身姿纤细的人儿,眸底满是贪婪的色/欲。 这几日他呆在公主府可谓是样样都憋屈。 不仅被许颖微拒之门外,还三番五次受到付文莹的埋冤,说他先前压根没为她考虑,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差点拽着她栽了个跟头。 也不想想那药方是被谁偷了才酿成如此后果! 越想越憋闷,付丰泽索性来了芙萃阁,想着温香软玉在怀总能缓解一下心头难熬。 数了数怀中所剩无几的银票,他深深叹了口气。 先前种种事端害得他现在穷得兜中凑不出几个子儿,逛个青/楼都没钱,这萍远姑娘他可请不起,只能进青/楼再看看有没有便宜些的妓子。 他低调行至门槛内,很快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官人?我看您也来了好几次,这次想要春绾还是夏铃?还是我给您介绍别的?” 一连三个问题让付丰泽虚荣心暴涨,大手一挥随意吩咐了下去:“挑个价钱合适的。” 说完他便将怀中仅剩无几的银票塞到了老/鸨手上。 盯着手上磕碜的银票子,老/鸨眼底闪过嫌恶。 这么点还来逛青/楼?在旁边小作坊寻个都不是这价格。 不过这人来了好几次,身上的衣服虽然低调但布料华贵精致,说不定有其他身份自己可怠慢不得。 想到这老/鸨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朝他推来一个尚算清秀的姑娘。 娇滴滴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付丰泽朗笑一声拍了把姑娘的臀,顺手又捏了捏她纤细的腰肢,这才搂着人/大剌剌上了二楼。 殊不知这一幕却被跟着来的陈御史尽收眼底。 好啊。 他面上冷色尽显。 身为朝廷命官,加上长公主的驸马爷,竟然跑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简直败坏风度有失体统! 陈御史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人,只要看谁做得不妥便会立刻上报,第二日便在上朝之际当众参了付丰泽一本。 “陛下!!”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的目光尽数落在了陈御史身上。 皇帝瞧了眼上奏的御史,不疾不徐开口问道:“何事如此?” “微臣昨日瞧见付驸马在临澧河畔为青/楼头牌痴狂,后见无果转而到了青/楼作坊内寻/欢作乐,对那勾栏女子上下其手好不知廉耻,实在有违礼法霍乱纲常!” 一句话似平地惊雷,炸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 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寻常命官到那青/楼作坊都讳莫如深,私底下偶尔去去也就罢了,没想到付丰泽竟是不遮不掩径直去寻/欢作乐。 长公主尚且放在一边,陛下可最宠自己的长姐,付驸马此遭,定然少不得一顿狂风骤雨。 果不其然。 听到这番话的皇帝瞬间冷怒,阴鸷的眸光很快刺向地上跪伏的陈御史:“此言当真?付爱卿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微臣亲眼所见就连身旁贴身伺候的小厮也瞧见了,您若不信可以将他传召进殿,或是抓来那青/楼作坊的老/鸨对峙。” 这下一切都已经一目了然。 付丰泽春/宵一度本来春光满面,却没想到昨日之事竟被这陈御史看了去。 现在是百口莫辩,只能颤巍巍出列“砰咚”一声跪下:“陛下冤枉,此事无证据怎能信口开河污蔑微臣?明明是陈御史有心” “住嘴!” 皇帝显然是动了雷霆大怒,勒令退朝后只留下了付丰泽一人。 “先前的事情朕还未找你算账,没想到你竟胆大包天公然前去花柳之地流连,简直放肆!你将长公主置于何地!?” “人要脸树要皮,你这个年纪了竟然丝毫不顾自身是有家室的人,你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就是往朕的脸上掀巴掌!!” 【皇帝舅舅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咦?渣爹怎么在这?】 许颖微抱着小如烟缓步而入,面上的青丝被外头的暖风吹的飘起,她淡淡瞥了眼地上跪着冒虚汗的付丰泽。 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坐到了高位上:“发生何事如此愤懑?” 瞧见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皇帝这才勉强平息了怒火,冷哼一声道:“这不知廉耻的下贱男人竟瞒着你去花柳之地,朕正打算让卫兵拖下去杖责三十。” 三十!? 本来还跪着的付丰泽瞬间变了脸色绷直身子,抬眼朝着许颖微哀声求情:“夫人,我也是昏了头才会如此,即使去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原谅我吧夫人,求你” 皇帝冷笑一声,猛然抬手,桌案上的杯盏便被尽数扫落在地。 瓷片碎裂开来溅得到处都是,激得付丰泽狠狠颤抖了下身躯。 “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陈御史言之凿凿,你若信口胡诌便是欺君大罪!!朕当即便能命皇城卫去将那老/鸨抓来对峙!!你敢不敢!?” 付丰泽瞬间面如白纸,缩着脖子如鹌鹑般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只能一遍一遍祈求许颖微能看在夫妻情面上替自己求情。 【渣爹自己去逛青/楼还好意思求漂亮娘亲,该打!!】 【管不住自己的坏蛋东西!回公主府那小三还不得跟他闹翻天?不管了先打了再说,得让他知道欺负我漂亮娘亲的厉害!】 许颖微佯装心疼地蹙紧眉心,捏着小如烟细嫩的掌心悠然出声:“陛下何必如此,他也是一时糊涂酿下大错,三十大板哪能受得住?” 皇帝看出了她是在假装求情,转眼后雷霆震怒:“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今日敢去寻/欢作乐,明日就敢蹬鼻子上脸欺辱你,你不必再说,这三十大板,无论如何都要打!!” “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卫兵上前将人强行拖摁在了地上。 棍杖声倏然响起,板板到肉。 付丰泽惨叫出声,挣扎着求饶却被摁住动弹不得,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地上殷红的鲜血很快蜿蜒成一小汪。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就连动弹都没力气动弹了。 第162章 假意求情 见状许颖微才出声替他求情:“好了别打了,瞧瞧人都成什么样子,打在他身上痛在我心里,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这次吧。” 姗姗来迟的求情,几乎要让奄奄一息的付丰泽直起身来破口大骂,但只能无力瘫软在地上,感受着身上剧烈的疼痛感缓着气。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趴在地上气的头脑发昏。 直接盯着上头泰然稳坐的许颖微愤恨出声:“棍杖打的差不多了才出言求情,我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难道不是么?” 许颖微挑眉瞧了眼狼狈的他,又转而看向身旁的皇帝神色无辜:“陛下觉得呢?” “真是放肆!朕堂堂一国之君还真是没被你放在眼中,再加二十杖。” 还加就真得一命呜呼了。 付丰泽苦着脸咬牙求饶:“陛下微臣不敢,此事确实是微臣做的不妥,受这三十大板是应得的,还请陛下息怒准我回府养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只能隐忍不发。 他定要让许颖微这贱/人付出代价! 很快,付丰泽被下人抬回了公主府。 一进院他便开始叫苦不迭,有气无力的捂住伤口想要大骂,却在下一秒瞧见紧随其后的许颖微后闭上了嘴。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再乱说话,万一这贱女人心有嫉恨,跑到皇帝面前再说说自己坏话可就不好,得等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想到这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回了院子正想勒令下人,忽听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屋门被推开。 一道清浅的香气袭来,许颖微动作缓慢的坐到床榻前,手上还捏着一瓶上好的药粉。 “夫君被杖责颖微实在心疼,瞧着都没一块好肉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痊愈,索性亲自来替你上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付丰泽可不吃这一套。 强忍着心中的烦闷沉沉开口:“不必,上药的事情让下人去办就是,况且奔忙了一日我也倦了想先睡会儿。” 瞥脚的由头。 许颖微自然不想给他这埋汰的伤口上药,得了拒绝唇角微勾佯装惋惜:“如此啊?那夫君好好歇息才好,颖微就不打扰你了。” 干脆利落一句话,话音刚落,人便已经走出些距离,很快便消失在门口。 见状趴在卧榻上的付丰泽一时气结,锤床怒喝:“赵胜!!”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真心想替自己上药,没说几句便消失不见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赵胜连滚带爬冲了进来,以为付丰泽是想让自己给他上药,一时无措,却听他再次开口:“将我送去文莹的院子里,我让她帮我上药。” 小人粗手粗脚懂个什么,还是女子体贴。 到了付文莹的院内。 盯着眼前付丰泽狼狈的模样,她讥讽一笑阴阳道:“丰泽哥哥还真是繁忙,身上没几两银钱却还是愿意去青/楼流连。” 站在门口的付俊良瞬间变了脸色,盯着付丰泽神色愤懑。 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好不容易归来,父亲竟跑出去寻/欢作乐还被逮了个正着。 这事闹得这么大府中下人都已经传开了,付文莹午时得知后气的发疯。 果然男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货色,见她这边讨不来好便喜新厌旧,想找外头的青/楼妓子,实在可笑。 闻言,付丰泽面上有心虚,很快便岔开话题:“等伤好了,我去给你买套头面。” 话里话外有补偿的意思,可付文莹眼下已经不稀罕这些了,盯着他身上狰狞的伤痕冷冷勾唇,而后拧开药瓶猛地一把倒上去。 “啊!!你干什么!?” 付丰泽吃痛惨叫,片刻后猛然转眸盯着付文莹怒火中烧。 “给我好好上药!!别忘了先前是谁替你处理烂摊子的,那事我揭过不提已经很给你面子,你若执意耍性子恼恨我,之后许颖微再要害你我可管不了!!” 威胁的话十分奏效,付文莹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扯出一眸笑柔声道:“丰泽哥哥,这事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疼惜你身上的伤刚才手颤了颤倒多了。” 付丰泽却不领情,冷哼一声嫌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见他还是对付文莹有怒气,付俊良看不下去出声替母亲说话:“父亲,母亲也只是气急才会如此,您去青/楼作坊本就” 欲言又止一句话,却让付丰泽听的分明。 他倏然抬眼指着他就开始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要不是你做事粗心大意,疏漏颇多被许颖微那贱/人提防,会到现在都套不来有用线索?” 一通谩骂丝毫没留情面,付俊良的面上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纵然知晓付丰泽向来自私自利,身为他儿子的自己还是心有不甘,心头甚至涌现极度的憎恨。 可没办法,他只能低头小心翼翼讨好出声:“是儿子错了,不该说不该有的话,先前的事情也是我做的不对,您见谅,之后儿子定会好好表现不让您失望。” 付丰泽这才勉强平息了怒气,待付文莹替他上好药后便由下人抬着回了院子,只留下母子二人面面相觑。 连日的委屈就在此刻爆发出来。 付文莹盯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儿子,一时恨铁不成钢蛮横怒斥:“你这不争气的!让你办点事好办不好,现在你爹对你失望透顶之后,你还怎么在公主府站稳脚跟!?” 见他低垂着头态度谦卑,付文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态度:“俊良,你听娘亲说。” 儿子就是她身旁最大的靠山,做的得当假以时日定能助她在公主府翻身,到时候许颖微那贱/人如何能再兴风作浪? “您说。” “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有朝一日,你和如莲过上人上人的风光日子,为此忍辱负重也没什么。如今你惹了父亲不快娘亲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在许颖微身边讨得她欢心,将她身边的人挤兑下去才好。” 第163章 密谋私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瞧许颖微如今对自己身边的女儿那疼惜样,再看对自己儿子的态度,若即若离,这怎么能行?必须找法子抓牢她的心才好谋利。 付俊良闻言眸光微动,迟疑片刻还是点头应下:“儿子知晓。” 天光乍暗。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湿冷阴凉的空气逼得人打寒颤。 付丰泽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能够正常下地走动了,而过几日付老夫人的生辰宴也即将来临,他心中念头一碰就有了主意。 “你想让许颖微操办?” 付文莹盯着付丰泽紧蹙眉心,显然有了不愉:“丰泽哥哥你这不是助长她的气焰么?再说了她操办能有我尽心尽力?” 这天大的风头她说什么都不想平白让给许颖微。 付丰泽瞥来一眼:“那你说还能怎么办?前几日我才惹了陛下龙颜大怒,眼下可不能再因为厚此薄彼平添罪恕。” 将生辰宴给许颖微操办,自己也刚好有个补罪的契机,更何况,到时候娘亲自己会挑刺,轮不到他使绊子,一举两得。 说到这,付文莹柔婉一笑,身躯贴向了付丰泽轻声开口:“这是一回事,但丰泽哥哥不如再往其他方面想想,若是能借此夺了她财产” 二人相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精光。 “你待如何?” 付文莹悄摸招手示意付丰泽凑近耳朵,随后轻声嘀咕了几句。 听罢,付丰泽觉得可行,欣慰地点头应允:“还是文莹你想得周到,此事若成,你我二人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长公主府财力雄厚,背后可是有国库做支撑,若能狠捞一笔,他这兜中还不沉甸甸的尽是金坨子? 达成共识付丰泽片刻也等不住,用过午膳后便朝嘉乐居而去。 雨声渐歇,等他到了嘉乐居内天空才又下起暴雨。 付丰泽跨进屋,瞧见许颖微正抱着怀中婴儿轻逗着,时不时发出轻笑,气氛看着好不松快。 “夫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颖微面无波澜抬眼望来:“夫君今日来我屋内,有何事?” “夫人聪慧,我今日前来确实有事情要与你商榷。” 客套话说完,两人相对着坐下,旁边奉茶的下人很快退至屋外,屋门合拢,里头恢复一片寂静。 付丰泽见她要喝茶,忙讨好地亲自斟茶送上。 动作和神情都是恰到好处的殷勤,看得许颖微动作微顿温吞出声:“夫君这是有求于我?若是如此直言也无妨。” 【渣爹憋着一肚子坏水肯定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 付丰泽讪讪一笑道:“这不是母亲的生辰宴要到了么?我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操办,麻烦夫人你劳心劳力又不妥当,便将此事丢给了文莹操办,但这银钱” 话里话外说得明白。 给钱。 【说得轻巧,好事全让你占了】 【果然,渣爹有求于人的时候最卑微,往日那嚣张劲都没了】 许颖微端起桌案上的甜羹柔柔吹凉,送到小如烟嘴边细细喂着,时不时伸手替她擦去唇边沾染的甜羹渣渣:“若是夫君自己操办无银钱,颖微可以出,但这文莹表妹” 见她犹疑,付丰泽连忙补充道:“这事简单,只是手头实在紧迫,又面临母亲生辰才有求于夫人,到时候文莹会以你的名义一力操办。” 【看来是真憋了坏主意,漂亮娘亲万不可懈怠,还是找人瞧瞧为好】 【哎,要是我能快些长大就好啦,还能替娘亲分忧解难】 许颖微弯眸一笑,因为小家伙为自己考虑,心头都暖洋洋地泛着感动。正好她也是如此想的,看看付丰泽究竟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等她满口答应后,付丰泽便喜滋滋站起身要离去,却发现窗外的暴雨倾盆而自己没带伞。 “夫人这可有油纸伞?” 许颖微瞥了眼角落里正收着的油纸伞,忽然开口:“青竹,小厨房里郡主要喝的米汤还没端来吧?去吧,去拿来。” 青竹应声,很快最后一把油纸伞也在眼皮子底下被收走。 【娘亲此举真是大快人心,既然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嘛,淋一场雨也没什么】 【这么一来渣爹肯定会率先跑去小三的院子里抱怨,派几个人去一听就能听出门道了!漂亮娘亲真聪明,好喜欢娘亲】 小如烟嘟唇朝许颖微搂了过去,被她圈在怀中轻拍着。 付丰泽咬牙,盯着许颖微正要开口埋冤,却听她遗憾出声道:“这米汤是熬来给如烟滋补的,她年纪尚小湿冷天气得喝些暖的,这甜羹也凉了我就让青竹快点去拿,夫君只能淋雨回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付丰泽也没留下的理由,偏偏又得了许颖微好处不能说什么,只能咬牙好声好气告辞。 眼见着男人狼狈的身影疾步奔行离去,许颖微眸光微沉,抬手示意暗处的影卫跟上去做眼线。 她倒要看看,这两人筹划着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出了嘉乐居,不远处就是付文莹的院子。 付丰泽顾不得其他,兜头冲到了院内。 随后快步踹开屋门,一进屋就开始破口大骂:“许颖微这贱/人,只要有求于她,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装样,诚心想看我笑话!” 正坐在铜镜前替自己面上伤疤抹药的付文莹吓得浑身一抖,抬眸瞧见付丰泽被雨淋湿的狼狈模样眉心微跳:“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湿漉漉的外衫被褪下,付丰泽随手拿起一件长袍披在身上:“那贱妇实在嚣张跋扈,这几日总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实在令人恼恨!” 顾不得这些,付文莹期冀出声:“那生辰宴的事” “放心,都办妥了,许颖微这个蠢笨的压根没有怀疑,见自己不用出力便随我了。” “太好了,到时候多讹些,将这些私产收入囊中,生辰宴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其余陈设蒙混过关还不简单?毕竟采买的东西这么多她也察觉不到。” 二人恶毒的窃窃私语蔓延在轰鸣的雷雨声中。 第164章 接风闹剧 自以为天衣无缝。 实际上被紧随而来的眼线听了个清清楚楚。 事后许颖微知晓他们的全盘计划后,只眯了眯凤眸说了一句话:“顺其自然。” 既然这两人都已经借此踩到了她的头上,那就干脆借力打力闹出个动静,正好也能去去这对奸/夫/yin妇的嚣张气焰。 生辰宴前一日。 付老夫人被接到了公主府,一进门槛就开始嫌弃这嫌弃那,虽然并没有将难听话摆到明面上来,却还是等同于悄无声息在打许颖微的脸。 许颖微亲自来接风,却被数落了个一无是处。 “我这一把老骨头,是担不起长公主亲自接风,丰泽都要比您早到,这次生辰宴还好是文莹操办,否则不知道要落魄成什么模样。” 话里就是觉得许颖微做得不好,就算自己的生辰宴给她操办也会一塌糊涂。 一派阴阳的架势。 【为老不尊,看着就跟渣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刻薄】 【漂亮娘亲不会因为这个难过吧?】 付老夫人来势汹汹,苍老如树皮的面上满是不善的褶痕,冷睨着默不作声的许颖微,继续喋喋不休出声:“如若长公主不欢迎我,我大可以离去。” 站在一旁的付文莹佯装为难,上前几步搂住付老夫人胳膊劝慰道:“您别生气,姐姐也是耽误了时辰,这不是来了么?” “还是你懂事。” 付老夫人对付文莹的态度,与对许颖微可谓是天差地别,不知道的,还以为许颖微是和她有血海深仇的陌生人,付文莹才是她儿媳。 恰巧是如此,让许颖微察觉到了异样。 【渣爹妈还真是有两幅面孔,会转态度的嘞,对正室视而不见反而对小三如此看重,难道之前就知道了渣爹的风流事?】 是啊,否则怎么可能对付文莹如此和气,甚至放心将生辰宴交到她手上操办? 意识到这一点许颖微按捺住心头憎恶,温婉一笑端的就是当家主母贤良淑德的模样:“颖微怠慢请母亲原谅,生辰宴在即您还是保持心情愉悦为重。” “姐姐莫这般说,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不过你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生辰宴事务繁多你也应付不来文莹操持就好。” 一番安慰的话暗藏着讽刺。 实际上就是打着安慰的名头嘲笑许颖微不谙世事,做不好恐会闹笑话。 踩高捧低做得圆满,许颖微听罢垂眸有些黯然神伤:“确实如文莹所言,本宫何事都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添岔子,既如此那银钱也不必” “姐姐万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付文莹急了。 哪知这贱/人这么禁不住打击,说两句便下狠心要撤走银钱,没了银钱她和丰泽哥哥大计可怎么办?! 见许颖微低落,付文莹忙不迭朝付丰泽使了个眼色。 随后将许颖微拉到了会客厅好言相劝:“方才母亲在场,文莹只能说些体面话附和,实际上不是那个意思,姐姐别往心里去。这生辰宴要操心的事情颇多,丰泽哥哥体恤你才交给我办。” “真是如此?” “千真万确,公主府上下还不是姐姐做主?能出银钱让我好好操办老夫人的生辰宴,文莹感谢还来不及。” 溜须拍马接踵而至,终于让许颖微缓和了神色,欣慰地伸手拍了拍她:“我就知晓妹妹是为我着想的,丰泽能有你” 后半句话淹没在静默中,听得付文莹神色微变。 许颖微见此笑眼微弯,搂着怀中小如烟晃了晃轻叹出声:“有你这个表妹在旁边帮持着也好,瞧着文莹你脸色不对,是怎么了?” “没事。” 【坏女人还想着剥削我漂亮娘亲!实在可恶】 【不过娘亲这招扮猪吃虎用得好,端看这小三接下来要怎么办】 “既然误会都解开了,我们便赶紧去寻丰泽哥哥和老夫人吧?” “走吧。” 两人很快来到前院厅堂,谁知还没迈进门槛,就听到里头传来付老夫人不满的声音:“什么都不会,连个生辰宴都要文莹操持,这些年她可有为你做过什么?也就长公主这个身份讨喜些。” 付丰泽的声音里也隐含不屑:“母亲说得不错,这些日子她总是疑神疑鬼,儿子要找她寻求点帮助也被拒之门外,公主府私库财力雄厚,她都不愿拨出一点来与我分担,实在可恨!” “今日接风还迟了时辰,见我也是淡着一张脸,怎么?不将我放在眼里?!” “母亲息怒。” 里面的谈论清清楚楚落入许颖微耳中,她心头讽刺,却还是摇摇欲坠佯装委屈的模样落下泪来:“你们竟是这般想我的?” 一句话瞬间让堂内安静下来。 寂静中付老夫人盯着她率先出声,语气不善:“怎么?你嫁给丰泽,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数落你不得?你事事不上心我也没说什么。” 理直气壮压根没有妥协的意思。 许颖微弱柳扶风抹去眼角泪滴,抿唇细弱出声:“既然母亲瞧不上本宫,那生辰宴也与本宫无关,颖微这就告退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去,剩下堂内三人面面相觑心有慌乱。 嘉乐居内。 刚踏进院门的许颖微低头轻抚着小如烟娇/嫩的面颊,眸露疼惜:“万没想到你诞生在这样一个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的家中,不过娘亲定会保护好你的。” 这是她的决心。 【漂亮娘亲待我真好,这么一个神仙人儿最后的结局竟然那般凄惨】 【渣爹擅自做主霸占娘亲的钱财不说,还设计陷害让娘亲孤苦病死,不得善终,现在想来原书结局还真是令人唏嘘】 【我也想保护好娘亲】 听到小奶娃娃的心声,许颖微盯着她灵动的双眸心下震惊。 竟是如此? 这对狗男女私下苟且就算了,还想着霸占她公主府的钱财让自己孤寂而终!?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前院的付丰泽坐不住,不多时便找到了许颖微院里来。 见她正坐在寝居内掩面而泣,付丰泽软了态度 第165章 你再说一遍? 开口:“母亲说你两句也只是对此前的事颇有不满,无足挂齿,但夫人你意气用事说出那些话,她老人家也是会伤心的。” 许颖微被袖子挡住的面上扯出一抹冷笑。 说得轻巧,不就是垂涎公主府私库的财产么? 她这招便是借力打力,让他寻不到驳斥的由头找自己麻烦。 她的钱财,就算是丢到外面施舍给乞丐,都不会让给这对渣男贱女分毫! “堂上那些难听的话,难道你没说半个字?” 一句质问堵的付丰泽哑口无言,见许颖微软的不吃便用了硬:“我好言相劝你别在这矫情!顶撞母亲本就是你的过错,自古孝道当先,你怎能视若无睹!?跟我去正堂和母亲道歉!” 【也不知道是谁先倚老卖老的!成日欺负我漂亮娘亲,真想把坏人都打跑!】 【都这般退让了还要蹬鼻子上脸,就是觊觎我娘钱财。】 许颖微放下袖子眸中隐含委屈:“夫君这话何意?难道不是老夫人先出言不逊?本宫样样都做到最好哪有不妥?眼下倒打一耙让我去给她道歉,你还真是猪油蒙了心,荒唐!” “你这是什么态度!” 付丰泽气急,抖手指着许颖微道:“巧舌如簧!母亲生辰宴我没让你操办是担心你劳累,母亲上门本就要照顾周到,你却三番五次闹出事端,你” 面对如此指摘许颖微也不用再客气,猛然站起身面上染怒。 “本宫哪样没有做到最好?!你和付老夫人在厅堂内如此贬低本宫,本宫委屈说置气的话又怎么了?倒是你,需要银钱了便殷勤凑上前,不需要了与你母亲一起说我不是,我还该好声好气去道歉?!” “不可能!” “本宫身为堂堂长公主,绝对不会因为子乌须有的事情去低头!!” 迫人的威压蔓延开来,见许颖微因此动怒,付丰泽终于收回了嚣张气焰,犹豫片刻还是叹息出声:“颖微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但” 他和文莹的计划不能因为此事耽搁。 要是许颖微真气急败坏不给银钱置办生辰宴,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尖锐刻薄的声音:“你考虑什么不周!?此事就是她目无尊长顶撞了我,不道歉也就罢了在这胡闹什么!!” 付老夫人早就带着付文莹匆匆赶来,一进嘉乐居便开始大放厥词,全然没将许颖微放在眼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 许颖微冷睨着瞪着自己的老妇,眸中全是嫌恶。 真是自己瞎了眼,看上付丰泽不说还搭了这么个恶毒婆婆,她倒想看看,今日付老夫人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付老夫人见她神色漠然丝毫没有歉意的模样,不由大恼,狠砸手中拐杖阴阳出声:“你这是什么眼神?成日抱着你那女娃娃不松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多金贵!不是儿子又有什么用!?” 听到她贬低小如烟,许颖微的面庞像是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透着融融的冷:“本宫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狂风骤雨即将来临,付老夫人却置若罔闻,还在喋喋不休的阴阳。 “怎么?女孩就是最没用的,看她长大能成什么气候!!心比天高还不让人说,为你,丰泽耽误了多少好事?” 眼见许颖微面色越来越阴沉。 周遭怒火愈发旺盛。 付丰泽心下微惊,拼命暗示自家老母亲不要再说下去,却被老妇当作耳旁风。 【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起架子,重男轻女的观念还真是根深蒂固。】 【怪不得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渣爹的秉性承续了他娘亲,娘亲今日所作所为是给足了面子,就这样还要被挑刺实在让人气愤!】 许颖微忍耐到了极点,盯着付老夫人嚣张的面庞勾唇一笑,随后抬手道:“李嬷嬷。” 李嬷嬷是宫廷中跟着她出来的。 平日里最懂教习规矩对待旁人绝不心慈手软。 也就是这一声,她心领神会后猛然上前狠扇了付老夫人几个巴掌。 巴掌力道不小。 付老夫人本就年老体衰,被扇的眼冒金星唇角渗血,片刻后不可置信的痛斥出声:“你敢命人打我!?简直大逆不道!我是丰泽的母亲,你的婆婆!!” 【打的就是你!坏东西!娘亲威武!】 许颖微唇角微勾无辜眨眼:“这可不是本宫动的手,母亲激动什么?李嬷嬷是宫廷内的老人了,瞧见您礼仪不得体传出去名声不好出手制止一下,本宫认为无错。” 好一个礼仪不得已。 将自己是摘了个干干净净。 付丰泽见付老夫人被扇,忙不迭冲上前扶住人,片刻后猛然抬眼瞪着许颖微震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意思。” 见她作壁上观的模样,付丰泽怒不可遏,直接抬手想要将这巴掌扇回去。 手堪堪伸到一半,凛冽的袖箭刺破空气飞驰而来。 锐利的剑锋擦过付丰泽面颊,很快钉死在不过方寸的木门上。 是许颖微的影卫发出的警告。 付丰泽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举起的手,扇也不是,不扇也不是,最后只能僵硬着放下,神色憋闷。 差点忘记了,这女人旁边有陛下亲赐的影卫。 许颖微见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 直接顺水推舟佯装黯然神伤的模样,片刻后振作精神沉冷开口:“如烟是本宫的掌上明珠,更是尊贵的天和郡主!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贬低她,若执意如此便是蔑视皇家威严,李嬷嬷出手教训,有何不妥!!?” 皇家威严四个字可不容小觑。 砸下来能压死人。 【这下渣爹可就不敢造次了,若皇帝舅舅再给他扣个帽子,付驸马这个名头迟早要被摘个干净。】 【呜啊,娘亲对我真好,娘亲也是我最爱的人。】 付丰泽果然忌惮,绷紧腮帮子,不情不愿出声道歉:“此事是我做的不对,母亲也是一时气急才说了不妥的话。” “我做的不妥!?” 付老夫人/大叫出声。 第166章 姐姐请喝茶 她捂着被打肿的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付丰泽,而后猛地转眸望向许颖微,萃了毒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儿子肯道歉妥协,她可不会善罢甘休,这贱/人敢在大庭广众下叫嬷嬷扇自己巴掌,实在让她下不来台。 今天这口气,她说什么都要争回! 想到这,她憋不住心头愤懑,指着许颖微开始破口大骂,出口皆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如同小作坊间吵架斗嘴的市井泼妇。 “你也就空有一个名头,别以为公主府了不起,养了你这么个目无尊长的……” 话说到一半就被面无表情的李嬷嬷冷声打断:“付老夫人三思而行,冲撞公主可是要去刑部喝茶的。” 闻言付老夫人面色微变,一下没了动静。 这天大的帽子她可担不起,只能自认倒霉忍气吞声。 【欺软怕硬的老巫婆!我家娘亲可不是好欺负哒!】 【长大若是李嬷嬷当我的教养嬷嬷,该不会也如此凶残吧?有点点小害怕。】 付丰泽见情势不对,忙不迭挡在母亲身前好声好气劝阻:“多大点事闹成这副模样,怎么还能扯到刑部,今日是母亲冲动了颖微你见谅。” 话音刚落他便朝付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被她冷睨一眼忽略过去。 见老妇不买账,付丰泽强忍着心中憋闷,又开始在许颖微面前说好话,但她却漠然着脸无动于衷。这下付丰泽可谓里外不是人,帮哪边都是错,只能干杵在那。 就在此刻许颖微率先拂袖起身,佯作宽容大度:“罢了,此事就此揭过吧,本宫无话可说。” 一语做罢,她便让青竹梅兰闭门送客。 院门被轰然合上。 离了嘉乐居的付老夫人一时郁结开始破口大骂:“这小贱蹄子目无尊长,你还明里暗里帮着她!!生个死女儿就宝贝的不行,她有本事再生个儿子出来!?还敢让手下嬷嬷教训我。” “母亲!” 付丰泽忍无可忍,攥着付老夫人就来到了僻静的角落,怒火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蚕食殆尽:“您想没想过你今日这般贬低她,她会怎么跟陛下参儿子?!她是长公主!不是路边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儿子在公主府还得给她赔笑脸!” 要不是为了权财,他哪里犯得着跟许颖微这泼妇低三下四? 听到这付老夫人也清醒了不少,只能恨恨等着嘉乐居的方向唇角嗫嚅:“若不是她先挑事,我才不会如此。” “切忌不可再如此无礼,儿子还有大事要办不能耽搁。” 付老夫人只能不情不愿点头应下。 寿辰照办还是得要银钱铺垫,付文莹算盘打得噼啪响,却碍于前几日闹出的一遭忐忑不安,眼看宴辰在即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嘉乐居。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为了之后能够坐享金山银山,眼下低声下气些也没什么。 “姐姐这是要出府?需不需要文莹陪你一同去?这万里无云阳光有些晒,我还能替你撑伞唠唠家常话。” 殷勤的嘴脸看得许颖微嫌恶别开眼:“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说。” “明日便是生辰宴,今日说什么都要布置妥当,你看采买的银钱?” 欲言又止一句话,小心翼翼试探着,生怕许颖微翻脸不认人。 许颖微闻言扯唇一笑,也不急着出府了,径直在桌案旁坐下眸中泛起泪光:“你说到这,我就想起今日的闹剧,那二人前脚刚走你后脚便跟来。” 言外之意,觉得付文莹只是图她钱财才如此谄媚。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付文莹哪能承认,她忙不迭摆手开始溜须拍马一阵猛夸,可以说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词藻都用在了许颖微身上,卖力的就像是坊间摊贩在吆喝。 【没读过书就是可怕,夸人都是生搬硬套,听得我好尴尬】 【不过也好,小三这么想要银钱,那就借此机会恨恨踩上她一脚,这才大快人心】 许颖微慢条斯理抬眸,盯着付分莹嘴角漾起的假笑突然叹息出声:“文莹,你用心良苦我当然知晓,但是这求人也要有个态度你说是么?我身为长公主今日被这般下脸子如何不恼?” 见她态度有所缓和,付文莹大喜之余再顾不得其他。 开始低声下气卖惨:“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毕竟想要生辰宴圆满就只能借助姐姐之手。” 许颖微屈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瞥了眼名贵的玉龙雪盏:“这杯中的茶水也凉透了,文莹表妹今日是不是还未请安?” 答非所问,付文莹却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许颖微才会松口。 屋内一片静默。 付文莹咬牙躬身跪下,随后亲自取过玉龙雪盏往里头斟茶奉上:“姐姐安康。” 站在身旁的李嬷嬷接到许颖微的眼神示意,快步上前用戒尺在她脊骨上抽了一板子:“给长公主请安,要仪态到位不可敷衍了事,手奉过头顶茶水不能滴漏!” 付文莹气得七窍生烟,就差摔杯起身破口大骂,可这一切都被她忍了下来,直挺挺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姐姐请喝茶。” “李嬷嬷是宫中老人,对你苛责也是为你好,否则将来嫁人了,不懂规矩被婆家训斥那怎么可以?你可是夫君最疼爱的表妹,本宫也希望你好。” 一番话听得付文莹眸光赤红,下意识手抖了一瞬滴出茶来,又被狠狠抽了一戒尺。 许颖微拂了拂自己面颊旁被吹起的发丝,姿态矜贵端雅:“文莹可要当心,这玉龙雪盏是陛下御赐之物,磕碰摔碎了本宫护不了你。” 付文莹头脑发昏,一直跪在地上小半个时辰都不敢动弹分毫。 罢了,她忍,为了今后的富庶再低声下气些也没什么。 她定会让许颖微这个贱/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小如烟却在此时乐不可支地拍手,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像是春日抽枝的嫩柳,生机勃勃:“好好。” 第167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童言无忌。 但眼下这种情况让付文莹脸都气绿了半边。 好什么好?! 果然,贱/人生的女儿就是聒噪又恶心。 远远没有如莲来的乖巧,这种场合还能笑得出声!? 【看什么看!坏女人还瞪我,要不是我现在小胳膊小腿没办法替娘亲出气,否则早就上前一拳将你揍扁扁】 【不好意思,我这人天生就爱笑】 许颖微忍俊不禁轻笑出声,随后垂眸亲了一口怀中的奶娃娃,心头泛起怜爱之意。 如烟一直都是懂得心疼她的,这样乖巧的孩子让她怎么不喜爱,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藏起来。 见她也跟着笑出声,付文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撅过去,听到许颖微让她起来,这才颤巍巍站起身将茶水放在桌上,手臂酸痛难忍让她眼中几乎迸出泪来。 “文莹如此诚恳,我答应就是。” 得了应允的付文莹喜不自胜,没来得及顾许颖微的神色便敷衍谢过,转身回自己的院落准备采买事宜。 盯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李嬷嬷眸底闪过一丝阴鸷:“殿下,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许颖微却有自己的打算,须臾便摇摇头笑:“无碍,见招拆招便是。” 人在得手之时最容易得意忘形,付文莹想要私吞她的财产,就势必要承担后果。 翌日。 晨曦的光辉泼洒在屋院内,周遭一片安宁。 可付文莹却盯着手上采买的礼单,侧头对着身旁坐着喝茶的付老夫人恨恨抱怨:“您可不知道,昨日我废了多大劲,才让那女人勉强答应出钱置办生辰宴,三番五次找茬不说,还非要我跪下给她奉茶。” 整整半个时辰她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这比之前让她钻狗洞还要羞愤难当。 还有那李嬷嬷!! 仗着自己是宫中老人狐假虎威,还不是个老贱骨头! “砰” 一声清脆的碰撞响起,杯盏被狠狠砸在桌面上,付老夫人非但没有出声安慰,反而转头对着她恶声恶气开口:“这都是你没本事!银钱要不来也就算了,还成日被摁着打压,你就不能动动蠢笨的脑筋好好想想!?” 这叫个什么话? 付文莹脸上瞬间青白交加,半天只讪讪憋出了一句话:“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也是为了您的生辰宴着想,实在想不到许颖微会百般刁难。” “怎么?长公主说不得,你这小辈我也教训不了了?!你能是什么好东西在这同我辩驳,我这把老骨头什么时候不是为你们在考虑?还是说你看我年纪大了说什么都不顶用?” 虽没有难听的,但字字句句都在向付文莹心口上戳刀。 她强忍不满还想再开口辩解,却被站出来维护母亲的付丰泽寒声怒斥:“你什么态度!母亲德高望重,是侯府内院的顶梁柱,轮得到你说不是?” 她哪有说半分不是?! 这母子二人也实在太会曲解本意。 付文莹气得浑身发颤,偏偏还不能顶撞,只能忍气吞声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丰泽哥哥教训的是,是文莹无礼了。” 付老夫人这才冷哼一声消了身上气焰,转身离去。 眼见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院门处,付文莹这才卸力瘫倒在檀椅上。 不多时她腾地站起身将桌面上的物件尽数扫落在地,神色扭曲狰狞全是怒火:“老东西!什么事情都要指点几句,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村妇罢了,在我面前叫个什么劲?有本事到陛下面前骂许颖微!!” 见她气得神智不清,付俊良上前几步想要安慰:“母亲,您消消气,好歹银钱到了手里有保证。” 一瞧见他,付文莹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昏了头将桌案上的玉章揪起来往他砸去:“你也是个废物!!让你去许颖微身边讨她欢心,怎么几日都没动静!?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显然。 她已经癫到将怒火尽数发/泄到自己儿子身上。 付俊良怔忡在原地,感受到额角缓缓而下的温热血液,心如死灰。 先前的殴打谩骂他都忍了下来,可今日亲生母亲竟然真的舍得下重手将东西砸过来,没有丝毫犹豫。 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在她眼中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付文莹不置一词,眸底有如潮水般的失望。 见他如此,付文莹终于冷静下来,几步上前想要伸手触碰他的伤口:“母亲母亲也是一时气恼,如良” 付俊良垂眸僵硬出声:“儿子知晓。” 随后便点头转身离去,没让付文莹碰自己。 屋内的动静让站在外头的福安尽收耳中。 他眸光微闪,很快就在午膳时分匆忙前往嘉乐居通报。 知道了一切的许颖微没忍住笑,掩唇后弯眸一笑,眼底都是显而易见的戏谑:“狗咬狗,好一出大戏,没能亲自去看还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小三被两个人一起骂了是怎样精彩的表情,说不定比今日跪在娘亲脚边还要难看】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福安跪伏着垂首不语,见许颖微摆手示意,他才擦了擦袍上灰尘站起身,听到她满意开口:“继续盯着,有情况随时汇报来,去领赏赐吧。” “是。” 华灯初上,随着府内丝竹之音响起,夜宴也拉开帷幕,廊榭外冷月映照在粼粼的湖面,内院阁楼觥筹交错。 公主府内会客厅的陈设精致端方,相比之下付文莹安排的种种都显得格格不入。 冷菜简单,地上铺设的红绒用的是最次的布料,就连烛火都忽明忽暗。 来往的宾客非富即贵,都是付丰泽为了脸面特地请来的世家臣子。 付丰泽正在一旁跟朝廷重臣谈笑风生,正兴致勃勃想要邀请去席位上坐下,却忽然听见付老夫人站起身来咳嗽一声,随后拉过站在一旁的付文莹神色和蔼。 这跟前几日的尖酸刻薄简直是判若两人。 【坏婆婆就会装大瓣蒜!】 许颖微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等付老夫人开口。 “今日能够操办如此生辰宴,得多亏了文莹,这般勤恳能干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长公主金枝玉叶这种事必定操劳不得,若她能像文莹这般贤良淑德,老身便十分欣慰了。” 第168章 长公主出的钱 变着法儿在贬低许颖微。 敢当众埋汰长公主,也不怕陛下一怒给她定个罪名去北地安享晚年。 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毕竟这些亲王贵胄都是看长公主的面子才来参加付老夫人的生辰宴的,眼下怎么变成了老夫人将人数落的一无是处? 窃窃私语蔓延开来,许颖微身边的青竹憋不住气,冷了眉眼就要上前跟付老夫人对峙。 却被许颖微伸手扯住摇了摇头。 她云淡风轻,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传来,将众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只见青年男子手执碎裂的瓷杯,正满脸错愕的瞪着手上已经开始纷纷渗血的豁口。 顿时,众人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 付文莹却在此时眉头微跳,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男子瞬间不愉地恼怒出声:“这瓷杯怎么这般破烂?刚拿起来就开裂,碎瓷片都扎到人了不换?生辰宴办成这样还真是”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半句话他没说出口,只忌惮地瞧了眼神色自若的许颖微。 若是旁人还好,但这可是长公主府,若是说错了话可不得多当心当心自己的脑袋。 “是啊,方才我一踏进来,半点像样的陈设都无。” “这熏蜡不知是从哪个小作坊捣鼓来的,味道有些刺鼻,我站在旁边都要呕了。” “这吃食也磕碜的要命,真不知道怎么端出来的。” “按理来说长公主,不应该啊,陛下每月赐给长公主殿下的赏赐都多如流水,区区一个生辰宴怎么会弄得如此上不得台面,样样都简陋的令人发指。” 可以说,作为生辰宴哪一样都没达到合适的规格。 【小三莫不是缺钱缺疯了,为了贪这点油水将渣爹的脸面摁在地上糟践,这下惨了,老夫人丢脸可不要大发雷霆么?】 许颖微执起银筷挑了挑碗碟中的菜肴。 平平无奇的家常菜,没有任何出彩点,放在民间任何一个百姓家中都能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被放在了公主府的生辰宴上,听来便滑稽。 “这就是母亲夸赞的文莹能干?若不知晓还以为是哪个稚童过家家摆出来的宴席。” 这话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视线在许颖微和付文莹身上来回梭巡。 付文莹面色难看,指尖下意识掐进肉里不知如何应答。 为了捞油水,她在置办生辰宴的采买中抽去不少银钱,剩下的不够就只能硬凑,想着蒙混着就过去了,没想到今日却栽了个跟头。 瞧见她心虚的模样,付丰泽气急败坏来到她身旁咬牙低喝:“让你私吞财产,没让你刮去这么多!!好歹是母亲生辰宴总得办的体面些,你!” 生辰宴错漏百出,他在朝廷臣子面前丢尽颜面,还怎么拉拢他们? 许颖微看到两人面色难看,顿了片刻后佯装震惊的环顾四周,叹了口气。 “事前本宫并不知晓生辰宴竟敲定了这样的布置,文莹提议想要操办生辰宴,本宫便直接全权交由她负责了。夫君说银钱不够想要风风光光大办宴席,本宫也都垫上了,没想到是这幅光景” “不过也许是疏忽,文莹第一次办生辰宴很多地方都顾不全面,还请各位海涵。” 【这下看你们能说出什么花来!娘亲出钱费力不讨好还要受人指责,哪有这种好事!】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瞬间议论纷纷。 “竟是长公主出钱?!那势必不会抠搜到哪去。” “怎么能办成这个样子,就算请个外人来也比今日生辰宴办得好。” “方才这付老夫人还拉着旁人的手上台去夸赞她如何能干,没想到用的是长公主的钱,还办得这般简陋。” 嘈杂声越来越大,眼看要不受控制,付丰泽阴沉了面色冷硬开口:“今日就先到这,生辰宴置办不妥是本侯的疏忽,来人,送客!” 好好的宴席戛然而止。 莫名其妙的众人还没看完热闹就被驱散离去,对付丰泽的感官更差了些。 可付丰泽管不了这么多。 这生辰宴再办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还有什么做显眼包的必要?倒不如直接散了宴席保全体面! 闹剧过后。 付丰泽大发雷霆,点着地上罚跪的付文莹气得跳脚:“我让你布置,没想到你这般怠慢母亲的生辰宴!脸也丢尽宴会也办不成,你到底是何居心!?” 转移财产的事情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但他压根没料到付文莹竟然会蠢笨到这种地步,将生辰宴布置得不三不四。 “此事哪能全赖我” “还狡辩!!” 付丰泽狠戾抬手一巴掌扇在了付文莹脸上,顿时让她身形不稳差点瘫倒在地上,膝盖上的刺痛再次袭来。 她泪眼朦胧地抬眸尖锐大叫:“还不是许姐姐给的银钱太少了,生辰宴要采买的何其多,买贵的一下就没了只能节俭着用,我有什么错!?” 【无用之人就只会找借口搪塞,娘亲给的那些银两都能抵过半座宅院了,买了这小三都绰绰有余,还在这搬弄是非。】 许颖微轻捏眉心,没等付丰泽转移怒火便率先出声堵了回去:“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先前的事情本宫已是受了委屈,如今给了银钱你还要如何?若再不分青红皂白将错处往本宫身上推,本宫可当真要告到御前。” 皇威浩荡,付丰泽再如何恼怒也不敢造次,只能忍气吞声将怒气尽数发在付文莹身上:“贱/人!还敢在这诬陷颖微!?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墙头草两边倒,现在一想,渣爹在朝堂中站谁的阵营都不足为奇】 【得让皇帝舅舅好好提防才是】 一脚狠踹过来,付文莹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任由付丰泽打骂。 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许颖微勾唇一笑象征性劝了几句:“好了,夫君也消消气,文莹也不是故意的,第一次置办有疏漏很正常,大不了在臣子丢个脸面也就差不多了。” 不提还好,一提付丰泽更气,扬起藤条就要抽人。 “父亲!!” 第169章 你也知我兜中窘迫 付俊良猛扑至付文莹身旁,伸手紧紧搂住她颤抖的身躯。 一副姑侄情深的感人场面。 可付丰泽却无动于衷,甚至连带着斥责起了出头的付俊良:“你姑姑是咎由自取!还敢出来替她说话!?没用的废物滚一边去!” 付俊良不忍母亲被藤鞭抽打,索性硬着头皮跟付丰泽对上视线:“父亲,姑姑也是一时糊涂乱了分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得留个活路,这藤条抽下去就连寻常男子都遭不住,更何况” 说到这他又盯了眼付文莹,抿唇牢牢挡在她身前。 见他这幅护人的模样,坐在上首的许颖微眸光寒凉,心下隐约有失望。 自己养他在膝下这么久,压根不见他有为自己着想的心,反倒是这个百般利用他的生母他一心维护的紧,实在可笑。 【原书中付俊良可不止一次出来维护小三,不仅丝毫没将娘亲放在眼里,还听信小三的挑唆去偷母亲的嫁妆】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金银珠宝和地契,全部落入小三手中】 【养不熟的白眼狼!跟渣男贱女一起欺负我漂亮娘亲,该打!】 小团子奶呼呼的声音透着气恼,显然十分维护自家娘亲。 许颖微下意识朝跪在底下的付俊良看去,只见他眸光担忧地瞧着身旁的付文莹,生怕她受伤害受委屈,那自己呢? 她被百般构陷,如果没有小如烟帮她,她怕是永远要被这对狗男女蒙在鼓中诓骗一辈。 ,想到这她又开始担忧自家儿子的下落,对付俊良也彻底失望。 “俊良。” 付俊良抬起头,盯着许颖微低声开口求情:“母亲,姑姑犯了错事罪不至此,教训两句也就罢了,您劝劝父亲吧。” 见他还在维护,许颖微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杯。 “我也觉得此事闹得太大不好,文莹毕竟只是犯了小错,不过俊良你可要想清楚,你父亲正在气头上,你为你姑姑说话可是要被迁怒的。” “儿子觉得” 付俊良有一瞬间的犹疑,但在看到付文莹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又软下了心。 见状,许颖微叹息出声:“乱了礼数跪祠堂是少不了的,俊良你这般为你母亲着想,就与她一同吧,我向你父亲求求情让他减些时辰。” 这下两人的面色都变了。 付文莹已经跪了这么久,可不想再重蹈覆撤跪祠堂。 连忙沉下眸捅了捅付俊良半边身子,见他没反应她尖声怒斥:“管好你自己!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个孩子操心!去!去你娘身边给她赔罪!” 一番话将两人关系撇清,又明里暗里示意付俊良上去巴结许颖微。 【不就是想让自己儿子上来花言巧语两句,博得娘亲心软好求情么?打的一手好算盘我都看出来啦,羞羞!】 许颖微捏着小如烟细嫩的小手,心情好了些许。 付俊良也在此刻会意,抬头盯着许颖微期期艾艾扮可怜:“母亲,是孩儿多管了,我也只是看姑姑实在可怜才想着帮忙求情一二,既然她犯下错事我就不该三番五次替她开脱,母亲,我最看重的还是您的心情。” 他说得声泪俱下,就差膝行到许颖微面前磕头认错。 演得好一出母子情深。 可许颖微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发丝,宛如最慈爱的母亲。 “俊良,你能为娘亲着想娘亲很感动,既然如此有孝心为娘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这是个好品德。 “你便留下,同你姑姑一起在祠堂自省吧。” 付俊良的面上顿时红白交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想着演一出戏给这个蠢女人看,好救自己母亲免受责难,却没想到许颖微竟软硬不吃,将他们母子二人都丢到了祠堂领罚。 “母亲!” “今日之事便先这般吧,我也有些倦怠,先带如烟回寝屋休息了。” 许颖微没再看地上跪着的二人,淡淡瞥了眼神色莫测的付丰泽转身扬长而去。 入夜。 一道身影出现在嘉乐居内院。 随着屋门被叩响,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许颖微眼前,她不动声色披了外衫在身上,随后站起身神色平静:“夫君怎么来了?” 付丰泽难得打理得十分精致,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面上也是殷切的笑:“夫人,我们这不是许久没在一处单独相处了么?今夜也好联络联络夫妻感情,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看着殷勤劲就是有事求娘亲】 【走开走开别碰我娘亲】 男人伸过来的想要握住许颖微的手被她不动声色避开,最后她抬眸瞧见付丰泽从袖中掏出了个银簪:“这几日为夫亲自为你做的,看着不太精致但也是一番心意,你也知道的我兜中窘迫。” 平平无奇的簪子,就连雕刻的纹样都寥寥无几。 但这东西是付丰泽亲自做的? 许颖微还真不信。 拿过东西来就放在桌面上佯装欢欣之至:“夫君有心了,颖微很喜欢。” 一句话像是定心丸,激得付丰泽喜笑颜开,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搂住许颖微,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夫人喜欢就好,这段时间未曾亲近,我这心头总不是滋味日想夜想,奈何事务繁忙一直没机会夜里来瞧瞧你。” 暗示都这般明显了,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许颖微哪能不知晓付丰泽的意思。 一想到方才额头上粘腻的温热,她就想推开这惺惺作态的男人作呕。 可这些都被许颖微忍了下去,她撇开头去佯做娇羞道:“夫君能上门看我,颖微很欢喜。” 她倒想看看付丰泽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 没忍多久,付丰泽就斟酌出声。 边说手还不安分地在许颖微身上游走,最后轻捏了捏她娇软的手:“颖微你也知道的,母亲来一趟公主府不容易。” “生辰宴更是重中之重,近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心里实在憋闷。” “文莹这个蠢笨的将一切都搞砸了,我实在……” 第170章 分什么你我 窗外蝉鸣声若隐若现。 远远及不上眼前的男人聒噪。 许颖微深叹一口气朝付丰泽看来,随后将自己的手从他那抽离:“夫君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颖微听着便好。” 闻言,付丰泽讪讪一笑,讨好地在桌上斟了杯茶递了过来:“为夫拮据,上次给你的两根金簪已经耗尽了我身边的银两,今日生辰宴办砸了还是需要夫人来撑场面,再出些银钱重办,给我找回些面子。”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付老夫人那已经闹翻了天,说什么都要自己给个说法,他回去定然是压不住的,只能来求许颖微。 【终于说出实情了,就知道一来准没好事】 【娘亲!快拒绝他,上次出钱已经是仁至义尽,渣爹怎么还在做春秋大梦,以为我娘亲是冤大头啊!】 许颖微为难:“这生辰宴还是当日办为好,再补上应该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再说了臣子难宴请,这次能来已经算给了本宫一个面子。” 言下之意,这事还是不办才好。 听到着付丰泽变了脸色猛然站起身:“这怎么能行,生辰宴可代表着我的脸面!今日这么丢人我怎么能善罢甘休!?更何况母亲那边也不好交差。” 见他气恼,许颖微坐在位置上无辜抬眸:“夫君这话说的,此事也不是我出的错,为何要我再出钱置办?难道等着天下人指在我的脑门上,笑我是个拎不清的主儿?” “出个钱而已也没什么,你就答应为夫这一次。” 付丰泽态度有所软化,盯着许颖微哀声叹气地祈求着。 她可不吃这套。 许颖微眸光微闪后温言软语:“颖微体恤你亦不想你操劳,这生辰宴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就没必要砸多余的银钱了。或者等过半月,半月之后公主府私库富足了我再拨银子给你。” 半月!? 半月之后黄花菜都凉了还办个什么生辰宴? 付丰泽气急败坏站起身跳脚:“你私产颇丰又有陛下赏赐的金银珠宝,出个寿辰的银钱还能委屈了你不成!?我看你就是吝啬不想出这钱!” “夫君莫气,若你觉得陛下给得多,大可以亲自去找陛下讨要,毕竟一家亲分什么你我,你说是么?” 简简单单一句堵得付丰泽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才瞪着许颖微怒斥:“好啊,你用陛下来压我,你就等着!今后若你有事求我,我半分不会搭理!” 许颖微冷笑着看他气急败坏离去。 求他?她这辈子就算求只狗都不会求他,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想到方才付丰泽的举动,她就一阵阵反胃恶心,用湿布遍遍擦拭着自己的额头几乎要作呕。 看到娘亲这样难看的脸色。 小如烟凑过身来,软软的面颊在许颖微身旁蹭了蹭,随后吧唧吧唧亲了她好几下。 【漂亮娘亲不气气,生气可就不好看了。】 【渣男天打雷劈,如烟真想一脚踹到他身上给漂亮娘亲报仇。】 【还敢碰我娘亲,真是心疼娘亲跟这样一个人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如烟一定要帮娘亲将这人赶出去!】 一连串安慰的话让许颖微心头软了不少。 她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小团子香香软软的面颊,容色艳艳的面上满是宠溺和怜爱:“我的小如烟快快长大,你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郡主,娘亲的乖宝贝。” 翌日清晨。 晨曦的光影错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用完早膳的许颖微正打算带着小如烟去后花园逛逛,却迎来付俊良的请安。 “母亲安康。” “起来吧。” 掀袍起身的付俊良神色恭谦,可怜兮兮地上前几步放轻声音:“母亲,先前的事情是儿子做得不对,您最是心软总也不忍心我如此难过……” 【又不是亲儿子怎么不忍心?前几日丝毫没把娘亲放在眼里,跟你爹一样是个墙头小草风吹就倒!】 许颖微瞥了眼站在眼前的男孩,有一瞬间眸底起了嫌恶,随后掩了情绪不动声色开口:“此事娘亲没怪你,今后多加注意就是了。” 见她态度不冷不热,付俊良还以为她还在置气。 忙不迭上前撒娇似的开口:“娘亲,俊良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您要去哪?儿子陪您一同去吧,也好照顾妹妹。” 说到这他就讨好地伸手过来,想抱住付如烟。 【拿开你的脏手!!我只有亲生哥哥能抱!娘亲快救我~】 许颖微牢牢护住怀中的小如烟,随后转了身子挥开付俊良:“不必了,如烟年岁尚小,还依赖我,旁人若是抱去,她怕是会哭闹不停。” 付俊良被拒绝面上有些难堪,但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原是如此。” 气氛陷入凝滞。 许颖微温淡出声:“既已请安便下去吧,学堂里课业繁重,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若是想出府游玩便同娘亲说一声,我与夫子知会便好。” 毕竟只是年岁尚轻的孩子,对自由总是有渴望。 闻言付俊良眸光亮了亮惊喜道:“母亲这是原谅我了?” “娘从来就没怪罪过你,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便要成熟懂事,去玩吧。” 付俊良连声应下,最后喜滋滋地夺门而出。 许颖微却眸色深沉,嘴角扯出一抹残冷的笑。 她向来不是个念旧情的,若付俊良还顾念养育之恩,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找回儿子后也会善待他几分。 偏偏这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就算了,还要伙同自己的生母来构陷她,养子最忌讳溺爱过头,最后难成大事。 公主府的孩子上的学堂是京都最有名的府邸,夫子都惊才艳艳才学过人,若能好生苦读定能金榜题名称为奇才。 先前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她待付俊良可谓是尽心竭力,事事操心不说还紧盯他的学业。 可惜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贪玩不说还行迹恶劣,不知道让夫子头疼了多久告了多少次状。 现在好了。 既然付文莹选择将人送到她膝下养,那就要承受后果。 第171章 补药下毒 “砰!” 瓷盏破碎的声音响彻在院落内,夹杂着女子喋喋不休的怨愤谩骂。 下人们在院内寒蝉若噤,连对视都不敢,只能埋头自顾自己手上的动作不断重复着。 自从付文莹从祠堂罚跪结束回来,就是这副疯癫模样。 将长公主里里外外骂了个透,偏偏他们又是院子里的下人,乱嚼舌头根被付文莹发现免不了被拖到外头打死,因此只能闭口不谈任由她发/泄。 “贱/人!” 屋内的付文莹像是累了,猛然坐到床榻边就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一阵剧痛。 这让她忍不住又想起跪在祠堂内的痛苦,整整几日不能动弹,若是动弹还会被许颖微派来盯着的李嬷嬷抽藤条。 凭什么,她许颖微出了多少银钱? 付丰泽这个见风使舵的,见情况不利就开始对她撒火,说到底还不是窝囊怕被许颖微针对。 强忍着身上痛楚,付文莹猛然站起身:“走!我要去给长公主请安!” 这口气她说什么都咽不下去! 嘉乐居。 听闻付文莹前来致歉,许颖微挑眉示意青竹将人带过来,门帘被打起,付文莹那张佯装柔弱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女子猛然下跪,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文莹已经跪过祠堂,今日前来就是想向姐姐认错悔过,希望姐姐别放在心上跟俊良有了嫌隙。” “这话说的,我也希望文莹你不要因此对我怀恨在心,毕竟都是为了你好,若但是我没开口劝下驸马,表妹你恐怕不止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客套话谁都会说,但谁能说得圆满那是各自的本事。 见许颖微不仅没上套,还反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付文莹恨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偏偏又不能反驳什么。 只能期期艾艾继续演戏:“姐姐能这么想是文莹的荣幸,此事到这便可揭过不提。” 【揭过不提?那怎么能行,吞了这么多银钱还想善了?不过娘亲人美心善,说不定真就不计较这个坏女人了!】 许颖微轻抚眉心叹道:“妹妹是不是忘了?生辰宴置办得如此简陋,剩下的银钱何去何从?总要说个明白免得有误会。” 听到这句付文莹瞬间变了脸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些银钱早就被她挥霍了大半,剩下则是被她转移到了自己名下,金银首饰华贵珠宝此刻都好好放在私库中。 “这……自然是还收着。” 付文莹不敢扯谎,只怕再被许颖微反将一军。 “既然收着,找个时日去公主府私库返还银钱吧,当然,妹妹若想自己留着用颖微不反对,起码要跟驸马打个招呼。” 【不愧是漂亮娘亲,聪慧过人。小三这贪劲肯定已经把银钱挥霍了许多,心虚事哪能让渣爹知道,知道了还不抽起棍子来打她。】 【吃进去的总要吐出来,惹到我娘,你算是踢到钢板啦!】 许颖微眸底起了涟漪,抬眸盯着眼前的付文莹等待着她的下文。 果然。 遭不住这般压力的付文莹思来想去,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文莹自然知晓,先前事务繁忙没来得及将银钱返还,是我的疏漏,还请姐姐莫怪。” 这哑巴亏她不受也得受,比起让付丰泽知道,还不如狠心将窟窿补上。 得了应允,许颖微莞尔一笑:“那就辛苦妹妹了,下次办宴席可不能如此不小心了哦。” 不小心三个字尾音极重,激得付文莹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姐姐说的是。” 等着吧,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付文莹假意陪笑,实则暗恨。 片刻后她抬手示意贴身丫鬟自房门而入,上面正是热气腾腾的补药。 浓郁的药香在屋内蔓延开来。 付文莹捏着袖摆咬唇低声道:“既然妹妹今日是上门道歉的,那便少不得诚意。此乃文莹特意搜罗来的天山雪参和并蒂青熬制而成的补药,你身子虚理应多调养,这也是文莹的一点心意。” 话音刚落,丫鬟就几步上前将东西呈在了许颖微面前,低头手却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咦?这补药怎么闻起来不对劲?】 【师父曾说过,寻常上好的药材自身便会散发清甜香气,熬制汤药的色泽也不会如此暗沉如墨,这闻着苦涩瞧着也磕碜,这小三定是下了毒。】 许颖微抬手示意丫鬟再走近些让她瞧瞧汤药。 棕黑色的药液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其中隐约夹杂着一抹辛辣。 【哇哇哇,走近一看更奇怪,这东西绝对有猫腻!漂亮娘亲千万别上当!】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付文莹心中咯噔一下,悄然抬眼见许颖微脸上并无异样,这才放心收回视线。 佯装伤心:“姐姐这是瞧不上我给的补药?可惜了这珍贵药材是文莹花重金求来的,您……” 撒泼买惨好不可怜。 看破了她把戏的许颖微眨眨眼戏谑道:“既然如此珍贵,还是留给刚生产完身子虚弱的妹妹为好,我身子康健不需要这些补药,再说公主府也有许多药材没用完,比起你这个还要珍贵不少。” 不就是嫌自己穷么!? 付文莹气急败坏,憋红脸绷紧声音:“文莹也是为你着想,这药熬都熬了,姐姐喝了也无妨还能补气血。” “正因如此,更要让妹妹多补补,毕竟才刚跪完祠堂我心里过意不去,本来想着送些补药却没料到文莹你先送过来了,喝了吧。” 三个字砸得付文莹头脑发昏,一时间骑虎难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她的身上,眼下硬要许颖微喝下自己送来的补药倒显得十分可疑,付文莹只能哆嗦着接过药碗。 趁低头的功夫,她悄悄朝站在门外自己院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等丰泽哥哥来了刚好瞧见她被发难的场景,到时候看许颖微怎么狡辩! “谢过颖微姐姐。” 付文莹假意感动到落泪,随后一点点擦拭着眼角泪滴将碗中毒药一饮而下。 刚喝下她就开始东扯西扯,言语之间都是对许颖微的感激和夸赞,随后就是道歉,变着法的道歉,听得许颖微耳朵都快磨出茧子。 第172章 长公主罚跪祠堂 【怎么这么多话,和尚念经啦!】 【说这么多肯定想拖延时间,方才就注意到门口有个丫鬟不见了。】 “好了,妹妹的好我都放在心底。” 就在此时,本来脸色还好好的付文莹惨叫一声,很快就腹痛难忍地摔倒在地上,哀哀的呻/吟出声,面上的冷汗夹杂着泪水簌簌落下。 【果然,坏女人上门就是没安好心,现在自讨苦吃了吧。】 在场的众人皆震惊不已。 许颖微像是早有预料,面上并无波澜,眼角余光瞧见了门口快步而来的一道身影。 正是被下人叫来的付丰泽。 见付文莹倒地,瓷白的面上满是凄楚之意,付丰泽瞬间大惊失色冲上前将人搂进怀中:“文莹?!你怎么了?” 虽然平日里二人争吵不断,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付文莹出事他总有些于心不忍。 付文莹强忍着腹部的剧痛,眼角泛泪惨兮兮地抓住付丰泽的袖口:“丰泽哥哥,我好疼……方才……方才喝了补药便成了这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喝的补药?” “这事不怪颖微姐姐,是我自己……上门道歉不够诚恳惹了姐姐不悦,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怨恨我让我喝有毒的补药……文莹实在委屈。” 一席话装得楚楚可怜。 付丰泽心尖猛然软了下去,抬头瞪着许颖微怒斥出声:“你怎能如此毒害文莹!?简直是蛇蝎心肠!此事必定不会善了你给我等着!” 他甚至都没想听许颖微解释多余的话,抱起瘫软在他怀中的付文莹,匆匆出门去寻府中大夫就医。 临走时,付文莹侧头过来,朝着许颖微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娘亲!这怎么能忍,接下来渣爹肯定要借此大做文章罚你了。】 【这可怎么办?漂亮娘亲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许颖微摸摸小如烟的头眸底闪过一丝寒意,付文莹闹出这种动静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吃苦头,不过她向来有招数应对。 “梅兰,过来。” 她招招手示意梅兰凑到近前,附耳低声叮嘱了几句随后起身出了嘉乐居。 大夫诊治及时付文莹并无大碍。 只是被毒药伤了身子,近段时日都要精心调养否则可能会落下病根。 盯着付文莹憔悴苍白的面庞,付丰泽心下疼惜。 伸手想要帮她整理面颊边的发丝却被她轻轻握住掌心,神色可怜:“丰泽哥哥,我没事的。许颖微看你不爽利想要借此整治我,我都知道,只希望丰泽哥哥不要为此起了口角耽误前途。” 字字句句温柔体贴,尽是在为付丰泽考虑。 顿了顿,她无力地靠在付丰泽怀中继续开口:“先前文莹一时糊涂偷了你的药方,也只是被许颖微逼得走投无路,丰泽哥哥要怪责文莹也无怨无悔,只求您……” 说到这付文莹几乎哽咽,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付丰泽终于彻底相信付文莹,猛然站起身沉声怒喝:“文莹你等我,我今日必替你讨个公道!” “来人!传令下去,长公主罚跪祠堂!” 这回他总算挺直腰板硬气了起来,不由分说要怪责许颖微。 “殿下,您怎么能跪!此事跟您半分关系也无,奴婢去宫中找陛下替你撑腰!” “不必。” 跪在蒲/团上的许颖微神色淡淡,凤眸微阖并不见恼怒,反而显得格外闲适自在。 就在这时祠堂门别人猛地踹开,一生怒喝如平地惊雷让人猝不及防,本还清净的祠堂被搅的不得安宁。 许颖微见气势汹汹而来的付丰泽并无动容,反而好声好气开口道:“祠堂清净,这么多老祖宗都看着呢,夫君消气。” 见她态度软弱无力,付丰泽更起劲,指着许颖微就开始骂她毒妇:“文莹也罚跪过祠堂了你还想如何?不择手段给她下药,你将我置于何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侯爷是亲眼目睹了我给她下药还是拿到了证据?” 付丰泽笃定许颖微就是为了报复付文莹和自己设计下的毒,不听不信再次出声狂骂:“毒妇还敢狡辩!!若再不肯给文莹道歉,别怪我手下不留情请家法!”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站在祠堂门口的付俊良冷眼旁观,显然并没有上前劝阻的意思。 跟先前护付文莹的姿态截然相反,瞧见许颖微扫来一眼,他佯装悲痛却没有挪动半寸脚步,看得她心下微寒。 这就是养在她膝下数十载的儿子,多年来的悉心栽培算尽数喂了狗。 “梅兰!” 听到许颖微冷喝的梅兰快步上前,将后勤扫洒的丫鬟猛地扣上来。 丫鬟颤颤巍巍跪在原地,接触到梅兰充满威严的视线后猛然一抖涕泪横流地哭诉:“此事与奴婢无关!” 她将事情一五一十吐露出来,言明当时瞧见了付文莹的贴身丫鬟,拿了包东西鬼鬼祟祟进了后厨,出来的时候布包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丫鬟不敢多瞧便直接走开了去,没想到还能被梅兰逮出来,威胁一通后听说牵扯家人,这才老老实实交代了干净。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驸马明鉴。” 许颖微盯着祠堂上悲天悯人的佛像,缓缓出声:“颖微只能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丫鬟是后勤的人,瞧见事实真相被梅兰发觉带了过来,驸马还有什么话好说?” 话音刚落,付丰泽下意识狠狠否认:“不可能!定是你买通了这贱婢来我面前捏造谎言。”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地上狠狠掉了几个不起眼的香囊。 拆开一看,全是零零碎碎的药材,里面还有几棵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毒草,叶片黑红像是一根根分明的毒针让人忌惮。 就在此时,门口缓缓而来一道清丽身影,怀中正抱着焦急万分咿呀细语的小如烟。 正是秦太妃。 她快步上前将许颖微搀起,冷眸如冰刀般落在付丰泽面上,语气不善:“此毒草是各大药铺都避之不及的禁药,服用后便会腹痛不止严重些很有可能导致中毒者虚脱身亡,下毒之人简直蛇蝎心肠!” 【就是!师父精通药理这点小把戏一看便知,小三想给娘亲下毒却被我看穿,捞不到好处就要倒打一耙实在可恨!】 【还好师父来得及时,娘亲也早有准备】 第173章 这熊孩子是成心的 证据确凿。 这毒草是影卫特意从付文莹房中搜出来的,就说明是她有心想要害人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现在装柔弱博得付丰泽心软。 瞧着眼前一幕,付丰泽欲言又止,几次想说话都吞了回去不知从何辩驳。 谁知道这妇人如此精明,付文莹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既然要做手脚便利落些,处理得不三不四,还被抓了把柄,现在好了,轮到自己在祠堂下不来台。 【渣爹不敢说什么了吧!一上来就开始指责我娘亲,摆明了就是想找茬,小三这招实在拙劣~】 许颖微盯着袅袅升起的香火,语气中隐含暗讽:“怎么?夫君现在说不出话来了?文莹说什么你都偏听偏信,没有证据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还让我罚跪祠堂意欲何为。” 秦雪近站在一旁,盯着付丰泽青白交错的脸,冷笑道:“侯爷,颖微可是你的发妻,你竟如此对她。” 有这声应和,付丰泽彻底没了脸面,尴尬片刻冷声低吼:“就是你的错你还狡辩!?谁知道这丫鬟是不是你特意找来诬陷文莹的。再说了毒草也有可能是你偷偷塞进去的,我做的哪有不妥!?” 见他执拗,许颖微冷了面,眉眼间夹杂着彻骨心寒:“你便是如此想我的?” “本宫作为堂堂长公主,哪里稀罕去做这种构陷他人之事情!?” “你我二人夫妻这么多年,因为这点小事你要我跪祠堂也就罢了,没想到真相都摆在眼前了你依旧不信我,罢了,我今日是彻底失望了。” 一席话让付丰泽瞬间慌了神色,他正想开口息事宁人。 却听旁边的秦雪近再次出声:“毒草是不是颖微放的,驸马大可以查一查,毕竟这毒草辛烈,只要沾上微末,手上的气味三天三夜都消不掉。” 【师父威武!到底是谁下的毒,让下人闻一闻就知晓了,小三处心积虑使绊子,这点想必从未想到,就算是下人代劳肯定也会经手她自己。】 听到这付丰泽神色古怪的扭曲了一瞬。 毒确实是付文莹下的,若被查出来是另外一回事,谋害长公主。 这样的罪名一压下来,就算他也逃不开被制裁的罪责。 想到这他抿唇,片刻后讨好开口:“夫人言重,此事确实是我昏了头,瞧见文莹那般模样便于心不忍,既然误会解开夫人快来请起。” 【渣爹上辈子应该是唱戏的,变脸变得真快】 付丰泽亲自上前搀起许颖微,盯着她姣好的侧颜继续试探道:“夫人可还是不快?如此,我亲自惩治文莹定会给你个交代。” “如此甚好。” 见她终于松了口,付丰泽这才舒了口气,擦去额角汗水。 许颖微见人离去,快步上前将秦雪近搂着的小如烟接了过来,本因付丰泽变得乌七八糟的心情缓和了不少:“我们小如烟真乖。” 秦雪近莞尔一笑:“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得回院子研究药方,先行一步。” “太妃操劳,快去吧,一会儿我让小厨房给你熬些羹汤带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眸底都是璀然。 许颖微收回落在秦雪近背影的视线,片刻后准备迈出门槛,忽然听到站在一旁的付俊良小心翼翼出声:“母亲,您没事吧?膝盖跪着痛不痛,儿子房内有淤血舒筋的膏药。” 姗姗来迟的关切显得十分虚伪。 许颖微淡淡瞥来一眼,面上显然有不愉:“方才人在那一声不吭,现在知晓上前关切了,当时可十分护着你姑姑。” 付俊良讪讪笑开,瞧见小如烟正玩着脖颈处的长命锁,心下有了斟酌。 片刻后上前几步要将孩子抱过来:“母亲,说来我也许久没和如烟玩闹了,让我瞧瞧?” 【别碰我,哇啊啊啊走开!】 【不对,既然他想抱,倒不如借此机会狠狠报复他一下!】 许颖微本来并不想将小如烟交到假儿子手上,毕竟怕付俊良借此机会伤害自己的宝贝女儿。 但既然如烟都这么说了…… 她谨慎将小娃娃递了过去,视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不放过分毫。 付俊良顿时大喜,想要借此机会给许颖微献殷勤,结果刚接过来抱了没多久,就感觉到臂弯处传来一阵热意。 异样让他下意识往下瞧了瞧,这一眼顿时让他清秀的面庞憋成了猪肝色。 这熊孩子成心的吧!? 在许颖微怀中就一切安好,到了自己这竟然不由分说尿在了他身上,他这可是布料上好的云锦衣裳,半月都不见穿一次。 想到这付俊良阴沉着脸将人抱远,但因为借力不稳险些将小如烟摔在地上。 旁边的梅兰就盯着这一瞬,眼疾手快将奶娃娃搂在了怀中,这才有惊无险。 竟敢如此对如烟。 许颖微瞬间神色寒凉,显然动了大怒,指着付俊良提高音量斥责:“付俊良!如烟是你妹妹!你竟敢如此放肆,险些将她摔到地上,她还只是个还不能开口说话的婴儿!” 【就是!嘘嘘在他身上还是便宜了这小坏蛋了!天天跟在她母亲后面装大尾巴狼,事后又屁颠屁颠凑到我娘亲面前装乖巧。】 【哼,以为别人都是蠢笨的,我最聪明啦!今天就是要报仇!】 付俊良神色大变,猛然跪下身垂首赔罪:“母亲息怒!方才,方才是儿子一时间乱了分寸才会如此,并非故意。” 【是不是故意又怎样,娘亲最护着我,你完蛋啦冒牌小子。】 谁都知道许颖微最疼爱自己这女儿,蓄意伤害不亚于在她本人的心口上戳刀子。 “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歹毒,夫子在学堂教给你的四书五经都忘了个干净!?” “孩儿不敢!!” 付俊良一时间六神无主,一方面担心许颖微至此将他抛在旁边不理不睬,一方面害怕露了端倪让她察觉到什么。 许颖微似是不愿再看,别过一眼后转身离去,眉眼间隐约有挥之不去的阴霾,看得付俊良心惊肉跳:“多说无益,既然你心思如此不轨学堂也不必去了,留在院子里面壁自省吧。” 第174章 进宫小住 付俊良被罚的消息很快传进了付文莹院子里。 本来还卧病在榻的女子瞬间坐起身,捂着胸口咳喘着尖声怒喝:“她许颖微凭什么!?俊良可是做了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才遭罚。” 跪在榻下的贴身丫鬟翠云战战兢兢出声:“确实,大公子他险些在祠堂将天和郡主摔在地上,长公主勃然大怒便……” 说到这她似乎说不下去,生怕付文莹一个恼恨迁怒他们这些下人。 什么!? 就知道付俊良是个只会添乱的,几次三番让他讨好许颖微,结果每次都将自己栽进去,这下真快将她气出个好歹来。 付文莹强自压抑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起身深吸一口气道:“走,去嘉乐居。” 不管怎么说儿子的仕途最重要。 匆忙赶到许颖微院内,却发现她正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搂着小如烟在喂食糕点,全然不见有任何影响。 见她如此悠然自得,付文莹气得心头大恨,可终究不能露出端倪,只能碎步上前几步柔弱出声:“俊良的事情我听说了,他也只是个孩子姐姐何必做得如此决绝?学堂的课业不能落,若是有疏漏可如何是好?” 大病未愈,付文莹只穿着薄薄的轻纱,站在许颖微面前有卖惨的意思。 可许颖微并未动容,只说了些场面话:“文莹你还未全好,为了俊良这爱惹祸的特意拖着病体上嘉乐居求情。” “你很疼惜他呀。” 短短一句话让付文莹的面色精彩纷呈,额头上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害怕才落下的汗水了,她苍白的唇猛抖而后勉强扯出一抹笑:“姐姐这话说的,倒不是如此,只是孩子年岁尚小又莽撞,犯些小错罪不至此。” 【小三给自己儿子求情倒是不遗余力,也不知道哥哥在外面怎么样了】 许颖微搂紧怀中小如烟,冷脸沉声道:“是本宫教子无方才让他这般胆大妄为,我让他面壁思过也是为了教会他重新做人!你不必再劝了。” 说完一席话她似乎是累了,缓缓阖上眼不欲再说多的。 见状,付文莹拳头是攥了又攥,不多时便松开不情不愿做了一礼:“文莹明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能劝什么?多说多错,若是让许颖微借此察觉到自己和付俊良的关系可就得不偿失。 三日转瞬即逝。 公主府近来乌烟瘴气的事情太多,皇帝得了信便邀自家长姐进宫小住。 许颖微自然求之不得,挑了个云朗风清的日子便带上小如烟将收拾好的东西放上銮驾,瞧着眼前一幕付俊良心头有了艳羡之意,想要跟上前一同进宫攀附皇亲国戚。 “母亲,不知俊良可否?” 许颖微当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摇摇头示意不可行:“俊良,此次进宫小住是你皇帝舅舅亲自下的旨意,只点名了如烟,母亲也没办法带你一同进宫。” 顿了顿,她继续语重心长出声劝慰:“更何况,你在学堂课业繁重,既然已经结束祠堂罚跪不如多看看文书磨练磨练。” 如此,付俊良哑口无言。 站在公主府门口盯着奢华銮驾的付文莹面上隐有不平,却只能嫉恨咬唇隐忍下来:“姐姐还真是好福气。” 付如烟哪配得上这皇恩浩荡?这样的机会本该是自己女儿如莲的。 她越想越愤懑,却只能憋在心头无处宣泄。 声势浩大的车队很快摇摇晃晃朝皇宫内驶去,仅仅半个时辰就抵达了朱漆宫墙前,有下人小心翼翼搀着许颖微下车轿,皇帝身边的郭公公早已恭候多时。 “殿下您请。” 许颖微面上是温婉的笑意,跟在郭公公身后赞道:“几日未曾回宫,这宫墙上的花倒是开得极好。” “是啊,踏春的时节要到了,您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已经游学归来,此番您进宫小住刚巧能与他叙叙旧。” “是么?”许颖微眸光微亮,垂眸盯着小如烟笑意盎然:“你太子哥哥回来了,肯定极喜欢你。” 一路徐徐向前,很快几人便抵达了太后殿外。 郭公公笑着点头后转身离去,许颖微进殿一打眼便瞧见了太后身旁站着的太子许枫霖。 青年长身玉立,眉眼精致温雅,瞧见许颖微进殿他俊朗的面上满是惊喜笑意:“姑姑您来了。” 许颖微含笑点头,给太后请安后抱着小如烟几步上前来到皇帝面前。 太后慈爱地瞧了眼正安静眨眼的小如烟,心软得一塌糊涂:“颖微,此番进宫也算是给哀家这添了点乐趣,正好霖儿也回宫可以聚在一处叙叙旧,许久未见小如烟生得愈发可爱了,快来让皇祖母抱抱。” 小如烟被送到了太后怀中,感受到太后身旁令人安心的檀香她笑得眉眼弯弯好不灵动。 这幅姿态瞬间萌化了在场几人。 尤其是太子,显然对小如烟极喜爱,向来矜贵温淡的面庞染了笑,上前逗弄:“这就是姑姑诞下的如烟表妹?真是伶俐可爱,太子哥哥此次回来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之后再准备准备予你。” 气氛松快,小如烟眯着灵动的大眼笑得灿烂。 【太子还真是温柔,可惜了,在原书中被二皇子许云恒设计惨死最后谋权篡位,也不知道今世能不能改变命运】 谁?谁在说话? 许枫霖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找到除他们五人之外的其他人,就算是下人,站得这么远声音怎么可能这么清楚?就像是在自己耳边一样。 想到这他有些错愕,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好像没怎么见到二皇子露面,兄友弟恭,他向来表现得不争不抢甚至主动给太子分忧解难,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终于,太子确定了,这小奶音正是太后怀中的小如烟发出的声音。 但她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连说一个字都费劲,怎么可能说出逻辑如此清晰的一席话?更何况这段话里还夹杂着惊天秘密,再如何太子都不敢相信。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操劳过度出现幻觉了。 第175章 装得太好了 【平日里许云恒可没少给太子使绊,先前青州暴徒肆/虐,不少难民感染了疟疾是太子哥哥亲自去镇/压,结果却反倒被设计陷害,让当地自己麾下的贪官污吏栽赃他治理无方,百姓也对此怨言颇深】 【二皇子就是个扮猪吃虎的货色,就连其他皇子都没有察觉出他的端倪,装得太好咯】 一番话听得许枫霖面色震惊。 小如烟的字字句句都不是胡编乱造,确实有青州一事发酵,但那时候的他也只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疏漏消沉了好阵子。 这事旁人都不清楚其中门道却被小如烟亲口道破,这让他不得不信。 见太子惊疑不定,坐在一旁的皇帝神色了然,知道他的异样是因为听到了小如烟的心声,毕竟先前自己也是如此,还怀疑过是不是贼人作祟。 不过 他倒是好奇太子究竟听到了什么,想到这他若有所思抬眸朝太子瞧去,正当斟酌着用词想问什么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太监通传。 二皇子殿下来了。 【来了来了,想必是特意过来给自家母妃争宠的】 【太子哥哥好不容易游学归来他便急不可耐凑过来,明眼人多瞧瞧都知道他心思不纯,只能说演戏演得不错】 想到这小如烟煞有介事摇摇头,瞧见她如此,许枫霖也下意识朝缓步而来的弟弟瞧去。 二皇子来到近前叩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得了首肯他便直起身,朝许颖微等人一一见礼,最后眸光落在太子身上温雅笑道:“大哥游学归来,皇弟得了消息激动难抑便匆忙赶来,正好叙叙旧。” 合情合理一席话,跟往日的形象十分贴合。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许云恒眸底闪过一丝阴翳。 【哎,今日还是头一次见这二皇子,虽说他是原书男主,但面相狭隘心眼比针尖还小,惹了他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估计都扎一万次小人儿了】 听到小如烟这么说,许颖微面色惊诧。 二皇子一向得体,在私底下也表现的恭谦温和从未有过任何不妥,竟然是这样的人? 还没来得及多想,许云恒便上前几步伸手逗弄小如烟。 明明年岁并不大,神态也温和得体。 但小如烟却不给面子嚎啕大哭起来,挥舞着短胳膊小手一把拍在了许云恒清隽的面上,还一连拍了好几下,力道虽然不轻不重,但还是让许云恒面色铁青的僵硬在原地。 这边示好不成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许云恒身上,不多时就见他尴尬咳嗽一声离了些距离打趣道:“如烟可能是不喜欢我,说来大哥游学在外,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表面关切实则试探。 【估计就是想趁此机会打探出太子哥哥在外做了什么,好有应对措施,若是能找到纰漏挑个刺就更好了,毕竟皇帝舅舅就在这儿。】 许枫霖觉得小如烟说得不错,对自己这位二皇弟有了警惕:“倒是没什么,四处瞧瞧风土人情学习知识,也算是抒发心情了。” 没有多谈,许云恒眸光微闪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皇帝出声打断二人谈话,盯着近在眼前的太子不悦蹙眉:“你身为我朝太子是一国栋梁!游学几个月不回宫,心思都玩野今后哪能成大器!?” 太子措不及防听到斥责心下落寞,睫羽微颤躬身歉疚开口:“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贪图享乐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被父皇当众斥责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发堵。 一旁站着的许云恒见缝插针,强/压着面上的得意之色佯装不忍劝说:“父皇,大哥也是在外求学误了日子,本意是好的。” 【呸!惺惺作态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过皇帝舅舅这样的做法也不太好,虽说望子成龙不可避免,也是为了太子哥哥好,但总要恩威并施把握个分寸。】 【哎呀,皇帝舅舅这么凶太子哥哥都难过死了】 【皇帝舅舅嘴硬心软,但这也太过严厉了,不好不好!】 皇帝被说中,面上有些不自在,但并没有开口,反而不动声色瞧了眼太子,这一眼就和他对上视线,二人沉默良久面上都有缓和。 许枫霖抿唇,心下的失落减缓了不少。 父皇原来是这么想的,自己大国肩负重任,接下来更是要为天下苍生负责不可懈怠,他也是为自己好。 想到这许枫霖豁然开朗,原先的失落一扫而空。 又过了几个时辰。 傍晚的霞光铺满天际,太后设宴招待众人。 宫廷御制的佳肴如流水般摆上了席面,桌案上琳琅满目皆是各式各样的菜品,有甜口也有咸口,为了照顾小如烟还多摆了些软糯的糕点和羹汤。 【好多好吃的!哇啊啊是我最爱的灯盏糕,好像还是经过改良的,闻起来好香,果然跟着娘亲有好东西吃】 【好远好远,使出吃/奶的劲了还够不着,哭哭】 小如烟咿咿呀呀吃力呢/喃着,伸长珠圆玉润的小手就要去够吃的,许颖微见状噗嗤一笑,宠溺地勾了勾她的小鼻子替她将小半块糕点拿了过来。 拿到小糕点的如烟兴奋地手舞足蹈,长大小嘴开始吭哧吭哧啃着。 见她如此活泼可爱,在场的众人忍俊不禁笑出声,皇帝在一旁咳嗽着对小如烟煞有介事严肃道:“可不能再多吃,孩子年纪还小喝点羹汤便好。” 【皇帝舅舅坏蛋!哎,我年岁尚小便已经开始遭遇如此坎坷,实在可怜呜呜呜】 皇帝绷直嘴角心下无奈。 这小奶娃,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现在就开始嘴馋长大以后蛀齿赖谁去。许颖微哄了哄怀中婴孩,随后转眸示意身边奶娘将人带下去喂奶。 晚宴的嘈杂声渐行渐远。 小如烟被带到了寝殿内喂奶哄睡。 就在小娃娃昏昏欲睡之时,殿内忽然闪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动静声将小如烟惊醒,奶娘瞧见是二皇子忙起身跪下行礼:“二殿下有何吩咐?老奴正哄小郡主入睡。” 第176章 厚颜无耻之人 二皇子盯着眨巴着灵动大眼的付如烟,唇角扯出抹儒雅笑意:“你下去吧,姑姑那边不放心,便让我来照顾小如烟,顺便增进感情。” 闻言,奶娘有些莫名。 往日殿下都是让自己带的孩子,喂奶哄睡也都是自己在办,毕竟是从小到大贴身伺候着的放心些,今日怎么忽然要让二皇子来代劳了? “您金尊玉贵,这样的事情就让老奴来吧。” 奶娘诚惶诚恐,还要拒绝,却被许云恒温声打断:“不必,本殿第一次见小如烟心下欢喜得很,总想着多相处相处,你下去吧。” 语气虽然颇为温柔,却隐含威严。 话说到这奶娘也没了拒绝的由头,起身将小如烟小心翼翼递到二皇子怀中,片刻后福身告退。 眼见外人终于离去,许云恒也暴露了真实面目。 他厌恶地盯着怀中安静的女婴,阴冷出声:“哭个什么劲?面对太子就笑颜逐开,对我就丝毫不给面子还敢打我!?这么爱哭看我今日不掐狠你。” 说到这他便伸手狠狠在小如烟细嫩的身上掐了一道。 力道极重,小如烟吃痛后嚎啕大哭,清脆的哭声响彻寝殿。听见这许云恒瞬间慌了神,连忙伸手狠狠捂住她的嘴,紧紧盯着门外不肯松懈。 他本就是找由头偷跑出来的,要是这熊孩子哭声引起注意被发现可就不好。 【疼死我了这混账二皇子,不就不给面子打了他脸么?竟然在私下里如此报复我,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都忍心欺负,果然心思歹毒!】 【就这样的人还配做男主,原书作者真是猪油蒙了心】 许云恒伸手强行压制住怀中挣扎的小人儿,抿唇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听到殿外传来动静,似乎有人经过。 【是不是娘亲来寻我了!娘亲快来救我!如烟要被小人害死了呜呜呜】 这句话让殿外的脚步微顿,很快折返而来踹开门。 许云恒错愕地瞪着眼前敞开的殿门,见逆光处太子匆匆而来不由面色大变,下意识松开了捏着小如烟嫩脸的手。 得了自由的小如烟终于嚎啕大哭,水汪汪的灵眸中积蓄着晶莹的泪水,此刻正扑簌簌往下落,看起来好不委屈。 许枫霖快步上前将人夺过搂在怀中,仔细查看一番发现身上有一道醒目的掐痕面上震怒出声质询:“二皇弟这是何意?!如烟年岁尚小只会哭闹,不是你借此欺负她的把柄!!” 盯着眼前泪眼汪汪的女婴,许云恒百口莫辩,额头渗着冷汗慌乱出声:“这……我第一次抱孩子可能分不清轻重缓急碰到了,只是想跟如烟增进感情。” 【谎话张口就来,抱孩子能抱成这个模样你之后也不用娶妻生子了,哪天宝宝在你怀里夭折了都不知道】 【疼死了疼死了呜呜呜,脸上也被掐得疼,太子哥哥可得为我报仇】 动静闹得极大,很快许颖微和皇帝就赶了过来。 瞧见小如烟身上醒目的掐痕,许颖微神色心疼,疾奔上前将孩子接过,垂眸柔声哄慰着:“不哭娘亲来了,娘亲在这呢。” 小如烟这才缓了哭声,委屈巴巴啜泣。 许颖微冷眸扫去,面上有怒气:“此事是你做的?” 许枫霖慌了神,强扯出一抹笑辩解:“我瞧小如烟伶俐可爱,便想着前来探看一二,结果大哥赶来将人抱了过去,也许是他不小心重手捏到。” “我,我不是,我是方才路过听到……” 说到一半,许枫霖猛然噎住,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若说自己听到小如烟心声才进了院,肯定要被人当成疯子,谁会信自己的话? 解释变得苍白无力,许枫霖索性闭嘴沉默,只是眼角余光还警惕瞥着许云恒,猜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哇!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就是这坏蛋看我不顺眼伸手掐我,还捂着嘴不让我哭,好掩了动静,如果太子哥哥没进来看二皇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虐/待我呢,呜呜呜娘亲一定要给我做主】 听到小如烟心声的皇帝和许颖微瞬间冷了脸。 皇帝瞧了眼神色瑞瑞的许云恒,语调泛冷:“如烟身上的掐痕如此醒目,你当朕是瞎了不成!?此事确实是你做的过火,回寝殿抄书禁闭半月!” 得了惩治,许云恒震惊抬眼:“父皇!” 往日他不争不抢,最是听话乖顺,父皇也从未对他下重口,如今,却因为区区一个小女婴对自己变脸怒斥。 许云恒捏紧双拳,不甘出声辩驳:“父皇不公!不能因为如烟是长公主膝下疼宠之女,就不分青红皂白,如此对待儿臣。”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故意掐我还委屈上了,真是仗着自己荣宠在身无法无天】 小如烟还在小声啜泣,弱小无助的模样让许颖微万分疼惜。 皇帝被驳了面子脸上有些难堪,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大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道人影急急飞扑而来,将许云恒护在身后。 此人正是二皇子生母宁贵妃。 她跪在地上,娇艳的脸上全是怯怯的柔弱,抬袖掩面而泣:“陛下息怒,是臣妾教导无方才让恒儿惹了祸事,但他心思纯善,陛下定都看在眼里,平白无故怎么会掐天和小郡主?” “太子殿下跟我儿呆在一处,孰是孰非谁又说得清?臣妾人微言轻,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否则我们母子二人都会心寒。” 接连两句话,皇帝动了恻隐之心。 【皇帝舅舅还真容易被说动,她是坏蛋!!原书中皇帝舅舅鬼迷心窍听信了宁贵妃不少花言巧语,最后被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子下慢性毒害死,下场真可谓是凄惨】 【莫要信她!掐我的就是二皇子!呜呜呜如烟现在还疼呢】 听这皇帝瞬间震惊得难以复加,清醒过来后冷声挥退二人:“不必再替他求情,做了错事就要自省。” 话音刚落,他便朝身后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得令退下。 他得想办法查清自己的熏香和药物是否被人下毒,若能查出必要严惩不贷。 第177章 慢性毒 气氛剑拔弩张。 宁贵妃在地上长跪不起,很快就被贴身丫鬟扶了下去,临走前许云恒阴鸷地盯了眼太子,见他看来,又恢复以往恭谦的神态。 皇帝负手而立,很快沉沉叹了口气。 “往日阿恒最是听话,也从未做过什么不妥之事,没想到今日竟如此不识大体。” 说到这他顿了顿,转眸看向太子:“枫霖。” 许枫霖垂首:“父皇赏罚分明值得儿臣借鉴,只是二皇弟也只是一时乱了分寸才说出这样的话,儿臣并未记挂在心上。” 皇帝这才满意点点头。 一旁搂着小如烟的许颖微适时出来打圆场:“此事就到这,孩子年轻气盛不小心碰到了也正常,如今罚也罚了枫霖你不必愧疚,姑姑没有怪你的意思。” 【本来就不是太子哥哥的错,是那个大坏蛋故意要来惹我】 “只是这婴儿皮肤娇气,稍微没轻没重就容易留下淤痕,瞧瞧我的小如烟方才哭得可怜兮兮,肯定是疼狠了,怪娘亲,没有一直陪在你身旁。” 一想到女儿被陌生人抱在怀中,狠命掐得凄惨模样,许颖微就心脏揪痛,看向小如烟的眼中也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漂亮娘亲不哭,如烟没有事情的,就是想吓跑坏蛋,还好太子哥哥赶过来救我,一切都没事】 【看娘亲哭我也心疼了呜呜呜】 许颖微抱紧怀中小人儿,片刻后抬眸,视线落在许枫霖身上:“今日谢谢你能维护如烟,替她出头。” 闻言,许枫霖摇摇头,盯着小如烟哭得红扑扑的脸蛋,眸光微柔:“她这么小,我作为宫中兄长,多护着她些也没什么,更何况此事确实是二弟做的不对。” 小如烟扑腾扑腾手打了个哈欠,灵动的大眼中有困倦的泪意。 【谢谢太子哥哥!太子人真的很温柔,相比起二皇子,心思不知道纯粹多少】 【可惜,这么一个才华横溢,为人中正的端方君子,最后会被二皇子陷害夺得荣宠】 许枫霖面上神色瞬间变得震惊,盯着小如烟还想再听,却见她在许颖微的轻声哄慰已经轻轻阖眼,娇/嫩的粉唇还在咂巴咂巴不停。 婴孩睡得香甜,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见状,太子有些迫切地想要上前,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由头只能放弃,临走前他再次瞥了眼小小的女婴,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 次日清晨。 太子游学归来到了去国子监的日子。 他遣散下人匆忙来到许颖微寝宫,偏门处空无一人,他面色如常缓步而入,刚走近就被门房的侍卫拦在门外:“太子殿下,您有何事?” 瞧见床榻上女婴正睡得香甜,许枫霖笑了笑,眉眼间隐有威慑之意:“本殿将要去国子监,恰巧路过想瞧瞧如烟。” 侍卫不疑有他,很快抱拳作揖侧身让许枫霖进殿。 小小一团奶娃娃蜷缩在襁褓中,似乎听到了模糊的动静,缓缓睁眼,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她乐不可支笑出声,清脆的嗓音像是风中起舞的铃铛,让人莫名心情愉悦。 她伸手过来咿呀咿呀示意许枫霖抱他。 【咦?太子哥哥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记得皇子这个年龄,每日都要去国子监】 许枫霖朝小如烟眨眨眼,片刻后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顿时安静下来,眨巴着纯净的眼眸,认真盯着许枫霖。 很快,许枫霖将她小心翼翼放在随身的书包中,不大不小刚好,从外面看也瞧不出异样,这才轻咳一声走出寝居。 【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如果是出去玩就好了】 【娘亲成日不带我出去玩,如烟都要闷坏了,还是太子哥哥好】 【不对,要带我出去,跟母亲知会一声不就好啦?怎么这么偷偷摸摸,完啦,太子不会是要当人贩子把我卖了去吧】 困惑的声音在许枫霖脑海中盘旋回荡,他眨了眨眼很快上了往国子监的车帐。 养心殿内。 “砰!” 桌案被呈上来的上好香薰炉被皇帝猛地砸碎,碎片飞溅,一众皇城卫寒蝉若噤不敢出声,一人犹豫上前后抱剑跪地:“陛下,您下令彻查,属下发现” 背对众人的君王玄色长袍上绣着沧海腾龙的图案,金丝封边,斜飞的英挺俊眉猛蹙,狭长的冷眸中蕴藏着犀利的锋芒。 他转过身,衣袖倏然一甩,一声怒喝:“查到什么!?尽数禀明!” 昨夜皇帝下令连夜搜查香薰和药材,结果还真发现了端倪。前不久南方进贡的异香珊瑚,被发现其中有慢性毒药。 这是一种价值不菲的香料,被研磨成粉后最容易动手脚。 跪在下首的皇城卫额角滴落冷汗,很快似是下定了决心,咬牙开口:“此事宁贵妃也牵扯其中。” 话音刚落,他就将一纸情报呈在皇帝面前。 看罢,皇帝震怒,将纸张丢在火中焚了个干净,而后猛然站起身神色阴寒:“贵妃和二皇子禁足调查,务必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母子俩有谋逆之心,之前就算他再怎么荣宠宁贵妃,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皇城卫得令。 很快,二皇子和宁贵妃的住处被封查。 与此同时。 国子监却风平浪静。 许枫霖盯着桌案前太傅滔滔不绝的嘴,又悄悄看了眼放在身旁的书包,里头的小如烟显得分外安静。 终于熬到休息时分,他找了个僻静地方将奶娃娃抱了出来,见她还睁着好奇的大眼四处瞧,他心下微软,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 “如烟,你昨日睡着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可否再跟太子哥哥言明。” 【咦??我说的话太子哥哥竟能听见?】 没等小如烟回答,旁边就传来喧闹的动静,是太子的友人,三五好友凑到许枫霖身旁,拍着他的肩膀打趣:“怎么?背着我们背文书?” “枫霖你刚游学归来怎么也不与我们叙叙旧,躲到这么个犄角旮旯里,算什么?” “别看了,快和我们一起去玩,还有半柱香太傅又要开始唠叨了。” 第178章 给小郡主玩玩 旁边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许枫霖脑仁隐隐作痛。 他想说什么,却猛然想起已经被他抱出来的小如烟,刚想挡住她,已经晚了一步,众人已经发现坐在桌案上,神情懵懂的漂亮娃娃。 这下可不得了。 本以为太子是在这偷摸学习,没想到竟然藏了个小奶娃。 几人皆是大惊,为首的清隽公子率先出声,捏起书卷指着小如烟错愕不已:“枫霖,你这还没到年纪呢,娃都有了?!” “是啊,这哪家的孩子,被你拐到国子监来。” “你还真别说,眉眼间还是有些相似的,难不成” 所有人的视线尽数在许枫霖和小如烟身上左右徘徊,神色惊疑不定。见他们如此,许枫霖无奈扶额,将小如烟抱在怀中不自在开口:“说什么呢!这是我姑姑的女儿,也就是天和小郡主,我这是……” 顿了顿,他瞧了眼怀中女婴。 “多可爱伶俐,我悄悄带来国子监,想着下学后带她出去玩,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 几人汗颜。 纷纷摇头表示无法理解:“你这还真是煞费苦心,你没跟长公主报备一声?若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发现陛下非得治你罪不成!” 提及此,众人的目光都流露担忧。 此事不是儿戏,就算许枫霖贵为太子,擅自带小郡主出宫也是要遭罚的。 “是啊,你赶紧将人送回宫,太傅这边有我们替你兜着。” “耽误不得,快去啊!再晚些就要被发现了!” 所有人都在为许枫霖忧虑,可他却自顾自摇摇头,将怀中的小如烟揣得更紧:“不行,你们不用再劝,我今天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少年的俊朗的面上满是坚持。 【原来不是带我出来玩的,就是想弄清楚心中的问题?】 【到时候被皇帝舅舅发现免不了一顿责罚,算了,大不了我替太子哥哥说说情,不过国子监这地方还真大,看起来挺好逛的。】 小如烟细嫩的手掌轻拍着太子,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坐在桌案上她才终于笑颜逐开,水汪汪的灵眸环顾四周,盯着众人猛拍小手。 “呀呀呀!” 众人被逗乐,纷纷上前逗弄小如烟。 一只坠着铃铛的小巧木马被推到了小娃娃面前,她黑漆漆的眼珠好奇地瞧着它,小小的身躯微微晃动着,将东西拿起来,樱桃小嘴笑得合不拢。 “哎,这也太可爱了,枫霖,有这么个妹妹要我做梦都能笑醒。” “漂亮的跟瓷娃娃似的,还安静的不哭不闹。” “哎哎!我这有玩具,拨浪鼓,家里妹妹不小心塞到我书包中的,给小郡主玩玩!” 就连往日跟许枫霖是死对头的季家公子,也颠颠儿凑上前来轻哄着小如烟。毕竟有这么个活宝在这,几个人心都快被萌化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看着还挺有意思,这个还有发条能自己动!耶?好厉害!】 得了许多玩具的小如烟乐不可支,嘟着小嘴挥舞着短胳膊短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全是兴奋的笑。 越看越伶俐可爱,众人还想上前抱人,却被许枫霖警惕挡开,他将小如烟护在怀中蹙眉不悦道:“孩子年纪小,你们一帮人粗手粗脚弄疼她怎么办,那时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快走快走。” 瞧他护短的模样。 众人悻悻站远了些,只是眸光还在可爱的小如烟身上徘徊。 休息很快结束,太傅声如洪钟唤众人回学堂上课,戒尺敲得啪啪响,三里外都听得见。 众人身躯微颤,跟许枫霖面面相觑了几眼,很快将小如烟藏在了角落的书篓中。 这里不会有人经过,是最安全的地方。 隔着带窟窿眼的书篓,许枫霖又冲小如烟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她要乖乖听话,这才放下心来朝自己的坐席走去。 一堂课下来,众人昏昏欲睡。 太傅在讲习台上猛然敲了敲桌案,沉肃刻板的面上都是怒意:“睡觉的给老夫站起来!!今日这篇课业要是背不出来,都别想回去!” 众所周知,詹太傅向来苛刻。 为人古板不说还要求极高,教过的学生都对他心有忌惮,不敢驳逆。 瞌睡的几人终于直起身认真听讲,堂内读书声掩盖了地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有走神的人发现自己身旁的水壶被人打落,讲桌上的东西也莫名其妙少了很多。 眉眼凝肃的太傅忽然察觉到身旁袖摆被人扯了扯。 起初并未留意,还以为是自己踩到了,他咳嗽一声想要站起身整理,却发现脚边有沉甸甸的东西爬了上来,伴随着软糯的嘟囔声。 他眉心猛跳,很快低头看去,这一眼瞬间震惊在原地。 哪来的小女娃? 小如烟滴溜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太傅,爬到他身上还不罢休,伸出细嫩的小手抓了把他花白的胡须,咯咯笑出声。 【小老头还挺会保养,这胡须好长好长,哇,摸着好舒服】 【他身上有好闻的墨香,果然,自古文人墨客风骨卓然,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 众人看着趴在詹太傅头上的女婴沉默。 此情此景,有人已经忍俊不禁想要笑出声,最后还是憋了回去,瞧詹太傅冷沉的面色有一瞬间的紧张。 【咦?怎么都看着我】 许枫霖震惊,额角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詹太傅瞥了眼台下学子,随后伸手将小如烟拎了下来:“谁干的?哪家小孩被带进国子监了?” 避无可避,许枫霖只能无奈起身认下:“太傅,这是如烟小郡主,我欢喜她便将她从宫内带了出来,想着下学后带她出去游玩,没想到” 见太傅沉默不语,众人开始求情。 “太傅您宽宏大量,可别跟小娃娃过不去。” “是啊,您看她这么可爱,到您身上肯定是因为喜欢您,小娃娃哪懂什么,终归只是喜欢玩闹罢了。” “小郡主,快跟太傅爷爷笑笑!” 小如烟眨了眨眼,很快弯眸一笑朝着詹太傅扑了过去,随后牢牢抱住他的脖子,细软的小脸蛋蹭了蹭他的胡须,嘴里咿呀咿呀好不热闹。 第179章 罚三戒尺 詹太傅面色微软,片刻后示意太子坐下。 他伸手轻搂着小如烟,瞧她正兴奋地吐着鼻涕泡,唇角勾起一抹慈爱的笑意,随手将自己腰侧的羊脂玉佩解下塞到她手中。 【这是何物,摸起来冰冰凉凉还很细腻】 小如烟捏着玉佩胡乱摸索着,时不时举起来左看右看,好奇的模样让太傅再次展颜一笑,伸手阻止她想要啃玉佩的动作。 他是上了年纪,但在年轻时也十分喜爱闺女,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平日里更是搂着不离身,就是膝下长子出生时都没这种待遇,足以见他对女儿的重视。 被小如烟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盯,顿时什么恼都忘了。 “罚三戒尺,下次不允再犯。” 许枫霖这才松了口气,盯着太傅跟往日大相径庭的面容,无语凝噎。 原以为是个古板不懂变通的小老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改变对他的刻板印象,没想到今日小如烟出现,倒让他暴露了女儿奴的身份。 众人也对太傅的反常分外震惊,但瞧讲台上两人相处融洽就都松了口气。 还好,太傅没追究。 最后三堂课很快过去,许枫霖下学后将小如烟搂在怀中往外走,正思忖着要带她去哪合适,忽然察觉到国子监门口有动静。 是皇帝銮驾。 父皇来了!? 许枫霖面色紧绷,一抬眼就瞧见匆忙寻进来的许颖微和皇帝,小如烟安安静静趴在他怀中吮/吸着指尖,看到许颖微来到近前兴奋地亮起眼眸,伸手过去示意她抱。 许颖微本还心急如焚,见到自家女儿的一瞬间才放下心来,仔细瞧了瞧小如烟,见并未异样眸中泪意盈盈:“娘亲的乖乖,吓死我了。” 小如烟玩得尽兴,面颊透着健康红润的色泽,瞧得人心生怜爱。 见此,皇帝更加怒不可遏。 “如烟尚年幼,怎能随意带出宫到国子监!? “万一被有心之人伤害可如何是好?!朕怎么跟你叮嘱的?要照顾好如烟,结果你倒好!将人直接带了出来!” “父皇,我” 许枫霖百口莫辩,苍白着唇掀袍下跪,认罪态度诚恳:“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此事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今日若詹太傅真追究罪责,下手没轻没重伤到了小如烟,自己真就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更何况私自带小郡主出宫本就不合礼数,国子监男子居多,难保不会起歹意。 想到这许枫霖冒了一身冷汗,抿唇垂首不语。 皇帝冷哼一声,怒声开口:“罚定是必不可少,你这是压根没将你妹妹安危记挂在心上!” 【皇帝舅舅凶凶,太子哥哥也没做什么,就是想带我来国子监玩玩,怕娘亲不答应就做了决定,但如烟这不也没事么】 【国子监的大哥哥们给了我好多新奇玩意,如烟好开心】 听到小如烟的话,皇帝下意识收回了嘴边重罚的话,站在一旁的许颖微熙轻声劝道:“枫霖也是想让如烟出来透透气,没事就好,不必大动干戈。” 她清楚太子不会害如烟,又听了她的求情,自然心有不忍。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缓和神色示意许枫霖起身,虽打算宽恕却依旧有指责之意:“此事虽不严重,但你行事莽撞迟早闯祸,还是得闭门思过几天,好好想想自己犯的错!” 【太子哥哥别被皇帝舅舅唬住,如烟可喜欢出来玩了,下次记得再带上我!】 许枫霖眸光亮起,盯着活泼伶俐的小如烟,猛猛点头应下。 “儿臣谨记父皇告诫。” 三日转瞬即逝。 长公主和如烟在宫中的小住也告一段落,临行前送了不少名砚和字画给太子,叮嘱他要云游结束,定要好好修习课业不要让父皇失望。 “姑姑的教诲枫霖谨记。” 顿了顿他看了眼小如烟,眸底有不舍:“真的不能再住在宫中一会儿么?我真的很喜欢小如烟,想多跟她玩耍几日。” 闻言,皇帝阴下脸来沉斥:“你姑姑回府还有事情处理,莫要在这打岔,况且你的课业繁重,朕还未叫詹太傅来汇报情况,还想着玩闹?” 太子只能垂眸沉默,眼角余光依旧落在离去的许颖微身上。 脑海中突然响起绵软的小声音。 【太子哥哥不难过,皇帝舅舅也是想你早日承担起国之重担,很快我们就会再见哒!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 得了安慰的许枫霖这才抿唇一笑:“父皇,儿臣告退。” “去吧。” 日头正烈。 随着林荫晃动,许颖微也踏进了寝屋内 终于回到公主府,小如烟咿咿呀呀想要去自己的小软铺打滚,却发现搂着自己的母亲身形微顿,就连细眉也微不可察地蹙起。 【嗯?娘亲这是怎么了】 【发现了,娘亲屋子里好像少了很多东西,包括那套名贵的茶盏,那可是御赐的东西,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来长公主屋内偷东西】 许颖微眉眼冷了下来,唤了青竹进屋。 “这是怎么回事?” 空落落的首饰盒,只剩下表面一层零星的簪子和钗环,再往下看连上妆的物什都少了不少,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就等一个肯定的答复。 果不其然。 青竹语气愤懑,跪下身高声开口:“殿下,青竹压根拦不住那泼妇。” “具体说来。” 青竹将事情原委道出。 原来许颖微不在公主府这段时日,付文莹起了贪念,以自己房中缺件为由来嘉了居顺东西。 不仅是珠宝字画还有各类绫罗绸缎,都是全新进奉的物件儿。 此举做得不动声色,每次前来都有各种理由蒙混过关,再加上有付丰泽在付文莹身后做靠山,她更是肆无忌惮,全然不将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中。 “破落户只知道趁殿下不在的时候吞好处,奴婢实在气不过盯了句嘴差点被拖下去杖责,要不是李嬷嬷赶到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青竹咬唇,显然对此义愤填膺。 【小三仗着娘亲不在家,都踩到头上啦!太可恨了!那些东西可都是娘亲亲自挑选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就这样被她顺走】 【我若是能替娘亲报仇就好了】 小如烟安抚地蹭了蹭身旁的许颖微,她眸光微闪,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背脊。 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付文莹。 第180章 府衙上门 次日。 府衙官差上门公主府,付文莹见状心头瑞瑞,正想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何事,却被为首衙役一把搡到旁边:“府衙办案,闲杂人等一律让行。” 付文莹只能咬牙做罢,瞧见一行人声势浩大前往嘉乐居,待了片刻就出来,面上有纳闷。 “难道是许颖微惹了祸事?”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长公主的府苑,要出个搜查令极难,除非有陛下点头。 脑中灵光一闪,付文莹心头猛跳。 难道是为了那事?! 还没等她细想,就见官兵们已经开始各院搜查,就连付丰泽的院落都没当过,角角落落搜查得仔细。 付丰泽变了脸色,恼怒着快步上前斥责:“未经允许” 没等说完他的眼前就被狠狠拍了一张搜查令,薄薄的纸张随风轻轻飘落在地上,惊得付丰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主府犯事儿了?那也不至于全府搜查吧? “大人!找到 有人匆忙而出,手上小盒内尽是各式各样上好的胭脂水粉。 见到这,付文莹瞬间面色大变。 这不是自己从许颖微那顺回来的东西么? 她记得自己明明藏得很好,怎么会 这下证据确凿,事情闹到许颖微面前,她敛眸翻了翻盒子中的首饰物件,神色冷凝:“文莹,这可都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我不在公主府这些日子,你手脚不干净啊?” 一句话让付文莹和付丰泽都变了脸色。 这罪责她可担不起,被拖出去发卖都是有可能的。思来想去付文莹还是决定卖惨博得同情:“姐姐,话若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文莹兜中窘迫,又想着总要体面些代表公主府的脸面,你不在府上我也不好请示便派人去你房中借了些胭脂水粉应急,闹得这么大是不是。” 还好那些贵重的金银首饰都被自己放在了更隐蔽的地方,否则真要露馅。 付文莹还抱着侥幸心理,祈祷能将此事蒙混过关。 【说得冠冕堂皇,都是借口!明明就是偷了许多东西还死不承认,不知道擅自拿别人的东西犯法吗?】 【娘亲用府衙逼一逼,总能让小三妥协得】 但许颖微却软硬不吃,坚持要公事公办:“本宫房内少了物件,若是贼人作祟就大事不妙,既然文莹你只拿了胭脂水粉,就不必站出来多劝。剩下的金银首饰价值不菲,今日说什么都要揪出那个钻钱眼里的糟烂/货色。”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在狠狠扇付文莹巴掌,偏偏她又不能骂回去,只能忍气吞声好言相劝:“姐姐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这府衙闹上门终究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本宫说了算。” 【就是就是!娘亲办事还轮得到你个小三插嘴?快把娘亲的首饰吐出来】 付文莹顿时哑口无言,就在此时付老夫人气势汹汹冲进来,一进院就砸着拐杖破口大骂:“你这是大不敬!叫府衙前来将公主府闹得乌烟瘴气,还要连累丰泽,你居心何在!?” 泼辣的态度让在场的众人都不忍直视别开眼去。 哪有世家子弟的娘亲是这副模样,跟乡野妇人一般,拿着根黄花菜就能指着对方破口大骂,难怪能养出顺人钱财的子女。 【娘亲别怕!老夫人就是只纸糊的老虎,也就嘴皮子利索些,想方设法想找你的茬,看等会儿她还骂不骂得出来!】 许颖微依旧坚持:“此事必须公事公办,我心意已决,母亲不必再劝了。” 见说不动人,付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竟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倚老卖老,拍着地面嚎啕大哭:“瞧啊,这就是堂堂长公主,做人做事竟这般嚣张跋扈,将我这母亲放在眼中了么?!” “天杀的,府上蒙羞对你究竟有何好处?” 许颖微冷眼瞧着发丝凌乱的老妇,见她撒泼卖惨打算将事情闹大,依旧不为所动。 见时机成熟,一旁本来还站着的付文莹猛扑到付老夫人身旁,声泪俱下地哀劝着:“老夫人您快起来吧,地上凉。” “姐姐您怎能如此不依不饶,屋中丢了首饰有必要如此么?谁知道是不是你刻意将东西/藏了起来,就等着栽赃嫁祸于人。” 话音刚落,付文莹就开始潸然泪下,捏起袖子跟付老夫人一起哭嚎了起来。 两人抱作一团哭的撕心裂肺,在场人见了无一不动容。 【哭哭哭,家都给哭散了】 【鬼哭狼嚎像什么样子,好哇真是耍的好手段,别以为卖惨就能逃过一劫】 【心疼漂亮娘亲,明明错处在他们还要被别人指指点点,如烟真想冲上去替娘亲出气】 小如烟目睹眼前一幕神色气恼,咿咿呀呀指着下首的两人,莹白的面庞几乎要皱成小包子。许颖微下意识安抚地捏了捏小如烟的手,而后淡淡侧眸环视一眼底下议论纷纷的众人。 “母亲可知,您的生辰宴为何会如此简陋?” 付老夫人止住嚎哭,一错不错盯着许颖微,神色错愕。 院内落针可闻。 许颖微敛眸后慢条斯理出声:“虽是我出银钱,但文莹克扣得多导致生辰宴贻笑大方,如此重大的事,怎么能如此不上心?依我看还是文莹对您太怠慢。” “你别血口喷人!” 付文莹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盯了眼许颖微面色恨恨,而后慌忙转眸朝付老夫人看去,见她面色不对慌忙出声解释:“老夫人您莫听信她挑拨离间,生辰宴是文莹考虑得不周到,但那也是无奈之举,我心里还是想着您的。” 付老夫人本就心眼小,提起生辰宴上的难堪整个人都不好了,怒瞪身旁的付文莹后寒凉出声:“想着我?想着我能办成那个模样,要我看你也是个心肠歹毒的,就是见不得我这一把老骨头好!” 两人起了争执之意,上手的许颖微掂了掂手中茶盏,无辜眨眼:“妹妹都如此敬重母亲了,生辰宴怎么也没送些好的?” 是啊。 身上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出个洞来,她一时难堪,只能勉强扯出抹笑讪讪开口:“这不是,没来得及准备么?之后定会给老夫人补上。” 第181章 衙门办案 补上? 说得轻巧,会不会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付老夫人被当众拂了脸面,本就有些不愉,现在这么一闹更是窝火,顿时腰不疼腿不痛了,腾地的站起身指着付文莹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和外人一起欺负我,生辰宴办得不好我还没怪罪你,现在连生辰礼都怠慢!!” 付文莹瘫坐在地上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能面色铁青的,瞪着悠哉悠哉坐着喝茶的许颖微尖锐出声道:“你这是挑拨离间!就是嫉妒付老夫人对我好!” 被指责的许颖微眨眨眼,轻声道叹了口气开口:“母亲说的是妹妹哪能这么说?说事实罢了,妹妹你怎么还你还恼上了。” “事实!?你不是也没准备生辰礼,甚至出钱还推三阻四,就是对母亲有偏见!!” 【还真是会现学现用】 【小三倒打一耙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渣爹妈的娘亲快脸色已经不对了,刚好借此撕破这二人虚伪的面容】 付如烟听见这话,气的在许颖微的怀里乱蹬,恨不得开口说话。 果不其然。 被气得的头脑发昏的,付老夫人一时顾不得卖惨,满脸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尖酸刻薄道:“今日,你闹出这样的事情,甚至将府衙叫上门来,就是在打丰泽和我的脸!!你这不忠不孝的贱妇!” 许颖微微敛眸光,随即抬手片刻后开始凄楚抹泪:“怪我,我也只是一时心急,看屋内少了大半金银首饰,觉得家中进贼。” “母亲责骂我也是人之常情。” “生辰宴也是我的错,错在不该出银钱让文莹妹妹难堪。” 几三句话将付老夫人彻底将付老夫人激怒,她她不顾众人视线,跳脚怒瞪许颖微开口:“骂的就是你!做错还委屈上了,今日,你不做罢,我就在这院中不走!” 在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方才还觉得二人凄楚,却没想到这般泼辣。” “”付家老太太是出了名的跋扈你不知道么?只是近两年收敛了些,没想到还是这副模样,进了公主府还敢造次。” “先前我还听说,她想塞妾室到驸马爷房中,但最后却不了了之之后不了了之。” 风头调转,不少人都觉得,付老夫人这是为了自家儿子刻意欺辱儿媳,都在下意识摇头窃窃私语。 【娘亲威武!!这下小三和渣爹都要不好过了】 许颖微轻轻的拨了拨被付如烟兴奋蹬开的裹被,神色哀哀冷眼旁观,很快站起身,神色哀哀:“大家不必如此,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才这般殷切。但此事事关为了公主府安危,必须彻查此事。,否则极有可能贼子入院,我实在难以安心!” 一番话说得的正义凛然,众人都煞有介事点点头,赞同她的做法。 付老夫人脸色极其难看,刚想继续顿时神色大变,还要出声驳斥,却被站在一旁的衙役的打断:“长公主此言有理,府衙的职责便是护家寨安宁,既然是办案,那就请”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付文莹身上。 随后与上首坐着的许颖微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付文莹见状惊慌道见他真有押自己回去审问的意思,一时震惊,瞪着他惊慌不定:“办什么案!?就是从我屋内搜出了些胭脂水粉,我也都解释过了,还要带我走!?你们这是违反律令!” 两厢对峙,付文莹气得的浑身发颤,而许颖微却不疾不徐,开口替她说话:“官差大人倒不必如此,我相信文莹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一句话将付文莹架在火上炙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她要怎么说?事情就是自己做的,要是衙役执意带自己回去,查出点什么真就百口莫辩,可要是现在如实交代,可不就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传出去不仅是在打她自己的脸,也是在给付丰泽难堪。 想到这她下意识抬眸,朝付丰泽看去,见他正阴冷瞪着自己,连忙瑟缩着收回视线,抿唇不语。 见她如此,许颖微顿时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佯装惊诧掩唇出声:“文莹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此事真与你有关?这可使不得,若真是如此,你还是尽快交代为好,这衙役大人公事公办,我空口白牙劝不动。” 【还是娘亲聪慧,懂得用府衙的压力让小三屈服,现在这么说,小三手里的东西是不吐也得吐】 【扮猪吃虎来得巧妙,这招,放在渣男贱女面前格外有用】 许颖微听见自家女儿夸赞自己,低着头轻轻的对着付如烟勾起了一抹笑。 就在此时,冷面衙役沉斥出声:“查不出倒也无碍,跟我们走一遭证明清白便好。” 一语作罢做罢,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官差押人。 兵刃出鞘,叮铃叮铃哐啷的清脆声响让付文莹吓得瞬间面容失色吓得两股战战。 她面色惨白,猛地跪下身求饶道破防大喊:“我说!我说!东西都在我房内!” 半炷香后半柱香后。 官差把房内的搜出的归还的物品整整齐齐罗列在面前,许颖微扫了一眼,盯着眼前一幕,轻叹道微微叹了口气:“文莹,我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众人震惊,打量的看着付文莹,视线想要看看她如何解释让付文莹身心如此煎熬。 谁知下一秒,付文颖这时候她就卖起了惨,一下扑跪在地上磕头哭喊道道歉:“姐姐,都怪是文莹昏了头,想着你不在公主府拿些首饰来,满足虚荣心比划比划,之后还是想着还要还回来的,谁知。今日闹成这般” 【下一句是,实在无脸见人?】 【还回来,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就这个打脸爽!既能将东西讨回来,又能让小三吃哑巴】 付如烟忍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小嘴蠕动好像要开口骂人。 众人看向付文莹的眼神却都带了嫌恶。亏】 还回来? 又不是五六岁的稚童,不谙世事什么东西都想碰一下。,那倒也就没什么。可付文莹的心思昭然若揭,谁不知道她本意就是趁长公主进宫小住顺东西。 想到这众人看向付文莹的眼神都带了嫌恶。 许颖微将面前的首饰重新盖上,很快拿着站起身,做了个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举动,将东西放到了付文莹手上。 付文莹呆愣在原地,满脸疑惑的看着许颖微没弄明白她这是在干嘛。 【娘亲好样的我懂娘亲的意思了,借力打力,让在场的所有人对小三嗤之以鼻,再也没有好印象,到时候再传出去,渣爹在朝堂上也别想好过】 付如烟对许颖微这一做法拍手叫好。 许颖微伸手将付文莹轻柔扶了起来,眸露怜惜:“妹妹身旁窘迫,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察觉到还闹得的如此难看这般大,实在难为情。既然如此,这些首饰就都送妹妹可好你,也好平息了这场闹剧,你说是不是?” 闻言,付文莹面上青白交错,这台阶硬递到面前,她不下也得下。 这和街头行乞之人有何区别?搞得的好像许颖微施舍自己一般。 无奈,付文莹却只能咬牙应声:“姐姐能为我着想,有心了。” 付文莹抱着首饰盒的她孤零零站在院落中,忍受着众人投来的异样视线,气得的险些昏厥过去。 本以为能够坐享其成,许颖微闹得在大闹这么大也不会查不出什么端倪,没想到她竟这般巧舌如簧,逼得她不得不自己交出首饰。 第182章 难道是变心了 衙役示意身后的手下收起兵刃,对着许颖微恭敬拱手:“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府衙就先告退了,扰了公主府安宁,属实抱歉。” 官府公事公办的态度,也让此事告一段落。 次日。 许颖微正清点屋内贵重物品有无疏漏,就见下朝归来的付丰泽气势汹汹,显然怒气不小。 【渣爹过来找茬,可怜我的亲亲娘亲了。】 半躺在摇椅的付如烟眼睛提溜转,眼神却一直粘在付丰泽的身上。 “夫君这是何意?刚下朝我还特意为你熬了羹汤,坐下来喝点慢慢说吧。” 许颖微早料到他会上门来指责,习以为常地斟茶,手腕微抬示意付丰泽看桌案上袅袅腾起热气的羹汤。 看到桌上的羹汤,付丰泽暂时压抑了心中怒气,端起碗一饮而尽,入口苦涩弥漫开来,瞬间让付丰泽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砰的一声传来,瓷碗瞬间四分五裂:“你熬的什么东西!?成心想毒死我不成!!” 【乐死我啦,看渣爹这吃瘪劲,到我娘亲面前次次耀武扬威,次次无功而返,我倒想瞧瞧他等会儿要闹出什么事】 付如烟看着面部扭曲的付丰泽,咯咯的笑了两声出来。 许颖微一脸慈爱了一眼怀中的付如烟,淡淡开口道:“应该是拿错了,这是我给自己喝的补药,羹汤好像在小厨房,我现在让青竹去取。” “不用了!!” 付丰泽冷哼了一声,随即起身怒骂道:“你三番五次置我的脸面不顾,昨日让衙役上门将侯府名声砸在地上踩!” 许颖微眸光微冷:“侯府有名声?” “你!!” 付丰泽气急扬气手想要打许颖微。 “侯爷还想打本公主?” 许颖微冷眼看着付丰泽,语气带着些许寒意。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在朝堂上被政敌百般弹劾,还有一群品阶比我低的官员在背地里嘲讽我!” 付丰泽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堪堪的把扬起的手放下,不满道。 本就失了爵位想方设法想官复原职,现在更是举步维艰,这让他怎么不恨许颖微这个贱/人。 见他嘴脸狰狞,许颖微在心中冷笑,伸手一掐,眼眶中的泪水就簌簌落下:“夫君如此说,颖微实在心寒如雪,昨日之事我何错之有?屋内少了物件报官难道还要提前知会一声?” 【娘亲哭起来也很好看,真让人心疼,渣爹每次过来都要让娘亲劳神伤财,真是晦气】 许颖微抬眸,泪眼蒙眬:“嫁到你身旁,侯府上下我哪一样没替你打理妥当?如今你倒是全然变了个模样,莫不是变了心与别的狐媚子欢好了!?” 此话一处,付丰泽立刻惊声高喝:“你莫要说些空穴来风的话,转移话题!” 见他做贼心虚的模样,许颖微心底冷笑一声。 若不是有小如烟,她现在指不定还被蒙在鼓中,最后得病孤苦死去。 想到着,许微颖抱付如烟的手不由的紧了些:“是不是污蔑夫君心里清楚,若真有此事,颖微宁可和离抽身,也好成全你和佳人的美事。” 付丰泽彻底慌了神,担心许颖微真的察觉到自己和付文莹间的猫腻,想着怎么把这个事情哄劝过去,灵光却突然一现。 “我看你就是不安分的,想去勾搭镇国公才提出这茬!!贱/人,你” 听到这话的付如烟忍不住吐了两口口水出来,在心里面暗骂。 【这渣爹怎么如此不要脸,被揭穿了还想要泼脏水去娘亲身上,真晦气】 “夫君竟然如此想我,那倒不如和离自证清白,我堂堂长公主还怕你不成!?” 【娘亲棒棒!!就是要给渣爹一个下马威,在好让他知晓娘亲是不好欺负的!!】 许颖微摸了摸小如烟毛茸茸的小脑瓜子,旋即站起身面色冷然准备离开。 这哪能行? 公主府资源颇多,他还指望用许颖微的势力助自己回归爵位,更何况他和付文莹的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想到这,他面色缓和下来,好声好气相劝:“夫人,我也是气急,昨日确实是你做得不妥,丢了东西我将文莹抓过来,讯问一通不就好了,哪犯得上如此兴师动众,我在朝堂上还要站稳脚跟呢。” 许颖微沉默半晌,缓缓坐了下来。 见她态度有所松动,付丰泽更加卖力:“为夫刚才一时嘴快,为夫绝对不可能养外室惹你不快,此事天地可鉴。” 【表清白倒是积极,变脸比唱戏的还快】 付如烟往许颖微的怀中拱了拱,一点也不想听渣爹说话。 许颖微冷眼瞧着面前之人讨好的面庞,心头升腾起无法言说的厌恶,这就是几年的枕边人,就是这般见风使舵的小人嘴脸。 有事相求便大加夸赞,无事便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 真是可笑。 见她还冷着脸,付丰泽瞥到许颖微肩头上的小如烟,心下有了主意。 几步上前想要将小女婴接过,却发现这奶娃娃生得如此精致,粉雕玉琢的煞是好看。 【看什么看!快凑开,好晦气,娘亲救命】 许颖微面色微沉,躲开了付丰泽的手往后稍稍退了两步。 付丰泽微微一顿,也不恼怒开口道:“这孩子真像我,这般可爱。” 说完强行把付如烟从许颖微的怀中抱走,可下一秒胸口却一阵湿意传来,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低头一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还没有开口怀中的娃娃就被许颖微抱走:“她长得随我,与你无关。” 【略略略,渣爹,让你碰我,看我不尿你一身】 被抱回去的付如烟兴奋的双腿乱蹬,咯咯的满脸笑意。 “长大后也是个不成器的,抱她一下便将污秽之物染在我身上,成何体统!?” 付丰泽满眼厌恶的看着付如烟,咬牙切齿道。 许颖微轻咳一声佯装关切:“夫君没事吧?要不要我让下人来替你换身衣裳?如烟她年纪小,往日里尿布换得勤,今日应该是疏漏,一不小心” 黑沉着脸的付丰泽咬牙:“不必!” 话音刚落人就拂袖而去,只留下屋内母女俩面面相觑,都莞尔一笑。 第183章 查出什么了 许颖微捏了捏小如烟莹润的鼻头,表面斥责实则宠溺道:“如烟,下次可不能如此,顽皮得很。遇到旁人就更不能这样,要是被打屁屁了娘亲可救不了你。” 小如烟低头把玩着她的手指,稚/嫩的脸上全是笑意。 【让他欺负漂亮娘亲,不尿他头上都算我心软了,今天这算是大快人心。】 【再说了,儿子都挨了一下,做父亲的同甘共苦也没什么。】 听到她心声的许颖微只能无奈摇头,抱着她坐在铜镜前,眸光柔婉似水:“你的一岁寿宴也快到了,皇帝舅舅可为你做足了准备,” 【一岁生辰宴?那又能见到太子哥哥了,好耶。】 转眼天和小郡主周岁生辰宴将至。 公主礼遇不可少,因此流水般的赏赐也被提前送进了公主府,听到这个消息的付文莹嫉妒得眼睛都在发红,看着自己膝下的付如莲,一时恨命运不公。 凭什么付如烟出生便可以众星捧月,自己女儿只能躲在暗处观望。 想到这她就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看许颖微抱着小如烟上车架进宫面圣。 养心殿内。 皇帝正盯着眼前的香薰炉怔忡,底下的皇城卫沉声禀报:“陛下,关于慢性毒,贵妃虽有牵扯,但她膝下的二皇子殿下却查不出异样,还得从其他方面入手。” “废物!” 龙椅上的君主怒声呵斥,却忽然察觉到门口缓步而来的身影,松了神色示意皇城卫长退下。 许颖微搂着小如烟与其擦身而过,还没有等开口,皇帝就笑着出声:“皇姐来了,快坐,让朕好好瞧瞧如烟,几日不见又圆/润了不少,像是个小桃子。” 【皇帝舅舅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竟学会夸人】 【胡茬子还是这么膈人,算了,勉强在他怀里待一会儿吧,暖洋洋的好舒服】 皇帝逗弄着怀中活泼伶俐的女婴,片刻后抬眸出声:“周岁生辰宴,不能潦草应付。付丰泽是个不着调的,到时候搞砸也说不定,不如在宫中让礼部亲自操办为好。” 闻言,许颖微眸光微亮,起身谢过皇帝。 也好,省得在家中乌烟瘴气失了礼数。 皇帝挥挥手,继续瞧着怀中小如烟红扑扑的面颊,越看越可爱,索性揪了把她细嫩的面颊。 小如烟鼓起面颊,瞪大水灵灵的眼眸瞅着皇帝,嘴里含糊嘟囔着什么。 【皇帝舅舅坏坏!每次进宫都要欺负如烟,娘亲快为我做主!】 【不对,皇帝舅舅帮我办生辰宴,那就代表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和奇珍异宝】 坐在旁边的两人顿时笑出声。 皇帝盯了眼小如烟开口:“如烟一岁,也该学会走路了吧?朕瞧着,说话可能还有些困难,但她聪慧肯定学得很快。” 许颖微笑着点点头:“在家中已经会下地走路了,但还有些许不稳。” 皇帝轻轻点头挥手示意身边的徐公公将软垫拿上来。 三米长宽的羊绒软垫被抬了上来,色泽柔和温暖,小如烟被抱到软垫上,新奇地打了个滚。 【好舒服的料子,摸着也软乎乎,好喜欢】 小如烟兴奋地拍着软垫,咿呀咿呀爬了一圈,撑着圆/润的小身子站起身,蹒跚向前几步,朝皇帝伸手撒娇:“抱……阿抱。” 简单几个音节,皇帝整颗心都要软下来,下了台阶,将小如烟抱在怀中:“如烟真是可爱,长大后定然也是个讨喜性子。” 【呜呜呜,如烟也好喜欢皇帝舅舅】 就在此时,太子也得了通传进殿请安。 见地上厚厚的羊绒毯,他眸光惊奇开口道:“父皇这是……?” “方才你如烟妹妹学了会儿走路。” 闻言,许枫霖眸光惊喜,盯了眼正瞧着他兴奋拍手的小如烟,快步上前逗弄:“如烟妹妹,太子哥哥可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好耶,如烟想出去玩!憋在府中这么久都没出去走动走动,娘亲身子虚不好出门,奶娘也不好带我出去。】 【如今进宫,有太子哥哥陪我玩了!如烟好开心。】 听到她心声的皇帝瞥了眼太子,见几人都在兴头上便松了口:“别像上次那般将你如烟妹妹带到危险的地方,就在御花园走动走动,赏风景便好。” 得了首肯的许枫霖忙不迭点头,侧眸过来,冲小如烟眨了下眼,逗得她咯咯直笑。 太子带着小如烟告退。 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皇帝的眸光深深,似乎想起了旁的事情。 见状,坐在一旁的许颖微担忧出声:“方才我见皇城卫出去,可有查出什么? 早在之前私下谈话,她便知晓了二皇子母妃有谋害之心的事,后来彻查发现端倪,也就被打入了冷宫。 “二皇子,暂时查不出异样,贵妃什么都不肯说,过了几日便自尽了。” 听到这,许颖微抿唇叹息:“你也要多注意些,平日里喝的茶水,香薰,用的膳食都要让公公试过毒。” “放心,此事之后朕还会寻国公进宫商榷,你不必担忧。” 事情还未明朗,他只能按兵不动,但在小如烟口中得知,这和二皇子绝对脱不了干系,若真有谋逆的狼子野心,他不会轻而易举将此事揭过。 此刻,御花园内。 秋日落叶扑簌簌落了一地,枯藤在天边飘零,被太子一把扯了下来。 巧手一编,就是个活灵活现的蚱蜢,它正蹲伏在小如烟掌心,引得她好奇地左看右看,最后将东西捏在掌心视如珍宝。 许枫霖见状璀然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如烟的小脑袋:“等你生辰宴,太子哥哥送你更好的,你肯定喜欢!” 【原书中二皇子谋权篡位,还趁他衰微,在他和皇后的药中下毒,害得母子二人惨死,那时候皇后肚子里好像还怀了个小/妹/妹,可惜啊】 【二皇子就是个笑面虎,表面对人恭谦温良,实际上蔫坏。】 许枫霖瞬间如坠冰窟,抱起小如烟还想再问,忽然听到御花园亭台旁传来细微动静,他下意识抬眸警惕出声:“谁?!” 第184章 东西不见了 一只灵巧的黑猫从灌木丛中跃了出来。 如绿宝石般耀眼的瞳仁盯着小如烟,喵喵叫了一声,小如烟却没看黑猫,反而抓起手边石子咿呀咿呀猛丢了过去。 有人吃痛的闷/哼声响起,许云恒跟太子对上视线。 “老二?” 气氛微妙。 自从上次见面后,他便和母妃被禁足在殿中无法自由出入。 过了没多少时日,听说父皇查出那异香珊瑚中有慢性毒药,搜出证据后将母妃打入了冷宫,他尤记得临走前母妃充满血丝的双眸。 “我儿,定要替母妃报仇雪恨,这罪责已经被本宫揽了个干净,怪不到你头上,就算陛下再怎么查,人证物证销毁都寻不到根源。” “切记谨言慎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人正面起纷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隐忍不发就是你最好的出路,假以时日门生壮大,定然能重振旗鼓将太子扳倒!” 字字句句敲打在他的心上一刻都未曾忘却。 不出三月,母妃一尺白绫悬梁自尽,自己也被随意丢到了宫中不受宠的熹贵妃名下。 整日瞧她煮茶下棋,半点争宠的意思也无,不由心寒。 他贵为皇嗣逃过一劫。 但终归成了不受宠的皇子,皇帝对自己有了戒心更加不愿传召自己到御前,唤太子倒勤了不少。 思及此,许云恒眸光大恨,但面对两人也只能勾出一抹温润的笑意,轻声开口:“这么巧,能在这里碰上大哥?是带如烟出来玩的吧。” 许枫霖盯着许云恒眸色淡淡:“二弟,国子监布置的课业都写完了?竟然有心在御花园内闲逛。” 他明知道自己因为禁足的事,几乎两月都未出过宫! 许云恒面色扭曲一瞬,片刻后紧绷腮帮,勉强笑道:“太子说笑了,母妃突发变故,我搬了次寝宫去熹贵妃住处。” 话说得已经够委婉,可许枫霖还不罢休,佯装恍然:“原是如此,我都忘记这茬了,还请二弟……莫要沉浸在哀伤中,你母妃给父皇下毒,那是包藏祸心天大的罪恕,未曾牵扯你就好。” 这下,许云恒如沐春风的面上起了一丝裂痕。 平日里两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什么阴暗的小动作都是在背地里琢磨,怎么今日一见,许枫霖像是对自己有了敌意。 许云恒抿唇,过了片刻笑得温和:“多谢大哥关心,小如烟今日的装束倒衬得人粉面桃腮,好可爱。” 话音刚落,他就要上前来逗弄小如烟,却被奶娃娃猛然挥开,尖叫着挥舞圆/润的小手臂,没过多久就号啕大哭:“坏!坏!” 许云恒面色阴沉,攥紧双拳直起身子:“看来如烟妹妹还真是不喜欢我。” 【就你也想碰我!上次使坏还不够长教训吗!?】 【我就哭!哭得你脑壳疼,就是不给你面子!太子哥哥可比你这种假惺惺的笑面虎好上千万倍】 许枫霖忍俊不禁笑出声:“如烟还是小孩子,二弟莫要放在心上。” “不过也奇怪,小如烟对谁都乐呵呵的,却唯独对二弟你如此排斥,也许是因为你上次下手没轻没重伤到她,记仇了吧。” 话中意有所指,许云恒险些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告辞离去。 七拐八拐穿过小径,御花园一处僻静的角落内,许云恒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掀起袖子开始挖。 母妃说证据都处理干净了实则不然。 当时下毒的证据还有一小半被埋藏在御花园,父皇派人搜查的时候,他担心被发现便叫贴身伺候的小厮跑过来将东西/藏在此处。 这些东西还是要尽早销毁干净。 可等他将土层掘开,却傻眼了,本该掩埋证据的地方空落落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零星被人动过的痕迹。 另一边。 许枫霖抱着小如烟在御花园内,面上舒展出一抹愉悦的笑:“如烟真厉害,过几月应该就能自己走路了。” 她扑腾着小胳膊,好奇的眼眸忽闪忽闪。 【太子哥哥人真好,不像那个二皇子,每次见面都不怀好意的盯着我。太子哥哥你可要好好保护如烟】 小如烟依赖的心声落在许枫霖心尖,惹得他淡淡一笑,捏了捏她的小手。 发现付如烟的手有些凉,担心染上风寒许枫霖很快带着小如烟折返。 进殿。 皇帝正和许颖微轻声交谈着,见太子带着小如烟过来,抬眸道:“刚想去寻你,如烟年岁尚幼在外头呆久了,可能会引风寒。” 闻言,许枫霖点点头:“父皇说的是,方才我与小如烟在御花园逛了一圈,还遇上了二皇弟。” 话音刚落,皇帝的眉心就蹙了起来:“云恒?” 却忽然听到耳边响起稚/嫩的声音。 【遇到坏蛋真晦气!上次故意掐我,这次又暗地里瞪我,太子哥哥你今后一定要小心这人,说不定找准时机就对你下手了】 小如烟嘟着小嘴,正可怜兮兮盯着太子,清澈的眸底全是担忧。 皇帝面色微变,视线落在她面上一瞬又移开,心头有些难以自抑的复杂情绪,随后又被尽数否决。 这话怎能当真? 虽说贵妃下毒之事许云恒作为孩子有插手,但在他膝下这么多年,一直恪守本分不会越雷池半步,太子与他也情同手足。小如烟定是因为先前被掐到的缘故,对云恒有了不满。 这么一说倒显得小题大做。 【哎呀,虽说抓出了贵妃,但在原书中二皇子可真算得上是心术不正,对皇位垂涎已久暂且不提】 【皇帝舅舅将他拉下台,塞给一个冷宫妃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参与党争】 【二皇子启能善罢甘休?皇帝舅舅虽改变了早亡的命运,但我之前就说过,命数被改变,事情的走向也有了微妙分歧,还是要小心为上】 一席话如平地惊雷,募然在皇帝心中炸响。 若二皇子真有谋逆之心,定然会想着卧薪尝胆,盼望哪一日能够东山再起,那不仅是自己,就连太子都会受牵扯。 联想到这里,皇帝心中敲响警钟。 几人离去,他思忖片刻本欲唤皇城卫进殿,却忽然瞧见门口熟悉的身影,神色有一瞬惊诧。 第185章 落坟冢 “云恒?” 二皇子缓步而来,清瘦的身形立于大殿之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跑。 “父皇,儿臣不孝。” 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对着九五至尊,眼角赤红:“您要如何责罚都可以,只是母妃横死冷宫,儿臣希望替她在宫外的山头立个坟冢。” 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盯着下首跪着的许云恒,皇帝沉思片刻,缓声开口:“你有这份孝心是好的,只是你母妃犯下大错,朕未追究她母族之过已是仁慈。” 见看不出帝王喜怒之色,许云恒不动声色擦去眼角泪滴,再次磕首一礼:“母妃犯下如此错事,儿臣知晓也是震惊不已。”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也想为母亲分忧,但父皇您是当朝天子,她这般做便是将儿臣置于不忠不孝之地,儿臣担不起这般重的罪责。” 一番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奈何皇帝确实没查到实际罪证,也对许云恒的话将信将疑,见他涕泪横流,语气不由软了软:“起来吧。” 许云恒垂首站起,眸底闪过一丝阴冷。 母妃已经将证据销毁殆尽,他眼下只需追查埋在槐树底下的证据究竟去了何方,这才借口立坟冢,实则出宫调查。 那贴身小厮,数年前交奴契之时曾留下过民间地址。 皇帝仔细打量着阶下单薄的男孩。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面庞瘦削,身上的衣衫也因为到了冷宫妃子名下,用的都是最破烂的,这深秋哪里抵挡得住寒气。 许云恒倔犟地抿着唇,身上好似有一抹不屈的风骨,让皇帝恍惚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见他神色有松动,许云恒连忙上前呈了自己做的香料。 “父皇,这是儿臣自制的安神香,听闻您近来朝政繁忙,特意在殿内调配的,您若不放心可以先让徐公公查查,这里头有无异样。” 皇帝倦怠挥挥手,示意不必如此:“有心了,既如此,便准你一日出宫替你母亲落个坟冢。” 这个节骨眼上,傻子才会特意在香料中下毒。 二皇子毕竟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平日里也最是听话乖顺,不争不抢,他再如何都忍不下心来处置。 可小如烟方才在殿内说的话却在他脑海中遍遍回响,直到许云恒告退离去,他才终于缓过神,眸光微沉示意暗处影卫过来。 此刻公主府。 一片寂静中倏然炸响女子哀戚的哭诉,听得人唏嘘不已:“丰泽哥哥,这怎么能行?!你一定要为我和如莲做主啊!!” “凭什么那贱/人的女儿就能封郡主,凭什么周岁生辰宴能让宫中礼部操办!? “我的如莲只能委屈在角落,明明都是一个日子,却要为她的生辰宴让步,凭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哽咽,而后哭得更大声。 付丰泽盯着眼前涕泪横流的妇人,本心存嫌恶,但在瞧见貌美面庞,又心软下来开口:“莫哭了,此事我会替你做主。” 听到这句话,付文莹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不由分说猛扑到他的怀中:“丰泽哥哥,文莹知道您向来待我最好……” 女子柔若无骨的身躯又往自己怀中偎了偎。 付丰泽伸出手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如莲是我最宝贝的女儿,我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您能这么说,文莹就很开心了。” 只要许颖微不好过,她就开怀,这两个孩子明明都是同一日出生,待遇却天差地别,让她怎么甘心咽下这口气!? 如今她的容貌也恢复,必能挽回付丰泽的心,让许颖微在侯府呆不下去! 付文莹趴在付丰泽怀中,片刻后拭去眼角泪滴,心情好了不少,正想抬眸撒娇,却见男人脖颈往下的方寸之地,沾了抹暧昧的红痕。 这一眼顿时让她瞳仁骤缩,猛然从付丰泽怀中抽离,指着他脖子尖声怒斥:“你这是什么!?又去青/楼p妓?” 上次的事闹的颇大,她也知晓了付丰泽是个不安分的,却没想到他还敢背着自己去外头偷/腥。 付丰泽面色微变,立即伸手将衣襟捂得严严实实,本还满含春意的面庞起了阴寒:“莫要胡搅蛮缠!!朝廷事务繁多,哪有时间去那种地方!” 见他否认。 付文莹气得头脑发昏,颤手指着男人说不出话来。 自己刚刚看得一清二楚,那红痕分明就是女子留下的印记,怎么能说自己在胡搅蛮缠?!她看付丰泽就是被她说中了,这才气急败坏,急头白脸对自己一阵吼。 “敢做不敢认!?你是不是用我们存下的银钱出去p妓了!!” 咄咄逼人,一步也不肯让。 付丰泽怒从心起,索性便也不瞒了,瞪着付文莹破口大骂:“压力大出去青/楼找些消遣还有错!?有脸指责我,自己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妇。” 付文莹面色扭曲还想再理论,刚出口一个字就被付丰泽冷声打断:“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府上只有我说了算,不听话的人只能被舍弃。” 此言一出,她瞬间面色微变,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缓和情绪:“是文莹太过气恼,乱了分寸。” 付丰泽是她全部的靠山,今日她也是昏了头,才会揪着这件事找他不痛快。 想到这,她态度软了下来,面上扑簌簌落下委屈的泪水:“丰泽哥哥,你出去消遣也没什么,只是文莹瞧见了难免心如刀割,因为我最看重你。” “如莲还小,她本该得到最好的一切,却被付如烟尽数夺了去,这让我怎能心安?” 好言好语相劝,付丰泽这才缓和了神色,瞥了眼付文莹开口:“去吧,下去准备准备,许颖微也该回府了。” 两人总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逃不开相连的命运。 正好借此机会将此事闹开,他倒要看看许颖微这个贱女人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公主府门口。 许颖微抱着小如烟下马车,刚一进府苑,就瞧见眼前匆忙奔来一个丫鬟。 “殿下,驸马传您去前厅。” 【刚回府就闹幺蛾子,准没好事】 许颖微沉吟片刻缓步朝正厅而去,边走还边出声问询:“有说什么事找我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186章 一起过生日 要么就是找茬,要么就是有事相求。 付丰泽找她无非就是这两个缘由,每次都令人无语凝噎。 丫鬟战战兢兢摇头道:“这驸马倒是没说,只是面色并不好。” 言语间,两人已经到了正厅,瞧见里头的付丰泽。 许颖微眸光流转间已然来到付丰泽近前:“夫君有何事要与我商议?” 难得见她这么顺从,本要叱责的付丰泽被噎住,咳嗽一声:“如莲的生辰你知道吗?” 许颖微无辜眨眼:“自然,与如烟是同一日,有何不妥?” 闻言,付丰泽板起脸开口:“同是一家孩子,怎能厚此薄彼?不能因为要办如烟生辰,将如莲挤兑到旁边去,依我看,这生辰宴得一起办才好。” 【算盘打的噼啪响,皇宫里约莫都能听见,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攀皇亲,结识朝廷高/官么?】 【原书中,我可被这同岁的“姐妹”害得实惨】 许颖微心头猛颤,还想再听,却听到耳边传来付丰泽沉闷的声音:“夫人?夫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回过神来,敷衍扯出抹笑:“依你的意思是?” “一家亲分什么你我,两个解决方法。要么,两个人一起操办周岁宴。要么,为如莲生辰宴推迟出补偿。” 许颖微不疾不徐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沉吟片刻出声:“如烟是陛下钦赐的天和小郡主,荣宠在身。如莲的身份,还不足以与她一同办生辰宴。” 话说的委婉,但这不就是变相的在刺付如莲配不上么? 付丰泽显然没想到许颖微会下他脸面,强忍怒气:“夫人言重,这样说倒显得小心眼。” 【你才小心眼!!天天欺负我漂亮娘亲,那脸皮都要比城墙厚】 许颖微不以为意的挑眉,将手上的茶杯放下,垂眸逗弄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见她终于咯咯笑出声,这才散去心头躁意。 “既如此,就只能做补偿。” 见她松口,付丰泽顿时大喜,拍着桌案连连点头:“夫人此言有理,此言有理。” 许颖微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淡淡出声:“这补偿,夫君愿意出我也没有异议,只是初听时惊诧,你兜中窘迫,竟舍的给如莲一个才满周岁的小女娃做补偿了。” 一席话落地。 付丰泽的脸都涨成的猪肝色,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就是就是!不就看中娘亲私库,想借此捞一笔么?】 【跟小三的套路一样一样的,怎么也不换点新鲜的,整日就知道钱钱钱,都快钻到钱眼里去了】 缓过心气,付丰泽惊声狠斥:“你这叫什么话!?是你的女儿将如莲的生辰挤兑到了它日,你不出补偿谁出?!” 一句话瞬间暴露了嘴脸。 许颖微眸光微闪,面上似是结了霜,半晌后缓缓出声:“不是你的女儿?” 付丰泽被堵的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瞧他没话说的模样,许颖微讽刺一笑:“明明如烟也是你的女儿,你却次次偏袒文莹的孩子,如烟出生这一年,你来看过多少次?现在为了一个生辰宴闹到我跟前,夫君,您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阴阳的话落入付丰泽耳中,脸色瞬间青白交加:“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亏待了如莲,你作为家中主母,理应担起责任。” 可笑。 “夫君这话说的,文莹又不是被你纳入了房中,我还能念着姐妹情,好生照顾照顾如莲,如今她女儿还要我管上?” 短短一句话,却让付丰泽身上冒了好几遍冷汗。 “但总归如莲生辰宴也需要置办,总不好我出,文莹又拿不出多余的银钱,你看……” 这已经是他作出的最大让步。 偏偏许颖微不领情:“你这又是何必?既然如此操心如莲的周岁宴想要补偿,不若就跟我一同去陛下面前讨要。” “他这般喜欢如烟,肯定也不会对如莲苛责,我现在就替你去禀告陛下。” 这叫什么话。 付如莲跟陛下,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要是将自己的名号报上去,皇帝指不定又要说他欺负许颖微,这事不能闹大。 想到这,付丰泽连忙扯住许颖微,讨好出声:“夫人莫急,此事倒也不必惊动陛下,家事嘛,坐下来好好谈就好。” 许颖微这才坐下,盯着他冷哼一声:“夫君成日帮衬外人,对自己女儿都没这般上心。” 见她恼怒,付丰泽心惊肉跳,急忙出声辩解:“夫人说的是,我这也是糊涂了,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心善之人……” 【呸呸呸!还心善,我看你就是怂了,不想让娘亲察觉你和小三见不得人的关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许颖微扯着帕子黯然神伤道:“夫君这般,我会以为文莹在你心中重要过我,放在何人身上都会伤心欲绝的。” 付丰泽没想到今日请人来一遭,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间紧张万分:“颖微,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的,旁人都比不上。” 甜言蜜语倒是说的顺畅。 许颖微冷笑一声,佯装委屈低头抹泪。 片刻后起身掩面而去。 见状,付丰泽慌了神,猛然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许颖微身后,苦口婆心的劝说:“颖微,此事是我错了,你和如烟在我眼中比天边的皎月还要明亮,我护你们还来不及,哪会有旁的心思。” 许颖微垂眸,眸底闪过一丝寒凉。 她继续咬唇啜泣:“可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全然不将我放在眼中,前几日更是如此。” “颖微,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今日所求我都明了,既然你如此重视,我自然要替你分忧,去陛下面前都只是小事情,现在就可以出发去宫中。” 付丰泽眼角的褶皱都快堆到天上去,但却只能耐着性子哄。 偏偏许颖微什么话都不能说,只能闷声吃哑巴亏。 廊桥曲折,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亭台前。 好巧不巧,碰到了匆忙而出来寻付丰泽的付文莹,只见她眸光惊喜亮起,几步上前就张口唤:“丰泽哥哥,你……” 付丰泽瞧见熟悉的面庞,顿时焦头烂额,厉声怒斥:“你来做甚?” 第187章 出手打人 瞧见男人正围着冷脸的许颖微团团转,付文莹恨得牙痒:“这是做什么!?什么体己话不能到屋内说,光天化日,也不知羞。” “闭嘴!” 一巴掌狠狠甩在付文莹脸上,力道不轻,她瓷白的脸上瞬间起了红肿。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付丰泽,一度哽咽出声:“付丰泽哥哥,你竟然打我?你为了她打我!?” 【一天一度的狗咬狗大会正式开始!现在来看双方的精彩表现】 【真是快哉人心,要我说就应该狠狠打这小三的脸,渣爹做了这么多事,总算有一件勉强算个人,虽然只是做个场面】 付丰泽瞥开眼狠心开口:“夫人,我送你回去,莫要生气了。” 此事绝对不能让许颖微察觉端倪,只能先委屈下付文莹。 她也是个蠢笨的! 专挑这个时候跑过来,说的话压根没过脑子,再多骂几句,他老底都要被看穿,扇一巴掌都清醒不过来。 此时,瘫坐在地上的付文莹满脸不甘的泪水,盯着两人亲昵凑在一处的身影,恨得几乎要将身上的衣衫抓破。 良久后她猛擦去面上泪水,爬起身朝付老夫人院中踉跄而去。 刚迈进院门槛。 她就狠狠掐胳膊,泪水落的更加汹涌,让人瞧了于心不忍。 付文莹哭哭啼啼朝老夫人房中奔去,进屋就扑进了她的怀中,抹着泪水哭喊道:“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付老夫人本还想开口斥责她的莽撞,见她如此凄惨又软下心,开口问询:“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提及此,付文莹开始卖惨:“还是您心疼我。” “今日颖微姐姐不知怎么的,跟丰泽哥哥出来后就开始摆脸色,丰泽哥哥跟在她身后哄了好久,后来那善嫉的女人见我不愉,直接下了狠劲扇了我巴掌。” “文莹实在委屈,求您定要严惩那贱妇啊!” 说是付丰泽打的,老夫人只会就此揭过,甚至还要数落自己几句。但如果是许颖微打的就不一样了,付老夫人本就记恨她,说什么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果然。 一席话听的付老夫人怒从心起,猛拍桌案刻薄出声:“小贱蹄子,仗着自己是公主日日惹是生非,也不知道消停些,像什么样子!?” “先前让丰泽出大丑也就罢了,现在又开始摆谱,真当自己是什么好货色了?!我看这贱/人就是看我不顺才如此作祟!!” 转眸,余光瞥见付文莹红肿的面庞,又忍不住心疼出声:“打疼了吧?” 付文莹委屈点头,正想开口,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寒凉的声音,裹挟着层层怒火:“像什么样子!我要不是为了你,许颖微那贱/人至于要闹到皇帝跟前?!” 她面色惨白,抖着唇朝门口看去。 付老夫人不明所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最后落在付丰泽面上:“到底怎么回事?” 憋了一肚子火的付丰泽指着她身边的付文莹冷冷开口:“让我关心如莲的生辰宴,现在好了,许颖微恼得不行你这蠢妇还死活要闹到跟前来,差点露馅!!” 听到付文莹差点惹了祸,付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下一瞬就沉声怒斥:“真是个不争气的,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积极,现在倒好,为了个女娃闹得这么大,生辰宴有什么好求的!?” 若是儿子也就罢了,付如莲跟付如烟一样都是女嗣,没那身份显什么眼? 越想越气,付老夫人猛地搡了把付文莹,态度跟方才可谓是判若两人:“滚开!不明事理的东西!” 付文莹踉跄一下,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疼得眼泪直冒,想出声驳斥,却被付丰泽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她只能委屈站起身,隐忍瞪了两人一眼后哭着摔门而去。 今天所受的委屈,他日她定要连本带利夺回来,绝对不会让许颖微快活!! 天色阴沉,乌云遮住了微弱的天光。 很快,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裹挟着绵绵冷风。 城郊外的一户人家门口。 瘦削的人影闪过,此人头戴黑色兜帽,面庞隐在暗处看不真切。他抬起手腕,轻轻敲了敲眼前屋门,中指处赫然戴着一枚玉扳指。 正是二皇子。 见无人应答,许云恒再次伸手敲了敲屋门,阴鸷的眉眼间隐有不耐。等了良久,里头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屋门被拉开。 沧桑的樵夫探脸而出,盯着眼前一身黑的男人面上有警惕:“你是……?” 许云恒没耐心,径直踹翻老翁进了院,瞧见周遭破落的一切眸底有嫌弃之色一闪而过:“千山,是你儿子吧?” 他居高临下盯着老翁,面上满是上位者对下等人的不屑。 老翁瑟缩地跪坐在地,以为是自己的儿子犯了什么事,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轻/颤:“大人……有何吩咐?” 见他默认,许云恒瞥了眼屋内,隐约有妇人艰难的咳喘声传来。 “最近这段时日他有没有回家?带什么东西了?一五一十说。” 他身上阴冷的气息挥之不去,让老翁下意识哆嗦着求饶:“大人饶命,小儿淳朴善良,自幼便进宫为奴,也就是上个月才回来一次。” 实则不然,自家儿子好赌,但还是记挂家中老母亲,前个月才送东西回来。 许云恒眸光猛沉,咬牙低喝:“拿回来什么!?” 这情况,一看就是将顺走的钱财带了回来。 要知道包裹里面可都是沾了异香珊瑚和的金饼,味道一年半载都散不去,要是查起来钱财的来源,他雇人下毒的事就瞒不住了,因此他才想找机会将东西销毁。 宫内不允许金块流通,那是皇室才能用的东西。 该死的小厮,先前就瞧他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将手伸得这么长。 得趁他没被找到前,将东西取回来。 老翁愣了片刻,哆哆嗦嗦将一个盒子递上前:“大人,便是这金饼。若府衙查起,抓我就好,千山他年纪不大容易犯错,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一命吧。” 第188章 助您登上正妻之位 当时自家儿子兴奋跑进来说娘亲的病情有救了,他就觉得不对劲,再看这金饼就更加心神不宁。 现在看约莫是偷了宫中贵人的东西变卖了去。 他猜对了一半。 许云恒打开盒子,里头赫然是两块金饼,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凑近一闻,浓烈的异香珊瑚气息扑面而来,熏的他直皱眉,同时也心头大骇。 只有这两个东西? 他强忍心下不安将东西收起,随手甩了沓银票在桌上,顺便将怀中小巧的袖箭猛钉在老翁面前,吓得他浑身一颤。 “人回来了,将这个给他看。若想保命,传信来城南最西边的茶肆等我。” 这是他的贴身信物,只要千山看了,就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他父母的性命握在他手上,逃?那是不可能的,屋内那老妪病重成这副模样,怕是挪动都会丢去性命。 想到这许云恒眼底闪过狠辣之色,很快起身,扬长而去。 钱,可不是白吞的。 ***** 整整两日,付文莹都负气憋闷在房中。 每天闹出的动静都让下人们头疼不已,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忍气吞声禀告付丰泽。 哪知付丰泽压根没有管的意思,随口敷衍几句,就让下人回来传话。 “此事明明就是许颖微的错!怎么到头来都怪到我头上!?如莲还这么小,周岁生辰宴都要被人压一头,这叫个什么道理!?” 付文莹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一旁站着的付俊良眸光微闪,上前几步后轻轻揽住母亲,掌心轻顺着她的背脊低声劝慰:“母亲莫恼,父亲也是昏了头,竟这般对你。” “儿子替您上药。” 被扇肿的面庞还没恢复,激得付文莹眼泪都要冒出来。 付文莹盯着付俊良神似自己的清俊面庞,眸底闪过一丝欣慰:“俊良,母亲的身家全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定要上进些,听到没。” 付俊良点点头应声,垂首后将膏药放在桌案上:“母亲的教诲,儿子一直放在心上,您也好好休养,别气坏了身子。” “你有心了。” 瞧她面色缓和,付俊良犹豫片刻轻声道:“母亲,我想去看看如莲,也有段日子没瞧见她了。” “也好,正好你妹妹最近一直跟我念叨哥哥。” 说到这两人朝主屋旁走,刚进屋,付俊良就瞧见了一张稚/嫩白皙的面庞,正尖声哭闹着,眼中满是泪水。 见门口传来动静,付如莲懵懂瞧来,片刻后没多大反应移开视线,依旧哭闹不止,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 比起付如烟,她要更闹腾也更让人没有亲近的欲望。 付俊良忙不迭上前,从袖中掏出个琉璃色的玉蝶簪,精致小巧的纹样遍布每一寸,显然是巧匠细细雕琢而成,光是看成色都能抵千金。 “这是我送妹妹的生辰礼。” 本还在软榻上哭闹的付如莲瞧见光色潋滟的华贵首饰,直接将簪子抱在怀中不肯撒手,眸中没了纯粹,多了些势利。 耳目熏陶下,付如莲跟付文莹的性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刻薄又自私。 孩子扑腾小手抓着琉璃簪,眨眨眼冲付俊良伸去手,显然有撒娇的意思,见状,付俊良神色缓和,几步上前将人搂抱在怀中轻轻逗弄着。 兄妹情深,看得付文莹连连点头,欢欣的视线落在精致的簪子上:“这首饰看着就价值不菲,哪来的?” 一个孩子,哪掏得出来这么多银钱。 正当她困惑时,付俊良压低声线,凑到她近前开口:“母亲有所不知,这东西是我从许颖微嫁妆里偷来的,特意想给妹妹做生辰礼。” 闻言,付文莹震惊连连,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巡梭,最后定格在付俊良的脸上:“你可别被抓了把柄,确定无人瞧见?” “您放心,我特意选在无人的时候去的,库房的人都在外院,许颖微在哄付如烟睡觉,我在库房里精挑细选了好一阵,才找到这个小巧的发簪,刚巧适合如莲。” 听他这么一说,付文莹这才放下心来。 见付如莲乖巧伶俐的模样,她又不忍,兀自心疼起来,也更恨许颖微这对母女。 屋外。 被青竹带着在后花园游玩的小如烟正扑腾着小短腿,颠颠地扑进院子里,瞧见眼前新奇的环境。 【咦?这是哪,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好像是小三的院子,看这屋门紧闭里面好像有人】 她蹒跚着步子朝院子角落而去,眼看要凑到屋子外,身后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郡主,快回来,回院子找殿下了。” 话音刚落,小如烟就被青竹搂进怀中。 小奶娃咂巴咂巴嘴,扭过粉嫩的小脸指着屋门,就听里头传来模糊的对话声,能勉强听到零星的几句。 “那个贱/人!!整日就知道在我眼前现脸,总以为自己女儿多金贵,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有我的如莲乖巧可爱。” “我凭什么让步?!” 她的女儿,不仅生辰宴被人踩一头,往日里更是半分好处捞不到,连礼物都是她许颖微嫁妆里的东西。 付如烟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莲呢? 想到这,她心头升腾起淋漓的恨意,绣荷帕子都要被扯烂。 付俊良看出了母亲心中愤恨,抱着如莲上前开始温言软语:“母亲莫急,待到儿子考取功名,定会将你认回当母亲。到时候,这个家便是您做当家主母,享尽荣华富贵。” “这位置,原本就应该是我的!” 女人神色狰狞,咬唇狠戾一笑:“许颖微迟早要被我踹下去,到时候,她的嫁妆全都是我的,也不用委屈如莲住在这小家子气的院子里。” 母凭子贵,许颖微那儿子恐怕早就暴尸荒野,她付文莹捏着最后一张底牌压根不怕,等到时机成熟她就能翻身。 付俊良凝眸垂首,眼底很快升腾起阴狠之意:“母亲说的是,儿子定会助您登上正妻之位。” 第189章 偷嫁妆 他永远都忘不了,许颖微训斥他时的嫌恶模样,对自己那女儿却宝贝得不行,他是侯府未来的大少爷!竟敢如此对自己,他定要让这贱女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付如莲挥舞着拳头,盯着眼前两人眸光闪闪:“哥哥棒!哥哥……帮娘!” 刚满一岁的孩童说话还有些吃力,但已经能大概理解旁人口中的意思,也知道娘亲受了欺负自己要站在她这边。 是非善恶,就在这时候,在付如莲的脑海中定了型。 夺走母亲一切的正是侯府主母。 三人在屋内悄声密谋,却不知道这些都已被门外的付如烟听了个彻底,她咿咿呀呀伸手拍着青竹胳膊,小小的眉头皱起,显然十分焦急。 【可恶,偷了娘亲的嫁妆还这么不要脸!我得赶紧回去告知娘亲】 青竹眸光微沉,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抱着小如烟匆忙回了嘉乐居。 此时的付丰泽正在许颖微院中。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是周岁宴上需要筹备的各类清单,长长一摞横列下来,盯得人眼花缭乱。 付丰泽佯装不适,叹息一声开口:“如烟的周岁宴,不是都已经交给礼部操办了么?又是在宫中,夫人何必如此操心。” 听到这许颖微眉眼间有了不悦:“怎能如此说?自己女儿的生辰,再如何也要多加上心,全丢给宫中下人做难保不会出纰漏。” 闻言,付丰泽面色微变,赔笑开口:“怎么会呢?夫人多虑了。” “如烟的生辰宴贺礼呢?难道夫君并未准备?” 早料到付丰泽没想过这茬,许颖微说的这番话就是故意刺探他,果不其然。 付丰泽很快急眼:“我兜中窘迫你又不是不知?成日问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就想故意找茬!” “那你怀中是什么?” 许颖微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视线若有似无落在付丰泽胸口处玉状的物什。 付丰泽忙不迭侧身,将东西掩了去。 见状,许颖微又开始扮起了柔弱,不由分说抬起袖子,眼中泪意朦胧:“颖微都懂,你就是偏爱如莲,送东西也压根没考虑到如烟身上,我实在心寒。” “梅兰!送客。” 见她恼火,付丰泽慌了神,咬牙一狠将东西从衣襟处摸了出来放在桌上,挤出抹笑:“这不是……为了给小如烟一个惊喜么?本想生辰宴送。” 两人正交谈间,院外忽然传来动静。 青竹搂着小如烟匆忙而入,刚跨进门槛奶娃娃就焦急地挣扎起来,被放下后蹒跚几步扑到了许颖微怀中。 【娘亲!!小三和假哥哥现在在院子里说你坏话呢!】 【付俊良说等自己考取功名就要把小三扶上位置,还说正妻之位必定是小三的,真是气死我了。】 许颖微面色微变,将小如烟抱起后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轻柔地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细软发丝:“怎么了?我的小如烟怎么这么着急?” 青竹站在下首欲言又止:“殿下……” 话刚出口就被许颖微一个眼神制止。 坐在旁边的付丰泽盯着小如烟的面庞讪讪出声:“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要不要跟爹说说。” 小如烟煞有介事点点头,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响起:“偷东西……姨姨偷娘亲东西,坏坏!” 说着说着,粉嫩的小手还一直指着远处。 两人顺着看去,付丰泽瞬间变了脸色,阴沉的面上满是不愉:“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呢?!” 许颖微却摇摇头,神色冷凝:“如烟从来不会撒谎,此事必定有端倪。” 【就是就是!还不让人说了!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青竹姐姐跟我在门外听了有小半会儿,全是污言秽语辱骂娘亲的话,实在可恶!】 付丰泽言语间还有为付文莹辩驳的意思:“我这是担心你们二人为此生了嫌隙。” “嫌隙够多了,不差这一点。” 见许颖微坚持,付丰泽阻拦无果也没了辙,只能跟在她身后去了付文莹的院子。 打开院门,三人视线相接。 付文莹的手上还捏着精致的琉璃簪,眸光中的贪婪还未来得及收回,盯着突然出现的众人有一瞬间错愕。 空气陷入诡异的静默。 见她如此,许颖微视线转了个来回落在簪子上:“这不是我嫁妆里最贵重的那支琉璃簪么?怎么在文莹你这?”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震惊在原地。 付丰泽侧眸盯着旁边的许颖微开口:“夫人怕不是认错了?首饰千千万,遇到样式相同的也很正常。” 【不到黄河不死心,偏偏要人指出来才肯罢休】 回过神来的付文莹也梗着脖子辩解:“就是!姐姐莫要血口喷人,这是俊良送给如莲的生辰礼,做了精致些就是你的东西?” 说到这她开始用起了一贯伎俩,低头抹眼泪。 装可怜谁不会? 许颖微如法炮制,也掩面而泣,豆大的泪滴簌簌落下,整个人就像是摇摇欲坠的病美人:“嫁妆里的东西我怎么认错?妹妹拿了也就罢了,做姐姐让着些也没什么,可你恶言相向又是何必?” “姐姐别以为装可怜就能给我扣偷东西的帽子,姐妹一家亲,你这是丝毫没将我的脸面放在眼里!!” 付文莹气势汹汹,许颖微却没吃她这套。 “簪子是工匠亲自打的,上头有我的刻字,妹妹若心中没鬼,将簪子拿过来瞧瞧便知。” 付文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恨铁不成钢瞪了付俊良一眼,凑近后咬牙低声开口:“拿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仔细看看!” 这下好了,又被贱/人抓住把柄。 见事情没办法收场,付俊良咬牙站出身解释:“母亲,您别怪姑姑,这簪子确实是我从您那边拿来的,但只是想给如莲妹妹一个像样的生辰礼。” 全盘揽下罪责,好一副母子情深。 许颖微沉下脸来,眸底有山雨欲来的怒火:“你是说,东西是你偷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付俊良只能心狠点头:“是我,如烟与如莲是一家姐妹,既如此就没有厚此薄彼的理由,母亲一直教诲做人做事要胸襟宽广,以善待人。” 第190章 恶种 他笃定了许颖微宠爱自己不会闹大此事,这才如此有恃无恐。 【现在装大尾巴狼!不就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偷东西么!】 小如烟在许颖微怀中扑腾着,瞪着大眼睛磕磕巴巴嘟囔着,显然十分不愉快。 “以善待人,以恶待我?” 许颖微冷笑一声,迎着众人的视线狠狠扇了付俊良一巴掌。 “俊良!!” 付文莹惊声尖叫,奈何不能暴露身份,只能憋闷在一旁神色慌张。 许颖微没理会上前阻拦的付丰泽,对着付俊良高声怒斥:“偷窃可是重罪!!你今日敢去我私库偷东西,明日说不定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脏事!你摸摸良心,对得起我含辛茹苦的培养么!?” 一番话痛彻心扉,眼见许颖微没有善了的意思,付俊良怂了。 他颤巍巍掀袍,而后猛地跪下身子:“此事是儿子考虑不周,惹了泼天祸患,请母亲责罚!” 瘦削的人儿直挺挺跪在地上,背脊不屈,低垂着头颅认错态度诚恳。 付丰泽也快步上前,将人拉起来后对着许颖微皱眉:“拿了个私库东西,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有为姊妹着想的心是好的,你又何必怪他?” “好了,这件事也闹得差不多,就到这。” 他摆明了态度,就是觉得许颖微小题大做,因为一根簪子闹得不可开交。 “自小便有如此劣根怎么能行?!他这样,以后怎么担起重任?” 闻言,付丰泽变了脸色:“既然如此,罚禁闭半月也就足够,你还想如何!?” 许颖微盯着付俊良冷哼出声:“送去少监好好教育,管制加身也就什么都记住了。” 什么!? 被扶起来的付俊良听到这,本已经硬起来的脊骨又软了下去,差点一个不稳瘫在地上:“母亲您怎么能…。?” 那可是少监! 不听话的孩子被关押进里面,都是叫苦不迭,出来后有许多都痛苦到精神失常,说里面的夫子都是恶鬼,会拿手腕粗的柳木条抽人。 若是反抗,就会被罚跪在外头一整夜,半口吃的都不给。 【少监?这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像是少管所,应该是专门管不听话孩子的地方吧!这下看他安不安分】 “荒唐!!” 惊声怒喝将在场众人吓得浑身猛颤,视线齐刷刷落在付丰泽身上。 付丰泽冷眸猩红怒斥:“少监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他被送进去,这辈子身上都是洗不掉的污名!” 一旁站着的付文莹更是顾不得其他,扑上前来凄楚大哭:“姐姐万万不可啊!!作为她的姑姑,他能带礼物给如莲已经让我感动至深,若因为这个毁了他前程,我这心……我。” 这可不是玩笑,进去再出来,多少人要往付俊良脊梁骨上戳? 【一己之力对抗三人,漂亮娘亲真是辛苦了】 【这混小子就是要灭灭威风!成日筹谋着如何害娘亲,娘亲养了他这么多年,哪一样都不曾苛待过,他竟如此害人】 许颖微也冷眼扫了一眼几人,斩钉截铁道:“孩子品行最重,回来后若难有前途,公主府养着也未尝不可。” “你!” 付丰泽深吸一口气瞪着许颖微。 自古哪有母亲舍得这么对自己儿子的?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被视作奇葩的许颖微淡漠扯唇,掀起眼帘后盯着付俊良开口:“偷窃!如此不光彩的事。本宫贵为长公主,绝不允许皇家盛名被人玷污。” 话说得明白,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付文莹当即大闹撒泼,不管不顾坐在地上声泪俱下:“都是我的错啊!姐姐竟如此心狠要毁一个孩子前途!俊良,是姑姑对不起你让你受罪了。” 许颖微冷眼看着眼前一幕,面上并无波澜。 见她不为所动,付文莹一把将手上的簪子扔到她脚边,而后锐声道:“拿去!你的嫁妆如莲不稀罕!事已至此,总该各退一步了吧?” 闹出这一遭,无异于猛扇她巴掌,但她也只能妥协。 俊良记在这个贱/人名下,还没讨到多少好不能就此失宠,说什么都不能让许颖微将他送到少监,毁的不仅是他的前途,也是自己的!! 想到这,付文莹眸光更加凶狠,抬眼后又恢复了可怜兮兮的羞愤模样。 【各退一步?小三哪有路可退,该怎么算还得听我娘亲的】 【娘亲狠狠惩治他们!】 许颖微当然深谙其道含糊出声:“文莹你大可不必如此,一个生辰礼我还是送得起的,只是这逆子背着我偷拿嫁妆,此举就该罚。” 付文莹瞬间哑口无言。 就在此时,一道蹒跚的身影越过众人来到许颖微脚边,捡起地上精致的琉璃簪抱在怀中,面上满是占有欲。 【小妮子还护起短来了,跟你娘亲一样羞羞!!】 许颖微垂眸盯着脚边女娃,没等说话就被啐了口口水,一下没停,付如莲尖声大叫:“坏!坏人!” 抢她东西,还让她娘亲如此狼狈,就该被吐口水! 站在许颖微身后的李嬷嬷适时出声,冷眸中透出狠锐的精光:“小小年纪便如此不识礼数,长大定是人人厌恶的恶种!” 懵懂的孩童依旧狠瞪着许颖微。 李嬷嬷的话尤在耳边,付文莹抑制不住心中怒火,站起身来驳斥:“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如莲还这么小你就给她下定性,居心何在!” 【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再怎么样也比小三有话语权!】 见她恼火,李嬷嬷不为所动,盯了眼还在吐口水的付如莲:“子女品行,做母亲的还是多加教导为好,别误入歧途,长大后人见人嫌。” 一番话下来,让在场几人变了脸色。 “你!!” 付文莹气急要抬手掌掴,却被人一把捏住手腕。许颖微正挡在嬷嬷身前,冷眼睨着付文莹:“李嬷嬷说得并无不妥,妹妹是该好好管制如莲,小小年纪就恶从心起。” “殿下圣裁。” 老妪面无波澜的弯腰做礼,站起身后继续开口:“老奴以为,殿下说的不错,大少爷偷盗行为是给皇室蒙羞。少监纪律严明,必能替他扫除恶习。” 第191章 被戳穿的苦肉计 付丰泽面上起了不悦,瞪着老嬷嬷:“嬷嬷仗着宫中老人的身份,就能不分青红皂白,撺掇是非?!如莲年纪尚幼,有些调皮的举动也很正常。” 顿了顿,他撇了眼付俊良:“至于俊良,有心为如莲也是好的,怎能归结为偷盗?送去少监,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全毁了!” 几人沉默,付文莹咬牙附和:“就是!姐姐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个下人辱骂如莲?” 许颖微扯唇,佯装气恼地出声维护嬷嬷:“偷窃罪事关重大,怎能轻巧揭过!嬷嬷所言句句在理,她的话就是我的话,本宫不容许任何人对她有置喙!” 眼见她挡在李嬷嬷身前,付丰泽面色难看:“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抱起了付如莲,如莲却想要伸手抓挠却扑了个空:“坏!” 【看着就让人膈应,果然是小三的孩子】 【长大后她约莫得跟她娘亲一样,可劲给我使绊子。】 怀中的小如烟皱着圆/润的鼻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求助地看向许颖微,被她轻轻捏了捏小脸低声安慰:“如烟乖,不怕不怕。”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哄孩子! 付丰泽本就心情不愉,被忽视后更加恼怒,冷声道:“今日之事没有闹的必要,如莲年纪还小,就被李嬷嬷这般指摘,这人你交还是不交?” 他显然是铁了心想挽回颜面,瞧着许颖微不依不饶。 许颖微却叹息开口:“如莲这个模样,说不定就是遗传了玷污文莹清白的渣男的品性,夫君这样维护,甚至不惜杖责嬷嬷,难道……?” 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付丰泽心惊肉跳。 付丰泽抽了抽嘴角开口道:“既如此,就交给夫人自行处置吧,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闹大。” 许颖微瞥了眼面色难看的三母子,没说话便拂袖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将如莲手中的琉璃簪抽回来:“不该是自己的,最好别碰。” 【娘亲威武!这下可算是狠狠踩了小三脸面,看她还敢不敢造次】 见许颖微离去,心慌不已的付俊良猛冲上前,跟着来到嘉乐居。 院子闭门谢客。 他就在外长跪不起,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光,高喝:“母亲!!您看一眼俊良吧,我向您认错!” 良久的寂静。 直到半个时辰后,付俊良的膝盖生出丝丝缕缕剧痛,院内才终于传来动静,青竹出门来通传,身旁的福安搀着他,踉跄往里而去。 “扑通”一声,他狠狠跪在许颖微面前,见她面色冷淡,心头更添慌乱:“母亲,儿子只是可怜如莲,一时糊涂才将您…您嫁妆中的簪子拿了出来。” 许颖微深吸口气后颤声开口:“拿?你那是偷盗!!” “儿子不敢!” 付俊良面色苍白,狠命磕头企图换来许颖微心软,却见她猛然站起身,指着自己眼眶发红:“屡教不改!冥顽不灵!!你偷我的东西去给付如莲做生辰礼,如烟呢!?” 一番话下来让付俊良哑口无言,抿唇低声道:“儿子一时没想这么多,可心中还是向着您的。” “儿子不想去少监,母亲您定要三思啊!” 许颖微疲倦地掩了眉心,最后缓步走回去坐了下来。 见她不语,付俊良深吸一口气将袖子拉起,上头赫然是狰狞的疤痕,大大小小交错蜿蜒,全是戒尺藤条留下的痕迹。 “母亲,儿子在书院中刻苦学习,时不时就会挨夫子打骂,原以为够努力就能为母亲争脸,却未曾想到如今要毁在这么一桩小事上。” 许颖微心下微沉,盯着他,神色有一瞬间软化。 付俊良继续诉苦,瘦削的身形微颤道:“母亲,您向来最疼爱我,俊良保证永不再犯。” 【这招苦肉计用得好】 【漂亮娘亲不要听信!原书中他就是如此卖惨,去书院不仅荒废课业,还假借夫子虐/待他的名头博取娘亲疼惜,得了好东西都送到小三院子里!】 【真下得去狠手,手上的伤疤全是自己一鞭一鞭抽出来的】 听到这,许颖微心头大震,看向付俊良的眼底全是失望:“我意已决,你去少监的事没商量,去收拾收拾吧。” 什么!? 付俊良已经挺直的脊背又弯了下去,片刻后痛哭流涕膝行到许颖微脚下,扯着她宽大的裙摆哭喊道:“母亲!!母亲您不能这么对我啊!儿子被送到少监这辈子就全毁了。” 面前的少年拼命磕着头,哭得肝肠寸断就差昏厥在地上。 许颖微瞥开眼望着窗外,冷冷出声:“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我这也是为你好,为了你不会误入歧途。” “青竹。” 一声淡漠的呼唤,让付俊良思绪回笼,还想再求,却被青竹请了出去。 他一步三回头盯着紧闭的门扉,踉跄着不肯走,却被青竹不动声色拦住了去路:“大少爷请,殿下叮嘱过,让你今晚即刻出发去少监安顿。” 付俊良不可置信瘫坐在地上,惊惧的泪水纵横交错,在寒风中凝结成刺痛肌肤的泪痕。 许颖微竟然狠了心今晚就要送他进去,别说进去会受到何种非人的待遇,就是出来后他也会被戳着脊梁骨骂,说他是个没出息的。 付俊良失了魂,很快就被侍从架回院子。 一道人影自嘉乐居侧门闪过,来到许颖微门前叩响屋门:“殿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颖微挥挥手示意梅兰将人带进来。 一进屋,福安就跪地恭敬出声:“殿下可要奴才跟着他去少监?” 许颖微轻拍着怀中小如烟,神色深深地朝他看来,沉默良久后缓缓出声:“我会安排人送你过去,但你暂时不用出现在他面前。” “为何?” 福安神色困惑地抬眸,却见许颖微眼帘微阖:“少监水深,打骂是常有的事,你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出现护着他些就好,多从他嘴中套些有用的话。” 闻言,他眸光微闪点头应声:“奴才知晓了,若有别的情况奴才定第一时间传信给殿下。” 第192章 都是为了他好 当晚,一辆马车便从侯府匆忙前往了少监,里头正是被绑得结结实实付俊良。 明月高悬,漆黑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低低的啜泣。 许颖微在屋内伏案而泣,眼眶微红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威严模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小如烟脸上,她软着嗓音磕磕绊绊道:“娘…哭哭。” 说到这她伸出细嫩的小手,小心翼翼替许颖微擦去泪滴,还亲昵地伸过脸去蹭了蹭她,随后吧唧亲了一口:“呼呼…” 得了安慰的许颖微眼泪紧紧搂住小如烟轻抚着她的发丝:“如烟乖,娘亲没事。” 长叹一口气,喃喃低语:“养在膝下这么多年,早也有了些感情,娘亲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却万没想到他心思竟如此恶毒。” “本以为能让他回归正轨,却没想到成了如此模样。” “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全是一场空。”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外颠沛流离,甚至生死不明,她就心如刀绞,恨不得将渣男贱女绑在刑架上凌迟。 【娘亲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如烟长大后一定要让所有欺负娘亲的人付出代价!】 【再说了,付俊良秉性本就是坏的,根已经腐烂再怎么样都救不回来。】 许颖微擦去泪水,垂眸轻轻吻了吻小如烟的额头,柔声开口:“如烟真棒,娘亲等你长大。” 小如烟这才松了紧紧的小眉头,搂着许颖微笑眼微眯。 翌日清晨。 得知付俊良被送往少监的付老夫人勃然大怒,直接到许颖微院内找人:“人呢!?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付文莹眼睛微红,咬着唇摇摇欲坠。 自家儿子被许颖微不管不顾送去了少监,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索性直接去了付老夫人院内将事情原委讲了个明白。 许颖微抱着小如烟缓步而出:“母亲找我何事?” 付老夫人指着她鼻子就开始怒骂:“你倒是舒服,把自己儿子送去少监,古往今来你还是第一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尖酸刻薄的嘴脸几乎要挤到近前,许颖微挑了挑眉淡出声:“我遭什么报应?俊良自己酿下大祸,偷盗本就不该,送去少监也在情理之中。” 云淡风轻一句话,将付老夫人激得急赤白脸:“那叫偷盗吗!?你是她亲生母亲,儿子拿点东西有什么错,犯得着送去少监丢整个侯府的脸么!?” 许颖微冷笑:“无论如何偷盗就是大罪!且不论他拿了东西,哪里有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简直胡搅蛮缠!” 付老夫人身旁的付文莹也在此刻凄楚地哭出声:“姐姐你这是让文莹良心不安啊,此事因我而起,你怎么责骂我都可以,为何要如此针对俊良?” “我身为她的姑姑,都不忍心让一个孩子前途尽毁,你又怎能如此心狠?”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许颖微小题大做,因为这件事要将自己儿子前路断送。 许颖微看穿她的小把戏,并没有戳穿,眸光赤红道:“我难道不心痛么!!可孩子犯的错再不纠正,长大后必然举步维艰,无人会将他放在眼中!” 两人猝不及防怔忡在原地。 她深吸一口气,微垂的眼眸中含/着淡淡凄楚:“哪怕世人唾骂,我也要做这个恶人,只为俊良今后有出息。” 付老夫人声音明显弱了下来,但还是不依不饶想挑刺:“有出息?托你这狠心母亲的福,他从少监出来还能有什么仕途!?” 三人对峙,气氛陷入诡异的凝滞。 许颖微抿唇哽咽:“我承诺过,若俊良真因此毁了前途,我养他一辈子,只要他能向善,做个坦荡的君子。” 话说得情真意切,任何人听了都要感叹一句感人肺腑,是个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 这么一想,送进少监倒也没什么。 付老夫人站在原地几次想要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付文莹对视一眼,哑口无言。 许颖微捂着心口神色凄楚,似乎是倦了,她轻声开口:“此事我不欲再提,还请母亲见谅。” 她佯装虚弱,而后颤着身形朝屋内走去:“送客!” 下人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将两人赶出了府苑。付老夫人推搡着不肯走,扭头还要怒骂,却被狠狠撵了出去。 院门轰然合上,嘉乐居终于恢复清静。 周岁宴的日子。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小如烟被一早惊醒,懵懂眨眼想要看清楚就被人搂在了怀中,片刻后落于铜镜前,盯着身后笑意盎然的秦雪近,小如烟这才清醒过来。 小小的人儿眼眸晶亮,咯咯笑着伸手搂住秦雪近胳膊。 【师父居然来啦!前段时日听闻她在忙药理,一直没空来做客】 【好浓的药香,闻着身心都宁静不少】 门帘被掀起,许颖微端着洗漱的铜盆走了进来,盯着秦雪近笑逐颜开:“这般早便来了?” “自然,今日是小如烟周岁宴,我得亲自替她打扮一番才是。” 话音刚落,秦雪近就垂眸盯着小团子亲昵地俯下身亲了口她:“我们如烟今日就是最好看的姑娘。” 精致小巧的首饰落在乌黑浓密的发间,身上是可爱的粉雪色衣裙,衬得小如烟整个人都像是粉雕玉琢的福娃娃。 【好困,不能再多睡会儿么】 【这才什么时辰就要起来梳妆打扮,天理难容啊】 软糯的埋怨声响起,秦雪近和许颖微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许颖微心头更是软塌下一块,伸手将已经打扮好的小如烟搂进怀中。 三人朝外走去。 许颖微轻声哄慰:“如烟乖,今日是你生辰宴,开心点。” 小如烟委屈巴巴搂着许颖微脖子,依旧闷闷不乐,但在见到宫宴上琳琅的美食后瞬间得到了缓解。 宴会尚未开始,宫女太监们已经忙碌着布置会场。 一道道精致的冷盘呈上,小如烟盯着蜜汁金枣糕垂涎,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渴望。 第193章 落水 见她如此,秦雪近弯眸一笑,示意宫人过来掰了小小块枣糕放到小如烟掌心:“既还没开始,不如让梅兰先带着她去御花园逛逛吧。” 许颖微点头,梅兰应下后牵着小如烟望御花园而去。 小如烟兴起,扑腾着小短腿朝前摸索而去,身后的梅兰紧跟着,生怕她磕碰到:“小郡主慢点,别摔倒了。” 花丛间隐约扑闪着翅膀的灵蝶,翩飞着打转盘旋,小如烟软着嗓音笑:“漂…漂漂!” 梅兰领着她用网纱扑蝶,小如烟捏着她的手想往另一边去,却见不远处匆忙赶来一人,瞧着像是宫中侍女。 她低垂着头行礼:“梅兰姑娘,长公主那边有事需要你过去一趟,说是布置的清单过多,有玉饰找不见了。” 闻言,梅兰愣了愣,下意识想抱起小如烟回去,却听丫鬟恭敬出声:“奴婢见小郡主玩得畅快,就先带着她一会儿就回,您先去忙。” 【咦?这倒真挺重要的,反正也有人带着,我一个人玩儿也可以】 小如烟点点头,咿咿呀呀抓了抓梅兰的手,示意她快去。 梅兰不疑有他,盯了小如烟一眼叮嘱宫女道:“照顾好小郡主,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匆忙而去,只留下宫女。 不多时,御花园内只剩下小如烟一人,左右瞧不见方才那宫女她只好作罢,没心没肺扑在花丛中抓蝴蝶。 【那人也不知道去哪,算了,我在这乖乖等梅兰就好,找个东西很快的】 忽然付如烟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正懵懂扭头看去,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直接猛扎进了湖水中。 小身影扑腾着,眼鼻间都是汹涌的湖水涌入。 站在岸上的太监面无表情地盯了眼挣扎的小如烟,确认并无生还余地后便掩了面容匆忙而去。 正当绝望之时,付如烟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搂着她往上。 水声滴滴答答落在耳边,四周都是模糊的重影,她费力想要睁开眼看清来人是谁,却只能无力地小口喘/息着,粉嫩的面颊上早已血色尽褪。 【是谁救了我?】 还没有看清,小如烟就昏迷了过去。 坐在岸边的男孩墨发微垂,长眉若柳,五官尚算稚/嫩却俊美清隽,只是黑眸中隐含挥之不去的阴翳。 他还欲施救,却被身旁的暗卫低声制止:“主子,一会儿该有人来了,先走吧。” 闻言,男孩垂眸朝昏迷的小如烟看了眼,最后只能轻叹:“走吧。” 暗卫带人离去。 很快,有人路过,瞧见地上女婴的面容后顿时大惊失色,快步扑来抱起小如烟。 此人正是长公主身旁的女官,陆大人。 近段时日不在长公主身旁,便是进宫为公主府挑选新人。 掌礼仪起居是重中之重,既然要打点就少不得精细些,因此李嬷嬷才会替了她去长公主跟前伺候,顺便教导不合礼数之人。 没想到今日刚忙完手头事宜,正要赶去小郡主生辰宴,路过御花园竟发现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实在让人胆寒。 她匆忙搂着小如烟去寻太医,经过及时救治,昏厥的小人儿也终于清醒过来。 陆大人心疼不已地将她抱起。 究竟是谁,能堂而皇之下狠手,若无人及时发现,恐怕早就殒命当场。 正这么想,就见得知消息的一众人匆忙赶来。 许颖微见小如烟虚弱地趴在陆大人怀中,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渍猛冲上前热泪盈眶:“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闻言,陆大人欲言又止,拍了拍小如烟还在打战的小身子叹息出声:“殿下,此事应是有心之人为之,我也是刚巧路过瞧见小郡主趴倒在岸边,看样子是险些溺亡。” 【有人推我,但我没看清那人是谁】 什么! 皇帝震怒,面上全是雷霆之色:“此事务必彻查到底!!” 皇城卫得令退下,就连许颖微身旁的影卫都很快消失不见,显然是跟着一同去调查了。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推小如烟下水的太监早已在南苑上吊而亡,仵作在他体内发现了残存的药物,其余再查不出分毫。 显然,他是被人灭口了。 线索断了,幕后之人揪不出来。皇帝还想再询问细节,却忽然瞧见二皇子从门外缓步而来。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心中有疑虑,盯着他的眸光随之染上深寒:“免礼。” 许云恒视线落在小如烟身上,伸手想要哄慰却被太子拦在身前,两人相对而立,气氛竟有些剑拔弩张。 许云恒扯唇一笑,随后开口:“大哥这是何意?” 许枫霖盯着他虚伪的面庞大怒:“定是你!!” “上回你就借口掐小如烟,这次的意外是不是你差人做的!?” 内殿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许云恒身上。 许云恒面上满溢无辜之色:“大哥您可真别误会我,如烟这么伶俐可爱,我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迫/害。” 【笑面虎一个,虽然真相还未查明,但我大概已经知晓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果不是许云恒我名字倒过来念】 【可惜了,太监已经身亡,剩下的那个宫女……我好像也没看清长什么模样】 太子心急如焚,猛然转头想求皇帝定夺,却见他沉默不言。 两相对比,倒显得太子跋扈不讲章法,而许云恒则是恭谦良善的好弟弟。 【太子哥哥不要冲动,皇帝舅舅本就因二皇子往日表现出的温和良善有所心软,现在你再这么一闹,定会让他觉得此事二皇子无辜】 许枫霖这才忍下心气,心中却五味杂陈。 罢了,此事还是交给父皇定夺。 许颖微抱着小如烟,似乎想起什么,伸手替她理了理细软的发丝:“如烟,你是如何被救的,跟娘亲说说?” 众人这才意识到还有这茬。 当时那种情况,有人推小如烟下水,她又年岁尚幼早该溺毙身亡,能够安然无恙出现在生辰宴,应是有人出手相救。 至于此人是谁,又为何匆忙离去,就无从知晓了。 第194章 周岁宴抓周 如烟捏着小手,面上已经恢复了红润模样,只是还是有细微的咳喘:“没…” 【那人走得匆忙,我勉强睁开眼就只能看到个模糊轮廓,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他身上的气味】 【其余倒真想不起来半点】 许云恒站在台阶下,盯着小如烟的眸光有瞬间狠毒,这些都被感官敏锐的她尽收眼底,小如烟攥紧小拳头瞥过眼,暗自发誓之后定要报复回来。 风波暂歇。 抓不到证据的众人只能作罢,皇帝示意生辰宴继续。 殿内觥筹交错,有身段纤细的伶人翩翩起舞,宽大的水袖在空中翩飞,交织出道道旖旎的色彩,小如烟却蔫蔫地打不起精神。 担忧小如烟因此得了风寒,许颖微伸手替她裹了小毯子,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甚是喜人。 秦雪近坐到小如烟身旁,捏起她一开始看中的枣糕凑到她面前:“吃点甜的,也好过过惊吓。” 见到喜爱的糕点,小如烟这才打起了精神,接过后乖乖抿了几口。 糕点特意做得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小如烟吃得不亦乐乎,见状,秦雪近眸光微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陛下,今日是小如烟周岁宴,抓周必不可少,您看要不要铺设一番讨个喜庆。” 这提议不错。 许颖微和皇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喜。皇帝当即大手一挥,示意宫人将需要的物件呈上来。 小如烟被秦雪紧搂着放到了绒毯上,她坐下来,看着琳琅满目的物件儿咯咯直笑。 众人视线汇聚在小如烟身上。 只见她坐在原地懵懂地眨着眼睛,环视一圈后伸手碰了碰近前的小铃铛,显得乖巧异常。 站在她身旁的许颖微柔柔浅笑,指着桌上物件开口道:“如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小如烟抿唇一笑,面上有可爱的梨涡:“漂漂…喜欢。” 红绒上的抓周道具摆了一圈,有算盘有如意,甚至官印,还有支成色上好的毛笔,文武俱全,就等小如烟做抉择。 付如烟将桌上新奇物件都瞧了个遍,哪样都没碰,最后视线落在最角落的方向,咧唇一笑后蹒跚而去。 她先是抓起了旁边的假包子,见此,皇帝眼里有了笑意:“如烟在哪都忘不得吃食,是有意愿做御膳房一等厨长?” 气氛松快,许枫霖盯着眼前一幕哑然失笑,就连方才因为许云恒而起的郁结之意也淡了不少。 小如烟眨巴眨巴眼,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皇帝舅舅老喜欢打趣我,我又不是大馋丫头,到了周岁宴抓周还想着吃,就是觉得软软的很好捏才拿起来】 【不行不行,这个我得带回去,好喜欢】 她将小包子攥在掌心,片刻后将桌上的药罐拿起紧紧抱在怀中,珍视的模样让众人都惊奇不已。 许枫霖瞧着她朗笑出声:“父皇猜错了,郡主这是想当个圣手名医,吃的是其次。所谓术业有专攻,精通了药理自然就能够吃遍天下。” 小如烟闻言煞有介事点点头,将小药罐子拿起来四下打量。 这正是个好机会。 许颖微和身旁的秦太妃对视一眼,将小如烟抱进怀中:“陛下,论药理才学,秦太妃是我见过最通透有悟性的人儿,这些年也诊治过不少疑难杂症。” 顿了顿,她笑意盈盈:“先前疫病爆发,是秦太妃力挽狂澜,大家都有目共睹。” 皇帝颔首示意她继续。 “本宫是想着,平日里如烟对各类药材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倒不如在今日周岁宴,拜到秦太妃名下为徒,长大以后也可以发展一门手艺。” 一语作罢,就像是落到平静湖水中的石子,众人议论纷纷,多数表示赞同。 二皇子却在暗处不屑地瞥唇。 就这个只会哭闹的黄毛丫头,哪能学得明白,今日没得手,还有的是机会给她使绊子。 皇帝赞许点头,见生辰宴气氛正好便命人上了墨宝。 大笔一挥,墨渍横陈,上面是亲笔题字“大医精诚”,由旁边的徐公公收起递到许颖微手边。 小如烟兴奋地咿呀着,粉嘟嘟的面上满是欢喜。 见状,皇帝欣慰:“今日朕钦赐的天和郡主生辰,这算是个纪念,哪怕往后长大不行医法,也能想起今日所做抉择有所感怀。” 台下文武百官纷纷应是,各自上前将厚礼呈上。 有南洋粉珍珠,还有精巧的机关匣,更有甚者奉上了祖传的名画,都是看家的宝贝,如今尽数呈上,也是看在陛下宠爱小郡主的份上抓紧阿谀奉承,在天子面前博个好印象。 不过,有几位朝廷命官呈上东西后都悄然瞄了眼二皇子,神情中隐有殷切。 这副神色被太子尽数收入眼中,眸光微闪。 坐在众人中间的如烟察觉到不对,咂巴咂巴嘴示意要许枫霖抱,刚被他搂入怀中就悄然展露心声。 【太子哥哥定要提防些二皇子,原书中他主角光环不弱,多方势力其具。现在看来就算贵妃身死,他的暗支势力也依旧庞大】 听到这,许枫霖神色微沉,不动声色朝许云恒瞄去,就见他半张脸隐没在暗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出他身上压抑的阴鸷。 看来这人,真不得不防。 眼见众人都送上厚礼,作为亲生父亲的付丰泽心也凑上前,面上全是慈爱的笑意:“如烟生辰,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赠最好的。” 说罢,他便挥手示意下人将东西呈上来。 盒内静静躺着精致柔美的金嵌雪玉镯,还有套银鎏花卉璎珞,两者放在一处,倒真没落档次,比起其他官员的奇珍异宝是差了些,但好歹也是坊间数一数二的珠宝,能抵万银。 几人皆投来惊诧眸光,付丰泽面上温和谦逊,心底却在淌血。 这些虽不是全部,却也花了他大价钱,为的就是在宫廷生辰宴上,在皇帝面前挽回形象。 付丰泽深深叹息,随后颤着声音愧疚道:“我没什么能力,只能尽自己所能给如烟最好的东西,这些都是我在外头首饰铺子等了许久才定到的。” 第195章 惺惺作态 说到这他佯装苦涩无奈的模样垂首。 众人顿时欣慰点头。 “是个疼爱孩子的,这两个饰物灵巧精致,显然花心思挑过。” “先前还有听传言驸马爷厚此薄彼的,现在一看倒真是谣传。” 得了甜头的付丰泽一副慈父模样:“颖微,先前我与你说兜中窘迫确实不假,但如烟生辰如此重大,我又怎么可能怠慢。” 小如烟盯着付丰泽得意的眼,瘪唇搂住许颖微胳膊晃了晃。 【渣爹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东西可不是专门买给我的,就是为了面子特意从送给付如莲的生辰里挑了两样出来赠我,先前那块玉佩只是冰山一角】 【品相看着就次,可能远远比不过付如莲的】 许颖微顿时面色大变,冷下眼眸,将东西随意交到青竹的手中:“收下去吧。” 别人剩下的还敢给自己的宝贝闺女,付丰泽摆明了就是觉得自己好蒙骗。 站在近前的付丰泽却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还在滔滔不绝献殷勤,以此拉近自己和许颖微的关系。 “我与夫人恩爱两不疑,为了如烟生辰宴的置办我也出了不少力。” 说到这,付丰泽深情地盯了眼许颖微,话里话外都是缱绻的爱恋:“不愿夫人如此操劳,也想让如烟有个好生辰宴。” 话音刚落,他几步上前想要搂过她,却扑了个空。 许颖微本想避开,但在瞧见周遭人的视线后又隐忍下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后轻声附和:“夫君如此爱护颖微,颖微十分欢喜。” 敷衍的态度一目了然。 别人或许看不出,皇帝却看得明晰,见付丰泽还要舔/着脸凑上前,他及时出声打断:“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奉上生辰礼,朕这个做舅舅的也不该藏着掖着,去,将东西呈上来。” 太监们徐徐而入,手边抬着足足有八寸的华贵玉箱。 最里层由雪缎铺就,其上设为精妙的三层,各类珠宝首饰一应俱全,最上头摆放着点翠金蝶簪,纯金的玛瑙同心锁,银枝蜿蜒而上,将所有首饰稳稳拖在叶片中。 细碎璀璨的光芒瞧得人眼花缭乱。 在场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足足二十多套首饰,每样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放在宫中亦难求一套,没想到陛下如此疼宠小郡主,相比之下付丰泽送的生辰礼显得无比磕碜。 皇帝挥手示意宫女退下,随后长眸微眯道:“爱卿送给如烟的生辰礼,倒与朕有些相似之处,都一样精巧细腻,就是东西少了些,今后都可以补上。” 付丰泽乍一听还以为皇帝在称赞自己,厚着脸皮接下:“陛下谬赞,都是臣应该做的。” 这么多名贵物件,搬回公主府还能找机会顺些,又是一笔横财。 付丰泽越想越开心,脸上的笑都快满溢出来。 小如烟瞧他这模样,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嫌弃。 【渣爹还真是羞羞,皇帝舅舅在内涵他呢还听不出来,整两套首饰当生辰礼就开始洋洋自得,之后说不定贪上御赐的东西了】 许颖微站出身,抱着小如烟眉眼柔和:“本宫替如烟谢过皇兄赏赐。” 见她截然相反的态度,付丰泽心有不甘。 方才还以为是自己错觉,现在倒确定许颖微是在敷衍自己,对皇帝的赏赐喜不自胜,对他送的就冷眼相待。 想到这他更加不平衡,正想出声,却听上首的皇帝意味深长说了句:“为皇妹着想,是朕应该做的。今后如烟每个生辰宴,朕都会精心挑选物件赐她。” 付丰泽身上起了薄薄冷汗,默默后退半步不再吱声。 二皇子在暗处瞧见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盯着小如烟眸光锋锐。 当爹是个蠢笨的,这个小的亦好不到哪去,还敢给他摆脸色,今后有她苦头吃! 小如烟察炙/热的视线如芒在背,倏然转眸望来,一打眼就跟许云恒对视上,瞧见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恶毒视线,她憋红细嫩的小脸,直直盯着许云恒方向。 【凭什么瞪我,落水的事情肯定是这厮干的,小肚鸡肠真歹毒】 【此仇不报非君子】 离她近的许颖微敛眸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怀中的小如烟轻轻挣扎着,伸出手可怜兮兮地要二皇子抱。 嚅动着唇朝许云恒撒娇:“抱抱,抱。” 任谁都无法抗拒如此可爱的小郡主。 许云恒狐疑地盯着她,意识到周遭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忙不迭上前垂眸温声哄慰:“如烟真是个剔透伶俐的孩子,眉眼精致得就像瓷娃娃。” 没等他吹捧完,小如烟便伸手“啪”一下打翻了楠木桌上摆放齐整的冷菜碟,为了接小如烟,许云恒站得最近,织锦云袍上全是白黄交错的汤汤水水,看着惨不忍睹。 饶是许云恒往日里再怎么恭谦温顺,到了现在也绷不住面色铁青。 而罪魁祸首却像是个没事人儿般,依旧无辜眨巴着澄澈黑眸,挥动小手想要凑到许云恒怀中,被他下意识猛然拂开。 得了机会,付如烟佯作怔忡,片刻后委屈垂头开始掉眼泪。 众人皆是唏嘘。 此事也不能怪小如烟,孩子年纪小有些莽撞举动也正常。二皇子向来仁善,没想到今日竟变了脸色,有些被惹恼的意思。 见气氛不对,许云恒蜷了蜷指尖开口:“没事,去换身衣裳便好,别让如烟沾到脏污。” 一语作罢,就连皇帝眸底都闪出赞赏之色。 别的不说,二儿子向来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在大场面出不了错。 见状,付丰泽憋不住心头火气,站出来冷声呵斥:“如烟也太不懂事,一看便是平日里娇宠惯了。” 许颖微搂紧小如烟,盯着他平静出声:“一岁的稚女,夫君同她计较什么?如烟只是见到云恒欢欣鼓舞,手上动作幅度大了些,便是如此也要被指摘?” 她眸底染了委屈,就连怀中的小如烟都安静地掉着眼泪,瞧着让人疼惜不已。 “那也不能如此没大没小!” 第196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付丰泽还想开口,却被皇帝冷声打断:“够了。” 沉沉的威压感落在付丰泽身上,迫得他几乎喘/息不过来。 帝王动怒,文武百官皆是噤若寒蝉,个个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刚说完付丰泽是个宠爱女儿的,没想到在节骨眼上犯了糊涂,大庭广众之下指责幼/女驳长公主面子,这不就等于打陛下的脸么? 殿内陷入死寂。 软糯清甜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口齿不清的咂巴声,小如烟小心翼翼瞧了眼皇帝,而后一瞬不瞬盯着他,大眼睛里满是懵懂的无辜。 皇帝被盯得心软,冷凝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 见状,付丰泽后知后觉惊悸起来,瞥了眼许云恒后讪讪出声:“也是我冲动,怕如烟因此与二殿下生了嫌隙,这才出言教导。” 一句话又将掉在地上的脸面捡了回来。 皇帝冷哼一声,语气莫测:“今日如烟生辰,你这父亲真是处处都没做到位,朕看着都心寒。” 闻言,付丰泽面色大变:“臣惶恐,是臣没考虑到如烟的感受,请陛下息怒。” 瞧见男人卑躬屈膝的瑟缩样,许颖微眸底划过一丝讽刺。 君臣之间,最忌讳臣子刚愎自用,得了点势便开始分不清主次,她好歹是当朝长公主,陛下的亲皇姐,他还敢在生辰宴上公然下她脸面。 如此愚钝之人,当初若不是借了自己的势,哪能够得上爵位。 皇帝没再看付丰泽,将视线落在许枫霖身上:“如烟年岁尚幼,你为人兄长多担待些,下去换衣裳吧。” 此言便是揭过不提之意。 本还想找机会给付如烟推罪的许云恒咬牙,最终还是强笑一声俯身作礼:“儿臣先行告退。” 真是荒唐,堂堂皇子被郡主踩了脸面。 偏偏还有气无处撒,只能忍气吞声后拂袖而去。 小如烟眯了笑眼,贴近许颖微身旁后开始撒起了娇。 【叫他欺负人!我这人最讲究个礼尚往来,落水之事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定是因为初次见面我嫌弃了他,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原书中二皇子其心可诛,身上的罪孽数不胜数,不过渣爹和他的关系我记得倒是模糊,看着有些端倪,但先前渣爹是庄亲王身边的人,难道…】 许颖微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刮了刮如烟圆/润的鼻头,眸底有宠溺之色浮过:“你呀还真记仇。” 不过也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在长大之后免受旁人欺辱。 思及此,她在心中暗自记下二皇子,眉眼间闪过冷色。此事蹊跷,她得寻个人仔细调查。思来想去,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夜幕微垂,廊榭旁的宫灯闪烁着淡淡的幽光。 湖边有夜风徐徐吹过,带起些微寒意。 “外祖父,您可否帮颖微一个忙?” 当朝长公主外祖父乃是三朝元老,作为承袭大半王朝的傅丞,声名赫赫,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这几年傅丞上了岁数,多数时日深居简出连朝政都极少过问。 因此,许颖微提出这句时心头还隐有忐忑。 傅丞瞧出了她的为难,威严的须眉一耸,缓声开口:“有什么尽管提,能办到的定替你处理干净。” 许颖微这才松了口气,沉吟片刻在傅丞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罢,傅丞惊愕朝她看来,似乎想起什么又了然点头:“此事我会替你彻查,若有消息第一时间传信于你,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他便伸出手慈爱地拍了拍许颖微的肩,叹息出声:“当初便劝你不要嫁,这付侯面有苦相,是个心神不定的伪君子,现在彻悟尚算来得及。” 外孙女在侯府的处境他也略有耳闻,无奈在宫中,手伸不了这么长,只能期冀许颖微能够保全自身。 许颖微心口早就被戳穿的伤痕又开始泛着剧痛,瞥开眼后拭去眼角湿润:“此事就拜托您老人家了,颖微也希望早日看清,脱离苦海。” 两人作别。 周岁宴很快落下帷幕,夜凉如水,小如烟似是有些困倦了,伸手揉了揉惺忪睡眼,依赖地趴进许颖微怀中哼唧。 “皇弟,如烟也倦了,我便带她在宫中歇一晚,明日再回侯府。” “去吧,正好明日用完早膳再走。” 众人散去,寂静的夜很快如流水般消逝。 翌日清晨。 许颖微带着陆大人等一众亲信回府,大老远便瞥见一抹柔婉身影立在侯府门前,面上满是春风得意的喜色。 见付丰泽归来,她欢欣上前,福了福身子轻声开口:“丰泽哥哥,嫂子,你们回来了?” 一把嗓子如细细春流,淌过付丰泽心尖带起酥麻感。 经付如烟生辰宴后,他是更厌恶身旁这个冷漠且自私的女人,长公主又有什么用,也就身份地位有点价值,哪有文莹柔婉体贴。 一想到往日温香软玉在怀,付丰泽将之前付文莹闹出的祸患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如烟撇嘴,嘟囔着往许颖微怀中蜷去。 【渣男贱女每次一见面,都像老鼠见了蜜罐子,生怕别人瞧不出来两人有猫腻】 “文莹妹妹辛苦了,知晓我们从宫中回来,还懂事的候在门口迎接。” 摆明了讽刺付文莹的身份卑微,只能在侯府望眼欲穿等着。 付文莹咬唇气急,又不能反驳什么只能闷亏硬吃:“如烟真是好福气,去了宫内风风光光办了场周岁宴,文莹衷心感到歆羡。不过丰泽哥哥慷慨,补偿给如莲的生辰礼也不少。” 言外之意,付如烟只配挑自己女儿剩下的东西。 付丰泽还是偏宠如莲的。 许颖微缓缓眨眸,随后意味深长一笑:“文莹妹妹高兴便好。” 一语作罢,她便搂着小如烟缓步朝自己院落走去,却让身后定眼瞧着她的付文莹莫名心慌。 殊不知,许颖微正悄然布着盘大棋。 深秋寒凉,年幼体虚的如烟落了一次水后病症反复,回侯府没几日就感染了风寒,屋内暖炉再怎么生都于事无补。 小小的人儿蜷缩在被褥中,额头全是涔涔的冷汗。 “殿下,小郡主不肯喝药。” 第197章 罚俸禄 青竹担忧地朝床榻上的小如烟望去,许颖微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又拿来一颗小蜜饯捏在手心,柔声细语地劝哄:“如烟乖,生病要喝药才好得快。” 小如烟却抿唇抗拒,面上烫得厉害。 许颖微只能叹息着将人搂在怀中,轻晃着安慰,眉眼间是深深浅浅的焦急。 也不知何时能好,若是落下病根可就麻烦。 但小如烟足足烧了整夜,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只会哼唧着往娘亲的怀里钻。 许颖微被小如烟的动作弄得心都软成了水,她摸着怀里小人烧得绯红的脸,确定没昨天晚上那么烫了这才微微松口气。 此时的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溜了进来,带来了些许暖色,房门轻响了一声,许颖微抬眸看去,就见梅兰裹着一身露湿,满脸喜色地跪在了床前,手上还举着一封书信。 “夫人,好消息啊!傅大人来信了。” “当真?” 许颖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她忙不迭地将书信拆开来看,当见到里面那苍虬有劲的笔迹时,心下那份不相信的疑虑终于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把信上的内容粗略地看了看,笑道:“这下可有得他受了。” 其他的不说,就光是蔑视天威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付丰泽喝一壶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公主,身份都摆在这了,付丰泽还敢纵容付文莹挑衅她,那这不就是妥妥的不给皇上面子吗? 许颖微将看完的信收好,给梅兰使了个眼色,梅兰心领神会,带着信纸悄悄去了偏屋,用火烧得一干二净。 。。。。。。。。。 朝堂上,谁也没想到久不问朝堂之事的傅丞居然会突然出现,他虽然已经年老,可依旧是铁骨铮铮,挺直了腰杆,半分不见颓靡之气。 付丰泽为了演好自己的人设,刚想笑着上前去扶傅丞,却被傅丞毫不留情地挥开。 “老臣就剩这把骨头了,可不敢让付大人纡尊降贵的来扶。”傅丞言语间没给付丰泽留半分面子。 皇上稍微一想,也知道老人家是为了长公主的事情而生气,他赶紧赐了座,故意问:“不知外祖父为何而来?” “我要是再不来,长公主在公主府里面被他磋磨至死怕是都没人知道!” 当朝谁不知道,侯府是由公主府更改而来?只不过大家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并未有人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现在被傅丞这样半点不避讳地点出来,饶是朝堂上和付丰泽不对付的人,听到这都替他难堪。 付丰泽脸色铁青,再也装不下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您是三朝元老,就来这样污蔑本官!” “我污蔑你?”傅丞冷笑:“我且问你,当初你母亲的寿宴,可是你让你那妹妹办的?而这,本该是长公主作为主母的活!还有,你那养在府上的妹妹随意进出长公主房间,拿走长公主的东西拒不归还,以至于长公主报官,这事是不是真的?” 两件事情闹得一件比一件大,就算付丰泽想否认,也没法堵住悠悠众口。 宽大的袖子里面,付丰泽拳头握得死紧,却也只能不甘地跪下认错。 傅丞也跟着跪下,这一跪,惊得皇上瞬间从龙椅上站起:“外祖父不可!” “皇上,老臣以为,付丰泽蔑视天威已久,实在是当不起重任,恳请皇上,革除付丰泽的职位!” 说完,傅丞深深地磕下了头。 皇上赶紧招呼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扶起了傅丞,他倒是想直接借坡下驴,直接将付丰泽革职,但是还有许颖微。 当初付丰泽的职位是许颖微求来的,他不能不顾及,便只能道:“他是有错,只是直接革职未免要让人议论朕独断专行,不辨是非。这样,先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再有下次,便革职吧。” 跪在下首的付丰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年的俸禄居然就在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里面,没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了皇上警告的眼神,只能闭上嘴。 本来也没有驸马上朝的先例,对于付丰泽这个特例,朝中早有人心生不满,弹劾的折子不知道递上来了多少封,现在只是罚俸,已经足够好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的时间,付丰泽憋了一口气,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回到侯府,付丰泽眉目阴沉地往书房走——他不能真的就这样善罢甘休,还是要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让皇上松口。 “侯爷!” 身后突地冒出一道声音,端的是百折千回,如黄鹂娇啼,煞为好听,若是放在往常,付丰泽早就觉得动听了,可是今天,他却只觉得烦躁,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付文莹干出来的那些事,他也不用受这无妄之灾,平白丢了俸禄! 付文莹扭着腰身走到付丰泽背后,熟练地伸手搂住了付丰泽的腰:“侯爷,我今天刚做了新的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她说着,手指暗示地往裤腰带上划了下,其中暗示的意味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付丰泽不耐烦地黑了脸色,他猛地伸手拂开了背后人的手,怒骂:“你有没有羞耻心!大白天的就做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呢?!” 付文莹躲闪不及,被推了个正好,身后的丫鬟为了帮忙,被她狠狠压在了地上,可饶是如此,肚子里传来的腹痛依然难以忽视,她咬唇皱眉,捂着肚子低声痛呼,额头上迅速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侯爷。。。。。。我肚子疼。。。。。” “还装!平时你的把戏就不少,现在还要。。。。。” 付丰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付文莹已经晕了过去。 付丰泽傻眼,跟在付文莹身后的丫鬟也愣住。 到底是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付丰泽将人打横抱起,一边往付文莹的院里行去,一边对下人吼道:“还不去叫郎中!” 付文莹的院落内。 郎中隔着软布,正给付文莹诊脉。 郎中捋捋胡须,忽的,他眉头扬起,脸上难掩喜色:“老爷,大喜啊!” 付丰泽眉头紧皱:“何喜之有?” 郎中赶忙站起来,冲付丰泽拱手道:“老爷,付小姐有喜了!” 第198章 有孕 郎中常年为高门大户的主子们看诊,家中添丁,就算在普通人家,也是大喜。 这赏银肯定少不了。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郎中乐得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 听闻付文莹有孕,付丰泽赶忙坐到床侧,拉起付文莹的手,细细摩/挲,他欣慰道:“文莹,咱们又有孩子了。” 付丰泽的欣悦溢于言表,付文莹忍着腹中疼痛,也勾起唇,她回握付丰泽的手将他的大掌扣在自己小腹上,眉眼盈盈道:“丰泽哥哥,咱们又有孩子了。” 郎中在一旁赶忙道:“有喜可是好事,不过——小姐体弱,这一胎得好生保养,不然胎儿恐怕——” “不可能,爷的孩子,一定能顺顺当当地生下来!”付丰泽大手一挥,让人给郎中赏赐。 “等等。”付文莹叫住郎中。 付丰泽跟郎中回头看来。 付文莹虚弱一笑:“胎儿不稳当,还望郎中替我保守秘密。” 胎象不稳,万一许颖微筹谋害她,她此时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至少,三个月内不能让许颖微知道。 “我听说,坊间有传言,头三个月最紧要,丰泽哥哥,为了咱们的孩子,先瞒下来吧。” 坊间确实有此传言,付丰泽也听说过。 再者,暂时瞒下付文莹有孕一事,对他也有好处。许颖微本就与他生了嫌隙,在这个节骨眼,付文莹要是怀孕了,许颖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点点头,瞥向郎中:“听见没有?把你的嘴闭紧了。” 郎中瞧见付丰泽眉眼间的狠厉,忙颔首应是,留下养胎秘方,拿了赏钱,逃似的离去。 付丰泽回转过头,眼神中冷厉散去,温柔又妥帖,一副慈父面目道:“你好好养胎,一定要争气,给我付家再添麟儿。” “丰泽哥哥~”付文莹又是娇羞,又是嗔怪。 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了,满身风情,容光焕发,勾得付丰泽搂紧她。 二人情意绵绵,付文莹伏在付丰泽怀中,想到付丰泽曾经许诺过的,趁着他心情好,她得提一提。 她顿了顿,温声道:“丰泽哥哥,咱们都有第三个孩儿了,您答应过文莹,待产下三胎,您就给文莹扶正,您可打算了?” 以她的身份,本来绝无可能扶正,就算是平常人家,也至多能抬个平妻,遑论这儿是公主府,长公主许颖微才是主人。 说得好听点儿,付丰泽是驸马爷,是公主的夫君,说难听点儿,礼部尚书又如何,他付丰泽就是许颖微脚边的一条狗,但凡有泄露一丝不臣之心,都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抬她为平妻,那就是打皇家的脸,付丰泽除非脑子坏了,才可能答应她。 不过—— 付文莹打的就是除掉许颖微的主意。 莲儿一生只有一次的一岁生辰宴没办成,她还受了责骂。 俊良也被狠毒心肠的许颖微送去少监受罪。 付文莹暗自谋算,也就没发觉抱着她的那只手臂垂下来。 付丰泽垂眸,冰凉的目光落在怀中人发顶,他道:“还没生呢,等生了再说。” 付文莹咬牙。 推三阻四,还是不是男人! 以前给许颖微投毒,可没见他畏手畏脚。 “丰泽哥哥,咱们的莲儿、俊良,屡次被许颖微羞辱欺凌,难道您想看着咱们第三个孩儿也受这般苦楚吗?”付文莹泪如雨下,哭得凄楚可怜。 付文莹怀孕,付丰泽自然心疼。可他再心疼,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跟富贵荣华去赌。 他顿了顿,平缓道:“你若再生下一胎男胎傍身,就算许颖微背靠皇帝,她也绝对不敢动你跟孩子。” “文莹,你听我的,好好养胎,等孩子生下来,有我跟娘给你做主。”付丰泽声音柔和,话语中的坚决却叫付文莹心口冰凉。 她苦苦煎熬,受尽屈辱,他竟然连一句许诺都不愿意实现? 付丰泽,你好狠的心! 她暗自咬牙:“丰泽哥哥,我不要别的,我只想求一个平妻之位,我不想咱们的儿子跟莲儿一样,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文莹求你了。” 付文莹攀附在付丰泽身上,字字哀切。 她知道,只要许颖微还活着,付丰泽就不可能向陛下请封。 是张嘴向皇上讨,还是想法子弄死许颖微,顺其自然让她上位,她想着,付丰泽应该有决断。 “够了!我已经说过了,此事容后再议,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付丰泽一甩袖子,脸彻底冷下来。 他死死扒着许颖微都还不够,怎么可能杀她! 还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 付丰泽的冷漠让付文莹心寒无比,他竟一步不肯退让。 在惹怒付丰泽跟讨好他之间,付文莹选择了后者。 “丰泽哥哥,你别恼我,我不说了就是,我好难受,你陪陪我可好?” 恰好下人端来养胎汤药,苦涩的气息飘入鼻腔,勾起付丰泽心头些许垂怜,他接过药,声音尽量温柔:“快喝吧。” “丰泽哥哥,你对文莹真好。”付文莹满脸欢喜,好像受了多大的恩情。 付丰泽最吃的就是“温柔小意”这套,他难得耐心,一勺一勺,把汤药喂给付文莹,喂完了还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蜜糖。 付文莹笑着道:“真甜。” 付丰泽被哄好了,抚/摸她的秀发道:“你最近就待在院里,别去许颖微跟前找不自在,等孩子生下来,我自会替你筹谋。” “谢丰泽哥哥,文莹明白。” 付丰泽起身,满意离去。 付文莹眼里的柔光顷刻散去,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被她捏在掌心。 丫鬟弓下腰,想把药碗拿走,颤颤巍巍的手刚抬起来,一只手伸来,掌心扫过小桌,药碗茶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丫鬟的心跟着瓷器一同碎了。 上回管家还交代,说院里碎裂的瓷器茶盏太多,下回再来取新的,就得拿银子换。 可自己主子这副模样,她怎么敢开嘴? “老爷不拿我当回事,你也敢跟我哭丧着脸!”随着骂声,付文莹的巴掌落到丫鬟脸上。 第199章 他不是你爹 她身体虚弱,丫鬟没被打倒,脸上肿起指痕,丫鬟也顾不上地上还有碎瓷片,她跪下来,哆嗦着转述管家的话。 付文莹听了,破口大骂。 “贱/人,看我失势,全都给我脸色看!” “许颖微,你害我,害我的俊良,你不得好死!” “付丰泽,还有你,你枉为人夫人父,一个女人就让你束手束脚、怕前怕后,一辈子成不了大事!” 付文莹骂得凶,嗓子干痒,她猛咳几声。 付俊良从屋外进来,听见付文莹叫喊,忙加快脚步。 付文莹脸色涨红,盖在身上的被子弄得乱七八糟,地面上更是碎瓷渣遍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肯定有人惹娘亲不高兴了。 可这里是公主府!许颖微眼线遍布! 万一被人听见—— “还不端茶水来!”付俊良冷声吩咐。 跪在地上的丫鬟连忙起身。 丫鬟端着茶过来,付俊良接过来,伺候付文莹喝了两口。 嗓子眼的干渴缓解不少,付文莹抬头,看着一月不见瘦的皮包骨地,几乎变了模样的儿子,她怔住。 她抬起手,摸向付俊良的脸。 付俊良心里充盈着欢喜,他就知道,娘亲还是爱他的,她心疼他,眼泪缓缓从他眼角淌下。 “娘亲,别生爹爹的气了,气大伤身,我——”他缓缓倾身,想伏在娘亲怀里,娘亲的手会像抱着莲儿一样,轻轻搭在他后背,他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满足了。 他微微闭眼,胸前传来的推力让付俊良险些掉下床,他震惊抬头。 “一口一个爹,他才不是你爹!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 付文莹面目狰狞道。 付俊良呆滞在原地。 他顾不得被抓疼的胸口,瞪大眼睛。 “娘,你刚才说什么?我不是爹的儿子?那我是谁?”付俊良的声音抖得厉害,攥在床沿的手指头也在抖。他自小在付家长大,他怎么可能不是付丰泽的儿子? 他不是,谁才是? “娘,你说话啊,告诉我!” 被儿子抓住手腕,轻微的疼痛让付文莹醒过神儿。 付俊良抓得紧,可他终归只是一个孩子。 付文莹轻轻甩动,便挣开束缚,揉/捏着手腕,责怪道:“俊良,你抓疼娘了。” 要是以前,娘亲如此,付俊良肯定第一时间道歉,再连番许诺,直到付文莹原谅他才好。 “娘,你告诉我,不是真的,是吗?”付俊良眼含期待。 他不可能不是付丰泽的孩子,绝对不可能! 娘亲肯定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俊良,你也十一岁了,娘不该瞒着你。” 付文莹短短几句话却似是给了付俊良当头一棒。 “你爹确实另有其人,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记住,你是娘亲的依靠,娘亲刚才所说,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吗?”付文莹抓住付俊良,晃着他肩膀说。 此事事关重大,但凡被第三人知晓,他们娘仨只能阴曹地府相会了! 她期许了一辈子的主母之位,更是此生无缘! 见儿子满脸呆愕,还没缓过来,付文莹咬咬牙,狠声道:“付俊良,娘的话你听见没有!被人知道,咱们娘仨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付俊良苦涩地扯动嘴唇,声音低微:“我明白,我会的。” 付文莹稍稍满意,借口说累了,要休息,她躺下来。 明显不愿跟付俊良多谈。 可付俊良眼神空洞,呢/喃道:“娘亲,我亲爹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快走吧,娘要睡了。”付文莹背过身躺下。 付俊良神情恍惚地离开院子,福安见他脸色难看,眼珠一转,关切道:“少爷,您身子不舒坦?要请郎中吗?” 付俊良仿若幽魂,掠过他,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福安连忙追上,亦步亦趋。 同一时刻,嘉乐居。 青竹从外间回来,许颖微正看着奶娘哄郡主入睡,青竹咬咬牙,忍住不说话。 付如烟听到脚步声,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醒过来,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到青竹身上。 【急死人了,出什么事了,青竹你快说啊。】 正翻看铺子账务的许颖微没忍住,她勾起嘴唇。 女儿这般想知道,她这个做娘的当然得满足。 不然,这一宿小丫头怕是睡不香了。 “青竹,你说吧。”许颖微淡淡道。 青竹一脸为难,面容之上,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青竹看了眼付如烟,道:“殿下,叫奶娘抱小郡主出去,别污了小郡主的耳朵。” 付如烟眨巴着眼睛,更有兴趣了。 【哎呀,青竹你什么时候这般瞻前顾后,再不讲,我可要憋死了!】 “青竹,你就说吧,小如烟又听不懂。”许颖微微笑道。 “我的殿下呦,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那院那位,她有孕了!”青竹别开头。 这要是在宫里,妃子得知自己怀孕,却私自瞒下,不上报皇后,可是大罪。 付文莹此举,说没有人在后头撑腰,怎么可能? 驸马此举,着实过分了。 “殿下,我现在就带人把付文莹抓来,交给您处置。”许颖微看重的几个丫鬟里,就青竹性子急了些,攥紧粉拳,就等着许颖微一声令下。 许颖微低头喝茶。 耳边忽然传来小如烟的声音。 【啊啊怎么又怀孕了!渣爹真够恶心的!我不要那么多弟弟妹妹,她最好再生出一个无赖来,把付家祸害得一干二净!】 许颖微没绷住,嘴角漾起浅笑。 青竹看主子笑起来,更担心了。 殿下都被气糊涂了,那对男女着实可恨! “不管他们,静观其变。” 【娘亲漂亮又聪明,这个时候要是动付文莹,可就正中她下怀了!唔——好困。】 烟儿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不愧是她许颖微的女儿。 “可是——”青竹蹙起秀眉,还想再挣扎一番。 李嬷嬷按住她:“殿下,天不早了,您歇息吧。” 转头李嬷嬷又交代奶娘,让她赶紧哄郡主入睡。 付如烟早就困了,小手小脚缩在被子里,乖乖睡在娘亲身侧。 看着女儿睡得红彤彤的小脸蛋,许颖微低下头,给女儿拉起被子,也躺下睡了。夜里,许颖微感觉身旁睡了一只小火炉,睁开眼往身边摸,触手热烫。 第200章 家国覆灭 嘉乐居当夜就喊了郎中来。 不过还好,付如烟养得好,身体也还不错,很快就退烧了。 翌日中午,许颖微陪女儿午睡,外边忽然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她皱眉起身,见女儿睡得好好的,她轻轻呼唤道:“梅兰?出什么事了。” 梅兰小步跑来:“殿下,驸马来了,要见您,被李嬷嬷拦在门口,正发火呢。” 许颖微眉头微耸,他来做什么? 在梅兰的服侍下,她起身穿衣,另外把青竹叫去,让她把付丰泽请到前堂。 “李嬷嬷,我有要紧事,耽搁了,你吃罪得起吗?”付丰泽连连训斥,李嬷嬷脸色不变。 任何人都不能打搅两位殿下午休,付丰泽他更不配! “驸马,殿下跟小郡主正在休息,您可以安静些吗?” 李嬷嬷一点儿脸都不给他。 许颖微身边的一个下人而已,她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这偌大的府邸,到底谁是主人,是他付丰泽,还是她许颖微!!! 付丰泽脸颊抽搐着,他抬起手,指着李嬷嬷的脸,凶狠道:“你给我住口,来人,给我掌嘴!” 嘉乐居里自然没人听他的,付丰泽干瞪眼。 直到许颖微换好衣服出来。 付丰泽正想告李嬷嬷一状,就听见许颖微道:“夫君怎么想起来,来我这嘉乐居耍威风了?” 许颖微脸上挂着淡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李嬷嬷微微福身:“殿下,驸马非要吵,老奴便劝了几句,谁知驸马就火了,都是老奴的错。” 李嬷嬷不愧是阴阳的一把好手,错是付丰泽犯的,后果却由李嬷嬷承担。说到哪儿去,也都是付丰泽没脸。 付丰泽听懂了,脸色十分难看。 许颖微摆摆手,示意李嬷嬷退下,她坐下来,对着付丰泽道:“驸马,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不会只是来训斥我身边的下人吧。” 许颖微很清楚付丰泽这人的德性。 他拉得下脸来寻,必定是为了钱财。 付丰泽不知他的念头早已被许颖微猜出,还在挤笑脸:“颖微,中午睡得好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倏地,许颖微脸庞上积攒了些许笑意。 付丰泽瞧见,心里大喜,要是许颖微被他哄高兴了,他想要的,不是更容易达成了吗? 他激动几分,忙道:“睡得好就好。” 许颖微还未回答,他就自己先说出来了,可见心情迫切。 青竹给许颖微端了杯茶水来,许颖微低头,抿了抿。 青竹绕到后头,给许颖微捏肩捶背,帮她松泛睡得僵硬的身子骨。 许颖微端的是一派闲适,舒舒服服,付丰泽坐不住了,身子几度在凳子上磨蹭。 许颖微抬头:“夫君还有事?” 言下之意:没事儿赶紧走,别打扰我。 付丰泽抿抿唇,装作没听懂。 目的未达成,他不愿罢手离去。 “颖微,你这是哪儿的话,我是你夫君,是你的驸马,还不能来瞧瞧你了?” 许颖微在心里呵笑。 来瞧她? “多谢夫君。” 端详着许颖微笑容浅浅的脸,付丰泽握紧拳,“颖微,其实我来,确有要事相商。” 许颖微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她放下来,抬头觑他:“夫君请讲。” 付丰泽看许颖微今日心情好,想着他所求一定能成,便含笑道:“近日我在朝中举步维艰,我到底是长公主的夫君,还在礼部身兼要职,他们这般,不是打长公主你跟陛下的脸吗?” “你想如何?” 付丰泽很高兴,他起身坐到许颖微身侧,还试图来拉她的手,被躲开也不恼,“颖微,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我不好过,你在外头也没面子,所以——” 到这里,付丰泽的来意已经很明白了,许颖微轻笑一声,打断他。 付丰泽一愣。 “驸马,你的心思,我已明了。” 平白无故,让她折损钱财,助他扶摇直上?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见许微颖这番回答,付丰泽心满意足,不用他说出来就领会了,长公主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驸马,你莫不是忘了。”许颖微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你之前就警告过我,要我安分守己,莫要掺和朝堂之事,我帮你上下打点,你恼了我好久,我可不敢擅自出手。” 付丰泽:?? 不对啊,许颖微的表现怎么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她难道不应该为自己能帮到他而心中欢喜吗?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付丰泽越是傻眼,许颖微就越高兴。 “驸马,你之前还跟我说,朝堂官员最是痛恨裙带关系,你在朝中为官,宁愿行走艰难,也不要我去打点,你都忘了吗?” 付丰泽扯扯嘴角,以喝茶缓解尴尬。 话他的确说过,还不止一次。 那时他心高气傲,虽为驸马,却任要职,不少官员都嫉恨他。 也有官员在他背后嚼舌头,说他仗着是驸马,在长公主耳边吹风,哄得长公主去求陛下,让他入朝为官。被他听见,他当晚就回来阴阳许颖微,话里话外说她瞧不起他。还特地点了那几个官员的名字。 转天,那几个官员就被许颖微命人寻由头降了职。他嘴上抱怨许颖微多管闲事,说自己要凭本事折服他们,心里却在偷笑。 “夫君,你该不会真的想要我帮你走动吧?” 许颖微佯装询问道。 若付丰泽能拉得下脸称“是”,他就不是付丰泽了。 “当然不是。”他艰难道。 “我就说,驸马怎么可能托我周旋打点,是我想错了。” 付丰泽笑得更尴尬,他一口将茶水喝尽。 手指头在桌上轻点,速度越来越快。 “凉……凉亲。”被奶娘抱出来的付如烟口齿不清地喊着。 许颖微把孩子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最近天气变化快,昨夜烟儿额头发热,她很是担忧。 【渣男又来找娘亲作甚,当真是铁板脸皮,炮弹都轰不透!】 炮弹又是何物? 不过女儿心思活跃,额头温度又正常,想来已没有大碍了。 第201章 他必须死 付丰泽看付如烟被奶娘抱出来就直奔许颖微,瞧都没瞧他这个当爹的一眼,他“哼”了一声,瞥见付如烟发白的脸色,横眉冷眼道:“怎的病恹恹的,难怪我近日屡屡碰壁!” 【不是,你是真不要脸啊,你流连花街柳巷,名声尽毁,与我有何干系?】 付如烟要被气笑了。 许颖微抱紧女儿,同时睥向付丰泽。 女儿病了,他不过问一句,黑锅倒是甩得频? 烟儿才刚一岁,怎么可能挡他的路。 他当真是恨死了她们娘俩! 许颖微闭眼,再睁开时,里头的冷淡破窗而出:“驸马何意?你在怪罪烟儿跟我?” “病气扰人,颖微,还是不要烟儿跟你同房睡了。” 付丰泽说话时,难掩嫌弃。 他的理所应当叫许颖微怒从中来:“驸马,上月烟儿生辰宴上,陛下所言,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吗?” 周岁宴上,陛下特地敲打,现在想起来,付丰泽还后背冒冷汗。 “颖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关心你,烟儿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担心呢?” 付丰泽假笑两声,他站起来,想拥母女俩入怀。 他虚情假意,许颖微自然不接受。 她侧身躲开,付丰泽手掌落下,不自然地背到身后,他酝酿良久,正要说出口,就听得许颖微道:“你满心满眼,怕是早就只有付文莹那对母女了。” 【漂亮娘亲,你可说错了,渣爹心里就只有他自己。】 【不然,他也不会跟樊国派来议和的使臣暗中勾结,害得皇帝舅舅家国覆灭!】 还想借着由头痛骂付丰泽一通的许颖微娇躯一颤。 什么?! 樊国坐落于西域蛮荒之地,民风彪悍,时常侵犯边陲城池。 今年年初,更是趁着举国欢庆新春佳节,伺机侵略大祈。 大祈皇帝立即派兵镇/压,边关已经打了半年有余。 烟儿口中所言敌国,可是樊国? 她皱眉。 原本她以为,付丰泽只是个重色的虚伪小人,他竟胆敢通敌卖/国! 许颖微心神恍惚,付丰泽以为她听劝,冲青竹跟梅兰摆手,示意她们赶紧把付如烟抱走。 青竹跟梅兰不动,付丰泽高扬手臂,瞪着眼道:“赶紧把她弄走,没听见吗?” “夫君,若是来我的嘉乐居耍威风,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短暂的惊骇过去,许颖微沉吸一口气道。 许颖微冷言开口让付丰泽气急败坏。 一个女人,不懂得对丈夫温柔小意、柔声细语就算了,竟处处为难冷落。 没个女人样子。 他在心里冷嗤,嘴上却道:“颖微,你怎么不懂我呢?你身子弱,烟儿的病气要是过到你身上,我会心疼的。” 【真恶心。】 付如烟的心理活动跟许颖微一模一样,她也觉得心口不一的付丰泽恶心至极,恨不得将他踹出嘉乐居。 可烟儿方才所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付丰泽有那个胆子? “颖微,你听我的,一个小丫头而已,用不着太细致。”付丰泽就跟和付如烟杠上似的,非要把她弄走。 付如烟瞪着小圆眼,扒紧娘亲的脖子,把小脸埋在许颖微颈间。 听到付丰泽想撵她,她回头,冲他龇牙,尽管她的嘴巴里的小牙才刚刚破土。 付丰泽眉头耸立,这小丫头片子,敢冲他龇牙咧嘴,反了天了! 他疾步走来,想从许颖微手上把孩子抢过去教训。 “够了!夫君,我觉得不舒服,要休息,你回吧。”许颖微面容疲惫道。 正儿八经的逐客令已下,纵然付丰泽脸皮再厚,也只能拂袖离去。 目的未达成,还惹了一肚子火,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付丰泽阴沉着脸离开了嘉乐居。 三日后,许颖微正陪着女儿在院里吹风,付如烟被安置在软垫上,正手捧着糕点磨刚长出来的小米牙。 府外开了锅一般吵闹。 “外头怎的如此吵闹?” 李嬷嬷出去打听,回来时,面容上覆盖着一层显而易见的兴奋:“殿下,大喜啊,咱们的忠勇军打得蛮子落荒而逃,樊国正要派人来议和呢!” 仗打了半年多,死伤无数,国库里的银子也花用了不少。 不过好在大祈王朝的战士英勇,节节胜利! 许颖微听见,手一顿,瞳孔中的震惊。 烟儿说得竟然是真的! 照此下去,大祈真的会毁在付丰泽手上! 许颖微一脸心事重重。 付如烟爬过来,扒着娘亲的小腿,缓缓站起,她把小手搁在许颖微的膝盖上,撒娇似的伸长手臂,想去够许颖微的嘴角。 满腹心事的许颖微察觉到女儿的意图,把付如烟抱起来。付如烟的小手落在娘亲嘴角。 “凉……凉亲,笑……笑……” 许颖微扯开唇,鼻尖蹭着女儿的小脸蛋道:“烟儿看出来娘亲不高兴了?可真是个小聪明鬼儿。” 【漂亮娘亲别难过,有烟儿在,烟儿一定不会叫皇帝舅舅被人暗算,大祈王朝也绝对不会倒!】 许颖微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 烟儿才一岁,就知道保护娘亲,保护舅舅,保护这个国家。 她堂堂一国长公主,又怎能愁眉苦脸,终日深陷失落。 为了家人,为了大祈王朝,付丰泽必须死! 【娘亲笑起来真漂亮。】 许颖微又蹭了蹭付如烟的小脸蛋:“小如烟是娘亲的珍宝,娘亲一定陪着小如烟长大,天天都对小如烟笑。” 付如烟咧开嘴巴,一口亲到许颖微脸上,流下一小圈湿淋淋的口水。 许颖微也不嫌,陪女儿玩起“你亲我我亲你”的幼稚游戏。 又过了几日,国子监休沐的日子,许枫霖登门,征得许颖微的同意后,同意让他带着许如烟上街上玩儿。 【谢谢娘亲,娘亲威武!】 许颖微无奈摇头。 她要是不同意,小丫头可就要哭成泪人了。 她嘱咐细心的梅兰跟着,就回屋里了。 “梅兰,把小如烟给我抱一会儿。” 梅兰为难了一阵儿,担心许枫霖把付如烟弄摔,但是看到付如烟在她怀里张牙舞爪,还张开小手,往许枫霖身上扑。 梅兰无法,只得道:“太子殿下,小心些。” 第202章 逛街听书 “放心,我又不是没抱过。” 每日除了上国子监进学,回宫之后,他特地找来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专心学习“带娃之术”。 许枫霖把小女娃接过来,姿势竟比梅兰还熟练几分,付如烟舒服地喟叹一声,“吧唧”,在许枫霖颊侧亲了一口。 梅兰惊呼,边忙拿着手帕给太子擦拭,边道歉道:“对不住太子殿下,小郡主还小,她不懂——” “没事儿,看你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喜欢烟儿,不介意的。”许枫霖笑得一脸宠溺,甚至还把脸凑过去,让付如烟多亲几口。 许枫霖被亲了一脸口水,还嫌不够。 直到付如烟亲累了,推着他的脸,手指头往街上指,迫不及待的模样,他才抱着她上街。 西华街人来人往,又恰逢边关大盛,使臣来访求和,更是热闹。 付如烟眨巴着大眼睛,滴溜溜地在街上转。 虽已入秋,可晌午日头挂得高,很是炎热。 许枫霖带着付如烟,走进近处的一家茶馆,一楼宾客爆满,甚至还有站客。。 想了想许枫霖带着小如烟直奔二楼,店小二端来温茶,并送来几碟子糕点吃食。 “你们茶馆怎的如此热闹?” 店小二嘿嘿一笑:“回爷,咱们家茶馆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正讲到边关大捷,打得樊国蛮人屁滚尿流,来听的客人就多了些。” 许枫霖点点头,店小二就去照看别的客人了。 给付如烟喂了些水,许枫霖在征得梅兰的同意后,又给付如烟喂了一小口磨碎了的糕点。 付如烟正小口吃着。 忽然,“啪”一声醒木响,说书人一句“书接上回”,成功引得她向下望去。 “尉迟将军举起手中三叉戟,那蛮子缩脖子躲避,他哪里知道,尉迟将军一手戟法无人可抵,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斜出一戟,挑落蛮子弯月刀,再一戟,直逼蛮子心窝而去……” 难怪茶楼里生意火热,这说书人有两把刷子,跟目睹尉迟将军与蛮贼血战似的。 茶楼看客无一不鼓掌叫好,付如烟没忍住,也随着掌声拍起巴掌。小手拍红了,也不愿意放下。 付如烟高兴,许枫霖也一脸快慰。 尉迟将军不愧为大祈勇士,真乃神将也! 他拿出银两,扬起手臂扔到楼下,叫好道:“看赏!” 店小二接过,收了其余客人的赏钱,都装在托盘里,送给说书人。 说书人更起劲儿了,讲得愈发卖力,脸都吼红了,仿佛是他一挑十,大败蛮军! 许枫霖正一脸兴味,忽然瞥见一楼楼梯口,一行人急匆匆赶至。 打头的,一个是他二弟许云恒,一个是此次前来求和的樊国使臣! 付如烟聚精会神,满眼只有楼下的说书先生。 先生正讲到尉迟将军单q匹马,杀入蛮子军营,挑杀数百名敌将敌兵的关键处。 她跟茶馆听客一样,听得满身热血。 她一激动,就伸出手,大人似的,拍在许枫霖肩头,许枫霖没有反应。 付如烟诧异,沿着许枫霖的视线望去。 【这不是许云恒和樊国使臣吗?光天化日,许云恒就敢带着樊国使臣来茶楼密谋?!动作那么快。】 付如烟的心声像雷,在许枫霖耳畔炸开。 许云恒居然有谋反之心! 他可是大祈王朝的皇子,身体里流着皇室血脉,生来就该有护佑大祈、挥洒热血的觉悟! 他怎么敢背叛! 怒气上头,许枫霖脸红得吓人。 【要是太子哥哥能够过去瞧瞧,看他们在密谋什么就好了。】 付如烟的眼睛提溜转着,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跟上去,下一秒许枫霖借口说带着付如烟出去透气,步上楼梯,在许云恒跟使臣包间的隔壁落座。 须臾,使者粗犷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二皇子殿下,您愿意出手,助我樊国,怀晟不胜感激,怀晟保证,合我樊国举国之力,一定报答殿下。” 使者名为怀晟,一个蛮人,茹毛饮血,却取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说话也学大祈人。 真是可笑。 “小事一桩,怀晟先生放心,以你我二人的关系,有我在,定不会让樊国吃亏。”隔壁又传来许云恒胜券在握,仿佛他就是大祈皇帝,翻手间掌控大祈的声音。 许枫霖听着隔壁的对话,脸色越来越沉。 突然“嚯”地一下站起,抱着付如烟就往隔壁冲,眼见门就要被他打开。 【不要啊太子哥哥!你冷静点儿,你会打草惊蛇的!】 抬起的脚落下,许枫霖停住。 【许云恒故意在咱们之后来茶馆,还带来使者,说不好就打着阴谋暴露,他好倒打一耙,陷害太子哥哥,你可不能上当!】 付如烟一番话,醍醐灌顶一般,让许枫霖冷静下来。 他虚虚环在付如烟后背的右手蓦然攥紧,小如烟提醒得对,他不能去。 许云恒擅长伪装,这么多年,竟无一人发觉,要不是小如烟提醒,他势必也会被蒙骗,踏入许云恒给他设下的万丈深渊。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他唇角微翘,小如烟可真是他的福星。 须臾,他抱着付如烟,如来时一般,神情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拐到楼下。 看到二人,正一脸焦虑,打算出去寻他们的梅兰安心下来。 付如烟看见梅兰就立即张开双臂,示意梅兰抱她。 许枫霖笑了,他点了一下付如烟的鼻头道:“你呀鬼精灵,知道心疼哥哥抱你累了。” 说书人赢得满堂喝彩,许枫霖也大方,又赏了一大笔,说书人向二楼作揖,满脸喜色。 《神将单q挑蛮子》也听完了,几人下楼,沿着西华街,拐进最为繁华的长远街。 付如烟满脸兴味,大眼珠滴溜溜地转。 许枫霖大手一挥:“今儿个不管小如烟喜欢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太子哥哥威武!烟儿最爱你了!】 听见付如烟心声的许枫霖,眉眼带了几分喜悦。 不管是什么,只要付如烟多瞧上一眼,他就命人买下来。 很快,后边跟随的侍卫手里挂满了吃食跟小玩意儿。 第203章 初次相见 街上实在热闹,付如烟闹着要自己下来走,许枫霖自然满足,他亲自护着,不叫付如烟被人碰了。 付如烟人小小的,冲劲儿可一点儿不输大人,横冲直撞往前去。 许枫霖傻眼,梅兰也怔住。 呀的一声叫声传来,付如烟被地上的石头绊倒,身子往后倒去。 她下意识扯住身边路人的衣襟,路人被付如烟这么一扯,挑在身上的担子也随着往后倒,担子里的烧饼大半掉了出来,沾了泥。 那些炊饼是他们今天要卖的!跟在身后的一起卖烧饼的小六直接被吓的愣了几秒。 烧饼沾了泥,还怎么卖! “你赔我们炊饼!”小六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拉住了付如烟大声道。 “小六!”付珩回头,皱眉看了小六一眼,小六息声。 付如烟拉住的人正是出来卖烧饼的挣钱的付衔。 付珩低下头,瞧见小娃娃面貌出众,打扮又精细可爱,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只是现下小姑娘的白嫩脸蛋上沾了泥,他扶起付如烟,又蹲下来,边帮她拍打灰尘边温声道:“受伤了吗?” 虽一身粗布麻衣,却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 付如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盯着付衔看没有回他的话。 看小人儿犯傻,奶呼呼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歉意。 付珩轻笑出声,他取来一只炊饼,拿油纸裹了塞给付如烟:“想吃?给,走路小心些,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家大人呢?” 问出口,付珩才察觉到自己竟然也犯傻了。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里说得清楚话。 “烟儿,可有受伤?”许枫霖穿过人群冲来,一把将付如烟抱起来,紧张道。 付如烟摇头,她攥着自己的手指头,指向地上的炊饼。 知道妹妹没受伤,许枫霖放宽心,柔声道:“哥哥明白,放心。” 把付如烟交到梅兰手上,许枫霖转头温声开口道。 “抱歉,舍妹年纪还小,冒犯了,你的这些饼,我买了。” 身后的侍卫忙掏出银子,小六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银子,咬了一口满意的放入怀中。 许枫霖微微颔首,他转过身,带付如烟离开。 付如烟却固执地让梅兰把她抱过来,她看着付珩的脸小声道:“抱歉,弄撒你的饼。” “没关系。”付珩笑着说。 几人走远,付珩还在看,那个小娃娃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摇摇头。 他一个穷苦人,怎么可能跟那些人扯上关系,他拉上小六,拿着银子,往最近的医馆走去。 逃亡路上,江父旧疾复发,赶到京城时,已经严重到了无法起身的地步。 三人身上带着的钱一路过来也早就花光了,没有办法他只能跟小六出去卖炊饼,赚钱给江父治病。 说起来,他该感谢那对公子小姐,要不是他们,他今天还凑不齐买药的钱。 提着药回到家,付衔听见江父在屋中咳嗽声,吩咐小六去灶房熬药,连忙进屋里,给江父喂水拍背。 江父又猛咳几声,虚弱道:“不用管我,你念书要紧。” “父亲,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江父皱眉,付珩天资聪颖,下场考试定能高中,不能因为他被拖累。 “瞎说,你的学业才最重要,爹这一辈子,看到你能高中,也就能闭眼了。” 江父一番话听得付珩心里不是滋味。 江父含辛茹苦照顾他,现在他也不小了,能赚钱养家了,又怎么会抛弃他,让他受病痛折磨,受苦致死? 正巧小六端着药碗进来,看出来这对父子闹别扭,掺和进来道:“江叔,快把药喝了,付珩攒了好几天的钱买的呢,你不喝,他可要哭鼻子了。” 小六故意拿付珩开涮,成功把江父逗笑。 “父亲,快喝吧,喝了药,你的病就好了,京城的大夫医术精湛,你不信我,还不信大夫吗?” 小六跟付珩连番劝说,江父喝了药躺下。 小六出去鼓捣炊饼,明天还得上街卖。 付珩就在床边,一边守着江父,一边看书。 “阿珩,都怨爹,爹拖累你了。” 江父长叹一口气,被疼痛折磨得惨白的脸上,忧愁遍布。 “父亲,夫子说了,只要我肯苦读,定能考中秀才,说不定,日后还能入朝为官,光宗耀祖,父亲你就不想亲眼看到吗?” 不等江父回答,付珩又道:“您如果看不到,那日日苦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也跟您一块儿去了,死了倒也清净。” 这是什么话? 哪有人把“死”挂在嘴上的。 江父提起精神道:“什么死不死的,快呸两声。” 付珩笑着“呸呸”两下。 这些年,江父的脉门他摸得透透的。 他就知道江父肯定会恼。 “那您可得长命百岁,陪着我,伴着我。”付珩笑道。 ****** 距离许枫霖带着付如烟出门,已经过去三天。 再被拘束在家里的付如烟就不情愿了,她稍稍闹了一番,许颖微就答应让青竹跟梅兰带她上街。 【漂亮娘亲,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许颖微被哄笑了。 她摆摆手,吩咐梅兰跟青竹带足侍卫,一定要照看好小郡主。 梅兰青竹应是,两人带着付如烟出府,还没踏上马车,管家急匆匆赶来。 “梅兰,青竹,你们等等!” 梅兰回头,管家一脑门汗,手里还提着一只袋子,像是书袋。 “你们可是去牡丹棚?”管家也顾不及抹汗,忙道。 梅兰点头。 “太好了,这是少爷的书袋,夫子交代的功课都在里头,劳烦你们顺路带去。” 梅兰蹙眉,下意识看向马车里头抱着小郡主的青竹。 青竹脾气暴,因为前头发生的事,也有些埋怨付俊良。 多好的娘亲,多乖巧的妹妹,世子怎么总往付小姐的院里钻,还待付如莲那样好。 她想拒了,她怀里的付如烟动了动身子道:“顺路,阔以。” 小主子都发话了,青竹纵然再不愿,也只能道:“梅兰,你拿上来吧,左右咱们也顺路。” 第204章 告状 “多谢郡主。”管家在马车外头,目送马车驶离。 马车沿着西华街,穿过长远街,书堂就坐落在长远街外头的钟南街上。 这儿偏僻静谧,最是适合学子苦读。 书堂的门房听闻来人是公主府的,连忙请人进去。 从正门走入,便是一处宽阔的大院子,平日里学生们就在这里放松。正对大门那一排学舍,则是学堂学子们修习课业的处所。 忽的,伴随着鼓箧声,学子们从学舍步出,夫子乃饱学之士,学富五车,愿缴纳束修,拜在门下的学子不少。 乌泱泱一大群,梅兰一时找不到人,只能拜托门房帮忙。 门房眼睛尖,指着某/处道:“世子在那边。” 付如烟看过去,小小的、精巧的眉头瞬间蹙紧。 那高扬手臂,驱使着其他学子对同为学堂学子的少年大打出手的,不正是被关进少监六月有余,仍没有吃到教训、不思悔改的付俊良吗? 梅兰转向门房着急道:“你快去喊人,拉开他们!” 门房一脸苦闷,那可是长公主的亲儿子,小世子,平日里在书院里呼风唤雨,结交公子无数,谁敢拦他? 梅兰见门房踟蹰不语,心里明白三分。 “你去吧。”梅兰说。 门房如蒙大赦,跑到门口,再也不敢往院里望。 “青竹,你抱着小殿下上马车等着,我去送书袋,很快就回来。” 青竹点点头,抱着付如烟转身。 付如烟却揪着青竹的衣领,小手往院里伸。 付俊良发了狠往在地上打滚的少年腹部猛踹,少年如同煮熟的虾子,抱着腹部一脸痛苦,扭曲的脸正好面对她。 付如烟当即认出,这不是那日送她炊饼,还扶她起来的好心人! “快救人!”付如烟喊道。 青竹惊愕。 “快!”付如烟又喊,小手摇晃得厉害。 “好好好,青竹马上就带您去。”青竹赶紧应下。 正往付俊良那边行去的梅兰看见一道绿色的身影略过,定睛一瞧,那不是青竹吗? 她怎么把小郡主抱进来了。 梅兰急了,加快脚步。 书院里除了夫子学子,就只有负责洒扫的小厮。梅兰几人忽然出现,还带着一个小女娃,学子们交头接耳。 有去过公主府小郡主殿下满月宴跟周岁宴的,认出付如烟的身份,轻声提醒还在猛踹付珩的付俊良:“世子殿下,小郡主来了!” 付俊良狰狞可怖、红得吓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小郡主?付如烟? 他下意识回头。 梅兰扯开笑,尽管这笑不达眼底:“世子殿下,您的功课在书袋里,奴婢给您送来了。” 看到梅兰青竹和付如烟的刹那,付俊良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他收回踹到付珩腹部的脚,满脸笑意的朝付如烟走来。 青竹抱着付如烟,下意识侧身,避开伸出手来的付俊良。 “青竹,我跟妹妹亲近,你也要阻拦?”付俊良眯着眼道。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青竹咬牙。 她悔极,她方才就不该鬼迷心窍,就该听梅兰的,把小郡主抱到马车上。 这会儿也不会被付俊良为难。 她跟梅兰再硬气,也就是两个丫鬟,顶多挂着从宫里出来的名头。 郡主殿下身份尊贵,可也才是个一岁稚童,怎能跟比她大十岁的付俊良斗? 见青竹不动了,付俊良满意地点点头,他张开手臂,想把付如烟抱过来。 “小烟儿,别害怕,我是哥哥,哥哥抱抱你,好不好?” 许枫霖都抱得? 他这个“亲哥哥”为什么不能? 付俊良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 “世子殿下,郡主殿下年纪小,您抱不稳当,还是奴婢来吧。”把书袋交给付俊良的伴读后,梅兰赶忙道。 公主殿下把小郡主当眼珠子,谁都欺负不得。 梅兰想好了,她豁出去,让付俊良踹上一脚,也好过小郡主被他的脏手“糟蹋”。 梅兰忽地横身挡住,付俊良极不满。 “梅兰,你什么意思?敢挡本殿下的路?谁给你的胆子?” 付俊良厉声呵斥。 书院里都是来官家子弟求学的,诸学子的身份都不低。 被一个下贱的丫头下脸,付俊良是如何都忍不得的! “世子殿下,小殿下近日吃胖了些,您抱不住的。”梅兰再次恳求。 同时给青竹使眼色,让她带着付如烟赶紧走。 她能顶住一时,可顶不了太久。 “滚开!” 梅兰没想到,付俊良竟狠狠地推了一把她,还不顾阻挠,硬是从青竹的手里,想要把小郡主抢走。 青竹自然不肯松手,僵持之间,俩人各自使力。 小郡主身娇肉嫩,哪里禁得住两方力量角逐。 梅兰心疼坏了,想着小郡主肯定会哭。 付如烟被两人争得摇摇晃晃,忽地伸手,两根指头捻着付俊良手臂里侧的软肉,狠狠一捏。 小孩子捏人最疼了,付如烟还专挑软肉掐。付俊良吃痛闷/哼了一声,捂着胳膊向后退,他扒开袖子瞧,胳膊内侧淤青发紫,血丝可见。 青竹趁机赶紧把付如烟抱紧,梅兰也得以再次挡在青竹跟小郡主前头。 “世子殿下,长公主命我二人带小郡主去牡丹棚游玩儿,就不耽误您进学了,奴婢们告退。” 梅兰弯腰行礼,不等付俊良应声,就转身推着青竹往外走。 付俊良哼了一声,一摆手,自然有服从他的学子绕到前头,阻住三人前路。 “世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梅兰深吸一口气,回身道。 “你们两个小丫鬟,阻挠本世子,不许本世子接近妹妹,你们该当何罪!” 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付如烟翻了个白眼。 这人上辈子不会是裁缝吧! 她轻轻碰了下青竹的脸,指了指地面,并道:“下。” 要是在公主府,青竹肯定毫不迟疑地放她下来,小殿下现下已经走得很稳当了,不用人搀扶,也能走出去好几丈。 可眼下时机地点都不对,怎敢让她下去。 付如烟继续拍,小眉头也皱起来。青竹没法,只好把付如烟放下来。 付如烟几步走到付俊良跟前,龇着小米牙,忽然冲着前方笑。 付俊良满意一笑,算这小丫头懂事,他蹲下身子,“小烟儿,来,到哥哥怀里。” 他掐着嗓子,努力学着许枫霖哄付如烟的口吻。 模样却只是东施效颦罢了。 第205章 坏人,欺负大哥哥 付如烟迈着小短腿,走到付珩跟前,“哥哥,你还好吗?” 付珩沿着那双小小的、踩着绣着小猫儿图案的鞋子,往上瞧,看着冲她灿笑,面上难掩担忧的雪团子,他愣了。 那日遇见的冒失小丫头,竟然是付俊良的亲妹妹,天和郡主! 付珩愣神时,学堂里的其他学子们正窃窃私语。 “公主府世子跟小郡主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啊!” “我怎么觉得,小郡主很讨厌世子呢?” “闭嘴吧,这也是你我能议论的?不要命了!” 议论如锐利尖刺,往付俊良心窝深扎。 他收起心头汹涌的不满,竭力温声道:“小烟儿,哥哥在这里呢,快过来。” 他再次张开怀抱,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付珩。 随即摆摆手,示意让人来把付珩拖走。 付如烟见状,慌忙蹲下,她蹲得太急,整个人往付珩身上扑。 “郡主!” 青竹尖叫道,却看见一只大手将付如烟稳稳的托住。 付如烟顺势攥住付珩衣袍的一角,怎么都不肯松开。 其他人怕伤着付如烟,面面相觑片刻,没敢上前。 付俊良在心里暗骂废物,大步走来,掐着付如烟的腰,把她往后带。 “如烟,跟哥哥走。” 付珩一着急,另一只手也伸来,却见付如烟冲他笑着摇头,眸子闪亮,似在安抚。 付珩愣了一瞬。 下一秒就看见付俊良捉住付如烟手臂:“还来这招?你当我傻?” “放开窝,坏银。” 付如烟挣扎几下发现右手被死死抓住,随后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往付俊良脸上下死手的抓挠。 付俊良脸上很快就添了几道红痕,有的还渗出血来。 “欺负人,坏蛋!” “看招!” 付俊良疼的倒吸了一口气,放开了付如烟的手连退几步,脸色陡变。 “小烟儿,吓着了是不是?哥哥在教训坏人。”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再一次走到付珩跟前,阴沉道:“胆敢惊着小郡主,谁给你的胆子,还不快滚!” 付珩正要开口,被付俊良猛踹一脚,当场呕出血来。 付俊良满意回头:“小烟儿你瞧,哥哥教训他了,小烟儿别怕。” 付如烟皱眉,她仰头看着付俊良。 才被送去少监半年,付俊良就疯了? “小烟儿,哥哥对你多好,来,给哥哥抱抱。”付俊良再次开口道。 【神金啊,你想拿金马影帝?】 付如烟沉默着,朝付俊良走去。 付俊良大喜,但下一秒就听见付如烟脆声道:“你坏,欺负银,窝告诉娘亲!” 付俊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许颖微派人将他强行绑到少监,这半年来,他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加上付文莹对他身世的刻意隐瞒,心中的郁愤早就亟待发/泄了。 而书院之中,穷苦出身,却备受夫子夸奖的付珩,是他挑中的泄愤对象。 他世子的身份在书院自然无人替付珩出头。 但没想到今天付如烟会碰巧来给他送功课! 付俊良勉强一笑:“小烟儿,你说什么呢,不让抱就算了,哥哥不怨你。” 随后扭头吩咐道 “梅兰青竹,还不带郡主出去。” “送大哥哥去医馆!” “给他疗伤!” 付如烟绷着小圆脸,气鼓鼓道。 付俊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哄道:“小烟儿,哥哥听你的就是,别气哥哥了。” 说着朝后摆手,身后的狗腿子忙把付珩带往旁边去。 付珩经过付如烟身边时,低低地道了一声谢。 “小烟儿,现在高兴了?”付俊良说。 付如烟哼了一声别开头,没有理会付俊良,但也没有立刻离开,一直等大夫过来,给付珩诊治过,留下伤药,她才勉强满意。 她仰着小脸儿,路过付俊良时,冲他努鼻子哼气。 青竹赶紧把人抱起来,跑得飞快。 付俊良望着三人离开的身影,脸瞬间垮下来。 须臾,心慢慢开始慌起来。 付如烟不会真的回去告状吧! 这一头的付如烟哪还有去牡丹棚看戏法的心思,上马车后,就皱巴着脸,两手扒着窗户,看外边的风景,愣是一言不发。 回到公主府,梅兰抱着付如烟去寻许颖微。 许颖微正在查账,听到外边动静,抬起头来,见到女儿,怔了片刻,“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观察了一会发现,小家伙兴致不高,小嘴也撅了起来,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她看向梅兰青竹。 青竹跟梅兰俱是一脸无奈。 见状许颖微抱过小如烟柔声道:“谁惹我们小烟儿了?快告诉娘亲,娘亲给你出气好不好?” 小丫头趴在她怀里,小脸贴在她颈侧,一声不吭。 许颖微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故作严厉:“梅兰,青竹,怎的小郡主跟你们出去几个时辰,就不高兴地回来了,可是你们怠慢了?” 两个丫头对视,均猜出主子的用意,配合得跪下来。 “殿下,奴婢不敢,小郡主她——” “住口,还要狡辩?你们当本宫是傻的,出去跪着!”许颖微打断两人,厉声道。 这时,窝在许颖微怀里的付如烟抬起头来:“凉亲,不是她们,是付俊良!他坏!” 许颖微轻轻蹙眉。 付俊良不是去书堂了吗?怎跟烟儿撞见了? “他打人,欺负大哥哥!”付如烟气恼道,小拳头紧握,恨不得挥到付俊良身上一般。 许颖微还没搞清楚“哥哥”是谁,下一秒就听到女儿的心声。 【这小混球,跟渣爹一个模样,仗势欺人,狗仗人势!】 【我可怜的小哥哥,脸都被打肿了,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呢!呜呜……好痛的。】 许颖微懂了,不出意外应该是付俊良在书院里欺负人,被小烟儿撞见了。 【娘亲,你一定要好好收拾那小混蛋,你仗着你的名头在外招摇,会给娘亲惹麻烦的!】 许颖微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看起来,只让付俊良待半年少监,时日太短了,他根本没吃到教训! 账本也不看了,斥声道:“等他下学,把他给我叫来!” 当晚,付俊良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李嬷嬷。 “李嬷嬷,您怎的守在门口,可是有事?” 李嬷嬷也不过多解释直接开口道:“少爷,公主殿下有请。” 第206章 重罚 往嘉乐居走的这段路,付俊良脑子一片混沌。 刚踏进嘉乐居院门口,就瞧见屋里端坐着的许颖微,还有被梅兰抱在怀里的付如烟,付俊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竭力压住惊慌,迈步而入。 “儿子给母亲请安。”付俊良俯身行礼,垂头的刹那,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暗。 许颖微抿了口茶,也不叫起。 脊背弯着,付俊良备受折磨,他也不敢起来。 一炷香过去,李嬷嬷才道:“少爷,您怎的还不起身,传出去,可别成了公主殿下故意磋磨你。” 李嬷嬷就差直言付俊良想毁了许颖微的名声,其心可诛了。 付俊良本就恐惧,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母亲,俊良绝对没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还请母亲明鉴!” “俊良,母亲知道你是个好的。” 许颖微淡淡的一句话,让付俊良长松口气。 随后又道:“可你不该肆意欺凌同窗!数年寒窗苦读,你就学到了这些?” 许颖微厉声呵斥。 付俊良赶忙跪下解释道:“母亲,俊良与同窗关系和睦,怎么会欺负他们呢?” 付俊良的辩解太过苍白。 “不知悔改!非要我把你的同窗都请过来,一一盘问?”许颖微眉毛一横,语气里面也有了几分不耐。 付俊良深深垂头,他知道,今天这关,他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该死的丫头,他都听她的放了付珩,还给付珩请大夫看病,她为何还不放过他? 还一状告到了许颖微跟前! “今日之事,并非您听到的那般,我们只是开玩笑而已。” 好一个开玩笑! 付如烟没想到,付俊良小小年纪,嘴硬的本事竟青出于蓝! 她看向娘亲。 许颖微自然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骗了。 “既然是玩笑,我让他跟你也开,你可愿意?” 付俊良今天下手有多狠,他自己清楚。 要是都还回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额头点地,他俯身告饶道:“母亲,俊良知道错了,俊良以后再也不敢了。” 付如烟冷哼了一声。 死到临头才知道害怕。 晚了。 【娘亲你可一定要重重惩罚他,给小哥哥报仇!】 “你既然已经认错,为人母,我不该重罚你,可你身为世子,竟然打着公主府的名号欺良压善,我今日若不重重责罚,他日,你定会闯出滔天大祸!” 此话一出,付俊良像是被当头一棒。 “把他给我关到祠堂去,没我的吩咐,不许给他吃的喝的!” 付俊良瘫坐在地上,跪祠堂就算了,没吃食,他会死的! “母亲,求你了,俊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 李嬷嬷努努下巴,立马就有人进来,把烂肉一般的付俊良拖走。 付俊良死死盯着梅兰怀里的付如烟,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付如烟瞧见,眼珠提溜转动,她猛地扑进许颖微怀里,高喊:“凉亲,烟儿怕!” “付俊良,烟儿可是你亲妹妹,不是仇人,你吓她做什么!”许颖微忙抱紧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厉声呵斥。 付俊良来不及辩驳,就被许颖微命人拖走。 许颖微摸摸女儿的发髻,哄道:“小烟儿,娘亲罚过哥哥了,别怕。” 付如烟埋着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许颖微担心,摸着女儿的小脸。 付如烟自己钻出来,嫩白的小脸蛋上笑容灿烂:“烟儿最喜欢娘亲了!” 许颖微哭笑不得。 翌日上午,付如烟求了许颖微,撒娇耍赖,得了首肯,她带着梅兰青竹,提着赔礼,前去书院寻找付珩。 书院的门房说,付珩今日没来进学。 梅兰问出地址,便叫马夫驱使马车,往付珩的落脚地行去。 京城这片繁华之地,竟然还有这般破落的地界儿。 一路走来,青竹帮着掀帘子,付如烟得以窥见全貌。 越往偏僻处去,百姓的衣服也就越简朴,由绸布变成了粗布麻衣。 书院的门房不知付珩确切地址,梅兰下去问,转经几处巷子,才终于看到大娘指示的一棵枯败老槐树。 马车进不去,青竹抱着付如烟,梅兰在一边儿护着。 眼前的院子极小,门窗紧闭。 隐约传出男子的咳嗽声,还有少年着急的声音。 付如烟掰着手指头,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咋咋呼呼喊她赔钱,吓她一跳的那个小少年。 “阿珩,我送你去医馆吧,你伤得太重了。”小六皱眉说。 昨天傍晚回来,付珩带着一身伤,让小六帮他瞒着,所以江父还不知道。 可瞒得了今天,瞒不了明天。身上的伤还好说,脸上怎么办? “小伤,大夫看过,很快就痊愈了。”付珩道。 小六眉头皱得更紧了。 “谁伤得你?”小六又问。 逃出村子以后,董力再没有出现过。 他们在京都落脚,租了这处院落。 闲暇时,付珩尽心向他学习拳脚功夫,就书院的那些公子哥,一个个花拳绣腿,哪个能把他揍成这样? 小六满心忧虑,别是董力背后的人找来。 “你去看看父亲。” 付珩话题转得生硬,小六盯着他肿起来的脸,见他实在不愿意说,只好回屋去。 江父昨晚咳嗽得厉害,没休息好,刚才喝完药,就睡下了。 小六很快出来,“江叔没事儿,倒是你,伤到筋骨没有?可不能拖。” 付珩还未回答,门外响起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青竹上前敲门。 听到姑娘的声音,小六跟付珩面面相觑。 小六过去开门。 付如烟就站在青竹身边,看到她,小六“嚯”地瞪大眼。 “是你!” 付如烟同样认出小六。 “你不会是来要钱的吧!”小六惊心生警惕。 那日许枫霖命人甩给他的银锭子足有一两,买一锅炊饼都够。 “付珩住这里吗?”梅兰问。 “付珩不住这儿,这是我家,你们去别处寻吧!”小六拉紧心里的弦儿,怕她们也是过来找麻烦的。 说着,他强行关上门,还推了梅兰一把。 付如烟惊呼:“梅兰姐姐!” 不过幸好,梅兰及时稳住身子才没有摔跤。 第207章 大哥哥好熟悉 坐在院中的付珩听见熟悉的声音,他走来,小六已经关上门,但透过门缝,还是看见门外的付如烟。 “郡主殿下?”付珩诧异喊道。 小六目瞪口呆。 什么? 郡主? 付如烟听到呼唤,也从门缝看到付珩的脸,她跑过来,把小脸蛋往缝隙里挤,一团软肉被压扁。 付珩怕付如烟蹭脏小脸,赶紧打开门。 小丫头梳着双丫髻,发间绑着价值不菲的珍珠,身上的裙衫也是极好的锦缎。 除了那位皇帝陛下宠爱的天和郡主,普通官家谁能穿上此等料子。 “草民见过郡主殿下,郡主殿下万安。”付珩跪下见礼,小六赶紧也跪下来,有模有样地学着行礼。 “别跪,有伤!”付如烟一着急,喊道。 小六眉心狂跳,这位郡主殿下也知道阿珩受伤了? 梅兰跟青竹最了解自家郡主的心思,一左一右,将付珩搀扶起来,让他坐下。 “付公子,我家郡主是来向您道歉的。”梅兰话音一出,小六差点儿蹦起来。 果真是他们伤了阿珩,难怪阿珩不敢提。 这群人,竟然还敢上门来! “付公子,这些是我家郡主特地给您准备的赔礼,请笑纳。”梅兰一个眼色,车夫立马把马车上装着的数个盒子取来,足足搬了好几趟。 “郡主殿下救我一命,草民不胜感激,这赔礼,您还是拿回去吧。”付珩撑着桌子站起,说道。 梅兰稍稍挑眉,这位公子竟然不要? “付公子,您还伤着,我家主子特地命人给您准备了上好的药材,滋补养身,最好不过。” 药材出自公主殿下私库,千金难买。 这位付公子竟然推脱! 梅兰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姑娘,在下真的不需要,烦请您带着郡主殿下回吧,茅室蓬户,别弄脏了殿下的衣裳。”付珩垂头,很是谦卑。 梅兰咬唇,转向付如烟。 接下来如何,只能主子拿主意。 付如烟看向虽弯腰拱手的付珩,她走过去,抬起脸,认认真真道:“大哥哥,吃药,伤好得快。” 一声“大哥哥”,无形之中拉近了她跟付珩之间的距离。 付珩心中一震。 那天在街上,郡主殿下也是这般喊他。 “殿下,草民不——”话还未说完,付珩便直直倒下。 “阿珩!”小六大叫。 “上马车,送医馆!”一片慌乱中,付如烟的小奶音仿佛定海神针。 另一边。 见付如烟迟迟不归,许颖微等急了,便让人备车去找付如烟,到巷子刚好就遇到了付如烟她们的马车,就跟着一起去往医馆。 大夫给付珩诊过脉,说他饮食失调,劳倦伤脾,又受了伤,这才病倒。 攥紧小拳头的付如烟听着,眉头忍不住蹙起来。 突然,小六惊呼一声:“阿珩,你醒了!” 付珩这一觉睡得十分辛苦,梦中似有人拿着刑具,将他的肉身一寸寸打烂。 熬了许久,他听见有人喊他,“哥哥”“哥哥”地叫喊。 随后,便是一阵淡淡的香风吹来。 他便醒来了。 “哥哥,你终于醒了。”付如烟趴到床头,把脸探过去,因为个头不够,只能努力踮脚,小身子晃晃悠悠。 见付珩真的撩开眼皮,她回头,冲着许颖微开心地喊道:“凉亲,大哥哥醒啦。” 许颖微走来和付珩对视一瞬间,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但她很快便摒弃了,前头梅兰特意禀告过,这位付公子家中还有一位卧病在床的老父,又怎么可能是她的阿珩。 “付公子,俊良伤了你,是他的不是,本公主已重重罚过,你好好养伤,一应花销理应由公主府承担。” “公主殿下,草民不需要赔偿,小殿下救了草民,要不是小殿下出手,草民早已——”付珩一席话,让许颖微陡然变脸,但只有一瞬。 付俊良竟然还在撒谎,他口中的小打小闹,险些要了这位小郎君的命!她还是罚得太轻了! 付珩身上有伤,说一句咳嗽一声,付如烟急中生智,踮脚抬起上半身,努力把自己的小手盖到付珩嘴上:“不讲话,吃药药。” 小六从医馆的药童手中接过汤药,一勺一勺喂给付珩。 药汤苦涩,付珩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付如烟看着,感同身受似的,眉头蹙起。 等付珩喝完药,她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小块蜜饯,不等付珩看清,硬是塞进他嘴巴。 她眯着眼笑:“大哥哥,甜吗?” 付珩嚼了嚼,蜜饯也是上等,果肉滋味酸甜,很可口。 付珩点头。 付如烟更高兴,把青竹手上的油纸袋抓来,颠颠地捧到付珩跟前:“给大哥哥,都给你吃。” 付珩哭笑不得。 许颖微扶额,也很无奈。 傻女儿哦,看不出来付小公子只是客气吗? 付珩跟娘亲都在笑,付如烟不懂他们因何发笑,她捏着自己的小胖手,陷入思索。 她左看看,右瞧瞧。 忽地,看着付珩的侧脸,心里面产生了一个想法。 【好像,娘亲跟大哥哥生得好像!】 骤然听见女儿的心声,许颖微收起笑容,认真打量床上眉眼含笑的小少年。 少年年纪尚小,但五官生得俊,头顶美人尖,薄眼皮,丹凤眼,唇形饱/满,下巴稍尖。 越是看,许颖微越是心惊。 可是—— 付珩有父亲,虽在病中,却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她转向女儿,付如烟还在打量付珩跟娘亲的脸。发现娘亲在看她,她眨巴眨巴眼睛。 【大哥哥的脾气秉性跟娘亲好像,如果真的是烟儿的哥哥就好了。】 女儿倒是提醒她了,是该查查。 万一呢? 心里泛起涟漪,许颖微对付珩更加温柔。 “可还觉得难受疼痛?” 从记事起,付珩就跟父亲一同生活,母亲的关怀是何种感觉,他并不知晓。 公主殿下突来的温柔让付珩难以招架。 【娘亲,你太着急啦,你吓坏大哥哥了。】 许颖微顿觉尴尬,她收起关怀,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祈长公主。 “大哥哥,要好好吃饭,你晕倒,烟儿会担心。”付如烟说着。 第208章 有人要害大哥哥 付如烟说得极郑重,付珩也知道付如烟真心关心他,他微微翘起嘴唇。 “我会的,谢谢烟——郡主殿下。”付珩慌忙改口,他怎么敢直呼郡主殿下的名讳? 付珩的脱口而出让付如烟很是开怀,恨不得他能多叫几声。 “哥哥,叫我烟儿,我喜欢。”付如烟笑眯眯地说。 她的眼珠生得圆,瞳仁幽黑,笑起来时,眼皮收紧,变成一轮弯月,极是可爱。 “付公子,我家烟儿喜欢你,不如这样,以后你在书堂念书,你的全部花销,公主府出。” 许颖微忽然开口,叫付丰泽瞬间皱起眉头。 “你别担心,既是俊良伤了你,本公主理应做出补偿,你不要有负担。” 许颖微这话合情合理。 小六也觉得付珩该答应。 他给付珩使眼色,让他点头。 付珩垂眸,仅思忖片刻,就回绝道:“郡主殿下救了草民,还送草民来医馆治伤,草民不胜感激。” 他顿了顿,继续道:“草民不会四处宣扬,请公主殿下放心。” 【糟了,大哥哥误会了,娘亲不是那个意思啊,付俊良他也配。】 【漂亮娘亲,你快解释解释,大哥哥把你当成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为富不仁的坏蛋啦!】 付如烟着急,恨不得钻到付珩眼前,好生讲明白。 许颖微让梅兰抱她回去,踏出医馆前,她的声音传进付珩耳中。 “你好好考虑,想通了,就来公主府寻本公主。” 公主府的人离去,小六挤过来,恨铁不成钢道:“阿珩,你傻了不成,方才为什么不应?” 付珩沉默以答。 看着这个闷葫芦,小六无从下手,只能回去找江父劝他。 过了几日,付如烟天天在家里等,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每一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摇头。 她捏着拨浪鼓,一屁股坐下。 梅兰看出来她焦急,哄道:“小殿下,付公子一定会来的。”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门外有一位付公子求见。 付如烟眼睛里立马迸发出夺目的光亮。 她仰头看着含笑的梅兰。 【梅兰姐姐,你给嘴巴开过光吧!】 梅兰自然不知道付如烟心里想了什么,她去领付珩进来。 路上撞见刚从祠堂出来,面容阴沉的付俊良。 福安跟在付俊良后头,打眼瞧见不远处的付珩,他先是一愣,随后怒道:“那家伙怎么会在府里!” 福安哪里知道,立马就挨了一脚,他被踹飞出去,忍着疼爬回来:“奴才马上去打探。” 付如烟心里一咯噔。 这家伙心里又憋坏水了? 她偷偷得跟上去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付如烟见梅兰跟着自己,不方便行动,转了转眼珠,借口说自己渴了,把梅兰支使走。 梅兰犹疑。 “好渴好渴,渴死了,梅兰姐姐,我想喝水。”付如烟故意道,又是摆手又是皱脸的撒娇道。 梅兰没办法,“小郡主,您千万别乱跑,奴婢待会儿就回来。” 付如烟连连点头。 梅兰前脚离开,付如烟后脚就往付俊良的院落过去。 见付俊良的院子没有人看守,付如烟直接溜进了院子,扒着门偷听。 付俊良阴恻恻声音传出。 “人派去了?” “是的,少爷”。 付俊良满意的笑起来:“付珩啊付珩,你不是傲吗?不是想扒着公主府吗?我倒要看看,断了一条腿,你还怎么神气!” “嘶。”门外偷听的付如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在外面。”付俊良突然出声,吓得付如烟连忙蹲着身子往门外出去。 刚走到门外就看见梅兰正到处找她,急坏了。 “小郡主,您吓死奴婢了。” “快,我要去找大哥哥,大哥哥有危险!”付如烟声音里透着慌。 还没等跟梅兰解释,梅兰就抱着她追出去。 付珩走得不快,刚走到巷子出就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主仆俩,有些愣神:“小殿下,梅兰姑娘,你们——” “有人要害你, 快跑!”付如烟急忙喊道,须臾,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几个汉子将三人围住。 “你就是付珩?”脸上有颗大痦子的汉子上前,握着粗长木棒粗声道。 付珩蹙眉横身挡在梅兰跟付如烟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 “就是你了,兄弟们,贵人说了,打断他一条腿,赏银百两!”痦子脸恶声道,握棍的手往前挥,剩下四个精瘦男子也都抓着武器冲来。 “小心!”被梅兰护在怀中的付如烟惊叫。 五个人将付珩团团围住。 看起来病恹恹的付珩仿佛后背长眼,他斜踢一脚,直接踹到准备偷袭的大汉胸口,大汉瞬间飞了出去,几次试图爬起,但还是重重的倒下。 痦子脸见状,瞪着眼道:“还是个练家子,给我一块儿上,我就不信,我们四个还能打不过他一个!” 四人扑得更凶,恨不得马上就把付珩拿下。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小郡主特地赶来告知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他不能连累她们。 付珩一边招架四人,一边回头道:“你们快走!” “你怎么办?”梅兰抱着付如烟不知所措的询问道。 “梅兰姐姐我们先去去找救兵!”付如烟一声令下。 还没有等梅兰带付如烟走,就听见痞子脸的声音:“拦住她们,一个也别放过!” 痦子脸咬牙分出一人,派去对付梅兰跟付如烟。 梅兰跟随许颖微多年,大小场面见过无数。 她抱着付如烟后退,汉子步步紧逼。 忽然,只听“砰砰砰”三声,包围付珩的三个汉子,包括痦子脸在内,被他一拳两脚撂倒。 见状梅兰大喜过望。 汉子懵懵地回头,一拳袭来,汉子直挺挺倒下。 付珩绷着脸,给躺在地上叫痛的汉子一人补了一脚,确定他们都晕了,才向梅兰和付如烟走去,头一眼先落在梅兰怀里的小如烟身上。 若不是他们逼人太甚,甚至还想对烟儿动手,他也不会下死手。 【好,好腻害,我要是也会就好了,呜呜呜】 付珩猛地顿住脚步。 什么声音? 错觉? 第209章 找到儿子了 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又瞬间恢复了过来:“郡主殿下,您受惊了。” 【大哥哥不仅长得好看,功夫也这般厉害!】 付珩的嘴角带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这声“大哥哥”让他迅速锁定“疑犯”。 虽然不知为何烟儿的心声会传入他耳朵。 但这感觉——还不赖。 【不对啊,上回大哥哥被付俊良那混蛋打成那样,为什么不反抗?】 付珩收起笑脸。 小郡主在怀疑他? 【太可惜了,没看到付俊良被打成猪头的模样,哎。】 付珩刚拧紧的眉头又舒缓了下来,温柔道:“多谢今日郡主提醒。” 付如烟拼命摇头。 她什么都没做,反而还差点儿连累付珩。 “大哥哥真腻害!”付如烟咧嘴一笑,冲付珩甜甜的夸赞道。 “郡主殿下,梅兰姑娘,草民送你们回去吧。” 梅兰也怕出事,紧紧抱着付如烟。 “付公子,他们怎么办?”梅兰又问了一句。 “不管他们。”付珩瞥了一眼,记下他们的特征,便送梅兰跟付如烟回府。 公主府。 暗卫将所查呈给许颖微。 付珩的生平底细、经年过往,被苍白无力的字迹写在纸上。 “啪嗒”,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 付珩就是她的儿子! “快,找人去请,把付珩——把付小郎君请来!”过于激动,许颖微声音不稳。 立在许颖微身后的李嬷嬷被吓着,随后,许颖微就把秘信塞进李嬷嬷手里。 李嬷嬷看了,比许颖微还激动几分。 “公主殿下,是真的吗?找到小殿下了?” 许颖微含泪点头,“是,是我的孩儿,十一年了!” 李嬷嬷忍住想哭的冲动,找到小殿下是好事儿。 “殿下,快别哭了,仔细眼睛,小殿下待会儿就来了,日子还长,您可以慢慢补偿。” 须臾,外边丫鬟进来禀告。 “殿下,小郡主跟付公子一块儿回来了。” 李嬷嬷赶紧搀着许颖微起来,随后就看见付如烟被付珩抱在怀里向她们走来。 瞬间,许颖微的心尖儿被一团棉花击中,酸酸涩涩的。 最后,哽咽开口道:“回来啦。” 付珩一愣,随即意识到,公主殿下怕是在担心偷跑出去的小郡主。 他刚要解释,许颖微红着眼眶走来:“真好。” 付珩懵了。 付如烟眨巴着眼睛,她瞧着许颖微的脸,怎么那么不对劲儿。 【娘亲今天怎的怪怪的,好不对劲。】 还没有等许颖微开口,付如烟就一脸兴奋说起付珩的事迹。 “凉亲,大哥哥打坏人,好厉害的!” 说着还学着付珩打坏人的时候的动作,看起来滑稽又搞笑,一下子就逗笑了方才有些难过的许颖微。 付珩虽然有些拳脚功夫,可方才围攻他们的又是几个大汉,他用足力气出拳,下腿又狠,拳头早就青了,小腿大腿也青了几处,如今还在隐隐作痛。 他忍耐痛楚,把人送到就想走。 出来这许久,父亲跟小六该担心了。 “公主殿下,草民已将小殿下安全送回,草民该走了。”付珩把付如烟放下,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付如烟却注意到付珩所在袖袍里满是青紫的手,惊叫:“大哥哥,伤,你手上有伤!” 付如烟的叫喊,引来许颖微跟李嬷嬷,还有付珩的注意。 付珩低头,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无碍,父亲还在家中等候,草民告退。” 许颖微拉住要去追的付如烟,并对李嬷嬷道:“去取伤药,找两个人,送付——珩小郎君回去。” 强忍心中激动,许颖微知道,眼下并非相认良机,还需从长计议。 “珩小郎君,今日多谢你。” “凉亲——”付如烟仰头看着许颖微,却见许颖微冲她摇头,她愣了。 李嬷嬷派人将付珩送到家后,侍卫捧来一只箱子,付珩打开来看,箱子里是一罐药,装在青玉瓶内。 “这太贵重了,草民何德何能。”付珩推拒。 “小郎君,这是您应得的。”侍卫恭敬地说,旋身离去。 公主府内,付珩走后,许颖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的出神。 付如烟坐在她膝盖上,眼珠转动,脆生生地喊“凉亲”。 许颖微回神儿,看着怀中的女儿,揉了揉付如烟的鬓角,缓声道:“小烟儿吓坏了吧。” 付如烟摇头。 许颖微敛去温柔,眸光锋利:“怎么回事?” 梅兰忙向前一步:“回殿下,小郡主听闻有人要害付公子,命奴婢追,奴婢跟小殿下刚赶到,那五个流氓就冲来动手,付公子大发神威,将歹人尽数打倒。” 现回想起来,梅兰的后背还直冒冷汗。 她觉得怪异,当初在书堂,付公子被付俊良等人压着欺辱,又踹又踢的,这才几天,就能将数个流氓几招内打垮。 梅兰想告诉许颖微付珩的异状,付如烟就插话道:“凉亲,是付俊良,他坏,欺负大哥哥!” 付如烟皱着小脸,磨着小米牙,似乎恨不得冲到付俊良的院儿里,将他一顿好打。 “烟儿,你亲耳听见的?”许颖微看着女儿。 付如烟郑重点头。 【付俊良坏到骨子里,他竟然想打断大哥哥一条腿!】 许颖微的手微微篡紧。 她刚刚寻回的儿子,差点儿就遭了歹人毒手?! 咬牙厉声道:“去,让陆大人把付俊良带来!” 付俊良还在屋中等下人的消息。 嘉乐居的人破门而入,把付俊良吓得身躯猛地一震。 见是许颖微身边的女官陆大人,他的心伴随着陆大人启唇,不禁打颤。 陆大人向来心狠手辣,娘亲就在她手里栽了跟头! 付俊良挤出笑容:“陆大人拨冗前来,可是母亲有所叮嘱?” 陆大人素来板着张脸,除了面对长公主跟小郡主,对谁都不假辞色。 “少爷,公主殿下有请。” 付俊良瞬间后背发凉起来。 “陆大人可知是何事?” 付俊良心里有些慌乱起来,目光越过陆大人还有跟在她后头的下人,落在他自己院门口。 学庆怎么还没回来! 这小子粗手毛脚,该不会被逮着了吧? 第210章 亡命之徒 “少爷,还是别让长公主殿下等得太久,请吧。” 见付俊良迟迟未动,陆大人声音更是冷了几分起来。 付俊良脸色变得有几分不耐但却不敢发作,只能温声解释。 “自然不能让母亲等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 付俊良拖延时间的伎俩被陆大人戳穿,她毫不留情道:“少爷很妥帖,走吧。” 说完,陆大人也不管付俊良脸色如何,拢于袖袍中的手掌轻轻摆动,两个小厮进来,似乎要压着付俊良前去受罚。 “我去就是了,闹这么大动静。”付俊良沉吸一口气,色厉内荏道。 他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地迈出院子。 从付俊良的小院儿到嘉乐居,不过一盏茶功夫,付俊良磨磨蹭蹭,眼神儿不时往院门的方向瞄去。 “少爷可是等人?”陆大人冷声道。 付俊良一甩袖子,大踏步往前。 陆大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去公主府门前守株待兔。 一脚踏进嘉乐居,付俊良脚一歪,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他站直身子抬眸望向屋里。 许颖微端坐着,身后站着李嬷嬷,付如烟被梅兰抱在怀里。 跟他上次被拖去祠堂前一模一样。 他在堂前站定,拱手垂头道:“见过母亲。” “坏蛋!”付如烟看着付俊良软软糯糯的骂道。 许颖微并没有苛责女儿,只是冷脸道:“付俊良,你可知错!” 付俊良立马跪下:“母亲,孩儿不明,孩儿何错之有?” 许颖微闭了闭眼。 须臾,陆大人的人将一直伺候付俊良的学庆压来。 学庆鼻青脸肿,看到付俊良,哭喊道:“少爷,救救奴才,奴才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啊!” “都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堵了嘴!”陆大人厉声呵斥。 梅兰自觉地带着付如烟离开。 小郡主还小,别吓着。 付如烟还想看戏,踢腾着小短腿,小身子几乎扭成两半。 梅兰更忧心了,以为小郡主受惊还在怕,抱着小主子哄道:“小郡主别怕,没事儿的。” 付如烟:…… 梅兰跟付如烟走远,许颖微冷着脸瞥向跪坐在地,一脸仓皇的付俊良。 “读了这许多年书,我看你是学到狗肚子里了,屡教不改!” 许颖微气得猛地拍了下桌。 “把他带出去,观刑结束后,送去少监!” 付俊良被人压着,看完了学庆被杖毙的全过程,脸都吓白了,人还没缓过来,就被送上马车,带去少监。 付俊良不是没想过跟许颖微求饶,他抬头,撞进许颖微眼里,那里面黑压压的,乌云密布,他不敢再出声音。 付俊良前脚被送走,翠云跑进院里,将此事禀告。 “许颖微竟屡屡陷害我儿,实在该死!”付文莹大骂。 付文莹让人备轿追出府门,却只看见遥遥远去的马车。 她收紧五指,任由指甲嵌进肉中,溢出丝丝血线。 前两日出门被付俊良扫兴,这一日风正清凉,日头也高,最是适合出门游玩儿。 梅兰禀告过公主殿下,得了许可,便带着付如烟出了门。 “小殿下,听闻牡丹棚来了戏法师,要去瞧瞧吗?”梅兰建议着。 付如烟伸出小手,指向付珩住所所在方向。 梅兰含笑点头。 车夫驱使着马车,从公主府去到付珩居所。 马车摇摇晃晃,付如烟精气神儿却高,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大哥哥,她就心里冒烟花,格外兴奋。 “小殿下,就这么喜欢付公子?”梅兰笑道。 付如烟点头,随即绽开笑颜,捉起梅兰的小拇指,放在身前晃:“也喜欢梅兰姐姐。” 付如烟一脸认真,小脸蛋随着嘴角的扯动微微鼓起,可爱极了。 梅兰轻轻点了点付如烟的鼻尖宠溺笑道:“人小嘴甜。 马车忽然停下,梅兰蹙眉,扬声冲外喊道:“出什么事了?” 见外边没人回应,梅兰掀起帘子,正对上几副狰狞的凶恶面孔。 …… 梅兰带着付如烟出门,已有几个时辰,却还不见回来,许颖微问了门房才知,他们往付珩的居所去了,便立刻派人去寻。 侍卫去到付珩家,只看见江父一个人,在询问得知并没有看见付如烟和梅兰到此,赶到学堂找到付珩。 但付珩却表示没有看见梅兰带付如烟过来。 小郡主没有来这里,莫非是出事了,想到这里侍卫脸色大变。 “打扰小郎君了,属下告退。” 侍卫拱手准备告退,却被付珩一把抓住了手腕:“小郡主可是出事了?” 侍卫咬牙。 公主府的小郡主丢了,可是大事儿,哪能随便泄露。 “小郡主只是去游玩,公主担心派我过来寻,小郎君不必多想。” 侍卫匆忙离去,付珩垂眸思忖片刻,立即托同窗向夫子告假,自己则急匆匆跑去东城。 他早就打听清楚了,上回那群被他打趴下的流氓,那个痦子脸姓张,就在东城一带活动,欺压百姓,抢夺财物,无恶不作。 百姓恨之入骨,可他们却得以逍遥法外。 跟他们作对的,试图报官的,无一例外,全都惨遭报复。 那日被他们瞧见小丫头的脸—— 虽说小丫头贵为郡主,照常理来说他们不敢下手。 可那都是群亡命徒! 付珩不敢耽搁,找到痦子脸的住处,听着院里传出来的张狂笑声,他一脚踹开门。 痦子脸回头一看发现是付珩立刻叫人抄家伙。 上次被付珩踹了一脚,现在伤还没养好,如今还敢跑到这里来找不痛快,真是不要命了。 “是你,你还敢来,兄弟们上!”痞子脸大声吆喝道。 “是你们!”从付珩唇里挤出三个字,院里一堆人懵了。 “你们该死!” 见付珩二话不说,就冲进来打人,一拳一个,痦子脸的手下被付珩打的躺在地上哀嚎。 痦子脸被吓得直往后缩,“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们绑来的人呢?说!”付珩的拳头厉害,步步逼近。 痦子脸吓破了胆,两股战战。 什么人? 他不知道啊? “好汉,我们没有绑人,你这从何说起?”痦子脸声音打颤。 第211章 救人 “那天跟我在一起的小丫头,你还说不是你绑的!”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痦子脸只觉得冤枉。 他的胳膊都断了,哪还有心思去绑人。 “好汉,你冤枉我们了,真不是我们,不信你搜。” 痦子脸退后,让开被他挡住的门。 痦子脸的落脚处不大,房子就有五六间,付珩挨个搜过,确实没找到人。 他沉着脸从最后一间房出来。 “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还不交代!”付珩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痦子脸瞬间被吓尿了。 他哭丧着脸解释道。 “好汉,冤枉啊,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付珩耐心告罄,他捡起院里的石头,猛地举起,似要对着痦子脸的脑袋砸下。 吓得痦子脸连忙求饶:“我我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派人查,好汉,手下留情啊!” 付珩见痞子脸不似说谎的模样,颠了颠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头冷喝道,“还不快去!” 他没有渠道查,痦子脸主动提出来,他自然不能放过。 痦子脸见逃过一劫,抖着两条筛糠一般的腿,冲着小弟吼道:“没听见好汉的吩咐,还不赶紧去找公主府的小郡主!” 人手撒出去,付珩就在痦子脸家里等。 一炷香过后,付珩的脸黑沉无比,痦子脸大气儿不敢出,心里把那群没用的手下骂开了花。 终于,瘦矮子冲进来,气喘吁吁道:“找——找到了,是西城的王麻子,有人看见他今天往东城来了,回去的时候,还扛着一个麻袋,里边像是有人,还是姑娘的动静!” 痦子脸大喜,正要对付珩诉说,回头一看付珩无影无踪了。 西城的王麻子跟东城的痦子脸一样,都是地头蛇。 付珩稍一打听,就探听到王麻子的落脚地。 王麻子比痦子脸猖狂,院门大开,踩在木凳上,正跟一群小无赖喝酒吃肉。 “小的们,今儿个绑了人,贵人说了,好处少不了咱们的!” 王麻子满脸笑容,仿佛看见银子在冲他招手。 他喝多了,身子摇晃,眼尖的赶紧过去搀扶。 “老大,那小娘皮长得贼水嫩,要不要拉来,给您助助兴?”一个长得圆胖,贼眉鼠眼的家伙笑着说道。 其他人一听也生了心思。 这可是公主府的丫鬟,听说在长公主面前还很是得脸,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睡过宫里的女人了,想想都带劲儿。 一群男人笑得邪。 王麻子虽然酒醉,脑子还算清醒:“都给我闭嘴,贵人没有吩咐,你们要是敢随便碰,当心被贵人打烂你们的脑袋!” 王麻子出声,他们哪里还敢造作,老老实实喝酒吃肉。 “不过,玩是不能玩儿了,你们去把那小娘子拉出来,让她给咱们唱曲助兴!” 顿时,兴奋的笑声此起彼伏。 付珩刚靠近落脚地,入耳就听见了梅兰的挣扎跟唾骂。 间或夹杂着付如烟的怒喊。 付珩握紧拳,他抬脚,猛地一踹虚掩着的门。 巨响从门口传来,灌了一肚子酒的王麻子最先反应过来喊道:“抄家伙!” 院里人几乎都喝得迷迷瞪瞪,没几个有战斗力。 付珩心里有火,下拳没有章法,一拳一脚,往死里打 很快,院里十几个流氓,尽数被他打倒。 “大哥哥!”被梅兰抱在怀中的付如烟眼眶红红的,一脸委屈,张开双臂,伸向付珩。 小家伙从来都是活泼可爱的,今日却一身狼狈。 付珩对着脚边的流氓碾了一脚,见人晕死过去,才走到梅兰跟付如烟跟前。 梅兰看起来镇定,把付如烟交给付珩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腿脚发软,险些倒了下去。 “梅兰姐姐!”付如烟担心地低下头,小嘴儿抿得紧紧的。 梅兰扬起脸,露出苍白的笑容:“小郡主,奴婢没事。” 脸都白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 方才那几个恶棍竟然想轻薄梅兰。 坏透了! 付如烟示意付珩放她下来,付珩松开手。 走到王麻子跟前,搬起脚边的石头狠狠的砸下去。 王麻子抬起手臂,想将付如烟推倒。 但胳膊还没抬起来,付珩就抓着他小臂,向后狠狠一折。 还没等王麻子反应过来,付如拿着石块砸到他眼睛上、鼻梁上,很快,王麻子便一脸的血。 “谁派你来的!”付如烟嫩生生的小奶音,竭力质问。 王麻子闷/哼不应声。 付珩冷笑站起,“不交代是吧,这两条腿你也别要了!” 说着就拿过付如烟手中的石头作势要往王麻子的腿砸下去,王麻子瞬间老实起来。 “别别别,我交代,是,是一个女人。” “长什么样子?哪儿的人?交代清楚!”付珩皱眉冷声道。 “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蒙着脸,我没看清长相,不过——不过她身上有一股桂花香,还戴着桂花耳坠,头上的簪子也是桂花。” 付珩将王麻子跟满院子的人拿绳索把人全部绑起来后,就丢进屋子拿锁锁起来。 待会儿自有公主府的人来处理。 付珩抱起付如烟,轻声哄道:“别怕,大哥哥带你回家。” 付如烟将脑袋埋/进付珩怀里。 “大哥哥,谢谢你。” 小丫头神情恹恹的,付珩心疼坏了。 “哥哥送你回家。” 许颖微坐不住了,准备起身亲自出去找付如烟就听见下人来禀报,付珩带着付如烟回来了。 就听见付如烟的笑声传来,下一秒就看见付珩抱着付如烟进来。 “烟儿!”许颖微看到女儿,又急切又担心地把女儿接过来。 付如烟却紧紧抱着付珩的脖子,不肯松手,还把脑袋搁在付珩肩头。 “烟儿,你吓坏娘亲了,快让娘亲抱抱。”许颖微再次开口。 付珩低头,在付如烟耳边温声哄道:“烟儿听话,公主殿下担心你,到处派人出去找你。” 付如烟抬头来,盯了付珩的脸好一会儿,才听话地松开手:“大哥哥,你别走。” 看来小家伙真的被吓坏了。 付珩连连保证,说自己不走,付如烟这才松开手臂,由着娘亲将她抱进怀里。 一边抚慰小女儿,许颖微一边询问付珩跟梅兰情况。 第212章 终于想通了 付珩解释一番,把王麻子交代的全盘托出。 许颖微皱眉,眉眼之间锋利溢出。 竟然有人敢绑架她的烟儿! 听到付珩一个人单q匹马的去癞子脸跟王麻子的地盘救人,许颖微又心疼又愧疚。 “珩小郎君,多亏有你。” 在许颖微的示意下,李嬷嬷赶紧去叫郎中。 郎中赶来,下意识先来给付如烟看诊,付如烟却指向付珩。 “先给大哥哥看。”付如烟坚持,谁劝都不肯松口。 郎中接到许颖微的授意,先给付珩检查,跟上次一样,都是些轻微的皮外伤。 郎中分别给付如烟和付珩留下药,才离开院子。 李嬷嬷去盯着下人煎药,付如烟乖乖趴在青竹怀里。 许颖微拿起药膏,要给付珩擦。 付珩赶忙起身推拒。 “你救了烟儿,就是救了我的命,只是给你的伤口擦药,远远不及你救烟儿的恩情。”许颖微看着受宠若惊的儿子,胸口一阵刺痛。 给自己的儿子擦药,何时也成了于礼不合? 【大哥哥又救了烟儿一次,以后大哥哥就是烟儿的亲哥哥,谁也别想欺负你!】 【以后烟儿的娘亲,就是大哥哥的娘亲!】 付如烟的心声传来,让付珩心头一震。 “凉亲,轻些。”付如烟在一边儿看着,吸气道。 许颖微回头看了咋咋呼呼的付如烟一眼,低下头,指尖摸了药膏,轻轻按在付珩脸上、手臂上的伤口上。 揉开药膏,轻声询问:“力道重不重?我轻点儿?” 付珩摇头。 他注意到,长公主殿下的称呼变了。 许是因为他救了小丫头吧。 长公主对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谢长公主。”抹完药以后,付珩赶紧遮上手臂,垂眸道谢。 她的儿子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却长得这般出挑,礼仪、品行,无一不优秀。 她带在身边精心教导的付俊良,连付珩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以前她还头痛付俊良的不上进,现在看来,错了,错得离谱。 目光落在又凑在一起的两个孩子身上,许颖微的眼神越发柔和。 “珩小郎君,今日留在府上吧,烟儿需要你。”想留下付珩,许颖微只能搬出付如烟。 刚要回绝的付珩瞥见付如烟泫然欲泣的小脸儿,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下:“那就叨扰了。” 许颖微很是高兴,转头道:“李嬷嬷,你去一趟付家,转告一声,别忘了带些礼物。” 李嬷嬷含笑应是。 付如烟牵着付珩的手,领他去许颖微给她置办的小书房。 许颖微目送自己的一双孩儿离去,眼中温柔在二人转进廊庑后顷刻散尽。 “去,把王麻子一众人等带回!” “修书一封,传给外祖,让他不要留余力狠狠打压付丰泽,叫他再也爬不起来才好!” 两道命令下达,许颖微松了口气。 她转到后边的书房,瞧两个小家伙在看书,她轻抬嘴角。 有些事,必须抓紧了。 烟儿跟阿珩绝对不能再受一丁点儿罪! 许颖微偏头道:“李嬷嬷,把本宫生产当日的产婆、医婆,还有一种侍女小厮,只要曾有机会接近嘉乐居的,掘地三尺,都给本宫找出来!” 傅丞收到外孙女的信,他打开来。 看到上面的字样,傅丞放声大笑。 颖微终于想明白了! 他自然得助颖微一臂之力! 他冲外喊道:“叫大少爷过来,老夫有事跟他商量。” 翌日,朝堂上,议事过后,先后有两名都察院的官员参了付丰泽一本,不敬长公主,狎妓宿娼,履责屡犯,他去过的秦楼楚馆,一家一家被扒得底儿掉,就连他点过的姑娘,在青/楼里说过的话,言官们也都能点出一二。 付丰泽一点儿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抬手抹汗。 而殿台之上扫射来的幽冷目光,更是吓得他头都不敢抬。 早朝结束,付丰泽脚底抹油,准备开溜,郭公公叫住他:“驸马爷,皇上有请。” 皇帝坐在高台上,冷眼扫了一眼地下付丰泽道。 “好一个礼部尚书,你可真是知礼懂节!” 皇帝咬着牙,听百官议论,他怒上心头,恨不得方才在大殿上就命人把付丰泽拖出去。 要不是顾及皇姐的颜面! 皇帝握拳,举起手边的砚台,砸过去。 “滚出去。” 付丰泽敢怒不敢言,拱手退出了御书房,刚到宫门外就晕了过去,小厮连忙把人抬回公主府。 接连数日,言官参他,仿佛成了日经戏,每次上朝,他都觉得自己小死了一回,皇帝一日比一日冷的脸,让付丰泽大气不敢喘。 他已经没了爵位,就剩下一个礼部尚书的虚名,皇帝要是再夺了去…… 他还有何脸面,面对付家的列祖列宗! 李嬷嬷把打听到的付泽丰消息去告知许颖微。 正陪着女儿玩耍的许颖微闻言笑了。 她招招手,李嬷嬷附耳过来。 “李嬷嬷,本宫让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李嬷嬷颔首应是,“都找来了,奴婢命人将他们带去郊外的庄子,看管起来了。” 许颖微勾起唇角:“把他们藏好了,过几日,我要唱一出大戏!” 独自玩耍的付如烟听到了两个人的话,屁颠颠地跑过来,硬挤到李嬷嬷跟许颖微中间,探头探脑道:“要看戏?烟儿也要看。” 女儿在膝前滚来滚去,毛茸茸的小脑袋拱进许颖微手心。 许颖微受用地摸了摸:“让烟儿看,娘亲怎么会不让烟儿看戏呢。” 撒娇耍赖的付如烟咧嘴一笑,那股机灵劲儿不见了,更显娇憨。 付俊良从少监回来这天,整个人面黄肌瘦,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刚迈进府中,付文莹带着翠云冲出来,看着如同木偶般的儿子,付文莹失声痛哭。 这时,李嬷嬷带着人从府前经过,冲几人躬身行礼后,便开口说道:“付小姐,您哭早了呢。” 望着忽然出现的李嬷嬷,付文莹心里一咯噔。 她什么意思? 难道派去绑架付如烟的人被抓到了? 她思忖片刻,便否认了这一猜测。 第213章 亲儿子找回来了 半月过去,该跑的早就跑了。 王麻子又不是傻子。 再说了,若王麻子真的被抓,翠云能逃得过? 她当时特地让翠云扮作已婚夫人,掩人耳目。 “李嬷嬷,可是嫂子心疼俊良,要俊良前去嘉乐居?”两次送“亲儿”去少监,得是多狠心的娘亲才做得出来。 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至少面子上,许颖微也该对付俊良体贴一些。 “俊良,还不快跟李嬷嬷去你母亲那里,你走了这许久,嫂子肯定心疼坏了。”付文莹忙对付俊良说。 付俊良拜别付文莹,跟着李嬷嬷,还没抬步,就听得李嬷嬷道:“付小姐,少爷,公主殿下有请。” 付文莹捏着手中帕子,慌了神儿。 这个时候,许颖微叫她去做什么? 付俊良看了一眼李嬷嬷,他也不解。 李嬷嬷住了嘴,不管付文莹如何打探,李嬷嬷都只是微笑。 等进了嘉乐居,付文莹跟付俊良才发现院里有多热闹。 付丰泽、老夫人、许颖微、付如烟都在,就差她俩了。 “文莹见过老夫人,见过表哥,见过嫂子。”付文莹挨个请安。 付俊良紧随其后。 “俊良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付俊良低眉顺眼,十分乖觉,半月过去,许颖微就算再生他的气,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也一定会心软。 “等等。”许颖微直接打断了付俊良的问安。 付俊良一愣,下意识看向付文莹。 付文莹也没摸着头脑,她先看向付丰泽,付丰泽却目光发直,人还在,魂儿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指望不上付丰泽,付文莹转头便瞥向付老夫人。 老夫人绷着脸,哪还有刚来时跟她的亲密模样。 付文莹暗自咬牙。 早知道今日光景,她就该告诉老夫人她怀孕了,为了孩子,老夫人也不会这般冷漠。 她用余光扫过付俊良,示意他赶紧张嘴。 付俊良得了眼神儿,忙道:“父亲,母亲,俊良知错了,以后一定专心进学,不让双亲失望。”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付老夫人招招手,示意付俊良上她那边去。 付俊良刚刚直起身子,面容淡漠的许颖微便开口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从付俊良进嘉乐居到现在,许颖微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俊良不委屈,母亲心忧俊良,为俊良着想,孩儿都清楚,是俊良不懂事。”付俊良赶紧说漂亮话。 “付俊良,真的太委屈你了,委屈你喊了我十一年母亲,委屈你做这公主府唯一的世子殿下,现在,你不用受委屈了!” 【娘亲威武!】 【娘亲冲呀!】 【打烂他们的恶心嘴脸!】 付如烟在心里大喊,给许颖微摇旗助威。 许颖微听见,心里柔软。 就算被付家人针对、暗害又怎样,她还有烟儿,还有——阿珩。 她定了定神,迎向所有人的注视。 付文莹瞬间手脚发凉:“嫂子,你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让俊良扶着你回去——” 付丰泽猛地一拍桌,醒过神儿来,似乎对许颖微的话很是不满。 “把我们大家伙召集来,就是看你说胡话的吗?俊良,赶紧带你母亲回去休息!” 付丰泽站起来,沉着脸向外走去。 付老夫人看向许颖微,一脸的不善:“闹笑话也要有个限度,作为长公主,一点儿分寸都没有,还不如俊良一个孩子!” 老夫人以一声冷冷的嗤笑结尾。 许颖微接连被几人泼冷水,脸上没有一点恼怒,反而坦然的笑起来:“确实是笑话,不过终归是要纠正过来了。” 在场几人齐齐蹙眉。 许颖微继续道:“本宫的亲生骨肉找回来了!” 付文莹最先反应过来,她拉着付俊良的手臂往前,“嫂子,你说什么呢,你儿子在这儿呢,别是十几天没见着俊良,糊涂了。” 付文莹把付俊良往许颖微的怀里推了推,付俊良不察。 “快叫你母亲好好看看你。” 付俊良在付文莹的示意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朝许颖微走去:“母亲,我是俊良,我才是您儿子,您看看我。” 付俊良抓着许颖微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 他还没碰到,就先被许颖微身侧的李嬷嬷推开。 付俊良踉跄的往后倒退了两步,这一下子他彻底慌了神儿。 她知道了? 怎么可能? 这件事不是只有父亲跟娘亲知晓吗? 付俊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证据,许颖微的怀疑站不住脚。 他挤出笑来,还等开口,李嬷嬷就率先开口了。 “鸠占鹊巢,替我们世子殿下享了十一年福,你还不思悔改!” “母亲,李嬷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付俊良佯装不懂道。 许颖微恍若未闻,目光越过他,往院外望去。 须臾,陆大人带进一个人。 付珩走进堂屋,付家一众人除了付如烟跟许颖微以外,都皱起眉头。 付俊良见到付珩瞬间应激起来,厉声骂道:“贱民,谁许你进公主府的,给本少爷把他赶出去!” 许颖微猛地一拍桌,桌上的茶杯抖了抖。 “谁许你在本宫的嘉乐居大呼小叫!” 付俊良委屈地回过头,叫了一声“母亲”。 许颖微恍惚片刻,须臾便醒过神来。 过往十年,她对付俊良有过期许,有过责骂,也有过心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付俊良就长成了她最不齿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许颖微看着付珩,心里面发酸哽咽道:“阿珩,你过来,让娘亲仔细瞧瞧。” 众人听见许颖微的话,有些震惊。 许颖微让付珩喊她娘亲? 眼前这个一袭粗木麻衣、身份卑微的付珩,竟然是公主府的小世子! “荒唐!”付老夫人呵斥一声,“许颖微,你发什么疯,休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着就要起身,让老嬷嬷搀扶她回院子。 “今天谁都不许走!” 许颖微一声令下,嘉乐居的门瞬间就合上,侍卫持刀立于门前。 付老夫人见状回头怒道:“许颖微,你真疯了!” “老夫人,今日之事还没解决,您还不能走。” 李嬷嬷伸出手冷脸阻拦道。 “你。。。。。。” 第214章 证人上场 付老夫人瞪了一眼李嬷嬷,只能又坐了回去。 她怨毒瞥向许颖微冷哼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听到老夫人的威胁,许颖微面色不变。 “把人带进来!” 陆女官带着侍卫,押来一老妇。 老妇已老迈,头发蓬乱,脸上有疤痕,看到许颖微立刻垂下头。 这老妇正是当年给许颖微接生的产婆。 太后跟皇帝体恤她,要给她派医婆,付俊良跟付老夫人轮番劝说,说她已嫁人,还从宫里叫稳婆,会让付丰泽被同僚笑话,让他在朝堂抬不起头。 她心系付丰泽便推了宫里的医婆。 结果,不明身份的野种她视如己出,亲生骨肉却在外吃苦受罪,还差点儿一命呜呼。 “她是何人!”老夫人不耐道。 “老夫人,堂下老妇乃是当年驸马跟您给我寻来的产婆,您忘了?”老妇声音微颤解释道。 经老妇这么一解释,付老夫人恍然大悟。 她不是赎身出府了吗? “你带她来做什么?”老夫人拧眉问道。 “老夫人,您不清楚嘛?” 许颖微话一出,付老夫人瞳孔猛地一缩。 这事居然被她查出来了,付老夫人眼前一黑。 不成,绝对不能承认。 “颖微,别犯糊涂了,俊良就是你的儿子,俊良跟丰泽一个模子刻出来,怎么可能不是丰泽的骨肉?” 付老夫人嘴巴硬,不肯松口。 “是不是他付丰泽的骨肉,我不知,但付俊良绝不是本宫的骨肉!” 许颖微冷言道。 付老夫人稳住身体,不管如何,都不能叫人看了笑话,更不能叫许颖微把付丰泽跟付俊良毁了。 得想个缓兵之计,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一个下人而已,犯了大错,你应该把他送去官府!” 老夫人摆摆手,可嘉乐居的下人哪个会听她使唤。 支使不动人,付老太太恨的磨了磨牙。 许颖微扯扯唇,眼神淬冰:“确实,不过不是现在!” 在许颖微的示意下,陆大人走到老妇跟前,还未动手,老妇就爬上前来,哭求道:“老奴有罪,是老奴把小世子殿下带出公主府,扔在了新安村的乱葬岗,奴婢罪该万死。” 老妇“砰砰”磕头,流了一脑门血。 许颖微收紧五指,死死扣在扶手上。 “你还不承认吗?” 被许颖微冰冷的目光扫过,付丰泽的背后全是冷汗。 儿子的模样付老太太看在眼里,她闭了闭眼。 “颖微,你为何非要给他扣帽子?”老夫人声东击西,硬把罪名扯到许颖微身上。 “母亲如此咄咄逼人,是否在帮人隐瞒?” 许颖微句句切中要害,每一次开口,都叫付家一众人等背后发凉。 老夫人被逼得没办法,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单看付俊良跟付丰泽相似的眉眼,付俊良肯定是儿子的血脉! 至于是不是许颖微的,这不重要。 身为当家主母,许颖微合该归夫君的孩子视如己出。 她此番,可是犯了七出之罪! “颖微是丰泽的夫人,你应该大气。” 老夫人一番话,端的是把“脸厚如城墙”诠释得入木三分。 好一个“大气”。 不仅是许颖微,付如烟都付老夫人这糊弄的模样给整笑了。 【这老家伙真该去边关守城门,火攻、石攻,花样百出都穿不透!】 “颖微,别闹了,到此为止吧,给大家留点儿脸面,都散了吧。” 随后付老夫人的目光又在屋里巡视一圈,“丰泽,你公务繁忙,还不快去,俊良,你刚从少监回来,受罪了,到祖母的院子里来,祖母让人给你多做些滋补身子的。” 对付俊良,老夫人很是关心。 至于付珩,她连瞧都没瞧一眼。 “颖微,还不叫人把门打开。”有老夫人从旁相助,付丰泽立即背着手,不满地斥责一声。 付俊良趁机附和:“母亲,您是不是不舒服,俊良现在就去叫郎中来。” 往日付俊良只对付文莹殷勤,如今反过来不禁让许颖微心生厌恶。 他们把她当傻子蒙骗,如今还在她面前唱白脸红脸。 “李嬷嬷,请江父上来!” 付丰泽一听,吓得差点儿滑下凳子! 该死的董力,放走了付珩,竟然连江父也没杀死! 江父被带进了嘉乐居,模样却十分拘谨。 许颖微见状,主动开口道。 “江大哥今日可能要麻烦你了,来人,赐座。” 江父轻吐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公主殿下派人带郎中给他诊病,还给他送来那么多贵重药材。 他很清楚,都是因为阿珩。 来公主府的路上,已有人跟他讲清楚了,他今日的证词事关阿珩能否恢复身份,不能马虎。 “见过长公主。”江父微微躬身。 随后,陆大人走到江父跟前道,“江先生,您捡到世子殿下时,他身上可有别的物件?” 江父皱眉思忖,须臾,他道:“阿珩当时身上裹了一件绣着‘付’字的襁褓,我带来了。” 说着便包裹递给陆大人同时道:“草民遇见阿珩时,他身上就裹着这件襁褓,襁褓质地柔滑,下角绣着字样,草民以为将来阿珩的亲人会来寻,就留下了。” 陆大人拿起襁褓,抖落开,把“付”字露出,让在场的人看得清楚。 随后便把襁褓拿到许颖微面前。 许颖微握紧襁褓,眼眶迅速泛红。 “是了,这花纹还有‘付’字,都是本宫亲手绣的,当时不小心扎了手,‘付’字其上的这一点儿格外重。” 众人看去,襁褓上的“付”字确实别扭了些,而且“付”字的点儿是微微泛红,其余笔画却是黄的。 许颖微抬起头眼眶微红哽咽道:“证据在此,阿珩就是本宫的骨血!” 付珩虽站得稳,但此话一处,身子却忍不住颤了颤。 “襁褓弄丢,说不定,是被家里的丫鬟不小心弄丢了,被有心人捡到,图谋的就是今天!”付丰泽坐不住了,立即出声。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许颖微把付珩认回来。 他暗自咬牙。 “还要狡辩?好,今日,本宫就让你心服口服!”许颖微轻轻挥手,须臾,一个被捆束上肢,双眼围着一圈粗布,粗布上还渗着血的男子被带进来。 此人正是董力! 第215章 幕后凶手是谁 当日董力重伤来报,说已经解决掉付珩跟江父,拿了赏钱后,付丰泽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以为他藏起来了。 没成想,竟是被长公主的人抓了去! 付丰泽眉心狂跳。 “这男子又是谁?”付老夫人硬着头皮佯装询问道。 董力出现的那一刻,江父的拳头不禁篡紧起来。 “竟然是你!”董力的模样,化成灰江父都记得。 当初要不是他多留了个心眼,他的阿珩就没了! “长公主,当初就是这人假借书院夫子之名,带阿珩离开村庄,后来要不是我感觉不对劲,阿珩就被他害了!”江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恨不得上前去把董力给手刃了 一茬儿接着一茬,老夫人眼前黑了又黑。 如今被许颖微攥住了把柄,想替丰泽开脱都难。 老夫人闭上眼,仿佛累极了。 “是谁派你去的,给本宫从实招来!”许颖微手里的茶杯砸在桌上,“砰”的一声吓得董力心惊胆战。 董力额头点地,诉声悲戚:“奴才该死,有人给奴才钱,让奴才去杀人,奴才不知道小郎君是公主府的世子殿下啊!” “本宫问你,是谁要你加害珩儿!”许颖微逼问道。 董力哆嗦着,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落在了付丰泽的身上:“是,是驸马爷!” 霎时,嘉乐居静了下来。 付文莹缩在角落,一言不发但是手中的帕子却捏的死死。 付丰泽可够狠的,送走付珩不算,竟然还想杀了他! 比她还狠! “你住口!”付老夫人出声呵斥道。 这个该死的奴才,竟然供出来了。 “颖微,你可不能信他,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说得出来!”老夫人急着辩解,倏地,她看到了许颖微脸上的表情。 瞬间息声下来。 付丰泽又惊又怕,哆嗦着道:“颖微,不是的,我——” “住口!付丰泽,你真是畜生不如!” 许颖微眼神犀利,眼里止不住的杀意。 付如烟见状,拍了拍青竹的肩膀,示意她把自己放下去。 青竹刚放下怀里的小娃娃,付如烟就迈着小短腿,扑蔌扑蔌地冲到许颖微身侧,抱住母亲的大腿根,仰着小脑瓜,伸出手来,去够许颖微的脸。 “凉亲别气,哥哥找到啦,凉亲高兴。” 许颖微低头看着付如烟的笑脸,眼眶不禁的红起来。 阿珩找到了,她是该高兴。 至于付丰泽他们这群人,他们逃不了,不急在一时。 缓了一会儿,许颖微起身,抱起女儿道:“把他们都给本宫拘起来,严加看管!” 许颖微刚迈出一步,背后“扑通”一声。 满堂皆震。 老夫人声音微颤叫了一声“丰泽”。 “公主,驸马跪下了。”李嬷嬷小声提醒。 许颖微抱着女儿一顿,却不为所动。 付丰泽咬牙,跪着往前,他扯着许颖微的裙裾,声音悲痛道:“颖微,我怎么会害咱们的孩子,你就是这般想我的吗?” 许颖微削薄的后背轻轻/颤动,他以为许颖微心软了,殊不知,付如烟的脑袋瓜正顶在许颖微心窝,笑得小身子一抖一抖。 许颖微无奈地摸了摸女儿的后背,付如烟才收敛,乖巧地窝着。 见许颖微有反应了,付泽丰继续说道。 “颖微,你误会我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俊良跟阿珩被掉了包!” 【娘亲你快听,渣男承认了,啊啊啊,烟儿要咬死他,给大哥哥报仇!】 付如烟在许颖微怀里扭动,恨不得马上去踹两脚付泽丰。 “颖微,那时你那样疼爱俊良,我怕你承受不住,就不忍心告诉你,想着等把阿珩找回来再把这个乌龙告知你,可。。。。。。”说着就掩面哭起来。 【太恶心啦,烟儿都起鸡皮疙瘩了,能不能让他闭嘴啊!】 许颖微蹙眉,语气冷淡:“好一个不忍心,你就忍心让阿珩一个人流落在外?你就忍心对阿珩痛下杀手?” “颖微,你怎么不理解我呢?” 付丰泽佯装哽咽道:“我是做错了,可是颖微,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太典了,为自己就说为自己,撒谎天打雷劈!】 许颖微闭了闭眼,侧身厉声道:“为了我?你让我抚养别人的孩子,再派人杀掉阿珩,你还有脸说为了我?” 付丰泽言之凿凿:“我不想你痛苦,颖微,我没有要杀阿珩,都是他在污蔑我。” 付丰泽把锅甩到了董力身上。 躲在娘亲怀中的付如烟白眼狂翻。 无耻败类,行同狗彘! “颖微,知道阿珩被追杀,我痛心啊,不过,咱们的阿珩福大命大,他还活着,我很欣慰。” 一边说着,付丰泽一脸慈爱的看着付珩。 付珩侧身避开,不屑鄙夷溢于言表。 付丰泽见状,咬着后槽牙,“阿珩,你回来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父亲对不起你,原谅父亲,好吗?” 付珩不为所动。 不知道谁冷笑出声,在堂屋里格外显眼。 付丰泽的脸黑了一瞬。 他在心里大骂付珩不识抬举。 就在这时,许颖微的肩膀上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发间的浅绿嫩芽发饰直戳戳钻进付珩的眼睛。 付珩抿住唇,强忍笑意,靠近许颖微护在身侧,谨防付如烟动作太大,从许颖微怀里掉出来。 付如烟两只手也紧紧扒着许颖微肩头,可爱的模样逗乐了许颖微跟付珩。 母子俩均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对视一眼,无形中,隔阂散了去几分。 付如烟抓稳肩膀看向付丰泽一脸无害开口道。 “爹爹羞羞,跪地上,骨头没力。” 付丰泽反应过来付如烟话里面的意思,脸瞬间一黑,刚想要开口责骂就听见噗呲的笑声。 抬眼便看见许颖微一脸笑意。 “爹爹,你不喜欢大哥哥吗?” 付丰泽强忍怒意:“烟儿,父亲跟母亲在谈事情,你安静点儿,好吗?” “你想害我儿子就算了,还要管我女儿的嘴?”许颖微再次发难。 付丰泽只能苦笑。 “颖微,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哎,算了,颖微,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至于阿珩,我相信,等他长大了,会理解我的。”付丰泽脸色惨白一脸悲痛道。 第216章 长跪不起 付丰泽摇摇欲坠,付老夫人赶忙让身边的老嬷嬷去搀扶,并对许颖微道:“颖微,既然阿珩已经找回来了,你就别闹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不成吗?” 老夫人的不满溢于言外。 许颖微听见了,眼底满是讽刺。 “嫂子,快让表哥起来吧,跪这么久,表哥身体会受不住的。”一直躲在角落的付文莹突然出声劝道。 说着,付文莹蹲下身,挽着付丰泽的手臂,扶他起来。 付丰泽顺着付文莹的搀扶,缓缓直起身子。 眼里满是戾气。 今日之仇,他日他定报! “颖微,今儿个辛苦一天,你也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付丰泽拂开付文莹搀扶的手,含笑伸手道:“颖微,把烟儿给我,我来抱。” 付如烟一脸嫌弃扫了一眼付丰泽,随而扭头就往许颖微怀里缩,只留一个后背。 见许颖微不为所动,付俊良也讨好道:“母亲,让俊良送您回去吧。”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挤开站在许颖微身旁的付珩,抬起手臂,想要扶许微颖离开。 还没有触碰到许颖微就被一只小手直接挥开。 “欺负大哥哥的坏人,不许你碰凉亲!” 付如烟声音软糯,却掷地有声。 付俊良呆滞几秒,刚想要开口说话。 就被付丰泽直接打断。。 “颖微,你不能这么对俊良,他喊了你十一年母亲呐!” 许颖微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下令道:“陆大人,李嬷嬷,把不相干的人都给本宫轰出去!” 许颖微话落下,嘉乐居里大门打开,佩刀侍卫分站两侧。 陆大人扫了一眼在场地人冷声道:“各位请吧。” 付老夫人不想走但是被付文莹低声提醒不要惹陆大人,只能任由付文莹搀扶离开。 付俊良见状也紧随其后。 “颖微,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真的是为你——” 许颖微没有理会,和陆大人对视了一眼。 只见陆大人招招手,从外边进来两个侍卫,直接将付丰泽押走。 “颖微,颖微!”付丰泽大喊,但是许颖微却没有丝毫让人停下的意思。 他挣开侍卫,抬臂敲门,但嘉乐居的门纹丝不动。 侍卫走来,右手摁在剑柄上,冷着脸道:“驸马爷,请跟我们离开。” 付丰泽咬牙切齿,径直跪下。 “颖微,你若不开门,我便长跪不起。” “慌慌张张,不成体统!”李嬷嬷蹙眉呵斥匆忙进来的丫鬟。 小丫鬟忙低下头,才道:“公主殿下,驸马爷他……他在嘉乐居外跪下了。” 付丰泽是个要面子的,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在院里跪就算了,在院外付丰泽竟然也跪得下去。 可真是能屈能伸。 【娘亲,肯定是苦肉计,信他你就中计啦!】 许颖微冷冷一笑:“不用管他!” 付如烟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许颖微跟前。 “凉亲,你的脸色好难看。” 李嬷嬷在一边帮着道:“殿下,小郡主都看出来您脸色不好了,回屋休息一会儿吧。” 许颖微摇摇头,手穿过付如烟腋下,把小家伙抱到膝盖上。 怀里的雪团子香香软软,动了动嘴唇却没笑出来。 付如烟抬头把脸贴到许颖微脸上轻蹭。 “娘亲,笑笑。” 许颖微这才扬起了嘴角,满是慈爱的看着怀里的付如烟。 “凉亲这么好,大哥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许颖微轻笑着点了点付如烟的鼻尖道:“烟儿怎么知道?” 付如烟煞有介事地点头。 “烟儿就是知道,凉亲好,大哥哥也好。” 付如烟的童言稚语,极大地缓解了许颖微心中担忧。 “谢谢烟儿。” “凉亲不客气。” 母女俩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陆大人进来,禀告道:“殿下,府衙的人来了。” 公主府毕竟不是县衙,关押不了犯人。 董力还有桂嬷嬷,都得被移交到府衙去。 许颖微点点头,示意陆大人去办。 他们犯下的罪责没几天好活了。 “殿下,统领说,王麻子那群人,已经被——”陆大人顾及到付如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付如烟却被陆大人的话给引来了兴趣,正眨巴着大眼睛瞧她。 许颖微自然知道陆大人口中的意思,但不想脏了女儿的耳朵。 “去办吧。” 董力跟桂嬷嬷被府衙的人带走时,衙役受了李嬷嬷的意,故意弄出声音。 正出神的付丰泽听见杀猪一般的动静,其中有董力跟桂嬷嬷的惨叫,也不知道府衙的人用了何种手段,俩人叫唤得十分惨烈。 统领冲跪着的付丰泽拱手:“驸马爷,属下告退。” 付丰泽面皮紧了紧,微微颔首。 董力听到统领喊“驸马”,忍着疼扭着身子:“驸马,您救救奴才,奴才不想死,奴——唔!” 痛苦的叫声憋在喉咙里,下颌挨了一拳,咬断舌头的董力被拖走。 “驸马爷,您受惊了,多担待。” 说完,统领也不看付丰泽的脸色,迈步离去。 付丰泽脸色惨白,才跪了一炷香,他就开始摇晃。 他满脑子都是董力嘴角的血,还有唇缝隐隐露出的那一截肉。 顿时,冷汗布满后背。 本来只想着跪上一天,聊表歉意就走,付丰泽愣是撑过三天。 这三天他水米未进,老夫人、付文莹,还有付俊良都来劝过。 付丰泽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动弹。 三日过去,这天深夜,付丰泽身子晃了晃,跪得太久,双腿早就麻木了,好在现在才刚刚入夏,阳光并不热。 只是,到了夜里,冷热交替,付丰泽扛不住,昏了过去。 付文莹命人在嘉乐居外盯着,付丰泽刚刚倒下,一群人冲过来,他们“咚咚”敲门。 “公主殿下,开门啊,驸马爷昏倒了!” 付丰泽人都被付文莹的人背走了,嘉乐居内仍旧毫无动静。 门外吵嚷,付如烟迷迷糊糊醒来,她钻进许颖微的手,软软糯糯地说:“凉亲,外边好吵。” 许颖微拍打着付如烟的脊背,轻轻柔柔地说:“娘亲给烟儿唱歌。” 在许颖微的哼声中,付如烟又睡着了。 第217章 又怀孕了 翌日,付老夫人身边的人叫许颖微过去,还说付丰泽病倒了,现在还昏迷着。 许颖微不为所动。 老嬷嬷见识过许颖微的手段,哪里还敢多言,灰溜溜地走了。 回去被老夫人责骂,也比丢了命强。 这日,许颖微的小书房里,她正提笔写信,门开了。 付如烟冲她咧开唇,露出一口小米牙,她跑进来,两手举起,去抓桌沿,还踮起小脚,看样子想爬到桌子上。 许颖微无奈,只好把付如烟抱到凳子上,让她坐好,自己才动笔写和离书。 许颖微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付丰泽并非良人,她跟他该结束了。 这时,书房外传来丫鬟交谈的声音。 “听闻樊国的大将军就要进城了!”高个丫鬟小声说。 “嗯?怀晟不是早就到了吗?”圆脸丫鬟满脸疑惑。 “须卜南才是樊国皇帝钦定的议和使臣,怀晟?无名小卒罢了。”高个丫鬟摆摆手,不屑道。 “青衣,你说,以后大祈跟樊国是不是就可以停战了?”圆脸丫鬟眨眨眼,天真地说。 高个丫鬟垂眸看她,一脸高深莫测:“你觉得可能吗?没听过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圆脸丫鬟一脸受教,她抬头看着青衣,眸含崇拜。 “议论什么呢,活儿都干完了?” 李嬷嬷斥责,两个丫头赶紧去打扫。 【须卜南?糟了,渣爹投靠的就是他!】 【后来许云恒称帝,看在付如莲的面子上,渣爹逃过惩罚,还被授予高/官厚禄!】 【我呸!一堆恶心人的玩意!】 【呜~我可怜的皇帝舅舅、皇后舅母、太子哥哥,还有漂亮娘亲,遭人背叛,屈辱受死。】 【呜呜,距离大祈王朝覆灭,岂不没过多久了?我手脚都还没长成,怎么办啊!】 许颖微提笔的手猛地顿住,墨滴掉落,在刚起了个开头的纸页上晕开。 付如烟抬头,发现娘亲把信撕了,她愣住。 “烟儿,你跟梅兰出去玩儿,娘亲累了,想睡一会儿?好吗?” 付如烟慌了,娘亲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睡觉的习惯。 不会生病了吧? 她爬起来,双手攀上许颖微,努力抬起胳膊,去探她的额头。 许颖微淡淡一笑:“娘亲没生病,就是太累了,不然这样,娘亲叫梅兰陪你去找哥哥,好吗?” 付如烟本就格外喜爱阿珩,以前就老是缠着她,要出府去找阿珩。 许颖微想着,今儿个她主动叫他烟儿去,烟儿肯定很乐意。 哪知,踩着凳子凝望她的付如烟却摇摇头,抓紧许颖微的衣袖,晃了晃说:“烟儿要陪凉亲。” 许颖微的心融化了。 “那烟儿陪娘亲一起睡一会儿,好吗?” 付如烟点头。 很快,娘俩儿依偎在一起,许颖微并非真的想睡觉,倒是付如烟,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看着女儿的红润小脸,许颖微捏了捏,乐了。 不过—— 许颖微转开视线,笑容渐渐收敛。 按照小烟儿方才说,找寻付丰泽投敌叛/国的证据已刻不容缓! 若和离了,再想找付丰泽的马脚可就不方便了。 这和离书,还是先别写了。 她的目光凝在屋中某/处。 “暗九。” 一个身体瘦削的黑衣人猛地现身,单膝跪下,垂头道:“见过公主殿下。” “你亲自去跟着付丰泽,他见了谁,去了哪儿,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 “是!” 如来时一样,暗九很快就消失了。 这时,床上的付如烟嘤咛一声,好像要醒来了,小手还在床上摸来摸去。 许颖微赶紧躺回去,她刚刚闭上眼睛。 身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付如烟爬了起来,在往她这边靠近。 忽的,一只小手搭过来,小孩子体热,小手暖呼呼的。 “凉亲好冰,烟儿给你暖暖。” 说着,付如烟把另外一只小手也贴在许颖微脸上。 手心凉了就换手背。 把许颖微的脸焐热了,就换手、胳膊,就在付如烟往许颖微脚下爬,想给许颖微暖脚的时候。 许颖微笑着醒来,捉着付如烟的小腰,把小娃娃举了起来。 “小烟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付如烟认认真真地回道:“凉亲冰冰的,烟儿给凉亲暖暖,烟儿的手暖。” 小家伙的嘴巴张张合合像花瓣一样,极为可爱。 许颖微看着女儿,心里感叹,老天爷对她太好了,把这么个宝贝送到她手上。 许颖微眼里全是温柔。 付如烟瞧见,猛扑进许颖微怀中,撒娇道:“凉亲,烟儿好爱好爱您。” 许颖微亲了一口付如烟的额头,又亲她的鼻尖、脸蛋,还有肉嘟嘟的下巴。 “娘亲也爱小烟儿,好爱好爱。” 被弹劾数天,付丰泽干脆告假。 他现在一看到言官就怕,一点儿假不敢做。 正好自己昏了,他叫了好几个郎中来,特地把自己病了的消息散布出去。 付老夫人守在他床前,一脸恨铁不成钢。 付文莹温驯地端着药碗,吹凉了,才喂给付丰泽。 付俊良也向书院告假,来院里探望付丰泽。 “我还没死呢。” 满屋子人看得付丰泽头疼,他不耐烦道。 “还不是你作出来的,好端端的,你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付文莹一眼。 都是她,肯定是她撺掇的,狐媚东西! “你糊涂啊。”付文莹低眉顺眼,老夫人不太好骂她,就只能训斥付丰泽。 “娘,我哪儿知道会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最近诸事不顺,我也恼得很。”付丰泽暴躁说着,推开付文莹递过来的汤匙。 药汤洒出,落在付丰泽的寝衣跟被子上。 付丰泽顿时大声呵斥:“怀了孕,连伺候人都不会了!” 付文莹连连告罪,眼圈儿一下子红了。 付老太太双眸晶亮,她拉住付文莹的手臂,急急道:“你有喜了?” 付文莹垂眸应是:“郎中说,已经两月有余了。” 付老太太高兴坏了。 “大喜,天大的喜事,丰泽,天不亡我付家啊!” 付老太太双手合十,求神拜佛的。 须臾,她叫院里的人给付文莹送来玉石绸缎跟滋补药材,都快把付文莹小院子里的库房堆满了。 第218章 通敌 付文莹盈盈浅笑:“谢老夫人赏。” “文莹,你一定要争气,安安稳稳地把这一胎生下来,要是个男孩儿,我就做主,给你个身份。” 得了许诺,付文莹强/压着心里的欢喜,连连谢恩。 付老太太笑着点头。 以往,她看在许颖微给儿子生了一儿一女的份儿上,对她多有纵容。 可结果呢? 她竟然把丰泽的脸踩在脚底下,张口闭口就是太后、皇帝。 早已嫁作人妇,却还老是拿娘家吓唬人,在府里耀武扬威,成何体统! 付老太太越想越不满意。 等过几个月,她把付文莹抬到明面上,付文莹有儿子傍身,再有她跟丰泽照看着,付文莹跟许颖微分庭抗礼不成问题,届时,看许颖微还怎么跟丰泽闹。 付老夫人笑着离开。 付文莹待了一会儿,跟付俊良一块儿走了。 付丰泽这一告假,就是十天。 这一日,有人拿着拜帖上门,说他们家的主子有请。 付丰泽接过拜帖,缓缓蹙眉。 二皇子这个时候找他,怕是来者不善啊。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哪能让他请,今晚本驸马在望江楼设宴静候。” 随从离去,付丰泽静坐了一会儿,眉头越蹙越紧。 是夜,付丰泽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公主府。 房檐之上,一道黑影如影随形。 付丰泽赶到没多久,许云恒就笑着推门进来。 “见过二皇子。”付丰泽跪下行礼。 在付丰泽膝盖触地之前,许云恒将他扶起:“尚书大人不必多礼,论起来,本殿还得喊你一句姑父。” 付丰泽哪敢接受,忙摆手道:“您为主,我为臣,下官不敢。” 许云恒笑得温润。 跑堂的端菜上来,付丰泽虽然手里没多少银钱了,可招待皇子殿下,排面必须得有。 今天这一桌,足足耗费了他一百多两银子。 他心疼坏了,却还得冲许云恒摆笑脸。 又寒暄几句,付丰泽开门见山道:“二皇子殿下,您若有事交代下官,着人吩咐一声,下官愿为您赴汤蹈火。” 付丰泽识趣,许云恒自然满意。 他笑道:“尚书大人,哪里就用得着你蹚火过山的,言重了。” 许云恒轻轻拍了拍付丰泽的手背,幽黑发亮的眼珠看向他。 付丰泽的心沉了下去。 他勉强扬起嘴唇,再次表忠心:“二皇子殿下,下官愿为您肝脑涂地,虽死不悔。” 这一回,许云恒的笑才到眼底。 “尚书大人,本殿就直说了,本殿想让你去见一个人。” 付丰泽忙追问:“是谁?” 许云恒垂眸喝茶,就在付丰泽心里七上八下时,他张口道:“西边来的。” 付丰泽大骇。 这个时候从西边过来的,可不就只有樊国人吗? 二皇子这是要他—— 通敌! 付丰泽赶忙端起茶杯,他的手哆嗦得厉害,茶杯还没凑到唇边,就翻到地上。 将付丰泽的表现看在眼里,许云恒微微抬眸:“尚书大人,你不愿意?” 短短八个字,付丰泽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他听得出来,许云恒不满意了。 “二殿下,这——” 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他——很惜命的。 “高/官厚禄,加官晋爵,随你挑。”许云恒大方地抛出诱饵。 不等付丰泽回复,许云恒又道:“尚书大人,除了本殿,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付丰泽敛眉垂眸。 许云恒所言非虚。 他早就得罪了长公主,朝堂上傅丞的僚属处处为难,陛下也早就看他不顺眼,动辄斥骂。 若日后许云恒荣登大宝,他就还有机会。 付丰泽握紧拳头,他站起来,弯下腰,冲许云恒拱手道:“二皇子殿下,下官愿誓死追随您!” “哈哈哈,尚书大人,本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放心,本殿的许诺,永远都有效力。”许云恒抚掌大笑。 跟许云恒分开后,付丰泽醉醺醺地回到公主府。 他得意猖狂的笑声,传进嘉乐居。 许颖微正轻轻拍打付如烟后背,付如烟昏昏欲睡,眼皮眨动的频率放慢。 付如烟就要去会周公时,房间里的空气忽然荡开一圈圈波纹,带起的清风拂到付如烟的圆脸蛋上。 她清醒了一瞬。 眼皮却下意识闭上。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又等了一会儿,许颖微以为她睡着了,从床上下来。 “说吧。”许颖微的声音很轻。 “驸马爷今日在望江楼与二皇子会面,谈到了樊国的人……”暗九将听到的,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告知给许颖微。 许颖微眸中降下一抹暗色。 她正要给暗九指令。 本该睡着的付如烟的心声冒了出来。 【该死的渣男,这就跟樊国的人勾连上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借职位之便,给须卜南行方便,把大祈的城池割让出去了?】 【我左勾拳,右勾拳,无影脚,啊啊啊,好像马上长大,我先解决了那老渣男!让他再害人!】 许颖微眼前发黑。 不由自主地握紧手。 竟然就是现在? 二皇子怎么回事? 也跟樊国人搅和到一起了? 【二皇子那家伙,也是个定时炸弹,为了皇位他不择手段!】 许颖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派出人手,分别跟着付丰泽跟许云恒,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分一毫都不许错漏!” “属下明白。” 暗九一个跃身,消失在房中。 许颖微回到床上,搂着付如烟,抬起手,轻轻拍打,直到付如烟真的睡熟。 怀中的女儿无意识地张开小嘴,露出一小节嫩红的舌头,有口水沿着嘴角淌下。 她笑了一声,拿起床边的柔软绢布,在嘴角揩了一下。 小家伙抬起小手,在脸上挥了挥,像在赶虫子。 许颖微没绷住,又笑了。 亲了一口女儿,她也睡下了。 这几天天气格外好,许颖微亲自相邀,想把付珩、江父,还有小六都接到府里来。 江父再次婉拒。 小六也说,想留下来照看江父,愣是把付珩推到马车上。 “阿珩,我会照顾好江叔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第219章 画的一家三口 付珩无奈。 “过几日我就回来。” 小六咧开嘴,没说话。 目送马车远去,小六回头,见江父眼圈通红,他道:“江伯,用得着这样吗?” 付珩不肯回公主府,江父念叨了好几次。 江父一心为付珩着想,纵然不舍,他还是希望付珩回去。 江父背过身,“跟着我这个乡野村夫,阿珩没有前途,去了公主府,他以后一定会很好,很好。” 江父走进院子。 小六叹息一声,跟进去。 能把付珩接回来,许颖微肉眼可见的高兴。 “阿珩,这就是你的院子。” 付珩抬头。 门匾上书三个大字——砚然居。 “可是取自笔墨纸砚,浩气凛然之意?”付珩问了一句。 许颖微抿着唇,微笑道:“正是。” 她所求,不过儿子懂礼识节,安然顺遂。 “谢——公主殿下。”付珩迟疑片刻,还是没能叫出“母亲”二字。 许颖微也不失望,错过近十二年,她会一点点补足缺失。 她相信,终有一天,阿珩会愿意接受她。 “凉亲,大哥哥,快进来,烟儿给大哥哥,准备礼物!”付如烟在地上跑,一骨碌,就跑进了院落里。 付如烟跟付珩大步追上,几乎同时并道:“慢些,别摔了。” 须臾,母子俩对视,均弯起唇角。 “凉亲,哥哥,里们快些!”付如烟没发现母亲跟哥哥之间的小生疏,虽然腿短,但倒腾得飞快,小风车一般。 “不能进!”付如烟的小身板挡在门前,将许颖微跟付珩挡在门口。 其实以付如烟的身板,连门的一半都挡不住,可偏偏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宠她的那两个。 二人乐得配合,付珩蹲下来,都还比付如烟高出不少,他弯唇道:“小烟儿给哥哥准备了礼物,不想哥哥看见吗?” “哥哥跟凉亲先等一下下,烟儿马上好。” 付珩笑得开怀,连应三声好。 付如烟满意了,颤巍巍地跨过门槛,付珩的手在她身后护着,怕她站不稳。 看到付珩的小动作,许颖微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多好的孩子,要不是付丰泽那个禽/兽! 付珩察觉身边人情绪波动,微微抬头,许颖微淡笑道:“烟儿性子活泼,爱缠人。” “小烟儿很好,我很喜欢。”付珩立马说道。 许颖微想都不想,便道:“你也很好。” 付珩的脸颊泛红。 他咳嗽两声,垂下头。 看出儿子害羞,许颖微见好就收,对屋子里喊:“小烟儿,准备好了吗?” “再等一下下哦,凉亲,里别急嘛。” 付如烟奶呼呼的声音传出来,似乎不满许颖微催促,语速稍快。 许颖微只好道:“娘亲不急,只是外边太阳这样大,阿珩先前又受了伤——” 许颖微欲言又止。 屋子里忽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许颖微着急了,两人一块儿迈了进去,“小烟儿?” 屋子里空荡荡,除了刚布置好的摆件跟家具,哪里还有付如烟的影儿? 付珩着急了,“小烟儿?”他又喊了一声。 “窝在这里。” 在许颖微特地给付珩准备的书桌后头,钻出来一颗小小的脑袋瓜。 脸上还沾着墨汁。 “小烟儿,你这是——”许颖微眉头浅蹙,不解问道。 付如烟嘿嘿笑了两声。 许颖微跟付珩这才看见,桌案上有一幅画。 付珩走几步,将画举起来。 十寸见方的宣纸上,有几坨黑乎乎的印子。 印子有大有小,还支棱出几根线条,付珩拿捏不准。 他回头,发现许颖微跟他表情相似,付珩抿着唇,望着付如烟的小脸儿,小心猜测道:“小烟儿,你画的——是我?” 付珩指了指自己。 付如烟瞬间瞪大眼。 “哥哥,里猜对啦,烟儿好感动!”付如烟高兴坏了,眼珠泛红,眼泪掉了出来。 方才她不让许颖微跟付珩进来,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画得太丑了,她想着先进来再补两笔,谁知道弄巧成拙,还把自己搞得脏兮兮。 付珩抹去付如烟脸蛋上的泪珠,手底下皮肤嫩滑,像剥掉壳的鸡蛋,他都怕自己手重,蹭破了嫩呼呼的皮。 “哥哥,里看烟儿画的哪个是里?” 付珩瞬间僵住。 画上一共三坨,他迟疑了。 看出付珩为难,许颖微走来,指着最小那一坨:“小烟儿,这个是你,对不对?” 付如烟连连点头。 “这个是娘亲,对吗?” 许颖微又猜对了,付如烟破涕为笑。 许颖微瞟了付珩一眼,付珩懂了,指着最后那个不大不小居于正中央的墨团道:“这个是我,对吗?” 付如烟扑进付珩怀里,右手还不忘把许颖微拉过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 “呜呜呜,凉亲,哥哥,里们好棒好棒,都猜对了。” “烟儿画得才棒,哥哥好喜欢。”付珩摸着付如烟的小脑袋,温声回道。 付珩在公主府住了几天,付如烟就跟“晨昏定省”一般,天天来寻。 付珩要去学堂,就算早晨起不来,付如烟也要让梅兰抱着送他。 晚上付珩回来,一下马车,就能看到付如烟笑容洋溢的小脸。 有这么个黏人的妹妹,付珩不觉得烦,心里反而十分熨帖,暖融融的。 与此同时,付老夫人的院子里。 付俊良下学以后,特地来问安。 老夫人关怀了一阵儿,就让付俊良回了。 付俊良走后,老夫人眼一撇,问道:“那个也回来了?” 老嬷嬷颔首应是。 付老太太冷哼:“跟他那个下巴仰到天上的娘一样,也是个心高气傲的。” 老嬷嬷知道,老夫人这是在数落付珩,嫌他不来问安。 老嬷嬷不敢吭声。 “明儿个晚上,把几个孩子都叫来,就说我想他们了。”付老太太起身说。 “是。” 书院休沐,这日傍晚,付家的孙子辈聚在付老太太院里。 付俊良来得最早,付珩跟付如烟手牵着手踏进来时,老夫人就只瞥了眼,就又笑眯眯地听付俊良讲书院里发生的趣事。 老夫人很是配合,笑得开怀。 付珩跟付如烟走进来,付老太太才恍然地转过来,对身边人斥责道:“人来了怎的也不提醒我。” 第220章 斗气 齐嬷嬷立时低头告罪。 付老夫人又斥责几声。 付如烟抿抿唇,小脸一皱,便道:“煮母,烟儿腿好痛。” 都知道付如烟是许颖微的心肝肉,要是付如烟在她院里出了岔子…… “还不赶紧给小郡主看座!”付老夫人忙说。 屋里的丫鬟赶紧抬了凳子来,就一把。 付如烟拉着付珩,让他坐,付珩不肯。付如烟咬着小嘴,冲付珩眨眼。 付珩看懂了,知道付如烟要使坏,他坐下来。 付如烟立即扭头,对着付老太太哭诉:“煮母,烟儿腿好痛,脚也好痛,有人在吃烟儿的脚。” 付老夫人:…… 她看出来了,付如烟这个鬼精的丫头,这是在给付珩撑腰呢。 偏偏她拿付如烟没办法。 她皱眉挥手,下人又搬了把凳子来,付如烟自己爬上去,行动虽笨拙,可却一点儿都看不出疼痛。 付老太太几乎咬碎了牙。 付如烟坐稳当了,在屋里逡巡一圈,发现还没有备好菜,她咕哝道:“煮母,吃饭,烟儿肚肚饿。” 付老夫人脸一黑。 齐嬷嬷忙道:“老奴现在就叫他们传膳。” 下人跑了几趟,圆桌上摆满食物。 几人落座,付俊良坐在老夫人身侧,指挥下人,把老夫人爱吃的几道菜挪到眼前。 老夫人欣慰地看着付俊良,夸赞道:“好孩子。” 付俊良腼腆一笑,随后便瞥向付珩跟付如烟。 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付如烟得压着才能忍住不吐他一脸。 【丑人多作怪,连大哥哥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付珩抿唇,竭力压住翘起的唇角。 对面付俊良见付珩笑,他握紧手中玉着。 蓦地,他也笑了:“阿珩,祖母念着你,你刚回来,想跟你亲近/亲近,今天这桌菜,是祖母特地叫厨房做的,你快尝尝,看看可还合胃口?” 付珩看向圆桌,桌上菜色丰富,好些食材他见所未见。听付俊良跟老夫人所言,恐怕价值不菲。 如果换成银钱,能救多少吃不上饭的人? 香喷喷的饭菜难以入口,他放下玉箸。 老夫人板起脸,声音发冷道:“阿珩,饭菜不合你胃口?” “回祖母,付珩只是想起曾经见过的乞儿,他们——” “啪”一声,付老夫人将玉着摁在了桌上,“付珩,我特地设宴宴请你,你有何不满?” 老夫人面容肃穆,眉骨突出,显出几分凶悍。 “老夫人,付珩绝无此意。” “那你是何意!”老夫人再次拍桌,圆桌颤动。 付珩叹气。 他将自己所思所想,都告诉给了付老夫人。 哪知付老夫人一听,横眉冷笑道:“给你脸你不要,想去当乞儿?今儿个我就如了你的愿,来人啊,把付珩少爷送去江先生居所,跟他做一辈子乡野村夫去吧!” 付老夫人一扬手,门外候着的小厮涌进来。 付珩皱眉。 付如烟从凳子上跳下来,张开双臂护在付珩跟前。 她往这儿一杵,老夫人院里的人一个都不敢动了。 前几日长公主调来封地的府兵,把嘉乐居围了个水泄不通,老夫人、他们是公主府的下人,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下人们不敢妄动,老夫人气了个仰倒。 “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不然,父亲可要心疼了。”付俊良忙说,他扶着老夫人坐下,叫人斟茶。 对付俊良,老夫人一直都很满意。 老夫人喘一阵儿,浑浊的双眼瞪向付如烟跟付珩:“不愧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一样的目无尊长!” 付如烟“唔”了一声,小小的眉头蹙起,“木屋真长,好怪的词,烟儿没听过!” 忽的,付如烟睁圆眼睛,笑着道:“煮母木屋真长!” 满屋子人,除了付如烟跟付珩以外,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前些日子,付老夫人的族叔特地从乡下来寻,她见都没见,就把人打发走了。 这件事在公主府都传疯了。 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谈及出身。 要不是她爹娘不争气,一辈子在地里刨食,以她的相貌气度,怎么会只是侯府的一个妾室! 付老夫人气疯了,呼吸急促。 付俊良给她顺气,付老太太的怒气汹汹,把他狠狠推开。 “付如烟,你个没教养的东西,谁准你这么跟我讲话的,是不是你娘教的!” 付老夫人也是被气着了,手指头指向付如烟的脸,身子往前倾,恨不得把指尖戳到付如烟脸上。 付如烟歪着脑袋,睁圆眼睛,无辜道:“煮母,烟儿哪里戳了嘛?” 拉风箱一般的粗沉动静,从付老夫人的喉咙里冒出来。 “你,你——”齐嬷嬷赶紧伸手,将付老夫人搀扶起来。 付老夫人步子沉重,等她走到付如烟跟前,小家伙已经被付珩护在身后,付如烟扒着付珩的腿,从后面探出脑袋。 一股火顶在老夫人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今天我就替你娘好好教训你!”老夫人抬起手。 付珩比她快,到底是跟着小六练过武的,他又天资聪颖,付老夫人扬起的手臂被他精准攥住。 “付珩,你也要学你妹妹,跟我作对?”付老夫人吃痛,怒声道。 付珩抿着嘴,直直抬头看她,那股倔劲儿跟许颖微一个模子刻出来。 “好好好,那我就连你一块儿教训!” 老夫人扬起另一只手。 “谁要教训我的孩儿!” 院里传来许颖微底气十足的声音。 付珩松开手,须臾,老夫人的手臂上多出一圈青痕。 付老夫人吃痛,连退几步。 许颖微走进来,第一眼先落在一双儿女身上,付如烟仰着笑脸,还在冲她笑,付珩也冲她颔首,许颖微就知道,她俩没吃亏。 看付老夫人气得直喘,怕是她俩还占据上风了。 不愧是她的孩子,机灵,也聪敏。 许颖微很欣慰。 “老夫人,饭吃得差不多了,我就带着烟儿跟阿珩回了,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儿歇着吧。”许颖微半句废话没有,领了付如烟跟付珩就要走。 第221章 画大饼 “你给我站住,许颖微,你纵容你的一双儿女来我的院子胡闹,你该当何罪!” 付老夫人咬着牙,眼里暗色闪过,十足的凶悍。 付如烟一个才一岁多的娃娃,能知道什么? 定是许颖微故意教唆! “胡闹?本宫怎么听着,烟儿没说一句假话呢?” 不等付老夫人争辩,许颖微接着道:“您的族叔赶了近半个月的路,就为了见您一面,可惜了,您病了,没见上。” 许颖微感叹着,很遗憾的样子。 付老夫人的牙都快咬碎了。 混账! 混账东西! 都来戳她肺管子! “烟儿,阿珩,跟娘走,老夫人要休息了。” 许颖微大剌剌地带着人,离开了院落。 徒留气急败坏的付老夫人,跟不敢吱声的付俊良。 “祖母,您还好吗?”付俊良小声问道。 “没用的东西,我养你有什么用?”付老夫人气急离去。 满桌丰盛的菜色,几乎没动几道。 付俊良垂着头,也离开了。 福安在背后瞧着,发现付俊良脸色扭曲,他收回注视,亦步亦趋地跟着。 嘉乐居里,许颖微端坐着,付珩跟付如烟坐下下首。 付如烟小孩子心性,没过一会儿就吃起桌上的糕点。 见付珩垂眸出神,她捏着糕点,踩着凳子,想喂给付珩。 散发着奶香跟枣香的糕点在眼前晃悠,付如烟的小脸上满是讨好。 “哥哥,里吃。” 付珩不忍心看到小家伙失望,张开嘴,咬了一口。 “好吃。”付珩夸赞说。 付如烟很高兴,忙活不停,没多久,就把一碟子糕点都喂进付珩肚子。 付老夫人特地摆鸿门宴,付如烟忙着怼她,保护哥哥,都没吃饱。 肚子咕噜噜叫唤,付如烟委屈地摁着软绵绵的肚皮,低头一看,她憋着嘴巴,像是要哭。 付珩见状,忙问道:“小烟儿,你怎的了?难受?” 付如烟“哇”的一声,她扑进付珩怀里:“饿,烟儿好饿,烟儿肚肚里藏了虫。” 虫子? 难道方才筵席上,烟儿吃到脏东西了? “烟儿,快张嘴,给哥哥看看。”付珩急坏了,忙去掰开付如烟的小嘴巴。 口水挤了出来,付珩也不嫌弃,抹干净了往里瞧。 付如烟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推开付珩。 付珩怔住。 片刻后,付如烟拍着自己的肚皮说:“是这里,在叫。” 付珩把耳朵贴过去。 小肚子里咕噜咕噜,真的像有虫子在叫唤。 付珩语塞。 许颖微看着兄妹俩的互动,满脸都是笑意。 “李嬷嬷,去把准备好的饭菜取来,别饿坏了我们小烟儿。” 李嬷嬷含笑应声。 吃饱肚子,付如烟拍拍肚皮,发出舒服的喟叹。 “阿珩,时间不早了,明儿个不是还要去书堂吗?快去睡吧。” 听了许颖微的话,付珩点点头。 “哥哥,明见。”付如烟赶紧说。 付珩颔首,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梅兰关上门,房间里就剩下母女俩。 许颖微不说话,付如烟不肯乖乖站着,非要蹭到许颖微身上,拖着小奶音道:“凉~亲~别这样嘛~烟儿知错啦~” 许颖微破功,抬手轻点付如烟额头:“娘亲不是要骂你,烟儿今天做得很棒,都知道保护哥哥了,可是烟儿要知道,烟儿还小,受了委屈,敌不过,就要来找娘亲,娘亲一定给烟儿出气,记住了吗?” “记住啦~” 付如烟嘿嘿笑着,一个猛子扎进许颖微怀里。 把女儿哄睡,许颖微披上衣服,从床上下来。 暗九从窗户跃入,规矩地跪下,开口道:“公主殿下,今日申时,二皇子给驸马送来一封信,属下潜入驸马书房,只捡到了小半张信纸,上面写着,二皇子要驸马想办法偷走您的私印。” “做得很好,继续盯着。”许颖微挥挥手,暗九飞走。 顿了半晌,许颖微硬生生气笑了。 许云恒跟付丰泽可真是天大的胆子,公主府也敢偷。 她的印章堪比国玺,可不仅仅是她管家的信物,封地府兵与钱财粮食,凭印调动。 若落入外人手中,就算并非出于她本心,她也会受牵连。 母后跟皇上都救不了她。 付丰泽是真的恨不得她赶紧死啊! 她冷笑一声,唤来陆大人,在她耳畔低语。 “下官领命,即刻去办。” 许颖微点点头,她坐回桌前,任由烛影摇晃,她岿然不动。 果然不出许颖微所料。 是夜,付丰泽偷偷摸摸地把付老夫人跟付文莹叫到自己院里,还叫人关紧大门。 付老夫人跟付文莹大半夜被喊过来,困劲儿大得很。 老夫人还好一些,上了年纪,觉少。 付文莹可就吃足了苦头,腹中孩子闹腾得厉害,这几日尤其严重,吃不好睡不好,清减了好些。 “丰泽,你瞧你,大晚上的,把我们叫来作甚?”老夫人心疼付文莹肚子里的孩子,斥责道。 “我的娘诶,儿子遇见大机缘了,等事成,咱们再也不用在许颖微跟前卑躬屈膝了。”付丰泽眼睛发亮。 似乎眼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美好未来。 付母不解。 付丰泽也不在乎她理解与否:“娘,待会儿你回去就收拾东西,今晚就走,对外就说回乡下省亲。” 听着儿子的话,付老夫人皱眉。 她跟乡下的族人闹得不愉快,这些儿子都是知道的。 她怎么回去? 那些人会怎么看她? 不情愿写在付老夫人脸上。 付丰泽兴奋过头,没注意付老夫人的表情。 他转向付文莹,急急忙忙道:“文莹,你也赶紧收拾包袱细软,带着俊良赶紧走,我已经叫人在后边备好了马车,你们一起走得远远地,等我这边安定下来,就接你们回来。” 付文莹强忍着思绪,她不能像老夫人那样把不忿刻在脸上。 她抬起头,犹豫道:“丰泽哥哥,非要走吗?” 付文莹心里很气恼。 她怀着孕,让她上哪儿去? 一路颠簸,万一出了事,伤到孩子,怎么办? 再者,公主府内锦衣玉食、饫甘餍肥,就她的院子里,就有十几个丫鬟仆从伺候,冷不丁走了,谁来照看她? 第222章 当场被抓 “丰泽哥哥,我跟老夫人不会碍你的事,我们乖乖待在府里,不打扰你做大事。” 付老夫人跟着道:“是啊丰泽,怎的就非要我们走呢?” 付丰泽只当付文莹担心她,转回头来劝老夫人:“娘,听我的,赶紧走。” 付老夫人还想辩几句,付丰泽不给她机会,他招招手,下人立马去了。 他则带着付老夫人跟付文莹,半强硬的一手拉一个往后门去。 付文莹更不愿了,她灵机一动,赶紧道:“丰泽哥哥,我走了,俊良跟如莲怎么办?如莲还小。” 付丰泽头都没回,显然早就拿了主意:“带着一起走。” 没过多久,付丰泽的人把付老夫人、付文莹的行李,还有付俊良跟付如烟,都给带来。 马车停在门外。 “娘,文莹,你们带着俊良,好好照顾他。”付丰泽最后嘱咐着。 他回头,往院里瞧,正值初夏,院里蚊虫嗡鸣,听不见旁的。 夜长梦多,付丰泽又开始催:“俊良,快扶着你祖母跟你娘,赶紧上车,快走。” 付俊良晕乎乎地被带来,付丰泽又说这样的话,他不解,但只能听命。 付俊良先扶抱着女儿的付文莹上马车,付母站在马车下,知子莫若母,付母觉得不对劲儿。 得是多大的事情,儿子才会叫她们先走? 还是送去几百里外的乡下。 “丰泽,你跟娘交交底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东问西! 再耽误就要被发现了! 付丰泽烦躁不堪。 “娘,儿子心里有数,您就别问了,耽误了时辰,可就走不了了。”付丰泽急坏了,也不用付俊良特意下来搀扶,他亲自扶着付母的手臂,让她踩着车梯上去。 付母满眼不舍。 “丰泽,万事小心,娘等你来接。” 付丰泽赶紧点头,扬起手臂,摆了摆道:“儿子省得,您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您等着,儿子一定给您挣一个诰命回来。” 付母欣慰一笑,进入车里。 车夫扬鞭,马儿痛叫。 付丰泽脸上兴奋溢彩,仿佛已看到事成之后的美好景象。 忽然,一队佩刀持盾的府兵从公主府后门两翼涌出,脚步声沉重统一。 仿佛大战之前擂台的鼓点。 马车被团团围住,付丰泽也不能幸免。 付丰泽眨眨眼珠,他想不明白,许颖微的亲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车内,付俊良发现马车迟迟不动,外边还传来奇怪的声音,他钻出来,“怎的还不——” 付俊良弯着腰,眼珠瞪得老大。 这些人举着火把,不会是来逮他们的吧?! “俊良,外面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亮堂堂的?”付文莹在马车里喊。 付俊良想回答,可府兵都拿着刀,刀光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脆冷的光。 他吞/咽着口水,到底没敢吭声。 付文莹抱着孩子不方便,透过帘子往外瞧,看到外边的光景,表情跟付俊良一模一样,腹中忽的绞痛,她哎呦一声,怀中的付如莲差点儿脱手。 付老夫人察觉不对,也出来了。 看到熟悉的、那天将她堵在嘉乐居的许颖微的亲兵,付母眼珠颤悠,她扶着车门框,才勉强稳住身体。 付母急急看向儿子。 “丰……丰泽?这是怎么回事?” 付丰泽的嘴唇在颤,摇曳的火光映出他脸上的惊恐与无措。 “娘,文莹,你们快下来,这是要上哪儿去?”付丰泽大声说。 “丰泽,你在说什——”付母愣了。 “娘,你说说你,要回乡省亲,什么时候去不成,非要现在。”付丰泽骂骂咧咧,“还有你,付文莹,你也跟着添乱,还把俊良也带上了,俊良还要念书,耽误了俊良的功课,看我怎么收拾你!” 付丰泽破口大骂。 唱戏一般。 三人被骂得三脸懵逼,也只能低头老实受着。 付丰泽骂完了转过来,对府兵头领道:“你也看见了,我们是公主府的,不是贼人,你们去别处巡逻吧。” 统领右手压刀,左手横于腹前。 付丰泽心里“咯噔”一下,人下意识往后缩。 忽然,统领动了,向侧边移开。 付丰泽抹了把汗,“原是一场误会,统领,让我娘跟我表妹走吧。” “走?你们要上哪儿去?” 府兵的包围圈裂开一道口子。 许颖微跟被陆大人抱在怀里睡眼懵懂的付如烟,豁然出现。 付丰泽:!! 他握紧拳,额头上很快就布满汗珠。 忽然冒出的府兵,还有许颖微…… 他们早就布好陷阱,就等着他往里钻! 他中计了!! 付丰泽心里悔恨,浑身的血都往眼睛里灌。 他睁着血红的眼,竭力隐忍,与往常一般道:“颖微,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付丰泽表露关心,他朝许颖微跟付如烟走去,假模假样地想去牵许颖微的手。 许颖微毫不迟疑地拍开。 “早都睡下了,统领派人传信,说外边动静太大,本宫还以为是哪路盗贼,敢来公主府打劫。”许颖微面无表情地说。 “误会,真的是误会,这不,娘要回趟乡下,顺便去探望文莹的亲人,就把她也带上了。” 付丰泽说出刚刚编好的谎话。 只要把许颖微糊弄走就好,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许颖微怎么可能发现? 他太杞人忧天了。 付丰泽放松些许。 许颖微笑道:“是吗,俊良也跟着一起?不去学堂了?” 付丰泽赶紧把付俊良揪下来,骂了几声,才对许颖微道:“这孩子玩儿心大,非要跟着,我拦不住,我现在就叫人送他回院子去。” 到处都是许颖微的府兵,他能支使谁? 谁又会听他的? 他的目光早在场诸人脸上绕了一圈,后道:“算了,我亲自送他回去,颖微,你也回吧,烟儿困得都打盹儿了。” 【迟来的关心比草贱,当本郡主是什么很缺爱的人吗?搞笑呢!】 付如烟皱着鼻子,腹诽着。 听付丰泽胡扯,付如烟翻白眼的同时,人也清醒了。 她从陆大人怀里下来,小步跑到许颖微身边,扬起脑袋,一脸天真地说:“父亲,里今天好怪。” 这小丫头又跑出来坏事儿! 怎么哪儿都有她! 第223章 跑了 借着茫茫月色,付丰泽勉强扬起笑脸,“小烟儿,怎么会呢?困了吧,父亲带你回去休息。” 一边说着,付丰泽走到付如烟近前,弯腰想把付如烟抱起来。 不等陆大人上前,付如烟立即后退,躲到了许颖微背后,她抓住娘亲衣袂,从后头露出一颗小脑袋,“父亲,里好可怕!” 付丰泽僵在当场,挑起的嘴角抽搐两下,落了下来。 “父亲,您是不是讨厌烟儿?” 这小丫头在许颖微面前胡说八道,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真想缝了她的嘴! 他试图辩驳,付如烟没有给他机会,哭啼着说:“骗烟儿,坏,就似不稀饭!” “这又是哪里的话?烟儿,你不要误会父亲。”付丰泽分辨了好久,才想明白付如烟说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 鸦羽般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付如烟眨眨眼皮,脑袋依旧仰着,她瘪了瘪嘴,“父亲坏,出去玩儿,带他们,不带烟儿!” 付丰泽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吃醋了。 还好还好。 他赶紧解释:“烟儿,我已经狠狠训斥过俊良了,他跟你一样留在家里。” 顿了顿,付丰泽又说:“烟儿想出去玩儿了是不是?等父亲有空,带你去普陀山踏青,可好?” 付丰泽早就想好了,付如烟可是许颖微的心尖子,哄好了她,想必许颖微也不会揪着他不放。 “烟儿,到父亲这里来,今夜父亲陪你睡。”付丰泽冲付如烟招手,付如烟抬起一根指头,下意识塞进嘴巴,她轻轻咬着,似乎被付丰泽说动了。 付丰泽弯下腰,朝付如烟张开手臂,脸上浮现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付如烟松开攥着娘亲一衣角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付丰泽满脸欣慰,特地往许颖微的方向瞥去,那一眼仿佛在说:你瞧,烟儿多么喜爱她的父亲。 忽然,付如烟停下脚步,她站在火把下,身前几丈便是付丰泽。 “烟儿快过来呀。”付丰泽有些急,火光在他脸上抖动,显出几分可怖。 “烟儿不去,里骗人,里想跑!” 付如烟一个猛子扎进许颖微怀里。 那一瞬间,付丰泽面上惨白一片,他下意识看向许颖微:“颖微,不是这样的,烟儿口无遮拦,我确实是出来送娘跟表妹回乡下的,我……” “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本宫像烟儿一般好骗,被你耍得团团转!”许颖微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脸冷酷。 付丰泽心尖覆上寒冰。 “烟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 没给付丰泽辩解的机会,许颖微侧身,将付如烟抱起来,头都不回地道:“现已查明,驸马早有叛/国之心,给本宫拿下!” 许颖微一声令下,威武不凡的府兵动了。 付丰泽和马车早就被团团围住,他们插翅难逃。 府兵冲上来,惊了马。 马儿仰颈嘶鸣,付丰泽瞅准机会,狠狠推开马车,跳到马车上,大喊一声“驾”! 府兵训练有素,并未慌乱,他们保持着队形,收紧包围圈。 抱着付如莲的付文莹、老夫人,还有付俊良都站在车轼上,付丰泽忽然驱赶马车,几人被晃倒,难以控制身形,几人在尖叫声中,滚进马车内室。 “我的肚子!”付如莲滚到角落,大声啼哭,付文莹也叫唤着。 摔得头昏眼花的老夫人和付俊良回过头来,赶紧去查看付文莹的状况。 “我的肚子好痛。” 付文莹捂着肚子,额头流下几滴汗。 付老夫人急了,冲外头喊道:“丰泽,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不管付老夫人如何叫喊,付丰泽都不理。 他拉紧缰绳,除了逃,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 “付丰泽,你逃不了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统领在车外大喊,佩刀从刀鞘中抽出,剑尖直指付丰泽。 “给我下套?我不会坐以待毙的!许颖微,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想害死自己的夫君,你会遭到报应的!” 付丰泽一副已然疯了的模样,破口大骂,面目狰狞。 许颖微皱眉。 耳朵上有温热的触感,她低头,看着抬起小肉手,帮她堵住耳朵的女儿,心口的那一丝异样迅速消失。 付丰泽他该死!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将他拿下!”陆大人声音如钟,厉声喊道。 忽然,那马不知道怎么回事,挣开枷锁,竟独自跑了。 马车猛往前冲,滑行了几丈,整个往下倾斜。 马车内的几人都飞了出来。 付丰泽坐在车轼上,滚得最远,伤得也最重, 他顾不得疼痛,抓起付俊良跟付文莹,还有哭得脸都红了的付如莲,重重向前推去,他竟丧心病狂到拿她们阻挡追兵。 女人跟孩子而已,府兵很快就将几人捉住,冲/刺追击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付丰泽只是个文官,哪里跑得过以一当百的精兵悍将。 眼瞅人就要被抓了,数道黑影从天而降,与公主府的府兵缠斗起来。 忽然出现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整体素质在府兵之上。 他们边打边退,等援军赶到,他们全身而退不说,还把付丰泽也给带走了。 府外一片狼藉,摔得惨烈的马车,连声痛叫的付文莹跟付如莲,神情呆滞的付老夫人,还有愣头愣脑不明状况的付俊良……再加上受伤的一众府兵。 许颖微头痛极了。 她提前排兵布阵,竟还是叫他跑了! 许颖微脸色难看,统领跪下谢罪,坚毅的脸上满是愧疚。 【天罗地网也能逃,这就是剧情的威力吗?】 付如烟从许颖微的肩膀上起来,摸着娘亲的侧脸道:“凉亲不生气,会变丑!” 许颖微“噗嗤”一声,她抱着女儿回府,留陆大人处理残局。 今夜公主府后门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叫外人知晓! 陆大人威严有余,又心细如发,交给陆大人,她放心。 见许颖微要走,付文莹跟付老太太忍着疼爬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无辜的!” 付丰泽被人救走。 留下她们老弱病残,要是许颖微拿他们出气,悄无声息地将她们灭口…… 几人惊惧不已。 第224章 传播八卦 “长公主殿下,付丰泽做了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求您开恩!” 小腹坠痛,付文莹哭得妆都花了,也顾不上嚎哭的女儿,她在地上爬,想抓许颖微的裙子。 “还不把人押走!”陆大人皱眉下令。 府兵手脚快,堵了付老夫人跟付文莹的嘴,将人拖走。 付俊良傻傻地瘫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人一般。 统领看着这个才十一岁的孩子,还有哭啼不止的付如莲,迟疑道:“他们怎么办?” 陆大人眉头一皱,声音里冷酷不减。 “关到一起去,听候公主殿下发落!” 听到自己被要被关起来,付俊良一下子活了,他蹬着腿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喊着“母亲”。 以往他最痛恨的两个字,此时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踉跄着往公主府跑,想追上许颖微,求她饶过。 他还没冲进院里,就被两个府兵扭着胳膊,又给堵上嘴,拖了进去。 他头回知道,公主府内竟存在着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怖处所。 他听不见看不见,睁眼便是一团黑。 腐锈的味道飘进鼻腔,他扒着墙壁呕了出来。 忽然,隔壁柴房传来悠悠的哭声,还夹杂着痛骂的声音。 他支楞着耳朵分辨。 是娘亲祖母,还有莲儿妹妹,她们被关在隔壁! 他爬起来找门,用力拍打着:“来人,放我出去!” “咣当”一声,外面有人对着门踹了一脚,付俊良跳出去好远。 “再叫把你舌头割了,还当自己是世子殿下呢!” 传进来的声音粗嘎,付俊良不敢再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彻底安分了。 嘉乐居里,付如烟被许颖微抱回来,一路上,她都在仔细端量许颖微的表情。 看许颖微只是失落,并没有动怒,她稍稍安心。 【娘亲不要担心,一个小小的付丰泽而已,抓他回来还不手到擒来?这天下,可还是许家人的天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她手上没有太多的人可用,皇城司内能人辈出,她何不去求助? 想通了,许颖微亲了付如烟一口,笑着道:“烟儿陪娘亲忙活了半宿,可是困了,娘亲哄烟儿睡觉可好?” 付如烟点点头。 小孩子的身体缺觉,她每天都要睡好久。 “凉亲也睡,好晚了。” 下人进来伺候许颖微跟付如烟洗漱,擦脸擦脚时,付如烟就已经左摇右晃,等许颖微把她放到床上,她早已陷入沉眠,打起了小呼噜。 笑着给女儿拉上被子,嘱咐李嬷嬷看好小郡主,许颖微换上衣裳,即刻进宫。 上马车时,许颖微顿了顿,“阿珩那边,多派些人派人照看着。” 她怀疑,救走付丰泽的人是他这些人暗地里培养的。 付丰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万一府里的下人也被他的人渗透…… 李嬷嬷应“喏”。 许颖微深夜进宫,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大祈帝。 郭公公一边伺候皇帝更衣,一边快速道:“长公主殿下在文渊阁等您。” 挂上玉佩,大祈帝大步迈出养心殿。 宫人打开门,皇帝一步踏入。 瞥见长姐面上的沉凝,他道:“出事了?” 许颖微皱着眉头,将今夜发生的诸多事宜,都讲给皇帝。 听到许颖微说冒出来一帮黑衣人,将付丰泽救走。 皇帝眼底氤氲着风暴。 皇城根下,付丰泽竟敢豢养私兵! 他这些年难不成是在卧薪尝胆,其实早就有了反心? “混账!” 大掌落下,发出砰响。 “陛下,我以为,咱们先按下不表,以免惊动了他的同伙,对外我只说付丰泽跟付文莹带着孩子私奔了。”许颖微沉默半晌,说道。 来时路上,她就想好了。 这是最适宜的解决办法。 还没有抓到付丰泽背后之人的把柄,实在不宜声张! “太委屈你了。” 皇帝很后悔,当初他怎么就错信了付丰泽。 但凡他强硬一些,长公主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般! 皇帝唉声叹气,许颖微淡淡一笑:“付丰泽于我而言早已无关紧要,只要烟儿跟阿珩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想到两个孩子,许颖微脸上浮现出笑意。 她走进嘉乐居内室,透过帷幔,看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小身影。 心瞬间被柔情填满。 李嬷嬷小声道:“小郡主方才醒来,见您不在,哭了起来,世子殿下听到动静,把人哄睡了。” 许颖微点点头。 换下衣衫,简单洗漱,她上了床。 床足够大,三人躺着,也还很宽敞。 面冲着付珩跟付如烟,许颖微睡下了。 陆大人收拾得很干净,一夜过去,公主府后门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前夜经历了一场大战。 痕迹处理得妥帖,可昨夜闹出的动静不小。 公主府左右的府邸中,下人们议论纷纷。 可是很快,风向变了。 “听闻驸马跟人跑了,就是跟他那个表妹!” “不止呢,听说还带着孩子,长公主多么尊贵的人,可惜了。” “贵为公主居然也会被男人背叛?!” “可不是嘛,在公主眼皮子底下生了俩,真是胆大包天!” 流言肆/虐,横行无忌。 就连路过公主府门前的平民,望向那扇门时,都掩饰不住眼里的探究。 民众总是乐于八卦,本来有流言的苗头,也在沸沸扬扬的八卦声中被掩盖了。 嘉乐居内。 付珩早早去学堂念书,付如烟缠着她,要吃糕点。 小如烟对糕点格外钟爱,尤其是甜食。 前些日子郎中来给瞧,说甜食吃多了,易犯龋齿。 许颖微让人控制用量,今儿个小如烟闹了起来,还掉了好几颗金豆子。 许颖微无奈。 她正哄着怀里的雪团子,下人来禀:“公主殿下,荣国公夫人来访。” 下人刚刚禀明,牵着女儿的孙音晓的笑声就先传了进来。 “颖微,看我给你跟小烟儿寻来什么稀奇玩意了。” 跟在孙音晓后头的侍女端着一只盒子。 还在抽泣的付如烟坐起来,“姨姨?礼物?” “哎呦小如烟,怎么哭成这样了,姨姨心疼哦。” 第225章 你看谁来了 付如烟顺从地让孙音晓亲她,目光越过孙音晓怀里比她大上一些的小姐姐,大眼睛咕噜咕噜地往盒子上瞧。 “着急了?来,小烟儿跟姐姐一起开,好吗?” 把女儿放到地上的绒毯上,孙音晓给许颖微递了个眼色,许颖微也把付如烟放下。 下人把盒子跟钥匙放下,就在付如烟跟前。 盒子要开锁,付如烟吭哧吭哧忙活着,也不哭不闹了。 许颖微看着,无奈摇头。 她看向孙音晓,这才发现孙音晓也在看她,眸里充溢着心忧。 “颖微,苦了你了。” 听到传言,孙音晓哪里还坐得住,立马赶了来。 那群嚼舌头根子的,嘴巴烂了才好! “我没事,都过去了。” 许颖微的恬淡落在孙音晓眼里,就是强颜欢笑。 相公背着自己跟别的女人好上,还偷偷生了两个孩子,这简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颖微可是大祈王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啊! 那样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颖微,我可不仅仅给小烟儿带了礼物,你也有一份呢。”孙音晓笑着说。 孙音晓一脸坏笑,一如当年二人还是姑娘时的模样。 许颖微更无奈了。 她知道音晓担心她,外边的流言是她叫人放出去的,不管旁人议论什么,都打不倒她。 只是—— 音晓这样担心她,她却不能对她说实话。 许颖微心里不忍,可为了音晓的安全,她只能先瞒下来。 “你就惦记着你的干女儿,哪里还记得我。”许颖微故意一脸醋劲儿。 孙音晓捏着帕子捂住嘴,清脆的笑声溢出来:“怎么会,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好伤心呀。”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见不得一点儿难过。 许颖微也笑了。 到这儿,孙音晓才确定,许颖微是真的没把带人私奔的付丰泽放在心里。 这样就好。 她放下手帕,抿了口茶水,轻声道:“我准备的礼物,你一定欢喜。” “哦?”许颖微来了兴致。 俩人幼时相交,音晓又给她做过伴读,自然了解她。 孙音晓弯下腰,在女儿耳边道:“云溪,陪着你烟儿妹妹出去玩儿,好吗?” 云溪缓缓点头。 “好,烟儿喜稀饭姐姐,跟姐姐玩儿。”付如烟甜笑着说,她爬起来让下人给她穿鞋。 下人拿上孙音晓送给付如烟的竹蜻蜓,跟在两位小姐后头。 两个小家伙刚刚穿好鞋,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许颖微望出去,人定住一般。 孙音晓急了。 说好了等两个小娃娃出去了,他再进来。 镇国公就这般等不及? “珠珠珠,好漂漂,谢谢啵啵。”被周云溪拉着小手的付如烟抬头,脖子都快仰断了,才得以看清陆淮川的脸。 发现是送给她超大颗夜明珠的英俊伯伯,付如烟很高兴,立马松开周云溪,颠颠地跑去抱陆怀川。 她个子娇小,勉强只能抱住陆怀川小腿往上的位置。 “烟儿喜欢夜明珠?陆伯伯还有好多,都送给烟儿,好吗?” 陆怀川“杀神之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 此时满脸温柔,还蹲下来,把付如烟抱到膝盖上,跟她交谈,孙音晓看傻了。 可转头,她心里止不住地喜悦。 付丰泽混账一个,陆怀川可不是。 又痴情,又有本事,就连她相公都赞不绝口。 把颖微交给陆怀川,她一百个放心。 “小如烟,云溪,走,咱们出去玩儿。” 孙音晓赶紧把两个奶娃娃领走。 三人走后,陆怀川站起来,一双冷幽的眸子里,浅浅倒映着许颖微的面容。 “你怎么来了。”许颖微略有些不自在,抚了抚鬓角,侧开视线道。 她咬着牙,恨不得把孙音晓抓回来。 她说的“礼物”就是陆怀川? 简直太坏了! 脸颊飘上两团淡淡的红,许颖微忙叫下人斟茶。 许颖微惯常喝舒城兰花,院里也只备了这个。 想起过往,许颖微叫住去备茶的丫鬟,抿唇道:“去拿顾渚紫笋来。” 丫鬟愣了一下。 转头就见身形高大的镇国公笑了。 镇国公模样生得俊俏,但时常绷着脸,又御下严苛,威名在外。 如今一笑,宛如寒冰破碎。 “公主殿下还记得。”陆怀川的笑声醉人,许颖微更不自在了。 她又抿了口茶,垂眸道:“今年的贡茶,皇上送来些许,恰巧罢了。” 陆怀川可不觉得是恰巧。 公主殿下心里有他。 现在付丰泽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这个念头野草一般,在陆怀川心里生根发芽,疯长起来。 陆怀川忍住冲动,他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近日可有烦心事?”陆怀川打探着。 “并无,你——”许颖微立马回道。 “你——”陆怀川没想到许颖微回复得会这样快,也开了口。 俩人同时收声,望向对方。 又都不约而同移开视线,落在屋中某/处。 屋里陷入一片暗流涌动的沉静。 屋外,把两个小娃娃带出去以后,孙音晓就去别处逛了。 付如烟玩儿了一会儿竹蜻蜓,就拉着周云溪的小手,带她去自己的房间。 虽然大多时候她都睡在许颖微的床上,但她的房间却也布置得极为温馨。 “云溪姐姐,烟儿有珠珠,好大,陆伯伯送,好亮好亮。” “一起玩儿,好嘛?” 付如烟热情跟周云溪分享陆怀川送给她的小玩意。 周云溪比她高上几寸,闻言缓缓点头,动作略微迟缓,付如烟没发现,她高兴极了,跑去翻找。 青竹要帮忙,她还不许。 翻了好一会儿,她抱着夜明珠跑过来:“姐姐,看。” 献宝似的,付如烟把夜明珠捧在手上。 周云溪只是看着,眼中平静,仿佛对这颗能发光的珠子一点儿都不好奇。 付如烟看着周云溪,歪过脑袋。 她怎么觉得,这位第一次见的云溪姐姐不太对劲呢? 不怎么说话呢。 不喜欢她吗? 付如烟又翻了翻,提着一盏转鹭灯出来。 青竹忙点燃一支短短的蜡烛,放到灯笼里头。 灯笼旋转起来,四壁绘制着幼童玩耍的图案,随着灯笼转动,像好几个小娃娃你追我赶,如同在打闹嬉戏。 “姐姐,漂酿嘛?” 第226章 安慰她 付如烟把灯塞给周云溪,周云溪垂着脑袋,竟瞧也没瞧一眼。 付如烟皱紧了小眉头。 【这孩子不会是个傻的吧,好可怜。】 她走上前,引导周云溪看她手里的灯笼。 她呼唤了好几声,周云溪才抬起头。 付如烟举起灯,努力吸引周云溪的注意:“送姐姐,姐姐高兴!” 周云溪不为所动。 后头的丫鬟见付如烟皱眉,仿佛受了打击一般,忙道:“小郡主,我家小姐性格内敛,不喜欢讲话。” 不喜欢说话? 付如烟托着下巴,心里盘算着。 忽然,她脑袋里灵光闪过。 “姐姐,烟儿画画漂酿,送你!” 自从上次被夸过之后,付如烟信心倍增。 下人们准备了宣纸,还把专门给付如烟制作的小书桌弄了来。 “姐姐,你画。”付如烟把画笔塞进周云溪掌中。 这一次,周云溪没有拒绝,她拿起笔,悬着腕子,笔尖落在宣纸上。 付如烟也埋头画起来。 过了一会儿,付如烟画完了,她抬头时发现,对面的周云溪早已停笔,正低头出神。 她凑过去,眼珠睁得圆溜溜的:“好漂酿!” 周云溪画的是一群锦鲤,栩栩如生,在宣纸上游动一般。 付如烟惊呆了。 她以为自己能露一手的!! 她被一个才比她大四个月的小丫头给比过了! 付如烟低头,她看了眼自己画的小马驹,她咧着嘴,笑了笑。 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可就是不一样! 她拄着下巴,眨巴着眼睛,一脸羡慕地道:“云溪姐姐,里好厉害!” 听了夸赞,周云溪眨眨眼睛,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让付如烟不由得想起她被娘亲跟哥哥夸奖时的表现,当时她高兴得恨不得蹦到天上去。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内敛的! 她得向云溪姐姐学习才是。 付如烟扬起笑容:“云溪姐姐,画可以送给烟儿嘛?” 周云溪垂着眸子,虽然没说话,却把宣纸往付如烟这边儿推了推。 付如烟嘴角陷下两颗小酒窝,她脆生生道:“谢谢姐姐。” “姐姐,我们继续画吧。” 负责照看周云溪的丫鬟见自家小姐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惊呆了。 虽然幅度很小,但她很确定,自家小姐回应了! 她激动地看着付如烟。 小郡主可真有本事!! 她压下激动,陪着两位小主子玩耍。 自家小姐虽然回应少,但小郡主的竹蜻蜓落到她脚下,小姐也会帮忙捡起来!!! 没过一会儿,青竹端来两杯葡萄酥山。 “小姐们,快来尝尝厨娘新研制出来的饮品,软软香香,还特地放了牛奶,好甜呢。” 听到甜,付如烟立马来了精神。 “姐姐,是甜水,快藏藏!” 付如烟跑得飞快,连带着,被她拉着的周云溪仿佛都开朗不少。 两个孩子其乐融融,许颖微跟陆怀川这边就僵硬许多。 前头断了话,两人兀自喝茶,各人面前的茶杯都换了三茬。 陆怀川放下琉璃茶盏,正待开口,许颖微先一步道:“出去转转?” 陆怀川欣然答应。 两人出了嘉乐居,下人在陆大人的李嬷嬷的示意下,远远跟着。 许颖微回头,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笑了一下,也放慢脚步。 见状,陆怀川嘴角翘高,许颖微正好瞥见,她抿抿唇,到底没说什么。 入了夏,日头明显更烈。 俩人在廊下走着,细弱的风拂过,倒也凉快,也一并将方才刚刚见面的拘谨跟陌生吹走了。 “你去寻过荣国公?”许颖微问道。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陆怀川怎的跟孙音晓一块儿来了。 陆怀川没吭声,许颖微只当他默认。 “近来还好吗?”许颖微又问。 自从上次一别,已有数月,绿芽都发过了,还开出了洁白的花。 “你呢?”陆怀川不答反问。 许颖微像是被问愣了,顿了片刻,嘴角扯开,露出一个颇为自嘲的笑。 陆怀川的拳倏地捏紧。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许颖微身为大祈长公主,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有羡慕她的,自然也有仇视、憎恶她的。 流言传得那样难听,若是真的,她怎么可能好受? 只是,付丰泽那混蛋真的带着表妹跟孩子跑了? 陆怀川皱眉,眉心早已在常年的极度压抑中挤出褶痕。 “你——” “你看我的样子,像好吗?”许颖微音量拔高些许,似是恼了。 陆怀川没有恶意,他只想关心她,却不想,弄巧成拙了。 “殿下,我没有那种意思,我——”急着解释的陆怀川语速变快,脸上的威严肃穆寸寸龟裂。 “凉亲,凉亲!”幼童声嘶力竭的啼哭声打断了陆怀川的解释。 两人望过去,许颖微蹙紧秀眉。 她跟陆怀川只是在院里随意逛逛,没成想,竟来到了关押付文莹等人的院外。 许颖微脸色极差。 李嬷嬷也听见了,跑到前边去,低声斥责把守院子的下人。 很快,院里传来女人委屈的哭声,只哭了一阵儿,就跟孩子的哭声一同消弭。 许颖微带着陆怀川,拐进另外一条小径,越走越远。 陆怀川不发一言,他心中已有猜测。 “你都听到了。”许颖微忽地停下。 陆怀川抿唇,心中像揪住一样难受:“他怎么敢的!” 传言竟是真的,付丰泽真的跟表妹私相授受,还生下了孩子! 许颖微凄楚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当初,陆怀川作为皇帝挚友,也与她交情甚笃。 皇帝也曾劝过,说陆怀川堪称良配。 可那时候的她更喜风花雪月,她希望能与夫君吟诗作赋、弹琴品箫,而不是看男子舞刀弄棒。 一颗芳心尽数落在付丰泽身上后,她跟陆怀川越走越远。 “公主殿下,您很好,您值得最好的。” 所以,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陆怀川神情真挚。 这是他的心里话,从前是,现在更是。 许颖微回过头,那双仿佛沉淀了岁月的眼眸中,乌云似乎被拨开了。 “那就借你吉言。” 第227章 系统出错了吧 许颖微唇角上翘,看起来比方才愉悦许多。 堵在陆怀川心口的大石移走些许,他吐出浊气。 俩人走后没多久,馥郁院内。 管家焦头烂额,看到李嬷嬷过来,瞧出李嬷嬷脸色不善后,管家赶紧跟李嬷嬷赔笑脸。 “人都看不好,叫魂呢!”李嬷嬷对管家自然没好话。 “对不住,她们太闹腾了。”管家抹了一把头顶的汗,本来天就热,这几个又能折腾。 李嬷嬷瞥他,管家赶紧弯腰道:“李嬷嬷放心,我一定管好她们,不叫他们吵了公主殿下!” 李嬷嬷不满地转过身子。 管家亲自把李嬷嬷送出院子,回来时,脸拉得老长,阴恻恻的。 被管家阴鸷的眼神扫过,就连一直哭闹的付如莲都安分了。 付文莹抱紧女儿,缩在一旁,付老夫人身子骨倒是结实,折腾了一晚上,被从柴房压到馥郁院来,人精神得很,还有功夫嫌弃早膳不够可口,没有她最喜欢的豆腐皮馅儿包。 下边人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就把管家喊了来。 谁知道,管家刚到,就撞到公主殿下出来散步。 看到管家,付老夫人眼眸一亮。 以往管家最是听她的话,每个月的孝敬钱更是不少。 她不顾下人阻拦,冲到管家身前来,嘴巴刚张开,就听管家横眉斥道:“还当自己是主子呢!再不消停,你们住的可就是刑部大牢了!” 付老夫人目瞪口呆。 管家扎人的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落在抱着孩子的付文莹身上。 “就属你闹腾得最欢,怎的,好端端的院子你不想住,还想去蹲柴房?”管家可一点儿都不客气,如训斥街头乞丐一般。 表面上,虽寄住公主府,可享受的也是小姐待遇。 吃喝用度,无一不精。 何曾有下人敢对她不敬? 管家忽然变脸,不顾往日恩情,对她破口大骂。付文莹气得厉害,胸膛一鼓一鼓。 她拍打付如莲后背的力度加重,孩子“哇哇”大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一边摆手蹬腿。 付文莹差点儿没抱住。 “哭哭哭!再哭就把嘴缝上!”管家恶狠狠地说。 付文莹顾不上发紧的肚子,抱着付如莲转身,柔声安抚。 孩子抽噎一阵儿,终于不哭了。 付文莹放下心。 “管家,可否送些牛奶来,莲儿一早上没吃东西,会生病的。”付文莹苦苦哀求。 管家斜眼看她:“牛奶是主子吃的,她是吗?” 管家背着手,踏出馥郁院之前,大声对院里的婆子说:“再闹腾,全都堵了嘴捆起来,烦死了。” 婆子一边堆笑,一边应“是”。 门“吱呀”关上,付老夫人急了,大喊着:“管家!管家!” 婆子瞪着眼睛,拿起手里的绳子道:“要我捆你?” 付老夫人梗着脖子,憋得脸都红了,到底退后一步,气闷地坐下来。 馥郁院小得憋屈,四四方方一小块儿,院墙还格外高,院里的树又生得高大挺拔,将小院的大半边天遮挡得严严实实,凉风刮过,阴冷湿潮。 安静了片刻,付如莲又哭了起来,嗓门响亮。 付老夫人本就气闷,她瞪着付如莲,眼珠子鼓了起来:“死丫头片子,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 付文莹抱着哄了一会儿,无奈之下,她背过身揭开衣服,想给付如莲喂些奶/水。 她就靠这副弱柳扶风的身子勾引付丰泽,不敢吃补汤,怕长肉。 月子里就开始想法子瘦身,一天奶/水够没哺喂过,她哪儿来的奶/水? 付如莲咬了一会儿,哭得更大声了。 付文莹着急,轻轻拍打付如莲后背。 付如莲猛地开始咳嗽,小脸呛得通红。 付文莹吓坏了,“莲儿,你别吓娘,你怎么了?郎中,莲儿要看郎中!” 付文莹抬起头,冲守门的婆子喊。 婆子正视前方,视若无睹。 付文莹抱着付如莲,冲到门口对外头喊:“莲儿病了,莲儿要看郎中!救命啊!” 几个婆子对视,拿着绳子把付文莹跟付老夫人都捆到了屋里的柱子上。 付老太太气得红了眼:“付文莹,你可真是个灾星,我当初就怎么就答应让你进公主府!我悔啊!” “你害了丰泽不算,现在又来害我!你怎么不带着你生的那个贱丫头去死啊!” 付老太太恶毒地咒骂着。 付文莹哭了。 她被绑着,付如莲被婆子塞进床铺,正一边猛咳,一边往她这边儿爬,可怜见的,付老夫人还在这儿骂,她心如刀割。 床太高,付如莲从床上掉下来,哭得歇斯底里,嗓子都哭破了,伴随着咳嗽,还吐出几口血沫。 付文莹看着飞溅的血,脑袋一阵儿发昏。 把他们娘仨丢下,只顾自己逃命的付丰泽! 把所有错都归到她身上,对她肆意辱骂,还诅咒辱骂莲儿的付老太太! 付家人怎么不去死啊! 她给付丰泽生育了一儿一女,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她什么也没得到! 怨气翻滚,在付如莲又惊又惧的大哭声中,付文莹爆发了:“老虔婆,你给我住口!” 付文莹的这声叫骂,惊得付老太太瞬间住嘴。 付文莹竟然敢骂她! 她疯了! 她想骂回去,可看到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仿若恶鬼的付文莹,付老太太哽住。 疯了,都疯了! 付文莹跟付老太太都没发现,掉下床以后,付如莲抽噎两声,止住哭嚎。 她睁着哭肿了的眼睛,初生婴儿一般,打量着这间屋子,还有两个脏兮兮,看起来臭烘烘的女人。 【系统,你给我出来!】 接受了这具不到两岁的肉身的记忆,还有“书中剧情”,付如莲很想发疯。 她难道不是气运之女、团宠主角吗?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天崩开局??? 当初签订协约时,系统也没提前告诉她啊!!! 【我尊敬的主人,888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付如莲气坏了,怒目切齿地说:【别跟我拽词儿,我问你,把我投放进错误的剧情,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系统立即回道:【没有哦主人,就是这里呢。您是气运之女,或者说,你就是这方世界的女主角,所有剧情都为您服务呢。】 付如莲:??? 第228章 一起玩 她看着破落的、墙角还结着蛛网的房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上喷溅的血沫子,又揉了揉摔痛的屁股蛋。 她想喊,可喉间刺痛,她疼得差点儿厥过去!! 老天奶,这真的是女主角该有的待遇吗?! 付如莲瞪着眼怀疑人生时,许颖微跟陆怀川正远离馥郁院,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方才听到的尖锐哭声,一直在陆怀川的脑海里盘旋。 外边传言说付丰泽带姘头跟孩子跑了,现在看来,孩子貌似还留在府里。 “公主殿下,您要养着他们?” 陆怀川犹疑之下,便问道。 “不然呢?”许颖微随意地回应说。 陆怀川:!! 真的要养? 以德报怨,不念旧恶,这可是大善! 就是—— 太苦了。 公主殿下一直都是个好人,跟他记忆里的美好模样不差分毫。 陆怀川落后许颖微半步,他专注地望着她,难以掩饰眸中刻骨深情。 平日里许颖微拿来接待女眷的湖心亭中,两个小家伙趴在桌上,正摆弄着小物件。 付如烟小大人一般,拿起九连环,肉肉的手指头在九连环间穿梭,给周云溪讲解解法。 周云溪敛眉听着,乖乖巧巧的。 周云溪是个很好的学生,听得很耐心,不喜欢讲话的毛病刚刚好,付如烟很受用,自觉已是老师了。 听到脚步声,付如烟回头,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欣喜,她放下九连环,颠颠地跑了过去,扑进娘亲怀里一边蹭,一边娇娇软软地喊:“凉亲~里去哪儿了?烟儿好想里。” 小丫头可劲儿撒娇,一蹭一蹭地把脑袋埋/进许颖微的裙子里。 许颖微脸上泛着浓浓笑意,把埋膝的女儿拉了出来,给她整理了散乱的鬓角,她柔声道:“烟儿想娘亲了吗?娘亲也很想念烟儿呢。” 付如烟很高兴,一咧嘴,露出了颗颗雪白的小小牙齿,更显得可爱了。 发现还有一道目光在注视她,付如烟往许颖微背后瞧去。 那道格外高大,比付丰泽要高出近一个脑袋的伟岸身躯,需要付如烟使劲儿扬起脖颈,才能窥见全貌。 “陆啵啵!”付如烟笑着打招呼。 陆怀川微微颔首,见小家伙满眼惊讶,才想起来这还是个孩子,不适应大人之间的礼节。 “小烟儿,玩儿得开心吗?”陆怀川友善地说。 付如烟重重地“嗯”了一声:“云溪姐姐好好的,烟儿稀饭。” 看到许颖微跟陆怀川,周云溪虽然没吭声,但还是起身,冲俩人行礼,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风范,孙音晓把女儿教得很好。 只是—— 许颖微眼中闪过担心,云溪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许颖微看向自己女儿。 付如烟倒没看出来娘亲的忧虑,跑回去,从丫鬟手里取来宣纸,小步跑过来,举起两条手臂,仰着肉嘟嘟的小脸大声道:“凉亲,烟儿画的,是不是好漂漂!” 付如烟画的小马驹,漆黑的一坨是身子,四条细细的长短不一的小腿,还有一颗完全看不出来方形还是圆形的漆黑脑袋。 许颖微强忍笑意,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烟儿的画功又进步了。” 付如烟高兴极了,跳着脚问:“凉亲,是什么,里猜猜?” 许颖微瞬间僵住。 还是后头偷笑的青竹无声提醒,许颖微才道:“小马驹?” “凉亲,你好棒,咱们稀有宁溪!” 许颖微无奈扶额。 “烟儿太棒了,都学会成语了,今晚奖励烟儿一小口糯米糕,好不好?” 此时的许颖微全然沉浸在幸福里,容光焕发。 陆怀川注视片刻,便主动避开视线,他不敢再瞧,这样的许颖微太让人心动了。 “不要。”付如烟说。 许颖微不解,平时烟儿最是喜爱糯米糕,看见了,非要把一碟子都消灭干净才肯罢休,今日怎的—— “不够!”付如烟背着手,昂着下巴说。 接连几声“噗嗤”,在湖心亭内响起。 许颖微扶着李嬷嬷的手臂,笑得肚子都痛了。 不苟言笑的陆怀川,嘴角也微微翘起。 “好好好,就一块儿,不能再多了,再讲条件,一口都没有了!”许颖微笑了好久,才勉强绷起脸。 付如烟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发现许颖微不可能松口,才“哎”了一声,转过身去,口中嘟囔着,“做人好蓝。” 许颖微竭力绷紧的冷脸瞬间融化,扶着她的李嬷嬷也笑得不行。 低头看着小家伙,还没他膝盖高,却古灵精怪,格外讨喜,小家伙怎么就这么会长,体内虽留着付丰泽的血脉,却跟他全然不同。 陆怀川心里更添几分喜爱。 他掀起袍子,在付如烟身边坐下。 “解九连环?”他说。 付如烟点点头,“教姐姐。” 她说得慢,还能清晰一些。 陆怀川表示理解,他拿起鲁班锁,“会玩儿吗?” 付如烟诚实摇头。 “伯伯教烟儿,好吗?” “教烟儿,还有,云溪姐姐。”付如烟不忘把周云溪也给带上,虽然才第一次见,可付如烟喜爱这个惜字如金的姐姐。 “好,伯伯教你们。”陆怀川摆弄着鲁班锁,好像只轻轻地扭转两下,六根木棍散落一摊。 “开了!”付如烟脚踩在石凳上,小身子往陆怀川这边靠,眼睛睁得大大的。 坐在付如烟对面的周云溪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细心的丫鬟发现,周云溪抿紧了嘴角。 “肿么做到的?”付如烟迫不及待地问。 这东西她摆弄一阵儿了,怎么都打不开,后来就被她丢进箱子,眼不见为净。 “想学?”陆怀川一边笑,一边随手将鲁班锁复原。 看得付如烟尖叫不止:“要,要的!” “叫一声陆伯伯。” 付如烟很没骨气,立马喊道:“陆啵啵!” “陆——伯——伯——”陆怀川说得很慢,想让付如烟看清他口型一般。 付如烟急坏了,“啵啵”“啵啵”叫个不停。 在一边围观的许颖微跟李嬷嬷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没关系,慢慢来,陆——伯——伯——” 第229章 你想当她爹爹 付如烟急出了一额头汗,她捏紧小拳头,憋了一口气,“陆伯伯!” 陆怀川欣慰地笑了,“小烟儿,你瞧,这里……” 陆怀川耐心地讲起来,不时还让付如烟自己摸,自己感受。 很快,付如烟就自己掌握了秘籍,还独自解开了一个圆球形状的鲁班锁。 看着散落的一堆木头,付如烟愣了片刻,在陆怀川鼓励的眼神中,她回头望向许颖微。 许颖微学着付如烟曾经的模样,冲她竖起两根大拇指,李嬷嬷也有样学样。 付如烟激动地红了脸。 “陆伯伯,里好厉害!烟儿好稀饭你!” 付如烟把脑袋迈进陆怀川怀中,像对许颖微撒娇那般磨蹭。 “你想当烟儿爹爹?” 一直不吭声的周云溪忽的开口。 付如烟愣神,她收回贴到陆怀川身上的脑袋,扬起来,定定地瞧着陆怀川的脸。 许颖微攥紧帕子,有些窘迫,又有些忧虑地看着女儿。 付如烟的反应比许颖微料想得要剧烈,她从石凳上爬下来,避开陆怀川扶她的手臂,逃命一般扑进许颖微怀中。 陆怀川手里还捏着鲁班锁,有些不知所措。 他先看了一眼只露出屁股的付如烟,转而看向许颖微。 “我——”他想解释。 “国公大人,烟儿玩儿累了,要午休了,你也回吧。” 许颖微一心放在孩子身上,顾不上其他了。 陆怀川深深地看着许颖微,半晌,他道:“你跟烟儿好好休息,我走了。” 陆怀川离开得很快。 在公主府里闲逛,百无聊赖的孙音晓返回来,正好看到陆怀川行色匆匆的背影。 她叫了一声,陆怀川却已经消失在回廊转角。 孙音晓:?? 难道出事了? 她着急了,赶忙往嘉乐居赶。 芙蓉正领着云溪,在嘉乐居等她,虽然女儿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可孙音晓还是看出了异常。 “出什么事了?”孙音晓直接问芙蓉。 芙蓉脸色发白,一脸恐惧。 小姐说的那些话,她不敢说啊!!! 芙蓉支支吾吾不肯说,孙音晓急脾气上来,直接冲进屋里。 许颖微正抱着女儿安抚,付如烟小小一团,蜷缩在她怀里,不管许颖微怎么哄,付如烟都不肯抬起头来。 孙音晓压下心中疑虑,迈了进来:“怎么了这是?两个孩子闹起来了?” 孙音晓了解自家女儿,不喜欢讲话,又安静得过分,从来不会与人争吵,小如烟又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别是把小如烟给气着了吧。 “小烟儿,姨姨替云溪给你道歉好不好,云溪姐姐跟小烟儿不太一样,她——” “不是,姐姐。”因为埋在许颖微怀里,付如烟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孙音晓懵了片刻,看向许颖微。 你女儿什么意思? 许颖微叹气:“烟儿是说,跟云溪没关系。” 孙音晓:?? 不是云溪惹了她?还能因为什么? “音晓,今儿个烟儿情绪不高,怕是也吓着云溪了,你先带云溪回去,改日我带着烟儿登门道歉。” 许颖微说道。 孙音晓抿抿唇,也只能这样了。 她带周云溪回去,路上问了好几遍,可周云溪就是个锯嘴葫芦,一声不吭。 孙音晓只好拿“芙蓉”开刀,芙蓉没办法,硬着头皮道:“夫人,奴婢——奴婢说不出口。” “本夫人恕你无罪,你快说吧!” 芙蓉咬着牙:“小姐方才语出惊人,说——国公大人想当小郡主的爹!” 说完,芙蓉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孙音晓呆滞片刻,忽然猛拍大腿,“好啊,小云溪,不愧是为娘的女儿,眼光就是狠辣,竟一眼就被你瞧出来了!哈哈哈!” 周云溪摆弄着手里付如烟送给她的鲁班锁,垂头不言。 一时间,忽略体型,竟也分不出谁才是娘亲。 芙蓉傻眼了。 不过片刻,孙音晓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对马车中的丫鬟正色道:“今日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都给本夫人烂在肚子里,听清楚了吗?” 芙蓉带着另外两个丫头忙应“喏”。 三个丫头都是孙音晓从丞相府带出来的陪嫁,身家性命都捏在孙音晓手里,孙音晓不怕她们不忠心。 只是—— 孙音晓哀叹一声。 太可惜了,没看到当时的场面。 得多精彩啊。 不过—— 陆怀川匆忙离去,虽然她只瞧见背影,可也能看出陆怀川一身冷冽。 被烟儿那丫头排斥,心里忐忑坏了吧。 哈哈哈~ 陆怀川啊陆怀川,你也有今天! 公主府内。 目送孙音晓跟周云溪离开后,许颖微低头,她看着撅着屁股拱在她怀里的付如烟,叹息一声道:“小烟儿,可是害怕了?” 付如烟又往她怀里拱了拱,小脸儿贴在许颖微腹部,热得脸都冒汗了,也不肯出来。 许颖微摸着女儿圆/润的后脑,摸到一手汗,她招了下手,青竹把干净的帕子递过来,她认真地轻轻地给怀里的小家伙拭汗。 “小烟儿心里想了什么,跟娘亲说一说,好吗?还是小烟儿想跟哥哥聊聊?” 许颖微深知付如烟对付珩的喜爱,不愿意跟她讲,总该不会排斥付珩吧。 “不要。”付如烟从嗓子眼挤出来两个字,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许颖微更心疼了:“烟儿,告诉娘亲,好不好?烟儿不喜欢陆伯伯吗?” 【可是陆怀川好像真的想当我爹啊!!!!】 许颖微眸子一闪:“云溪姐姐开玩笑的。” 【才不是,他就是想当我爹!】 【娘亲还年轻,应该再找一个,可是,可是如果下一个还跟渣爹一样,甚至连渣爹都比不上,漂亮娘亲岂不是又要吃苦了?】 【陆怀川又位高权重,皇帝舅舅想动他,怕是都得掂量掂量,到时候娘亲可怎么办啊!】 【他还长得那样高,武功又高强,烟儿——呜呜呜,烟儿打不过,呜呜~】 小丫头嘴巴不说,心里跟倒豆子一般。 许颖微满眼怜爱,原来烟儿没有恼云溪,也没生气,只是担心她罢了。 “烟儿,娘亲向你保证,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娘亲只要陪在烟儿跟阿珩身边,看着你们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很好了。” 第230章 画画飞走了 付如烟终于抬起小脑袋,许颖微这才瞧见小家伙眼眶里蓄着的泪。 “凉亲~” “娘亲的亲亲宝贝,快别哭了。”许颖微亲手给付如烟擦眼。 哪知,付如烟哭得更伤心了,小嘴巴一瘪,抬起小手,指着天道:“凉亲,烟儿的画儿,飞飞!” 许颖微回头一看,烟儿刚刚完成的“名作”正在天上飘。 她扶额,赶紧叫青竹去捡回来。 青竹把画儿带回来,交到小郡主手上,付如烟破涕为笑。 许颖微勾了勾女儿的鼻尖,“你啊。” 付如烟不好意思地笑,“凉亲~~”撒过娇,便又扑到许颖微身上。 傍晚,付珩下学后,来给许颖微请安。 往日在门口等他的付如烟不见了,付珩一边往嘉乐居赶,一边询问下人。 “回少爷的话,今儿个荣国公夫人携小姐来访,小郡主玩儿累了,已经睡下了。” 付珩安心了,没生病就好,他迈步往嘉乐居而去。 问安过后,付珩坐下来,念了一天书,早出晚归,腰板却挺得笔直,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疲惫。 “阿珩,在府里过得可顺心?”许颖微问他。 不仅仅是学业,心理的转变,身份的跃迁,突然冒出来的家人、母亲妹妹,还有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人生突逢变故,别说对一个孩子,就算是她,也难免心生波澜。 “公主府的人很亲切,待我也极好。”付珩回复道。 许颖微打量着付珩的表情,见他神情真挚,她稍稍安心。 “阿珩,你也在公主府住了一段日子了,我想给你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公主府的小世子,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 这个念头,从付珩刚刚搬进公主府,许颖微就有打算。 她还特地跟江父商量过,江父是同意的。 她期待地看着付珩,等待他的答案。 付珩沉吟片刻,看着许颖微,缓声道:“我想再等一等。” “为何?”许颖微不解。 “我跟夫子商量过,夫子想让我院试下场。”付珩解释道。 夫子早就有让他下场参科考想法,他一直以“罕闻寡见”为由推拒。 不是他自卑,实在是他太想一次中第,院试一场,卷价七十文,于他而言,实在负担不小。 现在不一样了,他背靠公主府,不会交不起卷价,但—— 他一朝变成公主府的小世子,旁人难免说三道四,背后指摘他借公主府的势上位。 这实在不是他所愿。 许颖微看着看看寻回的长子,涌动的眸光里尽是欣慰。 阿珩有志气,她这个做娘的该高兴才是。 “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许颖微这话就很有“纵容”的意味在。 付珩浅浅笑了一下,“谢谢。” 虽然还没能喊出“娘亲”二字,可许颖微感觉得到,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翌日清晨,睡得饱饱的付如烟从床上翻起来。 她眨了眨眼皮,在青竹凑过来给她穿衣服梳发髻时,她猛地站起。 “昭啦~哥哥走啦!” 小家伙团团转,青竹偷偷笑。 “酥洗,送哥哥上学!”付如烟跺着小脚,红扑扑的小脸急得都快冒烟了。 紧赶慢赶,付如烟终于在付珩上马车前,赶到了公主府门前。 青竹一路小跑,喘得厉害。 付如烟也跟着喘,像是也跑了好长一段路。 “哥哥,烟儿来啦!”付如烟摆动着小手,生怕付珩没瞧见她。 付珩回身,从车梯上下来,摸了摸付如烟的脑袋瓜,正要嘱咐她别乱跑,小家伙肚子“咕咕”叫唤起来。 付如烟赶紧捂住不听话的肚皮,吐吐舌头,羞赧地看着付珩。 付珩强忍住笑,温声道:“多吃些,烟儿还在长身体呢。” 付如烟“嘿嘿”两声,挺直小身子,还点点头,仿佛在应和。 付珩更想笑了,他以手抵唇,快速转身。 等到马车不见影,付如烟赶紧道:“饿,饭饭!烟儿要次好多好多!” 哥哥都说了她在长身体呢! 青竹赶忙抱她回了。 与此同时,禧延宫内,二皇子许云恒已两日没有踏出过宫门。 幸好熹贵妃是个吃斋念佛的安静性子,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去给太后还有皇后问安,其余时刻都安分守己。 不然,许云恒的异状可瞒不过各宫眼线。 许云恒绷着脸,漆黑一片的眼底,隐约可见恐惧与阴鹜。 付丰泽那混蛋消失整整四天了,一直不见跟他的人联系! 至于外边谣传的,付丰泽带着女人跑了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付丰泽不见后的第二天,他派人去查,买通了公主府东边的官员家中的下人,这才获知秘辛。 那夜,公主府后门火光冲天,还有不时传来兵刃相接的异响。 直到后半夜,吓人的动静才消失。 再后来,就传出了付丰泽携表妹私奔的流言。 许云恒收紧五指,青蓝筋脉几乎撕/裂皮肤。 到底是谁把付丰泽带走的! 他找来的帮手?还是他暗地里培养的私兵! 若是后者—— 这该死的混蛋,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隐瞒他! “来人!” 门外伺候的小太监忙弯腰跑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许云恒闭上眼,再睁开时,血红一片。 “吩咐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本殿找到付丰泽!” 一日寻不到人,他就一日不能心安! 万一他落入他人之手…… 惊惧涌上心头,他晃了晃。就在这时,宫门打开,皇帝身边的徐公公来宣纸。 熹贵妃走出寝宫,盈盈跪下。 许云恒也抿着唇,步出书房,在熹贵妃侧后方垂首跪下。 徐公公清了清嗓子,掐着尖细的嗓音道: “陛下有旨,三日后,将在麟德殿宴请樊国使者,诸位嫔妃皇子务必到场,不得延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熹贵妃跟许云恒同时说道。 徐公公看着跪下的人,笑呵呵地把圣旨交到熹贵妃手中。 “贵妃娘娘,二皇子殿下,陛下特地安排了美酒佳酿,还有歌舞杂技,预备着与娘娘、皇子与下臣们同乐,可千万别迟了。” 第231章 进献美女 熹贵妃稳稳站定,浅笑道:“多谢徐公公提点,本宫一定带着云恒前往。” 徐公公脸上笑容更深,下场的眼一扫,往不作声的许云恒这边瞄来。 许云恒心里一“咯噔”。 “本殿自会陪同母妃前往,徐公公不必担心。”许云恒强撑着,平静道。 徐公公一甩浮尘,笑呵呵地与俩人告别。 许云恒盯着徐公公的背影,半晌,他回到殿内,重新掩上的殿门,遮住了他脸上的晦暗。 徐公公特意提点他,可是受了父皇的旨意? 难道父皇已经察觉他在拉拢付丰泽了? 陛下的旨意传遍宫廷。 长公主府上,皇帝身边的总领太监、第一大红人郭公公现身,带来陛下的圣旨。 郭公公满脸堆笑,“长公主殿下,届时可一定要带着小郡主,陛下惦念得紧呢。” 许颖微含笑颔首。 三日后,许颖微踏着乐声走进麟德殿前殿,她怀里抱着付如烟,母女俩在大祈帝身侧,除皇后跟太子外最近的桌案前落座。 付如烟乖乖待在娘亲怀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脑袋也忙个不停,左右转着。 许颖微无奈,想叫她安分些。 她抬手,轻轻摁在付如烟后颈,付如烟眼珠提溜转动了一会儿,呲着小牙冲她笑,随后就把小手伸到桌上盛着糕点的碟子中,抓起了一块儿塞进嘴巴。 许颖微哭笑不得。 被付如烟塞进嘴巴的,正是她严禁女儿食多的甜糕。 她摆摆手,宫女得命,把碟子端走。 付如烟急了,小身子扭动得厉害,她眼巴巴地望着宫女离开的方向,小嘴儿一瘪一瘪, “窝的糕糕!” 许颖微闷笑,嘴上却严肃道:“不许。” 就在付如烟打算“假哭”争取权利时,刚刚抵达的樊国使者须卜南从殿侧走出,他将左手搭在右肩上,鞠躬行礼道:“陛下,我国国主抽身乏术,特地命我转达对您的敬意。” 大祈帝微微一笑:“国主有心了。” 须卜南也笑了。 “我樊国公主崇敬您的伟岸英姿,请允许公主献上一舞,给陛下助兴。” 大祈帝微微抬手,须卜南退下,紧跟着,殿中白烟蔓起。 饮酒作乐的使者们跟大臣们停止交谈,同嫔妃跟皇子公主们一般,把目光移到殿中。 殿中乐曲陡然变换,节奏轻快明丽。 这时,白烟之中,缓缓走来一蒙着面纱,身着轻薄艳红纱衣的女子。 女子眼睫纤长,双眸格外清亮,发辫与大祈女子不同,一缕一缕编束起来,用漂亮的珠子缠绕。 忽的,鼓点猛地一敲。 女子动了,她扭动身子,额前的头链,腰间的腹链,还有脚腕的脚环,叮铃作响。 须臾,乐声戛然而止,女子的舞姿也猛地收起,脚尖绷紧,如美玉一般。 众人这才看见,这女子竟双足赤着。 一时,殿中接连响起大臣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樊国使者见状,得意地勾起嘴唇。 筎娜公主可是国主最心爱的女儿,舞姿动人心魄,无数樊国儿郎争相求娶。 茹娜公主保持舞姿不动,殿中一片安静。 殿上传来拍打手掌的脆响,大臣们才缓过来,跟着大祈帝,一同鼓起掌来。 “茹娜公主果真舞姿非凡,竟如同仙女一般。”皇帝夸赞着。 须卜南脸上勾起得意的笑,他低下头,将眼中轻蔑尽数隐藏,他再行一礼,“陛下,筎娜公主乃我朝国主最心爱的女儿,国主愿献给陛下,以成全两国友好邦交!” 须卜南话音落下,殿中死一般宁静。 樊国使者竟然想把筎娜公主塞进陛下后宫! 番邦小国,弹丸之地,还想借此机会谈条件不成? 一时间,麟德殿中,气氛胶着起来。 大祈帝打破了沉寂,他那张神采英拔的俊脸上,浅浅漾着笑意:“国主的爱女,朕岂可霸占,须卜南将军,你还是带回去吧。” 须卜南笑脸一僵。 他特地把公主带来,还小心翼翼地藏到今天? 只露了一面,就叫他送回? 枕边风吹不到,国主会杀了他的! 须卜南赶忙道:“陛下,公主实在喜爱大祈景致,又仰慕您已久,可否留下公主?” 樊国之人,自然不可能留! 皇帝眼中闪过冷厉,“公主千娇百媚,天下男子皆向往之,只是——朕无意后宫,公主强留,只会蹉跎了自己。” 须卜南急了,往前一步,还没开口,话头就叫筎娜公主抢了去。 “陛下,小女向往大祈的风土人情,若您不嫌弃,小女愿从诸位皇子中择一良婿,从此安居大祈,以表我樊国臣服之心。”筎娜微微福身,竟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祈礼仪。 皇帝眯了眯眼。 樊国公主有备而来,他就更不能叫她留下了。 他出言,打断了公主自荐:“公主,朕的几个儿子还未出宫建府,此事,就此罢了吧。” 皇帝的声音落了几度,明眼人都听得出来皇帝不愉。 公主藏在面纱下的面容收紧,她试图往前,却听得大祈最尊贵的男人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不是对她,而是大祈长公主怀中的小女娃。 “烟儿可是困了?”皇帝含笑说道。 许颖微很无奈,她道:“回陛下,烟儿今日起得早了些。” 毕竟要参加国宴,付如烟纵然年纪不大,可衣着饰品,都要按照规制来,不能逾越。 “来来来,让舅舅抱抱,今日可折腾坏了我们小烟儿了。” 大祈帝主动伸手,许颖微便把女儿交了出去。 付如烟撩起眼皮,就见自己被抱到皇帝怀中,她瞬间睁大眼。 【皇帝舅舅竟然没看上筎娜公主!那么一个可人,舅舅眼光可真高!】 搂着付如烟的大手微微一顿。 【不过也是,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好像茹娜公主就没多少剧情,也是可怜,红颜薄命!】 大祈帝对一郡主尚能如此温柔,为何对她却不假辞色,屡屡拒绝? 筎娜公主暗自咬牙,却在开口之前,听见大祈帝道:“小烟儿,看你哈欠打的,把舅舅都给闹困了,就罚你陪舅舅去后殿歇息!” 第232章 大反派上线 说着,皇帝也不管欲言又止的须卜南跟茹娜公主,往后殿走去。 皇帝到底没能抱着付如烟休息,刚到后殿,就被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绊住脚。 他让嬷嬷把敷衍带进殿里休息,自己去处理公务。 嬷嬷把付如烟哄睡,就退了出去。 忽然,正与周公相会的付如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眼前有一黑影飞过,她被吓醒,猛地坐了起来。 殿中圆桌侧方,站着一个瘦条条的人,个头几乎与哥哥一般,正从碟子里拿吃食,往自个儿嘴巴里塞。 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一般。 付如烟抿唇,她眨眨眼,想看清那人面容。 倏地,眼前又划过一道黑影,那个拿着糕点果子的往肚子里塞的男孩儿,跑来捂住她的嘴。 “不许叫!不然我——”男孩子咽下口中食物,将另外一只手摁在付如烟脖子上,像要掐死她。 “呜呜呜。”付如烟咕哝两声,眼睛里溢出泪水。 “呀呀呀。” 发现付如烟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男孩儿顿了一下,他缓缓松开手。 “呵,你这么小个娃娃,怕是连话都不会说,又怎么会去告状,叫那些人来欺负我。” 男孩儿退后两步,往桌子上的食物投去一眼,咬牙收回,打开窗,踩着凳子要跳出去。 “大哥哥!你次,窝不叫!”付如烟看得出来,这个小家伙没吃饱,还饿着肚子呢。 男孩儿后背猛地一僵,他回头,死死盯着付如烟,眼神仿佛在说:你会说话? 付如烟赶紧摆手:“窝不告人,你次,窝望风。” 说着,她从软榻上下来,颠颠地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望。 发现男孩儿没动,付如烟忙回头道:“快次,人来,被发现,里惨。” 男孩儿动了,捧着糕点大快朵颐。 吃撑了,男孩儿进食的速度慢下来,但还在往肚子里填。 碟子里的糕点被男孩儿吃了大半,糯米制成的点心,最是不好消化。 她抿着唇,跑了过来,“再次,肚肚会痛,里拿回去,慢慢次。” 一边说着,付如烟一边抽来一块儿布,踮着脚,努力去够糕点。 男孩领会了她的意图,迅速将糕点打包,他抓着打包好的袋子踩上凳子,跳下去前,他回头,看着付如烟道:“小家伙,谢了。” 付如烟追上去:“里,名字。” 男孩跑动的身形微顿:“时子墨。” 付如烟瞪圆眼。 我了个乖乖! 全书最大反派上线了! 男孩儿的背影消失了,努力踮着脚,甚至想爬到凳子上的付如烟傻眼了。 刚认的小哥哥竟然是原书剧情中的最大反派! 前期时子墨身世凄惨,被送来大祈充当质子,质子的生活能有多幸福? 欺凌侮辱更是家常便饭。 毫无悬念的,反派黑化了。 十六岁回到本国以后,杀光了所有的兄弟,扶植傀儡之子,发兵大祈。 那几年,边关到处槁骨腐肉,尸横遍野,十分惨烈。 想到当时作者描述的战争场面,付如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本可以一举将大祈王朝拿下,却莫名消失,再也没出现过。 付如烟咬着嘴巴,皱眉思索着。 须臾,她晃了晃脑袋。 时子墨最后的行踪不重要,关键是他别黑化啊!!! 阻止,必须想办法阻止! 不过—— 眼睛亮晶晶的付如烟瞬间垮下肩膀。 大佬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瘦伶伶的,还落魄到来侧殿偷东西吃,这—— 不会已经开始黑化了吧?! 她想都没想,努力爬到凳子上,冲着离开的时子墨大喊:“里等等!” 付如烟胡思乱想的时间,时子墨本可以跑掉,一队本不应该出现的侍卫绕到这边,时子墨只能又跑回来。 付如烟还在奋力往凳子上爬时,“咚”一声。 时子墨蹦进来,还把窗户关严锁紧。 付如烟连忙撅着屁股下来,凳子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高,她的前胸卡在凳沿,脚尖摆动两下,踩不到地面,她“哼唧”两声,“救,救窝!” 忽的,一只并不大的手伸来,揽着她的腰,将她救下。 付如烟看着那张“巨大”的凳子,拍打着自己的小胸/脯,露出了劫后余生一般的笑容。 “谢谢哥哥。”付如烟笑得灿烂。 时子墨不发一言,他轻巧地走到门边,在晃动的烛光中,他看到了门外看守的侍卫,还有十数个宫女太监。 外边戒备森严,窗外也有人看守。 时子墨缓缓蹙眉,嘴唇抿成一条线。 付如烟机灵地望向窗外:“哥哥,窝,烟儿可以帮里。” 时子墨轻轻侧头,绷紧的脸跟蹙起的眉无异于都在说:就你? 付如烟一时泄劲,她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有连凳子一般高都没有的小身子,她咬紧牙关,坚定道:“窝可以,里别看不起人!” 说着,付如烟跑过来,指着殿内的柜子道:“里藏进去!” 时子墨没动,付如烟摆动着小手,想推时子墨的后背,她举高手臂,却也只摸到了时子墨屁股上面。 付如烟:…… 幸亏她现在年纪小,不然不成了猥/亵未成年小男孩儿的色/情狂了! 她悻悻地收回手,改为推时子墨的大腿,一边推,还一边低低叫唤:“里进,快进去!”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时子墨一动不动,仿若大山。 付如烟:…… 活动一番,她脸上汗涔涔的,她扬起脸,眼睛睁大,瞪向他。 “为何帮我?”时子墨俯视他,黑黝黝的眼珠像是冰冷的珠子。 付如烟倒退一步,小身子哆嗦了一下。 她竟然敢推未来的最大反派! 虽然还是缩小版,她也太胆大包天了! 她吞了吞口水,声音干涩道:“窝——窝喜欢大哥哥,里,里很可爱。” 时子墨微微歪头,似乎觉得她的形容很有趣。 “可爱?”时子墨重复一遍。 “不不不,是帅气,英俊,英武,俊秀……”付如烟搜肠刮肚,眼睛开始朝上看,她一个理科生,肚子里的墨水实在不多,很快便败下阵来,她苦着脸道:“大哥哥,晃过烟儿吧,烟儿求里了。” 第233章 算什么母国 “噗嗤”。 付如烟抬眸看去,时子墨面无表情。 刚才她好像听见时子墨笑了,错觉吗? 很快,窗外传来侍卫被喊走的声音,好像前殿出了事情。 付如烟赶忙道:“大哥哥里快走,别被发现了!” 时子墨打开窗,跳下去之前,回头看了付如烟一眼,意味深长。 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情绪。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长公主的女儿,是尊贵无比备受宠爱的天和郡主。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她。 他不要在宫里当个人人可欺的质子,尤其母国战败,他的下场还未可知。 思及此,时子墨才专门来了一趟,他赌得就是小姑娘心软。 付如烟转了转眼珠,忙道:“大哥哥,若需要,尽管来公主府寻窝!吃食管够!” 时子墨跳了下去,这一回真的走了。 付如烟愣了一阵儿。 方才,大佬又冲她笑了? 不是错觉! 付如烟开心坏了,双眸比殿中的夜明珠还要光华夺目。 梅兰推开门进来,发现小郡主在殿中站着,脸颊通红,鬓角也被汗打湿了,吓坏了,忙道:“小郡主,可是害怕了?梅兰来了。” 付如烟顺势依靠到梅兰怀中。 陛下派人来寻长公主,说他有事,让她找人去照顾小郡主,梅兰便匆忙来了,进来之前,她以为付如烟还睡着呢。 “凉亲~”趴在梅兰肩头的付如烟嘀咕了一声。 梅兰赶紧道:“小殿下,等消消汗,奴婢马上带您去找公主殿下,现在出去,吹了凉风,会得风寒的。” 付如烟安分地窝着,乖巧得让梅兰心疼。 这一边,离开侧殿的时子墨收起脸上的动容,眼里也凝聚出一抹暗沉的黑。 宫宴结束后,樊国使者被送到四方馆,茹娜公主借口说还要拜见后宫妃子跟皇后,得了恩典,暂且得以留在宫中。 夜深时分,安排给茹娜公主的寝宫之中,听着窗外传来的樊国独有的戴胜鸟的“扑—扑—扑”的声音,公主挥退侍女,打开窗户。 一道小小的黑影灵巧地跃了进来,脚尖轻轻点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子墨!”茹娜公主的父亲乃是樊国皇帝的亲弟弟,从小筎娜就跟时子墨要好。 当年才三岁的时子墨被送到大祈,筎娜哭了一场,还生了一场大病。 想到从前,茹娜公主双目泛泪,她张开手。 “堂姐。”数年未见,感念曾经美好,心性坚韧如时子墨,也没忍住红了眼。 时子墨扑进筎娜怀中,筎娜今年年方二七,却已出落得如出水芙蓉,樊国人又天生五官深邃,筎娜的眼更像是一汪湖泊,瞳孔藏着浅浅的绿,尤其哭起来时,像落了一场春雨,美丽哀婉。 “堂姐,你来大祈做什么?”感动之余,时子墨焦急问道。 茹娜公主拉着他,让他坐下,并道:“子墨,堂姐此行,为的就是来见你,帮你。” 时子墨冷笑,不大的脸上,蕴藏着让茹娜公主害怕的凶狠:“他们竟把你也赔了来!一群畜生!” 茹娜公主闻言,眼中闪过哀伤,须臾,她恢复温柔的神色,道:“子墨,你瘦了。” 幼时时子墨被养得肉嘟嘟,极为可爱。 一晃数年,曾经被她捏了不下几百遍的幼嫩脸颊长开了,虽然年纪还小,但隐约可见樊国皇帝的影子。 弟弟一定能长成国主那般的英伟男儿,茹娜公主很欣慰。 “子墨,别这样说,樊国到底是咱们的母国。” 时子墨又是一声冷笑:“母国?我在大祈痛苦度日,母国却对大祈开战,不顾我的死活,这就是我的母国!” 时子墨情绪激动,茹娜公主叹气。 她是公主,早就做好了为母国牺牲的准备,被送来联姻,以求得大祈皇帝的宽恕,她心里没有排斥。 甚至,能被送到弟弟所在的大祈,她还很兴奋。 “堂姐,母后——还好吗?” 时子墨虽为中宫嫡子,但因为国主不喜王后,连带着也极厌恶他。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送来。 提到王后,茹娜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王后娘娘近些年身体恢复得不错,出发前,娘娘还来探望我。” 时子墨稍稍安心。 “子墨,别说这些了,你打算何时返国?”茹娜公主赶忙问道,这个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子墨是王后的独子,理应继承大统! 时子墨垂下头来,被随意束在脑后的头发落在鬓角跟眼前,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筎娜叹息一声:“子墨,你若想好了,便来找我,姐姐一定想办法让你回去。” 如来时一般,时子墨留下一句“保重”,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筎娜还担心她被宫中的太监宫女发现,她却看见自家弟弟敏捷地飞上宫墙,又悄无声息地落下,她抿抿唇,嘴角勾起欣慰的弧度。 弟弟在敌国也没荒废自己,她这个做姐姐的很是开怀。 这么优秀的弟弟,合该坐上那尊贵无比的位置! 其余皇子,谁都不配! 宫宴结束后,付如烟靠在娘亲怀里,随着马车的一摇一晃,开始回想她跟时子墨的初见。 偷拿吃食,捂她的嘴,眼中的冷漠,还有—— 付如烟忽的笑了,还笑出了声。 引来许颖微跟梅兰侧目。 付如烟赶紧收敛了笑,她吐吐舌头。 许颖微一脸无奈。 等回到府中,梅兰带着付如烟去洗澡,泡澡温热的水中,在梅兰青竹这两个丫头面前光了太多次屁股,她见怪不怪,敞开小手小脚,身体上下除了脑袋全部浸泡在水中。 躺下去的刹那,她小大人似的喟叹一声。 梅兰笑了。 付如烟闭上眼,嘴角止不住地朝上勾。 今晚时子墨从窗户上跳下来时,“咚”一声响,沉闷,且刺耳。 后来大杀四方的最大反派,现在还是个不会功夫的小男孩儿! 只要她努力,付出心血,一定能把时子墨从黑化的边缘拉回来! 嘿嘿~ 瞧着兀自傻乐的小郡主,梅兰跟青竹无奈对视。 馥郁院中,看守付文莹、付如莲跟老夫人的婆子把装着饭食的食盒丢下,不耐烦道:“赶紧吃,待会儿我还要送回去!” 第234章 吸走气运值 付文莹跟老夫人被拘禁数日,没过过这种苦日子的二人如同干涸土地中艰难长出的草,枝叶枯黄。 慌忙往嘴巴里塞食物的同时,付文莹抬起头:“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婆子像是听到笑话,“出去?你们还想出去?” 付文莹丢掉碗:“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付丰泽表妹,又不是妾室,长公主不可能关押我,我要出去!” 正忙着吃饭的付如莲抬起头来,她扯过块布,匆忙擦干净塞得满满当当的嘴巴,她跑到付文莹身边,揪着她的衣摆。 付文莹若是可以出去,那就一定得把她带上。 婆子冷笑着把付文莹推倒。 拿起食盒跟碗筷,出去了。 院门重新关上,付文莹趴在地上,痛苦地哭起来。 付老夫人瞅了一眼,自己找地方坐去了。 付如莲看着只会哭、拿不出一点儿办法的付文莹,翻了个白眼,也缩着身子,找地方消食去了。 身子还太小,肚子里又填了太多大人的吃食,有点儿难受。 这个鬼地方,她一天都不想待了! 【系统,我要一张公主府的地图!】 【五十积分,一口价。】 付如烟咬牙:【抢钱啊!】 初初绑定,她一共就获得了三百积分! 【亲爱的宿主,只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就可以获得积分哦。】 系统顿了顿,又道:【宿主要是想出去,地图可以帮你哦,五十积分,换一个跑出去放风的机会,超划算的!】 在系统的忽悠跟推销中,付如莲咬牙买下。 浏览着脑海中的地图,付如莲眼睛一亮。 这馥郁院中竟然有一处狗洞,系统果然没骗她! 趁付文莹跟老夫人没注意,她一咕噜爬出去,她人小,不惹眼,又一路小心,听见声音就藏进花丛,没人发现她。 馥郁院外,经过湖心亭,就是府中鲜花开得最灿烂的一处花园。 蝴蝶蜻蜓盘旋低飞。 一个同她一般大,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料子、却一看就很华贵的衣裳,身后还跟着数个侍女,正在园中捉蝴蝶,采/花。 “咯咯咯”的笑声传入耳,欢快愉悦,却激起了付如莲的不满。 她攥紧小小的、还沾着泥土的拳,小脸扭曲道:“凭什么她过得比我好!” 【系统,把我跟她调换,我才是女主角!】 一个炮灰而反派而已,她凭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宿主,不管是调换身体还是灵魂,都需要很大一笔积分,你只剩二百五了。】 付如莲咬牙,她感觉系统在骂她! 【你什么意思?这副破烂的身体,还有糟糕的身份,我要用很长时间?】付如莲声音不忿,鼻中也喷出粗重的气息。 【您不要误会,宿主,我的到来,是为了您圆满完成任务,才刚开始呢,不要气馁哦。】 付如莲拧眉,任务任务,系统倒是发布任务啊!!! 【嘀,抱歉呢宿主,暂时没有任务发布。】 “为什么!”付如莲一时激动,喊出了声,她及时压住,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付如烟那边,没人看这边。 【为什么!】 她改为在心中嘶吼。 【你的身体太小了,拿到任务,你也完不成,还有其他问题吗?系统要休眠了哦。】 不等付如莲回复,系统就已经消失了。 付如莲:…… 该死的该死的! 混蛋! 系统也是混蛋! 不管付如莲如何咒骂,系统都没有再吭声。 天气又热,她缩在草丛里,虫子咬她,身上起了包,又痒又疼。 她憋屈得发疯。 忽然,一只好大的蜜蜂飞来,在付如莲头顶盘旋。 付如莲叫唤一声,窜出花丛。 梅兰跟青竹被付如烟使唤去取水果,付如烟自己抓着捕网,想逮一只蝴蝶。 方才她想自己动手,梅兰跟青竹左一句不许又一句不可,吵得她头痛。 她刚刚抓起捕网,就感觉有人在看她。 那道目光实在惹眼,落在她后背,火/辣辣的。 付如莲乍一从花丛里跳出来,付如烟就瞧见了。 公主府里竟然还有跟她一般大的孩子? 就是打扮落魄了些,脸上身上也脏兮兮的。 付如烟并非满脑子地位尊卑的古人,她招招手,示意那孩子过来。 付如莲忙收起脸上的狰狞,小步跑了过去。 “里是何人?为何在这里?”付如烟问。 这小家伙走近了,付如烟才发现,这丫头面容姣好,脏污的灰尘下,是一张白净剔透的小脸,还挺惹人喜爱的。 付如烟打量付如莲时,付如莲也在打量她。 付如莲两眼直勾勾,眼里仿佛冒出/火来。 好香甜的味道! 【嘀,检测到气运值!】 装死的系统又活了。 付如莲眼睛更亮了。 付如烟身上竟然有她需要的气运值,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快,快吸啊!好多气运值!好香!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付如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现在的付如烟在她眼里就是一块儿肥美的肉。 系统尝试一番。 死机了。 付如莲:?? 【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还有什么用!】 付如莲发疯。 【额,宿主,我现在还承受不了如此多的气运值,你跟我都会被撑爆的!】 系统耐心解释。 【那怎么办?干看着?】 钱都掉地上了,周围还没人,她却不能捡起来? 是人吗? 看得出来付如莲心急,系统便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可以靠她近一些,慢慢吸,积少成多嘛。】 付如莲的眼睛亮了又亮。 她径直朝付如烟扑过去,抓住了她。 比她稍矮一些的付如莲把脑袋凑在她颈间,好像她是一块儿香甜的糕饼,猛劲儿吸。 付如烟:?? 她拉开付如莲的胳膊,皱眉问她:“里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则里?” 付如莲不应声,猛猛蹭气运。 好香好香,全都给我吧! 我可是女主! 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付如莲举止诡异,付如烟使了劲儿,将付如莲推后几步。 付如莲还在直勾勾地看她,看样子,还想扑来抱她。 付如烟抽抽嘴角。 这个小家伙,不会说话就算了,脑子不会也有问题吧! 第235章 送考 “你……”付如烟话音刚落,付如莲打了个响嗝撒丫子跑掉。 付如烟:?? “小郡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梅兰跟青竹好找。”梅兰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端着托盘,焦急地说。 “人,跑了。” 梅兰青竹:?? 付如烟见她俩没听懂,便上手比划,她拍了拍自己额头,表示小家伙跟她一般高,又指了指自己,表示是个女孩儿。 梅兰跟青竹对视,眼里俱是懵然。 付如烟:…… 算了,只要还在公主府,以后终归还会遇见。 看她的穿着打扮,许是府中哪个下人的女儿吧。 付如烟没想太多,跟梅兰青竹一块儿去湖心亭吃水果去了。 六月中旬,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州治所前,站满了前来参加院试考校的各书院学子。 公主府的马车中,许颖微看着愈发英姿勃发的儿子,抱紧怀里的付如烟道:“阿珩,母亲跟烟儿静待你凯旋。” 付珩郝然一笑,下了马车。 小六跟江父也在州治所外。 待会儿,将会有数千名考生同时考试,小六很紧张,江父在劝他。 “小六,夫子都说你十拿九稳,还紧张作甚,等你考试出来,江伯给你做上一桌你爱吃的,咱们——” 小六高兴地扬起笑,忽然,小六冲江父后头招手,喜悦道:“阿珩,这里!” 江父缓缓扭身,看着一身绫罗、腰佩玉环、早已跟以前大不相同的付珩,拘谨地后退一步,垂下头来。 付珩立时皱眉道:“父亲,你为何——” 院中传来衙役“开试”的叫喊,付珩被小六带了进去。 迈上台阶前,付珩还在扭头看着江父。 还是小六将他的脑袋扭了过去。 衙役还要验明正身,动作大了,可是要被怀疑舞弊的。 江父举止怪异,许颖微跟付如烟看在眼里。 “江先生,阿珩很惦记你。”许颖微含笑道。 江父顿了顿,垂下头:“见过长公主。” “江先生,对我,你就不要多礼了,阿珩近来忙于准备院试,没来得及去探望你,还望江先生莫要见怪。”许颖微解释说。 虽说江父养了付珩十几年,应该不会生嫌隙才是,可江父方才举止,对付珩来说实在是打击。 “江先生,阿珩惦记你,想念你,我就不替他一一向你言明了,等他出来,自会去寻你,与你解释。”许颖微仍旧在笑。 江父头埋得更深。 付珩现如今已经是公主府的小世子,怎能跟他一介草民沾亲带故。 说出去,会被阿珩的同窗耻笑的。 再者,他养了阿珩,公主也给他治病,给他钱买院子,开铺子。 他的糖水铺子生意不错,平日还有小六帮忙照看,日子很好。 他实在不该,也不能打扰阿珩的好日子。 “江先生,若有事,你尽管来寻我,莫要客气。”许颖微道。 江父点点头。 公主给的已经很多了,他不奢求别的。 只要能偶尔看到付珩,知道他过得好,他留在京都,也算有个念想。 许颖微哪里看不出江父的打算。 “江先生,待阿珩院试结束,我就要着手昭告天下,大摆宴席,届时天下人都会知道阿珩乃是大祈长公主的嫡长子,我也会向陛下言明江先生的功绩,为你请封。” 求陛下给他封赏? 这太——太意外了。 他受之有愧。 “公主殿下,草民——”江父急忙推拒。 “江先生,请您莫要推辞,一切都是您该得的。”许颖微立即道。 付如烟在一边看着,小手挥舞起来,学着许颖微道:“该得,该得!” 许颖微笑了,胆战心惊的江父顿了一下,也笑了。 不过笑归笑,江父觉得,他已收下铺面,病也治疗得差不多了,就不该再受公主府的恩情。 不然以后他还有何脸面留在京都。 付如烟的大眼珠晶亮晶亮,她趴在娘亲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许颖微微微一笑,转头就吩咐青竹去拿纸笔来。 付如烟被放到地上,她摆摆手,杵在后头的侍卫不明所以。 “蹲下来,桌子。” 付如烟一开口,许颖微就明白了。 侍卫在许颖微的示意下,后背弯下去给付如烟当桌子。 付如烟拿胖胖短短的小手捏着毛笔,唰唰两下,在宣纸上留下圈点撇捺。 落笔后,付如烟笑眯眯地转向江父。 “江伯,里来看!” 江父满腹犹疑地走来。 付如烟高高举起画纸,江父从头打量到尾,眉心褶皱越来越深,他求救般望向许颖微。 长公主看女儿的大作,也忍不住捏起帕子遮住嘴角。 “江先生,让您见笑了,小烟儿还没习过字,这画也粗糙了些。” 娘亲如此说她,付如烟嘴唇撅得老高,很不乐意,明明上次还说她有慧根,画得一手好画的。 许颖微见女儿闹脾气,连忙又说道:“不过小烟儿的意思,我这个做娘的明白,江先生,这份画纸是小烟儿送给你的方子。” 方子? 江父一脸懵。 见江父没有领会,付如烟更着急了,她手舞足蹈了一会儿,天气炎热,小脸儿红彤彤一片。 江父抿着嘴唇,满眼懵懂。 “里,铺子,方子,用,赚银银。” 江父:?? 还没听懂吗? 付如烟垮着一张小脸儿,蔫儿了。 看着这一幕,长公主眼里含笑,她把女儿抱起来。 付如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嘀咕了好长一阵儿,许颖微眼里笑意加深。 付如烟推了推娘亲肩膀,示意她快跟江父说明白。 “江先生,小烟儿的这一张方子写的是一道甜品制作的工序,名为冰粉。” 在长公主的耐心解释下,江父听懂了,小殿下送给他的哪里是一张方子,分明是一只会下蛋的金母鸡。 这样热的天,喝一口冰粉儿,既止渴又解暑,肯定不愁生意。 “草民谢过小郡主。”江父最近正愁糖水铺子里的货品,他跟小六抓耳挠腮想了好久,光靠那些老旧的饮品方子,市面上的铺子都会做,赚不了几个钱,小郡主可是帮了大忙了。 “里是好人,谢谢里。”付如烟慢慢地说,想吐字清晰些,让江父听懂。 第236章 镇国公拦路 江父明白,小殿下这是在感谢他把付珩抚养长大。 “长公主殿下,小郡主,草民把阿珩养大,并不图回报,能看着他健健康康,平安顺遂,然后官途坦荡,再娶上一房妻子,生个一儿半女,草民就知足了。” 江父的心愿虽朴素,却也一心只想着付珩好。 拳拳之心,令人叹服。 “所以,小郡主的这份方子,草民不能要。”双手托起那张纸,江父深深地弯下腰。 付如烟眨巴着大眼睛,求助般望向娘亲。 【娘亲,你快想办法啊,江伯伯怎么能不收呢!】 付如烟一着急,小眉头皱在一起。 许颖微替她抚平,“娘亲来想办法,小烟儿莫要着急。” 心中略一沉吟,许颖微淡淡一笑:“江先生,你莫要误会,小烟儿并非无缘无故给你方子,我再给你一部分钱,方子和钱算小烟儿投入到铺子里的,日后铺子赚的钱,要给小烟儿分成,你看可好?” 江父低下头。 铺子都是长公主府给的,现在长公主又出钱又出方子,他若是收了,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可若是不收…… 小郡主是好意,屡屡驳斥,面子上不好看。 江父两边为难,付如烟瞧出来了,连忙说道:“烟儿要赚银银,要赚好多好多银银!江伯伯,求里了!” 再推拒,可就真的不知好歹了。 “谢长公主,谢小郡主,草民定好生经营铺子。” 望着江父脸上的坚毅,付如烟吐出一口气,小大人一般的动作惹得长公主发笑。 院试共三日,童生们吃喝拉撒俱在州治所内,外部更有重兵把守,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所外送行的亲属友人们,早已三三两两散去。 长公主跟付如烟踏上马车,在江父的目送下,离开州治所。 马车越走越远,长公主发现女儿兴致不高,小脸拉得老长,问了一句:“可是担心你大哥哥?” 付如烟抿着小嘴儿点头。 大哥哥第一次下场考试,又连考三日,其中艰辛不必多言,她心疼。 “小烟儿,有一种鸟儿名为击征,它们需得拔毛换喙,才能尽情翱翔。”长公主温柔地说。 “痛痛。”光是听着,都疼得付如烟一脸痛苦。 击征便是老鹰,它们的蜕变十分痛苦,必须得磋磨自身,才能迎来新生。 付如烟缓缓低头:“凉亲,烟儿明白了。” 许颖微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小烟儿,这是你大哥哥选择的路,小烟儿会支持大哥哥的,对吗?” 付如烟再次点头。 许颖微欣慰地扬起嘴角,在马车里伺候的梅兰和青竹也都露出笑容。 忽然,马车急停,马车里的几人扶着车床,竭力稳住身子。 梅兰朝外面呵斥了一句:“怎么回事?” 马夫惊慌的声音传进来:“小的有罪,前头有一匹马,把路拦上了。” 那匹马威武雄壮,四蹄踏雪,分明是一匹千里良驹。 这样好的马儿,怎么会在大街上乱跑? “可是长公主府的马车?”窗帘外头,传来一道沉冷浑厚的嗓音。 正打算探头出去瞧瞧的梅兰眼皮猛地一跳,她立即回头,看向许颖微。 许颖微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裂痕,她低头看着女儿,温声说道:“小烟儿,让梅兰姐姐带你去茶楼里吃糕点,可好?” 付如烟也听到了镇国公的声音,知道娘亲想支开她,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几人步下马车,梅兰把她接过去,带她走向最近的茶楼。 等瞧不见梅兰和付如烟的背影,许颖微才把幽幽的目光落到陆怀川身上。 “镇国公,你逾矩了!” 当街拦下长公主府的车架也好,公然邀约也好,通通犯了忌讳。 堂堂镇国公,不该如此放纵! “长公主殿下,前头的茶楼有上好的舒城兰花。” 陆怀川恍若未闻。 若长公主愿意收下他的拜帖,他也不会青天白日当街拦人。 整整十七日,一旬有余,他等不了了。 陆怀川的目光坚定而执着,他认真地看着许颖微,并道:“长公主殿下,可以吗?” 他的声音微弱,却固执,许颖微叹气,到底是答应了。 “你何必呢?” 陆怀川在前边引路,领着许颖微,走进前方茶楼。 路上,二人俱都沉默不言。 进了雅间,陆怀川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拳:“公主殿下,上回在公主府,微臣——唐突了,对不住。” 停顿良久,他面容上满是懊恼。 明明决定来寻许颖微时,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好不容易长公主愿意见他,他却成了哑巴! 在边关时,他手持兵戟,单人匹马闯进敌军大营,都没有现在紧张! “本宫接受了。”许颖微面容平静,淡淡道。 说着,许颖微起身要走。 陆怀川急忙也站了起来,情急之下还撞翻了凳子。 “嗵”一声响,让进来送茶的店小二发愣。 “把茶放下,出去。”陆怀川沉着嗓子说,小二赶忙跑了,不忘回身带上门。 隔间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长公主,尝尝这儿的舒城兰花。不比长公主府差。”陆怀川竭力打开话匣子。 他注视着许颖微,也不坐,生怕许颖微走。 僵持了一会儿,许颖微到底坐下来,她拿起杯盖,在茶盏上轻轻滑动,茶香四溢,的确是好茶。 她抿了一口,放下茶盏,直勾勾地看着陆怀川,眼神分明在说:道过歉了,茶叶喝了,本宫可以走了吗? 陆怀川当然不想她走。 他的手掌扣在大腿上,小拇指不安地在袍子上滑动。 “公主殿下,微臣还有话要跟您讲,微臣——” 陆怀川今日所为,许颖微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他的目的。 只是,他的心意她不能接受。 许颖微出声打断陆怀川的剖析,“镇国公,你身兼保家卫国之重职,怎可拘泥于儿女情长!” 许颖微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冷的。 陆怀川怔愣片刻。 “今日之事,本宫就当你吃了酒,糊涂了,日后莫要此般肆意妄为!” 许颖微侧开脸,眼中神色变换。 第237章 我可以等 陆怀川想辨别她话中真假,许颖微不给他机会。 陆怀川更着急了。 在塞外作战时,他向来冷静自持、从容不迫,今日却形于颜色,于将帅而言,实为大忌! 他吸了一口气,掩饰心中落寞,沉声道:“长公主殿下,微臣与陛下议事,方才才从宫里出来。” 言下之意:我没有喝酒,也没有糊涂。 许颖微瞬间抬头,“镇国公!” 她的这声呵斥,仿佛点醒陆怀川一般。 陆怀川喝了一口舒城兰花,茶水微甜,回甘强烈,实在不合他的心意,可这是许颖微最爱的。 “公主殿下,若是能再喝上一口您亲自酿造的桃花酿,该多好!” 陆怀川的这声喟叹,把许颖微带到了十五年前。 那时她跟陛下与陆怀川,还是至交好友,她极擅酿造桃花酿,每一年美酒出坛,陛下都抢不过陆怀川。 他总要喝醉,找借口宿在宫中。 夜里再来寻她,拉着她看他舞剑,听他讲未酬壮志。 “我要像我爹一样,去镇守边关,管他虎狼之师,还是熊罴之旅,皆是我手下败将!” 那时,陆怀川会满脸晶亮地看着她。 “公主殿下,纵然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要护卫大祈!护卫……” 往往这时候,陆怀川“砰”一声倒下。 似乎醉了。 现在想来,他从未言尽的那句话,其实是—— 许颖微垂眸,心中五味杂陈。 都这个年纪了,她的阿珩都已经十一岁了,她也不年轻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意义? 她今日答应同陆怀川喝茶,就是想绝了他的念想。 赫赫战功在身,家世显赫的镇国公大人,后宅怎能一直空虚着? “都过去了,忘了吧。”许颖微说,眼中似乎藏有挣扎,很微弱,但陆怀川看见了。 “公主殿下,在微臣这里,永远都过不去。当年本就是微臣先——” 陆怀川一时激动,险些都说了出来。 “你住口!”许颖微猛拍桌子。 掌心发热滚烫,许颖微收紧五指,睫毛颤了颤。 “镇国公,慎言!” 短短五个字,远没有许颖微那双嗓秋水翦瞳更让陆怀川心碎。 萧瑟的风在许颖微眼底刮过,带起一片苍凉颓败。 仿佛不管陆怀川有多怀念当初,她都不会再惦记,哪怕只是分出小部分心神用以怀念。 “长公主,十数年情意,都比不过你跟付丰泽对望的一眼吗?” 陆怀川问出这句话时,许颖微恍惚了。 当年,父皇操办她跟付丰泽的婚事时,陆怀川从边关返回,累死了好几匹快马,问了同样一句。 那时,陆怀川双眼赤红,仿佛含血。 许颖微再一次偏开头,似在逃避。 “镇国公,醒醒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向前看!” 好一句向前看! 陆怀川红着眼眸,双拳握紧,忽的,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张开,“是你叫我向前看的!” 许颖微停顿片刻,点头。 仍旧不看他。 “我会向陛下求亲!”陆怀川声音沉重,似咽下千斤巨石。 许颖微猛然抬头,他说什么? “陆怀川,你疯了!” “公主殿下,您叫微臣向前看,微臣听您的。” 许颖微瞪大的眼睛里,浅浅映着陆怀川一半癫狂、一半深情的脸。 须臾,陆怀川自己先败下阵来,他苦笑一声:“公主,微臣吓到您了?微臣有罪。” 他垂首跪下,“请公主降罪。” “你这是何必。”许颖微面容苦涩,陆怀川的执着让她慌乱。 “陆怀川,付丰泽将我的心伤得千疮百孔,恐难修复!” 许颖微的声音里充斥着疲惫。 不等陆怀川回答,许颖微敛眉,声音泛着苦涩:“我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为情之一事伤怀,况且——” 许颖微顿了顿,声音轻了许多:“京中贵女,若天上繁星,总会有称心的,我不愿耽误你,你走吧。” 咀嚼着许颖微话语里的冷硬拒绝之意,陆怀川眉心猛地一跳。 长公主殿下在乎他! 不是错觉! 陆怀川立马道:“微臣可以等。” “我还尚未与付丰泽和离!”许颖微握紧拳,侧过头,不想看,抑或是不敢看陆怀川的脸。 殊不知,陆怀川满脸充盈着喜悦。 “殿下,微臣不求名分,微臣只想陪着您,伴着您,直到微臣化成一抔枯骨。” 陆怀川痴心不改,叫许颖微头痛,只是,她的心里仿佛被射入一缕阳光,暖了起来。 她看着一脸激动的陆怀川,轻晃着头,到底笑了一声。 “公主,茶楼的点心也不错,您尝尝?”陆怀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颖微的脸色,试探道。 许颖微颔首。 陆怀川立马笑了,起身就去找店小二。 那副焦急的模样,仿佛恨不得把全天下最精巧的玩意,最美味的吃食,全部都端到她眼前,供她享用才好。 她无声叹气。 隔壁,本来打算偷听的付如烟驱使梅兰,让她靠墙近些。 梅兰谨遵公主殿下懿旨,抱着付如烟坐到离墙最远的位置。 付如烟无语,很快,店小二端来好几盘可爱精巧的糕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引了过去,分不出心神在意隔壁。 她伸长小手,指挥梅兰:“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每一种糕点,她都要尝一口。 很快,肚子填得圆滚滚,她还有好几种糕点没有尝到。 付如烟眼神幽怨。 梅兰觉得好笑,便领着付如烟出去散步消食。 忽然,付如烟停住脚,目光遥遥望向对面的雅间,隔着薄薄的窗纸,隐约可见雅间内坐着两个人。 一个不大的男孩儿,还有一个稍大一些的女孩儿。 梅兰诧异,“小郡主?您识得?” 付如烟抿抿唇。 端详着那小男孩儿的轮廓,跟反派大佬好像! 时子墨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会来这儿? 她看错了? 她重新牵起梅兰的手,在二楼散步消食。 “兰”字雅间内。 时子墨叫了茶水,还有茶楼的特色点心,邀请茹娜公主品尝。 筎娜尝过大祈的茶水,只觉苦涩,十分不喜。 倒是这几碟子糕点,甜丝丝的,还有花香,很是可口。 “堂姐,可还喜欢?”时子墨耐心问道。 第238章 把小哥哥请过来 “很不错,你不吃吗?”发现时子墨没有动手,茹娜公主不解。 “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忘了?”时子墨冲着茹娜公主笑了一下。 闻言,筎娜公主哪里还吃得下去。 都是这该死的战争! 她记得幼时,子墨很喜欢吃甜食,要不是王后娘娘着人管束,小子墨能把一碟子点心吃光! 看着时子墨,茹娜满眼心疼。 “堂姐,我挺好的,我在这里——比樊国自在。” 至少,没有满心厌恶他的父王,没有恨不得他立即死掉的皇子,也没有勾心斗角。 不由得,时子墨脑海里显现出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儿。 察觉堂弟出神,筎娜问道:“子墨,你在大祈交到朋友了?” 大祈竟然还有愿意跟子墨做朋友的孩子? 筎娜被勾起了好奇心。 时子墨摇头,自嘲一笑:“算计来的,不算。” 筎娜皱眉。 “子墨。” 筎娜有心想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住嘴了。 时子墨倒主动说起了他的那位“算计”来的朋友。 “她是大祈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很得大祈皇室宠爱,接近她,我在大祈过得能舒坦不少。” 看着弟弟,筎娜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子墨,回去吧,我留下来。” 如果樊国非要留一个质子在大祈,她身为公主,自然可以代替子墨留下。 子墨已经六岁了,不能在大祈蹉跎。 他必须回去! “堂姐,我听说了,你来大祈为的是联姻,大祈皇帝已经拒了,等使臣队伍开拔,你跟着一同回去,帮我带话给母后,就说——我很好,让她莫要挂念。” 筎娜满心苦涩。 瘦得脸还没有巴掌大,身子骨瘦削,这叫好? 她抿抿唇,声音冷下来:“子墨,本来我不想说的,可如今不得不说!” 筎娜何曾这般冷酷过? “堂姐,你想说什么?”时子墨扯扯嘴唇,想露出一个笑来。 “王后娘娘病得很重!之前,我骗你的。” 门口,按捺不住好奇,凑过来偷听的付如烟听到“皇后病重”这四个字,如遭雷击。 樊国皇后被害殁后,反派黑化,彻彻底底变成一把不见血就不归鞘的嗜血剑! 付如烟倒吸一口凉气。 完蛋了! 怎么办? 皇后病逝,谁还能管制得了反派大佬? 付如烟正忐忑着,雅间内又传来筎娜的声音。 “王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要告诉你,可眼下,我顾不了许多了。” “怎会如此!”时子墨眼里沉得发黑。 筎娜叹息一声,脸上布满忧愁:“我也不知,本来皇后娘娘身子还算康健,谁知道,麦德尔节过后,当夜就病倒了,阿民布和说,娘娘病的很重。” 已经病重了! 付如烟握紧小粉拳。 娘亲,对,去找娘亲!娘亲肯定有办法! 她跌跌撞撞地往许颖微的雅间跑去。 梅兰在后头跟着,满头雾水。 “小郡主,您慢点儿!” 付如烟猛地推向门,她力气太小,两扇门纹丝不动,梅兰轻轻推了一下,付如烟冲进去。 许颖微跟陆怀川立时看来。 “烟儿?你怎么了?” 女儿脸色刷白,像受了惊吓,许颖微面目凝重,把女儿抱起来。 付如烟打开话匣子:“凉亲,樊国,公主在,王后,病重!救!” 颠三倒四的一段话,听得屋里两人直皱眉头。 【娘亲,快救人啊,小哥哥的娘亲要被人害死了!】 救人? 小哥哥? 救谁?谁是小哥哥? 许颖微摸不着头脑:“烟儿,慢慢说,不着急。” 许颖微给付如烟倒了一杯水,付如烟喝了一口,喘匀了,道:“宫宴认识小哥哥,他很好,公主说,他凉亲会使,凉亲,救小哥哥。” 【好急好急,小孩儿的嘴就是不听使唤,娘亲,时子墨的娘亲要被人害死了,现在已经病重,再不想办法,人就真的没了,小哥哥会难过,烟儿也会很难过!】 确实难过,到时候难过的不只是付如烟,整个大祈,甚至整个天下都要因为时子墨娘亲的离世付出生命的代价! 眼见小烟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许颖微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娘亲知道了,会想办法帮你的小哥哥的,小哥哥的娘亲病了,需要药材,对吗?” 付如烟听罢,仰起头,积聚在眼眶里的眼泪“啪嗒”落下。 许颖微帮她擦干净。 “小烟儿去把你的小哥哥带来,好吗?” 付如烟现在情绪激动,许颖微也是想给她找点儿事做,也好缓缓情绪。 付如烟坚定地点了点头,带着梅兰去叫人。 看到付如烟,时子墨的眼里瞬间布满黑沉。 他被跟踪了? “小哥哥,里快来,凉亲帮你!” 付如烟拉着时子墨的手,把他领到许颖微所在的雅间,不明所以的筎娜也跟了上去。 她打量着前方拉着弟弟的手,弟弟也没甩开的小女孩儿。 万万没想到,自家弟弟不声不响的,竟跟长公主的宝贝女儿这么亲近了! 不过,小郡主刚才可是提到了长公主? 长公主也在茶楼? 筎娜心里一紧。 “你就是烟儿念念不忘的小哥哥?” 看着被领来的小少年,许颖微打量一番,含笑道。 “时子墨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时子墨低头行礼,在大祈待了两年,大祈的礼数他用得很熟练。 许颖微略一挑眉,目光跟陆怀川相接,两人心里都有了打算。 两年前樊国送来质子,年岁尚小,皇帝体恤,将之留在宫中,一晃儿,这孩子也该六岁了。 “起来吧,你既是烟儿的朋友,就一块儿坐下吧。” 一边说着,许颖微一边往时子墨的背后瞟了一眼。 筎娜公主硬着头皮走进来,给许颖微请安。 “筎娜公主也在,真巧。”许颖微的视线擦过筎娜的脸,显得举重若轻。 这位可是大祈最尊贵的长公主,大祈皇帝都要敬上三分。 筎娜不敢托大,忙解释道:“殿下,子墨是筎娜的堂弟,筎娜只是受王后娘娘之托,前来探望弟弟,不敢作他想。” “姐弟情深,本宫理解。” 第239章 解毒良药 许颖微的体恤让筎娜松了口气。 她特地把子墨叫出宫来,就是因为宫里人多眼杂,被有心瞧见,再给安上一个“不臣”的罪名,届时大祈皇帝寻了由头发兵,她可就成了樊国的罪人了。 “一别多年,王后心疼儿子,情有可原。” 许颖微话锋一转,又道:“皇后身体可还康健?” 筎娜的脸一下子白了。 “回长公主,并不好,娘娘她——缠绵病榻已有数月。”筎娜低着头,交叠置于腹前的手轻轻/颤抖。 “怎会如此?”长公主蹙眉,一瞥眼,果然见小烟儿急得跳脚。 “本宫库房中有一味奇药,可解百毒,拿来滋补身子,更有奇效,茹娜公主不妨带回,本宫也算尽一份心意。” 许颖微的语速很慢,余光扫了时子墨好几下。 筎娜一听这话,着急了。 她来到大祈,就没想过回去,她是一定要代替子墨留下来的。 “长公主殿下,筎娜并——” 筎娜还没说完,就被许颖微打断:“筎娜公主放心,王子殿下既是烟儿好友,俩人又投缘,本宫自会好生照顾,你只要把药带回,好生照看好王后娘娘,让王子安心即可。” 说着,许颖微转向时子墨。 “王子意下如何?” 被点了名字,时子墨抬起头来。 长公主莫名给予贵重药材,药材还都有解毒的奇效,是无心之故,还是说——长公主知道些什么? 顷刻间,时子墨脑子里想到许多。 大祈乃泱泱大国,长公主更不可能无的放矢。 只有一个可能,母后病重,乃是有人下了毒,蓄意谋害! 小郡主跟长公主此番,是在提醒他! 筎娜不知时子墨心中翻江倒海,她暗自咬牙。 方才长公主声音虽浅淡,可筎娜知道,长公主的意思是,时子墨回不了樊国,让她不要做梦了,赶紧自行离去。 筎娜咬牙:“长公主殿下,筎娜愿——” 筎娜又卡了壳,时子墨抓住她手腕,攥了一下,轻微刺痛让筎娜及时改口:“谢长公主,谢小郡主,子墨就拜托你们了。” 许颖微满意了,含笑颔首。 她低头,见烟儿抓着她的裙摆,小嘴动个不停,她靠近了,才听清付如烟说的是“多些”。 许颖微乐了。 这丫头,年纪小小,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天山雪莲可是无价之宝,多少人捧着家底都寻不到。 这小丫头竟然还嫌弃少了。 她点了点付如烟的鼻尖:“小冤家。” 随后,在付如烟充满期冀的目光中,许颖微道:“九曲灵参和赤精芝,也都一并带回吧。” 一边说着,许颖微一边扫过付如烟,瞧见小丫头讨好地笑,她也笑了。 天山雪莲、九曲灵参、赤精芝,可都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 长公主就这么给她了? 筎娜心生恍惚,她转向弟弟。 时子墨少年老成,可到底只是个才刚满六岁的少年,他也愣了。 时子墨很清楚,长公主这般大手笔,全都是看在付如烟的面子上。 有了灵药,想必母后不日便会痊愈。 他埋下头,拱手作揖,郑重道:“子墨谢过长公主,谢过小郡主。” 付如烟颠颠地跑来,她抓起时子墨的手,笑嘻嘻道:“没事,小哥哥凉亲,会好,一定。” 付如烟捧着时子墨的手,轻轻晃动,撒娇一般。 觑着小丫头灿烂的软嫩笑脸,时子墨眼里那一团浓稠的化不开的墨色,仿佛被驱散开来。 陆怀川低咳一声,打断了萦绕在时子墨跟付如烟周身的脉脉温情。 时子墨抬头,目光跟陆怀川瞥来的视线相撞。 许颖微看向陆怀川,付如烟则轻声唤了声“小哥哥”。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才收回注视。 “小哥哥,里怎么了?”付如烟担心地看着时子墨。 她感觉时子墨的情绪不太对,明明刚才还“温柔”的。 “我无事,小郡主,我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下次见面,我给你带礼物。” 得到承诺,付如烟乐开了花,她拍着手,激动道:“好诶,烟儿要礼物。” 时子墨淡淡一笑,跟茹娜公主一块儿同许颖微告别,便离开了茶楼。 付如烟跷脚望着,瞧不见人影,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转回头,就瞧见许颖微跟陆怀川正打趣地看着她。 她抬手挡住飞上两团红霞的脸蛋儿,不肯叫人看。 陆怀川心情正好,他大步走来,当着许颖微的面儿,把付如烟抱起来。 忽然飞到空中,失重感让付如烟尖叫一声,她松开挡住眼睛的手,见是陆怀川,她一时气恼,小小的手落在陆怀川脸上,轻轻的一声“啪”,让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傻了眼。 许颖微正要替付如烟道歉,就听见陆怀川沉着嗓子道:“小烟儿,可出气了?” 付如烟“哼”了一声,别过脑袋。 “陆伯伯给小烟儿道歉,上回吓到小烟儿了,是不是?” 【想占烟儿便宜,还想霸占漂亮娘亲,烟儿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哼!】 许颖微摇头,无奈地笑。 “让伯伯猜猜,小烟儿喜欢时子墨,对吗?” 顿时,付如烟像被捏住后颈皮的小奶猫儿,僵在陆怀川怀里。 “小哥哥好看,烟儿稀饭!”付如烟梗着脖子承认了,还扬起脑袋,仿佛在说:就是喜欢,你又能如何? 陆怀川笑了,嘴角翘得很高,很开怀,他道:“陆伯伯以后给小烟儿抓来更多好看的男孩子,可好?” 付如烟猛地回头,她看着陆怀川的笑脸,眼珠瞪得圆溜溜。 【你疯了吧!】 听到女儿心声,许颖微险些笑岔气儿。 陆怀川自然听不见,见许颖微笑了,他更是开怀。 “小烟儿,只要你点头,陆伯伯就去给你抓,想要几个有几个,肯定都比时子墨精致漂亮!” 时子墨的那点儿小伎俩,骗得过小烟儿,骗不了他。 樊国人阴险狡诈,时子墨年纪小小,竟然就敢打小烟儿的主意! 他一直这般哄着、纵着小烟儿还好,要是敢让小烟儿受气,欺负小烟儿,他可不管时子墨是何身份,照杀不误! 第240章 就是她 陆怀川小心地藏起眸中涌动的杀意,对着一脸惊悚的付如烟笑道:“小烟儿不说话,陆伯伯可就当小烟儿答应了,陆伯伯一定努力,抓他十个八个来,围着小烟儿,让他们哄小烟儿开心!” 说到最后,陆怀川畅快地笑起来。 付如烟手脚并用,扑进许颖微怀里,连声高喊“凉亲”。 许颖微抱着女儿,轻抚她后背,随后便朝陆怀川投去嗔怪的一眼。 三日后,院试结束。 州治所外,人头攒动。 朱红大门敞开,一个个头重脚轻、面如菜色的考生们互相搀扶着走出来。 许颖微抱着付如烟,母女俩眉头紧蹙的样子,一个模子刻出来。 “凉亲,大哥哥!”付如烟眼睛一亮,挥动小手,指向州治所前的石狮子。 许颖微顺着望去,也瞧见了付珩。 “大哥哥,则里!”付如烟高声呼喊着。 她的小奶音很有辨识度,付珩苍白的面容上,逐渐浮现笑意。 他快步走了过来,没等许颖微心疼他,付珩稍稍退后,拱手道:“母亲,珩儿幸不辱命。” 听到付珩叫她母亲,许颖微恍惚了。 还是付如烟喊得最欢快:“凉亲,里听见了吗?大哥哥喊里凉亲!” 付如烟手舞足蹈,也就没看见许颖微涌起泪花的眼眶。 腾出一只手,擦干净眼泪,许颖微的目光描摹着瘦削许多的付珩的面颊,心疼道:“阿珩都瘦了,快,快回家,吃食早就备好了。” 母子三人上了马车,她们走后,小六跟江父从石狮子后头出来。 “江伯,你这又是何必!”小六不懂,为什么江伯父每次都要躲着。 江父眼里也有泪,他看着小六:“走,咱们也回家,铺里今儿个歇业一日,伯伯做了一大桌菜呢。” 小六顿时喜笑颜开。 许颖微亲自去灶间盯着,付如烟亦步亦趋地跟在付珩身后,他去洗漱,付如烟也要跟着。 付珩没办法,就让她在现在书房等着。 “大哥哥快些粗来,烟儿等里。”付如烟仰着小脸儿,认真地说。 “好,哥哥快些。” 洗去一身疲惫,母子三人用了一餐团圆饭,席上氛围和乐,还有付如烟这个开心果,笑声不断。 会试过后,书院给放了几天假,无需钻研学业的付珩被付如烟缠着。 “大哥哥,凉亲笑话烟儿!”付如烟嘟着嘴控诉,大眼珠提溜提溜,可爱极了。 “娘亲怎么能这样呢?”付珩脸上挂着笑,还轻轻蹭去付如烟嘴角沾着的糕点碎屑。 付如烟张开嘴巴,咬了一大口甜糕,继续控诉:“就是,凉亲笑话烟儿,烟儿心痛痛!” 付珩勉力憋着,才忍住笑。 小烟儿已经很难过了,他不能火上浇油。 他抬手抵唇,咳嗽两声道:“烟儿想要哥哥如何?” “烟儿要携写字,要携画画!”付如烟绷着一张肉嘟嘟的小圆脸儿,很有气势地说。 “好,咱们今天就开始学!”付珩也很配合,当即着人拿来纸笔。 写字对现在的小烟儿来说还有些难度,他打算先从画画开始。 付珩拿来纸,让付如烟先随便画,什么都好。 付如烟思考了一会儿,用拳头攥笔,在选址上一通“笔走龙蛇”。 付珩在一边瞧着,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烟儿画的是——” “大哥哥,里真笨,是个人!跟烟儿一般大,小姑娘!” 付珩:…… “烟儿见过她?” 付珩追问。 付如烟点头,回想那天在花园见到那小丫头时的情景。 “就在辣里,烟儿嘬蝶蝶,见到她,她不会嗦话。” 付珩挑起眉:“在花园?烟儿捉蝴蝶的时候?” “对,大哥哥好厉害。” 能听懂她讲话的,除了凉亲,就只有大哥哥了。 付珩心里有数了。 堂堂长公主府,外人进不来,下人更不可能把自己家的孩子带来府中,管家跟陆大人可都不是摆设。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付如莲跑出来了! “烟儿,你再画一会儿,哥哥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待会儿带烟儿去捉蝴蝶,好吗?” 付如烟欣然答应,捏紧毛笔,画得可认真了。 付珩让人照看好付如烟,抬步离开书房。 他远远看着馥郁院,门口的婆子打着盹儿,睡得东倒西歪。 他蹙眉走过去,跟在付珩后头的小厮叫了一声:“睡睡睡,要不要我给你们弄张软塌啊!” 小厮一声吼,两个婆子瞬间惊醒。 见是付珩,二人急忙跪下,不断磕头:“见过少爷,少爷恕罪。” “院里的人呢?” “都在都在,少爷可要进去瞧瞧?”左边的婆子小心翼翼地问。 “少爷,院里脏,别脏了您的鞋子,奴婢把人带出来,您尽管审问。”右边的婆子以为付珩来找院里这几个人出气,狗腿地说。 “把人看住了,少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付珩声音冷,吓得两个婆子身躯发抖。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敢了。” 付珩回到书房,付如烟刚刚做完一幅画,宣纸上全是墨点子,在付如烟让付珩猜她画了什么之前,付珩道:“去捉蝴蝶,可好?” 付如烟眼里放光:“去,现在就去!”她丢了笔,主动牵起付珩的手往外跑去。 馥郁院内。 百无聊赖,又热得发疯的付如莲脸上汗涔涔,门外传来婆子们的求饶声,她想凑过去看。 等她过去,人没瞧见,那两个婆子虎着脸进来,叉腰呵斥道:“人呢,都给我滚出来!” 从被抓到馥郁院开始,付俊良就缩在东厢,屋里没点烛火,暗得很,他躲在角落里,埋着头。 几天下来,人都臭了。 他听见婆子在外边喊,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砰”一声,东厢被猛地推开。 婆子擒着他胳膊,将他丢到院里。 付文莹跟付老太太也都被抓了出来,最小的付如莲也都没被放过。 婆子尖细的眼在院中落魄的几人身上扫过,嗅到酸臭味儿,婆子骂了一声:“脏东西!” 几人敢怒不敢言。 “我可警告你们,长公主交代了,除了馥郁院,你们哪儿都不许去,要是让我抓着,谁偷偷溜出去牵连我被罚,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拉你们一起当垫背的!”婆子瞪着眼叉着腰,气势汹汹。 第241章 积分是零诶 付如莲到底还小,咬着手指头坐在地上,婆子也没管。 婆子凶悍地瞪着几人,“都听见没有!” “听见了。”付文莹跟付老夫人咬着牙说。 “还有你,哑巴了!”婆子气不过,对着付俊良的膝窝就是一脚。 付俊良被这一脚踹醒,哑着嗓子道:“听见了。” 婆子满意了,转身离去。 付文莹抬头,一改方才畏缩,她眼里淬着毒。 有朝一日,等她出去了,她定要报今日之仇! 天热,付文莹跟老夫人赶紧回屋,付俊良也佝偻着身体,往东厢去了。 付如莲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她脸上仍旧灰扑扑,也没人给她洗澡,院里又热得满身汗,她都不敢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肯定臭死了。 没水洗漱就算了,饭菜也不准时,饥一顿饱一顿,走路的劲儿她都快没有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想起来系统之前说,可以用积分兑换实物。 她忙扫了一眼积分,傻眼了。 积分竟然还是零!!! 她吸收的那些气运值呢? 被系统自己吞了! 【系统,滚出来!】 付如莲在心里呼喊。 经过上回,付如莲越发觉得系统不靠谱,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这一回,她对系统也没好气儿。 【888竭诚为您服务,宿主,有什么吩咐?】系统是个体面统,笑眯眯的。 【我!的!积!分!呢!进狗肚子里了吗?】付如莲咄咄逼人,眼里飞出刀子。 系统诧异,如果它有眼睛,估计已经瞪起来了:【积分?什么积分?您没有积分啊。】 付如莲:?? 【我吸取了付如烟那么多气运值,一个子儿都没有?】 今天系统要是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不干了!爱谁谁! 【宿主,是这样的,你先不要急,气运值跟积分是两种计算方式,不互通,之前您的气运值是负数,现在您看,已经是零了,多大的进步。】 系统还特地帮她把面板调出来,圈出来给她看。 付如莲咬紧后槽牙,脸都扭曲了:【所以就是,我现在什么都兑换不了,是吗?】 【是这样的呢。】 【宿主,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哈。】 系统遁了,徒留付如莲有火没地方撒,差点儿把自己给气撅过去。 这时,外边传来小女孩儿的欢呼声,一听就是付如烟。 付如莲更气了,听着难受,她干脆找地方待着,耳根还能清净些。 馥郁院外。 付如烟追着蝴蝶跑过来,青竹跟在后头,急得脸都绿了。 “小郡主,您慢点儿跑,当心摔着。” 青竹话音刚落,付如烟往草地上猛地一扑,脸都埋/进花丛里。 青竹的心脏差点儿罢工,她忙跑过去,连声唤着“小郡主”。 付珩走得更快一些,“小烟儿?还好吗?” 付如烟趴着不动。 付珩蹲下来,轻轻碰了碰付如烟的胳膊,小家伙一动不动,肩膀也抖动着,像是在哭。 “对不起烟儿,大哥哥错了,大哥哥不该带你捉蝴蝶,别哭了好不好?大哥哥给烟儿——” “哈哈哈,大哥哥,里被烟儿骗啦!”付如烟猛地翻过身,站着草叶的脸上哪有眼泪,分明是得逞的笑。 付珩无奈:“你啊你,你吓坏大哥哥了。” 没用付珩帮忙,付如烟自己爬了起来,她牵着付珩的手,兴奋道:“大哥哥,走,捉蝶蝶!” “好,陪你捉蝴蝶。”付珩一脸宠溺。 被付如烟盯上的蝴蝶飞过馥郁院,往湖心亭的方向去了,付珩带着付如烟去追,在石子路上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付珩在家里陪付如烟耍玩了三天。 放榜日,州治所府衙门前,一大早就围满了人,有参与院试的生员,也有来瞧热闹的。 现场乱哄哄一片,江父陪同小六,早早赶来。 就等着州治所内的衙役擎榜出来。 辰时正中,大门打开。 外边人群沸腾,一个个都瞪圆了眼,就等着铆足劲儿冲到最前面。 “放榜了,放榜了!” 等衙役把“榜”张贴到州治所东边的院墙上,一左一右守在榜下,现场更热闹了,到处都是喊声。 小六放下江父,仗着自己有武术功底,愣是挤进了人群最前头。 他从前往后瞧,在榜首看到了付珩的名字,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压制住欣喜,继续往下看。 在榜末,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六原地蹦了起来。 “中了,都中了,我们是秀才了!” 挤出人群,小六赶紧告诉江父这个好消息。 江父也很激动,他抓着小六的手臂问:“阿珩呢?” “阿珩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中,还是头名呢!” 江父大喜,大掌不停落下,还好小六皮糙肉厚,也不觉得疼。 “江伯,阿珩他们呢?怎么没瞧见?” 小六话音刚落,就远远瞧见公主府的马车驶来,侍卫挤进人群,看到付珩的名次,马上回去禀报。 “长公主,小郡主,大喜啊,少爷中了,是头名!” 付如烟昨夜期待了一宿,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早晨就起晚了。 听到侍卫的话,付如烟一下子蹦起来,她抓着付珩的手,雀跃道:“大哥哥,里中了,里是秀才啦!” 考上秀才,就算不依靠公主府,付珩也能立得住了。 要是再通过乡试、会试,还能入朝为官,日后得了重用,就是一方大员了! 付如烟真心替付珩高兴。 吃了那许多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许颖微同样激动,甚至溢出眼泪来:“阿珩,娘亲为你骄傲。” 付珩浅笑着,他看着眼冒泪花的母亲,又看了眼激动得就快说不出话来的小妹,心中满满涨涨。 “阿珩,你太厉害了,头名,你是头名!” 马车外边,小六高声呼喊着。 “母亲,烟儿,你们先回吧,我想跟父亲还有小六说会儿话。” 许久未曾见江父,付珩心里很是想念。 长公主擦去眼泪,热情道:“干脆把江先生跟小六都请到家里来,我们一块儿庆祝。” 许颖微跟付如烟一拍即合。 第242章 付俊良疯了 在付珩的盛情邀请下,显得有些为难的江父被小六拖去公主府。 路上,小六喜滋滋地付珩道:“阿珩,你都不知道,江伯可惦记你了,你我考试那三天,江伯都没睡着觉!” 江父窘迫。 “父亲,让你劳心了。”付珩认真地说。 江父更加窘迫了。 看出来江父不自在,付如烟凑过去,扬起圆滚滚的小脸蛋儿,冲江父先是灿烂一笑,把江父都给笑迷糊了,她才呲着小牙道:“江啵啵,大哥哥,好棒,里也,好棒,烟儿好稀饭里们。” 一边撒着娇,付如烟一边凑到江父身边,像对许颖微撒娇那般,脸颊贴着江父胳膊,抱紧了,贴贴蹭蹭。 江父身子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小六揶揄的笑声中,窘迫回道:“小殿下,这——不合适。” 他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小郡主殿下的这一声“伯伯”。 “江啵啵,里不稀饭烟儿麻?” 付如烟松开小肉手,可怜巴巴地揪着裙子。 她低着头,江父也不知道她是何表情,急坏了。 “小殿下,不是的,草民——草民当然喜欢您了,可是——” 江父还没说完,付如烟就猛地又扑进江父怀里,还把脑袋也拱了进去。 “烟儿稀饭凉亲,稀饭大哥哥,稀饭江啵啵,烟儿统统都稀饭!” 说了一连串喜欢,付如烟美得都快冒鼻涕跑了。 小家伙胡搅蛮缠,神奇地消除了江父心里的不自在。 察觉江父放松下来,付如烟笑嘻嘻地瞥了一眼付珩,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似乎在说:我厉害吧! 付珩摇头轻笑。 许颖微吩咐下去,厨娘们立马忙活起来,整治出一大桌精美饭食。 许颖微邀请江父落座,经过付如烟那么一逗,他早就放松了。 许颖微跟江父坐下来,小辈一一落座。 付如烟太小了,她有自己的小桌子,盘子碟子筷子,都小小的,适合她。 平日她自己吃,也不恼,今天非要一起坐,还就要坐到付珩身边。 许颖微没法子,就让梅兰把她抱到自己跟付珩中间,付如烟这才满意。 笑声渐止,许颖微端起酒杯,先看了一眼付珩,又瞧了一眼小六,笑盈盈道:“今天是个好日子,阿珩跟小六中了秀才,以后就是秀才老爷了,这第一杯酒,我敬你们!” 只有许颖微跟江父面前的酒杯里有酒,几个孩子面前只有茶水。 阿珩跟小六急忙站起来,捧着茶碗喝净。 许颖微一口干了,举起重新斟满的酒杯,看向江父。 “江先生,这第二杯酒,我敬您,您把阿珩教养得很好,我感激您。”许颖微仰头饮尽。 江父也干了。 忽的,付如烟扯了扯许颖微的袖子,许颖微侧身,以为付如烟有话说。 结果付如烟道:“凉亲,还没敬我呢。” 许颖微愣了片刻,笑出声来。 “对对对,该敬,该敬。” 在梅兰的帮助下,付如烟两手捧着茶碗。 等着许颖微给她敬酒。 饭桌上的几人对视一眼,竟一起拿起面前杯子。 “小郡主,谢谢你找大夫给阿珩诊病,你送给江伯的药很有用,江伯身体恢复得这样好,你功不可没。”小六举着茶杯,笑嘻嘻地说。 “烟儿,大哥哥知道,你为哥哥做了许多,哥哥敬你。”付珩也郑重道。 他话音落下,许颖微跟上说:“烟儿,娘亲此生幸事,便是生下你。” 江父也不甘其后,也说道:“不说什么了,都在酒里了,小郡主,敬你。” 圆桌上五人,一同饮下杯中清液。 受了大家的敬酒,付如烟美滋滋的,一口接着一口,胃口好得不得了。 付珩绕到江父身边,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 江父推拒时,付珩端起茶杯,江父这才瞧见,他杯子里的哪里是茶水,分明是白酒。 “阿珩,你不用——” 付珩拦住他,坚持道:“父亲,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您对我的恩情,我永生铭记。” 说罢,他一口干了。 江父感动得厉害,也干了。 付珩跟小六几乎一般大,付珩解了禁,小六趁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走到付珩面前,满眼郑重地端起酒杯:“阿珩,你救了我一命,又给了我新生,从今往后,我小六这条命就是你的!” “我们是朋友,不说这些。”付珩轻轻拍了两下小六肩膀。 “说得对,以后咱俩还要一同考乡试、会试,一同入朝为官,日子还长着呢。”醉意上头,小六红着脸说。 “别喝了,会坠的,次菜。”付如烟嘟着小嘴儿,瞧着两个喝上脸的哥哥,很不满意。 “对对对,别光顾着喝酒,大家吃,尽情享用。”许颖微灿笑着说。 她递了个眼色,下人便把酒杯跟酒壶都撤了下去,重新沏茶端上来。 公主府的小少爷拔得头筹,考上了秀才。 府内的下人也都跟着沾光,白得了两个月的工钱做赏钱不说,长公主还特地吩咐灶房,给他们加餐,还许今晚无须值夜的下人吃酒。 整个公主府,一片热闹景象。 负责把守馥郁院的两个婆子羡慕地擦着口水。 “瞧瞧,多热闹,咱们俩可够倒霉的,领了这么一份苦差事。” “知足吧,少爷考中秀才,咱们虽吃不上酒,但也能领不少赏钱,足足两个月呢。” 两个婆子的交谈声传入小院。 被蚊虫咬了满头包的付俊良顿时面如死灰。 他满脑子都是“付珩考中了”这五个字。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可能考中秀才! 还是头名! 不可能的! 付俊良满目猩红,他疯了一般,疯狂捶打大门。 背靠着大门的两个婆子吓了一跳。 “又发什么疯呢,想挨揍了!”婆子骂骂咧咧。 “放我出去,我才是长公主的骨肉,我是小世子!” “你们都在骗我,考中秀才的是我,头名也是我,你们搞错了!” 两个婆子本不欲管,夜深了,困得慌。 可禁不住付俊良一直闹。 管家可说了,院里要是传出动静,叫主人家听了去,就剥了她们的皮。 第243章 起火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打开门挽起袖子,冲着发癫的付俊良腹部就是一脚。 付俊良被踹倒,另外一个婆子补上。 苦熬几日,生理心理遭受巨创,付俊良早就瘦脱了相,哪还有力气抵抗。 被打得冒鼻血,付俊良口中还在嘟囔:“是我,都是我的,我才是——咳咳咳。”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俊良,你这是何苦!”付老夫人先一步冲出来。 付文莹看到儿子吐血,也跑了来。 付如烟缩在角落,小心翼翼地觑着这边。 两个婆子把付俊良丢了过去,砸到付文莹跟付老夫人脚边。 此时的付俊良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不会死了吧。”一个婆子咕哝。 “不用管他,让他再发疯,这下总应该安静了。” “哼”了一声,两个婆子关紧门。 隔绝了院里传出来的微弱哭声。 被教训的次数多了,付文莹跟付老夫人都长教训了,不敢哭喊吵闹。 这日,付文莹跟付老夫人都在屋里照看付俊良,付如莲肚子饿得咕咕叫。 门外两个婆子有心惩罚他们,水饭都不给送。 付如莲摸摸肚子,又跑去钻狗洞。 循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她颠颠儿地往灶房跑去。 她一路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扔回那个破落院子。 她很小心很小心。 她顺利跑到灶房,趁丫鬟跟厨娘们不注意,偷了两张饼,还有鸡蛋,跑了起来。 一边逃,她一边往嘴巴里塞。 来时经过湖心亭,周围没人。 可就是不巧,今日格外酷热,许颖微带着丫头来湖心亭避暑,湖心亭外丫鬟婆子十数个。 付如莲想藏起来,等她们走了,再回馥郁院。 马蜂在她头顶落脚,吓得付如莲尖叫。她赶忙捂住嘴,可还是晚了。 “谁!”李嬷嬷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厉声喊道。 丫鬟赶紧去逮人,很快,藏在草丛里的付如莲被提了过来。 此时的付如莲实在落魄。 身上脏兮兮,脸上站着草屑跟泥土,脚上的鞋也跑丢了一只, 明明跟烟儿一般大,可瞧着个头比烟儿小了一大圈,脸颊也凹陷下去。 李嬷嬷板着脸,怒光从她眼中射出:“谁把她放出来的,好大的胆子!” 李嬷嬷一眼就认出付如莲的身份,她不想扰了许颖微的兴致,摆摆手,叫丫鬟把付如莲送回去。 “等等。” 在亭中听琴的许颖微看过来。 李嬷嬷抿了抿嘴,到底把付如莲带过去,还叫小丫鬟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擦了手脚。 形容不得体,不可近殿下的身,这是规矩。 “殿下,下人们看管不严,让她跑出来了。”侍立于旁的陆大人屈身告罪。 许颖微摆摆手,陆大人退下。 她打量着付如莲,从头到脚。 目光落在付如莲不肯松开的饼跟鸡蛋上。 跟烟儿差不多大的年纪,过成如今这个样子。 许颖微内心叹息一声,都是那个渣男造的孽! 这是付如莲穿越以来,第一次跟许颖微打照面。 她仰着脑袋,细细描摹着长公主的脸。 果真是个美人,就是命不好,注定要做她的垫脚石。 付如莲在心里想着。 “大胆,谁准你直视公主殿下凤颜的!”李嬷嬷又是一声呵斥。 付如莲适时地抖了抖,如同一个真正的两岁小孩子一样咬着嘴唇,“呜呜”哭起来。 她憋不住声音,哭声越来越响亮。 李嬷嬷听着,正想呵斥她闭嘴。 许颖微道:“算了,放她走吧。” 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许颖微也懒得跟她计较。 付如莲一边哭着,一边被丫鬟牵着手,往馥郁院领去。 【嘀,任务发布,请宿主获得新身份:千金之身。】 【可获积分1000。】 【可否接受?】 付如莲眼睛一亮,她翘首以盼的任务终于来了,还有一千积分,她连声道:【接受!当然接受!】 【领取任务成功,三十天倒计时开始。】 付如莲:…… 还有倒计时?! 狗系统! 她咬着牙,被丫鬟粗鲁地丢进院中,还被婆子恶狠狠瞪视,她缩起脑袋,思忖着完成任务的方法。 付珩考中秀才后,许颖微亲自进宫,同陛下商量恢复付珩身份一应事宜。 “我皇室血脉,断然不可流落在外,朕马上拟旨,长公主不必担心。”皇帝大手一挥,说道。 “谢陛下。” 解决了一桩心事,许颖微心里松快不少。 她又去了一趟皇后跟皇太后宫中,告知她们此事。 几人商议过后,一致决定,定要风风光光地把付珩带回皇室。 可眼下正是大祈跟樊国“友好磋商”的关键节点,不能马虎了。 设宴昭告天下一事,还得缓缓。 “长公主,此般也是为了大局考虑。”皇后安慰她说。 许颖微点点头,“娘娘,本宫都明白,本宫身为大祈长公主,自当以国事为重。” “好了好了,事关皇室血脉,也是国事,可千万不能委屈了阿珩。”皇太后打断二人交谈,蹙眉说道。 许颖微从宫中返回,路过公主府东侧两条街外的一座宅邸,她掀开帘子瞧了一眼。 府中正在动工,瞧那些工匠,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李嬷嬷,过去问问。” 李嬷嬷应“喏”,没过一会儿回来了:“回禀殿下,府内的宫人说,陛下把府邸赐予樊国皇子时子墨了。” 许颖微闻言,并不觉得诧异。 樊国与大祈磋商顺利,樊国愿割地赔款,献上牛羊奴/隶,奉大祈皇帝为尊。 陛下为彰两国友好之谊,便给时子墨赐下府邸,许他出入宫廷之便。 只是她没料到,时子墨的府邸竟离公主府这样近。 “回吧。” 许颖微垂下眼眸,放下帘子。 李嬷嬷踩上马车,马车摇晃着,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公主府。 天干物燥,甘霖已许久未曾降下。 是日,入了夜。 一场大火从馥郁院烧了起来。 火势凶猛,竟难以扑灭。 “走水啦!走水啦!” 夜半时分,公主府的下人们提着水桶奔走。 陆大人去馥郁院盯着,李嬷嬷匆匆跑来,敲开了门道:“公主殿下,不好了,馥郁院起了大火!” 第244章 人都死了 睡在许颖微身边的付如烟打开小脚,翻了个身。 许颖微看了眼女儿,确认小丫头还睡着,没被打扰,她坐起来:“怎么回事?” “现下还不清楚,陆大人在那边儿看着,不过——院里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怕是——” 李嬷嬷欲言又止,许颖微的眉头蹙紧了。 她是把付文莹等人圈禁在馥郁院中,可她也没想过弄死她们。 冤有头债有主,至少,在抓到付丰泽之前,她不会对他们下手。 “去瞧瞧。”说着,许颖微站起来,也来不及穿衣,就披了件衣裳起身。 离馥郁院还有好长一段儿距离,许颖微抬头,触目便是冲天火光。 “见过公主殿下。” 指使人灭火的空当,看到公主,陆大人连忙行礼。 许颖微抬手制止,“怎么样了?” “回公主,火势太大,应该——不会有人生还了。”陆大人板着脸,肃穆道。 馥郁院忽然着起大火,看守的婆子也都不见了,怕是也葬身在火海中。 这实在太蹊跷了,处处透着古怪。 遥望着大火,热浪翻滚,许颖微拿手帕挡着脸,后退了几步。 “一定想办法扑灭大火!”她下令。 “奴婢明白。” 奋战了两个多时辰,天边露出鱼肚白,金光斜着落下。 馥郁院里的火终于灭了。 灰蒙蒙的烟雾中,是一片断壁残垣。 “公主殿下,您回去歇着吧,奴婢在这里盯着。” 因为她一时疏漏,长公主也跟着苦熬到天亮,陆大人很是自责。 “去看看有没有活人!”许颖微蹙眉吩咐。 馥郁院单独伫立在湖心亭西南角,外围便是花园,这场大火被圈在中央,除了馥郁院跟院子里的人,并无多少损失。 “禀公主,水缸里有人,老夫人还活着!” 奉命进院里搜寻的侍卫高声喊道。 须臾,侍卫背着个人出来。 付老夫人已陷入昏迷,发髻散乱,浑身脏污,脸上脖颈上有被火舌燎过的痕迹。 “赶紧去叫郎中!”李嬷嬷吩咐着。 “还有活人吗?”李嬷嬷瞧了眼许颖微的脸色,又问。 李嬷嬷话音刚落,侍卫便抬着三大两小被烧得血肉模糊、几乎成了焦炭的尸体出来。 两个身材圆/润、肥胖些的,是守门的婆子。 另外那个女尸,凭借女尸耳间的桂花状耳饰,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付文莹。 至于那两具一男一女的幼童尸体,不难猜,应该就是付俊良跟付如莲。 “殿下,别看了,恶有恶报,他们也算自作自受。”李嬷嬷劝慰着。 自家主子心善,李嬷嬷怕许颖微内疚。 “埋了吧。” 付老夫人受了惊吓,醒来以后说话颠三倒四,尤其怕许颖微,看见了就要发疯,还要抓着东西打人。 “送她走吧。”许颖微叹息着说。 李嬷嬷立即下去安排,当天付老夫人便被送上前往付家庄的马车。 李嬷嬷回去复命时,许颖微正在读书,最近付如烟迷上了听故事,白天夜里都缠着她讲,她肚子都快被小家伙掏空了。 “人都安排好了?” 许颖微的声音从黑漆描金花纹长桌上传来。 “一路都安排人盯着了。” 许颖微听罢,点点头,挥手让李嬷嬷出去了。 那日火灾过后,陆大人前来请罪,特地向许颖微言明自己的怀疑。 许颖微也觉得不对,把付老夫人送回付家庄,也是她的一步棋。 “凉亲,烟儿想听故似!”付如烟迈着小短腿,不顾身后梅兰“慢些当心”的呼喊,抱着许颖微的大腿,往她怀里爬去。 许颖微垂眸,眼中温情流露,“好,娘亲给烟儿讲故事,今天就讲——” “凉亲,烟儿想听里跟陆啵啵的故似!” 许颖微愣了一下,抬起眸子,眼神放空:“我跟你陆伯伯呀,当年……” 宫中。 许云恒还在上书房,宫人急急跑了来,附在许云恒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许云恒瞬间瞪大眼:“什么!” 消息捂得太严,直至今日,付老夫人被送出府,许云恒的人才得到消息。 他握紧拳,牙关也咬紧了。 突然起了大火,把人都烧死了? 糊弄鬼呢! 搞不好就是付丰泽搞出来的! 许云恒把宫人喊过来,小声道:“派咱们的人,给我盯死付老太太!” 休沐这天,许枫霖急急忙忙出了宫,直奔长公主府。 下人来传信,声音刚落下,许枫霖的右脚就已经先一步迈进堂屋。 “长公主殿下,小烟儿!”许枫霖焦急喊着。 李嬷嬷从外头进来,屈身行礼道:“回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外出了,还没回来,小郡主在书房练画。” 许枫霖立马又奔向嘉乐居的书房。 付如烟正趴在紫檀勾莲纹长桌上,盘着腿,伸着脑袋,握着毛笔作画。 她神情认真,握笔的姿势却一塌糊涂。 再一瞧,嫩呼呼的脸上沾着墨渍,小花猫似的。 许枫霖顾不及太多,大步走进来,一把将付如烟抱起来:“小烟儿,听闻府里起了大火,可伤着了?” 许枫霖一边关切询问着,一边翻看付如烟的小胳膊小腿。 被打扰了作画的兴致,付如烟蹬着小腿,手臂扬起,笔头便落在许枫霖脸侧。 许枫霖僵住,他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指尖发黑。 “对不起嘛,太子哥哥。”付如烟能屈能伸得很,滑跪道歉。 许枫霖无奈摇头:“哥哥没有怪你。” 付如烟立马仰头,笑嘻嘻道:“太子哥哥,里真好!!” 撒娇耍赖,是付如烟的惯用招数了,许枫霖无奈。 俯下身,打量着付如烟清洗干净,显得格外肉嘟嘟的小脸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许枫霖语气温柔得不像话:“烟儿没受伤,哥哥很高兴。” 付如烟伸出手,攥紧许枫霖的大拇指,嘿嘿傻笑。 许枫霖看着妹妹,也笑了。 忽然,付如烟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道:“太子哥哥,子墨哥哥,里可见过?” 许枫霖早就听长公主说,不知怎的,烟儿跟时子墨关系日趋亲密。 “问他做什么?”许枫霖不喜时子墨,尤其不喜他接近烟儿。 第245章 四岁啦 付如烟怼着手指头,嘟嘴道:“子墨哥哥,不来找窝。” 明明她盛情邀请过了的。 大反派果然不好攻略! “父皇开恩,许他去上书房,跟皇子们一同就读。” 许枫霖淡淡说道。 “桑苏房?”付如烟磕磕绊绊地问,“烟儿也想。” 许枫霖摸摸付如烟的脑袋,被逗笑了:“你还小,去不得,等再大一些吧。” …… 元延十四年,刚过了明灯节,年满四岁的付如烟要开蒙了。 本朝皇子六岁就要入上书房就学。 长公主特地去找皇后商量,又有许枫霖从旁劝说,陛下败下阵来,答应付如烟入学。 还特地给了恩典,无需像皇子那般寅入酉出。 许颖微拜/谢后,离开了皇宫。 付如烟尚在午休,睡得跟小猪似的。 她醒来,发现许颖微就坐在床边,满眼柔情地看着她。 她翻了个身,裹着锦被坐直,坐正还没片刻,就缠着被子,倒到许颖微身上,黏黏糊糊地喊“凉亲”。 许颖微抚/摸着付如烟汗湿的鬓角,一边拿手帕轻轻擦拭着,一边道:“烟儿,以后跟太子哥哥一块儿去上书房念书,可好?还有其他皇子哥哥,他们都在。” 上书房! 捕捉到关键字的付如烟猛地弹起。 “真的!” 女儿瞪圆眼睛,仿佛很兴奋,许颖微愣了。 她以为女儿过惯了悠哉闲适的日子,不肯去上学呢。 “当然是真的,娘亲方才从宫里出来,你皇帝舅舅答应了,明日,你就可以——” “谢谢娘亲,谢谢皇帝舅舅!烟儿爱死你们啦!” 差一个月四岁半的付如烟口齿已十分清晰,声音却若往常,甜滋滋的,仿佛灌了蜜。 瞧着在她怀里打滚儿翻腾的女儿,许颖微到底笑了。 三月初八,今儿个是付如烟进上书房第一天,卯时刚过半,还在酣睡的付如烟便被许颖微闹了起来。 洗漱穿衣吃早膳,全忙活完,卯时都快过了,再耽搁就要迟到了。 许颖微抱着付如烟,脚下飞快,嘴上却道:“烟儿在上书房要乖,不可以乱跑乱跳,要好好念书,傍晚娘亲去接烟儿,可好?” 付如烟趴在许颖微肩膀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烟儿知道了。” 女儿乖觉,许颖微在付如烟额头亲了一口,才把她交到梅兰手上。 “看好小郡主。” “奴婢明白。”梅兰抱着付如烟上马车,帘子落下那一刻,许颖微的心里空了一块儿。 四年了,烟儿还是头一回离开她。 一整个白日,五个多时辰呢。 “殿下,宫里有太子殿下照料,绝对不会出乱子。”李嬷嬷看出许颖微担心,劝慰着。 许颖微攥紧手帕,叹息一声,转身回了。 付如烟窝在梅兰怀里,马车晃晃悠悠,她却清醒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时子墨,她就格外精神。 不过,时子墨比她早入上书房两年,去岁除夕,她陪同娘亲出席皇宫夜宴,与时子墨偶遇,据他讲,年后他就要入“诚心堂”继续学业。 而她要进的学堂,则是“广业堂”。 趴在梅兰肩头的付如烟唉声叹气。 梅兰以为付如烟没睡好,便小声道:“小郡主,您再睡一会儿吧,到了地儿,奴婢叫您。” 付如烟轻轻摇头,感叹了一句:“君生我未生,生不逢时啊!” 梅兰:??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宫门外,付如烟跟梅兰经过重重守卫,终于通过西侧门。 许枫霖派来的小太监看到付如烟,跑了过来。 “奴才见过长公主,太子殿下命奴才给您领路。” 太子哥哥也太贴心了吧! 付如烟心里暖烘烘的。 从午门到上书房的这段路,远得让付如烟崩溃。 抱着她走了一段儿,梅兰额头就已经渗出汗水。 梅兰扔了几颗碎银子给他,就抱着付如烟往上书房走去。 她是不能进的,只能在外头守着。 “小殿下,您自己可以吗?”梅兰担心地问道。 付如烟眼睛倏地一亮:“子墨哥哥!” 稍远处廊庑上,身量拔高不少,竟与太子哥哥持平,隐约有超过之势的时子墨走来。 付如烟松开梅兰的手,一跑一跳地奔去。 “子墨哥哥特地来等烟儿吗?” “正好下课,我出来透透气。”时子墨眉眼淡淡的,仿佛真的只是出来放松一下。 付如烟却扬起嘴角,这两年,她数次领教过时子墨口的不对心,应付起来早已得心应手。 她不欲与他争辩,转换话题道:“子墨哥哥,这么晚了,烟儿是不是迟到了?” 她听闻上书房的师傅严厉,动不动就要打板子,可疼了。 “没有,时间正好。”时子墨的声音依旧如常。 付如烟却从中分辨出来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 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硬是把手塞进时子墨掌心,美其名曰:“天冷,我给子墨哥哥暖手。” 时子墨盯着瞧了好一会儿,到底没放开。 广业堂在西侧第一间,此时已经坐了十几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宗室子弟还有贵族子嗣。 屋里坐满了人,就只有后排还有空位。 付如烟刚要走过去,时子墨牵着她,让她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付如烟笑得更灿烂了:“谢谢子墨哥哥,子墨哥哥待烟儿真好。” 还特地给她占座呢。 时子墨面不改色,只耳尖悄悄红了。他抽走放在紫檀矮桌上的古籍,抬步欲离。 付如烟瞅准机会,把藏在另一只掌心里的甜蜜饯塞给时子墨。 她歪着头,灿笑道:“子墨哥哥,你尝尝,好甜的。” 时子墨不发一言离开了,背影带着几分摇晃。 付如烟捧着下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夫子走进来。 小太监把书分发下来,付如烟在付珩的教授下,已习得不少字,摊开放在她桌上的有《三字经》《千字文》,另附一册《百家姓》。 付如烟松松肩膀,这些东西,她上辈子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夫子在长桌后念叨上课的规矩,付如烟打了个哈欠。 她眨眨眼,夫子的嘴开开合合,催眠效果远超一般医师,小脑袋点了几下,到底扛不住倒了下去。 第246章 原来是个神童 她人小,桌前的书册摞得高,再加上笔墨纸砚,几乎看不见她的脑袋。 上半节课,夫子领着大家读了段三字经,后半节然后领着学生习大字。 夫子走到付如烟这边,粗黑的眉头瞬间耸立。 “小郡主!”他喊了一声。 “别吵,好困。”付如烟换了个方向趴着,还捂住了耳朵。 夫子脸臭得很,拍了下桌:“小郡主,起来习字了!” 广业堂里,不乏皇子王孙,公然入眠的,也就付如烟一个! 这孩子年纪最小,胆子却大! 付如烟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皮,嘴里嘟嘟囔囔。 夫子的脸绿了。 “夫子,对不住,我起得太早,不小心睡着了。” “公然睡觉,有失体统。”夫子气得胡子乱颤。 付如烟赶紧道:“夫子,您教的我都会了,真的,不信您考考我。” 付如烟一脸真诚。 “你都会了?” 付如烟点头。 “好好好!那我就考考你!” 夫子根本不信。 “要是错了一个字,今日我就登一登公主府的门槛!”夫子横眉冷眼。 “要是没错呢?” 没错?绝对不可能!上课第一天就睡觉,怎么可能全部会了。 除非她是神童! 比太子殿下还要神的神童! “那日后我的课,你就不必听了,随便你睡!” “一言而定!”付如烟立马道。 所有人都看过来,哪还有人心思在练打字上。 夫子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念道:“今儿个我一共教了十句,你默写下来,今日就算你通过!” 付如烟拿起毛笔,如今她握毛笔的姿势已经很娴熟了,笔杆捏得稳稳的。 夫子瞟了一眼。 付如烟抬头,余光瞥向夫子,见夫子摸着胡须,一脸不以为然。 她咧开唇,下笔的速度快了些。 大哥哥讲过,习字要认真,不可出神,不然字就缺了风骨跟精神。 付如烟写入了神。 最后一笔落下,付如烟嘴角笑容依旧,她灿笑着看向夫子:“夫子您瞧瞧,可有错漏?” 夫子接过,确认几遍确实没错,以手抵唇,咳嗽了两声。 “你……你睡吧。” 付如烟笑得更开怀了:“夫子,我方才只是太困了,才想睡,是我不对。” 一边说着,付如烟从凳后绕到紫檀桌旁侧,弓腰道:“请夫子原谅烟儿,烟儿再也不敢了。” 夫子满意地捋了捋胡须,也是,他跟一个幼童较什么劲。 她都认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郡主,你既已习过大字,继续往下看吧。” 付如烟赶紧回:“是,夫子。” 夫子绕过付如烟,转到后一排。 付如烟刚低下头,琢磨后头的课本,背后就传来夫子怒叫:“竟如此顽劣,课业未弄懂,就偷吃点心,该打!” 付如烟回过头,只见一个脸蛋圆滚滚,身子也胖乎乎的小男孩被捉着手腕,戒尺“嗖嗖”落下,小胖子哇哇大哭。 “不许哭,六岁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四岁的女娃娃!”夫子把付如烟当成正面教材,到处训人。 小胖子不是唯一。 后头有几个调皮不肯学的,也被打哭了。 早课后,夫子先行离去,脸色很不好看。 付如烟站起来透透气,小胖子擦身而过,他的伴读收拾好课本,赶忙追上。 付如烟想了想,也跟上去。 廊庑下,小胖子哭得厉害,眼圈通红,手背擦着泪水,也被磨红了。 “我不要读书了,我要回家,我想爹爹,想娘亲!”小胖子委屈地哭泣着。 “可不能啊小主子,侯爷求了好些人,才送您进来,夫人对您也寄予厚望的。” 伴读求着,哄着,小胖子不肯听,死活就要出去。 伴读头大。 正哭得厉害,小胖子见一只莹白的手伸了过来,上头还有蜜饯。 “甜杏脯,要不要尝尝?” 伴读忙给付如烟行礼,付如烟挥挥手,继续道:“不要?我自己吃喽。” 小胖子忙抓过去,往嘴里塞。 方才夫子把他的零嘴都没收了,所以哭得那么伤心。 “好甜。”小胖子眯起眼,心情好了许多。 他咽下蜜饯,哽咽:“小郡主,谢谢你。” “同在广业堂读书,那些虚礼就不要了,你叫我烟儿吧。”付如烟很大度。 小胖子见状,也介绍起自己。 “我叫徐星湛,你可以叫我星星。” 说罢,小胖子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胖滚滚的身子扭了扭,脸颊也红了。 “你还要走吗?”付如烟打趣他。 “不走了不走了,嘿嘿。” 徐星湛摸着后脑,笑得憨厚。 俩人结伴回去,伴读抹了把吓出来的冷汗,小步跟上。 俩人刚刚坐下,学舍后头传来相较孩童而言,过分刻薄的喊声。 “喂,你是哑巴啊!说话呀!” 付如烟跟徐星湛同时回头。 人堆里,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被圈在紫檀桌中间。 “周云溪,你不会真是哑巴吧!哑巴你还来念什么书啊,回家去吧!” 本就眉头紧皱的付如烟听到周云溪的名字,攥紧小拳头。 徐星湛嘟囔道:“周云溪?荣国公的嫡女?她也会被欺负?” 徐星湛正思索间,付如烟已经冲了出去。 “谁都不许欺负云溪姐姐!”她义愤填膺,小脸儿气得涨红。 徐星湛愣了,听小郡主的意思,她跟周云溪是朋友? 那就也是他的朋友! “不准欺负人——” 徐星湛大喊一声,也冲了过去。付如烟已经朝门口大喊:“你来得正好,快来救救云溪姐姐,他们欺负人!” 付如烟这一声喊,引来几人注意。 他们本以为是夫子,结果却看到了时子墨。 几人嗤笑。 一个男孩儿冷笑道:“一个败国质子,他敢出头吗!废物一个!” “不许你侮辱子墨哥哥!”付如烟气坏了,指着小男孩的脸喊。 “小郡主,您身份尊贵,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做什么,你我为亲族,我们才应该站在一起!”男孩儿朝付如烟走来,想把她拉过去。 时子墨高出几寸的身子挡在付如烟身前,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烟儿,我来救你了!”徐星湛像只小蛮牛一样冲了来,一头撞在了男孩的肚子上。 第247章 吃醋了? “敢撞我!连你一块儿收拾。”男孩气急了,话音刚落,好几个宗族子弟还有他们各自的伴读,都围了过来。 付如烟又急又气。 子墨哥哥还没习得高强武术,对方人又多,怎么办? “烟儿,你让开,我来!” 徐星湛憋红脸,喊了一嗓子,手掌化作刀刃,当空砍下。 足有两尺厚的紫檀木桌,众目睽睽之下,宛若嫩豆腐,被砍下一角。 “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周遭安静了几分。 众人再看徐星湛的手,白皙如初。 几人震惊害怕,纷纷后退。 “你——我不跟你们计较,咱们走!”男孩儿眼皮发紧,虚张声势一番,带头跑了,其他人见状,也都跑了。 “星星,你太厉害了吧!”怔愣了一会儿,付如烟从时子墨背后跑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桌角,来来回回翻看几圈,嘴巴张得老大。 徐星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嘿嘿,我从小就跟我爹练,我爹是武将嘛。” 见付如烟眼睛亮晶晶,瞳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徐星湛仿两脚腾空,漂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道:“烟儿你才厉害呢,你好会读书,还比我小两岁,我太笨了。” “不要妄自菲薄好吗?你超棒的,要是我也会,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子墨哥哥跟云溪姐姐了!” 付如烟握紧小粉拳,恨不得立刻化身绝顶高手。 “星星,你练了多久,才能砍断桌角啊?”付如烟问了一嘴,想着有空自己也练练。 徐星湛掰着手指头,认真思考一番,说道:“从一岁到现在,有五年多了,天天练,不难的。” 五年?! 每天?! “哈,哈哈哈,你好有毅力,我还是算了。”付如烟尴尬退缩。 她早上爬起来都费劲,每日起床练功,还不如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星星,你可要好好练,以后我就靠你保护了!”踮着脚拍打着徐星湛的肩膀,付如烟一脸珍重。 “一定!嘿嘿。” 徐星湛傻笑。 两人背后,时子墨眼里漆黑,不带一丝光亮。 只顾着傻乐的徐星湛感觉后背发凉,他回头,正对上时子墨漆黑的眸子。 徐星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付如烟跑到周云溪身边,将她扶起来。 “云溪姐姐,你还好吗?” 周云溪摇摇头。 “没事就好,云溪姐姐,以后我跟星星保护你。”付如烟拍着胸,一脸自豪。 时子墨眼里的暗色顿时更深了。 课间休息结束,学生们坐回位置。 夫子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缺了一角的紫檀桌,他捏紧戒尺:“谁干的!” 被吓坏了的小男孩儿立马指向徐星湛。 徐星湛傻眼了,背后戒尺高高抡起,发出破空的“嗖嗖”声。 屁股上紧跟着传来刺痛。 徐星湛疼的龇牙咧嘴,却忍着没哭。 他埋着头,心里想着:烟儿在看他呢,不能哭,不能丢人。 “夫子!是他们先欺负人的,徐星湛才弄坏了桌子!”付如烟气恼地站起来,仰头直视夫子的脸。 “他们欺负周云溪,骂她是哑巴,还——反正他们骂人,还欺负人,徐星湛没有错,您不能打他!” 咬着嘴唇的徐星湛抬起头,感动得都要哭了。 付如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道:“夫子,助人为乐,难道不是好事吗?如果徐星湛因为帮助别人受罚,以后还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吗?” 一番大道理压下来,夫子扬起的手蹲顿在半空。 夫子沉吟片刻,收回戒尺。 “与人为善,善哉。” 付如烟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夫子又道:“那也不该毁坏公物,有奖,也得有罚!” 说着,夫子低下头,“今日我罚你十戒尺,你可有怨言!” 徐星湛低头,“学生知错。” 夫子点点头,继续挥戒尺。 徐星湛咬牙,受了接下来的六记戒尺。 罚过以后,夫子让徐星湛把欺负人的那几个学生拎出来,他一一惩罚。 霎时,整个广业堂内充斥着鬼哭狼嚎声。 下学后,付如烟拉着周云溪,同她一起出宫。 好巧不巧,二人刚刚步出廊庑,时子墨忽然现身。 他所在的诚心堂在上书房最东,直穿御花园便可出宫,哪里用得着往西边走一遭。 付如烟的眼珠滴溜溜地转,须臾,她笑弯了眼。 “子墨哥哥,一起走吧。”付如烟主动说。 时子墨轻轻颔首,走在两个小丫头身侧。 付如烟笑弯了眼。 “子墨哥哥,星星是不是很厉害?一掌劈断桌子诶,好牛的!”付如烟又聊起了徐星湛。 时子墨闭口不言。 “子墨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付如烟缠起人来,她仰头盯着时子墨的脸,非要她给一个答案来。 时子墨“嗯”了一声。 付如烟高兴了,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子墨哥哥,你不对劲诶。” 时子墨以前也话少,可却不像方才,声音像是挤出来的。 “子墨哥哥,你有心事吗?” 难道又是因为他母后? 樊国王后的身体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又被人暗害了? 付如烟急了,抓着时子墨的袖子,重复问。 时子墨停下来,垂眸看她,他极认真道:“我也会的。” 他也会手劈桌子,还会飞檐走壁,他会的东西比那个小胖墩多得多。 付如烟:啊? “子墨哥哥,你说什么?”答非所问的,付如烟懵得厉害。 可时子墨却住口了,同时,他停下脚步。 付如烟也停住脚,往远处看去。 目光所及之处,许颖微正冲她笑着招手。 “娘亲!”她跳起来喊了一声。 “子墨哥哥,我娘亲来接我了,你跟我一起吧。” 反正也顺路,付如烟热情地邀请着。 “子墨见过长公主,公主万安。”时子墨规规矩矩地拱手行李。 “时王子,多谢你照看烟儿,烟儿没给你添麻烦吧。”许颖微含笑说道。 烟儿人小小的,能造成什么麻烦? 不过是客气罢了。 时子墨却郑重道:“烟儿很好,不麻烦。” 许颖微愣了一下,笑起来。 付如烟惊诧地抬头,方才大反派是在替她鸣不平吗? 我的老天爷啊! 反派有人气儿了! 她这两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付如烟感动得都快哭了。 第248章 江南水患 时子墨拒绝了许颖微跟付如烟的邀请,目送她俩上马车后,自己也走了。 是夜,付如烟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许颖微让下人把炭火烧得更旺些,她摸着女儿肉藕似的小胳膊,她温声道:“烟儿,今日去念书,可还习惯?” “挺好的。”付如烟咕哝着,翻了个身。 “有发生有趣的事情吗?给娘亲讲讲,好吗?” 在家里等了一天,念了一天,傍晚才把女儿接回来,许颖微想得紧,只想多跟女儿说说话,聊聊天。 付如烟“唔”了一声,道:“娘亲,明天多给我带一些蜜饯点心吧。” “今儿个带的不够分,我都没吃几口呢。” 许颖微失笑。 “好,明天让梅兰给你带着。” 付如烟满意了,“娘亲,我好困。” 许颖微给她盖好被子,“睡吧,娘亲陪着你。” 付如烟抱着许颖微,亲了一口娘亲香香的脸颊,闭眼窝着睡了。 很快,付如烟便适应了晨起进宫念书的生活。 只是每日晨间起来,都要闹一会儿困。 不过,她能克服。 “烟儿,实在累了,就休两天。”许颖微出来送女儿,看女儿打着哈欠,又连入了一个多月宫,心疼了。 “娘亲,读书时正经事,不可荒废。”许颖微反过头来,开始教导自己的娘亲。 许颖微摇头叹气。 这时,青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梅兰,小姐的书袋,给。” 梅兰接过去之前,许颖微拿过来,提了提。 许颖微皱眉,她打开书袋,里面竟是空的。 一本书都没有! 广业堂的夫子如此仁慈? 课业都不留? 她暗自思忖着。 不应该吧。 “娘亲,我快迟到了,我走啦。”付如烟在前头跑,梅兰从许颖微手上接过书袋,埋着头跑了。 “慢些,当心摔着。” 到底担忧女儿,许颖微便把疑点忘在了脑后。 日子过得飞快,朝阳升落,便是一月过去。 养心殿内。 入夜时分,烛光冉冉,小太监剪了灯芯,让殿内更亮堂些。 大祈帝边手执奏折,边听太子许枫霖汇报江南水患灾情。 “父皇,江南各郡自四月以来,霪雨瓢泼,天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哭嚎声上达天听,若不施以手段,恐将失去民心。” 许枫霖声音悲痛,眼睛都红了。 那些可都是大祈的子民啊! 许枫霖深深地垂下头,掩去面上沉痛。 他略微抬头,正好看见皇帝放下手中奏折,换了一本,继续翻看。 俨然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许枫霖紧了紧手。 “父皇,儿臣并非危言耸听,白日收到线报,此次江南水灾持续时间长,水位高,来势迅猛,洪涝灾害甚重。五泉成了汪洋大海,山仪城北积潦盈尺,黎洲田亩尽毁,还有华光、黄泥滩、兖州……皆受灾严重,更为可怖的是,大灾过后,必有蝗灾、时疫,父皇,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皇帝合上奏折,一双犀利的凤眼,朝许枫霖看来。 “这些……巡抚都御史樊成河已尽数禀明,用不着你提醒朕,说些朕不知道的。” 许枫霖头埋得更深。 皇帝微微叹口气。 身为储君,太子还是谨慎了。 “依你所言,太子,你觉得应该如何治理?”皇帝抛了个问题出来。 许枫霖垂着头,却能感觉到宝座上自上而下压下来的重压。 他闭了闭眼,顿了一声,缓缓道:“儿臣以为,自当拨款赈灾,开仓食粮,减免赋税,遣派良臣。” 以往数代,治理水患,大多沿用此法。 许枫霖的回答中规中矩,皇帝并不满意。 “不要跟我说那些假大空的虚话,朕问你具体措施,从哪儿调粮?赋税减免多少?调派哪一位良臣?” 皇帝眸光下落,紧盯着许枫霖。 他的太子已然长成,今天来找他之前,定与人商谈过,回答虽然稚/嫩,但也尚可,就是这章程还是得调教调教,太糙了。 许枫霖心中微动,来时,他正要吐出与幕僚商议的细处,门口徐公公弯腰来报,“陛下,太子殿下,二皇子求见。” 皇帝皱眉,眉宇间不满溢出。 他正调教太子呢,老二瞎蹦跶什么! “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许云恒进来先行礼。 “起来吧,你有何事?”皇帝语气不佳。 许云恒听出来了。 近来江南水患的灾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都,想必父皇定是因为此事忧虑。 他若是能在此事上表现一番…… 许云恒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愿为您分忧。” “你能分什么忧?难不成你想去江南,厘清水患?”皇帝眯着眼,打量着许云恒。 看到许云恒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像是害怕了,皇帝眼中发冷:“你不愿意?” 四个字压下来,许云恒端着手,额头早已遍布细汗。 父皇真的要派他去江南? 那可是个苦差事,讨不了好不说,压不住暴起的灾民、处理不当,怕是会惹得父皇不快。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父皇,儿臣——儿臣难当大任,儿臣惭愧。” 皇帝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还挺有自知之明!” 许云恒闻言,忙把腰弯得更低。 “既无能,那就多料理宫中之事,你大皇兄诞辰在即,你去忙活吧!” 说完,皇帝摆了摆手,许云恒生怕再惹得父皇心烦,退下了。 走下丹陛,他苍白的脸总算恢复几分红润。 他握紧拳。 父皇当着许枫霖的面儿斥责他,还让他料理宫务,可是觉得他不堪大用,只能像女人一样忙些鸡毛蒜皮? 回到宫中,他木着脸,目光落在填漆戗金博古格上,忽的,他目光凝滞,握紧的右手搭在桌上。 他最信任的幕僚,行礼后起身,见许云恒脸色欠佳,结合方才他从小太监口中获知的,他轻声道:“殿下,陛下忽然发怒,会不会是知道了您的作为,敲打您呢?” 霎时,许云恒如同当头被敲了一棒子。 在幕僚的分析声中,许云恒的心越来越凉。 这才多久,他就露了这么多的破绽吗? 许云恒眼前发黑,感觉头晕目眩。 第249章 做噩梦 许云恒被撵出养心殿后,许枫霖没能跟皇帝商谈太久,欣贵人抱着才两岁的四皇子,坐着步辇来了。 许枫霖这才想起来,今夜父皇掀了欣贵人的绿头牌,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天。 不早了,他在养心殿逗留得太久了。 欣贵人一进来,便是一阵儿莺啼般的清脆嗓音。 “妾身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欣贵人牵着的幼童也学着母亲的腔调,跪下来嫩生生地给皇帝跟许枫霖请安。 四皇子今年才刚满两岁,长得跟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皇帝很是喜爱。 见到了,总要亲手抱一抱。 “父皇~” 四皇子看到父皇,总要张开手臂,晃晃悠悠地往皇帝怀里扑,一点也不怕人。 今天也一样。 他迈着小短腿,拒绝欣贵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跑到皇帝身边,拽着龙袍。 皇帝大笑着,把四皇子抱了起来。被愁绪笼住的皇帝眉眼间终于现出一丝快意。 “陛下,淮序总是念叨您,絮叨久了,父皇都叫得更清晰了呢。”欣贵人笑着在一旁说。 皇帝大笑,扯了腰间佩戴的玉佩,塞给四皇子,“父皇也惦记淮序,这玉佩,就赏给淮序了。” 那玉佩皇帝贴身佩戴,已有十余年,听闻是先皇赏赐的。 如此贵重,欣贵人吓坏了,忙推拒,“陛下,万万不可,皇子尚年幼,哪里用得着这么金贵的物件。” 皇帝眉毛一横,声音冷下几度。 “有何不可,朕喜爱四皇子,谁还敢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不成?” 欣贵人跪下来,忽然拿出手帕,开始抹眼泪。 在殿内伺候的徐公公眼跳了跳,这位贵人又鼓捣什么呢? 欣贵人花样多,总是把陛下哄得眉开眼笑。 再加上四皇子也讨人喜欢。 陛下一月往后宫去十次,总有五六次去了欣贵人那儿。 “陛下,您如此爱重淮序,妾身——妾身——”欣贵人一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欣贵人长着一张鹅蛋脸,脸型顺畅,五官生得妩媚,尤其是那双眼,哭起来的时候,眼尾捎带着一抹红,眼眸里水润润,可疼人了。 “好了,哭什么,朕还在呢。”皇帝很是受用地把她扶了起来。 “对不住,是妾身莽撞了。”欣贵人忙拿手帕摁着眼角,一举一动,满是女儿家的娇态。 皇帝咳嗽了两声。 “陛下,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陛下可否给个恩典?”趁着皇帝心情好,欣贵人忙道。 “何事?” “妾身家乡有一习俗,年满两岁的孩子要请人祈福,日后才能平安顺遂,康健聪慧。” 说罢,欣贵人瞥了一眼皇帝脸色,见皇帝没恼,她补充道:“若不合适,陛下就当妾身没说过。” 祈福而已,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皇帝当即应允。 “徐福,此事交给你去办。” 徐公公福身应“喏”。 欣贵人捏着手帕,很是高兴,“妾身替淮序谢过陛下。” 她盈盈福身,身姿动人。 顿了几顿,欣贵人又道:“陛下,妾身听闻,智涵大师乃紫云道观的观主,经他手祈福的孩子,无一不成了国之栋梁,陛下,妾身想请他来替淮序祈福,可好?” 许枫霖本该走了,乍一听见智涵大师的名头,他住了脚。 智涵大师师承全真教纯阳门第三代传人扶云道长,名声在外,请他一次,耗费纹银少说也得数千两,如此铺张浪费—— 许枫霖想了想,淡声道。 “父皇,江南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此时请道长入宫,大肆铺张,恐将引得百姓不忿。” 欣贵人眨眨眼,手帕擦过下眼睑,眼泪立刻冒了出来,身子柔弱飘摇,像一棵被风拂动的弱柳。 “陛下,妾身并无他意,只是想给淮序祈福,太子此般言说,妾身可就成了罪人了。” 欣贵人哭啼几声,又道:“陛下,若是为了妾身自己,妾身定不会来打扰陛下,只是,淮序近些时日总梦到可怕的景象,妾身真的很怕。” 欣贵人越哭越伤心,手帕都沾湿了。 “做梦?淮序做噩梦了?”皇帝抱着四皇子的手紧了紧。 “回陛下,淮序老重复同一个梦,妾身实在担心,淮序,你来告诉父皇,好不好?”欣贵人把儿子往前轻推了一把,还特地瞄了太子一眼。 让淮序自己来讲,太子总不会挑她毛病了吧。 “淮序,你告诉父皇,都梦见何物了?”皇帝抱着四皇子颠了颠,语气放柔。 “父皇,大石头,天上来,砸,砸窝。”四皇子很认真地复述。 似乎想到梦里的场景,他害怕地埋到皇帝颈侧。 皇帝伸出手来,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小肉团。 别的孩子生下来就不住地哭,淮序却是笑着出生的。 这么乐观开朗的孩子,此时却被吓得发抖,皇帝心疼坏了。 不过—— 天上落下来的? 大石头? 难道是星辰? 烛光落入皇帝眼睛,愈发明亮。 皇帝高喊三声“好”,一脸喜不自胜。 “天降繁星,乃是吉兆,四皇子乃我大祈之福宝,徐福,吩咐下去,四皇子的祈福礼给朕操办起来,不要怕花钱,银子都从朕的私库出!” 皇帝大手一挥,就给了才两岁的四皇子无上荣耀。 别说皇子,就连皇后都没有这般待遇。 欣贵人欣喜之余,顾不上旁的,高喊“陛下万岁”。 许枫霖抿抿唇,还想再劝,徐公公拉住他,待他出去了。 “太子殿下,陛下正在兴头上,您就别劝了。”徐公公真心实意地道。 “可是——”许枫霖心有不甘。 江南大灾,宫里却在招摇,还要办祈福筵,花费不从国库中就算了,父皇还要自己掏! 这—— 许枫霖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妥当。 他迈步,想要回去,再同父皇好生谈一谈。 徐公公“哎呦”一声,先一步拦住他。 “太子殿下,奴才知道您一心替陛下着想,替黎民百姓着想,但陛下是皇帝,您别跟陛下硬着来,成吗?” 不等许枫霖回复,徐公公又道:“老奴刚才听说江南又送来折子,您去瞧瞧?” 许枫霖叹息一声,回望了眼宫殿,转身走了。 第250章 不写作业被当场抓包 一日过去,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付如烟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外边的天早已暗下来,她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 夫子留了今天的课业,就拿着书本走了。 徐星湛背上书袋走来,在付如烟的紫檀桌边停下,轻声道:“烟儿,下学了,回家吧。” 付如烟没有反应,徐星湛歪着头,绕到另一侧。 借着烛光,他凑近了瞧。 付如烟早已陷入沉眠,打起了小小的酣。 徐星湛笑了一声,轻轻地推她:“烟儿,醒一醒,该回家了。” 他刚刚动手,一道比他高上几寸的影子压下来。 他抬头一瞧,见是时子墨,他跟着付如烟,也叫他“子墨哥哥”。 时子墨沉着脸,“我们不熟。” 徐星湛更尴尬了。 他挠挠头,“时王子,烟儿睡着了,我叫他起来。” 他说着,又想把付如烟叫醒。 只是这次,他还没碰到人,一只手挡了过来,将他拍开。 “啪”一声后,徐星湛傻眼,他抬头,仰视着时子墨淡然的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的脸。 这是——讨厌他? “烟儿,该走了。”时子墨弯下腰,在付如烟耳边道。 也是奇怪,方才徐星湛喊了好几声,愣是没把人叫醒,时子墨只一句,就让付如烟抹着眼睛抬起头。 “子墨哥哥?”见到人,付如烟声音绵软,奶里奶气地叫人。 “走吧,送你回家。”时子墨又说。 付如烟站起来,“嗯”了一声。 她转头,发现徐星湛也在,诧异道:“你还没走?你祖母今天不是叫你早些回去吗?” 徐星湛又看了时子墨一眼,压下心里的异样,道:“我走了,你路上当心。” “子墨哥哥送我,很安全的。”付如烟摆摆手,把不住回头的徐星湛推走了。 付如烟去够书袋,一只手先伸过来,把她的书袋提起来。 “谢谢子墨哥哥。”付如烟笑眯了眼。 这样下去,感化大反派,指日可待! “子墨哥哥,送给你。”付如烟从桌屉里取出荷包,捻了两小块蜜饯出来,一颗塞进自己嘴巴,一颗塞给时子墨。 “快尝尝,好吃的。”付如烟努力推销着。 等时子墨咽下去了,她“嘿”笑两声:“子墨哥哥,今天夫子生气了,留了好多作业,你可不可以……嘿嘿。” 付如烟扭着小身子,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时子墨伸出手,付如烟忙把作业掏出来。 “夫子让我抄《千字文》,抄满两页宣纸就好,子墨哥哥太善良啦!” 同样的场景,这一个月发生了无数次。 时子墨已经练出了肌肉记忆,只要拿到付如烟的作业,下笔就自动切换成她的落笔跟顿笔方式,夫子一次都没分辨出来过。 “子墨哥哥,你辛苦啦,给你。” 付如烟踮着脚,把荷包里的蜜饯又往时子墨嘴里塞了一颗。 还剩下两颗,她全塞进自己嘴里。 一边咀嚼着,她一边眯着眼笑。 “子墨哥哥,一切全拜托你了,等休沐,烟儿请你吃——” “不用写作业就这么开心?”付珩的声音从学舍门口传来。 付如烟笑脸一僵,她慢慢转过身,看到门口的人,讪讪道:“哥哥。” 她低下头,脚尖在地上蹭。 从付珩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截细嫩的脖颈。 付珩站定,他比时子墨虚长几岁,时子墨却长得跟他一般高。 “时王子,劳烦把小烟儿的书袋给我。”付珩平静地看向时子墨伸出手,两个男人的目光对上,隐隐有火花四溅。 想着撒娇糊弄过去的付如烟傻眼了。 她只能拼命仰头,去看两个比她高得多的男孩的脸。 她踮起脚跟,拼命扬起下巴,也看不到他们正脸。 倒是自己,踮脚时间长了,脚掌好痛。 “大哥哥,我好困,也好饿,我们回家吧。”付如烟拉着付珩的衣襟摇晃,软糯糯地喊道。 付珩这才低头,右手还抹了一把付如烟的小嘴儿。 刚吃了蜜饯,黏糊糊的。 “饿了?”付珩帮她擦干净嘴巴,问她。 付如烟连连点头,“饿,很饿,超级饿,我都能吃下一头牛了。” 只要付珩别这样跟时子墨对望,让她真吞下一头牛也没关系。 “哥哥,回家吧。”付如烟又一次道。 气氛这么紧张,可别吵起来了! “马上,等哥哥把你的书袋要回来。” 付如烟瞪大眼。 不就一个书袋吗? 真的没有必要啊。 “时王子,请把我家烟儿的书袋还回来。”付珩的语气重了些。 他直勾勾地盯着时子墨,脸上阴沉凝聚,付如烟看了都害怕。 她只能放过付珩被她蹂出褶皱的一衣角,转到时子墨那一侧,急吼吼道:“子墨哥哥,书袋给我吧,明天我还给你带蜜饯吃。” 时子墨低下头,看着付如烟的眼睛:“不需要我了吗?” 付如烟快碎了。 她谁也不扯了,抬腿就走,还跑得特别快。 付珩到底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深深地看了时子墨一眼,追了出去:“烟儿,你慢点儿跑,当心摔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付珩的声音,付如烟跑得更快,还回过头,冲时子墨挤眼睛。 “别忘了我的作业!”她无声说道。 时子墨的嘴唇稍稍上扬,“放心。” 付如烟安心了。 回到公主府,付如烟闷头跑进屋中,开饭了她才出来。 看到立于桌边,笑眯眯的陈大夫,付如烟脸上闪过惊慌。 “小烟儿,让陈大夫给你看看牙齿。” 付如烟想起了被支配的噩梦。 她求救般望向许颖微,许颖微明显跟付珩穿一条裤子,还对陈大夫说道:“劳烦您了。” 付如烟:!!! 不要啊! 检查过牙齿,付如烟蔫蔫地被抱到圆凳上,耳边是陈大夫格外讨人嫌的叮嘱。 “小郡主贪食甜点,要控制。” “蜜饯、糖霜,尽量少食。” 付如烟捂住耳朵,把脑袋也埋了起来。 陆大人送陈大夫出府,许颖微跟付珩就迫不及待地把陈大夫的叮嘱又重复一遍。 付如烟的脑袋瞬间老大。 第251章 钱也不要了吗 “娘亲,大哥哥,烟儿知道啦,以后不会偷吃了。” 付如烟的保证实在不可信。 许颖微把梅兰跟青竹两个丫头叫来,“若是发现小郡主偷吃零嘴,只管来禀告本宫,本宫赏一个月月钱!” 梅兰跟青竹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亮光。 “奴婢一定好生看着小郡主。” 付如烟:…… 叛徒! “烟儿,娘亲跟我都是为了你好。”付珩见付如烟蔫哒哒,语重心长道。 “知道了。” 饭后,付如烟躲进屋里,付珩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烟儿,生哥哥气了?”付珩探手,摸了摸付如烟的脸蛋。 付如烟乖乖不动,由着付珩掐揉,不痛,反而很舒服。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付如烟垂着头,笑声咕哝着。 看出付如烟口不对心,付珩失笑,转移了话题:“进广业堂这许久,肯定学到了夫子的真本事,写几个字给哥哥瞧瞧?” 付如烟背过身,拿圆鼓鼓的后脑勺对着付珩。 付珩的目光往上移,被付入眼头顶的细茸茸几根立起来的胎发立抓住眼球,他没绷住,乐了。 “真的不写?”付珩试探。 “不写。”付如烟歪过脑袋,胎毛在上边晃悠。 “那——糖水铺子这几个月的利润,你也不要了?” 瞬间,付如烟像足了一条被钓起来的鱼,咬着钩儿,她主动转过来。 映入付珩眼帘的,是一张笑眯眯的、粉白/粉白的讨喜小脸。 “要要要,大哥哥,我要的!” 付珩含/着笑,把银票取了出来。 付如烟赶紧结果,捧着银票,她亲了好几口。 欢喜够了,付如烟才注意到银票上的面额,她惊了:“这么多!” 一家铺子而已,竟赶得上乡下庄子数年的进项? “父亲那边扩大经营,糖水铺子已经有好几家了,父亲还特地让我谢谢你,你的点子让他赚了不少。” 付如烟眨眨眼。 江伯伯是商业奇才啊! 都开始扩大经营了! 许颖微走进来,看到兄妹俩有说有笑,俨然和好了,她笑了笑:“小烟儿这么开心?告诉娘亲,发生什么了?” 付如烟跑下床,把银票锁进专属于自己的小匣子里。 许颖微跟付珩对视,眼中有揶揄。 “小烟儿,藏私房钱呢!”许颖微调侃她。 付如烟锁好了,叉着腰转过身来:“没藏,我这叫正大光明的攒!” “噗嗤”,付珩跟许颖微同时爆发出两声笑。 付如烟不明所以,淡定坐下来。 有自己的小金库,她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玩笑归玩笑,许颖微随即转向付珩:“阿珩,秋闱在即,你可有打算?” 付如烟也看过来,睁大眼睛。 付珩很淡定,全无紧张:“我跟夫子商讨过,今年八月乡试大比,我准备下场。” 许颖微有些担忧。 她并非不信任付珩,只是,连考两场,她担心损耗太大,阿珩年纪还小,不急的。 付如烟瞧出许颖微担忧,她拉起娘亲的手道:“娘亲,大哥哥超棒的!” 【没有了付俊良那个灾星,哥哥的试卷就不会被调换,他一定能考中解元!】 听到女儿心声,许颖微安心许多,冁然一笑。 “娘亲,能商量件事吗?”付如烟眼珠骨碌转动,忽然张口。 许颖微心情好,也大方。 “何事?” “不要停了烟儿的点心嘛,烟儿每日只吃一点点,就这么多,好不好?” 付如烟捏出一小点儿的手势,一脸狗腿,还嘿嘿傻笑。 付珩看着妹妹,无奈扶额。 许颖微失笑的同时,也觉得造化弄人。 她的儿子冰雪聪明,摘得案首桂冠,再过几月,拿个解元也不成问题,怎的女儿就—— 满心满眼只有点心啊! 幸福的苦恼让许颖微心里又酸又甜。 “烟儿,不早了,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说着,许颖微便领着付珩出去了。 付如烟坐在床上,抱着胳膊,她虎着脸,噘着嘴吧。 兀自气恼了一会儿,付如烟忽的笑起来。 虽然有时候娘亲跟哥哥管束得严厉些,总体来讲,她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 娘亲脸上的笑模样多了,哥哥也得以在考场上施展抱负,日后也能去官场驰骋。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 渣爹没了,付老夫人送走了,付文莹还有她那两个坏种儿女也死了。 前日她听宫里的宫女议论,说许云恒也被皇帝舅舅训斥,丢尽了脸面。 嘿嘿。 满怀着未来的美好期望,付如烟睡着了。 睡前的心情有多甜美,一觉醒来,付如烟就有多么狼狈。 她一头一脸的汗,睁开眼睛的刹那,仿佛天地都倒转了。 太可怕了! 彗星竟狠狠撞向地球! “轰隆”一声,窗外的厚实云层里,冒出一道闪电,吓得付如烟一激灵。 睡在身旁的女儿一动,许颖微就醒来了。她把付如烟拢到怀里,把杯子扯上来,轻声哄道:“别怕,娘亲在呢。” 付如烟往许颖微怀里深埋了些。 在娘亲的哄声中,怀着忐忑,她又睡去了。 这天休沐,付如烟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 她伸了个懒腰,帷幔外的梅兰听见动静,掀开一角,含笑道:“小郡主,您醒啦。” 自从上次付如烟被雷声惊醒,之后每次付如烟休息,下人们都会把厚实的床帘还有床幔拉上,隔绝所有光亮跟声音。 付如烟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由着梅兰给她穿戴梳洗。 “娘亲呢?”刚刚戴好头饰,付如烟正对镜子打量自己,她随口问道。 梅兰斟酌了一会儿。 上回镇国公都把小郡主弄哭了,梅兰也不敢在付如烟面前提他。 “小郡主,您饿了吗?公主让灶间给您留了饭食,奴婢现在就去传膳。” 付如烟抓住慌慌张张、顾左右而言他的梅兰。 虽然她确实饿了,可梅兰的行迹实在可疑。 “有人来了?”付如烟眯着眼说。 梅兰瞬间瞪大眼:“小郡主,您怎么知道的!” 她立马捂住嘴,然后摇头。 可不能叫小殿下知道呀! 小郡主本来就不喜欢镇国公,要是去前边搅和,耽误了公主殿下的事情—— 第252章 陆伯伯是娘亲的 “小郡主,奴婢——” “不说是吗?我自己去看!”付如烟跳下凳子,也不敢梅兰周旋了,往外间跑。 “小殿下,小殿下!”梅兰提着裙摆,也跑起来。 没跑几步,梅兰就看见小郡主躲在门边,竖起手指头抵在唇边,还回头看她。 梅兰放轻脚步,走到付如烟背后。 付如烟侧着耳朵偷听,厅里传来许颖微的询问。 “何时动身?” “江南等不得,明日一早就走。”陆怀川看着许颖微,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描摹在心里。 许颖微被盯得脸颊微微泛红。 “此行路途遥远,东西可都规制整齐了?衣服钱财,还有寻常的损伤药膏,都得带。” 许颖微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忧虑起来。 京都到江南,数千里路程,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累死十几匹马,三天三夜也才只能勉强送入京都。 “我知道,劳烦公主替我忧虑。”陆怀川仍旧看着他,不苟言笑的俊脸上现出几丝笑意。 许颖微的脸更红了,她微微侧身,尽量避开陆怀川火热地注视。 这人冷不丁变了一副面孔,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孙音晓在她耳边嘀咕的那些荤话。 就在许颖微脸皮都能煮鸡蛋时,付如烟跑进来,本来大的眼睛瞪起来:“陆伯伯,你要走吗?” 烟儿因为付丰泽有多排斥陆怀川,许颖微是知道的。 虽然上回烟儿缠着她,要她讲她跟陆怀川的过往,可许颖微心里并不乐观。 几段故事,就能改变烟儿根深蒂固的想法? 她一抬眸,见梅兰也跟了进来,脸色冷了些。 底下的人太不懂事,竟然都不知道拦着! 梅兰跪下来,头垂得低低的:“奴婢有罪,请公主责罚。” 付如烟把梅兰拽起来,让她出去,随后便把焦急的目光落到陆怀川身上。 她颠颠地跑了过去,靠在陆怀川的膝盖前,扬起小脑袋,皱眉道:“陆伯伯,你真的要走?去哪儿?很远吗?什么时候回来?” 四连问把陆怀川问蒙了,许颖微也怔住了。 “烟儿,你不生陆伯伯的气了?”这么个香香软软的小家伙,却是他的软肋,陆怀川像一团棉花,被付如烟戳成各种形状。 付如烟什么都没说,她扑到陆怀川身上,贴得紧紧的。 “陆伯伯,我早就不生你气了,烟儿很喜欢你呢。” 霎时,鲜花在陆怀川的心里绽放。 他下意识看向许颖微,嘴角勾起。 陆怀川的喜悦显而易见,许颖微替他高兴,自然,她也替自己高兴。 烟儿喜欢陆怀川,愿意接受他,再好不过了。 “烟儿,陆伯伯也喜欢你。” 陆怀川声音喑哑,他的大手扣紧付如烟腋下,把人捞到自己怀里。 付如烟大胆得很,“吧唧”一下,在陆怀川下巴上落了一个吻。 许颖微傻住。 陆怀川也没好到哪里去。 “烟儿!”许颖微惊叫一声。 付如烟看着两个被她惊世骇俗举动刺激着的两个大人,她抿着唇,唇侧的两个小酒窝甜丝丝的:“烟儿知道,陆伯伯是娘亲的,不可以亲嘴巴。” 许颖微和陆怀川:!! 刚刚降温的脸,又烧了起来,没脸见人的许颖微想逃走。 “陆伯伯,你还没有回答烟儿的问题呢。”笑闹过以后,付如烟正色道。 “陆伯伯要去很远的地方,大概三四个月吧。” 付如烟急不可耐道:“会有危险吗?陆伯伯会受伤吗?” 小丫头一脸担心,语速极快。 “不会有危险,陆伯伯从小练武,很厉害的。”陆怀川面不改色地道。 “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对方人很多,陆伯伯怎么办?” 小丫头更急了,小拳头也握紧了。 “烟儿,你陆伯伯会带着侍卫一起,再者,沿途的府衙也都有衙役,很安全。”许颖微轻咳一声,替陆怀川解围。 “可是——”付如烟刚刚开口,就被许颖微打断了:“好了烟儿,你陆伯伯还要赶路,他该走了。” 生怕女儿嘴巴里再吐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来,许颖微转向陆怀川:“远行的随身物品不是还没整理好吗?” 陆怀川沉默着把付如烟放下。 “我确实该走了,公主殿下,小郡主,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如来时一般,陆怀川风尘仆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嘉乐居门前。 许颖微看了一会儿,她把付如烟拉到自己身前来。 想教教她女儿家的矜持,她今日太放纵了,怎么能说那些羞人的话。 “娘亲,你刚才是在赶陆伯伯走吗?” 付如烟纯洁的眼瞳里,映照出一张颇为窘迫的面容。 【陆伯伯好可怜啊。】 【想要抱得美人归,陆伯伯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陆伯伯还能期望什么呢?不就是一个名分罢了,娘亲好吝啬哦。】 拿起琉璃盏,刚抿了一口茶水的许颖微猛咳几声。 “娘亲,你怎么了?”付如烟跑过来,担忧地看着母亲,“你的脸色好难看。” 许颖微放下茶盏,“梅兰,你去把陆大人跟管家喊来,本宫有事吩咐。” 梅兰领命去了,许颖微把女儿抱起来,耐心道:“烟儿,谁教你说的这些?” “音晓姨姨。”付如烟没想太多,把孙音晓卖了个精光。 “以后不许说了,你是女孩子,要矜持,要优雅。” 许颖微循循善诱。 “可是音晓姨姨说,喜欢并不难堪,要大胆些,勇敢些,娘亲,难道你不喜欢陆伯伯吗?” 许颖微:…… “见过长公主,见过小郡主。”管家跟陆大人步入,一同行礼。 许颖微顺势将付如烟放下,女儿的问题,她还真不好意思回答。 喜欢吗? 当然是—— 喜欢的。 她端正姿态,尽量声音平缓,抬眸吩咐道:“江南水患日趋严重,过几日,本宫打算操办一场义卖会,你们二人好生准备着,万不可出差错。” “喏。”陆大人跟管家齐声道。 “娘亲,什么是义卖会?”付如烟硬挤进来,好奇问道。 “小郡主,奴婢来给您解释,走,咱们出去,边走边说。” 第253章 义卖会上 梅兰把付如烟领了出去,从梅兰口中,付如烟明白了。 义卖会跟前世的慈善晚会大差不差,勋贵人家把自家的物件拿出来拍卖,价高者得,拍来的钱尽数归到善款中。 不同的是,实物拍卖环节结束后,还多了一个才艺展示的环节。凭表演参与拍卖,得来的钱也归入善款。 倒也还挺有意思。 四月二十五这日,天气格外晴朗,漫天白云飘荡,隐约飘起一阵风,最是适合出府游玩儿。 付如烟还没睁眼,府中的下人们就忙活起来。 摆桌顺凳,准备点心瓜果,搭建水镜台,被吵醒的付如烟嘴里嘟嘟囔囔。 许颖微没空哄她,把她交给梅兰。 “小郡主,今儿个有不少公子小姐来呢,您不是老念叨没有玩伴吗?” 付如烟一听,来了精神,忙坐起来让梅兰梳洗打扮。 梳了个漂亮的小盘髻,簪上绒花跟坠着流苏的发钗,眉心还点了一抹红,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年画娃娃就出炉了。 “小郡主天生丽质,不用打扮也好看。”梅兰笑着说。 “梅兰姐姐,你的嘴巴今儿个抹了蜜不成,不过,嘿嘿,我喜欢。”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付如烟自己也笑了。 巳时刚过,收到请帖的夫人小姐们在丫鬟的引领下落座。 公主府下帖子,谁敢不来。 整个京都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都聚齐了。 付如烟牵着梅兰的手,穿过垂花门,又经过抄手游廊,终于赶到了湖心亭。 筵席还未开始,付如烟拍着胸,吁了一口气。 她左瞧右瞧,视线落在湖心亭东角,时子墨、徐星湛还有周云溪几人都在。 她跑了过去,喜笑颜开的。 “子墨哥哥,云溪姐姐,星星!你们来啦,真好。” 付如烟跑得快,没能刹住车,时子墨稍稍往前,她的脑袋便撞进了时子墨小腹前。 她捂着脑袋傻乐:“子墨哥哥,对不住了,撞疼你了?我给你揉揉。” 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伸向时子墨腹间。 “小郡主,不可。”去禀告过长公主的梅兰跑来,及时拦住她。 付如烟遗憾地收回目光。 “烟儿,我听说今儿个取得头筹的有彩头,是真的吗?”徐星湛好奇地问。 昨夜娘亲就把陪嫁里的好东西拿出来,说要争一争。 进院时,他特地观察过,那些勋贵拿来拍卖的,也都是顶顶好的珍品。 “回小世子的话,是真的,头筹是一件宝物,当年公主新婚,先皇赏赐下来的。”梅兰轻声道。 “嘶~”徐星湛倒吸一口凉气。 先皇御赐,肯定万分珍贵! 长公主真的大手笔! “我娘亲一心为了赈灾,当然要拿出诚意!”付如烟一脸与有荣焉地说。 要是牵头设宴的长公主都应付差事,那些比猴儿都精的勋贵怎么可能舍得拿出真金白银。 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长公主可真是大善人!”徐星湛眼里立马充满了震惊与崇拜。 “我娘亲也不是为了虚名,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付如烟摆摆手,而后把手背到身后,做出一副高人风范。 “小郡主,义卖会开始了,咱们过去吧。”梅兰小声地说。 付如烟点点头,跟梅兰走了,顺带还把时子墨领了过去。 孙音晓和徐星湛也被跟在后头的嬷嬷领回母亲身旁。 时子墨的请帖还是付如烟亲自画的,独一份儿的殊荣。 许颖微早早吩咐下去,把时子墨的位置安排到付如烟身边,让两个小家伙能说上话。 “娘亲,您今天真漂亮。”哄人的话张嘴就来。 许颖微捏了捏女儿的鼻尖。 她莞尔一笑,“快坐下吧,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付如烟抬眸一看,险些惊叫。 竟是一桌子的精致糕点! 椰蓉荷花酥、菱粉糕、蟹壳黄…… 足足摆了几碟子,还有解腻的水果茶。 她迫不及待地拈起一颗送入口中,幸福地眯起眼睛。 “子墨哥哥,你也尝一尝,赵嬷嬷做点心的手艺一绝。”付如烟也没只顾着自己享用,把好吃的往时子墨面前推。 时子墨“嗯”了一声,手一伸,落在了干果碟子上。 “烟儿,可喜欢核桃?” 付如烟正塞了一嘴甜,胡乱“呜呜”一声。 时子墨拿起一颗来,手巧得很,一捏一推掰,便剥出完整的仁儿。 “烟儿,张嘴。”时子墨说。 付如烟看着眼前散发着独特香气的核桃仁,傻眼了。 大反派竟然给她剥核桃仁! 她也太有面子了吧! 她“啊呜”一口,借着时子墨的手,吞了下去。 她笑眯了眼:“谢谢子墨哥哥!” 时子墨轻抬唇角,笑容并不明显。 他又开始剥第二个,第三个,不停投喂。 很快,被塞满肚子的付如烟便投来幽怨的目光:“子墨哥哥,我肚子要爆炸了!” 时子墨脸上现出几分赧然。 恰巧,圆脸侍女绕着水镜台外围走了一圈儿,给贵人们展示托盘中的精巧金饰。 时子墨眉头稍动,他转向付如烟问:“烟儿,好看吗?” 噘着嘴的付如烟看向托盘,金饰做工精巧,扁金片作叶,将鲜红宝石拱卫其中,金丝绕作枝杈、灵蝶,蝶恋花的寓意更让金饰别具一格。 贵人们开始叫价,金饰底价三百两,没过多久,就涨到了三千两。 “好漂亮的。”付如烟说。 时子墨笑了,他朝侧后瞥了一眼,跟随的侍卫也加入到竞拍中。 “四千两!” 付如烟震惊回头:“子墨哥哥,你——” “烟儿喜欢,哥哥买来送你。” 付如烟:!! 那可是四千两,前日大哥哥给她糖水铺子的分红,也不过千余两。 子墨哥哥在大祈处境又艰难,付如烟实在不想他破费。 她正要推拒,时子墨便以五千两的竞拍价,拿下了蝶恋花金饰。 “子墨哥哥,好多钱的!” 付如烟懵了。 反派已经家财万贯了吗? 两年前第一次见的时候,明明他还在偷东西吃! 这一个个的,都是商业奇才不成? 付如烟颇有怨念,不过等侍女将小饰品送来,时子墨给她簪到发间时,她展开笑颜。 第254章 表演才艺 “子墨哥哥,好看吗?”她歪着脑袋,十分灵动。 “当然好看,很衬你。” 付如烟“嘿嘿”两声。 蝶恋花被五千两拍下以后,十一节金蟠镯、累丝嵌珠宝龟金簪,还有点翠头面、翡翠首饰,接连拍出高价。 付如烟一边瞪圆了眼侧耳听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算。 “共计十万三千五十两。”时子墨在一旁道。 付如烟本就圆滚滚的眼珠瞬间瞪得更圆! 十几万两?! 义卖会还没结束呢! 【娘亲也太厉害了吧!集资小能手啊!】 正跟荣国公夫人闲聊的许颖微冷不丁听见,失笑一声。 拍卖环节结束,竞拍成功的贵夫人挺直腰杆,跟许颖微对视底气都更足了。 竞拍失败的则一脸懊恼。 今儿个若是空手而归,可不就成了不给长公主面子? 她们可不能给相公拖后腿,都铆足了劲儿,嘱咐儿女,待会儿才艺展颜,定要拿出看家本事,拔得头筹! 一时间,场中冒出了浓厚的火药味儿。 侍女踏上水镜台,捡着好听话,着重感谢方才大手笔的那几位。 花了五千两的时子墨都排不上号。 感谢过后,舞姬随着乐师的悠扬乐声,曼舞一曲。 总算缓和了胶着的气氛。 付如烟抿了口水,还没咽下,就被徐星湛的叫声惊着。 “烟儿你瞧,是我姐姐,她要登台了!” 付如烟咳嗽一声,望向水镜台。 水镜台之上,一白衣女子白衣翩跹,她以面纱遮面,可清风拂过时,面纱贴近面颊,将姣好面容显露于人前。 “好漂亮!”付如烟看呆了。 “那是自然,我姐姐是这世上最温柔、最漂亮的女子!”徐星湛叉着腰,乐坏了。 他深深觉得自己的小伙伴有眼光,跟他一样! “小女徐氏洛晴,见过长公主,见过各位夫人。”水镜台之上,徐洛晴盈盈一拜,正值豆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露在外的一双眼睛似上好的黑曜石。 许颖微满意地点点头。 规矩跟样貌,都是上好的。 瞧出长公主满意女儿,南安侯夫人嘴角微扬。 “你要表演什么?”许颖微问她。 “小女擅长作诗。”徐洛晴淡声回复,声若莺啼。 即兴作诗,可不简单! 寻常有些见识、上过学堂的男儿,都不敢说自己作得出来。 “那就以海棠为旨,作诗一首,如何?”许颖微也不为难她,孟夏海棠初绽,以海棠为题,应时应景。 长公主考题一落,夫人跟小姐们议论起来。 以海棠为题,确实不难。 可若想让长公主觉得妙,拊掌叫好,可就难了。 众目睽睽下,徐洛晴垂眸思忖,不过片刻,她便笑盈盈地抬起头来。 她一张嘴,便好像带来了初绽的海棠香风。 “海中春烂漫,棠叶满东篱。花落千年树,开来第一枝。” 许颖微轻轻蹙眉,诗是好诗,但她总觉得,这首诗没那么简单。 “是藏头诗!”付如烟惊喊一声。 许颖微蹙紧的眉松懈开来。 她笑着拊掌,满眼赞叹:“好一句海棠花开!妙极,妙极!” 长公主赞赏在前,周夫人出价三千两,拍下了这首诗。 周夫人得了个爱才的好名声,还又一次入了长公主的眼,可谓满载而归。 徐洛晴下去后,陆续有掌銮仪卫事大臣之女、大理院正卿之女、骁骑参领之女等数位贵女展示抚琴品箫吹笛之技艺。 均引起满堂叫好。 只是,比起初登台的徐洛晴,就显得没那么出彩了。 快到晌午,长公主跟贵人们都已十分疲累。 “可还有贵女尚未登台?”许颖微问起身侧的陆大人。 “还有一位,通政司通政使苏大人之女苏月可,预备献舞一曲。” 许颖微揉了揉眉心。 “小女苏月可,见过长公主,见过诸位夫人。”苏月可不似前头那几个小姐,她大大方方地让众人看,一点儿不怯场,眼眸灵动,身材丰盈,不像才刚满十二三岁的少女。 “小女献丑了。”苏月可右手一挥,在身上的那一层薄薄纱衣被她扯/下来,众人这才瞧见,她身上穿的竟是一套夕雾蓝与绯红渐变,如同绽开海棠的舞衣。 方才徐洛晴作出的那首诗,瞬间具象化了。 乐声起,苏月可娇羞一笑,含胸仰头,甩臂袖出,像是薄雾轻拂骄阳,绯红的纱衣宛若艳霞,随着苏月可身姿的变换摆动,花朵儿羞答答的绽开。 裙摆化作花瓣,身体成了根茎,两条莹白手臂,凑成了斜出的两朵花骨朵,仙源拾翠,千岩竞秀。 鼓点收紧,苏月可旋转着,她合上眼睛,像一株献祭的秋水海棠。 在园中嬉闹的双生金斑蝶,陡然落在了收拢舞姿,扬起脖颈的苏月可的鼻尖跟抬起的臂弯上。 一幅绝美的画,映入所有人的眼。 “好——好美!”一位夫人惊叹道。 紧跟着,数位夫人也都抚掌赞叹起来,并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月可的母亲。 “温夫人,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乔夫人笑脸盈盈地说。 “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性子也极是开朗,是个好姑娘,长公主也很喜欢呢。”钱夫人向来油嘴滑舌,方才在南安侯夫人耳边夸赞徐洛晴时,也跟嘴巴抹蜜一般。 南安侯可是超品二等爵,座次与长公主极近,顶多相隔一个身位。 通政使身为三品文官,平日里也足够威风,可在满院子的公爵夫人、侯爵夫人中间,就不够看了。 此时,温夫人面上挂着得意的笑,瞥向左侧前方的南安侯夫人跟徐洛晴。 方才苏月可这一舞,动人心魄。 苏月可的样貌又不在她之下,徐洛晴心中紧张,便看向母亲。 南安侯夫人很是镇定,手心擦过女儿掌背,轻声安抚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莫要心急。” 那姓温的平时就跟她争个没完,现在她生的女儿还想和自己女儿抢风头,南安侯夫人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 听了娘亲的话,徐洛晴放松下来。 长公主朝她瞥来时,徐洛晴甚至还回以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 许颖微瞧见,更是满意徐洛晴的心态。 不骄不躁,不错不错。 第255章 落水了 苏月可的舞蹈被伯爵夫人以万两高价买下,她高高扬起嘴唇,笑容夺人眼球。 “苏姑娘,您请留步。” 正要下台的苏月可被侍女留下。 “夫人小姐们,苏姑娘一番舞姿,鸾回凤翥超群绝伦,今日魁首,非她莫属。” 侍女真诚夸赞着。 边串着词,她边取来长公主许诺的彩头。 红布掀开那一刹,尽管心里有所准备,水镜台之下的夫人小姐们还是眼热了。 竟是一整套的金嵌宝石头面,上头的珍珠颗颗硕/大,价值不菲。 “此乃先皇御赐,苏姑娘,长公主便赠与您了,望好生保管。” 看着首饰,苏月可眼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她激动地接下托盘,也不交给身后的婢女,她面冲着水镜台下的长公主,盈盈一拜:“苏氏月可谢过长公主,月可一定会好生珍藏,不负长公主一番心意。” 施了谢礼,苏月可便下去了,她一路端着托盘,两臂端得稳稳当当。 许颖微一直瞧着,面露满意。 暂且看来,这丫头知恩懂礼,是个好的。 孙音晓见许颖微一直盯着苏月可看,眼珠一亮,便道:“颖微,你家阿珩十四了吧,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今儿个来了这么多官家子女,你就不给阿珩打算打算?” 见许颖微不答,孙音晓又贴近了些,“我看苏月可就不错,活泼灵泛,你家阿珩又是个闷性子,合适。” 许颖微瞥她一眼,上回她在烟儿面前胡言乱语的账,她还没跟她算呢。 又点起鸳鸯谱来了? 许颖微的目光有些深沉,孙音晓心里一激灵,她哪里知道,她颇为疼爱的付如烟早早就把她给卖了。 “颖微,你何故如此看我?”孙音晓摸着自己侧脸,以为自己方才吃点心,嘴角留了残渣,还拿起手帕擦了擦。 “阿珩准备下场会试,议亲一事,不急。”许颖微说道。 “会试归会试,相看人家也别耽搁,依我瞧着,方才萧大人的女儿,还有王大人的外孙女,还有……”孙音晓叽叽喳喳不休,几乎登台献艺的几个姑娘,都被她念叨了一遍。 许颖微虽觉得不急,可被孙音晓撺掇着,心中微动。 阿珩的年纪,确实该议亲了。 过往十余年,她没能亲眼看着阿珩成长。 给他挑选世子妃,她可不能马虎。 “颖微,方才作诗的那个如何,南安侯的女儿,却生得温雅端方,还极有才华,跟你家阿珩也甚是相配。” 乍一听见孙音晓提自己,徐洛晴又紧张了起来。 “阿珩的心意才最重要。”许颖微说。 她总要给阿珩选一个他也欢喜的,不然,可不又凑成了一对怨偶。 “那是自然,也是巧了,今儿个阿珩不在,要是也能来瞧瞧该多好。” 孙音晓感叹着。 徐洛晴听不下去了,寻了借口,便离开了湖心亭,穿过假山攀柏,又经由避暑长廊,往花园去了。 她听出来了,长公主很满意苏也可。 她准备许久,连熬了好几个大夜的登台献艺,就是个笑话。 徐洛晴心里煎熬,只垂着头走着。 “小姐,小心。”离徐洛晴只有两步距离的丫鬟叫了一声。 长廊尽头,便是一大片湖泊。 观景台上并未设置围栏,没注意脚下的徐洛晴踩空,扑腾一声跌落下去。 “小姐,奴婢马上叫人来救你!”丫鬟急坏了,又不敢大声呼喊,左右张望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丫鬟咬咬牙,在观景台上跃跃欲试,打算跳下去救人。 就在这时,“扑通”一声,不远处的单拱桥上,一个少年丢掉书袋,一跃而下。 “郎君,我家小姐在这里!”丫鬟呼喊着。 湖泊纵深几尺,很是危险,不善游水的徐洛晴越沉越深。 忽然,一只手朝她递来,她来不及分辨太多,紧紧抓了上去。 头露出水面,借着后背传来的推力,她被丫鬟拉上岸。 付珩也从水里出来,身上湿透了,少年欣长挺拔的身姿如青竹般尽显。 他抓起书袋,就要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由着丫鬟拿衣袖给自己擦拭头脸上的水珠,徐洛晴见付珩要走,忙起身道:“小郎君仗义出手,救命之恩,小女子不胜感激,定当报答。” 付珩脚步微顿,头都没回道:“沿着长廊往前,便是翠灵阁,小姐自可去更换衣裳。” 瞧出付珩想走,徐洛晴赶忙叫住人。 “小郎君留步,还不知郎君是哪家的公子?小女子来日也好登门拜/谢。” 女子主动询问男子姓名,本就出格。 徐洛晴脸上挂着忐忑。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小姐快去吧。” 付珩走了。 徐洛晴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自家小姐还在发愣。 丫鬟急了:“小姐,咱们快去换衣裳吧,得了风寒就糟了。” 在丫鬟的催促声中,徐洛晴被带走了。 翠灵阁中,向阁中的丫鬟讨要了一身衣裳,丫鬟伺候徐洛晴穿戴起来。 丫鬟手巧,对着铜镜给徐洛晴挽发。 徐洛晴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出了神儿。 方才的少年郎好生俊俏,救了她,不愿透露姓名,匆匆离去。 她明白,那少年郎定是为了她的清誉着想。 她害羞一笑,脸颊也浮上两团粉霞。 “巧儿,待会儿你去打听打听,瞧那少年郎打扮,应该也是来参宴的。” 巧儿给徐洛晴簪上最后一枚发簪,一边梳理发尾,一边道:“小姐,不用打听,那少年郎还带着书袋呢,许是刚下学回来。” 在公主府里,又带着书袋,那就只有一个猜测。 他是公主府的小世子!未来的郡王! 也是娘亲希望她嫁予的良人! 徐洛晴脸颊更红。 “小姐,您脸怎么红了?是不是病了?奴婢马上去回禀夫人,给您寻郎中来!” 徐洛晴按住一脸惊慌的巧儿的胳膊,“我没事,咱们回吧,别让娘亲等久了。” “可是——”巧儿仍旧心存忧虑。 “别可是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巧儿抿着唇,扶着徐洛晴,往湖心亭赶去。 第256章 未来嫂嫂 付如烟蹦蹦跳跳地跑到许颖微身侧,“娘亲,方才的跳舞的姐姐好生漂亮。” 吃了不少点心,付如烟的嘴角沾了糖渍,略微发黏。 许颖微拿起帕子,帮她拭去,缓声道:“烟儿喜欢?” 付如烟点头:“姐姐好厉害的!转那么多圈圈!” 虽然不懂跳舞,可方才苏月可那一支舞蹈的含金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私下里定也极为用功刻苦,还专门挑选了衣裳,可见有多重视! “娘亲,烟儿想认识一下那位姐姐,可以吗?” 女儿都开口了,许颖微自然应允。 她着人去叫。 稍后,温夫人跟苏月可笑着走来。 “见过长公主,见过小郡主。”二人福身行礼。 许颖微赐座,二人坐到绣墩上。 付如烟直直朝苏月可走去:“苏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吧,你好漂亮,舞蹈也好漂亮,烟儿都看呆了。” 被天真的孩童真心夸赞,这孩童还是备受长公主跟整个皇室爱宠的小郡主,苏月可就更为开怀。 “小郡主谬赞了,月可蒲柳之姿,当不得这般赞赏。”苏月可微微垂头,谦虚地说。 “姐姐莫要妄自菲薄,你超厉害的。”付如烟又竖起了标志性的大拇指。 许颖微看笑了。 温夫人见状,趁机道:“公主殿下,小郡主仿佛很喜欢月可呢。” 许颖微稍稍点头,算是赞同。 温夫人得意坏了。 她的月可今日拔得头筹,还拿到了长公主的赏赐,在诸多官家贵女中间,可是头一份的殊荣。 这小世子的世子妃,除了月可,还有谁能当得? 这样想着,温夫人瞄向落在自己后头的南安侯夫人。 侯夫人正跟伯爵夫人说笑,察觉到温夫人的注视,她回过头来,缓缓绽开唇角,露出一个挑不出错来的端方笑容。 温夫人在心中冷哼。 待我女儿嫁进长公主府,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温夫人收回余光,笑盈盈地看着许颖微,又道:“长公主殿下,月可年方十二,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我正愁给她相看人家呢。” 一边诉说着,温夫人脸上还恰到好处地挤出来一抹愁绪。 仿佛真心忧虑女儿的亲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京都勋贵众多,慢慢寻,会寻到的。”许颖微哪能听不出温夫人话中深意,四两拨千斤,给堵了回去。 她是很欣赏苏月可,可现在一看,苏月可的娘亲着实上不得台面。 今儿个可是义卖会,她到底是为捐献赈灾款来的,还是为了把女儿嫁入高门来的? 许颖微心中不喜,面上却不明显。 至少温夫人看来,许颖微脸上还有着笑模样。 许颖微不搭茬,温夫人正打算再接再厉,说得再直白些。 “温夫人,带着你家女儿回去吧。” 许颖微声音忽的变冷,温夫人满头雾水。 她急着询问,陆大人走来,将温夫人跟苏月可带回他们的位置。 虽然姿态恭敬,可母女俩还是看出了疏远的意味。 母女俩对视,温夫人抓起女儿胳膊,急急问道:“月可,你得罪小郡主了?” 苏月可迷茫地摇头。 “娘亲,我没有啊。” 温夫人心里换慌乱。难道是她自己? 可她跟长公主聊得好好的,都谈起女儿的婚事了,怎么可能得罪长公主? 母女俩再次对视。 忽然,温夫人轻拍桌子,兴奋道:“是了,定是今日场合不恰当,长公主不好与我多聊,等过几日,为娘再来与长公主商谈你跟小世子的婚事。” 苏月可一听,激动坏了。 “娘,我真的能嫁进长公主府?” 温夫人往四周瞧了一圈儿,“小声些,此事不宜张扬,娘亲会为你打算的。” 苏月可应着,眼中的兴奋盈满溢出。 远远的,瞧见徐洛晴款步走来,还换了一身更精致的衣裳,就连头上的朱钗都更精致了。 苏月可冷笑。 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有何用,她已经被抛出世子妃的名册了。 这辈子,她苏月可注定要踩着徐洛晴的脖子,俯视她! “徐小姐,你可回来了,方才长公主叫我跟我娘到近前说话呢。”苏月可叫住徐洛晴,娇笑着说。 徐洛晴略一蹙眉。 苏月可瞧见,高兴坏了。 生气吧,烦恼吧,盘算落空了吧。 “苏小姐,长公主同我娘说,准备给世子殿下议亲呢。” 苏月可拼命暗示,就差在脸上写下来:世子妃之位,是我的囊中之物,你别想了! 徐洛晴冷淡地“哦”了一声,便擦过她身,往前两排去了。 那副冷淡的,瞧不上她的模样,惹得苏月可心中恼火。 有什么可得意的,南安侯是侯爵,官职也比她爹爹高,那又如何? 她日后可是世子妃,再往后,可就是郡王妃,地位超然! 就算是南安侯见了她,不也得拱手作揖,跪下行礼? 苏月可挺直脊背,下巴也昂了起来。 徐洛晴在母亲身旁坐下,方才面对苏月可的漠视散去,眼中也积聚出了焦虑。 苏也可说的,应该不是真的吧! 徐洛晴的心思,付如烟自然不知。 方才听见温夫人向娘亲“推销”苏月可,瞧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想把苏月可嫁给大哥哥! 付如烟急了。 【娘亲不要啊!】 付如烟在心中大喊。 许颖微瞥过来,对温夫人的搭话也淡了。 【苏月是跳舞好看,我也喜欢,可她爹勾结二皇子意图谋逆,逃不了一个死!】 【我的亲娘诶,你可不能把大哥哥往火坑里推啊!】 正是付如烟的这番话,让许颖微冷下脸,并命陆大人将温夫人跟苏月可请走。 瞧到娘亲把人赶走,好像被温夫人惹烦了,付如烟拍着胸口顺气儿。 【还好还好,不然我真的要一头撞死在娘亲面前了!】 许颖微失笑,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烟儿,你的玩伴来找你了。”她说。 付如烟回头,见是徐星湛,她笑得灿烂:“星星,你不陪你娘亲了?” “我娘有我姐姐陪着,她们还嫌我碎嘴呢。”徐星湛嬉皮笑脸,还冲付如烟扮鬼脸搞怪。 第257章 一家子叛贼 付如烟被逗笑。 徐星湛往旁边瞟了几眼,嗖地站到付如烟身边,怕人似的道:“我听说公主殿下想给你哥说亲呢!” “谣言而已,我大哥哥一心功名,哪会这么早议亲。”付如烟摆摆手,“瞎话你也信。” 徐星湛抿抿嘴,可是娘亲跟姐姐—— 不过,烟儿不会骗他,想必长公主只是闲聊,是旁人当真了,误会了。 徐星湛很快找好了理由,又扬起笑脸,开玩笑一般道:“烟儿,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子啊?” 女子嫁人早,像徐洛晴跟苏月可,都已年满十二,定亲过后,用不了几年就嫁人了。 “我?”付如烟托着下巴,思忖起来。 上辈子她受尽苦难,一心只想出人头地改善生活。 还真没考虑过。 至于这辈子—— 忽的,付如烟咧开唇,脸上笑容灿烂:“笨呐,当然要给我好多好多好吃的,还不管制我的那种男子!” 徐星湛歪过头,转身跑了。 付如烟:?? 没过多久,徐星湛又跑了回来,怀里捧着一堆点心干果。 “烟儿,这些都给你。” 付如烟愣了片刻,故意逗他:“真的都给我?” 徐星湛毫不迟疑地点头。 付如烟嘻嘻两声,坏笑道:“那日后你带到广业堂的零嘴,可也全都归我了。” 徐星湛犹豫了。 看着徐星湛绷紧的圆胖脸蛋,付如烟大度地打算放过他。 徐星湛却抿紧唇线,坚定道:“给,都给你!” 付如烟张开嘴唇,惊了。 这么拼? 星星该不会——喜欢她吧! 不要不要! 徐星湛才六岁,她的芯子已经二十多了! 老牛吃嫩草,为人不耻! “烟儿,我怎么记得,你前天还说,中意样貌出挑的呢?”时子墨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就站在付如烟身侧。 付如烟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我是说过。” 余光中,徐星湛垂下头,很失落的样子。 付如烟想过去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徐星湛,你跟相貌出挑搭不上边的。” 惜字如金的周云溪忽的道。 徐星湛嘴巴一撇,眼圈儿迅速泛红。 “星星,你别——”付如烟出声安慰。 “我,呜呜呜,哇哇哇!” 徐星湛哭起来,胖脸挤成一团,难过地跑走了。 付如烟跺着小脚。 她瞪向时子墨,时子墨端的是一派淡定。 她又瞪向周云溪,周云溪比时子墨还镇定,还抬起眸子看她,眼神仿佛在说:实话总是伤人的。 付如烟:…… “你们非要这个样子吗?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周云溪垂下头去。 倒是时子墨,哄了付如烟好长时间,才勉强将人哄好。 义卖会后,许颖微当夜便带着筹集到的二十余万两银票进宫。 付如烟说想念皇帝舅舅,便跟着一块儿来了。 母女俩还没入宫门,就见一辆辆马车经过城台,往东掖门去了。 何人马车?竟这个时候入宫? 李嬷嬷拉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跪下,恭敬道:“马车上坐着的是紫云道观的观主——智涵大师,陛下特地从宫外请来,预备给四殿下祈福,神宫监和司设监都已经准备起来了。” 李嬷嬷给了小太监几颗碎银,便打发走了。 许颖微缓缓蹙起眉头。 江南正闹腾着,这个时候大动干戈,请人给四皇子祈福? 还惊动了神宫监?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 许颖微向下望去,目光落在付如烟头顶。 付如烟正摸着下巴,小眉头簇成一团。 【不对吧,这个四皇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这个人吗?太奇怪了。】 许颖微眉目凝紧。 小烟儿竟也不知四皇子的底细? 她暂且压下疑窦,带着女儿去拜见皇帝。 人却没见成。 徐公公接过装着银票的匣子,恭敬道:“长公主殿下,您一番善心,江南百姓会感激您的。” 徐公公话音刚落,殿内便传出孩童跟女子的欢笑声。 徐公公笑脸一僵。 “公主殿下,小郡主,奴才送您们出宫?” “不必,本宫还要去拜见母后,你留下伺候陛下吧。” 深深地望了一眼殿内,许颖微转过身,领着付如烟走了。 “娘亲,皇帝舅舅不见咱们吗?”付如烟天真地问。 许颖微步子一僵,宽慰道:“你皇帝舅舅有要紧事,下次就会见烟儿了。” “可是——殿里有宫里娘娘的声音,还有小皇子的声音。” 许颖微面上发紧。 付如烟机灵地住了嘴,没再问了。 母女俩刚到慈宁宫,皇太后身边的槿云姑姑就迎了出来。 “公主殿下,小郡主,快进来,太后正等着你们呢。” 许颖微微微颔首,牵着女儿,踏入殿中。 “皇后娘娘?” 皇后也在,许颖微很惊讶。 看到许颖微跟付如烟,皇后撑起笑脸:“怎的进宫也不提前通传一声,本宫给烟儿准备了小礼物,还没来得送呢。” 许颖微走到近前。 皇后憔悴的面容,还有妆容遮盖下,仍掩饰不住发青的眼下露在眼前。 “皇后娘娘,你——” 皇后微微侧过身,神色不自然道:“昨夜做了噩梦,见笑了。” 皇后刻意隐瞒,许颖微本想就此罢了。 宝座之上,皇太后清了清嗓子,“皇后,在颖微面前,你还隐瞒什么,说出来吧。” 皇后闻言,艰难扯开的笑容越发凄楚。 “舅母,你怎么啦,告诉烟儿,烟儿给舅母出气!”付如烟握紧了小拳头。 皇后垂下头,摸了摸付如烟梳起来的柔软发髻,“谁会欺负舅母呢?” 作为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那几个人之一。 除了那位,还会有谁让一国之母黯然神伤。 “舅母,是不是皇帝舅舅?”付如烟扑到皇后身上,她抬高手臂,摸了摸皇后的脸颊,满眼心疼。 【不该是这样的!】 【二皇子已经被边缘化了,按理说,太子哥哥盛宠不衰,舅母应该欢欢喜喜的才对,到底怎么回事?】 许颖微皱眉。 她越来越发现,知晓未来走向的烟儿疑问越来越多。 这不是个好现象。 “皇后娘娘,可是因为智涵观主进宫祈福一事?”许颖微缓缓说道。 第258章 初到江南 皇后惊讶地看着她,半晌,她叹息道:“没错,太子动身前,让本宫一定想办法阻拦智涵观主进宫,可是——陛下斥责了本宫,还说本宫——” 皇后一边诉说着,一边红了眼圈。 付如烟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帮她擦眼泪。 皇后把付如烟抱起来,缓了缓,继续道:“陛下指责我,说本宫心眼儿小,容不下后宫嫔妃,失了母仪天下的气度。” 皇帝与皇后乃是少年夫妻,皇帝还在潜邸时,太子就已经出生了。 帝后感情甚笃,举案齐眉十余年。 后来陛下登基,碍于前朝,纳了几个妃子。 可论宠爱与爱重,皇帝都是偏心皇后跟太子的。 现在又为何偏到了旁的妃子身上? 许颖微眉头蹙得更紧,嘴角也抿成了直线。 “那就是个狐媚子,整日就知道缠着皇帝,她初进宫,哀家就不喜欢她,要不是皇帝——”说到这里,皇太后长叹一声。 “区区一个贵人,也不过生了一个皇子,尾巴就翘到天上去,竟然还敢撺掇皇帝与哀家离心,简直可恨!” 皇太后咬牙切齿,可见是真的厌极了欣贵人。 许颖微略一沉眸。 方才养心殿内笑声的主人,应该就是欣贵人还有四皇子。 一个小官儿之女,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可不是小官了,欣贵人的母家仗着她的势,皇帝又宠爱她,官职屡屡调升,已经封为国公了,哀家都不能置喙一句呢。”皇太后冷笑着说。 【已经是国公了!!!】 【陆伯伯立下汗马功劳,又镇守边关十余年,也不过才因袭了先国公的爵位!】 付如烟瞪圆眼睛。 “舅母,别难过了,你还有太子哥哥,还有烟儿,还有皇祖母跟娘亲,我们都向着你。” 付如烟皱着小鼻子,认真地说。 皇后看着小小的雪团子,破涕为笑。 “烟儿说得对,舅母还有你太子哥哥,舅母不能倒下,还是烟儿聪明。” 付如烟的脑袋顶在皇后掌心,她小猫似的蹭了蹭。 “舅母,太子哥哥走了十几天了,到江南了吗?” 皇后抬起眸子,目光放空。 “应该到了吧。” 江南诸郡洪水汪洋。 许枫霖跟陆怀川一行落脚在氽渚郡。 他们带着人骑着快马,把大部队甩在了后头。 许枫霖拉紧缰绳,氽渚郡城门紧闭,城外聚集着大量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俨然饱受解饿之苦。 许枫霖正要驾马进城,陆怀川拦住他。 “太子殿下,城外都是难民,很危险。” 他们先行赶来,身边护卫的也只有几十个侍卫。 “镇国公,你说该如何?”太子特地向皇帝举荐陆怀川,自然相信他。 “乔装打扮,先进城再说。”陆怀川瞟了一眼城门楼上全副武装的官兵,给出一个相对保险的主意。 “照镇国公说的办。” 太子应允了。 一行人分批进城,赶在宵禁之前,缴纳了进城的费用,低调进入氽渚郡。 郡内百姓倒是安居乐业,甚至有孩童举着风车追打笑闹。 看到城内的景象,太子板起脸。 这氽渚郡的知县可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城外的难民就不管不顾了吗? 压着火气,许枫霖一行来到了知县府。 “来者何人,这里可是知县府!识相的赶紧滚!” 太子随从亮出令牌:“太子在此,见到太子,还不赶紧跪下!” 侍卫傻眼了,“扑通”一声,膝盖着地。 “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侍卫身子发抖,许枫霖冷哼一声,带着人闯入知县府。 早有侍卫冲进去禀告,方才还在狎妓作乐、衣衫不整的王知县带着县丞跟主簿,匆忙戴上官帽,冲了出来。 院中,一个年纪尚小,但难掩一身天家贵气,定是太子。 至于立于太子身侧,一身虎猛之气的高大男子,应该就是镇国公! 这么尊贵的人,怎么就来了氽渚郡,他们不应该去找知府大人吗? 几人心里又慌又乱,一个接一个,串糖葫芦一般,跪了一地。 “下官不知太子跟镇国公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王知县的身子抖,声音也抖得厉害。 许枫霖正要发难,却听见了内院传出来的靡靡之音,跪伏在地的几人身上,也飘出了女人的脂粉香气。 许枫霖脸色发青。 正要命人将几人抓捕,知县府邸外,传来一官员的呼喊声。 “下官江北府知府赵挺之,见过太子殿下。” 赵知府头戴乌纱帽,身着石青团领衫,胸前的云雁随着下跪的动作,也低下了头,一身恭谨。 “来得可够快的。”许枫霖声音发冷。 “回禀太子,下官听闻太子一行经过江北,估摸着您许是来到了氽渚郡,便快马加鞭赶了来。” 赵挺之虽然跪着,却不卑不亢,仿佛半点儿没意识到太子已经满肚子的火。 “你既然知道本太子路过氽渚郡,那你又可否知道,氽渚郡外难民扎堆,哭声百里之外尽可听闻!” 许枫霖厉声呵斥,脸色也更难看了。 百姓受苦受难,这群官员呢?吃得脑满肠肥,还有心思狎妓! 可恨,可恶! “太子殿下,下官进城之前,已然看到了,下官马上派人处理。” 赵知府向后递了个眼色,他背后的人立马将王知县一干人等抓了起来。 “你三人尸禄素飡,被太子殿下跟本官逮了个正着,证据确凿,摘了项上乌纱帽,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王知县几人瞪大眼,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堵了嘴拖走了。 赵知府向太子拱手,满脸悔意道:“太子殿下,下官有罪,竟不知下头的官员如此大胆,请太子殿下降罪!” 赵挺之这一手釜底抽薪何其漂亮,许枫霖愣了半天,在陆怀川的示意下,暂且压制怒火,平静道:“赵知府明察秋毫,本太子若是处置了你,倒显得本太子不近人情了!” “太子殿下,您舟车劳顿,先在氽渚郡歇下吧,微臣马上安排。”赵知府满脸热情。 第259章 压榨贪官 从京都到氽渚郡,走水路也足足花费了半月有余,下船以后,又是快马加鞭。 许枫霖确实疲惫。 可城外的百姓不知凡几,连口水都没有,城内的士兵还把矛锋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 想到方才他在城外看到的面黄肌瘦,却只敢苦苦哀求守卫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的灾民。 许枫霖心中隐隐作痛。 看出来许枫霖想趁热打铁,一举解决灾民祸患。 陆怀川拦住他:“太子殿下,时间不早了,赵知府马不停蹄地从州府赶来,也累了。” 许枫霖深深地看了陆怀川一眼,到底对赵挺之道:“赵知府,明天一早,你来府衙,灾民如何处理,你必须给本太子一个说法!” 许枫霖迈开步子。 拒绝了赵挺之的挽留,带着人宿在城内客栈。 目送太子一行离去,赵挺之的亲信贺通判走了出来:“知府大人,看来太子殿下这次,是打算敲山震虎啊。” 赵挺之“呵”了一声。 “太子不足为惧,倒是镇国公,城府极深,太子又信任他,不好办啊。” 赵挺之忧愁起来。 “那明天早上——”贺通判欲言又止。 “你去告诉王知县那几个,想要护住家人,就给本官闭上嘴。”赵挺之打断了贺通判,阴狠在眼底一闪而过。 王知县几人知道得太多,他们又被太子逮着把柄,留不得了。 贺通判领命,就往大牢去了。 翌日清晨。 许枫霖几乎一夜没睡,天还未放亮,他就起身洗漱。 他打开门,陆怀川恰好从隔壁出来。 俩人对视,还没说上话。 太子的亲卫跑上来,拱手道:“太子殿下,不好了,王知县等人,在县衙内自尽了!” 太子跟陆怀川赶去县衙大牢。 王知县、县丞还有主簿,齐齐挂在梁上。 许枫霖看着,暗暗握拳。 “殿下,莫急,是好事儿。”陆怀川扫了一眼,笑道。 本来十分气愤的许枫霖听到这话,蓦地冷静下来。 的确,赵知府急于动手,恰巧说明他心虚。 他有把柄握在王知县几人手中。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城外的灾民。 江南三州八郡,都同氽渚郡一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不能在江北州耽误太长时间,必须快刀斩乱麻。 回到客栈,太子跟陆怀川商议了好长一阵儿。 随从来报,说是赵挺之来了。 二人才对视一番,下楼来。 赵挺之看到二人,立即拱手作揖,笑眯眯道:“太子殿下,镇国公大人,氽渚郡乃我江北州最繁华富庶之地,商客往来,走卒遍地,微臣带您二位四处转转,可好?” 押送赈灾银跟赈灾粮的下属预计今晚便会赶到,趁此时间,许枫霖正想在城内逛一逛。 他要看一看,这氽渚郡内的百姓,可否都如同赵挺之一般,生得一副冷硬心肠! “那就劳烦赵知府了。”许枫霖浅笑着,跟昨夜一比,好说话得很,赵挺之愣了片刻,便攒了一脸的笑意,招呼许枫霖跟镇国公上街。 氽渚郡内一派热闹景象,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路旁的铺面更是热闹,人来人往。 眼下的繁华比之城外的哄乱骚动,让许枫霖默默攥紧拳。 在城中逛了一上午,赵知府热情邀约,请二人登上酒楼,在“梅攒”字雅间落座。 “太子殿下,镇国公大人,您二位来到江北州,真真是让我江北州蓬荜生辉,要不是二位低调,城中的富商们早就来拜见了。”赵挺之笑得眯起眼睛。 他的双眸本就生得不大,眯起来时,更显出几分蝇营狗苟,让人不喜。 许枫霖随便附和两声,赵挺之朝外使了个眼色。 雅间中间的隔断被取下。 面容姣好的歌姬一展歌喉,身段流畅勾人的舞姬扭动着身子跳起舞来,乐妓十指如青葱,扫弹在琴弦上,拨弄出靡靡之音。 许枫霖皱起眉,眼中不喜更甚。 忽的,那窈窕舞姬竟全都进到雅间来,在许枫霖跟镇国公身侧落座,扑面的脂粉气引得二人蓄怒待发。 “赵大人,你把本太子当成眠花卧柳、偎香倚玉的痴人了吗?你好大的胆子!” 许枫霖猛地一拍桌,怒眼横眉,旁边的舞姬吓了一跳,双膝发软,跪了下来。 陆怀川更直接,他掀了桌子,靠近他的舞姬连退几步,花容失色。 始料不及的赵挺之傻眼。 “太子殿下,镇国公大人,莫要动怒,都是这群该死的下贱胚子,竟胆敢对您二人不敬,来人啊,都给本官拖出去,乱棍打死!” 赵挺之咬着牙,发狠道。 他万万没想到,这太子跟镇国公竟“高洁”至此,钱财美人,皆不为所动。 赵挺之慌了。 他项上乌纱帽,不会真的保不住了吧? “赵大人,昨夜本太子命你拿出举措,你可想好了?” 赵挺之昨夜就想着如何收买太子跟镇国公,哪里还记得太子的吩咐。 “微臣——微臣——打算开仓放粮,先解燃眉之急,之后,之后再——” 许枫霖猛地又一拍桌:“磕磕绊绊!不知所云!赵大人,这就是你研究了一整夜的办法?” 赵大人忙跪下来。 “太子殿下,氽渚郡外灾民不可计数,再加上滁北、泗水、泰林三郡,灾民数量庞大,微臣就算真的想管,也有心无力啊,为今之计,只能先开仓放粮,暂保一方平安了。” 赵大人面容凄苦。 他额头触地,眼珠却灵活地转悠着。 不管如何,先糊弄过去再说。 至于粮食够不够,太子殿下不是还带来了赈灾粮吗? 赵挺之想得倒美。 许枫霖早已勘破他的伎俩。 “本太子带来的赈灾粮,可不是为你江北州一州而备!你若想不出办法,本太子就先摘了你的官帽,再取下你人头,你办不成,总有官员办得成!” 许枫霖也是发了狠。 陆怀川的亲信昨夜也没闲着,从江北州州府飞来的信鸽,带来了最新消息。 这个赵挺之为官一方,却收受贿赂,不理政事,草菅人命,府库中的钱财粮食堆积如山。 这些民脂民膏,一定要返还给百姓才是! “殿下,微臣办得成,一定办得成。”赵挺之哆嗦着说。 “你打算如何办?”许枫霖追问。 “微臣——微臣略有薄产,拿出来,赈济灾民,江北州富户繁多,微臣去找他们,让他们施以援手!” 许枫霖心中满意,脸上却不显,他扫了一眼两股战栗的赵挺之,呵斥道:“还不赶紧去办!” 第260章 嫁祸于人 赵挺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背后有狼撵一般,屁滚尿流地跑了。 雅间中的女子们尽数退散。 许枫霖这才笑出来。 “镇国公,你好计策。” 镇国公微微一笑:“多亏殿下演技出神入化,镇住了这狗官。” 二人相视一笑。 赵挺之哭丧着脸,把府中多年积攒下来的银两,全都兑换成了粮食,在城门前设置粥摊,另外还派了一队人,发放抑制时疫的汤药。 灾民们填饱肚子,又喝了药,感动地跪下来,高喊“青天大老爷”。 赵挺之脸上青紫交加,拂袖离去。 赵挺之的私库几乎被搬空,平日与他交好、一同作乱的的富商也都狠狠出血。 许枫霖留下一部分赈灾银跟粮食,离开之前,特地宴请赵挺之。 赵挺之心惊胆战地来赴宴。 才几天功夫,他瘦得脸颊凹陷,看到太子跟镇国公,眼睛都不敢抬。 “赵大人,吃啊,这些可都是用大人的银钱买来的。” 赵挺之险些呕出血来。 他哪里敢吃,怕是肚子填饱了,命就没了。 “啪”一声,许枫霖把玉着扔在了圆桌上。 “赵大人不给面子?” 赵挺之的身子猛地一激灵。 他慌乱跪下。 “赵挺之,你可知罪!”许枫霖急呵一声。 赵挺之晃晃悠悠地扣头,心里冰凉。 “罪臣知罪。” 虽然才两日,可赵挺之早就被噩梦折磨得两眼无神。 “你贪赃枉法,卖狱鬻官,私吞官银官粮,以致百姓食不果腹,本太子已告知都察院,来人啊,把赵挺之给本太子拿下!” 赵挺之已脸色煞白,被拖走时,死尸一般。 钱财没了,他的命也要没了! 江北州的官员履职之问题,许枫霖没时间管了,吏部自然会指派官员下来,接替赵挺之的职责。 太子跟镇国公在江北州大展拳脚,一举拿下赵知府跟氽渚郡的一应官员,狠狠震慑了其余各州郡。 太子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至会稽州下辖的雁门郡。 郡外水秀山明、风光旖旎。 一路上,竟见不到一个灾民。 想到会稽州的萧知府呈到京中的折子,许枫霖夜宿养心殿偏殿,全须全尾地都看了。 折子上写着:百姓安康,灾民已安置妥当。 再结合眼前的情景,许枫霖微微一笑。 他转头,对陆怀川道:“会稽州的知府有几分本事,是个好官。” 陆怀川但笑不语。 一行人来到雁门郡城下,萧知府早已带着人在郡城外恭候。 “微臣萧清尘见过太子,殿下万安。”萧知府率先跪下,他背后的一群人,乌泱乌泱的,也够了下来。 许枫霖跳下马,亲自扶起了萧知府。 “萧大人为官清廉,治理有方,本太子甚是欣慰。” 萧大人闻言,他笑了,“太子殿下不远万里赶来江南,爱民之心天地可鉴,微臣佩服。” 许枫霖在萧大人的盛情邀请下,下/榻于知府府邸。 会稽州民安物阜,许枫霖并不打算停留太久。 剩下两个州,才是涝灾的重灾区。 跟大肆挥霍的赵挺之不同,萧清尘宴请许枫霖跟陆怀川的,是一桌素菜。 三尺见方的桌子,只中央摆放了四道菜。 萧清尘一脸窘迫:“太子殿下,镇国公大人,微臣有心好酒好肉招待,可实在是——捉襟见肘,还请殿下跟国公大人见谅。” 萧清尘话音刚落,他背后的侍卫就跪了下来:“禀殿下、国公大人,我家大人并非故意怠慢,实在是真的拿不出钱来,大人把这些年的俸禄跟积攒下来的家业全都拿来用来安置灾民了,现在夫人都还得自己做饭,给一家子人吃呢。” 侍卫嗓子粗,但并不妨碍他替自己的主子鸣不平。 “够了,谁许你多嘴的!”萧清尘红了脸,大声呵斥。 “好了萧大人,你为官清廉,本太子都看到了,涝灾当头,能吃上素菜就已经很好了,你也快快享用吧。” 许枫霖率先拿起玉着,陆怀川跟萧清尘跟着享用起来。 当天下午,许枫霖跟陆怀川就离开了雁门郡,往钜鹿州赶去。 跨在马背上,许枫霖想到那一桌素菜,崩了一路的脸,才隐约现出几分笑模样。 “萧大人可真是一个好官,等回到京都,本太子一定禀告父皇,这样的好官,位子也该往上动一动了!” 对萧清尘,许枫霖满心赞赏。 要不是此行时间紧,任务重,他都想带着萧清尘一同回京城了。 赶了一夜路,在钜鹿州跟会稽州交界矗立着一座城。 此城便是渔阳郡。 官道之上,许枫霖遥遥望去,城下之景让他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 竟又出了一个氽渚郡不成! “驾!”手中鞭子高高扬起,马儿仰头嘶鸣一声,载着许枫霖,往官道尽头跑去。 陆怀川等人迅速跟上。 越是靠近渔阳郡,许枫霖的脸就黑上一层。 竟有如此多的灾民! 好些灾民脚上的鞋都没了,光/着脚,互相依靠着。 城外臭气熏天,尸体腐烂发臭,吸引来大量蚊虫。 怒火冲顶,许枫霖忙拉紧缰绳,从马上跃下。 他快气晕了。 “好好好,又是一个赵挺之,我大祈竟养了一群蠹虫!” 许枫霖在城外骂,城墙之上,一瘦得骨头支棱的高个官员,眼中忽然迸发出求救的光。 “开城门,迎接太子殿下!” 孙谭第一个冲出城来,知府衙门的衙役跟千户所的锦衣卫开道。 他顺顺当当地来到许枫霖跟前。 许枫霖眼睛发红,斥骂就在嘴边。 他正要呵斥,孙谭“扑通”跪下。 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钜鹿州的十万百姓,有救了!” 孙谭的这一声喊,拉开大闸一般。 原本死气沉沉、面容枯槁的受灾灾民,都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来了,我们有救了!” “太子殿下,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一家子都死光了,就剩我一根独苗苗了!” “我们不想死啊!” 灾民喊声震天。 许枫霖怔在当场。 “太子殿下,微臣收到上峰发下来的粮食跟银两后,全部投入到赈灾中,知府并千户所,所有的银两也全部都拿去赈济灾民、修补大坝,可,可是——州外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实在安置不下了!” 孙谭诉说着,眼里竟全是血丝,俨然数日未曾合过眼的模样,他鬼一般苍白的脸上,也浮现着几抹病态的红。 陆怀川眉头一皱,“孙大人,你方才说灾民越来越多?是怎么回事?” 顿时,孙谭的眼里跟冒出鲜血一般,他喘着粗气,拳头猛地握紧,砸到了地上。 “太子殿下,微臣要状告会稽州的知府萧清尘!” 在许枫霖震惊的目光中,孙谭一字一句,悲愤道:“萧清尘罔顾上官命令,草菅人命,把州内外的灾民全都撵到钜鹿州!求殿下给钜鹿州的百姓做主,给死去的数千灾民做主!” 第261章 谁是好官 孙谭的状告宛若当头一棒,许枫霖瞪大眼。 “孙大人,诬陷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胆子?”许枫霖呵斥道。 萧清尘的清廉他看在眼里。 他对待百姓的仁心跟慈心,许枫霖也看在眼里。 萧清尘是一个难得的好官,配得上“爱民如子”这四个大字。 他不可能因为孙谭的几句话,就去冤枉一个踏实肯干的清官。 “殿下,微臣并非无的放矢,微臣有人证!” 孙谭仰起头,直视许枫霖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里,许枫霖看到了愤怒,看到了怨恨,也看到了愧疚,但唯独看不到心虚,也看不到惊慌。 难道—— “带人证!”太子的随从喊道。 孙谭一转头,衙役就将几个脏兮兮的、精神萎靡的灾民带了来。 其中有一个,还抱着孩子,那姑娘瞧着顶多才八/九岁。 见到太子,几人跪下来。 “把你们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太子宅心仁厚,一定会替你们做主!” 孙谭别过头,似乎不忍心看。 许枫霖看向那怀抱幼儿的姑娘,抑住愤怒,尽量温柔道:“姑娘,你别怕,告诉本太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瘦得脸颊都凹陷进去,好像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姑娘听到“太子”二字,仿佛被注入了灵气,眼睛都亮了些。 “您真的是太子?”她小心翼翼地说。 许枫霖看着她,再看看数不尽的与小姑娘一般的灾民,心痛得像被几股力量暴力撕扯。 “你说吧,若是真的,本太子一定为你做主!” 小姑娘眼里的光芒更亮了,她跪立着,膝盖在杂草上蹭过,冒出血来,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她身子晃了晃,许枫霖下意识弯腰搀扶,姑娘躲开了:“太子殿下,您这么尊贵的人,别弄脏了您的衣裳,我赔不起的。” 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许枫霖叫人给小姑娘拿来干饼和水,小姑娘没急着自己吃,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可以先给我弟弟吃一点儿吗?他饿得都哭不出来声音了,我怕——怕他跟爹娘一样,抛下我。” 许枫霖的身子猛地一震。 难怪这孩子如此乖巧,一声都不哭。 他又命侍卫上前帮忙,姐弟俩肚子都填饱了,许枫霖才从小姑娘的嘴里,听到了她的亲身经历。 她跟弟弟竟然是从会稽州来的,还是会稽州的最南边,境内受灾最重的区域被赶来的。 “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雨,村子里的房屋田地,全被淹了,我娘亲跟爹爹,也都被淹死了,家里就剩下我们姐弟两个。” “我们还算幸运,跟着活下来的同村村民,去城里求一条活路,还没到城下,就被一群骑马佩刀的衙役像圈养鸡鸭一般赶到一块儿,领头的说:要么滚,滚得远远的,要么就死!”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一州知府,数十万百姓的父母官,竟然将流离失所的百姓全都撵走! “当时我们一起的,有不少人,他们好多都在路上饿死、病死了!” 许枫霖吞/咽着,喉咙发紧,憋得他双眼通红。 “你说的这些,可还有人证?” 许枫霖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灾民堆里,举起来一只手。 许枫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随从去问。 这些举手的灾民,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从会稽州来的! 难怪会稽州外一片安宁,一个灾民都没有。 难怪城池之中不见一个粥棚。 他还奇怪,萧清尘把难民都安置到哪里去了! 怒火攻心,许枫霖捂着胸口,喘得厉害。 他自诩聪明,竟然——竟然被一个知府骗得团团转,还想着给人升官,让他再往上爬! “殿下,气大伤身,您还年轻。”陆怀川扶了一把许枫霖,在他身侧道。 许枫霖回头,稍稍扬起下巴:“镇国公,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陆怀川沉默了。 许枫霖扯扯唇,脸上被憔悴的苍白覆盖。 他总算明白陆怀川为何欲言又止。 他蠢啊! 父皇教训得极是,他的手段太嫩了! 不过—— 许枫霖推开搀扶他的随从,站稳身形。 他是太子,他并不昏庸,不过一个欺上瞒下、阳奉阴违的狗官,那就拿掉他,以儆效尤! 看到许枫霖脸上情绪的变化,还有一身气势的变化。 陆怀川眼中闪过赞赏。 陛下派他同太子一同下江南,一为保护,二为教导。 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已然具有了成为一个储君应该具备的气度跟思维。 “太子殿下,可要微臣派人,将萧清尘拿下?”陆怀川朗声道。 “先不急,吩咐下去,搭建粥棚,先让灾民们都吃上热饭热菜,孙大人,你回城内,把能调出来的郎中都调出来,他们救治灾民有功,本太子会论/功行赏!” 孙谭眼中闪过激动。 可须臾,他眼里的光灭了。 “太子殿下,您带来的粮食有限,州府内的存粮微臣已经尽数发放出去了,这——” 许枫霖一扬袖,他负手而立,眼中冷光射向西北。 那是会稽州所处的方位。 “派人去会稽州,让萧清尘把府内的银粮尽数送来支援!他若违抗,就地处斩!” 捧着太子令牌的随从带着人,驾马离去。 太子带来的粮食不少,撑上一天不成问题。 可肚子填饱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灾民之中,有好多开始发热、昏迷,他们大多受了外伤,有些灾民的伤痕深可见骨,有些甚至连胳膊、腿整个都断了,叫痛的声音几不可闻。 但凭车马上跟钜鹿州内的药草,根本不足以治疗数万病患! “太子殿下,微臣看钜鹿州外群山环绕,说不定就会有治疗伤处的药草,请太子应允,准许微臣带人进山采摘草药。” 随行队伍中吴太医找到许枫霖,请求道。 许枫霖自然应允。 “本太子跟你一同去!”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随从赶忙拦住太子,慌乱地道。 百姓日子艰难,都填不饱肚子,更何况稠密丛林中的野兽。 “给本太子让开!” 随从咬着牙,打定主意,就算太子赐死他,他也要拦。 许枫霖踢开他。驾马而去。 随从转向陆怀川,“国公大人,您快劝劝太子,不能去啊。” 哪知陆怀川接过下属抛来的方天画戟,策马追上太子一行。 随从傻了眼。 第262章 落草为寇 “国公大人!陆大人!哎呀!”随从皱着脸,忙回去叫人。 此时,许枫霖一行人已经下马,钻入了密林。 “吴太医,是何种药草,你教给他们,让他们去寻。”许枫霖对吴太医说。 吴太医应“喏”,往前一步,先进了山。 也是运气好,没走多久,吴太医就在山洼里找到了两味药材。 他举得高高的,尽量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太子殿下,诸位亲卫大人,我左手上的药草名为葎草,乃是止血良药,还伴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右手上的则是桑白皮,可以用来缝合创口,尽量多找些来,钜鹿州外的灾民就有救了。” 把找到的草药分给侍卫们,让他们对照着去寻。 吴太医自己,则带着三四个侍卫,去山里搜寻其他药材。 剩下的侍卫两人为一队,约定好碰面的时间,各自散开。 陆怀川跟许枫霖二人一路东行。 不出半个时辰,陆怀川背后的背篓里,就装了大半药材。 虽然辛苦,身上也冒了汗,许枫霖却不愿停下。 多找到一株,或许就能多救一个人! “镇国公,本太子发现,好像越往山顶,药草生得越繁密。” 陆怀川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许枫霖很高兴,有了药材,受伤的灾民可就有救了! 许枫霖兴致极高,他擦了擦汗水,继续向山上攀爬。 “镇国公你看,那儿有好大一片!”许枫霖眼睛发亮,喊了一声。 他加快脚步,扔掉了手里拄着的棍子,不顾一切地向侧边悬崖走去。 忽然,手持方天画戟的陆怀川一个横身,挡在他身前。 许枫霖愣了一下,“镇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陆怀川并不回答,他握紧手中武器,凌厉的目光扫向四周,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许枫霖意识到不对劲,他收回手脚,也警惕地望向四周。 镇国公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早就练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一阵风吹过,拂乱了树上枝叶,一阵哗啦哗啦声过后,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十数个手持武器,一身脏污的男子。 许枫霖跟陆怀川被包围了。 “你们是何人!竟胆敢……”许枫霖还没呵斥完,陆怀川回头,瞥了他一眼。 许枫霖安静了。 “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饶……饶你们不死!”一个汉子大声吼着,努力瞪着眼睛,做出一脸凶神恶煞。 汉子刚刚吼完,他的后背就被推了一下。 一个瘦子跳了出来,啐了一声喊道:“哪有人抢劫还结结巴巴,滚一边去,我来!” 前头的汉子弓着腰,搓着手,退到后面去。 瘦子举起手中铁棍,铁棍指向二人的脸:“想要活命,就乖乖把银子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把你们绑到树上,给山里的野狼加餐!” “对,交出来,快交出来,不然我们动手了!”瘦子后头的几个汉子跟着喊道。 虽被挡在身后,可许枫霖却瞧见,这群劫匪手中的武器竟然是乡下百姓下地耕种的农具,铁锄、铁铲、铁镰,竟然还有菜刀和擀面杖。 这一群劫匪不似罪大恶极的匪徒,却好像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 “镇国公,让本太子……我来与他们交涉。” 陆怀川想了想,退后一步,给许枫霖让出位置来。 多一番历练,对太子来说,是好事。 “你们想要银子?”许枫霖上前一步,挑眉问。 “你是傻了不成,不给银子,我就要你们的命!”瘦子的语气更凶了,还呲起了牙。 反正他们只有两个人。 他们可有十几个呢,打起来,他俩落不到好。 “想要银子,就先回答我的问题。”银子都是小事儿,许枫霖现在更想早些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灾年多暴/乱,及时发现也好镇/压。 若他们只是被逼着为寇,那就给些钱让他们回家去。 瘦子一脸气恼,“到底我是劫匪,还是你们是劫匪,套我们话是吧,兄弟们,上!” 瘦子一声令下,十几个人扑过来。 “殿下小心!”陆怀川手执方天画戟,挑飞两个劫匪后,扯着许枫霖的肩膀,将他拽到身后。 尖锐的戟尖一戳一刺一跳,剩下十几个绑匪包括瘦子在内,均被挑着腰带甩飞出去。 瘦子的脑袋撞到树干上,晕晕乎乎好一阵,他忽然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我这是什么命啊,死了爹娘,死了媳妇,一双儿女也都被害死了,我就想活命,老天爷,你非要看着我死吗!” 瘦子哭出第一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汉子们也都窝囊地抹起眼泪。 哭声越来越响,惊飞一群在林中栖息的鸟儿。 “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像什么样子!”没见过男人哭泣还哭得如此落魄忧伤,许枫霖急急道。 “我家里人都死了,你还不让我哭,小少爷,你不知人间疾苦,哪里知道我们平头老百姓的痛苦,我们又不是真的想杀了你们,我们只图钱财,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怕是都得几百两,从指缝里露出些许银两给我们,都不行吗?求求你们了!”瘦子哭声凄厉,还蹬起腿来, 迸起的尘土飞到许枫霖脸上,许枫霖忙抬起手臂遮挡,他冷声道:“放肆!” “放肆就放肆了,遇上硬茬子,也是我该死,杀了我们吧,这世道,官兵想杀我们,贵人也想杀我们,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吧!!” 瘦子爬了起来,扬起脖子,往陆怀川的方天画戟上撞。 陆怀川手臂一扭,就把方天画戟背到身后,他微微侧身,瘦子来不及站稳,就撞到了陆怀川背后的树干上。 顶着脑门上的两个大包,瘦子他气呼呼地吼叫:“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混蛋,我跟你们拼了!” 嘶吼一声,瘦子也知道陆怀川武力值过高他打不过,就扑向了看起来手无寸铁、比较好拿捏的许枫霖。 陆怀川正要去救人,就见许枫霖冲他摇头。 只是一个照面,瘦子就被许枫霖一记扫腿撂倒,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脸上一片迷茫之色。 他竟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 “你叫什么名字?”许枫霖走进来,递出手来,想拉瘦子起来。 瘦子还未回答,许枫霖就又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明明只是农户,为何要在山上打劫?” 瘦子瞪大双眼,也不捂着脑袋了,哆嗦着声音说道:“小少爷,你怎的知道我们是农户?” 第263章 下山去吧 许枫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各式农具。 瘦子喟叹一声,“小少爷,你可真是火眼金睛,没错,我们以前的确是农户,可现在……若不是天降大灾,房子田地都被洪水冲垮,我们这些本本分分的人,怎么可能来干打家劫舍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对他们的身份,许枫霖早有猜测,十有八/九就是附近受了天灾的可怜人。 许枫霖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说:“钜鹿州的知府正在开仓放粮,还在城外分派了郎中,给灾民治病,你们去吧,至少能填饱肚子,保住性命。” 瘦子一骨碌爬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开仓放粮,小少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枫霖也疑惑了,“你们不是钜鹿州的百姓吗?” 瘦子摇头,“回小少爷的话,我们是从会稽州来的。” 许枫霖沉下脸,竟然又是会稽州! “小少爷您别不信,我们的确是从会稽州逃难来的,我们商榷最先发洪水,郡城都被淹了。” 许枫霖眸中闪过了然。 “你刚才说,官兵也想杀你们,怎么回事?” 瘦子拍着大腿,唉声叹气:“知县下令打开米仓跟银库,知府忽然派人来,将知县拿下,关进大牢,还把我们都赶出了城,不许我们留在会稽州,我们不肯走,他们大开杀戒,杀了好多人,洪水涌过,冲起了一片红!” 想到那幅场景,瘦子脸色灰败。 “我的一双儿女,便是被他们生生砍死了,断了腿,切了肠,满地的血!”瘦子捂住脸,嚎啕大哭。 许枫霖握紧拳,商榷的确是洪水最先泛滥的郡城。 因从京中调拨耗时太长,父皇下旨,从江南四州外的州府调拨银两和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几十万两雪花银,商榷的百姓竟然还落得一个流离失所,落草为寇的下场? “小少爷,您真真的是被养护在舌尖上长大的,呵呵,赈灾银,赈灾粮食?的确有,都在知府大人的私库里呢,如果真的发下来了,我们又哪里会千里迢迢地赶到郡城去!” 瘦子语气悲怆,他凄凉的目光让许枫霖瞳孔一震。 渐渐地,许枫霖的手背上浮现出几条凸/起来的青筋。 好一个萧清尘!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欺上瞒下,玩弄权势,笑呵呵地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转头就侵吞了数十万两赈灾银跟救命的赈灾粮! 还胆敢杀人! “好好好!” 许枫霖大喝三声,气得脸都憋红了。 缓了好久,许枫霖又问了一句:“像你们这般落草为寇的,还有多少?” 瘦子哭够了,抬起一张通红的脸,迷茫地说:“还有别人吗?” 他看向其他人,其余汉子的脸上也尽是迷茫。 许枫霖脸上刮起风暴。 他记得,当时萧清尘送往京中的折子里,写得明明白白:暴民犯上作乱,誓死抵抗,无奈之下,带人将之尽数绞杀,不留祸患。 父皇看过后,用朱笔御批了两个字:甚好。 这些政绩竟然也是萧清尘编纂出来,博得父皇开心的弥天大谎! 萧清尘,若不杀你,本太子罔为储君!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这一耽搁,一个时辰过去了。 许枫霖沉默片刻,他背过身,哑着嗓子说道:“下山去吧,落草为寇,终究不会有好下场,山下正发钱发粮,若你们不想留在钜鹿州,拿了钱,可以去别处生活,重新开始。” 一边说着,许枫霖解下系在腰间的荷包,朝众人丢出去。 “好好生活,家人在天上看着你们,他们也希望你们过得好。” 瘦子头一个跪下来,一边叩头一边高声喊道:“小少爷大恩,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其余汉子也都学着瘦子的模样,朝许枫霖叩头,表示愿意为许枫霖效力,此生不悔。 “你们若真想帮我,可愿意出堂作证,当面指认萧清尘!” 瘦子是虎了些,可他不傻,刚才他也听见了,那个手里执着不知名武器的高壮男子,称呼这位小少爷为殿下。 看见这位并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说能扳倒萧清尘,就一定能做到。 瘦子仰头,端详着许枫霖的脸,坚定地说:“小人愿意!” 许枫霖叫了声好,“快快下山去,你们先在钜鹿州歇歇脚,再过几日,你们便来知府府邸寻我,这枚玉佩,你收好了。” 瘦子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揣进怀中,三步一回头地领人离去。 “镇国公,咱们也下山吧,别让他们等急了。”许枫霖背对着陆怀川说道。 陆怀川应“喏”。 山脚下,跟随吴太医的三名侍卫将肩上沉甸甸的背篓放下,吴太医的脑袋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太子殿下呢?” “殿下和镇国公还没回来。”侍卫统领说道。 吴太医一声惊叫:“怎么还没回来,还不快进山去寻!” 进山搜集药草的主意是他出的,万一殿下出了差错,他就算赔上全府人的性命,也偿还不得。 “快去啊!”吴太医催促着,一张老脸上顷刻间便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用了,本太子回来了!” 林中传来许枫霖的声音。 吴太医一众人等猛地回头。 吴太医抹了把汗,忙迎了过去:“太子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微臣……太子殿下,您的衣裳怎的破了?” 吴太医的这声喊叫吸引来一众侍卫的注视。 太子殿下最是在乎形容,眼下衣袖却破了一个角,看起来像是被暴力撕扯开。 侍卫们忙拔出佩刀,同时看向陆怀川。 “国公大人,你们在山上遇到危险了?”侍卫统领绷紧了脸。 “都收起来吧,遇到了一群灾民,已经让他们走了。”许枫霖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 听了太子的话,侍卫统领脸上的紧张并没有放松。 他警惕地望向太子归来时经过的丛林,轻轻抬起手臂,让侍卫列队,将太子陆怀川还有吴太医拱卫在中间,才下令启程。 太子一行人离开了数个时辰,孙大人心焦不已,他派出去的人无头苍蝇似的在山上乱转,人没寻到,倒是带回来十几个灾民,他无心询问,让下属带他们去领粮食跟银子。 终于,下属来报,说太子回来了,孙谭忙奔了过去。 “太子殿下,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微臣——” 孙大人话还没讲完,就被许枫霖打断。 “把药草都拿回去,让郎中们捣烂成汁,给受伤的灾民敷到伤口上。” 太子一声令下,钜鹿州内所有的郎中都忙活起来。 第264章 狼子野心 一些身体还算康健、填饱了肚子的灾民们自发加入到后勤队伍中,协助郎中,做些包扎止血的简单工作。 太子身边的侍卫也没闲着,按照吴太医的嘱咐,戴着布巾,拿起工具,到处搜寻腐烂生蛆的尸体,将之堆积起来,埋到大坑,焚烧过后,再把大坑填上。 城楼之上,太子负手而立。 “吴太医,将尸体焚烧,就可以降低疫病爆发的可能了?” 吴太医微微颔首,拱手道:“禀太子殿下,当年青州爆发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瘟疫,还是那位出手,才遏制了瘟疫的传播,当时微臣有幸跟随在那位身后,《时疫册录》便是微臣同太医院的诸位大人按照那位的教导,一一如实编纂的。” 吴太医口中的那位,便是付如烟的师傅秦雪近秦太妃。 太妃身份特殊,不好暴露于人前。 吴太医便以“那位”相称。 太子点点头。 烟儿师傅的本事,他是清楚的。 “吴太医,劳烦你了。”许枫霖淡淡道。 “殿下折煞微臣了,微臣当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不敢居功。” 恰巧难民营里出了一例棘手的病症,吴太医被喊去坐诊。 陆怀川陪同太子,步下城楼,在难民营内逛了逛。 暂时安置的棚子已搭建了大半,难民们居住其中。 一路走来,在灾民脸上看到笑容,而不是麻木、疼痛,许枫霖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镇国公,你瞧,本太子尽心尽力,已见成效!” 太子打开手,声音轻快。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爱子爱民,是大祈之幸。”陆怀川淡笑着道。 漂亮话不要钱地往外抛。 许枫霖脸上笑容更深。 “镇国公,你就别打趣本太子了,要不是有你从旁协助,本太子怕是早就被蠹虫瞒过,酿下大错了。” 太子是个诚心人,他真心实意地感谢陆怀川。 他现在终于明白,父皇为何会答应让陆怀川陪他下江南。 陆怀川不仅仅是大祈的战神,他是一位好老师。 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镇国公,本太子可否同烟儿一般,喊你一声陆伯。” 陆怀川抿着唇,正要推拒。 许枫霖笑道:“日后成了一家人,免不了的。” 陆怀川微怔。 太子瞧向他的脸。 难得在陆怀川脸上看到错愕,太子背着手,开怀离去。 正待去城门西侧寻访的许枫霖,被随从拦在难民营口。 “太子殿下,派去会稽州的侍卫回来了。” 太子发现随从脸上发紧,拉下脸道:“萧清尘不给钱粮?” 随从正要解释,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难民营门口传来。 “微臣萧清尘,见过太子殿下。”萧清尘掀袍下跪,脑袋微垂。 虽然跪着,却难掩一身文人风骨。 要不是亲眼所见,许枫霖真的没法将他跟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等词联系在一起。 “萧大人,你怎么来了?”太子的声音发冷。 当太子随从携太子令牌赶来,要调走会稽州库房里的钱粮,萧清尘就意识到,定是出岔子了。 他连忙带上人,套上车马,载着银两跟粮食,一同赶来钜鹿。 果不其然,太子的态度完全不同前日。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殿下,微臣听闻您在钜鹿州被绊住了脚,实在心忧,就一同赶来了。” “殿下,看到您,微臣心里真的高兴。” 萧清尘端的是一片“忠心”,若不是早已识得他的真面目,许枫霖怕真的会被他感动到。 进而给他一条坦荡官路。 有太子撑腰,萧清尘的官路想不顺利都难。 许枫霖冷笑,“呵”声让萧清尘心里一激灵。 他正要为自己再解释两句,就听得头顶传来的声音道:“本太子要的钱粮,你可带来了?” “带来了,已经被孙大人带走入库了,殿下,微臣这一回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言下之意:微臣尽心竭力,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枫霖扯扯唇,讥讽的笑容化作淡淡的笑意,萧清尘斗胆抬头,望了一眼。 他惊了,太子到底何意? “萧大人,本太子着实为数万灾民心忧,大人别见怪。” 萧清尘一听,连忙道:“太子放眼大局,实在辛苦,微臣省得。” 还在装。 许枫霖嗤笑着背过身,“萧大人既然来了,就也同本太子一起去巡查吧。” 萧清尘慌忙起身跟上,迈步之前,他回过头,扫了心腹一眼,心腹立马躬身退下,往无人处去了。 难民营西侧,小姑娘跟她弟弟,还有瘦子一群人,就暂居在这儿。 瘦子死去的一双儿女,跟他俩一般大。 他有心收养他俩,视作亲生骨肉,尽心养大。 许枫霖听闻,十分欣喜,促成了这件事。 认亲礼上,他做中间人。 听到小姑娘跟她弟弟脆生生地喊瘦子爹爹,又见瘦子眼眶中眼泪打转。 许枫霖都要被感动哭了。 “太子殿下,您来了。”瘦子抱着男娃娃,欢天喜地地过来迎。 日子有了盼头,瘦子安凹陷下去的脸颊仿佛都丰盈了。 瘦子的目光越过许枫霖,往他身后的生人望去。 萧清尘见这脏臭灾民跟太子如此熟络,也存了讨好太子的心思,热情道:“小兄弟,本官——我是会稽州的知府,日后若是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说话时,萧清尘看着瘦子,嘴角翘起,很是和善。 瘦子却瞬间绷紧身体,仿佛站在他跟前的,是一只张开饕餮巨口的恶兽。 被瘦子抱在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 许枫霖扫了一眼萧清尘,对瘦子道:“安庆,小家伙应该是饿了,快给他喂点儿东西,本太子带萧大人去别处逛逛。” 安庆/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埋头抱着孩子,越走越快,后头都跑了起来。 萧清尘望着安庆仓皇的背影,眸中闪过疑惑。 这人见着他,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萧大人。”许枫霖的声音飘进耳中。 萧清尘躬下身,垂着头,等候太子吩咐。 “也是巧了,安庆就是从你们会稽州来的。” 霎时,萧清尘差点儿没绷住笑。 身子也僵了。 将萧清尘的表现纳入眼中,许枫霖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他立马岔开话题:“萧大人,跟本太子去那边瞧瞧吧,你正好也同本太子说说,你把会稽州的灾民都安置到哪里去了,本太子也好学习学习。” 许枫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萧清尘没跟上来,他过头,嘴角扬起来,疑惑道:“萧大人?” 萧清尘醒过神儿,抹了抹额头细汗,快步跟上。 第265章 同为兄弟 小姑娘春巧刚刚跟难民营里的婶子们上山摘草药回来,她笑眯眯地跑进来,晃了晃安庆的手臂道:“爹爹,我今天采了好多草药呢。” 正出神的安庆被推得趔趄,差点儿带着怀里的孩子一块儿摔了。 春巧急了:“爹爹,你怎么了?” 安庆抬起头,春巧这才看见,安庆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爹爹!你是不是病了,我去叫郎中!”春巧扭头往外跑。 安庆拉住她:“别去,春巧,我撞见鬼了。” 春巧回头,满脸的愣。 她跟着郎中给人包扎伤口,也学会了郎中给人治病的把式。 她把手背贴到爹爹额头上,片刻后,她收回来。 额头不烫,应该没发热。 “春巧,我没病,我——遇见萧清尘了!他就在难民营,还陪在太子身边!” 安庆声音喑哑。 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有刀子在戳他的嗓子。 “我去杀了他!”春巧转头去找刀。 要不是那狗官草菅人命,她一家六口人,也不会只有她跟弟弟活了下来! “春巧,我们不能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儿,你忘了,太子殿下说过,他会替咱们报仇的!” 安庆死死摁住春巧的胳膊。 春巧瘪了瘪嘴,扭头埋/进安庆怀里,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安庆摸了摸女儿脑后,“春巧乖,会报仇的,咱们的仇,都会报的。” 安庆目光放空,望向了棚子外的天。 两日后,皇宫之中。 一小太监袖笼里藏着密信,弓着腰,踏入许云恒殿中。 “殿下,南边来的信。” 立于许云恒身侧的谋士将密信接了过去,挥挥手,把小太监赶了出去,他才回身,双手将信交到许云恒手上。 许云恒使用药水,涂抹在空白的信纸上。 几息过后,纸上缓缓映出字迹。 须臾,许云恒笑了起来。 谋士惊诧,小声道:“殿下?” “我的太子大哥可真是好手段,竟一连拿下几名朝廷命官。” 谋士蹙眉:“殿下,此番太子回宫,怕是会更得陛下的钟爱,届时我们就被动了。” 那日从养心殿回来,陛下明显待皇子冷淡不少。 这个时候,太子又屡屡立功。 这日后,皇子还如何在宫中自处? 谋士也忧心忡忡。 “无碍,且让他出风头吧,他的好日子,也就只有这几天了。” 许云恒大笑,笑得阴恻恻的,谋士心中骇然。 他正要询问,大殿门口传来响动。 许云恒跟谋士一同看了过去。 仿若透明人的熹贵妃,竟直戳戳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俩。 熹贵妃面庞紧绷,唇线也抿紧了。 谋士心里一咯噔,正要跪下行礼。 熹贵妃摆摆手:“你下去。” 谋士回头看了许云恒一眼,得了首肯,他弓着身退出大殿,将门掩上。 “母妃,你怎的过来了,今儿个没去漪澜殿?” 漪澜殿正热闹着。 司设监从旁协助,神宫监配合从宫外来的智涵观主,在漪澜殿设置了经堂、灵堂和神殿,开始了为期半月的祈福。 陛下下令,后宫高位嫔妃若不到场,便是心生恶念,见不得四皇子平安顺遂。 所以这几日,后宫中妃位以上的几位妃子、贵妃,还有皇后娘娘,卯时初便赶至漪澜殿,一直到夜色深浓,亥时已过,才可以离去。 头一天斋醮科仪,第二天开始,一直到倒数第二天,便有小道士不停地诵经。 今天已是第三日。 熹贵妃看着许云恒,叹了一口气。 许云恒垂着头,在心里骂起殿外伺候的宫人。 熹贵妃何时来的,为何没人禀告! 他跟谋士的谈话,她是否听见了?又听见了多少? 熹贵妃到底不是他亲娘,会不会向父皇跟皇后告发他? 许云恒心里乱糟糟的。 熹贵妃又沉默着,他心里就更是慌乱。 “云恒,陛下让你着手准备太子的冠礼,你准备得如何?”熹贵妃终于开腔了。 太子加冠,可是国之盛事。 宫中十二监,还有宗人府詹事府,统统都得动起来。 陛下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云恒,是信任他。 可云恒终日待在殿中,也不见出去与人商议,还把谋士叫了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母妃,父皇吩咐下来的事情,我自当好生准备着,等太子从江南回来,我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许云恒虚虚握拳,淡淡道。 熹贵妃听出来他在敷衍,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愁绪。 “云恒,你跟太子终归是兄弟,体内流淌着皇家血脉,这世上再没有比你们兄弟俩更亲近的人了。” 熹贵妃说教起来,许云恒听得烦,神色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 熹贵妃瞧见,又叹了口气。 “云恒,并非母妃说教,你要明白,你大哥是太子,是你父皇中意的太子,你跟太子关系和睦,你父皇才会满意你,日后若是……你太子哥哥也会照顾你的。” 熹贵妃满腔心意,许云恒听着,眼里尽是厌恶。 许枫霖是太子又如何? 古往今来,废太子还少吗? 父皇现下只有四个皇子,老三跟老四都还小,争不得。 他许云恒凭什么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云恒,我还要去漪澜殿,你——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句话,熹贵妃走了。 殿门重新合上。 许云恒嘴角微微抽搐。 “都给本殿滚进来!” 殿外的宫人被许云恒命人拖走,一顿好打。 他并不觉得出气。 他总想着熹贵妃说的那些话。 她是在暗示提点,还是在威胁恐吓? 怀着满心犹疑,他动笔,给萧清尘写了一封密信,叫底下人飞鸽送出。 祈福第四天,漪澜殿中。 皇后从卯时坐到日中,四个多时辰过去,耳中鸣鼓声、奏乐声、宣词声错综交杂,钉子似的往耳里灌。 殿中的焚香味重,本就身体不适的皇后皱眉忍耐。 折腾了数日,她眼下青黑一日深过一日,厚厚的妆粉都遮盖不住。 嬷嬷心疼她,穿过跪坐在蒲/团上的道士,走到皇后身边,笑声道:“娘娘,奴婢替您在这里守着,您回去歇息吧。” 皇后的脸色实在难看,又扑了一层粉,白得吓人。 皇后摇头:“陛下下旨,不可违背,现在什么时辰了?” 嬷嬷瞥了眼自鸣钟,淡声道:“回娘娘的话,午时快过了。” 皇后撑着额头,轻轻摆手。 嬷嬷无奈,只好退下。 又过了一个时辰,把刚刚睡过午觉醒来的四皇子抱出来的欣贵人朝皇后走来。 皇后正头疼着,一时没发觉。 欣贵人格外尖细的嗓音就传进耳里。 “皇后娘娘,您若是实在不愿留下,就回宫休息去吧,妾身自会禀明陛下,不会给皇后娘娘惹麻烦的。” 第266章 皇后晕倒了 头痛欲裂的皇后猛地抬头。 欣贵人皮肤莹白,眼色红润,还特地化了妆,一张脸娇娇俏俏。 唯独那张嘴,张张合合,让人眼前发昏。 皇后勉强提起一抹笑:“欣贵人,本宫昨夜未休息好,身子疲乏,并非不愿。” 当着皇后的面儿,欣贵人翻了翻眼皮。 嬷嬷在皇后身后看着,瞬间瞪起眼睛:“欣贵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翻皇后娘娘白眼!” 怀里抱着四皇子的欣贵人惊叫一声:“皇后娘娘,妾身只是好心来劝您回去休息,您可不能纵容手底下的人冤枉妾身啊,妾身——妾身委屈啊。” 欣贵人嘤嘤啼哭起来。 嬷嬷气得脸发红。 皇后看着欣贵人垂泪委屈的模样,只感觉脑袋炸开一般。 她忍疼站起身,探出手,想把欣贵人扶起来。 欣贵人抽泣着,没动。 皇后只好往前挪了挪,“欣贵人,快起来吧,你好歹也是四皇子的母妃,像什么样子,快——” 皇后眼前的天地陡然倒转。 她栽倒下来,在欣贵人跟四皇子跟前缓缓闭上眼。 “皇后娘娘!” “快,快传太医!” 嬷嬷扶起皇后,喊得声嘶力竭, 漪澜殿内乱作一团。 太医赶到时,皇后已被抬回景仁宫。 皇帝也赶到了,太医赶忙下跪。 皇帝摆了摆手,“快给皇后看诊。” 太医起身,看着闭着眼,仍掩饰不了憔悴脸色的皇后,他心里“咯噔”一声。 他伸手,道了一声“冒犯”,就摸向了皇后搁在脉枕/上的右手手腕。 殿内一片沉寂。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太医面目凝肃地收回手来。 “太医,皇后到底什么情况?” 端坐于交椅之上的皇帝又出声了。 太医小步走来,掀袍跪下,垂着眸子,不紧不慢道:“陛下,皇后娘娘乃是操劳过度,再加上寝不聊寐、卧不安枕,这才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微臣开上一服药,但皇后娘娘不可再劳累,定要好生修养,想必数日后便可痊愈。” 皇帝点了点头,让人带太医下去开方子。 欣贵人抱着孩子就侍立在皇帝身侧。 见太医走了,她小心觑了眼陛下的神色,开腔道:“陛下,妾身真的不知道皇后怎的了,妾身——” 皇帝又一摆手,示意欣贵人安静。 欣贵人咬了咬唇,抱紧四皇子,垂着头,不再吭声。 自鸣钟敲了一声又一声。 欣贵人觉得心焦极了。 她摸不准皇帝的态度,是要重重责罚她,还是如何? 怀里拖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她又瘦弱,实在抱不动了。 正要把四皇子交到嬷嬷手中,欣贵人眼前一花,手臂上变得轻省。 她抬眸一瞧,竟是陛下将四皇子抱了过去,放在膝盖上。 欣贵人心中大喜。 此举可否表明,陛下并不会苛责于她? 欣贵人压着心里的欢喜,笑盈盈地看着皇帝跟四皇子。 四皇子性格活泼,一会儿去摸皇帝腰间挂着的坠子跟玉佩,一会儿又去摸陛下的脸。 板着一张脸的皇帝躲开,淡漠的目光扫过四皇子。 四皇子竟一点儿不怕,还嘻嘻地笑起来。 “父~皇~” 皇帝的心都被喊化了,哪里还装得出严肃。 “叫父皇干什么?” 欣贵人听出来了,陛下在逗弄小皇子。 “可是想把父皇的这枚玉佩也给顺走?” 欣贵人一惊。 刚想替四皇子解释。 四皇子抱住皇帝脖子,扬起一张笑脸,奶呼呼地道:“父皇,好,要,给。” 欣贵人:!! 竟又张嘴向陛下讨东西! “陛下,四皇子年纪还小,他不是故意的。”欣贵人赶忙跪下,“陛下,把皇子交给妾身吧。” 欣贵人恨不得捂上四皇子的嘴。 四皇子纵然受宠,可陛下是君主,哪能一味地惹怒皇上? 欣贵人心里乱得很。 “动不动就跪,孩子还在呢。”陛下叹了一声。 欣贵人忙起身,将一双水盈盈的眼,落在陛下身上。 看起来,陛下没生气? “一枚玉佩而已。” 说着,陛下将玉佩扯/下,塞进四皇子掌心。 四皇子的小胖手张开了还没有玉佩大,他艰难地抓握着,“吧唧”一口,亲在皇帝侧脸。 “父皇,真好。” 皇帝笑了。 眼前父慈子孝的这一幕,让欣贵人动荡的心安稳下来。 “咕噜咕噜”,四皇子的肚子叫起来。 皇帝把四皇子交给嬷嬷,让嬷嬷带下去给皇子喂饭。 欣贵人想了想,她还是留了下来。 皇帝瞥她,“你不走?” “皇后娘娘还没醒来,妾身心中不安。” 皇帝点点头。 “你是个好的。”皇帝说。 欣贵人抿了抿唇,“娘娘毕竟是在妾身的寝宫昏倒的,于情于理……陛下,妾身有罪。” 欣贵人膝盖一软,又要跪下。 皇帝在她下跪前,将她拉起来。 “陛下~” 欣贵人仰起头,感动地看着皇帝。 这时,内殿传来一声痛苦的嘤咛,紧跟着,嬷嬷跑了出来:“陛下,娘娘醒了。” 皇帝松开抱着欣贵人的手,往内殿走去。 “娘娘,陛下来了,守了您好长时间呢。”杏果在皇后耳边道。 皇后闻言,眼中溢出几抹感动之色。 陛下还是挂念她的,并非薄情之人。 她让杏果扶她起来,她靠在杏果肩头,乍一瞧见跟在陛下后头的欣贵人,扬起的笑僵在嘴角。 “你醒了。”皇帝居高临下,冷冰冰地说。 “陛下,劳您挂念,妾身——”皇后努力忽视欣贵人的存在,想跟皇帝说说话,交交心。 欣贵人抹起眼泪,插了进来:“娘娘待妾身这样好,日日来给四皇子祈福,都是妾身的不是,早知道您病了,妾身早就让您回了,哪里会昏倒在漪澜殿,都是妾身的错,娘娘,您罚妾身吧,妾身绝无怨言。” 皇后眉头一皱。 “娘娘,您若是不惩罚妾身,宫里的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妾身呢。” 欣贵人一边哭着,一边请罪。 皇后的头又疼了起来,“欣贵人,你先——” “皇后,你还真要惩罚欣贵人不成?”陛下开腔了,声音更冷了几度。 皇后着急了,“陛下,妾身没有,妾身只是——” 少年夫妻,相敬如宾近二十年。 端看陛下的脸色,皇后就知道,陛下恼了她了。 陛下本就因为欣贵人斥责了她,若再生误会……就更难以修补了。 第267章 变心 “杏果,快扶本宫起来。” 皇后身子还未痊愈,太医给开的药都还没喝呢。 动弹一下,她都要喘好几声。 喘/息声越来越重。 杏果跟嬷嬷都一脸心疼。 “娘娘,妾身来扶您。”欣贵人走了来,托起皇后的胳膊,想扶她起来。 皇后身子实在没力气,歪了下去,欣贵人顺势退了好几步,还踉跄了一下。 皇帝将她扶稳。 欣贵人委屈地仰起头。 “娘娘,您若是不满意妾身,惩罚妾身就好了,为何要推妾身?” 手脚发软喘不上来气的皇后闻言猛地抬起头。 “娘娘,您讨厌妾身,冲着妾身来就好,千万不要动四皇子,妾身求您了!” 欣贵人伤心极了,她扭头扑进皇帝怀里,抓着皇帝一小片衣角,哭得跟小猫儿似的。 皇帝扶稳欣贵人的肩膀,锋利的眸光扫向皇后:“够了,朕让你日日到漪澜殿去,你可是心有不满!” 皇后眨眨眼,懵了好半晌。 她不明白。 陛下是一个多么英明神武的君王,怎么就会被欣贵人三言两语挑拨了! 就这么喜欢欣贵人吗? 皇后咽下满腔苦涩,缓声道:“陛下,妾身是怎样的人,旁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妾身怎么会——” 皇帝扯扯嘴角,微淡的笑容里尽是讽刺。 “朕以为了解你,现在看来,并不!” “你就待在景仁宫养病吧,无事不要出去了!” 陛下一甩袖子,揽着欣贵人转过身,走了。 嬷嬷忙奔过来,她看着皇后娘娘长大,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 皇后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 “娘娘,陛下只是在气头上,过些日子就好了,您千万别难过。” 皇后抓紧嬷嬷的手臂,声音凄凉:“陛下这是禁了本宫的足啊,陛下,您为何如此待我!” 用尽最后的气力,皇后喊了一声。 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上书房中,正教导学生习字的夫子面色漆黑。 乐声终日不止,耳朵已连受六日袭击,都快聋了。 忽的,漪澜殿方向传来爆炸一般的击鼓声,夫子一激灵。 “啪”,夫子摔了手里的课本,愤怒道:“怪力乱神,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悲,可叹啊!” 念叨完,夫子的脸都白了。 他凄惶地坐下来。 托着腮帮子的付如烟抬头,瞥见夫子的模样,她也叹了口气。 颇受皇帝舅舅宠爱的四皇子,被请进宫里来“跳大神”的智涵观主。从未在剧情里出现过的二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她改变剧情导致的蝴蝶效应? 揉着太阳穴,付如烟在心里咕哝。 “课后大家别忙着走,我出了几道题目,你们写下来,交给我之后,才准许下课。” 夫子声音刚落,底下便响起连成片的哀嚎。 付如烟皱起脸,痛苦皱眉。 徐星湛更夸张,他把脸埋/进桌子,恨不得把胖乎乎的身子也给塞进去。 考题发下来,小胖子正要请付如烟帮忙,夫子瞪着眼道:“作弊的,偷看的,被我抓着,今天学的大字就给我抄上一百遍!” 徐星湛瞪大眼,须臾,他瘪着嘴,讷讷地缩回脑袋,满脸无助。 夫子只给大家一炷香的时间作答,到时间就把考题收走。 徐星湛跟夫子大眼瞪小眼,都快哭了。 最后,夫子还是把考题抢了过去。 下学之前,夫子把用朱笔批阅过的考题发下来。 “回家去修正,明日,我要在考题上看到你们爹娘的签名!” 霎时,广业堂内的哀嚎声把东边传来的鼓声都给压了下去。 “烟儿~唔~” 夫子走后,徐星湛凑过来,哭出了声。 “没办法了,让你娘签字吧。”瞟一眼徐星湛手中考题上满满当当的大红叉,付如烟无奈道。 “哇!娘亲会打死我的!哇哇哇!” 送走鬼哭狼嚎的徐星湛,付如烟等了一会儿,时子墨来了。 他接过付如烟的书袋,提在手上,“走吧。” 付如烟点点头。 踏出上书房,往宫门的这一段路上,漪澜殿的鼓声一刻不停息地钻进耳里。 忽然,付如烟蹙起眉,她望向东方,咕哝道:“子墨哥哥,你说,祈福真的有用吗?” 时子墨“呵”了一声。 “若祈福便能得偿所愿,当年樊国落败,又为何没有反败为胜?我又怎会被送来大祈,苟且偷生!” 付如烟不好意思地看向时子墨,“对不起子墨哥哥,烟儿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付如烟扭了扭小身子,垂下头。 时子墨摸向她的的脑袋,温声道:“是我自己提的,不怪你,说起来我该感谢你,若是没有你,长公主也不会赠予灵药,我母后怕是——” “呸呸呸,不许说,王后娘娘身体康健,定能活到百岁!” 付如烟急了,踮着脚去捂时子墨的嘴。 时子墨配合地俯下身。 “快呸呸呸。”付如烟嘟着嘴说。 时子墨“呸”了三声,付如烟才勉强满意。 “子墨哥哥,前些日子我去见皇后舅母,她送给我一株千年野山参,待会儿你同我回家去取,寻了人,送回樊国去。” 时子墨正要推拒。 付如烟便高声道:“子墨哥哥,你若是跟我客气,我就不理你了!” 付如烟叉着腰,仰着头,小脸儿红扑扑。 时子墨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谢烟儿。” 付如烟笑了,“嘿嘿,不谢不谢,谁叫我喜欢子墨哥哥呢。” “哥哥也喜欢烟儿。”凝视着付如烟的小脸儿,时子墨缓慢地、郑重地道。 说话间,俩人赶到宫门,付如烟盛情相邀,将时子墨拉进公主府的马车。 “刚才还说喜欢我,现在就生分了?” 时子墨抿抿唇,“烟儿,六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堂,不合适。” 付如烟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可是烟儿才四岁,还不到六岁呢。” 时子墨语塞。 “还有两年呢,再者,难道我满六岁了,子墨哥哥就要离我远远的,不肯见我了吗?” “当然不是!”时子墨的声音拔高许多。 他怎么可能疏远烟儿,光是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的心都疼了。 “这样就对了嘛,子墨哥哥,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我会保护你,保护王后娘娘,你就信我吧!”付如烟仰起头,拍着小胸/脯说。 第268章 写封信吧 把时子墨领回家,付如烟本想让他领了人身就拿回去。 下人说长公主就在府里,时子墨坚持要去拜见。 长公主是他母后的救命恩人,他既已登门,于情于理,他都该去见一面。 付如烟吐吐舌头,便跟着他去了。 嘉乐居里,长公主正坐在水榭中,垂眸望着湖中锦鲤。 一去便是一月有余,竟然连封信都没有。 着实让人记挂。 也不知道南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许颖微眼中泛起几分哀愁。 她抬起头来,遥遥望向南方。 却正好见到付如烟跟时子墨走了进来。 看到女儿,许颖微浅浅一笑,将心中的忧虑尽数遮掩,从水榭上走下来:“烟儿,子墨,下学了。” 听到这声“子墨”,时子墨嘴角稍稍上提。 “见过公主殿下。”他微微屈身,拱手行礼。 “用不着这些虚礼,都是一家人。”许颖微忙把时子墨扶了起来。 “娘亲,皇后舅母赏给烟儿的人参,我想送给子墨哥哥,让他送回樊国,给王后娘娘补补身子。” 付如烟蹦跳着来到许颖微身边,仰起头说。 许颖微略微一挑眉。 那日付如烟从宫里出来,不知从谁的口中得知人参价值数千两,便连忙叫人塞进自己的小库房,谁都不肯给碰。 今儿个倒大方了。 “烟儿的东西,娘亲不干涉,想送就送。” 摸了摸女儿的头,许颖微眉眼弯弯道。 “谢谢娘亲。” 付如烟很高兴,还冲着许颖微施了一个万福礼。 年轻的小姐见到长辈,都这样,被付如烟学了去。 许颖微摇头,一副拿女儿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转向时子墨,亲切地询问道:“王后娘娘的身子如何了?可有好转?” “托殿下的福,已经大好了。”时子墨原原本本地回复。 当时堂姐离去,长公主不仅给了数十种灵药,还让一名名医随行。 名贵的补药加上名医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不出一年,茹娜公主托人送信回来,信里说母后的身子恢复得很快,还出席了最具盛名的节日——查干萨节,还跳了舞,喝了酒,精气神儿很足,一点儿不见病气。 许颖微点点头,“那就好,王后娘娘洪福齐天,自然有神灵保佑。” “好了娘亲,什么鬼呀神的,我现在就带子墨哥哥去取人参。” 说着,付如烟转过身去,时子墨朝着长公主又拜了拜,退后几步,跟了上去。 许颖微想了想,叫来梅兰:“你去取一些灵药来,一同给皇子殿下送去,小心着些,别磕碰了。” 梅兰福身,追着付如烟和时子墨去了。 从库房出来,时子墨身后跟着好几个捧着红木盒子小心翼翼的小厮。 梅兰笑了笑,“皇子殿下,长公主有吩咐,近日天气炎热,路上若照看不好,灵药发了霉可就糟了,若不嫌弃,奴婢便去找相熟的商队帮您把灵药送走。” 长公主办事妥贴,又实在细心。 遥遥对着嘉乐居的方向,时子墨拜了拜。 “替我谢谢长公主。”时子墨认真地说。 “奴婢会的。” 目送时子墨离去,付如烟跑回嘉乐居,她一脚踏进院子,正要喊娘亲,就见许颖微的目光定在一处,仿佛有心事。 付如烟放慢脚步,对着下人轻轻地“嘘”了一声,下人低头领命,她轻手轻脚地爬到水榭上。 “娘亲可是惦记陆伯伯了?” 付如烟冷不丁冒了出来,许颖微的身子顿了一下,她回过头来:“烟儿,别胡说。” “娘亲就别骗我了,不只有您惦记陆伯伯,我也惦记,娘亲,陆伯伯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太子哥哥,他们都去了好久了。” 付如烟扭着身子咕哝着,她也望向了南方,数千里外,那儿便是江南。 许颖微眼神放空,呢/喃了一声,付如烟没听清,她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一般,开心地道:“娘亲,咱们给陆伯伯还有太子哥哥写封信吧,我有好多话想对他们说。” 许颖微看了眼女儿,心中为难。 给陆怀川写信? 这……于礼不合吧。 付如烟一把扯住娘亲手腕儿,拉着她就往水榭下面走去。 “娘亲,再磨蹭,太子哥哥跟陆伯伯就要回来了,快跟烟儿去书房。” 付如烟小大人一般,走在许颖微前头。 书房里。 许颖微跟付如烟各捏着一支笔,付如烟绷着小脸儿,抿着嘴,思忖片刻,谨慎落笔。 写了足足两张信纸,手腕酸痛,她停下来揉了揉,抬头却见娘亲垂眸愣神儿,她小跑过去,踮脚望去,信纸上干干净净,竟一个字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轻轻拍桌。 “娘亲,你莫不是害羞了?” “唰”的一下,许颖微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 “又胡说。”许颖微不自在地微微侧身,避开付如烟的注视。 “娘亲,不要害羞嘛,烟儿觉得,陆伯伯肯定也很想收到娘亲的信。” 许颖微迟疑了,眼睫轻微眨动。 付如烟再接再厉,继续劝道:“娘亲,你难道真的不想念陆伯伯吗?” 在女儿的劝说下,许颖微拿起笔。 付如烟笑了一声,跑回桌子前,继续她的写信大业。 给太子哥哥写五页,再给陆伯伯写五页,好大的工程呢,她得加紧些。 付如烟忙活了半宿,才堪堪完工。 翌日清晨,目送携带着信件的亲卫离去,付如烟嘟囔了一声:“可一定要快些送到!” 她转过头,拉起娘亲的手,回府去了。 千里之外的江南。 密信送出以后,萧清尘日夜难寐。 太子忽然把那个安庆弄到他面前,到底有何用意? 敲打? 威胁? 还是恐吓? 他起身翻下床,往屋外走去。 院子里一片寂寥,繁茂的树冠落下阴影,他踩在上面,那乌黑的影子似钻进了他的心里,搅和得他坐立难安。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 王通判走了进来,见萧清尘在树下坐着,他愣住了:“大人,您还没睡?” “京都回信了?”萧清尘迫不及待地问。 “大人,没那么快,还有些日子呢。”王通判叹了口气说。 萧清尘握紧了手,婆娑树影落在他脸上,显出几分可怖。 不能等了。 不管安庆是不是太子抛出来的诱饵,都得赶紧解决掉。 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 第269章 报仇 萧清尘招招手,示意王通判过来,他低语一阵儿。 弄死一个小小的难民,按理来说不成问题。 可安庆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不说,还整日跟侍卫、吴太医走在一处。 实在棘手。 王通判一脸为难。 “怕什么,他整日上山采药,一时不察,落下山崖,谁能寻到把柄?” 见王通判面露胆怯,萧清尘呵斥了一声。 又怕旁人听见,只能把声音压低。 “大人,下官明白了。”王通判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灵光,他略微拱手,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 翌日天明。 难民营上空炊炊烟袅袅。 临时征召来的伙夫已经忙活起来,郎中那边也开始熬药煎药。 吴太医征询过太子的同意,特地调了一拨人出来,背着用来消杀的药汁,到处喷洒。 灾民的病情得到有效遏制,病重的灾民也受到了最稳妥的治疗。 这两日,难民营中已几乎没有人死亡。 难民对“给了他们二次新生”的太子顶礼膜拜,满心尊崇。 看着灾民眼里涌动的亮光,还有逐渐恢复的秩序,萧清尘抿紧唇,心里更为惶恐。 “萧大人,你来了。”太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萧清尘抖了一下,他回过神,忙给太子行礼。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许枫霖摆摆手:“免礼吧,萧大人,你不去府衙帮孙大人的忙,怎么又来了?” 许枫霖状似疑惑。 “回太子,孙大人他——” “好了。”许枫霖打断了他,不给他上眼药的机会,“既然来了,就去帮忙,那边粥棚少人,萧大人,你不介意吧。” 萧清尘立即躬下身,“太子殿下,为了百姓,微臣愿意做任何事,施粥一事,您尽管交给微臣,微臣一定办妥。” 许枫霖点了点头,带人走了。 望着许枫霖的背影,萧清尘那张清雅的脸上,浮现出一片压抑的黑色。 他堂堂朝廷命官,正四品官员,太子竟让叫他去施粥,简直—— 岂有此理! 他攥紧拳,扭头去了。 安庆把小娃娃交给春巧,过来粥棚帮忙。 看到萧清尘走来,还在他身边立住,安庆身子僵硬,他竭力忍耐,才没把手里的大马勺甩到萧清尘的脑袋上。 “安庆是吧,太子吩咐本官来帮忙。” 嘴上说着,可萧清尘半点儿没有动手的意思,有灾民过来领粥跟菜,他后退两步,掩住口鼻,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安庆皱眉。 他拿起另一只马勺,塞给萧清尘,并道:“既是殿下吩咐来的,萧大人,我就不客气了,粥棚正缺人,您也忙活起来吧。” 一边说着,安庆一边把萧清尘推到另外一只粥桶前。 难民聚过来,捧着瓷碗。 瞧着那一张张脏污的脸,还有露出豁口的破瓷碗,萧清尘脸色涨红。 “你竟敢——” 萧清尘差点儿骂了出来。 安庆头都没回,手中马勺舀得飞起:“萧大人,您说什么?您该不会不愿意干这活吧,我理解,您毕竟是大人物,这样,您去找太子,让太子给您换别的活计。” 萧清尘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哪里赶去找太子。 太子交给他的活儿,他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嫌命长了? 在又挤又热的粥棚里,萧清尘咬着牙忙活了两个多时辰,出了一身汗,他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有人来把空了的粥桶搬走,他抬步往外走。 太臭了,他要受不了了! 他要洗漱更衣! “萧大人,别急着走啊,刚才太子殿下着人来吩咐,要您跟着小人上山采药。”安庆跑过来,大声喊道。 闻言,所有的冷静、文雅,全都被萧清尘丢到脑后。 他瞪大眼睛,叫了一声:“太子让本官上山采药?” 安庆心里冷笑,嘴上却道:“不然呢?” “太子殿下都去得,萧大人去不得?萧大人,你比太子殿下还金贵不成?” 安庆笑着说,眼里的光是冷的。 萧清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谁让他同太子说,他愿意帮忙的。 萧清尘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何时上山?” “马上,大人,你这身衣服,换换吧,待会儿进了山,可不方便。” “不用!”萧清尘甩开袖子。 要他穿着短打,粗俗的露出胳膊跟肩膀,他做不到! 他可是知府,一方父母官! 安庆耸耸肩膀,不管他了,去叫其他人。 萧清尘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安庆带着一大帮人来了。 一个个粗手粗脚,一身汗臭,背后还都背着脏兮兮的背篓。 萧清尘一阵恶寒。 安庆递来一个背篓,“萧大人,背上吧,咱们现在就进山。” “你让我背?”萧清尘后退一步,几乎喊得破了音。 “萧大人,别浪费时间了,今天的采药任务很重,耽搁了,就算是您,也担待不起。”安庆带着人,头都没回道。 他知道,萧清尘一定会跟上来。 走了片刻,到山脚了,安庆回头,瞧了一眼黑着脸、远远跟在队伍后头的萧清尘,他扯扯嘴唇,眼中冷意更重。 分配好任务,安庆走过来,“萧大人,你第一次来采药,肯定不熟练,待会儿跟着我,跟紧了,这山上危机四伏,要是您出了岔子,我没法跟太子交代。” 萧清尘看着安庆,眨了眨眼皮,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劳烦你了。” “怎么会劳烦呢?当然不会。”一路冷嘲热讽的安庆,忽然笑了出来。 那笑容萧清尘看着,心里着实一慌。 他来不及细想,安庆就已经转过身,往山里去了。 他遥遥望向山上,王通判找好的杀手,应该已经埋伏好了吧。 他跟上安庆,往山里去了。 安庆一行人刚刚进山,许枫霖站在城楼上,他身侧,陆怀川望着远处那座山,他道:“殿下,萧清尘想杀人灭口。” 许枫霖笑了,屡屡受挫,他难得抬起了头:“陆伯,本宫早就料想到了,你放心吧,没能扳倒萧清尘之前,安庆也舍不得死。” 陆怀川看向许枫霖,心中感叹:出来一趟,太子的手段确实成熟了,都懂得做那在后的“黄雀”了。 “太子殿下,这趟回京,陛下对您定赞不绝口。” 许枫霖又是一笑,目光落到葱绿的大山上。 日中时分,太阳高升。 上山采药的那拨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难民营。 许枫霖从城里出来,瞧见闹哄哄的人群,缓缓皱眉:“出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不好了,出——出事了!” 第270章 几个杀手 许枫霖挑眉,跟陆怀川对视了一眼。 “慢慢说,说清楚,谁出事了?”许枫霖又问。 急得红了脸,背篓都跑丢了的难民狼狈道:“是——是萧大人,有人追杀,他掉进山崖里,我们救不出来!” 什么! 萧大人被追杀了! 萧大人可是会稽州的知府,朝廷命官啊! 孙谭急急跑了来,闻言心脏都快停跳了。 他最怕的就是杀手是落草为寇的农户。 萧清尘死了就罢了,那些可都是淳朴的老百姓,要不是天降大灾,又哪会扔了农具,扛起刀棒。 瞧见孙谭,许枫霖怒道:“孙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去救援,胆敢杀害朝廷命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统统都给本太子捉回来,给萧大人一个交代!” 太子下令,孙谭应“喏”后,带上一队人马,即刻进山。 半个多时辰后,孙谭带人回来了。 萧清尘十分凄惨。 白色常服破破烂烂,脸上烙下几道血痕,许是被枝杈划的,右腿古怪地曲着,人陷入了昏迷。 安庆也一身灰扑扑,他一脸歉疚地走来,悲痛道:“殿下,您把萧大人交给我,是我没照顾好他,都是我的错。” 许枫霖摆摆手,面上也挂着几分人人都瞧得出来的沉痛。 “不关你的事,你可受伤了?”许枫霖扫了一眼安庆,问道。 安庆摇头,“殿下,我很好,倒是萧大人,为了保护我,被歹人推进了悬崖。” 许枫霖立马转向孙谭,孙谭上前一步道:“回太子,死了一个,剩下两个——跑掉了,微臣失职,请太子降罪。” 孙谭连带着一干侍卫,都跪了下来。 谁知许枫霖并未苛责,摆了摆手,让他们尽快将在逃的歹人捉拿,就让他们下去了。 孙谭起身,望着太子离去的方向,他眼里一团疑惑。 萧清尘被追杀昏迷,可太子的态度—— 不对劲啊。 “大人,我怎么觉着,跑了的那两个人,像是一个逮着另一个呢?”亲信从旁疑惑道。 孙谭沉了沉嗓子,“瞎说什么,洒出人手,钜鹿州就这么大,他们跑不了!” “是!” 昏迷的萧清尘被就近安置在难民营的棚户内。 吴太医刚刚给他看过诊,身上多处瘀伤擦伤,浑身上下最重的,就是骨裂的右腿。 萧清尘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太子,他瞪大眼,眼中闪过惊惧。 许枫霖走了来,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怕,三个杀手,一死两逃,本太子已经派人去追了,萧大人,你好好养伤,会稽州还需要你。” 杀手跑了? 萧清尘狠狠松了口气。 没被抓就好。 “太子殿下,安庆他——” “还惦记着安庆呢,他很好,萧大人,听安庆说,你不顾安危,掩护安庆逃跑,萧大人,你的英勇令本太子敬佩。” 萧清尘:?? 他掩护安庆? 什么? 杀手不是去杀安庆的吗? 萧清尘一脸懵。 可在许枫霖面前,他只能尽力遮掩。 “你就在此处好生养病吧,别折腾了,本太子还有事,先走了。” 太子离开后。 萧清尘把王通判叫了进来,差点儿破口大骂:“你找的杀手,到底是去杀谁的!” 安庆没死不说,他反倒落了一个断腿的下场! 王通判支支吾吾。 “大人,这——杀手跑了,我也不知道啊。” “混蛋!蠢货!” 萧清尘骂了几声,王通判低下头。 萧清尘眼里刮起风暴。 山上发生的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本来应该去杀安庆,可那杀手怎么奔着他来了,反而把安庆放跑了? “你找了几个杀手?”萧清尘虎着脸问。 “两个。” 萧清尘傻眼了。 可方才太子怎么说,死了一个,跑了两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萧清尘暂歇的棚子里出来,许枫霖直奔陆怀川在钜鹿州的落脚处。 他推开门,见陆怀川手里正拿着一封信,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许枫霖以为自己看错了,定定地又瞧了几眼。 没看错,就是幸福。 他走进来,“陆伯,京都来信了?” 陆怀川立马收起笑,把另外一封给了许枫霖。 “小郡主写给您的。” 许枫霖赶紧接过来。 他拆开很有分量的信封,打开信纸。 “太子哥哥,你好坏,到了江南,也不给烟儿写信。” “不过,我知道太子哥哥忙,我理解,我给你写也一样。” “差事办得如何?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在信里,付如烟事无巨细,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给太子。 在信的最后,付如烟画了一张图。 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小人儿,只勾勒着细细的线条,隐约能看出来是一个男孩儿。 小男孩儿手边牵着一个女孩儿,女儿仰着头,依恋地看着男孩儿。 绷紧数日的神经,倏地放松下来。 许枫霖爱惜地摸了摸纸上的小人儿,借来陆怀川的笔墨,写了两封回信。 一封给付如烟,一封给皇后。 “陆伯,你要不要回信?我叫人一起送回京都。” 陆怀川把长公主写给他的只有两竖排字的揣进怀中,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他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好长。 却被他揉了,最后,他只写了八个字:“事毕,速归,安好,勿念。” 信件送出,许枫霖同陆怀川谈起正事。 “陆伯,萧清尘派去刺杀安庆的人抓到了,我让亲卫锁在了院子里。” 担心安庆的安危,许枫霖特意派出精兵良将,跟在安庆后头。 萧清尘派去的杀手,被亲卫杀掉一个,另一个活捉了。 孙谭追上山时,看到的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个是他的亲卫,另一个才是杀手。 “殿下,你打算何时揭穿萧清尘的真面目。”陆怀川问他。 “不急,再等等。” 许枫霖有预感,萧清尘行事如此大胆,他背后肯定还有更贪的官。 “太子殿下,方才信使来报,延河中下游大雨瓢泼,河堤崩溃,水流又淹了好几座城,流民都往钜鹿州来了!”门口,一侍卫跪下来,焦急道。 许枫霖回头,与陆怀川对视。 二人几乎同时踏出屋门,他们赶至府衙,与孙谭商议对策。 孙谭收到奏报,急得团团转。 见太子来了,他忙迎了出去:“太子殿下,大事不好,钜鹿又有难了!” 孙谭是个好官,却着实没有头脑。 第271章 就是坑你 许枫霖被他吵得头疼:“孙大人,你先冷静,咱们商议就是,总不能让钜鹿州的百姓跟着陪葬。” 大批难民涌入,带来的不仅仅是秩序崩溃、粮银不足,最可怕的瘟疫。 钜鹿州周边山上的药都快被采光了,必须想办法补充。 可江南三郡中,江北州百废待兴,知府也才刚刚就任,根本腾不出钱粮。 至于会稽州—— 会稽倒是肥硕。 上回萧清尘带来那几车粮食跟草药,定不及他私库十分之一。 就用他了。 “来人啊,传本太子令,有要事相商,把萧大人带来!” 太子一声令下,侍卫浩浩荡荡地往难民营去。 萧清尘仰躺在木床上,鼻腔里充满了霉味儿,还有酸涩的中药味儿,熏得他头疼。 侍卫撩开草帘,进来了。 “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脑子都快想破,也想不明白杀手两个变三个的缘由,萧清尘惊呼一声。 “萧大人,太子殿下传你过去,跟我们走一趟吧。” 四五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进来,一人抬着木床一角,将瘸了腿的萧清尘给抬到了知府府衙。 灾民们看着木床上死尸一般的萧清尘,再看看那一群身上身披战甲,明显是太子亲卫的侍卫,窃窃私语。 人群里,一道声音突出。 “萧大人好像村里过年杀的年猪啊!” 哄笑声在人群中炸开。 萧清尘撩起袖袍,遮挡住脸,也遮挡了咬牙切齿,恨不得生撕了许枫霖的凶恶神情。 侍卫将他抬到府衙,萧清尘忍着痛叫停:“本官自己进去,就不劳烦诸位了。” “王通判,还不快来帮忙!”萧清尘冲傻了眼的王通判喊。 王通判小跑过来,搀扶着萧清尘从木床上下来。 须臾,他被放到府衙中的黄花梨交椅上,交椅下踏床正好可以用来放置伤腿。 “萧大人,你可终于来了,这是奏报,你瞧瞧,给个主意吧。”孙谭把厚厚一摞奏报塞进萧清尘怀中。 萧清尘扫了眼他。 孙谭后退一步:“萧大人,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你有火别朝我来。” 这个混蛋! 用心何其险恶,竟当着太子的面给他上眼药! 萧清尘暗自咬牙。 他放下奏报,冲许枫霖拱手道:“太子殿下,钜鹿之难,微臣已有了解,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安置即将涌来的数万灾民。” 孙谭翻了个白眼。 “萧大人,道理我跟太子殿下都懂,给个章程啊,粮食草药住所,从哪儿来?” 不等萧清尘回答,孙谭又道:“萧大人,钜鹿不比你会稽,富得流油,我库房里的钱粮可都拿出来了,太子殿下押解来的赈灾银粮也都吃用得差不多了,还得预留一部分拿去修补溃堤,实在捉襟见肘,萧大人,不若,你——给个主意?” 孙谭的心思昭然若揭。 竟意图打劫他! 偌大的钜鹿,还要他出钱出粮不成? 不可能! “殿下,孙大人所言在理。”萧清尘说。 孙谭很满意。 萧清尘被抬来之前,他跟太子就统一了意见。 一月前上头还有附近各郡州调拨来的赈灾钱粮,再加上萧清尘私库里的,定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萧清尘尾巴打扫得很干净。 没人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所以,只能让他主动吐出来。 “可是,殿下,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啊,微臣压来的钱粮,已搬空了府库,微臣实在爱莫能助,请殿下见谅。” 萧清尘此言非虚,明面上府库确实被搬空了。 一根草,一粒谷粟都没有了。 “萧大人,看来本太子是为难你了。”许枫霖叹息一声。 “太子殿下,微臣确实有心无力,不若这样,微臣修书一封,写给会稽州的诸位商界同袍,让他们想想办法,只是,之前为了黎民百姓,微臣已欠下大笔外债,他们可能——不过微臣一定会尽力,帮助钜鹿扛过难关。” 萧清尘不愧是翰林出身,当年殿试,一张巧嘴舌灿莲花,先皇龙心大悦,御批他为探花。 从此官途一路顺遂。 许枫霖眯了眯眼。 萧清尘仰头,正大光明地看向太子,他满眼清澈,仿佛真如白纸一般。 受了许枫霖的意,陆怀川走了进来。 萧、孙两位知府拱手见礼,陆怀川并未理会。 他颔首道:“禀太子,下边人在粮食里发现了大量石子,灾民的饭食,怕是要推迟了。” 许枫霖猛地一拍桌:“怎么回事,好好的粮食,为什么会出现石子?” 陆怀川不言,目光却飘向萧清尘。 许枫霖跟孙谭也看了过去。 萧清尘那张温雅的脸,顷刻龟裂。 “国公大人,这是怎么说的,微臣——实在不知啊!” “萧大人,发现石子的粮食,正是你从会稽带来的。” 陆怀川声音平淡,盯着他的眼睛里,却乌云翻滚。 萧清尘吓坏了。 他顾不得腿上的伤,“扑通”跪下,钝痛刺激得他冒了一身汗,“殿下,微臣没有半句谎言,微臣确实不知,请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一定查明,给您一个交代。” 跪伏在地上,萧清尘哆嗦得厉害。 “用不着萧大人,背后动手脚的黑手,本国公已经找到了,来人,带上来!” 陆怀川低喝一声。 立在府衙外、抬眸望天的王通判就被抓了进来。 王通判被丢到地上,他肥硕的身体滚了一圈,头顶的官帽飞到太子脚下。 王通判忙稳住身形,跪下来哭喊道:“太子殿下,国公大人,冤枉啊,下官哪里敢调换官粮,就算给下官一百,不,一千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 王通判满脸的泪跟汗,身子抖如筛糠。 他抬眸,求救地望向跪在他身边的萧清尘。 “大人,救救下官,下官真的没有啊。” 不等萧清尘作声,孙谭指着王通判的鼻尖,怒道:“不是你,难道还能是萧大人不成!” 第272章 大难临头 一瞬间,萧清尘眼前一片漆黑。 “污蔑!太子殿下,这是污蔑,微臣之心昭昭,殿下,您都是看在眼里的!” 萧清尘愤怒之余,慌忙解释。 要是孙谭的“污蔑”坐实了,他就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大胆王兴,本官让你调拨粮食,来驰援孙大人,你是从哪里调来的!” 压力给到王通判身上,他哭丧着脸。 “大人,下官收到您的指示,立马就去筹措粮食了,粮食——粮食是从下边的郡县收集来的,本来是要发给城中百姓的,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啊!” 萧清尘眼睛一亮。 王通判倒是提醒他了。 他还能从下边抓替死鬼。 “哪个郡县,说清楚!”萧清尘厉声呵斥。 王通判的眼珠转了转,“是,是伊川的知县,王怀远。” 王怀远是王兴的远房堂弟,事到如今,王行毫不迟疑地将他推出来。 “殿下,国公大人,微臣也是被底下的人糊弄了,微臣有罪,请殿下降罪。” 萧清尘呼喊之余,磕了一个头。 许枫霖不叫他起来,他也不动。 直到上边传来一声轻叹。 躬身的萧清尘拿余光扫过,看到独属于太子殿下的明黄鞋尖,他压制住心里的激动,哆嗦着声音道:“殿下,微臣为官清正,不怕调查,请殿下还微臣清白!” 许枫霖微微弯身,把萧清尘扶了起来。 “萧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太子怎么可能不信你。” 许枫霖淡声说着,他摆了摆手。 王通判就被堵了嘴,压了下去。 萧清尘的心猛地一抖。 他猛地抬头,“殿下,王通判,他也是无辜的!” 王通判是他的亲信,奸懒馋滑,吓上一吓,怕是就会把他的全部秘密吐出来。 他战栗着,额头又渗出了一层冷汗。 “王通判若真的干净,本太子自会放了他,萧大人且宽心。” 许枫霖的手掌落在萧清尘肩膀,轻轻拍打着,看似责怪地说:“萧大人,瞧你,出了这么多汗,伤处疼了吧。” 许枫霖直起身,“还不传吴太医,耽搁了救治,本太子摘了你们的脑袋!” 萧清被抬回交椅,吴太医很快就来了。 脱靴,脱足袋,看到萧清尘肿起两指高的伤处,吴太医皱着眉头,重新上药包扎,并道:“萧大人,你这条腿可千万不能再受伤了,不然,恐行走有碍。” “我知道,劳烦吴太医了。” 吴太医摇了摇头,拜别太子跟陆怀川,提着药箱走了。 “来人,还不快把萧大人送回府衙。” “太子殿下,微臣马上就让人回会稽筹措银两跟药草,以解钜鹿之围。” “这样——不好吧,萧大人刚才不是说,会稽的库房已经被搬空了吗?你从哪儿筹集?” 孙谭适时开口,还皱起眉,一脸不信任。 “孙大人,你还有旁的办法不成!”萧清尘的声音高了些。 他死死盯着孙谭,眼里火光熊熊。 该死的孙谭,等太子离开,本官高升,看我怎么治你! 孙谭被眼刀剐过,没事儿人似的,还道:“会稽的银两跟药草,怕是不够吧。” “本官说够,就够。”萧清尘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孙谭满意极了,他弯下腰,冲萧清尘拱手道:“本官代替钜鹿十万百姓,还有数万灾民,在此谢过萧大人。” 看着孙谭一脸狐狸般的笑容,萧清尘的眼皮猛地一跳。 该死的! 他竟然又被算计了! 孙谭就是冲着他的私库来的! 他转向太子跟陆怀川,眼中迷茫与惊慌散去。 他只觉得胆寒。 这是一个局! 从他踏入会稽开始,他就已经被推进坑里了! 想明白一切的萧清尘恍恍惚惚地被侍卫抬走。 侍卫关上门,孙谭实在没忍住,朗笑出声。 陆怀川瞟他,孙谭咳嗽两声:“殿下,微臣前去难民营做些安排。” 许枫霖让他去了。 府衙堂内只剩下许枫霖跟陆怀川。 俩人目光对上,陆怀川便拱手道:“殿下,微臣自请去金山,督促当地官员修补河堤。” 要治洪水,一防,一堵。 眼下会稽趋近安定,中下游被冲垮的数十里河堤若是不修补,再来一场雨,整个江南势必受到重创。 “陆伯,一定要当心。”许枫霖凝视着他,嘱咐道。 “殿下也要注意安全,陛下跟皇后,还在京都等您。” 最后施以一礼,陆怀川旋身离去。 高大的背影走进烈阳下,发着坚毅清正、视死如归的光。 “来人,都随本太子前去难民营,为接纳受灾民众做准备!” 会稽城外,城内的百姓也好,城外的难民也好,搭建棚子,采摘晾晒草药,喷洒药剂,制作干粮,有条不紊、又手脚利落地忙活着。 太子登上城楼,他俯瞰着忙忙碌碌的百姓。 孙谭走来:“殿下,有您坐镇,此次危急,钜鹿定能安然度过。” 孙谭一番话,真心实意。 许枫霖绷着脸,他目光上移,遥望西方。 他仿佛看到了烟尘滚滚,滔天巨浪。 太子面上越发冷肃。 “雁门、氽渚,可传信来了?”许枫霖问道。 “回殿下,氽渚、雁门两地各发来一封,难民未从二郡城外经过。”孙谭面上一片沉重。 没有经过这两座城池,那就说明,数量庞大的灾民,一股脑全往会稽来了。 有多少人? 数万? 是数十万? 还是—— 几十万! 孙谭胸膛里那颗火热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下去帮忙吧。”许枫霖喟叹一声,走在前头,下了城楼,他也加入到晒干草药、制作消杀喷剂的队伍中。 “太子殿下,您怎么能干这些,您快停手,我们来就行了。”正领灾民炮制药草的安庆见状,大惊失色。 “这里没有太子,你忙你的。” 许枫霖挽起袖子,把安庆推开。 他作为一国储君,又怎能退缩。 不过是一场大洪水,他们一定能安然度过! 深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漂浮着淡淡的湿气跟土腥气。 萧清尘在宅院里窝着养伤,已足不出户许多日。 第273章 杀掉太子 王通判一直被关押,他拉下脸找孙谭打听,孙谭却冷嘲热讽:“怎么,萧大人有把柄握在王兴手里不成?这就怕了?” 萧清尘暗自咬牙,想着先忍下来。 可孙谭却一甩袖子,大摇大摆地出城了。 萧清尘恨死了,恨不得立即将他杀掉。 他抬头望着窗棂外的天,茫茫夜色仿佛落入他眼睛里,化作一团黑雾。 门口走进来一人,他的另一个心腹何同知拱了拱手,道:“大人,粮食、银两还有草药,都已经拉到难民营了。” “呵。”萧清尘的冷笑如同恶鬼。 何同知暗暗摸了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几日不见,萧大人怎的越来越吓人了? 以前是笑面虎,现在成了恶犬了。 “逃走的那两个杀手,可找到了?”短暂的沉默后,萧清尘又问。 “回大人的话,尚未,许是——已经逃出钜鹿,往别的郡城跑了。”何同知慌忙之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萧清尘把砚台丢了过来,墨汁在何同知脚边迸溅开来。 何同知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心里却胆寒。 “大人,下官无能。” “你确实无能,两个人而已,你找了快十天,我养你有什么用!” 萧清尘大怒,五官因为暴怒似乎移了位置。 何同知慌忙跪下:“下官有罪。” 萧清尘看了一眼只知道下跪,却拿不出主意的何同知,他闭上眼睛,须臾,他疲惫道:“搬了多少粮食跟银两来?” 何同知略微思忖一阵儿,又觑了一眼黑暗中萧清尘的脸,犹疑道:“孙大人说,银两需五十万,粮食需要一百车,药草需要八十车,后续如果不够,还需要再运。” 说完,何同知埋下头 不大的屋中,安静得可怕。 何同知屏住呼吸,却能听见一声粗过一声的喘气声。 “孙谭,你个宵小奸徒,乘人之危!” 萧清尘疯狂捶打着桌子,瞪大的眼里满是血红。 何同知这趟拉来的,是他在会稽经营数十年的心血,他还说不够? 把会稽州府的地基房柱也给拉来,孙谭那个狗东西才满意吗?! 萧清尘缓了好久,他抚着胸口。 掌下的心脏鼓鼓跳动,要蹦出来一般。 “你去告诉孙谭,就说没有了,全都拉来了,听见没有!”萧清尘吼了一嗓子。 何同知一哆嗦,“下官明白。” “滚,滚出去,废物!” 何同知“喏”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没过多久,却又返了回来。 “大人,京中传信。” “拿过来。” 何同知把信筒交给萧清尘,埋着头跑了。 借着月光,萧清尘从柜子里拿出秘药,涂抹在纸上。 不消片刻,纸上就浮现出一行字。 “秘密暗杀,不留祸患!” 瞧清楚这八个字,萧清尘眼皮猛跳。 他把密信团成球,咽进了肚子。 二皇子竟然要他派人暗杀太子! 万一失败了—— 萧清尘握紧拳,充满震撼的眼里,逐渐恢复平静。 太子已经开始怀疑他,说不定,那个该死的王兴已经把他的事都抖搂了出来。 现在不将他拿下,只是分不出手。 待大灾过去,钜鹿秩序恢复,他还有命活吗? 怕也会落得跟江北州的上一任知府一样的下场。 说不定,还会更惨! 太子,他必须死! 同一片夜空下。 京城,公主府。 许枫霖同陆怀川南下,已过去两月。 信送出去以后,付如烟每日从广业堂回来,都要问梅兰一遍。 “梅兰姐姐,南边来信了吗?” 每一次,梅兰的回答都是没有。 眼看着小郡主蔫哒哒的,没了往日活力。 梅兰看在眼里,十分着急。 “梅兰姐姐,你说,陆伯伯跟太子哥哥收到信没有,怎么还没给我回信呢?” 付如烟托着腮,歪头念叨着。 她等了好久好久了,久到娘亲给她在嘉乐居打扫出来的卧室都已经装扮好了,她人也已经住了进来,还是没收到回信。 她不禁怀疑,回信送到京都的路上,是不是哪里又发了大水,把她翘首以盼的回信给淹了。 “小郡主,陆大人跟太子殿下定是被琐事绊住了脚,所以才没——” 梅兰正想劝几句,院里传来青竹欢快地高呼。 “小郡主,回信,南边回信了!” 付如烟立马从绣墩上蹦了下去,一溜烟跑到许颖微房里。 “娘亲,来信了?在哪里,快给烟儿瞧瞧!” 付如烟跑得太快,鼻尖冒出细细的汗。 许颖微手快,飞速将其中一封塞进匣子中,留下其中两封。 “烟儿,这是你陆伯伯跟太子哥哥写给你的,娘给你念念?” 女儿毕竟才入广业堂不到半年,字还识得不全,许颖微贴心地建议道。 付如烟把信接过来,摆摆手说:“烟儿自己能看,我回去了娘。” 付如烟跑起来,都快到门口了,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道:“娘亲,陆伯伯没给你回信吗?” 侍立于许颖微身侧的李嬷嬷掩嘴轻笑。 许颖微咳嗽两声:“烟儿,你太子哥哥还给皇后娘娘写了一封信,明日,你休沐,跟娘亲一同入宫,送给皇后娘娘,可好?” 付如烟一听,乐了。 “好的,娘亲,明儿个烟儿同你一同入宫。” 正好,她也想皇后舅母了。 也不知道舅母跟舅舅现下如何了,和好了没有。 一进屋,她就让梅兰把烛台拿过来,她凑在灯下,逐字逐句地看。 许枫霖给她写了足足两页纸,第三张上还附了一张画。 是临摹版的《烟儿跟太子哥哥》,付如烟甚是喜爱。 把画小心地放到她收藏宝贝的小匣子里,她搂着匣子,安心睡去。 翌日,许颖微跟付如烟没能进宫,铺面出事,许颖微得去解决。 目送娘亲离开,回过神的付如烟抿紧嘴唇。 昨夜她做了噩梦,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豺狼虎豹,追赶着她。 她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她却记不得了。 但付如烟能感觉到,牵着她手的人,是她亲近的、在乎的人。 她来到皇帝赏赐给时子墨的宅邸,几乎她刚下马车,时子墨就出来迎接。 时子墨走近了,关心问道:“烟儿,可是昨夜做噩梦了?” 第274章 可怕的梦 “子墨哥哥,还是你了解我。”付如烟抿着唇,严肃道。 付如烟把自己在梦里被猛兽追逐,还跟人一起跳下悬崖的情景讲给时子墨听。 时子墨把刚沏好的安神茶推给付如烟,等她喝下去,绷紧的神经有所缓和,他缓缓道:“烟儿,你先别急,你说梦里还有一个人,但是你记不得了,是吗?” 付如烟点头。 以前她也做过梦,好梦噩梦都有,但从来没有过“忘魂”这一回事。 太诡异了。 “烟儿,樊国有一种术法,可以帮助你静心凝神,说不定,能帮助你想起昨夜的梦境。” 付如烟睁大眼,“子墨哥哥,你快教给我,我要学。” 时子墨让下人拿来两张蒲/团,他跟付如烟一人一张。 俩人隔着三尺距离,各自盘腿坐在蒲/团上。 “闭眼,双掌朝上,置于膝前,深呼吸,慢慢地吸气,吐气,吸气——” 片刻后,时子墨睁开眼睛,对面的小丫头面容平和,眼皮轻轻/颤动。 显然已经入梦了。 时子墨吁出一口气,起身让下人给付如烟准备她爱吃的饭菜。 可等他从厨间回来,屋里却空空荡荡。 “殿下,小郡主慌慌张张地走了,说很感谢您,下次给您带礼物。” 时子墨低头,注视着手中托盘上的水果,呢/喃了一声:“又是下次。” 付如烟离开时府,急急忙忙去坊间寻找许颖微。 许颖微从铺子里出来,面容沉凝。 管事点头哈腰地跟了出来,期盼许颖微再给他一次机会。 许颖微蹙起眉,显然很是不耐。 “娘亲!” 脆生生的呼喊让许颖微朝街上望去,她轻微抬手,侍卫就将管事堵了嘴带走了。 她走上前来,见女儿小脸煞白,像是受了极大惊吓,许颖微担忧地道:“烟儿,怎的脸这样白,出什么事了?” 话是对着付如烟讲的,许颖微目中凝起的深沉的光,却落在了梅兰身上。 梅兰福身,正要解释,付如烟拉住许颖微的手,将她往马车上拽:“娘亲,来不及了,咱们快进宫,要出大事了!” 许颖微眼里发蒙。 被拉进马车,坐下来,付如烟才倒豆子似的说:“娘亲,太子哥哥有危险!” 许颖微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握着女儿的手臂,低声询问道:“烟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付如烟卡了壳。 “我……” 【难道要告诉娘亲,我昨夜做了一个噩梦,却忘了梦里的人,今早在子墨哥哥那里冥想,才回忆起来吗?娘亲不会信的吧!】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娘亲知道,太子哥哥出危险的预感很强烈!我从来没这么心慌过!】 就在付如烟急得抓耳挠腮时,许颖微按住她的手臂:“烟儿别急,娘亲现在就带你入宫。” 付如烟感动坏了。 娘亲好信任她! 娘亲真好。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许颖微牵着付如烟,一步步往养心殿走去。 通过宫门,徐公公远远瞧见走来的长公主跟小郡主,他一甩浮尘跑了过来。 “奴才见过长公主,见过小郡主。” “郭公公,陛下可在殿中?”长公主询问道。 “回公主的话,四皇子殿下早上闹病,陛下早早赶过去了,还没回来。” 郭公公赶忙回答道。 “舅舅何时回来?”等不及的付如烟接着问。 京都的消息传到江南,快马加鞭,也得三日。 三天能发生太多事情,万一她的噩梦应验—— 容不得她不着急。 “小殿下,不是奴才不愿意告知您,奴才实在不知道啊,要不,您们直接去漪澜殿?” “多谢公公。” 许颖微道了一声谢,就拉着付如烟走了。 “娘亲,现在怎么办啊!”付如烟那张莹白的小脸上遍布焦急。 耽搁一息,太子哥哥就多一分危险! 许颖微望向东北方,她握紧女儿手臂,道:“去景阳宫,找你舅母!” 付如烟使劲儿倒腾小短腿,还催促许颖微快些,再快些。 一炷香后,二人望着前方紧闭的大门,停住脚。 “娘亲,青天白日的,舅母宫里为何大门紧闭?”付如烟不解。 以往她跟娘亲来拜访,景阳宫的大门总是敞开着的。 舅母可是中宫皇后,嫔妃也好,宗人府、詹事府、十二监也好,事务庞杂,总会来请示舅母。 这—— 付如烟看向娘亲。 不过半月没入宫,难道出事了? 许颖微微微偏头,李嬷嬷忙上前敲门。 大门前的宫人冲许颖微跟付如烟跪下来:“奴才见过长公主,见过小郡主,两位殿下万安。” 付如烟凑近了瞧,她这才注意到,宫门口竟然有宫人守卫,还都佩着剑。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景阳宫外行走!”许颖微冷下声音,肃穆道。 景阳宫可是皇后的寝宫,这些人胆子戳破了天不成。 长公主发怒,看守慌了,忙解释道:“回长公主的话,奴才们领了陛下的令,在此看守。” 看守?还是舅舅下的命令? 夫妻俩矛盾升级了? 付如烟瞬间瞪大眼。 “到底怎么回事?” “回小郡主,奴才领命在此看守,其他的一概不知。” 付如烟看着一问三不知的侍卫,真想给他一拳。 许颖微拦住女儿,“开门,本宫要见皇后!” 侍卫不动弹,咬牙拦住许颖微:“公主,这——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许接近景阳宫半步,奴才没办法啊。” 听声音,侍卫都快哭了。 一个是威名在外的长公主,一个是皇帝,得罪了谁,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付如烟气急,上去就给了侍卫一脚。 她被后坐力逼得退后三步,那侍卫却一动不动。 她更气了。 “混蛋,你竟敢说本郡主的娘亲是闲杂人等,混蛋混蛋!” 付如烟气得直喘气。 “让开!”许颖微呵斥一声。 景阳宫门前的一干侍卫都跪了下来,组成了一道人墙。 “殿下,您若坚持,就从奴才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就在许颖微要发怒时,后边的大门打开。 皇后身边的嬷嬷走了出来,数日未见,嬷嬷的脸白得吓人:“公主殿下,皇后凤体抱恙,见不了您跟郡主殿下,您们赶紧回吧,别在宫里逗留了。” 第275章 皇后被禁足 嬷嬷抬起头,跟许颖微对上目光。 见许颖微还不肯走,嬷嬷的声音软了下来,近乎哀求:“殿下,走吧,娘娘不方便见你们,快走吧。” 许颖微抿紧唇。 她如何能听不出来,皇后让嬷嬷出来劝她们离开,其实是不想连累她们母女二人。 “嬷嬷,你回去告诉娘娘,本宫定会给她讨回公道。” 说罢,许颖微牵起付如烟的手,领她走了。 付如烟扭回头,冲着大门内喊道:“皇后舅母,烟儿这就去找皇帝舅舅,让他放你出来!” 二人走后,嬷嬷抹掉感动的眼泪,回到殿内。 皇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得很。 “嬷嬷,长公主跟烟儿可走了?” 她真担心许颖微跟付如烟不听劝告,硬要闯进来。 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姊妹不假,可现在的陛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了。 先皇谆谆教诲,子不语怪力乱神。 陛下竟应允了欣贵人,许她在宫内做法事。 她不过争辩了几句,就被训斥,还被禁足。 皇后满眼沉痛,她侧过头。 嬷嬷见皇后又开始偷偷抹眼泪,心疼地走过来:“娘娘,别哭了,眼泪都快流干了,方才长公主跟小郡主说,会去找陛下,给您讨回公道。” 皇后一听,转了过来,急急道:“嬷嬷,你怎的不拦着她们,要出事情的!” 嬷嬷愣住:“娘娘,陛下那样敬重长公主,又那般疼爱小郡主,就算不能解除您的禁足,也不会有事的。” “嬷嬷,你啊,你不懂。”皇后柳眉微蹙,声音越来越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嬷嬷把盖在皇后身上的万字福寿被往上提了提,“老奴是不懂,可老奴知道,陛下苛待了您,您可是皇后,中宫之主,还是太子之母。” “嬷嬷!”撑住虚软的身子,皇后低声呵止。 “老奴去给您端汤药。” 目送嬷嬷离开,皇后苦涩地喟叹一声。 宫道/上。 付如烟跟紧娘亲,往欣贵人的漪澜殿去。 “长公主到,天和郡主到!”门边的太监唱喊了一声。 许颖微跟付如烟迈进殿中。 许颖微直白道:“陛下呢?” “殿下,陛下昨夜劳累了一宿,累极了,在休息。”欣贵人把四皇子交给宫女,转过身来道。 “本宫要见陛下。”许颖微皱眉道。 欣贵人尖声道:“那可不成,陛下好容易才睡下,殿下,您不心疼陛下,臣妾心疼。” “本宫有要紧事,容不得你阻拦,让开!” 许颖微声音刚落,欣贵人就堵了上来。 “陛下在休息,长公主您不能进。” 欣贵人扬起手臂,漪澜殿内的宫人把殿门堵上。 “长公主,您若是在闲得慌,不如去探望皇后娘娘,娘娘可想您想的紧呢。”欣贵人说得慢,声音拖得长,绵绵软软的,似在撒娇。 “你住口,你还敢提皇后!”许颖微斥责了一声。 欣贵人听闻训斥,不但不怕,反而笑了起来,她拿起手帕,轻轻抵在嘴唇上。 她道:“呀,臣妾怎的忘了,皇后娘娘被陛下禁足了。” 怒上心头,许颖微忍无可忍。 欣贵人目中无人、小人得志的言行举止,还有那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狐媚子做派,没来由地让她想起了付文莹。 “你大胆!”许颖微厉声呵斥。 欣贵人眨了眨眼,害怕地说:“长公主殿下,臣妾实话实说而已,您怎么发火了?” 不等许颖微开口,欣贵人又说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向长公主殿下告罪,您若实在气不过,等陛下醒了,您再来找陛下告状,您是陛下的亲姊妹,陛下定会为您出气。” “你——” 看了看欣贵人,又极认真地看向被宫女抱在怀里的四皇子,付如烟收回目光,轻轻碰了碰娘亲手臂:“娘亲,咱们回吧。” 【欣贵人锋芒正盛,又正得盛宠,与她针锋相对,咱们落不到好处。】 纵然心里还压着火,听到女儿心声,许颖微忍下来。 她带着付如烟转过身,她走了两步,停下来。 “欣贵人,想必你待字闺中之时,国公忘了告诉你一句话。”许颖微忽然笑了起来,双眸仿若深潭,深不可测。 欣贵人看不见,但听得出讽刺。 她略微挑眉:“长公主大可直言,臣妾听着就是。” “那你可听好了,天欲祸人先以微福骄之,天欲福人先以微祸儆之。” 许颖微说完,就领着付如烟走了。 欣贵人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方才的得意挑衅一扫而空。 …… 被娘亲牵着手,付如烟陷入沉思。 方才被宫女搂在怀里的孩童,应该就是四皇子。 百闻不如一见,四皇子果真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眸里仿佛藏着无际繁星。 娘亲与欣贵人针尖对麦芒时,四皇子还冲着他咧嘴笑,看起来是个脾气好的。 可付如烟偏觉得,四皇子周深萦绕着一团紫气。 那可是帝王的象征! 难不成,男主的福祉降临到四皇子身上了?! 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瞬间皱起。 付如烟咬着手指头。 希望只是她的猜测,千万不要啊! 母女俩离宫之前,去了趟慈宁宫。 皇太后身体抱恙,并未接见二人,只派了槿云姑姑出来传话。 “长公主殿下,小郡主,宫内最近发生了太多怪事,皇太后心力交瘁,这不就病倒了。” 槿云姑姑叹了口气,“你二位早些回吧,等太后身子好些,自会传您二位入宫。” “可是皇后舅母……”付如烟没忍住,插了句嘴。 槿云姑姑又叹息一声:“太后劝了,甚至还亲自去养心殿寻陛下,可陛下吃了秤砣铁了心,后来就不见太后了。” 付如烟歪着脑袋,眼里尽是疑惑。 怪哉怪哉。 皇帝舅舅可是出了名的孝顺,为了一个贵人,连皇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了? 怪事桩桩件件,付如烟的心坠入深渊。 回公主府的路上,付如烟心事重重,许颖微面容沉凝。 “娘亲,怎么办啊?” 付如烟焦躁不已,仿佛有一团火在心里燎原,她坐不住了。 第276章 派出暗卫 许颖微默了片刻。 回到嘉乐居,梅兰在门口守着,付如烟跟着跑进娘亲房里。 “影一。”对着面前的空气,许颖微轻喊一声。 付如烟愣了。 不出片刻,面前现出一道黑色人影。 “影一”单膝跪下,弓着背:“影一见过长公主。” “娘亲,他是——”付如烟迫不及待地问道。 许颖微叹了口气。 陆怀川走之前来公主府,还给她留下四个影卫,护她周全。 “影一,你速速赶往江南,将这封信交给太子。” 许颖微将一封小小的,折叠成小拇指大小的纸团,交给影一。 影一接过,收紧胸前的暗兜,一闪身,便烟雾一般消失了。 “希望来得及。”许颖微望着窗外的天说。 【若我没猜错,许云恒便是幕后黑手,可惜我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要是能派人盯着许云恒就好了。】 付如烟幽幽地叹息一声。 得了女儿的提醒,许颖微又一摆手,又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离开公主府,潜进宫中。 “娘亲,皇帝舅舅怎的如此绝情?太子哥哥还在江南赈灾呢!”付如烟劝慰自己好久,还是气不过。 太子哥哥劳心劳力,不远千里南下江南。 皇后舅母打理偌大后宫,鞠躬尽瘁。 最后竟落得一个被禁足的下场。 若是太子哥哥知晓了,该多么心寒。 许颖微闻言目光微动,“烟儿,此事先别告诉你太子哥哥,容娘亲先想想办法。” 身为皇室太子,身居高位不假,但也步履维艰,若因为皇后被禁足一事与陛下生了嫌隙,可就太不值当了。 付如烟是心疼许枫霖跟皇后,但她知道轻重。 “娘亲,我不会告诉太子哥哥的。” 许颖微点点头,“烟儿,你且去完成夫子交给你的课业,明儿个不是要去广业堂了吗?” 付如烟“哦”了一声,回到房间,提着书袋便去寻时子墨。 走之前,她顺走了小厨房送来的几碟子糕点,还有刚制好的桂花浆水,让青竹提着,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时府。 付如烟步下马车,拦住进院禀告的门房:“子墨哥哥可在府里?” “王子殿下刚回来,现下正在院里赏荷。”门房见是经常来府里的小郡主,便痛快地告诉她了。 付如烟领着青竹,欢快地跑进院里,提起裙摆,大声喊道:“子墨哥哥,我来找你啦,还给你带了礼物!” 皇帝赏赐给时子墨的府邸原是被抄家灭族的贪官另外置办的,附中各处建设十分奢华。 朱阁青/楼,云窗雾槛。 付如烟跑了好久,终于来到湖心亭。 看到时子墨,她踮着脚,摇动手臂,大喊道:“子墨哥哥,找到你啦!” 正望着湖中锦鲤出神的时子墨抬起头来,见是付如烟,肃穆深沉的脸上总算露出几丝笑意,“烟儿,你来啦。” “对不起嘛子墨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偷偷跑掉的。”付如烟吐了吐舌头。 她朝后伸手,青竹把食盒放到八角石桌上,揭开盖子。 付如烟笑嘻嘻地凑过来,看着青竹将一碟碟糕点端出来,她道:“赵嬷嬷亲手做的糕点,还有新钻研出来的桂花浆水,刚刚送来,我就给你送来了,子墨哥哥,不气了好不好。” 付如烟端起浆水,塞进时子墨手中,她端起自己面前那一杯,清了清嗓子,“子墨哥哥,都是烟儿的错,不该不告而别,今儿个我便以浆水代酒,自罚三杯。” 她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喝尽。 时子墨屈起食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到底是赔罪,还是借这由头偷喝甜水?” 付如烟吃不得太多甜,牙齿会痛。 在公主府里,李嬷嬷陆大人,还有青竹跟梅兰一块儿盯着她,她想多喝一口都难。 付如烟羞赧地摸着鼻子,扭捏道:“子墨哥哥,你都看出来了呀。” 时子墨失笑。 付如烟见状,大声道:“子墨哥哥,你笑了,你原谅烟儿了对不对!” 看着活蹦乱跳,骄阳一般的付如烟,时子墨脸上笑容更大。 “甜水既是给我带来的,烟儿就少喝一些。”边说着,时子墨便朝后递了个眼色,下人端起甜水,在付如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远去了。 付如烟收回注视,可怜巴巴道:“子墨哥哥~~” “别撒娇,长公主同我说了,要我监督你。” 付如烟心死了。 她拿起一块儿松子百合酥,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三两口将百合酥咽下肚。 她瞥了眼青竹,发现她没注意,小胖手鬼鬼祟祟地伸向豌豆黄。 还没碰到,就被折扇轻轻敲了下手指头。 “今日吃的甜食已经够多了,青竹,劳烦你装进食盒,送到书房去。” 青竹应“喏”,跟在领路的下人后头,垂头走了。 付如烟看着时子墨,眼神越发幽怨。 “今日晨间,你到底因为何事撇下我,独自离去?” 付如烟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减。 她咬着嘴唇。 兹事体大,若告知子墨哥哥,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付如烟转动着小脑袋,往湖心亭外逡巡。 看着小动作不停,十分谨慎的付如烟,时子墨懂了。 他挥退下人,等下人都退到数丈外,背过身去,时子墨才道:“现在可以说了?” 付如烟抿抿唇,“子墨哥哥,不是我要瞒你,实在是这件事,我也拿捏不准,既然……那便告诉你吧,是这样的,我昨晚……用了你的冥想之法,我才知道掉下悬崖的是太子哥哥。” 说完,付如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子墨的脸色。 太子哥哥不喜子墨哥哥,两人见面,总是不自在。 时间久了,她也养成了在一人面前绝对不谈另外一个的习惯。 “所以你今早急急离开,就是为了进宫告知陛下此事,让他派人保护太子?” 在时子墨的询问声中,付如烟点头。 “可是我没见到皇帝舅舅,还得知皇后舅母被禁足,我有心无力,一件事都办不成,子墨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第277章 太子出事了 付如烟情绪低落,头也垂下来。 暖热的风吹过,一只手伸过来,本来想捏付如烟的脸颊,那只手在半空顿住,转而摸向付如烟的脑袋。 “烟儿最棒了,若不是烟儿,我母后便是被人害死了我也不知道。” “再者,烟儿不是告诉长公主了吗?长公主会派人去的。” 付如烟惊讶地抬起脸。 大反派的智商也太高了吧! 这都能猜得出来? “放宽心,你太子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他有龙气庇佑,定能安然无恙,乘胜归来。” 在时子墨的安慰声中,付如烟点了点头。 在时子墨的陪同下,付如烟做完夫子前日留的课业,又陪着时子墨吃了晚膳,才乘马车回府。 今日又是进宫,又是往时子墨的府邸跑,付如烟累坏了。 在马车上睡着了。 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 “砰”一声,就从青竹肩头滑下来,撞到车板上。 付如烟猛地惊醒。 “太子哥哥出事了!” 同一片天空下,炸雷撕/裂天幕一般,轰然落下。 陆怀川久久不归,也没有信传来。 许枫霖将流落钜鹿城下的灾民安置好,将其余事宜交给孙大人,便带着人策马朝金山而去。 还没走出几里地,就被洪水挡住去路。 “殿下,咱们回去吧,洪水势头浩大,过不去的。” 许枫霖的亲卫统领眉心紧拧,劝说道。 “马淌不过,就去找船,最迟明天早上,本太子一定要赶到金山,与镇国公会合!” 太子既已下令,统领没法子,只好洒出人手,让他们给附近的人家找船。 此处有一片湖,定有人家以打鱼为生。 没过多久,侍卫便带着两个年轻的汉子来了。 “贵人,您要坐船?天变了,要下大雨了,很危险。” 高一些的汉子弯着腰,一脸见到贵人的拘谨,矮个汉子立马道:“贵人,我们哥俩经常下水,从这片湖到金山,更是走了几百趟,这样的天,一不小心船就翻了,您再考虑考虑?” 听汉子说他们经常走这趟道,许枫霖眼睛亮了。 “送我到金山,一百两,走不走?” 两个汉子瞪大眼。 一百两! “五百两,等到了金山,这张银票就是你们的了!”许枫霖从怀里抽出一张票据,在哥俩面前晃了晃。 “走,现在就走,我们回去拖船!” 湖岸上,汉子划了船来,等几人站稳了,汉子呦呵了一声:“开船喽!” 汉子的喊声悠长,飘荡在滚起波涛的湖面上。 留在岸上的侍卫急坏了,“快不快去找船去!” 太子殿下才带着三个侍卫,路上万一出了岔子…… 翻滚的乌云仿佛近在咫尺,湖面上的浪涛越来越大,统领站起来,张开手臂,护着许枫霖。 矮个汉子一边摇着船桨,一边回头,见状惊叫:“别站起来,危险!” 许枫霖摆了摆手,让统领坐下。 那汉子回头又瞟了一眼,便扫向在船尾摇桨的大哥。 他的嘴唇动了动。 趁所有人都背对着他,高个汉子轻轻放下船桨,伸长手臂,对着许枫霖的后背猛推了一下。 “扑通”一声,太子便落入水中。 又是“扑通”“扑通”两声,两个“朴实”的汉子也都跳进水里。 苍茫的湖面上,眨眼就不见了太子、还有两个汉子的人影。 统领意识到中计,目眦欲裂:“都给我下去找人,找不到太子,提头来见!” 大吼一声后,统领第一个跃入水中。 这片湖太宽太深,连下几场大雨,水位升高了好几米,水底也被搅和得浑浊不堪。 在水里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统领带着两个侍卫在水里四处搜寻,憋得胸膛爆炸,别说人影,连条鱼影都没见着。 “哗啦”几声,三人从水里露头。 一艘船从远方驶来,正是带人前来支援的副统领一行十几人。 看到空荡荡的船,还有全身浸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满脸悔恨的统领三人。 副统领只觉得,天塌了! “怎么办?太子失踪了!” 统领留下人在湖中搜寻,他摇着船桨直奔金山。 陆怀川刚从堤坝上回来,他一身淤泥,左脚刚迈进府衙,满眼猩红的统领冲了来,悲痛道:“国公大人,太子——太子在来寻您的路上遭人暗算,不知所踪了!” 统领垂着头,要不是还要来给陆怀川报信,他早就一剑解决了自己。 陛下将好端端的太子交给他,却因为他一时疏忽,遭奸人暗算。 身高八尺的壮硕男人,鼻子一抽,竟哭了起来。 “大人,微臣有罪,愿一死了之!” “混账,你确实该死,但不是现在,滚到前边带路!” 陆怀川吼了一嗓子,叫上人,往蠡新湖策马而去。 湖水里,侍卫们分散开,向八方搜寻。 陆怀川带来的人,包括他自己,全部下水。 茫茫湖面上,一会儿钻出来一个人头。 搜寻了数个时辰,人都快泡发了,一无所获。 陆怀川从湖里出来,一步步走到岸上。 统领刚才在水下龟息太久,被人抬上岸时,出气多进气少。 “没找到太子之前,你敢死,就是畏罪自戕,想让你的家人陪葬吗!”陆怀川的眼神冷得可怕。 提着一口气,统领吐了一大口水出来,人活了。 “国——国公大人,暗算太子的小人,定——定在钜鹿!” 太子临时起意,想要赶到金山同国公大人会合,一行人离城,也就只有孙大人、萧大人,还有几个四五品官知晓。 凶手就在他们中间! 陆怀川看都没看他,抓过侍卫手里的剑,提起来跨上马背,直奔钜鹿。 “砰”一声。 萧清尘的小院迎来不速之客。 何同知上前来,见礼道:“国公大人,您这是——啊!” 何同知飞出,后背砸到院里的大槐树上,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萧清尘一瘸一拐地从房里出来,见何同知趴在地上生死不明,又见陆怀川提着剑,心脏狂跳。 “国公大人,您不是在金山吗?何时回来了?”萧清尘提起笑,努力搭话。 第278章 幕后主使是谁 剑尖拖在地上,飞起的尘土缭绕剑身。 陆怀川步步逼近,那柄闪着银光的宝剑也一同向萧清尘逼来。 每近一步,萧清尘的头皮就是一紧。 “大……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微臣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微臣失职,自有——啊!” 当剑刃抵在脖子上,萧清尘不敢动了。 豆大的冷汗往下淌。 “国公大……大人,饶……饶命!” “扑通”,萧清尘身子一软,膝盖砸到地上。 陆怀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居高临下,目光向萧清尘扫过来时。 萧清尘的魂魄仿佛都被吓散了。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嘶。” 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向前半寸,颈间刺痛让萧清尘吓破了胆。 在会稽,他监过刑,脑袋跟脖子分开、洒下一片血的这一幕他看过太多遍,早已习惯,甚至冷漠。 可降临到自己身上,萧清尘怕死了。 “太子呢!”冰冷的询问自头顶压下,萧清尘的瞳孔猛地一震。 “殿下——殿下一大早就出城了,说是去寻您,您没看到太子殿下吗?许是——许是走岔了,您走了陆路,殿下走了水路。”萧清尘的眼珠颤悠着,张嘴就胡编。 “呵,你怎的知道,殿下走的是水路?” 萧清尘瞪大眼,嘴巴也张开了,“微臣——微臣猜的,殿下,去金山的路,一共就两条,现在大水泛滥,走水路能快些。” “还不说实话!”陆怀川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剑高高举起,似破开空间,对着他的脖子砍下来。 萧清尘惊惧之下,倒了下去。 疼痛未至,萧清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大腿传来的剧痛逼得放声大叫。 额头的青筋鼓胀起来。 萧清尘很清楚,依陆怀川的手段,他死不承认,陆怀川也会逼他承认。 他后悔不迭,当初怎么就中了邪,听了二皇子的。 他山高水远的,又贵为皇子,镇国公自然不可能对他如何。 可自己就惨了。 供出二皇子,他只有一个“死”! 死不承认,也只有一个死,还是生不如死! 他闭上眼,咬牙道:“国公大人,微臣真的不知道太子在何处,您莫要冤枉微臣。”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 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镇国公贵为超一品,也不能对他动私刑,更不能擅自取他性命,到了大理寺,说不定他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萧清尘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陆怀川笑了,笑声让萧清尘遍体生寒。 “三刀六洞,不知萧大人可曾听闻过,现在还差两刀四洞,不若,就扎在你脸上,刺个对穿,萧大人你觉得如何?” 说着,插在萧清尘大腿上的剑,被陆怀川生猛地拔出来。 脆弱的血肉再次被剑刃划过,疼得萧清尘在地上翻滚,哀嚎不已。 不等萧清尘缓过来,滴着血的剑尖抵在他右脸。 “本国公觉得,萧大人的右脸肉更多些,刺下去,血肉翻滚,血花迸溅,那场面,一定美极了。” 萧清尘的嗓子早就喊破了,他努力把脸往胸膛埋:“鬼,你是恶鬼!” “萧大人,看来你的骨头确实硬。”说着,陆怀川手腕用力,剑尖刺破萧清尘的脸。 “不!” 萧清尘大吼,“我说,我交代!别再折磨我了!” 他像一条狗,在地上爬着,抛掉尊严,舍弃人格,他只想活命。 “国公大人,我都说了,能——能不饶我一命。”萧清尘哀求着,跟陆怀川谈条件。 陆怀川懒得废话,抵着剑往里刺。 萧清尘叫得凄惨,疼得抽搐:“是二皇子,他给我传的信,信是何峰带来的!” 后脑撞到树干上,尚在昏迷的何峰眼皮猛地动了一下。 陆怀川收起剑,萧清尘急促喘着,“郎,郎中,大人,我需要郎中。” 他伤得太重了,体内迅速失血,他眼前变得白茫茫,身体也开始发冷。 陆怀川扔掉剑,转过身,对外头被他雷霆手段震慑到的侍卫下令:“找郎中吊着他的命,押解回京!” 陆怀川安排心腹留下来监督当地知县修补堤坝,临行前,他叫来三郡知府,把自己留下的人介绍给他们。 “他们代使本国公的权柄,若发现哪位大人懒政怠政,可先斩后奏!” 包括孙谭在内,三位知府均抹了把冷汗:“下官谨遵国公大人吩咐,定安置妥当州内灾民。” 陆怀川绷着脸,一脸肃穆地离开。 “国公大人,不好了,萧清尘死了。” 陆淮川心口一紧,“何峰呢?看好他。” 统领双目无神:“也死了,被毒死了,属下无能。” 先是弄丢太子,现在又没看住人犯。 陆怀川抿紧唇角,他遥望北方。 他们的手脚可够快的。 沉思片刻,陆怀川冷声道:“派人,八百里加急,把信送到京都去,你亲自去!” 漪澜殿中。 因四皇子中途患病,预计十五日结束的祈福法事,延长至三个月。 苏铛、云锣、响铃……十数种乐器一刻不停地敲打、摇摆。整座宫廷上方,仿佛被上一层巨大的网。 压抑,阴沉,聒噪。 这日,扶贵妃跟熹贵妃百无聊赖地坐着。 三皇子本来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上,他今年十三岁,跟太子和二皇子年纪相仿的他,却猴儿一般,上蹿下跳。 要不是来之前,扶贵妃耳提面命,他早就不知道爬到哪棵树上抓鸟了。 远远瞧见许沐泽在蒲/团上蹭来蹭去,扶贵妃脸上一黑。 她叫来宫女去警告许沐泽。 在这漪澜殿,皇后都讨不到好处,扶舒晴又是个谨慎小心,唯恐行将踏错的性子。 宫女走来,在三皇子耳边低语一阵儿。 许沐泽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垂着脑袋“哦”了一声。 从卯时到现在,他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膝盖酸麻胀痛,竟比蹲马步还要难耐。 趁着没人注意,他爬了起来,往侧殿走去。 方才他听漪澜殿的小宫女说,四皇子今日就被安置在偏殿。 第279章 三皇子也遭殃了 殿内没几个宫人,好些都在门口看热闹。 许沐泽大摇大摆地踏入。 许淮序正窝在黑漆嵌螺钿架子床上,小嘴张着,随着呼吸,小小胸/脯一鼓一鼓,睡得正酣。 好可爱! 许沐泽真心感叹着。 平日他要练功,要念书,还被母妃耳提面命,不许他接近四皇子,更不许他到漪澜殿来。 今天,他终于有机会了。 谁知,他刚刚凑近,架子床上的小娃娃就撩起眼皮,醒了过来。 许淮序转向三皇子,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小米牙。 许沐泽的心融化了。 他戳戳小奶娃的脸:“我是你三哥,四弟,三哥给你剥葡萄吃,可好?” 架子床边上的填漆宴桌上,正摆放着一小碟子水果。 许沐泽小心地剥去葡萄皮,送入许淮序嘴边,“四弟,啊~” 许淮序刚刚醒来,正口渴,他蠕动着小嘴,咽下果肉。 “好次。”许淮序笑得眯起眼,嘟嘟着嘴:“三哥,还要。” 受了这一声“三哥”的刺激,许沐泽一连剥了三四个葡萄,小心地剔除籽儿,一颗一颗喂给许淮序。 四弟还小,不易贪凉,三皇子擦了擦手,他笑眯眯地看着坐在架子床上的小家伙:“四弟还想吃什么?三哥下次给你带。” “嘿嘿~”躺在床上的许淮序高兴得扑腾着手脚。 手里捧着铜盆的宫女见三皇子在殿内,宴桌上的葡萄也少了几颗,心都快蹦出来了。 “三皇子殿下,您怎么进来了!”宫女惊呼。 估摸儿子快醒来了,欣贵人也步了进来,听到宫女的喊声,欣贵人拉下脸。 “三皇子,扶贵妃正到处找你呢。” 许沐泽一拍脑袋,“哎呀,陪四弟玩儿了太长时间,把母妃给忘了。欣贵人,我这就走了,下次再来看四弟。” 说罢,许沐泽急急忙忙地离开偏殿。 许沐泽远走后,欣贵人抱起儿子,发现许淮序唇边黏腻,她凑近,嗅到葡萄汁水的甜香,她大怒:“怎么回事,谁给小皇子喂的葡萄!” 宫女“扑通”跪下:“主子,是三皇子,不关奴婢的事。” “你不在床前守着皇子,跑哪儿去了!”欣贵人可不好糊弄,厉声道。 “奴婢——奴婢去打温水来,想给小皇子擦擦手脚,没想到三皇子闯了进来,奴婢有罪,主子息怒。” 宫女怕死了,身子抖如筛糠,不停磕头。 “连小皇子都照看不好,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欣贵人不耐烦地摆手。 这边闹出的动静,引来三皇子的注意。 方才打过照面,他认得出来,脸色惨白、一脸死相的宫女,就是侧殿惊呼的那个。 “怎么回事?”他问漪澜殿的宫人。 “回三皇子,四皇子殿下脾胃孱弱,食不得果蔬,那宫女给殿下喂了葡萄,死罪难逃。” 三皇子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吧。 不就几颗葡萄? 他两岁的时候,别说葡萄,放到冰里镇过的瓜果,他都能大快朵颐,身子还长得格外壮实,小牛犊一般。 知子莫若母,扶贵妃见许沐泽眼神躲闪,还一脸若有所思。 她倒吸一口凉气。 “沐泽,你告诉母妃,你是不是给四皇子喂东西吃了?” 许沐泽满不在乎地说:“几颗葡萄而已,宫人摆在殿内,不就是给主子吃的吗,欣贵人太小题大做了。” 扶贵妃如遭当头一棒,她指着许沐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啊你,你四弟现在可是陛下的心尖宝,若是——”想起来自己还在漪澜殿,扶贵妃及时住口,“回去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念书,背不出来,不许出宫门!” 许沐泽脸上的“无所谓”瞬间凝滞。 他嘴唇哆嗦着。 夫子可是让他把一本书都背诵下来! 他得背到猴年马月去!!! “母妃,儿臣做不到,您这不是为难儿臣嘛。”许沐泽咕哝着,百分千分地不情愿。 “别逼我派人把你押回宫去。”扶贵妃眯起眼,眼神不善。 许沐泽咬着嘴唇,他转过身去,拿后背对着扶贵妃,借以表达自己的满腔不满。 扶贵妃“哼”了一声。 许沐泽安静下来,蔫哒哒地跪坐着,直到侧殿传出四皇子撕心裂肺的哭闹声。 许沐泽抬起头来,眼中有迷茫。 出什么事了? 扶贵妃心口倒是一紧,她瞥了一眼“懵懂”的儿子,衣袍里的拳也攥紧了。 四皇子先是哭闹不止,后来开始呕吐,再后来,竟开始口溢白沫。 欣贵人担心坏了,急得在殿内团团转。 陛下匆匆赶来,欣贵人扑上去:“陛下,您快看看淮序,他怎么了,臣妾好害怕。” 皇帝往架子床瞧去,昔日活泼可爱一看到他就冲他笑的讨喜小娃娃,小脸因为难受皱着,小手小脚也缩了起来。 “怎么回事!四皇子好好的,怎会突然犯病!” 皇帝横眉怒道。 大殿之中,除了欣贵人,都跪了下来。 “回陛下,小殿下脉象急促,又伴有呕吐物,唇边有白沫,应当是食用了不好克化的食物,才引得身体不适。” 太医话音刚落,欣贵人/大哭起来,她仰起头,泪如雨下地看着皇帝:“陛下,有人想要害淮序,您要给淮序做主啊!” 抱着皇帝胳膊的欣贵人哭得太厉害,身子缓缓滑落。 皇帝脸上刮起风暴,眼中漆黑如墨。 “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元凶给朕挖出来!” 欣贵人暗暗瞥了一眼将宫女带走的宫人,宫人突兀地挤到前边来,“扑通”跪下,不停磕头:“陛下,奴才知道是谁想要害小殿下!可——奴才不敢说。” 看着冷不丁冒出来的宫人,扶贵妃心口涩然,她攥紧帕子,瞟了一眼还在担忧四皇子身子不知大难临头的儿子,咽下辛酸与委屈。 她万分小心,却还是着了道,步了皇后娘娘后尘。 欣贵人这般,到底想干什么? 她还妄图坐上皇后宝座不成! “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皇帝大手一挥,便许下恩典。 宫人连忙磕头谢恩:“陛下,方才奴才看见,三殿下从小殿下的殿中/出来,后来,小殿下就闹了病。奴才所言,句句为真,殿外伺候的宫人都能给奴才证明。” 第280章 镇国公谋反 皇帝微微眯眼,睥向垂首下跪的扶贵妃,还有满脸清澈、不敢置信的老三。 “带证人来!” 皇帝一声令下,方才在殿外伺候的数十个宫人垂首走进殿中。 “朕问你们,方才,殿中都来过谁!”皇帝询问,宫人自然不敢隐瞒,宫女太监们齐声道:“回陛下,是三皇子。” 皇帝笑了,嘴唇挑起,弧度却冰冷冻人。 “老三,你就这么讨厌淮序,不惜对他下手!” 被皇帝呵斥的许沐泽傻眼,连解释都忘了。 “不思悔改,混账!” 随着骂声,冷厉的掌风擦过许沐泽的脸,若非许沐泽身子见状,又常年练武,皇帝的这一掌早就将他扇飞了。 许沐泽木愣愣地捂着火/辣刺痛的左脸,缓缓抬头,仰视着皇帝。 “还不知错!” 皇帝再一次扬起手,眼眶泛红的扶贵妃慌忙膝行过来,抱着皇帝的手臂,苦苦哀求道:“陛下,沐泽并非故意,他喜爱四皇子,所以才给四皇子喂了葡萄,您了解沐泽的,他没有坏心思,求您绕过沐泽吧。” 扶贵妃极少哭泣,此时为了儿子,她泪眼婆娑。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开。 扶贵妃被甩到地上,发鬓散乱狼狈至极,头上的钗环相碰,叮当作响。 “母妃!” 母妃因自己被连累,还受了陛下的冷待。 她可是扶舒晴,扶家最受宠的小女儿,一入宫便是贵妃,何曾被陛下下过脸。 望着母妃,许沐泽红了眼,他扬起被扇得高高肿起的脸,直视皇帝:“父皇,在您眼中,儿臣就是那种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弟弟也要毒害的恶毒之辈!” “你放肆!”皇帝勃然大怒。 做下错事,害得亲弟弟承受苦痛,他还有脸顶嘴! “传旨,三皇子不友不恭,不埙不箎,扶贵妃纵子行凶,不思悔改,自今日起,禁足于钟粹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与任何人会见!” 皇帝旋过身,端的是一身冷酷不讲情谊。 扶贵妃哀哀切切地喊了一声“陛下”,便被身边的宫人扶起来,带走了。 宫人还想来捉许沐泽,许沐泽两臂一震,便摆脱了他们。 “本殿下自己会走,用不着你们!”他低呵一声。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向父皇,几息过后,昂首挺胸,大步离去。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位置,皇帝揉了揉眉心。 “陛下,您快看,淮序醒了。”欣贵人适时惊呼一声,她拉着皇帝往架子床去。 许淮序喝了太医开的药,脸色总算添了几丝红润。 “淮序,快看看父皇,父皇很担心你。”皇帝弯下腰,眼中尽是柔情。 “父皇~” “父皇在呢,淮序吃了大苦头,瞧这小脸,都没有光泽了。”皇帝摸了摸许淮序的脸蛋,从宫人手中接过棉帕,轻轻给许淮序擦拭嘴角。 “陛下,臣妾来,别脏了您的手。”欣贵人欣喜于陛下对淮序的爱护。 皇帝乃天潢贵胄,万分尊贵,怎能干这种卑贱的活儿。 皇帝躲开她的手,把许淮序唇角的脏污擦干净了,才温柔道:“又变成玉雪可爱的干净娃娃了,淮序高兴吗?” 恢复些气力,许淮序攥紧皇帝的大拇指,奶声奶气道:“父皇,儿,臣,高兴。” 皇帝崩了好几日的脸,刹那间春风化雨。 父子俩关系亲近,欣贵人看在眼里:“陛下,您还没用午膳吧,我让小厨房——” 皇帝支/起身子,“不用了,你好生照看四皇子,朕还有要事在身。” 皇帝来得匆忙,走得也急遽。 欣贵人一路相送,送到宫门口,还要远望着,陛下的仪仗不见了,才不舍地回到宫中。 宫里扶贵妃跟三皇子被禁足的消息传到公主府。 许颖微蹙紧柳眉。 先是皇后,现在又是扶贵妃同三皇子。 且二人被禁足,都与欣贵人脱不了干系。 难道说—— 一个可怕的想法渐渐在脑中成形。 可四殿下现如今才两岁啊! “娘亲,三哥哥怎的被禁足了?出什么事情了?” 付如烟踏进来,又是担心,又是焦虑地问。 三皇子虽然性子跳脱,有时候还故意捉弄他,但三皇子也会给她带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子墨哥哥跟太子哥哥没空,三皇子还会送她下学,贴心地不得了。 “娘,烟儿,贵妃娘娘同三皇子被禁足,乃是陛下下旨,咱们管不得。”付珩走了进来,耐心劝道。 “可是——”付如烟噘着嘴,正要辩驳。 付珩淡淡道:“烟儿,你可知道,你贸然给贵妃还有三皇子求情,是否会惹怒陛下?” 付如烟傻眼了,张大小嘴。 “阿珩言之有理,烟儿,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许颖微思忖片刻,同意了付珩的看法,对付如烟道。 两票对一票,纵然心有不满,付如烟也只能忍下来。 希望皇帝舅舅不要关扶贵妃跟三哥哥太久吧。 付如烟在心里想着。 门外,陆大人步履如飞,贯来重规矩的她,竟连行礼都忘了,急急出声道:“殿下,出大事了,太子于江南失去踪迹,镇国公——镇国公带兵谋反了!” “娘亲!” 付如烟跟付珩喊了一声。 许颖微受刺激太大,晕倒了。 陆大人又去叫郎中,还把牌子递进宫,请了太医来。 郎中跟太医的诊断一致。 气急攻心,才导致的昏厥。 太医留了一剂药方,被管家送出府邸。 付如烟跟付珩守在床前,担忧地看着许颖微。 太医说,最快也得一个时辰,许颖微才会醒来。 付如烟抬起小手,摸了摸娘亲额头,许颖微脸色虽然,可体温正常,药灌下去以后,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知道娘亲没大碍,付如烟直起身来。跟付珩一同步出内室。 “陆大人,哪儿来的谣言?怎么可能?”付如烟皱着小脸,无语地说。 太离谱了! 陆伯伯是什么人,堂堂镇国公,满门忠烈,替许氏皇族镇守边关十数年,年幼时又是当今圣上的伴读,颇得重用。 太子哥哥南下江南,皇帝舅舅唯独点了他的将,如此种种,还不能证明陆伯伯的忠心? 造/反? 何其荒唐? 第281章 绝无可能 付珩虽跟陆怀川并未有太多接触,但从母亲跟妹妹的话语中,他听得出来,陆怀川是一个正直严明的人。 他也曾听说过陆怀川的事迹,曾数次险些死在战场上。 陆怀川又是陛下的亲信,若真意图谋反,他有太多机会。 他本可杀掉皇帝,再昭告天下登基,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地除掉太子,还被人发觉,传信到京中? 见两位小主子不信,陆大人端着一张肃穆的脸道:“两位小主子,是真的,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而且——陛下已经命皇城司统领,前去镇国公府抄家了!” 陆大人话音刚落,内室之中,传来“扑通”一声。付如烟和付珩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许颖微摔在地上,双目怔忡,眸光无落点,俨然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付如烟惊呼:“娘亲!” 付珩蹲下来,跟付如烟一块儿,把许颖微搀扶起来,陆大人跟内室的丫鬟欲上前帮忙,被付珩呵止,虽艰难,落得满头大汗,面目涨红,兄妹俩终于将许颖微扶到软榻上。 付如烟从丫鬟手里接过绵软的干净帕子,给许颖微擦拭脸上冒出来的冷汗,付珩则动手拂去许颖微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兄妹俩都不吭声,放轻动作,怕惊了许颖微,惹得她难过。 赵嬷嬷在后头看着,背过身去,偷偷擦眼泪。 “烟儿,阿珩,娘亲要进宫,去面见圣上!” 许颖微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嬷嬷,你快来帮本宫更衣,快!”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许颖微转向赵嬷嬷。 “娘亲,你还病着,先别——”知道自己拦不住,付如烟还是想试试。 付珩看了她一眼,冲她摇头。付如烟咬着嘴唇,到底住口了。 赵嬷嬷见两位小主子不再阻拦,“哎”了一声,几步走过来。丫鬟也都手脚麻利,连忙取来衣裳。 付如烟跟付珩本想随着一同去,许颖微拒绝了。 兄妹俩在公主府前遥望离去的马车,付如烟抿着小嘴道:“哥哥,娘亲能说动皇帝舅舅吗?” 付珩抬头,目光落在空中。 一入宫,许颖微直奔养心殿。 郭公公见到她,忙奔了过来:“长公主殿下,您怎么过来了,陛下正同皇——” 郭公公还没说完,许颖微就打断了。 “本宫要见陛下,你去通传。”同郭公公,长公主素来好声好气,毕竟郭公公是陛下身边的第一红人,就连皇后都要给几分薄面。 可今时不同往日,事关镇国公府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有陆家满门忠烈的声誉,许颖微耽误不得。 许颖微硬气,郭公公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殿下您且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回禀。” 没过多久,皇城司的大统领从殿内步出,跟许颖微打照面时,还见了礼。 许颖微眸中泛着冷色。 大统领面容苦涩。 他知道,长公主跟镇国公颇有渊源,今日前来拜见陛下,怕也是知道了他带人去镇国公府抄家了。 可他是臣,陛下是皇,他岂敢不听从? “殿下,微臣——” “大统领,难道你也觉得,镇国公大逆不道,残害太子,蓄意谋反?” 许颖微抛出来的问题把大统领砸蒙了。 高大雄壮的武将嘴唇嗫嚅,不等他作答,许颖微又丢来一问。 “若边关再起战事,大统领可能披肩挂帅,将蛮人斩于马下?” 大统领涨红了脸,倍感无地自容。 “殿下,微臣——” 许颖微不予理会,掠过他,往养心殿内走去。 大统领耳边,只余久久徘徊的冷笑。 郭公公瞧了一眼已然石化的大统领,叹息一声,便低眉颔首,做殿前的一根石头柱子。 大殿之中,刚与大统领商议国公府一干人等的处置举措,皇帝脸色黑沉。 长公主走进来,他也没抬头,只是道:“长公主寻朕,可有要事?” 许颖微欠身行李,不等宫人送来绣墩,她便开了腔,直白道:“陛下,镇国公忠心耿耿,定不会做危害江山社稷的糊涂事,陛下英明,望陛下三思!” “啪!” 皇帝手中的朱笔,被甩到许颖微裙边,裙裾之上,溅上一小片红色墨点。 许颖微伫立着,一动不动。 她仰头,端详着宝座之上的皇帝,诚恳道:“陛下,镇国公同您,还有本宫自小一块儿长大,他的为人,本宫清楚,陛下也清楚,难道您真的觉得,镇国公会谋反,意图推翻大祈?” 皇帝本就恼怒,被许颖微接连顶撞得呼吸粗重些许。 “你住口!”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朕说教!” 皇帝大怒,抬掌拍桌。 许颖微吸了一口冷气,跟皇帝一母同胞,皇帝对她,始终是关心的,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是否可以表明,陛下心里已经相信了下边人呈上来的“荒唐”谎言? 陆怀川被扣上“逆贼”的帽子,真的摘不下来了吗? 许颖微手心冒冷汗,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 看许颖微脸色苍白,一身病态,皇帝抿了抿唇,到底压下怒火,劝道:“长公主,镇国公的事情,你莫要掺和,朕自有定夺!” 皇帝摆摆手,示意许颖微走。 许颖微拧紧秀眉,“陛下,镇国公乃股肱之臣,降罪于他,总得给个说法,他犯了什么罪?要出动皇城司劝前去抄家!” 皇帝看着倔强的许颖微,叹了口气。 若今天不给她一个章程,长公主怕是不肯轻易离去。 皇帝从一堆奏折里头,捡了一份出来,丢给太监。 太监小跑过来,将南边八百里加急递交上来的折子,转交给许颖微。 许颖微打开折子,瞳孔紧缩。 “都瞧见了,大祈的功臣,世代忠良的镇国公,未经上报,便对正四品知府、正五品同知喊打喊杀。” 许颖微动了动唇:“陛下,也许事出有因?也许——这些官员——” 见许颖微挖空心思替陆怀川“狡辩”,皇帝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 “江南三郡的官员联名上奏,他们还敢诓骗朕不成?”皇帝的脸色实在难看,眉头几乎竖了起来。 第282章 皇后快不行了 “退一万步讲,陆怀川对官员痛下杀手,实乃事出有因,可是太子呢?太子无故离城,后又离奇落水,十天了,他陆怀川若不是蓄谋已久,数万郡府兵员,一寸寸地搜寻,会找不到?” 皇帝痛心疾首,背过身去。 在许颖微张口前,皇帝道:“长公主,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莫要因为外人,伤了你我感情!” 许颖微怔住,她知道,不管她如何解释,陛下都不会收回成命了。 须臾,她跪了下来,她垂下眼眸,遮掩着其中悲痛的红,杜鹃啼血一般道:“陛下,我只求您一件事,看在你我的血脉情分上,先不要对镇国公的亲人下死手,可好?” 长公主对他下跪,皇帝心中震撼。 他闭上眼眸,沉默良久。 沉闷的“好”字,到底溢出唇际。 “等江南府兵将陆怀川捉拿归案,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住他们!” 许颖微弯腰叩首,压抑着哭腔道:“谢陛下。” 许颖微离开养心殿,往景阳宫走去。 大门紧闭的景阳宫外,仍旧有侍卫把守。 侍卫瞧见许颖微,并未多言,叫人将宫门打开,放她进去了。 许颖微缓缓步入,原本热闹喜气的景阳宫,在炎炎夏日,却莫名散发着一股死气。 她正要进大殿,宫女呼喊着,一手血的跑出来,大叫着:“快传太医,娘娘又吐血了!” “轰隆”,许颖微的脑里降下霹雳。 她未进大殿,就在殿外守着,等太医给皇后看诊,太医满头汗的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被大太阳晒着的许颖微瞳孔涣散,嘴唇干裂,她叫住太医。 太医见是长公主,正要跪下行礼,长公主声音干涩道:“皇后——如何了?” 太医叹息。 “回公主,太子失踪后,娘娘她急火攻心,极度悲恸,犯了呕血之症,若是——再不见好,怕是——” 许颖微晃了晃,差点儿倒下。 “公主——”赵嬷嬷忧虑地看着许颖微。 “本宫,本宫没事,嬷嬷,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几株名贵的草药,都送到宫里来,给皇后养身子。” 一边说着,许颖微一边看向太医:“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娘娘,不然,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太医苦哈哈地叩头:“微臣尽力,微臣一定尽力。” 长公主府内。 从许颖微离开后,付如烟心生不宁,她没心思在房里待着,顶着高高的日头,非要在门口苦等。 梅兰青竹只能捏着蒲扇,给小主子扇风。 “快别扇了,更热了。”付如烟往外瞧了一眼,街上空旷,并无车马经过,久等娘亲不回,她心里烦躁。 “小郡主,快别转了,越动越热。”梅兰无奈地说。 “我心里急嘛,娘亲怎的还不回来,不会跟皇帝舅舅吵起来吧。”付如烟小声嘟囔着。 皇帝舅舅都派人去陆伯伯家里抄家了,还在江南洒下大批人马,就为了将陆伯伯抓回来,京都城内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惹了一身腥臊。 娘亲那样喜欢陆伯伯,为了陆伯伯跟皇帝舅舅吵闹,可太有可能了。 这样一想,付如烟更忧心了。 就在付如烟热锅蚂蚁一般乱转时,梅兰指着远处,惊喜道:“小郡主,那是公主的车架,公主回来了!” 付如烟迈着小短腿,“蹭蹭”跑下丹陛。 赵嬷嬷扶着许颖微从马车下来。 喉咙口的那句“娘亲”还没喊出,付如烟就看到面容灰败,仿佛死了一回的娘亲。 “赵嬷嬷,我娘亲怎么了?宫里出什么事了!” 门外人多眼杂,赵嬷嬷扶着许颖微进府,一边暂时安抚付如烟,告知她等进了院儿再说。 付如烟压着疑窦跟愤怒,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赵嬷嬷将许颖微安置到软榻上,又派人去请郎中,自从许颖微病倒,郎中便留在府中。 半盏茶功夫,郎中便提着药箱步来。 一边搭脉看诊,郎中一边摇头。 “娘亲如何了?”付如烟急急问道。 “老/毛病,气滞血瘀,心脾不足,加之痰湿阻滞,怕是难以痊愈,先喝上几剂汤药瞧瞧。” 郎中顿了顿,接着道:“殿下思虑过重,若是能拆解心中烦恼事,到时自会不药而愈。” 付如烟听懂了,她苦笑。 她又如何不知娘亲心里不好受。 太子哥哥失踪,陆伯伯被无厘头地被扣上抄家灭族之罪……桩桩件件,都是要命人的事儿。 送走郎中,青竹跟梅兰去煎药,付如烟看着娘亲,唉声叹气。 赵嬷嬷瞧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小郡主,皇后娘娘——怕是不成了。” 付如烟惊叫:“什么?” 夜里,付如烟想给许颖微守夜,被付珩跟赵嬷嬷以“年纪尚小不宜熬夜”的由头劝走。 回到房里,她辗转难眠。 剧情的走向宛如脱缰的野马,她知道的、了解的那些,都成了镜花水月。 怎么办? 她该怎么样,才能找到太子哥哥? 只要太子哥哥回来,皇后舅母就有可能痊愈,陆伯伯也不会被灭族,娘亲也会很快康复。 嘴巴里念叨着,精神极度疲乏的付如烟昏睡过去。 同一片夜空下,江南咆哮了几日的天空总算见晴。 黑压压的乌云散去,在湖水里搜寻了十几日的府兵们筋疲力竭,死鱼一般瘫在岸上。 江北州跟会稽州新上任的周、李两位知府,钜鹿州的孙知府,均负手立于蠡新湖岸上,他们面对着这片因大雨上涨了数米的幽深湖泊,各个脸色铁青。 找不到太子,他们难逃死罪。 “孙知府,你派去捉拿叛贼陆怀川的府兵,可有消息了?”周知府看来,问道。 “不会还没抓到吧,陛下那边不好交代啊。”李知府也道。 孙谭瞥了一眼二人:“把屎盆子扣到镇国公头上,亏你们想得出来!” 陆大人当时明明在金水,怎么可能回来暗害太子? “孙大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陆怀川谋害太子的折子可是经你的手递交上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知府嬉皮笑脸地说。 孙谭冷哼。 他当时交给信使的,根本就不是这张折子! 第283章 会试 许颖微一病数日,终日昏昏沉沉的,付如烟没有心思上学,便跟上书房告假,留在家中照看娘亲。 付珩也想请假,付如烟不许。 “哥哥,你快大考了,不能浪费时间!”付如烟小大人似的说。 床上传来几声咳嗽,付如烟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说:“娘亲,你醒了?肚子可饿了?赵嬷嬷给你做了——” “要去念书,要参加会试,阿珩,你万不可因我而懈怠。”说完,许颖微又咳嗽两声。 “娘亲,你别着急,哥哥会认真读书的。”说着,付如烟冲付珩眨眼睛。 付珩了解母亲跟妹妹的心思,叹息一声,便道:“娘,阿珩不会懈怠的,两日后会试,儿子一定全力以赴。” 看着俊秀出尘的儿子,许颖微欣慰一笑。 “届时,娘亲怕是没法送你去贡院了,阿珩,别怪娘亲。” “不会的,儿子都懂,娘,你好生将养身体,等儿子高中,您陪同儿子一同去参加殿试。” 付珩声音温柔,定定地看着许颖微。 想给许颖微力量,叫她振作些。 身体再好的人,连日躺着,身体也熬坏了。 “娘,后日会试,您送儿子到门口吧,可好?” 许颖微看着儿子,缓缓点头。 付珩微微一笑:“娘,时间不早了,我去端药过来,您喝了,早些休息吧。” 付珩亲自给许颖微喂下苦涩的药汁,又给母亲擦了嘴才离开主屋。 时间弹指过,一晃儿就到了会试这日,许颖微撑着病体,送付珩到宅子前,虚弱地叮嘱几句,人就要倒。 赵嬷嬷跟梅兰从背后搀扶着她,付珩拉起母亲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他仰头道:“娘,儿子定会高中,等儿子的好消息。” 许颖微勾了勾手指,算是回应。 “哥哥,你安心考试,我会照顾好娘亲的。”付如烟对付珩保证道。 付珩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留下一句“妹妹真棒”,就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付如烟赶紧叫几个丫鬟把许颖微抬回嘉乐居。 郎中又被喊了来。 诊脉,开方子。 病情未变,药方也是换汤不换药。 “小郡主,若您真想殿下痊愈,就尽快解开殿下的心结。” 郎中临走前,这般对付如烟道。 付如烟攥紧手指头,她哪里不想娘亲痊愈,可—— 她实在做不到啊! 江南远在千里之外,她在京都,实在鞭长莫及! 从娘亲房里出来,付如烟满脸忧愁。 时子墨赶来,看到的就是付如烟托着下巴,坐在小小的绣墩上,眉头紧皱的一幕。 许枫霖跟陆怀川的事,他都听说了。 宫里人心惶惶,上书房也乱得很。 夫子们无心讲课,便干脆给他们放了假。 “烟儿?”时子墨轻声唤道。 付如烟抬头,见是时子墨,她站了起来,小跑着扑过来:“子墨哥哥!” 她扑在时子墨怀里,哽咽两声,失声痛哭。 她不敢在娘亲面前哭鼻子,担心娘亲病情加重,也不敢在哥哥面前掉眼泪,怕打扰哥哥考试的心境。 “子墨哥哥,你怎么才来,烟儿……呜呜……” “烟儿,没事儿的,都会过去的。”时子墨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声音越发柔和。 付如烟哭累了,她擦净眼泪。 “子墨哥哥,我不信陆伯伯会谋反,有人陷害陆伯伯!” 从江南到京都,千里长途,若歹人有心,在送进京城的折子里动手脚,可就太简单了。 “可太子失踪,镇国公护卫不力是事实。”时子墨认真说道。 “可是——可是——”付如烟嘟着嘴,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好了烟儿。”时子墨又唤了一声:“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你皇帝舅舅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他会草菅人命?” 付如烟连连摇头。 皇帝舅舅是天底下最公正严明的皇帝! “那就是了,你不要太过忧虑,我相信,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归来。”时子墨缓缓说道。 “可是宫里传信来说,已经十几天了,太子哥哥仍旧杳无音信。” 付如烟眉头蹙紧,时子墨一边帮她揉开,一边开导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付如烟垂眸思忖。 子墨哥哥言之有理。 太子哥哥落水,说不准,就被哪户人家救了呢?一直不出现,也许是受了伤,没法行走。 付如烟的眼底闪烁着点点亮光,小脸上的苍白缓缓褪去。 “子墨哥哥,谢谢你。”付如烟扬起小脸儿,真诚道。 见付如烟真的看开了,时子墨放下心,他退后两步,跟付如烟隔开距离。 付如烟还得去照看长公主,时子墨并未多待,陪了付如烟一会儿就走了。 付如烟要送,时子墨婉拒:“日后有的是机会,你快去看看长公主。” 付如烟咬着嘴唇应下,小兔子一般往嘉乐居跑。 回到时府。 时子墨端坐于交椅上,他对着面前一团空气唤道:“夜九。” 佩戴黑色面纱的人突兀地跪在时子墨下方。 “去,到江南去,查清到底是谁欺上瞒下!” 夜九领命,身子一晃,便消失在空气中。 时子墨微微眯眼。 所有惹得烟儿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的,都是他的敌人! 他必将严惩! 宫中。 不仅官员人人自危,宫人们也都提心吊胆,生怕行将踏错,丢了小命。 小太监埋着头,进许云恒的殿内打扫。 许云恒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睡熟了。 小太监更不敢吭声了,弯着腰,轻手轻脚地打扫。 “外边怎的这般安静?” 小太监猛地一抖,他跪下来,仓皇道:“回殿下话,欣贵人被陛下训斥,道士们已全部送出宫廷。” 太子生死不明,欣贵人的漪澜殿却是一片嘈杂之声,皇帝发了好大的火儿。 这一回,四皇子求饶,都没能让陛下收回训斥。 “哈哈,好啊。”许云恒笑了。 欣贵人跋扈蛮横,早就该吃吃苦头。 他一边笑着,一边站起来,精神十足道:“给本殿下更衣,本殿要去面见父皇!” 第284章 主动请缨 穿戴整齐,许云恒便朝着养心殿走去。 他一出现,徐公公就瞧见了他,他努努下巴,支使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心知徐公公不喜二皇子,也不敢太过亲近,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道:“二皇子殿下,陛下正同傅将军议事,您有何事?” 徐公公的一系列举止,许云恒看在眼里,他冷嗤了一声。 今时不同往日,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他第一个就先宰了徐公公这个阉人! 将情绪藏于眼底,许云恒微微摆手:“傅将军何时来的?” 太监支支吾吾了一阵儿,低着头说:“二殿下,奴才……奴才不能说。” 小太监的直白让许云恒脸色一黑。他想都没想,一脚踹出。 小太监无从察觉,被这一脚踹倒,闷/哼一声。 徐公公见状,皱着眉头来,他甩了一下拂尘,简单行礼,不等许云恒叫起,就起身道:“二皇子殿下,这儿是养心殿,可不是您的寝宫。” 言下之意: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僭越了! 许云恒微微一笑:“徐公公,你手底下的人太过放肆,冲撞了本殿,本殿帮你调教调教,不必谢本殿。” 看着许云恒的笑脸,徐公公在心里啐了一声。 这位的心思,宫中御苑里的猫狗,都一清二楚。 他莫不是以为,太子失踪,陛下就会立他为皇储? 太可笑了。 徐公公扯了扯嘴唇,似笑非笑:“二殿下,奴才是得谢谢你,底下的人皮子发紧,不揍他一顿,他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许云恒瞬间收敛笑意,他死死盯着徐公公。 该死的阉人! 拐着弯儿骂他眼高于顶! 强扯出笑意,许云恒走进偏殿:“本殿就在这里等着,父皇一定会见我。” 掀起衣袍,许云恒坐了下来。 徐公公撵他不得,还得让小太监端来好茶好水,精心伺候着,在偏殿门口,徐公公吐了口口水。 殿外闹出的动静惹来皇帝注意。 徐公公从殿内出来,脚步匆匆。 “谁人喧哗?”郭公公绷着脸,神情不善。 徐公公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郭公公掀起眼皮瞟他,“陛下有旨,宣二殿下觐见。” 徐公公傻眼。 难道他领会错了?陛下真的有意将皇位传给…… 徐公公瞪大眼睛。 “收起你的心思,不要命了。”郭公公骂了一声。 徐公公秒懂,讨好地冲着郭公公,给了自己一嘴巴。 他是傻了不成,陛下可是千古名君,怎么也不会把皇位传给蠢钝如猪,又不知遮掩的二皇子手里。 徐公公笑道:“总领大人,奴才这就去请二皇子。” 郭公公点了点头。 二皇子被从偏殿请来,见到郭公公,他微微一笑:“父皇有空了?” 郭冬冬跟着展颜:“陛下宣见,二皇子快进去吧。” 许云恒眉间泛过喜意,他侧着眸子,不着痕迹地瞟了徐公公一眼,后收回目光,大步往殿内走去。 “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许云恒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得了一句皇帝一句“平身”,他才站到傅将军身旁。 皇帝高坐在宝座之上,沉着面孔,满脸威严。 “你来做甚?”沉默片刻,皇帝问道。 许云恒拱起手来,几息间眼眶便泛起红色,几乎溢出血泪来:“父皇,儿臣不信大皇兄已遭不测,儿臣愿同傅将军前往江南,共商救援大计。” 说着,许云恒跪了下来,他上半身挺直,声音洪亮,那双眼睛坚定地望向皇帝。 皇帝揉着额角,垂下眼眸,遮掩目中沉痛。 “莫要胡闹,回你的宫殿去。”皇帝淡淡地斥责。 许云恒并不气馁,坚持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真心,大皇兄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儿臣,儿臣要去救他!父皇,儿臣求您了,让儿臣去吧!” 皇帝身心俱疲。 他最看重的皇子失踪,旁人只看到他精于国事,谁又知他彻夜难眠,不敢入梦。 他怕梦到枫霖,怕看到枫霖一身血迹地消失在他眼前。 他叹了口气,向下望去。 在许云恒的双眼里,他看到了坚定,看到了韧劲儿,心一软,他转向傅将军:“舅舅,你觉得如何?” 垂着脑袋装柱子的傅将军一激灵,他忙拱起手,并道:“微臣听从陛下定夺。” 皇帝又叹了口气,手指指向傅将军:“舅舅,你呀,是一点也没继承外祖的玲珑心思。” “微臣愚钝。”傅将军跪了下来,连声请罪。 “罢了罢了,二皇子故念手足情,一片拳拳之心,朕也不好打击,舅舅,你带上二皇子,这就启程吧,记住了,朕要你们把一个完完整整的太子带到朕的面前!” 傅将军和许云恒同时叩拜,高声喊道:“微臣(儿臣)领旨。” 皇帝摆了摆手,二人起身,向后退去。 郭公公冲两人笑了下,错身进去了。 许云恒和傅将军迈出大殿,傅将军错后一个身位,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将军。” 许云恒开口,唤回了傅将军的神志。 “二殿下,您有何吩咐?”傅将军连忙回应。 他虽天生愚钝,只懂得舞刀弄棒,比不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弟弟,但也是傅家的一份子。 二皇子犯上之心,早有迹象。 此次主动向陛下提出,与他同行江南,若说二皇子只是挂念太子,他是如何都不信的。 “此行西南,就劳烦傅将军了。”许云恒微微笑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微臣不敢,二皇子发扬蹈厉,明察秋毫,微臣只是从旁协助,诸般事宜还得请殿下定夺。” 傅将军这话说得漂亮,许云恒被哄得开怀,嘴角又往上翘了几度。 “傅将军,细说起来,你我也有亲缘,我该叫你一声舅祖父。” “不敢不敢。”傅将军连连推拒,甚至后退一步。 看着傅将军受宠若惊的模样,许云恒甚是满意。 傅将军恪守本分,这一点他很喜欢。 “莫要客气,舅祖父,方才你先于本殿进入大殿,父皇可有旁的吩咐?”话音一转,许云恒盯紧了傅将军的脸,试探道。 傅将军顿时噎住。 “傅将军不说,本殿下也清楚,父皇可是叮嘱你,要你尽快将陆怀川捉拿归案?” “殿下英明。”既然已经被猜出来了,傅将军干脆承认。 许云恒又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他转过身去,脸上浮现出诡谲的笑容:“本殿这就回去收拾行囊,咱们即刻动身。” 傅将军应了一声“喏”,匆匆忙忙离开了宫廷。 他已然明了,二皇子主动请缨前去江南,定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得跟父亲和二弟好生商量一番。 第285章 傅家大哥 陆怀川何许人也! 就算他真的图谋造/反,也不会被人轻易地抓去把柄,遑论几个知府同知? 皇帝叫他过去,主动提起此事,派他前往江南,正合了他的心意。 不管如何,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陆怀川的这趟浑水,傅家蹚定了! 回到府中,傅将军径直来到父亲的书房。 傅丞相年事已高,数年未曾参与国事,为了长公主,傅丞不得不出山,召集贤能,替许颖微推倒阻碍。 这次也是一样。 “你盯紧了二皇子,一丝一毫的动向都不要放过。”傅丞相听过大儿子的陈述,双眸泛出精光。 “父亲,您可是觉得,陆怀川谋逆一事与二皇子相干?”傅将军性子直爽,又是在父亲跟前儿,便毫无顾忌地问了出来。 傅家老二推门进来,跟傅丞相行过礼以后,皱着眉头道:“大哥,你何时才能管住你这张嘴?这是能说出来的?” 在父亲和弟弟面前,傅将军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在家里嘛。” 傅家老二满头黑线。 “老大,你记住了,出门在外,又是在皇子跟前儿,谨言慎行,把我吩咐你的做完全了,多长点脑子。”傅丞相没忍住,叮嘱一番。 傅将军连连点头,又是憨厚一笑。 “我乏了,你们去吧。”傅丞相摆了摆手,兄弟二人拜别父亲,同时迈出门去。 走在长廊下,傅家老二扯住大哥,正要开口,傅将军回过头来,“我都知道,想办法保住陆怀川,最好先别抓住他,尽量拖延时间,我说得可对?” 傅家老二挑了挑眉,眼神仿佛在说:你长脑子了? 傅将军瞪起虎眸,“你大哥精明着呢,别把我当傻子,爹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长公主也是我外甥女儿,我能不替她着想?” 傅家老二正要夸他两句,又被傅将军打断。 “你是长了个精明的脑袋,我也不差,再瞧不起你哥,当心我的拳头!” 傅将军抡起拳,拳头划过空气,破空声逼得傅家老二连退数步。 傅将军哼了一声,背过身离去。 傅家老二怔住,过了半晌,他笑了。 以前,他还真的小瞧大哥了。 希望这一次,大哥南下江南能带回好消息吧。 当日晌午,傅将军许云恒一行轻车简行,一人一匹快马,策马扬鞭,便往江南赶去。 长公主身体抱恙,几日未曾待客,也不知傅将军同许云恒领了皇命,往南边去了。 付如烟坐在软榻边上,看着赵嬷嬷给娘亲喂药。 药汁一日比一日苦涩,她把平日里最喜爱的零嘴带了来。等药汁见底,付如烟眼疾手快,飞速将蜜饯塞进许颖微口中。 “娘亲,还苦吗?”付如烟手心里还攥着一颗,只等许颖微说“苦”,她就再塞一颗进去。 躺下来的许颖微微微摇头。 付如烟放宽心,把蜜饯放回荷包,系在腰间,她爬到软榻上,跟许颖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郎中交代过,昏睡时间过长于养病无益。 打起精神,说话也好,行走也好,找点事做,能痊愈得快一些。 付如烟奉为圭臬。 她一会儿说时子墨来看过她,还开导她,一会儿又说湖心亭的荷花开了,娇娇艳艳,等娘亲病好了,陪您一同去瞧。 许颖微笑着应声,似乎也期待着那天。 付如烟开怀一笑。 弹指便是三日过去,会试走入尾声。 连喝三日汤药,许颖微身子有所好转,虽精神仍旧匮乏,但也可以起身了。 一大早,穿上衣裳,戴好头饰的付如烟便颠颠地跑了来,“娘亲娘亲,今日可是个大日子,你快起来呀!” 赵嬷嬷一回头,就看见蹦蹦跳跳的自家小主子,她呵呵笑着:“公主已经起了,正梳妆打扮等您呢。” 付如烟“呀”了一声,欢喜地跑进内室。 “娘亲,你是不是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大哥哥了?”跑动间,头顶的发饰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很是活泼灵巧。 簪好簪子的许颖微低下头来,“是啊,娘亲想你大哥哥了。” 付如烟重重点头,“烟儿也想大哥哥,娘亲,吃完早膳,咱们就出发吧。” 赵嬷嬷赶紧拦住:“小郡主,时间还早呢。” 付如烟失落地“哦”了一声。 早上过后,又过了一个时辰,赵嬷嬷才叫人去准备马车,载着他们往贡院去。 今儿个是开院的日子,街上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景致。 马车行进得很慢,付如烟皱着鼻子,“应该早些出来的。”她咕哝着。 “马夫,快些快些!”被青竹摁着,付如烟冲马车外大喊了一声。 “小的领命。” 马夫急得满头是汗,街上人多,马儿想跑也跑不起来。 巳时刚过,贡院的院吏便从院里出来,守在大门两侧,严禁闲杂人等接靠近。 大门外,早早聚拢来一大群人。 院铃拉响,会试拉下大幕。 考生们一个个脚步虚浮地从贡院迈出。 付珩和小六互相搀扶着,夹在人群里,缓缓迈过门槛儿。 “我看见江伯了!”小六招着手,喜笑颜开地对付珩说。 付珩看过去,江父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看到他们哥俩,眉眼一亮,努力抬高手臂,向他们挥舞。 “阿珩,公主府还没来人,不如,你先跟我回家吧。”小六眼珠一转,便对付珩说。 二人走到江父跟前,江父闻言,眼睛更亮了,“可以吗?” 赚了好些银子,江父也不若从前那般唯诺,现在他身穿绸缎,乌黑发丝被发冠束起,谁见了都要喊一声老爷。 “阿珩,跟我们回去吧,江伯手艺见长,你也尝尝。” 小六最是清楚,江伯父虽然嘴上不提,可每每他站在院子里遥望公主府的方向,总要唉声叹气。 精心养到十岁的儿子,拱手相让给公主府,谁能不心痛? 小六在耳边撺掇,江父也站在一旁,满眼期待都看着他。付珩心软了,正要开口,背后传来一道格外讨人厌的嗓音。 “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吗?怎样,考砸了,没脸见人了!” 来人名叫王选,与付珩同在书院进修,他晃荡着步子走来,狭长的双眼里满是阴毒。 在书院夫子就格外青睐付珩,每一次小测,付珩都独占鳌头。 三年前院试,他精心准备,日日用功,爹爹花了好大的价钱,请来当代大儒尽心指导他。 可案首还是被付珩摘了去! 他丢尽脸面,心里更恨付珩。 凭什么他总是比他强,明明他出身卑贱,就只是个农夫的儿子! 他冷笑着,转头看向江父:“这位老伯就是你那个乡下爹爹吧,果然是……披了华贵的衣裳,也遮掩不去一身穷酸气!” 第286章 当众打架 “你说什么呢,又想挨揍了!”小六瞪着眼睛,挽起袖子,就要抡拳教训他。 王选向后退,并叫嚣着:“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贡院门前动手打人!” “你还算是人吗?连条狗你都比不上!”小六牙尖嘴利,嘲讽挖苦信手拈来。 王选气红了眼:“你骂谁是狗呢,你才是狗,你们一家子都是狗,见人就摇尾巴!” 骂了小六还不够,顺带着把付珩跟江父也都捎上。 “王选,你最好适可而止!”付珩沉着面孔,绷紧嘴唇。 王选看着付珩,不由得冷笑。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人都是一副分外高洁的虚伪模样! 他以为他那个穷鬼爹赚到了钱,就是上等人了? 付珩给他提鞋,他都嫌脏! “这受不得了?你向公主府的大人们摇尾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了?” 付珩皱眉。 “被我说中了是吧!穷鬼爹赚的钱不够你花是吧,抬不起头来了是吧,到处认爹呀,一个爹不够,两个爹不嫌多,五六七八个正好,不然你也喊我一声爹,我就收下你这个好儿子,怎么样!”王选大笑着,他身后那几个人也跟着大笑。 小六忍不住了,“阿珩你松开我,今天我若是不教训他,我的姓倒过来写!” 小六没有姓,几人在京都落脚后,江父赴特地带他去府衙,将户籍归到名下。 名字是付珩给起的,大名江千行,取自“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之意。 “江千行,有种你就动手,谁怕谁是孙子!” 小六气得眼睛都红了,付珩死死摁着他,小六大吼一声:“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了,你还要我忍!” “这是贡院,动了手,可就要酿成大祸了!”得亏付珩习武,不然还真摁不住小六。 付珩把小六推到江父背后,盯着王选的脸,他朗声道:“夫子教导我,不与小人论是非,不与愚人争长短,今日之事,你权当你狗叫!” 王选冷笑,“不敢就说不敢,找再多借口,也遮掩不了你到处摇尾巴的丑态!” 王选一声接着一声,骂得难听又肮脏。 被江父困着的小六咬紧牙关,他大吼一声,窜了过来,拳头正对王选面门。 王选躲闪不得,被这一拳砸到人群里,他背后几人吓得尖叫,四散躲开。 小六骑到王选腰上,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 “啪啪”几下,王选的脸肿成猪头,他哀哀叫唤着,抬手挡脸,小六狞笑,收掌为拳,“砰”一声落下。 王选凄惨大叫,“断了断了,我的手断了!” 指骨传来刺痛,王选满地打滚儿。小六并未出气,握拳还要打。 守门官兵见乱子越闹越大,大喝一声:“还不快快住手,贡院门前,谁给你们胆子大打出手,都想被夺去考试资格不成!” 官兵一声吼,小六的手顿在半空,付珩疾步走来,不由分说地把小六拽起来,并扭头对官兵解释:“实在抱歉,我这同僚性子暴躁,他没有坏心,还望几位更方便,小生在此谢过了。” 付珩端的是有礼有节,两个官兵对视,冷声道:“不管如何,也不能在贡院门前打架,你们可都是秀才,读书人不摆弄书墨笔卷,怎么还动起拳头了?实在不像话!” “官爷爷,你们快把他抓起来,他公然殴打秀才,必须严惩!至少……至少也得剥夺他的考试资格!”王选从地上爬起来,鼻梁被打歪,他声音沉闷,高声喊道。 “还有他,他是帮凶,连他一起!”王选的手指头指向了付珩,眼中恶毒更甚。 “这……”官兵沉吟。 按照规矩,在贡院门前吵闹动手,少说也得治他一个“扰乱秩序”的罪名。 可方才他二人都瞧见了,是这个姓王的先挑头,他不犯贱,谁又能揍他? “你们快动手啊,不然,不然我就去内帘官面前告你们一状!”王选气急败坏,闷头就往贡院里冲。 内帘官可是主考官,闹到大人面前,保不齐他们俩也得吃挂落。 “你站住!”其中一个官兵大喊一声,王选果然停了下来。 两位官兵走到付珩和小六面前,“你们两个,破坏考试秩序,殴打考场考生,罪责难逃,现在……” “不许你们动我哥哥!”嫩生生的女娃音从人群里传来,众人一齐看去。 奢华的三驾马车缓缓停下,一个头饰钗环一身绫罗,身份贵不可言的小姑娘跑了来。 付如烟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向一干人等,她跑到付珩身旁,担忧地望着他。 “大哥哥,烟儿来晚了,你没事吧。” 付珩摇头。 两个官兵已经傻眼了。 三驾马车,那可是公主的规制! 在大祈,除了那位长公主,谁还敢乘坐三驾马车招摇过市? 那这孩子岂不就是…… 二人赶紧跪下,俯下上半身,额头触地:“下官见过小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小郡主?那位正蒙盛宠的天和郡主?! 王选目瞪口呆。 “坏人,竟敢欺负大哥哥!”见大哥哥无碍,付如烟立即瞪向王选。 王选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郡主,我……我……”支吾了好半天,王选都说不出话来。 “谁给你的胆子在本郡主面前自称我的!给我掌嘴!”付如烟话音刚落,两个官兵左右开弓,王选本就肿得老高的脸成了猪头。 被打懵了,王选迷迷糊糊地瘫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小郡主竟然真的会来!” 王选呜呜了几声,大哭起来。 梅兰搀扶着许颖微,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凤仪万千,彰显着皇家威严,让人见了,不由自主地向她跪倒。 官兵齐声喊道:“下官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四周的百姓和考生,也都跪下来,嘴里喊着“长公主万福”。 许颖微在儿女面前站定,充满威势的目光瞥向王选几人。 “娘亲,就是他,他欺负大哥哥,还辱骂江伯伯,骂得可难听了!” 王选闻言,恨不得立即昏死过去。 他完了。 爹娘,救救儿子,儿子不想死! 王选失态地“哭爹喊娘”,十分不雅。 第287章 陆怀川在逃 主考官听闻公主驾临,急急忙忙从贡院跑出,见到长公主銮驾,当即跪下行礼,并高声喊道:“公主万安,下官不知公主驾临,请公主恕罪。” 被梅兰搀扶着的许颖微摆手道:“不知者无罪,本宫不怪你们,但……” 突然来临的转折让考官们面面相觑,齐流冷汗,主考官上前来,尽量镇定地拱起手,询问道:“下官有错,还请公主指……” 主考官尚未说完,付如烟就掐着腰,高喊了一声:“身为主考官,你竟什么都不知道,皇帝舅舅派你来监考,你就是这般做事的?” 主考官脸上顿时淌下一行冷汗。 “小郡主,下官同同僚们正在审阅诸位考生的试卷,分身乏术,下官真的不知啊。” 主考官满心委屈,他尽心竭力操持会试,几乎夜夜不能合眼,竟还是落了个“尸位素餐”的罪名。 “你……”付如烟只当主考官狡辩,瞪了他一眼。 许颖微给付如烟使了个眼色,付如烟勉不情愿地住了嘴。 “大庭广众之下,考生聚集在贡院门前闹/事,着实可笑!”许颖微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声音冷肃。 许颖微一身气势压得主考官心口发凉,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兵,官兵连忙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唰”的一下,主考官脸色白了。 陛下派他操持会试,贡院门前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叫百姓围观看了热闹! 最让他头疼的是,这一幕还被长公主和小郡主撞见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主考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身后的两位副主考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匍匐着,颤颤巍巍地等候处置。 主考官抹去冷汗,他定了定神,怒目瞪向王选:“大胆考生,你竟敢在贡院门前挑起事端!” 被主考官叱骂,癞蛤蟆一般趴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王选声音哆嗦了一下。 主考官抬臂轻摆,“还不速速将闹/事之人拿下!” 官兵齐齐发动,还没碰到王选,王选见形势不利于己,放声大喊:“我爹乃正五品左司郎中,是天子近臣,颇受重用,你们岂敢动我!” 主考官闻言眉宇耸动。 左司中官拜中书省,领辖六部,职权甚重。 他虽为翰林院学士,官居正五品,但若与左司郎中硬碰硬,他怕是…… 这下麻烦了。 主考官正垂眸思忖,许颖微的目光落到王选身上,凉薄得让王选怕得锥心刺骨。 “我爹,我爹乃是……” “令正教出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后继无望了!”何其冷漠的一句话,王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刹那冰冻。 主考官闻言,顿时有了主心骨。 惹急了长公主,管他是正五品还是正三品,哪怕他是一等国公,在皇权面前,不也得跪下磕头? “我不服,凭什么!他出身卑贱,我哪句话错了!”怕到极致便是癫狂,王选双目赤红,大吼大叫。 “你也配跟珩儿作比,腐肉一摊,若真让你通过会试,入了金銮殿,天下百姓还不得戳着皇室的脊梁骨骂!”许颖微的声音依旧淡薄,目光也不再落到垂死挣扎的王选身上。 “大人,他就交给你处理了。”许颖微说罢,她走向付珩,温声说道:“咱们回家。” 付珩点头,上前拉住付如烟的小手,跟在母亲后头,上了马车。 “下官恭送长公主殿下,恭送小郡主。”一众人等赶忙行礼,目送马车远去,主考官回头,面容肃穆道:“大胆王选,死到临头竟还不知悔改,来人,将他拿下!” 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的王选被官兵堵住嘴,死肉一般拖走。 其余官兵也都没闲着,冲到街上疏散人群,威武的官兵手持红缨q,只是杵在那儿,逼退了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各自散去,议论声也渐渐消散了。 …… 许颖微登上马车以后,便虚弱地靠着梅兰。 “娘,你身子还未痊愈,怎的就来贡院了?”付珩担忧道。 付如烟戳着手指头,心虚道:“是我缠着娘亲,要娘亲一起来接大哥哥的。” 付如烟话音刚落,付珩便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付如烟张嘴辩解,声音越来越弱:“是郎中说,要娘亲多多出来走走,总是躺着,会躺出病来的,所以我才……” 青竹看不过付珩凶付如烟,便也说道:“世子殿下,小郡主没有骗您,郎中确有此言,小郡主也是为了公主殿下好。” 付珩看着垂着脑袋,满身落寞的妹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烟儿,哥哥没有怪你,哥哥只是……” 付如烟大度地摆了摆手,“大哥哥我都明白,烟儿不会恼你的。” 付如烟一脸乖巧,又善解人意,付珩心中隐隐后悔,他方才实在是不该。 妹妹年纪还小,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担负起照顾患病母亲的责任,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没能做到。 “烟儿,哥哥刚才话说重了,哥哥向你道歉。” 付如烟笑了一下,“我没有埋怨哥哥,是我太心急了,今天该我自己来的。” 兄妹两个各自检讨,一派和气。 闭着眼的许颖微听了,苍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笑意。 “你俩都是好孩子。”虽然虚弱,许颖微却骄傲地说。 付如烟和付珩一左一右靠了过来,梅兰和青竹起身坐到旁边去。 “娘亲,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付如烟蹭着许颖微的胳膊,软软糯糯地说。 “娘。”付珩只叫了一声,便拿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关切地看向母亲。 许颖微笑着抬起手臂,左手摸着女儿脸蛋,右手轻轻拍打着儿子手背。 “娘亲一定尽快好起来,不叫你们俩挂念。” 母子三人靠在一起,温情无限,梅兰和青竹两个丫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偏过身子,偷偷抹起眼泪。 殿下身子向来康健,病了这许久,都瘦得不成人样了。 回到公主府,许颖微精力不济,被梅兰和青竹搀扶着回内室休息。 付如烟和付珩本想跟进去,被赵嬷嬷拦住。 “时候不早了,小郡主,小世子,灶间早已准备好了饭食,您二位快去吃吧,长公主这边有我呢。” 付如烟噘着嘴不肯走,付珩拉起她的手,走之前吩咐说:“我先带妹妹回去,赵嬷嬷,母亲就劳烦你照顾了。” 赵嬷嬷轻轻颔首,掀开帘子走进内室。 门外孩子们的脚步声远去,许颖微撩开眼皮:“南边可有消息了?” “暗九传信来说,陆大人藏得隐蔽,未被官兵发觉,殿下,您可以安心了。”一边说着,赵嬷嬷一边把密信拿出来,展开给许颖微看。 许颖微扫了一眼,终于安下心来:“给本宫拿粥来,本宫要用膳。” 赵嬷嬷眉眼一喜,这都几日了,殿下终于愿意主动用膳了。 “老奴这就去。” 第288章 冲进老巢安营扎寨 一场大雨,冲垮了无数村庄,也冲毁了大片良田,数以万计的百姓无家可归。 江南诸郡三位知府正焦头烂额,京都传来信,傅将军正同二皇子带兵南下,不日将赶至江南。 三人看过秘信,沉默了一阵。 “傅将军……可是傅丞相长子?”周知府不确定地问。 李知府抻着脸,他一甩袖子,面色不善地说:“可不就是他,他怎么来了?” 谁人不知,傅家可是太后的母家。 当今圣上还要叫傅将军一声舅舅。 以长公主和陆怀川的关系,傅将军此次前来,不会要给陆怀川翻案吧? 两位知府大人对视,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惧怕。 孙谭在一边坐着,被他俩心虚后怕的样子逗笑,他“嗤”了一声,站起身来幽幽道:“两位莫要庸人自扰,此次同行的,可还有二皇子殿下,陆大人到底是真想谋反,还是遭人陷害,想必三皇子和傅将军定会给出一个章程来!” 说罢,孙谭头都不回地离开了议事厅。 周李两位知府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了好一阵。 半晌,俩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就算傅丞相亲自来又如何,陆怀川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 两人暗自嘀咕了一阵,便各自离去,准备迎接皇子和钦差大臣傅将军的相关事宜。 自蠡新湖向东五百米,是一片连绵群山,枯木断枝被泥石流冲得七零八落,一处隐秘山洞中,陆怀川阔马横刀地坐在石头上,双目凝视洞穴口,眼中冷光乍现。 “山下如何了?” 心腹走了过来,抱剑行礼道:“回主子,李周等人已停止搜查,相传江北、会稽两州大雨瓢泼,灾民数量剧增,他们不得不返回各自州郡。” “照你说,他们已经走了?”陆怀川眯着眼问。 “也许……”心腹只说了两个字,就瞥见主子过于冷厉的目光,他连忙跪下请罪:“属下妄言,请主子恕罪。” “再去查探,本国公不想再听见大概也许诸般字句!” “属下明白。”心腹赶忙起身,换了身渔夫装扮的衣裳,抓起渔网,向洞穴外走去。 陆怀川坐了一会儿,他也站了起来:“出去瞧瞧。” “主子,不能去,万一他们只是使了障眼法,诱骗您,怎么办?”又一个心腹走来,拦在陆怀川面前,急急地说。 “主子,不能出去,是陷阱!”其余心腹等用身体挡住出口,目光坚定地看着陆怀川。 陆怀川扫过这几位忠心耿耿的下属。 当时孙谭赶到蠡新湖岸,距离他所在的位置还有几十丈时,边大喊“捉拿叛贼”,边带人向他冲来。 给他留足了逃跑的时间跟空间。 后来,他带着下属进山,孙谭着人给他送来一封信,信上写着他被“诬陷”的经过,孙谭也表明,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周李两位知府早已被京城不明人士买通,所图不过是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信的最后,孙谭表达了他的歉意,还有无奈。 陆怀川毁掉信,满目沉凝。 他想不通,这么拙劣的把戏,皇上竟然被蛊惑了? 还定了他谋反之罪! 虚握的拳头收紧,陆怀川冷声道:“都给本国公让开!” 他刚刚呵斥了一嗓子,渔夫打扮的心腹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主子,快走吧,山下来了许多官兵,他们要开始搜山了!” 太子失踪,越来越多的官兵被调拨至钜鹿,既为救援太子,也为将陆怀川拿下。 所有下属都朝陆怀川看来,等他拿主意。 陆怀川笑了,嘴角往上翘着。 他堂堂镇国公,超一等公爵,竟也有被官兵追着四处逃窜的这天! 荒唐! 荒谬至极! “走,往深山里进,刚赶来的官兵不熟悉地形,不敢贸入。” 陆怀川带着十几个忠心下属,沿着断臂悬崖,向幽深丛林迈进。 官兵们被拦在断崖前,统领皱着眉,最终道:“去别处搜,他们不可能走这条路!” 浩浩荡荡的人马呈“人”字形,拉开架势,寸寸搜索,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陆怀川等人穿过峭壁,走过高崖,来到了山顶。 前头打探的下属猫着腰返回来,小声道:“主子,前边有一处山寨,是土匪的老窝,属下大致数了,有百十来号人,他们刚从山下回来,收获颇丰。” 陆怀川挑眉。 “太好了,咱们去打打牙祭!” 在山里待了好些天,担心被人发现,腹中饥饿他们只能吃树叶草叶果腹。听闻前面有山匪,一众下属的脸上闪现出见猎心喜的雀跃。 有肉吃了!!! 山匪自称“草莽英雄”,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十几个人,都没用陆怀川出手,就将百十来个山匪捆了起来,关进山匪在后山特地建造的仓储洞穴。 丢了一些干粮跟水进去,搬来大石头封住门,一众人便心安地吃着山匪刚刚烤好的山鸡跟野猪。 “主子,这伙山匪的日子过得是真不错,库房里还有腊肉,腊肠,够咱们这十几号人吃好长一段日子了!”下属嘴里啃着鸡腿,满嘴流油。 其余人点头。 过了一会儿,陆怀川放下碗。他扫了一眼众人,大家伙吃得肚子溜圆。 “都吃饱喝足了?” 众人抹抹嘴,等着陆怀川吩咐。 “山匪老大交代,他们有一条通路,可以安全快速下山,待会儿你们换上山匪的衣裳,跟我一起,咱们继续去蠡新湖下游继续搜寻!” 陆怀川心系太子,太子在他手上丢了,他一定要找回来。 蠡新湖已经被陆怀川的人,还有补充来的源源不断的人马翻了个底朝天,连沉湖多年的骨头架子都捞了出来,却不见太子的肉身。 由此可见,一种可能,太子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下游,汇入江海,那就真的没救了,另一种可能,太子在被冲进海里之前,被沿岸的百姓所救。 “主子,你不能去,我们去找!” 官兵手持陆怀川的画像,到处抓人,陆怀川下山风险太大。 “都去换衣服!”陆怀川一声令下,自己也去换了。 众人见主子意已决,便叹着气,去找合身的衣裳更换去了。 就算被发现,他们豁出命去,也会保主子安然无恙! 第289章 静待沉冤昭雪 陆怀川带着乔装打扮过的下属,通过山匪的秘密通道,来到山下。 官兵们搜寻不到陆怀川等人,早已撤离,方圆几里,除了连绵的大山,就只有一汪看不到头的洪水。 下属找来被他们藏起来的船,划着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蠡新湖下游。 “主子,前面有官兵!”心腹压低声音,变脸道。 官兵太多了,乌泱乌泱的,正沿着一条条河道搜寻。 看样子,他们仍旧一无所获。 陆怀川当即命令下属化整为零,等入了夜再碰面。 “主子,您遇到危险怎么办?” “一起走,才更危险。”陆怀川一句话,就堵住了下属的嘴。 十几个人分散开来,陆怀川带着两个下属,往渔阳郡奔去。 孙谭应该还在渔阳。 城门墙上,贴着陆怀川的画像,照片上的陆怀川很是英武,眉眼间透露着一股杀伐之气。 执笔之人画功了得,画得入木三分。 但—— 心腹不由得看向主子,主子的脸涂黑了好几个度,脸上还点了大的麻子,背也佝偻着,左手还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儿。 完全就是一副灾民的模样。 渔阳郡城不允许难民进入,他们只能进难民营碰碰运气。 他们运气不错,孙谭是个好官,他跟难民同吃同睡,下/榻之所就是一处简陋的帐篷。 难民营一日只提供两餐,现在正是吃第二餐的时候。 孙谭跟难民一般,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左手捧着糙米粥,右手抓着野菜窝头,大口吞下。 陆怀川也去领了饭食,端来蹲在孙谭身旁。 “孙大人。” 陆怀川出声,孙谭当即顿住。 他转过头来,声音是熟悉的,可这张粗犷的、丑陋的脸,孙谭却是不识得。 “你?” 陆怀川轻笑了声:“不认识我了?” 孙谭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他颤抖着手,缓缓指向陆怀川,“你是——大人?” 孙谭不敢称呼陆怀川的官职,他及时住口,他放下粥碗跟窝头,将陆怀川带进自己暂居的棚子里。 交代心腹在外头守着,孙谭悲切地喊了一声“陆大人”。 陆怀川正色道:“孙大人,多谢。” 当时要不是孙谭好心提醒,可能他也逃脱不掉。 “大人,下官对不起你,下官有罪。” 孙谭满目沉痛,他对着陆怀川跪下来。 虽说并非出自他本意,弹劾陆怀川的内容也并非他所撰写,可那本折子,确实是他递上去的。陆怀川被通缉,他难辞其咎。 “孙大人,你帮了我许多,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 陆怀川向来知恩图报。 孙谭听了,激动得脸都红了:“大人,下官无能,无法帮您洗清冤屈,下官……” 哽咽两声,孙谭一个铁骨铮铮地汉子,竟掉下眼泪。 “孙大人,你莫要如此。” 陆怀川叹息一声,将孙谭扶起。 孙谭顺着力道站起身,连忙说道:“大人,要下官做什么?只要下官办得到,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这正是陆怀川今日找上门来的目的。 孙谭附耳过来,听着陆怀川的吩咐,他眼睛一亮:“大人,你有办法了?” “按照我说的做。” “下官明白。” 难民营人多眼杂,孙谭本想亲自送陆怀川几人出去,陆怀川拒绝了。 孙谭敛眉沉思,给陆怀川批了一张条/子,只要陆怀川需要,拿着它,便可在钜鹿州畅通无阻。 “孙大人,多谢。” 孙谭拱手:“大人,下官等着您沉冤昭雪的那天。” 陆怀川走了。 从孙谭这里,他不仅仅拿到了钜鹿的通行条/子,还听到一则消息。 许云恒同傅将军,不日将赶至钜鹿州。 入夜,陆怀川在城门外的小山坡上,见到了聚集而来的手下。他们连夜通过密道,返回山寨。 平地一声雷,划破整个夜空,长公主府内,孙妙音同秦雪近赶了来。 看到师傅,付如烟扑了过去,泪珠子啪嗒啪嗒掉。 “好了烟儿,先让太妃看看你娘亲。”得知许颖微病重,孙音晓马不停蹄地派人将秦雪近找了来。 付如烟擦净眼泪,拉着秦雪近往内室走。 许颖微刚刚用过晚膳,正依偎在软榻上,白日睡得太多,夜里反倒清醒了。 秦雪近同孙音晓进来,苍白的、还显着病态的许颖微立时笑了起来。 “娘娘,音晓,你们来了。” 孙妙音晓仍旧是那副急性子,抱怨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要不是我特地打听,都还不知道。” “我不想你担心。”许颖微温温柔柔地说。 孙音晓瞪她,可再一见许颖微虚弱的模样,她哪里还气得起来。 她转向秦雪近,“太妃娘娘,劳烦你了。” 她只知许颖微同秦雪近相熟,并不知她们感情这般深厚,开始她去请人,秦雪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是她提到“长公主”三个字,秦雪近才一口答应下来。 “颖微也是我的朋友。” 秦雪近坐下来,给许颖微搭脉。 付如烟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一盏茶过去,秦雪近收回手:“郎中开的方子拿给我瞧瞧。” 赵嬷嬷立马把药方取来。 秦雪近扫过,提笔改了几味药材。 “颖微身体已见好,但气血虚弱,这几味药药性温和,给颖微喝了,夜里能睡个安稳觉。” “原是因为药性太烈,娘亲晚上才睡不着?”付如烟皱着眉头询问。 秦雪近点头。 “去抓药吧,今晚药喝了就算了,明日开始,改用这副方子,四碗水煎成一碗,睡前服下便可。” “老奴记下了。”赵嬷嬷默默记在心里。 “我也记下了。”小小的付如烟也说。 许颖微被乖巧贴心的女儿感动,摸了摸女儿的细嫩脸蛋。 孙音晓直接把付如烟抱进怀里,好一通揉。 “烟儿,姨姨真恨不得把你领回家去,以后你给姨姨做儿媳妇可好?” 付如烟被蹂/躏得晕晕乎乎。 她朝秦雪近张开手,“师傅,救救烟儿!” 秦雪近好笑地将她接过来。 脱离魔掌的付如烟冲孙音晓扮了个鬼脸,安分地窝在秦雪近怀中。鼻尖是师傅身上的淡雅药香,她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等她睡熟,梅兰将付如烟抱回寝居。 没了孩子在,孙音晓没了顾忌,直白道:“颖微,陆怀川那边怎么样了?他真的——” 许颖微怔了片刻,她垂下头,笑容敛去,只剩愁苦。 第290章 太子失忆 孙音晓见许颖微垂下头,神色哀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马住口,起身坐到软榻上,揽过许颖微过于瘦削的肩膀,语气温柔:“千万别瞎想,会好的。” 许颖微擦去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会好的。” “时间不早了,雪近,音晓,你们快回吧。”许颖微又道。 “撵我们走?”孙音晓扬起眉毛,声音高了八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颖微有心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只是担心陛下—— “我派人护送你们。”许颖微说。 她给赵嬷嬷递了个眼色,赵嬷嬷心领神会,转身出去安排。 孙音晓叫住她,“不用了,今晚我和太妃娘娘就住这,我看谁撵我们!” 一边说着,孙音晓一边瞟了许颖微一眼。 许颖微抿了抿嘴唇。 “音晓,你别……”话还没说完,就被孙音晓打断。 “我千里迢迢把秦太妃请了来,又连夜赶来探望你,留我住一宿,你都不情愿?好好好,我们走就是。”孙音晓阴阳怪气儿,听得许颖微直皱眉头。 “音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颖微皱起眉,神色拘谨。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孙音晓咄咄逼人,非要从许颖微嘴巴里要个所以然。 许颖微被逼到角落,眉头皱得更紧。 “音晓,听我的,你快带雪近离开,好吗?” 大祈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何时这般低三下四过? 孙音晓越发肯定,许颖微一定有事瞒着她,还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看了一眼秦太妃,秦雪近正抿着茶水,眉目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孙音晓定了定神,语气越发肃穆,她坚定地吐出两个大字:“不好!” 许颖微急坏了,音晓何时这般“不可理喻”过? “你不说,我便不走,有太妃娘娘陪我,我不孤单。”孙音晓吃了秤砣铁了心,今儿个一定要把许颖微从龟壳里逼出来。 “音晓。” 孙音晓扬起手来,“别叫我名字!” 顿了顿,她又说:“叫了也没用!” 好看的眉头蹙起,许颖微叹息着。 “音晓,并非我不愿告知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我怕连累了你,你还是带雪近回吧,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 许颖微磨磨唧唧的行为让孙音晓很不满。 她站起来,脸色发冷:“你当真不愿告诉我真相?” 许颖微垂头,竖起无形的铜墙铁壁。 “好好好!”孙音晓大喊三声,“当我自取其辱,公主府的门槛太高,今儿个我从这儿出去,他日,我再也不会来登公主府的大门!” 孙音晓背过身去,“太妃娘娘,咱们走!” 秦雪近挣开孙音晓的手,侧目坚定道:“颖微,我跟音晓都是你的朋友,你还要瞒我们吗?” 秦雪近甚少生气,性格是不同一般大祈女子的豪气爽朗。 把她惹怒…… 许颖微垂头不应。 “可是因为陛下?”看着无法言说的许颖微,秦雪近一猜即中。 许颖微攥紧拳。 见许颖微一脸紧张,孙音晓顿时一脸惊愕。 竟然是因为皇帝! “颖微,到底怎么回事!” 许颖微的面容在晃动的烛光中更显苦涩:“你们——哎,我告诉你们就是。” 许颖微细细诉说着,孙音晓听了,巴掌高高落下,拍在大腿边上,“砰”一声响。 “陛下他怎么能威胁你?他可是你的血亲!” 许颖微脸上苦涩更浓。 “音晓,你快带雪近走吧,趁着夜色,无人知晓你们来过,陛下便也不会对你们——”许颖微操碎了心。 孙音晓挥了挥手,“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留下给你撑腰,陛下若是狠得下心,干脆把我一块砍了!” 许颖微哭笑不得:“说的什么话。” “人话!”孙音晓瞪着眼睛,端的是一派从容镇定,只有眼底还存留着几分气恼,但见许颖微软了态度,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许颖微哀求地看向秦雪近,希望她能帮自己劝劝孙音晓。 秦雪近瞧见了,却道:“我是你的朋友。” 言下之意:我也不走。 许颖微:…… 像在自己家一样,孙音晓步出内室,吩咐下人给她和秦雪近收拾房间。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许颖微没忍住,破涕为笑。 “颖微。”秦雪近唤了一声。 许颖微顺着声音转来。 “烟儿年纪不小了,我打算着手教导她医术,会很辛苦。” 秦雪近把付如烟当传人,学医不难,但若要学得精髓,就得下苦功夫了。 有了童子功,稳扎稳打,日后也能轻松些,在医术一道,也能走得更远。 许颖微淡淡一笑,烟儿喜欢医术,又有秦雪近从旁教习,她一万个放心。 “若是烟儿疲懒,你不必留面子,尽管教训她。”许颖微说。 秦雪近也笑了:“你舍得?” “你舍得,我就舍得。”许颖微一脸理所当然。 秦雪近脸上笑容加深。 她当然——是不舍得的。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蠡新湖下游的小村庄里,昏睡了十天有余的少年缓缓睁眼,他清澈的眼里倒映出房里陈旧的摆设。 草棚,土墙,掉漆的炕桌…… 打量一圈,少年试图起身,耳边却传来少女惊喜地叫声:“你终于醒了!” 少年眼里映入一张脸颊泛红、皮肤白净的鹅蛋脸,少女生的娇俏,正值豆蔻,两只大眼嫩生生地望着他。 “你……”一出声,少年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着。 “你会睡得太久,嗓子不舒服是正常的,喝些药就好了。”少女体贴地说。 少女靠了过来,探手摸向少年额头,少年下意识向后缩去,却忘了自己还躺着,脑袋磕到土墙上,他闷/哼一声。 少女“咯咯咯”笑了起来,见少年朝他看过来,眼中略含薄怒,少女收敛笑容,脆生生地道:“你很幸运,你是我在蠡新湖里捞到的第一个活人。” 少年明白,是这姑娘救了他。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莫敢忘怀,待我……”刺骨头痛袭来,少年捂着脑袋,痛得面容扭曲。 少女见状,取出银针,在少年头顶几处大穴扎下。 几乎片刻,头痛便减轻了。 少年惊异地看向少女。 “不必谢我,举手之劳罢了,可还觉得哪处不适?”少女摆手道。 少年顿了顿,摇头。 少女起身,回来时手里托着一只包裹。 “东西是你的,待你痊愈,便离开此处吧。” 打从她把少年从湖里捞出来的那一天起,她就清楚,她与他并非一路人,此人出身高贵,定不同寻常。 “这是……我的?”少年声音犹疑。 少女微微睁大眼睛:“你不记得了?” 第291章 找到人了 少年缓缓摇头:“我是谁,你又是谁?” “我叫林清雅,至于你……我不知道。”少女摇了摇头,诚实地说,“若想寻回你的身份,就去郡城吧,在那儿估计可以找到同你亲近的人。” 少年身份不凡,他落入湖中,又昏迷了这许多天,家里人定找疯了。离此处最近的便是渔阳郡,想必少年的亲信十有八/九会在此处落脚。 “多谢小姐提点,我这就动身。”少年翻身下床。 少女回头摁住他:“我是叫你走,但不是现在,你后脑的伤还未痊愈,你会……” 少女的话音未落,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少年疼昏过去。 少女跺了跺脚:“都说了让你先安心休息,竟然这样不听话,师傅说得没错,富贵人家的少爷果然不好相处。” 给昏睡的病患盖上被子,少女便出去熬药了。 昏睡时,少年陷入混沌的梦里。 浓浓黑雾中,有人在喊他,他听不清晰,茫然向前。 眼前陡然出现几张脸,也是模糊的。 有的看起来稚/嫩,面带善意,有的凶神恶煞,露出了獠牙。 少年惊醒,他捂着胸口喘气。 莫名的紧张情绪将他笼住,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必须离开此处,立刻马上离开! 他下床穿鞋,推开门的刹那,跟在院中捣药的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皱眉,她气哼哼地站起来,“你不要命了,你身上还有伤!” “姑娘对不住,我有急事,必须……” “你走吧,我耗费数日将你救回,权当我自讨没趣!”少女打断了他,丢下药杵,往屋里走去。 “咚”一声,门板在少年面前合上。 少年摸了摸鼻子,他走到门前,刚要抬手,门“哗啦”打开。 “我要去京城,你同我一起吧!” 少女突兀地提出同行,少年倍觉奇怪。 “可是我还要去寻找家人。”少年皱着眉解释。 “你衣裳上的金丝绣线,可只有京城里的绣娘做得出。”少女一字一句地说。 “可你不是让我去郡城……” 少女跺脚:“你不去,我便自己启程!” 说罢,那扇门又关紧了,还差点夹了少年的鼻子。 少年:…… 去郡城寻人不一定寻得到,如少女所说,他的衣裳只有京城做得出,寻得蛛丝马迹,必定能找到家人。 想通了,他便冲着门内喊道:“小神医,我同你去就是了,多谢你愿意带着我,来日到了京城,我必定报答。” 屋里的少女翘着嘴唇,她哼了一声:“谁要你的报答!” 少年摸摸鼻子,退后几步坐了下来。 几十里外的渔阳郡外,府兵敲锣打鼓,列队两旁,热烈欢迎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二皇子殿下和钦差大臣傅将军。 马儿四蹄飞扬,在溅起的尘土中,二皇子和傅将军同时勒紧缰绳。 孙知府同周李两位知府含笑上前,“下官恭迎二皇子殿下,恭迎傅将军。” 行过大礼,几人在二皇子的示意下起身。 “二殿下,您一路长途跋涉,着实辛苦。”李知府挤开孙大人和周知府,含笑上前。 周知府顿时变了脸,维持着笑,他也走到前边来:“二殿下,傅将军,下官已在惠春楼备好酒席,咱们现在就……” 周知府话音未落,就被傅将军冷漠地打断。 “本将军身负皇命,没时间陪你们酒肉池林,十数日过去,你们可有找到陆怀川的踪迹?” 傅将军双眸如虎,威风凛凛,周知府和李知府被盯得后背发凉,二人对视,齐齐低下头来。 “下官无能,尚未寻到逆贼,还请傅将军再多给些时间,下官一定……” “够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朝廷养着你们,真真是浪费钱粮!”傅将军气恼大呼,两位大人被训斥得脸色苍白,头都不敢抬。 傅将军冷哼一声,看向许云恒:“二殿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吧,万不能让陆怀川在逍遥法外!” 许云恒嘴角一抽,一路南下,路上除了喝水啃干粮,片刻未停,身子都快被颠散架了。 可依照傅将军方才的那一番话,他若是提出进城休息,怕是会让人小瞧了他,他咬了咬牙:“傅将军言之有理,你即刻撒出人手,挖地三尺,也要把逆贼给本殿下找出来!” “末将领命。” 傅将军跨步上马,带人离开之前,他凉凉的目光扫过周李知府二人,二人缩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你们俩过来引路!” 周知府李知府抬起头,满目震惊。 “还不过来,要本将军派人拿轿子抬你们?”傅将军声音更冷,每一个字都结着冰碴子。 两位大人抖了一激灵,慌不迭跑了过来。 让亲兵分给他们二人马匹,傅将军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 带兵搜寻数日,几乎把整个渔阳郡翻了过来,仍旧一无所获。 傅将军一声令下,将搜寻范围扩大到整个钜鹿,钜鹿搜不到,便向江北和会稽扩散。 忙忙碌碌又是半月过去,许云恒看着下边人呈上来的奏报,脸色阴沉。 “废物!” 许云恒将奏报丢了出去,周知府被砸了个正着,他不敢叫疼,憋屈得跪着。 许云恒站起来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防御图上。他从上看到下,目光落在渔阳郡最西边的连绵群山上。 “五盘山全都搜过了?”许云恒问道。 周知府沉吟一阵儿,点头。 派去搜山的还是他的人。 “再搜一遍,一寸一寸给本殿搜!” 周知府忙起身上前:“殿下,五盘山上有一伙土匪,很是难缠,孙大人几次派兵都未剿灭,窜逃的贼人不过十余数,他们肯定不敢在山上逗——” 被许云恒瞥了一眼,周知府连忙住嘴,并道:“下官这就派人去搜。” 五盘山被围,这一次,领兵的统领带人穿过悬崖峭壁,直奔土匪老巢。 离土匪窝越来越近,却始终没遭遇土匪抵抗,谨慎的统领让下边人停下来。 这伙土匪狡诈,定在路上设了埋伏。 一行人小心再小心,用了足足四五个时辰,才赶至土匪窝。 这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窝点,四周静谧,仿佛就等着他们找来。 一小队人马沿着大门闯入,另外两个小队从侧翼迂回绕进去。 第292章 秘密会面 三队人马在窝点齐聚,放出信号弹。 统领疑惑,这么快? 但还是带着人进去了。 “统领大人,属下已带人找过,此处一个人都没有,黑老大带着人跑了!”先行军小队长虎着脸回禀。 “禀大人,在后山发现了土匪踪迹。”又一小队长来报。 “过去瞧瞧!” 当大石头被搬开,饿得瘦骨嶙峋,得以重见天日的土匪们脚步虚浮地跑了出来。 见到官兵,他们甚至跪下道:“恩人,谢谢你救了我们!” 一众官兵:?? 统领厉声喝问,这才知道,他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已经很久了,洞内没有阴阳交替,他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但根据黑老大的供述,统领基本确定,带人侵/占土匪窝的,就是他要抓的陆怀川! 统领不敢耽搁,立马回去禀告。 周大人就等在山下,他不懂,为何二殿下非跟五盘山过不去。 五盘山匪患多年,孙谭那个武夫都解决不了,难道二皇子觉得,陆怀川带着十几个手下,就能把土匪窝端了? “大人!”人未至,声先到。 统领一路从山上跑下来,“找到了,找到陆怀川的踪迹了!他们一直窝在山头上,所以咱们才——” “废物,你不是说你全都搜过了吗?废物废物!”周大人破口大骂,他不敢想,要是他告诉二皇子真相,二皇子手边的茶盏的归宿,应该就是他的脑袋瓜了!! 只想着回来邀功的统领登时愣住。 周大人紧咬牙关,“你去禀明皇子殿下,就说人是你在山上找到的,快去啊!” 傻子也知道,去了说不定有来无回。 统领还想推脱几句,周大人一脚踹过来:“你捅的娄子,你不去,难道还要本大人去!” 统领白着脸,被周大人派人押至二皇子暂居府邸。 统领“扑通”跪下:“禀二皇子,逆贼——逆贼找到了。” 统领背后满是冷汗,嗓音也哆嗦着。 许云恒抬眸,眼中精光闪过:“在哪儿?” “在五盘山上,不过他们已经溜了,下官已经派人去追,他们跑不远。” 许云恒猛地拍手,大叫三声好。 统领的心跟着拍巴掌的声音颤,人都快吓昏了。 “干得好,有赏!” 许云恒朗声大笑。 没抓着人,但捅了陆怀川的老巢,短时间内,他肯定找不到落脚处。 只要官兵带着人在外边搜寻,他的人就一定能再次抓到他。 许云恒高兴极了,当场赏赐统领千两纹银,还许诺让他官升一级。 统领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他从大厅出去,人晕晕乎乎。 周知府看他活着出来,啧啧称奇。 “魂儿吓没了?”周知府幸灾乐祸地说。 “知府大人,二殿下夸我了,还说要给下官升官!” 周大人:!! 须臾,院内传出周大人扼腕叹息、捶胸顿足地嚎叫。 升官发财,本来应该是他的,竟然叫那个傻蛋给占了去!!! 不管周知府如何懊恼,木已成舟。 他下了狠心,一定要抢在李大人、孙大人还有傅将军前头,找到陆怀川的踪迹。 周知府废寝忘食地找寻,激起了李大人的斗志。二人斗鸡一般,纷纷把人手洒出。 偌大钜鹿被折腾得人仰马翻。 百姓苦不堪言,孙谭整日沉着脸,恰巧傅将军回来,孙谭走过去:“将军,可找到陆怀川的踪迹了?” 傅将军瞥他:“孙大人是希望本将军找到,还是找不到?” 孙谭心口一紧,立即道:“二殿下当然是希望将军快快将陆怀川捉拿归案的。” 傅将军打量着滴水不漏的孙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回到棚里,孙谭打开怀中秘信,陆怀川的人扮成难民,跟他擦肩而过时,把纸条塞进他掌心。 【傅将军是自己人,夜半,东篱。】 看完过后,孙谭将纸条咽进肚。 果然,他猜对了。 他掀开帘子,傅将军在外忙碌,又要分出人手看顾二皇子,又要四处游走,探寻陆怀川的下落,还得防备着里里外外的眼睛,着实疲累。 孙谭走进来,行礼后,便看着他不讲话。 傅将军摆手挥退屋中下人,只留下门口的亲卫。 孙谭瞟了一眼,意思很明白。 “你尽管放心。”傅将军说道。 孙谭垂眸想了想,陆大人都要他相信傅将军,那便罢了。 “将军,大人传信来,今夜子时,东篱碰面。” 不需孙谭多说,傅将军已然明白。 他点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孙谭走后,傅将军坐了半晌,严肃数月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丁点笑意。 “东篱”并非一地名,名为东篱,其实是一条小河。 现下小河被洪水冲垮,变成一片甚是宽广的湖泊,东篱河东边,是一处丛林,枝杈繁密,若有个风吹草动,便可立即逃生。 更钟刚刚敲响,傅将军独自前来,他背对着明月立于河岸。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回头,见到陆怀川,傅将军眼中流溢出喜色。 “国公可还康健?” 陆怀川点点头,随即问道:“公主可还好?” 傅将军本不愿告诉他长公主缠绵病榻一事。 可陆怀川实在太机敏了。 “公主病了。”陆怀川笃定道。 傅将军叹气:“到底没能瞒过国公大人,大人放心吧,京都有最高明的医者,公主定会痊愈。” 陆怀川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现在就飞回京都。 “国公大人,危急时刻,莫要儿女情长,待你洗清冤屈,公主自会不药而愈。” 傅将军一番话,点醒了陆怀川。 “傅将军,我就直说了,我怀疑,陷害于我的是二皇子!” “何出此言?”傅将军不解。 “萧清尘在被我押送至京都途中,被人害死。”陆怀川一字一句地说。 傅将军皱眉,“这也不能证明什么,你可还有旁的证据?” 陆怀川沉吟道:“伊川知县王怀远,他是已经死去的王通判的堂弟,王通判,是萧清尘的心腹。他在死前曾交代,他手上握有一部分萧清尘的罪证。” 傅将军大喜。 “我马上派人去找王怀远,陆将军,若是真的,想必很快你就可以洗清冤屈了!” 陆怀川弯腰,冲傅将军行了大礼。 “傅将军,拜托了。” 第293章 设下陷阱 同陆怀川分开以后,傅将军面容带笑地回到下/榻处。 他推开院门,目光正好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傅将军心里一沉,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刚才他同陆怀川碰面,他十分小心,他确定身后一定没有尾巴。 他往前几步,拱了拱手说道:“二殿下,您又吩咐,叫人来传话就是,怎的亲自来了?” “傅将军,巳时都快过去了,你怎的才回来?”许云恒仍旧面容笑容,却没有回答傅将军,转了话题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面前人的身份是堂堂皇家二殿下。 傅将军脸色未变,大大方方地说道:“白日诸事繁琐,微臣出去透透气,二殿下,您有事就直说吧,明儿个我还得带着人去五盘山外的地界搜寻叛贼。” 许云恒轻笑一声:“傅将军实在辛苦,打扰傅将军休息,实在并非本殿下所意。” 傅将军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 “傅将军,周大人手下查到了陆怀川的踪迹,此事你可有耳闻?”许云恒开门见山,娓娓道来。 “微臣听说了,周大人实在不小心,竟让陆怀川逃跑了。”傅将军一脸扼腕叹息的模样。 许云恒打量着傅将军的脸,他早慧,但也才十几岁出头,想从傅将军脸上瞧出端倪,他还太嫩了。 看了半晌,许云恒遗憾地收回目光:“确实,周大人太轻敌了。” 许云恒在打量他的同时,傅将军也在观察他。 许云恒深夜到访,难道只是为了向他数落周知府?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傅将军刚刚附和了一声,许云恒就又说道:“傅将军,本殿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傅将军……” “殿下尽管说,替您分忧,乃是微臣份内之事。” 许云恒满意极了,他点了点头:“若是如此,本殿下就直说了,傅将军,本殿下不想只在后方观战,可否让本殿也参与到围剿之中?” 二殿下好大喜功的的毛病,竟然被陆怀川掐准了! 想到陆怀川交代给他的,傅将军心里同意,却不能马上表现出来,他皱着眉头,缓缓说道:“二殿下,您身份尊贵,至于捉拿逆贼一事,交给微臣便好,微臣向您保证,定尽快将逆贼逮捕归案。” 不等许云恒张口,傅将军又道:“二殿下,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看着一脸坚毅、分寸不让的傅将军,许云恒眉头紧蹙。 眼下已经捣毁陆怀川暂居的大本营,上万兵马同时行动,摸到陆怀川的踪迹只是时间问题。 他千里迢迢赶到江南来,就是为了亲手抓到陆怀川。 一则,他想让皇帝知道,他许云恒有本事,并非酒囊饭袋,可以放心地立他为太子。 二则,陆怀川绝对不能活着回到京都,迟则生变,一定要秘密将他处决,这样一来,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能给他扣实了,谁也别想翻案。 许云恒沉默一阵,“傅将军,若是本殿下执意如此呢?” 傅将军闻言,他跪了下来。 他垂着头,双手抱于胸前:“二殿下,您为主将,微臣听从您的号令。” 许云恒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就这么定了,傅将军,明日,本殿下便同你一同搜山!” “微臣恭送殿下。” 送走许云恒,傅将军紧绷着的脸上,泄露出丝丝笑意。 翌日清晨,难得阳光明媚,金光洒下大地,许云恒傅将军一行人马早早启程,直奔五盘山东侧的玉龙山。 玉龙山地势险要,悬崖峭壁远多于五盘山,极其便于藏匿。 拿到地形图,许云恒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傅将军,先从这里搜查吧!” “但凭二殿下做主。” 傅将军说罢,就带着人马先行进山,许云恒不甘落后,另带了一队人马,也钻进林子。 抓到陆怀川的首功,必须是他的! 时间弹指过,搜寻了一个多时辰,许云恒撑不住了,跟在他身旁的副将军敏锐地察觉到,立即叫来一个身体强壮的士兵,让他背着许云恒, 许云恒并不情愿。 他是男人,还是皇子,像什么样子! 若是传到父皇耳中,父皇定会斥责他软弱,他筹谋了这么久,绝对不能掉链子。 副将军急了:“二殿下,您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要是受了伤,我们还指望谁?” 副将军乃是傅将军的亲信,上山之前,傅将军有嘱咐,让他见机行事,一定要把许云恒捧得高高的,伺候得舒舒服服。 许云恒闻言,果真安分地趴在士兵背上。 一行人继续向纵深进发,由西向东,争取尽快同傅将军会合。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斥候跑了回来:“皇子殿下,副将军,前方发现陆怀川等人踪迹!” 许云恒眼睛一亮,拍打着士兵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士兵傻傻地松开手,许云恒蹦了下来,他太着急,差点滚进低矮的悬崖里去。 好几个士兵扑过来,死死抓住他。 获救以后,许云恒脸色煞白,不过片刻,他脸上便被恼火占据,他抬脚踹向背了他一路的士兵,骂道:“混账,本殿摘了你的脑袋!” 士兵吓坏了,豆大的汗往下掉。 副将军把士兵推到后面去,转头对许云恒说:“二殿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陆怀川就在前面,给傅将军发信号弹吧。” 许云恒瞪起眼睛:“你怕什么?这么多士兵,难道还抓不住那十几个人!” 不等副将军回答,许云恒抬起手臂,放声号令:“冲上去捉拿逆贼,有功者,本殿下重重有赏!” 士兵们像打了鸡血,跟随着许云恒,嘶吼着向前冲去。 副将军狠狠地抓了一把后脑勺,也跟上去。 还没碰到敌人,士兵们就先中了埋伏,连同许云恒一起掉进巨坑里。 一众人等气儿还没喘匀,一张大网落下,将他们全都网在里头,网口收紧,许云恒连同四五个士兵一块儿被吊在树上。 追来的副将军看到这一幕,强忍嘲笑,红着脸对下属吼道:“还不快去把二殿下救下来!” 副将军亲自走过去,把许云恒扶了出来,许云恒正红的脸,狠狠甩开他的手:“放肆!” 副将军也不跟他争辩,立马垂下头:“微臣有罪,请殿下饶恕。” “继续追!”许云恒大吼,他抢来副将军的佩刀,追杀而去。 第294章 二殿下受伤了 许云恒冲在最前头,猛虎一般,在山里跳跃着,丝毫不见疲惫的影子。 副将军在后头跟着,生怕许云恒又中了埋伏,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前方有杀气,他立马抓住许云恒,把他往后塞:“二殿下小心,有埋伏!” 刚吃了教训,许云恒警惕地停下脚步,他侧眸望着副将军:“有敌人?” 话里有怀疑,他凝视前方。 幽深的丛林里,枝杈斜逸,静得仿佛一潭水,哪里会有埋伏? 许云恒并不相信,他一把推开副将军:“贪生怕死之徒,本殿为你所不齿!” 说着,许云恒带着人,冲进了树林。 副将军叹气,他总算明白,傅将军为何说二殿下不好伺候,可他又得护二殿下周全,实在为难。 “二殿下,你慢一些,前面真的有……” 副将军话音刚落,前方传来许云恒的惨叫。 副将军瞪着眼睛,双腿发力蹬向地面,飞一般冲了上去。 “二殿下!”眼前的一幕让副将军目眦欲裂。 许云恒受伤了! 他被一柄剑插到了树干上! 此时他歪着脑袋,已经晕了过去。 副将军的脸顿时一片煞白,二殿下若有个好歹,他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快救人!”副将军嘶吼着。 许云恒被紧急送回渔阳郡,看到副将军发射的信号弹,傅将军也赶了回来。 副将军“扑通”跪到地上,脸色发青道:“将军,属下有罪,属下愿承担一切责罚!” 说着,副将军快要哭了。 傅将军拍了拍下属肩膀,“二殿下没有大碍,你回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你了。” 副将军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 傅将军笑骂了一声,他转过身,硬是挤出一脸愁容。内室,郎中正在给许云恒搭脉,许云恒还昏睡着。 见傅将军进来,郎中收回手,“禀傅将军,二殿下他……” 副将军抬起手臂,示意郎中跟他出去,郎中立时住口,跟在傅将军后头,一同步出内室。 傅将军坐下来,抬眸瞥向郎中:“二殿下伤情如何?” “禀副将军,二殿下受了惊吓,又扭伤了脚,老夫刚刚给脚伤上过药,老夫再开个方子,副将军着人去抓药,五碗熬成一碗,一日两次,给殿下喝进去,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没大碍就好,傅将军点了点头。 让人给了郎中银钱,将他送出府邸。 “傅将军,玉龙山……”下属刚刚出声,就被傅将军打断:“二殿下这离不开人,那边的事情,你替本将军处理,快去吧。” 下属愣了一下,傅将军已经迈开步子,又往内室去了。 沉默一阵儿,下属大步离开。 同抓回陆怀川相比,显然二殿下的身子更为紧要。 抓不到陆怀川,陛下只会训斥他们办事不力。 可若是伤了二殿下,陛下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们的命。 想通了之后,加快脚步往御龙山奔去。 傅将军哪儿也没去,就守在床榻前。 床上的人打了一激灵,傅将军凑了过去,轻声唤道:“二殿下,二殿下?” 许云恒睁开眼皮,在梦里,那一剑穿云破日,直冲他面门。 就差一点点,他就成了剑下亡魂。 “二殿下,你还好吗?微臣叫郎中来?” 傅将军话音刚落,许云恒攥住他手臂:“人可抓到了?” 傅将军摇头。 许云恒泄了气,他闭上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天,开口了:“今日,是本殿下冒进了。” “殿下也是想尽快抓到陆怀川,属下理解。”傅将军顿了顿,又说道:“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一定会赞赏二殿下勇猛无敌。” 许云恒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虚软无力的笑。 “傅将军,你有事就去忙吧,本殿有亲随照顾,就不耽误你了。” 傅将军也不扭捏,告别之后,就离开院落,往孙大人府邸走去。 逮人一事,他还需同孙大人商量,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抓过来。 二人一致决定,事不宜迟,今夜就去抓人,傅将军带上两个亲随,孙大人领路。 月上枝头,一行人便往伊川赶去。 伊川城门紧闭,好在伊川乃钜鹿下辖,出示令牌后,几人便被放进城。 县令居所在府衙后院,随从上前敲门,手刚刚抬起,那两扇门便向内打开,“吱呀”一声。 随从转头,得了傅将军的号令,他迈进院中。 院中一片静谧,不见半个人影。 这实在奇怪,孙大人和傅将军对视。 “列队!” 嗅到鲜血的味道,傅将军吼了一声。 亲卫应声变化队形。 两道人影从房中窜出,傅将军跟孙大人持剑与之缠上,亲卫们也都拥上来。 黑衣人见形势不妙,对视一眼,各自突围。二人轻功了得,片刻就不见影了。 傅将军扼腕喟叹。 过后,亲卫在知府院里找到了被害死的王怀远一家,两大三小,无一幸免,而且死相十分凄惨,明显经过了虐杀。 王怀远本人的书房,也被翻得七零八落,很显然,那两个黑衣人逼问不成,便痛下杀手。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没有找到。 傅将军留下来翻找,孙谭到前院去召集衙门官兵。 死了一个县令,并非小事,必须得彻查。 孙谭带人回来,看见傅将军冲他摇头,他就明白,傅将军也一无所获。 王通判将要命的东西交予给王怀远保管,可见王怀远是个能藏东西的。 那么重要的物件儿,他能藏到哪里去呢? 从伊川返回渔阳,傅将军跟孙谭一路沉默。 王怀远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地砖撬开,再把房梁一段一段砍下来。 难道王怀远把证据藏到别处了? 连夜赶回渔阳,傅将军等人未惊动任何人,也没有进城,就跟孙大人在难民营凑合了一夜。 旁人问起,就说难民营里出了乱子,二人前来镇/压。 伊川县令被害一案,终究还是传到了渔阳。 在孙大人跟傅将军的注视下,周李两位知府神色极不自然。 二人心中了然。 派人去杀王怀远的,估计就是他俩。 二人按下不表,同他们虚与委蛇,如往常一般。 京都,公主府内。 秦雪近医术高明,喝了药,许颖微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第295章 想学医 付如烟趴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看师傅给娘亲把脉。 她不敢出声,心脏“咚咚”跳动着,她太紧张了。 终于,秦雪近松开手,笑着道:“恭喜颖微,恭喜烟儿,再喝几副汤药,颖微你的身体就彻底好了。” “哦耶!”付如烟跳了起来,小脸洋溢着灿烂春光。 “师傅,我可以带娘亲出去散步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不能太劳累,你娘亲身子还虚着呢。”秦雪近把脉枕跟银针收好,笑道。 付如烟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让下人把湖心亭收拾出来。 夏天过去了,赏荷花是不可能了,可院里还有木芙蓉、秋海棠…… “小郡主,您慢些,小心摔了。”赵嬷嬷端着茶水进来,差点儿在门口跟付如烟撞到一起。 “不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付如烟跟赵嬷嬷的对话传进内室,许颖微跟秦雪近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雪近,我有一事一相求。”敛了笑意,许颖微认真道。 “何事?” “皇后娘娘前阵子思虑过重,吐了血,我知你医术高明,可否——” 许颖微还未说完,就被秦雪近打断了。 许颖微讶然。 “来公主府前,我去过皇宫,景阳宫大门紧闭,我进去不得。” 说着,秦雪近自己先叹了口气。 许颖微欣喜的面容上,再一次被哀愁覆盖。 付如烟安排完,跑了回来,见娘亲跟师傅都苦着脸,她一手拉着一个,欢快道:“今儿个是好日子,别不开心嘛,烟儿给娘亲跟师傅准备了礼物,你们都来瞧瞧。” 烟儿活泼好动的模样,感染了两个大人。 许颖微跟秦雪近对视一眼,总算是笑了。 自从许颖微恢复精气神儿,付如烟便又回到白日去上书房学习,晚上跟秦雪近学习医术的日子。 江南水患频繁,太子失踪,皇后病重,就连最受宠爱的欣贵人也吃了挂落,被皇帝禁足。 宫里宫外人心惶惶。 上书房的学生一日比一日少,容得下几十人的课堂,已然落得空旷。 广业堂、正义堂和崇志堂的夫子一合计,干脆把学生集中到广业堂内,统一授课。 三堂学生加起来,竟也才堪堪坐满。 付如烟心如磐石,听夫子讲课时,反而更认真了。 詹夫子见付如烟好学,更是倾囊相授。 照旧,时子墨跟付如烟一同从上书房出来,相携往宫门走去。 远远地,付如烟瞧见付珩,她高兴地摆了摆手,她回头对时子墨道:“子墨哥哥,我大哥哥来接我了,我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时子墨也学着付如烟的模样,冲她摆手道。 跟时子墨分开,付如烟燕回巢一般,欢快地跑向马车。 她没能刹住车,闷头撞进付珩怀里。 “哥哥~你怎么来了。” 会试过后,付珩片刻未曾休息,又赶忙开始温习功课。 会试过后,便是最高等级的考试——殿试。 为了摘得那至高的荣誉,付珩必须时时刻刻绷紧神经,不能有一刻放松。 兄妹俩都早出晚归,好几天也碰不到面。 哥哥今天能来接自己,付如烟浑身上下都充溢着喜悦。 “走,哥哥带你回家。”付珩说。 付如烟重重点头,跟了上去。 回到公主府,长公主还在等他俩,一块儿用过晚膳,许颖微关心了两句,就叫她俩赶紧回去休息。 兄妹俩点头,离开了许颖微的卧房。 “大哥哥,你去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付如烟说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付珩叫住她:“烟儿,早些睡吧。” 付珩知道,付如烟近来在同秦雪近学习医术。 现在她正在接触药草,秦雪近交给她的任务,不仅仅是将数百本医书背熟,还要融会贯通,将书本上的药草同医馆里晒干了的药草对应上,并记住气味。 这是个大工程,付如烟每日都要背到半夜。 早上天不亮还要起来往上书房赶,付珩看着心疼。 “大哥哥,我喜欢学医。”付如烟认认真真地说。 “大哥哥,我不觉得苦,等我学成了,我就能像师傅一样,救好多好多人,烟儿就能保护大哥哥和娘亲了!” 昏暗夜色里,付如烟双眸黑亮。 付珩没忍住,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温柔道:“答应哥哥,别太累,好吗?” “大哥哥,这话我应该送给你才是,是谁昨夜房里的灯点到丑时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哼~” 付珩被妹妹娇俏的模样逗乐,保证道:“哥哥不会了,哥哥今晚一定早些睡。” 付如烟勉强满意:“哥哥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会盯着你的!” 说完,付如烟跑走了,一蹦一跳,满身活力。 付珩摇摇头,也回去了。 放榜这日,许颖微同付如烟还有付珩早早起来。按照大祈律法,若举子高中,便会有头戴红缨帽,手拿铜锣的报喜官,举着写着金榜题名的举子姓名的旗子,??骑马飞奔报喜。 “大哥哥,你一定能高中的。” 尽管相信哥哥,付如烟还是紧张得出了汗。 “中了,中了,小世子高中了!”管家跑了进来,浑身喜气儿。 紧跟着,报喜官也来了。 “小世子殿下,中了,您高中了,头名呢!”报喜官一张脸笑成了花。 许颖微早有预料,可听到报喜官嘴里的吉祥话,满腔喜意根本压不住。 “赵嬷嬷,看赏!” 许颖微手一挥,大方道。 赵嬷嬷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报喜官,报喜官颠了颠,沉甸甸的,他高兴极了,又说了好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过后,又来了三个报喜官。 许颖微高兴,都给了丰厚的赏银。 “大哥哥,你好厉害!”付如烟围着付珩蹦来蹦去。 付珩笑了笑,看向许颖微:“娘,我做到了。” 这一路走来,乡试,院试,会试…… 有多艰难,多辛苦,他心里最清楚。 许颖微眼里有泪:“阿珩,娘亲为你骄傲。” “娘亲,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付如烟第一个发现母亲掉了眼泪,她蹦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 第296章 陷入昏迷 “大哥哥,你快来劝劝娘亲,让她不要哭了。”付如烟回过头,发现付珩眼里也有泪花闪烁,她歪了歪脑袋,在屋里转了一圈,赵嬷嬷,青竹和梅兰,竟都红了眼眶。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搞得我都不自在了,我陪着你们一块哭算了。”付如烟跺了跺脚,哼唧两声,发现哭不出来。 她抬起手擦眼睛,使劲揉,眼眶都揉红了,眼睛里也揉出血丝,却仍旧没有眼泪掉出来。 “快别揉了,眼睛会揉坏的。”许颖微拦住她,压着她的手臂,急急说道。 “大哥哥考中会元,我高兴,我就要哭,呜呜呜~” 哭声震天,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把屋里几个人看乐了。 “赵嬷嬷,你快去趟江先生家中,把江先生和小六请来,今日咱们一家人,一同吃顿庆功宴。” 听了长公主的吩咐,赵嬷嬷满脸笑意地去了。她刚踏出门,就看到江府的马车。 小六跟江父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赵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小六欢快地跑了来,主动问道。 “小世子高中会元,公主殿下让老奴去请先生和少爷来吃席。” “巧了巧了,我们倒是不请自来了。”小六爽朗一笑。 “少爷这是什么话,您能来,主子们高兴着呢,快别站着了,进来吧。”赵嬷嬷笑着将江父跟小六带进嘉乐居。 “小六哥哥,江伯伯!”付如烟眉眼一喜,欢欢喜喜地冲了过来。 付如烟长相同付珩七分相似,江父见了他,便是满眼慈爱。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摸付如烟的脑袋,手刚抬起来,顿了一下,就又落了回去。 瞧出江伯伯拘谨,付如烟灿烂一笑,她主动抓起父手臂,摁到自己脑袋上,揉了揉。 “江伯伯,烟儿喜欢你,也喜欢小六哥哥,难道江伯伯不喜欢烟儿吗?” 江父慌了神儿,连忙说道:“不不不,喜欢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么可爱灵巧的丫头,又是阿珩的亲妹妹。 他打心眼里喜爱。 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亲闺女。 付如烟“嘿嘿”两声,左手拉着江父,右手拉着小六,将他俩领进内厅。 “父亲。”付珩朝江父走来,他掀袍下跪,对江父行过大礼后,直起身子道:“父亲,儿子没有让你失望,儿子中了会元。” “是真的江伯伯,报喜官刚走,大哥哥好厉害的!”付如烟一脸与有荣焉地道。 “我就知道,阿珩你定能高中,我早就知道了。”激动之余,江父红了眼眶,他擦去眼泪,把小六拉了过来:“阿珩,小六也中了。” 小六笑了两声:“我哪里比得过阿珩,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付珩皱起眉头,付如烟立马说道:“小六哥哥莫要妄自菲薄,你也超棒的。” 付如烟仰起头,大大的黑眼珠里满是真诚。 小六学着江父的模样,轻轻碰了碰付如烟的脸颊,他迅速收回手:“小郡主嘴巴真甜,哄得我好生开心。” “本来就是嘛,烟儿从来不说假话的。”付如烟嘟着嘴,有些不乐意。 “对不住烟儿,小六哥哥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你打我吧。” 小六慌了手脚,捉起付如烟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拍去。 付如烟抽出来,跺了跺脚:“我又不是母老虎,怎么会打人呢,小六哥哥,你把烟儿当什么人了,你太过分了!” 付如烟背过身,还没跑起来,就听小六在她背后小心翼翼地说:“烟儿生得这般漂亮,怎么会是母老虎。” 付如烟“扑哧”一声,笑得弯下腰肢。 小六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付如烟新奇地瞪大眼睛,她打手势,示意小六弯腰。 小六不明所以,却还是弯了下来。 付如烟眯着眼笑,她凑近些许,故意大声说道:“小六哥哥,你脸皮好薄,红彤彤的,真可爱!” 那一瞬,小六的脸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 午膳过后,在许颖微的挽留下,江父和小六留下来住了一晚。 刚入夜,付如烟回到房间,摆弄那一桌子医书。 小六来找她,她一本正经地回复:“小六哥哥,你不务正业,莫要要来缠着我,我还要念书呢。” 付如烟梗着脖子,那副认真的小模样逗得人发笑。 小六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付如烟一记飞眼,小六赶紧抿嘴,愣是把笑憋了回去。 付如烟满意了,点了点头说道:“孺子可教。” 小六:…… 付如烟打开医书,发现小六还杵在门口,她抬眸,疑惑地看过来,大眼睛里写满了五个字:你还不走吗? 小六:…… “小郡主,天不早了,别看书了,仔细眼睛。” “大哥哥叫你来的?”付如烟一针见血地说。 小六:?? “你怎么知道的?” “很难猜吗?” 小六感觉到了侮辱。 这对兄妹果真一母同胞,都聪明得紧。 他扭过身,备受打击地跑掉了。 付如烟摇了摇头,大哥哥还说小六哥哥聪明果敢,现在看来,竟是个傻的。 看了两个时辰书,付如烟合上书本,打了个哈欠,便洗漱休息了。 小郡主认真刻苦,熬了这么些天,眼下一团乌青,青竹看在眼里,心疼坏了。 可她只是个奴婢,她只能在小郡主实在困倦时把她抱到床上,在夜里吩咐灶里给小郡主准备好消化的夜宵。 “小郡主,您为何要逼自己?”青竹不明白。 给小郡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青竹解下帐子,吹灭烛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青竹走了进来,往常这个时间,小郡主早已经醒来,正缩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今儿个怎的没有动静? 青竹靠近些许,柔声叫道:“小郡主,该起了。” 帐内没有回应,青竹莞尔一笑,昨夜小郡主熬到深夜,实在疲惫,让她再睡一会儿? 到底关切占据上风,一炷香时间眨眼过去,再不起就迟到了。 侍立于帐外的青竹缓缓拉开帘子,瞧见小郡主窝在被子里,小脸睡得红扑扑,她又笑了一声:“小郡主,可不能躲懒,入宫要迟了。” 付如烟一动不动,青竹探身进去,把手伸进被子,她挠了挠付如烟掌心,“小郡主,快起来吧。” 左右掌心,连脚心都挠过了,付如烟双眸紧闭,没有反应。 青竹慌了手脚,高喊一声:“小郡主!”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小郡主出事了,快请郎中!” 第297章 露出马脚 小郡主昏迷不醒,吓坏了公主府一干人等。 许颖微大病初愈,听闻后,赶来的路上差点儿昏过去。 赵嬷嬷扶起许颖微。 “本宫不能倒下,本宫得撑着,陆大人,你拿着本宫的牌子入宫,让太医院的院正亲自过来,快去!” 陆大人领命,马车都来不及套,急急忙忙奔向皇宫。 许颖微撑着一口气儿来到付如烟房间。 江父、小六还有付珩都在。 郎中正在给付如烟搭脉。 每一刻都是煎熬,可偏偏许颖微又不能催,她涂了丹寇的手指掐进掌心。 赵嬷嬷看在眼里,“殿下,小郡主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许颖微哪里听得进去,她望着床上小小的雪团子,心都要碎了。 郎中收回手,许颖微急忙问道:“如何了?” “元气耗竭,阴阳离决,小郡主乃是患了神昏厥脱之症。”郎中摸着胡子,娓娓道来。 “要如何治疗?烟儿何时会醒?”付珩皱着眉道。 郎中顿了顿,道:“老夫给开上一方补气养血、回阳救逆的汤药,抓了来,给小郡主服下,不出三个时辰,小郡主定会安然醒来。” “老奴现在就去抓药。”赵嬷嬷带走郎中,急急忙忙往医馆去了。 端来熬好的药汤,许颖微托起付如烟的脑袋,缓慢小心地把药汁喂进付如烟口中。 可人昏睡着,药汁还没进嘴里,就流了出来。 许颖微尝试着掰开付如烟的下巴,小家伙生得绵软,稍用力气,都担心把人给捏碎了。 正一筹莫展之时,江父往前一步:“公主殿下,让我来试试吧。” 许颖微看向江父,她点头起身,江父在赵嬷嬷耳边低语一阵儿,赵嬷嬷便出去了,她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碟子酸梅。 江父捻起一枚,轻轻擦过付如烟的嘴唇跟牙齿。 “张开了,小郡主张嘴了!”青竹高兴坏了,喜极而泣。 江父端起药,在付珩的协助下,将药汤喂进付如烟口中,一滴都没撒。 “江伯,你好厉害。”小六夸赞道。 江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看着付珩说:“阿珩幼时不肯吃药,我只能趁他睡着了,再给他喂进去,用酸梅拭口,便可叫他张开嘴,还不会呛着。” 江父笑了一下,目光在屋里绕了一圈,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包括长公主,他心里“咯噔”一下。 乡下的土方子,他怎么能随便用在金尊玉贵的小郡主身上!疯了不成!! 他赶忙起身告罪:“公主殿下,草民挂念小郡主,便想起从乡下郎中处学来的秘方,梅子无害,若是不成,也不会损伤小郡主的身体,所以草民才……” “江先生,您莫要紧张,我合该感谢您才是,今日若不是有您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许颖微笑容温婉,见江父仍旧拘谨,她便给付珩递了一个眼色。 付珩收到后,拉着江父坐下来。 “父亲,哪有做好事还要担惊受怕的,您不仅看低了您自己,也看低了娘。” 江父一听,急坏了,“我不是那个意——” “父亲,儿子都明白,娘也都明白。” 轻轻拍着江父手背,安抚了江父一阵儿,付珩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床上。 没过多久,陆大人领来了太医院院正,院正给付如烟摸过脉后,说辞同郎中基本一致。 “殿下,耐心等待,小郡主很快就会醒来的。” 许颖微心里沉重,摆摆手,就让陆大人把院正送回宫。 付珩却道:“先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付如烟还昏迷着,院正留下来,也好应对。 许颖微点头,就让陆大人带院正下去休息。 两个多时辰过去,付如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许颖微跟付珩都坐不住了,两人绷紧脸。 又过去半个时辰,小六蹦了起来:“都多久了,郎中不是说最多三个时辰,烟儿就会醒来吗?人醒了吗?” 屋里气氛压抑,下人们的呼吸声弱得几乎不可闻。 “我找他去!”小六握紧拳头,闷头往外冲,太医就安排在隔壁。 “陆大人,带院正过来。”左手摁住风风火火地小六,付珩冷声道。 院正正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品尝着灶间精心准备的糕点,几个人冲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押走。 “你们——” 院正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就被丢进隔壁。 他踉跄几步,抬头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吞了吞口水,站稳当了,拱手道:“公主殿下,小郡主可是醒来了?”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小六都想啐他口水。 “院正大人,你说方才言之凿凿地说,不出三个时辰,烟儿定会醒来,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许颖微的声音冷得可怕。 院正暗自后怕,他上前来,抬手搭上付如烟脉搏。 跳动虽虚弱,但还算有力。 不应该啊—— 院正也算见过大大小小不少病症,昏睡不醒算不得疑难杂症。 “可给小郡主用过药?” 付珩哑着嗓子道:“三个时辰前用过。” 院正微微蹙眉,他从药箱里取出银针。 银针足有两指长,渗人得紧。 “你要做什么?”付珩掐住院正手腕,神色凶冷道。 院正也慌了,“微臣——微臣给小郡主针灸,帮助小郡主尽早醒来。” “用这么长的针?烟儿的胳膊都扎穿了!”小六喊了一嗓子! 院正吓坏了。 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竟是秦雪近同时子墨一块儿来了。 二人同时看向床上的小人儿,时子墨双腿发力,先秦雪近一步,冲到床侧。 “烟儿?烟儿!” “让开,快让秦太妃帮烟儿诊治!”付珩本就不喜时子墨,他将人扯开。 一掌下去,竟然没扯动。 他眯起眼,眼神不善。 小六走了来,“皇子殿下,别耽误秦太妃给小烟儿诊病,烟儿已经昏迷三个多时辰了!” “让开!”后一步追进来的秦雪近绷着脸,不善道。 时子墨退后一步,秦雪近放下药箱,脉枕都来不及取出,指尖就搭上付如烟手腕。 比起郎中跟太医院院正,秦雪近摸脉的时间更长。 时间缓缓流逝,在场众人的脸色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个比一个难看。 大家屏住呼吸,目光一齐落在秦雪近身上。 终于,秦雪近收回手。 许颖微立即道:“雪近,如何了?” 三个多时辰,许颖微快被痛苦的煎熬打碎了。 “脉象细弱,四肢厥冷,突发昏厥,乃是过劳之症。” 第298章 出手相助 虽术语并不相同,可众人都听出来了,付如烟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再加上日夜苦读,身心疲惫,才昏迷的。 许颖微跟付珩皆满脸悔意。 尤其是付珩,昨晚他就该把烟儿的医书都没收了,明明已经看出烟儿精神不济、眼下发青了。 “雪近,你给拿个主意,怎么办?” 许颖微抓起秦雪近的手,焦急压过自责,慌张道。 “雪近,求你。” 六神无主之下,许颖微身子发软,差点儿给秦雪近跪下。 “颖微,你先坐好,待会儿烟儿醒来,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该难过了。” 在秦雪近的一声声劝说中,许颖微被赵嬷嬷搀扶着坐下。 秦雪近取出银针,又让梅兰去准备白酒跟火折子。 银针烧红后,秦雪近掀开被子,捻起银针,稳准地落在付如烟足底二、三趾趾缝纹头端与足跟连线的前的交点,捻了捻针头,秦雪近又在付如烟的另一只脚掌如法炮制。 一根根银针刺下,嘴唇紧闭的付如烟“唔”了一声。 “烟儿!”许颖微惊喊。 “烟儿还没醒来,针灸过后,精气神儿耗尽,少说也得两日,烟儿才会醒转。” 还要两日,许颖微拿起帕子,拭去眼角泪水。 “太妃娘娘,两日之后,烟儿一定能醒来吗?”付珩追问。 前头的郎中跟院正实在太不靠谱,付珩心有余悸。 如果两日之后,烟儿没能醒来,怎么办? 世间还有比秦雪近医术更加高明的医者吗? 寒气汇集心口,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付珩撑住椅背,勉强站立。 “太妃娘娘,没有别的办法吗?昏睡两日,不能用膳,烟儿身子受不了的。”时子墨眉心蹙紧,心焦道。 秦雪近叹了一声:“烟儿年纪太小,倒是有法子,只是太过虎狼,我担心伤了烟儿根本。” 到底是下狠药,让烟儿尽快醒来,还是钝刀子磨肉,耐心等待? 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雪近,拜托你了。”许颖微惨白着脸,虚弱道。 “颖微,是我对不起你,我给烟儿的压力太大了,她还太小,我——”秦雪近很后悔,赶来公主府的路上,她的脚仿佛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许颖微握紧秦雪近的手,眼眶里涌动着泪花。 “不怪我,是我的错,烟儿像她哥,刻苦,我不应该纵着她的。” “是我的错。”秦雪近急急道。 “是我——”许颖微声音高了些。 “娘,秦太妃,你们俩别争了,太妃娘娘,我娘今天受了惊,劳烦你给她也诊治一番,我在这里看着烟儿。”付珩看不下去,面容严肃道。 许颖微自然不答应,赵嬷嬷同秦雪近一块儿将她压了回去,她挣扎不得,只能对付珩道:“阿珩,烟儿若是醒来,你一定派人告诉娘。” 付珩点点头:“放心,我会的。” 许颖微被秦雪近带走,江父跟小六也走了。 房间里少了好几个人,神经崩了数个时辰,付珩也耐受不住了,他抓握着凳子,缓缓坐下。 室内陷入沉寂。 “世子殿下,皇子殿下,午膳备好了。”梅兰走进来,福身道。 “皇子殿下,您身份贵重,可别饿坏了,您去吃吧。”付珩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必。” 时子墨声音浅淡,他缓缓合眸,端的是一派镇定。 “世子殿下——”梅兰一脸为难。 两位主子都不吃饭,那怎么行? 身子会受不住的。 “皇子殿下,您是客,若是不喜府里的饭食,本世子叫下人去酒楼给你买。”付珩看着时子墨道。 时子墨睁开眼,付珩何时这般难缠了? “世子殿下,烟儿尚且昏睡,你觉得我吃得下?世子若是胃口尚可,自行过去便是。” 付珩顿时一噎,他打量着时子墨的脸,总觉得他虚伪。 他起身,离开了。 时子墨岿然不动。 入了夜,凉风渐起,下人们进来关窗,梅兰轻手轻脚地走了来,打算给付如烟拉上帐子。 时子墨抬臂挡住:“准备一碗好消化的粥来,炖得软烂些。” 他突然张口,梅兰惊讶。 “快去。”时子墨冷下声音道。 “喏。” 东厨灶里温着饭食,米粥准备了好几种口味。 梅兰选了几样端来。 “放下吧。” 梅兰听从吩咐,把五碗粥都放到檀木桌上。 “留下山神粥,其他的拿走吧。”时子墨吩咐了一句。 梅兰应“喏”。 她端起托盘,正要转身离去,眼里就映入时子墨端着粥走向拔步床的一幕。 “皇子殿下,您做什么!”梅兰惊叫。 “你帮我扶着烟儿。”时子墨并未回答她,只是下令。 “皇子殿下,小郡主还昏睡着,太妃娘娘说——” “你想看着你家郡主饿死吗?” 梅兰咬着嘴唇走来,她轻轻扶起付如烟肩膀。 时子墨吹凉了粥,捏着付如烟的鼻子,把混了红糖和山楂的甜丝丝的米粥喂进付如烟肚子。 尝到甜味儿,付如烟的喉咙动了动。 梅兰惊喜道:“咽下去,咽下去了!” 时子墨神色仍旧严肃,一勺接着一勺,喂了大半碗下去,直到付如烟再也不肯张嘴。 梅兰接过碗,冲着时子墨感激道:“皇子殿下,谢谢您。” 时子墨没理,他拭去额头汗珠,又坐了回去,一尊雕像一般。 梅兰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付珩从外头回来,见梅兰手里端着粥碗,他蹙紧眉头:“他喝粥了?” 付珩冷笑。 方才说要食不下咽,等他走了就大快朵颐? 梅兰还没来得及回答,付珩就已经一脚踏进屋中。 他怎么会以为时子墨是个真诚的人,他分明满肚子坏水,他蓄意接近烟儿,只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见世子殿下一身火气,梅兰忙追上去。 “殿下,皇子殿下方才给小郡主喂了粥,小郡主吃了半碗呢。” 付珩愣在当场。 时子墨仍旧保持着闭眼的姿势。 付珩扫了他一眼,坐下来。 梅兰见没自己的事儿了,也走了。 更钟敲响,已是亥时,正是京都中许多人家安睡的时间。 付珩盯着正对面的时子墨道:“你还不走?” “烟儿未醒,本殿不放心。” 付珩:…… “烟儿若是醒来,本世子会着人告知。”付珩铁了心,想把时子墨撵走。 “世子殿下,您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烟儿这边有我。” 付珩:? 得益于良好的修养,付珩没有骂人,但神情已很是不愉。 “本世子自然要守着妹妹。” “妹妹”二字,付珩咬得格外重。 时子墨端的是从容淡定,又闭上眼睛。 付珩干脆也闭眼了。 第299章 终于醒了 梅兰让丫鬟泡了两杯安神茶来,茶杯都还没放下,付珩跟时子墨几乎同时道:“换成提神茶。” 今夜还有得熬呢。 丫鬟愣了一下,赶紧端着托盘下去,没过多久,就呈上来两杯加了薄荷的极品铁观音。 茶水刚呈上来,两个少年就一人先抿了一口,忍着嘴巴里的辛辣的凉气,又灌了两口,人精神了,才放下茶杯。 明月西悬,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时子墨跟付珩如同两座大山,端端正正地坐着,脊背未有片刻弯过。 今夜梅兰当值,她看着都觉得累。 她打来温水,伺候付如烟洗脸洗手。 女孩子家洗漱,外男不便在场,付珩跟时子墨起身,往外间去了。 二人走到园中。 付珩抬头,望了一眼今夜格外明亮的圆月,缓声道:“皇子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世子以为呢?”时子墨把问题抛了回来,付珩一梗。 “皇子殿下,烟儿单纯,烦请皇子殿下莫要辜负,不然——” 瞧见付珩眼睛里的威胁,时子墨淡淡一笑。 他也抬起头,明月光辉盈盈,浅淡的光洒下大地。 时子墨在心里祈祷:烟儿,快快醒来吧,莫要叫子墨哥哥担心了,可好? 上天并没有垂帘时子墨。 付珩在公主府待了两个整日,付如烟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许颖微不肯走,非要等付如烟醒来。 秦雪近又给付如烟下了一次针,这回不仅是脚掌,付如烟的太阳穴也入了针。 看着被扎成“丛山”的女儿,许颖微的心仿佛被丢进热油锅里。 昏睡了近三天,在一众人揪心又殷切的注视下,付如烟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耳边声音嘈杂,似乎有人哭了。 付如烟不知道是谁,很快,她的手被拉了起来,那人轻轻握着她,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终于,终于醒来了!”赵嬷嬷第一个啼哭出声。 梅兰跟青竹提心吊胆了近三天,也哭成了泪人。 “烟儿,听得见吗?是娘,娘守着你呢。”许颖微强忍泪水,却止不住哽咽。 “娘亲~”付如烟嗓子哑得厉害。 许颖微心疼坏了:“烟儿,别说话了,你师傅也在,让她给你瞧瞧。” 说着,许颖微把位置让给秦雪近。 搭过脉后,秦雪近脸上笑意加深。 许颖微看到,提在心口的气终得吐出。 “烟儿,日后莫要太辛苦了,量力而行,知道了吗?”一想到女儿因劳累昏厥三日,许颖微就心痛得厉害。 她的女儿,快乐顺遂就好,哪里用得着呕心沥血。 她是皇家最尊贵的天和郡主,多的是人供她使唤。 “娘,烟儿才刚醒,你就别教训她了。”付珩也高兴,听母亲训斥妹妹,没忍住,便劝了几句。 “是是是,是该等烟儿身子好一些再说。”许颖微一边说着,一边从赵嬷嬷手里接过东厨刚刚熬好的四逆汤,汤水里加入珍贵的药材,最是适合弥补身体亏空。 不想让娘亲担心,付如烟硬着头皮,把药汤都喝了。 她皱着小脸,紧跟着,一枚酸甜适口的甘杏便塞入口中。 付如烟定睛一瞧,看到时子墨,她笑起来,嘴角的小梨涡漂亮极了。 “烟儿,饿不饿?吃些东西?”许颖微关切询问道。 付如烟摇摇头。 “喝了一碗药,许是饱了,公主殿下,让东厨多备一些好克化的米粥,待烟儿乐了,立马就能呈上来。”时子墨提了个建议。 许颖微接受了,吩咐赵嬷嬷,让她亲自去东厨盯着。 “让烟儿好好休息,大家都出去吧。”秦雪近说。 时子墨不想走,付珩死死盯着他。 时子墨无语一阵儿,到底离开了。 回到皇子府,两夜未眠的时子墨眸里泛着血丝,管家劝他回房休息。 时子墨摆摆手,屏退所有下人。 暗卫现身,他打开窗户,一只瘦小的鸽子飞进来,停在窗棂上。 暗卫取下密信,时子墨展开来,一目十行。 将密信烧了,他提笔回了一封。 “盯紧二皇子,莫要打草惊蛇,若时机成熟,可同镇国公合作。” 看着那位将绑着密信的鸽子放出,时子墨背着手,心中想到:太子刚刚失踪,就等不及了吗? 二皇子的道行实在低,不堪为敌! 江南,入夜。 王怀远的府邸已被毁坏得不成样子,多方人马先后前来搜寻,均无所获。 趁着许云恒卧床养伤,傅将军策马扬鞭来到伊川,直奔王府。 他推开门,尘土飞扬,傅将军呛得直咳嗽,他抬手扇了扇。 回去后他左思右想,又派人查过王怀远的五服,除了王通判便再无活着的亲属。 证据只可能在王怀远本人手上。 到底藏在哪儿呢? 傅将军站在院中,他转了一圈,从王怀远的书房开始搜。 书房一片混乱,古籍孤本散落一地,灯烛散落。 傅将军抿紧唇,他刚弯下腰,头顶传来异响,他起身跃起,抽刀砍劈,与黑衣人战至一处。 黑衣人武功奇高,路数杂乱,像是江湖人士。 傅将军本打算将他活捉。 黑衣人向他背后望去,一个鹞子翻身,剑尖朝他刺来,他侧身躲过,又一个黑衣人冲来,路数凶悍,一招一式,勇猛无双。 傅将军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落入下风。 银色剑光破空而来,有一个黑衣人赶至,同傅将军一同,与一高一瘦两名夜行人缠斗。 后来的黑衣人武功更高强,与傅将军不相上下。 二人不敌,回身踩踏几步,便跃上房檐飞走了。 “你是谁!”死死盯着黑衣人,傅将军呵斥道。 黑衣人不发一言,只是指了指他背后。 傅将军回身,冲天火光映入眼。 此时再叫人来救火,已经迟了。 看着烧成一片荒芜的王府,傅将军面容绷冷肃。 所有的证据,都随着这场大火灰飞烟灭了。 傅将军一脸沉重地回到渔阳,他按照跟陆怀川约定好的方式,在城门外的洞穴中塞入纸条。 翌日深夜,傅将军早早来到东篱。 没过多久,陆怀川到了。 “国公大人,我——让您失望了,我没能找到萧清尘同许云恒私联的证据。” 第300章 你不对劲 傅将军突然鞠躬告罪,陆怀川心中明了,他叹息一声:“傅将军莫要自责,许是天要亡我,不怪傅将军。” 陆怀川越是豁达,傅将军越愧疚。 他对不起镇国公的信任! 他是罪人! “国公大人,都怪我,要是我早去一步,也不会——” 王怀远的家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证据在这场大火里化为齑粉。 但凡他早上一步—— “傅将军,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陆怀川打断他,感谢道。 傅将军面容羞赧。 他哪里当得起陆怀川的这句谢。 没能帮上镇国公,他回去如何同父亲交代,如何同长公主交代? 傅将军脸色越发晦暗。 “傅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 “国公请讲。” 陆怀川顿了顿:“我陆家满门英烈,我万不能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头下去见他们,傅将军,如果我没能洗清冤屈,劳烦你,在我死后,一定要帮我抓住真凶,还我陆家清白,拜托了。” 陆怀川弯腰拱手。 傅将军红了眼,他赶忙扶起陆怀川:“国公大人,您折煞我了,就算豁出命去,我也一定帮您。” “多谢。” 陆怀川释怀一笑,他转过身,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傅将军也转过身,他脚步沉重地回到院子。 已至深夜,街上行人寥落,巡逻的府兵来回穿梭。 他推开院门,刚刚踏入,一道箭矢飞来,扎进门板上。 傅将军定睛看去,箭矢之上竟绑着一只锦囊。 锦囊上的图案诡异莫测,当年他带兵同樊国交战时,曾在樊国士兵的衣襟上,看到过这种图案。 莫名的,傅将军脑子里回想起昨夜出手相助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武功招式,也极像樊国人。 难道—— 傅将军抬起手,在院中望了一圈,他大声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又藏头露尾!” 等待片刻,四周一片静谧。 傅将军知道,那人应该是走了。 他叹息着解开锦囊。 里面装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看清上面的字迹,傅将军一惊,忙把纸条揉成团,拿回屋中烧掉。 时隔一旬,付如烟回到上书房。 时子墨把她送到以后,嘱咐她,说晚上送她出宫。 付如烟笑着点头:“子墨哥哥,我又不是泥娃娃,没有那么脆弱的。” 时子墨不赞同地看着她。 付如烟只好道:“烟儿等着子墨哥哥就是。” 时子墨这才满意,“若是身子不适,一定要叫夫子请太医。” “知道啦,子墨哥哥你好啰嗦,我进去啦。” 付如烟跑进广业堂,时子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往诚心堂去了。 杵在门口,付如烟往学舍里望,学子们怀抱着书默诵,好应付待会儿夫子抽查。 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付如烟嘴角笑容扩大。 “烟儿,你可终于来了!”徐星湛忙放下手里的零嘴,跑了过来。 学舍后头,周云溪放下书本,也往付如烟这边瞟了一眼。 “你也没个消息,我跟云溪都担心死了。”徐星湛连忙又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何没来广业堂?” “我——我哥哥考中了会元,我还不能放松放松了?”付如烟含笑回道。 她没打算告诉徐星湛实情。 她既已安好,没必要惹得他为她担心。 徐星湛果然没有怀疑,“头名诶,烟儿,你大哥哥好厉害!” 付如烟努着下巴,与有荣焉道:“那是自然,我大哥哥是最厉害的,谁也比不上。” 徐星湛眼珠眨了眨,凑近了玩笑道:“我也比不上吗?” 付如烟拿起书本砸他,徐星湛嗷嗷叫唤着在堂内逃窜。 徐星湛一边逃命,一边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付如烟这才停下,徐星湛回头,见付如烟把书本放下,他也停下来。 气儿还没喘匀,就见付如烟凶巴巴地看过来,他一激灵,抖着声音道:“烟儿,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好凶啊。” 听起来,徐星湛都快被付如烟吓哭了。 星星可真够没骨气的。 付如烟在心里想着。 “烟儿,我是真的担心你。”徐星湛走过来,颤颤巍巍地说。 “可不是嘛,差点儿半夜就冲进公主府了。”周云溪淡淡道。 徐星湛红了脸,“没,没有。” “哦,就有。”周云溪面无表情地戳穿。 “周云溪!”徐星湛气急败坏,脸蛋通红。 “好了好了,别吵,夫子来了!”付如烟往堂外瞟了一眼,大声道。 徐星湛咬着牙,瞪了周云溪一眼,回座位去了。 周云溪端的是淡定,她翻开课本,在付如烟坐下来以后,又瞄了过去。 付如烟昏迷三天才醒,徐星湛不知道,她却清楚,娘亲急坏了呢。 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付如烟回过头来,“云溪姐姐,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付如烟扯开嘴角,冲周云溪露出灿烂的笑。 课上,夫子点了付如烟的名字,让她回答提问。 付如烟正好出神,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夫子。 詹师傅瞪眼,“学业并非儿戏,都给我认真点儿!” 付如烟点头,一脸受教。 詹师傅让她坐下,转头就把徐星湛叫起来,徐星湛磕磕绊绊地回答了。 还算完整,詹师傅勉强满意,开始授新课。 课后,徐星湛又颠颠地跑了来,他皱眉道:“烟儿,你不对劲。” 烟儿上课最认真了,从来不走神,今儿个却连夫子的问题都没回答上来。 夫子出的题目不难,是旧的内容,他答不出来情有可原,烟儿怎么可能答不出? “咳咳,我走神儿了。”付如烟诚实道。 “不可能!”徐星湛蹦了起来,满眼不相信。 付如烟无语。 她侧开身子,不理这个笨蛋了。 徐星湛绕过来:“烟儿,你到底怎么了?” 付如烟又转到另一侧,就是不跟徐星湛搭话。 徐星湛围着付如烟转来转去,急得满头汗:“烟儿,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不想说。”付如烟不想骗他,便垂头道。 徐星湛抿了抿唇,就在付如烟以为他会刨根问底时。 徐星湛拍着胸道:“烟儿,后日休沐,咱们去玩儿吧,我家庄子里结了好多果子,后山的野物也都养肥了。” 付如烟趴在桌子上,心如磐石。 徐星湛想了想,又道:“真的不去吗?果子甜甜香香的,小兔子也肥肥哒,炖也好,煲汤也好,超香的。” 在徐星湛持之以恒的诱/惑下,付如烟闭上眼。 徐星湛收起笑容。 他无计可施的模样,入了周云溪眼。 周云溪低下头,徐星湛忽然高声道:“周云溪,你笑话我,我跟你拼了!” 喊了一嗓子,徐星湛便往周云溪那边冲去。 付如烟一惊,忙抓住徐星湛的手道:“你干嘛?” 第301章 去庄子上玩 徐星湛委屈坏了,瘪嘴道:“我请不到你,周云溪笑话我,呜呜呜,我伤自尊了,呜呜~” 徐星湛块头大,年纪还不到七岁,体格已经比十岁的孩子还壮。 他埋着头往付如烟怀里扑,一副求爱抚的模样,惹来付如烟好几个白眼,她一边推拒,一边只能大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你别过来!” “真的?”徐星湛哭唧唧地说。 “比黄金还真!” 徐星湛“嘿嘿”两声,缩了回去,收拾好书袋,抬腿就走,生怕付如烟后悔。 看着他一系列流畅的动作,付如烟额角的青筋鼓动着。 “坏星星,你算计我!” 后背传来付如烟的怒吼,徐星湛怪笑着跑远,不给付如烟后悔的机会。 出游前夜,付珩得知付如烟要去乡下的庄子玩耍,立马将还在给付如烟打理明日行囊的梅兰撵了出去。 “大哥哥,你干嘛!”付如烟咕哝着。 “你身子还未痊愈,还要去摘果子,打猎?”向来淡定的付珩脸色漆黑。 “大哥哥,我都好了。”付如烟在付珩面前转了一圈儿,倔强道。 付珩绷着脸,他转过身,背对着付如烟,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付如烟无奈极了:“大哥哥,求你了,我都跟星星说好了,行个方便吧。” 付如烟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哀求着。 付珩低头,瞥了她一眼,后道:“就算我应下了,娘亲也不会答应的。” 付如嘿嘿笑着,“大哥哥,你要是不说,娘亲不会知道的。” “要我跟你同流合污?” “大哥哥,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就帮我一次,好不好?”付如烟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她。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付珩忽然出声,惊得付如烟眼睛都忘了眨。 这是她大哥哥能说出来的? “我——”付如烟正思忖着,付珩便道:“我同你一起去。” 付如烟歪着头,笑道:“成交。” 翌日清晨,趁着长公主被孙音晓请去府上,付珩跟付如烟坐上马车,去南安侯府跟徐星湛几人会合。 付珩先下马车,他回身搀扶付如烟,付如烟抿唇笑着。 看到时子墨从南安侯府里出来,她冲了过去,欣喜道:“子墨哥哥,你来得好早。” 看着自家燕归巢一般的妹妹,付珩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别扭神色。 很快,付珩就把这份不满落在时子墨身上。 就是这家伙,把烟儿的目光都引走了! “烟儿,你来啦!”徐星湛欢欢喜喜地踏出门来,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佩戴面纱的姑娘。 付如烟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日宴会,洛晴姐姐现场作诗,好生惊艳。 “晴姐姐~”付如烟浅笑着,甜滋滋地同徐洛晴打招呼。 “见过小郡主,见过世子。”徐洛晴福身行礼,眼眸低垂的模样,文雅又纤秀。 付如烟看看晴姐姐,再瞧瞧付珩,抿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徐洛晴红了脸。 付如烟才转向徐星湛,问道:“云溪姐姐呢?她还没来?” “她呀,她觉得没意思,就不来了。”徐星湛解释着。 付如烟了然地点点头,周云溪的确不喜欢热闹。 “那咱们——出发?”付如烟试探道。 “出发!”徐星湛手指前方,一行五人,都上了马车。 时子墨也坐了马车来,付如烟叫住他道:“子墨哥哥,一起吧,我准备了好些小零嘴呢。” 付如烟盛情相邀,时子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付珩的眼神凉得能冻死人。 时子墨瞧见,抬眸道:“世子殿下可是不愿?” 时子墨话音刚落,付如烟就朝付珩看去,眼中有疑惑。 付珩抽着嘴角,到底道:“殿下误会了,本世子只是担心,殿下坐不惯公主府的马车。” “世子想多了,本殿没有那么金贵。” 付珩:…… 最后,三人还是同乘了一辆马车。 “子墨哥哥,给,你尝尝。”付如烟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儿姜香梅子。 青涩的梅子清洗过后,拿糖腌渍,再放进姜丝搅拌揉/搓,稍稍放些紫苏水,晾干过后,甜甜酸酸,入口还透着一股子提神的姜香气。 付如烟最近爱上了这股味道,每天都要嚼两块。 不仅给了时子墨,付如烟也给了付珩两块,荷包里还剩下三块,她全塞进自己嘴巴。 庄子在乡下,庭院深深,两辆马车先后停下。 管事带着人在门口候着,见贵人到了,立马迎接。 徐星湛背着手,很有大户人家少爷的风度:“都备好了?” 管事忙道:“回少爷,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全了。” 徐星湛满意地点点头,他回过神,胖嘟嘟的脸上挂上笑:“走,咱们摘果子去!” 几人喝过茶水,解了渴,便由管事带路,往后边的果园去了。 院子里栽种了甘棠、草龙珠、伦晚等十几种果子,正是成熟的时候,红红紫紫的高挂枝头,诱人得紧。 徐星湛仰头,红彤彤的联珠果挂在树梢上,他跳着脚也够不到。 “管事,拿梯子来!”当着付如烟的面儿,徐星湛倍觉丢脸,低吼道。 管事满头大汗地叫人去取。 看着满枝头的果子,付如烟试图爬上去,她刚伸出脚,脑袋就被摁住。 “子墨哥哥,我要上去摘果子。”付如烟嫩生生地道,还挥开了时子墨的手。 “我送你上去。” 说罢,时子墨脚尖轻轻点地,揽着付如烟的腰,须臾便把付如烟带到枝干上。 “子墨哥哥,你好厉害!”双脚踩在枝干上,如愿摘到果子的付如烟兴奋大喊。 这也太爽了吧,跟云霄飞车一样! 付珩抬头,看到这一幕,脸色黢黑。 “烟儿,快下来,危险!” 付如烟忙着摘果子,只应付一声:“大哥哥你别吵,再吵我掉下去了。” 付珩只能闭嘴,眼里的凶光刀子一般,一道道射向时子墨。 “皇子殿下好厉害啊,我也想上去!” 耳边传来徐星湛的咕哝声,付珩顿时计上心头。 他冲树上道:“烟儿,徐星湛也想上去!” 摘了满满一背篓果子的付如烟向下看去,徐星湛正满脸向往地瞧她。 她不忍心地看向时子墨:“子墨哥哥,你能把星星也带上来吗?” “他太重了,树干承受不住。”时子墨淡淡道。 他只想哄烟儿开心,徐星湛不在考虑之内。 “不会的,我下去,换星星上来,好不好嘛。” 到底受不住付如烟撒娇,时子墨应下了,他把付如烟送下去,提着徐星湛的后衣领,把人拎了上来。 徐星湛这小子重得很,还张开胳膊怪叫,时子墨脚下踉跄,差点儿半路摔下去。 “噗嗤!”付珩看乐了,时子墨狼狈,他就高兴。 “皇子殿下,要是不行就算了,别逞强。”付珩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冲树上的时子墨说。 第302章 原来是你 付珩笑得文雅,一副真心替时子墨着想的样子。 时子墨刚把徐星湛拎了上来,闻言脚底打滑。 徐星湛怪叫一声:“皇子殿下,你可千万别松手,这么高会摔死人的!” 徐星湛吓坏了,他是有武术傍身,可他学艺还不到家,这般高度,以他的体型,掉下去铁定就成了一张摊开的肉饼。 想到那幅画面,徐星湛后悔极了。 他苦着脸转头,怂怂地对时子墨说:“皇子殿下,我不摘联珠果了,我要下去,送我下去吧。” 徐星湛话音刚落,付珩的声音就传了上来:“皇子殿下,你可小心这些,别把徐星湛摔了,快下来吧,别逞强了!” 付如烟见时子墨跟徐星湛摇摇晃晃,连带着粗壮的枝干也开始晃动,她心中焦急,便也道:“危险,快下来!” 付如烟后悔不迭,她方才就不该撺掇时子墨把徐星湛带上去,她思虑得太不周全,徐星湛那么重,树干承受不了的。 “下来吧!”付珩又喊了一声。 时子墨黑了脸:“别动。” 听到呵斥,徐星湛抽抽嘴角,他哪里敢动弹,实在是树枝晃悠得太厉害,要不是时子墨的手摁在他肩膀上,他已经被甩飞出去了。 “你去摘果子。”时子墨沉着脸说。 “我……我动不了。”徐星湛声音发苦。 “为何动不了?” “我腿发软。”徐星湛没出息地说。 时子墨:…… “想下去?”时子墨问他。 徐星湛连连点头。 “不摘果子了?” 徐星湛再次点头。 还摘什么果子呀,他只想保住命!! “麻烦。”时子墨说着,左手提起徐星湛后衣领,双脚轻踏,在徐星湛的尖叫声中,二人稳稳落地。 付如烟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二人:“没受伤吧?” 时子墨笑了笑,摇头。 徐星湛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烟儿,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呜呜呜……” 徐星湛哭得伤心,眼泪啪嗒啪嗒掉。 付如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快别哭了。” 徐星湛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还一边控诉:“烟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我……我没脸活了,呜呜呜……” 付如烟无语至极,她疑惑问道:“星星,你的功夫不是很厉害吗?” “我是会些拳脚,可是爹爹还没教我轻功呢!” 付如烟:…… 俩人一个无语地笑,一个大哭,场面十分滑稽。 付珩走过来:“果子摘得够多了,咱们去后山打猎?” 几人一致同意,就连戴着面纱的徐洛晴,也微微点头。 徐星湛还在哭,两只眼睛肿肿的,徐洛晴走了过来,在徐星湛耳边低语了一阵,谁也不知道姐弟俩说的什么。 徐星湛停止抽噎,瞟了付如烟一眼,尽管泪珠还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他却迅速绽放出灿烂的笑:“走,咱们去后山打猎!” 徐星湛走在最前头,挺胸抬头,步伐虎虎生风,丝毫不见方才的瑟瑟发抖。 付如烟不解,她跑到徐洛晴身旁:“晴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洛晴微微一笑,双眸弯弯:“我同星星说好了,这是秘密。” 付如烟噘着嘴,“晴姐姐,连我都不可以说吗?” 徐洛晴笑得开心极了,微微歪头,并道:“当然。” 付珩和徐洛晴落到队伍最后头,二人本来一前一后,徐洛晴步子小,很快,付珩追上来,二人几乎肩并着肩,一同向前。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走了徐洛晴脸上的面纱。 徐洛晴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风带着面纱打着旋儿往天上飞,越飞越高,落到树梢上。 徐洛晴急了,侧身遮脸的同时,她瞟了一眼付珩,付珩正遥望着在前边奔跑的付如烟,嘴角挂着笑,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徐洛晴暗自咬唇。 她快步朝老槐树走去,伸长胳膊,却差了一只手掌的距离。 她踮起脚尖,身形不稳,向前扑去。 一只手伸来,扶稳她之后,立马松开。 徐洛晴心有余悸地抬起头,见是付珩,她脸颊酡红,迅速垂下脑袋。 付珩不发一言,将面纱取下。 “你的?”付珩的声音很轻,像是柔软的风带走蒲公英。 “谢世子殿下。”徐洛晴垂着头接过来,小心地戴到脸上。 发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迟迟不肯离开,徐洛晴屏住呼吸,她咬住嘴唇,正要开口询问。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你的面纱……破了。” 霎时,徐洛晴脸红得像是饮了酒,她赶忙抬臂遮脸。 付珩没想到徐洛晴反应会这样大,他咳嗽两声,取出手帕,递给了她。 素白的手帕上,绣着几团好看的云朵,像是女孩子的。 徐洛晴眨了眨眼,眸中浅浅布着一层失落。 原来他有心上人了吗? 她无声地深呼吸。 发现女孩盯着他手上的手不动了,付珩意识到失礼,赶忙后退两步,并说道:“抱歉,失礼了。” 徐洛晴轻轻摇头:“谢谢你帮我找回面纱。” 付珩敏锐地发现,徐洛晴的声音变得冷淡,他不得其解,目光重新定格在手帕上,他恍然大悟,解释道:“别误会,手帕是烟儿的,我带在身上,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付珩以为,徐洛晴把他当成登徒子了,哪有男子随身携带女子的手怕的。 徐洛晴微微睁大眼,原来是给烟儿带的吗? 她垂下眼眸,抿着嘴浅浅一笑。 “谢谢你。”她又道了一句谢。 付珩顿了顿:“不必客气。” “世子上次救了我,烟儿还未道谢。”徐洛晴微微福身,向付珩行了一礼。 付珩满头雾水。 徐洛晴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在付珩面前摘下面纱。 从未在男子面前这般做过,徐洛晴掌心冒汗,水涔涔的。 “认出我来了吗?”徐洛晴微微仰头,轻盈盈的目光害羞地落在付珩脸上。 付珩看了片刻,脑海中回忆起赏菊宴上,他跳水救人的那一幕。 “是你!” 见付珩回忆起来,徐洛晴不慌不忙地戴上付珩递过来的帕子,她盈盈一笑:“是我,那日匆忙,没来得及谢谢世子。” 后来赏菊宴过后,她同娘亲说起这件事,娘亲也觉得,救她的该是长公主的亲子。 只是她到底是女子家,不好轻易上门打扰,便拖到现在。 第303章 关系不大简单 “我……对不住。”付珩面露尴尬。 那日他是救了徐洛晴,可也看了徐洛晴湿了身子的身段。 这……实在不妥。 付珩又退了两步,这一下子,他跟徐洛晴之间的距离拉出一丈来。 付如烟走在前边,发现少了两个人,她回过头,喊了一声:“大哥哥,晴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快来呀!” 在付如烟的喊声中,二人不约而同放下芥蒂,迈步向前,只是,原本和谐的气氛变得诡谲。 “大哥哥,你跟晴姐姐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付如烟眨巴着大眼睛,奇怪地问道。 付珩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否认:“没什么,咱们是不是快到了。” 话题转换得生硬,付如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看看大哥哥,又瞧了瞧垂眸避而不谈的徐洛晴,眼珠滴溜溜地转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两个人…… 付如烟眼神打趣,付珩被盯得不自在,他快走几步,领先所有人,第一个到达后山。 瞧着哥哥略显慌张的背影,付如烟托着下巴,眸中流溢出玩味。 “烟儿?” 见付如烟站着不动,时子墨轻喊了一声。 付如烟绽开笑容:“星星说后山养的一窝小兔子,子墨哥哥,你陪我去瞧瞧吧。” 时子墨带着疑惑点头。 后山不仅圈养了许多野物,还豢养着雪白的长毛兔,脖子长长又优雅的天鹅,还有漂亮的梅花鹿,毛茸茸的小猫咪…… 付如烟这个看看,那个摸摸,没多大一会儿,就冒了一身汗。 “子墨哥哥,你快来,好可爱的小猫!” 猫儿刚出生,绒毛软软的细细的,叫声也软绵绵,叫得付如烟心都酥了。 她想抱在怀里,下人可不敢让她动手,急忙说道:“猫儿虽幼弱,但却存着一丝野性,会伤了小姐的。” “我不怕,你快给我。” 下人紧张地直冒冷汗,抱着小猫的胳膊发抖。 时子墨走过来接过小猫,“给我吧。” 他俯下身来,对付如烟说:“只可以摸,不可以抱。” 付如烟失落地“啊”了一声,试图撒娇萌混过去。 “我不抱了就是,快让我摸摸,好可爱呀。” 付如烟开心地攥着小猫咪的尾巴玩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小猫的下巴,小猫舒服地抬起头。 时子墨弯着腰,由着她闹了一会儿,就把小猫还给下人。 下人松了一口气,赶紧把猫抱走,一溜烟不见了。 付如烟吐吐舌头:“什么嘛,就只是抱了一下。” 徐星湛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烟儿,你喜欢猫?” 付如烟点头。 “你喜欢,带回去养着就是,我这儿多着呢,你挑一个喜欢的。”徐星湛大方地拍着胸。 “真哒!”付如烟双眼放光。 “当然……”话音未落,徐星湛瞥见时子墨警告的眼神儿,他连忙改口:“小猫还小,正是需要娘亲的年纪,等他们再大一些,我再给你送去。” 付如烟“哦”了一声,失落肉眼可见地挂在脸上。 她缓缓抬头,“咦”了一声,大哥哥和晴姐姐怎么又凑到一起了? 她睁大眼睛,把小猫抛到脑后。 “子墨哥哥,你快跟我来!” 徐星湛也想跟过去,被付如烟撵了回来:“你帮我喂一会儿小兔子,我待会儿就回来。” 徐星湛摸不着头脑,但也答应了下来。 付如烟和时子墨躲到树后,付珩和徐洛晴就在前边,有些距离,付如烟侧起耳朵也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她正扼腕叹息着,想着要不要再近一些。 时子墨见付如烟小动作不停,道:“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太远了,听不见。”付如烟十分懊恼地说。 “我可以帮你。”时子墨说罢,目光遥遥落在付珩的嘴唇上。 “你哥哥说,对不住,徐洛晴没说话,好像很害羞,你哥哥说他会负责的,徐洛晴还是没有说话,你哥哥着急了,徐洛晴后退了两步,脸貌似红了……” 在时子墨一声声的转播当中,付如烟心里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原来是一出英雄救美! 佳话呀! 付如烟嘿嘿两声,她再抬头,付珩和徐洛晴已然分开,付珩站在原地,面露错愕,徐洛晴小步走开,仿佛被付珩惹怒了。 “他们刚才说什么了?”付如烟急急问道。 “什么也没说。” “没说晴姐姐怎么会忽然生气?”付如烟瞪圆眼睛。 “真的什么都没说,我还会骗你不成?” 付如烟叹了口气,撒娇道:“子墨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嘛。” 时子墨大度地原谅她了。 晌午庄子上的厨娘露了一手,做了一大桌子美食,几人吃得肚子溜圆,绕着庄子散步消食,傍晚才各自返回府中。 马车摇晃着,付如烟打量着哥哥的脸。 从庄子里回来,哥哥就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难不成……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付如烟问道。 付珩醒过神儿:“没什么,可是到了?” “还早着呢,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付如烟古灵精怪地问,大大的眼珠眨呀眨。 “怎么会。”付珩矢口否认。 付如烟耸了耸肩:“不说就算了,我总会知道的。” 先把时子墨送回皇子府,马车才往公主府驶去。 许颖微从荣国公府回来,听下人说两位小主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她以为兄妹俩只是去街上逛逛,她从午膳后等到傍晚,天都黑了。 许颖微沉着脸等候,一炷香功夫,欢欢喜喜的兄妹俩踏了进来。 “给母亲请安。”二人弯着身子,向许颖微行礼。 许颖微久久未吭声,兄妹俩对视,付如烟头一个展开笑颜,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 被许颖微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她还是未吭声。 付如烟见状,磨磨蹭蹭地朝她跑来,拉着许颖微的手臂轻轻摇晃:“娘亲,不是烟儿不告诉您,实在是没来得及,我想说的时候,你已经去音晓姨姨的府上了。” 声音抑扬顿挫,付如烟撒起娇来。 许颖微不吃这一套,还冷哼了一声。 付如烟咬紧嘴唇:“娘亲,你生烟儿的气了吗?” 不等许颖微回答,付如烟又说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烟儿知道错了,烟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付如烟一边求饶,一边给哥哥使眼色,求他施以援手。 第304章 定下亲事 付珩收到妹妹可怜的小眼神儿,他笑着说道:“娘,儿子忘了派人通知您,是我的错,您就别怪烟儿了。” 许颖微嗔怪地看着付珩,她哪里不知道,定是付如烟这鬼精灵的小丫头不许付珩告诉她。 她还能不让她去不成? 许颖微悠悠叹气,付如烟见状,赶紧跑到许颖微背后,给娘亲捶背捏肩,小手轻轻地敲打下来,倒也挺舒服。 许颖微享受了一会儿,便耐心地询问起付如烟今日都做什么了。 付如烟笑嘻嘻的,滔滔不绝道:“娘亲,庄子里可有意思了,我们今儿个摘了果子,还跟小动物玩耍,小猫咪真的很可爱,哥哥还……” 付如烟赶紧捂住嘴,差点就把哥哥同徐洛晴的“私情”说了出来。 瞧出付如烟神情慌张,许颖微没说什么,挥了挥手,便叫兄妹俩下去换衣裳,准备用晚膳。 付珩先一步离开,付如烟被留下来。 “娘亲~”付如烟嘿嘿一笑,满脸讨好。 “还发生什么了?” 付如烟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还……庄子里的厨娘手艺特别好,做的饭特别香。” 付如烟急中生智。 【八字还没一撇,可不能让娘亲知道哥哥和徐洛晴……】 【也不知道大哥哥对晴姐姐是什么态度,哎呀,急死人了,待会儿我一定要问问去。】 【还得托星星打探打探。】 【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过,若是大哥哥觅得良妻,也算有我的一份功劳,嘿嘿。】 付如烟兀自傻笑,许颖微看着女儿,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梅兰,带小郡主下去洗漱,瞧小脸脏的,没个闺秀样子。” 母子三人一同用了晚饭,饭桌上气氛和乐,只有付如烟频频把目光落到付珩身上,付珩被她盯得心里发虚,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饭后,付珩刚回到房里,外边就传来许颖微的声音。 他打开门,把许颖微迎了进来。 许颖微开门见山,刚刚坐下来,就对付珩说:“阿珩,这些时日诸事缠身,娘亲忽略了你,娘亲有错。” 付珩不明所以,他正要询问,许颖微接着说道:“南安侯府的姑娘,你可是喜欢?” 付珩愣在当场。 “若是喜欢,娘亲便替你去问上一问,若南安侯府也有意,便将你俩的亲事定下来。” “娘,我没考虑过。” 看着儿子羞赧的模样,许颖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当即笑了笑,“娘亲懂了,挑个好日子,娘亲亲自去南安侯府拜访。” 付珩和徐洛晴的亲事商议得极其顺利,速度快得付如烟摸不着头脑。 她还没来得及私底下打听呢,怎么就定下来了? 她托着下巴,转向徐星湛,徐星湛心有灵犀地看过来,颠颠地跑了过来:“烟儿,你有话跟我说?” “我大哥哥和晴姐姐……他们……” 徐星湛嘻嘻笑着,“烟儿,他们俩是一见钟情,就像我对你一样。” 听到后半句,付如烟满头黑线,她握紧拳头,在徐星湛眼前挥了挥。 徐星湛缩缩脖子,麻溜跑走。 付如烟呆愣了半晌,她蓦地笑了出来。 真好呀,若是陆伯伯能看到这一幕,就更好了。 付如烟遥遥望向南方。 也不知道陆伯伯现在如何了?可想到法子洗清罪名? 付如烟惦记着陆怀川,陆怀川也同样惦记着她们。 从同傅将军分开后,陆怀川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 他有办法躲过追兵的抓捕,不叫任何人寻到踪迹,心腹建议他隐姓埋名,以待时机杀回京中,面见陛下,洗脱冤屈。 可…… 陆怀川仰头望着天,浓墨似的云盘中,星星点点落着几颗棋子,不过须臾之间,棋子便被飘来的乌云掩盖,一如他当下的境况,前途渺茫,不知归处。 他回到暂居的民屋中,心腹敲门进来,跪下说道:“主子,傅将军来信了。” 陆怀川闭着眼,淡声说道:“念。” 心腹打开密信,眼睛陡然亮起:“主子,傅将军说,他找到还您清白的方法了!” 猛然撩起眼皮,陆怀川把信抓了过来。 信上只写着十六个大字。 【无中生有,以逸待劳,洗清冤屈,指日可待】 晃动的烛影中,隐约显现出一张略带笑意的脸颊。 同一时间,二皇子的院落里,许云恒面孔阴沉地盯着周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周大人跪在地上,感受着上方传来的压力,他两股战战,哆嗦着声音道:“回殿下的话,傅将军那边传话来说,他找到了王通判留给他远房堂兄的秘证,下官的人亲眼瞧见,傅将军的属下怀抱着一只黑檀木匣,大约两掌宽,一掌高,里面……里面像是装了好多封往来的信件。” “混账东西!”许云恒猛地站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下官有罪,请殿下饶恕,下官有罪。”周大人怕死了,恨不得把李大人也拖进来,跟他一同受殿下苛责。 屋里沉默半晌,许云恒坐了回去。 “派人去查,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何物,务必给本殿弄清楚,不然,本殿就摘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下官一定想办法,下官马上就去办。”周大人头都不敢抬,屁滚尿流地跑了。 翌日清晨,神清气爽的傅将军同眼下青黑的许云恒在城中相遇。 傅将军挑了挑眉,诧异道:“二殿下,这么巧,您也要出城?” 许云恒脚伤尚未痊愈,已卧床休息良久,今儿个忽然到街上行走…… 傅将军隐秘地笑了笑。 鱼儿咬钩了。 “二殿下,微臣知道您心急,可陆怀川实在太狡猾,抓他并非一日之功,您安心休息,抓他的事儿,微臣心里有数,不出一个月,微臣定将他捉拿归案!” 傅将军拍着胸/脯保证,许云恒扯了扯嘴唇,双眸漆黑,不见一丝笑意。 “听闻傅将军……” “皇子殿下,微臣还要去军营安排抓捕陆怀川一应事宜,就不送您回去了,微臣告辞。”打断了许云恒,傅将军扭身离去。 瞧着傅将军得意地背影,立于原处的许云恒几乎咬碎了牙。 “混账!混蛋!” 第305章 深夜刺杀 腿伤尚未痊愈,因晨间急着来见傅将军,许云恒没顾得上叫马车,伤腿此时隐隐作痛。 跟在许云恒后头的亲卫垂下头,感受着从主子身上溢出来的冰冷气息,他们大气而不敢出。 拖着伤腿回到院落,许云恒刚刚坐下,傅将军身边的校尉领来郎中,校尉拱手道:“二殿下,将军瞧您走路不便,特命下官将郎中带来。” 郎中低眉顺目地站在后头。 许云恒的脸色很难看:“替本殿下谢过你家将军。” “下官一定带到。”校尉转身,大步离去。 许云恒脸色黑沉,郎中战战兢兢,下手轻柔,如同摸绸缎。 许云恒痛哼一声,身侧心腹便厉声喊道:“这可是皇子殿下,轻着点儿,你脑袋不想要了!” 郎中满头冷汗,“是是是,草民有罪。” 好在药膏已经敷上,只要将纱布捆绑整齐便好。 做完最后一步,郎中抬臂抹汗,“二殿下,此药药性略猛,若觉得不适,可用清水将药膏洗掉。” 嘱咐完,郎中提起药箱,向外走去。 “本殿下的伤何时能痊愈?”许云恒蓦地出声。 郎中顿了顿,转回身来:“只要二殿下卧床休养,想来最迟下月初便可安然。” 许云恒略微蹙眉,“太久了。” 郎中顿时一激灵,跪下来说:“二殿下,并非草民危言耸听,您的脚伤若不好生休养,怕是会留下病根儿。” 身有残疾的皇子,是绝对不可能登上那至高之位的。 孰轻孰重,许云恒心中有了打算,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夜深露重,许云恒合着眸子,正要入睡,门口传来周大人和亲卫交涉的急促响动,他撩起眼皮,放声道:“是周大人吗?放他进来!” 门外的守卫应了一声“诺”,便打开门。 周大人神色慌张,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慌乱道:“二殿下,大事不妙,微臣派人潜入傅将军书房,他亲眼瞧见,檀木匣里装的是您同萧大人往来信件,信件上还有……还有您的金宝。” 许云恒猛地从床上翻起来,他双脚踏地,眼眸瞪大,凶光流溢而出:“你说什么?” 周大人以额触地,哆嗦着声音说道:“您的印信……留在了信件上,现已落在傅将军手上。” 说完,周大人跪着不敢动弹了。 “混账东西,他留这些做什么,想拿来日后威胁本殿下吗?混账!” 许云恒连骂几声,恨不得将死去的萧清尘从坟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他扬手丢下手边物件,周大人吓得发抖,更不敢应声了。 “滚!” 周大人屁滚尿流地爬了起来,脚步踉跄着逃离。 许云恒端坐在床榻上,两眼浓黑如墨。 “傅宏明,既如此,本殿断不能留你了!” 许云恒声音阴沉,厉声道:“柏源何在!” 空气中现出一团人形,漆黑人影跪了下来:“柏源见过主子,主子万安。” “今夜务必除掉傅宏明!” “柏源领命。”如同来时一般,影卫身子微微晃动,眨眼消失在房内。 许云恒那张布满阴霾的脸上,转瞬便扬起笑容。 同他作对的,一个都别想活! 他一甩袖子,便坐回床榻。 柏源武功高强,普天之下难遇敌手,是母亲留给他的一张王牌。 他交代的任务,柏源从未失手过。 嘴角往上提了提,许云恒躺了下来,他浅浅闭着眸子,今夜,他就等着柏源的好消息了。 渔阳郡外,傅宏明把马交给守卫军,独自一人踏入城中,副将想跟着,被他拦下。 “你去难民营替本将军巡视一圈,记住了,不可扰民。” “末将领命。”副将挎着大刀,虎虎生威地走向难民营。 傅宏明转过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孙大人给他安排的院子离城门不远,独门独户,周围只有两户人家,很是清静。 他推开门,细微的“吱呀”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扎耳,迈出一步的同时,傅宏明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人来了。 他进了院,回身将门合上。 他也不急,先进卧房换了身衣服,如同平常一般,一身闲适地走进书房,他打开暗格,取出黑檀木匣,当着“梁上君子”的面,取出一封信,在烛火之下,他细细地品阅起来。 柏源屏住呼吸,握紧手中匕首。 “二皇子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同外放的官员结党营私,我这就写信入京,将之完完全全地禀告陛下!” 傅宏明提起笔来,笔尖正要落下,一道冷光自眼前滑过,傅将军一个侧翻身躲过去。 “来者何人!”他呵斥一声,抽出长桌下方的佩剑,同柏源在狭窄书房里一招一式地缠斗起来。 柏源武功高强,傅宏明也不弱,二人打得有来有往。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说着,柏源抽出腰间软剑,左手持匕首,右手持剑,向傅将军/刺来。 傅宏明朗声大笑:“还挺有本事,想要我的命,尽管来取!” 二人再一次攻向对方,刀剑相撞,脆响声声。 “将军!”校尉巡逻路过此处,正好听见院中传来打斗声,他冲进来,见傅宏明被黑衣人攻击,大吼道:“将军,我来助你!” 有了校尉加入,很快,柏源不敌败下阵来,腰间还中了一剑,他抢占时机夺门而出。 校尉正要去追,傅宏明将他拦下:“随他去吧,秋后的蚂蚱,他蹦跶不了多久。” 校尉皱着眉头停下,转身焦急道:“将军,你没受伤吧!” 傅宏明又是一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要杀本将军的人,还没出生呢!” 校尉放下心来,“下官马上就安排,全城搜捕,一定抓到他。” “你去吧,记住了,动静闹得大些。” 想了想,傅宏明又补了一句:“多派些人手,去护卫二皇子殿下。” “铛铛铛”的敲门声急促响起,二皇子心腹推开门,见是傅宏明的人,眉头一皱,不善地说道:“深更半夜的,二殿下已经休息了,出了何事?” 校尉虎着一张脸,“傅将军遇刺,将军担心刺客回来暗杀二皇子,特地派下官前来护卫,二殿下可还安全?” “二殿下当然安全,你们好生守着吧,若叫刺客闯进来,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心腹冷哼一声,便关上了门。 门板合上的刹那,心腹急匆匆进屋禀告。 许云恒早就听见外院的动静,他睁开眼睛,“得手了?” 心腹声音艰涩:“二殿下,傅宏明还活着。” 第306章 殿下不高兴了 原本闲适地躺在床榻上的许云恒,一个翻身,险些从床上扑到地下。 心腹赶紧扶起他:“二殿下,小心。” 许云恒仰起头,他揪着心腹的衣领,一字一句地问:“他没死?怎么会没死!柏源可回来了!” “尚未,门外有重兵把守,想必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听罢,许云恒恶狠狠地推开心腹,他双眼放空,目光落在空中某/处,心腹担心坏了:“二殿下,您还好吗?” 许云恒冷冷一笑:“你也给我滚,滚出去!” 心腹抿了抿嘴唇,退后两步。 “若是柏源回来了,立即叫他来见我!” “属下明白。” 心腹退出去以后,许云恒勃然大怒,将屋中摆设尽数砸烂。 听着院里传出来的噼里啪啦声,院外守卫蹙眉不解,特地询问校尉:“院中可是有刺客闯入?” 校尉笑了笑:“许是屋里进了老鼠,莫要管他。” 许云恒彻夜难眠,天快亮了,院外传来打斗声,打斗声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便消失了。 心腹出去又进来,禀告说:“回殿下,方才……刺客试图闯入院中,被官兵拦下了。” 心腹一脸欲言又止。 许云恒长叹一口气,“出去吧。” 被拦下的刺客就是柏源,他心里明镜似的。 心腹觑了眼许云恒的脸色,安慰道:“殿下,柏源武功无人能出其右,他不会被抓住的。” 许云恒根本不担心柏源被抓,就算被捕,柏源也一定不会供出他。 只是,傅宏明没死,这可如何是好? 许云恒没有应声,死一般的沉寂中,心腹退了出去。 一夜未眠,丫鬟进来伺候许云恒洗漱,只因离许云恒近了些,便被出去杖责而死。 院里院外全是丫鬟的惨叫。 院外护卫听得不落忍,校尉也紧蹙眉峰。 惨死的丫鬟被拖走,丢进乱葬岗,校尉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去的。 在战场上见惯血腥,校尉眉头都没眨一下,他拱起手,对许云恒道:“二殿下,将军命末将来请您商讨抓捕陆怀川一事,其他几位大人已经到了。” 许云恒笑了一声,清俊的面容上覆着一层阴郁。 “哦?那本殿可一定得过去。” 校尉领路,许云恒在心腹的搀扶下上马,坐稳以后,许云恒瞟了心腹一眼,心腹垂头拱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队伍中。 到了议事堂,许云恒却不肯下马了,校尉惊疑回头,发现许云恒仍旧在笑,笑容不见方才阴霾,校尉很是摸不着头脑。 “二殿下,到了,您可以下马了。” “本殿下不便于行,劳烦校尉大人了。”许云恒说着,伸出手来。 校尉沉默着走过去,他生得高大健壮,背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完全不成问题。 许云恒趴在校尉身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了玩味,眼里闪烁的光芒却是阴暗疯狂的。 “校尉大人, 劳烦你了。” 把许云恒放到交椅上,校尉道了一句“不敢”,便退下了。 傅宏明、还有孙周李三位知府等了快一炷香,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二皇子。 “几位大人对不住,本殿下伤还未痊愈,耽误的时间长了些。”许云恒微微笑着,一脸歉意地同几人解释。 “是微臣的错,应该派马车去接您。”傅宏明立即道。 “傅将军莫要误会,本殿下没有责问谁的意思,不是要讨论捉拿陆怀川的相关事宜吗?开始吧。”许云恒掌心朝上摊开,示意他们可以继续了。 傅宏明谢过许云恒的大度,便打了个手势,副将端来托盘,托盘上的物件拿红布盖着。 周李两位大人顿时握紧拳,不由自主地朝许云恒看去。 唯独孙大人,他跟傅将军对视一眼,便将目光投到几名同僚身上。 他故作讶异:“周大人,李大人,您二位怎的流了这许多汗,快擦擦。” 孙大人贴心地把手帕递了过去。 不等周大人接过,孙谭就收了回来。 “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住,我只有一方手帕,不够用,来人啊,打两盆水来,给周大人李大人好生梳洗一番。” 下人端着水盆进来,周李两位大人洗去一身狼狈,可很快,额上、脸上又渗出许多冷汗来。 “两位大人这是怎的了,已经入秋了,还是说,被何物吓着了?”孙大人故作不解道。 周李两位大人顿愈发慌张,不知所措地看向许云恒。 “够了!”许云恒耐心告罄,他转向傅宏明:“傅将军,你这是何意?” “殿下,您先别急,且听微臣慢慢道来。” “此物乃是微臣从伊川县县令官邸所得,其中装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微臣今日带来,便是想叫皇子殿下掌掌眼。” 一边说着,傅将军猛然掀开黑檀木匣上的红布。 匣子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更显厚重。 傅宏明带着笑打开匣子:“为了这件物件,昨夜微臣差点儿遭了刺客毒手,可见此物必定极其重要。” 几人凑了过来,看到匣子里躺着的厚厚一摞信件。 周大人的心脏跃到嗓子眼儿:“傅将军,几封信而已,您太小题大做了吧。” “傅将军,王怀远已经下葬了,不过是几张纸,当不得证据。”李大人也道。 “两位大人,本官倒是觉得不然。”孙大人出声,惊出周李两人一身冷汗。 “孙大人,你——”周大人拔高音量。 傅将军取出一封来,正要打开,一只手摁过来,覆盖在傅将军捏着信封的手上。 “二殿下,您这是何意?” 傅将军眯起眼,故作讶异道。 “傅宏明,你越界了!”跟傅宏明对视,许云恒寸步不让。 瞧见许云恒眼底深处的凶光,傅宏明蓦地笑了:“有吗?下官奉命查清陆怀川一案原委,难道说——此事跟二殿下有关?” “傅宏明!”许云恒怫然大怒。 “殿下,信还没看,您先别急,难不成这心上,有您的把柄——或者说印信?” 傅宏明推开许云恒的手,眼见就要将信展开。 许云恒大喝一声:“亲卫何在!” 话音刚落,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显然早有准备。 许云恒手指向前,声音洪亮:“给本殿杀了他们!” 第307章 杀了他们 一群人手持利刃,一窝蜂冲了进来。 变故来得太快,知府官邸外的士兵已经被他们尽数砍杀了。 一时间,惨叫声连连。 “等等!”傅宏明高喊一声。 许云恒抬起手臂,他笑了:“傅将军可是后悔了?” 不等傅宏明回答,许云恒又道:“若是傅将军有意归顺,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傅将军出身丞相府,他的父亲傅丞乃是三朝元老,桃李无数。 若是得到傅丞的支持,许云恒坐上那个位子,也会名正言顺许多。 “傅将军意下如何?”许云恒话音刚落,周大人急忙道:“殿下,不可啊,傅宏明阴险狡诈,万一他欺瞒我们,卧薪尝胆,咱们可就被动了!” 劝降傅宏明,确实有风险。 许云恒挥了挥手,“本殿下相信,傅将军是守信之人,希望傅将军莫要让本殿下失望!” 威逼利诱,糖衣炮弹,许云恒一股脑都丢了来。 傅宏明看着志得意满,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许云恒,他微微一笑:“殿下误会了,微臣只是想死得明白一些罢了,可否请殿下替微臣解惑?” “殿下,莫要听他的,他在拖延时间!”周大人指着傅宏明的鼻子叫喊。 许云恒扫了他一眼,周大人纵然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咽进肚子。 “傅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本殿下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殿下,微臣临死前,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您就告知微臣吧。” 向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傅宏明,何时这般低三下四过。 许云恒很享受,他快活得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傅将军想知道什么,本殿下知无不言。” 对待将死之人,许云恒难得显露出几分良善。 周大人咬紧牙关,恨不得拿眼神生生戳死傅宏明。 “殿下,微臣只有一事不明,您跟镇国公并无仇怨,为何要对他下手?” 许云恒微微偏头:“你不知道缘由?” “请殿下解惑。” 许云恒笑了一声:“本殿下厌恶他,十分厌恶。” 傅宏明更不解了。 “陆怀川处处同我的好皇兄亲近,何曾把本殿下放在眼里过?” 傅宏明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 太子殿下乃是中宫之子,生来便是太子。 镇国公陆怀川又身居高位,手掌实权,又是陛下的左右手,这样的人留在太子身边,一心惦记着为皇称帝的许云恒如何忍得。 他定要除了这个心头大患才是。 一切已然明了。 许云恒看着茅塞顿开的傅宏明,开恩道:“傅宏明,本殿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死,还是降!” 傅宏明跟孙谭对视,二人齐齐露出笑容。 许云恒看着,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你们为何发笑!”许云恒质问道。 “二皇子殿下,哦不,经此一事,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叫你罪臣许云恒了。” 周大人李大人骇然:“快,快杀了他!” 听从许云恒号令的官兵看向主子。 “既如此,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许云恒话音落下,官兵们齐齐动手。 “陆大人,快现身吧!”傅宏明冲外高喊。 许云恒一干人等懵了。 转瞬,数倍于他们的官兵冒了出来,将一众人围起来。 “国公大人,幸不辱命。”傅宏明松了口气。 局做得很完美,许云恒傻乎乎地跳进来,还自爆了,他回去可以向爹还有长公主殿下交差了。 “傅将军,多谢。”陆怀川郑重道。 二人隔空交谈,俨然不把许云恒等人放在眼里,许云恒气炸了。 “傅宏明,你竟然同叛贼勾结,你该死!” “来人啊,给我杀!” 陆怀川带来的人不仅有近卫,还有孙谭的直属下属,孙谭本人武将出身,最重练兵,手底下的士兵多可以一当五。 遑论他们人还多,几息之间,便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利。 许云恒等人退缩一隅,仇恨的目光频频扫向陆怀川跟傅宏明。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本殿下定会亲手杀了你们!” 许云恒还在叫嚣。 孙谭抠了抠耳朵,不甚在意道:“二殿下,还不投降,我们可下死手了,待会儿若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可别到陛下跟前哭鼻子!” “孙谭,你岂敢——岂敢——”许云恒涨红了脸。 “看来二殿下是不肯投降了,那没办法了,待抓到二殿下,您自己去跟陛下解释吧!” 陆怀川、孙谭,还有傅宏明的人马拧成一股绳,齐齐发动。 许云恒带来的人手被冲垮,死伤不少。 “二殿下,咱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柏源从天而降,替许云恒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残兵败将,火速遁逃。 周李两位大人被冲得七扭八歪。 “二殿下,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眨眼,许云恒几人飞檐走壁,早就不见影了,护卫他们的官兵也双手抱头,蹲下投降。 痛苦呼号的周李二人被围起来,只能鹌鹑似的,也蹲下来抱头。 孙谭一步步走来,哼了一声道:“你们俩也有今天!” 周李不敢吭声,心中后悔不迭。 要是早知道许云恒靠不住,他俩哪里会投靠他! 还赔了自己的命进去。 完了,全都完了! “孙大人,看在同僚一场的份儿上,救救我吧。”周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孙大人,不是我干的,是他,都是他指使的,他奉了二殿下的命,我也没办法啊!”李大人泪如泉涌,抱着孙谭的双腿,仰头哀求。 “好你个李/志,我能搭上二皇子,还是你给我牵的线呢!”周大人一听,差点儿崩了起来。 “你处处舔/着二殿下,之前还想给孙大人下黑手,把自己看重的人提上知府的位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二人狗咬狗,孙大人在一边瞧着,觉得甚是有意思。 “继续说啊。”孙大人踢了李大人一脚。 二人醒悟过来,“孙大人,我没有,我——” “一群鼠辈!”孙大人挥挥手,衙役将恶人捆绑结实了,立即投入大狱。 没倒清楚肚子里的存货前,他二人片刻也别想好过。 “陆大人,傅将军。”孙谭走到两位上官跟前,拱手行礼。 “孙大人,又见面了。”陆怀川清俊逸依旧,却清减了不少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第308章 逼宫 京都,公主府。 从晨间起来开始,许颖微的眼皮就不停地跳。 昨夜她还做了噩梦。 她心绪不宁的,赵嬷嬷端了茶点来,她捻着茶点举了半天,也没吃进嘴里。 “殿下?”赵嬷嬷轻声问了一句。 许颖微醒过神儿,瞥了一眼来,像是在说:何事? 赵嬷嬷微微低头:“殿下,您又在担心国公大人了?” 自许颖微幼时便跟随左右,在许颖微面前,赵嬷嬷放开得多,敏/感话题也敢问两句。 许颖微也没有隐瞒,“有信儿了吗?” 赵嬷嬷缓缓摇头。 许颖微叹息一声:“嬷嬷,我左眼皮总是跳,不会是——” “出事”这两个字,许颖微都不敢提,生怕乌鸦嘴应验。 “左眼跳财,是好事儿,说不定,国公大人已逢凶化吉了。” “会吗?”许颖微不太相信地念叨。 “殿下,时候不早了,用膳吧。” 许颖微看了眼日头,都升得这样高了,确实不早了。 “摆膳吧。” 赵嬷嬷应声离去。 许颖微把梅兰叫了来,自从上回付如烟闹出因过度刻苦导致昏厥三日的事来,她就给梅兰跟青竹下了令,要她二人盯紧付如烟,就算用功,也绝不可超过戌时末。 “昨儿个烟儿何时休息的?” 几乎每一日,许颖微都要过问一遍。 梅兰毫不迟疑地道:“回殿下,戌时三刻。” 许颖微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继续盯着,烟儿一用起功,就忘了时辰。”许颖微又嘱咐了一句。 “喏。” 恰巧赵嬷嬷领着东厨的人来了,梅兰自觉退下。 尽管京都风雨飘摇,诸事不断,送来长公主府的食材仍旧是顶好的。 每日许颖微面前的圆桌上,都摆满了数十道精致菜色。 许颖微只看了一眼,就没了胃口,她放下玉箸,轻声道:“吩咐下去,从明儿个开始,本宫每日的份额只留十之一二便可,不可铺张浪费。” 赵嬷嬷应了声,下去叫人传话。 看着眼前这一桌,许颖微又叹了一声。 “也不知他可否用膳了。” 被官兵追剿,日子又怎么好过? 许颖微的忧心被暗九带给了陆怀川。 周大人李大人下狱的同一天,扮作难民的暗九找到知府府邸,拿出令牌,如愿见到镇国公。 “大人,这是殿下给您的信。” 暗卫跪下来,将保存良好的信封双手奉上。 陆怀川接过来,嘴角带着笑打开。 从头看到尾,陆怀川脸上笑意加深。 “你回去告诉公主,江南诸事已定,不日我将赶回京都。” 边说着,陆怀川提起笔来,笔走龙蛇,在信纸上留下几个大字,他折好了放进信封:“带给你家主子,让她好生将养身体,切不可劳心费神。” “喏。” 暗卫离开后,陆怀川兀自笑了好一会儿。 直到傅将军急急忙忙走进来。 尽管陆怀川及时收敛了笑容,傅将军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你为何发笑?” 在傅将军的记忆中,陆怀川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铁血汉子。 “傅将军,可是寻到二皇子的踪迹了?” 经陆怀川提醒,傅将军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面上骤生肃穆:“二皇子消失了,渔阳郡不见人,我派人扩大搜寻范围,整个钜鹿,都不见他的影子,大人,你说他会不会逃到别郡了?” 陆怀川面色凝重,他默了一阵儿,抬头望向西北方。 傅将军恍然大悟,他惊叫了一声:“您是说,二皇子往京都去了?他怎么敢的!” 逃都来不及,这个时候,他往京都走?岂不是自投罗网? 难道二皇子觉得,陛下会看在他身具皇室血脉的份儿上,网开一面,轻拿轻放? “大人,不太可能吧。”傅将军失笑。 但凡许云恒长了脑子,都不可能往坑里跳。 “如果他打算破釜沉舟,险中求胜呢?” 傅将军傻眼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傅将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若陆怀川推测成真,那真的太可怕了。 “折子往京城送了?”陆怀川问。 抓到周大人李大人以后,二人存着戴罪立功的心思,非常配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还透露了几条大鱼。 傅将军拿到画押的呈文纸,一刻都没耽搁,连夜写成折子,派快马送往京城。 他答应陛下的,已经做到,至于后面的,傅将军相信,陛下定有定夺,那些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国公大人,您打算如何?”傅将军看向陆怀川。 陆怀川掷地有声地抛出六个字:“即刻启程回京!” 傅将军立即准备起来,天还没亮,一众人便骑着快马,直奔京都。 他们刚刚离开,一满身是伤,出气儿多进气少的驿骑,倒在了渔阳郡下。 官兵赶紧叫郎中给他治疗伤势,驿骑推开郎中,点名要见国公大人跟傅将军。 孙谭赶了来:“本官乃钜鹿知府,有话,你同我讲也一样!” “不一样,我,我必须见国公大人。” “在两个时辰前,国公大人轻车简从,已经赶回京都了。” 孙谭话音落下,驿骑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趁着还有一口气儿,他粗喘着道:“二皇子……杀了……杀了所有驿骑,他们往……往京都去了,一定……一定告知……” 驿骑脖子一歪,瞪着眼死了。 孙谭帮他合上眼皮,转身立马派出人手,直追陆怀川而去。 看着十数个驿骑远去,孙谭感叹。 国公大人当真神机妙算,许云恒竟然真的冲着京都去了,这天下要大乱了啊!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赶往京城的路上,许云恒一行每过一个郡,就换一匹马,以最快的速度赶京都。 他耽误不起。 离开渔阳郡的第十三日,许云恒潜入京都,他在宫外逗留了一夜,翌日清晨下朝后,才入宫拜见皇帝。 徐公公见许云恒一个人回来,问道:“二殿下,傅将军呢?没同您一块儿回来?” 许云恒皮笑肉不笑地回:“那你就要去江南问傅将军了。” 徐公公惊愕了好一阵儿,才找回笑容。 郭公公从殿内出来,瞟了徐公公一眼,瞧他咬着牙,心下了然,他敛眉道:“二殿下,陛下在等着您呢,随咱家进来吧。” 第309章 早有预谋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晚安。”许云恒跪下行礼,一举一动如往常一般,挑不出来错。 “平身吧,老二,你怎的独身回来了?”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刚才他就觉得奇怪,按理说,江南的折子应该早就送到了,怎么毫无消息? 莫名其妙地,许云恒还一个人回到京都来,江南到底发生了何事? 未知让皇帝烦躁,连带着看向许云恒的眼神儿都冷了几度。 许云恒看出皇帝的不满,他垂下眸来,在郭公公震惊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宁贵妃虽畏罪自尽,但也称得上刚烈,怎么就生下这么一个东西? “老二,你这是何意?”皇帝也有些惊,眉心拧紧,他问道。 “父皇,儿臣——儿臣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许云恒哀切地哭诉起来。 “傅宏明他——他被陆怀川收买了,若不是儿臣逃得快,儿臣现在已经是一具尸骨了,父皇!” 许云恒演技卓越,积聚在眼眶里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他本就继承了宁贵妃的美貌,面容也偏向白皙,哭起来时,还真有几分宁贵妃年轻时的动人。 可此刻,皇帝已然全无怀念死去妃子的心思,他拧紧眉峰,极具威严地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父皇,傅宏明早就跟陆怀川勾结在一起,儿臣赶到渔阳郡后,本以为能同渔阳郡的知府孙谭及傅将军精诚合作,通力平叛,没成想,他们三人早已有龌龊,儿臣一人难以抵挡。” “儿臣本来想着偷偷派人回来禀告父皇,傅宏明却威胁儿臣,还折断了儿臣一条腿。” 一边说着,许云恒撕开裤脚,将还敷着药膏绑着绷带的伤口展示给皇帝看。 得了陛下的示意,郭公公走下来,他小心地揭开药膏,伤腿红肿得厉害,的确是骨折过的痕迹。 收到郭公公的点头示意,皇帝抿紧嘴唇,眼里同时刮起恐怖风暴。 许云恒又跪了下来,叩头道:“父皇,儿臣笃定,大皇兄就是被陆怀川几人蓄意害死的,父皇,儿臣伤了腿,儿臣不在乎,可大皇兄是被歹人活生生推进了湖里,儿臣求您,一定得给大皇兄报仇!” 许云恒磕了三个头,“砰砰砰”三声,响彻大殿。 “郭明,传令下去,责令锦衣卫指挥使,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抓住陆怀川朋党一众!” “奴才领命。”郭公公马不停蹄地去传旨。 把脑袋深深埋在胳膊里的许云恒勾起嘴唇,嘴角泄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起来吧,难为你了。”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绷着一张铁青的脸说。 “父皇,儿臣不觉得为难,大皇兄乃是儿臣的亲哥哥,儿臣自然应当替他报仇申冤。” 皇帝闻言,他点了点头,满意道:“你也累了,回宫休息吧,待会儿朕叫太医院的院正去给你瞧瞧,千万别落下病根。” “谢父皇,儿臣告退。” 许云恒后退两步,转身离开大殿。 没过多久,郭公公回来了,还带来一人。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求见。” 皇帝略微蹙眉,摆了摆手,就叫人进来了。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行礼过后,指挥使站起来,拱手说道:“回陛下,二皇子殿下昨夜未时便入了京都,微臣以为……” 指挥使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昨日?老二并非今晨返归?” “小旗江乐成亲眼所见,微臣不敢欺瞒陛下。”指挥使颔首垂眉,端的是清正端方。 指挥使从潜邸便跟随皇帝左右,皇帝自然信任。 皇帝闭上眼,陷入沉思。 指挥使安分地站立着,忽然,皇帝撩开眼皮,眼中厉色频闪:“昨夜他都做了什么!” “二殿下一直待在酒楼中,并未出门,只是……” 皇帝过于威严的目光扫射过来,指挥使跪下回答道:“二皇子殿下的母家,还有几位中书省、内阁、六部的官员先后前去拜访。” 皇帝握紧拳,全都落在桌案上,随着一声“砰”响,指挥使屏住呼吸。 “去查,他们昨夜都商讨了何事,每一个字朕都要知道!” “微臣领命。” 指挥使退出大殿后,皇帝瞥了一眼郭公公,郭公公秒懂,立马派出京卫指挥使司的吏员,徐公公也被他派了过去。 “郭公公,这是要……”徐公公不解。 “把二殿下给咱家看住了,这可是皇上的命令。”郭公公瞟了他一眼,掐着嗓子说。 “郭公公,二殿下可是要……”徐公公顿了顿,他伸出一根弯曲的指头。 “哎哟。”徐公公被踹了一脚。 “陛下的心思你也敢猜,不要命了,按吩咐办事,赶快去!”郭公公又踹了他一脚,就回了大殿。 徐公公嘿笑两声,招来几个小太监,气宇轩昂地往禧延宫走去。 回到宫中,许仁恒先去拜见熹贵妃,熹贵妃看他完完整整地回来,眉宇间洋溢着一层喜意,熹贵妃膝下无子,陛下既把许云恒交给了她,她自当是要尽心待他的。 “江南一行,可还顺利?” “挺好的。”许云恒干巴巴地说,声音里并无情绪。 被冷落了,熹贵妃也不恼怒:“瞧瞧你,路上没吃好吧,都清减了,喜鹊,快去御膳房,叫几样小食来。” 喜鹊刚刚福身领命,许云恒就道:“不必了母妃,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熹贵妃怔了半晌,到底点头,“也好,待会儿本宫叫人把膳食送到你殿里去,记得用膳。” 许云恒点了点头,就踏出了正殿。 熹贵妃一直瞧着他,喜鹊在旁边看着,心里不落忍。 娘娘的关心,二殿下一点儿都不在乎。 “娘娘,二殿下也太……” “你住口,二殿下何等尊贵,也是你能置喙的?” 喜鹊瘪着嘴福下身来:“奴婢有罪,望娘娘饶恕。” 熹贵妃看着她,叹了口气说:“太子失踪,于他而言,也许是一件……” “娘娘,你说什么?”喜鹊没听清,睁圆了眼睛问。 “你把我的棋盘拿来。” “娘娘,您昨夜下了一宿棋,进内殿休息吧。” 喜鹊话音刚落,熹贵妃飞了一眼过来,喜鹊无奈,只得去了。 第310章 父子反目 熹贵妃手中正捻着一颗棋子,思虑着落在哪一处时,殿外传来喜鹊的声音,还有太医院院正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棋子,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 院正看到熹贵妃,不慌不忙地行礼,并说道:“微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院正,你怎的来了?” “回娘娘的话,陛下使人传唤微臣,来给二殿下请平安脉。” “二殿下受伤了?”熹贵妃更慌张了,她踏出门来,跟院正一同往许云恒的寝殿走去。 许云恒正垂眸沉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骗过了皇帝。 “云恒,你受伤了,怎的也不告诉母妃。”熹贵妃踏了进来,语气埋怨。 随熹贵妃一同进来的,还有太医院院正。 院正给许云恒摸了脉象,又给他检查了一遍脚腕的伤口。 他轻轻捏了捏,许云恒痛哼一声,院正道了一句“冒犯”,就把许云恒的腿放下。 他摸了摸胡子,老神在在地说:“二殿下腿伤不愈,怕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近日殿下不宜走动,以修养为主,微臣再开上两剂汤药,殿下用了,想必很快便会痊愈。” 熹贵妃看着许云恒肿起的脚腕,满脸心疼地说:“劳烦院正,用最好的药,有止疼效果的最好。” 许云恒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来。 送走院正,熹贵妃也没离开,她仔细端详着许云恒的脸颊。 就在许云恒皱眉想要询问她时,熹贵妃挥了挥手,喜鹊便把下人都带出去了。 殿门关上,大殿内一片安宁。 “你同母妃说实话,你到江南去,是不是对陆怀川……” “母妃,慎言!” 许云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狠。 熹贵妃竟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若是她去父皇面前告状,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都成了一场空。 大战在即,不能留她。 “云恒,你的抱负,母妃都清楚,母妃也不拦你,你想当太子,就设法努力吧,现下太子失踪,你也有机会,若是需要母妃助你,你尽管开口。” 说着,熹贵妃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许云恒盯着熹贵妃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殿门重新关上。 柏源现身,单膝下跪,埋着头道:“殿下,殿外莫名出现了不少人,怕是……” 脸上的温情顷刻敛去,许云恒眉目深寒。 皇帝比他预想的反应要快。 在位十几年,果然不能小瞧了他。 他放声道:“不能耽搁了,现在就动手!” 按照昨夜制定的计划,柏源带着人,分成几队,各自行动。 许云恒换了一身衣裳,他踏出殿去,喜鹊本想拦他,瞥见许云恒眼里的阴冷,喜鹊闭紧嘴巴,不敢吭声了。 “告诉母妃,今日莫要出宫,还有,把殿门关上。”留下话,许云恒大步离去。 喜鹊愣了愣,忙跑回殿中禀告。 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捏着佛珠的熹贵妃听罢,片刻后道:“罢了,关紧殿门吧。” “娘娘,二殿下他……” 熹贵妃没有应声,反而合上眼眸。 喜鹊张了张嘴,退下了。 去往养心殿的路上,许云恒步子迈得大大的,可见急切。 二殿下去而复返,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徐公公瞧见他,愣住了。 “二殿下,您怎的又回来了?何不好生歇息?” “本殿下要见父皇。”许云恒声音发冷,两只眼里一片冰冷,瘆人的慌。 徐公公皱眉,婉拒道:“二殿下,陛下昨夜辛劳了一宿,您若有事,晚些时候再来可好?” “本殿下要见父皇,你聋了吗?” 徐公公常随侍于陛下左右,地位虽及不上郭公公,但也是养心殿的二把手,谁敢给他脸子看,遑论被没皮没脸地臭骂。 “二殿下,你过分……” 徐公公话还没说完,一柄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徐公公瞪大了眼,“你,你竟敢……” 锋利的刀尖擦过脖子,徐公公只来得及吐出四个字,颈间鲜血喷涌,轰然倒下。 其余太监慌乱尖叫,迅速被人制服。 许云恒一路畅通无阻,有人拦他,便被暗卫一刀砍死,他行这一路,遍地血腥。 殿外惨叫声不断,郭公公从殿内走出,血腥的一幕让郭公公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拂尘。 “二殿下,您这是何意?” “不想死,就给本殿下滚开!”许云恒吼了一声,把这十几年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全都吼了出来。 郭公公张开嘴,呵斥未出喉咙,就被暗卫一刀结果了。 许云恒冷嗤一声,迈过郭公公的尸体,一步一步,踩着血花,站在养心殿大殿正中,他仰起头。 曾经多么威严、多么遥不可及的皇帝陛下,此时脸色微微发白。 一想到皇帝的这份惊惧来源于自己,许云恒就满心爽快。 “父皇,最终还是你晚了一步。”许云恒的声音淡淡的,他背着双手,瞥向皇帝,那一眼里全是胜券在握。 他往前两步,离宝座越来越近。 “许云恒,你要谋反吗!”皇帝厉声呵斥。 “父皇,事到如今,我若是你,便乖乖听话,至少可以保住命,您觉得呢?”许云恒笑了,笑容里的得意十分刺眼。 “你放肆,朕是你父皇,谋朝篡位,为世人所不齿!” “我不在乎,我做了皇,谁敢质疑我,砍杀了便是。”许云恒轻飘飘地说。 他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仿佛百姓的性命就是地上草芥,随他践踏。 皇帝微微睁大眼。 这还是他那个谦卑恭顺、温润如玉,被阖宫上下喜爱的二皇子吗? 他竟都不认识他了! “老二,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朕不会杀你,你是朕的儿子,朕会设法替你隐瞒,你……” “你住口,你不杀我?呵呵,那就换我来杀你,父皇觉得如何?”许云恒一脸疯癫,看得大祈帝瞳孔震颤。 “我的好父皇,你杀我母妃时,可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 许云恒又道了一句,皇帝虚虚握拳,竟是为了宁贵妃吗? 他缓了缓心神,劝说道:“你母妃犯下滔天大罪,朕若是不处置她,连累的只会是你,朕也是替你着想。” “你住口,一派胡言!”许云恒的脸色变得扭曲,眼瞳里也被一片红色覆盖,凶神恶煞。 “二殿下,都处置好了。”柏源携着染血的剑走来,恭敬道。 “干得不错,父皇,你听见了吗,整个宫廷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了,识相的话,就写下退位诏书,不然……杀了你,皇位照样是我的!” 许云恒扯开嘴唇,俊俏的五官变得狰狞。 第311章 欣贵人死了 “竖子尔敢!”皇帝大骂。 许云恒仰天大笑两声,“我连皇位都敢抢,杀几个人算什么?父皇,你太少见多怪了。” 一边说着,许云恒把柏源手里的剑夺了过来,从剑柄扫到剑身,他喟叹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剑,染上了肮脏的血。” 许云恒抬起头,看着皇帝,他笑了:“父皇你说,皇室血脉的血,是不是能干净些?” 皇帝的心霎时坠入深渊。 “你不……” 许云恒打断了他,“父皇,你还是不愿吗?” 皇帝咬紧牙关,别开了头。 对峙片刻,许云恒歪着脑袋,他摆了摆手,柏源领命转身出去,回来时,左手提着一个孩子,右手抓着一个女人。 欣贵人花容失色,被拖得踉跄,见到皇帝,她哭喊了一声:“陛下,救救臣妾,救救臣妾。” 向来满脸是笑的四皇子,脸上也布满了泪,他张开双手,试图去够宝座上的父皇:“父皇,救救儿臣,儿臣好怕!” 最宠爱的妃子,最心爱的儿子都落入许云恒手中,皇帝咬紧牙关,眼神怨毒。 “一个奶娃娃而已,父皇为何如此看我?难道在父皇眼里,我比不上他?” 许云恒提着刀,滴着血的刀尖在四皇子脸颊划过,四皇子尖叫着,欣贵人也在尖叫。 霎时间,大殿里声音刺耳。 “住嘴,再哭,我就割断你们的脖子。” 许云恒像是阴间厉鬼,欣贵人捂住嘴巴,不敢吭声了。 四皇子听不懂,还在嚎哭。 许云恒笑了起来。 “小东西,现在就看你父皇是要皇位,还是要救你了。”许云恒直起身子,冷冷地瞥向皇帝:“给个答案吧,是禅位,还是亲眼看着你最喜爱的儿子惨死。” 许云恒边说着,边把剑往四皇子的喉咙里戳去。 四皇子哭得通红的圆/润小脸霎时一片惨白。 欣贵人看着这一幕,也顾不上许云恒会不会提刀杀了她,她拼命挣扎着,“放开我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你冲我……!” 许云恒自然不会听他的,一个眼神扫过去,柏源便扭断了欣贵人的脖子。 “嗵”一声,欣贵人的身子软软栽倒,未说完的话也咽在了喉咙里。 四皇子吓得忘了哭,扑腾着小手往欣贵人身边爬。他被柏源提在手上,十分狼狈。 许云恒瞧着,嘲讽道:“父皇,你瞧,四皇弟多像一只龟,哈哈哈。” “放肆!你个不忠不孝的逆子!”皇帝气得胸口起伏。 大笑三声,许云恒如愿看见皇帝的脸上布满阴霾,脸也涨红了,他嬉笑两声:“父皇,快做决定吧,下一个被扭断脖子的,可就是你最爱的儿子了。” 许云恒声音落定,柏源将大手扣在四皇子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他掌下的柔弱孩童便会化作惨死的鬼。 “住手,朕写,朕现在就写,别伤害他!” 许云恒得意地大笑,笑声里有癫狂,他看着皇帝,目眦欲裂道:“原来在父皇眼里,四皇弟竟比皇位还要重要,儿臣可真是长见识了!” “父皇放心,我绝不会像你这般无能,我会牢牢把皇位攥在手上,谁也别想抢走!”嘲讽一番,许云恒努了下巴,一个小太监被柏源丢上宝座,原本小太监就是伺候笔墨的。 “禅位诏书,现在就写!” 大祈帝忍辱负重,小太监软脚虾似的趴在地上,他踢了一脚,训斥道:“还不磨墨!” 小太监跟没了骨头似的,尝试了几次,没能爬起来。 许仁恒不耐烦极了,只轻轻蹙起眉头,柏源便抽出匕首,手腕用力,匕首正朝着小太监脚下飞去。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蹦了起来,哆哆嗦嗦地开始研墨。 皇帝提起朱笔,拧着眉头,笔尖落在明黄色的绸缎上。 “咨尔……” 刚写下两个字,皇帝抬头:“你尚未封王,让朕如何写得诏书?” 许云恒冷笑,右手握紧剑柄,稍稍抽出,手臂蓄力。 皇帝怕他真的杀了四皇子,立马道:“朕写得,朕想办法就是,你莫要伤害淮序!” “父皇可别想着拖延时间,我耐心有限,逼急了我,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登基!”许云恒声音阴狠,五指抓握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猛兽。 皇帝缓缓叹气,悬腕落笔。 “资尔二皇子:夫玄古权舆……然则帝王者……授帝位于尔躬。” 写下诏书后,皇帝一瞬间仿佛老了二十岁,他摆了摆手,“拿去吧,日后,你一定要勤政爱民,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老生常谈,父皇还是莫要提了。”许云恒不耐烦地打断,他接过诏书,打开来仔细瞧了瞧,眉目间充盈着喜色。 “四皇子可是你亲弟弟。”看着许云恒,皇帝艰涩地说道。 “你要我把他当弟弟,你又把我当儿子了吗?简直笑话!” 许云恒一甩袖子,毫不留恋地步出大殿。 “封死养心殿,将宫中诸嫔妃皇子,尽数抓来,严加看管!” “末将领命。” 柏源带领杀入宫廷的士兵,去往各处宫殿搜寻。 扶贵妃见势不妙,打扮成宫女,领着三皇子趁乱逃出宫去。 扶家的势力远在西南边陲,远水解不了近渴,母子二人一合计,眼下偌大京城,有胆子反抗许云恒的,怕也只有傅家。 “母妃,咱们去找傅丞相,让他设法派兵,入宫营救父皇!” 贵妃点头,二人直奔傅府。 贵妃常居深宫,早已不明方向,三皇子虽偶尔出宫,却也不知傅府方位。 问了人,七拐八拐的,却绕到了时子墨府上。 上书房早在十天前便停止授课,时子墨刚从长公主府回来,就撞见了一身狼狈的三皇子和扶贵妃。 “三皇子,贵妃娘娘?”时子墨打量着二人的装扮,挑起眉来。 “时皇子,可否请你派人,送我跟母妃去找傅丞大人!”三皇子一把抓住时子墨,眼里流溢出哀求。 “到底出了何事?”时子墨问道。 “许云恒,他,他逼宫了!父皇还有宫里的嫔妃和其他皇子,全被他幽禁在养心殿,他杀了好多人!” 第312章 出宫搬救兵 三皇子精于练武,扶贵妃娇惯他,人都快十四岁了,却还孩子心性,遇事就慌得不知所措。 时子墨沉吟片刻,便道:“傅府还远,我送你们过去。” 三皇子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 扶贵妃瞥了眼儿子,三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时皇子。” “不必客气。” 时子墨亲自将三皇子跟扶贵妃送到傅府。 得知宫中变乱,傅丞和二儿子傅宏益俱是一惊。 扶贵妃站起身来,冲着傅丞盈盈一拜:“傅丞相,陛下正处水火之中,请您想办法,派兵入宫救人吧。” 三皇子也道:“丞相大人,拜托您了。” 一个是当朝贵妃,一个是身份无比贵重的皇子,傅丞站起来,“殿下,娘娘,您们莫要如此,老臣就算舍了命去,也一定会把陛下救出来。” 话毕,傅丞转向儿子:“宏益,拿着我的令牌,去五军都督府、五城兵马指挥司,还有京卫指挥使司,让他们调集兵马,立刻入宫救人!” 傅宏明立刻转身走了,一个文官,三皇子愣是从傅宏益身上看到了将军的勇猛无畏。 不愧是傅丞相的儿子! 三皇子在心里感叹。 傅丞安置好三皇子跟扶贵妃,立即派人去往长公主府。 时子墨主动请缨。 傅丞想了想,答应下来:“那就劳烦皇子殿下了。” “不劳烦,长公主于我有恩。”说罢,时子墨走了。 他从傅家借了一匹马,也顾不得京中律令,他纵马行于闹市,奔着长公主府策马而去。 公主府的门房看到有匹马停下来,愣了一下。 刚要出声,时子墨就把缰绳丢给了门房,他冲进公主府。 门房:时皇子怎的才刚走,就又回来了? 付如烟还在背医书,打从上书房停课,她就越发用功,已经背出来两本医书了,秦雪近夸了她好几次。 “子墨哥哥?”捧着书本的付如烟蒙了。 “烟儿,长公主呢?” 付子墨看到烟儿还一脸天真模样,松了口气。 “娘亲刚才说要出去,也不知道走了没。” 时子墨失声:“出门了?” “子墨哥哥,你紧张什么?出门而已,娘亲经常要去巡查铺子,很正常的啊。” 付子墨抿唇,“好了烟儿,你继续看医书吧,我去寻长公主。” 说着,时子墨踏出门去。 付如烟更摸不着头脑了,经验告诉她,时子墨一定有事瞒着她。 她正要问,时子墨已然踏了出去。 许颖微换好衣裳,从内室出来,看到时子墨,也是一愣。 时子墨面上则流溢着欢喜:“太好了,您还在府里。” 许颖微跟付如烟面面相觑。 几人进到大厅,听着时子墨娓娓道来,母女俩脸上俱是凝重。 许云恒竟然逼宫了,还将陛下同嫔妃皇子一同关了起来。 若是许云恒拿嫔妃跟皇子要挟,以皇兄的性格,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届时—— 许云恒定会对长公主府下手! 几乎同时,许颖微跟付如烟的脑子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陆大人,交代下去,关闭府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陆大人领命去了。 许颖微还是不放心,又叫赵嬷嬷把府卫统领喊了来。 许颖微的人手大多留在封地,皇城之中十不存一。 人太少了。 许颖微很清楚,若等到许云恒分出手来,公主府不堪一击。 许颖微正哀愁着,付珩走进来,方才在门口,他都听见了。 “娘,莫要担心,时皇子不是说,太祖父已经派人去召集人马了吗?”付珩安慰道。 “是啊娘亲,太祖父可是丞相,三朝元老,好厉害的!”付如烟也道。 许颖微看着一双儿女,勉强地笑了笑。 她心里正惦记着把付珩跟付如烟送出京城,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殿下,京都四大城门,已尽数落入许云恒手中。” 知道许颖微在想什么,时子墨便道。 许颖微脸色发白。 “公主殿下,莫要忧虑,我会保护好烟儿跟您,护住公主府。”时子墨一脸坚定。 许颖微看着他,这个孩子比阿珩还要小几岁,却满心想着保护她,许颖微很感动。 “娘,儿子会保护您,保护烟儿的。”付珩紧跟着说。 付如烟不甘落后,小嘴张开,也道:“娘,还有烟儿。” 许颖微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满眼温柔地看过付如烟跟时子墨:“孩子们,你们都是勇敢的小家伙,我为你们骄傲。” 付如烟埋/进娘亲怀里,心里却在想着: 【时间线真的变了,走向着实离谱,不过有件事可以确定,许云恒没有了主角光环,彻彻底底成了反派。】 【世界意志绝不会允许反派蹦跶太久,他注定一败涂地。】 听着女儿的心声,许颖微心里松快一些,但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烟儿也不清楚走向了。 一双儿女,她自己来护。 赵嬷嬷小跑进来,惊慌道:“殿下,不好了,外边闹成一锅粥了,还有士兵在打斗,怪吓人的。” 许颖微长吁一口气。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她低头看向时子:“时皇子,你也不要走了,外边太危险了。” 时子墨正要拒绝,付如烟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时子墨心软道:“那就叨扰了。” 吩咐下人给时子墨安排了房间,许颖微便同府卫统领商议去了,付如烟回屋背医书。 下人给时子墨安排的院子就在付珩隔壁,二人同行,一路沉默。 “时皇子。”付珩打破沉寂,他停下步子。 “多谢你前来告知。”付珩拱手作揖。 他是不喜时子墨,但时子墨不顾危险,特地赶了来,单凭这点,付珩就该谢他。 时子墨侧身躲过:“我是为了长公主还有烟儿。” 若是还要付珩特地谢他,他不成了别有用心? 付珩深深地凝视他,半晌,他踏入院中。 京卫指挥使司离京都最近,人手最先召集起来。 许云恒极为聪敏,将皇帝软禁起来的同时,立即派兵掐断了京都与外界的关联,关紧四扇城门,傅宏益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只能另想他法。 傅宏益回到傅府,向父亲倾吐心中忧虑。 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老爷,宫里派人来了,请您进宫呢!” 第313章 名不正言不顺 管家还没踏进厅堂,一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便先一步进来。 “丞相大人,少傅大人。”一进来,男子先见礼。 傅丞跟傅宏益父子俩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请自来的男人。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相府!”管家没想到,这男子竟独自闯了进来,简直胆大至极! 管家想把男子撵出去。 男子抽出剑来,泛着冷光的剑身横亘在管家颈间。 几人这才看见,剑身上全是还没擦干净的血。 男子立即收好剑,抱歉道:“对不住两位大人,柏源失礼了。” 管家的脸早就吓白了,虽然剑已经收了回去,可他还是不敢动。 傅丞挥手,他忙不迭跑出厅堂,出去喊人。 傅丞看着男子,他心里明白,这男子十有八/九是许云恒派来敲山震虎的。 简直可笑。 “你到本官的府邸喊打喊杀,这位壮士,若不说出个子午寅卯,你今儿个怕是难以脱身!”傅宏益含/着笑,声音却是阴冷的。 柏源哪里会怕。 “丞相大人、少傅大人恕罪,都是柏源的错,柏源此行,是得了二殿下的吩咐,前来请丞相大人入宫的。” “不可能!”傅宏益直白拒绝,眼神冷厉。 “二位大人,二殿下诚心相邀,丞相大人还是进宫吧。” 柏源看着傅家父子,扣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收紧,俨然一副若是傅丞不应,便大开杀戒的架势。 傅宏益见柏源不肯走,又要出声,傅丞按住儿子手臂,在傅宏益讶异不解的目光中,应承下来。 “老夫这一把老骨头,是该动一动了,你带路吧。” 柏源笑了,先一步踏出府去。 “爹!” 傅宏益脸都青了。 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爹去了,许云恒会放他回来吗? “放心,爹心里有数,宏益,爹交代你的,你一定要多动动心思,爹能不能活,可就靠你了。” 离开之前,傅丞如是嘱咐道。 傅宏益哽咽着应“是”。 目送傅丞离去后,傅宏益把能动用的人手都撒了出去。 城门关得严,城门上特地安置了弓箭手,空中但凡有鸟儿飞过,立即乱箭射死,不给任何人传递消息的机会。 傅宏益咬着牙,“去,把全城的鸽子都买来,我就不信了,他许云恒安排的弓箭手,能把整个城的鸽子都射死不成!” …… 柏源将傅丞护送进宫,请进了太和殿。 许云恒就坐在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傅丞。 傅丞从踏进太和殿的那一刻开始,脸上就是淡淡的,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谁坐在那个位子上,他都不在乎。 许云恒挑唇,难道他猜错了,傅丞其实会投靠他? “丞相大人,本殿下等候你多时了。” 傅丞走进来,颔首行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许云恒满意极了,他喜欢识时务的人。 傅宏明那家伙,练武把脑子都给练傻了,还是读书人聪明些。 许云恒脸上笑容扩大。 “傅丞相,你可是比你家大公子知趣多了,看在您的面子上,等抓到了傅宏明,本殿下会留他一条命。” 傅丞抬头,“殿下误会了。” 许云恒收敛笑容,身子略微前倾。 “微臣何时说,同您是一路人了?” “微臣想告诉你,微臣只支持正统。” 看着傅丞笑眯眯的脸,许云恒脸都绿了。 何为正统? 在傅丞眼里,怕是只有许枫霖才是正统! 他是什么? 歪门邪道? 许云恒咬紧牙关,“傅丞,你放肆!” “二皇子,快下来吧,那个位子不适合你,硬要坐上去,会遭报应的。” 许云恒冷笑,“若是本殿下非要逆天而行呢?” 傅丞淡淡一笑:“那自然是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傅丞,你竟敢诅咒本殿下,你好大的胆子!” 面对着许云恒的呵斥,傅丞不仅不怕,他直视许云恒,缓缓道:“真龙天子可是不怕诅咒的。” 许云恒破防了。 这个老狐狸,字字句句都是坑。 他全都踩了个遍。 若不是—— 许云恒给柏源打手势,还在京都的三品以上大臣们,都被请上太和殿。 他们看到跟许云恒对峙的傅丞,压下恐惧,垂目颔首地走了进来。 看着唯唯诺诺的、听话的一众人,许云恒满意一笑。 不枉费他特地派人,一个个地去府上敲打。 “吏部右侍郎何在!”许云恒高喊一声。 被叫到的吴大人缩了缩脖子,站出来:“臣在。” “方才傅丞相说,本殿下并非正统,你意下如何?” 许云恒微微侧身,两眼紧盯着吴大人。 众目睽睽下,吴大人开始冒冷汗。 “微臣……微臣以为……”磕磕绊绊的,能言善辩的吴大人愣是说不出来话。 许云恒嗤笑,他抬手,就有人进来,将吴大人拖走。 吴大人的求饶声响彻太和殿。 许云恒的目光又落到群官身上,被他目光扫过的,都恨不得缩成球,躲起来。 “刑部尚书,你来说说看,你也觉得本殿下非正统?” 刑部尚书的妻子被许云恒的人当场刺死在他面前,他的儿子也被抓了起来。 尚书此时满脸苍白,双眼无神,需要靠身边的左右侍郎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回殿下的话,微臣……微臣……” “你若是也说不清,就跟吴大人做伴去吧!” 许云恒刚要摆手,尚书立马道:“殿下乃是陛下血脉,太子殿下又故去了,您自当是正统。” 说完,刑部尚书垂下脑袋,已然昏死过去。 许云恒高兴极了,鼓掌高声道:“瞧瞧韩大人,不愧是竟宁十一年的状元,言之有理,持之有故,深得本殿下的心,来人啊,把韩大人抬下去,请太医来,给韩大人请脉。” 韩大人也被带走了,剩下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被许云恒拎出来恐吓磋磨。 “傅丞相,你可听见了?百官都以为,本殿下是正统呢!” “何为正,何为统,二皇子自欺欺人,微臣无话可说!” 许云恒被惹怒了:“傅丞,惹怒了本殿下,没有你好果子吃,趁本殿下还好声好气地同你讲话,你最好乖乖地,不然——” “殿下杀了微臣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普天之下,殿下可杀得过来?”傅丞半点儿不惧,声音反而更加洪亮。 第314章 关起来 傅丞相虽已年迈,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被许云恒吓破了胆的一众大臣羞愧地垂下头来。 “二殿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傅丞相苦口婆心,许云恒听了只是冷笑。 “回头?你让本殿下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傅丞相,赋闲在家多年,你傻了吧!”许云恒讥讽着,眼里尽是冷漠。 “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你做了皇帝又如何,你难道还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傅丞相句句扎心,许云恒耐心告罄。 “够了,本殿下叫你来,可不是听你说教的。”许云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面容白皙阴郁的小太监双手托着托盘走进大殿。 “陛下的禅位诏书在此,众卿接旨!”太监操着尖细的嗓子,长喊了一声。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俯身下跪。 乌泱泱一众俯下身子的大臣之中,松柏一般挺立的傅丞相凸显了出来。 “傅丞相,陛下旨意你也敢违抗!”太监掐着嗓子,瞪着眼喊道。 “若是陛下的旨意,老臣自当听从,可若是某些人使了下作手段,威逼利诱,拿到诏书又如何,老臣一个字都不会信!”傅丞相甩了甩衣袍,风度加身,端的是威风赫赫。 许云恒死死盯着他,幽深的眼眸里风暴翻滚。 “傅丞,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卸下虚伪的假面,许云恒咬牙切齿地呵斥。 “老臣的脸面是三代帝王给的,至于二殿下……老臣也不屑于讨要。” 听着傅丞相大逆不道的一番话,许云恒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极善察言观色的小太监见主子面目阴沉,一副被傅丞相气狠了的模样,他上前一步,尖声呵斥道:“大胆傅丞,二殿下可是陛下钦点的储君,未来的大祈帝王,殿前失仪,你吃罪得起,你傅家老老少少都吃罪得起吗?” 小太监言语威胁,俨然一副如果傅丞相非要跟许云恒对着干,他就对傅家痛下杀手的模样。 许云恒并未吭声,甚至于放纵,可见他已然恼了傅丞相,也存了杀他的心。 大殿一片静谧,大臣们人人自危。 三朝元老尚且禁不住许云恒的怒火,吴大人下场在前,他们更是颤颤巍巍。 “宋大人,你来劝劝傅丞相!” 被点名的宋大人一哆嗦,他曾是傅丞相的学生,同傅家二子向来交好。 他吞了吞口水,“傅大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就……” 傅丞回头瞪他:“你莫要喊我,软骨头!” 被骂了一通,宋大人缩了缩脖子,垂下头不吭声了。 傅丞老当益壮,充满威严的眸子扫过大殿上的诸位大臣。被他目光扫过的,无一不缩紧脖子。 “有你们,可真是大祈王朝的福气!” 傅丞骂得难听,大臣们窘迫地红了脸,有几个年轻气盛的,拳头虚虚握紧了,他们想大声地喊出来,自己不是软骨头! 可扫一眼大殿外威武的侍卫,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 没了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傅丞相,殿下给你机会,你若不抓住,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可就是你了。”小太监得了许云恒的示意,阴阳怪气道。 “太和殿上,哪里容得你一个阉人放肆!”傅丞一眼扫过,小太监被这一眼吓到,两股战战。 许云恒极不满地从后踹了一脚,小太监踉跄两步,险些丢了诏书。 “念!”许云恒冷声说道。 小太监赶忙站稳,念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二皇子……授帝位于尔躬,钦此。” 小太监抹了把额头冷汗,小心翼翼地看向许云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齐声高喊。 傅丞相的冷脸淹没在狗腿奉承当中。 “世风不古,国是日非,可悲可叹!” 许云恒听着,额角的青筋跳动。 “傅丞相,你若再不住口,本殿下就将你投进大狱,何时想清楚了,何时再放你出来!”许云恒发了狠,他彻底被激怒了。 傅丞相扬起头,直直地瞥向他:“人无钢骨,安身不牢,殿下莫不是觉得,有这群软骨头助你,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稳坐大位了吧!” 傅丞相话毕,大笑三声,其猖狂让许云恒咬紧后槽牙,恨不得立马掏出刀来,将他捅死在大殿上。 许云恒脸色狰狞,傅丞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扩大加深。 他的笑声穿过大殿,落在不明所以的将士耳中。 大臣们纷纷抬头,目露震惊。 傅丞相不愧是三朝元老,这份胆识令人敬佩! 至于他们自己…… 羞愧窘迫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敏锐地察觉到大臣们的情绪被傅丞影响,许云恒心下一紧。 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这些人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他尚未登基,若他们反了水…… 许云恒握紧拳,“来人,傅丞相出言不逊,速速将他收押,以儆效尤!” 侍卫闯入大殿,傅丞全无慌乱,淡定得让许云恒牙根痒痒。 踏出大殿前,傅丞相放声道:“弑父杀兄,罔顾人伦,多行不义,必将自毙!” 许云恒大怒:“还不给本殿下堵了他的嘴!” 傅丞相被带走后,大殿内人人自危。 许云恒纵目扫去,目光所及之处,大臣们无不颤颤,显然怕极了他,他很满意。 今日被带上大殿的这群大臣,乃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只有一小部分同陆怀川及傅家有关联。 待他登基,这群人将是他手里的剑。 许云恒挑起嘴唇:“诸位,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本殿下又不是山中猛虎,不会吃了你们的!” 大臣们哪里敢。 “本殿下叫你们起来!”许云恒低吼一声。 大臣们慌乱爬起,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诸位以为,何时举办登基大典才好?”许云恒脸上挂笑,一派和善地说。 “殿下问话,还不快答!”小太监见大臣们一副窝囊相,声都不敢出,怕许云恒等急了,呼呵了一声。 “回殿下的话,登基仪式攸关大祈国脉,需得敬告祖宗,祭拜宗庙,再由陛下将玺印交给殿下……” 宋大人尚未说完,就被许云恒打断。 “事急从权,本殿下命令尔等,即刻准备,三日后,本殿下就在太极殿荣登大宝!” 宋大人吓出一头冷汗,忙跪了下来:“微臣领命。” 第315章 陆大人回来了 傅丞被带进宫中一整日,下人来报,说死了数千只信鸽,只有几只飞了出去,奔向最近的军营。 傅宏益松了口气。 他坐下来,缓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 待大批兵马集结,攻入城中,救出陛下,定不在话下。 抿了口茶,傅宏益抬眸道:“宫中如何了?” 父亲进宫已有数个时辰,还未归来,傅宏益很是心忧,若不是傅丞走前特地叮咛,他早就入宫了。 侍卫摇头。 傅宏益蹙眉,管家跑进来,神色慌张道:“二爷,宫门开了,好多大臣都被放出来了。” 傅宏益一着急,他站了起来:“父亲可出来了?” 管家沉默了:“下人并未看到老爷。” 傅宏益栽坐下去,双眸放空了好一阵儿。 “没出来,怎么会没出来……” 侍卫急了:“二爷,进宫救人吧!” “再等等!”傅宏益拦住侍卫,尽量镇定道。 一直到宫门关闭,傅家的人都没有接到傅丞。 在静默的等候中,傅宏益脸色越来越白。 管家侍立在旁,脸色并没有比傅宏益好看到哪里去。 “大哥临走前,让我一定要照顾好父亲,我——我不孝!” 傅宏益的拳头落在桌上,重重一声“砰”,手掌很快发红肿起。 “二爷,莫要为难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想办法救出老爷。” 傅宏益闭了闭眼,管家说得对,事到如今,他最应该沉着冷静,大哥不在京城,父亲又遭了难,他若是只顾着自怨自艾,谁来解救父亲,深呼吸几下,傅宏益睁开眼睛:“传令下去,盯紧宫中动向,若有异常,立即来报。” 侍卫领命而去。 半夜时分,长公主府收到消息,得知傅丞相被困宫中,许颖微的心直直向下坠去。 付如烟尚未入睡,听到消息,她瞪大了眼睛:“许云恒竟然把太祖父关起来了!” “二爷正在设法解救!”侍卫拱着手道。 “长公主殿下,二爷让属下来传话许云恒登基以后,第一个下手的必定是长公主府,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入宫。” “回去告诉你家二爷,本宫记下了。”许颖微顿了顿,又道:“本宫今夜就派人潜入皇宫,打探一番。” 侍卫眼睛一亮,立即拱手道:“下官代替二爷,谢过公主殿下。” 目送侍卫离去,许颖微绷紧了脸。 付如烟低着头,正在把手指往嘴巴里塞,许颖微看了一眼女儿,吩咐道:“梅兰,带小郡主回房休息。” 梅兰刚刚应声,付如烟就倔强地退后两步,撅着小嘴道:“太祖父情况未明,烟儿哪里睡得着,娘亲,你就让我留下吧。” 付如烟执意要求,许颖微拿她没办法,只好应了。 暗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宫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公主府。 “外祖父如何了?”许颖微着急问道。 “傅大人被关在养心殿偏殿,没有受刑,精神尚可。”暗卫如实回答。 许颖微跟付如烟都松了口气。 许颖微正要叫人把消息送到傅家去,暗卫又道:“殿下,奴才经过太和殿,听宫人们议论,说是陆大人同傅将军带人打回来了。” “陆伯伯回来了!”付如烟惊喜地叫了一声。 忧虑数月的许颖微也放下心来,让暗卫盯着宫里头,她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 “娘亲,陆伯伯终于回来了,太祖父有救了,皇帝舅舅也有救了!”付如烟一脸高兴劲儿。 “好了,快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付如烟扑到许颖微身上,撒娇道:“娘亲,烟儿今晚想跟您一起睡。” 被付如烟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许颖微心软不已,应了下来。 付如烟很是开怀,欢快地让梅兰领她去梳洗。 刚躺到床上,累极了的付如烟就睡着了。 她的小手攥着许颖微一缕头发,许颖微低头看着,摇头失笑。 须臾,她目光放空。 他回来了,可真的是——太好了。 同一片夜空下,京都城外。 傅宏明、陆怀川的人马同驰援京都的兵马会合。 得知许云恒幽禁皇帝、意图篡位,傅宏明瞪大眼。 他下意识看向陆怀川。 竟全都叫他料中了! “傅丞相据理力争,也被幽禁了。”右都督看了傅宏明一眼,到底说道。 傅宏明的眼睛睁得更大:“你说什么?” “傅丞相今儿个一早就被叫进宫中,至今未踏出宫中一步。” 除了被关押,右都督想不出别的缘由。 “许云恒,这小混蛋,他竟敢!” “傅将军,冷静。”陆怀川沉着脸道。 他看向右都督:“长公主府如何?” “暂时没有长公主府的消息,不过,城里来信说,许云恒正在筹备登基大典,预计三日后在太和殿操办。” “若真让他做了皇,大祈数百年基业,都得被他败光!”傅宏明红着脸,恶狠狠道。 右都督跟陆怀川又如何不明白。 大皇子为太子,承袭皇位,才是正统。 现如今陛下又正值壮年,皇位交替往短了说,也是十年以后的事情。 “国公大人,傅将军,事出紧急,下官带来五千兵马,附近各州郡正在调兵往京都赶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必将赶至。”右都督思忖片刻,如实道。 傅将军点了点头,他大手一挥道:“五千兵马足够了,许云恒临时起意,京都城中人手必不够用,他还得留下一大部分守卫皇宫……” 沉吟片刻,傅将军抬起头来:“国公大人,右都督,我建议,今夜咱们就派兵攻城,出其不意,打他个落花流水!” 拳头在空中挥舞。 傅宏明满脸信心。 右都督转向陆怀川,等他定夺。 “今夜,攻城!”陆怀川肯定了傅宏明的建议。 傅宏明挑起嘴唇,战意迸发:“我带先锋军先上,二位,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深夜,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还有士兵攻城的喊声,传进京内千家万户。 许颖微本就未睡熟,她醒过来,下意识捂紧付如烟耳朵。 陆大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在许颖微的示意下,她小声,却又满脸兴奋地道:“殿下,城外打起来了,宫中正源源不断向城门楼上增兵呢!” 许颖微垂眸沉思。 难道是五军都督府的兵马赶到了? 付如烟在许颖微怀中翻了个身,许颖微使了个眼色,陆大人便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城外“轰隆”声不断,火光冲天。 许颖微交代赵嬷嬷照看好付如烟,披一件衣裳,穿过内室来到厅堂中。 第316章 圈禁在宫里 “殿下,查清楚了,城外攻城的,不仅有五军都督府的兵马,国公大人同傅将军带来的人,正在同许云恒一众逆贼混战。” 不等许颖微作声,陆大人又道:“殿下,许云恒张狂不了多久了。” 陆大人一脸坚定,逗笑了许颖微。 “你怎的知道国公大人一定能赢?” 陆大人浅浅一笑:“下官同殿下一条心,殿下如何想,下官便如何想。” 城外战斗正酣,皇宫之中,许云恒早在打起来的那一瞬,就从榻上翻了起来。 他宿在养心殿正殿,虽尚未荣登大宝,他住进来名不正言不顺,可只要他想,谁又敢拦? “柏源,外边怎么回事?” 几乎许云恒话音刚落,柏源就推开殿门冲了进来:“殿下,陆怀川正带领兵马攻城,粗略估计,有五千多人!” 听到人数,许云恒嗤笑了一声。 “不过五千人,不足为惧,你亲自过去督战,尽快解决他们!” 柏源垂头领命,起身匆忙走了。 京都城中,属于许云恒的兵马,再加上宁家私养的亲兵,总共不过八千人。 目前看来,他们占据人数优势,必不会输。 可一夜过去,对方折了一千多人,他们这边却死了近两千人。柏源看着伤亡人数,心惊肉跳,他派人去宫中回禀。 许云恒听到奏报,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 “告诉柏源,至少要守住三天,他必须守住!” 传信的士兵离开后,许云恒立即将大臣召入宫中。 “登基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几乎许云恒话音刚落,司设监、尚宝司、钦天监、教坊司的几位大臣从人群里出来。 “禀殿下,正在筹备中,不出意外,明日定——” “若本殿下要提前呢?” 大臣们傻眼。 “一切从简,今天傍晚,本皇子就要登基!” 给大臣留下艰巨的任务,许云恒拍拍屁股走了。 “古往今来,登基大典就没有傍晚举办的!”钦天监的监正佝偻着腰,老了十几岁一般。 “殿下有令,操办起来吧,不然,你们想步吴大人后尘?”尚宝司的司监低语道。 昨日许云恒放他们出宫前,特地将他们聚集在金銮殿外,观赏吴大人被砍杀的全过程。 当时就有人被吓晕,没昏过去的,也都一个个脸色惨白。 回到养心殿,许云恒立即派人前去长公主府请人。 公主府的府卫不敌,许颖微、付如烟、付珩、时子墨四人被强行带进宫中。 到了宫门前,付如烟这才看见,还有不少官员也被压了来。 在人群里,付如烟还看到了傅宏益。 “舅外祖父!”下马车后,付如烟尽量压低声音,不惹人注意。 傅宏益回头,看到许颖微一家,他抿紧唇线,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走进人群中。 “舅外祖父为何不理我?”付如烟疑惑。 难道没听见? “烟儿,傅大人在保护咱们,故意没有出声。”时子墨解释道。 付如烟想了想,恍然大悟。 舅外祖父怕连累他们,所以才—— 付如烟心中感动不已。 “子墨哥哥,舅外祖父不会出事吧?” “当然不会。”付子墨坚定道。 “那是自然。”付珩也说。 许颖微一行被请到太和殿内,过了两个多时辰,正口干舌燥时,太后、病重未愈的皇后还有一干嫔妃,都被放了进来。 “母后!”许颖微站起身。 小太监呵斥:“不许出声,都安分些!” 太后给许颖微递了个眼色,就被小太监领着,往给她安排的位置走去。 晡时正。 钟鼓鸣,许云恒身着衮服,登上天门城楼。 等候的官员身着朝服,在洪胪寺官员的引领下,经金水桥进入宫城。 因许云恒特地吩咐过,便省去了在奉天门上祷告的程序。 大臣们以文武做分别,分跪御道两侧,等着许云恒从天门缓缓步下。 直到许云恒走进太和殿,官员们才被允许起身,高呼万岁后,依照官阶高低垂首进入。 司礼太监宣读诏书,许云恒从大祈帝手上接过玺印,两代皇帝的交接便算完毕。 太后看着这一幕,咬碎了一口银牙。 付如烟打量着皇帝舅舅,见他虽面色难看,却没有任何反抗,心里的小人儿吵翻了天。 【皇帝舅舅,你醒一醒,你怎么能把皇位交给许云恒呢!他会毁了大祈王朝的!】 【你快看看外祖母,看看皇后舅母,你得支棱起来啊!】 付如烟攥紧粉拳,恨铁不成钢。 侧对着付如烟的皇帝苦涩地扯了扯唇。 他支棱起来又能如何? 许云恒当着他的面儿杀死了欣贵人,又以淮序性命相胁,他只能暂且忍下,以待时机—— 身着临时赶制出来的衮服,许云恒脸上堆满了笑。 “父皇,儿臣定会带领百官,让大祈蒸蒸日上、国富民强的!” 大祈帝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许云恒看出他心不在焉,也不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父皇,淮序还在寝殿等着您呢,您若是不配合,可就见不到淮序了。” 大祈帝瞟他,随后落座,脸上挤出笑容。 许云恒这才满意。 韶乐起,许云恒看向了大祈帝的一干嫔妃。 很可惜,扶贵妃跟三皇子许沐泽跑了,不知所踪。 不过没关系,他们跑不出京都,登极仪后,全城搜捕,定能逮住他们。 要如何处理许沐泽跟许淮序呢? 不若—— 杀了吧。 许云恒眼中闪过杀意。 满座花容失色的嫔妃当中,熹贵妃望着宝座之上的许云恒,微微低头,遮掩了眼中的万般情绪。 她以为,许云恒荣登大宝之后,就会放了陛下跟几位皇子。 昨夜许云恒同下属交谈,她才得知,大典过后,他就会将宫中所有人尽数诛杀! 熹贵妃端起茶杯,她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溅出。 “娘娘?”喜鹊关心地唤了一声。 “本宫无事。”熹贵妃轻声道。 乐声戛然停止。 所有人都看向许云恒。 只见许云恒微微一笑,大殿外的侍卫便压来一人。 看清来人面孔,太后手里的酒杯顷刻坠落。 第317章 傅家人绝不低头 付如烟窝在许颖微怀中,见外祖母发愣,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皮猛地一跳。 被侍卫押进大殿的,不正是太祖父! 付如烟不自觉地揪紧了许颖微的衣摆。 “娘亲~”她担心地叫了一声。 看到戴着枷锁的傅丞,许颖微的眼眶顷刻红了。 付如烟小声叹气,转头看向傅宏益。 舅外祖父双眸通红,双拳紧握,脖子、额头上的青筋鼓胀。 付如烟担心极了。 生怕傅宏益逞一时之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实在不宜同许云恒对垒。 对面时子墨看了付如烟一眼,走到傅宏益身后,轻声道:“傅大人,冷静。” 傅宏益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的血红尽数消散。 许云恒特地把他“请来”,不就是想告诉他,只有臣服,傅家上下才能保住姓名? 傅宏益冷笑一声,甘愿苟且偷生的,不配做傅家人! 傅宏益坐得板正,甚至在许云恒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时,他回视回去,丝毫不掩饰眼睛里的冷傲。 父亲同他一般,虽都是文人,但也有傲骨。 向谋朝篡位、弑父杀兄的奸邪低头,绝无可能! 看到傅宏益澄亮眼睛里的鄙视,许云恒气笑了。 好一个傅宏益,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傅家! 既然他们一心求死,他何不满足了他们! 许云恒略微眯眼,押送傅丞进入大殿的侍卫心领神会,一脚踹在傅丞膝窝,傅丞年事已高,颈上又戴着枷锁,身体向前踉跄,在众目睽睽下,向前扑倒。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傅丞艰难地爬起来,众人看到傅丞磕破了的流出血迹的额角,惊呼阵阵。 傅丞的一众学生,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他们不顾身侧侍卫的看押,离傅丞最近的一文官冲了过去,将傅丞搀扶起来。 “恩师——” 傅丞笑了笑,向文官示意,表示自己无碍。 文官给傅丞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又拿帕子拭去傅丞额头的血迹。 雪白手帕上的猩红,刺痛了他的眼。 他猛然抬头,怒火喷薄的眸光直直射向宝座之上的许云恒。 “你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文官的这一声吼,犹如丢进水中的一块儿巨石,溅起的水花激醒了不少人。 就在另外几个受过傅丞恩惠的文官,也打算上前来时,他们被侍卫死死压住。 许云恒看着昂着头、拿着架子的文官,蓦地笑了。 他的笑容阴鸷,像是狡诈的猛兽。 文官被死死盯着,脖颈上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断收紧。 文官脸色煞白,却不肯后退。 “弑父杀兄,你不配做皇上!”文官喊得比刚才还要大声。 偌大太和殿内,落针可闻。 “你找死!”许云恒话音落下,文官被两个侍卫踢断腿骨,狼狈又惨烈地倒下。 “住手!”看着昔日的忠心下属惨遭杀手,皇帝看不下去,他刚刚出声,许云恒就道:“父皇也想淮序领受一番?” 大祈帝握紧拳,绝顶耻辱让他整个人都如同烧着了一般,他扭过头去。 许云恒满意地点了点头。 “温大人对傅丞相可真是忠心耿耿,朕成全你就是。” “来人啊,送送温大人,让他先去天上等着傅丞相。” 许云恒的声音很淡,清水一般,每一个字却都好像刀,刀刀刺进所有大臣的心里。 “还有没有想给傅大人出头的,都站出来,你们一同上路,路上也有个伴儿。” 这话就太渗人了。 无人吭声。 许云恒“噗嗤”一声,他扫过脸色各异众人。 笑容点点敛尽,他冷声道:“还不动手!” 侍卫的佩刀戳入温大人胸腔,喷出来的血,溅了傅丞满身满脸。 离得近些的几位朝臣,也或多或少被温热的鲜血溅到,当场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付如烟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快停跳了。 原本剧情的男主角,竟成了大魔头! 如此热衷杀戮,冷血无情,许云恒难道被夺舍了吗? 剧情偏离原本的轨道,她早有察觉。 可依照许云恒目前的所作所为,他的人设与原文天差地别,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太不正常了。 付如烟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到许云恒身上。 许云恒瞬间看了过来,付如烟一激灵,立马把头埋到许颖微怀里。 许颖微拍了拍女儿后背,朝着面色不善的许云恒露出一抹僵硬的浅笑。 许云恒也笑了,他从宝座上缓缓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 “姑母,好久没见你了,听闻你身子抱恙,现下可痊愈了?” “谢陛下关心,早就大好了。”许颖微把付如烟抱得更紧了些, “姑母这是作何?难道怕我伤了妹妹不成?你多虑了,我自小看着烟儿长大,疼爱她都还来不及,怎会舍得伤她?”一边说着,许云恒一边冲许颖微露出一抹勉强算得上温柔的笑来。 “姑母,几月未见,烟儿都长这么大了,让我抱抱她可好?” 许颖微自然不情愿,“陛下,烟儿近日身子不适,别再冲撞了您。” “姑母多虑了,快让我抱抱,我想烟儿想得紧。” 许云恒递出手来,僵持之下,付如烟急中生智,咳嗽两声。许云恒缓缓收回手,略微挑起的眉毛像是在说:“真生病了?” “逆贼,你莫要对小娃娃动手,都冲老夫来!” 温大人的尸体被拖走后,傅丞双目猩红,温源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少时便聪明伶俐,连中六元,入了官场,更是如鱼得水,除了自家儿子,有望接替自己的也就只有他了。 温源死了,就在自己跟前,为他而死。 歉疚,恼恨,愤怒,一股脑冲进大脑,搅和的傅丞仿佛要炸开,五脏六腑移位一般。 许云恒并未回头,只冷酷道:“别着急,待会儿再来处置你。” “烟儿,二皇兄喊你呢,快转过来。” 付如烟皱巴着脸,她也不知道许云恒中了什么邪,非跟她铆上了。 她咬了咬牙,许云恒现下阴沉不定,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好,她缓慢地、心惊胆战地转了过来。 许云恒看她识趣,嘴角满意地向上挑起。 难怪许枫霖跟时子墨都喜欢亲近付如烟,小家伙小小的软软的,奶团子似的。 当做宠物养着,貌似也不错。 许云恒靠近些许,抬起手来,摸了摸付如烟的鬓角,又向下捏了捏付如烟滑溜溜嫩乎乎的脸蛋。 “烟儿你说,二哥哥是不是比你太子哥哥,更适合当皇帝!” 第318章 铐上枷锁 许云恒脸上有着笑容,付如烟瞧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想拍开许云恒的胳膊,她力气太小了,被反手制住不说,胳膊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由得痛呼出声。 付如烟的小脸迅速涨红,许颖微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把付如烟尽量离许云恒远一些。 许云恒瞪起眼睛:“谁许你动了!” 方才还一脸温文尔雅的许文恒,登时变得面目可憎。 许颖微艰难地扯起唇角,示弱道:“陛下,烟儿还小,我替她向您道歉,今儿个是您登基的日子,可千万别坏了您的好心情。” 大祈王朝的长公主殿下,与皇帝一母同胞,备受恩宠,何曾低三下四过,许云恒将长公主的做小伏低看在眼里。 他莫名觉得想笑,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全天下人趋之若鹜,也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得到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所有人,包括曾经他需要仰望的皇帝、太后、长公主,压了他母妃宁贵妃一头的皇后、扶贵妃,都已经被他踩在脚下。 许云恒张开双臂,猖狂的笑声响彻大殿。 他大叫三声“好”,“姑母,还是你识时务,正好,你也劝劝傅大人,跟朕对着干,头破血流不说,要是连累了傅家上下百八十口子人,可就不划算了。” 许云恒一脸似笑非笑,一片黝黑的眼中,飞快闪过暗芒。 “怎的,姑母不愿意?那我只能让烟儿帮我了。”说罢,许云恒不由分说地将付如烟从许颖微的怀里扯了出来。 付如烟吃痛,叫了一声,时子墨坐不住了,险些扑了过来。 傅丞高声道:“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许云恒,你不是想我心服口服吗?你这般,只会让老夫更厌恶你,让全天下的百姓耻笑于你!” 许云恒扭过头来,他心里很清楚,傅丞在激将,他不该听他的。 “许云恒,你可知陛下为何心属太子殿下,不肯将皇位传给你吗?”傅宏益估摸着时间,也开始发力。 “为何?”许云恒果真被转移注意力。 他把付如烟随手一丢,许颖微赶紧抱住女儿,焦急地询问女儿可否受伤,付如烟摇头,又分别给了付珩跟时子墨一个安心的眼神儿,才趴到许颖微肩头,偷偷揉着刺痛的小臂跟手腕。 原本面目沉凝的时子墨,顿时把冷飕飕的目光,瞥向许云恒。 许云恒侧过身来,正好跟时子墨的目光撞上。 他怒了,一个败国皇子,竟然敢拿这种眼神儿看他! 他也没耐心听傅宏益冷嘲热讽,直直朝时子墨走去。 “你想死!” 许云恒话音刚落,殿外走进来一人,正是被派去守城的柏源。 在许云恒耳边低语一阵儿,许云恒彻底被激怒。 他撇下时子墨,大步踏出太和殿。 殿中的大臣跟宫人俱是不解,混乱中,太后跟皇帝朝傅丞走来。 “父亲!”太后娘娘流下眼泪。 “还不快把枷锁打开!”太后朝着侍卫呵斥道。 侍卫迟疑。 “哀家命令你,打开枷锁!”太后冷下脸。 细说起来,许云恒跟太后有几分相似。 侍卫赶忙取来钥匙。 解开枷锁,太后跟许颖微一同扶着傅丞坐下。 趁着没人注意,傅宏益轻声道:“国公大人同傅将军已兵临城下,我们就要得救了!” 欢欣萦绕着几人。 陆怀川曾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有过带领三千人击退敌军三万兵马的赫赫战功。 陆怀川的出现,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皇帝,镇国公乃是忠良,你怎么如此糊涂,竟听信了小人谗言!” 太后给傅丞喂了几口水,回身不满道。 若不是皇帝轻信了下边的官员,给陆怀川惹了麻烦,他怕是早就回来了,有陆怀川坐镇京都,何方宵小还敢作乱? 皇帝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母后,儿臣……”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还摆你的皇帝架子。”太后扫了一眼皇帝,更不满了,满眼都是嫌弃。 大祈帝:…… “母后,陛下也是一时糊涂,陛下勤政为民,百姓心里记着陛下呢。”许颖微出声道。 “外祖母,皇帝舅舅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付如烟也道。 “你们两个呀,算了算了,等见到镇国公,皇帝,这回镇国公受了好大的委屈,不仅没记恨,还反过身来就来救你。你可得好生犒赏人家。” “儿臣省得。” 瞧皇帝没有不满,太后也算放心了。 “谁许你们打开枷锁的,简直放肆!”通政使苏大人在许云恒走后冒了头。 付如烟回头,她皱起眉,这人——甚是相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苏通政,你住口,谁给你的胆子,这可是太后娘娘!”傅宏益放声呵斥。 苏通政? 难不成是苏月可的父亲? 那个目光短浅的温夫人的相公? 莫名的,付如烟心中生出不喜。 “已是阶下之囚,还摆谱!陛下已经同本官交了底,待京都稳固,便将你们统统杀掉!” 苏通政早些年便投靠了宁家,后来又受宁贵妃拉拔,再加上他会做人,到处逢迎,不惑之年,便已官至三品。 连带着整个苏家鸡犬升天。 许云恒曾许诺过,事成之后,他便是国之宰相,还会让她的女儿做皇后。 “来人, 拿枷锁来,把他们统统拷上!”苏通政颐指气使道。 侍卫们知道苏通政是许云恒的心腹,迟疑间,苏通政大喝一声:“没听见本官的话,放跑了罪臣,你们该当何罪!” 侍卫没办法,只好把枷锁取来,往皇帝、太后、许颖微几人身上戴。 “等等。”大殿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几人回头,见是熹贵妃,侍卫忙跪下请安。 这位可是许云恒的养母,许云恒对熹贵妃很是尊重。 他们哪里敢得罪。 苏通政自然也知晓,兵变当日,派去禧延宫守卫的侍卫就是他亲自调派的。 他很清楚,许云恒生母已死,这位又得许云恒尊敬,必被封为太后。 他狗腿地凑了过来:“贵妃娘娘,您有何指示?” 第319章 攻城 熹贵妃投来凉薄的目光,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正腔圆的“滚”。 苏通政愣住。 “要我把云恒喊回来吗?” 苏通政立马道:“微臣这就滚,这就滚!” 苏通政灰溜溜地跑走。 众人这才把目光落到熹贵妃身上。 熹贵妃位份虽高,但膝下无子,以前还在潜邸时,曾怀过一胎,遭人嫉妒,孩子流掉了,熹贵妃的身体因此受损,再难有孕,一入宫,皇帝就给她封了贵妃。 并非多喜爱,只是因为愧疚。 位份高,可熹贵妃人却清淡,在宫里从来不与人结仇,更不会主动害人,时间长了,跟透明人一样。 宁贵妃自缢身亡后,皇帝思前想后,就把许云恒交给了她。 皇帝隐隐觉得许云恒被宁贵妃养坏了,以为熹贵妃性子平和,能磨一磨许云恒。 皇帝又哪里知道,从根儿坏了的东西,大罗金仙在世,也难以修补完全。 “妾身有罪。” 熹贵妃看到皇帝,立马跪了下来。 皇帝想扶她起来,熹贵妃侧身避开了。 “贵妃,你这又是何苦。”皇帝叹息一声。 于她,他终究是有愧的。 “太后娘娘,陛下,长公主,妾身有罪,妾身——妾身早就知道许云恒有竞争皇位之心,妾身当时昏了头,没想到他竟荒唐至此,妾身无颜苟活,望陛下赐死。” 熹贵妃规规整整地跪着,她身后,喜鹊看主子已有死志,急忙道:“陛下,娘娘也不想的,是许云恒他——” “喜鹊,你住口,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熹贵妃回头,呵斥了一声,又转了回来,哀求道:“陛下,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妾身只求您一件事,喜鹊同禧延宫的宫人与此事无关,求陛下开恩,饶过她们。” 喜鹊的眼睛霎时红了。 “娘娘~” “陛下,妾身求您。” 【皇帝舅舅,你不会真的拿一个女人撒气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成了阶下囚,是因为这个女人吧!】 听到付如烟心声的皇帝嘴角一抽,他有意无意地扫过付如烟。 付如烟赶紧扭回头,刚才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凉凉的。 “你起来吧。”皇帝还是把熹贵妃扶起来了。 “你能告诉朕,朕很欣慰。” 听了这话,熹贵妃激动极了,“陛下……” 太后咳嗽一声:“熹贵妃,许云恒养在你跟前,陛下虽赦免了你,但你终究难逃看护不力之罪。” 熹贵妃抹了抹眼睛,福身道:“妾身甘愿受罚。” 宫外,许云恒带着柏源,直奔城楼。 外边打仗,京都城内的百姓都躲在家里,街上一片荒芜。每有兵马经过,街道两旁的百姓都吓破了胆。 “陛下,咱们的人死伤惨重,怕是难以同陆怀川、傅宏明等人持久作战。” “周围各州的兵马,也都在迅速聚集,不出两日,便会赶到京都!” “陛下,趁大军尚未同陆怀川会合,咱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柏源劝说着,许云恒不仅不听从,还把剑横到柏源脖子上。 “你让朕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 “绝不可能!” 柏源皱眉:“可是陛下,这样下去,咱们注定一败涂……” 柏源尚未说完,就被许云恒恶狠狠地打断:“朕登基,乃是天命所归,不过是一个陆怀川,就把你吓破了胆?” 柏源看着满眼猩红、俨然上头了的许云恒,压下心中的焦虑,退步道:“属下全凭陛下做主。” 许云恒勉强满意。 双方休战,城楼上乌烟瘴气,士兵刚刚应付过猛烈的攻城,正累得直喘粗气。 好多士兵也都受了伤,满身满脸的血。 “咱们还剩多少人?” 柏源粗略地算了算:“回陛下,四座城门,还能抵抗的,不超过两千人。” 许云恒瞪大眼:“两千?” 那可是八千多人! 这才两天,就折了一大半!!! “陛下,城外将士攻/势猛烈,又训练有素,咱们实在是难以招——” 柏源还未说完,又一轮/攻城开始,士兵们架起云梯,拼死向城门上爬。 城下也响起攻城锤撞击城门的轰隆声。 “陛下,属下得派人去顶着城门,您一定小心。” 许云恒挥挥手,让柏源赶紧去。 他抓起一柄长q,狠狠刺进从云梯爬上来的士兵胸腹。 鲜红的血激发出藏在许云恒血脉里的暴戾,他一q一个,杀红了眼。 他身边的尸堆越堆越高。 一参将得了柏源命令,冲了上来,悲怆道:“陛下,不好了,南、北两城已被攻破,不能再打了!” 许云恒又刺死一人,他转过沾满了血的脸,目眦尽裂道:“什么!” “陛下,撤退吧!” 许云恒向城下望去,硝烟之中,他仿佛看到陆怀川那张得意的脸。 他绝不能灰溜溜地逃跑! 一败涂地的绝对不会是他! 他是皇帝! 是众望所归! 睁着一双猩红的眼,许云恒吼道:“朕命令你,现在就返回宫中,将太和殿及养心殿一干人等,尽数杀掉!” 参将回吼一声:“末将领命!” 参将独自返回皇宫,他抽出满是血的刀,命令道:“听本将号令,陛下有旨,阖宫不留活口,杀!” 太和殿中,大臣们脸色惨白,哪里还有心思享用珍馐。 太后等人端坐着,饮茶品茗,端的是闲适自在。 “子墨哥哥,你说许云恒会放了我们吗?”付如烟捧着小脸问道。 时子墨挑眉,“烟儿以为呢?” 付如烟翻了个白眼:“子墨哥哥,同我你还藏着掖着,我是担心,许云恒肯定是打不过陆伯伯的,他若是恼羞成怒,在陆伯伯的人赶到之前,对咱们痛下杀手,咱们也没有还手之力!” 说着,付如烟扫向殿内的老弱妇孺。 “放心吧,烟儿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希望吧。”付如烟叹息着,完全没注意到,一只小小的物件儿,“嗖”地飞出时子墨袖袍,悄无声息地奔向殿外。 小小的蜻蜓机关飞出大殿,奔着宫外飞去。 时子墨站起来,走到大殿门口。 第320章 格杀勿论 侍卫举起长q,交叉挡在时子墨面前,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两位,我肚子不舒服,行个方便可好?” 光机关不够,他必须得出去,不然无法跟藏在宫中的暗卫取得联系。 一边说着,时子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金子很有重量,两名侍卫瞬间瞪大眼。 他们认得时子墨,知道他是樊国送来的质子,人微言轻,不足为惧。 “你跟我来吧。”右侧的侍卫收起长q,领着时子墨出去了。 付如烟看着这一幕,她歪过头。 子墨哥哥干什么去了? 不会遇到危险吧。 陆伯伯跟舅祖父随时都有可能带人打进来啊! 付如烟追了出来,她人小,却是侍卫盯着的重点对象。几乎她一动,好几个侍卫的目光都追随而来。还没跑出太和殿,付如烟面前就接连出现了四五个侍卫。 侍卫们高大勇猛,付如烟噤若寒蝉,“我——” “回去!”侍卫呵斥。 付如烟急了:“我——我要——” 侍卫手里的长q往前一戳,付如烟连退几步,她腿短,左脚绊右脚,栽倒下来。 付珩赶忙将妹妹捞起来,带她回到大殿。 侍卫这才收起长q,继续守卫。 “烟儿,可受伤了?”付珩关心地问。 付如烟瘪着嘴摇头。 “烟儿,你出去做什么?”付珩拨弄着付如烟的小手,发现确实没有伤口,他安心许多,接着道。 “我看见——”付如烟正要告知付珩,她倏地瞪大眼。 “大哥哥,你快看!”付如烟的手指向殿外。 乌泱泱一片,全是捏着刀跟剑的士兵,他们身上还有乌黑的、已经凝干了的血! 付如烟眼皮一跳,付珩赶紧抱着她去找许颖微几人。 “糟了,许云恒派人来灭口了!”付珩一边跑,一边大声道。 皇帝跟太后听见了,大臣们也听见了。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让他们惊恐不已。 “咱们冲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情急之下,付珩放声道。 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大臣们默不作声,苏通政冒了出来:“你们不能听他的,就算逃出去,也逃不过死路一条,陛下说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留你们性命!” 大臣们窃窃私语,俨然相信了他的话。 苏通政微微一笑。 “诸位,陛下仁慈,他派人来,绝对不是来杀咱们的,定是某些人惹怒了陛下!”一边说着,苏通政一边意有所指地看向许颖微等人。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付珩见状,便转过身来:“陛下,咱们快走吧,不能耽搁了!” 多亏太和殿地势较高,眼下许云恒派来杀他们的人还在御道/上,还来得及。 皇帝自然同意付珩的建议,“母后,咱们快逃吧!” “外边的侍卫怎么办?”付如烟急急问道。 许云恒跟柏源离去时,带走了一大批士兵,眼下留在太和殿外的,至多不超过三十人。 “朕去解决他们!” 皇帝自小习武,一身武艺虽比不得陆怀川,但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我来助陛下!”付珩也道。 他把付如烟交给许颖微,“母亲,待会儿打起来,你们先走!” “父皇,付珩,我也留下!”许沐泽拍着胸/脯道。 见皇帝跟付珩、许沐泽留下来冒险,太后不同意。 苏通政见他们要跑,大声冲门口的侍卫喊道:“来人啊,他们要跑了,快抓住他们!” “没时间了,走吧!”皇帝说着,带着付珩跟许沐泽来到殿外,跟冲进来回防的侍卫交起手来。 许颖微瞅准时机,低喝一声:“咱们走!” 她走在前头,太后、皇后、熹贵妃、扶贵妃等人紧随其后。 付如烟牢牢抱着许颖微脖子,两条腿也缠在许颖微腰侧,许颖微低下头来,她看了一眼女儿,便又迅速抬起头,侍卫被陛下几人缠住,分不出手来阻拦她们。 龟缩在角落的大臣们见状,十分无耻地跟了上来。 许颖微没功夫管他们。 倒是付如烟,她大声喊道:“镇国公陆怀川跟傅丞相之子傅将军已经打进京都,随时都会冲进皇宫,你们若再畏畏缩缩,随波逐流,届时清算,你们统统难逃死罪!” 听付如烟说陆怀川带着人打进来了,一众大臣齐齐变脸,刚才在太和殿上他们不仅没有替傅丞相出头,反而还认了许云恒做皇帝…… 待许云恒一众被抓,他们岂不成了许云恒一/党余孽? 顿时,所有人身上都冒出冷汗。 何将军回过身,同皇帝一块儿,与侍卫缠斗起来。 其余武将见状,也都不跑了,他们虽上了年纪,可一身武功还在,一打一不成,那就二打一,三打一。 付如烟见她的话有效,急忙道:“娘亲,咱们别跑了,他们——” 许颖微没听她的,带着老弱,在御花园里藏了起来。 周参将带人赶到太和殿,发现人都不见了,侍卫也都死的死,伤的伤,气愤不已。 “去搜,一定把人找到!” 这时,人堆里爬出来一个人,正是苏通政。 “周参将!”一见到他,苏通政就像看到亲人一般,哭天抹泪道:“出大事了,他们都跑了,快去抓他们!” 周参将额角不断抽搐。 他又不是瞎子,自己不会看? “你可知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苏通政奋力回忆,他手指哆嗦着,指向了东南方。 周参将带着人,立马冲向御花园。 此时,陛下带着一众大臣,顺利与许颖微等人会合。 人太多了,御花园藏不下,他们得另找别处避难。 “当年祖宗修建皇宫时,留下了一条密道。”一直沉默的太后忽然出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你们随我来吧。”太后说着转过身,带着人往慈宁宫走去。 几百个人,目标太大,他们还没出御花园,就被周参将带人堵住。 周参将一脸狰狞,他们害得他差点儿没能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都该死! 周参将握紧刀,刀口朝向皇帝,呼喝道:“杀!” “陛下,你们快走,我们拦住他们!” 第321章 诱饵 武将们抓紧从侍卫手里夺过来的武器,一字排开,挡在皇帝几人面前。 文官们虽然也怕,但他们不能投降。 陆怀川不会输,傅将军更是没有败绩。 他们已经错了一次,这个时候向许云恒示弱,跟投靠他没有任何区别,迎接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至少,如果死在当下,他们的家人不会受到连累! 一个文官咬紧牙关,冲后喊道:“陛下,你们快走,微臣就算拼了命,也会拦住他们!” “陛下,走吧。”太后说。 皇帝点头,周参将见他们要跑,不管不顾地抽刀砍来。 他带来了两百多人,再加上在皇宫各处驻守的士兵,加一块儿足足有五百人。 很快,由文官跟武官组成的防线便溃不成军。 “让开!”周参将大吼。 “我们不会让,除非你杀了我们,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武官发了狠。 周参将扯开嘴唇,表情越发狰狞。 “找死!杀!一个不留!” 数百人齐齐涌上前,双方缠斗起来。 周参将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穿过战圈,尾随许颖微等人,跟了上去。 太后的慈宁宫在御花园东南方,距离不近。 至少得走一炷香时间。 宫妃又大多身体孱弱,根本跟不上大队伍。 “母后。”皇帝叫住前边的太后。 太后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 “她们走不了了。”皇帝说道。 太后看向那群快累晕了的嫔妃,眉头死死皱着,“皇帝,刚才你就不该带她们。” 嫔妃们自知自己拖了后腿,也不敢出声。 “现在又该如何?”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 付如烟轻轻拍了拍许颖微的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她跑到皇帝跟前,仰着头说道:“皇帝舅舅,我有一个办法。” 皇帝低头,他看着小外甥女,“烟儿有何办法?说出来听听。” “咱们不去慈宁宫了,就近隐蔽。” “不可以!追兵追上来怎么办?咱们都会被杀死的!”累得喘不上气,瘫倒在地上的宫妃急急说道。 “皇帝舅舅,咱们这么多人,目标实在太大,不如这样,你和外祖母带一部分人藏起来,我去引开追兵!” 付如烟年纪小小,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大。许颖微看着女儿,眼圈迅速泛红。 太后也红了眼眶:“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挡在前头!” 太后很是不满地瞟了一眼方才大声呼喊的宫妃。 一个孩子尚且知道以小博大,身为宫妃,竟如此目光短浅! 宫妃羞赧地垂下头。 “皇帝舅舅,时间不多了,你快带人走吧。” 三皇子站了出来,“父皇,要引开追兵,也该我去!” 扶贵妃闻言,脸色顷刻间煞白一片。 她望向皇帝,沐泽不如天和郡主受宠,陛下不会真的答应吧! 扶贵妃深吸一口气。 若陛下真的答应了,她就跟沐泽一起,就算死,她也要跟沐泽死在一处。 想通了,扶贵妃脸上闪过一抹坚定。她默不作声地走到许沐泽背后,像是一堵坚实的高墙,护卫着许沐泽。 “不行!”付如烟大声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父皇的儿子,我去引开他们最合适!”三皇子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皇帝舅舅,派谁去都不能拍派三皇兄,他又不是许云恒的目标,届时没能引走追兵不说,还连累了所有人!” 一瞬间,三皇子涨红了脸。 虽然他不愿承认,可付如烟说得确实没错。 从始至终,许云恒好似都没有想过杀了他,仿佛他是透明人。 他自己也很清楚,在争夺皇位这条路上,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这也正是许云恒不在意他的缘由。 “皇帝舅舅,追兵要杀上来了,快拿主意吧!” 皇帝垂目沉思,最终,他看向许颖微。 许颖微的眼睛里蕴含千言万语,可此时此刻,她一言不发。她心里很清楚,许云恒对付如烟的兴趣远超在场所有人。 她去是最合适的,可是…… 许颖微心如刀绞。 要自己的女儿去当诱饵,让她如何狠得下心? “就让她去,她最合适!”宫妃站了起来,“长公主,你身子也还康健,等镇国公带着人打回来,你只要活着,你还会有女儿的!” 皇帝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宫妃脸上。 “陛下,你带人走吧,我带着烟儿,往相反的方向跑。” 不等皇帝回话,许颖微抱起付如烟,向西方跑去,付珩坚定地追了上去。 太后狠狠闭眼,许颖微是她的女儿,付如烟是她的外孙女,她的心也痛。 可为了保住大祈国本,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皇帝,走吧!”太后一脸悲怆道。 周参将带着人追上来,四处空荡,哪里还见皇帝一行人的影子。 “将军,咱们跟丢了。” 周参将满脸肃穆,他的手指向东北方,大声喊道:“追!” 下属自然听从,他们刚刚抬脚,周参将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向西望去。 隐约有几道人影。 “这边,追!”周参将眉眼一亮,迅速带人跑了过去。 付珩方才同侍卫缠斗,耗费了不少体力,又带着许颖微和付如烟,早已疲惫不堪,很快,三人就被周参将的人围了起来。 周参将看着他们三个,眉头拧成“川”字。 “他们人呢!” 许颖微笑了。 “混蛋!”周参将怒骂。 他上当了! 可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偌大皇宫,对方又熟悉地形,他的人手又不够,如何搜查? 周参将咬牙切齿,看向三人的目光淬了毒,“提着你们项上人头,本参将也能向陛下交差了!” “参赞,不能杀他们!”下属拦下周参将。 “为何不能杀?”周参将极为不满。 “留下她们做诱饵,说不定,他们会回来!” 周参将仔细一想,如果能用这三人钓到大鱼,也是大功一件。 “你做得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我保你荣华富贵!”周参将满意一笑,他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说。 “属下甘愿为将军赴汤蹈火。” 周参将更满意了,他抬了下手,示意下属将许颖微、付如烟还有付珩都绑起来。 “轰隆”一声,众人向西城望去,周参将大叫一声:“不好!” “陛下有难,迅速驰援!” 第322章 抓住付如烟 说罢,周参将瞥了一眼三人。 带着他们三个,定会拖累行军速度。 不如杀掉两个,只带一个回去。 长公主乃是陛下同胞,就她了。 周参将抽出刀来,付如烟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娘亲同皇帝舅舅生了嫌隙,我大哥哥也还没刻进祖宗宗牒,留下我,你们最好交差!” 周参将被说动了。 长公主因为镇国公同陛下争吵,被厌弃,此事他有所耳闻。 周参将转了转眼珠,俨然极为认同付如烟的话。 “你的陛下快支撑不住了,你还不快带我赶回去!”付如烟催促着。 周参将冷冷一笑,“杀了他二人,我再带你回去,也不晚!” “你若杀了他们,我便自尽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 僵持之中,周参将暗自咬牙,他死死盯着付如烟。 一个小丫头,年纪还这样小,就有这份算计。 不愧是天家人。 “罢了罢了,放了他们,咱们走!” 许颖微和付珩被随意地推进一处殿内,周参将夹起付如烟,拔腿狂奔。 周参将带着人往西城奔去,却在茶楼上与许云恒会合。 “陛下!”周参将一脸震惊。 陛下现在不应当在城楼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茶楼里? 许云恒没有理会周参将,满眼阴沉地看向付如烟。 “好啊,好啊!”许云恒大叫几声,在周参将不解的目光中,掐着付如烟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身前。 “回陛下,属下有罪,属下没能杀掉他们,请陛下降罪!”周参将跪下来,他带回来的人也乌泱泱跪了一片。 “你说,许颖微是不是给陆怀川下蛊了?你不会是陆怀川的女儿吧!” 原本他带人击退五次进攻,己方死伤惨重,对方也没落到好,援军迟迟未至,他们想要攻城,就得拿士兵的性命填。 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利好他们。 许云恒思虑得很周全,只要坚持两日,两日过后,他的援军也会赶到。 届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傅宏益停止攻城,他刚喘了一口气,攻城的主将换成了陆怀川。 陆怀川带着一小队人马,从侧翼攻了上来,傅宏益则带领着大队人马,进攻正中和北侧。 南北两座城门被攻破,他腹背受敌,陆怀川又进攻猛烈。 城楼上失守。 傅宏益带人杀了上来,很快,城门也被攻破。 他不得不带着人向城内逃窜。 若说陆怀川一心只为忠心,他不信! 值得陆怀川拼命的,也就只有许颖微! 他恼恨地选择了春园茶楼,茶楼地势险要,南望皇宫,北俯西城,易守难攻。 “你胡说八道,放了我,你还有一丝生机,不然……呜呜呜。“ 付如烟被丢到地上,她还没爬起来,双手就被捆在背后。 许云恒掐着她的脖子,又将她提了起来:“你尽管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会拉着你们所有人一起!” 许云恒的脸就在眼前,在他眼里,付如烟看到了极致的癫狂。 付如烟吞了吞口水,她缓缓蹙眉:“许云恒,你到底是皇帝舅舅的儿子,他不会杀你的,我也会替你向皇帝舅舅求情,收手吧!” “你以为朕是时子墨那个蠢货,受你摆弄!”许云恒大吼一声,他猛地一推,付如烟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许云恒招了招手,周参将附耳过来。 听许云恒耳语一阵儿,周参将瞪圆眼睛。 许云恒瞥了他一眼,呵斥道,“还不快去办!” 周参将跑了,带走了许元恒手下几乎接近一半人马。 受痛之余,付如烟看见,抿紧嘴唇。 许云恒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朕派周成去做什么了?”许云恒转向她,笑了起来。 付如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也是必死的人了,朕也不妨告诉你,朕让周成在京都各处布下火药,待会儿等人聚齐了,轰一声,送你们一块下地府!” 许云恒抬起头,冲着天空放声大笑。 在许云恒的笑声中,被解救的许颖微和付珩、皇帝和太后、陆怀川和傅宏明,都赶到茶楼下。 许云恒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士兵走来,在付如烟的尖叫声中,绳索穿过她被绑起来的手臂和腰间。 万众瞩目之下,付如烟被吊在茶楼三楼的栏杆上。 绳子晃悠着,付如烟的身体也跟着晃悠,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烟儿!”许颖微大叫一声。 付如烟被吊起来后就闭紧眼睛。 太高了,太可怕了。 听到娘亲的喊声,付如烟压下恐惧,放目望去。 看到娘亲,看到大哥哥,看到皇帝舅舅和子墨哥哥,付如烟扯了扯嘴唇,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称得上灿烂的笑。 他们都活着,也没受伤,真好。 女儿身处险境,还在挂心他们。 看懂女儿目光含义的许颖微心碎了,她倒了下去。 “许云恒,你要还是个男人,就下来跟我打一场,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许沐泽气疯了,大声吼道。 “不要激怒他,万一他对烟儿下手怎么办!”付珩扭头盯着许沐泽,眼中尽是阴霾。 许沐泽缩缩脖子:“我也是想救烟儿,谁知道那个疯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瞪了一眼,这一眼是时子墨瞥过来的,比付珩的眼神更冷,也更可怕。 付珩是烟儿的哥哥,他发怒,情有可原,他也不会计较。 时子墨算什么! 许沐泽脾气上来,挽起袖子,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将他拉走。 许沐泽回头看去,见是扶贵妃,他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许颖微倒下后,陆怀川看了一眼,确认许颖微没事,他便开始安排下属,准备偷袭。 都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许云恒绝对不可能投降。 付珩搀扶着母亲,两眼钉在被吊在茶楼上的付如烟身上。 付如烟小小的身子随着风晃动。 那根绳子细细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付珩是知道付如烟的皮肤有多细嫩的,粗糙的绳子捆得那样紧,烟儿的胳膊肯定被勒青了,说不定还紫了好大一团。 第323章 做个交易 烟儿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苦,金尊玉贵的,就算出门,也是前呼后拥。 她得多疼。 她还被吊得那样高,他们刚刚赶到时,要不是许颖微喊了一声,烟儿还不敢睁开眼。 付珩的心也碎了,双眸泛上血红。 许颖微推开付珩,想冲破士兵的防线,进茶楼里头去。 被陆怀川的人拦住。 “陆怀川,你让本宫进去!” 陆怀川胳膊受了伤,他穿着玄色袍子,不太明显。 “殿下,前方危险,你不能去。” 多年沙场征战给予了陆怀川的丰富的作战经验。 他让士兵将茶楼围起,却又将所有人都控制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外。 只要不靠近,他们就还是安全的。 茶楼虽然易守难攻,但储备是有限的,困也能困死他们。 只是,现在如烟在对方手上,他们就显得投鼠忌器许多。 “陆怀川,本宫命令你,放本宫过去,本宫不为难你,本宫只想换回自己的女儿!”许颖微在短暂的崩溃过后,迅速清醒过来。 她很清楚,迷茫难过是无用的,想救烟儿,只能跟许云恒交涉。 可许云恒已经疯了,他是疯子,跟疯子谈话,给予好处是没用的。 只能等价交换。 抑或者,让许云恒占到让他满意的便宜。 陛下亲临,许颖微虽贵为长公主,但没权调兵遣将,她只能哀求,陆怀川是将,是皇帝信任的人,又是她熟悉的人,她能拜托的,只有陆怀川。 “殿下,你先冷静。” 陆怀川刚刚出声,就被许颖微打断:“本宫现在很冷静,本宫也不为难你,一切后果由本宫一人承担,你快叫人让开!” 许颖微着急了,语速快了不少。 陆怀川怎么会答应许颖微,让她一换一。 他冷下脸来,对身后的傅宏明道:“傅将军,劳烦你,去劝一劝长公主,她太悲观了。” 傅将军摸了摸鼻子。 他越过陆怀川,朝许颖微走去。 “长公主,镇国公的意思是——” 傅宏明刚刚开口,许颖微就道:“舅舅,你不用说了,本宫意已决,你让他叫人放行就是。” 傅宏益:…… “娘,陆大人也很担心烟儿,他会救出烟儿的。”付珩说道。 许颖微看着儿子:“阿珩,现在在受苦的是烟儿,她那么柔弱,又才刚生过一场大病,她会死的!” 声音拔高许多,不仅付珩听见了,皇帝也听见了。 付如烟是因为引走追兵,才被叛臣逮住的。 说到底,付如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皇室一脉的贵人。 她又是他的亲外甥女,于情于理,他都该想尽办法,救出付如烟。 他皱着眉,把陆怀川叫了来。 “有把握吗?”皇帝说道。 陆怀川沉默了一会儿,“陛下,让微臣跟他谈谈,如何?” 陆怀川始终认为,这世上没有失败的谈判,只有谈不拢的价格。 皇帝沉下声音,暗自忖度了好久,皇帝叹息一声:“若救不出烟儿,你可知道后果?” 对陆怀川,皇帝是有愧的。 他也知道陆怀川对许颖微的心思,此次救援行动,陆怀川乃是主帅。 营救付如烟,他当仁不让。 可是,一个闹不好,付如烟平白丢了一条命不说,他跟许颖微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皇帝话里有话,陆怀川听出来了,他垂下头拱手道:“陛下,请相信微臣。” 皇帝又叹一声“你去吧。” 这就是同意了。 陆怀川转过身,朝茶楼走去。 他即将穿过防线时,许颖微追了过来。 陆怀川看着她,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陆怀川,本宫要进去!” “你若不许,本宫便去找傅将军,傅将军不同意,本宫便去找陛下!” 傅将军跟皇帝,总有一个会耐不住答应她。 以前的许颖微是尊贵的、高傲的,后来再见,许颖微已为人母,她是温柔的,散发着母性光辉的。 可现在,许颖微满眼破碎,可那一股子倔强的劲儿,分明跟从前一模一样。 对视良久,就在许颖微准备去找皇帝时。 陆怀川妥协了,他向前走去,留下一句话:“跟在我后头!” 许颖微面上一喜,她自己提着裙摆,甩下付珩跟陆大人,同陆怀川一起,往茶楼走去。 “待会儿若生变,你就躲到我背后。”陆怀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许颖微浅浅点头。 离得近了一些,许颖微看到女儿脸上的苍白,还有被扭到背后、痛得发抖的胳膊,她咬紧牙关。 许云恒着实该死! 此事过后,不管陛下如何处置他,她都绝不会让他好过! 瞧出许颖微眼里的杀意,陆怀川不动声色地挡住她。 也隔绝了许云恒居高临下地打量的视线。 “看见了没有,陆怀川跟你母亲多亲密。”许云恒故意对付如烟说。 “朕以前就觉得,你长得跟付丰泽并无半分相似。” “他那样的蠢人,怎么可能生得出你们这一对兄妹?” “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你说,朕要是将堂堂大祈长公主与镇国公私通,还诞下孩儿的丑事传扬出去,会不会很刺激?” 许云恒兀自着,嘴角挑起更加癫狂的弧度。 “你混蛋!不许你侮辱娘亲!”付如烟咬牙切齿,她死死瞪着许云恒,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几个兄弟里,许云恒跟太子哥哥是最像的,不仅仅是相貌,他们的行事作风、待人接物,都很相似。 付如烟自己也曾吐槽过。 既生瑜,何生亮,有了太子哥哥珠玉在前,为什么又要安排一个许云恒出来。 现在她知道了。 许云恒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 因为太子早逝,才轮到他上位! 可惜了,皇帝舅舅早已认清他的真面目。 就算太子哥哥失踪了,皇帝舅舅也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 想通了,付如烟“噗嗤”一声。 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激怒了许云恒:“你为何发笑?”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你自欺欺人的样子挺好笑的。” “整日活在自己的臆想里,你很痛苦吧。” “我理解你,毕竟现实太残酷了,总得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第324章 寻找火药 付如烟的感叹句句戳向许云恒的心窝子。 他瞪着眼,忽然,他扯唇道:“付如烟,你莫不是忘了,现下,你是朕的阶下囚,朕让你死,阎王都救不了你!” 许云恒一眼瞥过去,一侍卫走上前来,众目睽睽之下,他解开了捆在柱子上的绳索。 茶楼下看到这一幕的无疑不提着一口气。 跟在陆怀川后头的许颖微更是险些昏厥。 尖叫压在喉咙里,付如烟甚至睁开眼睛,含/着笑意,目光掠过所有她珍重的人。 娘亲,大哥哥,子墨哥哥,皇帝舅舅,陆伯伯…… 她这一生很幸运,她拥有了最为宝贵的财富。 付如烟的淡定跟坦然,面对死亡的视死如归,再一次激怒了许云恒。 “你怎么会不害怕!” “你难道不怕死吗?” 许云恒疯狂怒吼着。 他指示侍卫,让他把绳子往上提,付如烟的身子在空中晃荡着,又被吊在了原先的位置,甚至比原先更高一些。 “从这里摔下去,你漂亮的脸蛋,细嫩的皮肤,都会变成一摊烂肉。”许云恒故意恐吓。 付如烟淡定地扫过来,又淡定地收回注视。 许云恒心中的火苗燃烧得越来越旺,他快被烧死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不怕死! 他带人占领茶楼,决定与他们决一死战时,他处在极度狂乱的情绪跟思绪中。 现在,狂热被茶楼下乌泱泱的将士浇灭,他开始后怕。 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真的值得吗? “你很怕吧!” 简短扼要的四个字,再一次戳穿了许云恒脆弱的内心。 “你胡说,朕是真龙天子,朕怎么会怕!” “你怕死。”付如烟笃定道。 付如烟瞧着嘴唇挑眉的样子,嘲讽意味十足。 许云恒觉得自己成了柔软的蚌肉,被渔夫凶狠地撕/裂了。 他抽出捡剑来,锋利的剑锋只想付如烟的脸,后快速下滑,落在吊着付如烟的那根细而粗糙的绳子上。 他只需轻轻动手,付如烟就会消失在这方世界。 再也没有人会看穿自己。 许云恒收紧手臂,手腕送上前。 天空传来“砰”一声,一枚信号弹被发射到空中。 许云恒立马收回剑。 “成了,周参将,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哈哈哈!” 茶楼外的众人并不知道许云恒的这声大笑意味着什么,他们齐齐蹙眉。 这其中就包括许颖微跟陆怀川。 “他疯了?”许颖微说道。 陆怀川的脸瞬间绷紧。 他仰起头,看向了许云恒。 而此时,许云恒却命人将付如烟拉过来。 俩人靠得很近,近到付如烟能清楚地看到许云恒眼底翻涌着的黑沉的波涛。 “看见了吗?那枚信号弹,就是死亡的预兆!” 付如烟眉心狠狠一跳。 “你不怕死,没关系,你在乎的人呢,你也不怕他们死呢?哈哈哈。” 如愿看到付如烟变脸,许云恒畅快极了。 果然,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 付如烟向下望去,她精准地锁定了陆怀川跟许颖微。 【娘亲,许云恒在京都埋了火药,他疯了,他要让整个京都城的人给他陪葬!】 【娘亲,快想办法救人啊!】 付如烟在心里哭嚎着。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许云恒亲自把她的嘴塞满。 “想告诉他们?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许云恒又笑了。 付如烟“呜呜呜”不停,许云恒看烦了,让人把她提高,又蒙上了她的脸。 【疯了疯了要疯了,怎么才能让娘亲跟陆伯伯知道啊!】 【老天爷,求求你了,赐予我内功传音的本事吧,信女愿减寿十年……】 听到女儿抓狂的心声,许颖微心口猛地一跳。 能炸毁整个京城的火药? 那岂不是京都城的百姓也要跟着遭殃? 陆怀川收到藏在暗处的人的手势,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攻上三楼。 陆怀川正要颔首,示意他们动手。 许颖微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 二人手背相触,陆怀川跟过了电一般。 他垂下头来:“公主有何吩咐?” 按照陆怀川原本的计划,待会儿他会主动跟许云恒谈判,给隐没在暗处的人机会。 许颖微忽然靠近,打断了陆怀川动手的节奏。 “许云恒在京都城里埋了火药!” “他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陆怀川的眉头瞬间蹙紧,片刻后又松了开来。 “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你觉得本宫会拿全城百姓的性命跟你开玩笑?”许颖微尽量镇定地说。 陆怀川深深地看着许颖微。 他悄无声息地打了一个“暂停进攻”的手势,带着许颖微,回到防线外围。 付珩、时子墨等人围了过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救烟儿了!”时子墨眉心紧锁道。 陆怀川扫了一眼他。 当时他带人进攻救人时,还发现了另外一伙人的踪迹。 他们像是天上来客,帮皇帝一行人解决掉尾巴,又指引他们去解救长公主跟付珩后,便消失了。 那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手法,同傅将军告诉他的给他香囊解惑的黑衣人十分相似。 被陆怀川盯着,时子墨也不惧。 “国公大人,你若是救不出烟儿,本皇子便自己去救!” “皇子殿下,您莫要着急,小郡主要救,但眼下,我们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更要紧的事? 何事? 所有人心里都生出疑惑。 “镇国公,你在说什么?朕都被你搞糊涂了。”皇帝开了口。 “大人,你快别卖关子了,说说吧。”傅宏明也道。 众人的视线中心,陆怀川不仅没有答疑解惑,反而让开位置。 “长公主殿下,您来说说吧。” 所有人又把目光落到许颖微身上。 许颖微沉吸一口气:“许云恒使诈,他真正的目标是整个京都城,他派人埋了炸药!” 众人:??!! “殿下,您开玩笑吧,许云恒仓皇逃窜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埋炸药?”一大臣说道,他声音轻松,显然并不相信许颖微的话。 “长公主,许云恒已是笼中之鸟,他注定兵败如山倒,他没有那个本事的。” 第325章 找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明显没人相信许颖微。 许颖微见状,内心焦急。 “长公主,你可确定?”陛下又开口了,顿了顿,他接着道:“这可不是儿戏。” 许颖微当然不能告诉皇帝,这是女儿的心声。 她握紧拳头,正想着如何辩解时,陆怀川开口道:“陛下,微臣以为,公主殿下所言有理,依照微臣观测,茶楼中的溃兵残余,不过几十人,当时跟随许云恒一同溃逃的,足有数百人。” 这可是十几倍的差距,那些人去哪儿了? “镇国公,朕命令你,立即带人清除隐患!”皇帝毫不犹豫地下令。 皇帝都开口了,大臣们纵然心中仍有怀疑,但也都住了嘴。 陆怀川领命后,迅速让傅将军带人进城搜查。 京都城内数十万百姓,可耽误不得! 傅宏明一人自然不够,所有还存活的武将、从宫中逃出来的武将,皆领受命令。 “彻底搜查,不许放过一个角落!” 相同的命令在各军传达。 许沐泽也没闲着,付如烟那边他帮不上忙,就跟着傅将军一块儿去查火药。 陆怀川跟许颖微本人,则又回到城楼下。 陆怀川不想引起许云恒的怀疑,免得他狗急跳墙,提前让人引爆炸药。 许颖微则是想靠付如烟近一些。 万一,烟儿能问到炸药的藏处呢? “殿下,微臣觉得,炸药量不会特别大,许云恒没那么多人手,他只会在某几处安排炸药。” 许颖微并不懂这些。 她唯一清楚的是,想从许云恒嘴里炸出来,是不可能的。 还得依靠烟儿。 她起头,目光放在付如烟身上。 烟儿,你皇帝舅舅说过,你是娘亲的福星,是皇室的福星,更是全天下的福星,帮帮娘亲吧。 许颖微在心里祈求着。 付如烟原本平静的内心,似乎受到某种冥冥之中的牵引。 她的脑子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 原本的剧情,跑偏了的狗血剧情…… 原本的人设,几乎面目全非的人设…… 想到某个情节,付如烟眼眸一亮。 【没记错的话,埋炸药这段剧情是在一年以后发生的,当时许云恒还是亲历者,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保卫者,现在他是破坏者!】 【对了,炸药就埋在——】 许颖微屏住呼吸。 五指不自觉收紧。 陆怀川发现许颖微的异样,他抬起头来,望向吊在空中的付如烟。 【哎呀,怎么想不起来了,付如烟,你是猪脑子吗?】 付如烟急坏了。 若不是双手被捆着,她真想照着自己脑袋来两下。 【在哪儿来着?】 【东城?西城?南城?北城?】 东南西北四城被付如烟念叨了一个遍。 许颖微揪心地等待着,攥紧的手心源源不断地冒出汗水。 烟儿,再想一想,娘亲相信你,你一定会想到的。 【呀,是北城,在北城!】 “陆怀川,在北城,快派人去北城!” 激动之余,侧着身子的许颖微抓紧了陆怀川的手腕。 陆怀川顾及不得心里的震颤,背到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 下边人收了指令,所有人马都朝北城聚集而去。 没人问陆怀川,若是炸药不在北城该怎么办? 陆怀川是战神,他的推断不可能有错。 就连陛下,也是无条件相信他的。 “陛下,万一——”大臣犹疑。 “没有万一,朕相信镇国公,相信长公主!” 大臣一噎。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又一个文官迈出:“陛下,把宝全押在北城,是不是过于冒险了?万一其他城也存在着许云恒的残部——” 大臣欲言又止,紧张情绪拉满。 “既然吴大人心忧,便带人去搜查吧!”陛下轻叹一声道。 吴大人顿时被卡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谁有异议?” 皇帝高呼一声,无人应答。 “传朕旨意,所有将士,齐奔北城,给朕将许云恒的余党尽数捉拿归案!” “是!” 有了皇帝的支持,大臣们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下。 时间弹指过,北城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陛下。”吴大人只出了一声,便领受了一番皇帝的冷眼。 他梗梗脖子,到底退下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人心焦灼,就连泰然自若的陛下,也忍不住勾起了手指。 “陛下,找到了!”傅将军带着盎然笑意,跟一捧火药,返回来了。 皇帝捏起指尖,捻了捻。 须臾,皇帝笑了。 “我大祈有镇国公坐镇,幸哉幸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臣们无话可说,只能道喜。 收到手下人“已找到”的无声回复,陆怀川微微一笑,他倾身道:“殿下,恭喜,你救了京都城的所有百姓,你是大英雄。” 许颖微额头还在渗汗,闻言,早已麻木的脸上,扯开一抹细小的弧度。 “国公大人,同喜。” 许颖微淡笑道,她不需回头,就已经感受到落在她背上的数道钦佩的、讶异的目光。 二人的互动虽不明显,还是惹来了许云恒的关注。 他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他们竟然哪还笑得出来? 许云恒很不满。 莫名地,许云恒心里的破坏欲达到顶峰。 “许云恒,投降吧,你没有退路了!” 不等许云恒怒骂,陆怀川又道:“南俪方才传来捷报,两股数千人的人马,已被我军拿下!” 许云恒的眼睛倏地瞪大。 “北酰,鲁源,南砼,同时出现的几股人马,也尽数被剿灭!” “轰隆”,青天白日的,遽然出现的雷电击穿了许云恒的大脑。 怎么会? 数万人啊! 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马! 不对,陆怀川一定在骗他,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逃出来,怎么可能连一封飞鸽传书都没有? 许云恒在心里安慰自己时,茶楼上落下一只信鸽。 许云恒看着信鸽,眼睛泛红,他声音喑哑,像在压抑怒火:“你去,打开看看!” 浑身是血的柏源应声,去将信鸽腿上捆绑的信桶打开。 他展开小小一封染着血的信纸。 片刻,柏源抬起头,将信纸揉成一团。 第326章 后手 “写的什么?” 面对许云恒的诘问,柏源垂下头。 “说话!你哑巴了吗?” “陛下,信——是陆怀川写的,上面的血——是宁修大将军的。”柏源把脑袋埋得更低。 宁修乃是宁贵妃的亲弟弟,一母同胞。 “不可能!” 舅舅何等英武,怎么可能死! 许云恒不信,眼球通红的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看到你舅舅的血了?”陆怀川竟然笑了一下。 “事出匆忙,本来想带你舅舅来见见你的,可惜了,他的尸体已经碎了,我想你应该不会想看见,看来我猜对了。” “你住口,你给朕住口!” 死到临头了,许云恒竟然还在自称“朕”。 简直冥顽不灵。 陆怀川收起笑容:“许云恒,放了天和郡主,长公主与我自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至少,留你一条命!” 许云恒听到舅舅死亡的消息,已然陷入了癫狂。 母妃死后,舅舅就是他最亲的人。 舅舅全心全意支持他,因为母妃被贬谪,却还暗中支持他,帮他培养势力,扶植他的人上位。 呕心沥血,他竟然死了! 被陆怀川的人杀死了! 该死! 陆怀川该死,许颖微该死,付如烟也该死,他们统统该死! 许云恒放目望去,茶楼下的人,微小如尘埃。 他出不去了,既如此,他们就给他还有舅舅陪葬吧! 许云恒仰起头,盯着空中某一点。 “母妃,等等儿臣,儿臣马上就来见您!” 许云恒闭了闭眼,握紧拳的右手高高举起,倏地松开。 柏源立即取出怀中信号弹,用火折子引燃。 信号弹升入空中,按照同周参将分开时的约定,见信号弹如同亲受许云恒的命令。 周参将须得立即引爆火药。 许云恒咧开嘴,张开双臂,大声喊道:“黄泉路上,有你们给我垫背,我死也值了!” 时间倏忽而过,爆炸声始终没有响起。 许云恒眼中闪过明晃晃的错愕。 他转向柏源,柏源在他的示意下,接连放出三枚信号弹,也是他们仅存的所有,若是—— 天空之中,三道刺目的白光划破天际,刺入所有人的眼里,但却是昙花一现。 许云恒眼中错愕加深,就连柏源,也没忍住疑惑地看向许云恒。 几乎同时,二人的目光落向北方。 二人侧目的动作整齐划一,陆怀川看见了,笑道:“你们是在找他吗?” 陆怀川话音刚落,防线之外,便出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身上受了多处深可见骨的伤痕的男子。 不正是身负重命的周参将?! 许云恒眼前花白,脚下踉跄,柏源及时扶住他,许云恒才免于摔了个狗吃屎的下场。 “怎么会?”许云恒的手死死按在柏源手臂上。 “陛下——”柏源看着许云恒,眼里只有担忧。 “我竟然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的筹码也……” 许云恒目光飘忽,他望向天空,目光毫无焦距。 “陛下,我们还有后手!”柏源的手指向了吊在空中的付如烟。 柏源又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想办法脱身吧!” 许云恒听进去了。 他站稳身子,随后狠狠推开劝阻他的柏源。 “脱身?这偌大天地?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母妃为他而死,舅舅也因他死去,他想要的,所图的,倾尽所有,却只是一场空! 他早已没有路了! “陛下——”柏源声线颤抖,他从小跟着宁贵妃,看着许云恒从牙牙学语的小娃娃长成如今的英武少年。 许云恒过得很苦。 太子身后有皇后,有太后,有长公主,就连许沐泽,他背后也有手握重拳的扶大将军。 后来出生的四皇子,虽然年纪最小,却是皇帝心爱的。 就连长公主的女儿付如烟,也都得到了皇帝的青睐。 唯独他,努力做到最好,不敢行将踏错一步,待人和善,处事妥帖。 可他竟连皇帝的一句夸奖都没曾得到过。 凭什么? 难道他不是皇子吗?不是皇帝的血脉吗? 许云恒心里的怨毒经日积月累,浓厚得如一团化不开的墨。 这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许云恒双目猩红。 “陛下——”看着许云恒的眼睛,柏源心里只有心痛。 “就算属下豁出命去,也一定把您送出去!” 被推开的柏源满目赤诚。 许云恒却扭回头来,用那张扭曲的、丑陋的脸看向柏源。 “放她下来。” 柏源沉默着将付如烟从绳子上解下来。 她还没缓过来,就被许云恒扯着衣裳拖了过去。 她人小,许云恒又粗暴,她踉跄几步,就被许云恒带着来到了茶楼外的栏杆后。 她被许云恒摁着后背,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推出栏杆外。 “许云恒,你又发什么疯!” “是你,一定是你!” “为什么又是你!”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屡屡害我!” “说话,朕问你呢,再不开口,朕就把你丢下去!”许云恒瞪着眼睛,满眼都是狠戾。 付如烟的头发被拉扯得刺痛,听到背后许云恒的疯言疯语,她只觉得好笑。 她向下俯瞰,从她的角度,她能看到茶楼下娘亲和陆伯伯担忧的目光,她提起胳膊,小幅度地冲他们摆了摆手,还笑了一下。 那副淡然镇定的样子,哪还像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 许颖微看着女儿,纵然心痛,却还是回以一抹笑。 陆怀川亦是。 茶楼下的这一幕刺痛了许云恒。 付如烟被扯着头发拖进茶楼,伴随着许云恒疯了一般的大吼大叫。 许颖微跟陆怀川都担心极了。 他们望向栏杆的位置,那里空荡荡一片,偶尔只有许云恒的怒吼声传出来。 “都是你!” “你是异数!” “杀了你,一切就都归位了!” “我是真龙天子,我是唯一的皇!” “大祈会在我的带领下,日趋强盛!” “你去死吧!” 许云恒跟付如烟的身影又出现在栏杆上,许云恒举起付如烟,将她从三楼丢下。 付如烟尖叫,陆怀川早就有所准备,施展轻功,在低檐上借力,几个跳跃,便揽着付如烟的腰,将她送到许颖微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