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魂曲,镇邪灵,恶法时代我杀疯了》 第1章 祖先求救 大周朝,泰和元年四月,突然出现了天狗食日。 紫色青色闪电纠缠许久,最终一起爆了满天花,之后风起云涌,天色恢复如初。 良县安平镇,一处小宅院中。 “哇哇哇” 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云奕月努力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猛然一凛:“这是什么鬼地方?” 前些天,云奕月偶然间偷听到父母打电话,老家的祖坟突然被山火燎烧得一片焦黑,紧接着祠堂里闹老鼠,牌位被啃得乱七八糟。她心里一动,想拿这类民俗题材拍个短片去搏奖,于是缠着父母一起回了老家,趁着夜黑人静扛着摄像机独自一人摸进了老家祠堂。 岂料云奕月刚刚做完片头的自我介绍,突然被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猫狠狠打了个嘴巴子,连人带猫再带摄像机撞在了供桌上。 再一睁眼,就成了眼前这幅局面! 云奕月愤怒的吼道:“该死的黑猫,老子要剥了你的皮!”可是她喉咙里发出来的却是婴儿的咿咿呀呀声。 一直蹲踞在屋角的黑猫慢悠悠的走过来,漫不经心的舔了舔爪子:“哼哼,你家祖先挑中你过来帮忙,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旅程!” 虽然黑猫只是散漫的喵了几声,可云奕月却听懂了它话里的意思。 云奕月不禁满脸懵懂:哪位祖先请我来的,要帮什么忙,什么忙需要从娘胎里开局? 可还未等云奕月反应过来继续追问,黑猫傲娇的一拧身子溜了个无影无踪。 云奕月连忙伸手去抓黑猫,可是那鸡爪子般的小手却完全不听指挥,连半根猫毛也没捞到。她不禁又气又急,成堆的愤怒输出却变成了撩开嗓子的哇哇大哭,正当她哭得起劲儿的时候,一颗柔软芬芳的东西塞入了她的嘴巴里。 云奕月本能的大口吞咽:这是什么……咕咚咕咚……还挺好喝……咕咚咕咚。 吃饱了之后,云奕月满腹的怒火消散了大半:算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活下来,至于那只黑猫,早晚捉到它拷问清楚,然后将它剥皮拆骨,炖肉喝汤! 云奕月满足的打了个奶嗝,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围在身边的人:疲惫却满足的娘亲,笑容满面的爹爹,沉默寡言的哥哥还有活泼好奇的姐姐。 云父云阑之吩咐一声:“阿昊,滢滢,你们去将吉安请过来,让它瞧瞧小妹。” 云昊和云滢滢喜滋滋的奔出屋子,不多时带回来一尊尺许高的木偶,服饰精美五官鲜明,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云阑之将那木偶凑近了云奕月,开心的介绍道:“吉安,这是小妹阿月!” 云奕月惊奇道:咦,这不是傀儡戏木偶吗,莫非祖先们是唱傀儡戏的?难怪自己心心念念要当导演,没想到居然是祖传的艺术细胞啊! 突然间,木偶的眼睛轮间一翻,竟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同她笑着打招呼。 “窝草!”云奕月被吓得一激灵,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这么邪门?” 她哆嗦着小身子,暗暗想道:自古民俗多奇诡,真是选错了赛道,别人都拍风花雪月的爱情,自己偏要拍什么民俗题材,这不就出事了? 家人看见云奕月的反应之后,齐齐笑着安慰她:“阿月莫怕,这是咱们家的守护神名叫云吉安,它能保佑每个人吉祥安乐。” 一阵细微的笑声响起:【哈哈,小丫头真没用,她被吓到了!】 云奕月怀疑自己得了癔症,她不仅看见木偶的眼睛动了,居然还能听见木偶讲话? 她绝望的想道:“完了完了,这个世界错乱了!” 云母花卿小心翼翼的接过云吉安,将它塞在云奕月的襁褓里,口中念念有词:“吉安啊吉安,请你保佑我家阿月平安顺遂,健健康康。” 云滢滢好奇的问道:“爹爹娘亲,吉安也要陪着阿月睡到满周岁吗?” 云奕月顿时炸毛了:什么?我还要跟这个古怪东西待上整整一年! 云阑之点点头:“自然,咱们家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此可保平安健康!” 云奕月:我呸,保个嘚儿的平安健康,若真熬上一年,我怕是身心都不得健康! 她想将木偶推开踢开,可是胳膊和腿却不听使唤,唯有哭的时候声音嘹亮。 云吉安幽幽叹道:【现在省省力气,等你度过百天的生死劫再哭也不迟。】 云奕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啊,百天的时候还有个生死劫?若是过不去该怎么办,难不成费尽辛苦来这里一趟就只是为了混三个月的奶喝? 她攥紧小拳头:“不行,我得苟住这条小命!” 一转眼,云奕月出生满百天了,按照此处的风俗要摆上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云家小院里面难得热闹了一回。 云奕月铆足了精神盯着来往的宾客,暗自揣测这道劫会应在何处。 云母忙着照应客人,就笑眯眯的拜托邻居张娘子照顾小女儿。 张娘子本不姓张,奈何她男人是张屠户,就在这镇子上开肉铺,于是大家都称呼她张娘子。她很喜欢小孩子,故而开心的接过云奕月搂在怀里晃着哄着。 云奕月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是长年累月沾染在身上难以祛除的气息,她紧张的盯着张娘子,暗暗想道:屠户经常杀猪宰羊,怕是心狠手辣,这劫难不成会应在她身上? 云奕月小脚一蹬,居然在张娘子的腰间踩到了一样东西,她用脚丫子来回试探得出结论那是一柄匕首。她不由得哆嗦一下:吃席就吃席,为何要带利刃? 正在疑惑的时候,张屠户贸然伸过脑袋‘啊’了一声逗弄襁褓中的云奕月,他满脸横肉,眉毛短粗,面相有些凶狠。 云奕月瘪着小嘴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往外面挣去。 张娘子嗔怪道:“你这人,吓着孩子了。” 隔壁的蔡婶笑眯眯的走过来:“哎呀,小可怜的,快让我抱抱。” 蔡婶看起来慈眉善目特别合人眼缘,俗话说‘相由心生’,云奕月为了保险起见,伸开手臂往蔡婶的怀里扑去。 张娘子无奈,只得将云奕月交给蔡婶,还不忘叮嘱她:“小心些,孩子还小,最怕吓着。” 蔡婶笑着答应了,她抱着云奕月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哼唱摇篮曲。 云奕月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下,在这轻柔的哼唱声中昏昏欲睡。 待到进了屋,蔡婶眼瞅着四下里没人,她突然脸色一变,从身上摸出一根铁针,咬牙切齿的刺向婴孩头顶。 云奕月骤然惊醒,这是人面对危险时的警觉,她撩开嗓子呼救,可惜刚发出声音就被一只大手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小小的一团身躯再怎么扭动,也抵不过成年妇人的力量,那根铁针缓缓逼近了云奕月的囟门。 云奕月两眼一黑,小脸憋得通红:完了完了,自己刚被祖先召唤来,就要被送走了吗?怪就怪自己以貌取人,信错了蛇蝎妇人! 摇篮中的木偶云吉安,骤然间发出尖锐暴鸣:【杀人啦,有人杀小孩儿!】 可惜除了被害人云奕月,无人再能听见它的话语。 第2章 再三陷害 “喵”的一声猫叫,一只硕大的黑猫迅疾冲出来,狠狠抓向蔡婶的手,将那枚铁针打落在地,顺便还在蔡婶的手背上抓出三道极深的血痕。 蔡婶吃痛,哎呀惊叫出声。 云奕月惊魂未定,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黑猫:“猫哥,你是我亲大哥,多亏你救我小命。” 黑猫傲娇的舔了舔爪子:“不用客气,咱俩毕竟是老乡,在这里得互相帮衬。” 屋外的云母听见蔡婶的惊叫声,她急忙冲进屋内,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蔡婶掩饰好自己的表情,强颜欢笑道:“我正哄阿月睡觉,不知哪里来的黑猫给了我一爪子。”她的手背鲜血淋漓,看起来有些骇人。 云母不明真相,她赶紧接过小女儿,然后摸出扫帚头:“定是阿福做的,我好好教训它。”说完就开始四处寻找黑猫,想要狠狠揍它一顿。 黑猫何其聪明,早就溜了。 云奕月决定开始自救,只要娘亲一放下她或者交给别人,她就哇哇大哭捎带着使劲儿蹬腿,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如是再三之后,云母不得不亲自照看云奕月,再也不能假手他人。 待到家中客人们散去之后再收拾利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屋内灯笼亮堂堂,一家人围着炕桌说话,云滢滢突然捏着一个小东西走过来:“娘亲你快看,这根针好奇怪,上面没有穿线的孔。” 云母笑着说道:“这孩子竟说傻话,绣花针怎能没有孔?” 她接过那枚针仔细一瞧,骤然变了脸色:“阑哥,你快来看。” 云父凑过来细看,那分明就是一枚兽用放血铁针,隐隐带着腥气。两人不禁联想起白日里云奕月的哭闹不休,怕是跟这根铁针脱不了干系。 单看铁针像是张屠户家的,可蔡婶又被黑猫无缘无故抓破了手,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儿。 云父不禁十分后怕,瞬间觉得四邻八舍皆不可靠,草木皆兵。他脸色一沉,随即嘱咐道:“别声张,以后千万不可再跟外人接触,咱们把门关紧,深居简出过自己的日子。” 云母点点头,紧紧搂着小女儿心有余悸:“阑哥,咱们都走了这么远,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吗?” 云父重重的叹了口气,难得见他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孩子们都还小,先躲着吧。” 襁褓中的云奕月顿时就急了:爹啊娘啊,人家都要弄死你们的心肝宝贝女儿,你们还在这里当鹌鹑,躲能解决问题吗?这个家,到底有啥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夜深了,一家人都睡熟了,唯有云奕月十分精神,她罕见的失眠了。 任谁死里逃生一次,都不可能再跟从前一样。 木偶云吉安看见云奕月醒着,它关切的问道:【小丫头,你没被吓坏吧?】 云奕月小鼻子一哼,没搭理它。 木偶幽幽说道:【你也算是个有福的,竟然活下来了。】 云奕月突然眼前一亮:爹娘不是说过这个木偶是家里的守护神,看它的材质磨损怕是也有大几十年了,它肯定知道很多秘密,不如问问它。 云奕月使劲儿翻了个身将木偶搂在怀里,一人一偶面对面,她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啪啪给了木偶两个嘴巴子。 木偶愣住了:【这你丫头,为何要打我?】 云奕月又去抠木偶的耳朵,它不禁又气又怒:【小丫头快住手,不然我生气了。】 它一说话,云奕月就打它嘴巴子,它一闭嘴,云奕月就抠它耳朵。 如是再三,木偶终于有所顿悟,它激动的嗓子都要劈叉了:【你能听见我讲话,对不对?若是你真能听见我说话就打我两个嘴巴子,哦不,打三个嘴巴子。】 “啪啪啪” 云奕月轻轻打了木偶三下,还特意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 木偶短暂沉默片刻,突然嗷的一声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小阙阙,我就知道你不会白白被人冤死,定会有人来帮你报仇雪恨……】 云奕月迅速捕捉到关键词:小阙阙,冤死,报仇?这表面看似平和的小家,背地里果然是有大瓜啊! 木偶一扫往日里的沉默寡言,它开启了话痨模式,似乎找到了新的希望:【小阙阙是我最喜爱的人,他是你祖父,可惜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一年多前死在了景义城,连尸首都没找到。】 “云阙?”云奕月猛然一愣,她现代世界里的爷爷也是这个名字,这不就联动上了?莫非真是这小老头把自己捣鼓过来的,要自己帮他洗刷冤屈? 这单活儿,接了! 云奕月通过对木偶实施捂嘴和抠耳朵这两个简单动作,选择自己想听的内容,很快获悉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据说云家有个活宝贝,具体是啥没人知道,只知道自从云阙死后,这宝贝也消失了。 云家成年男子发疯发狂,可能会诱使这个活宝贝现身相护,但并非百分百确定…… 云奕月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蔡婶会对自己一个奶娃娃下手,合着柿子拣软的捏,弄死了自己让爹爹云阑之发疯发狂,借此来寻觅宝贝的下落。为了得到那宝贝,他们必定还有后招狠招,家人怕是都会有性命之忧。 这把果然是个高端局,不仅要苟住自己的小命,还要苟住全家人的命! 鸡鸣三遍之后,云奕月这才觉得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待到睡醒之后,云奕月发觉身边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竟然是黑猫阿福:“猫哥,你昨晚溜去哪里了?” 黑猫喵了两声:“去补刀,给那贼妇人的伤口撒点毒药,让她彻底烂手。” 云奕月顿时敬佩的五体投地:“猫哥威武,小妹甘拜下风。” 黑猫不屑的哼道:“心不狠站不稳,小丫头你记住,千万不能对伤害自己的恶人手下留情,否则后患无穷。” 云奕月竖起大拇指:“猫哥有大智慧!” 黑猫轻轻叹了口气,无限惆怅:“若是我早悟到这一点,何至于只剩下区区两条命!” 没过几天,云奕月果然听见爹娘悄声谈起邻居蔡婶举家搬走了,说是要回老家养伤。从那以后,云家人非必须不出门,倒是也安安稳稳度过了数月。 一转眼就到了年关,家家户户忙着备年货做吃食,家人出门比以前频繁了些。 云奕月如今能够爬得飞快,每日都要在房前屋后勘察,她觉得自己像条巡逻犬。 除夕夜,云母整整忙活一天,收拾出来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孩子们大饱口福,就连没长几颗牙的云奕月也分到了一根油汪汪的鸡腿,啃得有滋有味。 酒过三巡,云父微微有了些醉意,他拎起酒壶站起来:“卿妹,我去偏房待一会,你带着孩子们好好吃饭。” 云母嘱咐他小心些,仍然带着三个孩子在堂屋嬉闹。 一炷香的工夫后,木偶云吉安突然尖叫起来:【小丫头,快去偏房看看,小阑子正在用刀砍自己!】 云奕月噌的一下扔掉鸡腿,从娘亲的怀里挣脱下去,飞速朝着偏房爬去:大过年的,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第3章 这个家没我得散 云母心里咯噔一下,她嘱咐道:“阿昊,滢滢,你们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看屋子,我去寻阿月。” 云奕月一口气爬进偏房,她仰着小脑袋看过去,却见爹爹云阑之跪在蒲团上,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正在一下下朝着自己的脖颈划去。 幸亏他脖子上缠着一条新缝的棉围脖,此刻已经绽放出里面的白棉花,随着割脖子的动作一团团落下。 紧跟而来的云母瞧见这一幕,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奕月瞧得真真切切,爹爹眼睛猩红,目光呆滞,哪里是喝醉了,分明是被人催眠了。 在现代世界里,云奕月虽然只是个末流小导演,可是她的爷爷是着名心理学家,爸爸叔叔和小姑也是业内赫赫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她自幼耳濡目染,对这些手段十分娴熟。 云奕月飞速爬过去,将小手搭在爹爹身上开始念诵催眠术语,不料脱口而出的却是‘咿咿呀呀’!她心下暗惊:糟了,我现在还不会讲人话,这催眠术怕是不管用? 云奕月眼瞅着爹爹又举起尖刀划向脖颈,她牙一咬心一横:管他呢,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我不会说话,也得拼着一试! 咿咿呀呀的催眠术语连绵不绝,云父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哐当’一声,他手里的尖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人也两眼一翻,歪在了蒲团上。 云奕月的脑门上沁出一层细汗:这也太耗费心力了!她用小手翻开爹爹的眼皮仔细瞧了瞧,只见里面全是红血丝,大概是太用力挣出来的。 人好端端的,刚才在饭桌上还有说有笑,为何一转眼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奕月瞧了瞧供桌上面摆放着数尊牌位,前面放着几碟子果品点心,还有五六个鲜明亮丽的木偶,她咿呀道:“你们都看见啥了,说来听听。” 奇怪的是,这里的木偶居然能够听懂云奕月的咿呀声。 【他刚开始好好的,可是后来开始喝酒,然后看了幅画就变身了。】 【对呀对呀,那幅画不知道是不是有古怪,他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 云奕月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在供桌下面发现一幅卷轴,她爬过去摊开一看,上面画的是个老头,目光炯炯有神,背手而立十分传神,旁边题写着云阙的名字。 云奕月只是多看了这画像几眼,就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她赶紧将画像卷起来:莫非这是幅念力画,爹爹就是被其中的念力干扰,所以才做出自残行为? 云奕月继续盘问木偶:“这画是哪里来的?” 木偶们争先恐后的告诉她:【隔壁院的秀才送过来的。】 “很好!”云奕月小脸一沉:这伙贼人竟是要直接对爹爹动手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这是分不清楚大小王! 云奕月眯着眼睛再次将画像打开,上面有个红色印章,她将印章撕下来之后将画像扔到火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吧嗒一声,供桌上刻着‘云阙’名讳的牌位突然掉落在云奕月的面前,她拿起来左瞧右看,终于发现一个细微凸起,于是用乳牙费力咬下去,底座弹开掉下一个东西。 黑不溜秋的像块玉,两指粗细,七八厘米高,刻得像是个人样,可工艺粗糙鼻眼不分面容模糊。 云奕月心里一动:难不成这就是那活宝贝?藏得可真够严实的。 她赶紧将东西揣到自己怀里,笑得两眼弯弯:“嘿嘿,捡装备喽!” 云奕月瞅了瞅晕倒的爹娘,她分别给爹爹和娘亲清洗刚才的不良记忆,然后将他们唤醒,累瘫在地之后不由得长叹一声:这个家若是没有我,得散! 云父清醒后疑惑的问道:“卿妹,你们不是在堂屋吃饭,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云母感觉糊里糊涂,她想了一瞬才回答:“阿月要找你,所以我跟了过来。” 云父慈爱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女儿,弯腰将人抱起:“走吧,这里有些冷,咱们还回堂屋去!” 年夜饭继续,木偶云吉安担忧的问道:【小阑子没事吧?】 云奕月咿呀两声:“没事,全好了!” 木偶骤然愣住了:它怎么好像突然间能够听懂小丫头的话了。 大年初一,亲朋邻里相互串门拜年,邻居赵秀才进门拱手笑道:“云大哥,云大嫂,新年好。” 赵秀才的眼睛一个劲儿的扫量云阑之,似乎想瞧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云奕月暗喜道:小贼自己送上门了! 她抱着心爱的布老虎——里面可是藏着好东西,咿咿呀呀朝着赵秀才挣去,似乎对他很有好感。 云母有些意外:“阿月竟然不怕生人了?” 赵秀才顺势抱起云奕月掂了掂,恭维道:“小丫头还挺敦实。” 云奕月趴在赵秀才的肩膀上,轻声念起了催眠术语,直念得赵秀才上下眼皮打架,眼神渐渐涣散又集中,如此反复数回。 半晌之后,赵秀才转身离开云家小院,呆滞麻木犹如提线木偶。 天阴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很快就白了。 傍晚时分,院外传来惊呼声,却是那赵秀才裸着上身,背着一丛荆棘,朝着云家一跪三拜的走来。 他不停的喃喃自语:“我错了,我该罚。”每喊一句就用荆棘条狠狠朝着自己身上抽去,被冻得发紫的肌肤上血迹斑斑,就连雪地上也滴落团团殷红。 院门被人疯狂拍响,云父诧异的打开门,看见赵秀才的模样后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杜卫朝着围观的人挥手:“都散了都散了!” 杜卫将赵秀才一把薅进云家小院,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老云,咱们借一步说话。” 堂屋之内有炭盆,比外面暖和多了。 赵秀才仍在不停认错并鞭打自己,直到被人夺走了手里的荆棘条。 杜卫抹了把脸,面露尴尬:“明人不说暗话,老云,其实我是景义城派过来暗中看顾你们的。” 看顾还是监视,这谁能说得清楚? 云父云母脸色大变,两人互相看了看却也没有接话。 杜卫叹了口气:“蔡婶也好,赵秀才也罢,这镇上还有几家都是从景义城过来的。他们行事太过理应遭到惩罚,只是想请你高抬贵手留他们一条命。” 云父心中有气:“你说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所以没有办法应承你。” 杜卫咬了咬牙:“老云,若是人死在安平镇会很麻烦,景义城一旦下灭门令,嫂子和侄子侄女怎么办?我敢拍着胸脯向你保证,若是你肯留他一条命,以后不会再有人敢骚扰你们,事事与你行个方便。” 云父秉性纯良性格绵软,他犹豫着看了看柔弱妻子和年幼儿女,最终还是点头:“一言为定,只是……”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饶过赵秀才的命! 云奕月望了一眼爹爹,虽然‘怒其不争’,却也能理解他的无奈:家人的命是最重要的,需要忍的时候也得忍。 她爬到赵秀才的腿边,咿呀念起唤醒术语将其神智唤回,不过以赵秀才的单薄身体,大雪天被冻成这样又受了伤,能不能熬过半年就看他的造化了。 杜卫带着清醒后咳血的赵秀才离开,过了初五将人用牛车送走,后面是生是死就不清楚了。 杜卫身为里正果然说话算话,此后对云阑之一家人睁只眼闭只眼,打着哈哈的往上奏报,暗中护着他们周全,竟也平安度过了好几年。 直到这天,平静的日子再次起了波澜。 木偶云吉安突然变得古怪,整日里念叨不休:【时辰又到了,又要出大事了。】 云奕月却毫不在意:“咋啦,我又有劫了?” 木偶十分紧张:【恐怕比劫还要难过,我先祝你长命百岁!】 云奕月:你认真的?能不能说清楚到底什么事儿? 第4章 一封密令 木偶连连推辞:【不能推算,也不敢推算,祝你平安。】 云奕月一连担心了好几天,可是半点异常也没发生,她也渐渐松懈下来,照样招猫逗狗,上树下河,这天又笑嘻嘻的用裙子兜着几尾小鱼奔回家:“爹,娘,晚上可以加菜啦!” 可她刚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云父云母面色不虞,隐隐带着忧愁和担心,尤其是姐姐云滢滢,眼角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云奕月将裙子里那活蹦乱跳的鱼儿颠了颠,故作娇声娇气的问道:“爹爹,娘亲,你们为什么不开心?” 云母一把搂过云奕月,长长叹息一声:“阑哥,阿月只有七岁,我实在是舍不得她!” 云父闷声不吭,半晌之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重重捶了下桌子冷静的吩咐道:“收拾东西,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云奕月心头一跳:“爹,娘,咱们要去哪里?” 云滢滢小心翼翼的将云奕月裙兜里的鱼儿捡出扔给黑猫,她柔声细语安慰道:“小妹,咱们去外祖家走亲戚可好?” 云奕月虽然满腹狐疑,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点头附和道:“好呀!” 背地里,云奕月踢了踢正在吃鱼的黑猫:“猫哥,到底发生了何事?” 黑猫含糊其词:“有人要把你接走。” “接走?”云奕月内心骤然泛起波浪:何人要接走我,家人又因何要躲? 云母带着云滢滢匆忙收拾金银细软,云父悄悄的出了门,先去私塾里接上云昊,然后去买些路上吃的用的。 云奕月拽着黑猫的尾巴,她有些担忧:“暗中离开是否可行?” 黑猫嗤之以鼻:“那可是景义城发来的命令,云氏一族的老巢,就算是一百个云家也抵抗不了。我劝你还是跟你那挂名爹娘说说不要白费力气,免得遭罪。” 又是景义城! 云奕月蓦然捏紧了拳头,从那里来的坏人三番几次对自己家人下毒手,祖父云阙也在那里枉死,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木偶云吉安惊恐道:【跑啊,一定要跑的远远的,那地方去不得!】 云奕月幽幽问它:“不去那里,小阙阙的冤情如何查清?” 木偶很是为难:它最喜爱小阙阙,可是也很喜欢云奕月这个小丫头,一时间很难抉择。 云奕月已经打定主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景义城,自己去定了! 天色刚擦黑,云父云母就将大大小小的包袱装进马车厢里,严严实实的遮盖好。纵然有万般不舍,可他们还是趁着夜色离开了生活数年的家。 里正杜卫突然出现拦在了马车前:“老云,你走不掉的。” 云父拱手行礼恳求道:“杜兄,都是为人父母者,我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并没有错,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 杜卫重重的叹了口气,退到路边不再阻拦。 马蹄声哒哒,云父坐在前面赶车,云母带着三个孩子坐在车厢里,晃晃悠悠的出了安平镇。乡间小路狭窄且不好走,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甚至连一盏灯笼都舍不得点,只能摸索着前行。 云母撩开帘子,望着身后那一片越来越远的镇子剪影,心里满是苦涩。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来到了较为宽阔的三岔路口,马儿突然就停下了,它焦灼的嘶叫,奋力扬起马蹄却是半步也不肯往前走。 云母掀开帘子问道:“阑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父低声安慰妻子儿女:“都躲进车厢里,不许出来!” 云奕月按紧了自己包裹里的一串小木偶,听见它们悄声说道:【危险,有杀气!】她的心高高悬起,差点提到嗓子眼。 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缓缓逼近,他们身上的黑色斗篷隐约可见暗色金纹,个个佩戴长刀,弥漫着萧萧寒意。 两盏蓝色灯笼倏忽亮起,油色发亮的黑色骏马上端端正正坐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袭暗金纹的披风遮不住浑身的肃杀之气。 那男子爽朗一笑:“阑之兄,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云父淡然回道:“微末家事而已,不劳褚大人费心挂念。” 那男子名唤褚尤,来自景义城的褚家,功夫深不可测且手段狠辣,在外素有褚阎罗的称谓,可止小儿夜啼。 褚尤漫不经心道:“族中发了密令给你,特邀你家小女前往景义城暂住几天,你可是不愿?” 云父沉默片刻,咬牙说道:“小女年幼只有七岁,我们放心不下她。况且我们已经远离那个地方多年,此生不愿再踏足半步。” 褚尤放声大笑起来:“景义城繁华热闹远胜这乡野之地,族中自会好好照料你家小女,尽可放心。”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当年的事情是族中开恩赦免,别忘了你们永远都欠着族中的恩情,如今到了回报的时候,万万不能忘恩负义啊!” 云父伸出手臂挡住帘子,这副倔强的姿态表明了他的立场,也是他难得一见的硬气。 褚尤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云阑之,大家多年共事多少有些交情,别逼我出手。” “嗖嗖嗖”数声细微响动,那两盏蓝灯笼居然被人灭掉了。 云奕月从车厢里面钻出来,她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车辕上,拉满了弹弓直直对准褚尤:“我跟你走,不许为难我的家人。” 褚尤眯着眼睛看向云奕月,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女娃娃,居然能有如此胆识! 云父拽着云奕月的衣服,低声喝道:“你这丫头跑出来做什么?快回到车厢里去。” 云奕月大义凛然:“爹爹,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正所谓大丈夫做人顶天立地,绝不能连累家人。” 她又看向褚尤,冷静的说道:“我跟你走,但是你要保证不会让人伤害我的家人,不然我定不会饶你!” 褚尤不禁哈哈大笑:“有趣,这个小丫头倒有些胆量。你且放心,只要你肯入城,你的家人自然会平平安安。” 云奕月得到了褚尤的亲口承诺,她顿时松了口气,利索的背上小包裹准备离开。 云父自然不肯松手,就连云母和云昊云滢滢也从车厢里出来,齐齐拽住云奕月的衣服不肯撒开,满是眷恋和不舍。 云奕月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爹爹娘亲,哥哥姐姐,我虽然年纪小,可是我心里有分寸,我会保护好自己,安安稳稳的回来和你们团聚。”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和坚决,一时间倒是叫云家人愣了神。 云母毫不犹豫的说道:“阑哥,你在家里照顾两个大的,我随阿月一同前去。” 褚尤冷冷的拒绝了:“不行,族中有令,只能小丫头一个人。” 云奕月吧唧亲了亲云母的脸颊:“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抱起自己从不离身的布老虎,抬手指了指褚尤身边的影子,人虽小气势却很足:“找个人背我过去!” 第5章 初识大郎 褚尤随意摆了摆手,一位黑袍人身影一晃就到了马车前,他倾下身子将云奕月背起来,稳稳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褚尤冲着云父抱了抱拳:“阑之兄,保重!” 蓝色灯笼引路,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云家人驻足原地许久,直到那些黑袍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们只能黯然返回安平镇。 云奕月被送入一辆豪华马车内,里面不仅空间大,铺陈摆设更是精美,这让她十分稀罕的东摸摸西看看。 突然,软座上的锦被动了动,里面似乎有东西。 云奕月好奇的掀开锦被,映入眼帘的是个小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正睡得迷迷瞪瞪不知所以。 他长得真好看呀! 乌黑如瀑的秀发,瓷白如玉的肌肤,长长睫毛鸦羽一般覆着,鼻梁高挺嘴唇红润,纵然年纪小,可是那股子风流俊美的姿态已经颇具雏形。 男孩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正巧与云奕月直直对上。 滴溜溜的圆眼睛,对上微微挑起的桃花眼,相互好奇的探询打量。 云奕月笑嘻嘻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细声细气的说道:“褚钰,钰是金玉的那个钰,你又是谁?” 云奕月嗯了一声:“名字还挺好听,我叫云奕月。” 褚钰听到这个名字后悄悄吁了口气:“你就是三叔这次来接的人?” 云奕月点点头:“大概是吧!” 她盯着那张俊美小脸,心口如一的说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褚钰闻言脸色一红,似乎有些害羞,为了表示礼貌,他也回敬了一句:“你也很可爱。” “是吗?”云奕月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虽然她现在的外形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可内里早就是个成年人了,猛然听见有人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怪新鲜的。 云奕月看着褚钰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由得一把搂过这孩子的脖颈,在那嫩呼呼的脸颊上啧啧啧的亲了好几口。 褚钰那张精致的小脸顿时羞得一片通红:“你,你这是做什么?” 云奕月笑眯眯的回他:“我好喜欢你。” 木偶们简直没眼看,纷纷叫道:【羞羞羞,真是羞死人了!】 褚钰哧溜一下钻回到锦被中,任凭云奕月如何拽被子也不肯再出来,他将自己裹得像只蚕蛹,也不嫌憋闷。 云奕月觉得无趣,更觉得浓重的困意阵阵涌来,她身子一歪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褚钰渐渐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他悄悄露出脑袋,发现云奕月已经呼呼大睡,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看着怪可怜的。 褚钰想了想,将自己的被子分一半给云奕月,两个人滚在一起睡熟了。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了许久,终于到达一间客栈停了下来。 褚尤掀开帘子一看,发现两个小人同被而眠,他微微挑了挑眉:褚钰这小子向来生人勿近,没想到倒是跟云家小丫头厮混的熟络。 一行人静悄悄的安置在客栈里,云奕月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有个东西往怀里拱,她不耐烦的推了推,那东西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紧的贴着她,还甩着毛茸茸的尾巴。 黑猫阿福不知何时跟了来,大有赖着云奕月的意思。 云奕月揉了揉眼睛,没好气的拍了黑猫一巴掌:“猫哥,我还以为你丢了!” 黑猫哼了一声:“你丢了我都丢不了,这次去景义城可没那么简单,我得陪着你。” 它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跟着云奕月换个地方,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又开始动身。 褚尤吩咐人带着云奕月下楼用些吃食,他瞥了一眼黑猫:“哪里来的小东西?” 云奕月冲着褚尤嘻嘻一笑:“三叔,这是我家的黑猫,它最是黏我,就让它跟着吧。” 褚尤听见‘三叔’的称呼之后露出一丝愕然,但他眼波一转,嘴角噙了丝笑容却也没有否认:“行!” 黑漆斑驳的桌子上摆放着热饼包子鸡蛋和稀粥,褚钰始终安安静静的坐在条凳上,一声也不吭。 云奕月从来不怯生,她拿起一块饼子分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递给黑猫,整套动作娴熟流畅像是日常做惯了。 褚尤有些意外:“你对这只猫倒是挺好。” 云奕月随口答道:“那当然,它可是我的朋友。” 黑猫应景的喵了一声作为回应,似乎颇为赞同这种说法。 褚钰闻言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吃饼的云奕月,心里微微一动:天底下,真的有跟猫做朋友的人吗? 马车厢内,云奕月百无聊赖的托腮盘腿坐在软垫上,一路上颠簸的骨头架都快要散掉了,却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就连包裹里的木偶们也纷纷嚷着无聊透顶。 褚钰冲着云奕月伸出手掌,里面握着两颗红艳艳的果子,他语音清和:“景义城还远着呢,你先吃个果子解解闷。” 云奕月接过红果子,脑海中蓦然冒出一个词‘攻心为上’:褚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若是能够牢牢攀上他,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于是,她歪头看着褚钰,脆生生的问道:“阿钰哥哥,你们为什么要带我去景义城?” 褚钰听见这一声清脆悦耳的‘阿钰哥哥’,觉得很是受用,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拂过心窝窝,酥酥麻麻的。他压低声音说道:“据说是卢婆婆占卜出的卦象,这次去景义城的还有别人,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云奕月心里盘算一番,褚钰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依旧是个孩子,想必也不会知晓太多内幕,她随即换了个话题:“阿钰哥哥,你知道我们云家是做什么的?” 褚钰诧异的看了一眼云奕月,他暗暗想道:小丫头一直生活在小镇子上,什么都不知道也怪可怜的。他在心里斟酌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们云家是唱傀儡戏的,就是那种弹奏着乐曲让木偶跳舞的把戏。” 这点说法倒是跟木偶们透露的差不多,云奕月算是勉强相信了。 两个小孩一问一答,扯着问题像是在扯毛线团,滚得到处都是。 云奕月从褚钰的描述中得知,曾经的云家就像是一棵繁茂大树,可是后来树大分枝,制作木偶和弹奏乐曲就分开交给不同的族人去做,她现在的小家只负责制作木偶。 云奕月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她现在能够获悉的信息很少,远远不足以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看来,一切须得从长计议! 单单是把制作木偶和弹奏乐曲分开,这里面就大有玄机! 果子吃完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云奕月解开小包裹,她随手摸出一个精致木偶递给褚钰:“阿钰哥哥,这个送给你玩!” 岂料褚钰瞥见木偶后脸色大变,他一把将木偶重新塞回云奕月的包裹里,焦急的说道:“阿月妹妹,这样的东西万万不能拿出来,景义城里不许这东西出现!” 云奕月满头雾水:“为何?” 第6章 三叔的怪异 褚钰也说不清楚来龙去脉,但他态度十分坚定:“你把这些东西藏好,千万别被人看见!” 云奕月向来听劝,她赶紧将自己的包裹捂得严严实实。 足足赶了五六天的路程,景义城终于快要到了。这段时间里,云奕月和褚钰还有黑猫阿福已经厮混得十分熟悉,处出了不错的感情。 白日里骤然变了天,一阵阵狂风席卷着地面,夹杂着厚重的尘土,纷纷扬扬的洒开。马车帘子也被卷起,一股子土腥味冲着车厢内而去。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马匹被惊得四处乱转,好不容易才被拢好。 褚尤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手下赶往距离此处最近的客栈歇脚,一行人急匆匆地冲向客栈,终于赶在这场暴风雨初始之际来到屋内。 外边哗啦啦的雨声连绵不断,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万物都看得不甚分明。 褚尤站在廊下,玄色披风一角被打湿了,寒凉雨气直直往身上扑。他好似浑然不觉一般,想要透过这茫茫雨幕看穿些什么。 咔嚓一声响,一道蜿蜒闪电直直劈下,将客栈外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树劈倒在地,腾起股股黑烟很快又被浇灭了。 云奕月咋舌道:“我滴个乖乖,好大的雨,好亮的闪电!” 褚钰小大人一般将云奕月拢在怀里,双手捂着她的耳朵:“不怕不怕,雨很快就会停下。” 云奕月觉得有些别扭,可她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年龄和身材,还是沉默着没动:这种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等到这场雨歇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褚尤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简单的用了些晚饭就上楼去歇息了。 云奕月有点担忧:“阿钰哥哥,我觉得三叔有点不太对劲儿。” 她刚才偷偷看了好几眼褚尤,敏锐察觉出他的眼神跟往常不太一样。 褚钰犹豫了一下,还是温柔的拍了拍云奕月的后背:“没事,三叔是大人,他会照顾好自己。” 因着天气原因,这次匆忙之下寻到的客栈房间很少,褚尤和两个小家伙挤在一处安歇,他直愣愣地躺在床榻上,连衣服也未曾更换,从头到脚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被褥是灰褐色的,猛然一看像是个裹尸袋! 云奕月刚进房间就被吓了一跳,可她不敢声张,跟褚钰两个人轻手轻脚的翻到床榻内侧安歇,轻声细语的说了好一阵子悄悄话才安然睡去。 半夜时分,云奕月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耳朵。她迷迷瞪瞪睁开一条眼缝,随即被眼前的一幕骇得血液似乎凝固住了。 褚尤端坐在铜镜前,他散开了头发正在一缕缕的梳头,那高高翘起的兰花指生硬而笨拙,镜子里映出的面容上隐约可见一片花红柳绿,竟是涂抹了满脸的胭脂水粉。 褚钰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幽幽的盯着自家三叔,小小的脸上满是复杂神色。 云奕月暗叹一声:真是没想到,褚尤这样威风凛凛杀伐决断的男子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莫非他修炼的也是什么阴阳不分的向日葵宝典? 褚尤绾好自己的发髻之后,他缓缓转过身子,那一双眼睛居然是灰白色的,没有半点黝黑瞳仁。 云奕月瞧见之后,咕咚一声从床板上摔了下来,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 包裹里的木偶十分焦急:【有危险,快躲开,快躲开!】 褚尤望着云奕月,捏着嗓子笑了起来:“哎哟,这里有位小美人儿。” 那声音十分尖细柔媚,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的嗓音。 云奕月就算是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过来:这涂脂抹粉的人,根本就不是褚尤! 与其说是褚尤有异装癖,倒不如说他是人格分裂。 木偶们七嘴八舌:【疯女人,她是个疯子!】 褚钰冲着云奕月大喊一声:“阿月快跑!” ‘褚尤’一怔,喃喃道:“阿月,你是阿月!” 紧接着他大手一捞将云奕月拥在自己怀里,那双灰白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手指捏着云奕月肥嘟嘟的脸颊深深嗅了过去,满脸的陶醉:“奶香味!” 云奕月感觉到火辣辣的气息紧贴着自己的脖子,还有硬胡茬扎着肌肤,她内心一阵恶寒,不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褚钰奋力掰着‘褚尤’那铁一般的手臂:“三叔,三叔你快醒醒!” ‘褚尤’只是轻轻一摆手,就将身形单薄的侄子甩出去三米远,狠狠砸在铜镜上,撞落了满桌子的胭脂水粉,扑腾起阵阵香粉。 云奕月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岔开五指覆盖在‘褚尤’的面容上,口中念念有词,她要将褚尤体内的异魂催眠,好让真正的褚尤醒过来。 渐渐的,褚尤那灰白色的眼神开始涣散,一丝丝黑色重新出现。 褚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顾不上满身狼藉抬眼看过去,从他这个角度来看,三叔可是紧紧掐着云奕月的脖子,怕是有危险。他奋力撞了过去,将两人撞翻在地。 ‘褚尤’好不容易变黑的瞳仁再次转成灰白色,云奕月不禁气得捶胸顿足:就差那么一点,催眠就能生效了! 褚钰将云奕月牢牢护在自己怀里,一迭声的喊着:“三叔醒醒,三叔快醒醒!” 房间内闹腾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突然,门外响起阵阵琵琶声,清脆悦耳像是潺潺流水,将人五脏六腑抚平熨帖,褚尤渐渐的恢复了清明神志,那双灰白色瞳仁一丝丝重新变得黝黑。 他,终于清醒了。 褚尤恢复清醒之后,他看着狼狈不堪的侄子紧紧护着怀里的云奕月,心里咯噔一下沉寂下去,脸色也逐渐变得阴冷似冰。 莫非,他又犯病了? 门外的琵琶声停了,一道脆生生的稚嫩声音问道:“屋内人可还好?” 褚尤大踏步的走过去拉开房门,却看见一位梳着双髻,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七八岁小姑娘抱着把玲珑琵琶站在楼道里,淡定的瞧着他。 褚尤上下打量一番小姑娘,看见她腰间挂着莹白玉佩,上面刻着流水云纹,他微微皱了皱眉:“你是云家人?” 小姑娘极有礼貌的行了个礼,她朗声说道:“宁城云家,云笑!” 云奕月听见小姑娘自报家门之后,猛然抬头看去:这个淡定从容的小姑娘也是云家人?莫非她也是自己的祖先之一? 云笑瞥了瞥云奕月,眼中微不可闻的带上一丝嫌弃: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好生没用! 褚尤端端正正的冲着云笑拱手施了一礼:“多谢云笑姑娘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云笑傲娇的嗯了一声,再也没多看一眼云奕月,潇洒的抱着琵琶走了。 云奕月:她……好像瞧不起我? 第7章 初进景义城 云奕月唰唰的赶紧擦掉眼泪鼻涕,摆出倔强的表情,刚才真是太丢脸了。重新安顿好之后,她心事重重,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褚钰贴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你没吓着吧?” 云奕月摇了摇头,好奇的问了句:“她弹的什么曲子?” 褚钰垂下眼眸淡淡回道:“那就是云家的绝技安魂曲。” 云奕月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曲子,半晌之后她心里微微一动:这不就是做心理咨询时播放的音乐,难怪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宁城云家,莫非跟自家也是老相识? 更为奇怪的是,自从云笑的安魂曲响起,包裹里的木偶突然齐齐变成了哑巴,再没出过声! 一转眼,天就亮了。 云奕月打着呵欠下楼来,一眼就看见云笑占据了正中央的桌子,旁边跟着两名青壮妇人随身伺候,再远些还有数名护卫。 云奕月诧异的看向褚尤:“三叔,不是说只准一人前行,为何她能带这么多人?” 褚尤面不改色心不跳:“宁城云家一向与景义城交好,这些是破格允许的。” 云奕月顿时就明白了,合着自己家只是偏远末枝,所以须得处处守规矩。 褚钰默默地剥好鸡蛋塞入云奕月的碗里,安慰般的拍拍她的手背,冲着她微微一笑:“以后我护着你!” 褚尤装作没看见,继续大口吃饭,捎带着瞄了几眼云笑一行人。 既然撞在一起,自然结伴一同前往景义城。 云笑家境果然殷实,单是乘坐的那架宽大马车就与褚家的不相伯仲,尤其是车厢翘起的檐角上挂着一串清脆悦耳的风铃,铃身俱是一座座玲珑小塔,看起来颇为有趣。 云奕月对云笑实在是难掩好奇,于是她掀起车帘偷偷的观察云笑等人,正当看得入神的时候,褚钰也凑了过来:“看上什么东西了,回头我买给你。” 云奕月心头一暖,没想到褚钰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是个知冷知热的小暖男,以后不定是哪家姑娘有如此大的福气能够享受他的呵护。 她心智成熟,完全没把自己的情感跟一个孩童放在同等水平线上。 云笑似乎察觉到了云奕月的目光,她也掀开帘子冲着这边看了过来,却在看见云奕月和褚钰几乎紧挨着一起的面容之后,陡然变了脸色。 虽然年岁尚小,但云笑明显的感觉出来她不及云奕月娇憨可爱。一向被称为冷面阎罗的褚尤,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客气疏离,可是对着云奕月却能露出几分难得的笑容。 云笑有些愠怒: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一点也不稀罕。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还能越到我的前头? 虽然两队人马一同赶路,一同住店,可是却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两天后,景义城终于到了,大老远就能看见巍峨厚重的城墙,守门城楼足足有五层,每一层都驻扎不少守卫,果然气派非凡。 云奕月揉了揉几乎颠碎的屁股:“阿钰哥哥,进城后你还会陪着我吗?” 褚钰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点头:“放心,我知会家里一声之后就去找你。” 云奕月和云笑一起被送入了云家大宅,在仆从的带领下,两个小女娃一步步走过曲折幽深的游廊,迈入森森寒意的云家祠堂。 这里十分开阔,燃烧着数百支白色蜡烛,一簇簇烛火跳跃不停,蜡烛背后则是一尊尊黑漆描金的牌位。 云奕月一举一动都学着云笑的样子,虔诚的跪拜焚香,之后又被人带了出去。 会客厅中,端端正正坐着数人,云奕月自然一个也不认得,但有一点她很肯定:相对而言,这些人都是自家老祖宗,须得客气点对待。 云笑倒是对他们十分熟络,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问好,表现很是优秀。 云管家领着云奕月一一拜见众人,然后将她安置在较远的座椅上,奉上点心茶水。 会客厅里正中间位置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满脸的肃穆,看着不太好相与,此人是云家现任家主云沧海。他的左手边是卢家最德高望重的卢婆婆,右手边是年龄相仿的褚家现任家主褚诀。 白发苍苍的卢婆婆手里捻着一串碧色幽幽的翡翠串,她踱步来到云笑和云奕月面前,眯着浑浊的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两个小姑娘。然后伸出枯皱如树皮的手抚摸着两张稚嫩的小脸,那尖利的指甲在肌肤上刮出数条长长的痕迹。 云奕月皱着小脸,暗自嘀咕道:老妖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倾,直到贴在冰凉的椅背上。 云笑却始终保持微笑,两眼弯弯似月亮,表情没有一丝皲裂,脊背挺拔如青松般傲然耸立。 卢婆婆亲昵的拍了拍云笑的脑袋:“好孩子,真不错!” 她斜睨了一眼耷拉着小脸的云奕月,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云沧海轻声咳了两下:“孩子们,以后安生住在这里,好好跟随教导师傅学习,这是你们难得的机遇,千万不可错过。” 褚诀突然开口询问:“两个丫头,你们长大后想做什么?” 云笑从椅子上下来,她施了一礼后朗声说道:“我要将云家的傀儡术发扬光大,要让全天下都知晓云家的荣光。” 云奕月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小小年纪怎会如此好高骛远? 她以前梦想着做个优秀导演,拍出好看的影片,如今的情况下自然是…… 云奕月大声喊道:“我要办一个全天下最热闹的戏班子!” 褚诀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短短的胡须也在颤抖:“这孩子我喜欢!” 云沧海却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喜欢云奕月的说辞,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叹了口气。 云管家带着云笑和云奕月退出来,他询问两位小姑娘的意思:“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二位小姐去瞧瞧可好?” 云笑摆了摆手:“云伯,我还是住在自家的宅子里更自在。” 云笑的家族在景义城中置办了不少产业,其中一处宅子距离这里并不远,坐马车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到。 云管家点点头,转而看向云奕月:“阿月小姐,你打算住在哪里?” 云奕月环顾这所云家老宅,不知是多少年的老宅子,虽然地方宽阔古朴,但是人特别少,就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这地方,夜里不会闹鬼吧? 第8章 褚钰的呵护 云管家紧盯着云奕月,在等她的答案。 云奕月不想住在这里,可是一时间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禁显得很是为难。 褚钰的声音突然传来:“云伯,我已经同三叔讲好了,让阿月妹妹住在我家里。” 云奕月顿时松了口气,好似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频频点头:“云伯,我想住在阿钰哥哥家里,还能跟他说说话做个伴。” 褚钰伸手牵着云奕月,紧紧的将她护在身边。 云管家只得答应了,反正褚家就在云家的隔壁,若是有什么事传唤一声也很方便。 褚钰兴冲冲的将云奕月带到马车上,穿过一条宽阔的大街,转个弯就到了。 在这里,云家占据了整条街,而褚家,占据了另外一条街。两所大宅守护相望,若从上空来看,像是守护景义城的两尊大石狮! 褚钰带着云奕月参观两人的住所,他指着自己的小院说道:“阿月妹妹,我住在听风轩,你就住在旁边的望月苑,咱们两个依旧挨着。” 云奕月随着褚钰进到他的房内,她打量着精致的布局,暗暗咋舌道:褚家果然有钱,单单是这一尊摆着看的玉瓶,就能买下自己家在安平镇的宅子。 两位柔顺安静的婢女奉上饮品点心,盛在玉白斛中的紫色汁液看起来分外诱人,旁边搭配着三五碟小巧玲珑的点心,格外赏心悦目。 褚钰斟了一杯果汁递给云奕月,满含着笑意:“这是西域进贡过来的葡萄,细细的绞出汁,再放入上好蜂蜜调味,阿月妹妹快尝尝。” 云奕月接过来浅浅啜了一口,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只是随意说道:“好喝!” 褚钰顿时笑得眼睛眯起,十分开心。 云奕月好奇的东张西望,突然瞥见一把华丽的螺钿紫檀琵琶,她眼前一亮,提起裙角直奔而去,一把将琵琶抱在怀里。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云奕月想起现代世界里,自己小时候跟着同学去参观各种各类的培训班,最后她兴致勃勃的指着正在弹琵琶的老师嚷嚷道:“我要学这个!” 本以为一直疼爱自己的爸妈会答应,可是爸爸脸色一沉,断然拒绝了她,并且扬言若是她敢学琵琶,腿都要打断! 云奕月虽然不知道为何家长不许她学琵琶,但是向来一身反骨的她还是偷偷跟着同学去蹭课,好在教琵琶的老师发现她很有天赋,默许她跟着偷师。 在云家,没有人知道云奕月的琵琶其实弹得还不错! 褚钰静静的望着抱着琵琶的云奕月,他看见这张本来开心的小脸上此刻满是愁容,不禁万分心疼:难不成是因为见过云笑弹琵琶弹得那般好,所以心里难受了? 褚钰幽幽的说道:“阿月妹妹,改日我请两位师傅来教导你弹琵琶可好?” 云奕月没有回应,而是抱起琵琶开始娴熟的弹奏,轮指一翻,汩汩乐声犹如清泉般淌出,连绵不绝。 褚钰暗暗吃惊,他没想到自幼生长在安平镇的云奕月,明明只是云家制作木偶的分支后代,居然能够如此流畅的弹奏琵琶。 实在是太古怪了! 一曲终了,云奕月恋恋不舍的放下琵琶,拢回自己的百般心思,重新变得‘天真烂漫’! 晚间用膳的时候,听风轩那偌大的厅中却只有褚钰和云奕月两个人,婢女们有条不紊的奉上膳食,然后静默的垂手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云奕月好奇的问道:“阿钰哥哥,你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褚钰点点头,语调有点悲伤:“褚家崇武,我自幼体弱被大夫诊断不能习武,平时又常常生病,所以他们并不喜欢跟我一起,我倒是习惯了。” 云奕月灿烂一笑:“那我以后日日陪着你,没有人跟咱们抢菜,岂不是世间美事?” 褚钰一怔,他呆呆的看着云奕月,本以为这小丫头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可是瞧着云奕月那股打心眼里冒出来的高兴劲儿,不喜欢跟人抢菜这事八成是真的。 褚钰低下头偷偷的笑了,眉眼活泛舒展开来,在烛火的跳跃下更显得容颜俊美无双。 云奕月不由得看呆了,心里开始噗通噗通乱跳:奇了怪了,这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孩,怎么就能扰乱自己这个成年人的心志,哼,八成是眼花了! 饭毕,两个孩子又玩耍了好一阵,直到婢女上前小声提醒该就寝了,云奕月才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她眼巴巴的瞅着褚钰,欲言又止。 她怕黑,更怕一个人睡觉。 在安平镇的家里,云奕月不是跟着娘亲睡,就是由姐姐云滢滢搂着一起睡,就是来景义城的路上,她也是一直跟褚钰待在一起,从未独自一个人安歇。 眼下是在褚家,陌生环境再加上孤独怕黑,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度过? 褚钰眨巴眨巴眼睛,他心知肚明云奕月的犹豫不决,可他生出了促狭心思想要云奕月跟他软声软语的央求,他喜欢听见那样的语调。 云奕月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会怕黑怕孤独,又该如何跟一个小屁孩开口呢? 婢女再一次请求带云奕月回到旁边的望月苑,连照亮小路的灯笼都点亮了。 云奕月心下一横: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自己现在的身体只有七岁,小孩子嘛,害怕也是正常的。 于是,云奕月扯着褚钰的衣袖,眼巴巴的说道:“阿钰哥哥,我,我想跟你一处安歇。” 褚钰心里既开心又得意,几乎脱口而出:“好,咱们还一同休息。” 婢女为难的说道:“公子,这于理不合。” 褚钰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婢女:“将那架银纱紫檀描金屏风抬到内间隔开即可,我与阿月妹妹做个伴。” 趁着婢女出去的空闲,褚钰附在云奕月耳边轻声说道:“阿月妹妹,你的那些木偶我先替你保管,你且放心!”说完只将那个布老虎塞到她怀里。 云奕月垂眸想了想,褚钰也是一片好心,自己对此地的情况不了解,理应入乡随俗。因此她也没有表现出抵触,反倒对着褚钰甜甜一笑表示感谢。 没过多久,一架精美异常的屏风就竖好在宽阔的房内,隔着一层银纱只能瞧得影影绰绰。 云奕月对此十分满意,一头扎在柔软的床榻上连着滚了好几圈,连日来的赶路再加上今天几乎一整天的忙碌,她累坏了,不过片刻工夫就睡熟了。 房内熄了烛火,只有外间留着数盏昏黄的灯笼和两三位值夜的人。谁也没有发觉,一名婢女悄然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第9章 学堂里打架 松鹤堂内,一名婢女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据实禀告褚钰这边的事情。 褚家家主褚诀穿着丝绸睡袍,手里不紧不慢的转动着一对玉石圆球,微微闭着双目聆听。半晌之后,他散漫的问了句:“你可曾瞧仔细了,那丫头果真会弹琵琶?” 婢女清晰的回道:“确实如此,而且弹得相当娴熟,以奴婢所见,若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怕是练不到如此程度。” 褚诀嗤笑一声:“有趣,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居然拥有十年的琵琶功力,这云家以后可是有得热闹了。” 言毕,他摆了摆手:“你且回去吧,小心仔细盯着,千万不可怠慢她。” 婢女起身后退了数步,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如今将近盛夏时节,天色亮的格外早。 云奕月还在呼呼大睡就被褚钰揪了起来:“阿月妹妹,快点起来,咱们要去学堂。” 云奕月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满脸的懵懂:“什么学堂?” 褚钰解释道:“云家办有学堂,咱们这般年纪大小的都要去念书研习。” 云奕月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自己早就大学毕业了,怎么如今又要开始上学? 婢女们七手八脚的将褚钰和云奕月收拾干净,有条不紊的伺候他们用些早点,然后再赶着马车送往云家学堂。 直到云奕月昏头晕脑的坐在书桌前,她仍然感觉自己的神魂还未完全归位。 云笑早就到了,她正在规规矩矩的摊开书本,神色认真的默读,似乎对身边的事全不在意,唯有在云奕月进来的时候瞄了一眼。 云奕月打着呵欠从书箱里取出一摞书,随意捡了本翻开,一目十行的浏览。没想到这里的学堂教学内容还挺丰富,经史子集均有涉猎。 褚钰担忧的看着胡乱翻书的云奕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待会夫子讲课的时候千万不要打瞌睡,待到散学后我再教你慢慢认字。” 他似乎笃定了,云奕月不识字。 云奕月也不揭穿,只是笑吟吟的抬起头:“好啊,那就劳烦阿钰哥哥了。” 夫子讲课讲得摇头晃脑,怡然自乐,云奕月却是听得昏昏欲睡,为了驱散困意,她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开始打量学堂里面的同学。 数十个孩子几乎都差不多大的年纪,若是论起来,大概就属云奕月和云笑的年龄最小,且她们两个都是新来的。 凭心而论,在这些孩子里面,还是褚钰长得最好看。 云奕月百无聊赖,转而看向正在认真听讲的褚钰,用目光细细描绘他的轮廓,对这副难得的俊美皮囊简直是越看越满意。 褚钰的耳朵根儿渐渐的红了,他抿紧了嘴唇似乎有些不自在。 夫子留意到了云奕月的发呆,他有些不高兴,直接点名:“云奕月,你来讲讲这段话的意思!” 云奕月这才收回望着褚钰的目光,她慢吞吞的站起来大致瞥了一眼书本,随即洋洋洒洒的将书里的意思讲述出来。 夫子很是惊讶:这小丫头居然听懂了他讲的课? 云奕月笑眯眯的看着满脸惊讶的夫子,诚恳的说道:“夫子满腹经纶,学识渊博,单单站在这里就让人如沐春风,醍醐灌顶,学生受教了。” 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却不知道是何人说的:“马屁精!” 学堂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气氛格外活跃。 云奕月丝毫不恼,她娇憨的摸了摸鼻子:“夫子确实如此优秀,我才没有拍马屁呢,我只是实话实说。” 夫子心里很是受用,只是嗔怪了云奕月一句:“口甜舌滑!”便就此轻轻揭过不提。 散学之后,褚钰牵着云奕月的手离开学堂,刚出门就被一对儿兄妹堵上了。 那小丫头气鼓鼓的盯着褚钰紧牵着云奕月的手,满脸的不高兴:“阿钰哥哥,你为何要照顾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根本不配跟我们玩。” 褚钰登时就恼了:“卢灵儿,这位是阿月妹妹,你说话放尊重点。” 卢灵儿的哥哥卢星禾赶紧一把扯开自家小妹,他冲着云奕月拱手行礼:“小妹不懂事,阿月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云奕月冷眼旁观,心下了然,她直接脱口而出:“灵姐姐这是喜欢阿钰哥哥?” 卢灵儿听了这话之后骤然间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我才没有!” “哦!”云奕月把这群小屁孩的心思和把戏看得透透的,她特意强调道:“原来灵姐姐不喜欢阿钰哥哥,那就是讨厌他喽。” 卢灵儿简直气得跺脚:“我才没有讨厌阿钰哥哥,你胡说八道!” 她在卢家也是个备受宠爱的孩子,眼见在言语上没有占到便宜,一伸手便狠狠的朝着云奕月抓了过去。 云奕月冷哼一声,当她这些年在安平镇是混日子的?她跟着黑猫不知道学了多久的本事,猫爬树,猫打架,猫脱身那可是一等本事。 云奕月顺着卢灵儿伸过来的手臂丝滑的一缠一拉就将人拽了过来,然后瞬移到她的背后轻轻一推,将卢灵儿推了个踉踉跄跄,吧唧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褚钰和卢星禾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卢灵儿又痛又丢脸,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卢星禾赶紧上前去搀扶起自己妹妹,关切的问道:“灵儿,没事吧?” 卢灵儿气恼的指着云奕月:“哥哥,你快去打她!” 云奕月见势不妙,二话不说抱着旁边的红木柱子噌噌噌的爬到顶端,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站着的数人,满脸的警惕。 褚钰背过去偷偷笑了,待到转过身来却又恢复了严肃的神色:“星禾,你说这事怎么办?” 卢星禾为难的挠了挠头,虽然说自家妹子吃了亏,可到底是她先动的手,只是技不如人罢了。 褚钰幽幽说道:“不如回禀了戒律者,让他来裁定!” 卢灵儿见识过戒律者的手段,那可比她摔个大马趴严重多了,她连连摆手:“阿钰哥哥,这事……咱们私底下解决,好不好?” 褚钰故作为难的思考半晌,终于点头答应了。 卢灵儿顿时松了口气,她抬头瞄了一眼仍然扒在柱子上的云奕月,直恨得牙痒痒。 褚钰仰头看着云奕月,柔声劝道:“阿月妹妹,你先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云奕月忖度着眼前的局面,似乎自己也吃不了亏,于是她噌噌噌的爬下来,潇洒的拍了拍身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咱们先说好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后打架的事儿尽量少做,实在是有辱斯文。” 卢灵儿又被气得跺脚: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太无耻了。可这是在云家老宅,她也不敢过分放肆。 第10章 拜师柳娘子 褚钰将云奕月和卢家兄妹一并带回褚家,四个孩子挤在同一辆马车里,连呼吸都是嘈杂的,此起彼伏纠缠在一起。 褚钰做和事佬,让云奕月和卢灵儿握手言和。两个小姑娘笑眯眯的互相看着对方,优雅的抚着裙摆向对方施礼,彼此称呼一声:“姐姐,妹妹!” 可是她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今天的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个开端,女孩子之间的较量不分出个子丑寅卯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谓的和好,只不过是面子工程罢了。 褚钰和卢星禾只当两个小姑娘是真心和好了,笑得很是开心和欣慰。 日子一晃就过了整月,天气愈发热了,都说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眼看着雷雨天也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冒出一阵子疾风骤雨。 云奕月渐渐与众人熟识了起来,她性格大大咧咧倒是很好相处,厮混了不少朋友。 闲暇时分,云奕月则是明里暗里打探自家以前的事情,她想搞清楚祖父因何出事,爹爹又因何被驱逐。岂料旁人一听她的问题,要么摇头茫然不知,要么慌忙摆手急匆匆溜走,竟是半点有用的讯息也搜罗不到。 褚钰得知之后告诫云奕月:“阿月妹妹,这件事情年代久远又是禁忌,切莫再提。待到咱们长大之后能够在族中说得上话,再徐徐图之,万万不可因此引起祸端。” 云奕月虽然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又是一个闷燥的阴天,褚钰漫不经心的搅动着玉白瓷盏里面的冰镇酸梅汤,忧心忡忡的说道:“天气多变,三叔又要回家休养了。” 云奕月经历过褚尤的变态之夜,她好奇的问道:“三叔他是因为那个病才回来吗?” 褚钰担忧的点点头,仿佛如临大敌。 未过两日,褚钰在散学的时候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大夫说可能会传染,他狠狠心命人将云奕月暂时挪到了旁边的望月苑,只待自己病愈就接回来。 云奕月窝在宽大的高床软枕中,只觉得整间屋子清冷的可怕。但渐渐的还是困了,闷头睡了过去。 夜间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了场很急的雨,但不过半个时辰却又雨停放晴,墨色天空中依旧圆月如盘闪烁着荧荧光辉。 云奕月突然觉得浑身冰凉,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身子底下,不由得苦笑:老毛病又犯了,真是让人看笑话!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没有娘亲和姐姐帮着打掩护,这种糗事还得自己来遮掩。 云奕月翻身起来,揭开锦被之后奋力将褥子卷起来拖到门外,紧接着她又折回到屋内搬了两把椅子出来并排摆好,将褥子摊开晾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云奕月换了身干净衣裙,抱着自己心爱的布老虎坐在廊下发呆,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布老虎,神游四海。 月色如水,夜晚十分静谧。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奕月心里一惊,她慌忙回头去看,却见‘褚尤’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一片翠红柳绿,正站在院子中看着她似笑非笑。 云奕月暗暗想道:莫非三叔早就回来了,只是躲在院子中没有出来见人。 ‘褚尤’大概瞧见了云奕月的所有动作,他细声细气的问道:“小丫头,你在做什么?” 云奕月没好气的回他:“晒被子!” ‘褚尤’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人在月光下晒被褥,难不成是……尿床了?” 云奕月的脸色腾的一下发红发烫,她咬咬牙坚决否认:“你懂什么?在这月圆之夜,天地之间灵力充沛,我这是带着被子出来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 ‘褚尤’撇了撇嘴:“油嘴滑舌!”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共同仰头望月,这里地势较高,上空无遮无挡一览无余,显得月亮尤其圆尤其大,怪不得此地被称为望月苑,原来真的特别适合赏月。 古诗有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云奕月不可避免的涌上来浓郁的思乡之情,整个人的情绪变得低落。 ‘褚尤’同样感同身受,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了看缩成一小团的云奕月,语气变得柔软起来:“小丫头,你也不开心?” 云奕月乖巧的点点头,带着些鼻音:“我想我娘亲和姐姐!” 这句话发自肺腑,毕竟以前在家中尿床之后,总会有娘亲和姐姐帮忙处理后续。如今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两相对比,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的凄凉。 ‘褚尤’神色突然变得哀伤:“你娘对你好吗?” “当然喽!”云奕月心头一暖:“我娘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也最爱她!” 无论她闯过怎样的祸,做过怎样的糗事,只有娘亲永远不会嘲笑她,只会默默替她善后。 两个人各怀心事,短暂的陷入了沉寂。 片刻之后,云奕月好奇的问道:“你究竟是谁?你为何会在三叔的身体里?” ‘褚尤’迷茫的摇了摇头:“以前人家唤我柳娘子,不过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打雷下雨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出来,我好像有事还没做完,所以不能离开。” 云奕月哦了一声,她略想了想:“那我帮你做你想做的事,你彻彻底底离开三叔好不好?还有,平时若是无人召唤,你不可再擅自出现。” 柳娘子蹙眉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好,咱们一言为定!” 云奕月本想念诵催眠术语送柳娘子离开,可她转瞬一想: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如试试安魂曲的威力?于是她起身跑回屋内抱出那把螺钿紫檀琵琶,熟练的盘腿坐下:“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你出现的时间越长,三叔就会越虚弱。” 云家安魂曲,缓缓奏起。 柳娘子扑哧一笑:“小丫头,琵琶,不是这样弹的!” 云奕月满脸的吃惊:“我这手琵琶都已经练了十年了,虽然最近没弹过有点手生,可还不至于如此不堪,怎么你还瞧不上了?” 柳娘子伸手捞过琵琶,她只是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乐曲分明爽朗多了。 云奕月紧盯着那双满是茧子的粗糙大手,她能听得出来,此人的琵琶技艺真的远远高于自己,简直就是殿堂级大师的水平。 云奕月崇拜的看着柳娘子,她激动的搓了搓小手:“我拜你为师,你教我弹琵琶好不好?” 柳娘子愣住了,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拜我为师?” 云奕月点点头也不等柳娘子答应,立即翻身跪下行大礼:“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柳娘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极其复杂:迷茫,激动,彷徨,慈爱…… 末了,她缓缓开口:“拜师是需要敬茶的。” “有有有”云奕月一迭声地说着,她爬起来冲回屋内斟了杯茶,小心翼翼的端出来双手敬给柳娘子:“师傅,请喝茶!” 柳娘子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她喃喃说道:“我有徒弟了,阿月是我徒弟……” 第11章 卢灵儿的算计 柳娘子点拨着云奕月:“曲谱之中,宫商角徵羽,对应着土金木火水,亦对应着人体内的五脏六腑。琵琶弹得动人心弦,其实是调顺人体内气息,调动着情绪,让他喜怒哀乐愁。乐曲融合着情绪在五脏六腑中流淌,才算是真正的入耳。” 云奕月似懂非懂的听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细微感悟,但不深! 柳娘子弹了曲春江花月夜,万种闲愁欲说还休,听得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云奕月伸手按住琴弦:“师傅,还是我来弹吧。” 柳娘子睁开哀哀切切的眼睛,将琵琶递还给云奕月,她抱起来一气呵成:云家安魂曲,走起! 渐渐的,柳娘子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云奕月心中暗喜,这可是她第一次使用安魂曲,没想到真的有效!可随即她又犯了难:褚尤如此高大魁梧,就算是五个自己也拖不动他! 云奕月看了看昏睡不醒的褚尤,月光下晾晒的湿被褥,还有那一盏拜师茶,突然就灵机一动,将他们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天光大亮之后,褚尤猛然醒来,他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廊下,身上盖着一床被褥还有些许水渍。 云奕月提着裙角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叔,你昨夜不知为何非得赖在这里,我好心给你拿了床被褥盖着,可是你非要喝茶,看看洒的到处都是。” 褚尤盯着那些水渍瞧了瞧,半晌才幽幽说道:“多谢阿月丫头照顾。” 云奕月笑眯眯的摆摆手:“三叔不必客气。” 前来寻找褚尤的随从们进了望月苑,自动分为两列垂手立在一旁静候吩咐。 褚尤冲着最近的婢女抬了抬下巴,立即有人上前来帮忙收拾,清洗晾晒打扫屋子。 云奕月熟门熟路的摸到听风轩,隔着窗户在外面喊道:“阿钰哥哥,你可好些了?” 褚钰仍然咳嗽不止,所以他闭门不出,怕过了病气给旁人:“好多了,阿月妹妹不要担心,大夫说再吃上几服药就能好。” 可是云奕月听着从屋内传出的那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褚钰的风寒怕是并没有那么容易痊愈,她不由得很是担心。 褚钰怕云奕月受罚,再三叮嘱她去学堂,她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独自一人去上学。 没有褚钰相伴,云奕月觉得特别无聊,整个人完全提不起精神,只盼着快点散学好回去褚家。 一个纸团被扔到云奕月的书桌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停下来。 云奕月小心翼翼地将纸团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药庐有灵药!她转过头去,看见卢灵儿冲着自己挤眉弄眼,还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 云奕月会意,她散学之后特意在转弯处等着卢灵儿,两人凑在一处叽叽咕咕,原来这云家老宅里面有一处药庐,挂着牌子闲人免进,里面分有一二三四品药房,等级越高,其中的成药就越灵验,甚至百金难求。 卢灵儿在外面把风,云奕月负责进去找药,两个人分工合作。 云奕月蹑手蹑脚的进入到药庐中,熟门熟路的摸到三品药房,虽然她人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在脑海中跟随着黑猫不知来了多少趟。 云奕月有个秘密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那就是她能在脑海中感知黑猫的某些见闻,对此她倒是能够自圆其说:只怕当初过来的时候,黑猫跟那架摄像机融合了! 黑猫阿福一向神出鬼没,它大部分时间游荡在外,只有需要休养的时候才会回到云奕月身边混吃混喝混安慰! 托黑猫的福,云奕月足不出户就能将景义城了解个大概,尤其是对云家和褚家更是了如指掌,就连隐蔽的犄角旮旯处也略知一二。 云奕月果然在层层排排的药柜里找到了贴着‘风寒’标签的小瓷瓶,她喜不自禁的将小瓷瓶塞入怀里,耳边却听闻传来咔嚓咔嚓的落锁声。 糟了,药庐为何会落了锁? 云奕月这才反应过来:卢灵儿这是故意引她来这里,目的并不是要帮她取药,而是想将她困在药庐里。 这丫头心眼可真够小的,一个多月来的和平相处,原来不过是粉饰太平的隐忍不发。 云家药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正午时分进行药雾熏蒸,目的用来驱赶蛇虫鼠蚁,此时须清空所有人以免有所损伤。 可云奕月不知道这一点,才会被懵懂的算计进来。 云奕月尝试着将一扇扇门窗拽开,可是无一例外全都落了锁打不开,此时她隐隐嗅到一股浓重的烟味药味,透过门窗缝隙渗入到室内。 糟了,这是什么情况? 云奕月掏出绢帕掩好口鼻,再一次细细打量层层排排的药柜,她隐约记得曾经从黑猫的行迹中看到过一扇暗门,可是机关在哪里? 室内的烟雾越来越浓,呛得人十分难受。 云奕月摸遍了所有大圆肚瓶子,终于找到一枚可疑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转动圆瓶,紧挨着墙壁的一排药柜果然缓缓打开,露出条缝。 云奕月来不及多想,赶紧避开愈发浓重的药雾钻入暗室并合上机关,这才堪堪将危险隔绝在外。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内心叹道:好险啊! 虚弱的猫叫声响起:“你……终于来了。” 云奕月诧异的辩声寻去:“猫哥,多日不见,你为何会在这里?” 黑猫阿福虚弱的奄奄一息,它窝在暗室角落:“别提了,我偶然跟着旁人来到这里,不料却无法打开机关出去,差点把老子饿死。” 云奕月有随身携带零食的习惯,她赶紧摸出怀里的油纸包,将里面的肉脯点心喂给黑猫吃。 黑猫狼吞虎咽,看得出来是真饿坏了。 云奕月瞥见黑猫身子底下有卷皮子,她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东西?” 黑猫叫了两声:“不清楚,闻着有股肉味我才叼过来吃的,谁知道居然咬不烂。” 云奕月翻着大致瞧了瞧,似乎是一卷曲谱,正巧她最近拜了柳娘子当师傅,有卷曲谱照着练习也是好的,于是她将皮卷塞到自己怀里。 黑猫恢复了不少精神:“这场烟雾大概要两个时辰才能散去,咱们且等着。” 等啊等啊,等得人和猫靠在一起都睡着了。 褚钰在家里久久没有等到云奕月来看他,派婢女前去探视,得到消息说云奕月早就离开学堂了。他心里一阵慌乱,离开学堂却未归家,她到底在哪里? “三叔,快去请三叔!” 第12章 有人罩了 褚尤一向很疼爱褚钰,听见他有请之后大踏步的走过来,在窗外将事情听明白之后,他安慰侄子莫要担心,自己亲自去寻人。 一炷香后,褚尤带着手下站在了浓烟滚滚的药庐面前。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既愤怒又担忧。 云管家赶紧吩咐人撤走正在熏蒸的炉子,又调来数十人拿着两尺高的扇子扇风,很快就将药庐里面的药雾驱散了大半。 黑猫提醒道:“外面来了很多人,咱们得赶紧出去,千万不能被人发现躲在暗室。” 云奕月手忙脚乱的抱着黑猫,从里面打开机关挤了出去,她略想了想,毫不犹豫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只把身上的衣服沾染的十分污秽,就连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也抹上烟灰。 落锁的门窗被打开,褚尤进来后大声喝道:“小丫头!” 云奕月浑身脏兮兮的从角落扑出来,委委屈屈的喊道:“三叔,你怎么才来呀?” 她一边落泪一边咳嗽,清亮亮的泪水将乌黑小脸儿冲出来两道沟。 褚尤眉目一沉,带着几分愠怒:“你这丫头,跑到这里做什么?” 云奕月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娇憨的说道:“阿钰哥哥病了,我想找些药好让他快点痊愈,我们再一同上学堂。” 她绝口不提自己被卢灵儿骗到这里的事情,这笔账得留着以后慢慢算。 云管家哎哟了几声:“小祖宗唉,幸亏你没事儿,不然老奴可担当不起。” 云管家的心里很清楚,就算云奕月只是从安平镇来的乡下丫头,可她身上照样流着云家的血,此次又是家主特意请回来的,千万不能得罪。 褚尤不好在云家发作,只能拎着脏兮兮的云奕月回褚家。路上,他皱眉问道:“这次又是中了谁的算计?” 云奕月依旧摇头否认:“是我自己想去拿药的,只是凑巧遇见药庐例行熏蒸罢了。” 褚尤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仗义!你来这景义城才多少时日,哪里就能知道药庐所在,还就那么凑巧的摸进三品药房中?” 无论是云家还是褚家卢家,日常用药皆是从一品药房中出,二品药房已经寻常人不得进,更别提三品和四品药房了。 云奕月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三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啊走啊就走到了三品药房。” 紧接着她又好奇的问了句:“三叔,那四品药房在何处,我怎么没瞧见?” 褚尤叹了口气:“好奇心会害了你,小丫头还是消停些吧。” 消停,肯定得消停! 云奕月一连数日都没动静,只顾着闷头钻研那张皮卷上的曲谱,她还没找到机会‘回敬’卢灵儿,不料卢灵儿却先来给她道歉:“阿月,我不该算计你,我错了。” 云奕月满脸的震惊:“你吃错药了?” 卢灵儿抬眼看了看云笑的方向,小脸皱得简直比苦瓜还苦。 云笑板着脸来到云奕月和卢灵儿的面前,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卢灵儿,若是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我们云家人,我有的是招数让你好看。” 云奕月满头雾水的看着云笑:“这是我跟卢灵儿之间的事情,你又何必插手?” 云笑不满的瞥了一眼云奕月:“我可不是为了你这个人,只是因为你姓云,不管是谁都不能随意欺辱云家人。” 她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学堂众人,掷地有声的说道:“以后,云奕月我罩着,谁也不许欺负她!” 云奕月内心无比激动:妈呀,这是抱上祖先的金大腿了,看来自己以后真是前途无量啊! 云奕月扯着云笑的袖子晃了晃,撒娇撒痴:“多谢云笑姐姐关照,我爱你!” 云笑皱了皱眉头,她将自己的衣袖从云奕月手里扯出来:“女孩子家,不要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实在是太轻浮了。” 云奕月:嗯? 接下来的日子归于平静,最起码表面上能够和睦相处。 云奕月有了褚钰和云笑的双重关照,渐渐的熟悉了景义城的生活,虽然总是想家,可好歹还能与家里互通书信。家中一切安好,爹娘殷勤嘱咐她好生照顾自己,好生学本事,将来也能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云奕月一边读信一边感慨:没想到这一世的爹娘觉悟还挺高,居然懂得女人须得靠自己才安心,而不是让她挑个好夫君做依靠! 岁月如梭,这一转眼就又过了七年,这也是云奕月在此地的第二个七年。她日夜不停的研习云家所授技艺,如今略有小成。 云奕月十四岁了,眉目褪去了孩童稚气显露出几分精致,身量拔高了不少,也算是亭亭玉立。 云笑仅仅比云奕月大了三个月,却比她稳重多了,只是仍然不爱笑,清冷矜持,生人勿近。她身旁三米之内就像是结了冰,让人感觉寒浸浸的。 这天还未散学,卢家的仆人突然急色匆匆的过来寻找卢星禾卢灵儿兄妹俩,说是卢婆婆病危,让他们速速归家。 卢家兄妹俩告假离开后,学堂里顿时议论纷纷。 “卢婆婆又病了,这次会不会大限将至?” “听说她都已经去过好几次鬼门关,可后来又活得好好的。” “阎王怕不是她家亲戚,能随意更改寿元?” …… 云奕月轻轻拽了拽褚钰的袖子:“阿钰哥哥,卢婆婆这次也会没事吗?” 褚钰的脸色很不好,他在听见那些闲言碎语后更加心情烦闷,手中握着的毛笔不由得狠狠戳在雪白宣纸上:“我倒是希望她能够摆脱病痛,逍遥西去。” 云奕月暗地里咋舌:褚钰这是希望卢婆婆挂掉吗?他们何时有过仇怨? 回家褚家后,褚钰一路牵着云奕月的手进了自己的听风轩,屏退所有人之后他神色庄重:“阿月,从现在开始你要藏拙,千万不能被人挑走!” 云奕月有些糊涂:“我又不是货物,为何会被人挑走?” 褚钰娓娓道来,原来七年前卢婆婆也曾大病过一场,那次她差点死掉,家里人连一应白事都预备下了。京城突然来了辆神秘马车在卢家待了数天,卢婆婆就又缓了过来。但是那辆马车最后却带走了褚钰的亲哥哥褚焱,兄弟俩至今再也没有见过面。 云奕月很是吃惊:“你的意思是卢婆婆用你哥哥换来的续命?” 第13章 藏拙 褚钰点点头,神色有几分哀伤:“这件事情成了禁忌,谁也不许提。” 他定定的看着云奕月,眼神中难掩哀痛:“阿月,如果当年不是卢婆婆病愈之后的建议,三叔也就不会受命将你接回景义城,她绝对没有那么好心。这次我真的害怕旧事重演,害怕你也被他们挑中带走。” 云奕月万万没想到,当年她突然被接到景义城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她低声安慰褚钰:“放心,被接回景义城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云笑吗?” 褚钰仍然不乐观:“纵然一半的机会也很危险。” 褚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三日后,那辆神秘马车果然又出现在卢家老宅里。 云管家亲自来褚家接云奕月,他笑眯眯的说道:“阿月小姐,老爷命奴才接您去卢家探望卢老夫人,还请上车。” 云奕月还未开口,褚钰率先回道:“云伯,劳烦你走一趟,我送阿月过去就行了,顺便给她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云管家迟疑片刻,心想这样的大事,褚钰应该拎得清轻重不会出差错,于是他就先回去复命了。 云奕月看了一眼褚钰:“这样的事情容不得逃避。” 褚钰点点头:“我知道!”他一迭声的吩咐婢女吉祥带着人给云奕月重新梳洗换衣服,似乎早就准备多时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云奕月看了眼铜镜,猛的跳起来:“这里面的人是谁?” 极其俗气的大红配大绿大紫衣裳,老气横秋的发髻,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首饰,诡异粗糙的妆容,将云奕月装扮得像是个纸人。 褚钰百般安抚云奕月:“阿月听话,藏拙,一定要藏拙。” 云奕月心里吐槽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被褚钰一顶斗篷遮盖的严严实实押上马车一起前往卢家。车轮声粼粼,转了好几道弯才到地方。 卢家宅子静得像一潭死水,丝毫听不见声音,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却连一声虫鸣或鸟叫声都不曾有。 云笑也到了,她怀抱琵琶从马车厢里款款下来,一身银色素绣衣袍分外温婉清丽。她诧异的看了一眼斗篷中不甚分明的云奕月,搞不清楚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卢星禾亲自出来迎人,他只将云笑和云奕月带进内堂,其他人一概拒之门外。 卢婆婆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隔着一层朦胧轻纱看不清楚她如今的气色。但是云奕月能够嗅得出来,屋内隐约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那是将死之人的味道。 云笑和云奕月冲着纱帐后的卢婆婆施礼,卢星禾代为传达意思:“二位妹妹请坐。” 云奕月解开斗篷抛在一边,大咧咧的找了个位子坐下。 云笑瞥了一眼云奕月,不由得愣怔住:这么丑! 卢星禾只顾着担忧祖母的病情,对于其他事情并未多做留意,他俯下身子静静听候纱帐后面的吩咐,然后再转述。 云奕月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屋内所有人的气息,她能敏感的察觉出来,除了卢婆婆卢星禾祖孙俩,云笑和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只是那道呼吸声很细很低,不像是个活人。 卢星禾终于再度开口:“烦请二位妹妹各自演奏一首拿手的曲子。” 云笑与云奕月对视了一眼,她率先说道:“我先来!” 她弹奏了雪中逢春,无论外面如何酷寒冷峻,可一抹春意还是悄然自冰雪之中钻出,预示着勃勃生机自有来处。 云笑的琵琶弹奏得极好,不得不说技能满分,流畅婉转令人听之忘俗。 一曲终了,该云奕月了。 云奕月一拨琴弦就明白,自己的这把琵琶被人动过手脚,弦都不准。她本想重新调弦,可是一想到褚钰那严肃的脸色和殷切叮嘱‘藏拙’,心里只能暗叹罢了。 嘣咚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冒出,云奕月心一横只管按着曲谱弹奏,管它调对不对,听得卢星禾直咧嘴。 曲子终于弹完了,屋内的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卢星禾又俯身下去听了半天,最终却茫然开口:“你们都退下吧!” 这就完了? 云笑和云奕月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两个人规规矩矩的抱着琵琶退出内堂。 一道黑影闪在云奕月面前,仔细盯着她瞧了两眼:“哼,真是丑得别出心裁!” 云奕月闻言大怒,抬眼望去却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子,剑眉星目身材挺拔,气质凌厉却显得刻薄,她立即回怼过去:“自然是不及你,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绝色。” 原因无他,那男子大概是经年累月在外训练,所以肤色黝黑。尤其是在这光线不甚明亮的屋内,糊的差点看不清楚眉眼。 那男子嗤笑一声,他也听出了云奕月话里的意思:“心眼也小!” 云奕月心想这人谁啊,如此没有礼貌。她转过头去想询问云笑,却见云笑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那男子,含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柔情。 云奕月很是诧异:云笑喜欢这个嘴贱男? 云笑施了一礼:“焱哥哥,你回来了!” 云奕月大脑快速飞转:焱哥哥?莫非他就是褚钰的亲二哥褚焱,那个七年前被神秘马车带走的人,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那男子正是褚焱,他也冲着云笑回礼:“阿笑妹妹,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云笑抿着嘴,心里暗暗想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可是如今云奕月在身旁,她不愿意让别人瞧见她的那些小女儿心思,只能继续清冷矜持:“看来是我记性不错,焱哥哥也不遑多让。” 褚焱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我带你们出去。” 他在前面领路,云奕月和云笑抱着琵琶跟在后面,一同出了阴暗的房屋。 院中的枇杷树下,褚钰正在焦急的团团转,频频抬头往屋内张望,生怕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直到三人走出来,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愣住了。 褚焱笑着张开双臂:“阿钰,我回来了!” 褚钰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双眼,然后惊喜的冲进了褚焱的怀抱:“二哥,真的是你?” 褚焱将自己弟弟搂得紧紧的,爽朗的笑声喷涌而出:“当然是我,我回来了。” 兄弟俩分开之后,褚钰喜滋滋的拉过云奕月介绍道:“二哥,这位是阿月妹妹,云奕月。” 褚焱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对于云奕月的嘲笑,他轻轻捣了自家弟弟一拳:“你这小子,品味挺独特呀!” 第14章 针锋相对 褚钰又向云奕月介绍:“阿月,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二哥,快叫哥哥。” 云奕月气鼓鼓的瞪了一眼褚焱,不情不愿的叫道:“焱二哥!” 褚焱坏笑着弹了弹云奕月那歪歪扭扭的发髻:“乖啊。” 褚钰并不知道两个人刚才发生过的龃龉,只当是他们一见如故,他内心五味杂陈,连笑容都带着几分勉强:“二哥,你这次可以留在家里吗?” 褚焱摇了摇头,神色严肃了起来:“目前还不清楚,听从吩咐。” 褚钰又开始紧张:“阿月,刚才星禾有没有说……让谁跟人走?” 云奕月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只是在里面各自弹了首曲子就出来了。” 云笑抱着琵琶来到褚钰身边,她冷冷说道:“你将云奕月打扮成这样,又将她的琵琶琴弦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让她不要被选中,对吧?” 云笑很是恼怒褚钰的做法,虽然她更属意自己被挑中带走,好到外面那广阔的天地闯一番事业,但是也希望能够与云奕月公平竞争,而不是胜之不武! 褚钰一惊,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这样的。” 事实如此,云笑根本不想听褚钰狡辩,她傲然转身远离了众人。 褚钰求救般的看向褚焱:“二哥,你帮我说说情。” 褚焱点点头,抬腿朝着云笑走去,附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云笑的脸色才好了些。 云奕月同样觉得难堪,她轻声说道:“以后可别再做这样的事情,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褚钰咬了咬嘴唇,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若有下次,他必定还会如此,决不能让云奕月受了委屈。云笑好歹还有宁城云家相护,可是云奕月除了他便再也无人相护了,纵然落下埋怨,他也在所不惜。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感情亦是如此! 良久之后,卢星禾终于出来了,他面色不虞:“焱哥,阿钰,两位妹妹,此处暂时无事,还请先回去吧。” 褚钰拉着卢星禾的衣袖小声问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你给个准信儿?” 卢星禾摇了摇头也低声说道:“我也不清楚啊,祖母将我赶了出来不许待在里面,只说让你们先回去等候讯息。” 褚钰一刻得不到准信儿,悬着的心就一刻也放不下来。 褚焱倒是大方,他揽着自家弟弟的肩膀:“该来的总会来,阿钰,放宽心!” 云奕月还在暗自琢磨刚才屋内那道极细极低的呼吸声,她四处寻找,最后冲着屋檐上的一团黑影挑了挑眉梢,然后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褚焱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褚钰和云奕月乘坐一辆马车,云笑乘坐另一辆马车,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便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云笑悄悄撩开帘子看向褚焱的背影,马背上的那一抹挺拔身姿似乎有着无穷尽的吸引力,将人的心思全都吸了过去。 直到影子再也看不见了,云笑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帘子,满心里惆怅和酸楚。 今天晚上的褚家很是热闹,褚焱的意外归家让所有人都大喜过望,热情的张罗着替他准备宴席接风洗尘,忙活得不可开交。 褚焱先去祠堂里上香,然后陪长辈们唠嗑,等到忙完这一切的时候,他这才有空去往听风轩。还未进到庭院中,入眼看见的却是云奕月躺在彩色藤编摇椅里小憩,褚钰坐在一旁温柔的替她打扇子,好一副青梅竹马的小儿女姿态。 褚焱并未上前打扰,只是驻足凝视良久,之后默默转身走了。 入夜之后,云奕月正窝在自己房内练琵琶,烛火一晃,一道身影飘进房内,静静的伫立在窗边。 云奕月丝毫没有察觉,还是黑猫叫了两声她才知晓,迷茫的转身去看,那人却是褚焱! 云奕月十分疑惑:“焱二哥,你有事找我?” 褚焱丝毫不废话,单刀直入的质问:“为何喜欢阿钰?” 云奕月心想这是哥哥要替弟弟讨公道来了,于是她故意言语轻佻:“长得俊俏,温柔体贴对我好,这还不够?” 她想了想,紧接着又加上一条:“有钱,还舍得给我花!” 褚焱仔细打量着云奕月的神色,见她不像是说谎,况且这理由……还真是充分。 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云奕月不再搭理褚焱,转而继续练习曲谱。 褚焱大大咧咧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手臂搭在旁边的桌几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乐曲打拍子,似乎颇为怡然自得。 云奕月只当房内多了件摆设,并未影响自己的节奏。 半晌之后,褚焱幽幽说道:“你这琵琶功力不错,怕是得在十年之上,听说你来到景义城之后才开始学琵琶,时间怕是对不上!” 呵呵,这是挑刺来了? 云奕月冷笑一声:“我天赋高,不能用常理判断。” 与人相处就像是照镜子,你笑我便笑,你哭我也哭,你不客气我亦不用如此。 褚焱倒是难得见到如此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不过这小姑娘身上疑点颇多,也未可知究竟为何与自己弟弟如此亲密,实在是应该严防严查! 褚焱扣了扣桌面,故作严肃的威胁道:“我会盯紧你,此外警告你绝不能伤害阿钰,不然我将你千刀万剐。” 云奕月转过头看了看褚焱,她一扫平日里的娇憨可爱,眼中是成年人的冷静淡定,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嘲讽:“哎哟,我好怕呀!” 褚焱气得捏紧了手指,随后缓缓松开,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房内叮叮咚咚的乐曲声照旧,云奕月喜欢用琵琶声来掩盖自言自语:“猫哥,你都瞧见什么了?” 如今的黑猫和云奕月厮混了数十年,已经培养了极好的默契,它有些沮丧:“我按你说的悄悄钻到屋内想去看个究竟,谁知道刚进去就被发现了,好几道飞镖扔过来差点扎到我,好险!” 云奕月在脑海里将黑猫所见巡视一遍,发现基本上无所差别。黑猫确实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还差点受伤,看来它这次没撒谎。 云奕月停下弹奏,她从零食匣子里摸出一把炸得喷喷香的小鱼干递给黑猫:“猫哥受惊了,给你点鱼干补补。” 黑猫兴奋的扑过去大快朵颐,完全不知道自己暗地里被盘查过。 第15章 执行任务 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落了下来。 卢家派人送来一道追缉令,卷轴中潦草的画着一个人的画像,头发凌乱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刀锋,带着些狠戾。 来人恭敬的说道:“烦请阿月小姐立即动身前往乌洲城寻找此人,捉到后带回景义城。” 褚钰皱眉表达不满:“这个人连脸都看不清楚,怎么去找,还要去乌洲城寻找,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线索,有没有限期,能带多少人同去?” 来人简短回复:“暂无更多线索,一月为限,至多带两名帮手,还请务必低调行事!” 褚钰脸色微沉的摆了摆手,那人迅速转身退下。 云奕月盯着那幅潦草画像看了许久,目光定格在画的落款上,她不由捏紧了手指:这款红色印章与当年那幅祖父画像上的印章一模一样。很好,贼人果然就在这景义城中!事有轻重缓急,等到执行完这次任务回来之后再暗中查访。 褚钰絮絮叨叨:“阿月,银票和散碎银子我已经备好,还有数匹快马,另外让杜仲杜玲跟着你,他们两个身手不错,外出闯荡也有经验。” 紧接着他停顿一下:“我在家里等你讯息,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飞鸽传书,我会帮你办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云奕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褚钰做事一贯细致周到,这点她从不担心,她心里正在盘算着临行之前再去某个地方顺点东西。 因此,她并没有听出褚钰话语里饱含的深意和期待。 三更时分,宵禁之后的景义城已经沉寂下来。 云奕月换了身夜行衣带着黑猫蹑手蹑脚的出了望月苑,偷摸朝着云家老宅的方向摸去。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另有两道飘逸的影子暗中相随。 药庐的四品药房中,云奕月张开口袋一个劲儿往里撮药瓶,叮叮咣咣碰撞着响个不停。 黑猫看不下去了:“你只管拿需要的药,其他的先放着。” 云奕月随口回它:“乌洲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紧挨着苗疆地盘,数不清的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我怎么知道哪些药有用?反正多带一些总没坏处。” 一炷香过后,云奕月看了看被扫空大半的药柜,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装着许多药瓶的包裹很重,她不得不弯腰负重前行,像个驮着壳的蜗牛。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云奕月已经整装待发,她高束马尾,一身玄色劲装干净利落。腰间拴着缝缝补补的布老虎,还挂着褚钰虔诚求来的平安福包。马背上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说是什么打野装备。 杜仲杜玲是兄妹俩,此刻也骑着骏马跟随在云奕月身后。 褚钰万般不舍,既担心又留恋:“阿月,诸事小心!” 云奕月冲着褚钰粲然一笑,比了个手势:“安啦,回来给你带礼物!” “驾驾驾” 云奕月难掩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兴奋,率先策马奔出,马蹄踏出一阵尘土,久久不散。 褚钰站在当地,满是眷恋的看着云奕月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也舍不得离开。 褚焱打趣道:“小弟,魂丢了?” 褚钰确实失魂落魄,他蹙着眉头:“二哥,能不能派人暗中保护阿月?” 褚焱摇头拒绝:“上面的命令你又不是不知道,容不得违背。再说云笑也是只带两人出去,并没有搞特殊。” 他拍了拍弟弟褚钰的肩头:“小鹰长大了,总要出去迎接风雨,你要对阿月有信心。” 从景义城到乌洲城,快马也需要三天时间。 路途颠簸条件艰难,一时遇不上客栈少不得风餐露宿,杜仲和杜玲一直担心娇生惯养的云奕月不适应,可是她始终兴致勃勃从不叫苦。 途中歇息的时候,云奕月甚至还讨来杜仲的佩剑煞有介事的耍上几招,只见银光闪闪在空中乱舞,大开大合的招式真像回事。 杜仲紧张万分,目光紧紧跟随云奕月的身影,口干舌燥,连眼睛也不敢眨。 杜玲见状不由得偷笑,云奕月曾经借过杜仲的剑耍酷,不料却意外割伤了自己,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害得杜仲挨了顿板子差点被撵出褚家。 从那之后,杜仲只要一看见云奕月拿剑,就像得了应激症那般警惕。 一套剑招耍完,云奕月心满意足的收了剑还给杜仲,看见他那紧张神色,不由得嗤笑一声:“小气鬼,这剑耍耍又用不坏,以后我寻把更好的给你。” 杜仲素来沉默寡言,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佩剑,暗叹此次有惊无险。 杜玲从怀里掏出羊皮卷地图看了看:“小姐,咱们现在已经快到乌山脚下,到时穿过山关城就能到达乌洲城了。” 云奕月手搭凉棚眺望,乌山已经出现在视野中。这是一片连绵起伏数百里的山脉,不知因何故遍体乌黑,纵然山上遍布植被和飞禽走兽,可远观仍然只见乌色不见青绿,因此得名乌山。 两座山峰之间,鬼斧神工劈开一条峡道,建立有一座关卡把持着往来通行兼收税费,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卡之外是山关城,关卡之内是乌洲城,乌山就像一道天然屏障隔开内外两个世界。 山关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全都是逐利而来。只因被乌山环绕的乌洲城拥有诸多矿产,其中不乏品质上乘的金矿,而乌洲城主江家不仅富可敌国,还能直达圣听恩眷深重,山高水远的算得上一方土皇帝。 云奕月心想:卢家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敢派发任务让他们去乌洲城捉人,这跟蚍蜉撼大树有何区别?难道这次的真实意图是要考验她和云笑二人的胆量? 三人又策马奔波半日,终于到达山关城,找了间客栈歇脚。 杜玲前来请示云奕月:“小姐,咱们何时入关进乌洲城?” 云奕月却摆了摆手:“不急,既然难得出来一趟,就先在这山关城休整两日,逛逛街买买东西,吃吃喝喝好好耍一耍。” 杜玲为难的看了一眼大哥杜仲,此次任务有时限,她怕耽误事儿难以交代。 杜仲抱着剑沉默不语,他立在客栈二楼的窗前透过缝隙打量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警惕的观察是否有人尾随。 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云奕月随意歪在贵妃榻上,手下捋着自己的布老虎:“杜仲你去打探一下附近哪里有隐蔽的地方,譬如说废弃庙宇宅子,或者山洞也行,杜玲跟我去逛街看热闹。” 杜仲拱了拱手,悄然出去了。 杜玲无奈只得附和:“小姐,我去柜台换点散碎银子。” 房内再无旁人,云奕月将自己的其中一个包裹解开,里面装着数十个巴掌大小的木偶,她拿起木偶亲了亲:“老伙计们,终于到你们出场了。” 第16章 江家兄妹 当年初到景义城,褚钰便将云奕月的木偶们藏了起来。后来云奕月处处留心观察,原来褚钰说得没错,景义城中果然没有木偶,就连热闹的集市上也从来没有傀儡戏。 这些木偶一藏就是七年,如今终于重见天日。 木偶们叽叽喳喳满腹委屈:【阿月可不能再关着我们!】 云奕月轻声一笑:“放心,等这件事情了结后,我就会离开景义城,以后去哪里都会带上你们,这样可好?” 木偶们十分兴奋,连连称好。 云奕月将自己的计划述说一遍,然后将木偶们放在特制的斜挎包里,背着出了门。 山关城就是好,不管你是谁,来到这里就好像水滴融入大海,十分和谐自然。 云奕月带着杜玲来到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偷偷摸出个木偶,悄悄塞到某个不为人留意的角落。 杜玲知晓云奕月一向行事跳脱,对此见怪不怪。 一条街走到头,木偶也尽数撒了出去仅留一个在身边接受讯息,云奕月潇洒的拍拍手:“监控全部搞定!” 杜玲心里嘀咕了一句:什么监控,小姐又搞什么名堂? 云奕月领着杜玲又折回去重新逛街,吃喝采买好不快活,突然瞥见一对儿俊男美女。 那男子身材挺拔修长,穿着一袭紫袍,外罩黑色皮甲,乌发玉冠,眉长入鬓,眼若灿星,鼻挺唇润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女子穿一袭红衣,从头到脚俱是金灿灿的首饰,居然不显半点俗气。面若芙蓉春晓,柳眉杏眼明艳大方,也是个娇俏美女。 这两人在一起特别养眼,路过之人纷纷侧目惊叹。 云奕月一向喜欢长得漂亮之人,她情不自禁的对着俊男美女吹了声口哨,并挑了挑眉梢。 男子诧异的看向云奕月,而女子见她如此轻浮的调戏之后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软鞭甩了过来:“贼人,休得无礼!” 杜玲汗颜无比,却迅疾出手抓住了女子的鞭梢。 云奕月冲着杜玲竖起大拇指,她笑嘻嘻的看向俊男美女:“你们长得真好看,我很喜欢,并非有意轻薄与你,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男子闻言上下打量一番云奕月,见她着实坦诚,他大概是不想多事,扯着红衣女子转身离开了。 杜玲抓狂的说道:“小姐,咱们是出来办事的,不是来惹事的,你还是收敛些吧。” 云奕月眯着眼睛看向俊男美女的背影,她幽幽的说道:“杜玲,你不觉得这男子很像画像中的人?” 杜玲和大哥杜仲都看过那幅画像,可是画中人面容模糊,谁也不知道他的容貌究竟如何。因此她严重怀疑,云奕月只是瞧着那男子好看,所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杜玲有些不满,小声提醒道:“小姐,美色误事!” 云奕月笑了笑没说话,她对于自己识人的本领还是颇为自信,既然画中人面容模糊,那么也有可能就是刚才的美男子! 熙攘人群之中,红衣女子气鼓鼓的问道:“大哥,你为何不许我教训那个小贼?” 男子温和笑道:“阿岚,咱们这次是偷偷出来玩的,一切要低调行事,切莫横生枝节!” “是吗?”红衣女子满腹狐疑:“你确定自己只是想低调,而不是看上她了?” 男子似乎被呛了一下:“你这丫头在想些什么,我与她不过初次见面!” 红衣女子哼道:“最好是这样。” 这对兄妹来自乌洲城江家,哥哥江昀扬,妹妹江岚,正是贪玩的年纪所以偷溜到山关城里闲逛,没想到却遇见了吹口哨调戏他们的云奕月。 江昀扬想起云奕月的模样,眉眼精致笑意盈盈,那股子开朗自信的劲儿倒是少见,还带着几分洒脱不羁,着实让人眼前一亮。看她的穿着打扮,还有腰间的奇怪包包,似乎不是本地人。 江岚扯了扯江昀扬的衣服:“大哥,那里有家茶楼,咱们去歇歇脚喝杯茶吃些点心。”说完就硬扯着江昀扬的手进了茶楼,找了张桌子坐下。 云奕月拍了拍挎包里的留守木偶,漫不经心的问道:“刚才那两人去了哪里?” 没过一会,木偶们互通消息后告诉云奕月:“他们在茶楼!” “好!”云奕月抛下一句话:“牢牢盯紧他们。” 云奕月带着杜玲大摇大摆的寻到茶楼,刚进门就嚷道:“小二,找张视野好的桌子。” 江岚诧异道:“那小贼怎么又跟了来?” 杜玲扔给店小二整个银锭:“拣好的茶水点心安排。” 店小二颠颠儿的给两人安排上好位置,就在江家兄妹旁边,他满脸谄笑:“二位姑娘稍等,茶水点心马上就到。” 云奕月惊奇的咦了一声:“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江岚甚是火大:“你这小贼居然跟踪我们?” 云奕月连连摇头否认,她伸手指了指窗外那人头攒动的街道:“山关城这么多人,想要跟踪谈何容易?你我能够再见面,全凭深厚尘缘。” 江岚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昀扬按住手,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茶水点心很快摆上桌来,云奕月瞧见一盘墨绿色小饼颇为不错,于是拈了块在手里先低头嗅了嗅,好浓郁的青草味。她张嘴咬了一口嚼了几下,越嚼越觉得苦涩,不由得蹙起眉头: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吃? 云奕月不肯放弃,心想会不会刚开始难吃后面就会回甘,于是又皱眉强忍着继续嚼,可是越吃越让人龇牙咧嘴,舌头都要苦麻了。她呸呸呸的吐掉绿色渣子,满是怀疑的看着手中的小饼。 江岚在一旁突然拍腿大笑:“哈哈哈!” 云奕月被苦得皱着脸看过去,却见江昀扬不慌不忙拿起自己桌上的同款墨绿小饼,先用小刀在上面切个十字,然后掰开吃里面的白芯。 云奕月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不是饼子难吃,是自己方法错了。她也有样学样,将墨绿小饼切开之后剥出白芯,滋味果然好多了。 经过此事,江岚突然就把云奕月看顺眼了,她抬手招呼店小二:“将那位姑娘的桌子并过来,我们一起!” 第17章 江公子失踪 云奕月笑眯眯的带着杜玲坐在了江家兄妹旁边,她先自我介绍:“我叫杜奕月,这位是我姐姐杜玲。” 杜玲瞳孔微缩:云奕月何时又姓了‘杜’,还摇身一变成为自己妹妹? 江家兄妹瞧得仔细,杜玲身手不错且态度恭敬,哪里是什么‘姐姐’,分明就是贴身护卫。 江岚不屑于隐藏身份,她爽朗的介绍道:“我是江岚,对面的是我大哥江昀扬。” 云奕月十分客套:“久仰久仰!” 江岚好奇的盯着云奕月,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听见他们姓江之后反应如此平淡,尤其是在这乌山之外的山关城! 杜玲神色严肃的扯了扯云奕月的腰带,低声说道:“小……他们姓江!” 云奕月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对呀,他们刚才说了自己姓江。” 挎包里的木偶忍不住尖叫:【乌洲城,江家!】 云奕月这才想起临行前褚钰曾经提点过自己江家的事情,她睁大眼睛看向江岚:“江家,金矿,有钱?” 江岚扑哧一声笑了,不得不说这番描述十分精准:“没错,我们就是有钱。” 江昀扬也笑了,他笑起来特别柔和,眼睛里像是闪着光芒。 云奕月一愣:没想到江昀扬笑起来有几分像褚钰,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江岚随手摘下一根竹筷粗细的金手链,上面还镶嵌着猫眼石,她将手链系在云奕月的腕上:“我与你倒是投缘,送你个小礼物。” 云奕月喜不自禁,她抬起手腕晃了晃,由衷的说道:“真好看,多谢!” 不一会工夫,两个女孩儿就混熟了。 江昀扬突然开口问道:“不知杜姑娘来这山关城所为何事?” “旅游!”云奕月脱口而出。 江岚疑惑道:“何谓旅游?” 云奕月打着哈哈:“就是出门走走看看别处的花啊草啊树啊人啊,散散心解解闷。” 江岚有些不信:“在这山关城里,人人都是来淘金赚钱,倒是很少见来旅游的。” 云奕月表现的十分镇定:“如此说来,那我还真是有点不一样。” 江昀扬又冷不丁问道:“杜姑娘老家是哪里的?” 云奕月下意识的回道:“安平镇,东夷良县的一个小乡镇。” 杜玲虽然默不作声的在一旁吃点心,可她却瞧得明白:这江家公子总是在云奕月最放松的时候突然发问,挺有心机! 四人又略坐了坐,分开后朝着不同方向去了。 云奕月出了茶楼之后,冲着门墩外蹲着的黑猫扔了把肉脯:“猫哥,跟着那个男人!” 黑猫不紧不慢的叼起肉脯,若即若离的跟随着江家兄妹。 接下来两天,云奕月半步也没踏出客栈,竟然是因为水土不服闹肚子,她虚弱的躺在房间内,小脸苍白有气无力。 杜玲端来煎好的汤药,抱怨道:“定是那个绿饼子吃坏了。” 云奕月轻轻哼道:“那饼子你也吃了,为何你没事?” 杜玲振振有词:“小姐你娇生惯养没出过远门,倒是不如我皮糙肉厚风吹雨打磨炼过的。” 杜仲终于回来了,他刚进客房就拎起茶壶斟了满满一杯茶,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看样子渴坏了。 他看着虚弱无力的云奕月,伸手替她把脉,眉头微微蹙起:“小姐的脉象像是中毒,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云奕月十分吃惊:“中毒?严不严重?” 杜仲摇了摇头:“只是微毒而已,不过遭些罪,想来那下毒之人并非想要小姐的性命。” 云奕月仔细回想这几日的经历,除了跟那江家兄妹坐在一处喝茶吃点心,其他再无可能。 杜玲有些心虚:“是我大意了,没有做好防备。” 可是谁又会想到那富贵逼人的江家兄妹看起来人畜无害,怎么也会使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杜仲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黑丸:“这是外出行走常备的百瘟丹,可解微毒。” 杜玲照顾着云奕月服下百瘟丹,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半靠着。 杜仲掏出一卷地图,上面有些地方标着红圈:“小姐,这些地方都可藏人。” 云奕月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只见那些红圈大多是在城外,还有些在山上,城内几乎没有。这也可以想象,如此拥挤嘈杂的山关城必定寸土寸金,哪里容易有废弃之地。 “好好好!”云奕月连声夸赞杜仲办事稳妥,她将地图收好:“明日做好准备,夜半时分悄悄把江昀扬绑走,我要好好审审他!” 杜仲不解:“江昀扬,江家人?为何要绑他?” 云奕月深呼吸一下:“他就是画像中的人,是我们来此地要寻找的目标人物。” 杜玲突然插嘴:“小姐,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像。” 杜仲看了一眼杜玲,眼神中带着厚重的压迫感:“阿玲,不许质疑小姐的决定。” 身为护卫,他们的职责是服从和保护云奕月,而不是否定和怀疑。 云奕月牵起杜玲的手轻轻拍了拍,似在安慰她:“相信我,我绝对没有看错。” 冥冥之中,云奕月笃定:江昀扬一定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云奕月服下百瘟丹之后,果然舒服许多,倒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 清晨微风习习,云奕月犹在睡梦之中,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撞开,她骤然惊醒:“出什么事儿了?” 杜玲与江岚缠斗着闯入房间,杜仲紧随其后。 江岚眼角微红,她气急败坏道:“是不是你绑走了我大哥?” 云奕月一怔:不是与杜仲说过今天晚上才动手吗,怎么提前了? 她看向最后边的杜仲,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责怪他擅自行事。 杜仲无辜的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的神色:不是我! 云奕月心下了然,她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江姑娘,你为何认定是我绑了你大哥?一则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绑架你大哥的动机。二则不怕你笑话,这两日来,我不知何故一直闹肚子,连客栈门都没出。” 江岚一怔,面皮上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云奕月闹肚子这事还是她做下的。她恨恨的跺了跺脚,语气里带着哭腔:“我大哥昨日还好好的,今早上却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岚很是忧惧:江昀扬丢了,若是让家里人知道,怕是要剥了自己的皮! 云奕月试探着提议:“江姑娘,我哥哥姐姐善于追踪,不如先请他们去看看现场,说不定能找出来一些线索,咱们再一起筹谋,如何?” 第18章 帮忙寻人 江岚和江昀扬这次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因此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目前只能选择相信云奕月:“那就有劳杜姑娘出手相助,江岚感激不尽。” 江岚带着杜仲杜玲前往他们住宿的地方寻找线索,云奕月一骨碌从床上掀开被子爬起来,盘腿打坐屏气凝神在脑海中搜罗黑猫的踪迹。 一人多高的山洞蜿蜒伸向黑暗,中途还有些碗口粗细的木棍支撑,每隔丈许远的石壁上悬挂着燃烧过半的火把,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极少数还在燃烧,隐约有些光亮。然后就是整体一片漆黑,再也没有半点光亮。 这是黑猫留下来的最终片段! 云奕月睁开眼睛,心里暗暗琢磨:这地方好像是个废弃矿洞,难不成江昀扬被人丢到那里? 她拍了拍挎包里的木偶:“问问你的小伙伴,昨天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木偶兴冲冲的回道:【昨天晚上有一队胡商住进了江家兄妹的客栈,今天早上天没亮他们就出发了,行李很多还有三个大箱子,不过没有看见那个江家男人。】 云奕月又拍了拍木偶:“那伙胡商往哪个方向去了?” 木偶过了一会又回道:【沿着大街向西走,再远就看不到了。】 云奕月翻出杜仲带回来的地图,用手指顺着路线向西边滑去,只见出了山关城没多远的距离,果然有一处红色圆圈标记,是一处隐蔽可藏人的地方。 她心里约莫明白了些,只等杜仲杜玲回来之后再商量。 半个时辰后,杜仲三人回来了。 杜玲警惕的张望四周并将房门掩好,四人围坐在桌旁交流意见。 杜仲捏出一些小东西,是散落的胡椒和香料颗粒,嗅起来味道浓郁。 胡椒贵重,素有‘一两胡椒一两金’的说法,这是胡商们贩卖货物的必选之物。 江岚扒拉着胡椒和香料:“是胡商干的?” 杜仲神色凝重:“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是胡商做的,但是房内有过打斗痕迹后来被人清理过,我发现床榻顶端有些细微小孔,撬出来几枚银针。” 胡商队伍也有护卫,不过他们通常使用弯刀和匕首,银针之类的精巧之物不是他们的特长。 江岚的脸色很难看:“我大哥他……会不会受伤?” 杜玲接道:“屋内没血渍也没有血腥味,如果他们动手伤人也不会选择在客栈。” 江岚心情复杂,她咬了咬牙:“不行,我要马上去搬救兵,再晚就来不及了。”话音刚落,她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刚出客栈门口就拉响了信号弹。 青天白日里,空中骤然爆出一朵红花,煞是醒目。 云奕月诧异道:“这江姑娘如此性急,咱们也赶紧出发。” 杜玲不禁满头雾水:“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云奕月急吼吼:“当然是抢在江家人之前找到江昀扬,不然怎么把他带回景义城复命。” 她本想劝慰江岚低调行事莫要被江家人知晓,好为自己寻找江昀扬争取点时间,却万万没想到江岚如此急性子,居然直接当街摇人! 分秒必争,火烧眉毛! 杜仲微微皱眉:“待到查清那伙胡商的去向再做打算也不迟。” 云奕月从包裹里摸出些药瓶往随身挎包里塞:“出了山关城向西,废弃矿洞。” 杜玲脱口而出:“小姐怎么知道人在哪里?” 云奕月装好东西之后扯着杜仲杜玲出了门:“我猜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策马一路西去,出了山关城之后,景象猛然变得荒凉,人迹越发稀少。仿佛刚刚城内的繁华热闹像是一场梦,缥缈久远。 云奕月说道:“那伙胡商为了掩人耳目,必定不会将人带在身边太久,只要有可能就会抛下这个烫手山芋。” 杜仲微微颔首,心想云奕月倒是也有两分闯荡江湖的聪明劲儿。 小半个时辰后,杜仲率先勒马停下,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细看,带着标记的石头旁边的野草似乎被压过,有明显的印子。这个地方他来过,不远处山壁的绿藤后面确实有道狭窄的洞口可以进入。 杜玲将马匹藏好,取下包裹分给杜仲,三人掀开绿藤点燃火把进入到废弃矿洞,深深浅浅的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眼前出现较大的石洞空间。 这个石洞又连接着九条通道,俱是黑黢黢的深不可测。 杜仲在通道旁边做上标记,让云奕月在此等候,他和杜玲分别去探不同的通道,以铜铃响作为彼此回应的暗号。 杜玲再三叮嘱:“小姐千万不可贸然乱走,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云奕月频频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杜仲杜玲进入到黑黢黢的通道中,只有一声声越来越远的铜铃声响。 云奕月百无聊赖,只能在这石洞中转圈圈,突然一声细弱的猫叫声传来,她心里一凛:阿福,好像是阿福的叫声。 云奕月循着猫叫声慢慢摸索,只觉得近在咫尺。一步两步三步,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脚下突然一空,云奕月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岂料下面是一个斜坡,她咕噜咕噜打了好几个滚,又掉落在另一个地方。 云奕月哎呦哎呦捂着摔疼的屁股,却清清楚楚的再次听到猫叫声。黑暗中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正在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云奕月朝着绿眼睛伸出手:“猫哥,是不是你?” 黑猫走过来舔了舔云奕月的掌心:“你可算来了。” 黑猫带着云奕月转到另一个地方,那里有束光从石壁缝隙里透过来,隐隐有些光亮。 地上趴着一个人,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云奕月不敢上前:“猫哥,他是不是死了?” 黑猫鄙夷的哼了哼:“胆小鬼,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云奕月这才壮着胆子上前将地上的人翻过来,果然是江昀扬:“猫哥,你怎么不去给我报信儿,反而在这守着他。” 黑猫没好气道:“我只是猫又不是神仙,跑了这么远的路哪里还有力气回去?再说这矿洞里面弯弯绕绕,只怕出去就回不来了。” 它笃定自己与云奕月‘心有灵犀’,这小丫头一定会找过来。 第19章 你是谁 云奕月从怀里掏出装着肉脯的油纸包展开递给黑猫,又开始摸索挎包里的药瓶,不料却被扎了手。原来刚才从上面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挎包里的瓷瓶被摔碎了,所有的药丸混成一团。 云奕月只得将碎掉的瓷瓶拣出来扔掉,就在这个空隙,地上的人悠悠醒转过来。 江昀扬努力睁开眼睛张望四周,他看见云奕月之后很是吃惊:“杜,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猫停下咀嚼:“杜姑娘?你啥时候改了姓?” 云奕月冲着江昀扬嘻嘻一笑,语音清脆婉转:“我是特意来救你的。”说完这话,她从挎包里摸出来一把药丸,不由分说就塞到江昀扬的嘴巴里。 江昀扬瞳孔微缩:“唔,杜姑娘,这是什么药?” 云奕月自然分不清楚这些药丸,但她毫不在意:“都是些救命的药,能止血护心脉补气息,虽然它们混在一块了,但想来也能吃。” 江昀扬心下稍安,他能品尝得出来那些确实都是补药,并没有毒。 云奕月借着微弱的光替江昀扬检查伤势,最重的伤莫过于他胸口一刀,腹部也有刀伤,鲜血浸染了数层衣衫。 奇怪,伤势这么重,若是寻常人早就死了,可他竟然还有气息? 云奕月翻出挎包里的香囊:“外伤药粉没撒,看来你还是挺幸运的。” 她吩咐道:“解开衣衫,我帮你包扎!” 江昀扬脸色微红:“杜姑娘,这……不太方便。” 云奕月嗤笑一声:“命都快没了,还管它方不方便。再说光线这么暗,我能看见什么?” 江昀扬咬咬牙,还是抖索着解开衣衫,可是有一部分衣衫已经黏在了伤口上,牵扯着剧痛。 云奕月心生不忍,于是又从挎包里摸出来一把药丸:“你再吃些补药忍忍痛,好歹也能补充些体力和能量。” 江昀扬又吞了把药丸,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他蓦然一惊:“杜姑娘,这次的又是什么药?” 云奕月摸了摸耳朵:“不是告诉过你药丸混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肯定没毒。” 江昀扬开始颤抖,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一团暗火从小腹那里开始燎烧,越烧越旺,只把人烧得浑身战栗。 这把药丸确实没毒,可它里面掺的有催情药! 江昀扬嘶哑着嗓子,他努力拖着身躯往旁边挪去:“杜,杜姑娘,你别过来,离我远些。” 云奕月十分纳闷:“上个药而已,何至于如此!” 江昀扬脸色越来越红,汗水渐渐浸出,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所有感官异常敏锐。虽然他不敢看云奕月,可是她的声音,身上的味道,无一不充满了蛊惑。 云奕月不明所以,她看着江昀扬排斥的模样:“真是麻烦!” 催眠术语连绵不绝,江昀扬眼皮开始打架,欲望也逐渐消退,最后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云奕月掏出小匕首将江昀扬那黏在伤口处的衣衫割开,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并包扎好,费了好半天工夫才做完这些事情。 江昀扬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唯有鸦羽般的睫毛仍在微微颤动。 黑猫吃饱了,盘在一旁看热闹。 云奕月稍微休息一会,她岔开五指覆在江昀扬的脸上,念起唤醒术语。 咦,没反应! 云奕月不信邪,重复刚才的唤醒操作,不料还是没反应,她唰的一下出了满头冷汗:江昀扬醒不过来了? 黑猫在一旁幸灾乐祸:嘿嘿,催眠过头了,小丫头退步了。 催眠术分等级,唤醒术亦是如此。 云奕月换了更高层级的唤醒术语,一遍又一遍企图唤醒昏睡中的江昀扬,却统统没有效果。她心力耗费过多,只能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坐在一旁连连喘气调匀呼吸。 黑猫毕竟跟云奕月厮混了数十年,它劝慰道:“先歇一歇,说不定他很快就能醒来。” 云奕月疑惑万分,以往自己只需使用普通的唤醒术就十分有效,今日是怎么了? 黑猫突然喵一声,似乎被吓到了。 云奕月扭头看向江昀扬,却见他从地上缓缓坐起,整个人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他睁开眼睛,左眼居然闪着紫青色光芒:“你是何人?” 云奕月条件反射般后仰,尖叫道:“你是谁?” ‘江昀扬’嗬嗬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沧桑:“小丫头,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云奕月心里暗暗叫苦:完了,难不成这江昀扬也像三叔那般患有人格分裂症,这是唤醒他另外一重人格了? 云奕月立即开始念诵催眠术语,无论如何,先将这个奇怪的家伙催眠入睡再说。 ‘江昀扬’嗬嗬笑道:“你是云家人?”催眠术对他没生效。 云奕月没空回答而是赶紧更换更高层级的催眠术语,一定一定要将这个家伙催眠成功! 正当云奕月念得起劲儿的时候,黑猫扑过去狠狠打了她一个嘴巴子。 云奕月狼狈的停下来,她疑惑的看向黑猫:“猫哥,你为何打我?” 黑猫走向‘江昀扬’,亲昵的在他手臂上蹭来蹭去,就连叫声也无比温柔,这是云奕月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江昀扬’伸手拍了拍黑猫的脑袋:“金福,你也来了。” 他念叨了一大段谁也听不懂的古怪话语,整个人看起来神神叨叨。 黑猫仰着脑袋看向‘江昀扬’,神情带着无限向往和崇拜。 云奕月大为惊讶,话音都气得颤抖了:“你你你,它是你的猫?” ‘江昀扬’冷笑一声:“不是什么人都能做金福的主人,你还远不够格!” 黑猫附和着喵喵两声,谄媚的唤道:“主人,主人!” 云奕月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痛,她伸手一摸,手指上沾染着殷红血渍。昔日的猫哥如今变成了可恶的黑猫,居然还抓破了她的脸,真是岂有此理! 云奕月越想越生气,她在挎包里乱摸一通,将那幅卷轴掏出来展开。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瞧,现如今的‘江昀扬’和那画中之人简直完美契合。 “贼人!”云奕月恨道:“我要将你捉回景义城受罚。” ‘江昀扬’鄙夷的笑了:“你算哪根葱,能捉老子的人尚未出生。” 他习惯性的摸向腰间,不料却摸了个空:“老子的刀呢?” 趁着这个空隙,云奕月从地上摸了块石头朝着‘江昀扬’的脑袋砸了过去,一把将他砸翻在地再次昏了过去。 黑猫顿时炸毛了:“臭丫头,你敢伤我主人?” 第20章 发现秘密 云奕月又举起石头威胁黑猫:“再叫唤我把你也砸了,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臭猫,枉我这么多年如此照顾你,可是你又对我做了些什么?” 黑猫理亏,又忌惮云奕月手里的石头,它只能原地弓着身子嘶吼:“快把我主人唤醒。” 云奕月倒是学聪明了:“坚决拒绝,你没看见他刚才往腰里摸刀,如果真的有刀我肯定被砍死了,我要把这贼人带回景义城交差。” 一人一猫对峙着,谁也不肯相让。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清和的声音传来。 云奕月和黑猫齐齐转头看过去,却见江昀扬醒了,正在好奇的盯着他们。 黑猫扑向江昀扬,拱在他怀里蹭了蹭,温柔的喵喵叫。 江昀扬有些为难:“杜姑娘,烦请你管管你的猫,我有点不习惯。” 云奕月手里的石头“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什么情况,他为何又不认识阿福了,刚才不是还在唤它‘金福’吗? 黑猫也诧异的看向江昀扬,眼睛里满是不解:主人为何又不认识他了。 云奕月好像找到问题所在了,她蹲坐在江昀扬的面前,伸手捧着那张脸仔细端详,发现江昀扬的眼睛没有再闪烁紫青光芒,而是寻常的黑白分明。 江昀扬想起昏迷前的奇妙感觉,他很不自在:“杜姑娘,你在看什么?” 云奕月问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快回答!” 江昀扬老老实实的回道:“你是杜姑娘,我是江昀扬,请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黑猫不甘心的喵喵叫,满腔悲愤:“我的主人去了哪里?” 云奕月哈哈大笑起来:“苍天有眼啊,那贼人企图占据别人的身体,还不是又消失了。”她暗下决心,等把江昀扬带回景义城之后,必定想方设法将那道恶魂磋磨得灰飞烟灭! 江昀扬一怔,垂下眼眸盖住了自己眼中的神色。 黑猫呜呜咽咽十分悲伤,它来到云奕月面前趴下:“小丫头,求求你让我见见主人,我可是等了他几百年啊。” 云奕月冷哼一声:“歹人出坏猫,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昀扬似乎满腹心事,他缓缓躺回到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猫扒在云奕月的腿上:“我出去报信儿找人来救你,你再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 云奕月忖度着眼前形势,以她的能力想要带着伤势如此之重的江昀扬从这里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摩挲着下巴:“行,看你表现!” 黑猫重新抖擞精神,它在石洞中来回转悠,寻找着出去的方法。一连转了数圈之后,黑猫纵身一跃,又连着跳了几下,居然不见了。 云奕月用手指戳了戳躺在地上的江昀扬:“你是不是困了,可千万不能睡。” 江昀扬动弹了一下,闷闷的回道:“我没睡,只是在想事情。” 云奕月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噜乱叫,她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喂,你饿不饿?” 江昀扬当然饿了,从昨晚到现在不知什么时辰,他除了那两把药丸什么食物也没吃到。 云奕月摸了摸怀里:糟了,肉脯都喂给黑猫了,现在一点也不剩。 她转了转脑筋,从挎包里摸出几颗药丸:“我这里还有些补药,咱们分着吃了吧,好歹也能补补体力。” 江昀扬噌的一下坐起来:“不行,不能吃!” 鬼知道这些补药里面还会不会有那些东西,若是再吃到可就要了老命了! 云奕月正拿着药丸准备往嘴里送,却被江昀扬一把抢走:“谁都不许吃。” 云奕月咽了下口水:“可是我很饿。” 江昀扬想了想:“找点别的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云奕月只得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要不你跟我讲讲你在乌洲城的生活?” 江昀扬沉默片刻:“读书,练武,吃饭,睡觉,听经。” 云奕月追问道:“然后呢?” 江昀扬苦笑一声:“日日如此!” 云奕月心想这人真是好生无趣,她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刻意去掉姓氏和地点,捡那些有趣的事情讲得绘声绘色,一时间倒真是忘了饥饿这回事。 江昀扬认真的听着,神情专注颇为向往,听到好笑的部分还会陪着一起笑。 山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想必是外面天黑了。 江昀扬打了个呵欠,下一秒手背就被云奕月狠狠掐出印:“不许睡,你得一直醒着!” 若是江昀扬睡熟了,那个恶魂再出来可怎么办? 云奕月也打了个呵欠,她意识到之后啪的扇了下大腿:“我也不能睡!” 万一自己睡着了,江昀扬被恶魂上了身,那不还是死路一条?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努力维持着清醒状态。 云奕月有点熬不住了,精力体力都严重透支:“要不还是吃颗补药提提神?” 江昀扬摇头拒绝:“咱们讲好条件,不吃补药,不睡觉,共同遵守!” 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了,整个石洞陷入完全漆黑状态,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见眼睛。 云奕月最终还是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很沉,甚至山洞里透进来微微亮光时还没醒。 江昀扬倒是一早就醒了,他看了看身旁熟睡的云奕月,不由得多打量几眼,随即轻轻扯过云奕月的挎包翻检一通。 一个布老虎,憨态可掬身上还打了许多补丁,看出来有些年头了。 一个巴掌高的小木偶,雕刻得十分精致,眉眼同云奕月颇为相似,像是照着她做的。 一卷标着红圈的羊皮地图,一幅画着潦草男子的卷轴,还有一些针线棉包之类的日常用品,最后是一把落在包底的药丸,大大小小紫黑青红都有。 江昀扬将药丸悉数装进自己的荷包里,随手拿起那个木偶仔细端详,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云奕月随身携带的小玩意儿而已,不料却在木偶的背部发现一个‘云’字。 江昀扬蓦然捏紧了木偶:云家傀儡术! 他慌忙捋起自己的衣袖,却看见自左手腕处开始,细细的长出一条青线,朝着臂肘的方向延伸。 江昀扬的脑袋嗡嗡响:她根本不姓杜,她是云家人,她在刻意接近自己,她究竟有何目的? 云奕月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却依旧未醒。 江昀扬将那些东西重新装回挎包里,他犹豫片刻,从怀里取出一方绣着字的绢帕将木偶包起来塞入自己怀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江昀扬闭上眼睛佯装仍在睡觉,耳朵却在留意外界的动静。 第21章 捉到云家妖女 云奕月迷迷瞪瞪的醒过来,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之后,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坏了,我怎么睡着了? 云奕月扭头看了看身旁,江昀扬仍然闭着眼睛没醒,她顿时松了口气。 她将手伸进挎包里清点一番,又连着摸了好几遍:木偶去哪里了,怎么找不见了? 云奕月压低声音呼唤:“喂,你在哪里呀?” 山洞内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回应。 云奕月懊恼的想道:莫不是昨天掉入山洞的时候滚丢了,真是太可惜了。 却说黑猫从这山洞溜出去之后,它辨认一下方向,决定返回山关城找人帮忙。钻出黑黢黢的通道之后,黑猫却碰见了杜仲和杜玲。 杜家兄妹在山洞中捶胸顿足,长吁短叹。他们摇着铜铃进去通道中探路,直到听不见彼此的铃声之后才退出来,结果发现云奕月不见了。 杜玲的眼泪流了下来:“都怪我,早就知道小姐不是个能够安分待着的人,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 杜仲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心情沉重:也不知云奕月究竟是误入通道还是被人捉走,她有没有事? 黑猫本想悄然离去,可它转念一想又折了回来,故意对着杜家兄妹喵喵叫了两声。 杜玲眼前一亮:“大哥,那不是经常跟着小姐的黑猫吗,或许它知道小姐在哪里。” 杜仲也瞧见了黑猫,他拎起火把:“跟着它!” 黑猫领着杜仲杜玲钻入完全不可能找到云奕月的通道,它利用自身优势顺利溜走,然后狂奔回山关城。 杜仲杜玲打着火把一尺尺寻找云奕月,足足翻了大半夜也没见半点踪迹。 杜玲的心里越来越凉:“大哥,小姐丢了,黑猫也丢了。” 杜仲紧紧皱着眉头,他心里蓦然一动,扯着妹妹杜玲返回到原来的大山洞中。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黑猫的足印,果然瞧出些端倪。 黑猫领着他们走的那条通道,进出的猫爪印都很清晰,说明它没在里面久待很快就出来了。旁边的那条通道只有出来足印,没有进去的足印,大概就是它冒出来的地方。 杜仲指了指那条有问题的通道:“走这里。” 两个人仍然用脚一点点丈量着前行,转了几个弯之后,发现地面上明显有块凸起来的地方。 杜仲在地面打上桩钉系好安全绳,他嘱咐道:“我下去看看,你留在上面。” 云奕月正在懊悔自己的木偶丢了,突然听见一声声清脆悠远的铜铃声,她蓦然反应过来随即喊道:“杜仲,杜玲,我在这里!” 杜仲听见声音之后,一直晃动着铜铃使人心安,循着云奕月的喊声找了过去。 云奕月兴奋的扑向杜仲:“你终于找来了!” 杜仲打着火把仔细端详云奕月,见她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心,他看了看后面贴着石壁而坐的男子:“他就是江家公子?” 云奕月点点头,低声说道:“待会上去之后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偷偷运回老家。” 杜仲先将云奕月带到上面交给杜玲守着,然后又折回来扛起江昀扬运上去,他很听话的将江昀扬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四人一同出了废弃矿洞,刚刚牵着马走到大道上,周边突然冒出来二三十人。 那些人俱是一身金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一副暴发户气质。 江岚笑嘻嘻的冒出来:“杜姑娘,多谢你救下我大哥。” 云奕月脸色一僵:江岚怎么会在这里,还带了这么多人,看来今天很难把江昀扬带走了。 黑猫蹲在石头后边,疲惫的舔了舔爪子,并不打算露面。 江岚看见被捆绑的江昀扬之后脸色一沉:“为何绑着我大哥?” “止血!”云奕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振振有词:“江公子身上有很深的刀伤,若是不捆绑起来止血,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老家常用的止血方法,很管用的。” 江岚半信半疑的看着云奕月,却没能在那张精致小脸上瞧见半点心虚,她冲着护卫摆摆手:“快点把公子接回来。” 两名金甲护卫上前小心翼翼的搀起江昀扬,面面相觑之后却不敢擅自解开绳子,生怕这什么‘止血法’失效。 江昀扬心如明镜却没有揭穿,他淡淡说道:“血已经止了,松开即可。” 金甲护卫赶紧给江昀扬松绑,将他团团护住围在中间。 云奕月气得差点把银牙咬碎,可如今己方势单力薄,只能容后再议。她客气的冲着江岚抱抱拳:“江姑娘,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此别过。” 江岚咦了一声:“你既是来这边旅游的,我那儿有桩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云奕月担心江昀扬再被恶魂上身,乌洲城又是江家地盘,到时候怕是难以全身而退,她笑着婉拒:“我在这边也待够了,正打算去别的地方旅游。” 江岚很是可惜:“大祭司在山关城的街道上找出许多木偶,说是什么云家傀儡术又出现了,他们还在乌洲城内捉到一个云家妖女,准备把她烧死献祭。” 云奕月脚下一顿:“妖女,什么妖女?” 江岚蹙眉想了想:“就是一个姓云的妖女,好像叫什么云笑。” 云奕月的心脏怦怦乱跳:木偶是自己的,黑锅却是云笑的,这怕是有些离谱。 她笑眯眯的看着江岚:“听起来很有趣,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也好让我见见世面。” 江岚一向热情好客,如今又跟云奕月投缘,自然很开心带着她和杜仲杜玲同回乌洲城,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豪华的江家马车一连数辆,缓缓通过关卡驶入乌洲城。 云奕月掀开帘子看了看,这关卡是一道五丈宽的天堑,两边俱是陡峭石壁犹如刀劈斧砍,光秃秃没有植被,一览无余根本无法藏身,真真是飞鸟难过。 乌洲城内果然富贵繁荣,单是建筑布局就胜过山关城数倍,高楼巍峨,鳞次栉比,许多屋顶金光闪闪简直要亮瞎人眼。 江岚得意的搂着云奕月:“杜姑娘,我们乌洲城如何?” 云奕月高高竖起大拇指:“大气磅礴,财气冲天!” 江岚上下打量一番云奕月的装扮,略带着嫌弃:“待会我送你两套衣服穿穿,这等小家子气的衣服莫要再穿了,女孩子就是要珠光宝气才好看。” 云奕月笑着答应了,心里却在惦念着云笑,不知她现在境况如何。 第22章 布局营救 江家的宅子依山而建,越往上地位越高。 江岚作为江家嫡女千金,却只是住在第三级院落。 云奕月抬头仰望上两级宅子,疑惑的问道:“那上面住着何人?” 江岚解释道:“第二级院落住着家主和长辈,最上面那一级是特意给老祖宗留的宅院,不过目前是空着的。” 云奕月诧异道:“老祖宗,多老的人才能算是老祖宗?” 江岚嘻嘻一笑:“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就算是我爹我爷爷也没见过。” 云奕月看江岚心情好,连忙央求她:“江姐姐,你带我去看妖女好不好,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你说那妖女是不是三个鼻子六只眼睛?” 江岚调皮的耸耸肩:“我也想去看妖女,可是妖女被关押在蟊渊狱,只有大哥才有令牌能够进去,不如你去求求他?” 明煦院,江昀扬的伤口已经被大夫重新处理包扎,此刻他穿着宽松玉白长袍,懒散的歪在躺椅上翻阅书籍,是一本中原杂记,里面记载着与此地不同的风土人情。他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不自觉往东边滑去,在地图上找到了良县。 江昀扬紧紧盯着‘良县’两个字,看到这地方的东边是一片海域,他不由得猜想那里的人是不是喜欢吃海鲜,是不是因为海水滋养的缘故所以肌肤白皙面容姣好……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江岚笑嘻嘻的闯了进来:“大哥,你感觉好点了吗?” 江昀扬的思绪被打断,他有些不高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之前要先敲门。” 江岚吐了吐舌头,将身后的人拖出来:“杜姑娘担心你的伤势,所以过来探望。” 江昀扬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过于不雅,他赶紧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杜姑娘来了,快请坐。” 江岚一眼就瞄见那本杂记,她戏谑笑道:“大哥,你何时对中原地区如此感兴趣?” 江昀扬脸皮一烫,赶紧将那本杂记收起来夹在一摞书籍当中:“多了解些外面的情况总没坏处,不是谁都像你这般从不读书。” 江岚丝毫不恼,因为江昀扬说的是事实,她确实不喜欢读书,只要一看见那些文字就觉得脑壳疼,远不如吃喝玩乐来得逍遥自在。 云奕月换了一身藕色衣衫,看起来十分清丽,她与江岚交换了眼神,笑意盈盈的问道:“江大哥,我们想去看看那个妖女,你能带我们走一趟吗?” 江昀扬垂眸想了想,他也很想弄明白云奕月的真实意图,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三人已经站在了妖女的面前。 云奕月抬眼看了看,那所谓的云家妖女果然就是云笑,此刻她被铁链锁住手脚,衣衫隐约可见数道鞭痕,可那双清冷倔强的眼睛一如往昔。 云笑见有人进来,她略看了看,在看见云奕月之后却波澜不惊,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云奕月笑道:“这妖女就跟普通人一样嘛,不过还挺好看的。” 江岚也跟着凑热闹:“杜姑娘,妖女只是手段作妖,并不是长相像妖怪。” 云奕月装作好奇的样子凑近云笑仔细观察,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的人怎么联系?” 云笑瞥了她一眼,却朗声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奕月有点蒙:云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有人救她? 云笑并非不想有人救自己,而是她不觉得云奕月有这个本事能救下她。与其两个人都折在这里,倒是不如保全一个能够活下去。 云奕月十分郁闷,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笑还是当年那个抱着琵琶高高在上鄙视自己的云笑,半点不曾更改。她暗暗捏紧了手指:我偏要把你弄出这鬼地方,谁让你瞧不起我? 江昀扬始终冷眼旁观,他就站在牢门口,仔细观察着云奕月和云笑的一举一动。 云奕月气鼓鼓的问道:“这妖女何时受刑?” 江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祭司说七天后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把妖女绑到祭台上献祭苍天,可以保佑乌洲城平安顺遂。” 那就是说,还有七天的时间可以布置营救行动。 云奕月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房,刚进门黑猫就迎上来:“你何时会唤醒我主人?” 云奕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不是你想唤醒就能唤醒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事。” 黑猫自然不相信:“小丫头,你是不是在骗我?” 云奕月神色认真:“我有必要骗一只猫吗?” 黑猫歪着头想了想:如果云奕月真的骗自己,她好像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奕月叹了口气:“咱俩好歹也认识十几年了,我就算想帮你,可至少也得弄清楚你这主人姓甚名谁,来自何处,不然我这唤醒术语都不知道念给谁听。” 黑猫踌躇片刻乖乖答道:“我主人名叫江风权,他可是江家的创始人之一。” 云奕月脑海中蓦然闪过江岚的话,莫非江风权就是那位神秘的老祖宗:“那他究竟多大年纪,又为何会在江昀扬的身体里?” 黑猫不太识数,支支吾吾道:“大概有几百岁了,转魂术你懂不懂,那江家小子不过是个容器,主人可比他贵重多了。” 云奕月眼前一亮,迅速抓到了重点:“你家主人比江昀扬还要贵重?” 黑猫傲娇的仰起脖子:“那是自然,主人可是知晓诸多宝藏和秘术,整个江家都没有人比得上他重要。” 云奕月开心的摸了摸黑猫脑袋:“猫哥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把你主人唤出来,你再多讲点他的事情给我听听。” 黑猫绞尽脑汁把它所能记起的有关江风权的事情全都告诉云奕月,它万分期待重见主人。 云奕月牢牢记下黑猫的提示,虽然不多,但应付眼前的局面足够用了。 她暗暗叹道:云笑啊云笑,经过这件事后,你可不能再轻视我了。 黑猫晃动着毛茸茸的尾巴:“我家主人什么时候再出来?” 云奕月给出了准信儿:“七日后,一定让你达成心愿。” 黑猫闹不太明白七天究竟是多长时间,为了安全起见,它决定寸步不离的跟在云奕月身边,直到再次看见自己的主人为止。 第23章 祭台挟持 云奕月本来还在发愁该如何找到云笑的护卫联手帮忙,不料护卫却自己找上了门。他们自从云笑被抓之后就一直潜伏在江家附近,苦苦寻找时机想救自家小姐出来。 护卫也有护卫自己的圈子,他们虽然对云奕月不熟悉,但是对杜仲杜玲兄妹俩却很熟络。 杜玲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告诉云奕月:“小姐,云笑小姐的护卫跟大哥联系上了,想要跟咱们联手救人。” 云奕月附在杜玲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话,杜玲点点头,找了个机会溜出江家自去办事。 明煦院的书房内,江昀扬的手下正在一五一十汇报云奕月的行踪,他单手托腮伏在书案上,慵懒散漫的听着,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尽一切可能给她的人行个方便,千万不要被发现。”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在这期间,云奕月再也没有去看过牢狱之中的云笑,也不曾给她传递半点讯息,好像跟这个妖女从不相识,毫无关系。 江岚兴奋的来找云奕月:“杜姑娘,今天晚上就要在天献台处置妖女,咱们好好去看看热闹。” 云奕月正在挑衣服,江岚实在是够阔气,短短数日送了她几十套衣服和诸多首饰,光是试衣服都差点忙不过来。 江岚帮忙搭配了一套,一袭海棠红的广袖留仙裙搭配彩凤腰带,再加上金灿灿的首饰,显得特别璀璨艳丽。 云奕月从未穿过如此鲜艳的衣衫,不由得有些害羞:“会不会太显眼了?” “不会不会!”江岚连连摇头,她穿着打扮比云奕月还要夸张,整个人像是束裹着金箔的跳动火焰。 天色渐暗,山间开始起风,吹动着一条条经幡猎猎作响。 江岚带着云奕月沿着石阶爬向天献台,远远就看见那高台上竖起长长的木柱,周围鼓声不断,还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 云奕月看见身穿祭服佩戴狰狞面具的大祭司正在张开双臂仰望星空,似乎在聆听上意,约有七八位也佩戴面具之人或唱或跳的围着他。旁边另有两列人擂鼓如雷,吹起号角,声音震耳欲聋。 云笑被绑在祭台的木柱上,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乌洲城内,祭祀向来是大事,因此江家家主江琸带着德高望重的长辈们亲自前来观礼,顺势再祈祷一番,希望得上天庇佑。 云奕月凑近江岚小声问道:“你大哥在哪里?” 江岚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她促狭的笑道:“好端端的,你找我大哥做什么?” 云奕月故作娇羞的用手指卷绕着一缕青丝来回缠磨:“我有点怕,想待在他身边,那样会觉得心安。” 江岚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哥哥江昀扬对云奕月好像很不一般,她很乐意促成此事,于是牵着云奕月的手挤过人群来到了江昀扬的身旁,并贴心的挥手驱赶走护卫,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云奕月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江昀扬的小手指,见他并没有拒绝,然后一点点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江昀扬知道妹妹江岚把云奕月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也感受到云奕月悄悄把柔软小手放入自己手中,他的耳朵根儿发红发烫,却不敢扭头去看身边的女子。 江岚好气又好笑的盯着哥哥那红彤彤的耳朵,捂嘴偷笑着离开。 大祭司开始诵唱长长的祭词,每个小片段的末尾都有人跟着和声,不过他们念诵的都是本地方言,外人并不容易听懂。 有人执起火把,喝了一碗酒后将酒碗摔在地上,眼看要沿着阶梯走上祭台前去点火。 云奕月摆了摆手,一道影子突然冒出来抽出雪亮短刀横在江昀扬的脖颈前面,并大声喝道:“让开,都让开!” 那人正是杜仲。 云奕月和杜仲一左一右架着江昀扬站在通往祭台的阶梯前,大声喝道让众人退后,否则血溅当场。 江岚蒙圈了:刚才还是一幅郎情妾意的甜蜜画面,怎么突然变成了绑架挟持? 江琸身为江家家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脸色一沉摆了摆手,护卫们迅速将云奕月等人围了起来,却又不敢围得太紧,生怕那柄雪亮短刀不长眼,真伤了他们少主。 杜玲和云笑的护卫罗山已经从祭台上割断绳索将人带了下来,与云奕月等人会合在一处。 云笑看了一眼形势,重重叹了口气:“云奕月,你什么时候能够长点脑子?本来你还能跑掉,可现如今咱们一块儿身陷囹圄。” 云奕月嘻嘻一笑:“放心,我还有后招!” 江岚也叹了口气,她挺身而出:“杜姑娘,念在咱们朋友一场,只要你放了我大哥,我还能保你安全无虞!” 江琸冷笑道:“小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老夫?” 云奕月故作紧张:“他可是你儿子,未来还会是江家的家主,这样的筹码还不够?” 江琸不屑一顾,准备让护卫们上前夺人。 云奕月挥舞着手臂:“慢着,如果说江昀扬不值得你这样做,那么江风权呢?” 江琸眼神一凛:她为何会知道江风权? 杜玲将背上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解下来递给云奕月,却是一把玉颈琵琶。 云奕月将琵琶斜斜抱在怀里,五指轮飞,汩汩乐声泉涌而出。 江琸哼道:“你是云家人?” 江岚再一次瞪大眼睛:啊,居然又骗我,原来她姓云! 云奕月弹了一小段乐曲后娇声喝道:“江风权,出来!” 刚刚还呆滞不动的江昀扬突然仰天长啸,声音苍劲有力穿透夜色,扩散到很远的地方。 江风权的左眼闪烁着幽幽紫青光芒,眼神中带着几分狠戾和沉重的压迫感,他叽里咕噜念了一大段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云奕月诧异的看向江风权,腾出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讲汉话!” 江琸一愣,大祭司一愣,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江风权冲着云奕月龇了龇牙,却乖乖的改回了汉话:“尔等小辈,竟然如此怠慢于我!” 大祭司扑通跪在地上,双臂一伸趴伏在地,结结实实的给江风权行了个大礼。紧接着,祭台前的许多人也跪伏在地,开始给江风权行礼。 江琸心有不甘,可在江风权那只诡异左眼的注视下,也不得不跪下行礼。 第24章 我能弹死你 场面形势迅速得到了扭转,云奕月不禁十分高兴,她戳了戳江风权的腰间:“快安排一辆马车送我们出城。” 江风权吩咐道:“按她说的去做!” 江琸哪里肯接受这样窝囊的指派,他可是现任家主,岂能被一个小丫头和不知真假的‘江风权’玩弄于股掌之中,于是他悄悄将手背在后面做了个手势。 “啾~” 尖厉的声音划破长空,一听就是重箭,威力巨大的那种。 数支利箭直直奔向挟持江风权的云奕月和杜仲等人,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性命攸关之际,杜仲不得不松开江风权,打算用短刀抵挡利箭。 杜玲大喊一声:“小姐!”她来不及多想,向后用力拉了一把云奕月,挺身而出护在前面,眼睁睁的看着利箭逼近。 云奕月目瞪口呆,被扯得踉踉跄跄向后倒去,却被江风权一把搂住,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砰砰砰的一连几声巨响,不知何处飞来的圆盾将那些利箭悉数弹开,数名身穿黑色斗篷,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之人接住圆盾护在江风权身前。 这些人的衣服边全都是用金线绣的,尤其是腰带上挂着明晃晃的金盘徽章,看着还挺有钱。 江岚揉了揉眼睛,心里狂叫:金衣使者,居然是从不出山的金衣使者! 场面似乎凝固住了,江琸的脸色很是难看,尤其在看见江风权抱着云奕月之后,更是铁青一片。 江风权轻哼一声:“江琸,你可是不服?” 江琸拱手道:“不敢,晚辈愿听从老祖宗吩咐。” 云奕月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她做了江风权测试后辈们诚心的棋子,这人可真鸡贼,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利用自己。 江风权看着怀里的云奕月,低声喝道:“还不下去?”刚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见这丫头要摔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将她揽回抱起。 云奕月哦了一声赶紧跳下来,还不忘嘱咐道:“刚才你说的话要算数,快点放我们走!” 江风权冷哼一声,他只是想借用此事召唤过来金衣使者,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顺便立立威,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岂会再听从于一个小丫头? 云奕月从这声冷哼中听出来大事不妙,她抱紧琵琶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弹奏魂曲将你磋磨得灰飞烟灭,从此消散在这世间?” 云奕月其实并不知道魂曲具体是什么,她只是信口胡诌而已。 江风权不屑一顾:嘁,你哪有那等本事? 云奕月抱着琵琶随意一拨,发出嘣的一声响。 江风权骤然觉得五脏六腑猛然一疼,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云奕月:这怎么可能? 云奕月又嘣嘣嘣的弹了几下,江风权心如刀绞,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在地上,他两眼一黑差点断气,死死的用力揪着胸襟。 云奕月恐吓江琸和大祭司等人:“看见了吧,我真的能将他弹死。你们自己算笔账,是我们几个不知名的小辈重要,还是你们那知晓许多宝藏秘密的老祖宗重要?” 江琸恨道:“我杀了你!” 云奕月不慌不忙开始拆招:“杀了我又如何?会弹云家魂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难不成你都杀光? 实话告诉你吧,城外早就有接应我们的人,若是我们今夜出不去,他必定将消息传回云家,到时候所有会弹魂曲的云家人都会过来,一人一个音符就能将你家老祖宗整死。 你们想要的那些什么宝藏啊,秘术啊,统统变成泡影。你说就为了我们几个人,眼看就要到手的这么多好东西全都没了,值不值当啊!” 江岚看着自家爹爹那如锅底一般黑的脸色,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若不是她姓江,她真的很想当场给云奕月点个大大的赞! 江风权缓过来点精神,他暗暗忖道:如今自己刚刚苏醒魂魄不定,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乱了大谋,不过一个毛丫头,以后若是气不顺再抓她回来就是。 江风权看了一眼身旁的金衣使者:“你去送他们出城!” 金衣使者拱手道:“是,主人!” 江琸无可奈何,他的在场护卫虽多,可若是真的硬碰起来,怕是抵不过两名金衣使者。更何况大祭司和其他长辈已经对江风权信服,他不能顶风硬来。 江岚恰逢时机的站出来主动表态:“爹爹,我同杜,哦,云姑娘是好朋友,我一同送他们出城。” 云奕月毫不客气的看向江岚:“给我带点吃的和银子。” 江岚比划了一个手势:放心,绝对没问题。 两名金衣使者开道,护送着云奕月一行人离开天献台,其余的金衣使者则护送江风权前往第一级宅院,并守护在那里听候调遣。 宽阔的马车内,江岚兴奋的用手臂撞了下云奕月:“哎,你真名是什么?” 云奕月这次没再隐瞒,老老实实的回道:“云奕月!” 江岚再度看向云奕月,开始挤眉弄眼:“你跟我大哥和老祖宗认识,是不是有私情?” 云奕月被呛了一下:“你在胡说些什么,有什么私情?” 江岚悻悻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当时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可是一把将你抱在怀里护得安安稳稳。” 云奕月也想不通江风权为何会那样做,但她坚决否认:“或许是他脑壳坏掉了。” 江岚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大哥这么多年来从未表露过老祖宗的特征,为何在山关城与你相识一场之后,老祖宗就从他身体里冒了出来,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奕月一脸无辜的表情,她摊开双手:“我如何会知道?那天我们去废弃的矿洞里面寻你大哥,我不小心掉落山洞意外撞见他,当时他受了伤我就给他包扎伤口,谁知道他醒来之后就变了副模样。” 云奕月自然不敢说出自己曾经对江昀扬用过催眠术和唤醒术的事情,那可是真正诱因。 江岚狐疑的看着云奕月:“掉落山洞?就你和我大哥两个人?包扎伤口的时候是不是要脱掉他的衣服,哎呀呀,你居然还说你们两个没有私情?” 云奕月气得简直要翻白眼:“医者父母心,他当时都快死了,我岂能见死不救!” “别生气!”江岚安慰般的拍了拍云奕月,换上一副轻松口吻:“我不问了,行吧?” 可是没过一会,江岚又忍不住将脑袋凑近了云奕月:“我大哥和老祖宗,你喜欢哪一个?” 第25章 云笑疗伤 云奕月要抓狂了,她冲着马车外的金衣使者嚷道:“把她扔下去!” 江岚赶紧一把捂住云奕月的嘴,赔笑道:“闹着玩呢,没事没事!” 云奕月气鼓鼓的坐在软座上不再搭理江岚,可如今马车还未驶出乌洲城,她还需要再忍耐一会。 江岚幽幽的说道:“其实我大哥人挺好的……” 云奕月赶紧将江岚的话头截住:“打住,不许再说了,你大哥好不好与我无关,我在老家有男人的,我俩感情可好了。” 江岚不相信:“真的假的?” “真的!”云奕月的语气特别诚恳:“比珍珠还要真!” 江岚还是不相信;“那你说说看你老家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我且听一听。” 这回好了,马车内的人全都竖起耳朵听八卦,就连刚才一直闭目养神的云笑也悄悄睁开条眼缝朝着云奕月瞟了过去。 云奕月清了清嗓子:“那可是个世间难得的好男儿,肤白貌美大长腿,温柔体贴玲珑心思,总之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中龙凤。” 云笑听见‘肤白’‘温柔’两个词,竟然微微一笑,彻底放下心来。 江岚的脸色一下子垮了,她小声嘀咕道:“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怪没意思的。” 马车已经穿过关卡到达了山关城,云奕月一行人下了车,立即有人牵着六匹马迎了上来,那人也是云笑的护卫名叫罗虎。 江岚依依不舍的扯住云奕月的胳膊:“告诉我个地址,我好给你写信寄东西。” 云奕月有些犹豫,她实在是不想再跟乌洲城扯上关系。 江岚凑近云奕月,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大哥和老祖宗后续会如何,到时候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可好?” 说实话,云奕月对这件事还是挺好奇的,于是她点点头告诉给江岚一个地址。 金衣使者目送着云奕月等人离开,直到他们的影子完全融入夜幕,这才转身回去复命。 江岚一下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有了个脾性相投的朋友,还这么精彩这么好玩,可为何又走了呢? 云奕月一行人策马狂奔,生怕江家反悔再派人追过来,到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突然想起来云笑曾在牢狱中受过刑,于是在马背上喊道:“云笑,你身上有伤可还撑得住?” 云笑不愿意给大家拖后腿,她强忍疼痛:“云奕月,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一路疾驰,天亮之后,众人在路边的茶棚歇脚。 罗山罗虎将自家小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马,安置在简陋的条凳上。 云笑脸色十分苍白,她身上有伤又奔波了大半夜,怕是撑不住了,身子软软的倒向一旁。 罗山焦急道:“咱们快带小姐去看大夫。” 云笑虚弱的摆摆手:“不必,还是赶路要紧。” 云奕月凑过去看了看云笑:“都已经跑了这么远了,想必他们也追不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不治怕会落下病根。” 众人急匆匆用了些饭食,然后抬着云笑去看大夫。 这里地处偏僻,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药堂,那须眉皆白的老大夫给云笑仔细把脉,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摇头晃脑:“小姑娘伤得不轻,可惜老朽这里简陋,没有上好的药材,只能开些简单的汤药喝喝。” 云奕月噌的高举右臂:“我有药,还是好药!” 杜玲默契的将包裹取来放在桌子上解开,里面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堆在一起。 老大夫眼前一亮,单是从这些瓶瓶罐罐的质地就能看出,里面所装的药丸必定不是凡品。他小心仔细的辨认着,将合适的药拢在一处。 云奕月一眼就瞅见了那瓶复生丸,她将那瓶药拿起递到老大夫的面前:“用这个,起死复生疗效最好最有用!” 老大夫揭开瓶盖嗅了嗅,慌忙摇头道:“万万不可,此乃闺房催情之药。” 云奕月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这居然不是疗伤药,而是催情药。 她蓦然回想起在山洞里面的情形,当时江昀扬的奇怪很反应,还要求她不能靠近,难不成当时喂给他的那把药丸里面掺了催情药? 云奕月哆嗦了一下:自己因为江昀扬不让靠近他,所以才对他进行催眠,然后又百般唤醒,紧接着江风权就出来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催情药,呸,这老东西果然是龌龊下流好色之徒。 云笑看了看那些药瓶,疑惑道:“这些看起来像是药庐里的珍品,轻易拿不到,你是如何得来的?” 云奕月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自然是……借的!” 云笑心下了然,可目前自己是受益者,她只能嗔怪一句:“胡闹!” 云笑清理过伤口,又服下不少保命药丸,稍微歇了一个时辰她已经感觉恢复了不少精力:“咱们还是快些动身返回景义城,以防夜长梦多。” 众人再次上路,云奕月豪爽的把除了云笑所需的药丸之外的所有瓶瓶罐罐,悉数留给了老大夫,顺便又扔给他两大锭银子,这可把老大夫喜得眉开眼笑,感激涕零。 又行了大半日路,天色擦黑之后,云奕月等人来到一家客栈。 还未下得马来,云奕月突然瞥见一辆豪华马车正停在客栈的院内,她不禁吃惊道:“那辆马车看起来挺贵的,不会是江家的吧?” 云笑眯着眼睛仔细一瞧,突然微微一笑:“焱哥哥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听到马蹄声的褚焱和褚钰就带着数名护卫从客栈内奔了出来,满是焦急和期待。 褚钰来到马前张开双臂,仰着脸看向云奕月,她迫不及待的跳下来,被人一把牢牢抱住:“阿月,你终于回来了。” 反观云笑这边就平淡的多了,褚焱只是将手臂呈给云笑,让她搀扶着小心翼翼的下马,然后往客栈里面走去。 整家客栈已经被包了下来,里面灯火通明,膳食也已经备好。 褚焱褚钰,云笑和云奕月四人坐在一桌,其他护卫们又坐了三桌,倒是也挺热闹。 云奕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眉飞色舞的比划着这次外出执行任务的过程,褚钰满脸含笑,宠溺的看着她还不忘剥虾挑鱼刺,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 褚焱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阿钰,一同吃饭的还有旁人,莫要把菜都夹光了。” 第26章 共患难的交情 褚钰这才反应过来,他脸皮微烫,很是不好意思。 云奕月终于停下来拿起茶杯喝茶,她看了看褚焱,又看了看云笑,见他们两人客套有礼却又若即若离,心里蓦然一动:“焱二哥,云笑,你们俩真是相敬如宾。” 云笑被刺激的好似呛到了,一连轻咳数声,褚焱却捏紧了茶杯:“不会用词就少说些话。” 云奕月啧啧两声:“云笑,你可真是样样都好,唯有选男人的眼光不怎么好。” 褚焱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冷冷的饮了杯茶,重重掼在桌子上。 褚钰轻轻拉了拉云奕月的衣袖,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云笑喘匀了气息之后,淡然转移开话题:“这次的任务没完成,卢婆婆那边该如何交代?” 褚焱恢复了平静:“事出有因,想必他们不会怪罪。” 他的心里很清楚,如此艰难的任务居然交给两个从未出过门的小姑娘去做,肯定不会抱有太高的期望,不知那背后指使之人又有着怎样的考量? 晚间歇息的时候,云奕月和云笑同睡一间房。 吹熄了灯之后,房间陷入黑暗,从窗户透过来的月光洒在地上,带着些朦胧光亮。 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一时间都没能入睡。短短数日内,一连发生如此多惊心动魄的事情,相比起之前在景义城求学的宁静生活,简直用‘颠覆’两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云笑试探道:“云奕月,你为何会弹云家魂曲?” 她还有句话没有问出口:不仅会弹,而且还弹得这么好,功力深厚游刃有余。 云奕月很是惊讶:“我弹的就是云家魂曲吗?那是我无意中捡到的皮卷曲谱,照着上面练习而已。当时我是为了恐吓江家的人,才故意说是魂曲,究竟是真是假?” 云笑练习魂曲多年,自然十分肯定:“那就是魂曲,你从哪里捡的曲谱?” 云奕月讲话向来半真半假:“就是咱们小的时候,卢灵儿把我骗到药庐的那次,当时烟雾很重,我四处乱钻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捡到了这样东西。” 云笑不由得暗叹一声天意难测,原来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当年父亲告诉她,景义城派人来接她过去,此外还接了个制作木偶的小丫头,据说是卢家占卜出卦象:云家魂曲必定会再次声名鹊起,重振荣光,她们两人就是天选的好苗子。 云笑其实一直对自己的琵琶技艺相当自信,更何况她自幼开始练习魂曲,而云奕月长在乡间怕是连琵琶都没摸过,如何能跟自己相比。 可是乌洲城内的天献台上,云奕月一手魂曲惊艳亮相,云笑这才发觉自己太过于轻视云奕月,也远远低估了卢家占卜术的精准度。 云奕月可不知道云笑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她只是很好奇:“云笑,你为什么喜欢焱二哥?” 云笑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红,带着少女的娇嗔:“我才没有!” 云奕月嘁了一声:“还不承认?当时咱们在卢婆婆的院子里猛然看见褚焱,你那眼神就跟小狗看见骨头一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云笑羞得拧了一把云奕月,却难掩笑意:“有你这样形容的吗?” 经历过乌洲城的生死之劫,云奕月和云笑颇有些共患难的交情,尤其是此刻因着闺中少女的心事,两个女孩儿笑成一团,倒是拉近了不少距离。 云奕月捅咕着云笑,满脸的八卦神色:“说说看嘛,我实在是很好奇,褚焱那人长得黢黑,虽然武功高可是保不齐会打媳妇儿,脾气又冲又直,说话也不好听,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 云笑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他哪里有那么不堪,是你没眼光,只知道喜欢褚钰那种温吞吞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更没意思。” 吐槽完之后,云笑讲起她的往事,原来是因为小时候褚焱从荷花池中将不慎落水的她捞起来,从此就对他牵肠挂肚,相思难消。 云奕月又开始吐槽:“老掉牙的爱情邂逅,真是便宜褚焱那小子了。” 云笑很是不解:“你为何对焱哥哥有如此大的敌意?” 云奕月幽幽说道:“还不是因为他在夜里闯进我的房间。” 云笑心里一惊,紧张的问道:“他到你房间做什么?” 云奕月恨得牙痒痒:“他说若是我敢欺骗阿钰的感情,就要把我千刀万剐,剥皮制成鼓,剐肉剁成馅,敲骨熬成汤……总之没有好下场。” 云笑怔了怔,心想这倒是像褚焱能够做出来的事,她看着身旁磨牙霍霍的云奕月,不禁闷声笑了起来,牵扯着伤口也痛,哎哟叫出声来。 云奕月发觉云笑簌簌发抖,诧异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笑摆摆手强忍笑意:“焱哥哥对这个弟弟很是爱护,他警告你也是人之常情。” 云奕月挠了挠耳朵:“话虽如此,可他说话也忒不中听,哪有刚见面就评论一个女孩子‘丑得别出心裁’,哼,这句话我能记上一辈子。” 云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连疼痛也顾不上了。 云奕月也跟着笑道:“你以后若是真嫁给了他,可得好好调教他一番,省得再出来气人。” 云笑渐渐平息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可惜妾有意郎无情,焱哥哥对我始终淡淡的,怕是他已经有别的心仪女子。” “那不可能!”云奕月随口说道:“阿钰说他已经问过焱二哥是否有相好的女子,焱二哥坚决否认,看这样子是真没有。” 云笑垂下眼眸:“谁又会知道是真是假?” 云奕月猜测道:“说不定是焱二哥有难言之隐,就像三叔那样,三叔不是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娶妻?” 云笑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隐隐约约冒出个猜想。半晌之后,她轻轻说道:“我困了,咱们睡吧。” 云奕月答应了一声,拱在枕头上就睡熟了。 云笑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却辗转反侧许久都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起噩梦,一会是被人用铁链拴在牢中抽鞭子泼冷水,一会是被绑在祭台上被人用火烧着,忽冷忽热的难受极了。 云奕月迷糊中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她察觉到云笑不太对劲儿,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搭,居然烧得滚烫。 云奕月连鞋也顾不上穿,跳下床打开房门喊道:“阿钰哥哥,快点过来!” 第27章 江昀扬醒了 褚焱最为警觉,他率先冲出房门奔过来,褚钰也被惊醒紧随其后。 云奕月十分焦急:“云笑突然发高烧,会不会是伤口感染?” 褚焱扭头喝道:“大夫在哪里,快点过来。”护卫搀着随行大夫赶紧上楼,一时间折腾得鸡飞狗跳。 褚钰将云奕月打横抱起送进房内,将她轻轻放在椅子上。 云奕月满头雾水:“是云笑生病了,我又没事!” 褚钰拿过来云奕月的鞋子,蹲下身子替她穿上:“地上凉,一定要穿好鞋袜。” 大夫替云笑扎针放血,又给她喂了药丸,嘱咐端来一盆凉水,用棉帕浸湿搭在额头上降温。 云奕月问道:“大夫,云笑她没事吧?” 大夫缓缓收起银针:“暂时无大碍,但是还需尽快返回景义城仔细诊治,她身上的伤也需要再细致处理,不可耽搁。” 云奕月这才松了口气,她看见褚焱担忧的守在床前正在绞干棉帕往云笑那光洁的额头上搭去,于是轻轻扯了扯褚钰的衣袖:“阿钰哥哥,咱们去别的屋子,就让焱二哥留在这里照顾云笑。” 褚钰会意,悄悄带着云奕月溜走了。 云笑从噩梦中缓缓醒来,感觉到额头上一片清凉,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褚焱正在弯腰在铜盆里浸湿棉帕,他大概是出来的很着急,胡乱在寝衣外面罩了件外袍,系得歪歪扭扭。 云笑心里骤然间变得很温暖很柔软,她甚至希望时间就永远停在这一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世俗纷争,也没有什么家族重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人。 褚焱拿着棉帕走过来,他俯下身子略瞧了瞧:“你醒了?” 云笑嗯了一声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的厉害,发不出丁点声音,只能弯唇笑了笑。 褚焱坐在床前,他细心的伸出手掌贴在云笑的额头上测测温度:“退烧了,咱们需要尽快回到景义城,你身上的伤有些不太好,怕是越拖越严重。” 云笑点点头,呜呜了两声。 天还未亮,褚焱将云笑裹在被子里,整个抱起来下楼送入马车厢内,店家早就被薅起来煮饭,一行人急匆匆的用过饭食就出发了。 云奕月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被褚钰搂在怀里歪在他身上,马车颠簸也没能耽误睡觉。 紧赶慢赶,足足又走了两天一夜才回到景义城,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上人迹逐渐稀疏。 云笑入城后随即被褚焱送往云家药堂医治,半点也不敢耽搁。 云奕月则跟着褚钰回了褚家,她刚刚在自己的小院里安置好,婢女奉上一封信:“阿月小姐,有人寄信给你。” 云奕月很是诧异,她接过信封一瞧,居然是从乌洲城寄过来的,寄信人是江岚。 啧啧,乌洲城的通讯系统果然很强,信件比人到家的还要早! 那日在天献台,江风权骤然现身召唤出金衣使者,随即被他们护送着住进了半山的第一级宅院,这里被称为泰昌园,占地极为广阔,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修建的十分富丽堂皇。 大祭司和两位江姓长老也跟着一起到了泰昌园,态度十分恭顺。 待到进了正厅之后,江风权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旁边的金衣使者眼疾手快的搀扶起他,恭敬的安置在厅中正中间位置的雕花木椅上。 江风权缓缓吐了口气:“我现在气力不足,怕是待不了多久,我不在的时候一概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金衣使者点头称是,大祭司恭顺的回道:“老祖宗尽管放心休息,我等自会守护好这里。” 江风权两眼一翻歪倒在椅背上,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却又悠悠醒来,眼神黑白分明清澈纯真。 江昀扬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猛的跳起来:“这是哪里?” 大祭司上前仔细看了看江昀扬的眼睛,又捉起他的左臂看了看:“少主,这里是泰昌园。” 江昀扬瞠目结舌:“这地方闲人免进,爹爹知道了会责罚我的。” 大祭司拍了拍江昀扬的肩膀:“少主请放心,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这里,不会再有人阻拦。” “为何?”江昀扬心里隐隐不安,某种危险破土而出。 大祭司笑了:“恭喜少主,如今老祖宗已经在你的身体里醒来,这是江家的大喜事,更是少主你无上的荣光。” 江昀扬蓦然紧张起来,他竟然没有半点记忆:“我,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 大祭司安慰道:“莫担心,老祖宗福泽深厚,他老人家出现的时候,你是需要避开的,所以不曾知晓发生过的事情。” 江昀扬苦笑一声:又是老祖宗,自己名义上是金尊玉贵的江家少主,实际上不过是老祖宗的容器。 江岳长老走上前略带着责备:“昀扬,你素来是个乖孩子,为何会偷偷溜到那山关城贪玩,连被谁害了都不知道,这次伤得可不轻。你要知道这具身体可不完全是你的身体,而是咱们江家所有人的希望,万万不可出事。” 江夏长老连忙打哈哈和稀泥:“别说孩子了,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经历这么一遭,怕是老祖宗还不会现身,还是让昀扬这孩子多歇息,好好调养身体。” 大祭司嫌人多太烦,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江岳和江夏等人都轰了出去。 江昀扬有气无力的坐在厅中,垂着眼眸默默想道:自己从小到大就像是个易碎的玻璃瓶子,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根本没有半点自由。 婢女奉上汤药,嗅着一股苦臭味。 江昀扬微微皱眉:“祭司,这药跟往常的不太一样?” 大祭司点头承认:“老祖宗刚刚醒来,魂魄未定,自然需要换些汤药服用。” 江昀扬面无表情的接过药碗,他似乎不觉得苦,一仰脖全都喝下,放下碗之后淡然问道:“那往常的虫噬还需要继续吗?” 为了唤醒江昀扬体内的这道古魂,大祭司不知道用过多少种方法,最常用的就是虫噬,需要将人整个放在布满各种毒虫的浴盆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虫子在每一寸肌肤爬行啃噬,释放丝丝毒液,以此来刺激着体内古魂的觉醒。 大祭司思考片刻之后摆了摆手:“不必了,还请少主好好休息。” 第28章 一体双魂 江昀扬略带讥讽:“大祭司究竟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老祖宗?” 大祭司并未听出江昀扬语气里面的不满,他神色认真:“少主有幸与老祖宗一体双魂,为了江家的未来,少主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灵魂滋补老祖宗,实在是世间大义。少主请放心,这一体双魂的境况并不会维持太久,老祖宗接下来会一步步将少主完美融合。” 江昀扬差点控制不住破口大骂:你这老贼,哪只眼睛看见我愿意被他融合? 大祭司告退之后,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江昀扬一个人。 江昀扬撸起袖子,看着左腕处的青纹又长了一寸,甚至还长出了两片叶子。这东西就如同长在他血肉里面的一棵树,枝繁叶茂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江昀扬感觉到深深的悲凉:自己的身体成为那人的容器,如今连自己的灵魂也要失去吗? “不,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昀扬攥紧拳头狠狠捶了下桌案,上面的茶盏跳起来跌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漫长的夜晚,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江昀扬枯坐在雕花木椅上满心悲凉,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放我进去,你们这些榆木脑袋,快点放本小姐进去。” 江岚怒气冲冲拎着她的软鞭,正在指着门口的护卫:“我来看我大哥,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 护卫十分尽责:“主人吩咐过不许外人进入。” “哎呀!”江岚顿时炸毛了,她一蹦三尺高:“外人?从我大哥那儿论起,我是他的嫡亲妹妹。就算是从老祖宗那边论起,我也是他的至亲后代。我倒是想问问你,我何时成了外人?” 护卫笨嘴笨舌,不敢争辩。 江昀扬骤然看见一丝希望,虽然他现在不能外出,可是自己的这个妹妹却是自由的。他在屋内高声喊道:“阿岚自然不是外人,快些让她进来。” 护卫对这位骄蛮的大小姐不敢多加阻拦,料想她也闹不出什么事情,于是就把人放了进去。 江岚冲向江昀扬,扳着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大哥,那群老家伙没欺负你吧?” 江昀扬温柔的拍了拍江岚的脑袋,心中生出些温暖:“我没事,他们不敢怠慢我。” 江岚的眼珠转了转:“那他们为何要将你囚禁在此,不许外人见面?” 江昀扬讥讽一笑:“当然是为了好好保护咱们那位老祖宗,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又是老祖宗?”江岚狠狠的跺了跺脚:“从小到大,大哥因为老祖宗的事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们为何全都没有看在眼里?” 江昀扬长叹一声:“阿岚,你以后还是要收敛些性子,若是我不在了,就不能再护着你。” 江岚一惊:“你要去哪里?” 江昀扬坦诚的将自己的袖子捋开,让江岚看到那已经长了两片叶子的青纹,他满怀惆怅:“大祭司说我与老祖宗一体双魂,待到老祖宗生机勃勃,我自然是要消散的。” 江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扑到江昀扬的怀里哇哇大哭:“不要,我不要你死,你可是我的亲大哥,他都不知道是哪一辈的老祖宗了,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江昀扬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内心五味杂陈。 江岚痛哭过一阵之后,她擦了擦眼泪鼻涕:“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会找人来救你。” 她又想了想:“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谁人将老祖宗唤出来,就必定有法子再让他沉睡。大哥你等着,我去找云奕月来,她肯定有招。” 江昀扬心中一喜:这憨头憨脑的妹妹总算抓到了事情的重点。 江岚做事素来风风火火,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江昀扬扯住:“不急,不如你先给她写封信通通气,问问她是否方便?” 江岚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写信,飞速递往景义城!” …… 云奕月拆开江岚的来信略看了看,随即一脸便秘的神色。 褚钰从她手里抽过信也看了一遍,诧异道:“江岚想来景义城找你玩?” 他已经从杜仲杜玲兄妹俩的描述中得知,江岚正是乌洲城江家的娇蛮大小姐,也是江昀扬的亲妹子,兄妹俩感情很好。 他还听说,这个江岚一直在撮合自家哥哥和云奕月,似乎很属意他们成为一对儿。 褚钰的心里又气又闷:“不许她来!” 云奕月暂时并不想跟江岚再混在一起,她也赞同褚钰的做法:“好,阿钰哥哥你亲自写信回绝她,就说不方便。” 褚钰赶紧回到自己房内,吩咐婢女重新掌灯研墨,他要尽快写拒绝信。可是他却没有猜到,江岚其实已经在前往景义城的路上了。 云奕月美美的睡了一觉,待到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小院之中堆放着数十抬礼物,她万分惊讶:“如意姐姐,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望月苑的大丫鬟如意正领着小丫头们清点礼物,她神情得意:“这是云笑小姐的管家特意送来的,为的是感谢小姐您对他家小姐的救命之恩。” 云奕月接过礼单看了看,只见珠宝首饰布匹药材都有,倒是挺丰富。她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居然还能收到云笑的谢礼,难得啊难得!” 比起收到礼物,云奕月更在乎自己终于能够被云笑瞧得上眼了,两人貌似也成了朋友。 云奕月和褚钰一起前往云家药堂探望云笑,顺便带些补品过去。 岂料他们刚刚进到药堂,就碰见那掌管药房的圆头圆脑的谢大夫正在拍腿大骂:“哪个天杀的嘞,把我四品药房的药柜都搬空了大半,阎王索命都不敢这么用药哟。” 云奕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却也装得若无其事:“谢大夫,药房又丢东西了?” 谢大夫愤愤不平:“岂止是丢,整个药房简直都快被搬空了,那贼竟然如此可恶!” 云奕月也附和着骂了两句:“可恶至极,这该死的小贼!” 褚钰心中了然,他乘人不备的时候偷偷塞给谢大夫一沓银票:“莫要再骂了,快点去补充些新货,不然被家主知道又该罚你了。” 谢大夫眼含热泪:“钰公子,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第29章 丰厚的条件 云奕月坐在云笑床前,在她脸上瞧了几眼笑道:“现在的气色好多了,大概很快就能痊愈。” 云笑自然听到了谢大夫的怒骂,她摇摇头嗔怪道:“你说说你,行事总是这般跳脱,教人如何能够放心。”她的语气竟然十分亲昵,就像是云奕月的亲姐姐。 云奕月毫不在乎:“管他呢,反正这也不是最后一次。” 两人相视一笑,都带着些淘气。 云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云奕月,你那卷捡来的曲谱能不能借给我瞧瞧?” 她紧紧盯着云奕月的脸庞,生怕从上面看到拒绝的神色。 万万没想到,云奕月爽快的答应了,还笑嘻嘻的说道:“咱们两个一起研习,正好我也有些不太通的地方想跟你讨教。” 云笑顿时放下心来,她也爽快回应:“好,一言为定!” 褚钰倒是很惊诧两个女孩儿何时变得这般要好,真是奇怪。 一连数日,卢婆婆那边都没有动静,既不询问这次差事办得如何,也不再召唤两个小姑娘过去,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云笑果然与云奕月一起研习云家魂曲,两个人互相交流意见,倒是又悟出不少技巧,双双得到了很大提高。 这天,云奕月练完琵琶之后,从云笑的宅子乘坐马车回褚家,岂料刚刚转了个弯就不小心与另一辆马车相撞。 双方马夫正在掰扯究竟是谁的问题,一道灵活的身影钻入了云奕月的车厢内,那人嘻嘻一笑:“阿月宝贝,好久不见。” 云奕月大吃一惊:“江岚,你何时来的景义城?” 江岚嘁了一声:“我早就到了,若不是需要安顿休整几日,我也早就来寻你了。” 云奕月不由得一阵紧张:“你……大哥也来了?” 江岚眼神一暗,她难过的摇了摇头:“我大哥他来不了。” 云奕月看着江岚难过的神色,心里莫名一动:江昀扬该不会是死了吧?他真的被自己弹死了? 江岚攀扯着云奕月的胳膊,殷切的望着她:“阿月,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哥哥更加需要你的帮助,求求你救救我们兄妹俩。” 这话,又从何说起? 江岚又晃动着云奕月:“拜托拜托,请你去我的府里走一趟可好?” 云奕月想了半晌,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不过一炷香的路程,云奕月暗暗诧异江岚住的地方居然距离云家和褚家如此之近,而且那宅子极其宽阔富丽,壕无人性! 江岚将云奕月请进内堂,她迫不及待的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江昀扬如今的艰难处境描绘的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让人心有戚戚焉。 云奕月不禁感叹道:“没想到你们江家玩得还挺花,又是少主又是老祖宗,又是容器又是灵魂的,到底想怎么样?” 江岚捂着胸口极其诚恳:“阿月,我不管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我大哥。” 云奕月略想了想:“这倒也不难,无论他是江昀扬还是江风权,总之躯体还是你大哥的,容貌又不会改变,对你来说有何区别?” “不行!”江岚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只精美的茶碗:“你瞧瞧这个茶碗,里面装着你喜欢喝的果汁和装着你讨厌的毒药,那能一样吗?” 听起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云奕月不是不想帮,而是目前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帮,毕竟她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棘手问题。 江岚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阿月,只要你肯帮我大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若让我摘星星,我就不敢摘月亮,你若让我去追狗,我就不会去撵鸡。” 她眼见云奕月仍在犹豫,立即加重砝码:“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能给你最强大的财力支持。除此之外我还有人,我们江家的生意遍及全国,不仅消息灵通,认识的人更多。上至达官权贵,下至贩夫走卒,你想做任何事,我都能找到能用的人任你调遣。” 云奕月一拍大腿:此时不答应,更待何时? 两个人手握着手,俱是热泪盈眶,相见恨晚。 云奕月从随身佩带的香囊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卷,上面是她自己临摹的红色印章:“你派人悄悄打探这个东西到底是谁的,一定要保密。” 江岚频频点头:“还有别的任务吗?” 云奕月想了想:“派你的手下去一趟良县安平镇,找一个叫云阑之的男人,他是我爹爹。你就说我需要一百个木偶,大小都要,越快越好。记得木偶要拿钱买,价格高高的。” 江岚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每个木偶一百两可还行?” 云奕月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两一个?平日家里一个能卖三两都不错了。 江岚看见云奕月的表情,赶紧加价:“一百两不够,那两百两一个。” 云奕月赶紧打住:“够了够了,你开价这么高,再把我爹娘给吓着。” 这些年来,她在云家学习其实是有生活费的,再加上褚钰时常贴补,每年零零碎碎攒下来也能给家里寄去百十两银子,可跟江岚比起来,还真是不值一提。 江岚双眼闪闪发光:“那我大哥的事儿……” 云奕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云家药房的安魂丹,你让你大哥隔三差五吃一粒,能帮他稳固心神。不过若想真正的一劳永逸,还是得让你大哥来这里一趟听听云家魂曲。” 江岚有些为难:“我大哥如今被软禁在泰昌园,你不能去一趟吗?” 云奕月弹了下江岚的额头:“开什么玩笑?乌洲城是你们的地盘,我一去铁定会被逮起来烧死,你大哥岂不是连半点生机也没了。他来这里,就算我不行,我上面还有云家长辈,无论怎样也能给他硬凑个法子出来。” 江岚点点头:好像也有点道理。可她又一想:“不行啊,如今看管我大哥的可是金衣使者,他们不仅身手厉害而且还是一根筋,只听那位老祖宗的话,该怎么办?” 云奕月背着手在屋里溜达几圈,突然灵机一动:“你趁着你家那老祖宗出来的时候,告诉他景义城里有帮他迅速占据和控制他人身体的好法子,咱们先把人忽悠过来,到时候帮的是你大哥还是那老家伙可就说不准了!” 第30章 是个好办法 江岚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做!” 两人商议好事情之后,云奕月看了一眼更漏的刻度:“我得赶紧回去了,再晚又要解释不清。” 江岚噘着嘴:“听说你住在那个小白脸的家里,倒是不如搬来与我一起同住,既自在又方便,我想何时见你就能何时见到你,你说好不好?” 云奕月摇了摇头:“褚钰待我极好,我岂能贸然搬走?再说了,你不得赶紧去办我交代的事儿,还打算在这里待上多久?” 江岚虽然有些怏怏不快,但她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在送完云奕月出门之后,立即着手去做事。 云奕月回到褚家之后,她毕竟有些心虚,所以先去了褚钰的听风轩看看情况。 吉祥笑着迎出来:“阿月小姐,公子出去办差事了,现在还未回来,可是要等等他?” 原来褚钰今日不在家,云奕月顿时松了口气,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江岚将自己的得力手下留一部分在景义城做事,其他的跟随她急匆匆的返回乌洲城,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江岚一行人刚刚进入到山关城,江琸已经得到了信息,他气哼哼的吩咐道:“这丫头真是越发胆大,竟敢偷偷跑出去,等她入了关卡,你们提着她来见我!” 江家护卫领命而去,一个时辰后将江岚‘提着’来到了第二级宅子永安院中。 江琸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孽女,你还有脸来见我?” 江岚素来不怕自家爹爹,她挣脱开护卫的钳制,扑上前撒娇撒痴:“爹爹,我的好爹爹,您的乖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嘛。” 江琸嫌弃的看了一眼因匆忙赶路而满身尘土的江岚:“哪里弄得这般脏兮兮?” 江岚抢过江琸手里的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茶水:“爹爹,我是给大哥寻神医去了。” 江琸脸色一沉挥挥手,屏退了所有的护卫和婢女:“你这丫头,竟是胡闹!” “我哪里胡闹?”江岚振振有词的分辨:“大哥可是您的亲生儿子,还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若论起关系,他自然是跟我们更为亲近。那位老祖宗都不知道多少岁了,也不知道究竟跟我们是不是一条心,凭什么就要因为他白白牺牲掉我大哥。” 江琸深深皱了皱眉头:“一切以大局为重!” 江岚开始耍赖:“什么大局?那是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应该考虑的问题,关我何事?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大哥,我得想办法去帮他救他。” 江琸气极而笑:“你这丫头能有什么好办法?” 江岚嘁了一声:“我找到了一个很有用的帮手,她说可以帮大哥克制那位老祖宗,依我看我们倒是不如达成协议,平日里就由我大哥出头露面,需要找什么宝藏的时候再让那个老祖宗出头。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四角俱全?” 江琸正有此意,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却转瞬变脸喝道:“惯会胡说八道,若是被别人听见你这番言语,肯定会生出祸端。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留在家里反省,若是再敢私自跑出去,小心我将你的腿打断。” 江岚不敢再多言,只能唯唯诺诺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宝珠苑之后,她气鼓鼓的脱掉脏污衣服甩在一旁:“快点预备洗澡水,多放点花瓣。” 收拾整齐利落之后,江岚开始铆足了劲儿往泰昌园里面挤,一会儿送茶水点心,一会儿送补品,一会儿送衣服被褥,一会儿又要去给大哥唱曲讲故事解闷,只把守护的金衣使者烦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那个专职贴身保护江风权的小头领名叫金诚,二十岁出头,性子简直比葫芦还要闷。 江岚再一次嬉皮笑脸进到泰昌园的时候,金诚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小姐请回,主人在休息。” 江岚拎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劳烦你们如此忠诚的守护我大哥,我是特意来犒赏大家的。” 食盒盖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满满的美味佳肴分外诱人,另外还有两小坛上等佳酿。 金诚丝毫不为所动,他仍然冷冷的拒绝:“主人在休息,大小姐请回。” 江岚顿时就恼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我可是堂堂江家大小姐,特意来给你送吃的,你居然都不肯卖我一个面子。” 旁边的金衣使者扯了扯金诚的衣摆,给他使了个眼色。 金诚却仍是拒绝:“不行,你不能进去!” 江岚气得直跺脚,这时房内传来一道叽里咕噜的话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金诚脸色一变,随即伸开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主人有请,大小姐请进。” 江岚将食盒硬塞到金诚的手里,蹦蹦跳跳的推门而入:“大哥,我来看你了。” 江风权左眼闪着幽幽紫青光泽,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活泼娇俏的江岚:“你就是江琸的女儿?” 江岚激动的搓了搓手,不枉她一趟接一趟的往这边跑,十次里面终于有一次能够得见老祖宗的真颜,她点点头:“老祖宗好,我是江岚,山风的那个岚字。” 江风权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他施施然拿起一本古籍翻阅,完全把江岚晾在一旁。 江岚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老祖宗,您可曾听说过景义城?” 江风权根本不搭话,全当她是一团空气。 江岚自顾自的接着说:“景义城里有个云家,他们会弹奏魂曲。上次在天献台弹魂曲的那个姑娘,她叫云奕月,您可还记得?” 江风权这才微微抬眼看了看江岚,却仍然不接话。 江岚挠了挠脑壳,突然一眼瞥见桌案上有个玲珑精致的小木偶,最关键的是,她发现那小木偶跟云奕月很是相像,就如同照着真人雕刻的那般。 江岚笑嘻嘻的趴在桌案上,双手托腮看着江风权:“前些日子我了一趟景义城,您猜怎么着?我碰见了云奕月,她说她有法子可以帮老祖宗您快速掌控这具身体,您可愿一试?” 江风权冷哼道:“她岂会这般好心?” 江岚察觉出来只有提到云奕月,这位傲娇的老祖宗才肯跟她搭话,于是她开始放大招。 第31章 相思成疾 江岚开始了她的表演:“老祖宗您是有所不知,云奕月现在神情憔悴面黄肌瘦,她一见到我就殷勤询问老祖宗最近的状况如何,对您那是牵肠挂肚万分思念。” 江风权愕然:真的假的? 江岚满怀惆怅:“云奕月她得了相思病,说是自从天献台一别,她忆起往昔,所见的诸多男儿全都比不上老祖宗您英姿勃发,英明神武,令人见之忘俗。正所谓日夜思君不见君,牵肠挂肚终成疾!” 江风权心内暗暗忖道:那丫头果真病了?究竟严不严重,可曾好好请人医治? 江岚攥住那个小木偶递到江风权的面前:“老祖宗,你可曾想过她?” 江风权定定的看着木偶的精致眉眼,心里有过一瞬恍然,他仍然能够清晰记得当时在那黑黢黢的山洞中,沉睡许久的自己仿佛突然掉落到滚烫的岩浆中,烧得人神魂俱惊。 一道横空出现的绵软女声给人带来抚慰和清凉,让他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可惜他刚睁开眼睛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被那人用石头砸晕。再次出现的时候,居然又被她挟持,还弹奏魂曲伤了自己。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而得了相思病? 江风权由满怀柔情变得咬牙切齿,他抢过木偶紧紧捏在手心里,大拇指摩挲着木偶的脸庞:“你究竟想怎样?” 江岚眼前一亮,压低声音凑近江风权:“老祖宗,不如咱们悄悄的去一趟景义城找云奕月,一来让她见见您以解相思之苦,二来让她帮您更好的契合这具身体,如此可好?” 江风权幽幽笑道:“据我所知,这具身体原本是你的亲哥哥江昀扬,你们兄妹两人感情一向很好,你可是真心想帮我?” 江岚双眼清澈感情真挚,她举手发誓:“晚辈对老祖宗的忠心日月可鉴,唯愿老祖宗再次带领江家勇攀巅峰,重振辉煌。” 虽然她并不知道巅峰究竟有多高,辉煌究竟有几何。 江风权自然不会相信江岚的所谓‘忠心’,可他却想见识一番如今的云家魂曲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是否能够为他所用。 有时候,适当的装装糊涂也是一种稳妥办法。 江风权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也好,具体事宜你跟金诚一起商量。” 江岚开心极了,她喜滋滋的跟江风权告别,再次蹦蹦跳跳的离开,刚一出门就将金诚扯到远远的地方,连说带比划的商议计划。 两日后,天色微暗渐入夜幕,江岚带着数人悄悄下山,他们并未乘坐江家马车,反倒是加塞到一支商旅队伍中。 江家护卫们早就得到了江琸的密令,让他们暗中给江岚行个方便。大家只当是家主爱女心切,虽然嘴上说着要打断江岚的腿,可是实际上还是偏疼她的。 江岚一行人顺利的通过关卡进入到山关城,趁着夜色继续赶路,眼见离乌洲城越来越远。她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悬着的那颗心落下大半:“这次能够顺利出城,真是沾了老祖宗的光。” 软座上的男子扑哧一笑:“小妹,你最近念叨老祖宗的次数可是有点多。” 江岚凑近男子左看右看,惊喜的喊道:“大哥,是你啊!” 江昀扬点点头:“老祖宗精力有限,只会在重要的时刻现身,看来这段路程还是由咱们兄妹二人共同度过了。” 江岚掏出云奕月给她的瓷瓶,倒是难为她居然藏了这么久:“大哥,这是云奕月特意给你的补药,可以帮你稳固心神。” 江昀扬一听‘补药’二字,脸色微变:“云姑娘给的?”又是补药,可别再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岂不是更加丢人。 江岚倒在一粒药丸窝在手心里:“云家安魂丹,你吃下它就能克制住体内那位,只要能够捱到景义城,云奕月就有法子帮咱们。” 江昀扬半信半疑的捏起那粒药丸塞进嘴里,却隐隐有些担心:事情果然有那般顺遂吗? 这一路走了四五天才赶到景义城,待到进了城门之后,江岚兴奋道:“大哥,你看看外面的风景,是不是与咱们家又有些不同?” 马车厢两侧的帘子被轻轻掀开,江昀扬好奇的打量着外面不同的风景,突然他眼睛一涩,左眼又开始闪烁紫青光泽,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如今的江风权,已经能够随意现身力压江昀扬,虽然时间并不长,却比之前频繁多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很是热闹,云奕月和褚钰一起在街上闲逛,她最近突然想养几只饶舌的鹦鹉,所以拉着褚钰来寻觅能看入眼的货色。 此时的云奕月,面若芙蕖,眉开眼笑,哪里有半点不开心的模样。 江风权脸色一沉:哼,因得了相思症而面黄肌瘦,真是好一副形容! 江岚骤然间感觉到车厢内气压极低,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她也顺着帘缝看过去,瞬间尴尬了。 江风权唰的将帘子放下,面色不虞。 江岚暗暗惊诧:老祖宗何时又出来了,难不成他看见刚才的一幕,吃醋了? 江岚赶紧给云奕月找补:“老祖宗,云奕月……旁边那个是她表哥,对她很是照顾,他们俩就像大哥和我一样,兄妹感情很好。” 江风权斜睨了一眼江岚,语带讥讽:“我倒是没瞧出来有人面黄肌瘦?” 江岚打着哈哈:“老祖宗有所不知,那日我见到云奕月十分憔悴,于是送了她一匣子玉容粉,别说面黄肌瘦,就是脸色黑如锅底,擦上这玉容粉之后照样肌肤白皙透亮!” 江风权没多计较,反倒是吩咐一声:“转过这个弯将我放下,你自行回府。” 江岚大吃一惊:“老祖宗,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如住到我府上,一应都是俱全的。” 江风权摆摆手:“我自有住处,若有事情再去寻你。” 马车停稳之后,江风权下了车,带着乔装之后的金衣使者走了。 江岚没能留住人,她冲着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命他们暗中跟随江风权,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尽快回来汇报。 奇怪,江风权从未来过景义城,他又能住到哪里? 江岚怏怏不快的驱车回府,刚到门前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人,竟然是她刚刚派去跟踪江风权的手下。 这也太欺负人了! 第32章 打死我的鸟 江岚恨恨的踢了踢地上的手下:“你们简直太没用了,连个人都能跟丢,我真是白养你们了。” 可惜那些人全都晕了过去,半句也听不见江岚的牢骚。 婢女玉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岚的脸色:“小姐,这件事咱们要不要告诉云姑娘一声?” 江岚摆了摆手:“先不要讲!”她可不想承认自己费了好大劲儿才弄来的人,一入城就溜掉了,这也太丢脸了。 江岚招手叫过来自己的心腹护卫黎舟,附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话,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府。 云奕月突然觉得眼皮一阵狂跳,她赶紧摁住左眼,小声嘀咕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从一大早开始眼皮就跳个不停,莫不是又要倒霉了? 褚钰挑到一只漂亮的玄凤鹦鹉,眼睛下方带着两团红色的圆晕,特别俏皮可爱:“阿月,你瞧着这个可还好?” 云奕月也很喜欢,喜滋滋的说道:“好,就要这只,叫它小玉好不好?” 褚钰哭笑不得,却也点头同意:“你开心就好。” 为了不被旁人打扰,褚钰将护卫打发的远远的,然后两人拎着鸟笼有说有笑的悠闲散步走回褚家,时不时逗弄一下小玉,大约还有三丈远的距离到达大门口,鸟笼中那只鹦鹉突然‘嘎’的大叫一声,然后气绝身亡! 云奕月和褚钰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住了,两人赶紧将鸟笼拎高细看,只见小玉一动不动的躺在笼底,爪子僵硬朝天抓去,竟是救不活了。 云奕月满脸懵懂:这什么情况? 褚钰伸手打开笼门,捉出小玉仔细翻检,在它胸口发现了异常。鹦鹉的胸口凹陷进去,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从大小形状来看,应当是一颗石子。 有人暗中用石子击中了鹦鹉,将其内脏击碎而亡。 褚钰张望四周却无半个人影,他心内蓦然一慌,赶紧伸出手臂将云奕月挡在身后:“阿月,附近有刺客!” 云奕月惊诧道:“什么样的刺客跟我的鸟儿有仇?” 两人不敢在外面多待,拔腿就往褚家冲去,全然没了刚才的散漫悠闲,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江风权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然后带人转身离开。 听风轩中,婢女们奉上酸枣汁,云奕月心事重重的接过来小口抿着,完全尝不出滋味:“阿钰哥哥,你说究竟是谁在暗中针对咱们?” 褚钰沉吟片刻:“你最近没有背地里闹腾什么事儿吧?” 云奕月突然就想起了江岚,但她坚决摇头否认:“当然没有,我最近忙着跟云笑一起练习琵琶,这件事情你也知道的。” 褚钰嗯了一声,缓缓凑近云奕月:“果真没有?” 云奕月没敢吭声,反倒连连夸赞:“这果汁真甜,再给我来一杯。” 褚钰一把攥紧云奕月的手指,似笑非笑:“阿月,你说过永远不会瞒我的。” 云奕月只得尬笑着将与江岚的约定述说一遍,她仍觉奇怪:“江岚没来给我递消息,他们应该还没到景义城。” 褚钰招来一名护卫,低声嘱咐他出去探探风。 小半个时辰后,护卫回来禀报:江家大小姐已经到达景义城,随行人员不详。 云奕月心里咯噔一下:“江岚已经到了,那她为何没有派人来告诉我?” 褚钰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她那边出了状况,所以才会暂时瞒着你。” 云奕月顿时坐不住了,她担心江岚完全不是老狐狸江风权的对手,难不成被他软禁了? “不行!”云奕月急急站起来:“我得去江岚那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褚钰也跟着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江府内厅,江岚坐在首位与云奕月大眼瞪小眼,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安顿好,云奕月突然登门拜访,完全没有给她时间去遮掩。 云奕月单刀直入:“你家老祖宗呢?” 江岚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他路途困乏,所以……睡了。” 云奕月冷哼一声,将那只鸟笼掼在桌子上:“瞧瞧!我刚买的鸟,活蹦乱跳的,还没进家门就被人弄死了。” 江岚情知瞒不住了,她哀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老祖宗说他要独自在景义城溜达,我百般劝说他与我同住,可是他丝毫不领情。我派了手下去跟踪他,不料刚转了个身,那些手下就被人扔到了大门外。” 褚钰抱着双臂幽幽说道:“他这次来带了多少人?” 江岚皱着一张小脸:“明面上只有两个金衣使者,背地里我就不清楚了。” 褚钰摇头叹气:“你们两个让我说些什么才好?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不经过精心筹谋就贸然去做,你们怎么能够对付得了他?” 云奕月拉着褚钰的胳膊晃了晃:“阿钰哥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褚钰心里大为受用:“这里是景义城,是我们的地盘,只要他还在这里,我们就一定能将他翻出来。纵然金衣使者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与整座城的守卫抗衡。” 桌案上摊开一张宽阔的地图,标注着景义城的大街小巷和诸多建筑,褚钰伸出纤长手指一一指点,将人分派为数十队,手持江风权的画像前去秘密寻人。 由头嘛,就说江家大小姐担心亲人的安危,故此来暗中看顾。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江岚找了个机会偷偷的告诉云奕月:“我错了,我不该以貌取人,说实话,这个小白脸还是挺有用的。” 云奕月扑哧一笑,刮了刮江岚那圆润的鼻头:“行了,咱们也赶紧去帮忙。” 热闹的坊市中,云奕月和江岚各自带了两三名护卫,扮作闲逛的模样四处留意。 一行人经过一家古玩铺子,云奕月随意瞥了瞥里面的客人,随即走开了,但她暗地里冲着杜仲杜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动手。 古玩铺子里的一位客人刚出门,就被杜仲和杜玲牢牢钳制住,扭送到了云奕月的面前。 这位客人身形高大,面黄无须,一双眼睛细长。 云奕月伸手捏住这人的下巴,啧啧两声:“江风权,被我逮到了吧?” 第33章 活捉老祖宗 江岚诧异的说道:“云奕月,你眼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那人也一副惊诧的模样:“姑娘,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您?” 云奕月十分肯定自己的眼光:“我绝对没有认错人,他就是你家那位老祖宗。”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人何其多,容貌有异并没有什么奇怪,内在和灵魂才是识人的根本。 江岚凑近那人仔细观看,只见他眼睛虽小,可是眼白瞳仁却也十分鲜明,并没有标志性的紫青色光泽,于是摇摇头:“不像,一点也不像。” 杜仲和杜玲也有些迟疑:“小姐,你再仔细看看,或许一时走眼也是有的。” 这时,一位膀大腰圆的胖妇人冲撞了过来:“郎君,郎君!” 她看见自家郎君被擒住,随即怒目圆睁向着云奕月和江岚:“我说你们两位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扭住我家郎君?” 胖妇人十分生气,唾沫星子四溅,直直喷到别人的脸上。 江岚连忙解释:“误会,大姐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说完她连忙让杜仲杜玲松手,别再多生事端。 云奕月一把扭住那人的衣领不肯撒手:“坚决不能放,他就是江风权。” 胖妇人登时就恼了,一把薅住云奕月的发髻:“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净盯着别人的郎君?我看你长相也不错,倒是能够好好的嫁个人,休要再做这等龌龊事了。” 一大群人围过来看热闹,对着云奕月指指点点,她又羞又气:“若是放跑了他,下次想捉他可就更难了。” 围观的人七手八脚的将云奕月和胖妇人扯开,一边掩护胖妇人带走自家郎君,一边对着云奕月指点说教,将她阻拦在原地出不去。 胖妇人拽着那位面黄无须的男子行了数步,那男子骤然回头冲着云奕月粲然一笑,左眼突然闪现紫青色光泽,十分邪魅。 云奕月顿时气得直跳脚,脑袋都要冒烟了。 江岚和杜仲杜玲也瞧见了这一幕,齐齐惊呆原地。 云奕月等人好不容易才从义愤填膺的围观群众中挣脱开,狼狈不堪的逃回马车厢内,早已是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散了。 云奕月恨得咬牙:“江岚,你可真是好样的!” 江岚理亏,讪讪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我家老祖宗啊,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难不成是使用了易容术,他可太鸡贼了。” 云奕月的脸上被人抹了许多黑印子,她呸了一声:“下次若是让我再逮到他,肯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江岚愁眉苦脸:“这次让他逃了,下次又该去哪里寻?” “放心!”云奕月颇为自信:“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实在是那江风权极度自命不凡,这次咱们认出他来却没能捉到人,他必定会改头换面再次出现在咱们面前,他可是一向喜欢戏耍人的。” 江岚立即殷勤的笑了:“云奕月,下次你指哪里我就打哪里,再也不质疑你了。” 云奕月捋了捋鸡窝般的头发,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身上那破裂的衣衫:“你赔我衣服首饰,东西全给那帮人摸走了。” “没问题!”江岚拍胸打包票:“你以后的衣服首饰我全包了。” 却说胖妇人将面黄无须的男子拽走之后,急匆匆奔到无人处,她施了一礼:“还请公子见谅,刚才事情紧急,奴家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男子摆了摆手:“你做得很好。” 一辆宽阔的马车静静候在巷子里,男子上了车之后,从耳后拔出数根银针,面容渐渐的发生了变化,最终变成了江风权的模样。 金诚低声问道:“主人是否安好?” 江风权回了句无事,他转了转手腕,暗暗想道:云奕月那小丫头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是不是无论自己变成何种模样,她都能认出来? 这样一想,便叫人生出了跃跃欲试的心理。 云奕月休整了两天,再次约江岚一起出去逛街,两人手挽着手十分亲热,像极了一对儿姐妹花。 转了一大圈之后,云奕月悄悄捏了捏江岚的手,低声说道:“旁边那个穿蓝衫的男子。” 江岚会意,她猛然一挥手,数十名护卫将那蓝衫男子团团围住。坊市中的人素来爱看热闹,见此阵仗全都一窝蜂的围上来想看个究竟。 江岚上前去啪啪给了那蓝衫男子两耳光:“好哇,我嫂子辛辛苦苦持家育儿,大哥你却跑出来逍遥快活,你对得起我嫂子吗?” 蓝衫男子满脸懵懂:“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岚一把揪住蓝衫男子的衣襟:“我嫂子现在怀孕了,挺着大肚子操持家务,你快点跟我回去,不要再在外面拈花惹草。” 围观的人群纷纷指责这蓝衫男子,唾沫差点都能淹死人。 最外围的人渐渐散了,继续各做各的事情,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似乎还在讨论刚才的那场闹剧。 其中有位身着天青锦袍的翩翩公子,手摇着纸扇有些落寞,他与那闹剧发生地渐行渐远。 突然,一张牛皮大网从天而降,将那位锦袍公子兜头罩了个严严实实。他正在愕然间,云奕月倏忽跳了出来哈哈大笑:“江风权,我又捉到你了。” 褚钰带着杜仲杜玲和其他护卫也一并现身,含笑看着牛皮网中的锦袍公子。 云奕月满脸戏谑:“我这招声东击西用得如何?” 锦袍公子咧嘴一笑:“姑娘,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云奕月嗤笑一声:“认错?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双眼睛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紫青色的,我又不是色盲,怎么会看不到?” 褚钰来到锦袍公子面前,疑惑的打量那一双眼睛,可是他左看右看,那双眼睛分明就是黑白的,没有半点其他色彩。 锦袍公子神情愉悦,似乎被捉到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姑娘,你莫不是瞧上我了,所以才找了这么蹩脚的借口与我亲近?” 云奕月冷哼道:“死鸭子嘴硬!” 她从杜玲手里接过自己的螺钿紫檀琵琶,笑得不怀好意:“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不过没关系,你的身体自然会替你做出回答。” 琵琶琴弦动,云家魂曲起! 锦袍公子脸色一变,五脏六腑像是被无形大手紧紧攥住,疼得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34章 押入大牢 云奕月越弹越自在,玉指纤纤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影子,眼见就要弹到高潮部分。 嘣嘣两声,那五根琴弦居然齐齐断裂,竟是被不知名的暗器割断。骤然松开的琴弦向着两边飞速迸开,瞬间将云奕月的双手割裂数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云奕月啊的尖叫一声,她只感觉自己双手剧痛,鲜血从手背涌出,滴滴答答落在琵琶上。 锦袍公子骤然变了脸色,大声叽里咕噜呵斥一番,外界瞬间没了动静。 褚钰慌忙将云奕月揽在怀里,喝道:“杜仲,快拿止血药粉来。” 杜仲从怀里掏出大肚瓷瓶递了过去,褚钰急急接过来往云奕月的手背上洒去,这药粉劲儿很大,云奕月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锦袍公子冷冷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快将琵琶扔掉!” 云奕月双眼含泪:“要你管!这琵琶是阿钰哥哥送我的,须得小心拿放。” 杜玲小心翼翼接过琵琶,用衣袖揩干净上面的血渍。 杜仲问道:“钰公子,小姐,这网中人该如何处置?” 褚钰狠狠的瞪了一眼被困牛皮网的锦袍公子,冷冷吩咐道:“送到三叔那里拜托他看管几天,我们稍后再去提人。” 褚尤自打几年前的‘癔症’痊愈之后,他如今在景义城的城防守卫军中任职,手下都是些莽汉,素来没轻没重。 褚钰明摆着是要磋磨那人,叫他吃点苦头。 锦袍公子并不担心自己即将被送往何处,他紧盯着云奕月的受伤双手和那张痛苦扭曲的小脸,面色不虞。 褚钰将云奕月打横抱起转身就走,脚步匆匆带她前去药堂诊治包扎。 云家药堂中,谢大夫一边给云奕月清理伤口一边摇头叹气:“小丫头这是又往哪里淘气去了?幸亏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不然你以后怕是再也弹不了琵琶。” 云奕月皱眉看着自己那几乎被包扎成猪蹄的双手:“大夫,我的手大概多久才能长好?” 谢大夫慢悠悠道:“快则半个月,慢则两个月,记得定期换药。若是想让手上的皮肉恢复如初,这段时间不但要忌口,更忌弹琵琶以免伤口裂开,一定要静心休养。” 云奕月不由得暗暗叫苦:怕是江岚那边等不得,她这次可是偷偷带着人溜出来的,若是自己一个月都不能弹琵琶,那又该如何压制江风权这个恶人? 这边杜仲带人钳制着牛皮网中的锦袍公子,管他究竟是谁,反正一律当成犯人对待,押送至城东的武骧营中,差人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贺参领亲自带人前来接管,他是个粗犷大汉,毛发浓密,还未见人先闻声。 贺参领打量着牛皮网中的人,嘿嘿一乐:“杜仲,你这又是捉的什么鸟儿?” 杜仲将人往前一推:“这个可厉害了,惯会啄人眼睛,你们须得小心谨慎看守。” 贺参领搓了搓手:“正巧兄弟们有些时日没逗乐了,就拿他热热场子。” 江风权眼睛一眯,锐利的眼神中骤然带上几分戾气,犹如寒冰般冷意刺骨。 贺参领吩咐将人押送到牢中,然后亲自去回禀顶头上司褚尤褚校尉,却避重就轻只说是褚家送来个小毛贼,借个地儿关押几天。 褚尤根本没在意,随意摆摆手让他自己做主。 贺参领咧着大嘴笑着出来,他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走,去玩两把。” 牢中有一块围起来的空地,被改造成了格斗场,时不时就会有犯人从牢中被揪出来扔到场中,打赢了自然好吃好喝,输了就扔在一旁犹如烂泥。 贺参领出现在格斗场中的时候,牢中的犯人们都暗暗捏了把冷汗。 这贺参领最大的本事就是那一身堪比壮牛的力气无人能敌,他曾单手举起一名犯人狠狠摔在地上,直接将人摔断数根肋骨,口吐鲜血。犯人们看见他就打怵,生怕自己被挑中摔成肉饼。 贺参领冲着江风权扬了扬下巴:“小子,出来松松皮!” 江风权不紧不慢的从牢中走出来,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之色,他只是冷笑一声:“区区鼠辈,还不配与我动手。” 贺参领还是头一次见到犯人如此不给他面子,他脸色一沉:“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儿就让老子好好给你盘一盘筋骨。” 贺参领伸开双臂,弯起双腿降低重心,以摔跤的姿势冲着江风权扑过来,想来个抱摔好好出出风头,顺便泄一下心头的火气。 江风权看着贺参领的眼神儿,就好像在看一头疯牛,他轻巧的往旁边一躲,这头疯牛向前冲过去,倔强的头颅却被人用手掌狠狠摁住动弹不得。 一位身穿黑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格斗场上,这么多双眼睛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贺参领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从自己的头顶往下压,不过他反应极快,身子一扭反而抱住黑袍人的腰身,抱摔还能继续,不过换了个人而已。 那黑袍人冷哼一声,站在原地任由贺参领使出蛮力。 一下两下三下……贺参领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没能将这黑袍人抱起来,他额头上不禁沁出一层冷汗:今天遇见高手了。 黑袍人却骤然出手,反而将贺参领抱起来摔在地上,扑腾的满是尘土。 “咔嚓”一声,贺参领清晰地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骨头的清脆折响,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他却咬紧牙关闷不吭声:技不如人而已,若是呼痛则是连面子都不要了。 牢中围观的犯人们全都惊呆了,一向战无不胜的贺参领居然也有被人摔到地上的时候? 虽然挺解气的,可是却没有人敢欢呼,只能暗地里高兴。 几位军汉将黑袍人团团围起,没过两招就被齐齐扔飞了出去。 褚尤恰巧赶了过来,他冷冷的看着江风权和黑袍人:“阁下究竟是谁?” 江风权却反问道:“你是褚家人?” 褚尤抱拳说道:“在下褚尤,在这武骧营中任职校尉,还未请教阁下?” 江风权的态度客气了点,却也只是淡淡的回应:“江风权!” 褚尤并没有听说过江风权的名字,但是从他浑身的气度和英勇的手下可以看出,此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有点想不明白: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会被侄子捉到送过来? 第35章 喂下毒药 江风权想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不料却被褚尤拦住了。 褚尤早已看见躺在地上满脸痛苦的贺参领,他面色不虞:“打伤了我的手下就想离开,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黑袍人二话不说开始攻击褚尤,而褚尤也立马迎战,两个人拳来脚往的拆解了几十招,直到齐齐对上一拳之后才分开。 黑袍人冲着褚尤拱手说道:“承认!” 褚尤悻悻的甩了甩手,虽然两个人停下来,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这黑袍人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所谓的打平不过是维护他的面子罢了。 江风权微微一笑:“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褚大人若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不如回去问问你的侄子。” 黑袍人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弯腰塞在了贺参领的衣服里:“得罪了。” 褚尤亲自送江风权和黑袍人离开大牢,一路上他欲言又止,似乎有心事。 待到了无人的地方,江风权转身认真的看着褚尤:“敢问褚大人,你这套拳法是从何处习得的?” 褚尤的拳法和黑袍人的拳法如出一辙,而金衣使者的功夫却从不外传,除非褚尤也是金衣使者。 褚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有些愠怒:“无可奉告!” 江风权没再追问下去,带着黑袍人飘然离去。 马车厢内,黑袍人问道:“主人,那褚尤可是安排在外的暗棋?” 江风权摇了摇头:“不是,他听见我的名字之后没有反应,这不像是装的。”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褚尤的那身功夫实在是太奇怪了。 江风权淡淡吩咐一声:“晚上去一趟褚家!” 黑袍人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主人可是想再去试试褚尤?” 江风权怔了下,随即轻声否认:“去瞧瞧那丫头如何了。” 黑袍人若不是脸上蒙着黑布,此刻的表情必定很精彩。 夜深了,今天是阴天,乌云遮盖着天空显得夜色更加浓厚,伸手不见五指。 云奕月因为双手疼痛,所以睡得并不安稳,每过一会就要哼唧两声,听起来特别委屈。 鬼魅般的影子闪进望月苑,将夜间值守的婢女们都击昏在地。 江风权换了身玄色暗纹衣袍,他脚步轻盈的穿过内堂来到了东厢房内,床幔掩盖的严严实实,里面隐约可闻几声痛苦的哼哼。 黑猫幽灵般冒出来,亲昵的蹭着江风权的靴子。 江风权轻轻唤了声:“金福,你也在这里?” 黑猫喵喵两声作为回话,它转身跳到床上,乖乖的卧在一旁。 江风权撩开床幔,一眼就看见云奕月那被包扎成猪蹄样的双手,真是叫人好笑又好气。他从怀里掏出药膏,略想了想,塞到了黑猫的怀里:“你转交给她,不然她不会用。” 黑猫喵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云奕月做起了噩梦,她梦见自己被一根锋利的琴弦切掉了双手双脚,惨不忍睹,惊吓之中便醒了过来,双眼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糟了!”云奕月喃喃自语:“没想到还是个梦中梦,我居然看见江风权那恶贼了。” 江风权脸色一沉冷哼道:“这不是梦,我就在你面前。” 云奕月根本不听,她赶紧闭上双眼:“就是梦,就是梦,我睡着了。” 这噩梦也太真实了。 江风权伸出手指强行掰开云奕月的眼皮,盯着里面乱动的黑眼珠冷笑:“若真的不想醒来,我可以让你永远的沉睡下去。” 云奕月噌一下从被窝里面坐起来,炸毛了:“你究竟想怎样?” 江风权不紧不慢的提出要求:“说说看你和江岚的计划,我听听是否中意。” 云奕月一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江岚的密谋,难不成是在诈自己? 云奕月清了清嗓子,信口开河的闲扯:“江岚说她爹爹日夜为江家的前程担忧,为了缓解爹爹的压力,她找我来帮忙想办法是否能让她家老祖宗,也就是你,尽快适应并占据这具身体,恢复往昔风采,带领着江家走向光明。” 江风权鄙夷道:“这话你信吗?” 云奕月认真的眨了眨眼睛:“我当然信,为何会不信?” 江风权不耐烦胡扯,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云奕月受伤的手:“体面话谁都会讲,可是你却三番两次用魂曲伤我,依我看这双手还是砍掉的好!” 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刀鞘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抽出后闪着冷冷的光。 云奕月一惊,她赶紧将双手背在身后:“你,你是来杀我的?” 江风权慢慢悠悠的欣赏着匕首的寒光:“我最讨厌有人挡着我的路,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 云奕月紧张极了,心里暗道:糟了,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想着把江风权弄到景义城就能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没想到自己的小命如今反倒被他攥在手里? 既然无路可走,倒不如拼死搏一把。 云奕月立即喃喃念起催眠术语,想将江风权催眠入定,换成江昀扬出来,或许还有些生机。 黑猫察觉到危险,低声呼噜着发出警报。 说时迟那时快,江风权一把捏住云奕月的下巴,往她嘴巴里扔了颗药丸,然后用掌力将药丸催入腹中,犹如在体内点燃了一团火球,所到之处火辣辣的。 云奕月的催眠术语被迫中止,她咳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江风权冷冷说道:“每个月找我拿一次解药,不然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云奕月又气又怒:“卑鄙无耻下流的恶贼,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伸出猪蹄样的双手,狠狠掐向江风权的脖子:“我跟你拼了!” 江风权伸手在云奕月的脖颈某处摁了一下,可怜的人立即陷入昏迷,软绵绵的倒在床上。 他轻轻摩挲着云奕月的脸颊,眼神儿相当复杂,半晌之后吩咐道:“金福,好好看着她,若有事速来寻我!” 黑猫喵喵叫,依依不舍的看着江风权,却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黑猫不太懂得人类的情感,它用爪子拨弄着那个玉青色药瓶,暗暗想道:主人对小丫头到底是好还是坏,究竟是要监视她还是帮着她,真难琢磨。 云奕月直到天亮才悠悠醒来,她觉得头疼欲裂,待到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之后猛然一惊:那恶贼给我吃了毒药,我会不会死? 呕呕,云奕月赶紧往外吐,想把昨晚吃下的毒药吐出来,可费了半天劲只是吐出了点酸水。 第36章 请外援 黑猫将药瓶滚到了云奕月的面前:“这个送给你,对你手上的伤有帮助。” 云奕月有些吃惊:“猫哥,你何时来的景义城?是不是跟那个恶人一起来的,这瓶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黑猫很是不满:“什么恶人,他是我的主人。” 它把毛茸茸的爪子放在药瓶上拍了拍:“这是我特意从药庐中顺过来的绝品药膏,送给你用。” 自从上次在乌洲城一人一猫闹了不愉快之后,黑猫一直想修复它和云奕月的关系。 云奕月心里很是感动,没想到黑猫还惦念着她,毕竟也相处了十多年,磕磕碰碰总是有的。她伸出缠满棉布条的手捋了捋黑猫的脑袋:“多谢猫哥的礼物。” 日上三竿之后,江岚带着一大堆补品前来探望云奕月,她蹙眉瞅着那双猪蹄般的手:“你家的大夫看样子不太行啊,包也不知道包得好看一点。” 话刚说完,江岚突然干呕了两声。 云奕月顿时紧张起来,她凑近江岚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被江风权那个恶人喂了毒药?” 江岚捂着嘴摆摆手,小脸皱的堪比苦瓜。 云奕月感叹道:“没有就好,你们总归都姓江,他会手下留情的。” 江岚又干呕一声:“我自幼就用各种药材滋补,普通的毒药对我来说没有用,因此老祖宗喂我吃了一条金蚕外加一条火蜈蚣,这会它们在肚子里有点闹腾,所以我有点不太舒服。” 云奕月瞪圆了眼睛:“哎呀,那你会不会有事?” 江岚又摆摆手,顺着胸口往下捋了捋:“暂时无事,只要他们不吹奏五毒曲就没事。” 云奕月唉声叹气,恨恨的拍着大腿:“大意了,早知道他这般狠毒,我们就应该在他来的路上喂他吃下软筋散,然后用铁钩贯穿他的琵琶骨,将人牢牢困住。” 江岚很是吃惊:“你疯了,那可是我亲大哥的身体,更何况这一路都有金衣使者相随,哪个又是吃素的?说不定你刚掏出家伙事儿,手就已经断了。”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云奕月的双手上,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现成例子。 江岚有些绝望:“老祖宗现在已经失控了,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今你的手又受伤了,怕是弹不得魂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奕月想了想,安慰道:“别怕,我还有后招,我这就带你去见个朋友,她丝毫不比我差,说不定比我还要厉害。” 半个时辰后,云奕月带着江岚出现在了云笑的家中。 江岚一看见云笑就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不就是天献台上的那个妖女?” 云笑冷冷地说道:“这里可是景义城,请注意你的措辞。” 江岚顿觉失言,赶紧给云笑道歉:“是我失礼了,还请见谅!” 云笑皱眉看向云奕月的手,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谁欺负你了?” 云奕月嘻嘻一笑:“云笑姐姐,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云笑将云奕月和江岚请到了内室,她冲着婢女摆了下手,门窗随即从外面掩好,室内一片寂静。 云奕月大致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她举着双手恳求道:“云笑姐姐,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江岚也可怜巴巴的看向云笑:“云笑女侠,请帮帮我们。” 云笑陷入沉思:其实这倒也是个机会,一来可以试试自己的魂曲威力如何,二来又可以借此机会洗刷天献台上的耻辱,顺便还能再赚个人情。 想好之后,云笑点头应承下来:“好,我愿意一试。” 云奕月和江岚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她们总算找到了强有力的外援,这次一定要仔细筹谋之后再动手,好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江岚高兴之余又有点发愁:“可是,我并不知道老祖宗在哪里,该如何去寻他?” 云奕月早就想出了好主意:“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们就等我的信儿。” 三人散场之后各回各家,云奕月刚迈进望月苑就拜托丫鬟如意去小厨房点菜,香喷喷的炸鱼干和炸虾,一定要少放盐! 黑猫盯着满满一大盆的炸鱼炸虾,满头雾水:“小丫头,你这又是何意?” 云奕月笑眯眯的凑过去:“猫哥,感谢你送给我的药膏,我特意请你吃的。” 黑猫馋的直流口水,它喵呜扑上去大快朵颐,别提多快活了。 云奕月坐在一旁轻轻叹气:“其实这景义城中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你家主人沉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黑猫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也有些道理,总不能自己吃喝快活,主人却孤苦伶仃。 云奕月看了一眼黑猫,热情相邀:“猫哥,不如你跟你家主人说一声,我请他出来听曲赏花,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黑猫听见‘曲’这个字,顿时警惕起来,耳朵高高竖起:“你莫不是又想用魂曲害主人?” 云奕月举着自己的手:“猫哥,莫以猫猫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手伤成这样,一个月内都弹不了琵琶,怎么可能会害他?” 黑猫一想确实也有些道理,它自然很开心见到主人,可是主人说了有事的时候才能去寻他,不知这‘听曲赏花’算不算是有事? 云奕月说了许多好话,这才缠着褚钰写下一张字条,塞在玲珑铜球中拴在黑猫的脖子上,她拍了拍黑猫脑袋:“猫哥,辛苦你跑一趟。” 黑猫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情,它噌的一下蹿出门外,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褚钰脸色阴沉,手里紧紧捏着毛笔:“伤成这样,你居然还要帮江岚的忙?” 云奕月轻轻叹了口气:“一诺值千金,我答应她的事不好不做,阿钰哥哥,只是这回仍然需要你的鼎力相助。” 褚钰脸色稍霁,他沉吟片刻:“三叔派人过来告诉我,那人的手下十分厉害,让咱们不要再招惹他,这次得换个法子才行。” 云奕月点头表示赞同:“这次我暗地里请了云笑前来帮忙,到时候将那恶人催眠入定之后再运到江岚的府中,横竖都是他们江家人,那些金衣使者不会过多阻拦,只会守在那恶人身边。咱们多多的过去几趟,一定要让那恶人永远沉睡不得再醒来。” 第37章 画舫刺杀 褚钰蹙眉:“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需要知会三叔一声,让他派人巡城的时候多留点心,以防再发生意外之事。” 他不愿再看见云奕月受伤,简直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换药的时辰到了,大夫带着药箱恭恭敬敬的进到了房内:“钰公子,阿月小姐该换药了。” 云奕月将那个玉青色药瓶滚出来:“快来瞧瞧这个药如何?” 大夫接过药瓶打开仔细嗅了嗅,面露惊喜之色:“这可是上好的疗伤药膏,堪比御用之物。” 云奕月得意一笑:“那是自然,这可是猫哥特意送给我的。” 褚钰以为又是黑猫阿福蹿到云家药庐中偷来的药,他只是微笑摇头。 却说黑猫拴着藏有字条的玲珑铜球,一路咣咣的奔向江风权的住处,恨不得插翅而飞。 金衣使者见到黑猫之后,难得亲昵的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即放行。 黑猫见到江风权之后,立即切换上温柔的喵喵声,它举着前爪站立起来,好显露出脖子上的东西。 江风权伸手解开铜球,展开字条看了看,随即递给身旁的护卫首领金诚。 金诚略看了看,惊讶的问道:“云姑娘想约主人赏荷,其中怕不是又有阴谋?” 江风权却毫不在意:“佳人相邀,不忍扫兴,最近这景义城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金诚小声回禀打探来的消息,江风权皱了皱眉头:“你多带些人暗中盯着,总之,云奕月和江岚都不许出事。” 金诚拱手称是,转身出去了。 江风权捋了捋黑猫的脑袋,把猫捋得舒服的直呼噜:“金福,那药她可用了?” 黑猫点点头,伸手扒拉主人的手指,似乎在要回信。 江风权微微一笑,提笔写了张字条,仅有一个字‘可’!他又抓了一大把肉干放在黑猫的面前,示意它好好享用。 黑猫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可是主人赏的肉干,简直比天上的龙肉还好吃! 吃饱喝足之后,黑猫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江风权,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到云奕月身边继续做内应,它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长长久久待在主人身边再不离开。 云奕月和褚钰盯着那仅有一个字的回信看了半天:这恶人真是惜字如金,连多写一个字都不肯,亏得自己还咬文嚼字,文绉绉的邀请他。 三天之后,城北的清泽湖,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静静停靠在岸边。沿着湖边种植有数百亩莲藕,如今正是盛夏季节,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高挑的荷花亭亭玉立,还有墨绿色的莲蓬点缀其中,甚是让人赏心悦目。 云奕月和江岚今日装扮的格外清新婉约,大概是为了搭配这荷花盛景,倒是与往日里的鲜亮招摇风格迥异,别有一番滋味。 江风权难得不再穿暗黑色调的衣衫,也换了身霁青色刺绣束腰长袍,面容竟然也显露出几分温润,若是不相干的人遇见他也会暗地里夸一句公子如玉。 褚钰并未一同现身,而是悄悄带着杜仲等人乘坐数叶扁舟,隐匿在这密密挨挨的荷叶丛中,彼此以水鸟的叫声来联络。 云奕月偏头对着江岚低声问了句:“可都安排好了?” 江岚点头应承:“放心,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一行人来到画舫上,互相客气的行礼问候,云奕月看见江风权只带了金诚一个人在身边,不由得有些担忧:“你只带了他一个,其他手下去哪里了?” 江风权瞥了一眼云奕月:“不是说今日赏花听曲,人多了反而煞风景。” 江岚随声附和:“老祖宗说得对,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咱们就开船了。” 船夫们随即收回船锚,摇橹朝着湖心而去。原来为了更好的观赏景致,这荷丛中早就留好了横平竖直的水路,既不耽误行船也不耽误赏景,实在是一举两得。 江岚指了指湖中的荷花,立即有人下水去折了数十枝放在盘中呈上来,捎带着还有七八个饱满的莲蓬。 杜玲拍了拍手,四名身穿轻纱襦裙的曼妙女子从屏风后款款而出,行礼后开始演奏,琵琶古琴玉笛陶埙倒是各有各的特点。 乐曲声借着湖水更加显得清越动听,叫人心旷神怡,十分放松。 江岚亲手剥了一碟白嫩嫩的莲子,她拈了一颗送入云奕月口中:“你最近火气大,吃些莲子去去火。” 微风习习,掺杂着荷花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 江风权慵懒的靠在灯笼椅上,饮酒听曲赏花均不耽误,各有各的妙处。一壶酒很快就喝净了,人也有了些微醺之意。 云奕月冲着弹琵琶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人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云笑,她心中会意,手指一转暗中变换了曲风,云家魂曲汩汩而出。 江岚端着莲子碟来到江风权的身边,笑意盈盈的说道:“老祖宗,您也吃些莲子解解酒,若是喝醉了再吹些风怕是会头疼。” 江风权嗯了一声,他抓起一把莲子塞入口中,只嚼了几下就吞咽下去,完全不顾滋味。 半曲安魂半曲镇魂,居然对江风权没有半点效果,他仍然很精神。 云奕月和云笑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有些微微的诧异:江风权这厮,竟然是对云家安魂曲免疫了吗? 云笑很是不服气,她手下暗暗用劲儿,把自己内心的念力悉数倾注在这曲调之中,如此耗费心力的又弹奏了半曲,同行演奏之人却齐齐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江岚和杜玲也开始双眼迷离,意识模糊。 江风权却依然清醒,甚至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除了他之外,云奕月和金诚也很清醒,这让云笑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云奕月急得恨不能自己上阵,可她双手缠得粽子一般,只能勉强抱着琵琶根本拨不动琴弦。 “啾” 云奕月和云笑听见这个声音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这是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天献台上的场景。 莫非,此处也有人行刺? 电光石火之间,果然有一支利箭直直冲着云笑而去,眼看着根本躲不开。 金诚拔出长刀,嗖的将利箭挡开劈断,箭矢仍然深深没入画舫的梁柱之中。他脸色一沉,厉声质问:“云姑娘,你又安排了刺客?” 云奕月不明所以,她给云笑使了个眼色:是不是你安排的人? 云笑轻轻摇头表示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第38章 湖底的古怪 情势紧急,容不得人多想,又是一连几十支利箭冲着画舫而来,带着呼啸的杀意。 护卫们迅疾出手护着各自的主人躲入船舱中,将门窗都掩好。唯有那昏睡不醒的伶人遭了殃,中箭后鲜血涌出却也只能闷哼一声,依旧沉睡不醒动弹不得。 云奕月用头顶着圆凳爬了出去,大声念诵唤醒术语,这些伶人无故被催眠,若是不能即刻醒来,岂不是徒留在外边白白送死。 见死不救伤及无辜,乃是人生大忌! 杜玲拖着云奕月的腿往船舱里拉去,却仍然挡不住那越来越大声的念诵声,倔强而坚定。 江风权摆了摆手,金诚跳出去用长刀挡开利箭,将那些受伤的伶人拖回船舱中。她们已经清醒过来,哎呦哎呦捂着流血的伤口痛呼不已。 云奕月十分愧疚,一股脑将自己怀里的药瓶都掏出来,杜玲帮着给她们包扎伤口。 云笑心情复杂的看向云奕月,暗自诧异:这是什么咒语,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就将人从云家安魂曲中唤醒?说好了两人互通有无绝不隐瞒,可是云奕月却丝毫没有提及她有这项本事! 金诚冲着外面放了颗信号弹,利箭却突然停止了。 云奕月不可思议的看着江风权,怒不可遏:“这些刺客是你安排的?” 江风权不紧不慢的回道:“刀剑无眼,我会安排人伤害自己吗?” 船底下传来了砰砰的撞击声,似乎有人在水底下凿船。 金诚手持长刀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船底渐渐出现裂纹,水渐渐渗入,然后裂纹的地方破成大洞,大量的湖水涌入,画舫一点点下沉。 江岚大惊失色:“不好,船要沉了,咱们赶紧游回岸上。” 金诚断然拒绝:“万万不可,湖中埋伏的有水鬼,进水一个杀一个!” 云奕月着急的不得了,暗道褚钰怎么还不来救援,分明他们就在附近。 画舫四周突然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湿淋淋的从湖水中爬出来翻到了船上,他们手持剖鱼刀和渔网一步步逼近船舱,想要来个瓮中捉鳖。 金诚带着杜玲和其他护卫准备迎敌,其他人围靠在一起,就连一贯矜持稳重的云笑也露出紧张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走向。 江风权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危险处境不过是儿戏,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厮杀开始了,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还伴随着闷哼和惨叫。 伶人们突然尖叫起来:“蛇,有蛇!” 数不清的水蛇从船底破洞处伴随着湖水一起涌进来,瞬间爬满了整个船舱,见人就往身上扑去。 云奕月也开始尖叫,她最怕蛇类,小小的一条就能让她情绪崩溃。 江岚眼疾手快的将云奕月身上的水蛇扯下来扔得远远的,可却仍然安抚不了她的情绪。 正当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一条堪比腰粗的巨蟒悄然蹿上了画舫,它腥气冲天,嘶嘶吐着蛇信子四处游走。 云奕月忍受不了满船舱的水蛇,她从里面跳着脚的来到了外边,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巨蟒的眼睛,整个人瞬间呆愣住了。 江岚和云笑看见云奕月与巨蟒对峙,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巨蟒。 几乎是一瞬间,巨蟒骤然行动疾如闪电,将云奕月拦腰咬住拖入水中,砰的一声激起巨大水花,然后便沉入湖底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江风权也紧随着巨蟒一同跳入湖水中。 江岚张了张嘴,半天才喊出声:“云奕月……” 云笑紧紧捂着胸口,心脏怦怦乱跳,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云奕月就被巨蟒吞了? 云奕月的所有意识都停留在自己被巨蟒吞掉的那一刻,大概是因为太过害怕,大脑启动保护机制,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丁点印象。 江风权游得很快,不仅如此,他的身边围着一大群鱼,像是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巨蟒渐渐停了下来,那双带着竖纹的眼睛好奇的盯着这一幕,然后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召唤,居然朝着那道鱼群屏障游去。 巨蟒松开了口中的云奕月,它大口吸食那些鱼类,开心的不得了。 江风权一把将云奕月搂在怀里,看着她那涣散的眼神儿,似乎受到了过度惊吓,整张脸苍白一片,满头乌发在湖水中犹如海藻般飘散开,像是骤然失去灵魂的木偶。他拖着怀中人往亮亮的水面上游去,眼看就快要触到水面,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拽着两个人飞速下坠。 江风权心里一惊:难不成这湖里有古怪? 他不敢掉以轻心,继续使出浑身的力量抱着云奕月往上面游,可是却觉得越来越难挣扎,而云奕月也有些坚持不住了,脸色愈发难看,口鼻还冒出细微泡泡。他容不得多想,侧头亲了过去给怀中的人渡气,希望能够多争取些时间。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江风权从未惊慌过,他似乎对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将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间。可是此时,他却感觉到了几丝恐惧:事情,并非全部由他心意! 若是此时放下云奕月,单凭他一个人或许是可以脱身的。 江风权狠狠心,他抱着云奕月在水中打了个好几个转,心随意动,念转乾坤,那些古老悠长的咒语在这幽黑寂凉的湖底随着水纹一波波散开。 那条正在快活吃鱼的巨蟒突然钻入湖底,裹挟着江风权和云奕月,将他们带到了水面上。 褚钰带着人在荷叶丛中静静等候,却始终等不到云奕月发出的信号,他正在暗自诧异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心痛,好似心脏被人一把狠狠攥住,痛得人几乎流泪。 褚钰暗暗喝道:“杜仲,前去接应。” 杜仲点头称是,用鸟语联络其他的护卫,一同朝着画舫的方向划去。众人赶到的时候,画舫上正在厮杀得热烈,而船身已经沉没下去不少。 杜仲带着护卫们一拥而上,和杜玲等人将黑衣人来了个里外合围,不多时就将那些贼人悉数擒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褚钰扫量全场,着急的问道:“阿月呢?” 杜玲刚才只顾着厮杀,并未过多留意船舱内的事情,唯有江岚哭丧着脸哇哇大哭:“云奕月她……被巨蟒给吃了。” 第39章 朱蝎姑娘 褚钰眼前一黑心痛难禁,居然吐了口血,喷溅在朱红色的画舫梁柱上,引来数条细长的水蛇缠绕而上,他身形一晃差点晕倒。 杜仲赶紧扶住褚钰,他看向云笑:“阿笑小姐,这事儿可是真的?” 云笑同样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面露不忍:“多派些人下水去寻,一定要小心那条巨蟒,它怕是不好惹。” 褚钰回过神儿来,吩咐手下拿好武器准备下水寻人,另外又派了人前去告知褚尤,请他速速派人来支援。 扑通扑通,一连数十人潜入湖中,朝着湖底摸去。 却说那条巨蟒裹挟着江风权和云奕月两人,朝着清泽湖的另一边快速游去,身后翻腾起一道长长的洁白的水花。 岸边有条曲折的木质廊桥,尽头是用数根坚实木桩撑起的一座观赏亭屋,外面站立着五六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护卫,屋内则闲散的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身着一袭青色衣衫,长得花容月貌却冷若冰霜。 旁边还有一位身穿靛蓝色衣衫的女子,正在手持横笛细细吹奏。 巨蟒在笛声的引导下来到了亭屋旁,将两人扔在了细软的沙滩上,俱是昏迷不醒。 青衣女子斜睨了一眼沙滩上的江风权和云奕月,嗤笑一声:“云家人竟然这般孱弱,真是贱如蝼蚁。” 吹笛女子从亭屋中出来,她不耐烦走那长长的廊桥,纵身从栏杆翻下去走捷径来到昏迷的两人身旁。先是伸出手指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发现他们都还活着。她从身上摸出一个彩色木匣,打开来里面是数只毒虫,准备将这些毒虫放入到两人的身上。 巨蟒突然愤怒的冲过来,一下子将那吹笛女子拱了个跟头,它将自己的身子盘成一个圈将江风权护在其中。 吹笛女子愣了愣,她一个利索的翻身越过巨蟒的身体,再次蹲伏在了江风权的身旁,将他左臂的衣袖捋得高高的仔细察看。 从腕间延伸出来的青色纹路如今又缩回去了一寸,就连新增的两片叶子颜色也淡了不少。 吹笛女子将江风权的左手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忍不住激动的轻微战栗。 青衣女子此时也从亭屋中走了出来,她高声喊道:“朱蝎,事情可办妥了?” 原来那吹笛女子名叫朱蝎,她抬头看向青衣女子:“这个男人归我了。” 青衣女子虽然有些诧异,可她还是满口答应下来:“我要的只是云家人,其他不相干的我不在乎。” 朱蝎将江风权扶起来,准备带他离开,不料却听到了一道冷冷的声音:“把她也带走!” 朱蝎看向自己搀扶起来的男子,见他眉目清冷仿佛带着一股不容违背的威严,她立即顺眉低眼:“是,主人!” 江昀扬身形一顿,没错,此刻醒来的人是江家大少爷江昀扬,他努力维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你又是何人?” 朱蝎拱手道:“属下朱蝎,跟随金忠大人多年。” 江昀扬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说多错多,他很怕自己露出马脚。 朱蝎将云奕月扛在肩膀上准备带走,却被青衣女子阻拦:“朱蝎,我说过那个男人归你,这个云家人我得留下。” 朱蝎冷冷的看了一眼青衣女子:“主人发话要带她走,我不能拒绝。” 青衣女子嗤笑一声:“主人?没想到一向特立独行的朱蝎大人居然还有乱认主人的癖好,要是我不肯答应呢?” 朱蝎看也不看围过来的黑衣护卫:“就凭你,困不住我的。” 青衣女子一摆手,四名护卫拔刀冲着朱蝎等人砍了过来,却在堪堪两米的距离软绵绵的倒成一片。 朱蝎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她扛着云奕月,顺带扯着江昀扬的手臂,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主人,咱们走!” 三人就这样大剌剌的离开了沙滩,青衣女子愤怒的攥紧拳头捶向木栏杆:“外面的狗就是喂不熟,无论对他们多好都不领情。” 朱蝎一口气扛着云奕月走了许久,直到来到附近的树林中才停下,她皱了皱眉头:“你们这群苍蝇还要在后面跟上多久?” 江昀扬暗暗吃惊:竟然有人在暗中跟踪他们,又会是谁? 两道黑色人影闪现出来,冲着江昀扬拱手道:“主人!” 江昀扬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金衣使者,是‘自己人’! 朱蝎看见那两道黑影冲着江昀扬行礼,她突然开口询问:“你们的头头是谁?金诚还是金满?” 黑影们互相看了一眼,却对朱蝎的身份仍然怀疑,因此并未回答。 江昀扬抬手介绍道:“这位是朱蝎姑娘,自己人。” 黑影们这才回禀:“属下跟随金诚大人,奉命在清泽湖四周巡查异常情况。” 朱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哦,原来是小诚子的人。” 黑影们不禁暗暗吃惊,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称呼金诚为‘小诚子’,看来她的地位还在金诚之上。 朱蝎将云奕月抛给其中一个黑影:“喏,好生背着她。” 城北老宅子,九涞园,这是江风权在景义城的落脚之地。 云奕月和江风权从湖中惊险脱身,衣衫尽湿,尤其是云奕月本就受伤的双手如今泡了水,点点殷红渗透布条更显可怜。婢女们带她去包扎更衣,好半天才收拾好。 朱蝎自顾自的在这九涞园中闲逛,大概是要熟悉一番宅院布局。 江昀扬屏退了随身服侍的婢女,独身一人坐在温热的浴桶中,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惊喜的发现腕间的青纹退缩减淡:这意味着江风权在自己体内的力量被削减,这具身体仍然是自己的。 江昀扬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过何事,但是他能敏锐的感觉出来,青纹减淡一定跟云奕月有关系,他嘴角微微扬起:这小丫头真是自己的福星,若是能够把她留在身边,说不定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压制那道异魂。 江昀扬拿起木瓢舀了热水,仔仔细细的浇在左腕的青纹上,水汽氤氲中,那道青纹逐渐模糊淡化,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他用右手大拇指使劲搓着青纹,恨不得连皮带肉都搓了个干干净净,将这东西从自己的血肉之中连根拔起。 这个可恶的东西若是能够永远消失,那该有多好? 第40章 旖旎心思 天色突变,乌云滚滚自边际而来,顷刻间就覆盖在景义城的上空,狂风骤起电闪雷鸣,眼看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杜仲带着人在湖中并排摸索了许久,中途上来换气几十次,各个俱是筋疲力尽,却仍然没有找到云奕月的踪影。 金诚同样面露焦灼之色,心中忐忑不安,如今天气变差,再下水怕是更加危险。 嗖的一声,闪电蜿蜒之下,一枚紫色烟花突然在半空中绽放,像是开了朵紫菊。 金诚顿时松了口气:“主人已经安全。” 褚钰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他一把攥紧金诚的衣袖:“我家阿月现在如何了?” 金诚小心斟酌言辞:“褚公子请放心,若主人平安,云姑娘一定也会平安。” 褚钰立即吩咐道:“杜仲,将人都调回来去接阿月回府。” 金诚有些尴尬:“褚公子,我家主人喜清静,待云姑娘无恙之后定会送她回去,还请勿要相扰。” 说完这话,金诚竟然也不在意江岚,他划着小船劈开重重莲叶朝着岸边去了。 褚钰慌忙道:“杜仲,暗中跟着他。” 狂风在湖面上掀起一波波浪潮,眼见处境愈发危险,褚钰吩咐人从湖中撤离,转移到岸上的安全之处。 众人刚刚进入岸上的赏景亭屋,瓢泼大雨从空中倾注而下,天地间像是挂起一道水幕,白茫茫一片看不清。 那艘画舫已经完全沉入湖底,只露出短短一截桅杆竖在水面上。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云奕月终于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有个男子坐在自己身旁,那人面带愁容还有些隐隐的担忧。 云奕月试探着问道:“江昀扬?这是什么地方?” 江昀扬惊喜的探过身子看了看云奕月的眼睛:“云姑娘,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云奕月觉得大脑昏昏沉沉,曾经的恐惧似乎被淡化了,她勉强回道:“还好!” 稍微停了会,她又说道:“画舫上出现了一条巨蟒,它把我拖下水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却记不得了。” 江昀扬将自己清醒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给云奕月听,两个人齐齐发现:他们都不知晓在湖水中究竟发生过何事? 眼看房内再无别人,云奕月压低声音说道:“我跟江岚商量好一起帮你压制那道恶魂,你一定要意志坚强的站在我们这边,千万不可被他占了上风。” 江昀扬频频点头,面露感激之色:“云姑娘,多谢你仗义相助。” 云奕月眉眼弯弯:“其实我们只是外部因素,最重要的还是你,毕竟这具身体是你自己的,只要你能够守住自己的本心不被完全吞噬,他就拿你没有办法。” 江昀扬垂下眼眸:“但愿如此!” 云奕月接着说道:“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要请云笑来弹奏安魂曲才行,毕竟谁也不敢肯定那道恶魂就此不再出现。” “好!”江昀扬满口答应下来:“诸事全都拜托云姑娘多费心操劳。” 一声炸雷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将云奕月吓了一跳。 江昀扬见状俯身伸手捂住了云奕月的耳朵,柔声安慰道:“莫怕,莫怕!” 两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云奕月能够嗅到江昀扬身上那股清新好闻的味道,掺杂着浓郁的男子气息,这让她不由得面红耳赤,很是不自在。 雷声之后,云奕月偏头挣脱开江昀扬那温热的掌心,尴尬的说道:“江公子请回吧。” 江昀扬此刻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很是不妥,他只是下意识的遵从自己内心去行事,完全没有考虑后果,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替自己辩解:“云姑娘,我……刚才只是把你当成了亲妹子阿岚,还请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云奕月嗯了一声却不再搭话,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江昀扬只得讪讪的离开了,待到出了屋门之后,他将手掌轻轻凑近鼻尖,仔细嗅着上面的一抹幽香,只觉得掌心细腻芬芳竟是连手都舍不得再洗。 回到书房之后,江昀扬从书架的一方木匣暗格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偶,雕刻得十分精细栩栩如生,正是云奕月的模样。 他用手指温柔的摩挲着木偶,半晌之后愉悦的笑了起来。 云奕月的面红耳赤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她躺在软床中担忧的想道:也不知道江岚和云笑有没有事,褚钰又如何了? 一个时辰后,这场大雨才逐渐停下,空气被洗刷得十分清新,微微带着些泥土的天然气息。 褚钰派人先送云笑回去,然后捉住江岚的手臂攥紧用力:“我家阿月到底在哪里?” 江岚吃痛努力挣脱:“我也不知道,都说了是老祖宗将她带走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褚钰仍然没有好脸色:“你们都姓江,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 江岚同样没好气的回道:“是是是,就算我们不是好东西,可是我们在乌洲城待得好好的,还不是你们主动来撩拨才引起的这一系列事情,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褚钰顿时语塞,是啊,这一切都是由卢婆婆的那道追缉令引发的,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们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江岚看见褚钰的脸色很难看,心生不忍:“你也无须如此担心,我家老祖宗还有需要云奕月大力帮忙的地方,是不会伤害她的。” 褚钰愤愤然,那个该死的江风权看向云奕月的眼神儿很不一般,分明就是欣赏和喜爱的情感流露,大家都是男人,他心里有什么不懂?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自己精心呵护多年的心爱姑娘,怎么能够拱手让给他人? 这坚决不行! 褚钰看也不看江岚:“你自行回家,若有那恶人的消息尽快来通知我。”他带着自己的护卫并未回褚家,反而朝着三叔褚尤的武骧营而去。 江岚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儿,暗地里嘀咕:“哼,小心眼的小白脸,就算云奕月不跟着我家老祖宗,她也是我大哥的心上人,横竖都轮不到你的。” 江岚浑身湿淋淋的,胳膊也受了伤,她坐在马车内暗暗猜想:云奕月和老祖宗究竟是如何从那巨蟒口中脱险的,等到见了面一定要好好的问问他们,也好长长见识,以后吹牛的时候也能多点谈资。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江昀扬已经醒来了。 第41章 家仇难消 武骧营内,因为贺参领前段时间受伤养病,如今是胡参领掌管诸多事宜,他亲自将褚钰迎了进去:“钰公子,好久未见。” 褚钰客气的回了礼:“胡大哥,我三叔可有空?” 胡参领微微皱眉:“褚大人正在议事厅,最近城中怕是有些麻烦。” 褚钰的脚步微微一顿:“三叔也有犯愁的时候?” 胡参领不好过多透露,他客客气气地将褚钰带到了议事厅。 褚尤捧着一封书信凝视良久,似乎要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拆下来吞入腹中,消化的干净彻底。 褚钰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三叔,我来了。” 褚尤这才回过神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侄子:“今日可曾受伤?” 褚钰的形容算不上狼狈,但也能看得出来经历过一番缠斗,衣服也破损了好几处,他顾不上自己反而急吼吼的问道:“三叔,阿月不见了,你的人可有什么发现?” 褚尤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褚钰:“这是京城里的来信,你看一看。” 褚钰接过书信大致浏览了一遍,吃惊的问道:“祝家的人来景义城了?” 褚尤担忧的点点头:“不错,根据我的探子回报,这次来的人是祝家大小姐祝青菡,虽然我对这个小姑娘了解不多,但是以她今日的行事风格来看,只怕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褚钰攥紧了手里的书信,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何止不好相与,简直就是阴狠毒辣,她今天的手段分明就是想置阿月于死地。” 褚尤若有所思:“当年的那场灾祸,祝青菡的父亲卷入其中不幸身亡,杀父之仇大过天,她岂能善罢甘休。” 褚钰分辩道:“可这又关阿月什么事?她当时还未出生,就这样被人记恨,实在是不公平。” 褚尤苦笑着看了一眼侄子:“人心从来就是偏的,你偏心你的阿月,那祝家更是个有仇必报的主,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过。” 褚尤的担心不无道理,祝家在京城根深叶茂颇有权势,就连景义城的云褚卢三家也得对他们礼敬有加,并不敢实打实的硬碰。 云奕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下丫头,纵然在这景义城中学习了几年,可终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若是祝家要弄死她,也不过相当于踩死了一条臭虫。 云家,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替云奕月撑腰,单凭褚钰的微薄之力,能替这个小丫头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仪,就已经是格外宽容了。 当然,褚尤并没有说出这番如此现实冷酷的话语,他怕深深的打击到自家那痴情的侄儿,更担心会连累这个傻侄儿一同遭殃。 褚钰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议事厅,他自幼聪慧,心思通透,就算三叔没有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云奕月,如今竟然站在了刀锋上,难道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褚钰抬头看了看苍茫青天,他双手合十,诚心祈祷:若上天能够护得云奕月周全,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空中只有朵朵白云飘过,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褚钰的心声。 胡参领突然追了过来,他附在褚钰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告诉了褚钰一个地址。 入夜之后,褚钰换了一身玄色衣袍,悄悄的带着杜仲杜灵兄妹俩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七拐八绕之后来到了一处低调的庄园门口。 这是一处老宅子,从外观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匾额上面题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九涞园’,檐角挂着两盏鼓面大的红灯笼,却无半个护卫在门前。 杜仲轻巧的翻过墙头,却见园子里面仍然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他虽然诧异,但还是啾啾两声示意杜玲带着褚钰进园。 三人蹑手蹑脚的在九涞园中探路,正当没有头绪的时候,一只黑猫突然窜出来,冲着他们喵喵的两声。 褚钰不由得大喜过望:“猫哥,你是来带路的吗?” 黑猫睁着铜绿色的眼睛,它头也不回的朝着园子东边走去,猫步走到十分潇洒。 褚钰三人紧紧跟在黑猫的身后,转过假山石景致,果然瞧见一间正在亮着灯的屋子,那屋外的廊下挂着一串风铃,闪着微弱的荧光,居然是用昂贵的冰晶石做的。 杜仲警惕的上前打探,他掏出锋利的匕首轻轻在窗纸上划了一道缝,通过缝隙可以看见屋内的场景,宽阔的绣床上似乎躺卧着一个人,但是并不能确定是否就是云奕月。 来都来了,总得进到屋内好好的相看一番。 杜玲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稍等片刻之后才闪身进到屋内,这里也仍然空荡荡的,并没有伺候的人。 九涞园真是奇怪,偌大的地方人气居然如此稀少。 云奕月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庞,她心下一惊猛然醒来,映入眼帘的却是褚钰那张担忧的脸。 云奕月嘶哑着嗓子惊喜的喊道:“阿钰哥哥,你怎么来了?” 褚钰微微一笑,犹如三月春花:“我来接你回家。” 云奕月不顾头脑昏沉,她挣扎着爬起来:“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住,静悄悄的连个声响都没有,怪吓人的。” 褚钰慌忙搀扶云奕月,口中念叨着:“小心点儿,你现在身上还有伤。”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窗外传过来:“景义城中的礼节,竟然是晚上偷偷摸摸来探望病人吗?” 云奕月冲着褚钰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他现在是江昀扬,江岚的大哥!” 江昀扬来到屋内,玉身长立的站在烛光中,脸上却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他冲着褚钰拱手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在下江昀扬。” 褚钰也回了礼自报家门,他狐疑的上下打量江昀扬,却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敌是友,不过这人与那个讨厌的家伙共用一具身体,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 江昀扬温和有礼:“褚公子,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褚钰心中有事,他看了一眼云奕月,吩咐道:“杜仲杜玲,你们两个守好阿月,我去去就回。” 书房内,江昀扬从木匣中取出那个精致的小木偶递给褚钰:“褚公子,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褚钰只是瞧了一眼,醋意十足的问道:“这是阿月的木偶,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第42章 寻找同盟 江昀扬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想必云姑娘已经同你说起过我的情况,这个东西,只怕是他藏起来的。” 江昀扬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那位神出鬼没的老祖宗江风权,也是褚钰颇为忌惮的那个男人。 褚钰心情复杂的接过那个精致木偶,却冷不丁的问道:“你觉得阿月如何?” 江昀扬略想了想,诚恳的回道:“在我眼中,云姑娘和我的妹妹江岚是一样的,都是很可爱的小姑娘,我也把她当做妹妹那般看待。” 褚钰仍然不放心:“你对阿月……果真没有别的想法吗?” 江昀扬笑眯眯的毫不生气:“云姑娘年龄还小,我比她要大上四五岁,说句不好听的,她在我眼中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儿。” 他又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在乌洲城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不过她身份低微怕是家中不同意,所以我从来没有对外人提及过她的存在。” 褚钰心中了然,原来觊觎云奕月的只是那个恶人江风权,并非眼前的江家公子江昀扬,可他仍有所保留:“你妹妹江岚可是一直在撮合你和阿月,你怎么想?” 江昀扬又轻轻叹了口气:“阿岚喜欢云姑娘,她难得交上知心朋友,索性乱点鸳鸯谱,不承想却损坏了云姑娘的清誉,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她向你们道歉。” 褚钰垂下眼眸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小木偶,他暗暗想道:今天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江家人都能带着阿月从祝青菡的手下顺利逃脱,这是不是意味着江家有足够的能力与祝家对抗,若是能够争取到他们的帮忙,最起码能保住阿月的性命。 大难当头,应该寻找一切可靠的力量来渡过难关! 褚钰抬头问道:“这园子空荡荡的,就不怕夜里有人闯入吗?” 江昀扬粲然一笑:“这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我只是告诉金诚今天晚上我有朋友来访,至于其他人,他们会想办法拦在外面。” 褚钰笑道:“天色已晚,不知是否能在此叨扰一晚?” 江昀扬微微挑眉:“求之不得,只是这园子里下人少,怕是招待不周。” 褚钰摆摆手:“无妨,我们自行安歇即可。”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了书房,也无须江昀扬相送,一溜烟的奔向云奕月的居所。 江昀扬仍然待在书房内,因为他还有另外的访客。 江岚闪身进来,她掀开黑黢黢的斗篷,语气里满是质疑:“大哥,你当真不喜欢云奕月?” 江昀扬却伸出手掌示意江岚:“掐我的手!” 江岚不知何意,但还是乖乖的掐一下,留下浅浅的指甲印。 江昀扬微微皱眉:“使劲,不然不告诉你真相。” 江岚使出吃奶的力气掐下去,直接将江昀扬的手心掐出血,殷红色布满掌心。 江昀扬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若无其事的看着自己被掐破的掌心:“阿岚,你觉得我痛不痛?” 江岚迟疑了一下:“肯定会痛,我都把你掐流血了。” 江昀扬苦笑道:“破皮流血而已,在生死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即便是痛,我也不会说痛,更不会流露出痛的表情。” 江岚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所以呐,大哥明明喜欢云奕月,却要装作不喜欢的模样,将感情深深埋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晓。” 江昀扬握紧了拳头,冷静且理智:“我需要云姑娘的帮忙,所以你以后不能再将她和我并在一处,我们只有互助之意。” 他又着重强调道:“且只能是互助之意,你可懂得?” 江岚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乎要滚落下来,她无比心疼自己的哥哥,哽咽着说道:“懂,我都懂!大哥你放心,我必定事事替你遮掩,坚定的站在你这边。” 她找出小药箱,亲自替江昀扬清理伤口包扎上药,将那残破的手掌心包扎的严严实实。 江岚抹干净眼泪:“大哥,今天背后放冷箭的人你可查到了?” 江昀扬唔了一声:“金诚肯定知晓,他暗中调派了不少人驻守在园子里。” 还有件事情让他很是头疼:“有个叫朱蝎的女子,本领非凡,她现在暂时不知道我和那人的不同,但是我想这件事情应该瞒不了太久。” 江岚想了个主意:“不如你找个由头把她远远的打发出去,省得她怀疑。” 江昀扬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惆怅:“朱蝎不是蠢笨之人,她又惯于隐藏,此刻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 “那怎么办?”江岚担心极了:“万一露馅了,朱蝎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住老祖宗,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江昀扬紧紧蹙眉,自言自语道:“若是我能够知晓那人的想法就好了,我会一点点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是如何掌控这帮人,知道他的弱点,到时候就能完全压制住他,不会任凭他摆布。” 江岚心里一动,却难得没接话,只是默默的记在自己心里。 一晃天就亮了。 云奕月虽然不明白褚钰为何要将自己留在九涞园中,但是留在这里也并非完全无事可做,最起码能盯着江昀扬,暗中观察他对魂曲的耐受力。 江岚早早的备上厚礼去请云笑过来,两人一同踏入云奕月房内:“你今日可好些了?” 云奕月笑着回应:“除了双手仍然有些疼,其他的倒也无碍。” 云笑抱着一把铜镜琵琶,黄铜铸造的圆盘铜镜古朴厚重,上面雕刻着一头喷薄蓄势的麒麟,工艺精湛,纤毫毕现,一看就是件罕见的宝物。而铜镜和麒麟都有镇邪祟的寓意,这把琵琶想来不是凡物。 云笑看见云奕月一直盯着她怀中的琵琶,她淡然一笑:“这是我家中的镇宅之宝,今天我特意请它前来相助。” 江岚小声嘀咕道:“一把琵琶而已,改天我送你比这更好的。” 云奕月说不羡慕是假的,她一向爱好这些有渊源的老物件,总觉得这些东西身上经过岁月的沉淀和洗礼,更容易让人产生共鸣的情感。 云笑伸手拨弦,乐声果然磅礴大气,远非普通的琵琶能比。 江昀扬静静的躺在紫藤竹椅上,闭目聆听云笑的魂曲,他渐渐觉得自己内心无比放松,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江岚早就睡着了,嘴角含着笑容,似乎做了个美梦。 云奕月也歪在圈椅中呼呼大睡,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云笑停下拨弄琵琶,她洞若观火的说道:“云奕月,我知道你在装睡。” 第43章 可怜的大哥 云奕月缓缓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她讪讪地笑道:“你怎知我没睡着?” 云笑哼了一声:“装睡的这种小把戏,我几岁的时候就能分辨出来,你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 她心里有一些小小的失落:为何自己弹奏的魂曲始终催眠不了云奕月? 云奕月尴尬的双手捧起茶碗饮了口茶:“他们兄妹俩要睡上多久?” 云笑微微蹙眉:“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三四个时辰也未可定。” 房内通共就四个人,除却江家兄妹俩,就只剩下云笑和云奕月两人。 云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那日在船上,你唤醒伶人的咒语是从何处学来的?” 云奕月一怔,她为难的摸了摸耳朵:这些催眠术语啊,唤醒术语啊,都是从现代世界里面学来的本事,总不能照实了说自己是从遥远的地方穿到这里来的,云笑肯定会把自己当成怪物。 云笑看见云奕月迟疑,当她是存心隐瞒,于是心生不满:“云奕月,当初咱们说好了要毫无保留的互相指教,你有这种出色的本事,居然将我瞒得滴水不漏,说实话我很生气。” 云奕月勉强扯出个笑容:“云笑,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这方法确实来历不明。你也知道我自幼是在乡下长大的,不似你那般整日拘在宅子里,我喜欢闲逛,所以认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从他们那里听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云奕月信口胡诌这些本事是跟安平镇上一个老乞丐学来的,当初她也以为不过就是些糊弄人的小把戏,没想到试了之后居然真的有用。 云笑没再刨根问底的追问,反而询问云奕月:“那你能教教我吗?” “当然可以!”云奕月满口答应下来:“其实这也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本事,你若是想学,我都教给你可好?” 云笑顿时心情十分愉悦:“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 云奕月是诚心想教导云笑,因为云笑聪明机敏且好学,如果她也能够学会催眠术和唤醒术,说不定以后会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帮手。 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坐在书案前,云奕月先将理论大致讲述一遍,然后再详细的讲述各种不同的方法。 云笑听得十分入迷,双眼闪闪发光,似乎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时间飞逝,一转眼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江昀扬的声音幽幽响起:“请问我能起身了吗?” 云奕月和云笑齐齐转头看过去,却见江昀扬已经醒的双目炯炯有神,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许多,唯有江岚仍在呼呼大睡不曾醒来。 云奕月的肚子咕噜噜的响起,已经饥肠辘辘,她难为情的低下头拍了拍自己那不争气的肠胃。 江昀扬神情轻松:“我也饿了,咱们一同用膳。” 云笑却拒绝了:“我就不留在此处了。” 她刚刚从云奕月那里听来了如此多新奇有趣的东西,正迫不及待的想回府一试。 云笑离开之后,江昀扬意味深长的看向云奕月:“云姑娘,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觉得你还是要有所保留,不可全部展露给外人。” 云奕月十分不解:“云笑又不是外人,她也姓云与我是同宗,更何况我们同生共死过,交情非比寻常。” 江昀扬嗤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能够完全信得过?今日同你交情匪浅,他日却有可能与你兵刃相见,人心的复杂远非你能估量。” 云奕月诧异的看着江昀扬,心想这人年纪轻轻,究竟受了多少刺激才会说出如此沧桑的话语? 婢女们奉上膳食之后就退了出去,云奕月和江昀扬坐在圆桌旁准备吃饭,她先是取了一双筷子,发现无法掌控之后又换成了勺子。可是这勺子也不甚听话,滴溜溜的在盘子里打转,怎么也舀不上菜。 云奕月既饿又气,生生闷出了满额头的汗水。 江昀扬慢条斯理的剥虾挑鱼刺,然后将它们盛在小碗中,一筷筷夹给云奕月喂给她吃:“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帮你。” 云奕月感觉怪怪的,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江昀扬安慰道:“在我眼中其实你跟我妹妹阿岚是一样的,小时候她很不乖总是乱跑,我也是这样端着碗喂她吃饭。” 云奕月想了想,江岚与自己年龄相仿,两个人又很要好,江昀扬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也很合理。于是她坦然接受了江昀扬的喂食,还毫不客气的指点着要吃哪道菜。 江昀扬难得展露笑颜,不停的劝云奕月多吃点儿。偶有空暇的时候,他拿起棉帕温柔的替云奕月擦拭沾了菜汁的嘴角,照顾的十分殷勤体贴。 窗外的廊下,江岚气鼓鼓的双手叉腰:呸,大哥这个重色轻妹的家伙,若不是想让他跟喜欢的人多待一会儿,自己肯定冲进去抢光所有好吃的。 江岚又站了一会,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去厨房随意填饱了肚子。 午后,九涞园中突然驶入两辆马车,褚钰跳下来指挥着护卫们搬运东西,各色物品络绎不绝的运往空闲屋子。 江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褚公子,你这是何意?” 褚钰温和一笑:“我打算在此借住一段时间,等阿月伤好了再回去。” “不行!”江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褚钰若是来了,那大哥不就没有机会跟云奕月亲密相处了? 褚钰顿时收敛起笑容,他冷冷的翻了个白眼儿:“我已经同江公子说好了,他同意我在此暂住。” 江岚闻言很是难过:大哥一定是迫不得已才答应此事的,他若是整日看见云奕月和褚钰在一起,那该有多么难忍?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褚钰这小子踹得远远的。 云奕月从屋内奔出来,她兴高采烈的喊道:“阿钰哥哥,你总算来了。” 褚钰笑得眉眼弯弯,他快走几步上前抱住云奕月:“我把你平日里常用的东西都取了过来,你且安心在这里住几天。” 江岚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廊下的江昀扬,见他一脸怏怏不快的神色,心里揪巴揪巴的疼:大哥真可怜呐,身体时不时被老祖宗霸占,心爱的人又被褚钰占着,他的命咋就这么苦? 第44章 昔日恩怨 江岚越想越气,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褚钰和云奕月分开,没好气的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女授受不亲要记得啊。” 云奕月愕然:“你抽什么风?我俩打小同吃同睡长大的,什么授受不亲?” 江岚跺跺脚:“我不管,总之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云奕月狐疑的看着江岚,她又看了看褚钰,小心翼翼的揣测道:“你们两个……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江岚犹如醍醐灌顶:这么好的借口就在眼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呢? 她兴冲冲的搂着褚钰的肩膀,豪气冲天的宣布:“没错,我看上这个小白脸了,咱们姐妹一场,你痛痛快快的把他让给我。” “不行!”云奕月和褚钰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褚钰一把将江岚的手臂抖擞开,他气急败坏的说道:“江姑娘,请自重!” 云奕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烦闷,她将褚钰大力拽到自己身旁:“他不行,你再看看旁人!” 江岚开始耍赖:“不行不行,我就要他,别的男人我都看不上眼。” 云奕月心中一沉:难不成在这里住几天,还要白白赔上褚钰,这也太折本了。 她吩咐道:“杜玲,不要再往下搬东西了,咱们打道回褚家。” “不行!”这次是褚钰和江岚异口同声的拒绝。 褚钰心知肚明祝青菡仍在景义城,若是出了九涞园怕是有危险,此时不能走。 江岚也反应过来,若是云奕月走了,自家大哥的事情可就没人张罗了。她嘻嘻一笑,换了副面容:“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想看看你们两个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嘁,我不是早就同你讲过,我最讨厌小白脸了。” 云奕月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江岚,你的心可真大!” 江岚小声嘀咕了一句:“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大,木头似的完全不解风情。” 江昀扬走了过来,他开始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不要再胡闹了,最近城中不太平,还是安安稳稳待上些日子。” 云奕月心里一动:城中不太平?难道跟褚钰坚持要自己留在九涞园有关?可是他神色如常,半点也没有提及此事,会不会又是有意隐瞒? 云奕月的心里顿时很不痛快,她明白褚钰这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也是真的很讨厌这种被人隐瞒的感觉。 屋子布置好了,跟褚家的望月苑摆设几乎一模一样。 云奕月却觉得并没有那般高兴,她百无聊赖的东摸摸西看看,突然听见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阿月,阿月,我在这里。】 这是消失了许久的木偶的声音。 云奕月不动声色的寻着声音翻找过去,终于在箱笼中找到了那具酷似自己的小木偶,她欣喜异常:“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丢在了山关城的山洞中。” 木偶像是闷坏了,一股脑儿将它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都讲述给云弈月听,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近一个时辰。 云弈月听了木偶的话之后顿时明白了:当时在山关城外的山洞中,木偶其实并没有丢失,而是被江风权那个恶人藏起来了。 木偶气急败坏:【阿月,那个恶人好讨厌,他天天摸我的脸,我都要烦死了。】 云奕月低头看着木偶的眉眼,那是爹爹云阑之照着她的模样一刀刀刻出来的,模样与她十分相似。她的脸蓦然一红:这该死的江风权,不仅心狠手辣还色胆包天,真是可恶至极! 云奕月安慰小木偶:“我先帮你洗干净妆容,然后再重新上色可好,以后咱们就过新日子。” 木偶欢呼雀跃:【好吖,我就知道阿月对我最好了,你这段时间一定不要外出,省得被仇家找到。】 云奕月心里一动:“仇家?你说的可是在画舫上朝着我们放冷箭的人?” 木偶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听见恶人的手下向他汇报,说是什么祝家人,曾经与云家制作木偶的有仇。】 云奕月反复咀嚼木偶的话,暗暗猜到难不成是跟自己的祖父云阙有关? 褚钰撩开珠帘走了进来,身后的婢女捧着一瓷盆热腾腾的药汁,他笑嘻嘻的说道:“阿月,这是我特意请谢大夫开的方子,你多泡泡手可促进伤口愈合。” 云奕月在褚钰的帮助下解开手上缠绕的布条,她将手一点点浸入药汁中,咬着牙忍受疼痛:“阿钰哥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褚钰一摆手,婢女悄然退了出去。 云奕月漫不经心的问道:“祝家人,可是想弄死我?” 褚钰一惊,连语调都变了:“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云奕月苦笑一声:“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你曾经说过不会瞒着我的,可是如今为何连这样的消息都不肯让我知道。” 褚钰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并非有意瞒你,可是那祝家人权势太盛,我怕我保不住你。” 云奕月猜道:“祝家跟我家有仇,是不是因为我祖父云阙,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褚钰叹了口气,无奈将他知道的消息一一道出。 十五年前,当时云奕月还未出生,景义城中的傀儡戏声名远播,就连京城的达官贵人也前来欣赏流连忘返。 祝家人为了笼络关系,特意请了几位朋友来赏戏,不料却发生了意外。 听戏的人当时在屋内紧闭房门,外边的护卫和侍从们直直听了一夜的热闹,等到天亮之后进去唤人的时候才发现,所有听戏之人早就已经死亡,喉咙里插着木偶的手臂和腿,场面十分血腥。 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当年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那些人确实是因为被木偶的手臂和腿插入咽喉而死,大家一致认定是木偶成了精蓄意杀人,而制作这些木偶的人就是云阙。 祝家人大怒,要景义城云氏一族交出云阙,更要将其家人全部诛杀干净。云阙挺身而出,将全部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他苦苦哀求云氏一族看在自己多年辛劳的份上,保住家人一命。 当时云阙之子云阑之已经娶妻生子,不但有了一儿一女,妻子又怀上身孕,肚子里尚未出世的那个孩子就是云奕月。 第45章 疗伤 云氏一族联合褚家和卢家据理力争多方奔走,既然尚未查明事实的真相,就不能将云阙一家人全部枉死。于是云阙被投入大牢严刑拷打,云阑之和妻子儿女被流放外地,直到行至车辕断处才能落脚。 后来,车辕断在了良县安平镇,也就是云奕月的出生地。 景义城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傀儡戏不能再在城中演出,从此销声匿迹。 …… 云奕月心里涩涩的,她艰难开口询问:“我祖父云阙后来如何了?” 褚钰神色黯淡,声音越来越低:“听说死在了牢中,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喂野狗,后来派人去寻的时候,只找到一些残骸。” 云奕月的双手在黑黢黢的药汁中暗暗捏紧几乎泛白,她怒道:“没有查明事情缘由就敢断案,没有证据就敢杀人,他们真是好大的威风。” 褚钰担忧的说道:“那个祝青菡,当年她父亲死在景义城,她把这笔仇怨记在了你的头上,上次在画舫根本就是下死手袭击,阿月,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但更多的是他心里渐渐涌上来的那股悲凉:当年云家联合褚家卢家合力保下云阙,是因为云阙确实有过许多功劳,可是今天他们断然不会再付出巨大代价,去合力保下云奕月一个毫无功绩的小丫头。 云奕月虽然揣测不到褚钰的这般细腻心思,但她并不想给褚家惹来麻烦,目前住在九涞园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就当作是江家兄妹的诚意金。 云奕月抽了个空子单独去寻江昀扬,她直接开门见山:“江公子,你有没有办法尽快医好我的手?” 江昀扬看着云奕月那双刚刚结痂的玉手,他犹豫了一下:“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治愈的过程有些痛苦,云姑娘是否能够忍耐?” 云奕月爽朗一笑:“生死面前,这些都是小事,我能受得住。” 江昀扬顿时也笑了,眉眼舒展开来:“云姑娘果然豪气,我这就唤人来给你医治。” 半晌之后,朱蝎捧着一个黑瓮来到书房内,她冷若冰霜淡漠说道:“坐下,将双手放入黑瓮中,里面的虫子会帮你迅速愈合伤口。” 云奕月眉心一跳,她最怕虫子,可如今为了疗伤却不得不强行忍住。她坐在圆凳上,犹豫片刻之后将双手伸到黑瓮中,能够细微的感觉到虫子正在顺着手指往上爬。 一口两口三口…… 密密麻麻的虫子将云奕月的双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它们不停的啃噬,并将轻微的毒液注入肌肤内,又痛又麻又痒,让人难受极了。 云奕月咬紧牙关,口齿间渗出腥甜的气息,大概是咬破了皮。 一个时辰后,朱蝎往黑瓮里倒了些药酒,那些虫子从云奕月的手上退了下去,她这才得以将双手从瓮中拔出来。 天啊,原来的纤纤玉手如今红肿不堪,表面的一层肌肤似乎被啃掉了,看起来有些血淋淋的十分骇人。 朱蝎取出一瓶药膏涂在云奕月的手上,这让她又感觉到冰凉刺骨,与刚才的火辣疼痛形成鲜明对比,犹如冰火两重天。 云奕月咬着牙问道:“大夫,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朱蝎此刻倒是有点佩服云奕月能够咬牙坚持下来,她态度柔和了许多:“五至七天即可完全康复。” 云奕月轻轻松了口气:康复的速度大大加快,待到双手痊愈之后,自己就可以用琵琶魂曲做武器了。 她笑着看向江昀扬:“江公子,祝青菡最近可有什么新的动向?” 江昀扬看了一眼朱蝎,挑了挑眉毛示意她来讲述。 朱蝎简短扼要的陈述:“上次画舫刺杀之后,江家怒斥祝家,祝青菡被勒令不得再调动护卫暗自行动。不过她这个人睚眦必报,必定有后招。” 江昀扬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朱蝎捧着她的黑瓮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曾质疑江昀扬的吩咐。 云奕月好气又好笑道:“没想到江公子装的还挺像,颇有几分你家老祖宗的气势。” 江昀扬苦笑道:“云姑娘莫要再打趣我,你可知我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被他们瞧出来不妥。” 云奕月也苦恼挠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穿帮之后你会如何?” 江昀扬摇头:“不清楚,但是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目前,走一步算一步吧。 隔了几日,九涞园外面的十字路口突然开始搭建一座高高的戏台,几十名工人忙得热火朝天,源源不断的材料被运到此处进行修建之用。 这份喧闹也传到了九涞园中,云奕月好奇的问道:“外面是要唱大戏吗?” 江岚顿时来了兴趣:“我还没有在这里看过大戏,好不好玩,热不热闹?” 朱蝎冷冷说道:“名义上唱大戏,实际上打擂台。” 众人表示不解,洗耳恭听朱蝎的解释。 原来祝青菡自从年幼之时知晓自己父亲的惨案,她便处处留心,最近几年暗中搜罗了许多用乐曲来伤人的法子,还有数十位擅长此道的能人异士。本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来惩戒仇人,这次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云奕月自言自语道:“对阵云家魂曲,听起来还是挺刺激的,到时候一定很好玩。” 江岚表示担忧:“你只有一个人,可是对方却有十几个人,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云奕月哎了一声:“无妨,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你我都是舞者,不必妄自菲薄,各凭本事就好。” 江岚悻悻然:“你倒是乐观,可是万一有什么意外,我大哥怎么办?” 她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不如我偷偷的带你回乌洲城,管它什么祝家祝青菡,她若是胆敢进乌洲城一步,我就剁了她。” 毕竟,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嘛! 云奕月啼笑皆非:“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我总不能做缩头乌龟藏一辈子。更何况这件事情还牵扯到我祖父辈的恩怨,迟早要面对解决。” 江昀扬出声力挺云奕月,他朗声说道:“云姑娘说的对,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让你的对手更加嚣张,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朱蝎已经看得出来,自家主人对云奕月的感情很不一般,她想着若是能够从祝青菡的手中保下云奕月,说不定会让主人对自己高看一眼。 这件事儿,得细细琢磨。 第46章 送装备 褚钰乘坐马车来到了九涞园中,他这次还带来了一位老熟人。 云管家笑眯眯的出现在云奕月面前,他拱手行礼:“阿月小姐别来无恙,老奴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云奕月笑着说道:“云伯,你还是这么客气。” 云管家冲着身后一摆手,护卫捧过来一副半人多高的木匣,他小心翼翼的将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把琵琶,火红色的漆面犹如燃烧的烈焰。 云管家介绍道:“阿月小姐,这把琵琶是你祖父云阙当年亲手打造的,耗费了他不少心血,本来打算送入宫中做贡品,却不曾料想他出了事之后,这东西也被封存在库中无人问津。如今你在景义城中学习了七年,也该拥有一把趁手的琵琶,家主特意吩咐我将此物送来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云奕月小心翼翼将琵琶从匣中取出抱在怀里细看,这琵琶背面是夜一般的漆黑,正面是张扬的火红色,用暗纹刻着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峰,谷底流水潺潺自成风景,大概寓意着虚怀若谷。 云奕月越看越喜欢,她轻轻用手拨动琴弦,声音激昂有力如裂金帛,果然是一把好琵琶。她喜不自禁的问道:“云伯,这琵琶可有名字?” 云管家摇摇头:“事发仓促,还未来得及取名,不如请阿月小姐给它赐名?” 云奕月略一思索,喜滋滋的说道:“就叫它暗夜之火,撕碎黑暗,燃烧光明。” 褚钰拍手笑道:“好名字,好听又好记。” 云管家也附和着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字。”他并未在这里多待,而是转身回去复命。 马车行至十字路口时,云管家掀开帘子多看了两眼正在热火朝天搭建的戏台,他冷冷的哼道:“一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接下来有你们好看。” 云阙那老家伙的小孙女,又是被卢家老婆子亲自批过命的孩子,绝不是什么善茬! 云奕月抱着暗夜之火琵琶不肯撒手,差点儿乐得找不到北。 褚钰不禁有些吃醋:“我送你琵琶的时候,也没看见你这么高兴。” 云奕月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解释道:“那是不一样的,你送我的我很喜欢。可这把是我祖父特意留下来的,它是我的武器。” 褚钰不解:“难不成你还打算抱着这把琵琶去砸人?” 云奕月笑而不语,只顾着给琵琶调弦校音,好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时候,她又跟江岚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褚钰觉得有些无聊,他感觉到云奕月距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远了,明明人就在他身边,可这种感觉还是让人心里十分不安。 忍了半天之后,褚钰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阿月,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云奕月满头雾水的看着褚钰,这才留意到他的脸色不甚好看:“阿钰哥哥可是在这里感觉到无聊,不如你也帮我做些事情?” 褚钰脸色虽然很臭,但还是乖乖的帮忙,他临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阿月,你千万离那个江家公子远一点,我有点讨厌他。” “知道了!”云奕月笑嘻嘻的攀着褚钰的手臂晃了晃:“咱们是打小一处长大的交情,非寻常人所能比,阿钰哥哥根本无须将他放在眼里。” 这番说辞就好像在哄一个要糖吃的耍赖小孩,可落在褚钰的耳朵里,却像是云奕月的承诺。 褚钰的脸色由阴转晴,他心满意足的出门办事去了。 景义城的大街小巷突然出现了许多挑着担子的货郎,他们热情的嚷嚷着:“城北大街有戏台,五日后要唱大戏,到时候一定要去看啊!” 伴随着这热情的嚷嚷,货郎们慷慨地送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糖果发饰玩具针线等等,吸引了一大群围观群众,拿到东西的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城北看大戏喽,城北看大戏喽。” 褚钰站在繁华街道的茶座二楼,他手摇纸扇看着热闹的人群,微微一笑:云奕月拜托他在城中四处宣传,还说这叫什么‘打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除了这些货郎,他还让人给说书先生送银子,让他们将云家和祝家的恩怨过往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宣之众人,将这场‘擂台’变得万众期待。 祝青菡的这场大戏,原本计划着要连续唱上三天三夜才能停歇,她听闻城中街头巷尾的宣传之后,冷笑道:云家既然上赶子要出丑,自然要让他们称心如意。 祝青菡转头吩咐下去:“给景义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去请帖,特意留出赏戏的好位置请他们好好的看场大戏。” 五日后,众人期盼已久的大戏终于拉开序幕。 景义城中的规矩,唱戏要从申时开始,戌时结束,既有白日里的喧闹,还有晚间的烟花秀,糅合白天黑夜两种风格,更加显得瑰丽多姿。 百姓们早就将戏台围得水泄不通,各种小摊也支起来,吆喝声不绝于耳,烟火气十足。 一人高的大鼓竖在东西两面,两位膘肥体壮的大汉赤着膀子抡起鼓槌使劲擂鼓,声音震耳欲聋,让人心里直发颤。 大戏开场了,精彩的表演不断,喷火变脸花腔杂耍真是样样好看,引发观众一轮又一轮的鼓掌喝彩。这些都是开胃菜,目的是要调动起观众的热烈情绪。 天色擦黑之后,那些下帖子请的客人们才陆续到来,他们围坐在环绕戏台的高棚中,彼此客套的寒暄着打招呼。 正中间位置的高棚中,自然是景义城中最出名的三大家,云家云沧海和云长山云松,褚家褚诀和褚尤,卢家的卢婆婆都来了。 祝青菡客气的给长辈们奉上茶水,她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婆婆伯父叔叔们,难得你们肯赏脸来看戏。” 云沧海抿了口茶,神情寡淡:“青菡,你这次来景义城打算玩几天?” 祝青菡微微蹙眉想了想,随即笑道:“云伯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自打来到景义城就感觉跟这里好像特别有缘,特别喜欢这里,所以打算多住一段时间。” 看来,这是准备长久的耗着了。 第47章 打擂台 卢婆婆手中不停捻着她的碧绿翡翠珠串,她慈爱的笑道:“既然喜欢,倒不如在这里选选是否有中意的男子,在此安家也未尝不可。” 祝青菡脸色一僵:这老妖婆竟然想让她嫁到景义城,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但她丝毫不能表露自己的愤懑情绪,只能笑着搪塞:“婆婆,我年纪还小,哪里就当得起嫁娶之事。” 卢婆婆逮着这个话题不放:“我记得你比我家星禾小了一岁,今年可是十六了?” 祝青菡无奈的点点头:“婆婆,确实如此。” 卢婆婆睁开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祝青菡,似乎对她颇为满意:若是作为自己的孙媳妇儿,这姑娘的家世模样都是顶好的。 今天晚上的正戏开演,请来的可是皇家御用戏班子,表演和唱腔都是一等一的优秀。 褚诀捏着手里的茶杯笑呵呵说道:“戏唱得倒是不错,就是这乐师听起来可不怎么样。” 祝青菡嫣然一笑:“褚伯伯,若是论起乐师,只怕全天下都无人能及云家的辉煌。” 这是话里有话,专门戳云家人的痛处。 云沧海的脸上却未出现丝毫动容,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咚咚锵,咚咚锵。 大街的另外一端突然传来密集的锣鼓声,街道两旁接连亮起一束束火树银花,竟然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那般。 云奕月身穿一袭红色罗裙,佩戴着满头华丽珠钗,怀抱着暗夜之火琵琶,正款款朝着戏台走来。她的身后跟着两头舞狮,一只金黄色的,还有一只是火焰红。 眼尖的小孩子看见之后兴奋的喊道:“狮子来了,金狮子和火狮子,快看!” 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随即更正小孩子的说法:“那不是火狮子,是火麒麟!” 祝青菡饶有兴味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云奕月,她冲着戏台做了个手势,台上立即换了曲风。 云奕月带着舞狮来到戏台下,她一抬手,金狮子和火麒麟便驮着她跳上了高高的戏台,它们俩随后在台面上伴随着鼓点疯狂跳跃扭动,似乎很开心。 云沧海皱着眉头:“这孩子究竟在做什么?” 褚尤不由得啼笑皆非:“阿月这丫头,素来活泼。” 戏台骤然被人侵占了一块地方,幸好那些演员见多识广,没有自乱阵脚反而更加卖力的唱戏,也没有被搞怪耍宝的舞狮干扰。 云奕月开始弹奏琵琶,却只是嘣嘣嘣的一下下弹出,完全不成曲调。半曲之后,乐声开始流畅,她抱着琵琶也在台上快活的转圈圈,火红色裙摆旋成一张圆面。 金狮子和火麒麟听到琵琶声后愈发兴奋,居然在戏台上开始跑圈,还时不时蹿入演员中间,扒腰顶腿的捣乱,宛若调皮的小狗。 观众们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新颖的大戏,纷纷拍手叫好。 突然,有些人开始出现眩晕头痛,他们大力捶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喊着疼疼疼。渐渐的有些人口鼻和耳中流出鲜血,似乎受了伤。 热闹熙攘的人群中出现了骚动,不少人因为忍受不了疼痛而倒下,浑身抽搐。 终于有人大声喊道:“这戏曲有问题,大家都别听了。”可是这样的喊声很快就被淹没在更为嘈杂的声音之中。 云奕月抬头看向正中间的高棚,与祝青菡遥遥相对,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凝视对方。若是目光可以具体化,那么她们两人的目光就像是滋滋的闪电对撞在一起。 云奕月突然邪魅一笑,穿着黑色斗篷的金诚闪现在台上,他揽着云奕月的腰带着她飞到高高的戏台横杆之上。 这横杆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坐在上面可以傲视底下所有人群。 云奕月晃悠着双腿,惬意的弹奏暗夜之火琵琶,她边弹边唱,穿透力极强的琵琶声伴随着绵软柔和的唱腔,倒是意外的和谐。 戏台上面的乐曲声渐渐减弱,直到完全停了下来。 随后,乐师们开始跟随着云奕月的曲调进行演奏,完全改变了原来的风格。 那些唱戏的演员们一个个站在原地开始晃悠,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金狮子和火麒麟仍在兴高采烈的乱窜乱跳。 祝青菡咬牙切齿的吩咐自己的护卫:“去擂鼓!” 护卫们抡起手臂长的鼓槌开始大力擂鼓,震耳欲聋的鼓声将演员们惊醒,他们面面相觑之后慌忙退了下去,只留下金狮子和火麒麟在台上撒欢。 护卫找到戏班主厉声喝道:“快点让你的人上去表演。” 戏班主为难的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演员,他们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不行啊,我们一站到台上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再唱下去只会自砸招牌。” 演员无论如何不肯上场,护卫只得去回禀给祝青菡,她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云奕月在横杆之上朗声大笑,开心的不得了:“既然无人上场,不如由我给大家表演一场新戏,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咱们走着!” 琵琶响,魂曲起! 云奕月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细细描绘她想要表达出来的场景,她十指翻飞如流星,将琵琶弹得犹如金戈铁马踏冰河。 幕后的乐师们纷纷走了出来,他们神情呆滞,四肢僵硬,就像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居然也能井然有序的站成两排,然后统一抬臂扭头弯身,拗成相同的姿势。 金狮子和火麒麟一左一右的守护着这些木偶人,原本嘈杂无比的场面此刻十分寂静,只有云奕月的琵琶声在夜空中传播出很远。 木偶人开始笨拙的跳舞,左摆手右摆手转个圈,左抬腿右抬腿再转个圈,步伐统一,姿势相同,倒是也有点看头。 祝家护卫又开始大力擂鼓,可惜无论他们把鼓声敲得有多响,这些木偶人仍在规规矩矩的跳舞,丝毫没有被鼓声干扰。 云沧海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仍然气定神闲的喝茶。 祝青菡气急败坏,她撩开袖子露出袖箭,对准其中一个木偶人射了过去。噗嗤一声,袖箭穿透皮肉深深扎入大腿,可那木偶人竟然不觉得痛,依旧拖着鲜血淋漓的腿摆弄姿势,半分不曾落下。 这些被控制了的人,还能称为人吗? 第48章 来活儿了 夜幕之下,江昀扬背着手站在一片阴暗之中,他紧紧盯着那高高坐在横杆之上的女子,仿佛一簇跳动着的火焰。他的左眼骤然闪现出细微的紫青色光芒,随即又消失了。 江昀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眼酸楚刺痛,他用力揉了揉,仿佛有什么异物进到眼中,不过这种不适感很快就没了,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云奕月弹完一曲,她笑吟吟的询问围观群众:“这场戏如何?” 观众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敢出声。 唯有江岚大声喝彩:“好看,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戏码。” 她大手一挥:“赏!” 江家的护卫们将一筐筐铜钱倒在戏台上,哗啦啦作响,声音好听的不得了。 金狮子和火麒麟摇头晃脑的将那些铜钱踢落到台下,引发观众们的哄抢,场面顿时又闹腾起来,大家既叫好又抢钱,各个都很开心。 亦有不少人激动的喊道:“云家傀儡术重现了,傀儡术果然名不虚传!” 云沧海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更深露重,该回去休息了。” 祝青菡骤然抬手,嗖嗖嗖,一连六支弩箭直直冲着横杆之上的云奕月射去,迅疾就到了身前。 金诚抽出长刀旋成一面盾,将云奕月护在盾后,可惜她被金诚稍微扯了一下,重心不稳一个倒栽葱从横杠上掉落下来。 云奕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决不能弄坏暗夜之火琵琶,她艰难的翻了个身将琵琶护在怀里,打算用自己的后背迎接大地的拥抱。 云沧海勃然大怒:“祝姑娘何必使出如此手段!” 祝青菡却丝毫不惧:“我与她有着血海深仇,无论怎样的手段都不算过分。”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却敢直视云沧海:“说到底都是你们云家欠下的债。” 云沧海同样对十五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但他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自辩清白,只能愤然甩袖去查看戏台上的状况。 火麒麟扔掉硕大的头套,身穿红衣的两个人腾空跃起,共同接住了掉下来的云奕月,齐齐叹道:好险! 云奕月笑眯眯的看着接住她的两人:“咦,杜仲杜玲,你们赶得好巧。” 云沧海眼见云奕月无事,心里稍微松动,他随即板着脸吩咐云管家:“明日带这丫头去祠堂听候训诫!” 擅自使用傀儡术者,家法伺候! 云管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心中暗暗叫苦:要从江家的九涞园中请人,还是要去受罚,这可不是件好差事。 卢婆婆捶着腿站起来:“我老了,腿脚也不方便,先行一步。” 褚诀冲着褚尤使了个眼色:“老三,你去看看阿钰那孩子,整日不着家在外面乱晃荡,去训斥他两句。” 褚尤低眉顺眼:“是,大哥!” 三大家散去之后,其他高棚中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观众们仍然在不亦乐乎的抢钱,估计还得好大一会才能散干净。 云奕月将琵琶小心翼翼的交给杜玲,再三叮嘱她:“千万要轻拿轻放,不要磕碰了。” 她已经解开对那些木偶人的控制,如今他们正横七竖八的倒在台上昏睡。 一行人刚刚从戏台上跳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骤然冲到云奕月的面前:“云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孙子,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他。” 云奕月有些懵懂:业务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她命人搀扶起老婆婆:“不着急,慢慢说!” 老婆婆年纪大了,口齿不清,话也讲述得不是很明白。但是能够听出来大致的意思:她的孙儿得了癔症,想请云奕月帮忙看看。 云奕月让人记下地址,她亲口答应得了空闲就去老婆婆家查看。 不料老婆婆刚刚感激涕零的离开,又有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纷纷要求云奕月帮忙,直把人吵吵的脑袋疼。 江岚大手一挥:“诸位听我说,若有困难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的平襄馆即将开张,到时候大家到馆中详细登记,我们再一一帮忙解决问题好不好?” 围着的人群这才散去,云奕月感激的看了一眼江岚,冲着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江岚嘻嘻一笑:“有钱不赚白不赚,既然咱们有这个本事,当然也揽些活儿干干。” 她拍着胸脯打包票,铺子的事一应包在她身上,根本无须云奕月操心。 夜色渐渐深了,喧闹的场面终归平静,沉浸入黑暗之中。 鸡鸣三遍之后,十字街口的戏台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腾起一股股浓烟,那些灰屑直直飘出数里之远。 云奕月和江岚围着披风站在廊下观看,她小声嘀咕道:“祝青菡心眼也太小了,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戏台才唱了一天就烧掉,这不是白白浪费钱吗?” 江岚揶揄道:“一天就唱成了这样,若是再唱两天,只怕她的脸皮都要被人摁在地上擦破了相。” 云奕月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她清楚的知道,就算这次赢了祝青菡,只要当年的冤案没有查清,他们之间的血仇就仍然存在。她不相信祖父云阙会指使木偶杀人,这样的所谓‘真相’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天亮之后,云管家诚惶诚恐的来到了九涞园。 大厅中,江岚围着云管家转了好几圈:“哦,我认得你是云家的那个老管家,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云管家小心翼翼的赔笑:“老奴来此是特意接阿月小姐回云家商议事情。” “我也要去!”江岚理直气壮的提出要求:“我还没有去过云家老宅,那里面好不好玩?” 云管家急得差点冒汗:“这次不行,改日老奴再特意来请江小姐过府游玩可好?” 江岚冷哼一声:“今日为何不行?” 云管家只得回说:“不方便!” 江岚斜斜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云家人不能在外面施展傀儡术,若有违背是要受罚的,这事是真是假?” 昨天晚上,褚钰已经将云奕月可能面对的惩罚掰扯得清楚明白。 云管家不置可否:“这是云家的家事,还请江小姐见谅,老奴不能多讲。” 云奕月收拾利落走进厅中,她神情坦然:“云伯,咱们走吧。” 江岚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是不是傻啊?你跟他回去是要挨打的。” 第49章 祠堂挨训 云奕月点点头:“我是云家人,自然要按云家的规矩办事,是罚是赏应该由家主来定。” 江岚攥紧了云奕月的衣袖:“不许去,我看谁敢将你从这里带走?” 云奕月满脸诚恳的看着江岚:“谢谢你维护我,可是我需要云家的帮忙。” 她凑近江岚耳边轻声说道:“晚些时候记得去祠堂里捞我。” 江岚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她眼睁睁的看着云奕月跟着云管家离开九涞园,气得直跺脚。 云家祠堂内,云奕月直挺挺的跪在蒲团上,面对着数百尊黑漆漆的牌位。 云家家主云沧海手持藤条,他气势汹汹的站在蒲团旁边厉声喝道:“云奕月,你可知错?” 云奕月耿直着脖子大声回道:“我没错!” 云管家垂手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问号,刚刚在马车厢内,他已经再三叮嘱过云奕月,只要认错态度好,这顿惩罚就会免掉。这个小丫头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一扭头就变卦了? 云沧海怒气冲冲:“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擅自使用云家傀儡术,你还说你没错?” 云奕月分辩道:“是那些乐师有问题,他们的曲子伤了许多人,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我使用云家魂曲对付他们,不过是除奸佞肃清明匡扶正义。” 云沧海用藤条指着云奕月:“你你你,你还挺有正义感?” 云奕月大义凛然:“救助天下灾苦是我们云家人的宗旨,晚辈时刻不敢忘记祖先们的谆谆教诲。” 这表情,就好像云沧海身为家主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要将人屈打成招。 云沧海平日里除了过问云奕月和云笑的学习进度,其他的概不关心,他大概是第一次领略到云奕月的尖牙利齿,气得手都颤抖了。 云奕月又朗声说道:“我已经知晓祝青菡为何针对我,今日当着云家列祖列宗的面,我恳求家主重新勘查当年的云阙案。” 砰的一声闷响,云沧海直接抽了云奕月一藤条:“擅用傀儡术,该罚。” 云奕月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痛,但她仍然坚持:“请家主重查云阙的案子。” 云沧海气得又给了云奕月一藤条:“忤逆家主,该罚。” 云奕月又痛又气几乎要骂娘,但她仍然咬牙坚持:“请家主重查云阙的案子。” 云沧海又抽了云奕月一藤条:“妄议长辈事,该罚。”他身为家主的尊严遭到了挑战,不禁气昏了头,又一连抽了七八下。 云长山和云松还有褚诀齐齐出声制止:“沧海,你消消气,孩子还小可禁不住你这样打。” 云奕月痛得眼角都红了,她怒视云沧海:“就算打死我,我也要恳请家主重查云阙的案子,那么多人受害,我不信你这么多年来能够睡得安稳。” 云沧海又高高举起藤条,却被褚诀一把攥住手腕:“老云,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儿?” 云沧海气得简直要冒烟,他又何尝不想查清楚当年的案子,怕就怕查下去会死更多的人,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这个云奕月,小小年纪居然这般固执,半点不肯改口。 云奕月紧紧盯着云沧海,义正辞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生是有限的,若是不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将沉疴宿疾清除,待到年迈之时再想处理,只会有心无力徒增懊悔。” 云沧海暗暗诧异云奕月一个小丫头竟然也能看事情如此通透,他嘴上却不肯服软:“好好好,这个家主的位置不如让给你来坐?” 云奕月不假思索的从蒲团上面起身站立:“好呀,我坐就我坐,最起码我不会缩起头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云沧海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云阑之那样一个温吞软弱的男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硬骨头的女儿? 褚诀哈哈笑着打圆场:“阿月,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须得仔细筹谋,我们再商量商量稍后给你答复。” 云奕月哦了一声:“那得快着点,我脾气不好不知道能忍多久。” 云沧海哼道:“你继续跪祠堂,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云长山和云松连拉带扯的将云沧海弄出了祠堂,待到走远了之后才松开。 云沧海埋怨道:“刚才在祠堂里面,你们两个怎么不拉着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打孩子,你们于心何忍?” 云长山和云松可不惯着他:“你那狗脾气上来了,谁能拦得住?再说我们也没想到你会真打孩子,咱们云家近百年都不曾再有人使出过傀儡术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根好苗子,你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三个人互相扯皮推诿,吵作一团。 褚诀慢慢悠悠的走过来,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老伙计们:“吵了几十年还没吵够?阙叔的事情,你们倒是拿出个主意。” 云沧海沉默了一瞬:“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日子也挺平稳,若是重查案子只怕会引发新的祸事。” 褚诀伸手戳了戳云沧海的胸膛:“时间上的确过去了十五年,说实话,在你的心里这件事情可曾过去?” 云沧海扭过头看着旁边的树干,似乎要将树干上的纹路一一数清楚。 云长山啧啧两声:“你这个人真没意思,从小到大遇到事情一味的求稳回避,你常说什么以大局为重,可大局却被你削减得几乎不剩什么东西。” 云松也附和道:“这么些年来,祝家一直动用各种人脉关系明里暗里打压云家,他们笃定咱们是凶手,无论咱们做什么事情都是错,为何不去争一争?” 云沧海将脑袋慢慢的扭转过来:“如此看来,你们都同意重查当年阙叔的案子?” 他突然笑道:“这件事情数十年来从未有人提起过,更没有人有胆量去做,你们可是因为瞧见那丫头使出了傀儡术,所以才生出了希望和信心?” 褚诀重重拍了拍云沧海的肩膀:“老云,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云沧海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好,那就搏一把,大不了我把这家主之位让出来给别人去坐。” 褚诀气笑了:“还跟孩子置气呢?” 云沧海无可奈何:“她简直是目无尊长,固执己见,倔驴脾气!也不知道云阑之是怎样生出这样的闺女。” 云长山幽幽说道:“沧海,找个由头把阑之一家接回来吧。” 第50章 远离美色苟住小命 祠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光线顿时变得阴暗,唯有一束束跳动的小火苗散发出团团光晕。 云奕月才不耐烦一直跪在蒲团上,她又取来一只蒲团趴好,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痛。她心里暗暗想道:若是家主不同意重查案子,那自己就悄悄的暗中查访,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去做。 枯燥漫长的等待中,云奕月不知不觉睡着了,待她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的后背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熟悉的幔帐和软枕,这好像是自己的卧房。 云奕月发觉自己正趴在床榻上,她扭头看过去,却见褚钰双眼红红似乎刚刚哭过:“阿钰哥哥,谁欺负你了,我揍他去!” 褚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谁又敢欺负我?倒是你又挨了打,伤口痛不痛?” 云奕月这才察觉出来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咦,我的衣服呢?” 褚钰眼圈又红了:“云伯伯下手也太狠了,血渗出来黏住衣服,大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伤口清理干净,先晾着吧。” 云奕月咝咝吸着凉气:“阿钰哥哥,你可曾听到什么关于重查旧案的消息?” 褚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听说,或许云伯伯他们需要时间商榷。” 云奕月不禁很是失望:“那我不是白挨打了吗?”这样一想,更加觉得伤口痛的厉害。 杜玲突然进来禀报:“公子,家主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还请归家一趟。” 云奕月陡然来了精神:“阿钰哥哥快去,说不定是喜事!” 褚钰很是犹豫,云奕月如今有伤躺在这里,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江岚一蹦三跳的进到房内:“贴心管家来啦,有事请吩咐。” 云奕月攥紧褚钰的手,双眼满是期待:“阿钰哥哥,这里有江岚照料不会有事,你快回家去,千万记得我的事情。” 褚钰只得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杜玲,你好好照顾阿月。” 江岚眼见褚钰离开了,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过了一会儿她找了个借口把杜玲支开,给自家大哥制造机会。 江昀扬来探望云奕月,却见她又昏睡了过去。他默默的坐在床边,轻轻揭开云奕月后背上盖着的白纱瞧了几眼,只见原本雪白如玉的背上绽开数条藤痕,破皮见肉高高隆起,殷红色血渍慢慢渗出,看着怪可怜的。 江昀扬的左眼突然间变得酸涩肿痛,这让他心里蓦然一慌,他看见软枕旁边有一面菱形长柄小镜子,连忙取过来壮着胆子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左眼微微闪着紫青色,难道是江风权感应到了这一切,他又要现身了吗? 江昀扬发觉左脸开始麻木,紧接着左手左脚也失去知觉,好似在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崩溃。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左手缓慢抬起来,然后放在了云奕月的后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伤口,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江岚悄无声息的闯进来,她看见自家大哥将手搭在云奕月的后背上,不禁出声提醒:“大哥,大夫交代过伤口不能触碰,不能见水。” 江昀扬脸部麻木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着表达意愿。 江岚好奇的绕过去,她在瞧见江昀扬的面容之后被吓了一跳:整张脸被分割成两半,左边脸是咧开嘴笑的,左眼闪烁紫青色,可右边脸却是一本正经的板着,右眼中带着些恐惧。 江岚捂着自己的嘴巴,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大哥,你怎么了?” 江昀扬伸出右手紧紧拉着江岚,在她手心里抠了三下,这是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经常用的求救信号。 江岚顿时会意,那位江家老祖宗占据了哥哥一半的身体,似乎有苏醒的前兆。 她由不得多想,赶紧将云奕月大力摇醒:“阿月,快醒醒。” 云奕月迷迷瞪瞪的醒过来:“怎么了?” 江岚焦急的指着江昀扬的左脸:“老祖宗似乎要醒了,你快看看怎么回事儿?” 云奕月吃力的扭头去看江昀扬,看见他那诡异扭曲的表情之后也被吓了一跳,她噌的一下坐起来:“这么邪门?” 疗伤的时候,云奕月的衣服被大夫从后面剪开,此时她猛然坐起来,前面的衣服顿时滑落下来,露出大片的肌肤,还有柔软洁白的两小团。 云奕月惊惶失措,赶紧手忙脚乱的找东西遮挡,好不容易挡住之后,她一抬头看见江昀扬右眼紧闭,左眼却睁得圆溜溜,还在上下扫视她,目光十分放肆。 “臭流氓!”云奕月气得咬牙切齿,她抡圆了胳膊狠狠给江昀扬左脸来了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江昀扬的左脸上顿时出现了清晰的巴掌印,左眼的紫青光芒迅速消退,面部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江昀扬顿时觉得自己左边身体的感觉恢复了,他紧闭双眼,连连后退:“云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江岚也陪着一起找补:“阿月,我大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云奕月又气又怒,却又无法发泄,她无奈的挥挥手:“算了,说到底都是江风权那恶人的错,与你无关。” 江昀扬江岚兄妹俩出了房门,江岚暗暗咋舌:“大哥,云奕月真够狠的,那么大的巴掌打下来,连老祖宗都被她吓跑了。” 江昀扬的心情糟糕透了:“少贫嘴,那个人为何又想苏醒?” 江岚小心翼翼的猜道:“老祖宗他该不会喜欢云奕月吧,看见她就情难自抑,所以总想着醒过来逗一逗?” 江昀扬脚步一顿,他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想见云姑娘所以才会时不时的要醒过来?” 江风权那个可恶的贼人,他都几百岁了,他凭什么也喜欢云奕月,他为什么样样都要跟自己抢? 江昀扬不由得更加绝望,他的身体他的心全都要变成别人的。他抓紧江岚的手臂:“阿岚,你盯着我,千万不能再靠近云姑娘,绝对不能让那个人有可乘之机。” 江岚慌忙答应下来:“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好关。” 云奕月继续趴在床榻上养伤,她越想越生气:这个该死的江风权,怎么除也除不掉,看来一直让他沉睡并不是个好办法,他就像休眠火山那般永远存在隐患。应该想个法子将他磋磨得魂飞魄散,同时又不伤及江昀扬,这样才算是两全其美。 第51章 好差事 褚钰急匆匆的回到褚家,他直奔松鹤堂书房面见褚诀:“大伯,我回来了。” 褚诀慈爱的打量着褚钰,见他身材挺拔修长,面容俊美,不由得心里很是喜欢:“阿钰,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褚钰客客气气的回道:“大伯请讲。” 褚诀笑着看向自家侄子:“你跟阿月那丫头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她如何?” 褚钰暂时摸不透褚诀的心思,他小心斟酌话语:“阿月勤奋好学,性格开朗,能力也很出色。” 褚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这个傻小子喜不喜欢人家?” 褚钰的脸骤然羞涨的一片通红,就连耳朵根也红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伯,我,我们年纪还小,还不懂这些。” 褚诀哦了一声,戏谑的说道:“既然你无意,那等明年开春阿月及笄之后,你云伯伯就要开始考量给阿月许配别的夫君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褚钰劈得六神无主,他慌忙拦住褚诀:“大伯,阿月还小,再多留几年好好挑个夫君也不迟,最起码也要问问她的意思。” 褚诀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家侄子:“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约定,云家一向是由家主做主,你就不要插手了。” “喜欢!”褚钰脱口而出,眼睛湿漉漉的:“大伯,我很喜欢阿月,还望大伯成全!” 褚诀问道:“可是认真的?” 褚钰再也顾不上脸面,他诚恳的表明态度:“我很早就想娶阿月为妻,只是不敢跟她说。” 褚诀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你有这份心就好,我也算是看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理应成就一段好姻缘。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褚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褚钰:“云沧海已经决定重查十五年前的云阙一案,我替你争取了一个机会,你悄悄的带着人前往东夷良县安平镇,将云阑之一家人悉数带回景义城。” 褚钰大喜过望:“大伯,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褚诀点点头:“我诓骗你一个小孩子做什么?这件差事你一定要办好,将来也能让阿月对你再添一份情谊,小夫妻的感情也会更加恩爱甜蜜。” 褚钰的脸色一红:“大伯,你为老不尊!” 褚诀哈哈大笑起来,差点笑得喘不过气:“行了,你准备准备,尽快出发!” 褚钰将地图细心的藏在怀里,他欣喜若狂的出了书房,恨不得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云奕月,好叫她也开心。 褚诀挥手唤来一名暗卫,低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暗卫自行离开前去办事。 九涞园中,云奕月听到褚钰带来的好消息,浑身的伤痛消散了大半,她惊喜的喊道:“阿钰哥哥,这是真的吗?” 褚钰郑重的点点头,省略了褚诀对他承诺的事情,他喜滋滋的说道:“你有什么要带回去的话,又有什么要带回来的东西,都告诉我。” 云奕月一边想一边掰着手指头细算,神情专注而认真,看得褚钰心里发酸。 云奕月突然笑道:“你到了安平镇之后,瞧瞧街上老槐树下的老乞丐还在不在,若是他还在,你买上十只油汪汪的烧鸡给他,就说是我特意孝敬他的。” 原来小时候,云奕月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老乞丐,若有一天她衣锦还乡,一定给老乞丐买上十只烧鸡好好过过瘾。 如今她虽然不能回去,可褚钰回去也是一样的,这个承诺照样会兑现。 褚钰笑着答应了,他揉了揉云奕月的脑袋:“你好好养伤,等我把你家人接回来,想必你的伤也痊愈了。” 云奕月仔细叮嘱:“阿钰哥哥,千万不可说我受罚的事情,就说我有别的事情走不开。” 褚钰比划了一个手势:“我做事,你放心!” 自打褚钰离开之后,云奕月日日盘算着他如今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岔路,怪叫人担心的。 一连数日,江昀扬再也没有在云奕月的面前出现过。 云奕月背上的伤渐渐痊愈,本就是些皮外伤,每日精心养着,用的药也都是上乘货,自然就好得快。 江岚兴冲冲的跑进来:“阿月,平襄馆该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妥,咱们可以开张了。” 云奕月顿时来了精神,她一直惦念着老婆婆的事情,于是也兴冲冲的爬起来:“走,开单做活去!” 景义城西郊有一大片低矮房屋,住的都是些穷苦人,老婆婆家也在这里。 云奕月坚持不让江岚使用豪华马车,反而选了辆不起眼的简易马车,一路晃晃荡荡朝着西郊的方向而去。 云奕月带着杜玲,江岚带着黎舟,一共四个人,循着老婆婆给出的地址找过去。 这是一处破败的小院落,三间灰瓦屋经年未修显出些荒凉,但院子里收拾得十分干净,当中一棵枣树足有一人合抱那般粗,如今结满了青盈盈的小枣。 老婆婆正坐在枣树下缝补衣服,这是她的主要收入来源,枣树上系着一根数米长的麻绳,尽头拴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见人就傻呵呵的笑个不停,涎水流了一地。 云奕月走到老婆婆面前,弯身柔声说道:“婆婆,我来了。” 老婆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突然惊喜的喊出声:“云姑娘!” 她赶紧扶着枣树颤巍巍的站起来,手足无措的说道:“家中贫寒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先坐一坐,我去烧些热水来喝。” 云奕月拦住了老婆婆:“不用麻烦,我想先问问孩子的情况。” 老婆婆絮絮叨叨,她的孙子名叫狗剩,以前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可是自打一年前突然发了癔症,从此变得痴痴傻傻。狗剩时不时发狂大叫往外跑,为了防止他伤到别人,老婆婆亲手搓了麻绳将他拴在枣树上看管。 江岚好奇的问道:“一年前,狗剩可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老婆婆茫然的摇摇头:“狗剩是个乖孩子,他有什么事儿都会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他没说过应该是没有。” 看来从老婆婆身上打探不到有用的信息了。 云奕月沉吟片刻:“杜玲,你出去问问四周的邻居,看看他们有什么线索?” 江岚冲着自己的护卫黎舟使了个眼色,他也乖乖的出去帮忙。 云奕月取出自己的暗夜之火琵琶,她笑眯眯的看着流涎水的狗剩:“你喜不喜欢听曲儿,我给你弹一曲如何?” 第52章 狗剩的病 狗剩傻乎乎的拍着手叫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听曲了。”他居然还知道换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枣树上。 云奕月挑选了一首舒缓的乐曲,她轻轻拨动琴弦,曲声犹如雨打荷叶,滴滴答答让人听了身心极其放松。 狗剩背靠着枣树眯起眼睛,似乎有了些困意。 云奕月边弹曲边柔声问道:“狗剩,时间一点一点回到了一年前,当时你在哪里又看到了何事,慢慢的讲给我听。” 狗剩轻轻的哼唧,眼珠在眼皮下缓缓转动,他梦呓着:“一年前啊……” 云奕月也闭着眼睛,似乎在感悟着狗剩的回忆,但是她手下却没停,依旧不紧不慢的拨弄着琴弦。 狗剩喃喃说道:“龙王庙,有坏人……” 云奕月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几个片段,破败的龙王庙,阴暗的光线,一串儿被拴起来的小孩子面露惊恐之色,几名蒙着面的男子手持利刃。 狗剩突然开始哆嗦,语气也变得十分害怕:“坏人发现我了,嗖嗖,嗖嗖。” 云奕月亦感应到几道细微的光亮飞速闪过,然后归于一片漆黑,她轻声安慰道:“狗剩莫怕,你藏得好好的并没有被人发现,坏人已经走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狗剩渐渐的归于平静,嘴角仍然不停的流涎水,却打起了呼噜。 云奕月停下弹奏,她抱着琵琶若有所思。 杜玲和黎舟回来了,他们失望的摇摇头:“周围的邻居们为了养家糊口整日忙碌,对狗剩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更何况是一年前的事情,所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云奕月将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疑惑的问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发出细微的光亮,同时还有嗖嗖的声音?” 杜玲和黎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银针!” 云奕月恍然大悟,她激动的一拍大腿:“龙王庙里有人贩子,狗剩看见了这一幕,被坏人追赶的时候不小心中了银针暗器。” 杜玲心里一动:“小姐,村民们也曾提及过一年前附近的村子里丢失了几个孩子,可报了官之后却迟迟没有反应,如今孩子也没找回来。” 云奕月最为痛恨人贩子,她看向杜玲:“丢孩子的事,你有空去问问。” 杜玲答应下来,所谓的‘问问’,就是去施压。 江岚看了看睡熟的狗剩:“他怎么办?” 云奕月抱着琵琶站起来,施施然说道:“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把他带回云家药庐,请谢大夫瞧一瞧。” 老婆婆仓皇的擦着手:“云姑娘,我老婆子没有钱……” “无妨!”云奕月拍了拍江岚的肩膀:“江家大小姐有钱,这事儿她包了。” 老婆婆感激涕零的看向江岚,扑通跪在地上:“大小姐的大恩大德老婆子没齿难忘,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江岚哎呀呀的跳着脚:“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拜我?这会折我寿的,你怎么不去拜云奕月?” 老婆婆神色认真的说道:“云家人是景义城的守护神,我们日常是要供奉的,不用再单独跪谢。” 江岚嘁了一声:“云家人那么多,你们怎么可能供奉的过来?” “嘘!”老婆婆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江岚说话的声音低一些:“只有会用傀儡术的云家人才是守护神,统共没有多少。” 江岚啼笑皆非的看向云奕月:“你的境界提高了,现在都成神了。” 云奕月尴尬的笑了笑:“老婆婆,我们要将狗剩带走接受治疗,你可愿意?” 老婆婆双手合十冲着空中拜了拜:“愿意愿意,苍天保佑,我家孙儿有救了。” 一行人离开了小院落,将狗剩送入云家药庐中。 谢大夫睁着圆圆的眼睛:“阿月丫头,这又是什么病人?” 云奕月言简意赅:“他的脑袋可能中过银针,现在有些痴傻,烦请您帮忙看看。” 谢大夫仔仔细细的用手在狗剩脑袋上摸索,脸色越来越沉:“头皮下面确实有些不对劲儿,我得好好研究一番。” 云奕月冲着江岚打了个响指,江岚痛快的摸出一沓银票放在桌案上:“这是诊金,不够了再问我来取。” 谢大夫喜不自禁:“好说,好说。” 谢大夫这些年来在云奕月的‘无理要求’和褚钰的金钱支持下,尝试了不少奇特疗法颇见成效,很多疑难杂症对于他来说早就成了小意思。 狗剩的治病过程需要一段时日,云奕月和江岚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云奕月随口问道:“最近都没有看见你大哥,他到哪里去了?” 江岚蓦然一惊,她心知肚明自家大哥正在千方百计的躲着云奕月,可这件事情不能捅破:“我大哥他得了疹子,这段时间不能见风也不能见生人。” 云奕月表示怀疑:“无缘无故怎么会得疹子?是不是因为上次他的身体被你家老祖宗占用了一会,所以引起了应激过敏反应?” 江岚可不懂什么‘应激’‘过敏’,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何,反正就是得了疹子,满身的小红疙瘩又痒又疼。” 云奕月有些担心:“我那里有治疹子的上好药膏,待会儿我给他送过去。” “不用!”江岚立即拒绝:“大哥他躲在屋子里不能吹风也不能见生人,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云奕月诧异道:“不是所有疹子都会传染的,我戴上面罩做好防护即可。” 江岚就是不肯松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去见我大哥。” 云奕月却对江岚的态度更加起了疑心,她试探着问道:“你大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江岚急的直跺脚:“哎呀,现在你离我大哥越远,我大哥就越安全。” 云奕月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他。”确切的来说,她是不想看见时不时幽灵一般冒出来的江风权。 江岚一提起自家大哥江昀扬就变得愁眉苦脸,那张风格诡异的分割怪脸让她一连做了三天噩梦:“阿月,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老祖宗永远沉睡不醒?” 云奕月略一沉思:“目前还未想到。” 江岚不禁埋怨道:“当初可是你忽悠我把老祖宗骗过来的,结果人到了地方,你又说治不了,白让我大哥遭那么多罪!” 第53章 毒发 云奕月气得直翻白眼:“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没想到你家那老祖宗这么难缠。”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输出:“你大哥遭什么罪了?整日里还不是好吃好喝的养在九涞园中,倒是我为了帮你们,又是伤手又是伤背,痛得不得了。” 江岚分辩道:“我大哥他……心里苦嘛!” 云奕月冷哼一声:“心里苦也关我的事?” 闺蜜俩闹起了别扭,各自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互不搭腔。 外面赶车的杜玲听得眉心直跳,她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马车驶入九涞园中,江岚先气鼓鼓的钻出来,可是云奕月却不肯下车:“杜玲,咱们还是回褚家去,这里住不惯!” 江岚怒了:“你不能走,你得留在这里。” 云奕月隔着帘子说道:“我不是碍你们的眼吗,我又没本事帮你,还是回去的好!” 江岚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心口一痛,哇的吐了口血出来。 杜玲慌了:“阿月小姐,江小姐吐血了。” 云奕月噌的从马车厢内跳下来,她奔过去扶住江岚:“我跟你不过拌了几句嘴,你就气成这样?” 江岚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她紧紧攥住云奕月的手臂:“毒,毒发了!” 云奕月迷茫的重复着:“毒发了?”可是下一刻,她也感觉到自己腹内像是被火燎烧那般疼痛,不禁哎呦喊出声。 杜玲和黎舟慌忙把云奕月和江岚送入厅中,急匆匆寻来江昀扬帮忙查看究竟怎么回事。 朱蝎仔细观察两人一番:“她们中毒了,这是需要定期服下解药的毒。” 江岚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云奕月尚有几丝清醒的意志,她想起来那天晚上被江风权强行喂下的毒药,以及后来江岚向她提起过的毒虫。 云奕月迫切的看向江昀扬:“解药在你手里,快点拿出来。” 江昀扬抿紧了嘴唇,脸色苍白:他根本不知道解药是什么。 朱蝎也看向江昀扬:“主人,小姐怕是撑不住了。” 江昀扬看着歪倒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江岚,她的口鼻中仍然在不断涌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衣服上,沾染出大片殷红色。 江昀扬的手颤抖着,他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可他也不能失去自己的亲妹妹。 云奕月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气将手伸向江昀扬,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理智恢复了两分。 江昀扬走过去牵起云奕月的手,乖顺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云奕月既痛又恨,却不得不抓牢江昀扬的左手,她念诵起高级唤醒术语,嘶吼道:“江风权,出来!” 江昀扬闭上眼睛哆嗦了一会之后,再次睁开眼睛,左眼已经变成了紫青色瞳仁,冰冷的扫量着眼前的一幕。 云奕月看见那双令人憎恨的眼睛之后,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江风权猿臂一伸,大手一捞将云奕月捞在自己怀里,他微微蹙眉:“将书房中的莲花盒取过来!” 朱蝎迅速取来莲花盒,恭恭敬敬的交到了江风权的手中。 江风权娴熟的打开机关,从里面取出两颗不同颜色的丸药,一粒给江岚,一粒给云奕月。 眼见两人气息渐渐平稳,众人都松了口气。 江风权看了一眼朱蝎:“你是谁?” 朱蝎心头一凛:这人,竟然不认识她? 但她还是客气的回道:“属下朱蝎,跟随金忠大人。” 江风权嗯了一声:“当日在湖中,你使用的驭蛇术不全,远远不够威风。” 朱蝎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认错了人,现在的这位恐怕才是真正的主人。她恭敬的回道:“主人明鉴,驭蛇术早已失传多年,属下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江风权随意摆摆手:“无妨,待会儿我再传授你一遍完整的。” 朱蝎不禁大喜过望,她激动地回道:“多谢主人!” 江风权将云奕月打横抱起往卧房内走去,杜玲急得立马跟上去抢人,却被朱蝎拦住撒了把药粉迷晕过去。 江风权将人轻轻的放在床榻上趴好,他吩咐道:“封门!” 朱蝎掏出短笛吹了几声,密密麻麻的蝎子涌出来将门窗团团围住,耀武扬威的扬着蝎尾,任谁也不敢靠近。 江风权端坐在椅子上,缓缓将驭蛇术复述了一遍。 朱蝎聚精会神的听着,不肯浪费一个字,将那套长长的话语牢牢刻在心中。 江风权看着朱蝎:“湖底有古怪,你有空带着那条大水蛇去探一探。” 朱蝎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和归属感:瞧瞧,这才是主人应有的气魄,巨蟒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条大点的水蛇而已。 江风权又嘱咐道:“我并不是一直都在,以后你须得擦亮了眼睛瞧仔细。” 朱蝎不禁感到羞愧:“主人教训的是,属下一定铭记在心。” 江风权挥了挥手:“外边守着去吧。” 朱蝎规规矩矩的退了出来,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外,不过她却高高的竖起耳朵,屏息聆听房内的动静。 八卦,哪个不好奇? 云奕月服下解药之后,腹内的疼痛减轻了大半,可是人依旧昏迷不醒。 江风权坐在床边,先是仔细观看了一会,他暗暗想道:也不知这丫头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心随意动,他伸手去解云奕月的衣衫,想要查看她后背上的伤势如何。 不料刚刚解开衣衫,云奕月醒了,她的眼睛瞪得溜溜圆:“臭流氓,你又想做什么?” 江风权不禁有些尴尬,瞬间又无比坦然:“我只是想瞧瞧你的伤如何了?” 云奕月迅速坐起来将自己的衣衫掩好,她破口大骂:“你这好色的登徒子,几百岁的年纪居然还要打小姑娘的主意,你到底要不要脸?” 江风权愕然:“我哪里有几百岁,我只是睡了几百年而已。” 云奕月毫不相让:“睡着就不算年龄啦?你个老怪物,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要出现?” 江风权极有涵养:“你可别忘了,是你将我唤醒的。” 云奕月顿时语塞,因为这是事实,但她很快找到了新的反驳理由:“我唤你,你就醒来,你怎么如此不矜持?” 第54章 大闹一场 守在门外的朱蝎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赶紧掐了自己一把控制情绪。 江风权看着炸毛的云奕月,突然伸手捋了捋她的脑袋,就像捋黑猫金福那般。 云奕月一把将江风权的手拍开:“别碰我,离我远一点。”她挪开的时候移动了枕头,意外露出了下面藏着的精致小木偶。 江风权一把将小木偶攥在手里:“这是我的东西,你何时拿去的?” 云奕月伸手去抢夺小木偶:“它是我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木偶尖叫起来:【阿月,千万不要把我留给这个恶人,他天天都摸我脸。】 云奕月攥住木偶的腿,江风权攥住木偶的脑袋,谁也不肯相让。 云奕月怒道:“你这个人到底讲不讲道理?你仔细看看这个木偶跟我长得很像,这是我爹爹特意照着我的样子雕的,它是我的。” 江风权当然知道这个小木偶跟云奕月很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要特意留下:“我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 他顿了顿,冷哼一声:“我要跟你讲什么道理,我讲的是实力。” 江风权的力气很大,若论起抢东西,云奕月肯定不是对手。 云奕月气急了,低头去咬江风权的手,却被他用另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硬生生控住脑壳动弹不得。 江风权提了个建议:“干脆把木偶用刀劈开,一人一半。” 木偶瞬间就急了:【万万不可!阿月你放手,把我给他吧!】 云奕月嗯了一声:“你愿意跟着他?” 木偶激动的自我辩解:【总比我被劈开要强,我留在他身边还能忍辱负重的偷听消息,也算是给你帮忙了。】 云奕月转念一想好像也挺有道理,于是她松开了木偶的腿,悻悻的说道:“算了,送给你了。” 江风权将小木偶塞到自己怀里,他特意瞅了瞅云奕月的脸色:“你可知那日在湖底发生了何事?” 云奕月摇了摇头:“半点印象也没有。” 江风权顿时松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那湖里有古怪,湖底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人往下坠。” 云奕月满脸狐疑:“既然如此,那你又是如何脱困的?” 江风权顿时露出自豪的表情:“我会驭蛇术,我让那条大水蛇把咱们送到了岸上。” 云奕月觉得自己能够听见木偶说话就已经够另类了,万万没想到江风权更加疯癫,什么驭蛇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她想了想,诚恳的问道:“你打算如何与江昀扬共处?” 江风权冷笑一声:“他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供养我,理应无条件的奉献,何来共处之说?” 云奕月暗暗想道:怪不得江家兄妹想要弄死你,如此大言不惭,简直太嚣张了。 江风权打量着云奕月的神色,面露不悦:“你对那个小子动心了?” “胡说!”云奕月回过神来,她愤愤然说道:“我有阿钰哥哥足矣。” 江风权不屑一顾的嗤笑道:“褚家那个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个长寿的人。” 云奕月讥讽道:“是啊,谁能比得上您老人家长寿,几百岁的年纪,多长寿啊!” 江风权盯着那张红艳艳的小嘴,纳闷的想道:这丫头怎么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只会让人生气火大。 江风权突然邪魅一笑:“知不知道你为何在湖底待了那么久,都没能被水呛死?” 他伸出两根手指,肆意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因为我给你渡了气。” 云奕月听到事情的真相之后,表情一寸寸龟裂开来,她狠狠的擦了擦嘴呸呸两声:“臭流氓就是臭流氓,什么时候都不忘占人便宜。” 江风权冷笑道:“正好我有个想法要验证一下。”他探身上前一把搂过云奕月,歪着脑袋狠狠吻了过去。 云奕月大惊失色,拼了命的挣扎,却被江风权扣着后脑勺紧紧摁在怀里。 唇齿相依,攻城略地,直到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才松开。 云奕月感觉嘴唇火辣辣的痛,她伸手摸了一下,指尖一抹绯红色竟是破了皮,不禁哭骂道:“你欺负我,我要弄死你!” 江风权舔了舔唇角的血渍,心满意足:“很甜!”他的猜测并没有错,如今他觉得自己体内气血翻腾,竟是渐渐开始积蓄可供自己掌控的力量。 这个能将自己唤醒的丫头,果然是这世间最好的固魂良药。 云奕月抹干净眼泪,她跳下床榻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暗夜之火琵琶,怒目相对江风权:“我最近得了件趁手的武器,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琵琶声响,如裂金帛。 云奕月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全都倾注在这曲声之中,刀刃相向毫不留情。 江风权抱着脑袋呼痛,猛地吐了口鲜血出来,不多时就昏死了过去。 朱蝎在外面听着不好,她破门而入阻止了云奕月:“住手,休要伤他!” 一柄雪亮冰凉的匕首横在了云奕月的脖颈处,暗夜之火琵琶上也爬满了毒蝎,这让她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朱蝎姑娘,有话好好说。” 朱蝎神色清冷:“快点将主人唤醒。” 云奕月解释道:“那恶人暂时醒不过来,他本来就不属于这具身体,只能时不时的出来冒个泡。” 朱蝎自然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金诚带着大夫匆忙赶来,大夫替江风权把脉,良久之后战战兢兢的回道:“公子的身体如今孱弱不堪,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互相碰撞,双方损耗严重,长期以往怕是性命不保啊。” 云奕月可算是找到了理由:“喏喏喏,你们听清楚了,是他们自己内斗损耗,可不关我的事。” 大夫又看了一眼云奕月:“这位姑娘的琵琶声对公子的伤害力巨大,以后还是少用。” 朱蝎冷冷说道:“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用魂曲伤害主人,我就割断你的手指,剜掉你的眼睛喂虫子。” 一只硕大的毒蝎爬到了琵琶的顶端,冲着云奕月举起双螯,弯起的蝎尾威胁力十足。 云奕月怕蛇也怕蝎子,一切虫子她都很讨厌,此刻她紧张的不敢动弹,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金诚从前碍着江风权的面子,纵然有不满却不敢对云奕月怎样,如今来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朱蝎打前阵,事情似乎好办多了。 金诚悄咪咪的告诉朱蝎:“云姑娘会弹安魂曲,可以让主人舒服点。” 第55章 温香软玉 朱蝎拎着蝎王在云奕月眼前晃了晃:“去弹安魂曲,别想着偷奸耍滑,我能瞧得出来。” 云奕月只得乖乖的坐下来弹奏安魂曲,心里面把江风权和朱蝎骂了一百遍。 暮色时分,江昀扬醒了,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江岚和云奕月如何了。 朱蝎冷笑着说道:“江公子,你妹妹安然无恙。” 江昀扬听见这声‘江公子’的称呼之后脸色微变,看来朱蝎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她已经跟江风权搭上线了。 朱蝎攥住江昀扬的左腕将袖子捋上去,原来的青纹如今又长高了一寸,两片叶子变得鲜活饱满生机勃勃。 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岚换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她眼泪汪汪:“大哥……” 多日来的努力一朝成空,尤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让江岚感觉十分愧疚。 江昀扬将妹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只要阿岚没事就好。” 然而这幅兄妹情深的场面并没有让朱蝎觉得感动,她训诫道:“身为江家人,理应一切以主人为先,你们两个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江岚哇哇大哭,蹬腿撒泼:“我不管,我就要我大哥。” 朱蝎无语的看着江岚,又想起云奕月的瞎捣鼓,她突然对自己的主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整日里与这样的小姑娘们打交道,真不容易啊。 晚间时分,云奕月和江岚同睡一张床,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对策。 江岚唉声叹气,十分不爽:“如今连朱蝎也瞒不住了,老祖宗的阵营里又多了一员大将,咱们好像越来越被动。大夫说大哥的身体越来越差,今日又吐了血,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你倒是赶紧想个办法扭转局面。” 云奕月默默盘算一番:“目前想要完全将那个恶人除去,这种做法应该不可能了。不如咱们拟定几个方案跟他谈判,休养生息共同调养好这具身体,你觉得如何?” 江岚诧异道:“这种事情还能谈判?” 云奕月耸了耸肩:“按照现在的情况,两个人内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嘎嘣一下身体死了,一切都白忙活了,这样的局面大家都不希望看到,所以一定有谈判的余地。” 江岚双手托腮趴在枕头上:“你的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明日咱们先去跟大哥通个气儿,然后再跟老祖宗好好谈谈。”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两个人欢欢喜喜的睡下了。 江昀扬的卧房内,他晚间休息的时候解开衣服,一个精致的小木偶掉了出来。他拿起那个木偶细看,心里五味杂陈:兜兜转转了一圈,小木偶竟然又回来了。 他就是猜也能猜得出来,这个小木偶必定是江风权从云奕月那里讨回来的。 大夫的话犹自在耳边盘旋:若是不能静心调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江昀扬隐隐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喉咙腥甜,他闭上眼睛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仔仔细细盘算自己如今的处境。 渐渐的,夜深了,江昀扬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梦见自己捡到了一大块香香软软的玉石,情不自禁的搂紧了捡来的宝贝。 鸡鸣三遍之后,江昀扬突然醒了,他下意识的朝怀里看去,却震惊的发现云奕月窝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 江昀扬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是何时闯进来的? 江昀扬细细瞧着云奕月的睡颜,心里渐渐变得柔软,看着那鸦羽般的睫毛,小巧高挺的鼻子,润泽的嘴唇结了个小小的痂。 他不由得感觉口干舌燥,艰难的咽了下唾沫。 房间内静悄悄的,微微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天快要亮了。 江昀扬终究还是情难自抑,他轻轻的凑过去亲了亲云奕月的唇角,正当想要进一步的时候,突然听见帐幔外传来轻咳声。 江昀扬顿时愣住了,朱蝎撩开幔帐,面无表情的说道:“她该走了!” 说完这话,朱蝎将云奕月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扛在肩上,飘飘然而去。 江昀扬这才反应过来,云奕月定是被朱蝎迷晕了之后送到自己的房间,令他纳闷不解的是:朱蝎到底在图什么? 江昀扬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现,他赶紧捋起自己的衣袖,看见左腕处的青纹果然又长了两指,叶片的颜色也加深了。 与云奕月待在一起会有助于江风权的力量增长? 江昀扬被自己的这个发现吓了一跳,可朱蝎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天亮了,云奕月被江岚推醒,她只觉得脑壳疼得厉害:“夜间是不是开窗吹风了?我的头好痛!” 江岚帮忙揉了揉,关切的问道:“待会让大夫过来瞧瞧,怕不是睡偏了脑袋?” 云奕月摆摆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最不耐烦大夫开苦汤药喝。” 江岚率先说道:“阿月,我去陪大哥用早膳,顺便问问他的意思。”她觉得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云奕月的面说,还是兄妹俩私下里探讨比较好。 江昀扬的院中,他正在晨起打拳,只练得浑身冒汗。 江岚兴冲冲的跑进来:“大哥,早!” 江昀扬看了看江岚的身后:“云姑娘……还没起身吗?” “也起了!”江岚随意的说道:“阿月不知何故脑壳疼,她怀疑是夜间吹了风。明明我们晚上睡前都关好了门窗,怎么会吹了风?” 江昀扬身形一晃,出错了招式。 江岚嘲笑道:“大哥,你退步了哟。” 江昀扬收起招式,双手向下压调匀气息,结束了练拳。 江岚体贴的替江昀扬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她笑意盈盈:“大哥,我有件事想跟你透透气,听听你的意思。” 一番叽叽咕咕之后,江昀扬紧锁眉头:“这就是你们两个想出来的好办法?” 江岚明显察觉到大哥的不满,她也有些迟疑:“这法子不行吗?” 江昀扬垂下眼眸仔细想了想,这方法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可它的目标倒是正确的。与其双双内耗损毁身体,倒不如各退一步共同调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江昀扬思索一番,悄悄的讲给江岚:“你同云姑娘商议,能否让我们两个互通想法,不然记忆断断续续的接不上,感觉很不好。” 第56章 激烈的谈判 江岚冲着江昀扬比了个手势:“放心,我一定会帮大哥你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书房内,云奕月和江岚坐在桌案的一边,江昀扬坐在对面,他身旁站着朱蝎和金诚两个手下。 云奕月皱了皱眉头:“你们人数多,这不公平。” 朱蝎淡然回道:“你们就算是再叫过来两百人,也未必能够占得了上风。” 江岚扯了扯云奕月的衣袖:“算了,还是谈正事要紧。” 云奕月不情愿的牵起江昀扬的左手,念诵了一阵唤醒术语后,她怏怏不快地说道:“江风权,出来吧。” 然后,江风权就出来了:“又有何事?” 江岚陪着笑容:“老祖宗,我们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情。大夫说您和大哥缠斗不休,对这具身体的损伤极大,昨天您又吐了血,咱们是不是可以暂时休战,共同把身体调养好?这样无论是对您还是对于大哥都是有好处的。” 江岚的这番说辞情真意切,倒是让江风权的态度有了些松动。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江昀扬对于他十分抵触让他难以融合,若不是因为如此,他岂会再三被魂曲所伤。 江风权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想如何商议?” 云奕月竖起手指:“第一种方案,将身体从中间分出界限,左边是你,右边是江昀扬,你觉得如何?” 江风权嗤笑一声:“倒是不如将身体劈开各执一半,两条手臂尚能做不同的事情,可两条腿能走去不同的方向吗?” 江岚想起来那天江昀扬的诡异表情,她摇摇头不赞同:“一人一半太割裂了,不行!” 云奕月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种方案,白天是江昀扬,晚上是你,这样可好?” 江风权略一沉思:“也罢,我素来喜欢黑夜,可行!” 江岚却否认了:“不行,我大哥白天里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借出身体继续忙,日夜无休,只怕几天就给累死了。” 云奕月顿感无语:“你大哥也可以白天睡觉呀。” 江岚还是不同意:“睡觉的事情就应该放到晚上去做,白天怎么睡得着?再想想别的法子。” 云奕月只好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三种方案,平日里是江昀扬,遇见大事的时候就换成你来,这样是否可行?” 江风权被气笑了:“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是这个意思吧?” 朱蝎冷冷拒绝:“你俩想的倒挺美,享福的事情是江公子,惹了麻烦就让主人解决,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云奕月一连被否决了三个方案,脾气也有点上来了:“那你们想怎么样?” 朱蝎毫不客气:“主人是自由的,当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行!”云奕月和江岚齐齐出声拒绝:“若是那样的话,他就会一直霸占这具身体,江昀扬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江风权有些不耐烦:“聒噪!一昼夜十二个时辰,我至多待三个时辰,这样总行了吧?” 云奕月和江岚对视了一眼:这个方法好像可以,就算江风权都选在白天出现,那也只有三个时辰,江昀扬也能有自己支配的余地。 江岚赶紧趁热打铁:“既然老祖宗您和大哥共用一具身体,倒不如能够让记忆互通,大家都能知晓彼此做过的事情,这样可好?” 江风权仔细盯着江岚看了看,他邪魅一笑:“有本事尽管来看我的记忆!” 云奕月抱起暗夜之火琵琶,她再三确认:“三个时辰的约定双方都要遵守,不许过分抵触对方,有劲儿要往一处去使。” 江风权点头:“可!” 云奕月开始弹奏琵琶,将这个约定通知给江昀扬,顺便调理这具身体的五脏六腑,理顺气息疏通淤积。 江风权和江昀扬都不再过分抵触对方,在乐曲声中渐渐平息下来。 连听三首魂曲之后,朱蝎给江风权把脉,发现他往昔杂乱的心脉果然安顺了不少,她不禁内心很是高兴:云奕月这个小丫头,还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 江昀扬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脉搏一天比一天强劲,就连精神头也好了不少,更加让人开心的是:江风权虽然说他每天至多待三个时辰,可实际上他只出来一小会,吩咐手下几句话之后就又神隐去了。 江岚很是开心,热情的邀请云奕月去逛街买东西:“再叫上云笑,说起来好久没见过她了,就连打擂台那么热闹她都没来参加。” 云奕月叹道:“怕是不行,前段时间云笑的爹爹生了场重病,她禀告过家主就回去侍疾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来景义城。” 话提及此,云奕月也想起了自家爹爹,掐指算算时间,如今褚钰应该已经到安平镇了。 褚钰带着一队人马扮作商旅,不显山不露水的前往东夷良县,足足走了七八天才到地方。他看着荒凉凋敝的小乡镇,内心一阵感慨:阿月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到七岁才被接走。 褚钰先派杜仲秘密联系上里正杜卫,歇脚在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 杜卫身穿粗麻布衣服,他随着杜仲来到客栈在房内见到了褚钰,他拱手行礼:“属下杜卫,见过钰公子!” 褚钰上下打量一番杜卫,见他面容沧桑衣衫简朴,在这里驻守十五年实在难能可贵,他微微抬手:“杜队长辛苦了!” 杜卫满是疑惑,不知道是福是祸,他忐忑不安的问道:“不知钰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褚钰莫名有些紧张,他抿了口茶水:“云阑之……一家可还好?” 杜卫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都过去十五年了,就连云家的小丫头也被接走了七年,怎么如今景义城又派人前来询问云阑之的事情,难不成又要拿他们泄愤? 杜卫小心翼翼的回禀:“回钰公子的话,云阑之一家多年来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还请钰公子明鉴。” 褚钰心知肚明杜卫会错了意,他笑道:“我此次前来是要接他们一家回景义城,如今云家家主发了话要重查当年的案子,他们作为家属理应回去一同协助。” 杜卫心中一喜:重查案子,这可是云阑之多年来难解的心病,每每喝醉了就会伤心流泪,不承想终于等来了转机。 第57章 老乞丐 杜卫恭敬回道:“属下愿带钰公子走一趟云家。” 褚钰站起来吩咐杜仲:“把礼物都带上,一件也不许落下!”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杜卫带着褚钰,身后跟着两排人抬着扛着许多礼物,浩浩荡荡的前往云阑之家。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尽管最近这些年云家攒了不少银钱,可他们始终不曾更换宅子,非要等小女儿回来一起挑新宅子。 木门斑驳掉漆,也有些关不严了。 褚钰站在这样的门前,突然变得无比紧张,他看向杜仲:“我的衣衫可还整洁?发髻有没有凌乱,表情是否恰当?” 杜仲既好气又好笑,人家都是丑媳妇儿见公婆才会如此慌乱无措,可褚钰堂堂褚家公子,竟然也会紧张到这般田地? 褚钰暗暗瞪了一眼杜仲:“不许笑!” 杜仲立马收起笑容,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杜卫不明所以,他安慰褚钰:“钰公子神采飞扬令人见之忘俗,只怕待会儿大家都看呆了。” 他上前拍门叫道:“阑之兄,你可曾在家?”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二十岁出头的憨厚男子热情的同杜卫打招呼:“杜叔叔,您来了,快请进!” 杜卫赶紧给褚钰介绍:“钰公子,这位是云昊,云阑之的长子。” 他又看向云昊:“阿昊,这位是从景义城来的钰公子,是贵客,快点将人迎进去。” 云昊好奇的打量着褚钰,见他俊美异常风流倜傥:“钰公子?莫非你就是小妹夫?” 杜卫顿时瞠目结舌,他慌忙遮掩:“钰公子,阿昊他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不甚中听,你千万别在意。” 谁知褚钰居然冲着云昊深深行了一礼:“阿钰见过云昊哥哥。” 杜卫完全蒙圈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昊将木门敞开,他冲着院内大声喊道:“爹爹娘亲,小妹夫来了。” 这一嗓子无比嘹亮,就连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云阑之带着妻子花卿和大女儿云滢滢一同从屋内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光风霁月的褚钰犹如明珠一般闪耀着整座小院。 褚钰来到云家人面前,一一行礼拜见,十分有礼貌。 云阑之细细打量褚钰,真是越看越喜欢:“你就是阿钰?” 褚钰点点头:“伯父知道我?” 云滢滢打趣道:“小妹的每封信中都会提到她那位阿钰哥哥,我们又岂能不知?” 褚钰心里骤然很是甜蜜,却又有些害羞,耳朵根儿都红了。 云母花卿赶紧将褚钰一行人请进厅中说话,她带着云滢滢张罗茶水点心,忙活的不可开交。 杜仲命人将礼物放好之后,他将礼单递给了云昊:“云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特意准备的礼物,请过目。” 云昊憨憨的笑着:“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直到褚钰提及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云阑之脸色突变:“云沧海怎么会突然同意重查当年的案子?” 褚钰维持着稳定的笑容:“云伯伯对此事耿耿于怀,终于忍受不住想要翻案。” “不对!”云阑之蹙起眉头:“云沧海不是这样的人,他一贯喜欢躲避,绝对不会主动招惹麻烦。” 云阑之和妻子花卿对视了一眼,急急问道:“是不是阿月出事了?” 褚钰慌忙摆手:“没有的事,阿月她好好的。” 云阑之揪着不放:“其中必定有隐情,你打算瞒着我们吗?” 褚钰只能含糊其词:“阿月在戏台上使出了傀儡术,是她强烈要求云伯伯重查当年的案子。” 花卿惊叹道:“阑哥,擅自使用傀儡术要被执行家法,他们打阿月了?咱们那可怜的孩子一定伤痕累累。” 褚钰赶紧解释:“阿月确实挨了几下藤条,不过伤的不重,还请伯父伯母放心。” 家法伺候,岂会不严重? 云家人的心高高吊起,恨不得马上就回到景义城去见云奕月。 杜卫赶紧张罗:“阑之兄,咱们抓紧时间收拾家当,这地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须得安排仔细。” “对对对!”云阑之这才有了主心骨,他吩咐道:“卿妹,阿昊滢滢,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只捡那些要紧的装上。” 褚钰将手下全都调过来一起帮着收拾,安排的妥帖细心。 众人忙活的热火朝天,褚钰拜托杜卫带着他在镇上四处看看。 两人行至街头大槐树下的时候,褚钰突然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一位老乞丐,如今他身在何处?” 杜卫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位老乞丐,长年累月都在这里。”他招招手唤来一个小孩,弯下腰询问了几句。 杜卫说道:“那老乞丐大半个月前突然不见了,或许是到别的镇子乞讨去了。” 褚钰不禁很是遗憾,云奕月拜托他送出去的十只烧鸡,突然没了接收的人,叫人心里挺不自在。 褚钰踱步来到街上的卤食铺子前,掏出一锭银子:“来十只烧鸡。” 摊主喜不自禁,他手脚麻利地包起十只油汪汪的烧鸡,还赠送了两包酒鬼花生做下酒菜:“公子您要的东西备好了,小的找您碎银子。” “不必了!”褚钰摆了摆手:“多的当赏钱!” 摊主难得遇见如此阔绰的顾客,不禁多看了褚钰两眼:“公子可是从外地来的?” 褚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眼睛却还瞄向大槐树底下。 摊主极有眼色:“公子可是想寻那老乞丐?” 摊主对老乞丐很是熟悉,平日里常常给他些鸡爪鸡头,有时也会跟他说上几句话。 褚钰看向摊主:“你认识他?” 摊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老乞丐在这里二十多年了,这镇上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褚钰心里微微一动:既然在此地乞讨了二十年,怎么会突然挪窝到别的地方乞讨?这分明不合常理。 杜卫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烧鸡,他自豪的介绍道:“钰公子,这里的吃食虽然比不上景义城,却也别有一番滋味,这些东西可是要带回去尝尝?” 褚钰再次来到大槐树底下站定,他吩咐道:“你去将这街上的乞丐都带过来,就说今日有人请他们吃烧鸡。” 杜卫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照办。 七八个年龄大小不一的乞儿围坐在老槐树下,馋巴巴的看着那些油纸包着的烧鸡直咽口水。 褚钰微微一笑:“烧鸡送给你们吃,但是你们要告诉我老乞丐的事情。” 第58章 木偶预言 乞儿们一拥而上,瞬间将烧鸡瓜分干净,他们一边吃一边回忆,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褚钰认真的听着乞儿们的话,默默将这些线索理顺清楚。 老乞丐的离开毫无前兆,他平日积攒下来的家当都没带走,甚至最心爱的酒葫芦现在还藏在槐树底下的树洞里。 老乞丐真的提起过烧鸡的事情,他说曾经有个小丫头许诺给他十只油汪汪的大烧鸡,他可是一直等着呢。 乞儿们七手八脚的从树洞中扒出来老乞丐留下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个酒葫芦,几身破烂衣裳,两三把铜板,居然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 褚钰将那个木偶捡起来,撩开小衣服看了看,果然看见木偶的身上刻着云纹。他心里默默想到,难不成这是当年云奕月送给老乞丐的小玩意儿? 褚钰将那个小木偶仔细收好,和杜卫一起返回云家。 刚进到院子里,杜卫惊诧道:“阑之兄,这就是你所谓的捡要紧的收拾?” 院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堆着东西,差不多有二十个大箱子,还有若干大大小小的包裹,除了房子不能搬走,几乎所有能挪动的东西都带上了。 云阑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带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可这些都是日常用惯的,带过去就能直接用上,也想带过去给阿月瞧瞧。” 杜卫感叹道:“这真的是……太多了。” 褚钰却微笑着说道:“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杜卫,眼神中的寓意不言而喻:“杜队长,你负责将这些东西分批运走,一件也不许落下。” 杜卫只得拱手道:“谨遵钰公子吩咐。” 云阑之又说道:“阿钰,我还有些朋友想去告个别,能不能在这里多留一天?” 褚钰满口答应下来:“云伯伯请自便,多留两三日也不打紧的。” 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犹豫着问了句:“阿昊哥跟滢滢姐在这里可有说定的人家?” 云昊今年二十岁,云滢滢也十八岁了,早就已经达到可以嫁娶的年龄。 云阑之摆摆手:“未曾有过婚约!”他似乎笃定了全家人还会再回到景义城,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应该由家主做决定,不能擅自行动。 褚钰顿时松了口气,没有情缘牵挂,到时候走也能走得利索。 杜卫带着人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裹先送出去一批,尽量将事情做得低调不引人注意。 两日后,褚钰带着云阑之一家人趁着天色未亮悄悄的离开了。 一行人的后边,远远的站着一道瘦弱单薄的身影,是位年约二十岁的男子,他正痴痴的望着车马远去的方向,眼中有说不出来的眷恋。 杜仲策马来到褚钰身旁,低声回禀:“公子,后面有人在目送,是个男子。” 褚钰回头看了一眼,那道人影越来越小,他心生不忍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个地址,若他真有心自然会来寻人。” 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算快,因为颠簸得厉害,所以隔一段时间就要下来歇歇脚舒展舒展筋骨,如此一来,脚程就更慢了。 褚钰丝毫没有不耐烦,一路上嘘寒问暖,对云家人格外照顾。 云滢滢悄悄的同爹娘说话:“爹爹娘亲,我看阿钰真是不错,既温柔又体贴,有他相护,小妹这几年离家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云阑之和花卿对视了一眼,同时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确实不错,他性格平和不急不躁,倒是跟阿月互补,以后的日子能过得长稳。” 花卿提议道:“明年开春之后阿月过了及笄礼,咱们不如商议着青家主给他们两个定亲。” 云阑之笑呵呵:“要定亲也应该先定下滢滢,她都十八岁了,也该找个好婆家。” 云滢滢顿时羞红了脸,她透过马车厢上的帘缝往外面看去,心里暗暗想道:他知道自己家要离开吗? 云昊在包裹里乱翻一通:“爹,娘,你们把吉安装到哪里去了?” 花卿接过来包裹仔细搜罗:“吉安不在这里面吗?” 翻检半天后真的没有找到,她不禁蹙眉道:“会不会在别的包裹里先送走了?” 当时大家手忙脚乱的,包裹又长得很像,一时拿错也有可能。 云阑之安慰孩子们:“无事,有你杜叔叔派人盯着,东西绝不会丢,只是早到晚到罢了。” 一连走了七八天,终于快要接近景义城了。 九涞园中,云奕月正歪在贵妃榻上午睡,杜玲在旁边给她轻轻的打着扇子。 云奕月在梦中好像见到了木偶云吉安,它面露惊慌之色:【阿月救命,有恶人要害小阑子,你快来!】 云奕月浑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翻身坐起来,只觉得心口怦怦乱跳:云吉安是家里的守护神,它还能预言灾祸,难不成家人真的有难? 杜玲看见云奕月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关切的问道:“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奕月点点头弯腰穿上鞋子,提起裙摆一溜烟的奔向江昀扬的小院,她急匆匆的推开书房门冲到桌案前面:“江风权,我有事找你。” 江昀扬本来在悠闲自在的看书,听闻此话之后,他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待到站起身来已经换了副模样:“何事?” 云奕月面带惊慌:“你的人借给我用用,我家人有难需要支援!” 江风权只答了一个字:“好!” 他随即吩咐道:“金诚再带两人,朱蝎也一同前去。” 云奕月转身就走却被江风权攥住了手臂,他沉稳的说道:“莫慌,我也一起去。” 云奕月心里稍安似乎有了依靠,她诚恳的说道:“多谢!” 一炷香的工夫后,毛色发亮的骏马在园中站成一排,众人收拾停当准备出发。 云奕月拆掉珠钗将头发高高束起,换上窄袖劲装,马背上挂着半人高的木匣里面装着琵琶,她手提缰绳喝道:“驾!” 骏马精神抖擞,风驰电掣一般跑了出去。 江风权微微一笑,策马追上云奕月并驾齐驱,好不恣意快活。 一行人出城后行了数十里,与一队商旅车马擦肩而过,云奕月跑得太快,所以没有听清楚包裹里面传来的声音:【哎,阿月,阿月……】 第59章 小镇失踪 临近暮色时分,云奕月才勒马停下来,前面是一座小镇,附近的官道旁长着一排极其茂盛的柳树,垂下千万根翠绿的枝条。 江风权问道:“你家人可是行至此处?” 云奕月摇了摇头:“暂时不知,但我感觉应该就是这里。” 这镇子看起来很普通,就像是千百座寻常所见的镇子那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却让人心里隐隐生出一股寒意。 江风权冲着朱蝎说道:“去探探路!” 朱蝎立即骑马进入小镇,一炷香的工夫后出来了,她回禀道:“此处名唤镜镇,因为绝大部分人家都以制作铜镜为生,镇上共有两间客栈,今天都没有新的外客入住。” 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赶路,因怕错过云家人而放慢了速度,云奕月越想越不对劲,她大声询问众人:“家家户户造铜镜,岂不是要用到很多磨镜药,水都被污染了居然还能长出如此繁茂的柳树?” 江风权笑道:“以血肉饲养,自然可以枝繁叶茂。” 众人齐齐勒马停下,调转了方向重回镜镇。 江风权有条有理的安排:“待会下马后扮作两对夫妇入住不同客栈,一人暗中巡街,两人在外接应。” 杜玲刚想举手表态自己愿意暗中巡街,不料却被朱蝎抢了先:“我刚才已经露了相,不宜再出现。” 江风权嗯了一声:“金诚,你跟杜玲一起。” 金诚拱手称是,他默默的站到杜玲身边,轻声说道:“走吧。”两人并肩同行进了镜镇,朝着街东边的客栈走去。 江风权揽着云奕月的腰,她愤怒的挣开却再次被圈住:“嘘,这次可是要救你的家人,你最好配合一点。” 云奕月只得乖乖的随着江风权一同进镇,两人去了街西边的客栈。 店伙计热情的迎上来,眼睛咕噜噜乱转:“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江风权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店伙计:“这个点儿来自然是要住店,捡上好的客房开上一间,再置办一桌像样的酒菜。” 店伙计乐颠颠的去安排,领着江风权和云奕月上了二楼。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江风权又扔了锭银子过去:“我不喜被人打搅,晚上不要过来。” 店伙计见钱眼开,简直要乐开了花,他殷勤的说道:“爷放心,小的明白。” 他夹着木托盘准备出门,却又回头嘱咐一句:“天黑路滑,爷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江风权顿时来了兴致:“哦,不如仔细说说?”他又抛过去一锭银子。 店伙计往门外左顾右看了一番,他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掩上,凑过来小声说道:“这镇子晚上不太平,家家户户都在门外窗外悬挂铜镜,目的就是为了辟邪。” 云奕月好奇的问了句:“辟什么邪?” 店伙计神神秘秘:“镇子里总是有人失踪,不声不响就没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派人来了好多次都查不出来真正缘由,所以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江风权又盘问了店伙计好一会,然后摆摆手将人打发走。 店伙计揣着银子悄悄的溜了出去,蹑手蹑脚的像是只老鼠。 云奕月皱了皱眉:“镇子透着古怪,这家店该不会也是黑店吧?” 江风权用银针试过酒菜,又低头仔细嗅了嗅:“菜色虽然不怎么样,倒也算是安全。” 他扯了根鸡腿递给云奕月:“累坏了吧,吃点东西垫补一下。” 云奕月没有接鸡腿,她看着江风权幽幽的说道:“你先吃,我过一会儿看看你的反应之后再吃也不迟,总比两个人都撂在这里要强。” 江风权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开始享用。 云奕月在一旁偷偷的咽口水,毕竟奔波了一下午,她已经是饥肠辘辘。 江风权吃着喝着,动作渐渐变得缓慢,他眼皮开始打架最后咚的一声拱在了桌上。 云奕月大吃一惊,她赶紧奔过去摇晃着江风权的肩膀:“醒醒,快醒醒。” 江风权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云奕月气坏了:“你个馋嘴的老怪物,我就说这家是黑店,不让你吃东西你非要吃,现在好了,活生生被人药倒了。” 江风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头:“逗你玩呢!” 云奕月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气得推搡江风权,却推动不了他分毫:“老怪物,居然敢骗我?” 江风权轻而易举捉住云奕月的手臂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该吃饭就吃饭,躲在一旁流口水多没意思,倒是显得我小气不许你吃东西。” 云奕月气鼓鼓的坐好,她伸手拿起那根鸡腿大口啃了起来:“哼,我把肉都抢光,只给你留青菜。” 两个人打闹间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七七八八,俱是吃得肚儿溜圆。 江风权吹熄了蜡烛,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他牵起云奕月的手:“走,出去逛逛!” 打开窗户之后,江风权率先跳下去,然后伸开双臂:“快点下来。” 云奕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跳了下去,被江风权安全接住之后放在地上,两个人沿着小路往前走。 按照店伙计的描述,这镜镇四四方方倒也寻常,因为家家户户打磨铜镜,又位于官道旁边交通便利,所以平日里倒也有不少贩卖铜镜的商人来此地进货,颇有些热闹。 打磨铜镜多用磨镜药,这药粉中有朱砂,石末等等,据说有毒,村民们听说柳树可以净化这些毒素,于是在镇子里遍植柳树,尤其是镇子西北边有片茂盛的柳林,密密挨挨全是柳树。 两人转过一条大街,与金诚和杜玲汇合。 四人对了对消息,客栈里外都没有发现褚家的马车,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住进新客。 江风权沉吟片刻:“如果你的家人就在这个小镇里面,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云奕月焦灼不堪:“为何?” 江风权耐心解释道:“天色已晚,他们来到镜镇必定要住店留宿,这样就会留下记录,如果有人想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一定要做得干净利索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决不能让他们出现在客栈里。不过,你如何能够断定他们就在这里?” 云奕月极其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认为家人一定就在此处。 第60章 听魂救人 江风权摆了摆手,金诚将杜玲扯到一旁,避得远远的。 江风权附在云奕月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对你们云家魂曲多少有些了解,除了常用的安魂镇魂,还有更高阶的惑魂听魂,甚至最强招式灭魂,只是不知你如今修炼到了哪一级?” 云奕月懵懵懂懂:“何谓惑魂听魂?” 江风权淡然一笑:“惑魂就是迷惑人的心智,强行将你自己的意愿加注在别人的身上,譬如说你前些时日在戏台上将那些乐师变成傀儡人,应该就是惑魂的初阶。至于听魂,则是能够聆听他人的内心想法甚至是窥探神识,你可以尝试用听魂寻找你的家人,毕竟你们血脉相连,拥有强烈的感应。” 云奕月骤然想起前几天去帮狗剩治病的事情,当时她在脑海中见到的那些画面,莫非就是狗剩的想法,这就是所谓的听魂?但那个时候,她与狗剩紧挨在一起,如今镜镇如此之大,却不知是否能够寻到家人的讯息。 云奕月不肯放过一丝机会,她咬咬牙:“事不宜迟,我赶紧试试。” 江风权把云奕月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让她背靠着大柳树坐好,自己站在一旁替她把风。 云奕月从木匣中取出自己的暗夜之火琵琶,她盘腿坐好,屏息凝神开始弹奏琵琶,心里汇聚起一股强烈的意念:爹爹娘亲,哥哥姐姐,阿钰你们在哪里? 江风权背着手站在暗处,他紧紧盯着云奕月的小脸,神情相当复杂。 云奕月弹着琵琶,任由乐曲声汩汩而出,她好像看见褚钰和杜仲骑着马,后面还有两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一路来到了镜镇的柳树旁。 几个肮脏的孩子跑出来抢走了爹爹娘亲的包裹,哥哥姐姐慌忙去追,褚钰带着人和马车在后面追赶,朝着西北方向的柳林而去。 柳林中黑漆漆的,人进去就没了踪影,留在林外的车马行李迅速被人瓜分殆尽。 …… 云奕月只觉得心痛难禁,哇的吐了口血出来,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江风权大吃一惊,他慌忙扶住云奕月,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奕月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无妨,他们去了柳林,快些去寻人。”说完这话整个人居然晕了过去,软绵绵的靠在柳树上。 江风权将云奕月打横抱起,他低声喝道:“朱蝎!” 一道身影从柳树上轻盈地跳下来,朱蝎恭敬安顺:“主人有何吩咐?” 江风权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何会吐血?” 朱蝎略有迟疑,但还是如实回禀:“听魂对心力损耗极大,云姑娘年纪轻怕是扛不住,所以才会吐血。” 江风权怒不可遏:“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朱蝎不敢搭话,因为正是她向江风权暗中建议,借着这个机会试试云奕月的魂曲能力,以便为己方所用。 江风权冷冷的说道:“这样的事情若有下次,你自行离开。” 朱蝎不敢顶嘴,她从怀里摸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双手捧着献给江风权:“主人,这颗药可助云姑娘调顺气息,养心护神。” 江风权嗯了一声,朱蝎小心翼翼的将药丸塞到云奕月的口中。 过了一会儿,云奕月悠悠睁开了眼睛,她着急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些去柳林救人。” 江风权安慰她:“放心,朱蝎和金诚已经带人去了,你刚才吐了血,要好好休养。” 云奕月吃力的说道:“你把我放下来,我也要去。” 江风权拗不过她,只得吹了声呼哨,一名黑衣人策马而来,翻身下马恭敬行礼。 江风权骑在马上,又将云奕月拉上马搂在怀里,一骑绝尘奔向西北柳林,黑衣人使出轻功紧紧跟在后面。 夜色之中,这片密密挨挨的柳林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吞噬着闯入的一切。 杜玲提着灯笼焦急的等在外边,她看见云奕月之后急忙说道:“小姐,金诚和朱蝎已经进去了许久,刚开始还有铜铃声传出来,可现在突然没了动静。” 江风权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柳树,他策马围着柳林转了一段距离,返回之后说道:“难怪他们出不来,这林子可是经过高人指点布下了阵法,不是普普通通的树林。” 云奕月听了又是一阵心痛,她紧紧捂着胸口,脸色很是难看。 江风权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莫担心,事情并不是无法解决,你安心在这里等着。” 紧接着,他吩咐道:“取我的弓来,准备火箭。” 黑衣人迅疾将一张大弓取了过来,还有一兜利箭。 江风权骑在马上,找到一个方位将火箭点燃射向林中,他力道极大,箭矢穿过很远的地方,划过一道长长的火光,然后牢牢钉在树干上燃烧。 紧接着他又赶向下一个方位,继续朝着柳林中射箭,足足耗费了数十支火箭,整片柳林中错落有致的燃起了火光,连带着柳树皮也被烧着了。 金诚和朱蝎自打进到林中之后,刚开始一切如常,可是突然就被分开且迷失了方向。如今他们见到林中出现火光,心里暗暗惊喜。 云奕月强忍着心痛弹奏起琵琶,若是家人在林中沉睡,一定要将他们唤醒,让他们朝着火光的方向走,这样才能脱离险境。 金诚和朱蝎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突然发现也有几道身影朝着火光而来,那些人迷迷瞪瞪似乎喝醉了酒,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金诚认出了褚钰和杜仲,他喊道:“是褚家公子!” 两人赶紧将人扶住,他们眼睛都没睁开,却梦呓般念叨着:“出去,火光,出去……” 金诚和朱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挨个将人扛起来往外面奔去,来回几趟之后,终于将人都带了出来。 云奕月借着灯笼的光仔细一看,爹娘兄姐和阿钰都在其中,她不禁心头一松,暗自庆幸。 朱蝎将人检查一番:“应该是中了迷针。”她取出一小瓶药放在众人的鼻子下晃了晃,杜仲率先醒了过来。 杜玲扑了过去:“大哥,你醒了。” 杜仲迷茫的睁开眼睛,突然喊道:“林中有埋伏!” 第61章 欺骗感情 杜玲按着杜仲的肩膀:“好了,现在没事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俱是满脸的迷茫。 云奕月扑到花卿的怀里,亲昵的喊着:“娘亲!” 花卿欣喜万分的搂着云奕月,怎么也瞧不够:“阿月,你都长这么高了?” 云家人搂成一团不知有多么开心,完全忘记了当下的狼狈处境。 江风权不满的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褚钰:“哼,护送人都能出岔子,你可真没用!” 褚钰脸色突变,他虽然很生气却又理亏,默默的攥紧了拳头:“要你管!” 云奕月耗费心力太多,情绪又骤然间大悲大喜,头一歪居然晕了过去。 花卿和云滢滢慌忙搂着云奕月,连连呼唤:“阿月,小妹!” 江风权拨开众人,他一把将云奕月抱在怀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只抛下一句话:“我先带她回去医治。” 褚钰回过神来,在后面追着马怒吼:“你个老怪物,快把阿月还给我!” 众人齐齐愣在那里,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良久之后,还是杜玲开口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离开。临行前我已交代过护卫前来接应,沿途也做了记号,他们应该也到了。” 镜镇外面果然停放着三辆宽大的马车,还有二三十名护卫严阵以待。 云家四口坐在同一辆马车厢内,云阑之这才回过味儿来:“阿月不是同阿钰交好,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来抢人?” 花卿十分恼怒:“阿月还是个孩子,那人竟然完全不顾及姑娘家的清誉,就这样直接将掳走,还是大半夜的,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一家人都在替云奕月担心,不停的长吁短叹。 江风权带着云奕月策马而去,却并未返回景义城,反而转向附近的小镇落脚。回景义城的大路就那么一条,他也不想你追我赶闹得太难看。 客栈内,江风权将云奕月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床榻上,又给她喂了两颗养心护神的药丸。朱蝎端过来一盆清水,绞干棉帕递了过去。 江风权仔细擦拭云奕月嘴角的血渍,神情专注且温柔,是他难得真情流露的时候。 朱蝎回禀道:“主人,他们已经回城去了。” 江风权紧紧蹙眉:“今天晚上的事,会是谁动的手?” 朱蝎摇头:“属下不敢妄言!” 江风权亲自去绞干棉帕,水声淅淅沥沥:“但说无妨。” 朱蝎这才开口:“祝家大小姐因为父仇极度憎恨云姑娘一家,或许还是她下的毒手!” 江风权淡然说道:“若只是为了报仇,理由倒也合理。可若是有人不想翻案,那背后就复杂了,你悄悄带人在镜镇蛰伏几日摸摸底细,查清究竟是何人在柳林中布下的阵法,目的是要做什么。” 朱蝎领了命令却未离去,她迟疑了片刻:“主人,属下能看看您左臂上的谕纹吗?” 江风权将袖子捋起,青色的谕纹如今已经长到臂弯,叶子生出了七八片,仍有朝着周围继续蔓延的趋势。 朱蝎不由得大喜过望:“恭喜主人,这是不是意味着主人的能力愈发强劲稳固?” 江风权倒也坦诚:“并非完全如此,谕纹更能直观体现我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对红尘眷恋越深,谕纹就会愈发繁茂,这样有助于身心合一。可惜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惯会扰人心智拖人后腿,待我完全融合之后,便会将感情全部抹去。” 朱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满目惊诧:“主人对云姑娘只是利用?” 江风权搓了搓手指,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她还算是有用,魂曲勉强也能听上两分,只要不坏我的事就暂且留着她。” 朱蝎默默无言的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好。 金诚跟随在朱蝎身后,俱是沉默不语。 朱蝎越想越不对劲儿,她转过身冲着金诚抱怨。 “主人说他对云姑娘只是利用,那些深情的场面都是演出来的。” “感情这东西能像种花那样,说长就长,说掐就掐吗?” “他是不是睡了几百年之后,脑子长泡了?” 金诚一把捂住朱蝎的嘴,闷闷的说道:“师姐请慎言!” 朱蝎没好气的拍掉金诚的手,她很同情云奕月:“主人若是不喜欢云姑娘,就不该去纠缠她来助自己修行,还要装出一副在意的模样,这样太虚伪了。” 金诚结结巴巴:“或许是喜欢的,主人自己不知道。” 朱蝎白了一眼金诚:“哼,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完转身就消失在黑夜中。 金诚疑惑的挠挠头:主人真是演出来的深情?那他演技也太好了,自己都没看出来是假的,不愧是英明神武的主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顶尖的! 江风权和衣躺在云奕月的身旁,他侧过身打量昏睡的人,伸出左手替她拨开刘海,看见自己的手触及那如花容颜后,谕纹竟然活生生的抖动好像极其欢愉。 他不禁笑了,自言自语道:“你可千万不能如此脆弱,得好好活着才对我最有用!” 只是稍微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 云奕月缓缓醒过来,她疑惑的盯着头顶那灰扑扑的围帐:这是什么地方?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云奕月扭头一看瞬间就炸毛了:“江风权,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风权睁开眼睛,左眼微微闪烁着紫青色的光芒,他勾唇一笑:“昨夜你晕了过去,我特意把你带到客栈里休息。” 云奕月撑着坐起来:“我爹爹娘亲在何处,阿钰哥哥又在哪里?” 江风权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们应该回景义城了。” 云奕月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你将我从他们眼前带走的?” 江风权点点头承认了:“你弹奏魂曲太累了,需要好好歇一歇。” 云奕月的脑子嗡嗡响,她渐渐的失去了理智:江风权居然当着爹娘兄姐和阿钰哥哥的面将她带走,搞得自己好像跟他有私情,他不知道这会引发多大的误会吗? 江风权似乎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你不开心?” 云奕月冲着江风权的脖颈狠狠掐过去:“该死的老怪物,我要打死你!” 第62章 搬回旧宅 江风权丝毫没有将云奕月的单薄力量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攥住云奕月的手臂将她轻松放倒,两人上下调换了位置。 江风权紧紧按住云奕月的双臂,他跨跪在床榻上气急而笑:“你就这点儿微末伎俩还想要伤我,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云奕月恼怒异常,恶向胆边生,她狠狠的高抬腿击中江风权的胯间,得逞后哈哈大笑:“你就等着日后不举,好好做一个软弱男人!” 江风权愕然,不仅仅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他在云奕月的脸上看到了完全不符合她现在年纪的成熟狠辣,他暗暗想道:难不成这丫头也同自己一样,并非这具身体的本魂? 云奕月趁着江风权因疼痛蜷缩在一旁的机会逃了出来,她整理好衣服奔出房门,径自从金诚的手里抢了匹马一跃而上,纵马朝着景义城奔去。 朱蝎急匆匆骑马跟上,不多时就赶上了云奕月:“云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奕月哼了一声:“狗腿子,我自然要回去见我的家人,你休想拦我。” 朱蝎认真的说道:“我是主人的下属,不是狗腿子,更何况我也没打算拦你,而是想护送你回景义城。” 云奕月对朱蝎不太信任:“真的?” 朱蝎点点头:“云姑娘,我家主人沉睡了太久,脑子怕是有点不太清楚,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和他之间的感情。” “呸!”云奕月啐了一口,她有些恼怒:“我和那个老怪物能有什么感情?我恨不得整死他,哼,他连阿钰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朱蝎虽然觉得自家主人是个渣男,但是她对褚钰那种类型的小白脸也不甚喜爱,眼见云奕月态度坚决,她稍稍放下心来。 客栈中,金诚来到房内,他看见江风权神情痛苦的蜷缩在床榻上,大家都是男人,他能理解这种痛苦来自何处。但他还是如实禀报:“主人,云姑娘抢了匹马回景义城,朱蝎大人跟着她一同去了。” 江风权哼道:“该死!” 他强忍一股股袭来的疼痛,吩咐道:“你去把金福找回来,我有话要问它。” 金诚拱手称是,却又迟疑着问了句:“主人,咱们何时启程?” 江风权狠狠的瞪了一眼金诚,嗔怪他好没眼色,金诚抹了把冷汗退了出去。 云奕月一路疾驰,终于赶在正午时分到达了景义城,她远远就看见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城门外,有道欣长挺拔的身影在旁边走来走去。 褚钰将云阑之一家送到老宅子之后就守在城门外,生怕错过与云奕月相见,此刻他看见两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褚钰朝着骏马跑过去,他高高的挥舞着手臂:“阿月,我在这里。” “吁!”云奕月潇洒的勒马停下,她笑意盈盈的看向褚钰:“阿钰哥哥,我回来了。” 褚钰伸开双臂将云奕月从马背上抱下来,一迭声的问道:“渴不渴?饿不饿?” 婢女们捧着食盒走过来,褚钰将食盒揭开,里面都是云奕月爱吃的点心和爱喝的果汁。 云奕月招呼朱蝎:“快点过来垫垫肚子。” 众人坐上马车,褚钰替云奕月净手,给她喂点心喂果汁,照顾得很是周到。他慢条斯理的叙述事情:“以前你家住在云肆院,自从阑伯伯搬走之后,这院子就空了下来。前些时日大伯告诉我要接你们回来,我已经悄悄的命人清理打扫置办东西,可巧现在回来就能住进去。” 云奕月心里很是感动,褚钰总是能够把事情做得很细致很好,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周到。她由衷的说道:“阿钰哥哥,谢谢你。” 褚钰温柔一笑:“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蓦然想起云昊称呼他‘小妹夫’,不禁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朱蝎坐在一旁边吃点心边看戏,她的内心五味杂陈:看不出来云奕月喜欢这种调调,难怪一提及自家主人就火冒三丈,可是男人光温柔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差点折在柳林中? 云氏一族是个大家族,早就已经分出数条支脉,家主云沧海所在的宅子是老宅最为气派,其他都是按照序位新建的宅院,当年云阙分到的是肆号,所以称为云肆院。 如今云阑之携家带口重回景义城,自然也要住回云肆院,这个位置很巧妙,正好位于褚家和九涞园的中间位置,去两边的距离几乎一样。 褚钰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月,祝青菡已经被云伯伯请出了景义城,你还住回望月苑好不好?” “不好!”朱蝎抢答道:“云姑娘要帮我家主人固魂,她不能离开。” 云奕月嘁了一声:“我两边都不住,我的家人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自然是要跟他们住在一起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褚钰想了想:“那我也住到云肆院好不好?” 云奕月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你来住自然是好的,我都在你家叨扰了那么久,理应回礼。” 朱蝎赶紧说道:“我家主人也去!” “不行!”云奕月断然拒绝:“我家院子小,房间少,住不下你们那么大尊佛。” 马车停在云肆院门外,云奕月开始逐客:“朱蝎姑娘,好走不送!” 朱蝎气呼呼的跳下马车,她抬头看了看云肆院的四周环境,默默的记下位置。 这是一处五进宅院,虽然比不上云家老宅和褚家那般气派,却也是相当殷实的家境。 云奕月兴致勃勃的冲进院内,一路喊过去:“我回来了!” 云阑之和花卿正在指挥人收拾东西,他们听见声音后赶紧迎出来,结结实实的搂着小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 花卿不由得擦起眼泪:“七年了,我的阿月都不在身边,如今一看竟然长成大姑娘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云奕月还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 云奕月心头一酸:“娘亲,咱们以后永远都不再分开。” 花卿连声说道:“好好好,娘以后会永远陪着阿月。” 云阑之一眼瞧见了跟随而来的褚钰,他笑着说道:“女大当嫁,阿月以后若是成了亲,难不成你还要她陪在你身边?” 云奕月听了这话一跳三尺高:“成亲?我要跟谁成亲?” 第63章 祠堂谈话 云滢滢笑着赶过来,她促狭的用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褚钰:“当然是跟小妹夫成亲喽。” “小妹夫?”云奕月顺着姐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瞧见了满面通红的褚钰,她不禁震惊当场:如今的她十四岁,褚钰十六岁,大家都是未成年,居然要成亲? 这个世界太癫狂了! 云奕月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摆手:“不着急,我不着急,哥哥和姐姐都还没着落,我着什么急?” 云滢滢羞得一跺脚:“说的是你的事情,好端端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格外欢乐。 晚间,九涞园中。 金诚拎着黑猫进了书房,他回禀道:“主人,金福到了。” 江风权摆摆手:“你去外面守着!” 金诚告退,黑猫轻盈的跳上书桌,蹲在江风权的面前喵喵叫。 江风权不紧不慢转着手上的扳指,他看了一眼黑猫问道:“你可知晓云奕月的来历?” 黑猫点点头喵了一声。 江风权眼中精光一闪:“她也不是这里的人,对不对?” 黑猫一惊:主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风权看见黑猫骤然睁大的眼睛,他顿时明白自己猜对了,不由得轻笑出声:难怪那个丫头能将自己唤醒,原来她跟自己一样都是来自异世之魂。 江风权再次问道:“这件事情可还有别的人知道?” 黑猫疯狂摇头:天机不可泄露,除了自己那英明神武的主人,谁也没有猜到这一点。 江风权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从一到十的汉字,他慢悠悠的将黑猫拎到宣纸上:“那她究竟年岁几何?” 黑猫歪着头想了想,伸出猫爪在其中两个汉字上面拍了拍。 江风权突然就生气了,他愤怒的站起身,怒声喝道:“放肆!” 云奕月居然二十六岁了,她胆敢嫌弃三十二岁的自己老,还口口声声称自己‘老怪物’,难道她又有年轻到哪里去? 江风权越想越生气,他只不过比云奕月大了六岁,却遭她百般嫌弃嘲讽,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黑猫震惊的看着狂怒的主人,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良久之后,江风权终于稍稍平息怒火恢复了理智,他盯着黑猫吩咐道:“今天的秘密你要烂在肚子里,不许告诉任何人,就连那个丫头也不许说。” 黑猫点点头,它朝着门外喵了一声:我能走了吗? 江风权挥挥手:“去吧!” 黑猫利箭一般窜了出去,生怕被江风权的怒火牵连己身。 江风权一把撕碎了书案上面的宣纸,他唤金诚进来:“多多准备些礼物,去庆贺云奕月的乔迁之喜。” 金诚看了看满书案的碎纸,他拱手回道:“是,主人!” 次日一大早,云管家来到了云肆院。 云阑之和花卿赶紧迎了出来,毕竟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又是老宅里面的总管,他们的神情有些惶恐不安。 云管家先是打量了一圈宅子里面的情况,他拱手笑道:“阑哥儿,别来无恙。” 云阑之听到这样熟悉的呼唤,忍不住热泪盈眶,以往他随着父亲去老宅的时候,总是能够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 这一别,就是十五年的光景。 云管家开始搜罗云奕月的身影:“阿月小姐可曾起来了?” 花卿连忙说道:“已经起了,大概正在梳洗,我去催催。” 云管家笑着说道:“不急,慢慢来!” 话虽如此,可云管家亲自登门必定是有要事相商,花卿急匆匆去催小女儿起身梳洗。 大厅内,云管家抿了口茶无限感慨:“阑哥儿,咱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 云阑之两鬓已经出现丝丝缕缕的白发,既有生活的沧桑,也有常年的忧心,他附和着说道:“是啊,岁月不饶人。” 一炷香的时辰刚到,云奕月活蹦乱跳的来到了厅中:“爹爹早,云伯早。” 云管家顿时变得笑容可掬:“阿月小姐最近身体可好?” 云奕月意有所指:“上次挨的打早就痊愈了,不知这次是否要领教新的?” 云阑之喝道:“你这孩子,休得无礼!” 云管家丝毫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孩子年纪小,性情活泼,这是件好事儿。” 他说明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家主云沧海有请,在老宅祠堂里面等着他们。 三人坐上马车前往云家老宅,云阑之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以前都是父亲带着他去老宅祠堂,如今却是沾了小女儿的光才能进去,自己这一生想想挺失败的。 云奕月开始套话:“云伯,前两日在镜镇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云管家点头:“家主已然知晓。” 云奕月不禁嘀咕道:就只是知晓?也没见有什么行动。 祠堂内,烛火盏盏长明不熄。 云阑之带着云奕月虔诚跪拜列祖列宗,然后坐在黑漆雕花木椅上。 家主云沧海,还有两位掌事云长山和云松,都是和云阑之从幼年就交好的伙伴,如今人到中年再聚,不胜唏嘘。 云沧海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翻案不易,阑之还没到景义城就已经遭遇如此阴险歹毒的谋杀,只怕以后还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又来了又来了!”云长山蹙起眉头:“你身为家主,往往大事未成就开始打退堂鼓,这个位置干脆别坐了。” 云沧海顿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暗自生闷气。 云阑之摸了摸两鬓的白发:“我已经老了,长出来这么多白头发,我不怕死,但是我害怕下了黄泉之后无法面对我的爹爹。” 云长山又开始一顿输出:“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呀活的,有困难咱们就解决困难,趁着现在还有力气不拼一把,日后哪个能瞑目?” 云奕月噌的一下高高举起右臂:“那个我插下话,咱们能不能直奔主题?” 云松赶紧附和:“对对对,孩子说的对,咱们还是直接唠重点。” 云沧海轻轻咳了两声:“丫头,你可知咱们云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云奕月眨眨眼睛:“唱傀儡戏的,他们都这么说。” 云沧海等人齐齐笑了起来:“没错,对外人的确是这样说的,可咱们自己的老底儿你得清楚。” 云奕月心里一阵激动:祖先们还有我不知道的老底儿?这次可真是要玩把大的了。 第64章 踩钢丝的祖先 云沧海突然神情十分自豪,他指天画地慷慨激昂:“咱们云家祖上也是有过荣光的,武帝时期,先祖曾经是国师,那可真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云奕月表示不相信:“唱戏还能唱上国师的位置?” 云松笑道:“小丫头,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唱戏只是表面的。” 云沧海接着说道:“咱们的祖先经过多年的精心钻研,将傀儡术运用的炉火纯青。” 在他的讲述中,云家先祖身为国师追随武帝南征北战,特意组建了一支编外军。 云家人抱着琵琶,驱赶着一大群身上挂着木偶的俘虏,将他们带回营地炼化。 云家人手持刻着符文的魂钉,将那些俘虏炼制成力大无穷的傀儡,反向近身厮杀敌方的人,以一当百,勇猛异常堪比千年僵尸。 云家人还潜入敌方弹奏魂曲,扰乱他们的将士沉浸迷境,如痴如醉迷失心智。 云家人能看到人内心最深处隐藏的东西,让一切秘密无所遁形,获取敌方无数机密。 甚至还有传说,云家人还能进行换魂术,能将敌方将领换魂成自己这边的人…… 总而言之,这支编外军立下了赫赫战功,被武帝大大嘉奖,封地赏爵无限风光。 云奕月愕然:自家祖先果真有这么厉害?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通天技能乃是一柄双刃剑,有用的时候千好万好,无用的时候灾祸临头。哪个上位者能够容忍如此邪术留在自己身边? 云奕月扯了扯爹爹云阑之的衣袖,小声问道:“爹爹,这些都是真的吗?” 云阑之自豪的点点头:“自然是真的,只是我没有那种福分,未曾见过真正的傀儡术。” 云奕月的心越来越凉,从武帝至今已经过去了数百年,难道他们还没有看透事情的真相?只怕从武帝大肆封赏云家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问道:“既然祖先这么厉害,后来又是如何凋零的?” 云沧海等人顿时唉声叹气起来:“俗话说树大招风,咱们云家这么风光,自然也就被人盯上了,那人不知从何处学来了许多秘术,他竟然钻研出来专门对付云家傀儡术的办法。不仅如此,那人还十分可恶,他化名云势潜入云家,将当时傀儡术的集大成者几乎追杀殆尽。从那以后,云家就一蹶不振,再也没了昔日的荣光。” 云奕月垂下眼眸,心里觉得很是难过: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云家先祖身怀绝技被人忌惮,迟早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追问了一句:“那云势后来如何了?” 云沧海冷哼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据说那恶贼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无故病死,苍天总算睁开了一次眼睛。” 云奕月暗暗感慨:武帝真是好手段,从表面上看是云家内斗互相消耗,实际上玩了出无间道绞杀云家,顺便还解决了另一个隐患云势,一石二鸟不愧是权谋者。 云沧海突然重重拍了下云奕月的肩膀:“如今傀儡术再现,你就是咱们云家未来的荣光。” 云奕月‘啊’了一声,满是震惊:“我也要当国师吗?” 云沧海郑重而严肃:“先解决你祖父这桩陈年旧案,还云家一个清白,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将祖上曾经的傀儡术钻研习透,重振家风。” 云奕月思考了一番,她摇摇头说道:“我怕是做不到。” 云沧海给她打气:“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将来必定潜力无限。” 云奕月苦笑道:炼化傀儡,惑人心智,聆听机密,我不是能力做不到,而是良心做不到。 她突然灵机一动:“不是还有云笑嘛,或许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做。” 云长山和云松表示赞同:“阿笑那孩子资质也不错,当年卢婆婆曾经给她们批过命,这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定会成为云家的骄傲。” 云沧海点点头:“北川给我来信,他这次病好之后会带着阿笑一起来景义城共商大计,咱们把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定要闯出一番新的名堂。” 云奕月看着这群似乎打了鸡血的中年人,不禁汗颜无比。若是他们果真将当年的那些傀儡术一一施展出来,只怕云家会迎来新一轮的清洗。 这样的惨剧,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云阑之轻轻拍了拍云奕月的手:“尽力而为就好,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云奕月抬头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了还要难看。 云沧海取出密匣,他从中拿出一封信给众人传阅:“我已经向秘阁写信奏明情况,秘阁已经允诺可以重查当年旧案,还派了一名密使前来相助,所有封存的东西都可以凭借密使带来的令牌前去翻阅。” 云奕月满头雾水:“秘阁又是什么东西?” 云阑之轻声解释:“秘阁就是专门搜罗和管理民间秘术的组织,他们可以直达圣听不受各级官员辖制。” 云奕月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就是钻研邪门歪道,然后去给圣人打小报告,暗中做些腌臜事。 云松问道:“沧海,密使何时能到?” 云沧海掐指一算:“大概也就是这几天,按照惯例,密使会住进卢婆婆的园子里,届时咱们一同前去拜见。” 今天的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云沧海吩咐云管家将云阑之父女俩送回家。 云奕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任凭谁知道自家祖先在走钢丝,底下是刀山火海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灭门殃及后代,心里绝对不会痛快。 她不禁长吁短叹:这把高端局不好打啊,弄不好再把子孙后辈全给整没了,那自己的罪过就太大了,万死不足以弥补过错。 愁啊愁,愁得小姑娘快要白了头! 祸事真是一桩连着一桩,云奕月刚进到云肆院,就看见江风权正在同自己哥哥云昊热络的聊天,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着裙摆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你为何会在这里?” 云昊憨憨的说道:“小妹,江公子特意来庆贺咱们乔迁之喜。” 江风权微微一笑:“听说你搬到了新家,我特意来瞧瞧。” 那夜在镜镇光线阴暗,云家人并没有瞧清楚掳走云奕月那人的容貌,今日阳光下的江风权,容貌英俊,斯文有礼,矜持高贵,一看就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贵公子。 他们又岂会想到,眼前的贵公子就是那天晚上被自家骂了半天的恶人! 第65章 一桩交易 云奕月不想让家人误会,她把江风权扯得远远的,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在我家人面前胡说八道,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江风权无辜的眨眨眼睛:“胡说?云姑娘以为我会胡说些什么?湖底渡气,伤背脱衣,唇齿相依,还是你踢伤了我?” 云奕月恨得咬牙切齿,她使劲拧着江风权的手臂:“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江风权看着不知是羞是气,涨得满面通红的云奕月,只觉得分外可爱,他毫不客气的捋起衣袖提出条件:“不让我胡说八道也可以,但是你要帮我固魂,每日的魂曲不可间断,至少还要与我待上一个时辰。” 云奕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最近很忙,没空陪你胡闹。” 江风权继续加码:“我知道你要重查十五年前的案子,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做成,不过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还可以借人给你用。” 云奕月狐疑的打量着江风权:“你会有这么好心?” 江风权轻轻笑道:“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和我毕竟是同一类人,理应惺惺相惜。” 云奕月感觉十分莫名其妙:“谁要跟你是同一类人,我可比你有道德多了。” 她心里暗暗想道:自己完全可以借助江岚和江昀扬的势力,懒得跟这恶人东拉西扯。他竟是好色之徒,一天到晚就想着占人便宜。 江风权似乎看穿了云奕月内心的想法,他嗤笑一声:“你该不会真的指望那对儿傻兔子一样的兄妹给你帮忙,他们最多能给你漏点指缝里的钱财,遇到大事一点也不靠谱。” 云奕月仍然不置可否,江风权倒也没再多说,反而叮嘱道:“想通了就来找我,这笔交易永远存在。”说完告辞而去。 又有人登门前来送礼,云奕月迎出去之后发现却是云笑,她开心的问道:“你何时回来了?怎么不想着给我送个信儿?” 云笑抿嘴一笑:“我也是刚刚回来,这不听说你家搬回了云肆院,特意来看看。” 云奕月亲昵的挽着云笑的手,关切的问道:“伯父的病可好些了?” 云笑点点头:“已经好了,如今他正嚷嚷着要找沧海伯伯比划比划。” 云奕月将云笑拽进了自己的卧房,她将房门关紧,低声将祠堂里面的谈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云笑,双眼中满是惊奇:“这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云笑其实早就知道了,她从幼年开始,父亲云北川就一直跟她不断的讲述云家祖上曾经有过的光辉事迹。但她不想拂了云奕月的好意,只能笑着点头:“听起来真厉害。” 云奕月又神神秘秘的猜道:“云笑,你说秘阁派来的密使会是谁?” 这个云笑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秘阁行事一向奇诡,我可猜不到。” 云奕月掰着手指头细算:“既然是密使,总不能一无是处,这个人不仅要很厉害,而且还要对景义城了解颇深,又要跟卢婆婆关系不错,依我看褚焱倒是很合适。” 云笑心头一跳:“褚焱?” 云奕月点点头,随即粲然一笑:“我猜的,并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云笑觉得云奕月的猜测倒是有些道理,褚焱自打上次在景义城短暂的待了几日后便又销声匿迹,如果他真是密使那就再好不过。 如此一来,她心里竟然暗暗的生出了期待。 云奕月抱出自己的暗夜之火琵琶:“你这段时间回老家侍疾,一定没时间练琵琶,正巧我悟出了不少心法,讲给你听好不好?” 云笑震惊的看着云奕月,虽然她这段时间不在景义城,可是却对城中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对云奕月使出傀儡术十分羡慕,但她却不敢相信云奕月居然就这样轻易的把魂曲心法讲给她听。 云北川对女儿云笑自幼谆谆教诲:万万不可将自己的功法教给别人,将来一旦那人背刺,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云笑内心五味杂陈,但她还是乖乖坐下听云奕月讲授心法技巧,用心牢牢记下。 两人一待就是大半日的光景,直到暮色时分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 云笑受益匪浅感悟良多,她冲着云奕月笑了笑:“阿月,多谢你指教。” 云奕月豪爽的摆了摆手:“咱们是好姐妹,理应互相指教,共同进步。” 云笑心头感觉暖暖的,她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街上点起了灯笼,一串串将夜色照亮。 云笑坐在马车里,她轻轻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热闹景象,默默想道:爹爹说过的话,一定就是对的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或许应该再等等看看。 两日后,密使到了。 褚钰带着云奕月一同赶往卢家的嘉虞园,他显得有些紧张:“阿月,你要做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云奕月安慰般的拍拍褚钰的手:“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褚钰垂下眼眸紧紧盯着云奕月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月,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云奕月爽快的答应下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哦,我的意思是那个沧海,不是云家家主。” 褚钰扑哧笑出声来:“听说你还要抢沧海伯伯的家主之位?” 云奕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我是在用话激他,身为家主像只鹌鹑一样,任谁看了也不像话。” 嘉虞园到了,卢管家将人带到议事厅,云家褚家长辈俱在,还有一位眼生的中年男人。 褚钰牵着云奕月的手来到那中年男子面前,他率先行了一礼:“阿钰见过川伯。” 云笑赶紧过来介绍:“爹爹,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云奕月,阿月,这位是我爹爹。” 哦,原来这中年男子就是云北川! 云奕月冲着云北川施了一礼:“阿月见过伯父。” 云北川上下打量一番云奕月,神情却很冷淡:“唔,你和阿笑好生相处,互相扶持。” 云笑凑在云奕月耳边轻声说道:“你莫见怪,我爹爹就是这样的性子。” 云奕月不由得感叹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两个同样性情冷淡,不知他们在自己家中又是如何相处的? 第66章 密使大人 卢星禾搀扶着卢婆婆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一位身穿玄色披甲长袍的男子,他佩戴着一副狰狞面具,腰间挂着一块黑铁牌子,刻着‘秘’字,想必就是那位密使大人。 议事厅外站立着两排身穿黑色劲装腰挎长刀的护卫,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应该是密使大人带来的手下。 云奕月好奇的猜道:若是密使护卫跟金衣使者打起来,谁会赢呢? 云沧海率先迎了上来,带着众人恭敬的行礼:“见过密使大人。” 密使大人缓缓说道:“你们所奏请之事,秘阁已经允诺,特派我来此协助调查。”说完这话,他将脸上佩戴的狰狞面具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人居然真的是褚焱! 云奕月下意识的看见云笑,果然看见她的眼睛中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长辈们倒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他们惊诧的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咽下本打算说出的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褚焱促狭的冲着这群年轻人挑了挑眉毛,他故意咳嗽了两声:“从现在开始,这桩案子由我来主导,你们须得听从安排。” 褚钰神情认真,拱手说道:“谨遵密使大人吩咐!” 卢婆婆坐在首位,她眯着浑浊的眼睛扫量一遍厅中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说道:“以后咱们三家就是你们这群孩子的天下了,用心好好做事!” 既然都是熟人,直接省去了磨合的过程,翻案小分队直接开始整活。 褚焱带着大家来到了被尘封十五年的戏楼,大门上贴着的封条因为风吹日晒已经残破,门槛长满了蛛网,看着好不萧条。 两位护卫推开大门,一股浓烈的尘土味迎面而来,将众人呛了个结结实实。 戏楼里面的陈设布置一如当年,只是蒙上了厚厚一层尘土。 褚焱率先走了进去,在布满尘土的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当年出事的雅间在二楼,沿着扶梯上去向左走到头就是了。 云奕月打量着戏楼中的布局,她按了按斜挎包中的木偶,轻声问道:“这里可曾有你们同伴的气息?” 木偶仔细嗅了嗅:【间隔太久了,完全感应不到。】 云奕月和云笑紧随着褚焱的脚步来到二楼,也进入当年的雅间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桌,紫檀面上沿着纹路雕刻着山水图,两旁摆放着整个树桩抠成的座椅,倒是别具一格。 屋内还摆放着一架屏风,前面是傀儡戏台,后面是表演者和乐师的位置。 当年祝青菡的父亲祝山做东,邀请了四位朋友来此小酌,房内还有表演者和乐师各一名共计七人,全部离奇死在了这间房内。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所有门窗完好无损,没有其他人出入房间的痕迹。 云奕月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看来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她率先开口问道:“可曾有当年的现场勘查记录和验尸存档?” 经办人员取出一沓文书,将它们摊开在长桌上。 根据这些文书记载,众人复现出当时的场面:四名客人均毙命在各自的根雕座椅上,俱是手持木偶的手脚自插咽喉而死。表演者站在高处手提傀儡木偶,看见这一幕后从上面翻滚下来惊惧而死,乐师则是被震断五脏六腑的血脉致死。 唯有祝山一人比较奇怪,他是走了几步站在窗前,然后才用木偶的手臂插喉,鲜血喷溅在窗纸上,早已干涸成黑色。 众人站在当年祝山自杀的这个位置上左瞧右看,却没有看出来这扇窗户有何不同。既没有机关设置,也没有留下什么隐藏的文字或图案,就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窗户。 当年死的客人皆是祝山结交的权贵,他们骤然殒命之后家属大怒,派人封了戏楼,派遣查案高手过来勘察事情真相,可惜均是一无所获。 云奕月又问道:“当时在场的木偶现在何处?” 褚焱摇了摇头:“城中流言纷纷说是木偶成精杀人,为了平息百姓们的恐惧,秘阁奏请圣上下旨将景义城中所有的木偶全部销毁一个不留,城中从此不许再出现木偶,也不许再演傀儡戏。” 挎包里的木偶们哆哆嗦嗦:【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云奕月十分惊诧:“作为证物的那些木偶也被焚毁了?” 褚焱确认了这一点,但他有些迷惑不解:“阿月,你为何对木偶的下落如此执着?” 云奕月不敢说出自己其实能够听见木偶讲话,只能含糊其词:“我只是想从木偶身上找找看是否有新的线索。” 按照这种说法,景义城中的木偶岂不是断层了十五年?难怪自己当年来景义城的路上掏出小木偶之后,褚钰十分惊慌,事后更是将木偶藏得严严实实,七年都没找见。 云奕月眼前骤然一亮:藏?既然褚钰可以藏木偶,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其他人也有可能藏起木偶?偌大一个景义城,难道就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云笑仔仔细细的翻阅那些笔录:“当年验尸的仵作现在何处?” 经办人员回禀道:“事发两年后已经病死了。” “死了?”云笑抬起头来慢悠悠的说道:“事发两年后才死,既没有死得太早惹人怀疑,又不曾活得太久遭人猜忌,这个时间倒是卡得刚刚好。” 褚焱赞许的看了一眼云笑:“嗯,我觉得阿笑妹妹的话很有道理。” 云笑得到了心上人的鼓励,越发要往深处挖掘:“那仵作的老家是哪里?” 经办人员继续回禀:“镜镇,就在距离景义城不足百里的地方。” 云奕月诧异的看向褚钰,却见他同样震惊的看向自己:这地方,果然有猫腻? 褚焱若有所思:“看来咱们得去这个地方走一趟了。” 褚钰急急说道:“二哥,这个地方很邪门,前些日子我接阿月的家人从此经过,却被人引到一处柳林中,怎么也走不出来,后来更是失去知觉,幸亏阿月带人前来营救。” 云奕月也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咱们要做好周密的计划才能前往。” 云笑对此事略有耳闻,她看向卢星禾:“这柳林中是不是布置的有阵法?” 卢星禾沉吟片刻:“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倒像是有阵法,不过我得亲眼瞧见才能确认。” 第67章 拿解药 褚焱下达了指令:“给你们两日的时间准备一应所需的东西,点齐趁手的护卫,两日后卯时一刻在这里集合出发前往镜镇。” 众人领了命之后都散去了,唯有云笑留了下来,她难得温情相对:“焱哥哥,你这次又会待上多久?” 褚焱不敢保证,因为他身不由己:“一切要听上面指示。” 他略停顿了一下:“听说伯父前段时间身体不好,如今可曾痊愈了?” 云笑心头一暖:“我爹爹已经大好了,有劳焱哥哥费心挂念。” 两个人并肩而行,在这嘉虞园中走了好长一段路程。 褚焱将云笑送到了马车前,伸手扶她上去,再三叮嘱道:“路上小心!” 云笑依依不舍的钻入马车厢内,纵然她再怎么留恋褚焱,眼下也做不到死皮赖脸的住在嘉虞园中。 云奕月刚回到家,江岚就从厅中跑了出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了你好久。” 云奕月一把扯住江岚的手腕,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派人到黑市上放出消息收购傀儡戏木偶,年头越久的越值钱,这件事要赶紧去办。” 江岚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吩咐手下迅速去做事,她扯着云奕月的衣袖小声问道:“咱俩的日子又快到了,你可还记得?” “日子?”云奕月感觉有点糊涂:“什么日子?” 江岚气恼的跺了跺脚:“就是每月毒发的日子,你忘了吗?” 云奕月这段时间事情繁杂,忙活的晕头转向,倒真是没想起来这件事。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每月一次的毒发,简直比大姨妈还要准时! 江岚怂恿云奕月:“我可不想再忍受那种痛苦了,不如咱们去找老祖宗求解药,如果能够提前服下,到时候就不用再痛得死去活来。” 云奕月默默的盘算着日子:再过两天要动身前往镜镇,还不知道要在那里待上多久,如果在那时候毒发,光是来回取药差不多就要一天,岂不是会把人疼死? 她抬起头坚定的说道:“走,去九涞园!” 江岚眉眼猛然松懈,有了云奕月的帮忙,老祖宗肯定会痛痛快快的给出解药。 两人大步流星的闯到江昀扬的小院,迎面看见金诚正守在书房外,他伸手阻拦:“主人正在休息,此时不见客。” 江岚猛然推了一把云奕月,于是云奕月抱着琵琶牛气哄哄的站在金诚面前:“快点让开,不然弹死你。” 金诚有些发怵的看了看抱着琵琶的云奕月,默默的侧开身。 云奕月大摇大摆的撞开门进到书房内,江岚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江风权正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他冷冷哼道:“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云奕月并没有多讲废话,而是捡了个位置自顾自的坐下开始拨弄琴弦,琵琶声响,安魂曲起,乐曲声汩汩而出。 一曲过后,江风权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他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多了,但还是哼唧道:“肩膀酸痛。” 江岚赶紧站到江风权的身后十分殷勤的替他捏肩捶背,讨好的问道:“老祖宗,这个力度合不合适?” 江风权唔了一声却并未回应,但他的表情却极其享受。 足足又弹了两首曲子,江风权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两个小姑娘:“无事献殷勤,这次又有何事?” 云奕月给江岚使了个眼色,江岚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祖宗,这眼看又过了一个月,我和阿月的身体又该不舒服了,您老人家能不能提前把解药给我们?” 江风权垂眸略一思索似乎在盘算时间:“连弹三日魂曲之后再来拿解药也不迟。” “不行!”云奕月有些着急:“我过两天要出去办一些事情,大概要好几日不在,不如你先把解药给我们,剩下的魂曲待我回来之后再补上。” 江风权狐疑的看了一眼云奕月:“你要出城办事,打算去往何处?” 云奕月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这是秘密,无可奉告。” 江风权冷笑一声却也没有追问,反而痛痛快快的取出两粒解药:“喏,解药在此,记得你的承诺。” 云奕月和江岚交换了一个眼神儿:这么容易就拿到解药了,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江风权看见她们两人的表情之后嗤笑道:“你们两个丫头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后的日子还长,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你们。” 江岚嘿嘿一笑:“老祖宗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欺骗我们。” 她冲着云奕月说道:“吃吧,没事。” 两人将解药服下,云奕月抱起琵琶转身就走,却听见江风权在身后说道:“凡事小心些,你可千万别死了。” 云奕月心生不爽,忍不住转头讥讽道:“你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活够,我可还差得远,怎么着也得为你奏乐送灵,坟头蹦迪。” 江岚好奇的问了句:“何谓坟头蹦迪?” 云奕月哈哈笑道:“就是在人坟头欢快的跳舞。” 江岚恍然大悟:“这个我知道,就像大祭司那般为魂灵祈祷祝福,没想到你如此多才多艺,竟然连这个都会。” 云奕月顿时笑得簌簌发抖,差点连怀里的琵琶都抱不稳。 江风权虽然也不清楚何谓‘坟头蹦迪’,但是他从云奕月的表现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词。他暗自诧异:这丫头究竟是从哪个朝代过来的,竟然跟自己完全不同。 云奕月好不容易止住笑,只觉得笑得脸都酸了。 江风权想了想还是再次出声提醒:“我和你的交易仍然存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为你提供帮助。” 云奕月难得有礼貌的对着江风权施了一礼:“多谢你的好意,我走了。” 江岚紧跟着云奕月跑了出去,她一迭声的追问:“你要去哪里办事?能不能带上我?你这次要办的事好不好玩?”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了。 江风权伸手招来金诚嘱咐道:“你去告诉金满一声,让他在外边多加留意,至少要保住她的命。” 眼下这个阶段,云奕月一定要好好活着。 消失数日的朱蝎突然回来了,她来到书房中向江风权禀报:“主人,我在镜镇潜伏的时候,发现那片柳林中有高手出没,而且里面似乎有人居住。” 第68章 木偶也会死 江风权沉吟片刻:“继续观察。” 朱蝎领命退了出去,行至园中的时候,她突然吹起短笛,唤来一大片乌泱泱的蝎子毒虫,将它们全都装到藤篓中带走。 她发现了高手,但是她不确定高手有没有发现自己,以防万一,还是要多带些趁手的家伙。 云奕月回到云肆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宅院中点燃着一盏盏昏黄的灯笼,从大门口一路延伸到内院,像是在迎接她回家。 云奕月心头蓦然一暖: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有爹娘在的地方就是温馨。 云滢滢迎了出来热情的招呼道:“小妹,娘亲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快些来。” 云奕月进入厅中放下琵琶,净手后坐在桌旁,只见餐桌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菜肴,全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菜色,她不禁乐开了怀。 一家人都给云奕月夹菜,她面前的碗里顿时堆成了小山:“哎呀,爹爹娘亲,哥哥姐姐,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东西,你们这样就像是喂猪仔。” 家人全都笑了,继而感觉心酸,他们就算是夹再多菜,也感觉弥补不上这七年的亲情缺失。 云吉安在木箱里叫嚷:【好闷,好闷,为何不让我出来?】 云奕月随口问了句:“爹爹,前些日子我介绍人去买的那一百个木偶都做好了吗?” 云阑之先是瞧了瞧门外,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日夜不停的赶工,总算是完成了,不过城中现在仍然不让出现木偶,这些东西都在箱子里锁得好好的。” 云奕月也悄声回道:“待会给我装出来二十个小木偶,我过两天要用。” 花卿突然很是紧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好端端的为何会用到木偶?” 云奕月极力安慰家人,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就是跟着褚焱出去盘查线索,他是总管事,我们跟着他只不过跑跑腿打打下手。” 褚焱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那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云阑之和花卿稍稍放心:有褚焱那孩子在,想必也出不了大的纰漏。 晚间时分,云奕月偷偷的将云吉安和二十个小木偶统统抱回自己房内,将它们用被子围起来,然后吹熄了灯。 云吉安十分骄傲自豪:【咳咳,我可是老大,你们都得听我的。】 小木偶们有些怯生,几乎不敢多言。 云奕月轻轻拍了拍云吉安的脑袋:【多年不见,你在我面前竟然也耍起了威风。】 云吉安讪讪笑道:【在新人面前,你给我点面子嘛。】 云奕月扑哧一笑,随即板正了脸色:“过两日你们随我出去一趟办些事情,我先叮嘱你们一些注意事项。”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直直说到了后半夜才罢休。 云奕月睡下之后,云吉安幽幽叹了口气:【娘嘞,小丫头现在比我话还多。】 两天紧锣密鼓的安排,褚钰忙得甚至没空来看望云奕月,只是吩咐婢女们一日三趟的往云肆院送吃的喝的。 傍晚时分,江岚派亲信黎舟亲自送来了一个小木箱,说是云奕月要的东西。 云奕月不禁大喜过望,捧着木箱回房反锁房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果然是些陈旧木偶,有些已经缺胳膊少腿儿的不再完整。 云奕月试探着问道:“嗨,伙计们,出来说两句。” 箱子里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 云奕月疑惑的挠了挠头:不应该呀,难不成是它们怕羞所以不肯出声? 她拽过来云吉安扔到木箱里:“你去跟它们沟通,问问它们可曾记得十五年前城中的木偶谣言。” 半晌之后,云吉安尖叫道:【晚啦,它们都死了。】 云奕月十分惊诧:“木偶还会死?是不是因为它们的身体残缺了,我可以让爹爹娘亲重新给它们修补。” 云吉安抱怨道:【你先将我捞出来,让我慢慢告诉你。】 原来木偶真的会死,却与肢体是否残缺无关。每个被云家人造出来的木偶都会拥有一缕神识,除非遭遇不幸神识破灭,就跟‘死’了一样。 云奕月叹了口气,本打算从这些旧木偶身上找到一些线索,没想到仍然一无所获。 云吉安好心肠的安慰道:【别灰心,它们虽然死了,可是死也要死得有原因,并不是无缘无故就死掉了。】 云奕月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它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云吉安想了想:【我们最怕魂曲,若是有人用魂曲搓掉那一缕神识,那就算是死了。】 云奕月顿时想起当年云笑在客栈中弹奏魂曲的时候,木偶被吓得许久都不敢出声。难道当年城中木偶被焚毁的时候,有人怕烧得不彻底,索性用魂曲磋磨掉所有木偶的神识?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人必定是个高手。 可云沧海也说过,云家已经近百年都没再出过魂曲高手,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的,现在仍然扑朔迷离。 云奕月心事重重的将木箱子合上,她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如果这个魂曲高手存在,那么他是不是有可能惑人心智,引诱戏楼雅间中的人自残? 如果这件事情是他做的,那他完全可以不用进入到雅间内,只需在窗外跟乐师弹奏同样的曲子即可达到目的。这样的话,密室杀人就能成立了。 云奕月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即找到褚焱等人说出自己的猜想,可她渐渐又冷静了下来:没有证据,丁点证据也没有! 算了,天色已晚,还是洗洗睡吧,明日还得赶早集合去镜镇走一趟。 次日一大早,褚焱褚钰,云奕月云笑还有卢星禾,齐齐汇聚在嘉虞园,还有随行的数十名护卫。 云奕月偷偷跟褚钰耳语:“怎么就带这点人,万一恶人那边人数多,岂不是要吃亏?” 褚钰粲然一笑,也偷偷耳语:“放心,已经安排一批人过去埋伏,不会有事的。” 半日的光景后,一行人抵达了镜镇。 里正带着捕头和文书站在官道旁迎接,满脸带着谄媚的笑容:“褚大人大驾光临,属下特来迎接。” 褚焱一抬手:“免了!” 里正继续说道:“属下接到褚大人的指令之后,已经吩咐那仵作的亲属在家候着不许乱走,大人尽可前去盘问。” 云奕月落落大方的告诉褚焱:“焱二哥,我想在这镇子上随意转转。” 第69章 老铜镜的秘密 褚焱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云奕月跳下马车,褚钰紧跟着她,两人一同走向镜镇中那条最为繁华的街道,饶有兴致的逛起了铺子。 杜仲杜玲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路上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褚钰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找线索?” 云奕月点点头:“如果那个仵作真的有事隐瞒,说不定他会用奇特的方式留下线索,期待有心人来查访。” 褚钰又说道:“那他应该把隐瞒的事藏得更严实一些,不能轻易被人找到。” “不一定啊!”云奕月反而有着不同的看法:“藏得太严实了别人找不到怎么办,秘密岂不是会被永远埋葬。倒是不如做得精巧一点放在明面上,却只有某些人才能看出来。” 褚钰点点头,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反正盘查人的活儿自有褚焱去做,他只想好好的陪着云奕月,无论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云奕月拿起摊子上的铜镜细细查看,好像很感兴趣。 摊主热络的介绍道:“姑娘,我们家的铜镜磨得光滑平整,可以照的清清楚楚,价格也很实惠。” 云奕月突然问道:“有没有老铜镜,年头越老越好。” 摊主迟疑着:“老铜镜可照不了这么清楚,姑娘是想……” “收藏!”褚钰不紧不慢的接上话:“我们也做些古董生意,最近景义城中突然流行起老铜镜,所以我们想来收些货,你若是有货,多少我都要。” 摊主不禁大喜过望,他朝着身后的店里喊道:“把那箱老物件扛出来!” 不多时,一大箱老铜镜摆在了摊子上,里面有些镜子都已经泛绿了。 云奕月拿起一柄老铜镜照了照,果然映照的不甚分明,她又将铜镜翻了个身,查看镜背刻着的纹路。大多是吉祥如意纹,也有喜鹊双飞,百子千孙图等等。 突然,云奕月在这些铜镜中翻出了一柄图案不同的异类,镜子后面的花纹不太对称,弯弯绕绕的一棵树上长了六片叶子,却有一片叶子飘在一旁。 她将铜镜放下,细致的用绢帕擦了擦手,给褚钰递了个眼色。 褚钰豪爽的说道:“这些全都要了,算下价钱!” 摊主高兴的直搓手:“公子真是爽快人,我收您二十两如何?” 褚钰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将这箱东西送到东边客栈,就说是褚公子要的货,余下的银钱不用找了。” 摊主一听褚家,景义城的褚家,那神情更是震惊的不得了,他赶紧带着小伙计将这一箱子的铜镜送到客栈里。 一箱泛绿的老铜镜竟然能换五十两银子,整条街都沸腾了。众多摊主热情的招呼云奕月和褚钰前来挑选,只恨自己家囤货太少了。 足足逛了一个多时辰,又选了七八箱老铜镜,云奕月低声说道:“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褚钰微微一笑,牵着云奕月的手一同回到街东客栈,正巧遇见褚焱一行人也回来了,他们吃惊的看着那一溜大箱子:“你们买了些什么东西?居然买了这么多。” 褚钰吩咐护卫将箱子抬入房内,大家一起上了二楼。 褚焱先说他这边的情况:“那仵作的家人说他一切如常,并没有特别的交代,平日里也是照常司职休沐,甚至病重后的半年光景也只是默默在家休养,若是有力气就帮忙做些活儿。” 云奕月翻出数柄铜镜,背后均是刻着七片叶子,每个箱子里面都会有这样几把,她将这些铜镜分发给众人查看。 卢星禾不解的问道:“这镜子有何奇特之处?” 云奕月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看出来,不过我觉得这些镜子背后的叶子分布图,倒是跟雅间里面的尸身位置很像。” 云笑也接过铜镜仔细看了看:“若是将叶片看做人,好像是能对应上,这根长长的树枝就好比那张紫檀桌案,下面纹路众多的四片叶子是那四名贵客,顶梢的两小片叶子是表演者和乐师,旁边那片飘零的叶子就是祝山。不过,它究竟有着怎样的寓意,我却瞧不出来。” 卢星禾将镜子随意丢回木箱:“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图案罢了,会不会是你们过度解读了?” 褚焱沉吟片刻:“不管这个图案是否有其深意,先把这些东西带回城再细究。” 他又接着说道:“里正再三恳求,近几年镜镇中失踪案件较多,却始终没有查出真相,咱们在此多待两日看看情况。” 今日天色已晚,那柳林又带着阴森之气,只能等待明日早上再去查看。 辰时有夜市,整条街上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来招揽顾客,映衬着一面面铜镜闪闪发光。 云奕月促狭的撞了撞云笑的肩膀:“喏,你家情郎在那边,快去邀请他一同赏花灯。” 云笑顿时羞红了脸却不敢上前:“大晚上的,似乎不太合适。” 云奕月哎呀跺了下脚:“照你这样的态度,什么时候才能抱得情郎归?” 她走过去俏皮的问道:“焱二哥可否赏脸共游灯市?” 褚焱却看了一眼云笑,见她将头微微偏向一边,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不朝这边看,他心下了然:“既然来了,逛逛也无妨。” 云奕月一把薅过来云笑推到褚焱身旁:“那就有劳焱二哥照顾云笑,我也好同阿钰哥哥一起。” 卢星禾面色微沉:“那我呢?” 可惜无人应他,褚钰牵着云奕月快快乐乐的走掉了,褚焱也和云笑并肩而行在街上闲逛。 云笑无比羡慕的看着云奕月和褚钰手挽手走在前面,两人说说笑笑十分亲密。反观自己和褚焱,真的就像是硬生生凑在一处,带着小心谨慎和疏离感。 满街的花灯形状各异,五颜六色,一时晃花了人的眼,云笑终于鼓起勇气主动牵起褚焱的手,她能感觉到褚焱温热的手掌心有硬硬的茧子。 褚焱一愣,他歪过头看着满脸羞涩的云笑,在花灯的映衬下更加显得温婉动人,一时间倒也没能舍得将手抽出来,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许了。 云奕月无意中朝着铜镜一瞥,突然就发现一位熟人:“咦,那不是朱蝎吗,她怎么也在镜镇?” 第70章 深入柳林 褚钰疑惑道:“你瞧见了朱蝎姑娘?” 云奕月转过头去寻找朱蝎的身影,可这些铜镜都不知道是经过几次反射才映照出来的影子,根本寻不到人的踪迹。她笑着自我调侃:“大概是我眼花了。” 云笑终于牵上了褚焱的手,心里面不知道有多么甜蜜。褚焱大概也是类似的感觉,不多时,他掌心里面汗津津的。在镜镇的这个夜晚,成了两人难忘的回忆。 次日清晨,陈捕头带着四名捕快在街东客栈外面等候,他神色严肃,手里紧紧按着自己的挎刀。 褚焱带着众人一起出来,齐齐朝着西北方向的柳林进发。 卢星禾早就已经在柳林边等候,他说只有夜观星象才能更加了解林中阵法,故而半夜三更就已经到此相看。 见到众人之后,卢星禾兴奋地迎上去:“妙啊,此处的阵法果然妙不可言。” 他激动的解释一番:这林中可是布置的嵌套阵法,第一层迷障会让人走岔路只在外围打转转,二层恶煞会将误入的人吓走,三层紧紧相护,这才是最核心的地方。 陈捕头心中一喜:果然是高人,他们在柳林中转悠过多次,恐怕连第一层迷障都没能进去。 卢星禾举着他的铜罗盘兴致勃勃的冲进柳林,他指着那些被烧焦一块的柳树说道:“这些树就是破解迷障的关键,看来已经有懂阵法的高手来过此地。” 云奕月蓦然想起了江风权,心里倒是对他生出两分佩服。她冲着杜玲使了个眼色,杜玲乘人不备的时候,偷偷往那些烧焦的柳树杈上塞上小木偶。 在卢星禾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穿过迷障往柳林更深处进发。林中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抬头望去,上面的天空被繁茂的柳条枝遮个严严实实。 一股极其浓烈的腐臭味传来,熏得众人直想吐。 褚焱一摆手,护卫们训练有素的掏出火把点燃,将周围的环境照得亮堂堂。 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齐齐愣在当地。 柳树下面遍生荆棘,横七竖八的扎着些死物,既有猪狗羊鸡鸭,也有人,那股腐臭味儿就是从这些死物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荆棘丛中乱七八糟的扔着好些骨头,居然还有数十个头盖骨,曾经的眼睛变成黑黢黢的大洞,无声的注视着众人。 云奕月哇的干呕,她脱口而出:“这里是地狱吗?” 陈捕头唰的抽出雪亮的挎刀,他警惕的张望四周,总觉得暗处似乎有眼睛在盯梢。原来镇子上失踪的人居然死在了这里,这也太离奇了。 褚钰贴心的拿出香囊捂住云奕月的口鼻,他皱着眉头:“星禾,这里实在是太臭了,咱们赶快离开。” “好!”卢星禾举着铜罗盘寻找方位,末了他念念有词的走向一棵大柳树,不料脚下一空差点跌倒,幸亏护卫们眼疾手快的将他拽起来。 一阵阴风吹过,褚焱猛然喝道:“不好,有机关,快躲开。” 两张方方正正的锋利竹扎朝着众人扑来,上面还吊着大石头,这要是沾上肯定会把人刺个对穿。护卫们掩护着不会功夫的公子小姐赶紧躲开,却又迎来急湍如流的暗箭雨,还有数百斤重的石球,一时间在这林中闹腾得鸡飞狗跳。 等到这一轮机关停下的时候,已有数名护卫受了伤。 褚焱紧锁眉头吩咐众人就地迅速包扎,他看向卢星禾:“可曾找到生门?” 卢星禾大概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残酷的实战,他紧张的双手颤抖:“炎哥,我再好好看看,莫慌莫慌。”也不知道这一声‘莫慌’,究竟是说给褚焱还是说给自己听。 褚焱用力拍了拍卢星禾的肩膀,安慰他:“星禾,我相信你的能力,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保持沉着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卢星禾感激的看了一眼褚焱,他深呼吸了数下,摒弃杂念聚精会神的用罗盘寻找方位,手中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最终,卢星禾指向另外一棵大柳树:“炎哥,走那边!” 褚焱抽出长刀,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他走得十分小心谨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再触动旁的机关。 不过短短数米的路程,居然走出了惊心动魄的感觉。 幸运的是,这一小段路程是安全的,褚焱挥了挥手,护卫们带着云奕月等人也小心翼翼的绕过大柳树继续前行。 眼前豁然开朗,与刚才的暗黑诡异风格完全不同,这似乎就是一片温馨田园。 竹篱笆围成的一方小院,里面有三四间茅草屋,中间栽种着一棵硕果累累的枣树,很多枣子都红了边儿。竹篱笆外面种着许多爬藤植物,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有些结着一串串小果子,沉甸甸的坠着。 云奕月迷惑的说道:“刚才是地狱,这里居然又变成了世外桃源。” 这里的世界让她越来越看不懂,越来越没有常理和规则。 褚焱伸开双臂拦住了大家:“小心,越是看似美丽的地方,越有可能最危险。” 陈捕头带着两名捕快手下率先上前叫门:“里面有人吗?” 喊了好几声之后,茅草屋的门居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端着草药筐的小老头,他虽然身穿粗布衣衫,可精神状态极好,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 小老头奇怪的看着众人:“咦,你们居然闯进来了?” 陈捕头问道:“老人家,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小老头嘻嘻一笑:“当然不是,我还有两位朋友在此一起居住。”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开心的说道:“我们还养了许多看门狗,你要不要逗他们玩儿,他们可有意思了。” 云奕月听到挎包里的木偶惊恐的说道:【危险,有危险!】 她不由得喊道:“快躲开,有危险。” 话音刚落,茅草屋的后面突然扑出来好几道黑色的影子,他们手脚并用的在地上攀爬,就像是看家护院的狗,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喉咙里发出嘶吼声。 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应该称之为犬人。 陈捕头瞧得分明,那些犬人的眼睛居然是绿莹莹的,更令人震惊的是,犬人里面有他认识的熟人。 一名犬人猛然扑向前来叫门的陈捕头,速度极快,力量极大,他还没来得及挥刀相向就被按翻在地,胸膛上被抓出深深的伤痕,顿时血流如注。 第71章 激烈的打斗 另外两名捕快似乎被吓傻了,连跑都忘了跑,很快被其他犬人扑倒,其中一人的喉咙被咬断,他呜咽着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褚焱大喝一声冲上去,护卫们也一拥而上共同对付犬人,好不容易将陈捕头和那名捕快捞了回来。陈捕头的伤口迅速被上药包扎,而那名捕快似乎被吓掉了魂儿,口吐白沫引发癫痫。 至于那名被咬断喉咙的捕快,则被犬人们当场撕扯着生吞活剥。 面对着人吃人的场景,云奕月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云笑同样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中闪过惶恐和惊惧。 褚焱毕竟上过战场,面对这样的场面还能自持。他冷冷吩咐道:“列阵,迎敌!” 训练有素的护卫们迅速排成阵,将伤残柔弱之人护在后方。 小老头似乎没心没肺,看不懂生死:“今日来的人这么多,那我家的狗可以吃得饱了。” 他弯起手指,吹了一声呼哨,后院中居然又窜出来七八名犬人,呲牙咧嘴怒视众人。 云奕月迅速擦干净嘴角,她从褚钰背上取过来自己的暗夜之火琵琶喊道:“云笑,奏曲!” 琴弦动,魂曲起。 云奕月弹得又快又急,那些犬人逐渐开始犯迷瞪,蹲坐着开始打晃。 小老头咦了一声,他惊奇的看向云奕月,继而兴奋喊道:“鬼面,你老家来人了。” 云笑也抱着她的铜镜麒麟琵琶弹奏起魂曲,她与云奕月配合着将那些犬人催眠,眼看着犬人们越来越萎靡,有些干脆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茅草屋内突然传出一阵阵激昂的琵琶声,瞬间将那些沉睡的犬人唤醒。 琵琶声带着冲阵杀敌的命令,让那些犬人逐渐变得狂躁,继而怒吼阵阵。 云奕月和云笑一左一右合力弹奏琵琶,居然都没能压制住茅草屋内的琵琶声。 高手,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云奕月心中一急立马转换曲风:既然催眠不了你们,那我就强行控制你们。 犬人们蹲在原地怒吼了许久,却不曾冲上前扑杀众人。 小老头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竟然拍手笑道:“鬼面,你这小老乡功力不错,倒是个难得的对手。” 一名高大却瘦弱的男子缓缓从茅草屋中走出来,他穿着黑色长袍,脸上佩戴着一副狰狞鬼面具,怀里抱着一把玄铁色琵琶,正在奋力弹奏。 犬人们蠢蠢欲动,再一次朝着众人扑杀过来,这次的攻势却比上次更加凶猛。 褚焱带着护卫们与犬人进行激烈厮杀,还得抽出空来护着云奕月等人,形势十分严峻。 云奕月数了一下犬人的数量,一共是十一只,她喊道:“云笑,我管这边六只,你管那边五只,尽量拖延他们的速度。” 云笑迅速回道:“好!” 两人各自找了个位置将犬人们划片进行魂曲洗礼,扰乱他们的心智,试图让他们停下攻击。 面具人游刃有余的控制着十一只犬人,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在他看来,这两个会弹魂曲的小姑娘还稚嫩的很,并不值得放在眼里。 云奕月暗暗着急:催眠不行,镇压不行,迷惑也惑不了,这些犬人可真难搞! 她手下再次转换曲风,念叨着:要疯大家一起疯,谁也别想好过! 犬人们突然乱成一团,其中一两只居然开始攻击小老头和面具人,这让他们瞬间一愣,还未等到犬人近身,一股巨大的力量砰的一下将犬人踢开。 茅草屋内又出来了第三个人,他身材魁梧高大犹如黑铁塔,一双拳头大如砂锅,看着就很有力气。 黑铁塔瓮声瓮气的讥讽面具人:“鬼面,如今你连自己的狗都看不住!” 面具人似乎有些失了颜面,他专门控制着犬人攻击云奕月,反而放松了对别人的追逐。 五名犬人将云奕月团团围住,怒吼声声却不敢上前。 云奕月这会儿已经忘记了害怕,她只顾着凝聚强大意念企图操纵犬人,一阵乐曲之后,犬人们转头扑向面具人,却又在面具人身前停下怒吼刨地。 面具人弹了半曲,犬人们又转头扑向云奕月,仍然停在两米开外踌躇不前。 如是反复再三,犬人们就在云奕月和面具人之间来回转头,仿佛迷失了自我。 其余的犬人已有四只被褚焱带着护卫斩杀,还有两只胆小的呜咽着躲在院中不肯再出来。 小老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哈哈大笑:“鬼面,你跟你的小老乡莫不是在博弈?” 面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奕月,看来是准备放大招了。 云奕月正在担心面具人又该弹出怎样的曲调,却不料他突然挥出一条长鞭,卷走了云奕月怀里的琵琶,扔得远远的。 云奕月大骂道:“卑鄙无耻下流,你居然使出这样的损招。” 可是下一刻,云奕月的腰被长鞭缠绕,整个人被抡得腾空飞起,左腿狠狠撞在院内的枣树上,发出一声脆响。 疼,一股钻心的疼痛! 云奕月抱着左腿在地上打滚,哎哟叫个不停,她的挎包也被抽破,里面的小木偶咕噜噜洒了满地。 面具人看见那些小木偶之后愣住了,他又紧盯着云奕月的脸看了看,似乎有些踌躇。 黑铁塔大踏步的走过来,想要一拳擂向枣树下的云奕月,不料却被面具人拦住了:“留着她还有用。” 黑铁塔悻悻的离开,转而去攻击褚焱等人。 那些犬人没有了魂曲压制,愈发狂躁,再度冲着众人发起了猛烈攻击。 褚钰不知从何处扑了过来,他紧紧搂着云奕月,双眼含泪:“阿月,你还好吗?” 云奕月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她仍然念叨着:“琵琶,快把我的琵琶捡回来!” 黑铁塔哇哇狂叫,他挥舞着手臂粗的铁链一下就甩飞多人。更糟糕的是,面具人的支援到了,五六名手持弯刀的人逼近,参与到这场厮杀中。 一名犬人兴奋的扑向褚钰和云奕月,却被面具人踢开,但他却阻止不了弯刀人前来。 云奕月用力推着褚钰:“你快走!” 褚钰根本不肯离开,他挺身护在云奕月上方:“我死也要跟你死一起。” 云奕月既痛又气,暗叹一声天意如此,如今她没了武器在手,只怕回天乏力。 砰的一声,弯刀被人用长刀硬生生截住,迸发出一溜火星。 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拦住了使弯刀的人,他腰间缀着明晃晃的金牌腰带。 云奕月心中骤然一喜:是金衣使者! 第72章 腿断了 那人朗声说道:“云姑娘,我家主人的承诺依旧有效。” 云奕月顿时被气得差点翻白眼儿:这样的生死关头,江风权居然还要谈交易?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人权? 云奕月怒吼道:“我同意,快点出手帮忙。” 金衣使者却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他捉住云奕月的手涂上朱砂,然后重重的拍在那张文书上,说了句:“契成!” 云奕月目瞪口呆:什么内容我都没看清楚,你就给我按上手印了?签合同也没有这样签订的啊! 金衣使者打了个长长的呼哨,朱蝎突然跳出来,将藤篓里面的毒蝎毒虫一股脑的洒向小院,密密麻麻爬了满地。紧接着,柳树上又噌噌噌的飞出五六人,不多时就扭转了局势。 不得不说,金衣使者的战斗力十分彪悍,仅是两人就将那黑铁塔牢牢困住,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面具人眼见不妙,喝道:“快走!” 犬人也好,弯刀人也罢,还有黑铁塔,他们奋力挣开众人朝着后院撤退,临行前还不忘硬拽着正在兴高采烈捉毒虫的小老头离开。 褚焱喝道:“缉拿恶贼!” 尚能行动的护卫们蜂拥而上,却只将那些滞后的犬人捉了回来,其他人都溜掉了。 这次损失惨重,三四十名护卫死伤过半,褚焱为了救云笑,硬生生替她挡下犬人的一爪子,后背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云奕月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脸色苍白,左腿骨折了。 卢星禾不知被何人敲晕在地,至今昏迷不醒。 唯有褚钰和云笑两人没有受伤,却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朱蝎寻来木板和棍子,把云奕月的伤腿简易固定好,她心下一沉:只怕这次回去又要挨训了。 褚焱用长刀拄着地,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却强打精神吩咐道:“将兄弟们全都带出去,犬人押送出去,这院子里的东西整理打包也全部带走。” 云笑的眼泪流个不停,她解开褚焱的衣衫帮忙上药包扎,手都是颤抖的。 云奕月冲着朱蝎吃力的说道:“琵琶……” 朱蝎会意,冲着旁边的金衣使者嘱咐道:“阿满,吩咐人去将云姑娘的琵琶带回来。” 云奕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已经忍到了极限。 等到再次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云奕月发现自己躺在云肆院的闺房中,左腿已经被重新包扎固定,如今正被一根绳子套着高高吊起。 疼仍然是疼的,可这是在自己家中,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云奕月哼唧一声,旁边立即有人凑近:“阿月,你醒了。” 云奕月瞧见褚钰的双眼红肿得像是核桃一般,她指着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褚钰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事,沙子迷了眼,流了几滴泪而已。” 这何止是流了几滴泪,只怕流了两碗泪才有这样的效果。 云奕月问道:“其他人都还好吧?” 褚钰嗯了一声:“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哥哥褚焱受了伤,可云笑被护得好好的,自己虽然没有受伤,可云奕月的腿却断了。 云奕月望着自己被高高吊起来的腿,幽幽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约你一同骑马爬山去秋游,这下全都泡汤了。” 褚钰闷闷的说道:“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先把腿养好了再说。” 云奕月见褚钰情绪低落,又百般开解他:“以我看,你倒是想个法子把这双核桃眼睛遮一遮,肿成这个模样,若是被他们瞧见了肯定要笑话你。” 褚钰心里一动,慢慢咀嚼着‘核桃眼睛’,他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终于露出两份惊喜却又强行按捺下来:“阿月,你先歇着,我去瞧瞧二哥。” 云奕月点点头:“去吧,看看他们有没有新的发现,记得回来告诉我。” 褚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骑马直奔嘉虞园,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褚焱。 日头一寸寸挪过去,天又快黑了。 疗伤的汤药里面还加入了些安眠药材,不然病人怕是会疼得整夜睡不着。 三更过后,夜间已经变得十分寂静。 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先是进来位女子,她掏出拳头大的夜明珠放置在桌上,紧接着又来了位身形挺拔的男子,那女子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江风权冷冷的瞧着那被吊起的左腿,脸色很不好看。自打他来到景义城之后,云奕月似乎就一直在受伤:双手被琴弦割破,后背被藤条抽打,如今竟然连腿都断了。 他带着怒气坐在床边,紧盯着那张因疼痛而眉头紧皱的小脸,讥讽道:“你可真有能耐,居然又把自己弄伤了,真是蠢笨。” 可过了一刻,他却伸出手温柔的替云奕月抚平皱起的眉心,叹了口气:“叫你别死了,可也没叫你伤成这样,怎会如此不小心?” 云奕月突然梦呓般喊出一个名字:“江风权……” 江风权的手一怔,神情有些惊喜,他低低笑道:“竟是在梦里也见到我了吗?” 可云奕月却接着说梦话:“你这乘人之危的小人,卑鄙无耻!”这句话听起来居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风权一愣,想要发火却又顾忌着云奕月的腿伤,最终他拧了把云奕月的耳朵,愤愤然离开。 朱蝎闪身进来将屋内动过的东西复原,顺手将夜明珠也带走,谁也瞧不出来夜间曾经有人来过。 天亮之后,云奕月醒了,木偶们叽叽喳喳的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 云奕月诧异道:“他三更半夜前来,就只是为了拧我耳朵?” 这个江风权也太变态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房里拧耳朵,这都是什么奇怪癖好? 云滢滢笑嘻嘻的走进来:“小妹,感觉好些了吗?” 云奕月点点头想要坐起来,可腿被吊着无论如何也坐不起来,她愁眉苦脸道:“究竟还要躺上多久?简直闷死人了。” 云滢滢认真的说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谢大夫交代过三个月都不能走动,否则这条腿就会废掉。” 云奕月‘啊’了一声:“让我躺三个月,还不如杀了我。” 花卿走进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在胡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将吊着腿的绳套解开:“阿月,你爹爹和哥哥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快来看看到底喜不喜欢。” 云昊走进房内将云奕月一把抱起,来到院中一看,居然是一架制作十分精巧的木轮椅。上面还摆着厚实软和的坐垫和靠背。 云奕月坐在轮椅上左摸摸右瞧瞧,她惊喜的说道:“这也太方便了,爹爹和哥哥什么时候做的这东西?” 第73章 窗外有人 云昊憨憨的摸着脑袋:“我和爹爹整整做了一天,小妹你喜欢就好。” 云奕月心头一暖,这辆轮椅满满当当都是家人对自己的疼爱,让人感动的想流泪。 云滢滢推着云奕月在院内转悠:“大夫说你的腿要多晒晒太阳,这样有助于伤口愈合,以后我推着你在这院子里多遛遛好不好?” “好啊!”云奕月笑得眉眼弯弯,别提多开心了。 花卿端来了病号饭,云奕月骤然瞪大了眼睛:腿,全是腿!鸡腿鸭腿鹅腿兔腿,还有羊腿猪腿牛腿甚至鹿腿。 花卿笑着说道:“自从你被送回来,亲戚朋友纷纷送来礼品慰问,这些就是他们送来的其中一部分。你多吃一点以形补形,腿肯定好的快。” 云奕月呵呵一笑,带着难以言说的表情。 吃过饭之后,云奕月还是坐不住,她朝着门外不停张望:“阿钰哥哥怎么还不来?”她心里挂念着案件,还有那些从柳林中捉回来的犬人。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云奕月请求道:“大哥,你送我去嘉虞园好不好?” 云昊犹豫着看了一眼爹娘,云阑之知道小女儿心急如焚,他发话道:“阿昊,你送小妹去看看。” 云奕月顿时欢呼雀跃:“好嘞,终于能出门了。” 嘉虞园内,议事厅中,众人围在一起讨论事情,因卢星禾受了伤,这次由卢灵儿顶上。 云昊推着云奕月来到议事厅,她不禁埋怨道:“你们在这里商议事情,却把我给抛下,简直太不仗义了。” 褚钰慌忙来接云奕月,小心翼翼的赔笑道:“你腿不方便,我们想着不打扰你。” 云奕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整个人看起来气鼓鼓的很不好惹。 褚钰赶紧低声将最近的进展讲述给云奕月听,殷勤的哄着她别生气,包括他在老铜镜图案上的新发现:飘零在一旁的那片叶子正对着两颗圆珠,或许是寓意着一双眼睛! 云奕月拿起铜镜细细观看:“你的意思是,当时祝山看到窗外有一双眼睛在偷窥,那人岂不是就是目击证人?” 如果这个猜测准确的话,这无疑是一条新的线索。 云奕月看向褚焱:“焱二哥,那群恶人可曾抓到?” 褚焱摇摇头,心里满是挫败感:只捉到了犬人,其他的人全给跑了,真是可恶至极。 云奕月遂将自己昔日的猜测说了出来,以前她曾假设有一个魂曲高手存在,密室杀人就能成立,如今这个魂曲高手居然活生生的出现了,那她的假设也就能站住脚了:魂曲高手就是当年的凶手! 卢灵儿表示不相信:“凶手只是在窗外,他是如何知晓乐师要弹奏哪些曲子?” 云笑分析道:“有内应,戏楼雅间中的人,必然有人跟凶手有勾连。” 卢灵儿还是不解:“可是雅间中的人都死了,怎么会有人勾连凶手来杀自己。” 褚钰说道:“或许勾连之人并不清楚凶手要杀自己,他认为只不过泄露乐师的曲子顺序而已,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有些合理。 云奕月问了句:“当年究竟是谁站在窗外偷窥?” 这个答案暂时无解,因为他们想不出来。 云奕月又换了个问题:“那四名客人均是在自己的座位上自残,为何祝山却能够来到窗前?” “这你都不知道?”卢灵儿快言快语的解释道:“祝山是秘阁中的人,他或多或少也会了解一些破解秘术的办法,所以才能挣扎着离开座位,想要奔出去呼救。” 云奕月恍然大悟:“但是那使用魂曲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祝山来到窗前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当他发现窗户外有人在偷窥时,就向那人发出了求救信号,然后才被魂曲彻底控制做出自残行为。” 当年仵作前来验尸的时候,应该也对窗户前的祝山产生了怀疑,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疑点说出来,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留后手,又或许是不想多惹事,在他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就将这个秘密刻在了铜镜的背部。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可那偷窥之人仍然是个谜。 云奕月抱怨道:“戏楼里面人多眼杂,这个人怕是不好找。” 卢灵儿也很疑惑:“听说当年出事之后,戏楼里里外外的人都被排查了好几遍,若是这个偷窥之人真的存在,他不可能将如此大的事情隐瞒住,迟早会露出马脚。” 多番筛查,竟然也没能将这个人找出来吗? 云笑看了一眼云奕月却欲言又止,她的神情有几分彷徨。 褚焱命人将大家的推测一一记录在案,他准备拿着这些东西去跟资深查案高手探讨一番。 众人散去之后,云笑来到云奕月身边低声问道:“我带了家中秘藏的接骨膏,待会帮你换药可好?” 云奕月心领神会,她笑着说道:“好啊,只要你不嫌脏,我还巴不得能让你这位大小姐亲自伺候呢。” 云奕月的房间内,云笑起身关好房门,只剩她们两个人。 云笑犹豫着说道:“我有个秘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秘密?”云奕月的耳朵恨不得竖起来三尺高:她最喜欢听秘密了,尤其是祖先们的秘密。 眼看云笑支支吾吾半天都不肯开口,云奕月脸色一板:“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有秘密居然不想跟我分享?” 云笑这才叹了口气:“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褚家和云家世代交好,其中有一个牵涉很深的原因,那就是褚家人天生体质特殊,纵然他们武力超群,可是心智极其容易被干扰。 所以褚家人会由云家人定期用魂曲帮他们清除杂念,稳固心神。 云奕月哦了一声:“怪不得三叔体内有个柳娘子,原来竟是这般原因。” 云笑说出自己的怀疑:“十五年前,褚尤只有十四岁正是调皮爱动的年纪,我怀疑当时就是他恰巧路过雅间,透过窗户缝与祝山对视,然后接收了祝山的意念干扰。” 云奕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诧的问道:“云笑,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偷窥之人就是三叔?” 云笑点点头:“不错,褚家人体质特殊,假如祝山的意念被褚尤深深的藏了起来,无论外人如何排查肯定查不到这一点。” 鬼扯的,这也太烧脑了! 第74章 兄弟相残 云奕月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遭受到严重的冲击,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你刚才怎么不在议事厅中将这个事情说出来?” 云笑有她自己的私心,她不想当面点出来褚家人的弱点让褚焱褚钰兄弟俩丢了面子,毕竟这是不方便对外人道的隐私。 云奕月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想维护焱二哥和阿钰哥哥?” 云笑点点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确实如此!”云奕月心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极度不想让外人知晓的事情,所以她能理解这种做法:“那接下来怎么办?难不成要对三叔使用听魂曲?” 云笑反问道:“有何不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能退缩。” 两个人将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商议了半天,最终才拿定了主意。 云笑的表姑一眼相中了褚尤,于是拜托表哥也就是云笑的父亲云北川帮忙说媒,这件事情闹腾得挺大,反正云家和褚家的人都知道了。 云奕月扯着褚钰的衣袖,满脸八卦的神情:“三叔可曾答应了?” 褚钰笑着摇了摇头:“三叔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来从未对任何女子上过心。” 云奕月神色认真:“听云笑说她表姑长得可漂亮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叔面对这样的美人也能岿然不动吗?” 褚钰含糊其词:“这我就不清楚了。” 云奕月怂恿道:“听说今天三叔要和表姑相亲,咱们也去看看。” 褚钰拗不过她,只好推着轮椅往外走。 云奕月哎了一声:“把我的暗夜之火琵琶也带上,到时我给三叔弹个小曲助助兴。” 褚钰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俩做事就做事,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段日子那个什么表姑可把三叔烦坏了。” 云奕月开始装糊涂:“阿钰哥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褚钰弯腰凑近云奕月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就你和云笑猜出了那偷窥之人的身份,我和二哥竟然是吃闲饭的?” 云奕月吃惊的看向褚钰,眼睛瞪得溜溜圆:“你们……也知道了?” 褚钰点点头继续推着云奕月往外面走,他傲娇的哼道:“你们也太小瞧我们褚家人了,论武力论智慧,我们可是一等一的拔尖。” 褚家山泽院,云北川带着一名二十三四岁的艳丽女子前来做客,褚尤换上一身常服满脸的无可奈何,褚诀也前来陪着说话,大人们言笑晏晏聊得很热络。 没过多久,褚诀和云北川就离开了,只留下褚尤和那艳丽女子在小厅里。 褚钰和云奕月探头探脑的出现在山泽院外,随即听到一声怒吼:“何人在外,滚出来!” 褚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云奕月一溜小跑的冲进厅中,两人笑嘻嘻说道:“三叔,相亲呢?” 褚尤既尴尬又不忿,他却不能对艳丽女子发作,只能转向小辈:“在外面鬼头鬼脑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褚钰慌忙拎起酒壶给褚尤和艳丽女子斟酒:“我和阿月不是好奇嘛,所以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惹三叔不高兴了,我给您赔罪。” 褚尤只得饮下杯中酒,他心里暗暗想道:有这两个小家伙在身边倒也不错,至少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没过多久,褚焱居然带着云笑也过来了。 云笑看着艳丽女子微微一笑:“表姑,我来陪陪你。” 艳丽女子慌忙招呼云笑坐下,与她多聊了几句话。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褚焱褚钰和艳丽女子一个劲儿的给褚尤灌酒,好听话说了一套又一套,哄得褚尤很是开心。 云奕月和云笑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说道:“今天高兴,我给大家弹首曲子听听。” 褚尤大着舌头:“好!拣好听的来弹。” 两人抱出各自的琵琶,手指晃动,悦耳动听的曲调连绵不绝。 褚尤明显喝的有点多,他身子一歪倒在椅子里,微微打起了呼噜。 两首曲子弹完,云奕月和云笑俱是表情凝重,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云笑率先说道:“咱们猜得没错,三叔果然透过窗户看见了祝山,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木偶插进自己的喉咙里,鲜血四处喷溅。” 褚焱问道:“那祝山可曾留下什么话?” 云笑摇了摇头:“他并未来得及开口,只是用不甘的眼神盯着三叔。” 褚钰看向云奕月:“阿月,你觉得呢?” 云奕月满脸的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得到的信息:“祝山说,是他大哥祝义派人杀了他,目的是想取代他进入秘阁。” 这种家族秘辛,也是她能听到的吗? 云笑微微皱眉:“可祝山并未说话。” 云奕月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一点:“祝山确实没有说话,所以要进入到他留存的意念中查看事情的真相。” 云笑垂下眼眸:自己只能通过听魂曲领悟到褚尤当时的意念,云奕月竟然能够再深入领悟祝山留下的意念,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褚焱神色严肃,他淡淡的说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统统烂在肚子里。” 云奕月有些糊涂:“那祝山的事情怎么办,要不要去捉拿祝义?” 褚钰赶紧捂住云奕月的嘴巴,他赔笑道:“二哥,阿月在胡说,你别当真!” 祝义现在是祝家的家主,还是秘阁的主要成员之一,更是褚焱的上上上级,岂能被捉拿? 褚焱起身拂袖而去,云笑和艳丽女子也跟着他离开了。 云奕月拍掉褚钰的手,疑惑的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褚钰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错综复杂,牵连多方利益,咱们碰不得。” 可是杀人偿命,捉拿凶手归案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吗?难道这个世界就能罔顾法理,草菅人命,任由恶人和邪术作祟?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云奕月开始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根本不敢苟同这里的法理制度。 良久之后,云奕月叹了口气:“阿钰哥哥,你去给三叔拿条毯子盖上,别着凉了。” 褚钰刚站起身,褚尤已经悠悠醒转:“不必费心了!” 两人诧异道:“三叔,你醒了?” 褚尤一字一句的说道:“确切的来说,我从未睡着。” 云奕月和褚钰不禁对视了一眼:三叔居然在装睡,他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第75章 给三叔治病 褚尤看了一眼褚钰和云奕月,开始打感情牌:“你们两个也算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在我心里,你们就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他慢悠悠问道:“阿月,你在我身体里看到了几个影子?” 云奕月沉默片刻,之后犹豫着说道:“大概有七八个。” 褚尤苦笑道:“果然如此,我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分成了许多不同的人,他们都在扯着我念念叨叨,念叨的我脑壳疼得要命。” 云奕月顿时反应过来:“三叔是想将他们都从你体内清除掉?” “不错!”褚尤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对我的困扰实在是太大了,这些年来我不敢在身边留亲近的人,生怕他们冒出来害人,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点点消耗我的精神和身体,可是我却无可奈何。” 褚尤的情况和江昀扬不同,褚尤体内的别人只能算是一缕神识,能影响他却不能控制他。而江昀扬体内的江风权,极其强大且彪悍,拥有完全独立的思想意识,很难对付。 云奕月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三叔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你。我先和阿钰哥哥将那些人逐一画出来,分别解决他们未完的执念,然后再将他们清除。” 褚尤微微一笑:“三叔没白疼你们。” 褚钰推着云奕月离开了山泽院,他轻声问道:“咱们是去听风轩还是去望月苑?” 云奕月自从搬离了褚家,已经许久不曾来过了,她想了想:“去你的书房可好,那边宽阔明亮正好可以作画。” 两人来到书房内,云奕月连说带比划,褚钰提笔细细描绘,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云奕月不禁感叹道:“阿钰哥哥的丹青造诣真是愈发高深,竟然能够完美地描绘出我心中所想。” 褚钰十分得意:“那是自然,咱们两个心有灵犀。”说完这话,他突然脸上一红,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于直白了。 云奕月并未在意,她拿起那幅画像仔细端详:“原来祝山长这个样子,祝青菡的眼睛倒是跟他挺像。” 褚钰轻轻放下画笔:“阿月,你饿不饿?我吩咐婢女拿些点心来吃。” 说完他走出书房,细细的安排婢女去取何种点心和茶水过来。 云奕月好奇的在书桌上乱翻,突然按到一块板子,哗啦啦掉了许多画像出来。她好奇的弯腰捡起来,却发现画像中栩栩如生的女子正是自己。 非但如此,地上散落的那么多画像,每一幅都画着自己! 不同颜色的衣服,不同的妆容,或笑或跳或哭或闹,从小到大不曾间断。 云奕月心里咯噔一下:褚钰究竟是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 褚钰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恰好看见云奕月正在若有所思的盯着画像,地上还散落着许多别的画像。他的脸噌的一下犹如火烧云又红又烫,结结巴巴的辩解道:“阿月,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云奕月迷茫的看向褚钰:“我想象的哪样?” 褚钰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画像,他不敢抬头看云奕月,只觉得无比害羞。 云奕月幽幽问道:“你喜欢我,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 褚钰将画像拢起放在书案上,他认真的看向云奕月,大胆承认自己的心思:“阿月,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云奕月脑壳发蒙,她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你才多大年纪,竟然就有了这般心思?”真是枉费自己白白叫了他七年‘阿钰哥哥’。 褚钰很是不解:“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爹爹十七岁就娶了我娘亲,这样的婚事比比皆是!” 云奕月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现代世界里的年龄意识,跟这里的年龄意识完全不是一回事! 褚钰很是哀伤:“阿月,我……”他以为云奕月对自己完全无意。 云奕月似乎还没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她木呆呆的说道:“你,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巨大的思想冲击之下,她居然忘了自己腿上有伤,下意识的抬腿就走不料却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褚钰赶紧奔过去将云奕月捞起打横抱在怀里:“阿月,你不必躲着我。” 云奕月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只是一下子没有转换过来,哥哥和夫君,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玩伴当邻家哥哥看待,跟,跟男女之情不同。” 褚钰低声说道:“我懂,我给你时间慢慢想清楚。” 但他那哀伤的神情却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并不想做什么‘邻家哥哥’! 回云肆院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气氛尴尬冷淡的像是结了冰。 一连数日,褚钰都没来寻找云奕月,也不曾派婢女过来送东西,这让云家人十分不解。 云滢滢问道:“小妹,你跟阿钰闹别扭了?” 云奕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其词:“有些分歧。” 云滢滢温柔的劝道:“阿钰是个好孩子,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心意诚恳真挚,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云奕月这几天来将自己与褚钰七年来的相识相处相知细细的回想一遍,她靠在轮椅背上默默的想道:或许自己应该正视褚钰,不再把他当少年看待,而是将他当成这个世界里面的成年男子,这种感觉需要慢慢调整,自己也需要重新做心理建设。 这天午后,褚钰突然来了,数日未见,他的脸型似乎消瘦了一圈。 云滢滢欢欢喜喜的将褚钰带到了云奕月的房内:“小妹,你快看看谁来了?” 云奕月正在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木偶,她抬头看过去,惊喜的喊道:“阿钰哥哥!” 云滢滢冲着褚钰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好好聊聊。”说完就出去了,并体贴的掩好房门。 褚钰心头一酸,他撩起袍子坐在云奕月面前的高凳上,如同往常那般温柔的问道:“阿月,你的腿可好些了?” 云奕月并未回答,反而仔细端详褚钰,她这才发现褚钰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身材挺拔修长,容颜褪去青涩稚气,如今愈发俊逸。喉结突出,就连唇角似乎也长出了柔软的胡茬。 褚钰自顾自的说道:“阿月,我想明白了,就算你把我当成哥哥看待我也能够接受,我不想因为此事被你拒绝在外,再也不得相见,我忍受不了那种日子。” 云奕月内心嘻嘻一笑:真是个傻小子! 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也想明白了。以前我总是把你当成少年当成玩伴儿,可是今后我想试试不一样的情感。” 褚钰神情忐忑不安:“你想要怎样的情感?” 第76章 恢复清白 云奕月慵懒的靠在轮椅背上,单手托腮:“目前我还接受不了成亲,或许要再等上几年才能考虑这样的事情。不过咱们可以试着谈谈恋爱,培养一下感情。” 褚钰呆呆的问道:“何谓谈恋爱?” 云奕月费尽心思解释道:“就是以未来夫妻的身份相处,要关心爱护对方,不能欺骗,不能背叛,更加不能伤害。” 褚钰内心不由得狂喜,他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阿月,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此生决不骗你叛你伤你,如有违背情愿天打雷劈,形神俱灭!” 云奕月慌忙捉住褚钰的手,娇嗔道:“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发毒誓?我信你!” 她话语一转,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以后爱上了别的女子,你尽可以来告诉我,我会选择成全你们,但你千万不要瞒着骗着,我最讨厌那样的行为。” 褚钰深情款款的盯着云奕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阿月,你放心!” 多年暗恋的这道窗户纸,总算是戳破了。 褚钰从未觉得以往的人生中有哪天像今日这么开心高兴,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心心念念的阿月愿意同他‘谈恋爱’,愿意一步步接纳他的爱意。 云奕月看着笑个不停的褚钰,忍不住笑道:“阿钰你真是傻乎乎的可爱。” 岂料褚钰却更加开心了,因为云奕月终于去掉了哥哥二字,直接称呼他‘阿钰’,他可是早早的就对云奕月改了称呼,不过这丫头却从未留意过。 云奕月冲着褚钰张开双臂,她笑眯眯的说道:“来吧,男朋友,抱一下!” 褚钰小心翼翼的蹲下,他轻轻的将云奕月搂在怀里,就像是搂着一件珍贵易碎的宝器。 云奕月做完心理建设之后果然连感觉都变了,她居然脸红心跳,害羞了! 木偶们叽叽喳喳不停:【羞羞,羞羞!】 云奕月喝道:“聒噪!” 褚钰一惊,委屈的替自己辩解:“阿月,我没说话。” 云奕月松开了褚钰,她微微一笑:“我没说你,我在说那些木偶。” 褚钰疑惑不解:“可是木偶也没说话。” 云奕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满脸的神秘:“它们在说话,我能听见。” 褚钰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你,你能听见木偶们说话?” 云奕月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这是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褚钰频频点头:“好,我会替你守好这个秘密。” 云奕月仍然挂念着祖父云阙的案子:“焱二哥接下来有何打算?这件案子应该顺着怎样的线索继续查下去?” 褚钰稳定心神,他犹豫了一下:“二哥已经结案了。” “结案?”云奕月大吃一惊:“那个会弹魂曲的凶手还没捉到,祝义这个幕后黑手也没有进行盘问,案子怎么会了结?” 褚钰定定的看着云奕月,他耐心解释:“阿月,咱们的诉求是替祖父洗刷冤屈,二哥已经答应做到这一点,其他的事情他要仔细斟酌,他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很多,更何况你和云笑探听出来的祝山的那套说辞,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证据。” 云奕月噘着嘴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褚钰说的话有道理:“那凶手呢,焱二哥是不是找了个替死鬼出来?” 褚钰踌躇道:“倒也不能完全说是替死鬼,二哥将犬人带回秘阁复命,那犬人手上也曾沾过多条人命,并不能算是无辜。” 云奕月唉声叹气,她紧皱眉头十分担心:“真正的凶手一日未曾抓到,他就有可能再次犯下凶案,你说他到底会藏到哪里去?” 褚钰压低声音说道:“二哥也将此事一并上奏,秘阁又派了数名高手过来暗中巡查凶手的下落,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但愿如此!”云奕月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凶手的背后是祝义,可是祝义的背后又会是谁? 院内突然传来喧哗声,云奕月立即竖起耳朵:“谁来了?” 褚钰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云奕月迅速奔出房屋,两人来到院中却瞧见了云管家,他正在给云阑之道喜。 云管家喜不自禁的说道:“阑哥大喜,上面发来了旨意,当年阙叔是被冤枉的,如今已经替他平反昭雪,阙叔恢复了清白之身,还额外赏银千两以作慰藉。” 云阑之当场愣住,半晌才呆呆的反应过来:“我爹是清白的,我爹现在是清白身了!” 花卿闻言落泪:“阑哥,咱们赶紧将爹的牌位请出来,给他老人家上香。” 云阑之这才回过神来,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好,去给爹上炷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一家人顿时忙活得手忙脚乱,让人看着好笑又心酸。 云管家无比感慨的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看向云奕月:“阿月小姐,你的腿可好些了?” 云奕月用力将左腿抬起来,调侃道:“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健步如飞。” 云管家冲着云奕月行了个大礼:“景义城的傀儡戏解封了,此后城中可以重新演出傀儡戏,多谢阿月小姐的鼎力相助。” 云奕月眼前一亮:“云伯,傀儡戏解封了,木偶是不是就可以随意出现?” 云管家点点头:“自然,以往城中的木偶铺子都被关停,现在又可以重新开张了。” 云奕月拍手笑道:“太好了,我要开一家最大的木偶铺子,还要办一个最热闹的戏班子。” 褚钰也笑着附和:“好,我帮你打理!” 两个人喜笑颜开,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始规划。 云管家面露惊讶之色:家主若是知道云奕月只有这点志向,怕是会气吐了血。 景义城傀儡戏被解封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几乎是一夜之间,城中冒出了大大小小几十间木偶铺子,稍大些的茶楼酒肆都搭起了傀儡戏舞台,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木偶戏。 只是那些木偶略显粗糙,远远不及云家木偶来得精致华丽。 云吉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在堂屋,它忍不住叹道:【真好,外面的空气就是比箱子里的好闻。】 它使劲嗅了嗅自由香甜的空气,突然间僵住了:【小丫头,怕怕,城中有大恶人!】 云奕月纳闷的问道:“什么样的大恶人能把你吓成这样?” 云吉安哆哆嗦嗦:【大恶人能灭掉城中所有木偶的神识。】 云奕月陡然来了精神:“凶手在景义城中?” 第77章 寻找凶手 云奕月心头怦怦直跳,她自行推着轮椅来到云吉安面前,认真的问道:“吉安,你是否能够感觉出来那恶人身在何处?” 云吉安十分害怕:【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好怕。】 “别怕!”云奕月伸手拍了拍云吉安安慰它:“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她顿时忧心忡忡:凶手居然逃到了景义城,莫非这城中有人暗中包庇他将人藏起来?从当时柳林中的场景来看,凶手的魂曲弹得如此出神入化,他必定也是云家人。 哼,云沧海,莫不是在说谎骗人? 云奕月越想越生气,她大力拍着轮椅扶手喊道:“爹爹,我要去见云沧海!” 云阑之微微皱起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能够直呼家主的名讳?至少你也要喊他一声大伯。” 云奕月这才嘻嘻一笑:“爹爹,我想去见沧海伯伯。” 云阑之慈爱的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好,我带你去找他。”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父女俩出现在了云家老宅,云管家赶紧引着他们去大厅。 正巧云长山和云松也在,云奕月心中一喜:倒也省得再费功夫去寻这两人前来对质,待会儿定要揪着他们三个老家伙好好盘问,一定要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云沧海最近因为傀儡戏解封的事情,意气风发心情舒朗,简直有说不出的得意。他笑眯眯的看向云阑之父女:“阑之,阿月,我正好有事要同你们商量。” 云奕月同样笑眯眯的看向云沧海等人:“巧了不是,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诸位叔伯,我是小辈,不如由我先问?” 云沧海爽快的答应了:“行,阿月是大功臣,今天就让你先问。” 云奕月有理有据的开始质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叔伯们曾经说过云家近百年都没有再出现过能够使出傀儡术的人,可是前段时间我们在镜镇的柳林中却遇见了一位魂曲高手,他居然能够将犬人操纵自如,我和云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云沧海十分惊讶:“这怎么可能?” 云长山和云松也连声附和:“我们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那人大概多大年纪?” 云奕月一直在留意云沧海等人的神情,她发现他们不像是在说谎,自己反倒犹豫了:“当时他戴着面具,看不出来年岁如何,不过从他的头发和手掌来看,应该在三十多岁。” 云沧海就更加诧异了:“比我们几个的年龄都小?那就更不可能了。” 云奕月又问道:“除了云家人,是否还有其他人能够学会魂曲?” 云沧海连连摆手:“咱们家的这些心法指法都是不外传的,更何况魂曲受到先祖庇佑,就算是云家人也未必个个都能领悟,更何况是外人?” 云奕月决定诈诈这帮老狐狸:“阿月不敢欺瞒叔伯们,我用听魂曲感应到那人就在景义城中,但是具体藏身何处却不得知。” 云沧海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了,他惊讶的问道:“阿月你已经悟出了听魂曲?” 这是重点吗? 云奕月简直无语:“我的意思是那名魂曲高手现在就在城中,他可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更是当年祖父冤案中的真正凶手。” 云沧海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凶手,那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看向云长山和云松:“你们两个怎么看这件事?” 云长山说道:“此事不宜声张,既然那人是个魂曲高手,咱们可以利用木偶悄悄寻找他的下落,等到确定他的方位之后再请褚家帮忙捉拿。” 云奕月心里一惊,她试探着问道:“叔伯们能跟木偶沟通?” “当然不能!”云松笑着解释:“我们哪有那个本事?不过听说先祖中曾经出现过此类高人能够与木偶沟通,咱们现在用的办法就是走马灯预言。” 原来云家有一种走马灯,里面摆放着一具巴掌长的小木偶,灯面上绘着不同的画,这些画会按照木偶的意念停下来预测吉凶。 哇哦,听起来好像挺好玩的。 云奕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咱们赶紧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的下落。” 她又问了句:“走马灯去哪里买?” 云松哈哈大笑起来:“这东西怕是别的地方有钱也买不到,你问问你爹爹就知道了。” 云奕月惊喜的看向自家爹爹云阑之:“爹爹,这种东西是不是只有你会做?” 云阑之自豪的点点头:“我有阿昊帮忙,很快就能做出来一批。” 云奕月的事情找到了应对之策,云沧海开始说他的事情:“祝家来信说是祝夫人要到景义城祭拜先夫,她想请阿月和阿笑帮忙唱一场傀儡戏安抚先夫亡灵。 因为当年的事情咱们结怨多年,如今他们有心和解,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冰释前嫌,毕竟冤家易解不易结,如若咱们能够和平相处,以后云家的路会好走许多。” 云长山和云松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齐齐看向云阑之:“阑之,你觉得意下如何?” 云阑之并没有什么特别坚定的主意,他反而看向云奕月:“唱戏的人是阿月,她说同意那就同意。” 云奕月垂眸想了想,爽快的答应下来:“好,我愿意!”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清除掉褚尤体内的祝山,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云沧海不禁大喜过望:“待祝家人到了之后,我再派云管家去接你们。”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厢内,云奕月好奇的问道:“爹爹,那走马灯真有这么神奇?” 云阑之点点头:“当然,这些都是你祖父传下来的独门手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精巧之物,以后有空了我详细的跟你说一说。” 云奕月暗暗想道:祖父云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能工巧匠,他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能够以平凡之身悟到木偶其实也会拥有神识,难得啊难得! 云阑之突然有些腼颜:“阿月,听说你打算开个木偶铺子,还要再开个戏班子?” 云奕月爽快的承认了:“是啊,阿钰在帮我安排,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能开张。” 她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爹爹,突然福至心灵:“爹爹,我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铺子和戏班子怕是照应不过来,所以想请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帮我一起打理,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第78章 可有外室子女 云阑之大喜过望,他刚才就是想询问云奕月是否能给云昊和云滢滢找点事情做,只是不好意思张口,如今云奕月主动提及,岂有不允的道理。 云奕月笑道:“爹爹以后有话尽管直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又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云阑之因为当年不得已送走云奕月,心里总是对她充满愧疚,他眼圈一红嗫嚅着:“阿月,我们非但没有照顾好你,这些年来反而时时依仗你的接济和照顾,爹娘的心里很不好受。” 云奕月心头一酸:“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在这里吃的好穿的好还能学习本领,生活上并未遭罪,你们根本无须自责,一家人以后不要再生分。” 云阑之将小女儿搂在怀里:“好,爹爹以后再也不藏着掖着。” 云奕月幽幽开口:“爹爹,祖父他在外面可有私生子女?” 云阑之猛然一惊:“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云奕月无辜地耸耸肩膀:“这些天我反复思量那日在柳林中的场景,那个面具人将我甩到树上之后,他完全有机会补刀,可是当他看见那些洒落的小木偶之后却停下脚步,甚至还阻拦黑铁塔出手伤我。 这让我不禁怀疑面具人从小木偶身上猜出了我的身份,他不伤我莫非跟祖父有关,从他的年龄来看倒是符合祖父的私生子,说不定……” 云奕月的话还没说完,耳朵就被云阑之揪住狠狠拧了一把:“兔崽子,编排人都编到我爹身上来了,没大没小的。” 云奕月挣脱开来,耳朵火辣辣的痛,她看着气呼呼的云阑之,不禁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转头冲着外面大喊:“娘亲救命啊!” 马车已经到了云肆院门外,花卿和褚钰听见呼叫声冲出来,正巧看见云奕月从车厢里面往外爬,一边爬一边呼救。 花卿埋怨道:“阑哥,你欺负孩子做什么?” 褚钰迅速将云奕月抱得远远的,警惕的看着云阑之。 云阑之气得直跺脚:“你都不知道孩子说的什么话,任谁听了都火大。” 云奕月笑道:“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爹爹就如此生气。如果这事是真的,爹爹你岂不是要气炸了?” 云阑之又要上前去拧云奕月的耳朵,却被花卿死死的拦住。 云奕月慌忙用手将耳朵捂紧,一迭声说道:“阿钰快跑。” 褚钰抱着云奕月一溜烟的跑了,坐上自家马车直奔褚家,将暴怒的云阑之远远抛下。 褚钰既好气又好笑:“你都跟阑之伯伯说什么了,看他气得那副模样?” 云奕月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褚钰,她叹道:“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猜测,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哎,你说这事会不会是真的?” 褚钰摇了摇头:“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但如果是真的,凶手岂不就是你亲叔叔?只怕到时候事情会更加糟糕。” “对呀!”云奕月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那个人是谁都不重要,可他绝对不能是我的亲人,不然这桩污名还是洗不掉!” 褚钰淡淡说道:“我得到信儿,祝夫人要来景义城。” 云奕月接过他的话:“这个我知道,沧海伯伯已经跟我提过此事,她来了也好,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消除掉祝山的执念,然后将他从三叔的体内清理出去。” 褚钰不由得很是担心:“祝青菡会陪着祝夫人一同前来,她那个人骄纵蛮横不讲理,怕是不会相信。” 云奕月毫不在意:“见招拆招,难不成咱们还会怕她?” 她倒是有件担心的事情:“我爹爹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回去,恐怕又得叨扰你两天。” 褚钰求之不得,他喜滋滋的说道:“你就安心住在我这里,要是阑之伯伯找上门来,我就让人把他推出去。” “你敢?”云奕月顿时不乐意了,她瞪着眼睛看向褚钰,不满的说道:“那可是我爹,你未来的岳丈大人。” 褚钰撑不住笑了起来,他调侃道:“那我该怎么办?一边是你,一边是他,我总得选一头顾着,肯定要先顾着你才行。” 道理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哪会有人为了岳父把媳妇儿得罪的? 云奕月自己也笑了,马车厢内的气氛快活极了。 云肆院中,花卿正在劝慰云阑之,她柔声细语的念叨:“阑哥,你这么大个人了,跟孩子计较什么劲儿?” 云阑之的气已经消散大半,他叹道:“当时我也是气昏了头。” 可现在仔细想一想,云阑之的心里隐隐生出些担忧,他自然很肯定父亲绝对没有私生子,可是自己却有个远嫁外地多年不曾来往的姑姑,听说姑姑有个儿子比自己小了几岁。 姑姑的死,一直是父亲最大的心病,从不许人提起。 云阑之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他头痛的蹙着眉头,内心千愁万绪。 只隔了两日,云管家就登门请人,说是祝夫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云阑之带着云昊正在工具房里赶制走马灯,花卿迎出来赔着笑脸:“云大哥,阿月不在家里,她在褚家。” 云管家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花卿看了看院内的工具房,她悄声说道:“前两日爷俩拌了嘴,阿钰那孩子就把阿月带走了,爷俩都拉不下脸来,阿月至今还没回家。” 云管家心下了然:“好,我去一趟褚家,顺便开解一下孩子。” 花卿感激的行了个礼:“拜托了!” 云管家又折去褚家,耐心的教导一番云奕月,顺便给她递个台阶:“你回家里取上琵琶,然后再去嘉虞园。” 云奕月答应下来,带着褚钰去了。 回到自己家中,云奕月坐在轮椅上笑嘻嘻的喊道:“爹爹娘亲,我回来了。” 云阑之早就已经消了气,他在花卿的推搡下咳了两声:“回来就好!” 云奕月抱起暗夜之火琵琶主动汇报行程:“我去一趟嘉虞园,晚上回家吃饭。” 云阑之递过来一个香囊样式的木牌,上面刻着云纹还有只憨憨的牛头:“这个你带着,能保平安。” 云奕月嘀咕道:我又不属牛,刻个牛头做什么嘞?但她还是乖乖的将木牌拴在腰间,褚钰推着轮椅一阵风似的走了。 云阑之看着云奕月离开的身影,心里默默祈祷:若这世间因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希望孩子能够获得一丝福报逢凶化吉。 第79章 初唱傀儡戏 嘉虞园中有座佛堂,专供内眷诵经祈福,这里还能表演消恩怨登极乐的戏码,如今景义城中傀儡戏重开,曾经的老顾客便登门了。 祝山的夫人李婉出身皇族,夫妻两人十分恩爱,育有一双儿女。自从祝山出事之后,李婉强忍心痛继续持家,抚养子女,将偌大的一份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婉带着女儿祝青菡前来祭奠亡夫,并特意点了一出傀儡戏,指明让云奕月和云笑做乐师。 祝青菡十分不满:“母亲,您这是何意?” 李婉很是淡定:“秘阁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这些年竟是冤枉了云家人,我听说你前些时日专门跑来景义城对付云家丫头,这件事做得不妥,以后休要再胡闹。” “偏不!”祝青菡高高的扬起头颅,满脸的倔强:“谁知道秘阁是不是在偏袒云家人,他们说的我一点都不信!” 李婉看着骄纵蛮横的女儿,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傀儡戏开始了,李婉跪坐在蒲团上紧闭双目,她手中捻着长长的念珠,亲自给亡夫祝山念诵往生经。 云奕月坐在轮椅上与云笑对视了一眼,两人开始弹奏乐曲,表演者提着丝线,将鲜明活泼的傀儡木偶耍得活灵活现。 云奕月将自己的意念传递给李婉,这是她从祝山那里获取到的信息。 李婉的手微微抖动,她感觉自己身边的声音时远时近,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竟是想起了当年她在桃花丛中与祝山初见的场景。 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天真烂漫的桃色罗裙少女,甫一见面就被对方深深吸引,所谓的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李婉仿佛又触摸到了夫君那鲜活的眉眼,听见他那温柔低沉的声音,嗅到他身上那股独有的清冽香味,这种感觉让她深深沉醉。 突然,祝山变成了浑身鲜血的模样,整个人快要碎掉了,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妻子诉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里满是痛楚和不舍…… 李婉骤然惊醒,心头怦怦直跳,她低头一看,手中的珠串居然被自己用指甲掐断了,圆滚滚的珠子散落一地。 李婉转过身去看向弹曲的云家姑娘,云笑垂眸低眼态度恭顺,云奕月却大胆的看向她,还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她顿时心中会意,却不动声色:“青菡,时辰到了,将乐师打发出去吧。” 祝青菡客客气气的将云奕月和云笑请了出去,她瞧着云奕月那条伤腿讥讽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世间是有报应的,云姑娘可是尝到了苦果?” 云奕月只是可怜的看了一眼祝青菡,并未跟她言语交锋。 褚钰上前来推着轮椅,他轻声问道:“事情可成了?” 云奕月看见李婉的表情十分平静,她心里倒是有些七上八下:“或许吧,不过祝夫人也太过于镇定了,我完全揣测不出她的心思。” 褚钰安慰道:“他们那种人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肯定不会被人轻易瞧出心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第二天平静如常,李婉那边没有半点动静,云奕月不禁很是泄气,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将意念完完整整的传递了出去。 第三天,李婉的婢女突然登门送来请帖,邀请云奕月去演奏傀儡戏。 云奕月紧紧盯着那张簪花请帖,不由得又惊又喜:“阿钰,咱们已经朝着成功迈出了一大步。” 褚钰摸了摸云奕月的脑袋,自豪的说道:“我就说你能行的。” 云奕月因为行动不便,所以带了名护卫帮忙抬轮椅,她按照给出的地址来到了李婉下榻的地方。 婢女前来引领,带着云奕月到了内堂。 李婉坐在主位上,她依旧不紧不慢的捻着珠串,上下打量一遍云奕月:“你就是前段日子跟青菡闹别扭的小丫头?” 云奕月一怔:祝夫人还挺护短,半点不提自家闺女的错! 她客客气气的说道:“夫人言重了,我们并没有闹别扭,只是同台唱戏耍着玩!” 既然是耍着玩,自然就不能太计较结果。 李婉嗯了一声:“你有什么绝活拿出来瞧瞧。” 云奕月看了看满屋子的婢女和护卫:“我有一场戏只能唱给夫人您听,其他人还请回避。” 祝青菡怒道:“你搞什么鬼?” 李婉摆了摆手:“都出去!” 屋内顿时就剩下云奕月,李婉和祝青菡三人,她又厚着脸皮提出要求:“我还需要自家护卫的帮忙,烦请夫人允许他进来。” 祝青菡皱眉说道:“母亲,这人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将她赶出去吧。” 李婉脸色一沉,她威严的看了一眼祝青菡,这一眼让祝青菡立即噤声。 云奕月的护卫走了进来向李婉行礼:“见过夫人。” 祝青菡弯腰一看:“咦,你不是褚尤吗?” 李婉将珠串掼在桌子上:“再多嘴就滚出去。” 祝青菡这才真正的安静下来,但她对着云奕月怒目而视,满是不忿。 云奕月抱起暗夜之火琵琶开始弹奏,一曲之后她告退:“夫人,我先回避,待到夫人传唤再进来。” 屋门打开,婢女们将云奕月抬了出去,迅疾又关上了门。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屋门再次打开,婢女们又将云奕月抬了进去。 李婉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这让云奕月多少有点失望,但下一刻,李婉吩咐道:“青菡,跪下给云姑娘磕个头,谢她送信之恩。” 祝青菡有些愣怔,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清醒,她质疑道:“母亲,你让我给她磕头,她配吗?” 李婉又冷冷的看了一眼祝青菡,眼神儿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祝青菡咬着牙跪在地上,重重的给云奕月磕了个头,然后她强忍着怒气站起身,手指攥的咔咔响。 李婉恢复了温和面容:“云姑娘,这次我欠你一份儿人情,他日若有需要尽可来找我。” 云奕月心中一喜:“多谢夫人。” 褚尤推着云奕月离开,待到走得远了,云奕月这才问道:“三叔,刚才里面发生了何事?” 褚尤皱眉说道:“你将祝山唤出来之后,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只知道他们说了好多话,一阵哭一阵笑的,然后祝山渐渐消失,我又恢复了清明。” 云奕月乐呵呵的说道:“恭喜三叔,祝山的执念已消,你体内最起码干净了两分。” 褚尤也有些开心:“下一个准备清除谁?” 第80章 欺人太甚 云奕月有些犹豫,因为她目前感应到的三道最强烈的神识分别是:柳娘子,祝山和陆朗,其他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似乎还未成形。 如今祝山已经消散,柳娘子可是自己的授艺师傅,要不还是先拿陆朗开刀吧。 云奕月嘻嘻一笑:“陆朗,三叔觉得如何?” 褚尤没有异议:“好,就他了!” 回到云肆院之后,云奕月瞧见了满院子的走马灯,各个精致小巧特别可爱。 云昊憨憨笑道:“小妹,七七四十九盏走马灯都做好了。” 云奕月顺手拎起一盏灯笼左瞧右看,她纳闷的问道:“爹爹,这个该怎么用?” 云阑之耐心细致的介绍:先将准备放入走马灯内的木偶拢在一处,诚心祷告说出此次要寻找的目标,然后将木偶装入灯内,在其中一幅灯面做上记号,如果木偶感应到目标就会让走马灯停在做过记号的那一面。 云奕月惊叹道:厉害呀,这简直比卫星定位还要精准。 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把这个东西安排上。 褚尤派出一支小队,又从褚家调集二十名护卫,命令他们提着走马灯走遍景义城的大街小巷,一定要细心观察灯面是否有异常。 云奕月只恨自己的腿受了伤,不然她非得亲自提着走马灯出去遛街,也好亲身领悟祖先们的聪明睿智。 从辰时开始,四十九盏走马灯就在景义城中游荡。 辰时七刻,大约是现代世界的晚上八点四十五,走马灯纷纷自燃,变成了一团团火球。 杜仲到云肆院回禀这个消息的时候,云奕月大吃一惊:“那些走马灯真的自燃了?” 这也太离奇了,好端端的灯笼怎么会自燃? 云阑之急得团团转:“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爹爹从未说过走马灯会自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云奕月捡起烧焦的灯笼,里面的木偶已经被燎烧得漆黑,而且没有半点反应,大概是神识又被抹杀了。 这个魂曲高手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云奕月的认知,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感觉到有祸事即将发生。 云家人这一夜都没睡安稳,反复思量着走马灯自燃的事情。 岂料次日天还未亮,云管家就慌里慌张的来拍门,他做贼一般进了云肆院不知与云阑之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之后又迅速离开了。 云阑之频频叹气,他同花卿商量:“你去把阿月喊起来,我带她去一趟老宅。” 花卿满是担忧:“阑哥,是不是出事了?” 云阑之心烦意乱,心里窝着火:“少打听,快去喊阿月。” 花卿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赶紧跑到西厢房里唤云奕月起床,拽着她梳妆打扮收拾利索。 云奕月睡眼惺忪,她打了个呵欠:“爹爹娘亲,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云阑之来不及多说,推着轮椅就往外面走,还不忘背上那把暗夜之火琵琶。 云奕月一惊:这是有大事发生啊! 云家老宅内,云管家絮絮叨叨:“阑哥,我也是没了主意这才请你们过来,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众人一并前往云家祠堂,还未到跟前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了愤怒的嘶吼声,云长山和云松守在外面着急的直转圈。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云沧海! 云管家战战兢兢的打开祠堂大门,只见云沧海身穿睡袍,整个人四肢并用的在祠堂里奔腾,里面数百尊牌位被撞翻满地,蜡烛也被扔得到处都是。 云管家十分焦灼:“家主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变了模样。我询问他的意思,他也不吭声,衣服也不换就闯进祠堂,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云沧海瞅见了众人,他龇牙咧嘴的爬过来,喉咙中不断发出嘶吼声。 云长山慌忙说道:“退后,赶紧退后!” 云奕月脱口而出:“犬人!” 云沧海的这副行径,与柳林中那群犬人一模一样。 那名凶手先是搞得走马灯纷纷自燃,然后又蛊惑云家家主心智将其变成犬人。 这可是在景义城,云家人的老巢,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云奕月恨得咬牙切齿,她抱过来自己的琵琶奋力弹奏,一阵阵乐曲声灌入祠堂内,将犬人模样的云沧海压迫得不敢动弹。 云沧海渐渐的恢复清明,他敲着自己的头直呼好痛,但总算像个人样了。 众人这才凑过去搀扶起云沧海,仔细观察他的神态和言谈举止,可云沧海似乎耗尽了心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好,谢大夫也赶过来给云沧海做针灸,荒唐的局面总算得到了控制。 云长山直叹气:“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样?” 云奕月盯着这群长辈们左瞧瞧,右看看,她幽幽说道:“那凶手和云家有仇,你们好好想一想,最有可能会是谁?” 云松急得直跺脚:“和云家有仇的人不少,可此等魂曲高手必定是云家人,他又怎么可能跟云家有仇?” 问题似乎陷入无解的境地,如今云家在明,恶人在暗,局面很是被动。 云长山和云松互相看了看,他们转过身去面对着云奕月齐齐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启用先祖留下的秘术才能破局。” 云奕月既气又笑:“叔伯们,你们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是不是只有出了事,我才有机会知道一点点家族秘密?” 云松摊开双手:“丫头,不是我们不肯告诉你,而是这先祖留下的秘术我们也不知道。” 云奕月表示不相信:“你们都是长辈,怎么可能不知道?” 云长山幽幽叹道:“据说只有能力超群者才能领悟到先祖的秘术,很惭愧,我们都没有达到那个水平。” 云奕月顿感无语:“那线索应该有吧?” “有有有!”云松忙不迭的说道:“就在城北的湖底!” 云奕月不由得愣住了,她想起江风权曾经告诉过她,那个湖底有古怪,只要一入水就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湖底拉扯,莫非这是真的? 云长山看向云阑之,带着讨好的意味:“阑之,要不让孩子去看看?” 云阑之突然就硬气了起来,他怒气冲冲的说道:“阿月的腿还伤着,怎么能够下水?不是你自己家的孩子就不心疼,对吧?” 长辈们的目光又落在了云奕月的伤腿上,懊恼刚才说过的话。 云奕月信誓旦旦的表态:“叔伯们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云家,我这就去瞧瞧。” 第81章 解救江岚 云奕月掐着手指细算,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半个多月都不曾见过江岚,甚至连江风权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居然没有再露过面。 褚钰带着云奕月一同去找江岚,谁知到了江府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闭落了铜锁,人居然不在家。 褚钰猜测道:“江岚是不是回了乌洲城?” 云奕月很是纳闷:“就算她要回老家,至少也要给我留个信儿,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走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看向褚钰:“阿钰,咱们去九涞园中看看如何?” 褚钰点点头,吩咐杜仲赶车前往九涞园。 杜仲前去叫门,不料里面却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主人有恙,暂不见客。” 这就更加奇怪了,以往云奕月来九涞园的时候,护卫们恨不得将大门拆掉欢迎她,只因她能克制那位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老祖宗。 今日怎么就被拒之门外了? 云奕月淡定的抱出自己的琵琶搂在怀里,娴熟的开始聆听园中的情况。她有一个小木偶被江风权强行掳走,如今正在园中老老实实地待着。 半晌之后,云奕月满脸的诧异:“阿钰,江岚被人软禁在园中。” 褚钰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她可是江家大小姐,谁敢软禁她?” 云奕月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腿:想要偷偷的溜进去救人,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褚钰当机立断:“杜仲,去跟二哥借几人过来,就说我要用。” 杜仲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带着六人赶了过来,他部署好之后挥挥手,一行人驮着云奕月跳入到了九涞园中。 云奕月趴在护卫的背上,朝着感应出来的方向指了指,那是江岚被关押的地方。 九涞园的西北角有三间木屋,周围种满了绿油油的爬藤,将整座木屋牢牢的拴住,看起来像是座牢笼。那藤条极其罕见足足有手腕粗细,墨绿色的叶子像是手掌。 杜仲带着护卫们刚刚靠近木屋,藤条似乎感应了活人的气息,居然蠕动着延伸过来,缠住了众人的腿脚。 褚钰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杜仲带人抽出刀剑将这些藤条唰唰唰斩断,将那些断藤踢得远远的。 屋内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扒着门缝往外面看,她大喊大叫:“云奕月,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我?这些东西最怕火,快点用火烧他们。” 护卫们从背着的长竹筒里掏出浸过油的棉团点燃抛过去,那些藤条果然退缩,齐齐躲到了屋后。 杜仲一刀斩断了屋门上挂着的铜锁,江岚迫不及待地从屋里钻出来,她拍了胸脯喊道:“闷死老娘了!” 云奕月揶揄道:“你这千金大小姐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究竟是谁将你关到此处?” 江岚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她恨恨的骂道:“还不是大祭司那群老家伙做的好事,他们知晓了我带着老祖宗偷偷溜出来,居然暗中追过来下手。我还在睡梦中就被绑起来扔到这座木屋,婢女和护卫全都不见了,这一关就是关了半个月。” 江岚又气呼呼的看向云奕月:“我以为咱俩好的穿一条裤子,谁知道你这个没心肝的,这么久都没来寻过我!” 云奕月讪讪笑着:“怪我!最近我家里的事情有点多,一时间倒给忙忘了。” 江岚瞥了一眼云奕月的伤腿,见她如此不容易还跳进园中营救自己,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消散了:罢了,好姐妹不该如此计较。 云奕月问道:“你大哥呢,也被他们关起来了?” 江岚猛的一拍脑门:“糟了,大祭司说要将我大哥献祭给老祖宗,我被关了这么多天,大哥岂不是要被他们耗干了?” 说完这话,江岚一边哭嚎一边奔向江昀扬的小院:“我可怜的大哥呐!” 云奕月急急说道:“快点跟上她,也好去搭把手。” 众人跟在江岚的身后,齐齐奔了过去。 江昀扬的院中已经更换了护卫,这些人十分面生,云奕月一个也不认得。 江岚又被拦在院门外,她跳着脚的大吼大叫:“快点放我进去,我要见我大哥。” 西侧间的房门打开,一名老者走了出来,他披着缀满彩绣图腾的披风,脑袋上戴着黑布缠成的头冠,上面还镶嵌着星光熠熠的宝石。虽然须眉皆白,可是精神矍铄。 巧了不是,这个人云奕月却认得,正是天献台上的大祭司。 江岚见到大祭司现身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恭敬的行礼:“江岚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颇具威严的嗯了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云奕月等人,他缓缓开口:“没想到,云姑娘也来了。” 云奕月趴在护卫背上潦草的拱拱手:“大祭司,好久未见。” 江岚焦急的开口问道:“大祭司,我大哥现在如何了?” 大祭司犹豫了一下,他挥挥手:“放他们进来!” 众人虽然得以进到小院,可是却只有江岚和云奕月能进到房内,其余人都要在外面等候。 江岚一眼看见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江昀扬,她怒吼道:“你们把我大哥弄死了?” 金诚唯唯诺诺:“没有,人只是昏迷了。” 云奕月被安置在旁边的椅子里,她疑惑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 金诚不敢回答,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大祭司。 没想到大祭司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过拿他做个试验,谁知他竟醒不过来了。” 云奕月冲着大祭司竖起大拇指:“够胆魄,佩服!” 江岚抹了把眼泪:“别说风凉话了,快点想办法把我大哥唤醒。” 云奕月示意金诚将她挪动到江昀扬的身旁,她攥住江昀扬的左手用尽全部念力召唤他醒来,可是半晌过后,昏睡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奇了怪了,这唤醒术语怎么又失效了? 云奕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又看向大祭司:“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大祭司侃侃而谈:“我不过是劝慰公子放下心中执念放下抵触,全心全意的献祭老祖宗,然后我再帮老祖宗一点点吞噬公子的意念和力量为他所用。” 云奕月不敢苟同大祭司的想法:“江风权同意了?他前段时间明明答应过我们与江昀扬和平相处,共同存在于这具身体里。” 金诚突然插话:“主人没有同意,是大祭司强制执行这个计划。” 第82章 忽悠大祭司 大祭司冷哼一声:“多嘴!” 呵呵,真是个倔强的老头。 云奕月吩咐道:“请阿钰进来,再把我的琵琶也抱进来。” 金诚迅速带人进来,并将那把暗夜之火琵琶取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云奕月的手里。 云奕月冲着褚钰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取出纸笔摊开在旁边的桌案上。 云奕月不紧不慢的弹奏着听魂曲,说出自己的感想,褚钰在一旁奋笔疾书将那些景象详尽的画出来。 一曲终了,画也成了。 画像中有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应该就是江昀扬和江风权,不同的是,一人被浸泡在蓝幽幽的水中,一人则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两人双目紧闭,似乎与外界隔绝。 云奕月不解何意,她将那幅画递给了大祭司,语气也放软和些:“老人家,烦请您帮忙看看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傲娇的接过画像瞥了一眼,下一瞬却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这是苗疆之地才会有的缚灵术。” 云奕月指着大祭司:“哎哟,还说不是你做的?” 大祭司顿时急眼了:“这确实不是我做的,缚灵术极其阴毒,它将人的魂灵牢牢束缚起来,再禁锢住神识切断人的五感,等到肉身慢慢耗尽直至死亡才能解脱。” 江岚哇的一声哭嚎起来:“那我大哥怎么办?”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大祭司的掌控,他现在百口莫辩:“我敢向苍天起誓,这缚灵术的确不是我做的。” 可是屋内的年轻人齐齐盯着他,眼神中满是怀疑:毕竟大祭司想搞死江昀扬的心思众人皆知,算不得什么秘密。 大祭司一阵慌乱,只得咬咬牙:“我会解这个术法。” 金诚做了个手势:“大祭司,请!” 大祭司却没动,他悠悠长叹一声:“我老了,心力跟不上,还是让年轻人来吧。” 他看向云奕月:“小丫头,我说方法,你来解!” 云奕月欣然允诺,她抱起自己的琵琶武器,仔细听清楚大祭司的低声传授,然后弹奏起乐曲,铿锵有力的曲调犹如利刃,将那些束缚尽数斩断。 云奕月手下转换了曲风,将两个沉睡的魂灵一一唤醒,幸好他们只是有些虚弱,并没有伤到根本。 江风权睁开眼睛,他怒目而视大祭司:“谁许你不听命令擅自做主的?” 大祭司一声也不敢吭,难得低下他那骄傲倔强的头颅。 江风权又看向云奕月,正当她喜滋滋的准备听到感谢时,不料却听见了责问:“你既然伤了腿就该好好歇着,又乱跑什么?” 云奕月一愣,不服气的分辩道:“若不是我找过来发现你这副模样,只怕再过两日你就要被困死了,你不说谢谢我反倒训了我一通。” 江风权冷哼一声:“自作聪明!一个小小的缚灵术还不能将我怎样,算着时间,这一两日那暗中施法的人就该登门了,我还没有怪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原来江风权是能够自行醒来的,他只不过在将计就计,守株待兔。 云奕月又不知道江风权的计划,顿时被他这番责备气得扭头就走,她一时忘了腿伤,竟是直直跌落下去。 褚钰迅速扑过去抱起云奕月,江风权的手落空停在那里,这让他更加生气,厉声喝道:“都出去!” 屋内人顿时作鸟兽散,就连大祭司也跑得飞快。 云奕月窝在褚钰的怀里,她急忙说道:“阿钰,快追上那老头。” 褚钰抱着云奕月大步流星的追过去,将大祭司截停在园中。 云奕月挣脱下地单脚站立,她扶着褚钰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大祭司,你就不想知道这口黑锅是谁甩给你的?” 大祭司一愣:“你这丫头知道是谁做的?” 云奕月点点头,满脸诚恳的神色:“不瞒你说,这个人也是我的仇家,不如咱们联手把他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大祭司沉默不语,似乎在心里权衡利弊。 云奕月开始火上浇油:“我还年轻,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被他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人家只会说他不知道怜惜小姑娘。你可是堂堂大祭司,在乌洲城里说一不二响当当的大人物,那人将这么大一口黑锅让你背,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大祭司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刚才他被这帮年轻人质疑,又被江风权训斥,这张老脸可谓是丢尽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咱们一起把他找出来!” 金诚追了上来,他拱手行礼:“云姑娘,主人请你回去履行合约。” 云奕月一怔:“什么合约?” 金诚婉转的提醒道:“当时在柳林中,你与金满签下的那份文书。” 云奕月这才回想起来,当时情势危急,她为了得到金衣使者的支援才答应了江风权的条件,之后被金满捉着手在一份文书上按下掌印,可是那份文书上的内容,她却一个字都不知晓。 云奕月顿时炸毛:“这是一份欺诈合同,本就应该无效。” 金诚听不懂什么‘欺诈合同’,但是他能够听懂无效二字,他犹豫着说道:“云姑娘,这份合约是主人的意思,还请你回去亲自跟主人解释清楚。” 紧接着他又追加了一句话:“褚公子不能进去。” 云奕月耍起无赖:“阿钰不能进,我不会去的。” 金诚一摆手,数名金衣使者冒出来与褚钰等人对峙,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云奕月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金衣使者的威力,褚钰带来的护卫远不足以与他们匹敌,她在心里恨恨的想道:总有一天,我要拥有一支比金衣使者还要厉害的护卫! 褚钰抱起云奕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速去速回。” 云奕月点点头,转而看向金诚:“远来是客,你要好好招待。” 金诚颔首,命人带着褚钰和护卫去旁边的抱厦中饮茶休憩。 房内,江岚鹌鹑一样坐在矮凳上,似乎刚才又被训诫了一通,她瞧见一条伤腿之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冲着云奕月瘪了瘪嘴,表情十分委屈。 云奕月沉默了一瞬,淡然说道:“我腿上有伤,坐不了矮凳。” 江风权冷冷的瞥了一眼云奕月,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距离自己很近的椅子上,他语气平和下来:“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第83章 推测祸因 云奕月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能怎么看?肯定是你得罪了人,才会被人挟私报复。” 金诚说道:“主人在景义城深入简出,甚少与别人打交道,又怎么会得罪人?” 云奕月猜测道:“或许他们是冲着江家公子的名号来的,听说缚灵术往往先将人置于病入膏肓的境地,然后再登门索财将人解开。” 江家这么有钱,被人盯上也是合情合理。 江风权驳斥了一句:“仅仅只是为了钱财,倒不如绑架江岚来的利索。” 江岚顿时呆住,她迅速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众人的谈话。 云奕月双手一摊:“世间人争来争去,无非就是那几种:金钱,感情,权势,既然他们不是为了钱财,更不可能跟你有情感纠纷,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权势一项。” 她心里一阵恶寒:“当时在山关城,江昀扬被一帮假冒的胡商掳走捅了几刀,现在又被人种下缚灵术,会不会是你们江家人内斗引起的?” 江风权却摇了摇头,他颇为自信:“自我出现之后,江家的局势已经明了,统共就这么点儿权力根本无须内斗,最重要的是向上攀爬才能攫取更多的权势。” 云奕月哦了一声:“那就是你想爬上的位置,有人在搞你。” 江风权沉默不语,半晌才幽幽说道:“秘阁已经允诺返还江家的掌事之位,或许是此事引起的。” 云奕月震惊的挣扎着站起来,她质问道:“你们江家也是秘阁那帮坏人中的一分子?” 江风权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云奕月防止她摔倒,他辩解道:“秘阁并非都是坏人,只是有人包藏祸心做坏事而已,你不能一棒子将人全部打死。” 江岚似乎也很震惊:“老祖宗,咱们江家何时入过秘阁,我怎么不知道?” 江风权冷哼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帮后辈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镇场子,这才导致秘阁的掌事之位旁落他人。” 原来秘阁是个七人组织,阁主,左右护法,外加东南西北四位掌事。 北边祝家,南边江家,东边徐家,西边李家向来稳坐四大掌事之位,可是近些年江家在这方面不景气,于是由祝家兼任统领南北掌事之位。 云奕月如今想跳脚也跳不起来,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何时跟秘阁搭上线的,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江风权微微一顿,但还是坦言相告:“自从来到景义城之后,我给秘阁送了份礼物,一张藏宝图还有一门失传多年的秘术,他们经过核验之后这才允诺江家重回秘阁。” 江岚此刻才明白过来,她急急问道:“老祖宗,你究竟举荐了何人坐这掌事之位?” 江风权的目光不经意瞟到了一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淡淡的说道:“江昀扬!” 江岚噌的一下从矮凳上起身,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我大哥哪里斗得过那帮人,你这不是给他掘坟墓吗?” 情急之下,她居然连老祖宗三个字都忘了称呼。 江风权不紧不慢的扫量着云奕月和江岚:“雏鹰想要长空翱翔,总不能只凭想象。他就是再不济也有旁人相助,你们两个难道就打算袖手旁观?” 云奕月暗暗盘算,若是真想跟祝家人对抗,借助江家的势力真心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岚也若有所思,身为护哥狂魔的她怎么能够容忍有人欺负伤害自家大哥。 江风权又接着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打算休息两日,你们尽情放手去做。”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默默忍受缚灵术的折磨,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调养。 金诚递过来云奕月的暗夜之火琵琶,恭敬的说道:“云姑娘,主人需要魂曲疗伤,请你践行约定。” 云奕月这才想起来那份欺诈合同,她幽幽说道:“江风权,你究竟骗我签下了怎样的条件,我要详细看看。” 江风权一摆手,金诚将那份合约文书取出来展开,远远的让云奕月观看。 云奕月眯着眼睛:“看不清楚,你拿近点。” 金诚义正词严的拒绝:“不可,万一云姑娘将合约文书毁掉怎么办?” 江风权不禁扑哧笑出声,看来就连闷头闷脑的金诚都能推测出云奕月可能采取的行为,这丫头耍无赖的名声倒是挺深入人心。 江岚倒是老老实实的将合约内容大致念了出来:每日须得弹奏三首魂曲,共处一个时辰,若有事情随叫随到不得推三阻四,不许恶意伤人,不许讥讽贬低,不许态度蛮横,不许目中无人…… 这哪里是合约文书,这分明就是人生戒条! 云奕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几乎脱口而出:“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干脆去青楼听曲儿好了,那里的姑娘热情妖娆又听话,不知有多快活。” 江风权脸色一沉:“救命的时候你怎么不挑三拣四,如今反倒一套套的说辞?” 云奕月顿时语噎,她脖子一梗说道:“让我态度好点没问题,不过我每日忙得很,怕是没有空来你这里。” “无妨!”江风权丝毫不在意,他摆了个惬意的姿势:“青山不就我,我去就青山。” 金诚带着江岚出去了,云奕月抱着琵琶开始弹奏,温和清平抚慰心神,一连弹了三曲才停下。 江风权早就睡熟了,神情安详平和,一如此刻内心的感受。 云奕月抱着琵琶吃力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外面挪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关切的问候声:“云姑娘,你腿不方便,我扶着你罢。” 江昀扬起身走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云奕月,眼神清澈透亮,带着隐隐的欢喜。 云奕月下意识的问道:“你没事了?” 江昀扬点点头:“幸亏云姑娘来得及时又救了我一次,不然我怕是小命难保。” 两人出了房门,江岚喜滋滋的迎上来:“大哥,我好想你!” 褚钰已经到了门边,他大跨步迈进来将云奕月打横抱起,柔声问道:“还好吧?” 云奕月舒心一笑:“放心,一切顺利。” 江昀扬的神情顿时僵住,他礼貌的招呼了一声:“钰公子。” 褚钰上下打量一番江昀扬,客气的回道:“江公子刚刚病愈,理应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这话,他就抱着云奕月离开了。 江昀扬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泛上来一阵酸涩,他能看得出来,褚钰和云奕月彼此喜欢,眼神儿里满是情意。 这样的甜蜜,他又如何能够挤得进去? 第84章 打饵钓鱼 江岚看着难过的江昀扬,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大哥,诸事未定,大祭司说你和阿月有姻缘,你们以后肯定会在一起的。” 这话大祭司确实说过,那是江岚缠着他询问江昀扬的姻缘时,他特意推算出来的。不过他的神情很是古怪,似乎又有些看不透这份上天注定的缘分。 江昀扬收拢起纷扰的心思,他看着江岚:“小妹,咱们得给那伙贼人准备一份礼物。” 江岚重重的点点头:“大哥放心,我随时待命。” 景义城中流言纷纷,听说乌洲城的江家寻获了一张武帝时期的藏宝图,里面的宝藏富可敌国,除此之外,他们还搜罗到了云家失传百年的魂曲谱,真是手段超凡。 云肆院,西厢房。 褚钰正在小心翼翼的往一卷皮子上面撰写曲谱,云奕月在一旁指指点点:“哎呀,这里改一下,不能完全照搬。” 褚钰依言改了几处,可是云奕月仍然觉得改得不够多,应该三分真七分假,最好能让那个恶人弹奏的吐血才解气。 褚钰皱着眉头:“他要是瞧出来怎么办?” “怎么可能?”云奕月才不管那么多:“据说魂曲谱已经失传了几十年,那恶人更不曾见过,哪里能够分得出真假?” 褚钰仔细想想,好像挺有道理,他笔下又连着改了七八处地方。 云昊捧着两个制作精美的木匣走了进来,他献宝一般将木匣摆放在桌案上:“小妹,这可是我和爹爹熬夜做出来的匣子,里面还有设置好的机关。” 云奕月冲着云昊竖起大拇指,外加甜甜一笑:“哥哥真棒,哥哥最厉害了!” 云昊摸着后脑勺憨憨笑道:“过,过奖了。” 云奕月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账册翻开,用手指了指某处:“喏,阿钰你在这里写上,藏宝图和曲谱匣子各一个,每个匣子二百两。” 云昊一惊:“小妹,这两个匣子总共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只是费了些工夫。” 云奕月嗨了一声,怒其不争的看向云昊:“哥哥只管做活就是,至于价钱由我来定,这些都能拿过去报销,我写二百两已经是友情价了。” 褚钰抿嘴笑着,工工整整在账册上写下匣子的花销。 云昊暗暗咋舌:仅仅是一个木匣,小妹就能翻上十倍的价钱,怪不得这些年来能攒下这许多银钱,果然是生财有道。 云奕月嘻嘻一笑:“哥哥,咱们多赚点钱也是好的,你也该成亲了,到时候不得给人家一大笔聘礼,还要置办一应物件,处处都是开销。” 云昊神色一暗,似乎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他闷闷的出去了。 云奕月狐疑的说道:“提起成亲的事情,哥哥好像不怎么高兴?” 褚钰话中有话:“或许他有放不下的人,一时间伤神了。” 云昊和云滢滢在良县安平镇生活了十四年,要是做到完全没有牵挂,怕是也不太可能。 一应东西准备好了,江家特意派遣江昀扬亲自护送这些礼物前往京城,一定要亲手交到秘阁中去。 两辆豪华宽阔的马车,二十名护卫严阵以待,沿着景义城的南北大道一路向北,先是要经过清泽湖,然后经由北城门出城。 云奕月和云笑分别坐在不同的马车厢内,就是为了能够相互有个照应。 江家兄妹与云笑待在一起,江岚悄声问道:“不知道那伙恶人何时现身,云笑你怕不怕?” 云笑抓紧了怀里的琵琶,她抿紧嘴唇神情坚毅:“不怕!”这伙恶人在柳林中伤了护着她的褚焱,她恨不得手刃仇人方解心头之恨。 那日云笑在柳林中骤然见到如此血腥凶残的场面,回家之后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突然有一天她醒悟过来:褚焱怕不是早就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护着她。 云笑喜欢褚焱,她做梦都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与褚焱并肩作战,所以她绝对不能软弱不能害怕不能退缩,她要做到与褚焱势均力敌,而不是一直受他庇佑。 经历过那场磨难之后,云笑的心性变得坚韧了许多,性格也愈发沉稳。 云奕月和褚钰还有大祭司坐在后面的马车厢里,她心里嘀咕道:江昀扬究竟是如何安排的,居然将老弱病残弄到了一处,若是打起来,怕是跑都跑不及! 只有在需要比拼武力值的时候,她才肯承认褚钰确实有一点点弱。 马儿突然止步不前,焦躁的喷鼻扬蹄原地踏步。 大祭司猛然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来了!” 云奕月唰的撩开一条帘缝往外面好奇的张望,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在哪呢?” 奇怪,外面并没有响起什么声音,一切安静如鸡。 大祭司使劲嗅了嗅空气,他突然说道:“不好,是迷针。” 云奕月晓得这个,朱蝎曾经说过,迷针可以让人迅速陷入昏迷,然后被魂曲制成傀儡人。她一把捞起自己的琵琶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跟对方拼魂曲。 外面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几乎一半的护卫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褚钰暗暗着急:“阿月,要不要将他们弄醒?” “不急,再等等看!”云奕月此刻不敢分心,只专注等着魂曲声的响起。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一阵阵魂曲声,钻入众人的耳朵里。 云奕月迅速拨动怀里的琵琶开始反击,乐曲声有来有往的进行拉扯,拨动着众人的情绪。 云笑也开始配合云奕月,瞬间增加了这边的气势。 砰的一声巨响,马车厢的顶盖居然被掀开了,紧接着车壁也被飞爪勾住扯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人完全暴露在外。 挥舞着铁链的黑铁塔站在云笑的马车车辕上,怒目相向江昀扬,他将铁链抖得哗啦啦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人抡翻。 佩戴着鬼面具的那人抱着琵琶站在云奕月这辆马车的车辕上,他那双冷淡至极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奕月,半瞬也不曾挪开。 云奕月幽幽冒出一句:“呵,分工还挺明确。” 除了黑铁塔和面具人,地面上还有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弯刀正在与护卫对阵,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 云奕月腿脚不方便,嘴上却没有落下风:“哼,耍来耍去还不是那几招,也没见你折腾出来点新玩意儿。” 一阵阵呼哨声响起,金衣使者出现了,这群人的战斗力可是相当彪悍,瞬间就将黑衣人击退数丈远。 云奕月挑眉笑道:“我们赢了!”岂料下一刻,她就被狠狠打了脸。 第85章 共同坠湖 面具人不慌不忙的更换了曲子,那群黑衣人瞬间战斗力大增,个个力大无穷,十分凶猛,居然将金衣使者连连击退。 更为糟糕的是,刚才昏睡不醒的护卫们骤然醒来,居然也开始攻击金衣使者,一时间让金衣使者腹背受敌。 “又来了,又来了!”云奕月暗暗吐槽,这面具人怎会如此热衷于制造傀儡人,她手下一阵乱弹:“停止内耗,一起发疯。” 那群被控制的护卫们纷纷丢下武器,三三两两的挽着手臂欢乐的跳起了舞。左抬腿右抬腿转一圈,左挥手右挥手再转一圈,不知道跳得有多开心。 江昀扬厉声喝道:“我已经送信前往秘阁,若我此行出了事,必是祝义那厮在背后下黑手,好好想想你们主子教训的话,是否还要继续?” 黑铁塔犹豫了,他不知所措的看向面具人,似乎没有料到江昀扬已经得知他们是祝义的手下。 面具人却紧盯着云奕月,他的目光落在云奕月腰间的牛头木牌上,久久不曾挪开。 黑铁塔喊道:“鬼面,你发什么愣?” 面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简短的回道:“抢东西!” 黑铁塔冲着江昀扬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藏宝图,魂曲谱,快点拿来。” 江昀扬伸手护住脚下的黑漆描金木箱子:“这是我们江家费尽辛苦才寻来的东西,不能给你。” 黑铁塔不管不顾的前来抢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到了那口木箱子,他喜滋滋的将木箱打开,不料里面却骤然喷射出毒烟,飞出一窝毒蜂,将他蜇得哇哇大叫。 黑铁塔的眼睛看不见了,他剧痛之下发了疯,抡起手臂粗的铁链胡乱挥舞,狠狠朝着江昀扬的方向抽过去。 江昀扬护着江岚和云笑一骨碌从马车上跳下来滚到一旁,躲得远远的。 面具人听见黑铁塔的痛苦嘶吼,他大声喊道:“老铁,西北边有湖,遁走!” 黑铁塔不再恋战,而是凭感觉抢了匹马迅速拖着铁链朝着西北方的清泽湖奔去,噗通跳入到湖水中沉了下去。 面具人再次弹奏曲子,命令弯刀黑衣人全力攻击,之后他一脚一个将大祭司和褚钰踢下马车,转身驱车直奔清泽湖。 云奕月大惊失色,她也想跳车,可惜被面具人用长鞭拦腰系住拴在了车上,竟然跳不下去,只能跟着面具人一起离开。 咚的一声,整辆马车连带着两人冲入清泽湖,瞬间沉没不见。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褚钰撕心裂肺的朝着清河湖冲去:“阿月,阿月……” 黑衣人没有了面具人的魂曲加持,战斗力渐渐减弱,他们不敢恋战,瞅了个空子全撤了。 江昀扬脑袋嗡嗡响:场面已经控制住了,可偏偏云奕月坠了湖。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云奕月一个劲儿的冒泡泡,她感觉胸闷气短,越来越喘不过气,心里十分焦急:完了,江风权曾说这湖里有古怪,会扯着人往下坠,自己怕是要淹死了。 面具人在水里游得很快,他扯着云奕月往湖底的石头阵里钻去,七拐八绕之后居然钻入到一处奇怪的地方,这里面有氧气,像是个巨大的泡泡。 云奕月痛痛快快的呼吸了好几下,她这才从憋闷的感觉中缓过劲儿来。 面具人嘱咐道:“待在这里不要乱动。”他又出去寻找黑铁塔,不多时也将人拖了过来,三人挤在一处。 黑铁塔面目肿胀被蜇的全是疙瘩,眼睛也被毒烟熏的看不见了,眼角隐隐渗出黑血,他不停的痛苦嘶吼,将石头锤的砰砰响。 面具人从怀里摸出药瓶倒出几粒药丸塞入黑铁塔的口中,又取出瓶药膏给他涂抹眼睛和红疙瘩,黑铁塔这才渐渐止声。 云奕月拖着伤腿不敢乱动,只能靠在石头上歇息,她好奇的打量着面具人,心想待会该摸哪块石头去砸他的头。 面具人安顿好黑铁塔之后,他来到云奕月身边,一把扯下她腰间的牛头木牌仔细端详,看得十分认真。 云奕月心里一惊:这牛头木牌是爹爹特意让自己挂在身上的,难不成这面具人果然与自己有亲,他真的是祖父的私生子,自己的野叔叔? 面具人嘶哑着开了口:“你可认识云瑶?” 云奕月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面具人呵呵一笑,带着无尽的痛苦,他用手指了指云奕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是凶手!” 云奕月顿时不乐意了:“我又不认识她,我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面具人自顾自的重复道:“云家人,都是凶手!” 看来,这里面果然有故事。 云奕月一把拉住面具人的手臂,双眼直放光:“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 面具人却痛苦的捶着脑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凶手,云家人,凶手……” 云奕月看着面具人这副模样,像是受过不小的刺激,以至于提到凶手二字,他就神志不清难以自控。 黑铁塔靠在石壁上叹气道:“该死,我们杀的那些人都该死。” 云奕月试探着跟黑铁塔交流:“大哥,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 黑铁塔攥紧拳头使劲捶着石壁,拽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你可瞧见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都是拜那些人所赐。” “祝山?”云奕月脑筋一转,她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可是当年死在戏楼中的祝山?” “没错!”黑铁塔提及这个名字,顿时恨得咬牙切齿:“那帮在戏楼中饮酒作乐的恶人,将我们族人的命视为蝼蚁肆意践踏,多少人被他们楔入魂钉制成傀儡,然后替他们殊死搏杀做尽肮脏事。” 云奕月心想:这莫不是狗咬狗一嘴毛,究竟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不能轻易相信。但她留意到黑铁塔身上的铁链似乎很不一般,细瞧之下竟然是被一枚枚筷子粗细的魂钉深深的楔入到身体内。 她能猜得出来这些魂钉必定不简单:“这些钉子不能随意拔出,是吗?” 黑铁塔点点头:“祝山等人掌握了许多邪恶秘术,不知他们是怎样将这些钉子楔入我们族人体内,然后再操控我们。这些魂钉可以让人力大无穷远超常人,可是使用几次之后就会让人力竭而亡。” 云奕月接着猜道:“刚才在外面打架的那帮人,就是因为身上有魂钉,所以才能跟金衣使者打个平手?” 第86章 真是亲戚 黑铁塔沉默不语,或许那些人也是他的族人,所以他懊悔不已。 云奕月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祝义派你们伤害江昀扬,还有这次抢夺东西?” 黑铁塔却说:“以前的事情是上面指示,这次抢东西是我们自己的主意。” 云奕月露出几分失望,她万万没想到这次的行动居然跟祝义无关,这就意味着他们仍然没有拿到最直观有力的证据。 黑铁塔苦笑道:“藏宝图和魂曲谱都很重要,原本想着只要拿到这些东西,就可以换回我们的自由之身,没想到仍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你想多了!”云奕月好心提醒道:“你们帮祝义做了这么多事,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不会说出去,你们的下场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面具人的痛苦稍稍得到缓解,他终于停下来盘腿坐在黑铁塔身旁,手里不断摩挲着那个牛头木牌,喃喃念叨着:“生辰,木牌!” 云奕月听不懂面具人话里的意思,她问了句:“他在说什么?” 黑铁塔对面具人颇为了解,他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这个木牌是他舅舅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舅舅?”云奕月疑惑地挠了挠耳朵:“我爹爹今年四十二岁,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了,这年龄上也不搭配啊。” 黑铁塔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你祖父云阙才是他舅舅!” “等一下,我先捋一捋关系!”云奕月掰着手指头开始细算她和面具人之间的关系,半晌之后,她终于将关系理顺清楚:面具人是自己祖父的亲外甥,自己爹爹的姑家表弟,自己的表叔! 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没能逃脱面具人是自家亲戚的命运。 云奕月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昵感,她再度看向黑铁塔:“你也是我家亲戚?” 黑铁塔瓮声瓮气的回道:“鬼面是我的族人,姑且也算是亲戚。” 既然大家都是亲戚,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云奕月瞧了瞧四周:“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能呼吸?” 面具人突然说道:“湖底有解法,我娘说湖底有解法。” “什么解法?”云奕月用手一寸寸摸过那些石壁,并未发现有什么机关。 黑铁塔幽幽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这湖底有解开魂钉的办法。不过我们两个已经来过这里多次,都没有什么发现。” 他想了想,又着重强调道:“鬼面身上也有魂钉,因为他会弹奏云家魂曲,所以只钉入三颗,都在脑后的位置,他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 云奕月听了这番话后心里闷闷的,她也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乱翻乱找,翻腾了好一会之后却没有令人惊喜的发现,看来这东西藏得挺严实,一时半会是找不出来的。 黑铁塔捂着胸口似乎极度不舒服,面具人此刻的神志已经恢复大半,他咬咬牙:“这里不宜久待,咱们要尽快出去。” 云奕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圆的扁瓷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张叠的小小的银票,这是她攒下的私房钱。她将整个瓷瓶递给面具人,笑嘻嘻的说道:“表叔,这里有两千两银票,你先拿着应应急。” 面具人诧异的盯着那个小瓷瓶,然后又盯着云奕月,似乎很不理解:“为何要给我钱?” 他记得以前家里贫苦,舅舅每次来都会偷偷的给娘亲塞钱,后来族人遭了殃被圈禁,他就再也没能见过舅舅。 给钱,难道是舅舅家的传统吗? 黑铁塔摸索着接过云奕月手里的瓷瓶:“鬼面,咱们躲躲藏藏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给你就拿着,反正也不是外人。” 云奕月嘱咐道:“待会儿出去后分头走,我大声呼救吸引人的注意力,你们两个偷偷溜走。凭着你们的本事,后面咱们可以再联络。” 面具人心里一阵触动,他说道:“好!” 三个人一同从湖底往上面游去,奇怪的是,这次有面具人和黑铁塔在身边,云奕月并未感觉到湖底有力量在牵扯着自己。她想,或许是江风权骗了自己。 云奕月扑腾出水面,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然后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 褚钰和江昀扬正带着护卫们划着小船到处搜寻云奕月的踪迹,看见她扑腾出水面之后,急吼吼的奔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人救起。 云奕月抱着那条伤腿又哭又叫:“好痛,痛死人了,快去找大夫。” 褚钰心痛的搂着云奕月,一迭声吩咐:“速速离开,去云家药庐。” 江昀扬看了看淼淼水面,一望无际似乎看不到头,他心想黑铁塔中了毒必然活不长久,而那面具人的魂曲甚是厉害,没有云奕月在身旁助阵,还是不要硬碰,于是也离开了此地。 云奕月浑身湿透,被褚钰用毯子紧紧裹住,她突然觉得忽冷忽热头疼脑涨,心里暗道不好,怕是要病倒了。 果不其然,谢大夫帮云奕月重新固定好伤腿之后,就发现她已经发起高热,小脸烧得红彤彤就连眼神也开始迷离。 谢大夫本想趁此骂她几句,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又去煎药。 云奕月意识模糊,脑海中像是走马灯那般不停的转换画面,一会是祝山自残,一会是黑铁塔等人被楔入魂钉,一会又是面具人弹着琵琶驱使犬人……纷纷杂杂好不热闹。 那面具人突然揭开自己脸上佩戴的狰狞面具,露出一张与云阑之十分肖像的脸庞,这让云奕月猛然一惊醒了过来,额头上冷津津的竟是出了满头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搭在云奕月的伤腿处,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她蓦然一惊:“是谁?” 床前坐着一人,神情晦涩复杂,他正幽幽的盯着云奕月,不是江风权又是哪个? 云奕月没好气的说道:“这是女孩子的闺房,你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来到这里,你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江风权这次难得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问道:“你在湖底待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云奕月心虚的说道:“要你管!我福大命大总行了吧。” 江风权捏了把云奕月的伤腿,立即让她感受到强烈的疼痛不由得惊呼出声,他慢条斯理的问道:“湖底究竟有什么?” 第87章 钓乌龟 云奕月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风权嗤笑一声:“不如你此刻大吼大叫把所有的人都招过来,然后告诉他们你是如何故意放走贼人,究竟藏的何种心思?” 云奕月暗骂一声老狐狸,她觉得沮丧透顶: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情,似乎都能被将江风权看穿,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云奕月不情愿的哼哼唧唧道:“湖底石头缝里有个地方能自由呼吸,我们就在那里躲了一会儿。” “我们?”江风权仔细咀嚼云奕月说过的话,他微微挑眉:“你跟那伙贼人认识?” 云奕月只能说:“不打不相识!” 江风权沉默一瞬,突然笑道:“不对,他们是当年戏楼的真正凶手,亦是让你家背锅的恶人,更是在柳林中让你断腿和这次让你坠湖的贼人,你居然会和他们不打不相识? 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不介意让你的腿再重接一次骨。反正你也不想再要这条腿了,倒不如直接废掉。” 云奕月噌一下坐起来,她伸手攥住江风权的手腕,担心他真的二次伤害自己的断腿,那就惨了。她气鼓鼓的说道:“谁说我不想要这条腿了?你惯会用威吓手段探究别人的隐私,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风权垂眸盯着云奕月的纤细手腕,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像是玉石雕琢的那般直戳人心,他做出了让步:“我只听一半实情即可。” 云奕月先在心里把所有讯息汇聚起来,然后剔除掉一半,半晌之后她才说道:“面具人和黑铁塔是同族人,他们被人楔入魂钉控制,应该是祝义做的。祝义派他们做下许多坏事,包括对江昀扬使用缚灵术,其目的大概是不想你们顺利坐上掌事之位。” 江风权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天色晚了,你歇息吧。”说完施施然的离开了云奕月的房间,犹如入无人之境。 云奕月默默的想道:看来应该赶紧找个趁手的护卫看门,这是自己的房间,不能任由他江风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里是菜市场呐。 “咚”云奕月重重的躺回到床榻上,一会儿又睡着了。 早起,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云奕月眼睛还未睁就开口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褚钰笑着说道:“我让人给你炖了甲鱼汤补身子,快起来喝一些。” 云奕月一骨碌坐起来,任由褚钰带来的婢女服侍她简单洗漱更衣,她瞧着那一盅炖得火候极佳的甲鱼汤,不由得食指大动。 褚钰伸手贴上云奕月的额头,感觉到凉丝丝的,他这才放下心来:“幸好退烧了,你以后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云奕月自我调侃道:“我福大命大,万难不怕。” 褚钰用勺子盛出来一小碗甲鱼汤递过去,细心叮嘱道:“小心烫,吹吹再喝。” 云奕月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直呼:“好鲜,真好喝!” 褚钰十分开心,自豪的炫耀道:“这可是我特意买回来的三福甲鱼,不仅好吃还能替你积攒福气。” 云奕月诧异道:“吃这个还能积攒福气?” 褚钰用长柄勺敲了敲甲鱼壳:“喏,你看看,这甲鱼被钓上来一次再放生,背上就会刻上一个福字,连放三次就会有三个福字,所以才被称为三福甲鱼。这种好东西是要抢的,我派人盯了许久才拿到。” 云奕月仔细盯着甲鱼壳瞧了又瞧,上面果然用刀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福字。她突然就笑了,这个方法挺好,既安全又隐蔽,一般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脑洞。 褚钰又给云奕月盛了碗汤,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谢大夫说你的腿可不能再折腾了,从今天起我会一直守着你,监督你好好养伤。” “行!”云奕月爽快地答应下来:“咱们整日里吃喝玩乐,听听曲儿,钓钓鱼,你觉得如何?” 褚钰闻言十分开心,他笑眯眯的说道:“一言为定。” 清泽湖,画舫中。 褚钰戴着斗笠坐在船栏边垂钓,他看着躺在船舱软椅上的云奕月不解的问道:“你既然答应要好好养伤,为何又要到这里来钓鱼?” 云奕月一边啃果子一边笑道:“我喜欢这里,风景好又清静,省得听见娘亲和姐姐唠唠叨叨,还有你在这里陪着我,不知多么快活。” 褚钰自然也是很愿意跟云奕月相处,他内心觉得很满足。 不多时,船边翻起哗啦啦的浪花,护卫们接二连三的潜上来,捞上来好几只龟壳比磨盘还要大的乌龟,将它们扔到船舱中。 早就等待多时的文书先生将这些乌龟背上刻着的图案符号一一拓印下来,小心翼翼的将文稿放在一旁晾干,然后再收集成册。 一连钓了七八天鱼,再捞上来的乌龟基本上都已经做过标记了,云奕月这才转了兴致闹着要回家静养。 褚钰帮忙整理拓印出来的文稿,将那些不同的图案符号一个个描绘在巴掌大小的方格纸片上,他疑惑的问道:“阿月,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文字,你认不认得它们?” 云奕月摇了摇头:“一个也不认得,不过咱们可以去找人问问。” 云家老宅内,云沧海和云长山云松将那一堆纸片扒拉了半天之后,他们齐齐得出一个结论:这只不过是顽皮小儿的乱写乱画,根本没有什么深刻的寓意。 云奕月不禁仰天长叹:这一代的云家长辈们居然连先祖特意留下来的札记都看不懂,怪不得落魄到要向后辈求救的地步,真是家门不幸啊! 云沧海嘀咕道:“如果这些东西真是文字的话,若是能早生个百十年,或许还能瞧出来点门道。”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点醒了云奕月,对啊,她可是认识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不如请他瞧一瞧。 云奕月留了个心眼,她打算从这些纸片中随机抽出几张,然后分开数次去询问江风权,这样一来就算是江风权知道所有的图案含义,他也拼凑不出来这些文字的真正顺序。 云奕月乐滋滋的带着五张纸片前往九涞园,美其名曰履行合约给江风权弹奏魂曲,等到三曲终了,她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江风权,你方不方便帮我看点东西?” 江风权狐疑的打量着云奕月,半晌才允诺道:“拿出来瞧瞧!” 云奕月从怀里先摸出一张纸片递过去,带着讨好的笑容:“你看看这个认不认得?” 第88章 活字典 江风权盯着那张小纸片上面的图案看了看,他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巧了,这个我恰好认得,不过我为何要告诉你。” 云奕月顿时急了:“那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个老狐狸,每每让他帮忙做一点事情,他都要千方百计的算计好处。 江风权慢悠悠的说道:“暂时还没想好,不如先欠着,待我想好再去跟你讨要。” 云奕月想了想开始讨价还价:“那你的条件不能太过分,不能违反法理不能违背道德,还有就是这些纸片有很多,你不能一张张计较,要把所有的算在一起。” 江风权点点头:“可!” 云奕月这才从怀里摸出剩下的四张纸片,将它们一一摊开在书案上。 江风权吩咐了一声:“研墨!” 云奕月看了看书房内并无旁人,她用食指点向自己,微微有些诧异:“我来研墨?” 江风权奇怪的看了一眼云奕月,讥讽道:“这么简单的活,你不会做?” 云奕月理直气壮的拒绝了:“我可是个伤员,我的腿受伤了。” 江风权瞧了瞧云奕月的伤腿,疑惑的问道:“你平时都是用腿研墨?” 紧接着他又说道:“这些东西不是你的秘密吗,看来你并不介意别人也知晓。” 云奕月只得单腿蹦跶到书案旁边,她往砚台里面倒了点清水,然后开始一圈圈研墨,因为不太情愿所以嘴巴噘得高高的。 江风权从笔架山上取了支毛笔蘸墨,他揶揄道:“听说你那小白脸字画双绝,平日里你也是这样给他研墨的?” 云奕月傲娇的哼了一声:“阿钰才不会使唤我做这些事,他不知多疼我。” 江风权头也未抬,嘴上却毫不留情:“看来确实如此,疼你疼到你腿都断了?” 云奕月愤愤然扔下墨条,墨汁四溅弄脏了书案,她恼怒的盯着江风权:“那只是场意外,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不就是当时在柳林中得亏金衣使者拉扯了一把,何必时时刻刻挂在嘴上? 江风权垂眸盯着自己被墨汁溅到的衣袖,大大小小数十个圆圆的墨点,他暗暗叹道:这样的性子,如何做得红袖添香伴读书的佳人? 云奕月弯腰凑过来查看那些小纸片,江风权已经将图案符号对应的汉字写在了纸片的右下角,好巧不巧,这五张纸片对应的汉字居然是‘钉,丝,魂,绕,人’! 云奕月尴尬极了,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耳朵,嘿嘿笑了两声:“我……其实就是随便画着玩的,你也随便看看就好。” 江风权嗯了一声:“你确实是画着玩的,可惜你先祖不是。” 云奕月大吃一惊,随即八卦的问道:“你认识我家先祖?” “不认识!”江风权冷冷的说道:“虽然我不认得他们,但是这种图案符号是当年的某种密文记录方式,我有幸研习过一二。” 云奕月暗自嘀咕道:这家伙说的自己好像很谦虚,哪里是‘研习过一二’,说不定就是为了获取人家的秘密特意去学的,真是不要脸! 江风权将纸片叠在一起交还给云奕月,再三叮嘱她:“喏,你的东西仔细收好,千万不可随意告诉别人。” 云奕月将纸片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还特意拍了拍:“放心,我心里有数。”她用手扶着书案一瘸一拐的去抱自己的琵琶,打算离开这里。 岂料下一瞬,整个人腾空而去,竟是江风权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他垂下眼眸盯着怀里的人:“你的腿不方便,我送你!” 云奕月诧异的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只冒出这么一句:你人还怪好嘞! 出了书房门,云奕月说道:“你把我交给金诚就行了,马车距离这里还远着呢。” 江风权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他仍然抱着云奕月往外面走去,穿过大厅出了小院来到了园子里,此时秋高气爽凉风习习,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飘然而至,沁人心脾。 云奕月使劲嗅了嗅空气,不由得感叹道:“好香啊!” 若是这些做成桂花酥,桂花饼,桂花糕,桂花茶,那该有多好! 江风权来到马车前,杜仲立马翻身下来恭敬的伸开双臂准备接过云奕月,不料却被无视了。 江风权皱了皱眉头:“杜玲为何没来?” 杜仲如实回禀道:“小妹病了,至今还未痊愈。” 江风权没再多说,而是亲自踩着矮凳钻入马车厢内,将云奕月安置在软座上。他摸了摸云奕月的脑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杜仲一直很沉默,还是云奕月率先开口询问:“杜玲的伤如何了?” 杜仲闷闷的说道:“多谢小姐赠送了许多药物,可是我看着阿玲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他也形容不出来杜玲如今的模样,瞧着与正常人无异,可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云奕月沉吟片刻,继而说道:“先去看杜玲。” 马车一路向前驶向褚家,停在了西北角的小门,这里有两处小院专门拨给护卫们居住,杜玲自从受伤之后也住了回来。 杜仲将云奕月抱下来安置在轮椅上,两人一起去了杜玲住的屋子。 如今正是白日里,可是这屋子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杜玲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神情无比呆滞,眼珠竟是一动不动。 杜仲轻轻唤了一声:“小妹,阿月小姐来看你了。” 杜玲听见哥哥的声音之后,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去看云奕月,口中念叨着:“小姐……” 云奕月不由得一阵心疼:“杜玲,你这是怎么了?” 杜玲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迸,她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没——事。” 可是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没事? 云奕月抬头看向杜仲,担忧的问道:“大夫怎么说?” 杜仲如实回禀:“大夫诊断说是脉象正常,也并无外伤,或许是因为那日在柳林中受了刺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即可。可是刚开始小妹的状态还算好,这几日却越发迟缓。” 云奕月听闻大夫说杜玲是因为受到刺激才会这样,她吩咐道:“将我的琵琶取来,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