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白月光锁死，我离婚二嫁你兄弟》 第1章 亲眼撞见丈夫出轨 又停电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 宋昭点起一根蜡烛，有些出神的想。 别墅大门在同一时间被敲响。 宋昭走过去，打开门。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双带着灼人温度的手便缠上了她纤细的腰，不由分说将她拢进怀里。 鼻翼间满是男人身上混杂着淡淡酒气的清冽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微微让人眩晕。 手上的蜡烛被扔在地上，微弱灯光泯灭，眼前一片黑暗。 宋昭被人禁锢着，密不透风的吻落在她颈间，脸上。 他吻得很急，像沙漠里独行许久的旅人，死死抱着她，仿佛她是唯一的甘泉。 宋昭呼吸不稳，在亲吻的间隙努力偏开头，平素清冷的声线，此刻也染上了勾人的缠绵悱恻。 听在耳朵里，宛若最猛烈的催情药。 “知珩……轻一点……” 傅知珩，宋昭的老公。 她与他结婚两年，却从不亲近，因他心里藏着别人，对她也从不上心。 但从上月，也就是别墅第一次停电开始，原本平静到死寂的关系突然被打破。 每次停电，他都会来，不说话，只抱着她，抵死亲吻。 若不是摸到他身上她送的项链，再加上此处别墅是他买的，旁人不会知晓，宋昭真的会怀疑家里进了登徒浪子。 她犹豫着去摸傅知珩的脸。 “说句话好吗知珩，很黑，我有点怕。” 身前的男人动作顿住，气息更重了两分，隐约有种即将疯魔的味道。 他避开她摸过去的手，托着她的腿，将她抱着放在桌子上，低头吻得更重。 宋昭生生被吻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她躺在床上，身上仍然穿着昨晚的睡衣，除了红肿的唇，全身无任何不适。 他来这一次，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亲她。 为什么？ 宋昭茫然不解。 他明明，从来都不喜欢她。 京都中心医院。 心外科。 “宋医生，早上好。” “你好。” 宋昭穿着白大褂，内穿一件浅色衬衫，乌发盘成低丸子，额前碎发拂过眼尾，一双狐狸眼美得勾魂摄魄。 最先问好的男医生红着脸，慌乱移开了视线。 目送着宋昭走进诊室，小护士们顿时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八卦起来。 “你们看到没有？宋医生嘴唇红得滴血！配上那张脸，简直跟妖精似的，我看着都腿软！” “看到了看到了！我打赌，肯定是被亲的！” “真的假的？不是说宋医生的老公跟她是貌合神离吗？” “这事儿我知道！据说傅总之前有个喜欢了十几年的白月光，但白月光抛下他出了国，傅总心灰意冷之下才跟宋医生结婚的，那位白月光还是宋医生的姐姐呢！” “啊？那宋医生也太惨了吧！” “谁说不是呢……” 诊室内。 宋昭的手机震动一下，闺蜜温乔一的信息回了过来。 乔乔：【他跑去别墅亲你！！！还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终于睁开狗眼，看到你的好了呗！】 【要我说，你就趁热打铁把他拿下得了，宋杳杳你别怂！！！】 杳杳是她的小名，平日里，只有亲近的人会叫。 宋昭无奈一笑，回了一条。 【我知道了，我还有一台手术，结束之后，我会去的。】 温乔一恨铁不成钢。 【宋杳杳！你就在医院过一辈子得了！】 在医院过一辈子吗？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昭一笑，却不知为何，想到了跟傅知珩订婚的那一天。 他对她说，宋昭，我会给你一个家。 家，对宋昭来说，是太珍贵的词。 因为这句话，她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去爱傅知珩，哪怕他从来不肯给半分回应。 宋昭垂下眸子。 或许温乔一说得对，她真的应该再争取一次。 下午的手术是心脏瓣膜置换，对宋昭来说，难度并不大。 却在结束的时候，遇上了医闹，病人家属手里拿着水果刀，眸子血红。 他挥刀冲过去的时候，那名中年女医生显然吓傻了。 宋昭扑上去拉开她，因为躲闪不及，胳膊被划破一道口子。 伤口不浅，血液瞬间浸透了白大褂。 女医生终于回神，惨白着脸大叫一声：“宋医生！！！” “你没事吧？！” 眼见着宋昭受伤，周围的男医生女护士都气得不轻，扑上去七手八脚把持刀家属死死压在地上。 “你敢伤害宋医生！我们跟你拼了！” “家人们用点力！压死他压死他！” 宋昭捧着胳膊，一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一边无奈朝这边喊了一声。 “可以了，把他交给警察吧。” 小医生小护士们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宋昭被带去处理伤口。 她皮肤很白，因而渗血的伤口看着就更狰狞可怖。 被宋昭救下的中年女医生叫顾蓉，在一旁看得眉心都快拧成麻花，抹着眼泪，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宋医生，真是对不住，你都是被我连累了。” 宋昭摇摇头：“不怪你的顾医生，你别担心，伤口不深。” 她看了看时间，眉心蹙起。 这个点，傅知珩要下班了。 最后一圈纱布缠好，宋昭忍着疼站起来，不顾众人的阻拦，走出了医院。 她取了事先订好的礼物，打了出租车往傅氏赶。 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袖扣，简约内敛，是傅知珩会喜欢的类型。 宋昭怀着满心期待，唇角带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美人含笑，让前头的司机看花了眼睛。 傅氏楼下。 宋昭向司机道了谢，转身往里走。 结婚这两年，她来公司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前台不认识她，拦着她不让她进。 宋昭好脾气地解释了好几遍，她才不情不愿地放行，走得远了，还能听到她不屑的声音。 “我们傅总哪里有什么夫人？该不会是想来骗钱吧，看着就一副穷酸样子，我放她进去不会受处罚吧……” 宋昭将这些话尽收耳底，面色不变，心底终究多了几分苦涩。 没关系的。 她安慰自己，知珩已经对她改变了，只要她再努力一下，他总会看到她的好。 捏了捏手上的礼盒，宋昭坐上电梯，前往顶层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关紧，透过门缝，她看到她那向来冰冷沉默的丈夫，此刻半闭起眼睛，满脸痴迷地去吻怀里的女人。 眼眸充血，欲火缠身。 女人被他按在办公桌上，娇喘吟吟，却坚持伸手去推开他。 “阿珩……不要这样……你是有家室的人，要是昭昭知道了，她会伤心的……” 傅知珩却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将她揉进怀里，神情痛苦又痴缠。 “别提她，你知道的，我只爱你，绾绾……” 是宋绾。 宋昭脸色惨白。 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傅知珩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被他放在心尖上护了十多年。 没想到，她竟然回国了。 宋昭眼睁睁看着她老公抱着她姐姐深情告白，却连逃走都做不到。 脚下像扎了根一样，死死定在原地，逼迫她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 宋绾推开傅知珩，偏开头不去看他，语气盈盈如水，惹人怜爱。 “阿珩，你已经结婚了，我们……不可能了。” 傅知珩嘴唇颤动：“我为什么跟她结婚，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声线颤抖，一双眼眸紧紧锁着面前的人，似乎生怕她跑掉一样。 “当初，你说我幼稚，不会爱人，不堪托付，我娶宋昭，就是要证明给你看。” 证明他并非不值得托付，证明他也可以给别人一个家。 “但我现在后悔了。” 傅知珩痛苦地抱住宋绾。 “我不该赌气，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她又死板又无趣，根本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了，我只想要你，绾绾。” 宋昭如坠冰窖。 曾经让她心动无比、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反复回想甚至当作精神支柱的话，原来只是傅知珩的一时赌气。 他甚至至今仍在后悔。 心痛到几乎要无法呼吸，目之所及都像是利刃，狠狠将她的血肉贯穿，留下彻骨的疼痛。 宋昭站不稳，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在外面？” 傅知珩将宋绾护在怀里，冷冷看向门外。 宋昭险些被他发现。 千钧一发之际，却被人拉住手腕，猛地带进了隔间。 第2章 嫂子哭得好可怜，像兔子 昏暗的房间里。 宋昭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蓦然撞进陌生男人坚硬火热的胸膛。 面前投下一圈浓厚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住，她像是误入歧途的猎物，被死死圈在领地之下。 这样的压迫感，这样的姿势和场景，竟莫名与昨晚重合。 只是，眼前的人并不是傅知珩，而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宋昭心下慌乱，下意识后退，后背贴紧冰凉的门板。 面前的男人顺手将手抵在门板上，微微俯下身，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水味道将她从头到尾包裹住。 呼吸也像是更加艰难。 男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宋昭慌乱，用一双含笑的眸子紧紧望着她，嗓音低哑性感，像是酒水，令人微微眩晕。 “……嫂子，你迷路了吗？” 他叫她……嫂子？ 宋昭一怔，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他。 他比她高很多，她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长相。 这男人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美人颜，骨相与皮相兼具。 皮肤瓷白，十分耐看，一双微翘的桃花眸并不显女气，反而透出不容冒犯的凛然贵气。 妖孽一样的男人。 他的眼睛太黑，也太具压迫力，宋昭只看了一眼，便心慌地移开了视线。 她想起来面前这人的身份了。 周妄，周老首长的孙子，这京都太子党的中心人物，也是傅知珩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听说前两年进了军营，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 傅知珩的那一帮兄弟都是早年和宋绾玩闹着长大的，因着宋绾的关系，他们对她并不是很待见。 周妄应该也是一样，她此刻也实在没有心情用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便疏离地说道： “周先生，你……能先让开吗？” 说话时，宋昭竭力偏开头，身子贴紧门板，拉开和周妄的距离，似乎并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 因为刚刚哭过，她说话时还带一点轻微的鼻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更有些难言的委屈。 周妄漆黑的眸子缓缓盯住宋昭发红的眼睛。 浓密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到了极点，也好欺负到了极点。 他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冷隽的眉峰微微压低，声音里听不出有没有怒气。 “嫂子哭得好可怜，好像兔子，是阿珩让你伤心了吗？” 他缓缓凑近她，伸出手，似乎要去碰她泛红的眼尾。 这动作有些越界了。 宋昭猛地将他的手打开，偏开头，语调微微冷了下来。 “跟你无关，请你让开，我要出去。” 男人看着那只被打开的手，视线停顿两秒，随后才看向宋昭，声音低缓动听。 “抱歉，我开个玩笑，嫂子别生气。” 他缓缓向后退，站直了身子。 他的动作很慢，全身肌肉紧绷，像是迫于某种原因，被迫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的凶兽。 甚至给人一种荒唐的感觉，他此刻并不是想要后退，而是想直接冲过来。 好在他没有。 在宋昭紧张的视线中，周妄一步步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宋昭这才松了一口气，发现他真的好高，肩宽很宽，腿也很长，衬衫包裹不住蓬勃欲出的身材，荷尔蒙扑了人满头满脸。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对着这张脸和身材无动于衷。 宋昭却毫无波澜，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甚至连头都不曾回。 房间内，周妄直勾勾盯着她纤细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他缓缓抬手，目光凶狠如同猛兽，燃烧着喷薄的渴望，却温柔地吻了吻碰过宋昭的指尖。 前方，她买的袖扣掉在地上。 周妄捡起那只刻了宋昭名字的袖扣，收进心口的口袋，转而姿态从容地，将傅知珩的那只碾碎。 不留全尸。 夜间，郊区废弃工厂。 白日里持刀行凶的男人嘴上缠着胶布，像滩烂泥一样匍匐在地上，双腿徒劳地挣扎抽动。 他双目惊恐，看向四周，嘴里不住发出呜咽。 前方黑暗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宛若阎王的催命符。 “哪只手，伤的她？” 男人不明所以，身后有人像拎垃圾一样拎起他，将他扔到了前面。 于是，他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一双淬了冰的桃花眼。 正是周妄。 他手心里把玩着那只精致的袖扣，指腹擦过“sz”两个字，流连忘返一般，又摩挲了好几遍，才开口，问了第二遍。 “今天中心医院里，你用哪只手伤的她？” 男人这次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下子就想起今天在医院里，那个多管闲事扑上来，还被他划了一刀的女医生。 听护士说，她老公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有权有势，只手遮天。 男人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呜咽着想说话。 周妄抬手，让人把他脸上的胶布撕掉。 男人立刻趴在地上，求饶道：“对、对不起……” “我老婆死了，我只是想坑医院点钱好去再娶一个，没想害人的，而且……而且是那个女医生她自己冲出来的！” “您是她老公傅先生吧？实在对不起，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呃……” 男人刚说完这句话，脖子忽而被人用力掐住。 那力道大得恐怖，几乎下一秒就能把他的脖子连皮带骨头拧断。 男人双目瞪大，脸在瞬间涨得青紫，看着眼前人，他那双桃花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骇人的血红。 宛若恶鬼。 恶鬼说：“我不姓傅。” 被掐住的男人不可置信地抬头。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听到男人阴冷偏执的声音。 “她不是傅知珩的。” “她是我的。” 第3章 宋昭长得真他妈美啊 晚上十点。 刚刚洗漱完的宋昭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声音轻佻：“宋小姐，阿珩喝醉了，来接一下呗。” 傅知珩喝醉了？ 宋昭放下手机，有些犹豫。 白天的事情还近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没法不管他。 最终，宋昭还是换好衣服出了门。 酒吧里。 “喂，季斯越，你打电话给宋昭干嘛？你不知道阿珩烦她吗？” “就是啊，应该打给宋绾，让她来看看，阿珩都为她心碎成什么样了。” 季斯越慢条斯理收起手机，金丝眼镜下，狭长双眸浮过兴味的光。 “这个点，绾绾都要睡了，吵她干嘛？” “再说，不让宋昭亲眼看到阿珩现在的模样，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跟绾绾之间的差距，从而心甘情愿退出呢？” 季斯越的一番话，让在场其他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高！还是你高！要说杀人诛心还得看你季大公子的。” “话说那个宋昭到底长什么样，老季你跟我说说，能跟绾绾比吗？” 问话的人是裴家大少爷，裴钰。 傅知珩并没有办婚礼，宋昭小时候又养在乡下，他还真没见过宋昭。 季斯越抿一口酒，嗤笑道：“云泥之别。” 一个私生女，怎么配跟宋绾比。 话音刚落，包厢被人推开。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来人身上。 宋昭生得美，一张脸从五官到肤色，都耐看到了极致。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头圆润内翘，眼尾弧度勾人，天生的狐狸眼，八分冷，十分艳。 她出来得急，白色修身背心搭配黑色铅笔裤，外搭一件黑色风衣，利落又简约。 走动间，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和修长的双腿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包厢里所有人，除了喝醉昏睡的傅知珩，全都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向宋昭。 尤其是裴钰，他瞪着眼睛逼问季斯越： “云泥之别？你特么耍老子呢？” 也没人告诉他宋昭长得这副勾人模样啊！ 真要说的话，宋绾长得也不差，但跟宋昭比起来，那可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季斯越眯了眯眼睛。 他第一次见到宋昭的时候，是在六年前。 那时的宋昭不过才十六岁，刚从乡下接回来，又瘦又木讷。 花一样的年纪，却死板得像一块枯木，看着就无趣。 只没想到，他才出国进修了几年，再见面，她倒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众人打量宋昭的同时，宋昭也在看着他们，眼神很平淡。 没有曲意逢迎，更没有蓄意讨好，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还是季斯越最先站起来，叫了她一声： “宋二小姐。” 她明明已经跟傅知珩结婚，他却还是叫她宋小姐。 很显然，他并不认可她作为傅知珩的妻子。 宋昭微微颔首：“知珩醉了，我送他回家。” 季斯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宋昭无视众人好奇的目光，走到傅知珩面前，轻轻拍了拍他手臂。 “知珩，醒醒，回家了。” 傅知珩朦胧着双眼，抬头看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宋昭把他扶起来，带着他往外走。 傅知珩却突然耍起酒疯来，用力一把推开她，嘴里嚷嚷着： “滚！” “我不要你，我要绾绾！” 他力气大，宋昭猝不及防被推到一边。 才换药没多久的胳膊撞到柜子，她疼得半边胳膊都炸开一样，脸色更是白得毫无血色。 有一瞬间，她几乎要站不稳，强撑着才能不让自己在这群人面前倒下。 裴钰是个颜控，最见不得美人受伤，当即就要冲上去护花，却被季斯越拦住。 他不紧不慢坐在那儿，姿态放松，事不关己，就好像在看一出戏。 裴钰只能又坐了回去。 在场那么多人，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宋昭出丑。 宋昭缓了一会儿才能站直身子。 她脸色还白着，像是上好的瓷器，眉眼又格外漆黑，即便狼狈，也美得不可方物。 在场不知是谁发出喟叹声，半是唏嘘，半是觊觎。 宋昭还是向傅知珩走过去。 季斯越眼里嘲弄更甚。 在他眼里，宋昭就是这样下贱的女人。 为了抢别人的东西，一点自尊都不要。 不管被怎么样弃如敝履，还是像狗一样缠上去，死死抓着，不放手。 其他人见状，也不由在心里感叹。 早就听说宋家二小姐是傅知珩的舔狗。 说得好听点叫深情不悔，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块狗皮膏药。 今天一看，果真没说错。 而此时，宋昭已经走到了傅知珩面前。 傅知珩脸颊酡红，浑身酒气，显然还要再闹。 “你滚……” 然而下一秒，众人眼中的舔狗宋昭面无表情，抬手甩了傅知珩一巴掌。 “啪……” 又响又清脆，在场众人又一次愣在原地。 感觉宋昭那巴掌扇的不只有傅知珩，还有他们。 裴恒摸着脸，对季斯越道：“老季，我感觉我脸有点疼。” 季斯越：“……” “滚你娘的。” 他没好气。 宋昭看着明显被扇懵了的傅知珩，平静问道： “闹够了吗？” 傅知珩双眼迷离，那一巴掌竟然真的把他扇乖了。 他看着宋昭，点了好几下头。 宋昭指着门口：“那就走，回家。” 傅知珩朝着门外走去。 “等一下。” 宋昭又开口：“把我包拿着。” 她手这会儿疼得厉害。 傅知珩的一众好哥们儿，全都用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宋昭。 她怕不是疯了！ 甩完巴掌还不算，居然还敢命令他做事！ 傅知珩是喝醉了，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真的会听她的！ 然而，接下来的十几秒钟，他们眼睁睁看着傅知珩在原地站了两秒，随后真的小跑过去，把宋昭的包抱在了怀里。 季斯越：“……” 裴钰：“……” 其他人：“……” 癫了，绝对是癫了。 季斯越目送着宋昭走出门，脸色讳莫如深。 裴钰在一旁道：“老季，你说阿珩看不上宋昭，我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呢。” “而且宋昭根本没你说的那么舔，要知道连绾绾都不敢甩阿珩巴掌，她居然敢，还打得这么重！” 裴钰一脸大惊小怪，甚至还在脑子里回味了一下宋昭打人的模样。 说真的，挺酷，主要还是美。 季斯越不以为然，语气轻蔑： “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她不过是仗着阿珩喝醉才敢这么放肆。” “而且，她明知道我们叫她过来是为了羞辱她，不照样只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敢说吗？” 裴钰刚想反驳，包厢门再次被打开。 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向他们出示了警官证。 “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吸食不法药品。” 警察的视线锁定在角落处袅袅升起的白烟，以及那位明显心虚躲藏的二世祖。 季斯越：“……” 裴钰：“……举报？该不会是宋昭干的吧？老季你又失算了。” “滚你他妈爹的。” 刚从郊区回来的周妄，接到了季斯越的电话。 对方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屈辱： “阿妄，来警局捞我。” 周妄：“没空。” 电话那头传来裴钰的声音。 “我说什么来着老季，还真是宋昭举报的我们！” 周妄：“五分钟后到。” 季斯越：“？？？？？” 第4章 他叫了一夜别的女人的名字 警察局。 周妄来的时候，裴钰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再生父母。 他哭唧唧扑上去： “呜呜呜阿妄，还好你来救我，要不然我就被那龟儿子连累蹲大牢了……” 他们这群人平时也玩得开，但都坚守高压线，绝不会碰那种药品。 今天纯属是被那二世祖害了。 周妄一把把他推开。 “死开。” 裴钰一脸受伤：“两年不见，你现在居然这么对我？” “话说你小子什么时候从军营回来的，都不告诉我，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周妄：“一个月前，不当。” 裴钰：“……” 割袍断义吧。 季斯越揽住周妄肩膀：“怎么样，这次真的准备退役了？不往上升了？” 照理说，两年前周妄就该晋升。 但在一次军事演习中，周妄不顾组织纪律从军营跑了出去，被记了大过。 升迁一事这才搁置，直至如今退役。 至于他当时为什么非要违纪，他们也无从知晓。 毕竟周妄从小性子就沉，也难看透。 就像现在，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上一秒还说不来，下一秒却又改变心意来警局捞他们。 周妄状似不经意问道：“今天的事情，跟宋昭有关？” “你知道宋昭？” 宋昭跟傅知珩结婚的时候，周妄正因为翘了军事演练被周老首长亲自带回军营惩戒，按理说应该没见过宋昭才对。 裴钰有点惊奇，但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周妄讲了一遍。 周妄听完之后，脸色很难看，看向季斯越，薄唇抿成直线： “你怎么这么贱。” 季斯越：“……” 裴钰赶忙附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人家宋昭也挺可怜的，真没必要这样故意羞辱人家。” “关键是她还长得那么我见犹怜，我都不忍心看了……” 季斯越气笑了： “裴钰，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你该不会忘了当时她趁宋绾出国，钻空子跟阿珩结婚的事吧？” 裴钰想说什么，却又讪讪地闭了嘴。 季斯越扶了扶眼镜，凉声道： “而且这次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个好机会，趁着阿珩不省人事，她正好生米煮成熟饭。” 话音落下，他明显感觉身旁的周妄脚步一顿，整个人似都僵在了原地。 季斯越：“怎么了？” 周妄呼吸都错乱了，几秒钟以后，才压着声音道： “没什么。” 裴钰拍手提议道：“咱哥几个喝酒去吧，正好给阿妄接风洗尘。” “行啊，阿妄，你觉得呢？” 没人回应，季斯越和裴钰回头，看到周妄停在几步之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几秒钟以后，他们听到他咬牙低骂了一句，随后猛地转身，驱车离开。 季斯越：“……” 裴钰：“……” “怎么了，他这模样，就跟老婆被人抢了一样？” 季斯越眯起眼睛，没有接话。 宋昭把傅知珩送到了酒店。 自从两人结婚之后，就一直分开住。 她没有他家的钥匙，也没有把握一个醉鬼能给她开门。 索性还是住酒店吧。 把傅知珩扶到床上，短短的几步路，宋昭额上的汗已经浸湿了头发。 受伤的左手一直在细细地发抖，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她抬手，摸到渗出风衣外的粘稠血迹。 宋昭没什么反应，去洗漱间拧了个湿毛巾，给傅知珩擦脸。 平心而论，他长着一张很优越的脸。 眉峰挺立，五官分明，很有古代贵公子那般芝兰玉树的气质。 只是贵公子俨然受了不小的情伤，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头，嘴里喃喃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绾绾……” “求你，别不要我，求你……” 他像个孩子一样，一直念叨。 他叫了多久，宋昭就听了多久，神色很平静。 只是擦完脸，胳膊好像更疼了，抬都抬不起来。 宋昭那么隐忍的人，眼眶都被逼红。 她看着傅知珩，用一种很平和的声线问他。 “真的那么喜欢吗？” 傅知珩迷迷糊糊回答：“……喜欢。” 宋昭又问：“会一直喜欢吗？” 傅知珩：“……永远。” 永远，真是一个好远好远的词。 她尽量不带怨气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昨晚还要去找我，做那种事情呢？” 既然一点情分都没有，为何吻她的时候那般偏执投入，宛若疯魔？ 耍弄她，给了希望，又让她绝望，就那么好玩吗？ 傅知珩没有再回答。 宋昭看向他颈间，那里空空一片，哪里还有什么项链。 因为要去见宋绾，怕她误会，所以摘掉了吧。 宋昭惨淡一笑，撑着站起来，走进洗漱间。 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无血色的脸，她突然就觉得很无力。 宋昭一直都知道，傅知珩跟宋绾有过很刻骨铭心的过去。 只是她终究还是太蠢。 以为在两人分手，宋绾也狠心出国后，傅知珩是下定决心放下过去了，所以才提出跟她结婚。 婚后，她也曾试着用自己的行动感化他，无怨无悔，只想让他的心对她敞开一点。 可是，爱与不爱，真的太过明显。 再执着的人也会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辜负，失去付出的勇气。 她或许，早已经在放手的边缘，只是还在等一个彻底心死的契机。 手机再次响起。 是温乔一，她兴冲冲地问：“杳杳，怎么样？你的告白大计进行得如何了？” 宋昭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此时，床上的傅知珩又叫了一句宋绾的名字。 声音很大，电话那头的温乔一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可置信道：“傅知珩？！他他妈傻逼吧？这会儿还念着宋绾？！” “不是，他如果真的对宋绾一往情深，干嘛还要跟你求婚，干嘛昨晚还去找你对你做那种事情？！！！” 温乔一都快气得爆炸，宋昭赶忙安抚她。 “乔乔，你别生气，为他不值得的。” 温乔一突然就哭了：“宋杳杳，你是傻子吗？” “这个时候明明最伤心的是你，你干嘛还反过来安慰我？” “是你不值得，那个渣男根本不配你喜欢他！” 温乔一越想越气，越哭越凶。 她的杳杳那么好，怎么就碰上了傅知珩这种渣男，老天爷简直不开眼。 宋昭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温声安抚她。 温乔一哽咽着跟她讲：“杳杳，不喜欢了好不好？” “就因为他当时对你说，会给你一个家，你就要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吗？” 宋昭苦笑。 哪里是因为一句话。 傅知珩，他救过她的命。 第5章 能把宋杳杳给我吗 两年前，宋昭大三。 她参与了一个志愿医疗小组，去山区进行爱心医疗活动。 回城途中，不幸碰上山体滑坡，落在后面的宋昭被困在了山里，险些殒命。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种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死亡还在步步逼近的窒息感。 在她绝望到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双颤抖的手将她抱了出来。 她的意识已经接近溃散，奄奄一息靠在那人怀里。 剧烈的耳鸣使她无法听清那人的声音，只能感受到他疯狂的心跳。 还有摸上自己脸颊的，那只带着薄茧的手。 宋昭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身旁空无一人。 问了前台的护士，才知道救她出来的是傅知珩。 他当时跟宋绾一起去山区考察，正好路过事故现场，参与了救援。 从回忆中抽离，宋昭陷入短暂的沉默。 温乔一犹豫着，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挂断电话之前，她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 “对了杳杳，新闻上说有个杀人犯在你住的那酒店附近流窜，专门挑落单女性下手！” “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哦，有事就打我电话。” 宋昭应：“好。” 然而，刚刚挂断电话，酒店的灯突然熄灭。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安静得落针可闻。 宋昭一下子想到了刚刚温乔一电话里提到的杀人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摸索着打开手机手电筒。 然而下一瞬，一双手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缓缓收力。 宋昭站不稳，后背撞进男人坚硬火热的胸膛，手机也被抢走，随意扔在洗漱台上。 “唔……” 男人隐没在黑暗里，大手捂住她的唇，示意她别说话。 他用的是巧劲儿，不会让她疼。 宋昭徒劳挣扎，男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禁锢着她的腰，勒得她动弹不得。 失去意识之前，宋昭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让温乔一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她真的遇上了杀人犯。 第二，这个杀人犯身上的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 铂金玫瑰顶层，周妄的私人公寓。 他靠坐在沙发上，仍然穿着昨天那件黑色衬衫，领口有些许松散，凸起的锁骨精致漂亮。 那张素白的脸上，眉目漆黑，宛若水墨。 在他对面，心理医生手里捧着一个记录册，谨慎地问他问题。 “所以，周先生，你这次又偷了那位宋小姐什么东西？”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周妄手上。 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条项链，和一枚袖扣。 尤其是那条项链，本来是宋小姐送给人家老公的，还刻着傅知珩的名字缩写。 却被某位周先生偷过来，不要脸地改成了“zw”。 周妄闻言，不悦地看向他：“我没偷。” 傅知珩那个煞笔，才配不上宋杳杳送的东西。 心理医生无奈：“行行行，没偷，没偷行了吧。” 真是服了你活爹。 “那您今天一早把我叫来，是有什么指示？” 周妄沉默一会儿，实话实说道： “我把宋杳杳掳到这儿来了。” 心理医生：“……” 得，这次不抢东西，直接抢人了。 他摸了把所剩不多的头发，愁得眉毛拧成团。 “周先生，宋小姐是有夫之妇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是犯法的，道德上也该受谴责！” 周妄不反驳，甚至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心理医生松了一口气。 还知道他说得对，看来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但周妄紧跟着抬起头，很认真地跟他讲： “我可以坐牢，也不怕被谴责。” “所以，能把宋杳杳给我吗？” 心理医生：“……” “人家是有夫之妇！！！” 周妄不耐烦道：“我知道，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心理医生气得仰倒。 这狂徒居然还敢说他知道？！ 他苦口婆心：“周先生，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克制，是我们终其一生都要学习的必修课。” “趁现在错误还未酿成，你应该悬崖勒马。” 周妄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眸漆黑： “已经晚了。” 心理医生：“？？？” 他一脸惊恐。 周妄却笑：“让我放手，是让我死。” “医生，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帮我。” 心理医生：“……” 宋昭正躺在周妄的床上，胳膊上的伤口被重新上了药，她睡得很沉。 周妄轻轻打开门，走到床边，捧着她的脸亲她。 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可一闻到她的味道，他就像是犯了瘾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把人捞进怀里，狠狠亲。 宋昭的药劲儿还没过，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有人正抱着她，轻薄她。 她羞愤欲死，恨不能把眼前的人咬死： “我要报警……” “你个变态……” 周妄舔舔她的唇，笑弯了眼睛： “等会儿让你报警。” “现在，嘴张开给我亲亲？” 宋昭：“……” 善良的姑娘用尽这辈子最大的恶意，在周妄唇上咬了一口。 见了血，也没能让他停。 上午八点。 京都警察局迎来了第一位报案人。 报案人小姐穿着柔软的白色裙子。黑发披肩，脸蛋瓷白，眉眼漂亮得惊人。 明明五官冷艳，偏偏生了一双含情的狐狸眼。 盯着你瞧一眼，能把魂儿都勾走。 警察小哥哥当即就红了脸，面红耳赤地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宋昭说道：“我好像遇到了那个连环杀人犯。” 警察小哥立即警戒起来，再次问了一遍： “小姐，您确定吗？” 宋昭点头：“嗯。” “那他对您做了什么？” 这么柔弱漂亮的姑娘遇上杀人犯，他都不敢想她是怎么样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听到这个问题，宋昭似乎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她还是诚实说了。 “他……他强吻我。” 警察小哥：“……” 如果不是看到宋昭脸都羞红了，她几乎要以为她是在逗他。 “咳咳，除此之外，还有吗？” 宋昭：“他还帮我包扎了伤口。” 警察小哥：“……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宋昭自己都觉得有点诡异了： “他……他送我出来的。” 警察小哥深吸一口气：“小姐，我再确认一下。” “您的意思是这名杀人犯把您掳走以后只是强吻你，外加给你包扎伤口，最后还把您送来了警察局是吗？” 宋昭艰难地点点头。 虽然她也觉得离谱，但事实就是如此。 警察小哥凌乱了一会儿，最后尽量平静地说道： “好的小姐，我们这边会着手调查的。” “在此期间请您尽量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有问题及时打报警电话。” 宋昭脚趾扣地：“好的，麻烦了。” 第6章 我们离婚吧 宋昭走出警察局，与一对小夫妻擦肩而过。 男人搂着女人肩膀，轻声安抚。 “老婆，别怕，那个抢劫犯已经被关进去了，我会陪着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女人泪眼朦胧，依偎进他怀里。 本是人海里一对平凡的夫妻，却让宋昭看得出神。 身后，有人叫她。 “宋小姐，您有东西忘记拿了。” 宋昭转身，看到警察小哥追出来，把她的披肩递过来。 宋昭接过，道了声谢。 她的长相偏冷艳，但弯唇浅笑的时候又格外温柔。 让人静了心，凝了神，只想要多跟她多两句话。 警察小哥心脏砰砰狂跳，有些紧张地说道： “宋小姐，虽然有些冒昧，但我想知道，您、您有男朋友了吗？” 宋昭一愣，却见眼前高大俊朗的警察小哥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 她眸中闪过歉意：“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警察小哥闻言怔住，后知后觉自己冒犯人家了，恨不能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宋昭摇头浅笑：“没关系。” 警察小哥本来只觉得尴尬，但又一次看到宋昭的笑脸，他却真实地生出几分遗憾。 要是早点遇到就好了。 不知道是哪个男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拥有宋小姐这么好的女孩子。 想到这个，警察小哥难免又义愤填膺起来。 “宋小姐，恕我直言，你老公他也太不负责任了，让你一个人面对险境，到现在居然连个面都不露，你……” 你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了。 警察小哥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其实很失礼。 他拍拍脑袋懊恼道：“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我真不是故意挑拨你们的。” 宋昭笑着回：“没关系。”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谢谢你的关心。” 不远处的宾利车里。 周妄面无表情捏碎一个翡翠摆件。 “她对他笑了三次。” 心理医生：“……” 他尬笑：“呵呵，这说明宋小姐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周妄那双桃花眼中凝聚起危险： “那她为什么不对我笑？还骂我变态？” 心理医生：“……” 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半夜的把人家姑娘掳回家，还对人家做不可描述之事，骂你变态都是轻的！ 不过这话心里想想也就得了，说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心理医生循循善诱：“周先生，你仔细想想，你平时跟宋小姐见面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对你笑？” 周妄点头。 心理医生大受鼓舞，再接再厉道： “只要你克制自己，不越过雷区，她就会对你笑得更多。” 周妄看他一眼：“可这种笑，跟她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 “别人有的，我不要，我要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说这话时，他神情偏执，隐隐疯魔。 心理医生看着，最终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离开警察局以后，宋昭给傅知珩发了一条信息，约他在咖啡厅见面。 宋昭到的时候，傅知珩已经坐在那儿了。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让她等。 宋昭想到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天，她从天亮等到快天黑，傅知珩才姗姗来迟。 他的解释是工作太忙没抽出时间，其实宋昭明白，他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无论是对结婚这件事，还是结婚对象本身。 宋昭走到位置上坐下。 傅知珩已经不再是昨天那副颓丧样。 他穿着定制的衬衫，眉目如画，五官分明，惹得咖啡厅里不少女人频频回头。 傅知珩温声道：“要不要吃点甜点垫垫肚子？” 他推过来一份杏仁酥皮挞。 “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好，麻烦你了。” 宋昭看着那碟甜点，没动。 傅知珩以为她还在生气，沉默两秒，还是解释道： “绾绾已经回国了，你知道吗？我跟她好好谈过了……” 谈过？ 在床上谈的吗？ 宋昭突然觉得可笑，她开口叫住他：“傅知珩。” 傅知珩顿住，视线上移，对上宋昭那双好看的眼睛。 他经常出现在她眼睛里，被一团欢喜和爱意包裹着。 可这次，她还是笑着的，眼里的爱意却几乎已经捕捉不到。 她说：“我们离婚吧。” 傅知珩手里的咖啡杯子磕到桌子，发出一声脆响。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眉反问了一遍： “宋昭，你刚刚说什么？” 宋昭便又说了一遍：“我说，我们离婚吧。” 傅知珩这下听得清清楚楚，在原地沉默了足足十多秒。 他想了很多，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 “你还在生气？” 宋昭说：“一开始有点，后来就没有了。” 她坦诚得要命，傅知珩几乎毫无防备。 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手足无措，甚至只能用转移话题这种可笑的方式。 “你应该还没吃早饭，这家店的杏仁酥皮挞很不错，你尝尝吧……” 宋昭平静道：“傅知珩，我杏仁过敏。” 傅知珩的手僵住。 杏仁过敏么，他从不知道。 他抿抿唇，有些干涩地说：“抱歉，我不记得。” 宋昭还是说：“没关系。” 没人有权利苛求他记住不喜欢的人的喜好和禁忌。 宋昭更不会。 “尽快找律师走流程吧，我会配合的。” 宋昭站起来，说了最后一句话。 “傅先生，后会有期。” 这是他们结婚后，她第一次叫他傅先生。 傅知珩意识到宋昭没有在赌气，她是认真的，认真的要跟他离婚。 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起身，在宋昭转身离开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昭，你等一下，我……” 他的话突然顿住，视线也定格在前方。 宋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正一脸惊喜望着他们的宋绾。 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似乎是刚进来就看到了他们。 “昭昭！阿珩！” 她拉着那个外国男人，欢欢喜喜地走过来： “真是太巧了，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们。” 傅知珩几乎是下意识松开了握住宋昭手腕的那只手。 “绾绾，真巧，这位是？” 他的视线落在外国男人身上，眯起了眼睛，显然心情不悦。 宋绾挽住男人的手，冲傅知珩眨了眨眼睛。 “我男朋友，罗温。” 她居然有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了，居然还和傅知珩做那种事？！ 宋昭感觉自己吃到瓜了，下意识看向傅知珩。 果然，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昨天宋绾与他一夜温存之后，便跟他摊了牌，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之后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那一夜只是补偿而已，她想给这段初恋画一个句号。 只没想到，他今天就见到了她口中的男朋友。 罗温却像看不到他的异常一样，大方地冲他伸出手： “傅先生你好，我经常听绾提起你。” 傅知珩脸色难看，却还是跟他握了一下手。 罗温的眼神落在宋昭身上，蓝色眼睛里划过显而易见的惊艳： “这位是？” 宋昭还没说话，宋绾先一步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得娇气又柔媚。 “我妹妹宋昭，怎么样，她漂亮吧？” 罗温点点头，视线已经完全黏在了宋昭身上，冲她伸手： “宋昭小姐，你好。” 宋昭没去握，只是从宋绾怀里抽回自己的手，礼貌道：“你好。” 罗温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宋绾笑说：“人家老公还在这儿呢，你有点分寸。” 第7章 宋昭身上香得要命 傅知珩看着宋绾，一脸的欲言又止。 宋昭不想掺和他们，起身告别： “医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等等。” 傅知珩拉住她手腕： “再留一会儿吧，绾绾才回国，你们姐妹俩也该叙叙旧。” 宋昭看着傅知珩的眼睛，后者心虚一般，避开她的视线。 宋昭突然有点想笑：“好啊。” 她坐回原位。 四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组了一桌。 罗温拿着菜单给宋绾点东西，宋绾靠在他肩头，两人完全一副热恋中的情态。 傅知珩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 用力到极致，又松开。 他将手拿上来，给宋昭点了几份甜点，特意避开了杏仁。 “这些都不错，你尝尝。” 宋昭没什么反应，倒是宋绾第一时间看了过来，抿唇调侃： “你们感情真好。” 傅知珩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搭在罗温身上的那只手，语气不温不凉。 “你们也是。”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暧昧。 偏偏傅知珩还不知收敛，偏偏要在宋绾面前，故意表现他对宋昭的在意。 “昭昭，你头发乱了。” 他伸出手，即将碰到宋昭的头发。 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宋昭突然有点想吐。 她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傅知珩的手僵在半空。 罗温也起身：“我也去趟卫生间。” 洗漱间外，宋昭迎面撞上罗温，她点头示意，绕过他往外走。 谁知罗温一把拉住她手腕，将她抵在了墙上。 宋昭冷冷道：“你干什么？放开。” 罗温深吸一口气，早在刚刚他就闻到了，宋昭身上香得要命。 “你没看到吗？你老公跟我女朋友，他们两个暧昧不清，在餐桌上就开始眉来眼去。” “你不想报复一下他们吗？嗯？” 说着，罗温低头，凑近她白得发光的脖颈。 宋昭冷着脸，把手上的手机往他头上砸。 罗温捂着被打破的脑袋，骂了句脏话，竟然还敢凑过去。 论力气，宋昭根本比不过他，她拼命挣扎，却在下一刻，听到了宋绾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她脸色发白，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妹妹，似乎遭到了极大的背叛，身子摇摇欲坠。 傅知珩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大步走过去，揪着罗温的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 “混蛋！” 傅知珩平素教养极好，几乎从没有跟人动过手。 这还是第一次，宋昭看见他动粗。 傅知珩打了一拳又一拳，可见是真的发了狠。 “你怎么敢，怎么敢背叛绾绾？！” 宋昭想，这真的太可笑了。 他发怒，不是因为自己的妻子被人非礼，却是因为这个男人背叛了宋绾。 或许是意有所感，宋昭看到了宋绾。 她站在不远处，冲她勾了勾唇角。 宋昭便意识到，这场闹剧还没完。 傅知珩虽不常与人动手，但他常年健身，真要发起狠来，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这不，罗温终于受不了了，手一指宋昭，把脏水全泼给她。 “是她，是她勾引我的，在餐桌上她就一直用腿蹭我！说什么宋绾抢她的男人，她就要抢宋绾的男人！” 傅知珩停手，看向宋昭，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怀疑。 宋绾闻言，更是泪眼朦胧： “昭昭，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可我跟阿珩真的什么都没有！” 傅知珩也看向宋昭，语气难掩失望。 “早在回国第一天，绾绾就拒绝了我，我也跟你解释过了，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这种……” 宋昭笑了：“这种什么？接着说啊。” 见她一脸云淡风轻，傅知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难听的话一吐为快。 “这种下作的事情！” 宋绾过来拉他：“阿珩！这话太重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这么说。” 傅知珩抿着唇，也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失言。 宋昭那么清冷，不争不抢，这种词简直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但这件事明明就是她的错，她还摆出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如何能不生气？ 宋昭笑得凉薄。 她走到围观的一个小姑娘面前，很礼貌地问： “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你手上的这瓶水吗？等结束了我还你一瓶新的。” “没关系的，不用还。” 小姑娘立刻把自己手上刚买的矿泉水交给宋昭。 宋昭又道了声谢，走到傅知珩面前，将一整瓶水全部泼在他脸上。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 傅知珩被淋成了落汤鸡，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沉着脸，咬牙道： “宋昭，你疯了吗？” 宋昭没理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110。 “你好，我要报警，记忆咖啡馆，有人对我进行性骚扰和名誉损害。” 傅知珩和宋绾双双愣在了原地。 警察局。 说来也巧，接待宋昭的还是早上那名警察。 见到宋昭，他显然有些惊喜：“宋小姐！” “你是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宋昭摇摇头：“一点小麻烦。” 警察小哥点点头，冲她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苏祁。” 苏？ 好像京都警察总署署长就姓苏。 应该是巧合吧。 宋昭也没多想：“笔录已经做完了，我要先走了，苏警官再见。” 苏祁跟上去：“我送你吧，宋小姐。” 走到门外。 傅知珩和宋绾正等在那里。 一见到她出来，傅知珩立马迎了上去，他头发还在滴水，眸中写满后悔。 “昭昭，我已经看到了监控，确实是罗温在撒谎，对不起，我没弄清楚真相，还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宋绾同样一脸羞愧： “昭昭，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险些害了你。” “你怪我吧，别怪阿珩，他是一时急昏头了，才说错了话。” 苏祁跟在宋昭身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猜得出来，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宋昭的老公。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但他就是忍不住。 “这位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老公的？” “先是昨晚宋小姐被人掳走而你不管不顾，再是今天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你不要以为宋小姐脾气好就可以任你欺负！” 第8章 宋杳杳，你会不会咬人 傅知珩愣住了。 “昨晚，被人掳走……” 他想起来了，昨晚他为了绾绾在酒吧买醉，是宋昭把他送回了酒店。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遇到了危险？ 可他不仅没有道谢，今天还误会她，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傅知珩握紧拳头，在宋昭面前，他几乎难以自容，连一句道歉也说不出。 苏祁说完以后，心里其实有点忐忑，他怕宋昭会怪他自作主张乱说话。 但宋昭没有，她还向他道谢： “谢谢你为我说话，苏警官。” 苏祁又一次红了脸：“没、没什么。” 他个子高，却长了一张显小的娃娃脸，笑起来嘴边还有两颗小虎牙。 因为害羞，他眼神四处乱瞟，最后又忍不住，回到宋昭身上。 傅知珩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唇角慢慢拉得平直。 “对了，我还没问，你是哪位，跟我妻子是什么关系？” 他语气不善。 苏祁有点不服气：“我是这里的实习警察，跟宋小姐……没有关系。” 宋昭也说：“你不要这种语气，苏警官是很好的人。” 被夸了，苏祁全身上下开始一朵一朵开小花。 只有傅知珩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前的宋昭，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顺着他。 可现在，她当着他的面，维护一个陌生男人。 傅知珩的异样太明显，连身旁的宋绾都发现了端倪，她皱着眉去拉他的手。 “阿珩……” 几乎是同一时间，傅知珩避开她的手，转而去拉宋昭。 “昭昭，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能给我点时间，我们单独聊聊吗？” 宋绾的手落空，她愣了两秒，再抬头时，眉眼都冷了下来。 宋昭甩开傅知珩，有些疲惫地按住眉心。 “不必，我明天还有手术，我先回家了。” “离婚的事情，你找好律师之后联系我，我都会配合。” 傅知珩僵住，宋绾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微妙的变化。 只有苏祁，他非常没有道德地在心里狂喜。 喔喔喔！！！ 离婚啦离婚啦！！！ 太好啦太好啦！！！ 目送宋昭离开，傅知珩迟迟都没有动作。 宋绾走到他身旁，问：“你们真的要离婚？” 傅知珩烦躁道：“我不知道。” 他以为宋昭是在赌气，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这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憋闷。 宋绾哥俩好地捶他肩膀：“别那么愁。” “走，我带你去喝酒，让我们两个失恋的人，一起抱头痛哭一场。” 换做往常，傅知珩绝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可现在，傅知珩却摇了摇头： “抱歉绾绾，我有点累，下次吧。” 再喝醉让宋昭来接他的话，她又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宋绾没再说话，只是神情变得极冷。 宋昭，你可真有本事。 第二天早上七点。 宋昭来到医院。 众人见到她，都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 宋昭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小护士将她拉过去，给她看昨天的新闻。 “宋医生！你上热搜啦！” 视频里赫然是宋昭昨天在咖啡馆冲傅知珩泼水的画面。 不知被谁拍了下来，还传到了网上。 视频下方的评论已经突破十万。 【牛牛牛！这短短的十秒堪称女孩子被泼脏水然后反杀的教科书式操作！都给我学！】 【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泼水报警一套连招！小姐姐牛蛙牛蛙！】 【只有我注意到这位小姐姐的脸真的牛逼绝了吗？？？？这么糊的画质都挡不住神仙美貌！！！】 【救命！！！这脸蛋这身材，真的不是明星拍摄现场吗？？？？】 【跪求小姐姐联系方式！我女童单身十多年了就爱上这么一个！】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姐是京都中心医院心外科的宋医师！（不说真名保护隐私！）本人更美更nice，视频里根本展现不出万分之一！】 这条评论是小护士本人回复的，几分钟不到就被顶上了热门。 宋昭本人的反应，是指着那条说我是女童的评论，表示很不理解。 “女童为什么会单身十多年？” 小护士：“额这个，此女同非彼女童……” 宋昭听得云里雾里。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宋姐姐……” 宋昭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兔子玩偶，正仰着脸看她。 宋昭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摸摸她的头发： “桐桐，怎么出来了？” 桐桐是她的病人，今年刚满7岁，却患有严重的先天性扩心。 桐桐低下头，手指无意识捏着兔子玩偶的耳朵，声音细细轻轻的。 “宋姐姐，我想爸爸妈妈了。” 宋昭心里泛酸。 桐桐的父母在上个月双双车祸去世，死在为女儿筹钱做移植手术的路上。 宋昭轻轻抱了抱小女孩，拍拍她瘦弱的脊背。 “桐桐乖，爸爸妈妈只是换了个地方守护你。” 桐桐安静地趴在她肩膀，跟她讲： “宋姐姐，桐桐是我的小名，是我妈妈帮我取的。” 宋昭：“嗯，很好听。” “宋姐姐有小名吗？” “有的。” 宋昭声音很温柔。 “姐姐的小名叫杳杳，宋杳杳……” “宋杳杳。” 有人低低唤她。 宋昭愣住，抬头，目光撞进一池桃花。 是周妄。 他个子很高，投下来的阴影几乎将宋昭整个人圈在领地之内。 而他居高临下望着她，目光有种奇异的专注，给人一种他在仰望她的错觉。 宋昭站起身：“周先生。” “周妄。” 周妄向她走近了一步。 “我叫了你的小名，礼尚往来，你要叫我周妄。” 宋昭：“……” 你叫我小名也不是我同意的啊。 但宋昭向来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便只顺他的意，道： “周妄。” 周妄满意了，殷红色的唇向上牵了牵，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桐桐看着眼前这位哥哥，只觉得他长得比电视明星还要帅。 于是，桐桐小朋友晃晃宋昭的手，问她： “宋姐姐，这位帅哥哥就是你老公吗？” 宋昭哭笑不得，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他只是姐姐认识的人。” 周妄眯起眼睛，身上气息沉郁。 宋昭怕他介意，特意解释道：“小孩子说话，你别在意。” 这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啊。 周妄扯了扯唇，心里躁得要命。 他当着宋昭的面，故意用指腹蹭过唇角。 宋昭这才发现，他左边下唇上有一处伤口，看样子是刚结痂不久。 注意到宋昭的视线，周妄冲她道： “心上人咬的，她牙挺利。” 宋昭默默捂住桐桐耳朵。 “……哦。”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种私密的事情，明明她都没有问。 偏偏周妄凑近她，盯着她唇看了两秒，忽而道： “宋杳杳，你牙好像也挺利的，你会不会咬人？” 宋昭僵住。 第9章 周妄想做她老公 宋昭确实会咬人。 就在昨晚，她怒急的时候，狠狠咬了将她掳走的登徒子。 但这跟周妄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她？ 宋昭不想回答，她偏开头，只留给周妄一个冰白的侧脸。 “周先生，你来医院做什么？” 她又叫他周先生。 应该是被他惹生气了。 但是怎么办呢，她生气不想搭理他的模样，也让他疯了一样着迷。 周妄舍不得移开视线，喉结几番滚动，将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贪欲通通吞咽下去。 桐桐被捂着耳朵，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但她能看到周妄的眼神。 像动物世界里，那些盯住猎物的猛兽。 她有些害怕地贴近了宋昭。 宋昭看了看时间，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周先生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不送了。” 周妄挑眉：“谁说我没事？” 他晃晃手里的保温桶。 “我来替我小姨答谢救命恩人。” 宋昭不解：“小姨？” “他小姨就是我！” 宋昭回头，看到顾蓉顾医生一路小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冲她笑得温和。 “小宋啊，周妄是我外甥，他知道前两天你替我挡刀的事，特地来感谢你呢。” 原来如此，顾蓉竟然和周妄还有这层关系。 宋昭道：“顾医生，真的没关系，我的伤不重，而且已经快好了。” 顾蓉一脸不赞成： “那怎么成，再怎么说那也是救命之恩，我们顾家的传统就是有恩必报！” 她看了看时间，道一声： “不好，我还有个病案会诊，没时间陪你去换药了。” “周妄，这任务就交给你，一定陪着宋医生去换药，确认她伤势好转再回来复命，知道不？” 周妄勾唇，冲她敬了个礼：“收到。” 被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宋昭：“……” 桐桐扯扯她袖子：“宋姐姐，顾医生的无名指上有戒指，我妈妈之前也有。” “为什么戒指都要戴在无名指呢？” 宋昭对她讲：“传说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条静脉，可以直接与人的心脏相连。” “人们称之为爱情静脉，象征着爱情真挚永恒。” “桐桐，这说明你的爸爸很爱你妈妈，顾医生的丈夫也很爱她。” 桐桐似懂非懂。 倒是一旁的周妄听的无比认真。 桐桐拉起宋昭的手，她的手很白，手指生得很漂亮，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但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桐桐抿抿唇：“宋姐姐，为什么你没有戒指？” 宋昭怔住。 桐桐却记得她刚刚说的话，小脸上血色很淡，却有着清晰的不解。 “宋姐姐的老公难道不爱姐姐吗？” 小孩子的问题很直白，宋昭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确实没有戒指，甚至连一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 她也无法向桐桐解释，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对结婚的夫妻都彼此相爱。 尤其是她。 在这一场持续两年的婚姻中，她始终是被弃如敝履的那一个。 宋昭扯出一个笑，想要跳过这个话题，身旁的周妄却矮身蹲了下来。 他弯着眼睛，对桐桐说： “宋杳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不是谁都可以送她戒指的，桐桐明白吗？” 桐桐点头：“最漂亮的公主只能接受最英俊的骑士的戒指。” “骑士一定要很帅很帅，最起码……要像哥哥一样帅！” 桐桐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眼前的周妄，她只能以此做对比。 周妄忍俊不禁，指腹轻轻蹭过桐桐的眼尾，声音含笑： “小姑娘眼光真好。” 他看向一旁还愣着的宋杳杳，语气戏谑： “比你宋姐姐好得多。” 宋昭：“……” 说话就说话，干嘛内涵她。 “桐桐，姐姐送你回病房。” 宋昭起身想走，却被周妄拉住手腕，轻而易举带着她换了个方向。 “桐桐乖，自己回病房，宋姐姐要去换药了。” 桐桐应了一声，冲他俩挥挥手。 宋昭抽回自己的手：“周先生，不要动手动脚。” 还叫周先生，这是还没消气。 周妄叹一口气，眉眼却透着悦色。 她在他身边，他就爱这个世界。 换药的时候，周妄谨遵顾医生的指示，真就在一旁寸步不离，任宋昭怎么说都没用。 她不想浪费给她换药的医生的时间，便只能放任。 “宋医生，把白大褂脱了，手臂露出来。” 宋昭照做。 她里面穿的是一件杏色棉质内搭，衬得肤色格外白皙，有种晃人视线的莹润。 周妄并不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盯着人家姑娘露出的半边胳膊，眼睛都不眨一下。 给宋昭换药的医生姓林，她笑着对宋昭说： “宋医生，你老公是真疼你，他看到你的伤口，那眼里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 周妄一顿，下意识偏开头，掩饰性轻咳一声。 宋昭也是无奈了，第二次解释： “林医生，他不是我丈夫，他是顾蓉医生的亲戚，替顾医生来看看我的伤势的。” 林医生囧得不行： “哦哦，这样啊，那什么，我眼花宋医生别介意啊。” 宋昭摇头：“不会。” 周妄又开始躁。 他不想听宋昭一遍遍给别人解释，澄清他们的关系。 但他又无可奈何。 宋昭现在确实还是别人的妻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 周妄不能想，一想他就控制不住，又想把她掳到自己家里。 他索性打开门，想暂时逃避。 身后的林医生还在讲话。 “宋医生，我儿子下月结婚，如果方便的话，你跟你丈夫也一起来？正好热闹热闹。” 周妄冷着脸听着。 成啊。 他今天回去就把傅知珩弄死，让他的葬礼办在你儿子婚礼前面，这才够热闹。 还有宋杳杳，她要是真跟傅知珩一起去，他就…… 周妄还没想出后半句话，却听到了宋昭的回答。 “抱歉林医生，恐怕不行。” “为什么啊宋医生，是不方便吗？” 宋昭浅笑：“不是，是我要离婚了。” “我前夫应该是去不了了。” 他听到了什么？离婚？前夫？ 周妄闭上眼。 好美妙的两个词。 第10章 终于要离婚啦 林医生着实没料想到宋昭的回答会是这样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说道：“离、离了好，结婚有什么好的，单身才叫爽！” “宋医生别难过，就凭你这样貌，这能力，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宋昭穿好衣服，道了谢：“谢谢林医生。” 走出去，刚关好门，却迎面撞上周妄。 这距离实在太近，宋昭吓了一跳，身子后仰，险些跌倒。 关键时刻，周妄伸手扶住她的腰。 稍稍用力，她便扑进了他怀里。 仅仅一秒钟，宋昭就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了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周妄看了一眼落空的怀抱，又看看一脸懊恼的宋昭，终究没忍住，上前一步，压着唇角问道： “真要离婚？” 宋昭看他一眼。 她怎么忘了，周妄也是傅知珩的兄弟之一。 同季斯越一样，认为是她钻了空子才能跟傅知珩结婚，婚后还死死扒着他不放。 如今终于听见她要离婚，这不，开心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就差没笑出来了。 宋昭冷淡地说：“是啊，要离婚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牵扯，你们满意了？” 这些话落在周妄耳朵里，简直宛若天籁！ 甚至比天籁还要好听千倍万倍！ 他几乎快要忍不住，扑上去把宋杳杳抱起来转它十几二十圈。 “满意，太满意了！” 宋昭：“……” 这什么人啊是！ 她转身就走，却又在几步之外停住。 最终，宋昭还是没战胜职业病，转回头对周妄道： “周先生，你心跳有点快得不正常，有空去心内科挂个号。” 虽然周妄也不讨人喜欢，但跟季斯越他们相比，宋昭还是觉得周妄人好一点。 她希望好人平安健康。 仅此而已。 说完之后，宋昭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周妄忍不住笑了，笑容越来越深。 他伸手摸到自己心口。 宋杳杳不知道，他挂什么号都没用。 这颗心不受他控制。 能让它跳动，让它毁灭也让它重生的，全世界就只有宋杳杳。 这个秘密，周妄准备以后再告诉她。 中午。 温乔一来找宋昭吃饭。 “杳杳宝贝，我刚刚没听错吧，你真的准备跟傅渣男离婚了？！” 温乔一惊得饭也不吃了，瞪着眼睛看宋昭。 这对她而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在这两年中，她无数次撺掇宋昭跟傅渣男离婚。 但宋昭这丫头就是个死倔死倔的，无论她怎么说，他就是坚定不移。 以至于温乔一都没办法了，只能任由她去。 而现在，他们终于要离婚，还是宋昭主动提出来的，如何能让她不惊讶？ 宋昭点头：“是真的，我已经跟他讲过了。” “等找好房子，我就从别墅里搬出去。” 温乔一问：“是因为宋绾回来了吗？” 宋昭想了想，然后摇头：“不是。” “我就是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往后还有很多年，我不想活得像个怨妇。” 温乔一认真盯着她，确认她没有故作坚强后，蓦然笑出声。 “宋杳杳，你这次真的很酷。” 宋昭笑起来：“我也觉得。” 温乔一看着她弯弯的眉眼，眸子朦胧，蕴着光晕，她看一眼就觉得心脏发软。 她搞不懂。 宋杳杳这样的女孩子，到底为什么会在一段婚姻里被冷落薄待整整两年。 她明明那么好，明明值得更多爱和温柔。 “喂，宋杳杳。” 宋昭应：“嗯？” 温乔一托着下巴，用手指戳她脸蛋： “你跟我一起混娱乐圈吧，就你这长相，下一代娱乐圈神颜就是你，绝对没跑。” 到时候，她就会拥有很多很多人的喜欢。 宋昭失笑：“还是不了，我做医生就很好。” “闯荡娱乐圈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吧。” 温乔一哼哼两声，没再勉强。 她猛灌一口果汁： “我决定了，我要给你请一个好律师，狠狠宰傅知珩一笔。” 温乔一越说越气。 “他跟你结婚两年，连个戒指都不买给你，这会儿离婚了，肯定要让他放放血，不然都对不起自己两年的青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薄凉的男声。 “那宋二小姐的两年青春，又值多少钱呢？” 宋昭回头，看到季斯越和宋绾。 宋绾似乎喝醉了，季斯越一手扶着她，一手拎着她的包。 温乔一也看到了来人，搅着吸管，小声说了句： “晦气。” 宋昭站起身，缓缓道：“开玩笑罢了，季先生又何必当真。” 季斯越：“我又怎知宋二小姐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呢。” “你跟阿珩结婚两年，除了一个名分，什么都没捞到，现在快要离婚了，盘算着多要点东西，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我想提醒宋二小姐，在开口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要价太高，到时候谈不拢，那可就难看了。” 他这话，分明是把宋昭贬进了尘土里。 温乔一气得要炸，一拍桌子就要冲上去动手。 “季斯越，你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娘扇歪你的嘴？？！” 宋昭把人拦住：“乔乔，冷静，你是公众人物。” 餐厅里已经有人频频向这边看来。 宋昭拿起帽子给温乔一戴上，示意她别冲动。 她则转回去，看着季斯越，平静道： “季先生，上次进监狱的滋味如何？” 季斯越眯起眼睛，开口倒是诚实： “很差，在背后告状就是你宋昭最大的本事吗？” 宋昭笑，一双狐狸眼又冷又艳。 “不，我最大的本事是睚眦必报。” 说完，她拿起桌上没动过的果汁，反手一泼。 外科医生的手就是准，那一杯果汁全数到了季斯越脸上，没有溅到一旁的宋绾半分。 季斯越抹一把脸，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宋昭，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宋昭上前一步：“你知道就好。” “事不过三，酒吧一次，今天一次，季先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个道理你懂吗？” 季斯越不答，一双沉沉的凤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宋昭。 后者丝毫不惧，坦然与他对视。 她的眼睛近看之下实在太有杀伤力。 明明浸着冷意，但那冷混杂在朦胧浅淡的眸色里，竟恍惚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关键时刻，宋绾似乎醒了一点酒，迷迷糊糊地看着宋昭： “昭昭，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11章 喜欢谁都行吗 宋绾的发言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季斯越偏开了头，自顾自用纸巾擦脸。 宋昭则回答她的问题：“在这儿吃饭。” 她转回身，看向温乔一。 “咱们走吧？” 温乔一还沉浸在刚刚宋昭那惊天一泼里，听到她问话，才堪堪回过神来。 “哦哦，走吧。” 偏偏宋绾拦住她：“昭昭。” “我有点想去卫生间，老季不方便送我去，能麻烦你陪我吗？” 她都这样说了，根本不给宋昭拒绝的机会。 宋昭安抚地拍拍温乔一的手：“等我一会儿。” 温乔一担心得要死：“哎，杳杳……” 她可不想让宋杳杳跟宋绾那女人独处，谁知道她又会整出什么恶心人的幺蛾子。 但没办法，宋昭和宋绾已经走进了洗手间里面。 宋绾洗了把脸：“谢谢你，昭昭。” 宋昭垂眸：“不必，我知道你没醉。” 宋绾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抽出纸巾擦脸，笑着问她： “怎么看出来的？” 宋昭平静地说：“季斯越出言羞辱我的时候，你在笑。” 宋绾露出懊恼的表情：“原来如此，是我忘形了。” 宋昭不想跟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宋绾走上前来，手指勾起宋昭的下巴。 她凑近她，语调甜蜜，宛若两人真是情义深重的姐妹。 “你真的要跟傅知珩离婚吗？嫁给他，难道不是你曾经梦寐以求的吗？” 宋昭眼神变冷：“这与你无关。” “如果你没有别的要说的，那恕我不奉陪了。” 她拍开宋绾的手指，转身往外走。 “今晚回家吃饭吧。” 宋昭停住了脚步。 宋绾继续说道：“爸妈已经知道了你要离婚的事，他们想见你。”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提前找人救你。” 宋绾抿抿唇，走出洗手间。 温乔一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季斯越瞧她这模样，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你怕什么，宋绾还能把宋昭吃了？” 温乔一翻个白眼。 你个煞笔懂什么。 别人不了解宋绾，她可了解得很，那就是条佛口蛇心的毒蝎子。 宋杳杳可没少在她手里受苦，她如何能不担心？ 好在宋昭不过进去五分钟，人就出来了。 她对温乔一道：“走吧。” 季斯越看着两人的背影，听到温乔一大呼小叫的声音。 “什么？！你要回宋家？！” 回宋家怎么了？温乔一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季斯越留了个心眼。 晚上。 四季酒店。 “阿妄，你踏马倒是喝酒啊，你一直摆弄手干什么？你手上有花儿啊？” 裴钰一脸不满地凑过去看。 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个戒指。 裴钰觉得有意思：“咱妄哥不是从来不戴首饰吗？今天这是唱的哪出，戒指都整上了。” “等下，我怎么看着这戒指底下是个纹身？？！” 周妄一脸嫌弃：“滚开，手疼着呢，别碰。” 裴钰撇撇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偷摸地看上谁家姑娘了？” 季斯越笑：“肯定是，你看他嘴角，那么明显一咬痕，八成是非礼人家姑娘，被人家姑娘咬出来的。” 傅知珩也看过去。 周妄唇角勾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傅知珩也附和道：“喜欢谁就赶紧去追，免得错过了后悔。” 裴钰：“阿珩这话走心了，兄弟敬你一个。” 傅知珩刚要喝，听到周妄叫住他。 他问：“喜欢谁都行吗？” 说这话时，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里头混杂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傅知珩愣了一下，回道：“当然。” 周妄笑了，冲他举起酒杯：“谢了，兄弟。” 傅知珩不明所以。 裴钰更是直接：“你谢他干嘛？他又不能给你当红娘，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整明白呢。” 周妄只笑而不语。 有人起哄问道：“啥事？该不会跟宋绾宋大小姐有关吧？” “要我说阿珩真够痴情的，都结了婚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傅知珩却道：“不是。” 他不是因为宋绾的事情发愁。 裴钰问：“那是为谁？” 季斯越放下酒杯：“阿珩，不会是因为宋昭吧？” 这个名字一出，四周都安静了一瞬。 傅知珩没否认，又灌了一杯酒，眉头拧成死结： “她要跟我离婚。” 四周再次沉默。 “假的吧，大家都知道宋昭对你一往情深，她怎么可能舍得跟你离婚？” “就是，肯定是赌气的。” 傅知珩不说话，脸色难看。 众人慢慢意识到这事儿是真的，但—— “就算是真的，但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怎么还愁上了？” “对啊，你又不喜欢她，离婚了不更方便你去追宋绾吗？” 傅知珩一句都听不进去，只一杯一杯喝酒。 他确实还放不下绾绾。 但她并没有想和宋昭离婚。 这几天只要一想到宋昭提出离婚时的神情和态度，他心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憋闷得厉害，却又找不出头绪。 周妄突然插话：“不爱就放人家走，耽误人家算怎么回事儿。” 裴钰傻乐：“阿妄这话说得，跟宋昭已经遇到真爱了一样。” 季斯越说道：“提起宋昭，我今天还见到她了。” “还听见她说，今晚要回宋家，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商量离婚的事儿。” “嘭……” 周妄的杯子磕到了桌子上。 他突然起身，眉眼压得锋利。 “还有事，先走了。” 裴钰在后面喊：“走这么急干嘛？老婆给人抢了？” 傅知珩也摇摇晃晃起身：“我要去宋家。” 季斯越：“我没喝酒，我开车送你。” “好。” 宋家老宅。 “你真的要离婚？” 宋父宋平章压着声音问道。 宋昭不卑不亢：“是。” 宋平章抬手摔碎一个古董茶碗。 “荒唐！” “你以为离婚是儿戏吗？你这样做是丢尽了我宋家的脸面，让宋家成为整个京都豪门圈子的笑话。”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怎么去联姻？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要你！连最后的一点价值你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宋昭抬起眼眸：“既然这样，我可以从宋家脱离出去，您只需要当作没有我这个女儿。” 宋平章气急：“你……” 宋夫人立刻过来帮他拍背顺气： “好了好了，她不懂事，你跟她置什么气？” “来人，把二小姐带去老地方，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第12章 抱她出来 宋昭的母亲是个演员。 从话剧群演，一路走到大荧幕。 只可惜，在她刚刚初露锋芒的时候，便被宋平章看中，折断羽翼，强行霸占。 一朵新生的花，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含恨凋落。 最后，她自尽在话剧场狭小的道具箱里。 发现她尸体的人，便是当时年仅四岁的小宋昭。 紧跟着，失去母亲的宋昭便被当时的宋夫人送到了乡下，直到十六岁，才重新被接回。 在宋家的几年间，地下室，是她待过最久的地方。 说错话做错事，要被关进来。 考试成绩比宋绾好，要被关进来。 收到的情书比宋绾多，仍然要被关进来。 宋昭至今还记得自己被关得最久的那一次。 是因为她答应了傅知珩的求婚。 “我们绾绾的东西，就算她不要，也没有你的份。” 因为这个，宋夫人关了她三天，除了水，没给她吃任何东西。 如今因为傅知珩，她又一次被关了进来。 宋昭蜷缩在角落，发丝垂落，披散在她纤瘦的肩头，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呼吸。 她有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不敢抬头，也不敢闭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母亲凄惨的死状。 她蜷在狭窄的道具箱里，双瞳瞪得极大，仿佛在控诉她这一生所遭受的不公。 宋昭抱紧自己，喉咙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越来越急促。 宋绾说得没错，宋昭想。 她今天，会死在这里。 宋宅外。 “阿妄。” 宋绾等在门边，这么晚了，她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处处精致。 看着来人，眼睛里光芒极盛。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周妄没看她，直直往里面走： “来拜访宋伯父。” 宋绾跟着他：“这个点，我爸妈都睡下了。” 周妄不听，只大步往里走。 宋绾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 周妄走进去，来来回回扫视一圈，没看到人。 他脸色不好看，问宋绾：“人呢。” “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绾笑着说：“阿妄，我这次回国给你带了礼物，在我房间里，我现在去拿……” 周妄根本听不下去，伸手掐住她脖子，用力按在墙上，眼角眉梢都是狠戾。 “别装傻，宋昭人呢？” 宋绾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看到面前的周妄已经红了眼。 她呼吸困难，奋力抓住周妄的手，还是坚称： “昭、昭昭已经回去了，你快放开我，阿妄……” 周妄用力把她甩到一边，回身，直接踹翻了大厅的桌子。 巨大的噪声吵醒了楼上的宋平章夫妇。 两人怒气冲冲走出来，却看到站在客厅中央，宛若地狱罗刹的周妄。 宋平章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 “周、周少。” 要知道，周妄的爷爷可是开国元勋，他的父亲更是掌控着偌大的周氏财团。 他不过一介中层商人，矮人家不知几个头，能不毕恭毕敬吗？ 周妄没时间跟他废话，只问：“宋昭呢？” “这……” 宋平章下意识看向宋绾，却见宋绾冷着脸，朝他摇了摇头。 “这……我不知道啊，她傍晚就离开了。” 宋夫人也连声附和。 “是啊是啊。” 她这样说着，却还是免不了心虚，下意识看向地下室所在的方向。 就这一眼，让周妄锁定了目标。 他疾步走过去，从杂物间里找到了狭小的地下室入口。 走进去，地下室里漆黑一片，唯有入口处投下丝丝缕缕的光线，却照不亮方寸之地。 周妄的心慌得厉害，急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因为手抖，他重复了好几遍才做到。 终于，地下室被照亮。 宋昭就在角落，蜷成小小一团。 黑发披散在肩膀，衬着苍白的一张脸，没有任何血色，像是已经失去生机的人偶。 离得这么近，他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宋杳杳……” 周妄去摸她的脸，声线发颤。 没有回应，周妄将人抱起来。 她轻得好像没有重量。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体温，宋昭恢复了些许意识，侧脸贴着他心口，声音很轻： “心跳好快……” “是你又来救我了吗？” 周妄蹭蹭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别怕，我在。” 宋昭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山体滑坡的那个晚上，四周黑暗荒芜。 她也是这样被人从山洞里抱出来。 那人的体温和心跳，都与现在好像，好像。 失去意识之前，宋昭用尽最后的力气，揪住了周妄心口的衣服。 也揪在了周妄心上。 大厅内。 宋平章夫妇面面相觑，急得如同在热锅上炙烤的蚂蚁。 宋绾独自站在一边，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几分钟，周妄抱着昏迷的宋昭走出来。 宋绾立刻转换表情迎上去，语气半是惊讶半是担忧。 “天呐！昭昭，怎么会这样？她不会早就离开了吗？” 见宋绾如此说，宋平章夫妇对视一眼，也赶忙道： “是啊是啊。” “这丫头跟我们告了别说要离开，结果自己偷偷跑到地下室里去，要不是周少发现，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周妄无心跟宋家人周旋，眼下送宋杳杳去医院才是正经。 他冷冷道：“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宋平章身子一抖，险些没当场吓死。 宋绾望着周妄的背影，指甲慢慢掐进掌心。 宋昭的事与他何干，他到底为什么要管？！ 想到这里，宋绾不甘心地追出去。 谁知，季斯越和傅知珩也在同一时间赶到。 看到周妄，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宋昭，两人双双愣住。 “阿妄，这是怎么回事？” 季斯越沉声道。 傅知珩酒已经醒了一半，眼中只有周妄怀里抱着的人。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里竟十分介意。 他冲上去：“把她给我。” 周妄低吼：“滚开！” 季斯越和傅知珩都被他此刻的模样吓到了，只能让开路，看着他带着宋昭离开。 傅知珩还想去追：“昭昭！” 季斯越把他拦住，捏了捏眉心。 “算了。” 为了一个宋昭，大半夜来来回回跑，他是真没那个精力。 傅知珩却愤怒地甩开他的手。 “她是我妻子！！！” 刚说完，傅知珩看到了追出来的宋绾。 她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纤细的身子立在风中，冲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傅知珩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解释： “绾绾，我……” 第13章 我把你抢过来好不好 周妄退役之后，便正式接手了周家在京都的产业。 林峰是他的私人助理。 当晚，他正准备上床休息，却接到了顶头上司的电话。 “来接我，手抖，开不了车。” 林峰心下骇然，不敢耽搁，当即匆匆出了门。 一路上，他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位老板，手腕强硬，雷厉风行。 不仅在军营里吃得开，在商场上更是如鱼得水，是个几乎没有弱点的男人。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这位爷手抖到车都开不了？ 谜题在接到周妄的时候就得到了解答。 他家boss穿着一件暗色衬衫，背风站在路灯下，显得身型颀长，优雅有力。 他怀里还抱着个姑娘，被他用自己的风衣裹着，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段绸缎般的黑发。 最关键的，是周妄看那个姑娘的眼神。 爱恋与疼惜交缠，说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不为过。 即便再好奇，林峰也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将车停在一边。 周妄上了车，也没有放下怀中的人，仍旧将人牢牢抱着。 林峰问：“boss，去哪儿？” 周妄头都没抬：“铂金玫瑰，再把蒋琛叫来。” 蒋琛是周妄的私人医生，准确说来是他的心理医生，是位海归的全科大能。 林峰应了声“是”，发动车子。 后座的姑娘似乎极不安稳，在昏迷中眉心也紧紧拧着，手指抓着他老板心口的衣服。 他老板声音都柔成了水。 幸亏他是个男人，但凡今天在这里的是个女人，都绝对受不住这种温柔攻势。 林峰想得正入迷时，后座传来周妄冷冷的声音。 “隔板放下来。” 林峰：“……是。” 他讪讪按下按钮，空间和视线全被阻隔。 周妄终于踏踏实实将心尖上的姑娘拥入怀里。 他抱得太紧，宋昭不自觉发出一声嘤咛。 跟她平日里冷淡正经的声音不同，眼下她昏迷着，卸去了防备，露出柔软的内里，像只受伤的小奶猫，惹人疼惜。 周妄极力隐忍，额角都绷起了青筋。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捧着宋昭的脸，低头吻她。 她现在不会反抗，也不会咬他，可周妄心里却好像是个无底洞，怎么都不会满。 最后，他贴着宋昭的额头，呢喃着问她：“宋杳杳。” “我把你抢过来好不好？” “你只待在我身边，谁都不能靠近，行不行？” 宋昭自然没有回应。 周妄指腹蹭过她漂亮的眼尾，最后在她鼻梁上划了一下。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铂金玫瑰。 林峰恭敬道：“老板，到了。” 周妄抱着宋昭下了车。 他一路上都把人藏得很严实，偏偏此时风衣垂落。 林峰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姑娘的脸。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眼睛是不是瞎了？ 那姑娘的脸怎么长得和傅家那位少奶奶一模一样？！！！ 心理医生蒋琛已经等在公寓内。 他给宋昭做了个简单的全身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是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的昏厥。 “除此之外，宋小姐还有点低血糖，平时要注意些。” 周妄没分给他半个眼神，一颗心全在那位沉睡的宋小姐身上。 蒋琛日常对老板感到无语，同时极有职业素养地提醒道： “周先生，我建议你还是把宋小姐送回去。” “第二次在你这里醒过来，她起疑怎么办？” 这会子可没有什么杀人犯能给你当挡箭牌。 “我有分寸。” 周妄看向他，神情很不耐烦：“你怎么还不走？” 蒋琛：“……” 卸磨杀驴还得看你周大公子！ 真当他没脾气是吧？ 周妄：“加班费打给你了，现在立马滚。” 蒋琛看了看手机上那一连串喜人的零，立刻转怒为喜，十分有眼力见地滚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周妄把宋昭抱到床上，让她盖他的被子，睡他的枕头。 睡着的宋昭好乖好乖，睫毛如蝶翼，轻轻地颤，呼吸也很轻，像是某种软和的小动物。 周妄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却还是没能忍住，低头吻她。 她的唇很软，很甜，上唇中间有凸起的小小唇珠，仿佛浸了一汪蜜。 甜得他心坎都发麻。 中途，宋昭的手机响了两次。 来电显示傅知珩。 周妄喘息着，冷笑一声将手机关机。 宋昭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从黑暗的剧场，到荒凉的乡下，再到宋家那间狭小的地下室。 她拼命往外跑，却好像怎么都跑不出去。 最终，她还是被抓住，捏在掌心里，翻来覆去磋磨。 不是酷刑，却有种别样的、难以启齿的折磨。 宋昭醒来时，入眼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昨日的记忆一点一点回笼。 好像……有人将她从宋家抱了出来。 那人是…… “你醒了？” 耳边落下一个低沉好听的声线。 宋昭抬头，看到周妄。 他今日没有穿衬衫，只穿了一件绣着鎏金色暗纹的卫衣，衬得他肤色冷白。 黑发拂过额际，一双潋滟的桃花眸端的是风月无边。 宋昭怔了怔：“周先生。” 开口才发觉她嘴唇有点麻，尤其是上唇中间的位置，还有点刺痛。 难道昨天她脱水到嘴唇都皲裂了吗？ 某位周先生就这么看着宋昭一脸不得其解地捂着唇，还装模作样地询问她： “是想喝点水吗？” 宋昭礼貌道：“谢谢。” 周妄给宋昭倒了水，看着她喝下去。 “昨天谢谢你救我，你……” 宋昭想问他为什么昨晚会那么巧合，出现在宋家。 周妄却先一步反问她：“为什么被关起来？” 宋昭愣了一下，诚实道：“我父亲不允许我离婚。” 周妄忍不住嗤笑：“他以为他是谁。” 宋昭望过来，似乎没听清：“什么？” 周妄轻咳一声：“没什么，所以，你要听他的吗？” 宋昭感觉周妄好像特别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纯黑色的眼睛盯着她，莫名让她有种被锁定的慌乱感。 宋昭受不住，先移开了视线。 “要离的。” 她只是去通知宋平章，而不是在请求他允许。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锁定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仍然存在，但压迫力显而易见少了许多。 宋昭望过去，看到周妄竟然在笑。 一瞬间，她感觉被灼灼的桃花扑了个满眼。 第14章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吗 宋昭又看了周妄好几眼，发现他真的一直在笑，都没停过。 终于要摆脱她啦，他就那么为他兄弟傅知珩开心吗？ 宋昭有点生气。 明明他昨晚救了她，在她心里的形象都高大伟岸了好几倍。 可现在他又这个样子，让人真的好不爽。 宋昭不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 她低垂着眸子，不言不语，但一眼就让人看出她兴致不高。 周妄叹一口气，身子前倾，语调无奈又宠溺。 “又怎么了，宋杳杳？” 他又叫她小名。 宋昭觉得有点脸热，偏开了头： “你能不能叫我宋昭？” 明明他们都没有很熟。 而且他是傅知珩的兄弟，这样叫她，总是说不出的怪异。 周妄眯起眼睛，一本正经反驳她： “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为什么我不能叫？” 宋昭囧着脸跟他讲：“这不一样。” “小名是亲近的人才能叫的，我们又不熟。” 周妄眼眸一沉，唇角勾出冷笑： “宋杳杳，你好没良心。” “……” “你是不是忘了昨晚谁把你抱出来的？” 他说的是“抱”，不是“救”。 宋昭也感觉自己有点没道理，但原则不能变。 “反正……你以后叫我宋昭。” 周妄不依：“不行。” “……” 他又说：“除非你给我一个正经理由。” 宋昭觉得他好难缠。 她就是不想让他那么叫，哪来的什么正经理由。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 “我跟前夫的兄弟真的不熟，所以你不准叫。” 太尬了。 宋昭自己说完都觉得脚趾抓地。 周妄本人则愣了一下，之后便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大笑。 前夫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杳杳真他妈的可爱死他了。 他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能有那么萌哒哒的姑娘？ 他越笑越夸张，宋昭恨不能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 她有点崩溃地叫住他。 “周妄！” “你可不可以别笑了？！” 周妄依言收住笑声，显得好说话极了，只是惊艳的眼角眉梢还透出一股欢喜。 “宋杳杳，我不笑了。” “……嗯。” 还沉浸在尴尬里，宋昭都没想起来纠正他对她的称呼。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人用力撞开。 傅知珩走进来，面沉如水。 周妄“啧”了一声，站起身。 “敲门不会吗？” 话音刚落，傅知珩猛地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声音很是压抑。 “昨天的事，你不想给我个解释吗？” 周妄不费什么力气把他推开，淡淡道： “你想要什么解释？” 傅知珩压着眉眼，少见地带了怒气。 “宋昭是你嫂子，昨天当着我的面，你在做什么？” 宋昭本来要来拉架，闻言也愣住了，看向周妄。 周妄则一脸坦然：“我怎么了，救人难道有错？” 傅知珩喘着粗气：“当然没错。” “可昨天你都看到我了，为什么不把她交给我？” 周妄了然：“原来你是生这个气。” “那我倒想知道，嫂子昨天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你在哪儿？” “……” “从我带着嫂子离开宋家，一直到今天早上，这中间那么长时间，你都没露面，你又在哪儿？” “……” 这是傅知珩第一次听到周妄叫宋昭嫂子。 本是亲疏有别的称呼，被他叫出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讥讽味道。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昨天，宋绾也晕倒了。 她似乎受了惊吓，夜里睡得不安稳。 所以他在把宋绾送到医院后，又在病房里陪了她一整夜。 直到今早才抽出空来。 可这些话傅知珩自己想着，都觉得可笑。 他不敢说出来，甚至不敢去看一旁的宋昭。 偏偏周妄不放过他。 那双桃花眸里划过清晰可见的嘲弄。 “有些事，你不做，就别怪有其他人上赶着替你去做。” 这一句话成功挑起了傅知珩的火。 他咬牙，又是一拳挥过去。 “周妄！！！” 关键时刻，宋昭把周妄拉到身后，她则挡在他身前。 “你闹够了没有？” 宋昭看向傅知珩，声音很冷淡。 在她面前，傅知珩一下子就失了力道。 他第一反应是想解释，却在看到她护着周妄的动作时，心火再次燃烧。 “宋昭，你护着他？” 宋昭皱眉：“是你在无理取闹。” 傅知珩几乎不认识眼前的宋昭了。 从前的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可现在，她却护着别的男人，说他无理取闹。 被护着的周妄心里得意得快要飞起来。 他甚至还柔弱地扯了扯宋昭的衣袖，十分善解人意道： “还是让他打吧，昨天是我救人心切，没把握好分寸。” 宋昭却说：“不可以。” 她把他往她身后塞了塞，一副护他到底的模样。 “你救了我，把我送来医院，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道理让你这做好事的人去挨打。” 被宋杳杳护着，周妄觉得自己像得了蜜罐的蠢熊，快要被甜死。 但他并不承认宋昭的后半句话。 他们之间可不清白，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宋昭看向傅知珩，在她清透的眼眸里，他整个人无所遁形。 “你昨晚去了哪里，在陪着谁，我都没有管。” “而我跟周先生清清白白，你却揪着不放，傅先生，你未免太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了吧。” 看着眼前的一幕，傅知珩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好像破了口子。 他不敢去看宋昭冷漠的眼，也无言反驳，只能盯住周妄。 “阿妄，你就是这样做兄弟的吗？” 周妄冷冷回望他，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意。 就这样而已，你就受不了了吗？ 你又何尝知道，被你抢走宋杳杳的我，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那种痛苦癫狂到想要杀人，却只能咬牙忍住的绝望。 周妄反复体会了一遍又一遍。 忍到现在才来抢人，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道德和正义。 气氛胶着凝固到了极点。 看着周妄的眼神，有一瞬间，傅知珩觉得自己几乎真的要逼问出什么了。 却在下一瞬，被闯入的人硬生生打断。 “哎呀，我说病房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小傅也来啦？” 是顾蓉。 傅知珩认得她，勉强收拾好心情，打了声招呼。 “蓉姨。” 顾蓉笑着应了一声，转而又去看周妄。 “阿妄，这次多亏了你，为小姨还了宋医生这份救命之恩。” 傅知珩愣住。 还救命之恩？ 第15章 他想她想得发疯 傅知珩赶忙追问道：“蓉姨，您刚刚说阿妄替您还救命之恩，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三天前有个人拿刀到医院里闹事，多亏了小宋医生替我挡了一下，她胳膊上被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呢。” 顾蓉用两根手指比出一个长度。 “医院里的人都吓傻了，还想着拉她去做个全身检查，结果宋医生说自己有急事，就先走了。” “我寻思着她那么着急是去见你了，但……” 顾蓉斜睨傅知珩一眼： “我现在看你好像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傅知珩被问住了，他确实不知道宋昭受伤这事。 不过三天前，刚好是宋绾回国的日子，她还来公司找过他。 难道宋昭当时带着伤来找他，却恰巧看到了他与宋绾在一起的场景吗？ 傅知珩心底一沉。 难怪她如此坚定要跟他离婚。 顾蓉却好似看出了他的异样，冲他摇了摇头。 “小傅，你这样做人家老公可是不行的。” 她朝宋昭抬抬下巴：“你看小宋医生。” 傅知珩顺着顾蓉的视线看过去。 宋昭坐在床上，穿着病号服，黑色长发安静垂落在肩膀，五官分明又绝艳，像座优雅古典的冰雕美人。 顾蓉感叹道：“小宋医生长得美，还是一路跳级直博的天才医生，不知多少男人都在后面排排站等着她回头。” “你不珍惜，可有的是人心急。” 说着，顾蓉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周妄。 周妄毫无负担地冲他小姨一笑，随后自然而然走到宋昭身旁坐下，丝毫不避讳人家正牌老公还站在现场。 顾蓉：“……” 没道德的小兔崽子，气死她得了。 傅知珩沉声道：“多谢蓉姨提点。” 顾蓉见该说的都说完了，便朝周妄使了个眼色。 “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不打扰你和小宋医生了……” 奈何周某人根本没听懂她的暗示，反而凑到宋昭面前问她： “到饭点了，想吃什么？” 顾蓉：“……” 臭小子！ 她不得已上前拉住周妄的胳膊，把他往外拽： “那个……小宋医生，我跟阿妄还有些话要说，我们就先走了。” 宋昭朝他们摆了摆手。 路过傅知珩的时候，他冲他道了歉。 “抱歉阿妄，是我没把事情弄清楚，误会了你。” 周妄停住脚步，眯起眼睛回看他。 “你不用道歉。” “说不定有一天，是我要向你道歉。” 傅知珩不解其意，顾蓉却听得清楚明白，虎着脸把他拽出了病房。 休息室内。 顾蓉指着周妄：“好你个臭小子。” “我就说你干嘛非要替我去感谢小宋医生，还三天两头凑到人家小宋医生身边，感情你是存了这种心思！” 周妄也没隐瞒，坦然承认了。 “小姨好眼力。” 顾蓉：“……我呸！” “周妄，你还有没有点道德，人家小宋医生是有夫之妇！你是想让她跟你一起被戳脊梁骨吗？！” 周妄沉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就是因为不想她被人指点，所以他才生生忍了两年。 这两年里，他把自己困在军营，不与外界联系，甚至连休假的机会都推给别人。 他怕自己一回去，就会忍不住找宋昭。 可两年的时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爱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每一个无法入睡的深夜，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在疯涨。 他好想好想宋杳杳。 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快要死掉。 所以，他妥协了。 提前从军营里回来，抛弃所有自尊和骄傲。 在最痛苦最无法忍受的时候，他甚至假扮成傅知珩，去找她。 没有人知道，每一次她冲他叫出傅知珩名字的时候，他是怎样一种灭顶的感觉。 四肢百骸都寸寸撕裂，每一寸看似完好的皮肉下面，都是糜烂溃败的腐肉。 顾蓉不明白各中曲折，还在苦口婆心规劝他： “周妄，这世间好姑娘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小宋医生呢？” 周妄垂下眸子：“只有她最好。” “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顾蓉气急：“……那又怎么样？小宋医生现在是知珩的！” 周妄突然抬起眼睛，死死盯住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她是我的。” 他才不管什么道德，伦理。 他只知道是他先遇到，他先深爱。 宋杳杳本就属于他，横刀夺爱的人是傅知珩。 他给了他两年时间，可他根本照顾不好宋杳杳。 他只会一次又一次让她难过，让她伤心。 既然如此，那不如去抢。 抢过来，好好护着，从此之后谁都不给。 顾蓉见他眉目间隐隐透着偏执，便知道这事不是轻易能说得通的。 她叹口气：“……真是冤家，你爷爷要是知道，他肯定要动用家法。” 周妄一笑：“不会。” “宋杳杳说了，她会离婚。” 顾蓉惊讶：“真的假的？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臭小子你真是把人害惨了！小宋医生是多么冰清玉洁的姑娘啊！！！你真是造孽！” 周妄眉眼有点阴沉，听上去颇有些郁闷。 “你想太多了，宋杳杳现在还不喜欢我。” 顾蓉放心了：“那是，小宋医生多有道德。” 周妄：“……” “不过，小宋医生真会离婚吗？我看那傅知珩的模样，不像对小宋医生无情。” 女人大多是比较心软的，要是傅知珩多说些好话，难保小宋医生不会动摇。 周妄却道：“不会。” 他眉眼带笑：“我相信宋杳杳。” 病房内。 宋昭坐在病床上，也不看一旁闲站着的傅知珩，声音很平淡： “你要说什么？” 傅知珩有些手足无措，很想看着宋昭的眼睛，但宋昭一直垂着头，不曾分给他一个眼神。 他开了口，声音干涩。 “对不起，三天前，我不知道你来公司找我了。” 宋昭摇头：“没关系，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傅知珩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再说对不起吗？ 可他对不起宋昭的地方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傅知珩想解释昨晚的事情。 “昨晚，我其实……” 宋昭神情很温和：“我知道，你跟宋绾在一起。” 傅知珩怔住，随即露出苦笑。 亏他还想方设法遮掩，却不知眼前这个姑娘，早已云淡风轻地将所有事情都看得通透。 第16章 千万不要跟她离婚，好吗 傅知珩的思绪突然飘回了很久之前。 因为心里放不下宋绾，他与宋昭的婚姻其实只是有名无实。 他给她安排了住处，不仅离他日常居住的地方很远，离她上班的医院也很远。 但宋昭没有说什么，在那里一住就是两年。 两年间，他们没有过过任何普通情侣的节日。 只有唯一的一次，是第一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 从来只拿过手术刀的宋昭第一次学做了很多菜，还准备了鲜花和礼物，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打电话问他今晚能不能回家的时候，她的声线紧张又期待，还带着女儿家的柔情蜜意。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抵抗，傅知珩也不能。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宋昭铺满了鲜花的房间，嘴里脱口而出的却是宋绾的名字。 他叫了一遍又一遍，发狂一样，把鲜花红酒，还有宋昭精心准备的一切全都发泄似的砸烂。 宋昭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他发疯，然后收拾好一地狼藉。 酒醒以后，他解释他是喝多了，无意识的醉话。 宋昭静静听着，给他煮了一碗醒酒茶。 他当时以为宋昭这个姑娘是傻，所以才会被他随口编出的谎话骗过去。 可现在想想，她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想跟他计较。 又或者是因为，那时的她对他有情，所以选择忍让和包容。 而现在，她不愿意继续陪着他装傻了。 傅知珩突然感到无措。 他上前一步，走到宋昭面前，沙哑着嗓音跟她讲： “昭昭，抬头，看着我。” 宋昭依言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清冷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傅知珩觉得心跳好快。 他想起昨天晚上。 在宋绾的病房，她笑着问他：“你其实很在意昭昭吧？” 傅知珩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他对宋昭只是愧疚，没有其他的感情。 宋绾却并不这样认为。 她托着下巴，直视着傅知珩闪躲的眼睛。 “我都看到了，昭昭被阿妄带走的时候，你很生气，更确切说来，是嫉妒。” “阿珩，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你在嫉妒阿妄。” 傅知珩猛地站起来：“我没有。” 他怎么会嫉妒周妄。 周妄是他的兄弟，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欢宋昭。 傅知珩坚定地说：“是你看错了。” 宋绾耸耸肩，也不跟他争辩。 她提起另外一件事：“阿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宋绾冲他笑：“不要跟昭昭离婚，好吗？” 傅知珩愣住：“为什么？” 宋绾：“这也是你想要的吧，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跟她离婚。” “既然如此，那就坚定你的心。” 傅知珩有些着急地握住她的肩膀： “绾绾，你知道的，我其实对你……” “嘘。” 宋绾用一根手指，抵住傅知珩的唇，打断他的话。 “阿珩，这世间最恒久的关系并不是婚姻。” “婚姻是乏味的，再深切的感情都会被磋磨，消耗，最后变成相看两厌。” “我不想跟你也变成这样的关系。” 宋绾抚摸傅知珩的脸，从上到下，一双眸子里情意盈盈，看谁，都恍若情深。 “答应我，不要忘了我，也不要离婚，好不好？” 傅知珩闭了闭眼睛，最终应道： “好。” 宋绾满意地眯起眼睛。 真好。 只要她不离婚，他就永远不会有机会。 从回忆中抽离。 傅知珩看着宋昭的眼睛。 这一刻，他深刻地意识到宋昭与宋绾的不同。 宋昭不笑的时候，眼睛是清冷的，从不会像宋绾那样，情意勾人。 而当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害羞，会隐藏。 虽然总是藏不深，爱意总会从澄澈的眼眸里偷跑出来，露出端倪。 傅知珩很想再看一次，那样的眼神。 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与宋绾的约定，只是出自本能地问宋昭。 “昭昭，可以不离婚吗？” 宋昭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明明没有说话，明明只是单纯的疑惑，傅知珩却觉得羞愧难当。 她会怎么样看他？会觉得他很贱吗？ 他倒真希望她能骂他几句。 傅知珩自暴自弃地想，只要不跟他离婚就好。 可惜，宋昭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不行，婚一定要离。” 在他面前，她从未有过的坚定。 傅知珩深深皱起眉：“为什么？难道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吗？” 他不是想怀疑宋昭，但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合理的理由。 宋昭却皱眉看他，第一次将话说得如此直白： “傅知珩，我跟你不一样。” 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傅知珩觉得无地自容。 宋昭继续说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不关乎第三个人，只是我自己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们两个都需要回归各自的世界，好聚，也好散。” “好聚好散？” 傅知珩喃喃，手指慢慢收紧，握成拳。 “我不同意。” 他猛地站起来，眼眶隐隐发红，仿佛宋昭才是那个绝情绝义，狠心将他抛弃的人。 宋昭觉得可笑。 凭什么呢。 曾经他有那么多次机会，却没有一次选择珍惜。 他将她弃若敝履，如今她终于要放手了，他却反倒不同意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宋昭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意。 她淡淡道：“那就请律师吧，看是要调解还是起诉，我都可以，反正婚一定要离。 “昭昭！” “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吧。” “……” 傅知珩咬牙，眸光晦暗。 最终，他还是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手即将握上门把之时，傅知珩转过身，深深望向宋昭。 “昭昭，后天是爷爷的寿辰。” 病床上，宋昭神情微动。 傅知珩继续道：“医生说爷爷身体状况不太好，各个系统器官都在衰竭。” “这很有可能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寿辰了。” 宋昭从病床上坐起来，冷冷看向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知珩扯开唇角：“你说他老人家如果知道我们离婚了，还能过好这个寿辰宴吗？” 宋昭猛地抿住唇。 第17章 暴怒的周妄 傅爷爷是傅家唯一对她好的人。 傅知珩的父亲母亲曾经属意的儿媳妇人选一直都是宋绾，并不是她，也看不上她的医生职业。 她与傅知珩结婚以后，他们更是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 甚至当着她的面说，他们傅家的儿媳妇只能是宋绾那样的女人，不可能是她。 即便她用了手段拿到一纸结婚证，也没用。 唯一给她温暖和尊重的，只有傅爷爷。 所以，宋昭可以不去顾及其他所有人，却不能不顾及这位老爷子。 这也是傅知珩最后的筹码。 他走到宋昭面前，神情真挚，隐约带着恳求。 “昭昭，就算是为了爷爷，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昭沉默，抬起眼睛看向傅知珩： “你是在威胁我吗？” 她的眼睛真的好清透。 傅知珩第一次觉得在她眼里的自己，如此丑陋难堪。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不是。” “我只是想让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宋昭已经恢复平静： “你要的不是机会，你只是不能接受在我和你之间，提出离婚的那个人是我而已。” 说白了，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一直看不上的女人，现在要甩了他。 傅知珩抿着唇，没有回答。 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不想离婚。 至于原因，他暂时还无法给出。 宋昭闭了闭眼睛：“一个月。” 傅知珩抬头：“什么？” “一个月以后，希望你可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她侧脸冰白，长睫掩住眸色。 但傅知珩知道，他已经没有再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宋昭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喜欢他的时候，用尽全力，不愿轻易放弃。 如今不想要他了，她也是心意决绝，无可转圜。 他能为自己争取的，也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 傅知珩深吸一口气。 一个月，也够了。 他一定会让她回心转意。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两天后的寿辰宴，我来接你。” 傅知珩有些紧张地看着宋昭，见她没有拒绝，他松了口气。 只是在他转身之后，宋昭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 傅知珩以为她是要改变主意了，眼睛亮了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 “昭昭，怎么了？” 宋昭的眼神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他的脖颈处。 那里空空如也。 她问：“我送你的项链呢？” 说来真的很奇怪，他似乎只有去别墅找她的时候，才会戴着那条项链。 其他时间，他脖子都是空空的。 傅知珩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项链……我收起来了。” 宋昭眼神微凉。 收起来了？ 他是怕宋绾看到之后误会他吧，所以才将她送的东西藏得严实。 只是宋昭不明白。 他白日里既然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人，为何又趁着晚上停电去找她暧昧？还故意戴上那条项链？ 怎么，怕她不愿意与他亲近，所以故意讨好她吗？ 宋昭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这条项链她真是送错了人。 傅知珩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他真心以待。 宋昭闭了闭眼睛，忍下心中的厌恶。 “下次见面的时候，把它带过来还给我吧，还有，以后不要趁着停电去找我了。” 那条项链并不是普通的项链，虽然不算特别名贵，但也是她亲手挑选，又去亲自刻上了他名字的。 如今她想要回来，跟傅知珩断得干净。 傅知珩只注意到了前半句话，没听到后半句，他神色犹疑，似乎有些为难。 宋昭皱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傅知珩挤出一个笑：“没问题，下次见面我会把它带给你。” “嗯。” 回到公司之后，傅知珩把整个办公室都找了一遍，并没有那条项链。 他记得很清楚，项链是他生日那天，宋昭亲自来送给他的。 两人虽然结了婚，但宋昭很少来公司找他，所以他印象深刻。 只不过当时宋绾的视频电话正好打过来。 出于某种心虚的情绪，他把项链收起来，随手放在了摄像机照不到的角落。 为什么不见了呢？ 难道是被助理收走了吗？ 他赶忙打电话叫助理进来，可助理也是一头雾水。 “傅总，那天我忙着接待周总，没有注意到什么项链。” 傅知珩想起来了。 那天周妄确实来办公室找过他。 但应该只是凑巧，周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必要拿他一条普通项链。 他有些烦躁。 宋昭没有开口问他要过什么东西，这是头一次。 他不想让她再对他失望，更不想再一次在她面前失去信用。 想了想，傅知珩还是吩咐道：“去给我找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过来。” 他重申：“记住，一定要是一模一样的，明白吗？” 助理连忙点头：“好的，傅总，请您放心。” 当天下午。 傅氏集团总裁傅知珩与夫人宋昭即将携手参加傅老爷子寿辰宴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登上了财经新闻第一。 引发一片热烈讨论。 【傅总的夫人？傅总居然英年早婚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内部消息，傅总与现任夫人是商业联姻，两人并没有感情，傅总真正喜欢的人是现任夫人的姐姐，也就是宋家大小姐！】 【而且结婚两年间，傅总从没有带夫人出席过任何活动，说白了他根本就不在意，自然也不会费心思把她介绍给旁人。】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傅家现在都不承认宋昭是他们家儿媳妇呢！】 【很正常啊，宋绾当时可是京都有名的名媛，还是学金融的，妥妥的商业女强人，宋昭不过是个小医生，换我是傅总妈妈，我也看不上她。】 【卧槽！宋昭这么惨，她怎么还不离婚啊？也太能忍了吧！】 【首先，傅家有钱，其次，我听说这位宋昭对傅总一往情深，明明知道他心上人是宋绾，还无怨无悔呢，怎么可能离婚，就算闹着离婚，那也不过是争宠的小手段罢了。】 【豪门圈子，果真抓马。】 铂金玫瑰。 蒋琛只听见“咔嚓”一声。 他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暴怒的周妄捏断了红木沙发的手柄。 他双眼猩红，死死盯着电视屏幕，几乎失去了理智。 第18章 凶狠地咬住她的唇 蒋琛从没有见过这样怒极的周妄。 明明前一分钟，他还很高兴地跟他讲，宋昭终于要离婚了。 她还答应他，不论谁反对，她都会坚持到底。 那时候他弯着眼睛，飞扬的眼尾都要压不住喜悦，仿佛他就是全世界最快活的人。 可不过一瞬，他就在电视上看到她要与傅知珩一同参加傅老爷子寿宴的消息。 什么离婚，什么再无瓜葛。 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 周妄的双眼几乎都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源源不断的低气压占据了房间内的整个空间。 他身后敞开的房间内。 宋杳杳睡过的枕头被好好地放在床上，周妄每天抱着它才能入睡。 他是真的爱那位宋小姐到了骨子里。 蒋琛咽一口唾沫，试着去安抚他： “周、周先生，你冷静啊，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千万别冲动。” 周妄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子里全是宋昭那天对他讲的话，在循环播放。 “我一定会离婚。” “我是去通知他，而并非征求他的同意。” 骗子。 宋杳杳是骗子。 周妄骤然起身，夺门而出。 蒋琛甚至连阻拦都来不及。 他心想完了，周妄现在发疯了，那位宋小姐怕不是要吃些苦头了。 郊区别墅区。 “宋小姐，已经全都检查过一遍了，您家的电路没有任何问题。” 电工师傅是宋昭前些天找的。 她觉得这里停电的频率有些过于不正常了，害怕是电路出了问题，所以才找人来检查一遍。 宋昭给师傅送了两瓶水，礼貌道谢： “谢谢师傅，辛苦了。” 电工师傅受宠若惊地接过，跟她保证： “女士您放心，这里绝对不会再停电了，您可以安心住。 宋昭笑着应下来，没有多说。 她不会住很久，外面的房子也差不多找好了。 暂时还没搬走，不过是想确认房子电路没问题，这样才好把房子还给傅知珩。 她把人送到门口：“师傅慢走，天黑了，路上小心些。” “谢谢女士。” 送走电工师傅，宋昭关上门，准备上楼收拾收拾行李。 然而，她刚刚走到楼梯口，房间里所有的灯，突然一下全部熄灭。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宋昭的手机甚至还在楼上，不在身边。 她的心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 不是说电路没有问题吗？为什么又会停电？ 宋昭向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之说。 但此刻，她是真的有些动摇了。 周围安静得过分，几乎只能听到她一个人极度不稳的呼吸声。 不，不对。 宋昭突然变了脸色。 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剧烈又急促，像是某种陷入暴怒的发情的野兽，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宋昭手心沁出了汗，浑身的神经和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想往楼上跑。 然而刚跑出一步，一只手猛地环住了她的腰，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浓郁的黑暗对他好像如同无物，他轻车熟路地抱着她，把她放在桌子上。 两只手撑着桌面，将她困在他怀里。 宋昭睁着眼睛，害怕又茫然。 面前人的气息压迫又极具侵略性，她不住往后退，想要离危险源远一些。 但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一只手握上她的腰，一手捏着她下巴，低头，凶狠地咬住她的唇。 “唔……” 宋昭眼里被逼出了眼泪，惧怕又厌恶，双手推着男人的肩膀，用力往外推。 但她这点力道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唇上被人反复碾磨，变得又麻又痛。 唇间满是陌生人清冽又炽热的味道，像飓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口腔，她的舌尖都被吮得麻木。 “放开……” “傅知珩！” 宋昭终于忍无可忍，吼出这个名字。 身前的男人猛地一顿，身上的气息顿时更加恐怖。 他不发一言，将宋昭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压在她身上继续亲她。 理智全数崩盘，所有隐忍和挣扎都被愤怒和快感冲刷。 他只知道宋昭的味道让他着迷，让他生也让他死。 宋昭却根本无法忍受他的靠近，用尽了全力挣扎，眼泪浸湿了漂亮的眼尾。 她不明白，傅知珩是不是疯了。 明明都答应了要跟她离婚，现在却又跑来强迫她，跟她做这种羞耻的事。 他不是喜欢宋绾吗？不是对她避之不及吗？ 他现在是做什么？把她当成可以随意耍弄欺辱的玩意儿吗？ 宋昭几乎气得背过气去，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顺着脸颊流到纤白的颈窝里。 周妄的动作顿住。 所有失控的暴虐因子在看到宋昭的眼泪时，全部溃不成军。 他闭了闭眼睛，把她抱起来，整理好松散的衣领，用指腹轻轻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好吗，小心肝。 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无声地哄。 但他不能开口，也不能说话。 此刻在宋昭面前，他甚至都没有勇气说出他是谁。 宋昭把他的手打开。 他不死心地继续凑上去，想要帮她擦眼泪。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不该流泪。 是他混账，是他厚颜无耻，是他疯癫无度，总之一切都是他不好。 他甚至可以跪下，只要她别再哭。 宋昭本来还在忍，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抓住他的手发狠了去咬。 她气急了，咬人的力道也大极了。 但周妄不闪也不避，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任由宋昭把他的虎口都咬出了血。 直到唇齿间尝到血腥气，宋昭才停下来。 她崩溃又委屈，捂着脸，纤细的肩膀都在颤。 “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别人吗？我也早就不喜欢你了，也下决心放弃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逼我？为什么还要来羞辱我？”” “我是任你玩弄的玩物吗？” 她一声一声控诉，委屈得让人心碎。 周妄死死握着拳，这一刻，他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 一颗心早就在宋昭的话语中，被杀成了一地碎片。 他松开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去抱她。 宋昭至今还以为他是傅知珩，厌恶到了极点，用力把他推开。 “你滚开！现在就滚出去！” 周妄眼睛几乎要滴下血来。 你别哭了，好不好？ 再让我看见你的眼泪，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自己。 他不顾宋昭的挣扎，把人抱进怀里。 所有理智和忍耐都耗尽，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只是声音嘶哑到了极点，几乎听不出本来的音色。 “你不是玩物。” 宋昭愣住。 “你是我豁出命也想抢过来的宝贝。” 宋昭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瞬，她倒在了周妄怀里。 他的心跳，真的好快好快。 这是宋昭最后的念头。 第19章 绞尽脑汁，想跟她说句话 咖啡厅里。 “什么？！你怀疑停电时候去你家的人不是傅知珩？？？” 温乔一差点惊得把咖啡喷出来。 宋昭往四周看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乔乔，你什么时候能有一点自己是公众人物的自觉啊？” 温乔一吐吐舌头：“这不是你说的话太让人震惊了吗，我一时没忍住。” “说真的杳杳，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其实宋昭之前一直没有怀疑过。 但昨晚她昏睡过去之前，听到了男人说的那两句话。 不像是傅知珩的声音，而且那两句话也完全不是傅知珩会说的。 再一想想，好像每次男人去找她的时候，都没有开过口，她也没有一次看见过他的脸。 要说他不是傅知珩，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宋昭脸皮薄，她不好意思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告诉温乔一，只能含糊地说： “就是一种感觉，我就是觉得他不像傅知珩。” 温乔一认真帮她分析这件事。 “你之前说过，那个男人去找你的时候，亲了你，是吧？” 宋昭有点脸热：“嗯。” 她又小声补充一句：“就是亲，别的什么都没有。” 温乔一被她可爱死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没有想别的。” “……” “那你仔细想想，他亲你的感觉，跟傅知珩亲你的时候，是一样的吗？” 宋昭感觉好怪异。 还有这种类比方式吗？ 而且，她都没跟傅知珩……亲过，这要怎么比较。 见她不说话，温乔一有点着急了： “说呀杳杳，跟我你还害羞什么。” 宋昭硬着头皮：“这没法比。” “为什么呀？” 说完之后，温乔一好像意识到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杳杳，你别告诉我你俩结婚两年，连……kiss都没有过？” 宋昭诚实地点点头。 温乔一觉得这事就很他妈离谱。 “不是……傅知珩是不是不行啊，对着你这么美丽的小脸蛋他都能忍得住？！” 宋昭觉得好尴尬：“乔乔，能不能不要说这个？” 温乔一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不说不说。” “仔细想想，其实挺好的。” 宋昭：“嗯？” 温乔一托着下巴，认真地说：“他那么渣，根本就不配碰你。” 宋昭忍俊不禁。 她家乔乔真的是很爱憎分明了。 温乔一正色道：“继续说正事。” “有你家钥匙的人只有我和傅知珩吧？还有，你说你摸到了他脖子上戴的项链，那是你送他的礼物。” “这么一说，哪里有别人啊，那人肯定就是傅知珩无疑。”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宋昭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说到底，温乔一还是希望那人是傅知珩的，这样杳杳会恶心几天，但不会有危险。 但若真是别的男人，那都能算得上入室猥亵了！ 温乔给那登徒子脑补了一张猥琐的丑脸，顿时气得原地升天！ 臭流氓！居然敢轻薄她家宋杳杳！ 她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行。 宋昭捏了捏她脸蛋：“好了好了，先别气，生气会长皱纹哦。” “好你个宋杳杳，居然敢打趣我，看我九阴白骨爪！” 温乔一的漂亮脸蛋狰狞着，伸手去挠宋昭痒痒肉。 宋昭最怕痒，躲闪着讨饶。 “我错了我错了……” 她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挂在漂亮的眼尾，像钻石。 一双狐狸眼完全弯起，一扫平日里的清冷，娇憨又明媚，看得人心里又软又热。 傅知珩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跟平时礼貌疏远的笑不同，此刻的宋昭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眉眼飞扬，红唇姣美。 他以往从未见过。 像炽阳下盛开的冰莲，罕见而稀有，一下子就印在了他心里。 傅知珩几乎怔住，脚步没能再向前进一步，生怕惊扰到她。 但宋昭还是看到他了。 几乎是一瞬间，那好看到叫人心惊的笑就收了起来，变得清冷而疏离。 她叫他：“傅先生。” 傅知珩一颗悸动的心，瞬间被泼了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当宋昭这样叫他时，他心里有多烦躁。 他勉强收拾好心情走过去，以为自己已经恢复平静。 然而，他张口就是：“不要叫我傅先生。” 宋昭愣住，连温乔一都惊奇地朝他看了过去。 被两双眼睛看着，傅知珩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顿了一下，有些懊恼，更多的是无法理解，对于自己怪异的行为。 “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夫妻，在外面最好还是不要给别人起疑的机会。” 宋昭想了一下，他说得不无道理。 既然答应了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她配合他一点，也无可厚非。 “好，我记住了。” 傅知珩松了一口气：“那走吧。” 晚上便是傅老爷子的寿辰宴，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选礼服。 宋昭跟温乔一告了别，转身往外走。 车是傅知珩开的，他没有带司机。 宋昭则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是不是车里的气氛太过安静，傅知珩的思维有些发散。 他又想到了从前。 他父母并不喜欢宋昭，但他爷爷很喜欢她，还总是让他去接她回老宅吃饭。 也只有这个时候，宋昭才有机会跟他同乘一辆车。 她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害羞，眼睛亮亮的，像融进了星子，看一眼都觉得耀眼。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满心满眼都是他，想和他多说两句话。 “最近工作很忙吗？” 她绞尽脑汁，似乎也只想到这一句话来寒暄。 无趣又生硬，她说完之后，自己都懊恼地低下了头。 傅知珩当时不咸不淡地回： “忙。” 宋昭点了一下头，傻傻地问：“在忙什么呢？” 工作忙，谈生意忙，想宋绾忙，应付你更忙。 傅知珩不耐烦同她说这些，便只说： “你又不懂，还问什么。” 宋昭一怔，缓缓低下头。 之后，她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就像现在一般。 傅知珩突然觉得心口憋闷，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宋昭，却只能看到她冷淡疏离的侧脸。 他心里涌上无名的烦躁，迫切地驱使他做些什么。 就算做不了什么，说些什么也好。 最终，傅知珩像当时的宋昭一样，绞尽脑汁，也只问出一句： “最近……很忙吗？” 宋昭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还是回道： “有点，但还好。” 傅知珩又干巴巴地问：“在忙什么呢？”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当初的宋昭，会得到一句“问什么问，你又不懂。” 但宋昭没有。 她简略地回答他：“有几台难度很大的手术。” “还有，科室里的一个小姑娘要做心脏移植，很多先前工作要准备。” 傅知珩生涩地应了一声：“嗯。”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比宋昭无情，但宋昭比他懂礼。 即便不想回答，也不会驳了别人的面子。 这是他同她，最大的差别。 第20章 真这么急，不如把婚离了 宋昭最近有些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比如，她之前对身为傅知珩兄弟的周妄有些偏见，觉得他不是好人。 但后来，他不仅救了她，还险些因为他被傅知珩打。 用实力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好人，跟傅知珩其他兄弟不一样。 而傅知珩呢，宋昭之前认为他是个挺要面子的人，即便在商场上面对竞争对手，也仍然保留一份体面。 后来她发现，她简直错得离谱。 他根本就不要脸！ 不然怎么能在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相处？！ 他这种厚度的脸皮，想必脸皮着地反复摩擦几十次，也不会有丝毫损害。 宋小姐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恶意地腹诽一个人。 傅知珩不知道她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在绞尽脑汁跟她找话题。 “对了，你要的项链，我带过来了。” 他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包装盒。 宋昭看了一眼，便接了过来，目光在他缠着纱布的右手上停顿。 她想起昨晚，她也是狠狠咬了那人一口。 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昨晚的男人确实是傅知珩。 只不过他脸皮实在太厚，才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但…… 宋昭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男人在她耳边说的话。 “你不是玩物……” “是我豁出命也要抢过来的宝物……” 难道是幻觉吗？ 如果不是幻觉，傅知珩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宋昭陷入长久的沉思。 注意到宋昭的异样，傅知珩喉咙滚了滚，有些紧张地问： “怎么了？是项链有什么问题吗？” 宋昭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打开礼物检查的习惯，便摇了摇头： “不是。” 傅知珩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见宋昭颇为爱惜地把盒子收进包里，傅知珩突然有一种怪异的不甘。 就好像是本来属于他的东西，被赠予者毫不犹豫地收回。 他猝不及防地开口：“等等。” 宋昭看向他。 傅知珩抿抿唇，问：“不可以再送给我吗？” 那本来就是她送给他的，为什么现在又要收回呢。 宋昭没有丝毫犹豫：“不行。” 傅知珩追问：“为什么？” 似乎是真的被他的明知故问无语到了，宋昭第一次冲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真的要我说原因吗？” 看着宋昭直白的眼神，傅知珩只觉得自己像被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难堪得要命。 他艰难地偏开头，躲避宋昭的眼神。 “不必，是我多此一问了。” 一路，两人再无话。 京都最大的奢侈品店，这里的负责人叫莎莉。 “欢迎傅总大驾光临。” 莎莉看向傅知珩身旁的宋昭，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好漂亮的姑娘！ 却不是那种俗气的美。 她眼眸明亮，骨相惊艳，周身气质清冷，像是她曾在私人展览馆里惊鸿一瞥的琉璃。 但莎莉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回想了好几遍，都没能给眼前这张脸对上个身份。 来她这里的女人无非两种，一种是真正的名媛贵妇。 一种便是以色侍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拜金女。 她实在不愿意把宋昭想成后者，那是一种对她的侮辱。 她只能问：“这位是？” “我妻子……” “我姓宋……” 傅知珩和宋昭同时开口。 莎莉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知珩便道：“这位是我妻子，宋昭，帮她选一件适合的礼服，价格不是问题。” 莎莉惊了。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傅家少奶奶！ 对上莎莉的视线，宋昭礼貌一笑： “麻烦了。” 美人一笑，莎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京都上流圈子里总有些很离谱的传言，莎莉是知道的。 但到底是谁说因为傅家少奶奶见不得人，所以傅家才不带她出来参加活动？！ 人家明明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 照她看来，这圈子里的豪门贵女绑在一起，也比不过眼前人半分惊艳！ 这次宴会，她倒要看看那些胡乱造谣的人脸会不会被打肿。 想到这个，莎莉立刻斗志昂扬，拍拍胸脯对宋昭道： “宋小姐请跟我来。” “我保证给你选一套惊艳全场的礼服！” 宋昭忍俊不禁：“谢谢。” “不过也不用太华丽，我先生家比较习惯低调。” 宋昭还记得傅知珩的叮嘱，在外头尽量不要暴露她与他的真实关系，免得让人猜忌。 谁知，她的一句“我先生”却让傅知珩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从来没觉得这是个多么特别的词。 可刚刚从宋昭嘴里说出来，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好听。 好听到他的心都有一瞬间软得不像话，像被泡在蜜罐里。 来这里之前，他心里其实有许多纷乱的情绪在翻涌，但此刻，也都像被抚平了一般。 宋昭的一句话，竟然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傅知珩闭了闭眼睛，情不自禁喃喃她的名字： “昭昭……” 身后，一个幽冷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在叫谁？” 傅知珩猛地闭上了嘴，回头，看到周妄。 他脸色很不好，眼下一团乌青，衬得一张脸越发苍白，有种说不出来的、诡谲的俊美。 而他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瞳色纯而黑，活像某种被激怒的猛兽。 那眼中的冷意竟有一瞬，让他通体发寒。 傅知珩嘴唇动了动：“阿妄，你怎么在这儿？” “来选礼服啊，傅爷爷的寿宴，我们当然也要去。” 宋绾从周妄身后探出头来，语气狡黠。 傅知珩这才注意到她也在。 他有些惊讶：“绾绾，你怎么和阿妄在一起？” 宋绾笑着看了周妄一眼：“凑巧碰到了。” 周妄眉眼烦躁，冷冷道：“我说了让你别跟着我。” 跟着他？ 傅知珩看向宋绾，后者吐吐舌头，一脸被迫妥协的无奈。 “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周妄懒得理她，没有去选礼服，而是大马金刀，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这位爷今天肉眼可见的心情差，周身气压低得要命，根本没人敢靠近半步。 偏偏宋绾像看不出来似的，凑到他身边： “阿妄，走啊，选礼服去。” 周妄眉眼间满是戾气，多一个字都不屑与她说。 “滚。” 宋绾脸色一僵，有些无措地站着，神情颇为楚楚可怜。 傅知珩看不下去了，把宋绾护到身后，不满道： “阿妄，你怎么能冲绾绾发火？” 周妄冷嗤一声：“真这么急着护她，不如先去把婚离了？” 傅知珩脸色一变：“你……” 第21章 帮她拉拉链 周妄今天就是个火药桶，谁点谁炸。 眼见傅知珩要生气，宋绾赶忙伸手拉住他，柔声安抚道： “阿珩，阿妄今天心情不好，别跟他置气。” “你陪我去选礼服吧，好不好？” 傅知珩自然会给宋绾面子，收拾好表情，对她笑了一下。 “走吧。”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周妄心情更差，恨不能扑上去押着傅知珩就他妈往民政局门口送。 让他还不离婚。 只要一想到今晚宋杳杳要跟他一起手挽手参加宴会，他就烦躁到想杀人。 周妄站起来，摸到右手虎口处的咬伤，深吸一口气。 不能再让她哭。 他……就过去里面看看，看看宋杳杳今天穿的礼服是什么模样。 其他什么都不做。 真的什么都不做。 在心里跟自己约法三章之后，周妄抬脚往试衣间门口走。 隔着一道门，里面就是宋昭。 他本来坚守着底线，只准备站一会儿，等宋昭出来了，让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就好。 谁知，试衣间里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是宋昭，她似乎走到了门边，轻轻叩了叩门。 “莎莉，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我有点够不到。” 周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解释自己并不是莎莉，而是轻轻地打开了试衣间的门。 宋昭背对着他。 莎莉给她选的是一件纯白色的抹胸鱼尾裙，将她曼妙优越的身材曲线显露无疑。 那腰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她比例又很好，腿很长，皮肤很白，而且该有的都有。 最关键的是后背，她拉链只拉到了一半，蝴蝶骨一半露在外面，像振翅欲飞的蝶。 几乎只看了一眼，周妄的耳根就红了一片。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满足，让他从里到外都躁动难忍。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宋昭想转头看一眼。 “怎么了？” 周妄却抢先一步，制止了她回头的动作，同时拉住那枚小小的拉链，轻轻往上拉。 白皙的皮肤一寸寸隐入布料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周妄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 他觉得自己此刻想的根本不是给她穿衣服，而是把这些碍眼的布料全都撕碎。 宋昭觉得身后人的喘息肉眼可见变得急促，那只偶尔蹭过她后背的手温度也很滚烫。 不过拉一个拉链而已，时间却长得有些过分。 终于，一切结束，她转过头去看。 身后却空无一人。 宋昭愣了一下。 莎莉动作这么快吗？回个头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外面。 莎莉刚刚取完东西回来，就看到那位周大少爷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从耳根到侧脸都红了个透，甚至连漂亮的脖颈都染上了大片的红意。 像醉了酒似的，容色灼灼，勾得人七魂六魄都飞了一半。 莎莉心说怎么了这是？ 刚刚这爷还浑身戾气生人勿近，现在怎么又春意盎然羞涩难当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周妄便把她叫到了身边，冷着脸跟她讲： “等会儿，你就说是你给宋昭拉上的拉链。” 莎莉顿时瞪大眼睛，看看周妄，又看看试衣间的方向。 好家伙，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见她不应，周妄眯起眼睛，眸中蓄起威胁。 莎莉浑身汗毛一抖，赶忙道：“我明白，明白。” 周妄这才移开视线，抓起桌上的冰水猛灌了一口。 水是凉的，但难解心中燥热。 身后，宋绾含笑的声音传来。 “阿妄，快看阿珩给我选的礼服好看吗？” 周妄头都没回，倒是莎莉抬头看了一眼。 鎏金色的礼服，是傅知珩的眼光，但她觉得也就中规中矩吧。 见周妄不应，宋绾抿抿唇，显然有些失望。 傅知珩赶忙安抚她：“你这身特别好看，真的，很美。” 宋绾又甜甜地笑起来：“真的吗？谢谢。” 莎莉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位傅先生挺有意思的。 一个有妇之夫，不陪自己老婆换衣服，反而对着别的女人温柔赞美。 要她说，宋绾那算什么，宋昭那容貌气质才是大杀器！ 想起这个，她如有所感，往身后看了一眼。 宋昭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全场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了她身上。 纯白色的鱼尾裙，披散的纯黑长发。 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却极致地凸显了那张风华无双的脸。 雪肤桃腮，一双狐狸眼光华璀璨，初初望去，只觉得朦胧又温柔，再仔细看，却又觉得凉薄不可攀。 有情似无情，大抵就是如此。 傅知珩觉得自己着魔了，看着眼前的宋昭，他居然无法移开视线。 甚至，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让宋绾挽着的胳膊。 宋绾神色一怔，下意识去看周妄。 却见他正盯着出神的傅知珩，神情隐隐暴虐。 就好像傅知珩的眼神，在窥探他发疯想要藏起来的宝贝。 宋绾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四周有些诡异的安静。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宋昭觉得不太自然，想要往前走一点。 只一步，便被莎莉猝然的叫声打断。 “等一下！宋小姐你先别动！” 宋昭停下来，眼神不解。 莎莉忍着激动的心情疾步走过去，将她手中的盒子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淡淡的银色，鞋身上手工镶嵌着一颗颗碎钻，看上去却并不过分张扬，反而华贵而内敛。 莎莉真诚地看着宋昭：“这双鞋与您的礼服特别配。” 在她的帮助之下，宋昭换好鞋。 她两只手提着裙摆，银色高跟鞋与她完美适配。 上方露出的一截脚踝伶仃纤细，玉石一般的冰白，看上去简直动人心魄。 莎莉捂着嘴惊呼。 她的眼光果然没错！实在太漂亮了！ 就是鞋跟有点高，足足七公分。 宋昭平日里在医院工作，对高跟鞋实在是有些驾驭不来。 脚下一滑，她险些向后跌倒。 “小心！” 傅知珩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担心，情急之下，他甚至一把甩开了身旁宋绾的手。 不过，终是晚了一步。 宋昭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托住了。 宋昭回头，看到周妄。 他的一双桃花眸向下敛着，并不去看她，有些难言的克制和隐忍。 与他躲闪的视线相反，他托住她胳膊的的手却稳得过分。 因为常年呆在军营，那手不可避免地有些粗糙，贴着宋昭柔嫩细腻的手臂，有些磨人的痒和烫。 周妄竭力忍着不去扶她的腰，但仅仅只是碰着她手臂，也已经让他血液倒流。 他有点懊恼。 不知道他粗糙的手掌，会不会把她细嫩的皮肤弄疼。 第22章 了解她的身材 宋昭道了声谢，收回手时却看到周妄右手虎口处贴着一块乱糟糟的纱布，似乎也受了伤。 这么巧的吗？ 他和傅知珩一样，右手都受了伤。 她忍不住想问：“你……” 却被疾步走过来的傅知珩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他脸上有些许薄薄的怒气，拉着宋昭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后，隔开她与周妄的距离。 宋昭皱起眉，他用力太大，很疼。 只她还没开口，便听到周妄说： “她要摔了，我扶一下不行吗？” “还有，你别拽她，她很疼你没看到吗？” 说最后这句话时，周妄已经完全冷了下脸色。 似被惹怒了一般，他死死盯着他拉住宋昭的那只手腕。 傅知珩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松开手，却见宋昭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浮现一圈红痕。 他有些无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昭淡淡地说：“没事。” 她若是埋怨还好，可她对他的态度，已经近乎漠然。 这让傅知珩有种无处下手的焦躁感，他抬手用力扯松了领带。 宋绾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收敛神色，换上一副笑脸，走上前揽住宋昭的胳膊，笑意盈盈道： “昭昭，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宋昭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谢谢。” 宋绾似乎没看出她的冷淡，仍旧笑着说道： “你这件衣服我也挺喜欢的，能给我试试吗？” 宋昭看着宋绾，她笑意盎然的眸中，赫然浮现出挑衅，还有势在必得。 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只要是宋昭有的，即便她看不上，也要费尽心思抢过去。 宋昭不答话。 宋绾瘪瘪嘴，把期待的眼神投向傅知珩。 傅知珩打从心底里偏向她，当即对宋昭说： “昭昭，绾绾说她很喜欢，你能不能……” 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 然而在看到宋昭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时，这本来理所应当的后半句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宋绾见他迟疑，便凑过去在他耳边道： “那件衣服，跟大学毕业时你送我的那套很像，所以我才想试试嘛……” 初恋这个身份，是宋绾无往而不胜的兵刃。 果不其然，当她说出这句话以后，傅知珩的神情便由一开始的犹豫，逐渐变为坚定。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宋昭，便吩咐一旁的莎莉： “你帮昭昭把衣服换下来吧。” 莎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傅总这样的男人，居然帮着别的女人抢自己老婆的东西？？？ 他还是不是男人？ 莎莉险些没忍住骂人。 然而话都到了嘴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只能焦急地看向宋昭。 宋昭倒是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宋绾在傅知珩心里的地位，她比谁都要清楚。 说不上失望，就是有点烦而已。 傅知珩余光一直看着宋昭，看她平静的侧脸，就算听到他维护宋绾，也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是脾气太好，还是……失望的多了，所以不在乎了呢？ 想到后者，傅知珩心里有一瞬间慌乱，他再次拉住宋昭，放低姿态哄她： “除了这件，你想要哪件都可以。” 宋昭却是毫不犹豫甩开了他的手。 傅知珩僵住，被当众下了面子，他心里的那一点愧疚荡然无存，转而有些不悦。 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他可以给她买更好的，至于这么生气吗？ 眼见宋昭抬脚走向试衣间，莎莉都要绝望了。 她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那位喜怒不定的周先生发了话。 “你就那么喜欢抢她的东西吗？” 他声线冷淡，眼眸沉黑，嘲弄地看向宋绾。 宋绾却停顿了两秒，让自己在他眼睛里多待了一会儿，才无所谓地说道： “我们是姐妹啊，换换衣服穿又怎么能说是抢呢。” 周妄却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她那件衣服你穿不了。” 宋绾问：“为什么？” 周妄没说话。 他抱过宋昭，说句糙话，他可能比傅知珩那个名义上的丈夫还要了解宋昭，和……她的身体。 果不其然。 宋绾拿着那件礼服进入试衣间不过两分钟，便又走了出来，脸色颇为难看。 傅知珩疑惑地问：“怎么了？怎么不穿？” 宋绾黑着脸不答话。 她哪里是不穿，她是根本穿不上。 也不知道宋昭那个女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腰那么细，胸却那么大。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那窄得要命的礼服，却发现胸前空荡荡的，根本撑不起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向心理素质极好的宋绾，都有一瞬间丧失了表情管理。 偏偏傅知珩这个傻不拉几的男人还追着她问，看不出她很烦吗？ 宋绾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扭曲。 “这个……还是给昭昭穿吧，我……不太适合。” 傅知珩不明所以，甚至有点无语。 非要抢这件礼服的是你，现在不要了的还是你。 倒是不远处的莎莉，有些得意洋洋地对宋昭说： “宋小姐，我说什么来着，她绝对穿不上。” 她早就观察过了，宋绾的身材跟宋昭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她肤色还没宋昭白。 就算穿上了也是东施效颦。 宋昭没说话，抿了口红茶。 “对了。” 莎莉实在没忍住，小声问道： “刚刚周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宋绾小姐穿不上那件礼服，那个……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跟她一样，是行家？看一眼就能看出身材差异？ 宋昭还真被问住了，明显地一愣。 “应该……是巧合吧？” 她跟周妄也没有很熟悉。 莎莉的表情却是很一言难尽。 她还记得之前拉拉链的事情，很显然当时进入试衣间的是周妄，他却还让她顶包。 难道他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宋小姐的身材？ 不能啊，这也太猥琐了吧！ 莎莉自己把自己说生气了，猛地一拍大腿，却看到换好衣服的周妄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身沉黑色的西装，剪裁得体，完美包裹住他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 一双大长腿长到没有边儿，行走间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 偏偏那张脸又精致妖冶到了极点，桃花眸，嫣红唇，在军营里滚了一圈儿却仍旧白皙的皮肤，无一处不勾人。 这男人当真是妖孽。 莎莉心中感叹。 刚这么想完，她一抬头，发现周大妖孽的眼神正看向她这边，黑沉沉的，明显不悦。 莎莉再一看一旁的宋昭。 好嘛，这美人儿正捧着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全程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福至心灵，轻轻推了推宋昭的胳膊。 “宋小姐，你抬个头，看前方两点钟方向。” “再竖一下大拇指。” 宋昭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果然，莎莉看到原先还黑着脸的周妄，一下子笑开，眉眼弯弯，四季回春。 莎莉顿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这位爷，该不会是看上他嫂子了吧？！ 第23章 我全身都挺硬的 宋绾见到周妄出来，眼神明显一亮，快步走到他身边，语调飞扬： “阿妄，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而且……” 宋绾未说完的话猛然僵在嘴边。 她注意到周妄从一旁的花瓶里取下一朵嫩嫩的栀子，别在西装口袋里。 看上去风雅清贵不可言。 但宋绾却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宋昭，眼眸阴翳。 她身上那件礼服，设计灵感便是来源于栀子花。 是巧合，还是他根本是故意的？ 周妄直接略过宋绾，助理林峰恭敬地等在前面。 “老板，咱们现在出发去傅家老宅吗？” 周妄神情平淡：“不急。” “我的车停在楼下左边拐角，去开过来。” 林峰一愣，视线扫过周妄身后明显在偷听的宋绾，心下顿时了然。 “是。” 左边楼下拐角吗？ 宋绾若有所思，牵起唇角。 楼下。 宋绾踩着高跟鞋，步伐匆匆，视线锁定一辆黑色的卡宴。 冲过去，打开车门，一气呵成。 宋绾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便听见傅知珩疑惑的声音。 “绾绾，你怎么到这辆车上来了？” 宋绾明显一愣。 怎么会是傅知珩！ 这不是周妄的车吗？！ 傅知珩脸上有些迟疑。 今晚宴会，他本应该和宋昭携手出现，可现在宋绾跑来了他这辆车，到时候被人看到了，又会平添非议。 但让他现在把宋绾赶下车，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那么好面子，到时候肯定会不开心。 宋绾此刻内心的复杂程度并不亚于傅知珩。 周妄故意诱导她上傅知珩的车，到底是为了什么？ 似乎有所感觉，傅知珩和宋绾同时抬头朝外看去。 宋昭和周妄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周妄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宋昭： “他们两个一起走了，不如，你坐我的车？” 末了，他怕宋昭不愿意，又添了一句： “这边挺不好打车的。” 宋昭没理会车内欲言又止的傅知珩，淡淡收回视线，冲周妄道了声谢： “那就麻烦了。” 周妄唇角上扬：“不麻烦。” 宋绾和傅知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宋昭上了周妄的车，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们一个车屁股。 傅知珩不明原委，只觉得这一次的确是委屈了宋昭。 他真的没想和宋绾同乘一辆车去会场，故意给宋昭难堪，这一切都是误会。 只有宋绾，一路上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任由傅知珩小心跟她搭话，她都没有缓和半分。 另一辆车上。 宋昭和周妄并排坐在后座，中间清晰地空开距离，界限分明。 周妄磨了磨牙，给前方开车的林峰使了个眼色。 林峰瞬间会意，在一段安全的道路上，尽量自然地来了个急转弯。 宋昭身子不稳，顺着惯性，径直倒进周妄怀里，侧脸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周妄顺势扶住她的腰，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喉咙里溢出喟叹。 这一下午，忍了那么长时间，他终于找到机会抱她。 即便只是短短一瞬间。 “……抱歉。” 宋昭立刻坐直身子，揉了揉被撞得发麻的脸。 周妄觉得她闷不作声揉脸蛋的模样可爱到爆炸，忍不住故意逗她。 “撞疼了？” 宋昭手一顿：“……没有。” 周妄闷笑：“你知道吧，我在军营里待过，全身都挺硬的。” “……” 宋昭觉得这话题怪怪的，她干脆抿唇不讲话。 周妄看她一眼，只能看到她垂落的纤长睫毛，安静又柔美。 他突然很想上手去摸一摸。 手伸到一半，又隐忍地收回来。 还是算了。 昨晚他不知分寸，惹得她哭，她的眼泪，到底令他忌惮，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周妄闭了闭眼睛，却听到宋昭轻轻在喊他。 “周妄。” “嗯？” 他睁眼，看到宋昭白皙漂亮的手指，指了指他的右手。 “纱布要掉了，你先凑合着用这个。” 她晃晃手里的创可贴。 周妄接过，也不用，就把那块创可贴放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看。 宋昭：“？你不会用吗？” 周妄怎么敢在她面前露出手上伤口的真容？ 她那么聪明，一看到那牙印，就会明白昨晚的男人是他。 她会生气。 周妄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不太自然地说： “我……等会儿再用。” 宋昭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车子停在傅家老宅门口。 刚准备进去的季斯越和裴钰等人听到刹车声，齐齐回头。 “呦，阿妄的车，咱等他一块儿进去。” “我怎么瞧着后座还有一个女人？” “行啊，阿妄这小子出息了，居然带女伴参加宴会！” “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大美人儿，能把咱们圈子里最桀骜不驯的处男瑰宝迷倒！” 那一圈太子党里就数裴寂性格最跳脱张扬，他冲在最前面，嘴里还大声嚷嚷着： “阿妄！你带的谁家姑娘！” 周妄抬手挡了一下，笑骂： “滚。” 裴钰不满：“你小子别护得那么狠，快让我看看嫂子……” 他的话猛然僵在嘴边。 不仅是他，他身后那一群公子哥儿此刻全都如他一般，怔在了原地，瞠目结舌。 因为此时，宋昭从周妄身后走了出来。 佳人一袭白裙，眉眼疏冷，却皎若云间月，美丽不可方物。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这身段……她明明是宋昭，是傅知珩的老婆啊！！！ 怎么会和周妄在一起？还同乘一辆车？ 原本裴钰嘴里一句开玩笑的嫂子，现在却变成了真的嫂子。 他结结巴巴：“嫂、嫂子，阿妄，你们？你们？” 裴钰震惊到无法言语，视线总是不受控制落在宋昭身上。 不知怎么的，竟慢慢的，连脸都红了个透。 卧槽。 宋昭怎么会那么美？ 袅袅婷婷，就跟那九天仙女一样。 他身后那群公子哥也是同他一样的想法，眼神都能在宋昭身上打成死结，扯都扯不开。 唯有季斯越，他只看了宋昭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转而对周妄开口，语调微冷。 “阿妄，不解释一下？” 今天这种场合，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跟宋昭同时出现，更遑论同乘一辆车。 周妄并不搭理他，只护着宋昭。 明明穿高跟鞋的是她，但他却好像更紧张。 季斯越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重。 直到裴钰推了他胳膊一下，示意他抬头。 前方，傅知珩带着宋绾下了车。 她挽着他的胳膊，大方利落，丝毫不避嫌。 裴钰哼哼两声：“原来如此。” “宋大小姐在呢，难怪宋昭会被丢下，只能跟阿妄同乘一辆车。” 第24章 宋绾是整个圈子里的白月光 傅知珩去接了宋绾，所以周妄才被迫和宋昭同乘一辆车？ 真的只是这样吗？ 季斯越心里的疑云没有因此减轻，反而隐隐有增多的趋势。 他清楚得很，周妄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乐于助人的活雷锋。 他比谁心思都多，都重。 不远处，傅知珩也看到了和周妄站在一起的宋昭。 结婚两年，他没有给她办婚礼，更没有带她出席过宴会。 尽管大家都知道傅家少奶奶的存在，但见过她真容的人却少之又少。 正因如此，身后那些人没认出宋昭来，甚至还夸她和周妄郎才女貌，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 傅知珩寒了脸色，丢下身旁的宋绾，大步朝前走去。 他一把抓住宋昭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声音放大，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婆，不去找我，在这边做什么呢？” 宋昭挣扎了一下，没有推开，便轻声道： “放手。” 傅知珩凑近她耳边：“你答应过我，要配合我。” 宋昭皱了一下眉，终究是没有继续跟他纠缠。 这周围太多人，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焦点，她不想成为谈资。 然而，在众人眼中，她与傅知珩并肩而立，举止亲密，俨然一副神仙眷侣。 “传言果然不可信，傅总跟太太明明恩爱得很嘛。” “还有人传他们要离婚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咔嚓。” 一声脆响。 裴钰吓一跳，低头一看，周妄竟然硬生生把车后视镜捏断了。 “卧槽，你踏马蜘蛛侠啊？劲儿大得没处使？” 他这声音不小，一圈人都看过去。 傅知珩和季斯越也齐齐转头。 周妄面无表情，缓了一会儿才扯唇： “想事儿呢，没注意。” 季斯越眯起眼睛。 傅知珩收回视线，牵着宋昭往宴会厅里走。 周妄站在原地，阴沉沉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傅知珩似有所感，在即将进入大厅时，缓缓回过头。 在他视线正中，周妄站在阴影中，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创可贴。 意识到傅知珩在看他后，他勾唇，将创可贴放到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傅知珩眉心一跳，虽然不明其意，但雄性的天性告诉他。 这是一种挑衅。 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在挑衅他。 进入大厅后，宋昭就不着痕迹挣开了傅知珩的手。 傅知珩拧眉，想要开口，却听见身后声音嘈杂。 是宋绾。 这是她回国之后第一次参加宴会，曾经与她相熟的公子哥儿全都凑热闹，围了上去。 远远望去，真是众星捧月一般。 但宋绾却兴致不高，神情恹恹。 “是谁又惹我们宋大小姐不高兴了？” 季斯越笑着道：“说出来，我替你教训他。” “哎呦我天，这么多年了，季少对我们绾绾还是这么好，该不会是……还在暗恋吧？” 季斯越睨他一眼，眸间却是带笑的： “你少胡说八道。”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宋大小姐可是我们圈子里至今无人能敌的白月光，你看，这裴少，还有傅总，哪个不对她念念不忘？” 宋绾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傅知珩，提醒道： “阿珩已经结婚了，大家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就那个私生女乡巴佬宋昭？” “他结婚那是被迫的，咱们谁不知道当初你俩才是神仙眷侣？” “我听说那个宋昭是个医生？挺体面的职业，怎么那么没脸没皮，死死扒着阿珩不放，你都回国了还不放手。” “私生女呗，亲妈是个爬床货，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宋昭就站在不远处，将这些越来越不堪入目的话全部收入耳中。 傅知珩怕她生气，连忙道： “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宋昭冷冷望着他： “希望傅夫人被骂成这样的时候，你也能当成是开玩笑。” 说完，她不管傅知珩瞬间僵硬下来的脸色，拿起侍应生手中的酒走到那群人中间。 说话最放肆的人名叫徐朗，家里是做房地产起家的，平素玩得花，嘴上也不干不净。 他油头粉面的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容。 “你们说宋昭白天穿着白大褂一本正经，她在床上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有没有跟她妈妈学两招勾引男人的功夫？我听说她们……” “哗……” 宋昭将满满一杯红酒兜头泼到他脸上。 徐朗愣住了。 周围一圈人更是目瞪口呆。 “你他妈疯了？！” 徐朗抹一把脸，怒瞪着眼前的宋昭。 宋昭将酒杯放下，漂亮的眼睛宛若淬了冰。 “徐少嘴巴如此不干不净，我正好替你洗洗。” 裴钰惊得大张着嘴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嫂子够勇的啊。” 季斯越却想起上一次，自己也是这样被泼水，不由轻嗤： “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朗这人手段脏得很，她也敢上去招惹。” 果不其然，宋昭的话彻底激怒了徐朗，他喘息如牛，几乎就要扑过去动手。 关键时刻。 徐朗的父母匆匆赶来。 “宋医生！” 徐母一脸惊喜，上去握住宋昭的手，语气里竟然隐隐有讨好之意。 “宋医生，早就听说你今天会出席宴会，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季斯越和裴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宋昭竟然认识徐朗的父母？ 徐朗本人更是惊愕，他转回头暴躁地冲他父母大吼： “爸妈！你们让开，我今天非要让这个臭女人好看不可！” 徐父一把按住暴怒的徐朗，怒喝道： “臭小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怎么跟宋医生说话呢？！” 徐母也帮腔：“人家宋医生已经够好看了！用不着你多事，你赶紧给我闭嘴！” 徐朗：“？？？？” 训斥完自家儿子，徐母再次拉住宋昭的手，笑容满面： “宋医生，你别跟我家这臭小子计较，他嘴上没把门儿的。” 宋昭唇角笑容清疏：“自然不会。” 见她没生气，徐母松了一口气，才试探着问道： “那……我母亲的手术？” 宋昭：“在准备中，徐夫人放心。” 听宋昭这么说，徐母才放下心来，又拉着宋昭，跟她说了不少好话。 徐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大声道：“爸妈！京都的医生是都死绝了吗？你们干嘛非求着这个低贱的私生女？！我都嫌她的手脏！” 徐父：“你给我闭嘴！” 徐朗梗着脖子大吼：“我凭什么闭嘴！” “全京都谁不知道，宋昭的妈妈是个爬床的小三，她是私生女，就是下贱！就是不要脸！” 徐朗声音很大，在场很多宾客都被吸引了过来，这其中就包括宋平章夫妇。 宋平章觉得丢了面子，根本不管事情经过，上去就训斥宋昭。 “宋昭！一会儿看不见你，你就又给我惹是生非，快向徐少道歉！” 宋母拉住他，看似劝和圆场，实则暗中贬低： “宋昭没参加过这种宴会，不懂规矩，失了礼数也是正常的。” 宋昭被围在人群中央，一袭白裙，黑发垂落。 她身后空无一人，但她素白的脸上却格外坚定。 “我妈妈不是小三……” 她重复着这句话，视线落在宋平章身上，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可宋平章只觉得旧事是污点，会给宋家蒙羞，不值得重提。 他加大音量，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赶紧跟徐少道歉，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第25章 听到了？嫂子选我 徐母见状，有意上去打圆场。 “宋总，这事说到底还是我家这臭小子不懂事，冒犯了宋医生，你别怪宋医生。” 宋平章却不管那么多： “徐夫人不必替她说话，她自小养在乡下，不懂规矩，行事粗俗，是她冒犯了令郎才对。”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这个女儿贬进了尘土里。 宋昭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纤细的身子却仍旧站得笔直。 像一株矗立在暴雨狂风中的竹，可断，不可折。 宋绾本来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眸光一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来了，阿珩。” 宋昭抬头，看到傅知珩大步朝她走过来。 十分钟前，他被生意伙伴缠住了脚步，刚刚才得以脱身赶过来。 即便已经告诉自己千百遍，不要再对他抱有期待。 可此刻，孤立无援的心情几乎击溃了她，她竟还是心生希望。 她总归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会相信她的，对吗？ 宋昭颤抖着伸手，拉住傅知珩的袖子。 看到他望过来的视线，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我妈妈……她不是小三，她是……” 受害者。 只可惜，一句话并没有说完，傅知珩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够了，宋昭，今天是爷爷的寿宴，你到底还要闹多久才满意？” 宋昭脸色一片灰败，闭上眼睛，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宋昭啊宋昭，你真是贱。 到底要失望多少次，你才能认清他？ 见傅知珩如此说，徐朗又得意起来。 “傅总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只要一天是小三的女儿，你就永远上不得台面！” “还敢泼小爷红酒？！我呸！” 他刚说完，便被人当胸一脚踹飞。 “砰”的一声巨响，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儿子！！！” 徐母当即大叫一声，扑过去。 徐父更是怒不可遏：“谁敢打我儿子？！给我滚出来！” 他回头，看到正慢条斯理收回长腿的周妄，眉心狠狠抖了一下。 “周、周总。” 周老首长的孙子，才退伍回来，接手了周氏的产业，俨然是位冉冉升起的商业新贵。 总之，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周妄笑得随意：“他太吵了，没忍住就踹了，对不住啊徐总。” 徐父：“……” 他能说什么？ 周妄在军营里待了几年，那一脚又没留手，徐朗不过是个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儿，根本承受不住。 他仰面瘫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哪里还有之前嚣张叫嚣的劲儿？ 徐父徐母敢怒不敢言，当即带着自家儿子离开了会场，看模样是往医院方向去了。 周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宋昭身上。 她脸色很白，眼底隐约有水痕。 周妄默不作声捏紧了拳头，忍着没让身上的戾气发作出来，吓到她。 他开口，尽量温柔：“嫂子，傅爷爷让我带你进去。” 宋昭一愣。 他好像是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叫她嫂子。 她应道：“好。” 刚走出一步，手腕被人拉住。 是傅知珩，他没看她，只看周妄： “还是我带她去吧，你是客人，怎么好麻烦你？” 宋昭冷冷甩开了他。 傅知珩的手落空，他蜷了蜷手指，看向宋昭，却见她的脸色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冷。 周妄见状，薄唇上扬，蓦然笑开： “行啊，那就让嫂子选，嫂子选谁？” 他纯黑色的眼睛看向宋昭，眼型流畅优美，浅浅的双眼皮堆叠成桃花的形状，竟隐隐浮现期待。 宋昭自始至终没有看傅知珩一眼，只对周妄道： “麻烦你了。” 傅知珩重重抿唇。 周妄眸中的笑意几乎都要飞溅出来，他冲傅知珩笑道： “听到了？嫂子选我。” 傅知珩的脸色一点点降至冰点，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紧紧握成拳。 他几乎就要忍不住抬脚跟上去。 却被季斯越和裴钰拦住。 “走吧兄弟，聊会儿？” 傅知珩烦躁道：“没心情。” 季斯越眯起眼睛看他：“因为宋昭？” “阿珩，你有没有觉得，你其实有点在意宋昭。” 傅知珩猛地僵住身体，半推半就，被季斯越拉到一旁。 裴钰好奇地凑过来：“老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季斯越从侍应生手里拿了杯酒，抿了一口，看向傅知珩。 “阿珩，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对宋昭有意思了？” 傅知珩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裴钰也点头附和：“老季你是不是喝大了，阿珩喜欢的一直都是绾绾，咱不是都知道吗？” 季斯越却缓缓摇头： “刚刚你让宋昭别闹，其实是不想她得罪徐朗吧？” “毕竟徐朗那个人，气性大，还不择手段，睚眦必报，被他记恨上，宋昭落不到好。” 傅知珩没说话，也不反驳。 裴钰才想到这一层，看向傅知珩的眼神变得有些惊奇。 “卧槽，还真是啊……” 他说完之后，又自顾自道：“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讲实话，宋昭真的美，她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就是跟我们这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不一样的气质，很勾人。” “你们都不知道，虽然刚刚没人向着宋昭说话，但那些公子哥儿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傅知珩听得皱起眉，看向裴钰的视线变得不悦。 裴钰跟他对上视线，险些没吓死。 “我靠，我说的是他们，不是我，我对宋昭是单纯的颜狗欣赏，可没别的意思，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傅知珩这才如梦初醒，闭了闭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听到宋昭被人觊觎，他会有一种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怒气。 想要把那些惦记她的人都弄死。 类似这样的一种心情，这不正常。 季斯越将酒一饮而尽，语气微重： “阿珩，作为兄弟，我要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喜欢上宋昭那样的女人。” “她配不上你。” 一个小医生，再厉害也只能耍耍手术刀，傅家这样的家族，需要的是宋绾那样有能力有手段的事业型女强人。 更何况，宋昭还只是一个低贱的私生女。 当初被她钻了空子跟傅知珩结了婚，已经是便宜她了，绝不能再错下去。 傅知珩扶住额角：“我知道。” “你放心，我没有喜欢她，我怎么会喜欢她……” 他喃喃自语，语气逐渐变得坚定。 就好像……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一样。 第26章 周妄撕掉宋昭的裙子 “快！前面好像出事了！” “有人昏倒了！” “快！快去叫救护车！” 裴钰抬头看了看，疑惑道：“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火急火燎的。” 傅知珩起身：“我去看看。” 前厅，一个年轻男人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宋昭最先走过去，发现男人双目紧闭，额头不断沁出冷汗，口唇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她抓住一旁的助理，问道：“他怎么了？” 助理吓得六神无主，被宋昭一问，努力回想半天才说出完整的句子。 “刚刚，老板突然感觉胸口痛，弯腰咳嗽了一会儿，就突然晕了过去……” 宋昭神情变得严肃。 周妄问：“严重吗？” “我需要确定一下。” 宋昭想蹲下身查看男人的情况，但身上的裙子太紧，她连迈步都不太容易。 周妄似乎看出她的窘迫，脱下外套系在她腰间，低低道： “可能要冒犯你一下。” 宋昭不明所以，下一刻，周妄一矮身，竟然在她面前半跪了下来。 “你……” 宋昭觉得呼吸一滞，看到周妄拎起她的礼服裙边，用力一撕。 他竟然把限制她行动的礼服下摆整个撕了下来！ 这一幕被赶来的傅知珩等人看个正着。 傅知珩额角青筋一跳，抬脚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周妄推开。 “你干什么？！” 周妄面沉如水，反问他：“我干什么了？” 傅知珩被他一句话拱得火气上涌，当即要冲上去动手。 宋昭把他拦下来，为周妄解释： “跟他没关系，这是无奈之举，这位男士的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刻急救，你先让开……” 傅知珩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听到最后四个字。 他指着自己，几乎怒火中烧：“你要我让开？”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撕你裙子，你还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吗？！” 宋昭是真的生气了，不搭理傅知珩，转身就想救人。 眼下情况如此危急，多浪费一分钟，身后的人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她没那么多时间跟傅知珩解释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偏偏傅知珩不依不饶，被怒火灼烧的大脑几乎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说的话也失了分寸。 “你以为你是谁宋昭？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今天到场的贵客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你把他们治出个好歹，你能担待得起吗？！” 他身后，不知何时赶到的宋绾也担忧地开口道： “昭昭，你还是不要逞能了，还是等救护车吧。” 宋昭冷着脸，抬眸看向宋绾： “胸廓反常运动，呼吸衰竭，昏迷发绀，这是典型的张力性气胸，不立刻急救的话他会死。” “你是想让我们大家在旁边看着他死吗？宋大小姐。” 她气势太强，宋绾一时间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宋平章冷冷道：“你有本事，我倒要看看，把他治坏了你拿什么赔。” “不用她赔。” 开口的竟是周妄。 他站在宋昭身后，什么都没做，却俨然是一副守护的姿态。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众人大惊。 宋绾更是一瞬间就咬住了嘴唇，落在宋昭身上的眼神变得无比怨毒。 宋昭看向周妄，眼神动容：“谢谢。” 周妄回望着她，身形高大，五官俊美，气场令人无比安心。 似乎有他在，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傅知珩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四目对望，五指紧紧捏成拳头，发出令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 宋昭半跪在男人身侧，解去他上身的衣物。 她转向周妄：“你能帮我找一瓶酒吗？还要一根软管。” 周妄一个指令下去，手下人很快就将宋昭要的东西带了过来。 她将酒倒出来一半，用酒精给男人胸廓处的皮肤和软管做了个简易消毒，随后将软管一端插进酒瓶。 男人的助理在一旁担忧地问：“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宋昭手上动作没停，耐心地跟他解释道： “这是简易的单向活瓣装置，可以帮他把胸腔里过多的气体吸出来，解除对肺的压迫。” “这样，他才能呼吸。” 装置做好之后，宋昭在男人左边胸廓上方，切开皮肤。 助理吓了一跳，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小姐！这太危险了，不然我们还是等救护车来吧！” 宋昭没理会他，将软管另一头插入切口处。 她冷白的侧脸无比专注，眼眸明亮又澄澈，明明跪在地上，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感，像是必须要仰视，才能看清她。 傅知珩看着这样的宋昭，恍然发觉他自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着，震得他胸口发麻。 一秒，两秒，三秒…… 昏迷中的男人突然剧烈喘息了一下，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点一点平稳下来。 助理几乎喜极而泣：“有呼吸了！有呼吸了！！！” 宋昭谨慎地再次检查了一遍，随后长舒一口气。 “可以等医生来了。” 助理对着宋昭猛鞠了好几个躬： “谢谢小姐，真的太感谢您了，要是没有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昭摇摇头：“我是医生，这是我该做的。” 她看向前方：“救护车来了。” 几名医生护士走了下来，将男人抬上担架。 宋昭快速地跟随行医生讲了一下男人的情况，以及她做的简易急救。 男人被抬上车之前，突然伸手，抓住了宋昭的手腕。 宋昭一愣，看到男人半睁开眼睛，冲她笑了一笑。 那张脸竟然十分优越好看。 “我姓明，谢谢你救了我……” 宋昭还没回复，男人的手便被周妄扯开。 周妄神色很不爽，脸色也很臭： “都上救护车了，还想着撩妹。” 宋昭有些忍俊不禁。 回到大厅，周围不少人都自发地为宋昭鼓起掌来。 宋平章夫妇被打了脸，脸色有些不好看，悻悻然退出了人群。 唯有宋绾还站在原地，身旁是裴钰兴致盎然的感叹声。 “宋昭真厉害啊！救人的时候跟会发光似的，我都看得移不开眼了，你看阿珩，他也……” “闭嘴。” 季斯越冷声打断，没让他继续说。 裴钰不解其意：“干嘛，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宋绾笑着说：“是实话。” 她突然开口，倒是把裴钰吓了一跳。 他摸摸鼻子，讪笑两声：“绾绾，你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啊？” “那个，你知道的，我这人说话爱夸张，宋昭其实……也就一般厉害，跟你没法比。” 宋绾脸上笑容很淡：“是吗？” “当然。” 第27章 宋昭，凭什么你处处压我一头 “昭昭。” 傅知珩拦在宋昭面前，神情有些局促。 “对不起，我是因为担心你，怕你担上不必要的风险，所以才说那样的话，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你能原谅我吗？” 宋昭没去看他，只说： “能让开吗？我有点累。” 傅知珩急了：“昭昭，我……” “杳杳。” 一个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宋昭眼睛亮起来，笑容一下绽放在那张惊艳的脸上，明媚不可方物。 “爷爷。” 她声音都轻快起来，尾音隐约带了些女儿家的娇柔明媚，听得人心脏酥麻。 傅知珩从没听到过宋昭这般的声线，一下子听得入了迷。 还想再听，但是宋昭已经从他面前走开了。 不远处，一个身着暗红色唐装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向宋昭。 他气色不太好，但笑容很温和。 “杳杳今天真厉害，还救了人是不是？” 宋昭扶住他的胳膊：“爷爷怎么知道的？” 傅老爷子温声道：“这傅家上下，何曾有我不知道的事。” 宋昭从善如流：“爷爷厉害。” 傅老爷子笑，还没开口，却先偏开头用力咳了起来。 他咳得很厉害，喉咙像是破旧的风箱，连着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宋昭想起傅知珩说过的话。 “医生说爷爷的身体器官在衰竭，可能没有很长时间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无奈的酸涩，想伸手帮老人拍背，顺顺气，手中扶住的轮椅却被人抢走。 傅夫人挡在了她身前，硬生生将她挤了出去。 宋昭唤了一声：“妈。” 傅夫人没有回应，就跟没看到她似的，只跟傅老爷子说： “爸，外头有风，咱们还是进屋去吧。” 傅老爷子止住了咳嗽，摆摆手： “杳杳过来，爷爷跟你说句话。” 傅夫人神色不虞：“爸，还是让我快些送你进去吧，医生叮嘱过您要注意身子。” “你走，让杳杳过来。” 老人声音虽弱，但不容置疑。 傅夫人不情愿地将轮椅又交到宋昭手里，冷冷看她一眼，眸中厌恶毫不加以掩饰。 宋昭只当没看见，蹲下身，帮傅老爷子整理好毛毯，仰着脑袋问他： “爷爷，您要跟我说什么？” 傅老爷子伸手摸了摸宋昭的脑袋： “等宴会结束之后，来找爷爷，爷爷有东西要交给你。” 宋昭一愣，看着老人坚定的眼睛，没有推辞，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傅老爷子唤来管家，让管家送他回了房。 宋母见状，在宋绾耳边低语道： “这个宋昭倒是有些本事，竟然将老爷子哄得这般向着她。” “这次单独叫她过去，不知道又要给她什么好处。” 宋绾眸中闪过沉思，仅仅一瞬，她换上滴水不漏的笑容，朝宋昭走过去。 “昭昭，你去换件衣服吧，你这礼服被撕坏了，再穿着也不太好。” 说着，她看向宋昭腰间。 那里还围着周妄的外套。 宋昭觉得她的视线突然变得尖锐，像细密的针，仿佛要把她腰间钉出一个窟窿。 “不急，我先把衣服还给周妄。” 他刚刚被助理叫了出去，应是有事在忙。 宋昭刚想解开腰上的衣服，傅知珩却抢着上前。 他冷着脸，三下两下扯掉周妄的外套，动作有些粗暴，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 “我去帮你还。” 不知道为什么，傅知珩现在非常抗拒让宋昭见周妄。 他情愿自己去跑这一趟腿。 宋昭没说什么，跟着佣人去换衣服。 “宋小姐，这件衣服是夫人准备的备用礼服，不介意的话，先穿这件吧。” 佣人递过来一件纯白色的礼服。 宋昭道了声谢。 “对了，宋绾小姐说她在泳池边等您，好像是有话跟您说，是……关于您母亲的。” 她母亲？ 宋昭皱了皱眉。 宋绾果真知道怎么能拿捏住她。 用她母亲做借口，即便知道是个圈套，她也得去。 露天泳池边。 “宋绾。” 宋昭开口叫她。 宋绾似乎喝了酒，脸上有点红，见到她，眸中浮现诡异的精光： “你还真的敢来。” 宋昭淡淡道：“你搬出我母亲，我敢不来吗？” 宋绾笑起来，凑上前，用手指挑起宋昭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眸中一点一点，爬满嫉妒。 她喃喃：“宋昭，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 “你妈妈明明只是个爬床的贱人，你是贱人的女儿，凭什么处处都比我好，凭什么无论是样貌，还是成绩，我都比不过你？” 在人前永远高贵温婉的宋绾，这一刻终究是失去了惯有的伪装，露出最狰狞扭曲的本相。 宋昭把人推开，冷静地说： “所以呢，你想逼我推你下水，然后在人前颠倒黑白，说我迫害你。” “宋绾，这一招你还没用够吗？” 宋昭十六岁才被接回宋家，她那时很单纯，对家里这位看着就温柔贴心的姐姐没有防备。 所以后来，宋绾用很拙劣的法子弄伤了自己，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哭诉，说是宋昭伤害了她。 那一天，她受了很重的罚，名声更是坏到了家。 时至今日，还有人认为宋家私生女宋昭心肠歹毒，蓄意欺辱温柔善良的姐姐。 宋绾显然也想到了当初的事情，面上没有一丝羞耻和歉意，很轻松地说： “你比那时更聪明了。” 宋昭不置可否。 宋绾呼出一口气，唇角微勾： “你知道为什么这种计谋明明很拙劣，我却每一次都能成功吗？” 宋昭看着她，皱起眉。 宋绾凑近宋昭耳边，姿态亲昵，宛若亲生姐妹。 “重点不在计谋本身，而在于局中人。” “宋昭，承认吧，你只是……没人爱而已。” 话音落下，宋绾双手死死抱住宋昭，带着她一起落入泳池。 “砰……” 巨大的落水声传来，惊动了附近的佣人。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宋大小姐和二小姐落水了！！！” 最先赶来的是傅知珩和季斯越。 季斯越不会游泳，没法下水，只能对傅知珩道： “阿珩，别管别的，快救绾绾，她不会水！” 宋绾不会水！那宋昭呢？她应该会的吧？ 傅知珩从没有如此左右为难过。 季斯越再次冲他大吼： “你在犹豫什么？！快救绾绾啊！其他人有什么重要的？！” 没有时间为难了，傅知珩咬牙叫了一声“绾绾”，便一头扎进了水中。 他先救宋绾，等人上了岸，他就立刻折回去救宋昭。 水下，宋昭被宋绾用力一推，慢慢滑落泳池深处。 在她视线之中，傅知珩破水而来，一眼都没有看她，直直冲着宋绾游过去。 他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焦急，宋昭看到，他抱住宋绾的手都在发颤。 真是一往情深啊。 宋昭想笑一下，却只觉满嘴苦涩。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宋绾在落水前说的话。 她能成功陷害她，并不是因为她的计谋有多天衣无缝，而是因为那些人，宋平章夫妇，傅知珩，还有季斯越…… 他们都喜欢宋绾，不喜欢宋昭。 所以，他们才不在乎所谓的真相，只要维护宋绾就好。 宋昭闭了闭眼睛，竭尽全力往上游。 没关系，她也早就不是当年的宋昭了。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她自己自救。 可老天似乎总在跟她开玩笑。 刚往上游一点，宋昭发现自己的衣服，自胸前开始全部崩开了。 有人在她的衣服上动了手脚。 宋昭双手死死抓住摇摇欲坠的布料，抬眸向上看去。 泳池外边已经围了满满的人。 就算她能自己游上去，只要一浮出水面，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就会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名声尽毁。 她若是捂着衣服，不往上游，就会溺死在水底。 宋绾，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第28章 周妄抱着宋昭从泳池出来 宋绾上了岸，傅知珩和季斯越一干人全都围了上去。 嘘寒问暖，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焦急又庆幸。 没有人在意还在水中的她。 宋昭挣扎的力度慢慢变小。 身体好重，也好沉，似乎就这样沉睡也没什么不好。 她闭上眼睛，长发在水底散开，映着一张苍白的脸，像一条失去生机的美人鱼，缓缓坠入深渊。 突然—— “嘭”的一声，又有人下了水。 宋昭睁开眼睛，看到一道矫健的身影正急速朝她游过来。 几个喘息之间，她便被人捞着腰，带入一个坚实的胸膛。 抬眸，又是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是周妄。 他抱她抱得特别紧，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宋昭胸前的衣服几乎全部散开，她双手死死抓着，才勉强没有露出春色。 但两人贴得太紧，周妄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侧脸和耳朵红成一片晚霞般的绯色。 他飞快脱下了衬衫，不由分说裹在宋昭身上，带着她往上游。 岸边。 看到宋绾终于没事，傅知珩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有佣人惊慌失措大喊： “宋二小姐还没出来！” 傅知珩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空白，他飞速转过头看向泳池。 水面一片平稳，哪里还有宋昭的身影？！ “昭昭……” 傅知珩无意识喃喃着，水痕从额头缓缓蔓延到下颌，双拳缓缓收紧。 他居然把宋昭留在了水里面，没有救她。 这一刻，迟来的后悔和恐慌几乎一瞬间捏紧了他的心。 她也不会水吗？ 可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向他求救？ 傅知珩脸色发白，不受控制地往泳池边走，想要往下跳。 他要把宋昭救上来。 季斯越拦住他： “阿珩！你刚刚脚抽筋了，再下去会有危险！” 傅知珩猛地把他甩开，脸上的神情近乎恐怖。 “滚开！” 都是他，都是他让他去救宋绾，所以他才会把宋昭一个人丢在水里，没有救她。 这一刻，他失去理智，竟有一瞬间怨恨季斯越。 季斯越简直气笑了。 他想说为了区区一个宋昭，值得他用这种眼神看他？ 但看着傅知珩被逼红的眼眶，他连一句嘲讽都说不出来了。 季斯越眯起眼睛：“阿珩，你来真的？” 傅知珩没有回答，咬牙转过身。 只还没等他往下跳，原本平静的泳池再次泛起水花，两个身影自水中浮现。 是周妄。 他半裸着上身，结实的胸腹肌大大咧咧露在外面，抬手往上撸了一把头发，露出一张妖冶的容颜。 而宋昭就坐在他肩膀上，被他大手扶着腿，身上还裹着他的衬衫。 四周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傅知珩就在这样的惊呼声中慢慢僵住了身体。 而此时，周妄已经把宋昭抱上了岸边。 宋昭长发湿漉漉的，偏开头剧烈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周妄目露担忧：“没事吧？” 宋昭还没回复，迎面而来的便是傅知珩怒极的暴吼。 “周妄！” “你他妈在干什么？！！！” 一向彬彬有礼的傅少，此刻不仅爆了粗口，甚至抄起拳头，一拳打在了周妄脸上。 周妄没反击，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他冷着脸，偏头吐了一口血。 “打够了吗？” 他问。 傅知珩冲他吼：“你他妈说什么？” 周妄顶了顶被打的半边脸颊，拳头捏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声音更是冷得不像话。 “那现在换我。” 话音落下，他揪住傅知珩的衣领，狠狠一拳落在他脸上。 傅知珩被打得当即吐出一口血，踉跄着后退几步，被季斯越扶住。 季斯越寒着脸：“阿妄，你疯了吗？！” 周妄却道：“滚开，不然连你一起。” “你……” 季斯越简直难以置信，这话居然是从小玩到大的周妄嘴里说出来的。 偏偏傅知珩也发了疯，把他用力往外一推，怒喝道： “让他来！我怕他吗？！” 周妄冷笑一声，看着他的方向，抬脚就要过去。 周围人吓得半死，想拦住他，却又没人敢真的上手。 直到—— “周妄……” 宋昭终于缓过来气，拉住周妄的手腕。 周妄原本冷漠如杀神的脸上有一瞬愣怔。 他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拉住的那只手，不言不语。 刚刚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他，此刻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仅仅是被宋昭拉了一下手而已。 宋昭还很虚弱，但她语气很坚定： “不要动手。” 周妄抿抿唇，手指动了动，又蜷起来。 “好。” 他居然应了，回到宋昭身边。 傅知珩气得后槽牙都要硬生生咬断。 他疾步走过去，上手就要扯掉宋昭身上周妄的衬衫。 “你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给我脱掉！” 宋昭身上没力气，被他用力一扯，衬衫松开，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膀。 莹莹肤色，好像会发光。 傅知珩一下子愣住了，嘴唇嚅嗫着，却说不出话。 宋昭抢回衬衫，站起身，猛地甩了傅知珩一巴掌。 “啪……” 她嘴唇都在发抖：“你滚。” 傅知珩愣愣地摸着被打疼的脸。 他本来是该生气的。 可是眼前的宋昭全身上下都狼狈到了极点，细看下来，她单薄的肩膀都在轻微地发颤。 傅知珩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散开了。 他甚至完全不计较宋昭刚刚打他的一巴掌，凑上前想要拉她的手。 “你……你衣服怎么了？” 宋昭避开他，不给他碰。 连他的靠近她都无法容忍一般。 她冷漠的模样，让傅知珩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他咬牙：“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衣服弄成这样？！” 宋昭完全没有跟他讲话的意思。 傅知珩没办法，只能去问宋绾。 “绾绾，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们为什么会落水？” 宋绾身上披着季斯越的衣服，风一吹，她脆弱地抖了抖。 迎着傅知珩逼问的视线，宋绾红着眼眶偏开了头，什么都不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季斯越冷哼一声： “还有什么好说的，当时在泳池边只有宋昭和绾绾两个人，绾绾为何会落水，你难道还要明知故问吗？” 他阴冷的视线扫过宋昭，极端的恶意。 傅知珩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转回头看向宋昭，皱着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第29章 在宋昭和宋绾之间，他肯定选宋绾 只有嫌疑犯才需要解释。 傅知珩这样问，显然心里已经认定了是她。 周妄身上披着助理送来的浴巾，闻言低头，视线紧紧抓着宋昭眼睛。 干干净净的，没有水痕。 他问：“怎么不哭？” 宋昭看他，疑惑不解：“我为什么要哭？” 她只觉得傅知珩挺蠢的，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带跑。 迎着她清泠的眸子，周妄几乎就要忍不住心里翻腾的不甘，咬牙逼问她。 不跟傅知珩离婚，还跟他来参加宴会，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吗？ 那为何被他怀疑，她一点都不难过？ 但眼下众目睽睽，他只能保持缄默，闭口不言。 任由妒火将他冷硬的心都灼痛。 见宋昭不回答，还跟周妄一来一回说小话，傅知珩心里的怒火又飙升了一个度。 他冷着脸，对宋昭道：“不解释是吗？” “那你现在跟绾绾道歉。” 宋昭平淡反问：“我为什么要道歉？” “难道不是你将她推下水的吗？” 宋昭觉得好笑：“你说这话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到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推了她？” 傅知珩无言。 倒是季斯越冷笑一声：“宋昭，你可真是厚颜无耻。” “当时泳池边只有你和绾绾两个人，若不是你推她，还能有谁？” 宋昭竖起大拇指，语调嘲弄： “好绝妙的逻辑，真不愧是归国高材生，季先生的智商真是令我敬佩。” 季斯越眉心一跳：“你……” 宋昭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步步走到宋绾面前。 “泳池附近没有目击证人，监控也早在半个月前就坏掉，确实是个无懈可击的嫁祸地点。” “但宋绾，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闻言，宋绾眸色一凛。 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就是傅家老爷子的寿辰吗？ 宋昭点头：“没错，就是老爷子的寿辰。” “宾客太多，车位不够，傅家特意开放后花园这块地方，供宾客们停车。” 宋绾猛地抬起头，见宋昭伸出漂亮的手指，指向她身后。 那一片绿植的斜后方，正安安静静停着一辆银色兰博基尼。 “你说，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能不能拍得清楚呢？” 宋绾几乎是一瞬间就咬紧了牙关。 该死！ 她没想到这一点。 季斯越最先察觉到宋绾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那辆银色兰博基尼。 他眯起眼睛。 那辆车…… 傅知珩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看向裴钰： “老裴，我没记错的话，那车是你的吧？” 这个颜色的兰博基尼很少，裴钰搞到手的那天，还发了朋友圈炫耀。 所以他们记得清楚。 裴钰本来还事不关己地在看戏，谁知不过几句话过去，他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视线焦点。 “这个……是啊，那车确实是我的。” 宋昭勾唇：“那就好办了。” “麻烦裴少把行车记录仪调出来给大家看看，真相如何，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傅知珩愣愣地看向宋昭。 他很少看到她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 明明还是那张脸，那个人，但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 傅知珩突然有些害怕即将到来的真相，万一……万一他真的错怪了宋昭呢？ 他到时候又要马后炮地冲上去跟她说对不起吗？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便被傅知珩猛然打断。 他在想什么？ 若宋昭是无辜的，那不就证明是宋绾故意颠倒黑白，想要陷害她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绾绾？ 她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傅知珩定了定神，对裴钰道：“老裴，照做吧。” 裴钰讪讪笑着。 另一边，季斯越也在看着他，眸中很明确地传达出一个意思 不要给他们看。 裴钰也不是个傻的，宋昭如此斩钉截铁，逻辑清晰，这件事多半就与她无关。 是宋绾故意诱导，让大家误解她。 但他不能说啊。 无论如何，在宋昭和宋绾之间，他都肯定得选择宋绾。 不然老季第一个弄死他。 事到如今，也只能对不起宋昭了。 裴钰轻咳两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那个，对不住大家，我那行车记录仪一个月前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呢。” 闻言，宋昭看向他。 裴钰自觉心虚，避开了她的眼，不敢跟她对视。 倒是宋绾猛地松了一口气。 对上季斯越复杂的视线，她偏开头。 宋昭也不为难裴钰，掏出手机： “既如此，那就报警吧，让警察来查。” 裴钰慌了：“别啊别啊……” “就这点小事，不值当的。” 开玩笑，警察要是真来了，一看就知道他在扯谎，行车记录仪根本没坏。 宋昭清冷的眼睛望着他：“裴少觉得我的清誉是小事吗？” 裴钰无言：“这……” 他无可奈何地看向季斯越。 老季！ 你都看到了，这事我可管不了了。 季斯越眯起眼睛，压低声音： “今日怎么说也是傅爷爷的寿宴，你叫警察来不好吧？” 宋昭语气平淡：“确实不好。” “但你们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上来就把我钉在嫌疑人耻辱柱上的人不是你们吗？” 季斯越眉心越拧越重。 这个宋昭，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周妄冷嗤一声，夺过宋昭的手机，果断按下了报警。 “跟他们废什么话，这种事当然要叫警察叔叔来。” 宋昭被他一句话，逗得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见她笑，周妄也忍俊不禁，偏开头弯起眼睛。 季斯越沉声道：“阿妄！” 周妄根本鸟都不鸟他。 宋绾见事情无法收场，干脆利落地，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傅知珩惊慌失措，赶忙将人扶住。 “绾绾？绾绾？” 季斯越再次看向宋昭，眉眼压得很沉： “够了，绾绾都这样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昭冷笑：“季先生慎言，我可没有碰她一下，她为什么晕倒，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季斯越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却拿宋昭毫无办法。 不能跟她闹下去。 不然真等警察来了，真相大白，绾绾的声誉必然受损。 他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 “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没弄清楚事实真相，就对你横加指责，请……宋小姐原谅。” 傅知珩呆愣地看着季斯越。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季斯越会对宋昭服软。 难道，他真的怀疑错了人？ 但不可能啊。 宋昭笑起来：“季先生，要是道歉就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呢。” 季斯越双手握成拳头，竭力忍耐： “那你想怎么样？” 宋昭笑：“没想到，先欠着吧。” 她冲季斯越竖起一根手指： “季先生，不要忘了，今天开始，你欠我一个条件。” 季斯越绷不住冷笑。 “好，今天的事，我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第30章 你能哄哄我吗 事情解决，人群散开。 宋昭绷直的脊背终于能放松下来。 迟来的冷意从头到尾包裹住她，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周妄将身上的浴巾披到她身上，怕她拒绝，有点凶地跟她讲： “不准嫌弃。” 宋昭忍不住笑。 她长得真的好看，即便此刻发丝凌乱，满身狼狈，也挡不住芙蓉丽色。 一双狐狸眼含着朦胧水雾，看谁的时候，都专注又认真。 周妄根本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躁动。 他狼狈地躲开一秒，又认命一般转回来。 躁动就躁动吧，他还是想看着她。 宋昭不知道他的纠结，认真地用浴巾擦头发。 周妄的视线便更放肆，落在她巴掌脸上。 她皮肤很白，触感很好。 刚刚在泳池里，她上身贴着他，明明那么清冷的人，那时却柔软又丰盈。 他恍惚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妖精，生来便能勾人心魄。 不能想，越想越渴，越渴就越不满足。 周妄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心里也有火。 他抬头，夜空星子寥落，月亮在他身边。 宋昭是他的月亮，却不被别人珍惜。 他想抢，都找不到机会。 周妄终是忍不住，哑声问： “他这样对你，你还喜欢他吗？” 宋昭反应了两秒，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指傅知珩。 她有点犹豫。 不知道要不要把她和傅知珩的约定告诉周妄。 周妄却以为她这样的反应是默认了，神情晦暗。 她还是喜欢傅知珩。 心里像裂开一样疼，流出的血液都变成了奔涌的不甘。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咬牙沉默。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失控。 宋昭突然开口叫他：“周妄。” “嗯？” “你不开心吗？” 周妄扯扯唇：“为什么这么问？” 宋昭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感觉你好像要哭了。” 他眼底都是红色，身上的气息更是灰败寥落。 宋昭想看不出来都难。 周妄笑了：“是啊。” “我很难受，难受得快要死了。” 宋杳杳，你能哄哄我吗？ 他在心里无声地祈求。 宋昭皱起眉：“难受？是着凉了吗？” 他之前为了救她，没穿上衣在泳池里泡过，又吹了那么久的风。 出于医生的本能，也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宋昭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周妄的额头。 那一瞬间，周妄却只想闭眼。 他听见宋昭紧张的声音。 “真的有点烫，周妄，你还有哪里难受吗？” 周妄嗓音沙哑：“心疼。” 心疼？ 宋昭疑惑不解。 为什么会心疼。 周妄本来是想卖个惨，让宋昭可怜可怜他。 可是他竟真的觉得眼前发黑，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宋昭怀里。 宋昭吓了一跳。 她晃晃他：“周妄？周妄？” 他体温越来越高。 这样下去不行。 宋昭咬牙，撑起他的身体，把人扶起来。 好重。 宋昭两条细胳膊都在发抖，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好在中途遇到了周妄的助理。 那位叫林峰的先生吓了一跳。 “老板，宋小姐，怎么了这是？” 他上去扶住周妄。 意识不清的周妄似乎察觉到了外人的靠近，闭着眼睛，把林峰往外重重一推。 高高大大的人，整个黏在宋昭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肩膀，脑袋贴着她颈窝。 宋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伸手用力去推，无奈怎么也推不开。 “周妄，你放开呀……” 周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他就是不松手。 林峰从没见过周妄这般耍无赖的模样，人都要傻了，连忙上去把人往外拽。 “老板，快松开宋小姐，咱们去医院啦……” 根本拉不动一点。 林峰擦擦脑门的汗，对宋昭讪笑道： “宋小姐，那个……我们老板一生病就像个小孩，您别介意。” 宋昭：“……我不介意，但你能不能把他先拉开？” 林峰脑瓜子一转，建议道： “要不……你哄哄他？” “……” “他现在就吃这套！真的！” 宋昭半信半疑，轻轻拍了拍周妄的脑袋。 “你……你先起来。” 她不会哄人，只能试探着讲了句： “乖？” 周妄身体一顿，竟真的乖乖站直了身子。 他烧得脸都红了，嘴唇也红，一双桃花眸雾气缭绕，直勾勾盯着宋昭，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实在太反差了。 宋昭有点想笑，好在忍住了。 “你乖乖去医院，不要闹了，好不好？” 她特意学了儿科同事哄小孩的语调，声音柔柔的，尾音又绵又软。 周妄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不愿意离开宋昭，但还是听话的，臭着脸走到林峰身边。 林峰：“……” 老板，你大可不必嫌弃我嫌弃得如此明显。 “那个林小姐，我就带我们老板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宋昭跟他告别：“再见林助理。” 周妄跟着林峰，都走出好远了，还回头看宋昭，跟她挥手。 宋昭这下是真没绷住，弯起唇角。 周妄这人平时看着凶，但生病的时候还真挺像小孩儿的。 她想要转身离开，视线却猛然聚集在周妄的右手上。 原先贴在虎口处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的伤痕看上去像极了…… 咬痕。 他这里为什么也会有咬痕？ 宋昭下意识想追过去问清楚，可步子刚迈出半步，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 大手扣着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压在了怀里。 耳边落下男人森寒低沉的声音。 “你老公就在这里，你还要去追谁？” 是傅知珩！ 宋昭陡然一惊，被他困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 她皱起眉：“你放开我，我只是想问他一些事。” 傅知珩没动。 他气息很重，握着她肩膀的手不住收力，似乎要将她纤弱的肩膀捏碎。 宋昭挣扎起来：“你做什么？快放手！” 傅知珩双目猩红，将宋昭抵在墙上，几乎咬牙切齿： “他碰你可以，我碰你就不行？” “他没有碰我，他只是发烧了。” 宋昭想偏开头，却被傅知珩掐着下颌，动都不能动。 他缓缓凑近，句句逼问。 “生病？” “他衣衫不整把你从泳池里抱出来也是因为生病？众目睽睽之下护着你也是因为生病？！” 宋昭皮肤嫩，下颌处已经红成一片。 她抬眸，冷冷看着发疯的傅知珩，唇角勾起嘲弄笑意。 “泳池里，我的衣服被人破坏，你也选择救宋绾，如果没有周妄，我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句话更是刺到了傅知珩的痛脚。 他几乎失去理智。 “所以，你对他动心了是不是？！” 第31章 你是我老婆！不是周妄的！ 宋昭惊得瞪大双眸。 “傅知珩，你发疯了是不是？你在胡说些什么？” “周妄是你兄弟啊！” 傅知珩咬牙不答。 他确实要疯了。 刚刚送宋绾去医院的路上，只要他一停下来，脑子里就会反复播放周妄和宋昭从泳池里出来的那一幕。 周妄光裸的上身，错乱的呼吸，宋昭莹润的肩膀，她身上甚至还裹着他的衣服…… 像着魔一样，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不明白。 当时现场那么多人，为什么是周妄下去救人？ 明明他当时已经准备返回去救人了，为什么偏偏迟了一步，让周妄抢先？ 为什么他越想修复和宋昭的关系，越是有人和事跳出来阻拦？ 一件件事变成找不到头绪的乱麻，堵在傅知珩胸口。 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低头看宋昭，她仍默不作声地往外推他，厌烦极了他的靠近一般。 看着她冷漠的脸，傅知珩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他抿唇，尝试解释： “我……我没有不救你，我只要想等把绾绾救上去，就立刻折回来，你知道的，绾绾她不会水。” “可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你为什么要让周妄救你？” “你们两个衣衫不整，他还抱着你，当时众目睽睽，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来？” 他说得言之凿凿，仿佛错全在宋昭，而他自己是全然无辜的好人。 宋昭觉得可笑：“傅知珩，你怎么有脸来指责我？” “你选择救宋绾的时候，没想过当时有那么多人看着吗？” 傅知珩：“我……” 宋昭打断他，一字一顿道： “如果没有周妄，今天我会死，你不舍得宋绾受委屈，却要让我去死吗？” “死”这个字一下子刺中了傅知珩。 他差点跳起来：“不会的！” “我已经说过了，我把绾绾送上岸就会返回来救你，你明明只要等着我就好！” 宋昭无力地偏开头，声音疲惫到了极点。 “你选择别人，我为什么要在原地等你？傅知珩，我不聪明，但我不是傻子。” 傅知珩张了张嘴，却无力辩驳。 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今天选择先救宋绾，实际上是把宋昭置于危险当中。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绾绾不像宋昭，她那样娇弱，没有求生的能力。 而且……而且宋昭现在不是没事吗？ 他想过了，他可以不计较周妄跟她的事情，只要她也不再介意他选择先救宋绾。 傅知珩低下头，哄人一般，轻轻捧着宋昭的脸。 语气初听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昭昭，我们把今天的事情忘掉好不好？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行不行？” 太好笑了。 宋昭冷冷扯唇。 然而此刻，她红唇雪肤，黑发垂落。 神情虽然嘲弄，但眉眼潮湿脆弱，在昏暗的灯光掩映下，简直美得像画。 傅知珩垂眸看着那两瓣唇，感觉自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心脏怦怦直跳，一下下冲撞着胸膛。 他缓缓低下头，想要吻她。 宋昭惊慌地立刻用手挡住唇，傅知珩的吻便落在了她手背上。 她难以置信：“你是不是疯了？！” 傅知珩此刻才如梦初醒。 他本来也觉得自己是疯了，他怎么会想吻宋昭？ 他明明喜欢的、在意的一直都是宋绾。 但此刻，看着宋昭拒绝的神情，他心里突然涌现不甘。 她为什么要这么抗拒？ 明明他是她的合法丈夫！ 傅知珩冷着脸，强制性地抓住宋昭的手，举高压在墙上，继续俯身凑近她。 宋昭反抗不得，只能竭力偏开头。 关键时刻，傅夫人惊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傅知珩。 他猛然松开禁锢住宋昭的手，惶然向后退了两步。 “母亲。” 傅知珩低下头。 傅夫人视线扫过自己儿子，转而落在宋昭身上，变得极为厌恶，几乎都称得上是刻薄。 “宋昭，你到底还要不要脸皮？大庭广众之下，你就急不可耐要勾引我儿子？” 宋昭脸色更白了两分。 傅知珩走到傅夫人身边：“母亲，不是这样的……” 他想解释，却又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无从解释，只能说： “我还是陪您回房间吧。” 傅夫人推开傅知珩。 “你不要替她说话，这一晚上她闹出多少事？” “得罪徐少，强出风头救人，还有泳池边上那一幕，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傅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到底是爬床的下贱女人偷偷生下来的孩子，跟她妈是如出一辙的狐媚子！” 宋昭本是顾及她的长辈身份，不愿出言顶撞她。 但听到这里，她就算是个泥做的人，也不可能任由她侮辱，却一言不发。 “傅夫人。” 宋昭开口。 “我为什么会落水，为什么必须穿着周妄的衣服，难道您不是最应该心知肚明的吗？” 傅夫人闻言狠狠瞪向她。 傅知珩更是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昭一字一顿，不卑不亢： “落入泳池之后，我身上穿的衣服便全部绷开，使我必须双手抓住衣服布料，不能往上游，还差点淹死在水底。” “而那件衣服，正是夫人让佣人给我送来的。” 傅知珩愣愣地看着宋昭。 衣服被破坏？ 所以，她才会穿着周妄的衣服。 所以，他想扯掉衣服的时候，才会看到她光裸的肩膀。 傅知珩转回头，深深地看向傅夫人。 傅夫人立刻矢口否认。 “阿珩，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我为什么要害她？” “我到底是她婆婆，害她就是损害傅家的颜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宋昭淡淡道：“对您确实没有好处，您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这一通陷害能让我名声尽毁，到时候傅家就可以逼我离婚，我……” “够了！” 傅知珩突然打断。 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失望： “宋昭，我知道你与母亲之间有许多隔阂，可她毕竟是长辈，正如她所言，害你对傅家并没有好处。” “你污蔑绾绾的事情我已经不再追究，你难道还要再污蔑我母亲吗？” 第32章 你和你母亲都让我恶心 傅夫人闻言，面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阿珩果真是她的好儿子，知道向着她。 宋昭看向傅知珩，失望的多了，她当真是连气都生不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我在陷害宋绾？” 傅知珩理所当然地回道：“难道不是吗？” “……” “送绾绾去医院的路上，她都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因为不想让你被拆穿，继续被大家看笑话，所以才假装晕倒，想给你留个台阶下。” “我本来都答应她了，不再继续追究这件事，可你偏偏还要污蔑她，甚至还要诽谤我母亲，宋昭，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了？” 傅知珩看向宋昭，眼眸里浮现深深的不解，好似真的很困惑一样。 宋昭一下子都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居然被宋绾三言两语就骗得深信不疑。 见她不解释，傅知珩眉头拧得更紧：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宋昭缓缓摇头，竟是笑了：“你真可怜。” “身边一个两个女人，都把你耍得团团转。” 傅夫人伸手指着宋昭：“反了天了，你真是反了天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傅知珩挡在傅夫人身前，深深望着宋昭。 “你现在跟我母亲道歉，我可以原谅你，宋昭。” 傅夫人闻言不悦道：“阿珩！” 她生傅知珩时是难产，情况很危急，险些没活着从产床上下来。 正因如此，傅知珩从小到大都对她言听计从，容不得旁人薄待她半分。 可如今，宋昭对她如此不敬，他竟只让她轻飘飘道个歉。 傅知珩只看着宋昭。 宋昭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站住！” 傅知珩抓住宋昭的手，将人拦住。 她的手凉得过分，握在手心里，好像冰块。 傅知珩的眉头几乎拧成死结，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占据了他的心。 仔细分辨，那其中似乎还有丝丝缕缕的担忧。 宋昭不胜其烦道：“放手。” 傅知珩却将她抓得更紧，温热的掌心将她凉透的手包裹住。 “道歉。” 他一字一顿。 宋昭甩不开，索性不再徒劳挣扎。 她凑近傅知珩，仰起头，脖颈白皙漂亮，宛若秀丽的花枝。 好似就要这样吻上他下颌。 她的忽然靠近，让傅知珩整个人都僵硬成了木头，一动都不能动。 傅夫人看得咬紧牙关，提高声音喝道：“阿珩！” “你这是在干什么？！” 傅知珩却好似没听到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宋昭一点一点凑近他，喉咙几番滚动，甚至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谁知，宋昭只是贴着他耳边，语调冰冷。 “现在，只是看着你和你母亲，我都觉得恶心。” “你知道吗？” 傅知珩脑门青筋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宋昭就在他眼前，冲他笑得极美，也极其嘲讽。 迟来的羞恼一下子点燃了他的神经。 傅知珩恼羞成怒，用力将宋昭甩了出去： “宋昭！！！” 她怎么敢如此羞辱他，羞辱他母亲？ 怎么敢说他恶心？！ 傅知珩气得失了分寸，手下力道也没轻没重。 宋昭摔在地上，手腕重重划过石块，当即就出了血。 她疼得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 像是兜头一捧凉水泼了下来，傅知珩一下子松开了拳头，手足无措地想要上前扶她。 傅夫人按住他的手，讥笑着看地上的宋昭。 “不懂规矩的东西，都给我听着，今天晚上谁都不准管她，要是被我发现……” 她扫视周围，语气森寒。 “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傅知珩想要开口阻拦。 “母亲……” 傅夫人瞪着他：“你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她用力把人拉走了。 傅知珩无法抵抗，只能仓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宋昭仍然躺在地上，身形单薄消瘦。 很久很久，她才能撑着站起来。 他看不到她有没有掉眼泪，因为她从始至终，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傅夫人说了不让人管她，就是真的没人管她。 宋昭带着伤，一身狼狈地走在路上。 所有佣人都看到了她，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 没办法，宋昭只能去卫生间简单清理了一下，好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凄惨。 毕竟，她还要去见傅爷爷。 书房。 宋昭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叩了叩门。 “爷爷，是我，杳杳。” “杳杳啊，进来吧。” 傅老爷子声音疲惫而温和。 宋昭有点自责：“对不起爷爷，我来得太晚了，耽误您休息了。” “杳杳别这么说。” 傅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 宋昭站在书桌前，瘦得很厉害，一点肉都没有。 脸色也白，怕他担心似的，朝他挤出笑容，一只手小心地藏在身后。 傅老爷子当即严肃起来：“手拿出来。” 宋昭冲他笑：“爷爷，没什么的。” “既然没什么，为什么还要藏在身后？” 宋昭没办法，只能把手伸出来。 只见她白生生的右手腕划破了个大口子，正往外渗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傅老爷子脸色不好看，拨了通电话，沉声道： “阿铮，送医药箱过来。” 傅铮，是傅老爷子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孤儿，从小就跟在他身边。 宋昭见过他几次。 因为傅夫人也不喜欢他，总爱为难他。 两人算是天涯沦落人，宋昭总会偷偷替他解围。 见老爷子动怒了，宋昭立马跟他讲： “爷爷，没事的，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傅老爷子却没那么好糊弄，没好气道： “能摔成这样，你莫非还是三岁小孩？” 宋昭只笑笑，不讲话。 身后，书房门被打开。 傅铮拎着医药箱走了进来。 他很高，总爱穿一身黑衣，沉默又寡言，像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影子。 傅老爷子对他说：“给杳杳包扎一下。” 傅铮点了一下头，走到宋昭身边，打开医药箱。 宋昭把手伸过去：“麻烦了。” 傅铮没回应，沉默地准备东西。 她的伤口不算浅，好在她自己简单清理过，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傅铮给她上了药，缠上纱布。 宋昭皮肤很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混杂着医院浅浅的消毒水味。 并不是其他女人身上那种很浓的香水，似有若无，凑近了才能闻到。 傅铮却恪守本分，离宋昭很远。 缠纱布的时候，更是一下都没有碰到她。 第33章 丫头，想离婚就离吧 最后，他打了个丑丑的死结，哑声道：“好了。” 宋昭：“谢谢。” 傅铮又不说话了，只默默做事。 收东西的时候，宋昭注意到他右手处有一道很深的抓痕，边缘已经溃烂。 看样子像是被猫抓出来的。 宋昭想到，傅夫人似乎养了一只银虎斑缅因，平日里当成宝贝，日日抱着。 她叹一口气，终是拦住了他。 “你先等一下。” 傅铮抬眸看她。 他肤色很白，眸子沉黑，直勾勾望着别人的时候，其实有点吓人。 宋昭从医药箱里找出碘伏和棉签，把他的衣服拉上去。 “被抓伤之后还是要好好包扎的。” 傅铮僵了一下，下意识挣扎。 宋昭按住他：“你别动，我轻点，不疼。” 傅铮便不动了，眼神落在自己脚尖上。 傅老爷子叹一口气：“这个陈君，真是不成样子。” 陈君是傅夫人的本名。 她平时跋扈些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小辈如此苛待。 只是他年纪大了，什么事情都看得明清，却又有心无力。 傅老爷子看向宋昭，并不避讳傅铮，直白地跟她说： “杳杳丫头，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就离开吧，不要有所顾忌。” 宋昭动作一顿。 “爷爷，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离开。” 傅老爷子叹一口气： “自从嫁进傅家之后，你受了不少委屈，爷爷都看在眼里。” “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棉花木头，不能只一味地付出，把自己掏空，去讨好别人。” 宋昭抿唇，因为分了心，棉签慢慢戳进傅铮的伤口里。 他没动，一声也没吭。 还是宋昭回了神，连忙把棉签抽出来。 “对不起，我分神了。” 她快速缠好纱布，一脸歉意。 傅铮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宋昭打的结比他漂亮得多。 他蜷了蜷手指，拎着医药箱出去。 书房里只剩傅老爷子和宋昭两个人。 傅老爷子递过来一份文件。 “杳杳，拿着。” 宋昭接过来，打开一看，神色猛地一变。 只见她手上，赫然是一份股权转让书。 傅老爷子将傅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送给了她。 要知道，傅知珩身为傅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也不过只有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傅夫人更是只有百分之八。 傅老爷子却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 宋昭连忙要把文件还回去，神情严肃。 “爷爷，这不可以，我不能要。” 傅老爷子温和地看着她： “杳杳别急，你坐下，爷爷跟你说说话。” 宋昭慢慢坐下来。 傅老爷子缓缓道：“杳杳，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傅家吗？” 宋昭点头。 那是她上大一的时候，傅知珩生日，宋绾难得带着她，一起去傅家给他庆生。 那些富家子都听说过她私生女的名号，或许是为了替宋绾出气，他们故意捉弄她，将她推倒在巨大的蛋糕上。 她狼狈得不行，他们却哄堂大笑。 当时，傅知珩只顾着拆宋绾的礼物，对于这边的闹剧，他一个眼神也不屑给。 宋昭狼狈不堪，一个人跑了出去，误打误撞地，遇到了哮喘发作的傅老爷子，还救了他一命。 从回忆中抽离，傅老爷子温和地笑起来。 “当时你这个小姑娘，满脸都是蛋糕，滑稽又认真。” “我就想，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她。” “杳杳，爷爷是个普通人，没有特别大的能力，我所能做的，就是给你一点傍身的东西。” 他的身子到底是一天不如一天，说到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宋昭红了眼眶，连忙上去给他拍背。 “爷爷，不说了好不好，我扶你去休息……” 傅老爷子却哆嗦着伸出手，按住她。 “老毛病了，不碍事。” 他把文件重新交到宋昭手里。 “你安心拿着，他们有的已经够多了，爷爷只想让我们杳杳也拥有一点。” 宋昭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从漂亮的眼睛里落下。 “爷爷……” 傅老爷子拍拍她脑袋。 “别哭，杳杳以后要快乐，能答应爷爷吗？” 宋昭说不出话，只能重重点头。 此刻，两人都没注意到，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陈君阴沉的脸一闪而过。 她轻轻关上门，用力掐住掌心，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老头子给宋昭什么不好，居然将傅家的股份送给她？ 她嫁进门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给她这么多！ 宋昭这个小贱人，她真是低估了她的手段。 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怕是不知道傅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陈君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打电话。 “对，就是今晚，务必让她好好吃吃苦头……” 谁知，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陈君吓了一跳，立刻收起电话，怒道： “你是死人吗？走路没有声音？” 傅铮沉默不言，黑色眼珠定定看着她，眼神却好似空无一物。 陈君心下一慌，下意识怀疑，他难道听到什么了？ 很快她又放下心来。 就算听到了又怎么样，他一个赖在傅家的臭乞丐，想必也不敢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陈君冷笑一声，将傅铮重重一推，自顾自离开。 傅铮肩膀撞上墙壁，但他一声不吭。 晚上十点，宋昭准备离开。 她从不在傅家过夜。 傅铮却突然走到她面前，淡淡地对她讲：“我送你。” 宋昭：“？” 她觉得有点惊奇：“是爷爷让你来送我的吗？” 傅铮没回答，自顾自去开了车。 “……” 宋昭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不得不吞回肚子里。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 倒是宋昭，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哪位？” “……” 对面不说话。 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两遍，那边才有回音。 “宋杳杳……” 声音沙哑低沉，透过听筒传来，莫名的性感。 宋昭有点惊讶：“……周妄？是你吗？” 周妄低低应了一声。 他没再说话，也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宋昭只能问他：“你去医院了没有？” 周妄似乎咳嗽了两声：“没有。” “可你还在发烧，你把手机给你助理，我跟他讲……” 傅铮却突然猛打了一下方向盘。 车身急转，宋昭猛地摔在后座，手机也掉在地上。 她艰难地坐稳，一边捡手机，一边问：“怎么了？” 傅铮没答话，神情紧绷，满眼警惕地看向前方。 一辆黑色面包车正直直冲他们撞过来。 第34章 周妄拎着棒球棍 这根本不是意外事故。 黑色面包车完全是有目的性的，又连续朝他们撞了几次，都被傅铮有惊无险地避过。 宋昭好不容易捡回手机。 电话那头，林峰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在夺命连环call。 “宋小姐，你没事吧？没事就回个话！” “到底怎么了，快说句话啊！” “你再不说话，老板就要疯了！！！” 撞击的间隙，宋昭艰难说了一句：“我没事。” “抱歉，我要挂电话了，我要先报警……” “砰……” 又是一声巨大的撞击。 这次傅铮顾忌着左边路过的车，没能避过，面包车重重撞上后面半边车身。 宋昭刚刚按下110，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额头磕在车门上。 她几乎是瞬间就晕了过去。 傅铮往后看了一眼。 “宋小姐？宋小姐？” “宋昭？！” 没有回应。 傅铮面无表情，原先无机质的眼神突然转变，一丝戾气和暴虐自眸底缓缓上升。 他重重踩下油门，好似要玉石俱焚一般，直直朝着面包车开过去。 但即将撞上的一瞬间，他猛打方向盘，车身以一种近乎刁钻的角度堪堪避开了撞击。 同时急速加速，几个呼吸间便将面包车远远甩在了身后。 终于有机会喘息，傅铮回头，看到宋昭倒在后座，额头冒出殷红血迹。 必须尽快确认她的伤势。 傅铮停下车，来到后座，尽量帮宋昭止血。 命运就是如此玩笑。 不过两分钟，原本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面包车突然又冲了出来。 这次，面包车加足了马力，根本没有躲开的可能。 傅铮脸上没有表情，只回头看了昏迷的宋昭一眼，干脆利落地将她护在怀里。 他死了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心疼。 但是这个蠢姑娘有。 所以，还是他死吧。 傅铮闭上眼睛。 黑色面包车越来越近，突然—— 另一辆黑色卡宴以更快的速度离弦而出，如同夜间的一道黑色闪电，不要命一般，硬是将面包车撞了出去。 “砰……” 撞击声仿佛要震碎鼓膜。 傅铮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之后，他回头看，两辆车车头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黑色卡宴要稍微好一点，驾驶座车门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晃了晃脑袋，抹去流出的血，走到后备箱抄起一根棒球棍。 紧跟着来到黑色面包车前，狠狠一棍砸下去。 原本就烂了大半的车头发出不堪承受的爆碎声。 被安全气囊震晕的面包车司机硬生生被噪声震醒。 一睁眼，便看到眼前站着一位拎着棒球棍的杀神。 他头上还带血，红色的血液流到眼尾，染红了那双惊艳的桃花眼。 暴虐戾气像不要钱一样，从他周身往外溢，周围一片温度都在极速下降。 面包车司机吓得全身都抖成了筛子，说话时更是颠三倒四。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杀神面无表情冲他道：“滚下来。” 这情况，就算是给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下车啊。 面包车司机抖着手把车门锁死，整个人恨不能缩到座椅下面。 周妄冷冷一笑，拎着棒球棍，一棍接着一棍往下砸。 他虎口都被震裂，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沾湿漂亮的手指。 但他毫无反应，甚至一秒钟都没停。 终于，车门不堪重负，像一堆破烂废铁，砸在地上。 面包车司机抱头缩在角落，嘴里嚷嚷着“别杀我，别杀我”，显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周妄扔掉棒球棍，一手把人拎出去，狠狠扔在地上。 他浑身都是戾气，头上是血，手上也是血，如同地狱里来的索命鬼，极为可怖。 “谁派你来的？” 他逼问。 面包车司机只摇头，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裤裆更是湿了一大片。 他跪下来冲周妄连连磕头。 “我就是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位爷，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 “或者您报警行不行？我去蹲局子，去坐牢，牢底坐穿……” 周妄扯唇：“报警？坐牢？” “对，坐牢，我愿意坐牢，我……” 周妄平静地说：“那太便宜你了。” 他眸底一片骇人的红，偏偏神情又平静得可怕，给人一种诡谲的危险感。 “我要一点一点，弄死你。” 他捏了捏拳头，一拳砸在面包车司机脸上。 后者被打得喷出一口血，连带着两颗碎牙。 他含混地哀求：“我再也不敢了……” “求你……放过我……” 面包车司机一开始还能求饶，后来就只能哀嚎，到最后，他几乎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峰半路被暴怒的周妄扔下了车，这会儿才赶到。 看到周妄满手的血，还有地上已经死活不知的面包车司机，他惊得险些没当场昏厥过去。 “老板，够了够了，不能再打了……” 他冲上去拦，奈何此时的周妄已经陷入暴走状态，他根本拉不住他。 林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 到底该怎么办？！ 傅铮收回视线，却发现宋昭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时间听到了外面林峰焦急的叫喊声。 “老板，真的够了，不能再打了！！！” 林峰？周妄？ 他们怎么会也在这儿？ 宋昭按着头，摇摇晃晃站起身，要往周妄的方向走。 傅铮挡在她身前。 “你最好别过去。” 他看了全程，那男人完全是个疯子。 宋昭却绕开他。 “谢谢你救我，但是抱歉，我得去看看。” 傅铮皱眉，倒是不再阻拦。 这边，林峰正准备拼上老命去拦住周妄，却看到宋昭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宋小姐！” 老天奶呀！终于有救了！ 宋昭叫他：“周妄。” 周妄挥拳头的手一顿，顶着满脸骇人的杀意回头，却看到宋昭。 她黑发白裙，干干净净的，站在他两步之外。 周妄猛地捏了一下拳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 第35章 情圣啊你 宋昭头实在疼得厉害。 这短短的距离，她甚至眼前都在晃。 缓了一会儿，才能继续往前走。 她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面包车司机，又看了一眼背着手的周妄，问： “是你救了我吗？” 周妄迟缓地点点头，又偏开头。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她肯定也会害怕吧？ 觉得他是个疯子。 周妄默不作声咬紧了牙关，死死掐着掌心。 宋昭从身上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想要给他，让他按住受伤的额头。 但周妄却后退了两步，似乎是不愿意让她靠近。 宋昭便不再动了，只说：“你受伤了，先去医院好吗？” 周妄转过身，逼自己不去看她，也不叫她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身后，林峰却猝然叫了一声。 “宋小姐！” 周妄猛地转过身，在宋昭倒下之前，接住了她单薄的身子。 他手脏，不敢碰她，只仓惶地唤她名字。 “杳杳？宋杳杳？” 宋昭闭着眼睛不回应。 周妄突然抬头，嘶哑地冲林峰道： “还不去把车开过来？！” “是！” 林峰忙不迭地去了。 傅家。 陈君拉着傅知珩的手，笑容满面地问他： “阿珩，我在宴会上看到绾绾了，她出落得比以前更漂亮，还是海归金融系高才生，条件相当不错呢。” “嗯。” 傅知珩有些心不在焉。 他满脑子都是宋昭被他推倒之后，那张苍白脆弱的、却又总是不肯服软的脸。 她手腕好像划破了，或者又是伤到了其他地方，半天都没能起来。 为什么就是不肯道歉呢？ 明明就是她的错，明明只要她叫他一声，他就会回头。 傅知珩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看着里面一圈一圈的水痕，感到自己的耐心正一点一点被消磨。 陈君又叹了口气：“想当初，你跟绾绾可是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只可惜……被宋昭那个低贱的私生女横插一脚，耽误到现在。” 谈起宋昭，陈君语气里的嫌恶根本掩饰不住。 傅知珩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捏捏眉心，耐着性子问： “母亲，您到底想说什么？” 陈君握住他的手腕，眼角眉梢跃上喜色，嗔道： “臭小子，我当然在为你着想啊，你心里还喜欢绾绾对吧？母亲想帮你跟她再续前缘，顺带把宋昭那个错误一并纠正了。” 那个一无是处的宋昭，如何能配得上她这么优秀的儿子？ 趁此机会，她一定要把宋昭踢出门，最好是净身出户，他们傅家的东西，她不配沾染毫分。 还有老爷子给她的股份，她也一定要让她全数吐出来。 陈君沉了沉眉眼，在心里暗中做了计划。 谁成想，傅知珩却推开了她的手，神情颇有几分无奈。 “母亲，您还是别操心这些了，我跟绾绾……只是有缘无分，早在回国第一天，她就已经拒绝我了。” 陈君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拒绝你？！这怎么可能？她难道是有男朋友了？” “哎呀，我都说了让你早些联系她，培养感情，别让情分断了，你就是不肯听我的，你啊，就是太傲气了，不肯说软话。” 陈君一脸恨铁不成钢，丝毫不觉得撺掇已婚的儿子去和其他女人培养感情有什么不对。 她又思忖几番，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眼下还是要把婚先离了，只要离了婚，就算不是绾绾，也还会有其他更优秀的女人。” 只要比那个宋昭好就成。 陈君甚至已经在心里将京都有头有脸的豪门千金又过了一遍，从家世到样貌，层层筛选。 傅知珩有点不耐：“母亲，我不会离婚的，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不离婚？！这怎么成？！” 陈君一下子站起来，沉着脸在原地踱步。 她指着傅知珩：“你不想离婚，不去争取绾绾，该不会是对那个宋昭动感情了吧？” “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情绪激动，整个人几乎要跳脚。 好在傅知珩否认了，他道：“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她。” 他眼眸明暗，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心里对宋昭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只是，不是爱就对了。 听到否定的答案，陈君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没动感情就好，宋昭那个女人怎么配？ 而且今天晚上，她派去的人应该就会给宋昭一个大教训。 陈君缓缓勾起唇角。 正在此时，傅知珩的助理神色焦急地走了进来。 “傅总，不好了，宋小姐在回去的路上发生车祸了。” 傅知珩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一叠声追问道： “宋昭？为什么出车祸？送去医院了吗？伤势怎么样？” 没等助理回答，他便拿起了身旁的外套和钥匙，沉着脸便要出门。 陈君一把拉住他，目光冷然：“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没对她动心吗？” 那现在这般焦急又是为了什么？ 傅知珩身形一顿，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布料。 “她……毕竟是我的妻子。” 说完，他挣开陈君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陈君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原地恨恨地诅咒。 老天保佑，最好是让那个宋昭一次性死透了才干净。 医院。 傅知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妄。 他与他也算是自小相识，至今已经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周妄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半靠在墙上，眼睛里满是血丝，衬衫上也不知是谁的血，看着就触目惊心。 傅知珩皱眉：“你怎么会也在这里？宋昭呢？” 周妄指了指手术室。 他抬手时，有鲜血滴落在地上。 傅知珩这才看到，他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依稀能看到虎口处的裂口和咬痕。 “手怎么了？” 周妄淡淡：“小伤，你呢？” 他看向他缠着纱布的右手。 真是巧，他们连伤都在同一处。 傅知珩紧了紧拳头，神情有些闪躲： “没什么，就是前两天在医院照顾绾绾的时候，被热水烫了一下。” 周妄哼笑一声，脸上表情很淡，听不出来有没有嘲讽。 “情圣啊你。” 第36章 如果我在，你怎么可能娶得到宋昭 傅知珩皱着眉，总感觉周妄那句话是在奚落他。 难道是为了宋昭？ 想到这里，傅知珩面沉如水，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阿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为什么每次宋昭出事的时候，你都在现场？ 傅知珩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么多巧合，他只相信人为。 周妄没什么反应，也没看他，随意用纸巾擦掉手上的血，然后才沙哑地回答他。 “路过。” 傅知珩眉头拧得更深。 这算什么敷衍的回答？ 他想追问，却见一个小护士走到周妄面前，红着脸，小声问他： “这位先生，您的手好像伤得很重，要不要我带您去处理一下？” 她看着周妄的脸，心口小鹿乱撞。 眼前这位先生虽然狼狈，但眉眼精致漂亮，周身气质冰冷，隔着衣服也能看出鼓鼓囊囊的胸肌腹肌，荷尔蒙爆棚。 是当下女孩子最无法拒绝的颓废系性感帅哥。 如果能要到帅哥的联系方式，或者只是简单说两句话，那也够她高兴好几天了。 对此，傅知珩已经见怪不怪。 周妄从小就招小姑娘喜欢。 他家世好，长得好，从小就是孩子堆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与他的沉稳安静不同，周妄性子张扬，恣意又执拗，从军营回来之后更是多了几分野性张力，几乎没有女人能拒绝他。 但能让周妄另眼相看的女人？ 傅知珩想了想。 并没有。 至少他还没有见过。 傅知珩有些好奇，周妄这次会用什么方式拒绝这女生。 感受到面前人热切的视线，周妄耐心地擦干净手上的血，露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傅知珩一愣。 女生更是直接呆住了，脸颊极速涨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知道，抱歉抱歉！” 她飞快跑走了。 傅知珩笑一声，也看向周妄左手，调侃道： “上次聚会就看到你戴了戒指，怎么，什么时候结的婚？不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周妄收紧五指，黑沉沉的视线落在傅知珩脸上，让后者莫名觉得压迫。 “你领结婚证的时候，不也没告诉我吗？” 傅知珩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回过神来，便只能答：“你当时在军营里。” 周妄嗤一声，靠在墙上，莫名显得颓唐。 他喃喃重复：“是啊，在军营里……” 要不是在军营里，要不是出不来…… 宋杳杳又怎么会嫁给他？ 傅知珩觉得周妄很奇怪，从他退役回来一直到今天，都越来越奇怪。 他心里总是有些抓不住的、缥缈的念头，有时隐退，有时又冒出来，折磨得他也变得多心起来。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傅知珩突然故意提道： “你知道吗，护士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我是宋昭手机里唯一的置顶联系人。” 周妄没接话，也没动，似乎毫无异常。 但傅知珩清楚地看到他死死捏住了拳头，才擦干净的血又冒出来，瞬间就把无名指的戒指染红。 他冷冷抬眸，语气森寒：“是吗？” 傅知珩觉得呼吸一窒，旋即更大的困惑和怀疑整个包裹住了他。 周妄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他荒唐地想，这种反应明明像极了……吃醋。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都没再开口。 一种诡异的气氛横亘在两人中间，渐渐变成了比沉默更让人难捱的东西。 好在，手术室的灯及时暗了下来。 医生走了出来，问：“谁是患者家属？” 傅知珩道：“我是她丈夫。” 周妄脚步一顿，像扎了根，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又下意识地想去握拳。 手疼的时候，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医生看了看面前这两位相貌优越的男士，满腹怀疑被他全数咽了下去，公事公办道： “病人有些脑震荡，手腕脱位，还有多处软组织擦伤，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傅知珩追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过不要太久，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谢谢医生。” 傅知珩最先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宋昭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色几乎泛出透明的冰感。 傅知珩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在病床前坐下。 这一刻，他心里竟然泛出疼惜，不受控制地想要去牵宋昭放在病床上的手。 但当看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腕时，却又迟疑地停住，不敢再去碰她。 “昭昭……” 他叫她名字。 这一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温柔。 周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脚步生生停在门前。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凑上去受虐。 人家还是夫妻，是置顶联系人。 而他，连个身份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可话是这样说，周妄却无法说服自己退出去。 他死死握紧门把，忍耐到手背都绷起青筋。 最终，他还是跟自己认输，迈步走了进去。 宋昭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入目便是傅知珩关切的脸。 “昭昭，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在她眼前，可宋昭想到的却是昏迷之前救了她的周妄，背对着她、不肯让她看的周妄。 他去哪里了？ 宋昭想说话，开口的瞬间却觉得喉咙像被火灼烧过一样，呼吸都带着钝痛。 见她皱眉，傅知珩轻声问她：“怎么了？是想喝水吗？” 宋昭看着他，无声地用眼神问。 周妄呢？他在哪儿？ 傅知珩不知道她心里在想别人。 只是此刻，他看着她泛起水光的眼睛，好像一汪最清澈漂亮的泉眼，好看到无以复加，让他的心都变得很软很酸。 他动动嘴唇，却觉得说不出话，太多的情绪堵在胸口，催动着他。 傅知珩深深望着宋昭，忽然抬手将人抱住。 宋昭瘦弱的脊背猛地一僵，下意识要用力推开。 傅知珩却抱得更紧。 宋昭深深皱起眉，抗拒他的触碰，蓄力想要再推，却看到病房门口正安静地站着一个人。 是周妄。 宋昭眼睛亮起来。 他没事，真好。 然而周妄死死望着她，目光绝望而死寂。 下一瞬，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37章 周妄昏迷前，咬着牙让她离婚 宋昭已经完全呆住了。 在她微微收缩的瞳孔里，周妄仍旧执拗地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紧跟着，他高大的身形径直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听到声音的傅知珩回头，也被吓得不轻。 “周妄！！！” 他几步走到周妄面前，发现他已经完全昏了过去。 “医生！医生！” 他高声叫来医生护士，将人抬出去做全身检查。 回到病房，傅知珩看到宋昭仍旧呆呆地坐在床上。 病号服包裹住纤细的身体，黑发不加束缚肆意躺在肩膀两侧，衬托那张巴掌脸更加白皙纤秀。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看上去竟罕见的，有些呆萌的可爱。 傅知珩觉得心口软了一下。 他轻轻走过去，站在病床前。 宋昭没有发觉他的到来，她满脑子都是周妄昏过去之前，说的那两个字。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看他的口型，说的好像是…… 离婚。 可这太离谱了，周妄跟这两个字完全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呢？还吐了血？ 宋昭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这完全没有逻辑。 但是无论她怎么样回想，怎么样去推测，都没有办法得到别的答案。 偏偏，傅知珩见她一脸苦恼的模样，毫无预兆开口问她： “你在想什么？” 宋昭没有防备，直接脱口而出：“离婚。” 傅知珩脸色登时就变了。 宋昭有些懊恼。 她刚刚只是在想周妄昏迷前说的到底是哪两个字，没想到一下子嘴快，在傅知珩问她的时候就说了出去。 不过，既然说了，那便趁机跟他把话挑明。 宋昭抬头看向傅知珩。 “你先坐下吧，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 自从她说出“离婚”两个字开始，傅知珩的脸色便晦暗难明，黑眸更是压抑着翻滚的情绪。 他僵硬着坐下来，听到宋昭跟他讲： “之前我们约定过，一个月之后再正式离婚。” 傅知珩紧了紧手指，紧紧盯住宋昭，扯开唇角： “怎么，你是想毁约吗？” 他知道，宋昭是个很重承诺的姑娘，在今天之前，他也一直坚信她会给足他一个月的时间。 可现在，宋昭平静地看着他，坦诚地承认：“嗯，我想毁约了。” “傅知珩，我们抽空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傅知珩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说好的一个月，你为什么要反悔？你难道连爷爷都不在乎了吗？” 当然不是。 要不是因为在意傅爷爷，她不会给傅知珩一个月时间。 只是今晚傅爷爷用行动告诉她，她有选择自己今后人生的权力。 他老人家希望看到她快乐，那宋昭即便拼尽全力，也会达成他的心愿。 宋昭这次没有半分动摇，语气很是坚定。 “你我关系究竟怎么样，爷爷看得很清楚，我也不需要自作聪明去蒙蔽他老人家。” 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傅知珩有一瞬间慌乱，他很快又想到一个合理的猜测： “难道你还在为晚上和我母亲闹矛盾的事情生气？” 提到陈君，宋昭眼神凉了凉。 她今晚才拿到傅爷爷的股份赠与，回来的路上就出了车祸。 回想那短短的几分钟，面包车司机几次不要命地撞过来，目标明确就是她。 要说这一切跟陈君无关，她绝不相信。 只是这一切她要怎么跟傅知珩说？ 他根本不会相信，也根本不会怀疑他心中慈爱宽容的母亲，只会觉得是她蓄意污蔑，觉得她心怀不轨。 已经自取其辱过一次，宋昭不会再凑上去第二次。 见宋昭不说话，傅知珩脸色更加骇人。 他俯身，伸手捏住宋昭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 “宋昭，你听清楚，我不接受你毁约，除非你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宋昭直视着他眼睛：“你想要理由是吗？” 傅知珩喉结滚动：“是。” 宋昭突然笑了：“那你就回去跟你母亲说，说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查出今天车祸的真相，揪出幕后真凶。” 傅知珩一怔，下意识皱起眉，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 “这场车祸不就是个意外吗，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宋昭，你又想陷害她？” 宋昭下颌疼得厉害：“松开。” 傅知珩本来不会这么轻易松手。 但一看到宋昭缠着绷带的右手腕，他手上便没了力道。 宋昭揉了揉下巴，冷淡地看着他： “我不会陷害任何人，区区一个你，不值得我放弃做人的底线，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查。” 傅知珩心底狠狠一窒。 什么叫“区区一个你”？ 在她宋昭心里，他就没有一丁点分量吗？是可以用“区区”两个字就一笔带过的存在吗？ 傅知珩从未感觉如此憋闷，愤怒凝聚成火焰，在他身体里四处流窜，烧得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偏偏宋昭对他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只平淡道： “另外，离婚的事情希望你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否则我会联系律师起诉。” 傅知珩紧紧捏住手指：“宋昭……” 宋昭躺回病床上，完全拒绝再跟他交流。 “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 傅知珩沉着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他第一时间拨通助理的电话，劈头盖脸就问： “宋昭的车祸是什么情况？难道不是意外吗？” 助理回道：“傅总，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 “现场情况很复杂，目前已经有警方介入，但……肇事司机好像被周总带走了。” 傅知珩追问：“周妄？他也在现场？” “是的，好像是周总救了宋小姐，也是他把宋小姐送到医院去的。” 傅知珩挂断电话，缓缓捏住手机。 周妄。 为什么处处都有你？ 一次两次救宋昭，接近宋昭，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替顾蓉还救命之恩？ 傅知珩本能地觉得没这么简单。 但此刻，一件更紧要的事情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这场车祸若真的如宋昭所说，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纵，那她让他给母亲带话，是在暗示什么吗？ 第38章 以后再补偿宋昭 傅家。 陈君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傅知珩回来。 她远远迎上去，压着期待，张口就问：“怎么样？” 傅知珩脱下外套：“有些脑震荡，但没有大碍。” 听到这个回答，陈君显而易见有些失望。 她花了那么多钱，就是想要狠狠给宋昭一个教训，结果忙活半天就只是个脑震荡。 手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办的事，一群没用的蠢货。 傅知珩转回身，看着神色明显不虞的自家母亲，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宋昭现在还是我妻子，有人想动她，便是在挑衅傅家，我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到底。” 听到他这么说，陈君显而易见变了脸色，有些僵硬地挤出笑容。 “哪有人会故意害她，她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我看多半是那面包车司机喝多了酒，这才发生了意外。” “阿珩，你每天处理公司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这种小事就别再费心思了。” 傅知珩突然问她：“母亲，你怎么知道肇事车辆是面包车，我好像并没有提到过。” 陈君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眸中闪过慌乱和懊恼，被她很快掩饰过去。 “我……是你助理跟我说的，我就记下了，那个阿珩，我有点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她佯装打了个哈欠。 傅知珩很深地望着她，最终只说了一句：“母亲，晚安。” 陈君朝他笑了笑，上了楼。 身后，傅知珩看着她的背影，一双手缓缓握成拳。 她神色不对劲，显然是有事在隐瞒。 难不成宋昭车祸这件事，真的跟他母亲有关？ 傅知珩沉沉吐了口气，头疼地抚了抚额角。 陈君并没有回房间，她避开傅知珩和佣人，独自来到外面，拨通电话联系自己的心腹。 “……务必将这件事妥善收尾，尤其是不能让阿珩查到端倪。” “以他心软的性格，要是知道是我策划了这场车祸，肯定会更加怜悯宋昭，被她缠得更紧，这婚怕是再也离不成了。” 听到那边传来肯定的答复，陈君心下安定下来。 猛一转身，却看到面前直挺挺站着一个黑影。 他似乎连呼吸都融进了黑暗中，只剩一双眼睛，格外幽深而诡异。 陈君险些没吓得当场尖叫出声。 怕被人察觉，她把声音又吞回了嗓子眼里，恶狠狠瞪着眼前人。 “傅铮，你个小杂种，你是想吓死我吗？！” 傅铮没说话，静静地站在黑暗里，神情是没有任何波澜的空洞，恍若游魂。 陈君骂他都骂不得劲。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哪根筋搭错了，非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乞丐养在身边。 他若是老实本分地待着，她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赏他两口饭吃。 若是不知好歹，就别怪她不客气。 想到这里，陈君走上前，点起一根女士香烟，随手将烟头按灭在傅铮手臂上。 她开口，语带威胁：“我不管你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也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但你若想继续在傅家待下去，就给我老实点，闭上嘴。” “否则，我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空气中隐约漂浮过皮肉烧焦的味道。 但傅铮动都没动一下，就好像被烫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君将烟头随手扔在地上，迈步离开。 身后，傅铮冷冷拍了拍胳膊，没管那伤口，转身往书房里走去。 他将一支录音笔放在傅老爷子面前。 傅老爷子看了眼那只录音笔，气得冷笑起来： “陈君啊陈君，她简直是无法无天。” 苍老的身子到底承受不住这样的怒意，傅老爷子弯腰咳嗽起来。 傅铮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傅老爷子止住咳嗽，沉吟道：“给阿珩吧。” “他若是还有些分寸，便知道如何处理。” 他如果执意偏袒他母亲，也可以借此机会，消除宋昭对他的所有期望。 这样，她或许可以更坚定一些，从傅家这处泥潭抽身。 对此，傅铮没什么异议，拿着录音笔就要转身出门。 手刚刚搭上门把，傅老爷子开口叫住他。 “阿铮，今晚你也在车祸现场？” 傅铮实话实说：“是。” 傅老爷子看他：“我并没有让你去送杳杳。” 傅铮沉默：“是我自作主张。” 因为听到了陈君要害她，为了还她给他包扎的情分，他明知前方有危险，还是去了。 傅老爷子挥挥手：“你出去吧。” 傅铮便出了门。 入夜。 傅知珩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面前那只突然出现的录音笔，枯坐了许久许久。 里面不过短短半分钟的录音，他却连听都没敢听完。 怪不得宋昭要他带话，怪不得听他说要彻查车祸事件的时候，他母亲会露出那样异样的表情。 原来，这一场车祸根本就是她安排的。 她已经厌恶宋昭，厌恶到了这种地步吗？甚至不惜用这种手段。 傅知珩捏紧那只录音笔，极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大脑好像要生生裂开。 可他能怎么办？拿着这支录音笔去揭发她吗？ 让她名声扫地，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人前高贵端庄的傅家夫人，背地里却心如蛇蝎，甚至买凶残害亲儿媳妇儿。 他母亲是多么骄傲的人，将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若是真揭发出去，她一定会十分痛苦。 那可是从小将他带到大的人！ 他怎么能如此对她？ 傅知珩从来没有如此纠结过。 他明确地知道这件事是他母亲不对，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或许，她只是一时生气，冲动之下才做错了事。 仔细想想，宋昭也没什么大碍，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一次的错误，推他母亲出去吗？ 况且宋昭本就想跟他离婚，若是车祸真相曝光，她肯定更不会回心转意。 能不能……能不能就原谅母亲这一次，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呢？ 等这件事过去，他一定找机会好好补偿宋昭，他母亲欠她的，由他这个做儿子的亲自去还。 他保证会对她很好很好，也会去说服母亲，让她不要再为难她。 傅知珩做了决定，深吸一口气，将录音笔收入保险柜，锁住。 第39章 周妄喜欢的人 问了值班的护士，宋昭一个人找到周妄的病房，助理林峰就守在外面。 看到宋昭，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宋小姐！您没事了吗？” 宋昭冲他笑笑：“没事了，多谢关心。林助理，周妄……他还好吗？我想进去看看，会不会不方便？” 林峰猛摇头：“当然不会。” “我们老板要是知道您过来看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他帮宋昭打开门：“宋小姐，您进去吧，我在外面就好。” “谢谢林助理。” 进门的一瞬间，宋昭想到什么，还是转过身来，轻声问： “林助理，车祸的时候你们是就在附近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林峰想到几个小时之前。 在电话里听到撞击声的一瞬间，他家老板就疯了一样将他扔出了驾驶座，还发着高烧，硬是将车子开出了玩命的架势。 生怕去得迟了，宋小姐会有危险。 只是这些周妄尚且都没有告诉宋昭，他就更不能多说，便只能打着哈哈先圆过去。 “是的宋小姐，我们当时就在附近，听到您那边的声音就立刻赶了过去。” 宋昭了然：“谢谢林助理。” 她走进门，周妄住的是一间单人VIP病房，他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 宋昭安静地走过去，在病床前坐下，眼神落在他身上。 烧还没退，他脸色发白，唇却烧得通红，唇边血痕已经被擦干净，看不出痕迹。 右手裂开的伤口处包了纱布，安静放在身体一侧。 宋昭一下就想起了之前在傅家，他朝她挥手时，她在虎口处隐约看到了咬痕。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上次傅知珩趁着停电去找她，也是被她咬在这个位置。 宋昭盯着那只手，突然很想要再验证一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抵住好奇心，伸出手。 指尖刚刚碰到他手上，便被他反手握住，他握得很用力，根本不顾自己手上还有伤口。 宋昭都来不及惊吓，用着巧劲儿想往外抽出手。 放手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只是她越想抽出手，周妄就越是用力握紧。 到最后宋昭都不敢乱动了，生怕再弄伤他。 见她不再反抗，周妄才重新陷入平静，只是仍然闭着眼睛，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知是不是被梦魇住了，又或者是把她当成了别人。 宋昭身体都僵硬了，脊背绷得笔直，坐姿活像小学生。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周妄浅浅扬了扬唇角。 可惜他没有握多久，一名护士便走了进来，给他换吊瓶。 宋昭趁机抽回了手，退后两步，给护士让开位置。 周妄不爽地紧了紧落空的手掌，睁开眼睛，装作刚刚醒来。 宋昭送走护士，一回头发现周妄正看着她，她有些惊讶：“你醒了？” 周妄沙哑地应了一声：“嗯。” 宋昭就问他：“你想喝水吗？” “想。” 宋昭去给他倒水。 她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乖乖给他倒水的模样，看上去竟有种恬静的居家感。 周妄心里突然就好软。 “给。” 宋昭把水杯递给他。 周妄用受伤的右手去接，两三次都握不到手心里。 他看向宋昭，眼神有些直勾勾的：“我拿不住。” 你能喂我吗？ 谁知宋昭扬起精致的下巴，指指他完好无损的左手。 “你还有一只手。” 周妄：“……” 宝贝你真厉害，他差点没给气笑。 臭着脸用左手接过水杯，周妄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他得去去火，不然看着宋昭清澈的眼睛，他就控制不住想把她亲得喘不过气。 谁知，这样一抬手，宋昭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 周妄问她：“在看什么？” 宋昭收回视线：“没什么。” “觉得我的手好看可以说，不用藏着，我可以给你看。” 宋昭：“……” 她没这么想。。。 她只是不想过分探究别人的私事。 然而周妄盯着她，一脸“我很坦诚希望你也坦诚”的表情，宋昭只能实话实说道： “我在看你手上的戒指，你有未婚妻了？” 周妄一顿，下意识用手指摩挲无名指的戒圈，笑了。 “不是未婚妻，她啊……就是个没什么眼光的瞎子。” 瞎子？ 宋昭就知道自己不该随便好奇，这不，又戳到别人伤心事了。 她抿唇，安慰道：“没关系，我认识几个很厉害的眼科医生，是我的同事，可以介绍给你……” 周妄顿时气笑了，连名带姓叫她名字。 “宋昭。” 宋昭抬起眼睛，看着他：“嗯？” 她眸中瞳色浅浅，别人都说凉薄冷淡，可他看到的，却是要命的温柔。 周妄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缠绵的情愫缠着他，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就觉得缺氧。 他叹口气，一下子就妥协了。 “她不是瞎子，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宋昭愣愣地点头：“……哦。” 直到话题绕到这么一个诡异的方向，宋昭才后知后觉，她这趟来是想感谢周妄的。 虽然车祸时她昏了过去，但傅铮已经告诉了她，是周妄替他们挡住了面包车。 如果没有他，她和傅铮都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宋昭诚恳地冲他道：“昨晚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应该是第三次了吧。 还有之前的游泳池事件，更早一点，也是他把她从宋家的地下室带出来。 宋昭有些迷茫。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欠了他这么多，要怎么还呢？ 见她一脸困惑苦恼，周妄抬手轻轻敲了敲她脑袋，跟她讲： “别想那么多，以后自然有机会让你还给我。” 宋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猜到自己心里的想法，但还是因为这句话开心起来。 “好的！以后有需要一定要找我！” 她说这样有歧义的话，却顶着一张坚定清纯的仙女脸蛋。 周妄是真的有些扛不住，偏开头深吸了一口气，才点了点头，胡乱地岔开话题： “知道是谁要害你了吗？” 宋昭点头：“差不多知道了。” 除了陈君，没有别人。 周妄看着她：“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话？” “渣男的老公，恶毒的婆婆，还有破碎的你。” 宋昭：“……什么意思啊？我没懂。” 周妄敛着眉，神情在她看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是想问你，都这样了还不离婚，你想什么时候离婚？” “宋杳杳，你该不会是面团做的吧？都没有脾气的？” 第40章 周妄是卑微的插足者 宋昭被问懵了。 所以，他就是想让她离婚是吧？ 昨晚他吐血之后说的那两个字也是离婚，她根本就没有看错。 宋昭忍了忍没忍住，问他：“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婚吗？” 跟季斯越和陈君一样，觉得她配不上傅知珩，每天绞尽脑汁想让她识相地自动退出？ 周妄认真地回答她：“不明显吗？” 宋昭：“……” 好气好气好气。 她连表情都绷不住了，当即就要起身离开病房。 周妄太讨厌了。 如果一开始就看不上她，为什么不干脆跟季斯越他们一样，对她态度差一点，坏一点？ 偏偏要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来救她，还救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好了，她真的要把他当成好朋友对他掏心掏肺了，他却又告诉她，他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她和傅知珩离婚而已。 怎么会有这么杀人诛心的人？ 宋昭觉得自己又蠢又可怜，她站起来就想走。 偏偏周妄在她身后沉声道：“让你离婚而已，你就这么难过吗？” 宋昭握紧拳头不回答。 身后病床上传来声响，宋昭回头一看，周妄竟然自己拔掉输液管，从病床上站了起来。 手背因为回血青了一片，但他不管不顾，只直勾勾地盯着她，逼问： “当初，不是你自己说要离婚的吗？” 明明他都当真了，高兴得像个蠢货。 后来才发现她只是随口一说。 她还陪着傅知珩去参加宴会，被他妈害成这样也不愿意离婚。 周妄又气又心疼，感觉心口都要炸开，比他手上的伤还要让他疼痛百倍。 宋昭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赌气道：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傅知珩的兄弟。” 又不是我的。 周妄冷冷一笑。 是啊，在她眼里，他唯一的身份只是傅知珩的兄弟，是她喜欢的人的好朋友。 除此之外，根本就他妈的什么都不是！ 他脸色惨白，又透出暴怒的铁青色，难看到了极点。 喉咙里也不断有血腥气上涌，周妄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再被气得吐血。 看他这模样，宋昭心里也有些不忍。 不管动机如何，他救了她好几次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现在还生着病，她没必要跟他争执。 说来也是奇怪，宋昭自认自己平时不是个喜欢赌气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周妄，她失了以往的从容。 深吸一口气，宋昭上前一步，想把周妄扶回病床上。 “你先回去躺好……” 周妄却不说话，死死握着她手腕，像是即将坠落悬崖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昭眼睁睁看着他手上的纱布被染红，里头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 她失声道：“周妄！你在做什么？！” 周妄始终不言不语。 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暴力撞开。 不顾林峰的阻拦，傅知珩硬生生闯了进来，大步走到两人之间，大手钳住了周妄的手。 他将宋昭护在身后，冷冷对周妄道：“松手。” 周妄没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只看着宋昭。 宋昭都快给他吓死了，连忙道：“你先回去躺着，我不气你了行不行？” 她哪里知道他气性这么大。 而且明明应该生气的人是她才对。 周妄仍旧不动，执拗到了极点。 傅知珩咬牙，用尽全力掰开他握住宋昭的手。 换做平时，他力气哪里比得过周妄？ 只不过此时此刻，周妄高烧未退，手上心上又都有伤，僵持了几分钟，他还是被迫松开了手。 宋昭终于把手解救回来。 傅知珩回头看她，目露担忧：“没事吧？” 他还想伸手去碰她的手腕。 宋昭不着痕迹避开：“我没事。”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周妄脸色一片惨白。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宋昭和傅知珩才是一对，是夫妻。 而他，只是个卑鄙的想要上位的插足者。 从头到尾都是多余的。 周妄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向后退了两步，背对着两人。 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就会崩溃。 “你们，都给我走。” 他声音嘶哑得可怕。 宋昭想再说些什么，又怕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便只能先离开。 傅知珩深深看了周妄一眼，也紧随其后。 林峰不知道病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宋昭的神情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拦上前，焦急地说：“宋小姐！你这就走了吗？” 宋昭勉强冲他笑了笑：“嗯，我在这里，他应该更不会好好休息。” 林峰急道：“不会的！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宋小姐，我们老板他……” 傅知珩却开口，强制打断了他。 “昭昭，你现在也需要休息，外人的事情就不要太费心了，我会多留心的。” 什么叫外人？！ 他们家老板是外人吗？ 虽然傅知珩说得没毛病，但林峰还是气得脑门青筋暴跳。 宋昭想再说些什么，被傅知珩半强迫性地送回了病房。 林峰恨恨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偷偷将病房门打开一条缝，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险些没吓得他魂飞魄散。 “老板！！！” 病房内，周妄已经倒在了地上，唇边溢出鲜红血丝。 听到林峰的喊声，宋昭心里一慌，下意识要折返回去。 傅知珩将她拦住：“你要去哪？” 宋昭看着周妄病房的方向，一双剪水瞳中满是焦急。 “我得去看看，你别拦我……” 傅知珩却不松手，沉着脸将她拉回了病房，关上门。 宋昭还想往外走，被傅知珩挡住，抵在墙边。 他终是忍不住嫉妒，咄咄逼问她： “宋昭，你不觉得你关心他关心得有些过分了吗？！” 宋昭皱眉：“你让开！” “他昨晚救了我，我怎么能对他视而不见？你当我是冷血动物吗？” 傅知珩暴跳如雷，咬牙低吼：“可你是我的！” 第41章 对傅知珩失望至极 脱口而出那句话之后，傅知珩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他本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当他看到宋昭出现在周妄的病房，还被他抓着手时，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整个人烦躁得不行，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宣示主权。 宋昭惊讶地望着他，一开始的确有些难以置信，可后来想想也能理解。 男人不就是这样吗？占有欲强的可怕，即便是面对自己不爱的人，也不能容忍她在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有接触。 更何况他们此刻还没离婚，她还顶着他妻子的名号。 宋昭在心底无声笑了笑，道：“我不是任何人的。” “傅知珩，现在放手。” 傅知珩却是更用力地抵着她身后的墙，汹涌的躁意几乎从眼角眉梢飞出来。 他问：“为什么去找他？为什么要跟他拉拉扯扯？这才短短几天，你跟他就变成可以随意牵手的关系了吗？！” “宋昭，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真的亲眼看到宋昭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样。 宋昭蹙眉：“你有什么资格逼问我？你自己不也是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吗？” 傅知珩一哽：“我……” “况且我只是去看看他，确认他没事，他毕竟救了我，我做不到不闻不问。” “至于你说的拉拉扯扯，也是因为我们当时在争执，你能不能不要胡乱揣测？” 宋昭真的很累，也不想为了莫须有的事情一遍又一遍跟他解释。 但在傅知珩看来，这就是一种不耐烦。 对着他，她就这么厌烦？这么不情愿？ 傅知珩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握紧成拳，看着宋昭紧抿的淡红色双唇，突然就俯下身，低头去吻她。 宋昭猛地用手抵住他肩膀，不准他再靠近。 “你干什么？” 傅知珩直直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我给你换病房好不好？” “换到高级病房去，还有你们科室一直想要的那两套进口设备，我也可以给你们弄来。” 宋昭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傅知珩更不会无缘无故对她示好。 宋昭已经学聪明了，不会再把多余的期待浪费在他身上。 被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这样看着，傅知珩只觉得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暴露无遗。 他有些无地自容，但还是艰难地开口：“我想……让你不要再追究这次车祸。” 果然如此。 宋昭冷笑一声，将人用力推开。 “看来你已经查到了，那场车祸的主导人就是你最亲爱的母亲。” “怎么，现在你不认为是我在陷害她了？” 她带着嘲讽的眼睛实在太伤人，傅知珩不得不避开她的视线，努力让声线平稳。 “是我母亲不对，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我替她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 宋昭轻嘲：“你的一句道歉真值钱，可以买我一条命。” 傅知珩急了：“宋昭！” “我母亲没有想害你性命，我更没有！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只要你开口！” 宋昭看着他：“什么都会满足？那我要让你母亲付出应有的代价。” 傅知珩深深拧起眉：“除了这个，我不能答应。” 宋昭摇摇头，觉得挺可笑的：“既然做不到，你又何必说什么条件都能满足这种大话。” 傅知珩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宋昭，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件事是我母亲做的又如何，你没有证据，就算去报警打官司，你也绝对不会赢！更加讨不到什么好！” “况且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何必非要弄到两败俱伤的局面？接受我的补偿，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吗？！” 宋昭从来不知道，傅知珩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觉得羞愧吗？不觉得心虚吗？ 凭什么做坏事的人咄咄逼人，受害者却要委曲求全，还要感恩戴德地接受他们施舍一样的补偿？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宋昭冷下脸，态度坚决：“我不会接受。” “这件事不止关乎我一个人，你母亲的行为是故意伤人，她必须要付出代价。” 宋昭转身往病床方向走。 傅知珩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就这么倔。 他不想把事情做绝，更不想为难她，但这是她逼他的。 傅知珩闭了闭眼睛，叫住她：“宋昭。” “我没记错的话，你科室里似乎有个女孩需要心脏移植。” 宋昭猛然顿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冷冷看着傅知珩：“你什么意思？” 傅知珩不愿看到她用这样戒备的眼神看他，垂下眸子，看着医院的地面，听到自己故作平静的声音。 “我可以帮你，有一颗心脏，本来要移植给名盛集团老总的母亲，但老人昨夜突发脑栓塞去世了，移植手术没办法进行，这颗心脏也即将进入医院的移植登记系统。” “目前没有人在排队，只要你这边录入信息，这颗心脏百分之百会轮到她。” “一条命，换你松口，宋昭，你……自己衡量。” 宋昭紧紧捏住拳头。 他居然用这件事威胁她。 当初山体滑坡时冲上去救人的傅知珩，那样正直的傅知珩，居然也会变成如今这般卑劣不堪的模样。 宋昭突然觉得自己很悲惨。 两年的青春，全部的感情，无休止的忍让包容，居然给的是这样一个男人。 看到宋昭脸上自嘲的神情，傅知珩心里突然涌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次，宋昭应该对他很失望很失望吧。 可他也不想这样做的，如果她一开始就松口，他不仅不会用这个来威胁她，他甚至还会给她很多补偿。 别说这颗心脏，她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搭个梯子爬上天给她摘。 可她偏偏不愿意，非要一意孤行，将事情逼到他也无可奈何的地步。 傅知珩走上前，想要去摸她的脸。 宋昭忽然抬头，眼底满是血丝。 她终究还是退让了，沙哑着嗓音问：“是哪家医院？” 傅知珩眉头一松，难掩喜意：“你同意了？昭昭，我其实……” 宋昭将他的话打断：“我还没说完，我有一个条件。” 傅知珩诚恳地看着她：“你说，这一次，我一定什么都答应你。” 宋昭冷声道：“我要你，现在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第42章 我已经不再想她了 傅知珩彻底呆住了，他甚至恍惚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宋昭掷地有声：“现在就离婚，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你如果不答应，那就一切免谈。” “至于心脏，还有时间等，总会有匹配的供体。” 见傅知珩始终沉默不回答，宋昭转身要走。 “等等。” 傅知珩开口叫住她，短短的几秒钟，没人知道他大脑里进行了怎样一番纠结。 以至于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嗓音干涩到让人不忍卒听： “我答应你。” 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宋昭长舒一口气。 傅知珩将她放松的神情尽收眼底，默不作声咬紧了牙关，跟她商量： “那你能不能看在爷爷的份上，先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已经离婚了？就当是为了他老人家的身体着想。” 宋昭奇怪地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 过去的两年间，他一直都想跟她离婚，这一点她是很确定的。 为什么现在她答应离婚了，他反而又这样推三阻四？尽快让大家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不是更方便他去追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吗？ 他现在这样，宋昭只能想到一个合理的猜测。 “你怕别人知道是我提出的离婚，让你丢了面子？真这么在意的话，你可以对外说是你甩的我，我不会否认。” 只要能顺利离婚就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听到她这么说，傅知珩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难看，他沉沉道：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婚？” 宋昭坦诚承认：“嗯。” 已经浪费了两年时间，她不想再耽误下去。 她居然还承认了？ 好好，真是好极了。 傅知珩气得绷不住冷笑，但心里难言的烦躁却愈演愈烈，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这病房，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傅知珩转身欲走，宋昭却叫住他。 “傅知珩。” 傅知珩眼睛一亮，这一刻，连他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浮现的期待有多么浓厚。 “怎么了？” 他矜持地问。 宋昭的回答却像是兜头泼了他一桶冰水。 “快点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别忘记了。” 傅知珩：“……” 他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没说就夺门而出。 人终于走了，后知后觉的疲惫才从四肢百骸涌出来。 宋昭却没有休息，她出了门，往周妄病房的方向走。 林峰慌张的那声“老板”还在她脑子里回放，她不知道周妄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如果真有，那她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他的伤是为了救她才受的，她还跟他吵了架。 然而等到了病房，却发现里头早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周妄和林峰的身影？ 宋昭疑惑不解，抓住路过的护士，询问道：“你好，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回答道：“已经办理出院了。” 出院了？这么快？ 宋昭拧起眉。 铂金玫瑰。 林峰不敢进去，蹲在门外跟周妄的私人医生蒋琛打电话。 “喂蒋医生，你能来一趟吗？我们老板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他吐了两次血，非要从医院里回来，你都不知道，他那个脸色简直吓人！” “啊？你说宋医生？好像见过吧，两人好像还闹了不愉快，宋医生是被傅总带走的。” “什么？你不来了？那我们老板怎么办？！” 林峰简直要急死。 蒋琛这会儿才不敢过去触霉头。 周妄显然是被那位宋小姐跟他老公刺激到了，这会儿说不定正发疯呢，他过去也是碍他的眼。 还不如等他发泄够了，他再过去做心理疏导。 挂断电话，林峰有些担忧地看向身后。 铂金玫瑰顶层只有两户房子，被周妄打通了，连在一起，一间作为他平日里的住所，一间专门作为健身房。 此刻隔壁房间，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昏暗。 周妄赤裸着上身，正在打拳。 他没有戴拳套，纯发泄的打法，一拳接着一拳，动作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沙袋接连不断发出不堪承受的重响。 不知过了多久，周妄颓然停下来，汗水自额头流到下颌，落入肌理分明的腹肌，人鱼线，最后消失在运动裤边缘。 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性感。 周妄坐在地上，指间关节被磨破，鲜血淋漓，他毫无反应。 很久之后，房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周妄偏头看过去，两本书被人小心翼翼推了进来。 走过去捡起来，是《道德经》和《清心经》。 周妄：“……” 门外，林峰压低声音问蒋琛：“这……能有用吗？” 蒋琛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峰：“……” 突然，身后的门被打开。 周妄出现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举着那两本书：“谁塞进去的？” 林峰指着蒋琛。 蒋琛面不改色：“周先生，我觉得这两本书对调节您的情绪会有帮助。” 周妄神情淡漠：“不需要。” “我已经好了，以后都不会想她了。” 想也没用，反正人也不会是他的。 蒋琛和林峰对视一眼。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终于想通了，想要放弃宋昭了？ 周妄没给他们解答，自顾自进了对门。 那两本书也被他带走了。 蒋琛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趁着周妄不在，蒋琛偷偷溜进他的房间，看到床头柜上的清心经被翻看了一半。 薄薄的纸张上，写得满满的全是宋昭的名字。 还有几滴水痕，看上去像极了眼泪。 蒋琛叹一口气。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他把东西又原封不动送回去，走出房间的时候，迎面撞上周妄。 他穿着利落的正装，一张惊艳的脸被收拾得容光焕发，但眼尖的蒋琛还是在他眼底看到了浓重的乌青，眼皮也比平时肿。 偏偏周妄冷冷对他道：“你看什么？我说了我已经想开了，不会再发疯。” 蒋琛点头哈腰：“哈哈，是这样的。” “话说您知道宋医生今天要出院了吗？” 周妄顿住脚步。 蒋琛又漫不经心补了一句：“好像是傅总去接的。” “咔嚓。” 周先生捏碎了一个杯子。 第43章 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宋昭 周妄随手将碎掉的杯子扔进垃圾桶，神色如常道： “他们是夫妻，接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蒋琛神情微妙地看着他装，心中暗自腹诽。 呵呵，挺正常的？ 那您倒是别捏碎杯子啊，冲杯子发什么火，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周妄一直到下楼，坐上车，这中间都很正常。 然而，他发动车子之后，却没有朝着公司的方向开，而是猛地掉头，径直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蒋琛：“……” 他就知道。 某些人表面上说放下了，其实心里在意得要死。 男人的嘴都硬，周妄更甚。 京都中心医院。 “我说过了，你不用来接我。” 宋昭无奈地看着傅知珩忙上忙下。 她其实很想说，你有空在这里做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赶紧去把离婚协议起草出来。 但她向来做不来伸手掌掴笑脸人的事，便只能在心里想想这些话。 傅知珩帮她办好了出院手续，转回头看着她，认真地说： “我说过了，你受伤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他这是在替他母亲讨好她。 但宋昭想说真的没必要。 威胁都威胁过了，她也让步了，现在再来做这些冠冕堂皇的补偿，真的挺让人发笑的。 傅知珩打量着宋昭的情绪，见她没有露出厌恶，试探着说道： “我送你回家？” 宋昭本想拒绝，但想一想，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把他的房子还给他，在正式离婚之前彻底搬出去。 “好。” 傅知珩本以为会得到拒绝，毕竟昨天他与宋昭闹得不欢而散。 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他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好，我帮你背包，我现在去开车。” 傅知珩接过宋昭的包，从昨天到现在，白玉一般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第一抹笑意。 路过的医生护士见状，都忍不住调侃： “宋医生，这就是你老公吗？长得这么帅，怪不得平时要藏着不带给我们看呢。” “还帮你背包，他真的好贴心好爱你哦！” 宋昭有些想笑。 男人对女人，做做样子背个包就算深爱了吗？ 那这爱未免也太廉价。 偏偏傅知珩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很有风度地冲她们笑，绅士又帅气。 “是我工作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过来，还要多谢各位平时对我太太的照顾。” “哎呀，不谢不谢，宋医生老公真会说话！不像我家那口子，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小两口感情好得很呦。” 傅知珩平时应酬的时候最不爱与人说笑攀谈，他觉得虚伪又造作。 而此刻面对宋昭的同事们，他却表现得很耐心，始终带着笑，仿佛真的是个三好老公。 宋昭却不耐烦看下去。 都要离婚了，他还要在这里营造什么人设？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她出言打断那些同事们对她的艳羡，神情淡淡：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 宋昭很少有这样冷脸没有表情的时候，她向来都带着淡淡笑意，冷艳却不显得有距离。 此刻见她这样，众人只好讪笑道着止住话头：“哦哦，好的好的，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所有人都走开之后，傅知珩看向她： “你不喜欢我跟你的同事们接触吗？” 宋昭回答：“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都要离婚了。” 听她这么说，傅知珩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 说不上的憋闷瞬间席卷了之前所有的愉悦心情，留下的全是负面情绪。 他觉得心口莫名的酸痛，逼得他说不出话，只能咬牙沉默。 直到走进电梯。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这层楼。 周妄站在走廊里，一身黑衣，面容瓷白，神情淡漠到几乎看不出情绪。 他闭了闭眼睛，自嘲一笑。 周妄，你真是贱得要命，非要凑上来找虐。 身后，却传来疑惑的童音。 “你是之前来找过宋姐姐的那个帅叔叔？” 周妄回过头，是那个叫桐桐的女孩。 她坐在轮椅上，怀里还是抱着那只旧旧的兔子玩偶，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脸色苍白，唇边泛着淡淡的青色。 周妄蹲下身，与她平视，轻轻摸摸她的头： “是啊，你还记得我。” 桐桐朝他笑笑，可爱的面容难掩病弱：“嗯呐。” 周妄皱起眉：“怎么自己出来了？身体撑得住吗？” 桐桐嫩生生地道：“护士姐姐说我今天状态很好，可以出来稍微活动一下。” 小小的孩子，却要经受疾病的折磨，周妄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他神色晦暗，乖巧的桐桐还反过来安慰他： “叔叔别担心我，宋姐姐说我很快就可以做心脏移植手术，到时候我就可以变得健康，就可以像正常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学啦。” 桐桐纯澈的眼睛里浮现向往，她笑起来，自顾自地说： “宋姐姐还给我带了童话书，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周妄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嗯。” “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她。” 但是怎么办呢？她不喜欢他，她在意的是别人，至今还是别人的妻子。 自从昨天与她不欢而散之后，他甚至都不敢再去见她，生怕她察觉他的心意会觉得厌恶反感。 他会受不了的。 桐桐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位漂亮叔叔。 她不懂，但她能看得出来，他真的好伤心哦，眼眶都红红的，好像要哭了。 桐桐学着宋姐姐每次安慰她的模样，轻轻抱了抱周妄。 “别难过啦，宋姐姐那么好，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伤心，肯定也会不好受的。” 周妄声音有点哑：“那就不告诉她好不好？” 他冲桐桐伸出小拇指：“拉钩，今天我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宋姐姐，能答应我吗？” 桐桐有点搞不懂。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宋姐姐呢？ 但她还是跟周妄拉了钩，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 她希望漂亮叔叔能高兴一点点。 郊区。 宋昭将傅知珩带进家里。 傅知珩很新奇地四处打量。 结婚第一天，他就买下了这栋房子，让宋昭搬来这里，一住就是两年。 而他自己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里的家居摆设全部都是宋昭亲手设计布置的，看上去简洁而温馨。 傅知珩突然觉得，如果搬来这里跟她一起住，应该也会很幸福。 这念头只浮现短短一瞬间，便被他自己打住。 傅知珩僵硬地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想要跟宋昭住在一起？ 第44章 停电来找她的人不是傅知珩 察觉到傅知珩的僵硬，宋昭疑惑地看过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傅知珩强迫自己忘记刚刚不合时宜的念头，生硬地扯开话题道：“我只是突然想去个卫生间。” 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卫生间在哪里，又转回来问宋昭。 “对了，卫生间在哪里？” 宋昭倒水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傅知珩：“你不知道？” 傅知珩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你忘了吗，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砰……” 宋昭手里的杯子滑落，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傅知珩对她的异样反应感到奇怪，来不及多想，他大步走到她身边，皱眉去看她的手。 “烫到没有？你在想什么，杯子都拿不住？”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刚他的语气有多担心。 处于震惊之中的宋昭就更加没有意识到。 她脸色很奇怪，直直盯着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从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 傅知珩不解其意：“是啊，怎么了吗？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下意识想要帮她暖暖手。 宋昭却猛地将手抽出来，她脸都白了，看上去很不舒服。 傅知珩收紧落空的手，问她：“很难受吗？要不要再送你回医院？” 宋昭缓了缓心跳，勉强道：“我没事。” 她再次抬眸，看着傅知珩的眼睛，问：“你知道这里会经常停电吗？” 宋昭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在她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傅知珩眼里最先浮现的是不解。 “停电？不可能啊，这是最新开发的别墅区，物业也是出了名的负责。” 宋昭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他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有说谎，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宋昭最后看向傅知珩的手腕，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右手的伤是怎么来的？” 傅知珩下意识将右手藏到身后，没敢把宋绾说出来，只说： “是……助理送咖啡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 宋昭咬住唇。 居然是烫伤，不是咬痕。 那晚她发狠咬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之前每一次停电的时候，戴着她送的项链来这里的男人是谁？ 宋昭神情突然一怔。 项链！ 对了，还有项链。 她把傅知珩推出门外：“对不起，我突然很不舒服，想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傅知珩想再多问一点，可人已经被推了出去，再敲门时已无人应答。 宋昭快速跑到楼上，找出上次傅家宴会开始之前，傅知珩还给她的项链。 她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脸色一点一点降至冰点。 这条项链，并不是她送的那一条。 虽然是同样的品牌，甚至是同一款，但项链干干净净的，没有刻字。 她送傅知珩的那一条，是刻了字的。 因为项链材质特别，需要用特殊的錾刻方式，她一摸就能摸出来。 为什么傅知珩要还给她一条全新的项链？ 她送的那一条呢？是丢了还是扔了？ 若是扔了还好，若是丢了，或是被旁的人捡去了，那人戴着项链，趁着停电来这里找她，诱导她，让她以为他是傅知珩…… 宋昭一想到自己曾经被那人按着亲吻，拥抱，唇齿交缠，就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直往上窜。 她手脚都冰凉麻木起来，双腿发软，直接坐到了床上，迟来的愤怒和羞耻几乎将她兜头淹没。 卑鄙下流的登徒子…… 宋昭气得连害怕都忘了，脸颊泛起一片耻辱的薄红，手指紧紧抠着床单。 天底下怎么能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流氓？！居然假扮傅知珩，堂而皇之闯到她家里来非礼她？而她居然丝毫没有怀疑？ 不对，其实她是怀疑过的。 谁能想到傅知珩恰好右手也受了伤，让她以为她咬的人是他，这才打消了疑虑。 宋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回想停电的晚上，与那个登徒子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呼吸很重，心跳很快，唇间冰凉，气息冷冽又暧昧…… 完了，居然只能记得住这些。 宋昭羞愤欲死。 那就是个无耻的臭流氓！每次来找她就是做这些事情！她哪里还能有别的印象！ 等等。 宋昭意识到一件事情。 如果那真的只是个臭流氓猥亵犯的话，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伤害她，她根本无力反抗。 可他每一次都只是亲，抱，把她亲晕了之后就抱回房间让她睡觉，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冒犯举动。 猥亵犯会这样吗？ 宋昭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蒙在里面，给温乔一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温乔一在那边直接跳了起来，骂人的话不要钱地从嘴里往外飙，甚至要立刻打飞的过来，把那猥亵犯活剐了。 宋昭把她劝住。 “你冷静，戏不是还没拍完呢？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我就是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温乔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跟她说：“最好不要。” “你现在不是正准备离婚吗？如果这件事被陈君知道，她肯定要倒打一耙，污蔑你婚内出轨，把那个猥亵犯说成是你的情夫都有可能，到时候你有嘴都说不清。” 宋昭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自己的人身安全，等我忙完赶回去，再亲自把那个臭流氓揪出来。” 温乔一语气阴恻恻的：“老娘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本来还很紧张的宋昭听到她这句话，绷不住失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安心拍戏。” 第二天。 宋昭上班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忽然，前台护士小凌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拉住宋昭的胳膊。 “出事了宋医生！有人来科室闹事，你快去看看吧！” 第45章 让宋昭跪下来叫爸爸 宋昭跟着小凌赶了过去，前头护士站已经围了不少医生护士。 最中央的是她的同事何彬，他似乎被惹怒了，拎起拳头要打人，结果反被人揪着领子按在地上，眼镜歪歪扭扭倒向一边。 按住他的那人，宋昭也很眼熟。 正是两天前在傅家宴会上见过的徐朗。 一看到宋昭，徐朗便扯起了唇角，手掌拍拍何彬的脸，极尽羞辱。 “这就是你们中心医院医生的素质吗？连患者家属也敢打，我看是要造反啊。” 何彬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冲徐朗大吼道： “分明就是你故意挑衅！” 徐朗的外婆在这里治疗，他一早赶过来，对病床上的老人不闻不问，却对查房的医生护士百般为难，故意挑刺。 不仅如此，他还当众侮辱宋昭，出口成脏，说出的话让人根本听都听不下去。 何彬一直都对宋昭有好感，在心里偷偷暗恋，如今意中人在他面前被编排造谣，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一时冲动之下，他才想动手。 只是他读书厉害，身手却比不上徐朗，拳头还没碰到他衣角，他反倒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徐朗看向宋昭，笑容油腻而充满恶意： “我们宋医生真是魅力无边，走到哪都有护花使者一路护航。” “只是不知道你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么护着你？还是说，你的床上功夫让他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啊？” 何彬怒吼：“不准你侮辱宋医生！给我闭嘴！” 徐朗眼神一狠，反剪住他双手，膝盖顶着他肩关节，重重往向下压。 何彬疼得脸都白了，额头布满冷汗，他硬是咬着牙不哀嚎出声。 宋昭皱眉看着这一幕。 何彬是外科医生，若是肩膀受伤影响活动度，他以后很难再去完成精密的手术。 这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是致命性的打击。 她挣开小凌的手，上前一步。 小凌焦急地喊她：“宋医生！你别过去！” 宋昭温声安抚她：“没事的。” 她转向徐朗：“你把他放开，得罪你的人是我，不要连累不相干的人。” 徐朗闻言“哦”了一声，兴致勃勃地转回头看她。 这位宋医生脸蛋长得很是冷艳漂亮，偏偏眉眼婉转勾人，一双狐狸眼像是在水里泡过，水波流转。 规整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色要命的白皙，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腾起邪念，想扒下来那身制服，好好摸摸她细嫩的皮肉。 怪不得是狐狸精的女儿。 这样貌，看着也是个道行不低的狐狸精。 徐朗的眼睛像是粘在宋昭身上，含笑问她： “那宋医生还记得你是怎么得罪我的吗？” 宋昭淡淡道：“不就是泼了一杯红酒？” 徐朗闻言脸色狰狞了一下。 何止一杯红酒。 因为她，他被周妄猛踹一脚，在床上一直躺到今天才能下床走路，他妈还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他堂堂徐大少，生平还是头一次如此狼狈。 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罪魁祸首，不好好磋磨磋磨她，他就不叫徐朗。 被徐朗恶意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宋昭蹙了蹙眉，忍下心中的厌恶。 今天这事，必须要善了。 虽说是徐朗出言挑衅在先，但在医患关系如此敏感的今天，医生欲对患者家属动手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何彬的职业生涯都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徐家家大业大，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何彬本是个前途无量的好医生，宋昭不能让无辜的他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若是想出气，大可以泼回来。” 徐朗含混一笑。 泼回来有什么意思？她不是清高吗？不是傲气吗？ 他就非要折辱她，让她在这些医生护士面前把脸都丢尽，这样才够意思。 他刚刚一直没说话，是因为还没想到要用什么法子羞辱她。 不过刚刚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他突然就福至心灵了。 徐朗大咧咧坐在何彬背上，冲宋昭勾起唇角，笑容邪恶。 “这样好吗宋医生，你呢，当众叫我一声爸爸，如果叫得我爽了，我就放过他。” 说着，他用力往下压了压，身下的何彬闷哼一声，额角暴起青筋。 徐朗哈哈一笑，看着宋昭，眸中闪烁着精光。 “你同意吗，宋医生？” 何彬艰难地冲她大吼。 “宋医生，你别答应他！他就是个王八蛋！” 宋昭当然知道他是王八蛋。 但是今天必须要让他松口，不然何彬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徐朗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眼神放肆，又势在必得，他笃定宋昭一定会屈服。 要答应他吗？任他羞辱？ 宋昭纤细的双手握成拳头。 突然，身后传来宋绾的声音。 “……那是昭昭吗？” 她打扮精致，身旁还跟着季斯越，两人手上都拎着礼品，应该是来医院看望病人。 季斯越饶有兴致地朝闹剧中心看了一眼，轻声嗤笑： “早就说了，让她不要招惹徐朗，这种混不吝要是耍起横来，可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宋绾看他一眼，神情有些嗔怒，但语气娇媚宛若撒娇，根本听不出半分怒气。 “那是我妹妹，你怎么还幸灾乐祸上了？” 季斯越神情越发不屑：“她哪配做你妹妹？” “再说，我厌恶私生子私生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那种插足别人家庭的下贱的妈，她过得再凄惨都不值得同情。” 宋绾无奈一笑，眼神却得意地落在不远处的宋昭身上，奚落又嘲弄。 宋昭脸上神色冰冷。 她本想着自己解决这件事，不牵连其他人。 可偏偏有人要送上门来，她如果不利用一下，倒显得她这个“私生女”没有手段了。 宋昭于是看向徐朗：“我脸皮薄，叫不出来，可以找人替我吗？” 徐朗本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会因为宋昭一句话就轻易松口。 但此刻，宋昭看着他，眼睛里似有水光一闪而过。 虽然说着软话，但脊背笔直，有几分故作坚强的脆弱感。 怎么说呢，徐朗感觉有种奇异的酥麻感沿着脊椎直直蔓延到头皮。 似乎看宋昭对他服软，比折辱她践踏她还要让他内心满足。 所以，徐朗罕见地松了口。 “行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叫来什么人。” 突然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变，补充道：“不准叫周妄。” 上次他踹他的那一脚，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他至今都不明白，周妄当时为什么要护着宋昭，难道也是看上她的脸了？ 第46章 季斯越暴打徐朗 听到周妄的名字，宋昭有一瞬间怔住。 徐朗怎么会以为她能叫来周妄呢？ 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所有交集都是因为傅知珩才产生的，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而且他们才吵完架，不欢而散，他甚至都不愿意在这家医院继续待下去，早早地就离开。 徐朗真是想太多了。 宋昭心情突然就有点差，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宋绾有些好奇：“你说，昭昭会打给谁？” 季斯越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还用问吗，肯定是阿珩。” 除了傅知珩，宋昭还能找来谁？ 她也就是看准了傅知珩心软，不会放着她不管，所以才有恃无恐，在外面惹是生非。 季斯越这样想着，对宋昭的轻视便更多了一分。 然而，宋绾听到季斯越的手机铃声响了。 “老季，你好像有电话。” 季斯越脸色一变，如有所感一般，看向对面。 宋昭正凉薄地看着他，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到耳边。 “看戏看得还愉快吗？” 上次傅知珩醉酒，季斯越为了羞辱宋昭，故意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接。 也正因此，她手机里存下了他的号码，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他今天要为她挡这一劫。 季斯越沉着眉眼，语调冷寒： “宋昭，你打给我是几个意思？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帮你应付徐朗吧？” 宋昭笑：“我不天真，但我记性好。” “季先生，你不会忘了上次傅家宴会，泳池边，你许诺过我一个条件吧？” 季斯越拧起眉，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 宋绾也隐约听出了宋昭的声音，她以为宋昭是看到他们了，故意卖惨求季斯越替她解围。 她轻哼一声，心中嘲弄。 宋昭怕是被徐朗吓得神志不清了吧？季斯越这么厌恶她，怎么可能帮她？ 她就等着看她被打脸。 宋绾勾起唇角，却看到身旁的季斯越竟真的迈步朝着宋昭那边走了过去。 她连忙跟上去，不可置信地反问：“老季！你真的要去帮她？” 季斯越当然不想帮她，但他能怎么办？ 宋昭用上次的承诺拿捏住了他，他若是不答应，她跑去找傅知珩把事情都捅出来怎么办？ 最后落不到好的只会是宋绾。 所以季斯越必须得过去。 徐朗在原地悠哉地等着，他还真挺好奇，宋昭能叫来什么人给她撑腰。 谁知，他这一等，就等来了铁青着脸的季斯越。 他腿也不抖了，立刻站起来，冲季斯越道：“季、季少？” 季斯越看一眼云淡风轻的宋昭，她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都让给了他。 这个宋、昭。 季斯越默不作声咬牙，气得直冒火。 偏偏徐朗是个没眼力见的，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 “季少，您应该是路过吧？那你快走吧，我还等着宋昭找人来叫我爸爸呢。” 季斯越冷笑一声，伸手把衬衫袖子卷上去，眼镜摘掉，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徐朗脸上。 他尾音发狠，冷冷俯视着被打懵了的徐朗。 “叫爸爸？我他妈敢叫，你敢听吗？” 徐朗捂着被打麻的半边脸，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我没让你叫，是让宋昭找来撑腰的人叫……” 他意识到什么，瞳孔中逐渐聚集起惊恐。 季斯越一把揪住他脖领子，羞辱地拍拍他脸：“没看出来吗？老子就是她找来的人。” 说完，他扯松领带，扬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叫爸爸，我让你叫爸爸，你怎么不上天呢？” 他语调淡淡，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但每一次下手都又重又凶。 徐朗被他揍得毫无反击之力，狼狈地捂着头和脸，就差没抱头鼠窜了，哪里还顾得上何彬？ 趁此机会，宋昭和小凌一起上去把人扶起来。 宋昭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在只是轻度脱臼，没什么大碍。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宋绾看着暴打徐朗的季斯越，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她对宋昭竖起大拇指。 “真厉害，居然能使唤动老季来给你解围。” 宋昭神色如常地回复：“托你的福。” 她只是实话实说，宋绾却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在炫耀，气的呼吸都迟了半拍。 打够了，季斯越抽出湿巾擦擦手，眉宇间的戾气被丝丝缕缕收回去。 不过转眼间，他又变成了平日里的精英败类，言简意赅地对徐朗道： “滚。” 徐朗此时已经是鼻青脸肿，被周围那么多人围观，他把面子连同里子都丢了个尽。 他不敢跟季斯越呛脸，只能默默在心底记下这笔账，灰溜溜离开了。 事情解决，季斯越回头扫视了一圈，哪里还有宋昭的人影？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她倒是溜得快，把事情都扔给他。 周围的医生护士们小声朝季斯越道了谢，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季斯越拿上外套往外走，宋绾神情复杂地走到他身边，咬着唇问他： “你为什么要帮她？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季斯越耐着性子回答：“看她可怜，偶尔做做善事，也当积德。” 宋绾却不接受这样敷衍的回答，她站定在原地，失望地看着他。 “老季，我一直以为就算所有人都喜欢宋昭，偏向宋昭，你也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可我发现我错了，你现在也偏心她了是不是？” 季斯越揉揉眉心：“我没有。” 宋绾却越来越激动：“你撒谎！” 季斯越无言以对。 上次泳池边，宋昭明显已经抓到了宋绾陷害她的关键证据，他如果当时不松口，到时候真相大白，丢面子的就是宋绾。 他为了她才被迫让步，许诺宋昭一个条件，还替她应付徐朗。 本来就他妈够憋火了，偏偏宋绾还在一旁不依不饶地逼问。 他就算再偏向她，此刻也很难忍住脾气。 “你说是就是吧。” 宋绾僵立在原地。 第47章 宋昭，你是想钓我吗？ 她不敢相信季斯越会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还是在他不顾她的阻拦去帮了宋昭之后！ 宋绾忍不住控诉：“明明就是你的错，你凭什么不耐烦？” “季斯越，既然你不想对我好，那我就如你的意，从今以后不再理你了。” 说完，宋绾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她有足够的信心，季斯越一定会服软。 从小到大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她生气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他都一定会来哄她。 她已经在这样的偏爱浇灌下，滋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底气。 可偏偏这一次，季斯越没有去追她，而是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是跟宋绾关系好，也愿意维护她纵容她，可那不代表他必须要像个舔狗一样，不能有一点自己的脾气。 现在的宋绾完全讲不通道理，他季大少才不会去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蠢事。 更何况他这会儿手还疼着。 季斯越看看自己的右手，刚刚揍徐朗的时候，有几拳被他闪了过去，拳头落在硬地上，关节擦处破了皮。 伤是小伤，也没流多少血，问题就是疼得紧。 季斯越紧紧压着眉峰，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烦躁。 他迈步想离开，身后有人叫住他。 “季先生，你等等。” 季斯越回头看，居然是宋昭，他忍不住毒舌道： “这不是过河拆桥的宋小姐吗？怎么又回来了？” 宋昭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几张创可贴。 “这个给你。” 季斯越垂眸看着面前那只白皙的手，掌纹清晰，泛着淡淡的暖意，掌心处躺着几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创可贴。 季斯越没接，扯着唇，说话总是不太好听。 “这算什么？谢礼？你也太寒酸了吧宋小姐。” “……” 宋昭真是不想跟他讲话。 要不是看在他帮她解决了大麻烦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手伤成什么样子。 宋昭把创可贴往他西装口袋里一插，动作潇洒得很。 但不知道为什么，季斯越一下子想起了裴钰，他给人家姑娘塞房卡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套动作。 宋昭却比裴钰正经多了。 “快过期了，不给你也是浪费。” 她说的是创可贴。 季斯越挑眉：“宋小姐这意思，我只配用快过期的？” 宋昭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中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 不然呢？ 季斯越一下笑了：“行。” 他把创可贴拿出来，撕开就要往伤口上贴。 只是擦破的地方靠近关节，不好贴，他也毫不用心，整个糊上去。 宋昭：“……” 职业习惯又开始作祟，宋昭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叫住他：“你停一下。” 她把创可贴从他手上拿过来，命令他：“手拿过来。” 邪门，她居然敢命令他？ 更邪门的是，季斯越竟然真的听话照做了，看着宋昭熟练地给他贴好创可贴，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力按了一下他伤口。 季斯越：“……” 他疼得沉着脸彪了句脏话，看着宋昭，眼神像是要杀人。 “宋昭？你想死吗？” 宋昭收回手，用湿巾擦了擦：“不想。” “这是报复，你之前在宋绾面前侮辱我和我妈妈，我都听到了。” 季斯越捂着手，皮笑肉不笑：“没想到，宋小姐还挺睚眦必报。” 宋昭欣然接受：“我也没想到季先生背地里是长舌妇。” 季斯越眯起眼睛，手上火辣辣的疼意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他一时没能说出更难听的话。 看他疼成这样，宋昭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周妄。 车祸那天，他的手被棒球棍震裂了好几道口子，应该会更疼吧？ 不知道他现在好了没有。 宋昭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忘恩负义，对可以称得上是她救命恩人的人，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在这样的想法驱动下，宋昭鬼使神差地问季斯越：“你……有周妄的联系方式吗？” 季斯越闻言警惕起来，忍不住冷嗤道： “怎么，要跟阿珩离婚了，这是筹备着找下家了？” 宋昭才不惯着他这臭嘴，当即回怼道： “季先生这种样貌品行都不着急找，我自然更不着急。” “你……” 季斯越气得说不出话。 宋昭看了看时间，有点不耐烦了。 “你到底有没有？！” 季斯越本来是不想给的，宋昭这种女人，自然是离他的兄弟们越远越好。 但他也是真的想确认一下，确认宋昭到底是不是要勾引周妄。 于是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又收了回去。 他把自己的微信小号给了她。 宋昭问他：“确定是这个？” 季斯越：“爱要不要。” 宋昭：“……” “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她转身就走。 季斯越哼笑一声，也准备离开，手机却“叮咚”一声，传来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 是宋昭。 他玩味地笑了笑，点击了同意。 让我见识见识吧，宋昭，见识你是怎么样勾引男人的。 然而他守着手机等了一下午，都没有等到宋昭的消息。 她加了他，然后就把他晾着。 季斯越气极反笑。 好好好，这就是你钓鱼的手段？那就看谁最先沉不住气。 他继续等。 这期间，季斯越的助理进来送了两次咖啡，见他们季总虽然表面上在处理文件，但眼神时不时地就落在手机上，显然在等信息。 难不成是恋爱了？ 助理心里偷摸摸地想，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晚上，裴钰约他和周妄出去吃饭。 才两天不见，周妄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裴钰见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 “我天呐，妄，你这是被女鬼吸了精气吗？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周妄挡住他的手，不让他碰，脾气更是一点就炸。 “滚远点。” 裴钰也不在意，当即叫来服务员，吩咐道：“给我上个凉拌猪肝，再来个猪肝汤，给咱妄哥好好补补血。” 周妄懒得理他。 他什么都不缺，就是忍着不去想宋昭，憋的。 那边，季斯越脸色也有种诡异的难看。 他等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宋昭愣是一条信息都没发过来。 只在刚刚看到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好像是说家里停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修。 季斯越忍不住嘲道：“这什么意思，停电了？暗示我去给她修吗？” 没成想，周妄却是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盯着他问： “你说谁家停电了？” 第48章 宝贝儿，你人都坐在我腰上了 季斯越随口回答道：“就宋昭啊，说她家停电了，发了朋友圈。” 周妄听了却反问道：“你有她微信？” 季斯越原本正把玩手机的手猛地一顿，有些不自然地躲开周妄逼问的视线，语气故作稀松平常。 “就……之前随便加上的。” 他又补充道：“她硬要加的，我其实不太想加。” 周妄听了脸色简直难看得没有了边，伤痕累累的手不自觉死死捏住座椅扶手，浑身往外冒黑气。 好一个宋杳杳，跟他认识这些天，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他，却眼巴巴去加季斯越的微信。 真是好极了。 周妄猛地站起来，引得裴钰和季斯越都去看他。 “怎么了这是？” 裴钰一脸懵逼地问。 周妄尽量把要杀人的视线从季斯越身上收回来，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道： “公司有事，我回去一趟。” 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往外走。 裴钰捧着菜单一头雾水。 “那你猪肝不吃了啊？” 季斯越却是看着周妄的背影，慢慢拧起了眉。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每一次周妄听到宋昭的事，反应都这么大呢？ 宋昭所在的别墅区，其实根本没有停电。 电源是宋昭自己切开的，朋友圈也是她故意发的。 她想了一天，这个假扮傅知珩闯入她家的狂徒究竟会是谁。 知道她住哪儿，能拿得到她家的钥匙，还能偷偷拿走傅知珩的项链，这样一排除，范围其实已经缩得很小。 这人要么是傅知珩认识的人，要么就是她认识的人。 除此之外，其他可能性很小很小。 宋昭决定把他引出来。 那人耍了她这么久，也该让他尝尝被别人耍的滋味儿。 宋昭事先通知了别墅的保安和闺蜜温乔一，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收到她的求救，就立刻报警赶过来。 温乔一一开始死活不同意宋昭以身涉险，她在电话那边哭天抢地。 “我不允许！你这是肥羊入饿狼口啊！你又不让保安离得太近怕打草惊蛇，要是他兽性大发对你来强的怎么办啊？！” 宋昭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绷着脸跟她解释，安她的心。 “不会的！他要是真想对我做什么的话他早就做了，那么多次机会，我不可能逃得过。” “而且我会小心应对的，不会被占便宜，你等我消息就好。” 宋昭其实不是个盲目自信的人，但这一次，她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那人应该不会真的伤她。 听她这样说，温乔一放心了一点，但没完全放心，她甚至大胆发散了一下思维，提出一个新的思路。 “杳杳，你说有没有可能这狂徒其实是——” 宋昭还以为她想到什么嫌疑人人选了，眼巴巴地追问：“是谁？” 温乔一语气坚定：“对你爱而不得的追求者！” 宋昭：“……” 她无奈：“乔乔，我现在很紧张，你不要开玩笑呀。” 温乔一急道：“我没有在开玩笑，杳杳你仔细想想，其实可能性很大的！” 不然他不图钱，也不劫色，连占便宜都点到为止蜻蜓点水是为了什么？难道好玩吗？ 宋昭就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她看了看时间，有些着急了：“好了乔乔，我不跟你说了，你记得等我消息啊。” 说完，宋昭挂断电话，走到沙发上躺下。 以防万一，她上衣口袋里还揣了一把匕首，深呼吸好几次，尽量让自己心跳平缓一些，不要露出端倪。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没有人来。 宋昭心里最开始的紧张不安已经慢慢被困倦打散，她侧躺在沙发上，上下眼皮不住打架。 最近夜班太多了，发生的事也多，她实在是有些精力不足。 不行，不能睡。 宋昭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 又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周围仍旧安静得不像话，连一丝异常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她慢慢地，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 难道她想错了，那狂徒不是她认识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她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宋昭这样想着，再也抵抗不住汹涌来袭的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总之，她很不安稳，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谁知她抓住的不是她新买的沙发套，而是男人质感极好的衬衣。 宋昭浑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被拉直紧绷，心脏跳动的频率达到了顶峰。 她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她现在根本不在沙发上，而是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 宋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摸索着伸手，缓缓向上，想要去摸男人颈间的项链。 可她到底还是太害怕了，一下子没有摸到准确的位置，指尖反而擦过了男人的唇，触感柔软微凉，有滚烫的气息一扫而过。 宋昭心下一慌，想赶紧收回手，却在下一瞬，被男人吮了一下指尖。 诡异的温热和酥麻，让宋昭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必须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和勇气，才能逼迫自己不要害怕地从男人怀里跳出去。 机会还没到。 必须要再等一下。 宋昭的房门被男人轻巧踹开，她被扔在柔软的大床上，男人随即倾身覆了过来，狗一样嗅她身上的味道。 这过程中，宋昭一直紧紧咬着唇，指尖都在发抖。 没在她身上闻到别人的味道，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他凑过来亲她。 宋昭把他拦住，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不要发抖。 她还是叫他：“知珩。” “这次我主动，可以吗？” 宋昭想误导男人，让他以为她并没有发现他是冒牌货。 但她脸皮薄，又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放肆的话，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温度灼人。 听见他这样说，男人的心情却没有变好的迹象，反而更差，气息更加侵略。 他按着宋昭的肩膀，在上面用力咬了一下，虽然控制了力道，但宋昭还是疼得闷哼了一声。 忍一下，再忍一下。 她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咬完之后，男人便顺了她的意，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腰上，他则后背靠床。 即便在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脸，宋昭还是察觉到一股灼人的压迫视线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羞耻的动作，身子前倾靠近男人，用早就准备好的丝带蒙住他眼睛。 男人倒是没有反抗的意思，姿态从容地任她摆弄。 宋昭打了个死结，一手迷惑性地去解他衬衣扣子，另外一只手偷偷去摸藏在口袋里的刀。 然而，那里却空空如也。 宋昭脸色一下子变了。 面前的男人哼笑一声，用匕首的刀背轻轻拍拍她脸蛋，动作像逗弄，又饱含难以言明的爱意和宠溺。 宝贝儿，你在找什么？ 第49章 我不还没吃上呢，你害羞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意图早就被看穿了，这男人还将计就计耍她玩儿，宋昭就气得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必须要赶紧跑。 宋昭庆幸刚刚她成功蒙上了男人的眼睛，为自己争取了逃跑的希望。 她把男人用力一推，拔腿就往外狂奔。 只可惜刚跑没半步，男人大手一捞，轻轻松松捞着她的腰把她又带回了床上。 他单手去解眼睛上的纱巾，宋昭打的结对在军营里待过好几年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解开之后，甚至还故意用它绑住了宋昭的手。 宋昭简直要气死，手脚并用去踢他打他。 “你流氓！浑蛋！王八蛋！不要脸！” 她怕是把毕生学过的骂人词汇都用在他身上了。 听在周妄耳朵里，又娇又俏，跟调情似的。 他也根本不怕她这点力道，倒是有点怕她胡踢乱打把自己弄伤了，只能用点力压住她，让她没法再乱动。 宋昭动不了跑不掉，手机也掉在一边，那头的温乔一还在等她信息，但她现在连够都够不到。 她今天不会要死在这儿吧？ 宋昭有些绝望地想。 周妄拍拍她脸蛋，反正她都知道他是假的傅知珩了，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也终于能开口说话。 他故意压低声音，让她听不出来他本来的音色。 “还跑吗？” 宋昭威胁他：“你等着，我已经事先通知我朋友了，时间一到她就报警，你个流氓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她发狠的模样真可爱。 周妄感觉他好像看到了她的那颗小尖牙，平时他吻她的时候，就老被那颗牙咬。 他痞气一笑：“我不还没吃上呢，你报什么警？” 宋昭被他突如其来的荤话整懵了，回过神的时候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她喘着气，狠狠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周妄嗤笑。 他不是已经快被她弄死了吗？ 自从病房里那天，她被傅知珩带走，他就跟死了一样，与行尸走肉没有分别。 他一直拼命强忍，跟所有人说他要放下了，他不在乎了，只是他可以欺骗所有人，却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吃不下，也睡不着，蒋琛那傻逼送的道德经和清心经他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一点用都没有。 越看越想她，越看越崩溃。 只有在今天，在此刻，宋昭在他眼前，他才好受一点。 所以他有些忍不住了，总是想逗她，哪怕换来的是她的恐惧和愤怒。 他也疯了一样甘之如饴。 没有人知道，当宋昭发现他不是傅知珩的时候，他心里有着怎么样浓烈而隐秘的窃喜。 他宁愿在她心里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狂徒，也不想再顶着傅知珩的名字。 周妄这几秒钟的沉默，却让宋昭更加惶恐不安，她强忍着恐惧，对他道： “你现在收手，去自首，以后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然等警察来了，你就万劫不复了。” 周妄却笑，冲她道：“我情愿万劫不复。” 宋昭愣住。 她要被他这句话吓死了。 想要万劫不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终于忍不下去了，想要对她做过分的事了？ 宋昭拼命挣扎起来，此时此刻，她真是无比后悔今晚的决定。 她太蠢了，太不自量力了，居然会对一个登堂入室的犯人心怀期待。 若是今晚他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她肯定要拼上一切杀了他，然后再去坐牢！ 只是令宋昭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男人什么都没做，他只是俯身把她抱进怀里，脑袋埋进她颈窝。 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宋昭抵着他胸口推他，周妄便把她抱得更紧，声音竟然有些难以辨别的脆弱，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让我抱会儿，不对你做什么，抱一会儿我就走。” 宋昭动作一顿。 要相信他吗？他刚刚才又耍了她一次。 但就算不相信他又能怎么办呢，跑也跑不掉，连求救都做不到，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宋昭全身都僵硬得厉害。 但或许是男人真的信守承诺，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宋昭竟然有勇气开口跟他提了一个要求。 “把项链还给我。” 周妄僵了一下，恶狠狠地回复：“不给。” 给你干什么？让你又拿回去送给傅知珩吗？ 宋昭：“……” 她深吸一口气，被气得失去理智了，狠狠一口咬在他肩膀。 好硬，好像要把她牙硌掉。 还没把流氓咬死，宋昭自己眼泪先要疼出来了。 周妄被她逗笑了，怕她有气憋在心里会生病，故意凑近她，低低跟她讲： “我让你咬别的地方好不好？” 还能咬哪里，这臭流氓全身都硬得吓人，跟个铁人一样。 想到这里，宋昭突然一顿。 这时候，她竟然想起了周妄。 上次跟他同乘一辆车去傅家宴会的时候，她不过撞了一下他胸口，脑袋就疼了半天，他当时笑着说自己全身上下都硬。 宋昭觉得好怪异。 她为什么会把周妄和流氓联想在一起？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唇便被男人吻住了。 他这次很轻，很小心地舔她唇角，如果抛去强迫的外衣，倒真的像是爱侣间的缠绵厮磨。 只是在宋昭这里，强迫就是强迫，罪犯就是罪犯，绝对不可原谅。 她狠狠一口咬过去，口腔里传来淡淡的铁锈味道。 但男人又一次信守承诺，说不躲就不躲，说让她咬就是让她咬。 约莫十几分钟后，男人离开了。 别墅里电源也已经恢复，灯光大亮。 宋昭坐在床边，被绑住的手也松开了，只是唇红得吓人，泛着淫靡的水光。 她抽出纸巾狠狠擦嘴，本就充血的唇更是被她擦得险些破皮。 擦了很久，她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机。 温乔一给她发了好多条信息。 最后一条是在一分钟之前，她说如果再不回复，她就要报警了。 宋昭深吸一口气，给她回了一条。 【我没事，但计划失败了，没抓到人。】 温乔一回得很快。 【？那你受委屈了没有？看到那狂徒是谁了吗？？？】 她不想让温乔一担心，尽量报喜不报忧。 【没有，什么都没有，也没看到他的脸，但我听到了声音，他应该刻意压低了，我听不出来是谁。】 温乔一安慰她：【没事，这也算收获了，下次可不能这么冒险了，我都要吓死了你知道吗？】 不用她说，宋昭也不敢再来一次了。 自作聪明的代价太大，她承受不来。 宋昭收起手机，想要今晚就搬出去。 却在回身的时候，看到干净的床单上，清晰地染着几处血痕。 宋昭愣住了。 她没有受伤，这血是哪来的？ 第50章 让傅家蒙羞的事 回到车上的时候，周妄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虎口的伤，打拳的伤，全都裂开混在一起，看起来颇有些可怕。 周妄浑不在意地用纸擦了擦，心想应该没弄脏宋昭的床吧，她爱干净，要是脏了她会不高兴。 助理的电话打进来，周妄随手按下接听。 林峰在电话那头恭敬地汇报。 “老板，那晚企图开车撞宋小姐的面包车司机已经查清楚了，得了脑癌，是晚期。” “车祸发生前一天有人给他打了两百万，账户显示在国外，具体的想查清楚需要再费点功夫，而且……” “而且什么？” 林峰继续说道：“我发现傅总也插手了这件事，他似乎在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 “呵。” 周妄冷笑一声。 傅知珩这个蠢货，惯会做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事就是他那位好母亲干的。 林峰有些欲言又止：“老板，这件事牵扯傅家，如果你执意查下去，老爷子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周妄残忍地勾起唇角。 “那就给傅夫人送点东西，我回来这么久，还没给她送过见面礼。” 听他的语气，林峰额角忍不住冒出冷汗。 “是。” 周妄想到什么，又对他道：“去查查宋昭的微信号是什么。” 林峰惊奇：“您不是说不管宋小姐了吗？” “……” 周妄不说话了，隔着听筒，林峰也能想到被戳破小心思的他家老板会是怎么样一副可怕的表情。 他当即收敛语气，低眉顺目道：“我立刻去查。” 挂断电话，周妄烦躁地把手机扔在一边。 只要一想到宋昭主动加了季斯越的微信，却对他却不理不睬，他就气得想吐血。 不就是一个微信号吗？ 搞不到手他就不是周妄！ 当晚，傅家。 陈君回到房间，发现桌子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个包裹。 难道是她老公傅啸川送的礼物？ 陈君扶了扶头发，喜滋滋地去拆。 谁知看到里头东西的第一秒，她就吓得大叫了一声，双腿发软险些没跌到地上。 傅啸川闻声赶来：“怎么了？大半夜的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 陈君脸色苍白如鬼，看到他进来，眸中闪过心虚，立刻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把东西藏起来。 “没、没什么。” 傅啸川光看她副这见了鬼的模样，都不可能真的觉得没什么。 他大步走过去，从陈君手上夺回拆开的包裹。 “别……” 陈君想拦他，被他伸手挡住。 包裹里面是一沓照片，照片里被打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男人，正是那晚的肇事面包车司机。 傅啸川是个聪明人，一看这些照片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 他沉着脸看向陈君：“宋昭的车祸是你派人干的？” 陈君不愿意承认，使劲摇了摇头。 “不是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傅啸川把照片扔她面前：“还想抵赖！” “不是你做的你干嘛怕成这样？！” 陈君看着脚下的照片，面包车司机满脸是血，一双惊恐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正透过照片，死死盯住她。 她吓得扑过去抱住傅啸川的胳膊。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谁让那臭丫头忤逆我，惹我不高兴。” 傅啸川甩开她的手：“胡闹！” “你讨厌宋昭，自有千百种办法出气，何必非要选这种？还留下了把柄，这要是被人查到，传出去，我们傅家人成什么了？” 陈君赶忙再伸手抓住他，一脸委屈：“不会有人查到的！” “你不知道，我想教训宋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老爷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把傅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都给了那臭丫头！” 听到这话，傅啸川的神情有些变了。 “你能确定吗？” 傅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可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 陈君斩钉截铁道：“我当然确定！那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傅啸川眯起眼睛，陷入了微妙的沉思：“如果是这样，那倒还算是有情可原。” “宋昭觉得知珩对不起她，想要些补偿是可以的，我可以给她一笔让她满意的钱，但傅家的股份，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 见傅啸川被说动了，陈君脸上闪过欣喜。 “老公，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我都是为了傅家的东西不落入外人手中，这才出此下策的，想着给那丫头点警告，好让她知难而退。” 傅啸川看她一眼，倒是没再挣开手，只淡淡道： “确实是下策，你这方法风险太大了一些，对付一个没背景的小丫头，没必要这么极端，一旦出问题，还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陈君顺从地点点头，问他：“那老公，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傅寒川沉吟：“股份对于一个私生女来说，确实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甚至还会死死抓牢。” 陈君急了：“那怎么办？股份要不回来的话岂不是便宜她了？” “如果她在婚内做出让傅家、甚至让傅氏蒙羞的事情，到时候就算爸一意孤行非要给她股份，股东那边也不会同意，他们联合施压的话，爸为了大局考虑也不得不收回决定。” 果然是商界老狐狸。 听他一番话，陈君当即茅塞顿开，毫不吝啬地恭维道：“老公，还是你厉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啸川提醒她：“学聪明点，别再让人抓到把柄。”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照片。 陈君阴沉地回答道：“你放心，我这次一定吸取教训。” 更何况，这次根本不用她亲自出手。 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可以利用的人。 徐家。 “你他妈轻点儿！老子要被你疼死了！” 徐朗龇牙咧嘴，一脚踹开给他上药的佣人。 那佣人捂着肚子，疼得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 徐母见状无奈道：“你消停一会儿，一身伤还不老实。” 虽然语气嗔怒，但她到底还是担心自己儿子，从佣人手里接过药箱，亲自来给徐朗上药。 看着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她心疼得不得了。 “这季少怎么那么狠？！下这么重的手，你这脸都快破相了。” 徐朗阴沉着脸不说话。 徐母有些无可奈何：“你也真是的，非要去招惹宋医生干什么？” 第51章 他一点也不想当她弟弟 “我都说了，宋医生是你外婆的救命恩人，她那例主动脉瓣置换手术风险特别大，没人敢给她做，只有宋医生愿意接！人家还把手术完成得这么好！你这臭小子怎么都不知道感恩呢？” 徐朗何止是不感恩，他甚至一脸的不耐烦。 “她救的又不是我，我需要感哪门子的恩？再说了，咱们家又不是没给她钱。” “臭小子！那可是你亲外婆！” 徐母都不敢相信，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居然是这种没良心的王八蛋。 徐朗完全是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他干脆掏出手机玩。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徐母简直心力交瘁。 “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别去招惹宋医生，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傅家的儿媳妇儿，你别作天作地到时候把傅家一起得罪了！” 徐朗不搭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一咧嘴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收拾宋昭，傅家人会生气？说不定，他们还要感谢我呢。” 徐母听得一头雾水：“你疯了吗？傅家怎么会感谢你？” 徐朗不跟她解释，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状态，似乎有什么天大的喜事等着他一样。 连脸上的伤他都不觉得疼了，直接推开徐母起身上了楼。 “臭小子！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徐母在后面喊了好几声，徐朗愣是头都没回一下。 徐母沉入沉思。 她本来还打算看着这臭小子，不让他出去惹是生非，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傅家人也想对付宋昭呢？ 面对一个可以结交傅家的机会，徐母有些犹豫了。 或许徐朗说得没错，他们已经付了钱，根本就不欠宋昭什么了。 宋昭当晚就搬离了别墅区。 新的住处环境不错，离医院不远，她上班会更方便。 最关键的是小区安保做得很到位，这也是她选择这里最重要的原因。 搬家工人帮她把一些大件的行李搬上去，她自己搬一个小箱子。 里面是一些医学文献和书籍，不算轻，宋昭搬得有些费力，进电梯的时候，箱子底部突然破开，东西散落了一地。 宋昭忙蹲下身去捡，有个穿卫衣的好心男生帮她一起捡。 “谢谢你。” 宋昭礼貌道谢。 谁知对方听到她的声音猛地顿了一下，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宋小姐？！” 宋昭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的娃娃脸，他脖子上还戴着耳机，肩上挎着某品牌新款的黑色背包，似乎是刚刚运动完回来。 “你是……苏警官？” 她也有些惊讶。 苏祁用力点点头，宋昭还记得他，他显然很开心。 他看了看宋昭手里的书，忽然想起宋昭当时做笔录的时候，留下的职业信息就是医生。 女医生，真是好酷的职业。 宋昭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敬佩，忍不住莞尔一笑。 “宋小姐，你来这里找朋友吗？” 宋昭摇摇头：“我今天刚搬来这里。” 苏祁又是一喜：“太巧了吧！我也住在这儿！” “那倒真是很巧了。” 出电梯的时候，宋昭才发现巧的地方还不止于此，苏祁竟然就住她对面。 他不顾宋昭的婉拒，非要帮她把书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搬进房间，美名其曰关爱邻居，人人有责。 宋昭对他这种热情的男大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她长得好看，入学第一天就引得不同专业的学长要帮她搬行李。 一群血气方刚的男生根本听不得拒绝，你争我抢的，把她行李箱都弄丢了一个，她找了好久才找回来。 但苏祁比他们靠谱得多，他甚至发挥了一下职业素养，帮宋昭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房子。 “好啦，房子没有问题，宋小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多指教。” 他朝宋昭伸出手。 男生的手掌骨节宽大，白皙干燥，有些紧张地伸到宋昭面前。 宋昭没有跟他握手，转而把一瓶水放到他掌心里。 “运动以后不要喝冰的，喝这个吧。” 苏祁接过水，没有打开，而是有些珍惜地收进包里，对宋昭说： “宋小姐，以后遇到问题就叫我，我妈教我邻居之间要互相帮助，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 宋昭忍俊不禁：“好，你也别叫我宋小姐了，我应该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宋昭姐就好。” 苏祁有些惊奇：“可你看着比我小哎。” 他打量着面前的宋昭，因为要搬家，她穿得很休闲，白色衬衫，浅色牛仔裤，黑色长发编成侧麻花，乖巧垂在胸前，一张脸白皙漂亮，嫩得能掐出水。 苏祁不自觉按了按心脏，心想她哪里像比他大的样子。 宋昭却说：“我都工作了，肯定比你大。” 苏祁却很执着地问她年龄：“我不信，你几岁了？” “马上23。” 她从小成绩好，一路跳级读博，京都医学院最年轻的博士毕业生纪录至今还是她保持的。 苏祁闻言有些失望地抿唇：“我21。” 比她小，他怎么好像不高兴？ 宋昭不太理解现今男生这些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只安慰他道：“年轻也很好啊。” 苏祁却不太高兴。 年轻一点都不好，这不，她都要把他当弟弟看了。 苏祁做了个决定，对宋昭道：“叫姐会显得你很老，我叫你学姐吧。” 宋昭不懂他弯弯绕绕的脑回路，只说：“随你吧。” 苏祁开心起来，冲她笑出了虎牙：“好的学姐，我先走了，有事需要帮忙的话记得叫我哦。” “嗯。” 宋昭把人送走，关上门，开始收拾行李，顺带给傅知珩发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搬出来了，离婚协议书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不过一分钟，他那边就回复了。 【准备好了，来沐阳酒店1509房间。】 “妈，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傅知珩的助理刚刚来给他送文件，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到徐君正拿着他的手机，面上还露出奇异的笑容。 徐君把聊天记录删掉，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以为你手机响了，过来看看是不是有电话打进来。” 第52章 等他抓到她，看他不玩死她 傅知珩并未对这个说法起疑，拿着文件走了过来，随口问道：“谁打的电话？” “没有人，我应该是听错了。” 陈君把手机还给他。 傅知珩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没有电话，信息那一栏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宋昭会催他离婚，毕竟上次分开的时候，她还嘱咐了他好几遍，似乎生怕他忘记准备离婚协议这件事情。 想到这个，傅知珩心里又有点阴翳。 宋昭这次似乎是真的下定决心跟他离婚了，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他。 她应该是怪他偏向他母亲吧？还用桐桐的身体威胁她，换作是他，他也不会愿意轻易原谅。 但他又能怎么办，那是他亲生母亲，他难道还能袖手旁观吗？ 偏偏陈君看不出他的脸色一般，还凑上去跟他讲： “你跟绾绾最近相处得怎么样？我怎么看她好像跟季家那孩子走得更近些？你得上点心，别让人家抢先了你知不知道？” “母亲！” 傅知珩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说这个。 “我是有妇之夫，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明显神色惊讶的陈君，认认真真地跟她说： “麻烦您以后对宋昭好一点，最起码，别再害她了。” 陈君并不知道傅知珩已经知晓了她设计害宋昭出车祸一事，闻言瞪大眼睛，一脸受伤，不可置信反问道：“你说我害宋昭？” “我什么时候害她了？！上次宴会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是她忤逆我诬陷我，对我一点都不尊重，你不去怪她，反倒来怨我这个生你养你的母亲？！” 陈君一脸心痛，就好像傅知珩对她做出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样。 “早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死在产床上！不该拼死把你生下来！” 又是这套说辞，每次他做的事不如她心意的时候，她就会搬出来提醒他，这么多年他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傅知珩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满心苦闷却又无可奈何。 正如陈君所说，她当年拼死生下他，他的命是她给的，就算她有千般万般错，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责怪半分。 所以他只能放下身段求她。 求她别再为难宋昭。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真的不知道再用什么面目去见宋昭。 只要想一想她饱含厌恶和憎恨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都冰凉。 傅知珩叹一口气，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跟陈君说： “母亲，我确实放不下绾绾，但绾绾不会跟我在一起，她已经明确拒绝过我了，至于我……” 他抿唇，还是决定将心里话如实坦露。 “我也不会跟宋昭离婚。” 他不会按照宋昭说的，去准备什么狗屁离婚协议，他还没有补偿她，还没有取得她的原谅，怎么能这么草率就分开？ 她喜欢了他这么久，等了他这么久，肯定不会忍心一点机会和希望都不给他。 听到他的话，陈君气得脸色都狰狞了两分。 “傅知珩！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上次才跟我保证过，说你没有对宋昭动心！你难道是在骗我吗？！” 傅知珩别开眼，说出的话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 “我没骗您，我确实没有对她动心。”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他只喜欢宋绾，至于宋昭……只是想要补偿的心情而已。 一定是这样。 傅知珩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说法，不去理会震怒的陈君，自顾自将最后的话说完。 “母亲，希望您认真考虑我说的话，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陈君气得摔了一套茶具。 这个臭小子！现在居然敢不听她的话，简直是反了天了！ 她怒到极点，反而冷笑起来。 不想跟宋昭那个贱女人离婚？ 行啊。 她倒要看看，今天过后，一个名声尽毁清白尽毁的宋昭，还如何能再勾引他儿子。 沐阳酒店。 宋昭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 在找1509房间的时候，一个女人迎面撞到了她身上。 她还没说话，那女人身上昂贵的香水味和跋扈张扬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过来。 “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宋昭抬眸看着面前人。 她脚踩一双恨天高，穿着靓丽，妆容精致，腕上挎着的包包足够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下一套小型房子。 怪不得如此有底气，恶人先告状的事情都能做得面不改色。 宋昭看她的同时，那女人也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在发现宋昭穿的衣服跟她一模一样时，女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得不得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狭路相逢，反正输的不是宋昭。 女人不服气地又看了看宋昭全身的行头。 包包很普通，鞋子也很普通，一看就是那种穿盗版货装名媛，妄图勾搭有钱公子哥从而嫁进豪门的拜金女。 这样想着，女人心里舒服多了，她鄙夷地看了宋昭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 宋昭：“？？？” 若不是她赶着去离婚，必然要跟她掰扯个清楚明白。 走廊尽头就是1509房间。 宋昭敲了敲门，房门打开，里面露出的却是徐朗那张猥琐的笑脸。 他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浴袍，带子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脸上还带着被季斯越打出来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滑稽又可笑，然而眸中的邪念和恶意却让宋昭通体发凉。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圈套，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往外跑。 偏偏徐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大手在那白皙滑腻、似乎还带着香气的皮肤上摸了一把。 宋昭被他恶心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用力想甩开他的手。 “放开！” 徐朗却把她往房间里拽，情急之下，宋昭只能用手中的包狠狠砸他脑袋，同时抬脚踹向他裆部。 “啊！！！” 宋昭踹人的力气大得很，徐朗惨叫一声，当即失了力道，捂着下体蜷缩着倒下。 趁现在跑！ 包包还被徐朗抓在手里，宋昭也不抢了，拼上这辈子最大的劲儿，死命往电梯口跑。 她身后，徐朗跌跌撞撞站起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跑出去追人。 妈的！等他抓到她，看他不玩死她！ 第53章 将她推回地狱 男女的体力差异终究还是太大。 宋昭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然而此时，离电梯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她咬牙，额头冷汗浸湿了额发。 下一瞬，却在前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跟鞋，名牌包，正是之前撞到她的女人！ 来不及思考，宋昭跑到她面前，死死抓住她的手，眸中闪烁着求生的希望。 “求你，帮我报警，有人要抓我！求求你！” 女人却皱皱眉，看向她身后。 徐朗已经追了过来，他身上的浴袍在快速的奔跑中散开，露出大片光裸的胸膛，一张明显纵欲过度的脸上充斥着原始的兽欲。 呦，这不是徐家那位二世祖吗？ 女人认出了徐朗，顺带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眼前这女人怕是收了钱出来伺候人的外围女，徐朗是她的客人，她受不了他床上那些变态嗜好，所以才装成受害者跑出来求救。 这种脏事她也不是没见过，更何况徐朗这人一直花名在外，是圈子里有名的玩咖。 女人勾起唇角，望着宋昭求助的双眼。 带着恐惧的水光和希冀，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仍然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自觉升起保护欲。 她一个女人都看得脊骨酥麻，这世界上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 真是个天生的狐狸精，贱胚子。 女人一边想着，一边屈尊降贵，扶住宋昭的胳膊。 宋昭向她投去感恩的眼神。 “谢谢……” 然而下一瞬，面前这笑意盈盈的女人将她用力向后推了出去。 “砰……” 身后紧追不舍的徐朗趁机将烟灰缸砸在她后脑。 “贱人！居然敢踹我！” 宋昭只觉得脑后剧痛，眼前一阵发黑，她再也看不清那将她推入虎口的女人，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徐朗一边拖着她往回走，一边冲身后的女人笑了笑。 “谢了，明大小姐。” 明菲菲嫌弃地擦了擦碰过宋昭的手，好像她身上有什么病毒一般，嗤道： “这个徐朗，真是不怕得病。” 她转身往电梯口走，抬手接了个电话。 “喂，妈妈！我已经到酒店了，那个……周妄他真的会过来跟我相亲吗？” “真的吗？太好了！我爱你妈妈！！！” 她兴冲冲进了电梯，连背影都透出无限的期待喜悦。 而宋昭被徐朗拖着，血迹已经流到了眼尾，她费力地伸手去抓地毯，徒劳抵抗到指甲劈裂，血染红了那原本漂亮的指尖。 “救命……” 她连求救的力气都变得微弱。 徐朗把她拖进房间，关上门，也彻底阻挡了宋昭求生的希望。 她躺在地上，费力地想要爬起来。 徐朗气喘吁吁，一双眼睛野兽一般，死死锁定在宋昭身上，宛若在看即将到手的、鲜美水灵的猎物。 而此时的宋昭，额头带血，扎起的长发不知何时松散开来，瀑布一般，挡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却更突显了那张瓷白漂亮的脸。 徐朗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蹲下身，一把抓住宋昭的头发，逼她不得不仰起头。 “怎么样宋医生，你猜这次谁还能救你？” 宋昭说不出话，血流到她眼睛里，徐朗的脸在她眼里都变成了血一样的红，狰狞可怖。 徐朗却是着魔一般看着她。 这双眼睛，从第一次在傅家宴会看到开始，就总是带着冷漠和高傲，她在看你，又没在看你。 仿佛无论你怎么样跳脚，都不会被她看进眼里。 徐朗当时不明白，一个私生女，被傅家人看不起的下堂妇而已，怎么还能如此高高在上？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她这副冷淡不屑又看不上他的模样，比他玩过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还要带劲。 他的心态也从一开始单纯的羞辱践踏，转变为了让他想起来都血液沸腾的凌虐欲和性、欲。 说起来，他得感谢陈君，要不然他还不能如此轻易就把宋昭抓在手里。 徐朗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抓着宋昭头发的手也亢奋性地用力。 宋昭艰难地说：“放开。” 她说话时，似乎有淡淡的香气从呼吸里散发出来，比她身上的香气还要让人蠢蠢欲动。 徐朗觉得脑瓜子发昏，明明这次没有吃药，却也像被人下了烈性春药一般，全身都躁动起来。 他额角青筋一跳，居然低头想要去舔宋昭脸上的血。 察觉到他的意图，宋昭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用力推开他的头，声音虚弱，但冷到骨子里。 “滚。” 被她语气中的嫌恶激怒了，徐朗恶狠狠地按着她的头，用力往坚硬的地面上撞。 “砰……” 宋昭甚至连疼都感受不到了，那几秒钟，她意识几乎是涣散的。 甚至在想，多撞几下吧，干净的死，也好过被这个人渣侮辱折磨。 但她的希望再一次落空，徐朗虽然愤怒，但终究还是留有理智。 他继续揪着宋昭的头发，在她耳边粘腻暧昧地低语。 “我要轻一点，把你弄死了，我还怎么玩儿？” 宋昭嗓音沙哑：“……我求你。” 第一次听她服软求饶，徐朗兴奋得眼珠都瞪得极大。 “求我什么？求我什么？” 他等不及地凑上去听。 宋昭却道：“……求你杀了我。” 徐朗脸色一怔，忽而狰狞地掐住宋昭的脖子，咧开嘴： “我不杀你，但你放心，我绝对让你欲、仙、欲、死。” 说完，他猛地丢下宋昭，走到床边，从桌子上拿了一杯水。 “喝！” 他抬手就要灌给宋昭。 宋昭紧紧闭着嘴，不愿意喝，一杯水很快洒了大半。 徐朗沉着脸骂了句脏话，掐着宋昭的下颌，逼她张嘴，把剩的半杯水全都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宋昭偏开头，剧烈地呛咳起来。 她领口处的衣服布料被弄湿，粘在玉一般的肌肤上，看得徐朗头皮一阵发麻，喉咙几乎要着起火来。 他蹲下身，一边吞口水，一边去撕她衣服。 然而，他一双暴起青筋的手，被细嫩的柔荑轻柔覆住。 宋昭拦住了他。 “等等……” 还是她的声音，但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冰冷厌恶，反而娇媚缠绵，尾音宛若钩子，听得人全身酥麻。 徐朗竭力克制着冲动，直勾勾地盯着宋昭。 她细白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喉结，暧昧地摸了摸，一双狐狸眼迷离而泛起盈盈水光，仿佛真的化身成了狐狸精一般，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你别那么性急好不好？” 徐朗只觉得全身血气都往下身涌，宋昭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他感觉自己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药起效这么快吗？ 真不亏他到处托朋友，给他从国外搞回来。 第54章 跟周妄相亲 徐朗本来还有些肉痛买药的钱，这会儿却是一点都不觉得了。 吃了药的宋昭简直让他看痴了眼，恨不能现在就死在她身上。 怪不得周妄护她，连那笑面虎季斯越也为了她揍他，面对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能不缴械投降？ 宋昭把他拉到床上，抽出了他的浴巾带子。 徐朗当即想伸手脱她衣服，被宋昭拦住，她食指勾着他下巴，冲他弯起了红唇。 “你别动，让我来，好吗？” 徐朗浑身狼血沸腾，连忙猛点头，如果兴奋值能测量，他现在绝对是直接干爆表的状态。 没想到宋昭平时正经得不要不要的，一脸与风月之事不沾边的性冷淡模样，私下里居然这么放得开。 徐朗口水都快要溢出来，甚至把她和他等会儿在床上的体位都想好了。 宋昭用浴巾带子勾住徐朗的脖子，轻轻拽了拽：“闭眼。” 徐朗这会儿什么都听她的，闻言立刻兴奋地闭上了眼。 宋昭脸上表情一变，用力往后一勒，浴巾锁着徐朗的脖子将他绑在了床头，她飞速打了个死结。 意识到自己被骗，徐朗猛地睁开眼，浑身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更是要杀人。 他冲宋昭暴喝：“宋昭！贱人！我要弄死你！！！” 浴巾带子被他抓在手里用力往外扯，床头甚至都被他带得发出巨响。 宋昭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忍着全身剧痛，从自己遗落的包包里掏出手机，拨下110。 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她混沌到难以思考的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发条信息给周妄吧。 这世界上能救她的人，除了警察和她自己，如果真要再说一个出来，那就是周妄。 宋昭找到备注为周妄的微信，刚刚打出一个“你”字，身后的床上便传来声响。 宋昭吓了一跳，下意识点击了发送。 身后，徐朗剧烈喘息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来。 他死死盯住宋昭，狠笑着，用力割断了浴巾带子。 与此同时，110也在同一时间接通。 宋昭抓着手机，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嘶哑地求救：“救命，救命！我在沐……唔唔唔！” 徐朗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夺过手机，用力往门边一扔。 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破灭，宋昭几乎都要绝望了，她伸手，艰难又徒劳地想要去够手机。 徐朗冷笑着踩住她的手，狠狠往下碾。 手指连心，宋昭却奇异地感受不到疼痛，迟来的药效在她体内蔓延扩散，痛都变成了空虚的软和痒。 像是有小虫子在皮肤下面乱爬，带起一阵又一阵浪潮，宋昭在这样的浪潮中，全身都软了下来，呼吸灼热又困难。 她控制不住想要发出羞耻的呻吟声，强忍到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盯着宋昭看了两分钟，徐朗才彻底打消了怀疑，相信她这次是真的药效发作，而不是又在耍什么手段。 他沉沉笑了两声，蹲下身，掐住宋昭的下巴，语气森凉，宛若毒蛇吐信。 “宋昭，老子今天玩不死你，我就不是男人。” 宋昭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酒店楼下，五星级餐厅。 明菲菲一边故作矜持，一边控制不住地用眼神偷偷去瞄对面的周妄。 他漫不经心搅弄着咖啡，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但一张脸轮廓分明，五官精致，每一眼都是难以言说的惊艳漂亮。 然而，比脸更漂亮的是他的身材。 被黑色西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依稀可见分明的肌理轮廓。 跟那些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花架子不同，他是真正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性张力。 野性而优雅，漂亮又不孱弱。 完全是她的天菜。 明菲菲强装淡定地抿一口咖啡，其实心里的小鹿都快要把胸口撞烂。 现在的周妄比几年前还要更加有魅力，光是看着他，她就忍不住地想往他怀里扑。 但是周妄却好像对她没什么兴趣，十多分钟了，都没有看她一眼。 在他眼里，她好像还没有一杯咖啡有吸引力。 明菲菲有点受挫，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挺直脊背，努力展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 果不其然，周妄跟她搭话了。 “明小姐。” 声音也是性感又好听。 明菲菲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克制着，矜持地回道：“嗯，怎么了？” 周妄淡淡地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先跟你说清楚，这场相亲并不是我情愿的。” “我希望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场简单的会面，不带任何附加意义。” 明菲菲脸色有些僵硬。 什么叫相亲不是他情愿的？还让她不要想多？ 难道他真的对她毫无兴趣吗？ 她可是堂堂明家大小姐！在整个京都也是很高贵的存在！ 明菲菲忿忿又委屈，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妄，非要他给个说法不可。 周妄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本来这场所谓的相亲就是他母亲擅自安排的，他不放鸽子就是最大的让步了。 至于旁人的情绪，与他无关。 见周妄如此冷漠，明菲菲心里也有些气馁。 但她并不想放弃，这男人太是她的菜了，样貌和家世是她认为唯一能跟她相匹配的，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一开始没兴趣没关系，她有把握能让他对她着迷。 这样想着，明菲菲又淡定下来，看着周妄，露出大方的微笑。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会死赖着不放，周先生，今天这顿饭我就当是朋友会面，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妄微微蹙眉。 朋友？陌生人更好。 除了宋昭，他身边不需要有其他女性。 但她都这样说了，他终究是没有反驳。 气氛有些沉默，明菲菲变着法子跟他搭话。 “周先生，你知道我在来的时候碰到谁了吗？” 周妄敷衍地回答：“不知道。” 明菲菲却好像看不出他的不耐一样，自顾自说道：“是徐朗！” “真是跟传闻说的一样，玩的不是一般花，他房间里那个女人都被他吓得跑出来求救，抱着我的胳膊不松手呢……” 周妄猛地顿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洒了出来，他却毫不关心，只追着她问： “什么女人？长什么模样？！” 第55章 不值得周妄为他赔命 明菲菲被周妄突然紧张起来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不开心。 他什么意思啊，跟她讲话的时候就漠不关心，提到徐朗房里女人的时候就眼巴巴地追问。 明摆着看不起她吗？ 明菲菲拉下来脸来，故意不想认真回答他。 “不知道，我又没看见，估计就是红灯区那种给钱就能睡的女人……” 谁知周妄突然暴起，眼睛里满是戾气，周身更是煞气逼人。 “我问你她长什么样子？！” 明菲菲被他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险些连话都说不明白。 “就……就长头发，很白，然后眼睛很大，有点像狐狸……” 那副勾人的样子，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儿。 只不过后半句话明菲菲没敢说出来，因为眼前周妄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点，拳头更是被捏得咯吱作响。 是宋昭。 徐朗把宋昭带走了。 周妄咬牙，猛地跑了出去。 明菲菲在原地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气得抬手摔了好几个杯子。 什么嘛，这么急着就离开。 难道徐朗玩儿的是他的女人吗？ 周妄一边上楼，一边打电话给林峰，语气里带着森森杀意，听得人后脊一阵发凉。 “给我查，徐朗在哪间房。” 林峰一下子意识到出事了，八成是那位宋小姐遇到了危险，否则没人能让他一向喜形不于色的老板变得如此失控。 他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去查。 两分钟时间，周妄面无表情等着，实则牙齿都快把口腔里的软肉咬烂。 他神经质地抠着手上的伤口，心慌得几乎要炸开。 林峰的消息再迟来一秒，周妄都要失控。 “老板！查到了，在1509！！！” 周妄挂断电话，电梯却迟迟不上来，他没有犹豫，转身进了安全通道。 十五楼，他拼了命去跑，他怕多一分多一秒，就会失去宋昭。 此时，1509房间内。 凌乱的大床上，徐朗骑在宋昭身上，蛮力撕扯着她的衣服，她领口被扯开，漂亮的锁骨全部露在外面。 宋昭脸上有血，还泛着诡异的潮红，她没有力气反抗，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自己的舌头。 直到血从她唇角溢出，徐朗才恍然回神，立刻捏住她下颌，迫使她张开嘴，牙齿也无法再用力。 “想死？没那么容易。” 宋昭涣散的视线里，徐朗那张脸被兽欲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连死都死不成，等待她的只有凌虐。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用力破开，徐朗一脸凶狠地回头： “谁他妈扰老子兴致？！” 然而，他就看到了一身黑衣宛若杀神的周妄。 他浑身都充斥着骇人的戾气，一双眼睛死死望着他身下几乎昏死过去的宋昭，眼圈红得好像要滴下血来。 周妄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眼前这一幕，简直让他心肺都要炸开，五脏六腑都被碾碎成了泥，在胸腔里流窜，破坏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徐朗看到他，原本再昂扬的性欲此刻都被恐惧冲刷得荡然无存。 他几乎是抖着嗓音在问：“周、周少，你怎么来了？” 周妄说不出话，他现在只想杀了他。 把他碰过宋昭的手，侮辱过她的嘴，还有他那肮脏恶心的肉体，生生撕碎，然后再逼着他自己吃下去。 周妄的眼神把徐朗吓得七魂飞了六魄，他手脚并用地往床下爬，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跑。 周妄却上前一步，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比宴会上那一脚还要重得多，徐朗只觉得腹部剧痛难忍，他惨叫着，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救命……救命……” 周妄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走到他身边，踩在他胸骨上，狠狠往下碾。 “啊啊啊！！！” 徐朗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胸口剧痛到他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周妄却不满足，他抓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地上砸。 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 徐朗的头瞬间就出了血，流了他满脸，他鼻涕眼泪一起涌了出来，拼尽全力挣扎，去抓周妄的手。 “饶了我……我还什么都没做，真的！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 他几乎痛哭流涕，恨不能跪下来给他磕头。 周妄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张脸白得可怕，偏偏眼睛红得吓人，宛若索命的鬼魅。 他开口，声音很轻，喉咙却好像撕裂一般，嘶哑可怕到了极点。 “她有没有求过你？” 她那样疼，你有没有放过她？ 他甚至现在都不敢去看床上的宋昭，他怕看一眼，他就会当场崩溃。 徐朗惊恐地摇头，眼睁睁看着周妄抓住他的手指，面无表情用力一掰。 “咔嚓……” 他的指骨断了。 徐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然而周妄却恍若未闻，一下接着一下，把他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掰断。 徐朗连叫都叫不出来，眼睛瞪大如同濒死的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总算体会到了宋昭之前经历过的痛苦。 但周妄还不打算放过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绳子，缓慢地，冷静地缠在徐朗脖子上，缓缓收紧。 徐朗折断的手指死死抓着那根绳子，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胸腔里的空气在急速减少，徐朗绝望地发现，周妄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他疯了，他已经完全疯了。 谁来救救他？ 没有人能救他，周妄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代价是什么，他都要弄死他，让他万般痛苦地去死。 这种念头根植在脑海，使他入了魔。 此时—— “周妄……” 宋昭虚弱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明明那么轻微，那么无力，却好像拨云见雾一般，一下子进入了他混沌的脑海。 周妄迟钝地松开手，回头，宋昭唇角带血，冲他摇摇头。 “不要杀人……” “不要变成杀人犯……” 那个人渣，他不值得让周妄给他赔命。 周妄将半死不活的徐朗丢开，走到床前，每一步都沉重得好像灌了铅。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宋昭身上，她浑身都是伤，手上有，额头有，就连舌头上都有。 周妄看她一眼，突然就崩溃了，把人抱起来，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眼泪落在宋昭脸上，她迟钝地眨眨眼睛。 周妄……他哭了？ 怎么了，是看她现在样子实在太可怜了吗？ 他真是个好人。 宋昭虚弱地笑笑。 林峰打来电话，语气急切：“老板，不好了，一大批记者正赶过去，大约还有十多分钟就会到。” 周妄眼神一凛，立刻抱着宋昭往外走。 宋昭却抓住他胸口的衣服，紧紧皱着眉，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胸口。 她中药了。 周妄立刻意识到不能就这样出去，她现在很难受，必须此刻拿到解药。 他冲林峰吩咐道：“给我开个房间！快！” 第56章 她想求救的对象根本不是他 季氏集团。 季斯越盯着手机看了快半个小时。 从加上微信之后，这是宋昭第一次给他发信息。 就只有一个意味不明的“你”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下文，便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让他查查宋昭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助理却跟他说：“老板，收到消息，说是……咳宋小姐正在沐阳酒店跟别人厮混，记者已经赶过去了。” 季斯越皱起眉。 宋昭在酒店，跟人厮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给他发消息干嘛？难道是邀请他一起？ 季斯越嗤了一声。 既然如此，他还非要去看看不可。 “查查，具体是哪个房间。” “是。” 1509。 季斯越在媒体赶到之前先到了，房门被人强行破开过，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他走进去，房间里好像被飓风扫过，满地狼藉，却没有宋昭的影子，只有一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徐朗。 原来是他？ 宋昭跟谁厮混也不可能跟他厮混，这点季斯越还是能确定的。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他踹两脚地上的人，徐朗硬生生被他踹醒了，惊恐地抱着头，嘴里不住喃喃： “别杀我别杀我……” 季斯越扯唇：“说说呗，徐大少，你又作什么妖了？被人修理成这样？” 徐朗浑身哆嗦，不敢说话。 季斯越的目光扫过地上和床上的几摊血迹，很明显是两个人的。 他神色微微有些变了，蹲下身，揪住徐朗的头发。 “说，你把宋昭怎么了？” 徐朗真是怕死了，怕季斯越像周妄一样，要发疯弄死他，缩着身体不开口。 季斯越皱了皱眉，耐心告罄，却还忍着，露出笑。 “你别怕，我就问问，不动你，我保证。” 徐朗咽了咽口水，避重就轻道：“我就是……给她喂了点药，她反抗，我就打了两下……” “我真没来得及做什么，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喂药，打了两下？ 季斯越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宋昭给他发信息的时间。 正好跟徐朗交代施虐的时间能对上。 所以……那个时候宋昭发信息过来，其实是想求救吗？ 她那么骄傲的人，在宴会上被宋绾当众污蔑都没想过低头，徐朗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崩溃的事情，她才会发信息求救？ 季斯越突然感到很烦躁，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站起身来，绕到床前，从床头柜子上捡起一包剩下大半的药。 这药他知道，外国进口的，劲儿很猛，总有些见不得人的声色场所用这些药逼女人就范。 所以，徐朗是给宋昭喂了这种药？ 季斯越勾起唇角，眉宇间却有戾气一闪而过。 他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下作方式，让人恶心。 季斯越拿着这包药，回到徐朗面前。 徐朗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季、季少，您答应过我，不动我的。” 季斯越笑：“嗯，不动你。” 徐朗刚刚松一口气，却见季斯越镜片后的眼睛闪过寒光，掐着他的脖子，把剩的一包药粉全都喂了进去。 徐朗咳得几乎当场撅过去，胸骨的伤被牵动，他疼得死去活来，不住哀嚎。 季斯越又找来绳子，将他绑在椅子上，按着他的头，笑着威胁道： “今天的事，你最好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要说，谁的名字都不要提，否则，后果你知道？” 徐朗惊恐地瞪大眼睛：“我不说，求你，求你给我解开，那药劲儿很大，我会死的！！！” 季斯越拍拍手，问他：“你给宋昭下药的时候，不怕她被你弄死吗？” 徐朗说不出话来，药劲儿上涌，他痛苦地呻吟出声。 季斯越嫌恶地别开视线，转身离开。 临走，他想起什么，问：“谁把宋昭带走的？” 徐朗喘息如牛：“周妄，是周妄！” 季斯越眯起眼睛。 哦，他想起来了。 宋昭至今还以为他的小号是周妄，所以，她当时根本不是想向他求救，而是想向周妄求救。 季斯越磨了磨牙，突然很不爽，连带着报复徐朗的行为都显得很愚蠢。 好一个心机的女人，连求救目标都是确定好的。 身后，徐朗还在挣扎求饶。 “季少，我求你，放开我，或者……或者你给我找个女人送进来也行啊！” 季斯越冷冷关上了门。 身后电梯口，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 “快！1509就在前面！绝对不要放过这个大新闻！” “豪门少奶奶出轨，跟情夫厮混，这新闻太爆炸了，绝对上头条！” “别废话了！马上到了！你给我把设备调试好！别掉链子！” 1509的房门被打开，众记者走进去，房间里却只有徐朗一个人。 他被绑在椅子上，脸上头上全是血，脸颊还泛着潮红，嘴边不住溢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呻吟。 “这不是徐家大少吗？他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还被绑起来了？要不要给他解开？” 一个女记者试探着上前，把绳子解开。 只下一瞬，挣脱束缚的徐朗就猛地朝她扑了过去，像失去理智的发情的野兽，按着人家姑娘就要扒她衣服，还在人家身上蹭来蹭去。 女记者立刻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流氓！救命！救命啊！！！” 一众记者立刻围上去救人，顺便记录下徐朗此时的丑态。 忙活半天，没有抓到豪门少奶奶出轨的新闻，却抓到了一个当众发情，耍流氓猥亵记者的花花公子。 总之，也算是不虚此行。 而此时，看到新闻的徐君气得险些没把电脑砸烂。 这个废物徐朗！这么好的机会都能被他搞砸！ 还有宋昭那个贱人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贱人究竟如何逃过去的？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她？ 第57章 舌头伸出来 与此同时，1509的隔壁，远离了一切闹剧和狼藉。 宋昭艰难地挣开周妄，踉踉跄跄走向浴室。 她全身都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到处都烫，到处都软。 源自体内深处的热浪一轮强过一轮，强烈的空虚感几次要把她的理智全数摧毁。 不能这样下去。 绝对不可以。 宋昭仅存的自控力支撑着她把浴室的水温调低，拿起花洒就要往头顶冲下去。 “你在干什么？！你头上还有伤！” 周妄抢走她手上的花洒，冷水溅到他身上，弄湿了衬衫。 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胸肌的轮廓更加清晰明显，看得人血脉喷张。 宋昭根本不敢看他。 视线每每落在他身上时，她都不受控制地想要扑上去，想要让他滚烫的大手抚过她全身躁动的皮肤，好缓解那种虫蚀般的痛苦。 周妄见她满脸酡红，红唇更是红得滴血，一双眼睛躲闪着，泛起迷蒙的水光和雾气，简直诱人犯罪。 他喉咙滚了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风月旖旎的时候。 宋昭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包扎，在医生来之前，他必须要确认她的伤势。 周妄深吸一口气，因为过度的克制，嗓音有些哑。 “你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他伸出手，宋昭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地避开了他的手，咬着唇又要去抢花洒。 周妄不得已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到洗漱台的大理石上坐下，两只手禁锢在她身体两侧，限制她的行动。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你别乱动，我就看看你的伤，不做什么，嗯？” 他不知道，宋昭从始至终担心的都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能扛着药劲儿撑到现在，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控做出一些冒犯他的举动。 “我、没事……你离我远一点……” 她声音都是虚的，因为咬伤了舌头，每说一个字都是难忍的疼痛。 周妄沉着眉眼，想起她之前想要咬舌自尽的事情，咬紧牙关才能克制住体内狂躁翻腾的杀意。 他尽量温柔地跟她讲。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宋昭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动。 周妄急了，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叔嫂有别，当即半强迫地捧着她的脸，要去看她舌头的伤口。 宋昭几乎要崩溃了。 离得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蛮横又不留余地地涌入鼻息，挑逗着她紧绷的神经。 荷尔蒙更像是催化剂，将原本就猛烈的药性一下子催发到了极点。 宋昭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周妄。 看他凑近的脸，薄唇又红又软，因为心情差劲，微微抿出一道折痕。 她彻底被药效击溃了，搂住周妄的脖子，想要仰头去亲他。 嘴唇即将相触的一瞬间，她又猛地停下来，痛苦地皱起眉。 谁知周妄却先一步低头，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吻住她的唇，并不深入，只是勾着她的唇珠，轻轻舔她的唇瓣。 不像是欲念催生下的激情动作，更像是极尽柔情的安抚。 宋昭却越来越不满足，她勾着周妄的脖子，整个人缓缓贴到他怀里，喃喃自语。 “好热……” “你抱抱我好不好？” 此刻的宋昭已经被欲望完全控制，她不知道今夕何夕，也抛弃了平日里疏离的外壳，只想要眼前的男人摸摸自己，抱抱自己。 因为她真的好痛苦，好热也好渴，像是被太阳炙烤的，几乎濒死的鱼。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得到的人，周妄感觉自己的自控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忍耐到额头和手背都暴起青筋。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来抱自己，宋昭有些难受地抬头，一双迷离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几乎泫然欲泣。 “你为什么还不抱我？” 周妄闭了闭眼睛，崩溃地想。 去他妈的自控，去他妈的忍耐，都见鬼去吧。 他大手搂住宋昭的腰，缓缓收紧。 如她所言，抱她抱得紧紧的，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吮舔两下，哑声道： “杳杳，张嘴。” 他要看看她的伤，咬在舌头上，不知道得有多疼。 —— 傅知珩赶到酒店的时候，徐朗已经被记者们报警抓走，他只看到了靠在墙边抽烟的季斯越。 “宋昭呢？她人呢？” 他一把抓住季斯越的胳膊，神情紧绷，烟灰掉在他手上，他也全然没有反应。 季斯越从容地把烟掐灭。 “走了。” “走了？！” 傅知珩重复一遍，紧紧皱起眉，一张脸上情绪翻滚，风雨欲来。 他紧紧捏紧拳头，声音发沉：“她真的跟别人……” “厮混”两个字被他在唇间反复碾磨，最终还是没有说得出来。 他怕从季斯越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季斯越看他一眼，眯起眼睛。 他觉得挺搞笑的。 他那么讨厌宋昭，看到现场之后都觉得她是受了徐朗的强迫施虐，而傅知珩身为她的丈夫，居然对她出轨的传言深信不疑。 他这个老公做的，还不如他这个陌生人。 宋昭也真是够悲惨的。 季斯越嘲弄地扯起唇角。 傅知珩抬眸，正好看到他上扬的唇角，充满了嘲讽。 “你在笑什么？” 季斯越收敛神情，对傅知珩道：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宋昭已经被人救走了，徐朗给她下了那种脏药，她自己一个人多半撑不住。” 救走？下药？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傅知珩几乎反应了一下才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宋昭是被人陷害的？她被谁带走了？是你吗？” 他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敌意，仿佛在他眼中，季斯越一下子变成了那个抢他妻子的恶人。 季斯越都给他整笑了，似笑非笑道：“以我跟宋昭的关系，你觉得我会救她吗？” 更何况，他赶到的时候，宋昭早就没有了人影。 傅知珩顿了一下。 这倒是事实，因为从小经历的原因，季斯越对私生子私生女可谓是深恶痛绝，平日里他对宋昭，也是羞辱和不屑居多。 要说他会救宋昭？那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只是如果不是季斯越，那到底会是谁救走了宋昭？ 她还中了药，救她的人万一想趁虚而入对她做些什么怎么办？ 傅知珩越想越乱，越想越暴躁，抬手狠狠一拳砸在隔壁房间的门板上，发出“嘭”的声响。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内。 宋昭被周妄抱在怀里，她浑身都软得像水，听到捶门的声响，她被吓了一跳，纤细的身子抖了一下，被周妄温柔地亲了亲唇角。 他哑声哄她：“乖，我去看看。” 宋昭不知道听没听懂，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难以忍耐一般，仰头用牙啃他脖子。 妖精似的，缠人又磨人。 周妄忍得浑身血管都要爆开了，顾忌着她的伤，他亲她的时候都不敢深入，只浅尝辄止。 她可倒好，拼了命地勾他。 周妄用力掐住掌心，让自己不要失了理智，声音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心肝儿，你安分一点成吗？” 他真的不是柳下惠啊。 周妄把宋昭放在沙发上，自己去门边查看情况。 只他刚走，身后的宋昭便不安分地爬了起来。 催情药的作用下，她不记得痛，不觉得疼，眼睛里只有周妄，迈步就要往他怀里扑。 周妄吓得心脏都要骤停，连忙接住她，被她带着向后靠在门板上。 宋昭仰头去亲他，唇边溢出难捱的呻吟。 周妄被她一下一下，撩拨得都要疯了。 但他什么都不敢做，眼下宋昭不清醒，他不敢真的放任自己乘人之危，只能偏开头躲，一边去拿手机，问蒋琛到底还有多久能到。 宋昭不满意他的逃避，眯起眼睛，伸手去捧他的脸，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两人的动静不小，门外的傅知珩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房间里难道是有人？ 第58章 一墙之隔，他老婆被别的男人亲 白日宣淫，现在的人真是没有一点羞耻心。 傅知珩皱起眉，微微后退了两步，一边掏出手机联系助理，让他去查带走宋昭的人是谁，一边往电梯口走去。 季斯越狐疑地看了一眼1509的隔壁房间，最终也抬脚离开。 门内。 周妄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小心把控着力道，一掌劈在宋昭后颈。 “唔……” 宋昭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去，被周妄接住，牢牢抱进怀里。 同时，他拿出手机拨通蒋琛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狂吼。 “蒋琛，你他妈是准备死了之后再过来吗？！” 蒋琛：“……” 他能说什么，抱着医药箱玩儿命往酒店里跑。 可老天爷偏偏要跟他开玩笑，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赫然是傅知珩和季斯越两人。 蒋琛：“……” 他下意识用医药箱挡住自己的脸，低着头快速进了电梯，然后猛按关门。 傅知珩觉得不对劲，猛地顿住脚步。 季斯越看他一眼：“怎么了？” 傅知珩轻轻蹙着眉：“刚刚那人有点眼熟，好像是……阿妄的私人医生，我见过一次。” 季斯越也有点印象。 傅知珩脸色一变，立刻折返回电梯前，按下按钮。 这事不对劲。 宋昭在这间酒店被人救走，周妄的私人医生又那么巧也出现在这里，会有这么离谱的巧合吗？ 还是说……救走宋昭的人就是周妄？他甚至现在还和宋昭在酒店里！ 傅知珩咬紧了牙关，不发一言进了电梯，季斯越也紧随其后。 蒋琛还以为自己躲了过去，没被傅知珩他们认出来，松了一口气往1508房间走。 进去之后，他顶着周妄的死亡视线，一边擦冷汗，一边飞速给宋昭打了一剂解药。 说真的，他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不相信周妄能把持得住。 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还中了那种药，他就算是唐僧转世，也肯定受不了这种诱惑。 更何况周妄本身又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连故意把人家家里弄停电然后冒充人家老公赶过去对人家亲亲抱抱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趁人之危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谁知周妄居然真的忍住了，这么长时间都能坐怀不乱，当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蒋琛自豪地想，肯定是他送的道德经和清心经的功劳，回头一定再多送他两本。 周妄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简短地说道： “她头上，舌头上，还有手指都有伤，你快点处理一下。” 说完他又臭着脸补充道：“不该看的别看。” 蒋琛：“……” 占有欲这么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宋小姐老公呢。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他动作上还是小心再小心。 毕竟，这位宋小姐可是周妄的命。 但凡出一点差错，他都会发疯。 打完药之后，宋昭脸上的热意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伤口的疼痛却卷土重来，她在昏迷中都紧紧皱着眉头。 周妄在一旁简直坐立难安，杀人的视线死死锁定蒋琛。 “她疼，你轻点！” 蒋琛：“……” 老天作证，他已经很轻了，但他又不是活体麻药，怎么可能一点疼痛都没有。 偏偏这时，房门被人用力砸响。 傅知珩在门外冲里面大吼。 “开门！周妄！我知道你在里面！” 傅知珩已经快要气疯了！ 他之前就注意过这间房，也听到过里面的动静。 当时他以为里头是年轻气盛的小情侣，大白天的就擦枪走火，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周妄和宋昭！ 要不是碰巧遇到了蒋琛，他就要这么生生擦肩而过了。 此刻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宋昭还中了那种药，他根本不敢想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 他现在是真的想杀人。 “开门！周妄！” 傅知珩失控暴喝，将门拍得砰砰作响。 周妄本不想搭理他，但他一直这样发疯乱叫，会惊扰宋昭，她本来就很不舒服了。 想到这里，周妄面无表情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迎面而来的，便是傅知珩怒极的一拳。 周妄一手截住他，冷冷道：“想发疯去外边。” 傅知珩气得大脑一阵阵缺氧，他甩开周妄的手，扑上去揪住他衣领，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 “你居然带宋昭开房，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你嫂子？！你他妈的王八蛋！你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曾清楚地听到过这房间里传来的暧昧声响，两人到底做了多少越矩的事情，他根本不敢往深了去想。 季斯越走上前，扯住陷入躁狂状态的傅知珩，死死往后拉，但他眼睛却是看向周妄，语气微凉。 “阿妄，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妄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一脸不耐：“我要说什么？” 他一双黝黑的眼眸直直看向傅知珩。 “她差一点就被徐朗那个傻逼弄死了，是我救了她，她是你老婆又怎么样，她的命是我的。” 第59章 如果你保护不好她，那就放手 傅知珩气极反笑。 周妄居然敢说宋昭的命是他的？ 她明明是他的妻子！两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关系，他周妄算什么？他跟宋昭有个屁的关系？ 他甚至得管她叫一声嫂子！ 因为愤怒，傅知珩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似乎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地冲周妄动手。 季斯越死死按住他肩膀，他不愿意看到两个好兄弟为了宋昭兵刃相见。 他皱眉看向周妄，试图从中斡旋。 “阿妄，注意你的言辞！” “我跟阿珩都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那么巧出现在这家酒店？你难道事先知道宋昭会出事？” 周妄嗤笑：“我不知道，只是跟人恰好约在这里见面。” “倒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探究的视线落在季斯越身上。 季斯越动作一顿，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恰巧这时傅知珩挣脱开了他的束缚，瞪着周妄，声声质问。 “一次又一次，每次宋昭出意外的时候，你都那么巧地出现在现场，救下她。” “周妄，作为兄弟，我不想怀疑你，但作为一个丈夫，我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来为你开脱！” 周妄回望着他，神情很平静，隐约带着嘲弄。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那么多意外那么多危险，会那么巧地发生在宋昭身上？” 傅知珩被问得愣住，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话来回答。 确实，这段时间发生在宋昭身上的事情多到不正常，泳池落水，车祸，再是这一次徐朗施虐。 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人为呢？ 傅知珩下意识逃避这个问题，他迈步往房间里走去。 “……宋昭呢？她在哪儿？我要看到她。” 他要当面问她，为什么明知道徐朗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跟他约在酒店见面？ 为什么要传出跟人在酒店厮混那样的丑闻？ 为什么明明中了那种药，却不给他打电话，反而任由周妄将她带走？ 这一个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快要将他逼疯。 然而，当傅知珩看到宋昭的时候，却哽着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身后紧随而来的季斯越瞳孔也微微收缩。 只见宋昭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若不是看到她胸口处微弱的起伏，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没有呼吸了。 蒋琛刚刚给宋昭包扎好了额头和手指，舌头上的伤不算深，只能涂了药，慢慢养。 他拿着医药箱起身，看向周妄：“周先生，宋小姐的伤都处理好了。” “没有生命危险，但那种药物对她身体损害很大，目前还有一定量的残留，需要慢慢代谢掉，这段时间最好是让她安静修养，不要刺激她。” 周妄点点头。 傅知珩听到自己很轻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他本来以为徐朗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会顾忌着傅家，不敢真的对宋昭做什么，顶多是让她吃点皮肉苦头。 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大脑都空白了。 这样的宋昭，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的宋昭，竟是让他恐慌到了极点。 他想要去触碰她的手都在抖。 可当看到宋昭包着纱布的手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手上怎么会也有伤？” 他回头看向蒋琛，急着问：“她手上怎么会也有伤？” 宋昭是外科医生，向来对手最是保护和爱惜，到底是谁，那么狠心去伤她的手？ 蒋琛叹一口气：“被碾伤的。” 手指连心，他都不敢想那会有多疼。 傅知珩瞬间就咬紧了牙关，徐朗的名字被他咬碎在唇齿间。 他绝对要让他付出惨烈的代价。 傅知珩伸手将宋昭抱起来，怕碰到她的伤口，身体都绷得笔直。 可她好轻，头贴着他胸口，呼吸都不扰人。 傅知珩感觉自己的心隐隐在疼，沙哑道：“昭昭，我带你回家。” 他迈步往外走，却被周妄拦住。 他冷冷看着他抱住宋昭的手，满脸冷然。 “这算什么？抢功？” 傅知珩同样冷冷回答道：“她是我妻子。” “你救了她，我自然会感谢你，但现在，我要带她走。” 周妄却嘲讽一笑：“你要带她回家？” 傅知珩下意识反问：“有什么不行？” “你不会真以为今天这事，光凭徐朗一个人就能做到吧？” 傅知珩眯起眼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妄直视着他：“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办法保护好她，那就放手，立刻马上。” 傅知珩冷笑一声。 他真的想问问周妄，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让他放手？ 只是他还没说话，怀里的宋昭便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昭昭！” 傅知珩惊喜地喊她名字。 周妄和季斯越也同时望过去。 宋昭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是在傅知珩怀里，她皱了皱眉，挣扎着要下来。 傅知珩不松手，急切地阻止她：“昭昭，别乱动，你还有伤。” 宋昭舌头很疼，说话很困难，坚持要从他怀里出来。 傅知珩执拗地不愿松手，还是周妄冷着脸，用力逼他放了手。 “周妄！” 傅知珩暴躁大吼。 周妄却不理他，只扶着宋昭，做好了她站不稳，他便将她抱住的准备。 宋昭四处看了看，皱起眉。 傅知珩焦急地看着她：“你在看什么？” 周妄却了然于心：“你在找手机吗？” 说完他示意蒋琛，手机在他身后的桌子上。 蒋琛立刻递过来：“宋小姐，您的手机在这里。” 宋昭用眼神道了谢。 傅知珩急急地看着她：“昭昭，你不会真的想跟周妄走吧？”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保证，我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气，狠狠教训徐朗，让他付出代价！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宋昭推开他的手，抬眸看着他，忍着口中疼痛道：“傅知珩，你在演什么？” 傅知珩怔住：“你觉得我关心你是在演戏？” 宋昭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这是默认了。 傅知珩只觉得满腔的担心和忧虑都被浇得冰凉，情绪急转直下，变为难言的委屈和愤怒，烧得他心肺都隐隐作痛。 他咬牙，一脸失望痛心，仿佛宋昭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宋昭，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道我赶来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他妈心脏都快要停了！” “我早就提醒过你，徐朗并非善类，让你不要招惹他，你为什么还要来酒店找他？”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反而让周妄救你？你中了那种药，还跟他共处一室，你难道真的想跟他发生些什么吗？” 傅知珩越说越激动，满心委屈。 宋昭听着他的控诉，把手机信息界面调出来给他看。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中徐朗的计，你真的不知道吗？” “傅知珩，你怎么还敢反过来指责我？” 第60章 忍住，嫂子哥 傅知珩被宋昭骂懵了，下意识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两条信息清清楚楚呈现在他眼前。 【我已经搬出来了，离婚协议书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准备好了，来沐阳酒店1509房间。】 这条让宋昭去酒店的回复，正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手机。 傅知珩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整个人都踉跄了。 “不是我……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信息！” 周妄看不到宋昭的手机屏幕，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见傅知珩这么说，宋昭皱起眉来，看着他艰难道：“你……” 她想骂他，但刚刚强撑着开口，这会儿舌尖疼痛更甚，她说话都很难。 周妄干脆替她说了：“你还要脸吗？” 傅知珩：“？” 季斯越：“？？” 无视两人二脸疑惑的表情，周妄看向宋昭，低声问她：“你是想说这个吗？” 他这样低头，宋昭不可避免地看到他淡红色的唇。 中药期间的记忆模糊又朦胧，但嘴唇相触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终究还是冒犯他了。 宋昭有点无颜面对他，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周妄便得意地看向傅知珩，挑着眉梢：“听到没，嫂子说你不要脸。” “周妄！！！” 傅知珩要冲上去想揍他，被季斯越拼命拽住。 “阿珩你冷静点！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傅知珩的喘息粗重到可怕，他猛地抬手将领带扯松，在原地困兽一般转了两圈。 “宋昭，我知道这件事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发过那条信息！我也根本没看到过你发来的信息！” 宋昭抿唇：“……” 周妄继续替她说：“那是你的手机，不是你还能是谁？” 听到他的声音，傅知珩更加火大，低吼道：“我怎么知道？！” “是我的手机就一定是我发的信息吗！也有可能是别人拿到了我的手机故意给你发那样的消息呢？” 一口气说完之后，傅知珩自己猛然怔住，脑海里有根弦突兀的绷紧。 他想到之前，在宋昭出事的前几个小时，确实有人碰过他的手机。 是陈君，他母亲。 她当时说听到他手机响了，以为是有电话进来。 可当他拿到手机的时候，却发现不仅没有电话，连宋昭的信息都一并被删掉了。 会是她吗？ 傅知珩从心底里否定这个猜测。 绝对不可能，他母亲是多么高贵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陷害宋昭？ 可他越是想否认，却越是更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母亲确实害过宋昭，就在上次车祸。 证据至今还锁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不曾示人。 这次……也跟她有关吗？ 如果真的跟她有关，他还要为了袒护她，再一次去威胁宋昭吗？ 傅知珩心头一团乱麻，根本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见他这副模样，宋昭真是连失望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她一度怀疑自己之前喜欢的傅知珩，跟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曾经的傅知珩，在山体滑坡那样危急的时刻，也要不顾性命危险将她抱出来，给她生的希望。 每每回想起他那时的心跳，怀抱的温度，宋昭都觉得心脏发烫，奔涌出来的血液都带着欢喜。 可现在的傅知珩，带给她的只有被迫的妥协和退让，一次又一次伤害，一次又一次逼迫。 宋昭觉得筋疲力尽，头重脚轻，没有一丝力气再去跟他纠缠。 偏偏傅知珩不依不饶，扑过来握住她肩膀，神情几度疯狂。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也会让徐朗付出代价，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跟我走好不好？” 他不想让她继续待在这里，继续和周妄站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那画面刺激得他眼疼心更疼。 宋昭闭了闭眼睛，去推他的手。 傅知珩被她抗拒的动作逼得眼眶发红，更觉得在周妄面前落了下风，他控制不住冲她大吼。 “你凭什么不相信我？！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谁知宋昭看着他，缓慢却又不由拒绝地说道：“我们……不是夫妻。” “……如果不是你用爷爷逼我，很多天以前，我们……就已经离婚了。” 傅知珩瞬间咬紧了牙关，口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与他相反，周妄却是高兴得整个人都要飘飘欲仙了。 他没听错吧？宋昭刚刚说了什么？ 她说她很早就提出离婚了，只不过傅知珩用傅家老爷子要挟了她，所以才一直搁置到今天？ 也就是说，宋昭从始至终都没有骗他，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想离婚！ 周妄想起自己因为这件事误会宋昭，跟她不欢而散，还硬生生被气吐血两次，他就被自己蠢得想死！ 没有人知道，他在夜里想宋昭想到睡不着，却又死活不肯承认，把蒋琛那煞笔送的清心经道德经翻看了几十遍，还他妈哭了！ 结果现在告诉他，一切都是误会，宋昭是个乖宝，说到做到，从始至终只是傅知珩那个渣男前夫哥死活不愿意离婚而已！ 周妄闭了闭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要现在就把宋昭紧紧抱进怀里。 忍住，嫂子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七百多天都忍了，不差这一会儿。 第61章 你把宋昭推给徐朗的？ 别说周妄，就连季斯越此刻都对宋昭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本以为她说离婚只是在欲擒故纵，知道明着争不过宋绾，想要剑走偏锋，用这种方法激起傅知珩对她的占有欲。 没成想她竟是认真的。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傅知珩的反应。 他身在局外，所以看得清楚，在宋昭说出离婚之后，傅知珩眼里最先浮现的情绪，分明是不甘心。 他根本不想离婚。 为什么呢？ 季斯越有些薄凉地勾起唇角。 不是你说的吗？对她没有一丝一毫动心，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傅知珩？ 傅知珩却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他只看着宋昭，看她低垂的眼睫，那双盈盈的眼睛，突然就找不到任何爱慕了。 不，并不是突然消失的。 傅知珩恍惚地想。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薄待，忽视，辜负，慢慢消磨掉了她对他的所有爱意。 傅知珩觉得心里好像撕裂一样疼，流出来的不是血，是他迟来的、一点点将他凌迟的悔恨。 他突然发狠，想要去抱宋昭。 却扑了个空。 虚弱昏倒的宋昭被周妄抱住膝弯，稳稳抱在了怀里。 傅知珩见到这一幕，眼眶彻底红了，他冲周妄大吼：“把她还给我！” “周妄，你到底要我提醒你几遍，她是你嫂子！你一次又一次插入我和她之间，到底安的什么心？” 同样的话术，周妄却再也不会像那次那般，失控伤心到吐血。 他弯着眉眼，看着对面呼吸急促的傅知珩，唇角弧度冰冷又不留余地。 “就是你想的那样。” 傅知珩反问：“什么？” 周妄面色平静：“你不是问我安的什么心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说完，他抱着宋昭离开。 傅知珩愣在原地，脸上神色几番变幻，最终定格为暴怒的铁青色，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就是我想的那样，哪样？他对自己嫂子心怀不轨那样吗？” 季斯越也被周妄的发言震惊得无言，他无奈地拍拍傅知珩肩膀，斟酌着回答道：“你先别激动。” “你也知道，阿妄一向随心所欲，他可能是无心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傅知珩：“我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他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我要是再看不出来，我就是傻子！” “不行，我不能让他把宋昭带走，我要去把她抢回来！” 傅知珩喃喃自语，朝着周妄离开的方向奔。 季斯越把他拦住：“你现在去也没有用，宋昭醒了也不会原谅你，你如果真的想挽回，不如好好查清楚这次事情。” “至于阿妄那边，我会去跟他谈，你不必过于担心，就算他真的有出格的想法，周爷爷那边也绝对不会放任他胡来。” 季斯越的话提醒了傅知珩。 是啊，还有周爷爷，他那样古板严肃，绝对会约束周妄。 傅知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色仍然难看，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就拜托你了。” 季斯越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跟了出去。 周妄抱着宋昭站在门口，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单衬衫，皱起眉，命令身后的蒋琛。 “外套脱掉。” 蒋琛：“？” 周妄脸色更臭：“你还不愿意？” 他都忍着让宋昭穿别人的衣服了！ 蒋琛委屈：“我这是假两件，脱不掉。” 周妄：“……” 正在他准备脱掉自己的上衣时，季斯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穿我的吧。” 他把外套脱下来，递到周妄面前。 周妄犹豫了一下。 季斯越挑眉：“嫌弃？那行啊，让宋昭衣衫不整地出去，反正到时候被别人看了，生气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周妄便臭着脸把他的外套接了过去，反过来，小心翼翼披在宋昭身上，脸蛋，上身，一同遮得干干净净。 季斯越笑了，假装调侃地试探：“真这么宝贝？” 周妄看他一眼，懒得回答。 但季斯越已经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了回答，神情冷淡下去。 他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女人惊喜的声音。 “周妄！” 周妄脸上闪过不耐，季斯越却是转过头，看到一张明艳张扬的脸蛋。 “明家大小姐？” 季斯越饶有兴致地看向周妄：“这就是你说的，跟你有约的那位？” 周妄显然不想回答，自顾自抱紧了宋昭。 明菲菲远远就望见了周妄，和他怀里的姑娘，原先带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视线如针一般，落在宋昭身上，眯起眼睛问： “她是谁？周妄，你为什么要抱着她？” 周妄冷冷回答：“这跟你无关。” 正在此时，林峰将车开了出来。 周妄抱着宋昭上了车，对季斯越落下一句话。 “老季，送明小姐回家。” 季斯越：“……” 明菲菲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到底是哪个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看上的男人？” 她看向季斯越，目光审视：“你知道吗？” 季斯越耸肩，他总不能说周妄怀里抱的是他嫂子吧。 明菲菲气得咬牙，立刻要让人去调监控，非要查出来那女人的身份不可。 季斯越笑着拦住她：“明小姐，别查了，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哪能跟高贵漂亮的你相比？” 明菲菲显而易见开心起来：“你说真的吗？” 季斯越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当然。” 人在这世上，总免不了说几句违心的话，他也不例外。 明菲菲轻咳一声，故作矜持地摸了摸头发： “你还挺有眼光，比周妄那个不懂风情的坏男人好得多。” “当然，明小姐，这边请，我送你回家。” 明菲菲高傲地昂起头，上了季斯越的车。 她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徐朗的丑闻，嗤笑一声： “没想到花名在外的徐朗，也有被女人陷害的一天。” 季斯越挑眉：“陷害？愿闻其详。” 明菲菲闻言来劲了，故作深沉地跟他说道： “徐朗玩的那女人我见过，一脸狐狸精的风骚模样，明显就是风月老手，偏偏要装成单纯无辜的受害者，还跑出来求救，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啧，徐朗这一次怕是被她跳大神了，这么大一出丑闻，不知道徐家的股价会跌成什么样子。” 她语气中不免带着些幸灾乐祸。 季斯越不动声色地问：“哦？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明菲菲得意洋洋道：“我当然知道，那女人跑出来之后，求救的对象就是我啊。” 季斯越笑容加深：“是吗？真是太巧了，那你做了什么呢？” 明菲菲笑容满：“当然是假装救她，然后趁她不注意把她推给徐朗喽，这种自甘堕落的女人，碰一下我都嫌脏。” “嘭……”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明菲菲被安全带勒住，重重摔回座椅，她满脸不悦地看向季斯越，语气高高在上。 “你怎么开的车？还不如我家司机。” 季斯越侧脸神情冰冷，平淡道：“下车。” 第62章 小天使，比个心呗 明菲菲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让我下车？现在？你在开什么玩笑？！” 季斯越敛着眉眼，一股子冷意从那狭长的眼角眉梢透出来，不显山不露水，却已经是他心情极度差劲的表现。 “车坏了，明小姐理解一下。” 明菲菲理解不了一点，脸色隐约发青。 “季斯越，我可是明家大小姐，若是被我爸爸和哥哥知道你把我扔在这里，你猜他们会不会找你要说法？” 季斯越给助理发了个信息，自顾自下了车，平淡地对明菲菲道： “那就把这辆车送你，算作赔礼道歉。” 说完，不管明菲菲脸上难看至极的脸色，季斯越转头上了助理的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屁股汽车尾气。 明菲菲下了车，独自站在车流涌动的路边，气的妆容精致的脸都扭曲了一瞬。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电话那边的男人娇气地控诉。 “爸爸！你让哥哥来接我嘛！我现在很不开心！” 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无奈，但声音里满是宠溺。 “菲菲，你哥哥才做过气胸手术没多久，还需要休息呢，你这就忙不迭地使唤他了？” 明菲菲蛮横道：“我不管！”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将手机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听筒里的声音转而变得温润好听。 “菲菲乖，哥哥马上派人去接你，不要闹脾气，乖乖等着好不好？” 明菲菲明显不太满意：“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接我？” “在查救命恩人，没空呢。” 明菲菲气得挂断了电话。 救命恩人！她哥脑子里天天就是救命恩人！ 那个在傅家宴会上救了他的女人，似乎是傅家少奶奶，好像叫宋……宋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还是先查周妄怀里的那个女人比较关键。 与此同时。 周妄已经将宋昭送到了医院里，医生检查过之后，他进去看她。 短短时间内，她进了好几次医院，原本柔嫩漂亮的小脸蛋都瘦得可怜，周妄看着都觉得心疼得厉害。 他轻轻戳戳宋昭的脸，叹息一般：“宋杳杳，长点肉好不好？” 宋昭被他戳醒了，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周妄，她懵了一瞬间，随后肉眼可见地红了脸。 周妄静静看着她冒烟，觉得有点神奇。 他忍着笑问：“害羞什么？” 宋昭觉得他有时候真是心大的过分。 明明被她失控轻薄的人是他，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还反问她害羞什么。 宋昭不说话，也说不了话。 周妄便托着下巴看她：“那你听我说吧。” 他停顿两秒，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宋昭一惊，转过头来看他，却见他神情专注又认真，一双黑眸仿佛藏了数万个没有星星的黑夜。 只有一个她，站在他眼里。 为什么要道歉？ 宋昭清澈的眼睛里明明白白传达出一个意思。 周妄却说：“那天在病房，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不联系你。” 更不该不信任你。 宋昭明白了，他说的是他吐血的那天。 其实没必要道歉的。 本来就是她欠他。 好多次的救命之恩，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还。 他只是让她离婚别再纠缠傅知珩而已，跟救命之恩比，已经不算什么。 宋昭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再赌气了，用手机打字，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给他看。 谁知周妄看了以后，脸色一下子黑到了锅底。 “你觉得我让你离婚……是不想让你继续纠缠傅知珩？！” 宋昭眨眨眼睛。 难道不是吗？ 傅知珩的所有兄弟，像是季斯越和裴钰，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周妄简直气笑了，他真想捏住眼前这姑娘的脸蛋，好好教训她一下，居然把他说不得弃不得的心思曲解成这样！ 还害他以为她是不想离婚，所以才那样不高兴，硬生生把自己气得吐血。 周妄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心疼。 宋杳杳到底是受了多少不公和苛待，所以才下意识认为他也会跟那些人一样，贬低她？ 想到这个，周妄迫不及待地看向宋昭，也逼着她看向自己。 “宋杳杳，我让你离婚不是觉得你配不上傅知珩，而是觉得傅知珩，他根本配不上你。” 宋杳杳，全世界最好。 但世界上的男人都不好，所以，只有他自己才能配她。 宋昭怔住了。 饶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周妄竟然觉得傅知珩配不上她，所以才一直想让她离婚。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周妄笑起来，毫不吝啬对宋昭的夸赞。 “我们宋医生，救死扶伤，道德高尚，那就是下凡拯救世人的天使，傅知珩那种没长眼的凡俗夫子怎么配？” 他眼睛里光芒大盛，却让宋昭真实地恍惚起来。 傅家所有人，甚至是京都的那些豪门家族，他们都看不起她的医生职业，觉得她没出息，不能在商业上给傅知珩帮扶。 周妄是第一个这样认可她，赞扬她的人。 宋昭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有坚冰在一点点融化，变成暖流，在她尘封的胸腔里涌动。 她心跳都不免加快了一些，想要感谢周妄，却又不能开口，只能笨拙地竖起左手大拇指。 周妄看着她嫩生生的手指，绷不住笑了。 “感谢我啊？” 宋昭点点头。 周妄蹙了一下眉，不太满意的模样：“这个手势表达感谢的话，不太够吧。” 宋昭皱眉。 还能怎么办呢？她现在说不了话，也没法为他做什么。 但她是真的很想感谢他。 没有人知道，在酒店里，地狱一样的1509房间，她当时到底有多绝望。 把她骗过去的傅知珩，推不开的恶魔徐朗，连自杀都做不到的宋昭…… 每一样都让她崩溃。 如果没有周妄，她根本不敢去想自己今天的结局。 人家救了他，她还被药物控制，对他那样冒犯，宋昭心底除了感激，更多了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愧。 所以，只要周妄开口，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去做。 周妄皱眉想了一会儿，把她的手弯成一个C形，然后他自己也比出一个C，跟她的手放在一起。 他扬起唇角，容颜如玉，灼灼绯色。 “这样就好了。” 宋昭愣愣地去看两人放在一起的手，耳垂爆红。 他、他居然带着她比了一个心。 第63章 我纯洁得不要不要的，你要对我负责 宋昭猛地把手抽回来，偏开头不去看周妄。 周妄却盯着她白嫩嫩的耳垂，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染上淡淡的红色，看得他心痒。 他又忍不住想逗她：“这就害羞了？在酒店里，你神志不清强吻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 强吻…… 宋昭连眼睛都瞪圆了，层层叠叠的红在她娇嫩的皮肤上晕染开，是最上好的胭脂也比不得的颜色，漂亮得叫人说不出话。 她着急地在手机上打字解释。 【抱歉！我被下了那种药，对你做了冒犯的举动，但我本意没有想……强吻你！你能不能忘掉这件事？】 周妄一字一句看完，然后回答她：“不可以。” 宋昭：“……” 【为什么？】 周妄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那是我初吻。” 他之前亲过很多次宋昭，大多是在她昏睡的时候，要么是他假扮成傅知珩。 那些都不算数，这一次，才是属于宋昭和周妄的第一个吻。 两人的初吻。 宋昭无言以对。 坦白讲，她有点不相信。 因为周妄长得就很好看，而且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好看，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还没谈过恋爱？还保留着初吻？ 周妄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挑着眉梢问她：“怎么，你不相信？” “我跟傅知珩季斯越裴钰那些老色批可不一样，我特别纯洁，单纯得不要不要的。” 他说得一脸认真，宋昭绷不住笑了。 他这样好像王婆卖瓜，在她面前自卖自夸。 周妄唉声叹气：“别人的初吻都是给了初恋，给了小女朋友，我可倒好，初吻给了嫂子。” 宋昭：“……” 她跟周妄接触时间不长，只知道他有时候没个正型，也不太正经，却没成想他说话这么放肆！ 尤其是他叫她嫂子的时候，莫名的……羞耻。 没错！就是羞耻！ 明明是很正经的一个称呼，他叫出来偏偏那么缠绵，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宋昭立刻在手机上打字。 【那真的不是吻，我当时没有意识，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就当没发生过好吗？还有，不要叫我嫂子了，我跟傅知珩马上就要离婚了。】 周妄哼了一声：“马上？马上到底是什么时候，我记得很久之前你就说要离了，现在不是还没离成？” 宋昭无奈。 他真的比她还要着急。 【这次应该快了。】 周妄满意了，唇角刚刚勾起来，却在看到宋昭打出来的下一段话时，一下子僵住。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替我跟她说一声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我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请她放心。】 宋昭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才想起来，他似乎跟她说过，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她觉得自己好过分，人家救了她，她不仅冒犯他，还可能害他被喜欢的女生误会。 虽然是药物的作用，但她不能完全把这个当成借口。 如果周妄喜欢的女孩子因为这个误会他的话，她真的会内疚很长一段时间。 谁知看完之后，周妄的脸色却是完全沉了下来，看起来有点骇人。 宋昭有些忐忑。 该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要不，她去替他解释一下？ 她刚准备去打字，手机却被周妄按住，连同她握住手机的手。 他闷声喊她：“宋杳杳。” 他真的好爱叫她小名。 因为没办法说话，她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还带着鼻音，又乖又萌。 周妄原本生气的情绪也一下子被这句萌哒哒的“嗯”抚平了。 他从手机上找出一张二维码图片，让她扫。 宋昭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 周妄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公司新研发的小程序，在内测中，你帮我做一下测评。” 这样啊。 宋昭听话地用微信扫了一下。 周妄将二维码收回去，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来自他妈妈，让他今晚就赶回家。 周妄收起手机，跟宋昭告了别，离开病房。 将病房门关上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当晚，周家老宅。 周妄回到家的时候，却在家里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宋绾，她笑容明媚大方，正跟他母亲唐韵坐在一起聊天。 “我离开这么久，韵姨却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温婉漂亮。” 唐韵被她夸得笑不拢嘴，拉住她的手不松开。 “绾绾也是，当初你跟阿妄他们一块玩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一眨眼变成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了。” 提到周妄，宋绾眸中明亮，语气却有些怅惘： “真怀念小时候，大家都单纯简单，不像现在，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终究还是疏远了。” 唐韵拍拍她的手：“怎么会？是阿妄那小子不会说话才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回头我就说说他！” 说完，她看到走进来的周妄，松开了宋绾的手，走上前问道： “今天的相亲怎么样？对明家小姐印象可还好？” 周妄还没回答，宋绾却是先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问道： “韵姨，您刚刚是说相亲吗？阿妄和谁？” “明家的明菲菲，那丫头我见过，模样标致，配阿妄正好，绾绾，你觉得呢？” 宋绾捏了捏掌心，笑容有些勉强。 “我觉得……明小姐人不错，不过阿妄才从军营里回来，现在就张罗相亲，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唐韵闻言不赞成道：“不早了，傅家那小子都结婚两年了，阿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这心都快操碎了。” 提到傅家，周妄状似无意地插了句嘴：“听说傅知珩要离婚了。” 唐韵倒是不知道这事，她叹道： “你们这些小年轻，做事都那么轻率，结婚离婚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做决定？” “真要是离了婚，以后能不能再遇到合心意的人，也是个未知数。” 周妄神情坦然：“你怎么知道没有，说不定嫂子的良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第64章 很配不是吗？ 唐韵不解其意，她觉得自家儿子今晚莫名其妙的。 “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听不懂，宋绾却是听得清楚明白，她看着周妄的侧脸，缓缓捏住了拳头，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阿妄，还没继续说呢，你觉得那位明小姐怎么样？” 唐韵被她一提醒，也不纠结刚刚的问题了，追着周妄问：“是啊？怎么样？” 周妄有些不耐：“我跟她说清楚了，我对她没意思，妈，你以后也不要浪费时间给我安排相亲了，我不需要。” 唐韵一听顿时怒了：“你胡说什么呢臭小子！我是你妈！你的终身大事我不操心谁操心？” “明小姐那样的你都看不上，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难不成是九天仙女？” 周妄扬着唇：“倒也不是九天仙女，是白衣天使。” 唐韵一头雾水：“你喜欢护士？” 周妄脸一黑：“医生！是医生！” 唐韵鄙视地看他一眼：“不是护士才叫白衣天使吗？” 周妄：“……不管，反正我只喜欢医生，其他的我都不要。” 说完，他也不理宋绾，转身去了书房。 唐韵觉得奇怪：“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还有职业歧视了，就能看得上医生，其他职业都入不了他法眼？” 宋绾勉强地笑着，不讲话。 他哪是喜欢医生，他分明是对宋昭存了那种心思！ 还有傅知珩，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跟宋昭离婚，他居然还是松了口。 真是个废物。 宋绾气得胸口起伏，在唐韵面前，忍着没露出半点异样。 唐韵倒是福至心灵，突然说了一句： “我没记错的话，傅家那孩子的媳妇儿就是医生吧？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阿妄也喜欢医生。” 她觉得有意思，闷声笑了起来。 宋绾却是沉着脸，一点都笑不出来。 书房外。 周妄叩了叩门，门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进。” 周妄走了进去，看向正前方，沉声道：“爷爷。” 周震山老爷子正在书桌前背着手练字，随口问了一句：“你不太满意明家那孩子？” 周妄坦诚回答：“没有满意不满意，她从来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哦？” 周震山收笔，抬眸看向周妄。 他已经年近七十，但常年锻炼，仍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周身气魄令人不敢直视。 周妄在这样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中，仍然脊背笔直，不曾弯曲毫分。 周老爷子问他：“听说你最近，跟傅家那孩子的媳妇儿走得挺近？” 周妄眉眼沉了下来：“谁跟您说的？” “你还想瞒着我？” 周老爷子目光如雪刃，落在周妄身上，刀刀锋利：“周妄。” 他叫他全名。 “规矩在那里，得守，你不要太随心所欲，丢了周家的脸。” 说着，他大手一挥，将两张照片扔到周妄身上。 周妄低头看去，照片中赫然是上次傅家宴会，他将宋昭从泳池里救出来的画面。 他面无表情，死死捏住照片一角。 周老爷子一张苍老瘦削的脸上满是严肃。 “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周妄扯唇一笑，将照片收进心口的口袋里。 说起来，这次是他跟宋昭的第一次合照。 他说：“挺配的不是吗？” “混账！” 周老爷子抬手甩了周妄一巴掌。 他从军数年，即便退休之后仍然坚持锻炼，这一掌又没留情，打得极重，周妄白皙的侧脸顿时红肿起来。 他偏过头，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口腔，用指腹擦去唇角的血，仍旧站得笔直。 周老爷子气得呼吸粗重，压着眉峰看着他。 这一幕，与两年前出奇的一致。 那时正逢军事演练，所有人都对周妄抱有极大的期待，谁知他却不顾军纪从军营里跑了出去，直到一天之后演练结束才回来。 那件事的后果很严重，除了接受军队的处罚，他还必须接受周老爷子震怒之下的惩戒。 他那时也同现在一般，身子笔直，不辩解也不认错，咬牙忍着，骨头硬得可怕。 周老爷子摇了摇头。 “周妄，我只提醒你一遍，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都给我尽早打住，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人，我们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他失望地看了一眼周妄，猛一甩手：“滚。” 周妄从容地站起来，说了一声爷爷晚安，转而走出了房间。 大厅内。 见周妄从书房走出来后，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唐韵吓了一跳，赶忙赶过去询问： “这是怎么了，老爷子打的吗？怎么这么重！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得他老人家对你动手？” 她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吴妈，快拿药箱来！” “不用了。” 周妄推开他母亲的手，转而看向宋绾绾，冷声问：“要走了吗？我送你出去。” 宋绾有些受宠若惊，捏紧包包带子，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好啊，我现在就走了。” 周妄对唐韵点了点头，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往外走去。 宋绾站在周妄旁边，小心地用眼神描摹他的侧脸。 她好久都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他。 他从军营回来以后，比从前更从容，也更有魅力，却也更冷漠，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吝啬得不肯多给一个眼神。 宋绾有点难过，很快又鼓足勇气，担忧地看向周妄。 “你的脸看起来很疼，真的没事吗？” 周妄不回答她。 宋绾也不气馁，自顾自说道：“周爷爷不会随便就对你动手，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的事情，他气急了才会打你。” “咱们做小辈的，要顺着长辈一点，那些老爷子不满意的人和事，你干脆就放弃吧，好不好？” 周妄停住了脚步。 月色曼妙，四周寂静，一切都将暧昧烘托到了极点。 宋绾绕到周妄面前，看着他精致的容颜，如画般的五官，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蛊惑。 她不受控制地踮起脚，想要去摸他被打的那半边侧脸。 只可惜，她还没有碰到他，便被他先一步扼住了手腕。 周妄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捏住她，好像要将她的腕骨生生捏碎。 宋绾很快疼得发起抖来，额头全是冷汗，她咬着唇，看向周妄。 “阿妄，你放开我，很疼……” 她想用另一只手去掰开他。 周妄却嫌恶她的触碰，猛地将她甩了出去。 宋绾重重摔在地上，回过头时，已经蓄了满眼的泪。 她委屈道：“阿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周妄居高临下看着她，唇齿间丝丝狠厉，森寒又冰凉。 “再在我爷爷面前乱说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第65章 别他妈凑过来 宋绾艰难地仰起头，去看周妄的脸。 他眸中没有丝毫情绪，皮肤冰白如玉，半边脸顶着红痕，莫名显得妖冶又骇人，冷得叫人心惊胆战。 她咬着嘴唇开口：“我能跟周爷爷说什么？” “我离开两年，回来以后跟所有人都像是隔着一层纱，连你和阿珩都不听我说的话，周爷爷又怎么会听？” “我知道你挨了打心里不爽快，但你别把气朝我身上撒，我受不起。” 宋绾说着，眸中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映着她红彤彤的眼眶，脆弱可怜到了极点。 这一招，对傅知珩无往而不利。 但周妄却视若无睹，他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宋绾，嘲讽扯起唇。 “你知道我跟傅知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他突然问起这么一句话。 宋绾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周妄却直白了当地说道：“我眼睛不瞎，你那些小手段，我看得清清楚楚。” “……” 他语气变狠，眸中恍若淬了冰雪。 “所以，离我远点，别他妈凑过来。”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宋绾想听不出来都难。 她死死盯着周妄离去的背影，指甲狠狠抠进土里。 与此同时。 警局。 苏祁拎着两个保温桶走进来。 他穿着板正利落的警服，娃娃脸虽稚气，但身材高大有力，走起路来的姿势说不出的好看。 “呦，小苏来啦？” “今天不是没有你的班吗，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难保是做了什么春梦，精力太多无处发泄了呗……” 苏祁是一个月前才来报到的实习生，模样生得俊俏，小虎牙可爱又蠢萌，这里的前辈警察都喜欢逗他玩儿。 被那人不着调的话调侃得红了脸，苏祁笑骂一声：“别乱讲！”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挨个打开，没好气地说：“我不来，你们哪有夜宵吃？” 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众人纷纷探头往保温桶里看。 里头赫然是炖得刚好的莲子排骨汤，还有几碟子小食，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靠！你小子手艺可以啊！那么香！” 苏祁去接了杯水，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是我妈妈做的。” 他本来想拿去给宋昭的，她太瘦了，他想多给她吃一点，顺便再跟她说两句话。 谁知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东西放坏了也可惜，不如带回来分给同事们。 有人喝着汤，突然发出惊呼声，从汤里捞出一片人参。 “……卧槽，用人参煲汤，小苏你家里有矿啊？” 苏祁来的时间不长，他们对他的家庭情况不太了解。 但看他为人随和，也没什么架子，料定他多半出身于普通人家，趁着假期出来勤工俭学的。 正因如此，眼下这一片人参可把他们惊得不轻。 苏祁平淡地说道：“补气血的，没多少钱。” 众人这才放心地继续吃起来，一边闲不住开始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局子里来了个新户，姓徐，听说还是豪门大少爷呢，家里老他妈有钱了。” “他犯啥事了被抓进来？” “猥亵女记者呗，我听说那些记者本来是去抓他和豪门有夫之妇的奸情的，但进去之后根本没看到有夫之妇的人影，酒店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 “一给他松开，他就跟发情了一样往人女记者身上扑，还硬邦邦地顶人家，那场面简直辣眼。” “有夫之妇？谁啊？” “听我在酒店工作的朋友说的，好像是……傅家的儿媳妇？” “嘭……” 苏祁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苏？怎么了这是？” 苏祁脸色有点难看，他深吸一口气，转回头问：“那个新来的在哪儿？” 同事们不明所以，往屋外指了指。 “在审讯室啊，怎么了？” 苏祁没有回答，转身夺门而出，不知怎么的，连背影都透出焦灼。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审讯室内。 徐朗鼻青脸肿，有气无力，无论警察问什么，他都拒不回答，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我是徐家大少爷，敢动我，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徐朗在外敲门，将两人叫了出去，自己走了进来，锁上门。 他坐下去，面沉如水，看着对面的徐朗，张口就问：“你对宋昭做了什么？” 听到宋昭的名字，徐朗条件反射一般抖了抖。 被周妄按在地上往死里揍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在他耳边，一句句逼问。 “你对宋昭做了什么？” 问一句，打一下。 他的拳头跟铁一样，拳拳到肉，把他五脏六腑都快打了个对穿。 那语气更是阴森恐怖，宛若阎王低语，只要想一想当时的场景，他就怕得魂飞魄散。 见徐朗这副明显做贼心虚的模样，苏祁眉心狠狠一凛，拳头紧了紧。 他又问了一遍：“说，你对宋昭做了什么？那些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又他妈是宋昭！ 一个个的都他妈为了宋昭！ 要不是因为宋昭那个贱人，他怎么会差点丢了一条命？还被关在这里被一群贱民逼问？ 徐朗不敢记恨周妄，便将翻腾的恨意全部加注在了宋昭身上。 他闷声笑起来，那张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格外扭曲丑陋。 “传言当然是真的，她勾引我，想跟我上床，所以我们才去酒店开房……” “闭嘴！” 苏祁猛地一捶桌子，额角青筋暴跳，被他竭力忍住，沉声警告： “这是警局，你最好老实点说实话，不要信口开河。” 徐朗费力耸耸肩，全身都疼得厉害，他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仍冲苏祁挑衅地扯起唇角。 “我可没撒谎，就是她勾引的我，你肯定不知道她有多骚，在床上的时候，跟个母狗一样……” 他嘴里更脏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忍无可忍的苏祁挡住了审讯室里的摄像头，狠狠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徐朗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哪能经得住他用足了力气的一拳？ 他被揍得仰面摔到地上，剧烈咳嗽了好几声，指着暴怒的苏祁，色厉内荏地威胁。 “你……你给我等着，老子出去就找人弄死你……” 一个破警察，竟然敢对他动手，他非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可。 苏祁闻言冷冷一笑，抬手撸了一把袖子，将他从地上薅起来，娃娃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怒意。 “行啊，老子叫苏祁，京都警察总署苏署长的那个苏，你他妈最好给我记住了。” 苏、苏署长？ 徐朗瞬间面如土色。 第66章 警察总署署长的儿子 从审讯室的摄像头被关掉的一瞬间，苏祁的同事们便意识到了不妙。 他们赶过来的时候，苏祁正揪着徐朗，拳头下一秒就要落在他脸上。 “住手！！！” “苏祁！你在干什么？！怎么能对嫌疑人动手？！” 他们七手八脚冲上去摁住苏祁，苏祁动弹不得，便抬起一脚踹到徐朗身上，硬生生把他踹得翻了白眼。 众人：“……” “够了！你想吃处分吗？！” 警局里的老前辈刘志将苏祁拉出审讯室，后面的人则进去确认徐朗的情况。 刘志揪着头发，在原地来回踱步。 “你说你这孩子，平时表现那么好，有什么活、要抓什么犯人你都抢着做，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犯蠢惹事？！” 苏祁眉眼间的戾气还未消散，闻言沉声道：“他活该。” 竟敢用他那张恶心的嘴侮辱宋昭，他简直该死！ 没把他打死都算他苏祁没用！ 刘志声音拔高：“对嫌疑人动手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严重了甚至可以拘留你的，你个不知道轻重的臭小子！” 苏祁捏着拳头默默挨训，等刘志说完了他才开口。 “我把摄像头关掉了，没有拍到我打人。” 刘志吹胡子瞪眼，被他气得血压都飙高了不少： “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聪明伶俐，办事稳妥？！” “苏祁啊苏祁，里面那人来头不小，你很可能会被他报复的你知不知道？你年纪轻轻，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行为？” 苏祁咬牙，从来谦逊有礼的人第一次露出那般傲气挑衅的神情。 “那就让他来，反正我就要打他，不仅这次打，以后我还要见一次打一次！” 刘志：“……” 他气得一甩手：“你牛逼！我他妈说不动你！我工作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自找死路的，看你以后怎么后悔！”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值班警察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刘哥，不好了，苏署长来了！” 刘志一懵：“哪个苏署长？” “还能有哪个苏署长？！当然是那个苏署长啊！！！” 京都警察总署，苏城！ 刘志吓得连忙把帽子戴好，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苏祁： “你小子这回摊上大事了，苏署长怕不是来护着里头那人的，你他妈要完蛋了！” 要完蛋的苏祁脸不慌心不跳，把刘志气得头顶冒烟。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位气场迫人的苏署长便走了进来。 顾不得骂苏祁，刘志标准地敬了一个礼，恭恭敬敬道：“署长好。” 苏城应了一声，走到苏祁面前站定。 刘志一瞬间冷汗都要下来了。 该死的，苏署长大半夜赶过来，不会真是为了里头那姓徐的王八蛋吧？那苏祁岂不是危险了？ 他在心里狂飙脏话，眼一闭心一横，就要站出去替苏祁那臭小子说情。 谁知下一秒，他听到苏祁冲着那位苏署长叫了一句： “爸。” 刘志：“？？？” 苏城沉着脸，不怒自威。 “你还知道叫爸？刚刚打人的时候不是很威风？” 苏祁低下头：“是我错了，我接受惩罚，但这件事跟警局其他人没关系，您别怪他们。” 刘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直到现在，他还不愿意接受现实。 他们局里的菜鸟实习警察，居然是苏署长的儿子？！ 苏祁紧跟着又说道：“里面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放过，他涉嫌故意伤害，还拒不认罪，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苏城看他一眼，挥手招来两名警员，一左一右摁住苏祁的胳膊。 “爸！” 苏城满面威严：“想查可以，那得在你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之后！” 苏祁用力挣了挣，但完全是徒劳无功，他不甘心地被带走。 苏城冲刘志点了一下头：“这段时间，劳烦诸位费心照顾犬子。” 刘志神志恍惚：“不，不辛苦……”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太玄妙了，有点让人接受无能。 车上。 苏祁苦苦哀求。 “爸，我求你，你先让我查清楚这次的案子行不行？大不了到时候你再十倍百倍地罚回来，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苏城冷声道：“你先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打人？” 苏祁沉默两秒，还是那句话：“姓徐的该打。” “看来你还是没认清楚自己的错误，那这段时间，我就送你好好去学学规矩。” 此话一出，苏祁便知道了，他老爹又要把他往军营里一扔，让他那些老朋友磋磨他。 苏祁也没打算逃避，他刚刚确实气得狠了，做错了事，该他接受的处罚他认。 但是，他需要先做一件事。 “能不能把手机给我，我想给我……朋友留个信，不然我几天回不来，她可能会担心。” 苏城一挥手，准了。 苏祁忍着激动拿回手机，编辑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苏城说到做到，说让他发一条，那除此之外多一个字都不给，他把手机又没收了回去。 苏祁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爸，徐朗那个案子真的不能再查吗？” 苏城看他一眼：“不用你多心，早就有人吩咐了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查清楚。” 苏祁追问：“谁？” 苏城闭目养神，显然是不准备再答。 苏祁只好忍下一肚子的好奇，在心里默默盘算。 那个让他爸查这件事的人，也是为了宋昭吗？他会是谁呢？ 此刻。 医院。 宋昭收到了苏祁的信息。 两人的微信是昨天才加上的，毕竟是邻居嘛，以后总会有往来，没有个联系方式总归不好。 他在信息里跟她报备。 【学姐，我要回爸妈家几天，最近不回去住，有问题你可以找我警局的前辈们，他们会帮你的，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 宋昭莞尔。 当时苏祁说要叫她学姐，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真的这么叫上了。 想想她都毕业了，还被叫学姐，宋昭有种微妙的在装嫩的错觉。 她给苏祁回了一条。 【没关系，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翻看微信的时候，宋昭发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好像多出来了一个。 没有任何备注，昵称是一个简单的字母w。 他的头像也很特别，宋昭看了半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清塘村。 她十六岁之前，就被寄养在那里。 第67章 宋昭记忆里的少年 青塘村地处偏僻，知道它的人不多，这个w为什么会用青塘村的照片做头像？ 是巧合吗？ 宋昭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 让她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人竟然秒回。 w：【我爱你。】 宋昭：“？？？” 她捧着手机不知所措。 这是……发错了？ 此时另一边。 周妄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 艹，宋昭主动给他发信息，他情绪太激荡了，一时没控制住，居然把心里想的话发出去了。 也不知道吓到她没有，万一她觉得他是变态，把他删了怎么办？ 这微信可是他使了手段才加上的，为此还连夜做了个假的二维码，骗她说是软件内测。 要是被删了可划不来。 这样想着，周妄立刻将信息撤回，又补了一句。 w：【不好意思，输入法错误了，别介意。】 宋昭了然，她回：【没关系。】 w：【嗯嗯，我爱你。】 宋昭：【……又错了？】 w：【嗯嗯，抱歉。】 宋昭：“……” 她凌乱了两秒钟，才重新组织好语言，跟他问正事。 宋昭：【我看到你的头像了，你是青塘村的村民吗？】 w：【不是。】 【但我的爱人在那里。】 这次没有输入法错误，他说他的爱人就在清塘村。 宋昭没有再回信息，她躺在病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 时间真的太快了，快到她都几乎忘记清塘村的模样，也忘了那里曾埋葬着她的前十六年。 母亲去世之后，宋母不满她的存在，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她送往清塘村，寄养在曾经的宋家保姆家里。 村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她的身份来历，都教导家里的孩子不要跟她往来。 因而，宋昭在失去母亲之后，再次失去了拥有朋友的权利。 她沉默地上学放学，在后山看书发呆，好像被所有人遗忘抛弃。 不对。 宋昭想到什么，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唇边抿出一道清浅的折痕。 她在那里，也是有过一个朋友的。 在后山，她自己的秘密基地里，突然闯入又突然消失的不速之客。 那是个蒙着面罩、身量修长的少年，穿一件墨绿色上衣，在充斥着血腥气的空气里，像是某种回到巢穴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 他对宋昭充满警惕，纯黑色的眼眸冰冷又危险，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但他始终没动，宋昭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他在一点点虚弱下去。 或许是因为他跟自己境遇相同，都是孤身一人，无处可依，宋昭忽然产生了一个坚定的念头。 她想要救他。 她平生第一次做小偷，从村里的卫生院给他偷来了纱布酒精和消炎药，还有一些食物。 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看了她许久，最终慢慢从山洞里走了出来，接了她的东西。 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接下来的几天，她到点就会去给他送东西。 有时候是药，卫生院里上了锁，她偷不到，便把自己的胳膊划破，去找医生开药。 还有食物，老师奖励的水果糖，宋昭都会拿给他。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仍然戴着黑色的面罩，却走到了宋昭面前。 他很高，当时十五岁的宋昭才只到他胸口，她愣愣地仰起头： “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可以想办法给你找。” 少年没说话，他手掌紧了紧，似乎想要做什么，但他最终只是勾着手，轻轻摸了一下宋昭的脑袋。 那天之后，宋昭再去山洞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东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宋昭几乎以为这几天的相处，都只是她过于孤独下产生的幻觉。 但胳膊上的伤口还在，让她知道那并不是幻觉。 她真的曾经短暂地有过朋友，虽然她连朋友的长相都不知道，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但这给了宋昭莫大的慰藉。 在十多年平静孤寂如同死水一般的时光里，她也曾经有过活着的意义。 甚至她后来选择成为一名医生，也跟山洞里的少年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只是，她没有再见过他。 她是真的……很想再见他一次。 宋昭闭了闭眼睛。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备注为“周妄”的联系人给她发来了信息。 【疼吗？】 宋昭有些奇怪，明明他从她病房离开的时候才问过她疼不疼，怎么现在又要问一遍。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回复了。 宋昭：【不是很疼。】 电话另一头，季斯越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手，荒唐地怀疑这只手是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不然怎么会给宋昭发这种信息？ 她疼不疼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再说了，一个私生女而已，就算是疼死了又怎么样？ 顶多这个世界又少一个祸害，也算善事一桩了。 但想是这么想，只要一回忆起酒店里躺在床上的宋昭，瘦瘦薄薄的一片，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就有种坐立难安的烦躁。 终究是不堪忍受这种烦躁，他拿起手机登上小号，顶着周妄的名字问她怎么样了。 她说还好，那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季斯越眼不见心不烦地摁灭手机。 知道人没事，那还聊个锤子。 他可不是周妄那种没分寸的人，专门喜欢跟嫂子不清不楚。 季斯越嗤笑一声，转头去看文件。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他一行字都还没看完。 他呼出一口闷在胸口的浊气，又去拿手机。 宋昭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身上披的衣服，是季斯越的吗？】 她隐约有点印象，季斯越当天穿的好像就是这件。 但他向来厌恶自己，又怎么会把衣服给她披？ 这样一想，宋昭又有一点不确定了，干脆问一问。 季斯越动动手指，打字。 【是他的，怎么了，你嫌弃？】 发完信息，他端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想要忽视心底那一抹没有由来的紧张，却被烫得险些吐了出来。 该死。 季斯越黑着脸，把咖啡往旁边一扔，手机上，宋昭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没有，但他很讨厌我，所以我才不敢相信他会把衣服给我披。】 她很坦诚，并不是撒娇装可怜的语气，只是在单纯地陈述这个事实。 季斯越却听得捏紧了手机。 第68章 宋昭说他很讨厌 他讨厌宋昭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他讨厌世界上所有的私生子私生女，每天都在阴暗地诅咒，希望他们凄凄惨惨地死去。 怀着这个想法，他曾经很厌恶宋昭，几次羞辱她，给她难堪。 两人的每一次相遇都是针锋相对，不欢而散。 宋昭觉得他厌恶她，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他现在为什么觉得这句话很刺耳呢？ 季斯越眯起眼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给宋昭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那你呢，你也讨厌他吗？】 宋昭：【我可以说实话吗？这算不算背后讲人坏话？】 季斯越：【……不算，你说。】 宋昭就诚实地说：【很讨厌。】 季斯越：“……呵。” 他气得冷笑两声，险些没把手机扔出去。 瞧瞧她说什么，他很讨厌？有多讨厌？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好姑娘？！ 季斯越站起身来，扯松领口，烦躁地在办公室里直转圈。 偏偏他还不死心地继续问。 【你讨厌他，干嘛还穿他衣服？】 【……我昏倒了，是你给我披的他的衣服呀，我又不知道。】 【……】 宋昭一头雾水。 她觉得今晚的周妄好奇怪，问的问题都那么莫名其妙，她都有点无语住了。 季斯越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今晚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执着于这些幼稚又没有营养的问题，还因为宋昭的回答而心绪起伏。 真是疯了，他扯唇自嘲：【那你把衣服扔了吧。】 宋昭却说：【一码归一码，他好心给我衣服，我应该谢谢他，顺便把衣服还给他。】 这件衣服的牌子她听过，很贵，宋昭不想欠他人情。 季斯越沉默。 果然，她就是这样的人，爱憎分明得很。 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忽视他的缺点，也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屏蔽他的所有善意。 跟他一点都不一样。 季斯越刚想回答，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 “进。”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 进来的人是宋绾，她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是同源府的糕点。 这家店的创始者是皇宫御厨，人气火爆，每天限量，尤其是招牌枣花酥和太师饼，需要提前预定才能拿得到。 宋绾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笑容温婉： “我问了你助理，他说你还在加班，我想着带点夜宵给你，我记得你是喜欢吃这家店的糕点的。” 自从上次在医院争执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气氛多少有些微妙的尴尬。 宋绾这次来多少有些求和的意味，季斯越自然愿意给她一个台阶下。 “谢谢绾绾，先放下吧，我等会儿吃。” “好。” 宋绾将盒子放下，跟他搭话：“我听说昭昭和徐朗在酒店里……被记者看到了？” 她并不知道事情原委，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蹙着眉，一脸为宋昭担忧的模样。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昭昭不是这样的人。” “也或许……是徐朗蛊惑了她，毕竟她和阿珩结婚两年，感情一直不好，肯定会有一些那方面的需求没法满足，她一时失足也是正常……” “够了。” 宋绾还没说完，便被季斯越出言打断。 他抬起头，神情竟有些说不出的严肃。 “你不了解事情经过，就不要随意评说。” 宋绾脸色明显一僵，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燃烧起来。 季斯越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过就说了句实话，他做什么这样说她？还是说他现在听不得别人说一句宋昭不好？ 上次在医院里她就看出来了，季斯越表现上说什么讨厌私生女讨厌宋昭，实际上宋昭一招手，他就巴巴地过去帮她。 两人冷战的这两天，他也完全没有要服软的意思，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这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从前她生气了，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会买好礼物上赶着来哄她。 可这一次呢？她都放低身段主动向他示好了，他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甚至又当着她的面维护宋昭！ 明明知道她会不高兴，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宋绾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象，但其实心里已经火气冲天。 宋昭这个狐狸精，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到底给季斯越灌了什么迷魂汤？ 季斯越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他扶了扶额，尽量让声线平缓下来。 “抱歉，我有点累了，说话语气有些冲。” “你先坐吧，我亲自去给你泡杯咖啡。” 季斯越有一手漂亮的拉花手艺，宋绾从前就爱喝他泡的咖啡。 他出了门，宋绾眼尖地在看到办公桌上还亮着屏的手机。 她走过去，发现联系人备注正是宋昭。 好啊，这两人果真是勾搭上了。 宋昭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一边跟周妄不清不楚，一边又要来勾引季斯越，跟他聊骚，真是天生贱骨！ 她看着宋昭发来的消息。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送衣服好呢？】 宋昭发这条信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至今还以为对面的人是周妄，觉得他会知道季斯越的行踪。 却不想看在宋绾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和暗示。 她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阴狠，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的办公室大门，飞快在手机上打字，点击发送，然后迅速删除聊天记录。 【明晚七点，暮色酒吧，07包厢。】 宋昭那边很快回复。 【嗯，时间不早了，我休息了，再见。】 宋绾将手机放回原位。 季斯越端着咖啡回来的时候，宋绾脸上已经毫无异样。 他将咖啡递给她，顺带看了一眼手机，宋昭说她要去睡了。 季斯越便没有再回复，关掉了手机。 宋绾一直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没有发现异常，心里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地问他： “对了，你刚刚的意思是徐朗跟昭昭的这件事还另有隐情是吗？” 季斯越看她一眼，平淡回复：“不出意外的话，阿珩那边马上就有结果了。” 与此同时，傅家。 “啪！” 傅啸川猛地一掌甩在陈君脸上，脸上怒意翻腾。 “看看你干的好事！” “让你去陷害宋昭，你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我傅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眼下徐朗被警察抓走，还惊动了警察总署，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第69章 傅铮暂代傅知珩 陈君脸上顶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啸川，嘴唇颤动。 “……你居然打我？” 傅啸川寒声道：“我为什么不敢打？你知道从晚上到现在我接到多少媒体电话吗？他们一个个的都说我们傅家吃人不吐骨头，联合外人陷害亲儿媳妇儿！” “因为你，傅氏的股价一跌再跌！多少同行对头都在嘲笑我看我笑话，你知道吗？！” 陈君被骂得狗血喷头，摇着头下意识反驳： “不可能，徐朗不敢供出我，媒体没有证据怎么敢这样乱说话，我们可以去告他！告到他在行业里混不下去！” 傅啸川几乎要被她蠢笑了。 “徐朗那个蠢货，他早都交代了，承认是你指使他去侮辱宋昭！你还想告谁？人家不告你就不错了！” 徐君坚决不相信：“怎么可能？徐朗再不济也是徐家大少爷，警察局那些人怎么敢审他？” 傅啸川冷冷看着她：“谁跟你说是警察局？这件事早就被警察总署接管了，他们会忌惮一个小小的徐家？” “警察总署？苏家？” 陈君现在是彻底慌了。 她不明白，自己不过就动手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宋昭，为什么会惹来警察总署？ 万一他们真的从徐朗嘴里撬出什么，她岂不是会被抓过去坐牢？ 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可是傅夫人！应当过着羡煞旁人的生活，绝不能掉进泥潭里！ 这样想着，陈君上前一步抓住傅啸川的胳膊，神情哀切： “老公，你一定要帮我，你知道的，我这么做没有一点私心，我全都是为了傅家，都是为了阿珩，你不能狠心不管我！” 傅啸川烦躁地将她甩开，视线在一处定格，神情微微变了一下。 “阿珩？” 陈君转过头，看到傅知珩正站在几步之外，神情阴郁而灰败，正直勾勾看着她。 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试图捡起自己从容温和的表象。 “儿子，你、你怎么来了？怎么都不出声？妈妈吓了一跳。” 陈君走到傅知珩面前，想伸手去拉他，傅知珩却避开了她的手，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漠然。 “母亲，你为什么一定要害宋昭呢？” 陈君脸一僵：“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网上那些传言？” 她着急地撇清自己：“那些都是假的，都是记者胡编乱造，你应该知道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人……” 傅知珩突然苦笑：“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他一直以为陈君只是不喜欢宋昭，上次车祸事件也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并不是真的存了那般歹毒的心思。 可他骗得了自己一次，却没有办法骗自己第二次。 这一次若不是周妄及时赶到，他都不敢想宋昭会是什么下场。 凌辱，虐待，侵犯…… 每一种结局傅知珩都不敢想，越想他越恐惧，越想越愤怒，越想……就越恨他母亲。 傅知珩捂着眼睛，遮住眼底血红：“母亲，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恶毒，不择手段。 听到傅知珩的话，陈君的心都被伤透了，她冷笑两声，干脆也不装了，直截了当地承认。 “是，就是我害的她，上次车祸，这次联合徐朗，都是我做的，都是你妈我做的！你满意了吗？” “可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老爷子给了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宋昭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我只是想把这些属于我儿子的东西要回来，我有什么错？！” 她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激动，神情扭曲又狰狞，仿佛她才是全世界最委屈的人。 傅知珩还未开口，便听到傅老爷子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我把我的股份给杳杳，你有什么意见？” 陈君神色一滞，猛地转身向后看去。 傅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傅铮缓缓推过来。 她不情愿叫了一声：“爸。” 傅老爷子摆摆手：“我可担不起你这声爸，连亲儿媳妇儿你都能几次三番去陷害，难保不会对我下手。” 这话实在是有些重了。 傅知珩不忍心看陈君难堪的神情，张口就要给她求情。 “爷爷，妈妈她已经知道错了……” 傅老爷子闻言看向他，一双苍老的眼眸如同利剑一般，狠狠将他贯穿。 一时间，他所有见不得人的私心都被明晃晃摊开。 “所以，你又要袒护她一次是吗？” 傅知珩咬牙，觉得无地自容。 原来他爷爷早就知道了，知道上次车祸的真相，也知道是他包庇了陈君。 “对不起爷爷，我让您失望了。”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失望的又何止我一个人。” 傅知珩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老爷子说的是宋昭。 车祸事件已经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一次，他还要重蹈覆辙，再看一次她那般失望的眼神吗？ 这一刻，傅知珩居然想要逃避，两头都是死路，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他的神情，完全在傅老爷子的意料之中。 他摇了摇头，沉声对傅知珩开口：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去公司了，公司的事情我会让阿铮先替你管着。” 傅知珩咬牙：“……是。” 陈君却大吼起来：“我不同意！” “爸，阿珩是傅家唯一的继承人，公司本来就是他的！你削他的权，却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去顶他的位置，这算什么道理？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到大脑也开始不清醒了？” 傅啸川拽住她的胳膊，不悦地警告：“注意你的言辞，怎么跟爸说话呢？！” 傅知珩也拉住陈君：“母亲，不必再说了，这是我应得的。” 陈君甩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看你那窝囊的样子！” 她趾高气昂地看着傅老爷子。 “爸，我弟弟的公司是看在我和阿珩的面子上才跟傅氏合作，若是你现在踢走阿珩，那这笔合作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傅老爷子不紧不慢：“是吗？你还没看最近的新闻吧？” 这是什么意思？ 傅知珩脸色难看地将手机递到陈君面前，陈君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 她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新闻上赫然是陈氏集团涉嫌违法洗钱偷税漏税的通报，她弟弟陈绍被警察带走的画面就在板块最中央。 第70章 从天而降的小仙女 陈绍一倒，陈君最后的后盾也将不攻自破，她抓着傅知珩的手，心头一团乱麻。 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对陈家出手，想要将她逼入绝境？ 陈君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宋昭。 可她不过是个小医生，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到底是谁在替她出头？ 陈君想了半天，然而被一连串打击击溃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 她越想越慌，越想越乱，干脆去求老爷子。 “爸，陈家是我的娘家，跟傅家同气连枝，这个时候您更应该放权给阿珩，让他去救他舅舅啊！” 傅老爷子淡淡道：“你有想救的人，我也有想护着的人，来谈个条件吧。” “你放弃手里百分之八的股份，把它转赠给杳杳，算作一些补偿，如何？” 闻言，陈君脸上祈求的神情猛地变为阴狠。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把我的股份给宋昭那个贱人？我难道是疯了吗？！” 傅老爷子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让警察总署去查，查出什么傅家都认，到时候如果有人徇私包庇，别怪我将他赶出傅家！”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傅知珩听的。 傅知珩担忧地看向陈君，想要劝她：“母亲，你听爷爷的吧。” 丢了股份，总比名声尽毁还要被抓去坐牢的好。 更何况，她本来就欠宋昭的。 陈君却听不进去，她死死咬着牙，指甲嵌进掌心，硬生生被她掐掉了几块皮肉。 “股份是我的，要我给宋昭？你们想都不要想。” 简直是不知悔改。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因为动了怒，气血上涌，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傅铮立刻转动轮椅，将他推回楼上。 陈君嘴上硬气，其实心里也慌得厉害。 必须要立刻查到是谁在宋昭身后给她撑腰，帮着她对付陈家，不然她一定寝食难安！ 与此同时。 “老板，都照您的吩咐做好了，证据确凿，陈绍这次绝对别想从警局里出来。” “苏家那边也按您的要求，接管了这个案子，陈君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周妄捧着手机，淡淡应了一声。 “做得不错。” 得了夸奖，林峰腰板都挺得更直：“谢谢老板，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吗？” 周妄停顿两秒，轻咳一声：“宋昭……在做什么？” 林峰：“……”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老板的一天就是吃饭睡觉虐渣想嫂嫂。 脑子里根本没有其他的事。 林峰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仍然尽职尽责地回答道：“宋小姐去了暮色酒吧。” 周妄皱起眉。 酒吧？她一个人去？去干什么？她长那么好看遇到坏人怎么办？ 这样想着，周妄捞起外套往办公室外面走。 林峰追问了一句：“老板，需要我当司机吗？” 周妄：“原地待命。” 林峰：“……好呢。” 他就不打扰老板和嫂子二人世界了。 暮色酒吧。 灯光迷离，乐声混杂着人群的欢呼声，将夜晚的暧昧和疯狂推向另一个高潮。 舞池中央，所有人视线的焦点，明菲菲穿着银色的超短吊带裙，红唇娇艳，波浪卷发披散，正抓着一根钢管忘情热舞。 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离，看她舞动间丰盈的大腿春光，看她肩膀上淋漓的香汗，时不时吹几声垂涎觊觎的口哨。 甚至有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当众将手伸向自己身下，看着明菲菲的眼神黏腻又肮脏。 明菲菲看到了，但却丝毫不在意。 她享受那些追捧她的视线，不管是欣赏，还是猥琐，她都乐此不疲。 这两天她几次尝试接近周妄，都被他挡了回来，这让骄傲的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眼前这些人，恰好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让她知道她还是那个万人追捧的明家大小姐。 明菲菲妖娆一笑，动作更加奔放大胆，汗如雨下。 然而，她发现这些人的视线慢慢从她身上移开了，无论她做怎样挑逗涩情的动作，他们都不再看她。 该死，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地方？ 明菲菲停下舞动，脸色难看地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酒吧入口处，走进一个纤细的身影。 她穿一身棉质的白色长裙，黑发半扎，跟酒吧里灯红酒绿的氛围截然相反，显得干净又温柔。 随着她一步步走进近，那张惊艳的脸蛋完完整整露出来，显现在众人面前。 未施粉黛，却肌肤胜雪，额角安静贴着的纱布为她平添几分脆弱，一双眼睛像是含了一汪水，看得人心脏酥麻，一股痒意从脊椎直直往上窜。 这他妈哪里来的小仙女下凡了？也太漂亮了吧！ 这张脸还是男女通杀，不光是男人，还有几个女孩子也直勾勾地看了过去，做出西子捧心状。 小仙女却没有看这边，她拎着一个袋子，好像有目的似的，直直奔着里头的包厢走去。 她越走越远，众人的脖子也越伸越长。 明菲菲认出了宋昭，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又是她！上次在酒店里徐朗玩的那个女人！ 怎么，一个徐朗不够她伺候的，还跑到酒吧里来当众发骚？搔首弄姿抢她风头？ 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明菲菲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脚踹开舞台下的人：“滚开！” 一群没见识的贱民，被一个出来卖的女人迷花了眼睛。 男人忌惮着她的身份，被踹了也不敢吱声，等她走远了，才恶狠狠啐了一口。 “呸！要不是看你是明家大小姐，你这样的，老子打飞机都他妈嫌不够爽。” 7号包厢。 按照昨天周妄在微信上告诉她的，季斯越就在这里面谈生意，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宋昭看着面前紧闭的门，轻轻敲了敲。 “进来吧。” 里面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显然不是季斯越。 宋昭的手放在门把上，拧开的一瞬间，她闻到里面传来浓烈的烟味，脚步猛地一顿。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贱人！” 明菲菲语气阴狠。 宋昭一闪身，避开明菲菲推过来的手，由于身体的惯性，后者没来得及收住脚步，整个人跌进了07包厢里。 第71章 敢抢老娘的男人 宋绾一直在二楼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当她看到明菲菲暗算宋昭不成，反而自己闯进07包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住了，立刻往下赶。 07包厢可是她专程为宋昭准备的惊喜。 如果明家大小姐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她肯定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得不偿失。 宋绾让保安编个理由，将包厢门口的宋昭支走。 她自己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条缝。 里头，穿着清凉的明菲菲被七八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缓缓围住。 他们油腻的目光放肆地在明菲菲身上逡巡，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大腿和后背，露出猥琐的笑容。 明菲菲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双手捂胸，神情颇有些色厉内荏。 “你们别过来，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我是明家大小姐，明氏集团的千金！” “而且……而且我是周妄的未婚妻，你们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就是京都周老首长的孙子，你们惹不起的大人物！不想死的都离我远一点！别靠近我！” 宋绾本来已经拧开了门把手，准备进去把明菲菲救出来。 可听到她这句话，她眸色一沉，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周妄的……未婚妻吗？ 宋绾勾起红唇，唇齿间森寒冰冷，面上恶意陡生。 她从容地将包厢门拉上，关死。 靠在墙边，听着里头明菲菲惊慌的哭喊声，悠悠然点了一根烟。 一直到这根烟全部烧完，她才重新将包厢门打开。 里头，明菲菲被按在包厢沙发上，摆成一个屈辱的姿势，两双黑手已经摸上了她的大腿和胸口，正往衣服里面游走。 明菲菲满脸惊恐和屈辱，过度的恐惧让她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根本看不出半点从前的不可一世。 看到宋绾，她眸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竭力仰起头，冲她求救。 “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将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明菲菲竟突然想到了上次在酒店遇到宋昭时的场景。 当时，她也是这般看着自己，声嘶力竭向自己求救。 可她将她推给了徐朗。 明菲菲突然很害怕，害怕面前的女人也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对她见死不救。 因此，她更加卑微地看向站在门边、全身光鲜干净的宋绾。 宋绾饶有兴致地看着明菲菲哀求的神情，觉得心中积蓄的恶气都吐出去不少。 虽然让宋昭逃过了一劫，但是让明菲菲吃点苦头，也算是另外的收获了。 而且，这怎么不算是一个接近她的好机会呢？ 这般想着，宋绾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正义凛然地站出来制止。 “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几个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门边的宋绾，一头雾水。 宋绾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个男人瞬间会意，从明菲菲身上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明菲菲立刻坐起来，将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 宋绾走过去，温声问：“你没事吧？” 明菲菲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不准把你看到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我饶不了你！” 宋绾心里不屑，但面上仍温柔顺从。 “嗯，不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还算她有眼力见。 明菲菲从宋绾身上收回视线，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花了一半的妆容，气得直咬牙： “贱女人！要不是她，我怎么会那么倒霉进到这间包厢！” 宋绾闻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明菲菲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宋绾叹一口气：“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今天的事情应该不是意外，是我妹妹……她故意设计的。” 明菲菲不解：“你妹妹是谁？” “就是你在包厢外见到的那个白裙子女人，宋昭，我亲眼看到她给那些男人发钱，说……说让他们教训教训你。” 明菲菲闻言冷笑起来，尖利的指甲抠进沙发里。 “我就说怎么会那么巧，原来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故意引我进这间包厢，害我被那些流氓羞辱！” 只不过，那女人叫宋昭？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明菲菲没有想太久，很快将注意力又放回了宋绾身上，神情有些怀疑。 “她既然是你妹妹，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宋绾闻言苦笑一声：“我们是同父异母，而且……”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抬眸看着明菲菲，双眼写满了真诚。 “而且我看不得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被欺负，所以才如实相告，就算妹妹怪我，我也要这么做。” 明菲菲看着她，一下子就卸下了防备。 “没想到那个贱女人还有个这么好的姐姐，我明菲菲交你这个朋友了。” 宋绾故作惊讶的张大嘴，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你是明家的千金！” 明菲菲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如假包换。” 宋绾有些受宠若惊：“看来我今天是走运了，居然交到了明家大小姐做朋友。” 明菲菲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当即站起来，挽住她的胳膊。 “走吧，请你吃饭，就当是谢谢你。” 宋绾也笑：“那就却之不恭了。” 她一边跟着明菲菲往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到地上。 明菲菲低头将照片捡起来：“这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照片上赫然是宋昭坐在周妄肩膀上，被他从泳池里抱出来的那一幕。 明菲菲嫉妒得火冒三丈，捏着照片怒瞪着宋绾：“这是什么？” 宋绾有些为难：“这……这是……” 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让明菲菲坚定了自己的怀疑，她气得当场将照片撕得粉碎，又用脚来回去碾。 宋昭拦住她：“菲菲，你先别生气，其中可能有误会。” “我跟阿妄是发小，我了解他的性子，他就是看宋昭落水了没人救，所以才出手相助……” 明菲菲道：“我看分明是那个宋昭故意装可怜博同情，想要勾引周妄吧！” “下贱的狐媚子，敢觊觎我的男人，我非整死她不可！” 明菲菲眸中闪过阴翳和算计，被宋绾清楚看在眼里，她默默勾起了唇角。 第72章 你弄死我啊！我才不要亲你！ 保安将宋昭半推半赶地带出酒吧，来到后面的小巷子里，关上了门。 巷子里路灯昏暗，忽闪忽灭，前后左右都没有一个人影。 凉风吹来，宋昭摸了摸胳膊，心底有些打突。 她不准备再回去酒吧，季斯越显然不在这里，是有人故意诱骗她过来，想要对她不利。 可这个消息是周妄在微信上告诉她的，他会害她吗？ 宋昭下意识否定了这个答案，比起周妄故意陷害她，她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偷偷拿了他的手机。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离开比较重要。 握紧手上的袋子，宋昭循着灯光往巷子外走。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显得有些空寂可怕。 宋昭的心怦怦狂跳，捏紧了手机，尽量加快脚步。 突然，前方路灯闪烁了两下，轰然熄灭。 未知的黑暗让人恐惧，宋昭猛地停住脚步，提着一颗狂跳的心脏，缓缓向后退。 一步两步…… “嘭……” 轻微的肉体碰撞声传来，脊背有些麻木，但宋昭一动不敢动，她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同一时间，一只温热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腰也被人环住，缓缓收拢。 最终，她踉跄着跌进了男人硬邦邦的怀里，听到那熟悉的、低沉沙哑的声音。 “……宝贝，有想我吗？” 宋纤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是他！那个总是趁着停电闯进她家的流氓！ 他居然又找上她了。 宋昭觉得自己小腿肚子都在打抖，她强装镇定，去摸包包里的手机，一边对身后的男人警告道： “这是在外面，我会叫人的，你快点放开我。” 男人闷笑一声，轻松将她的包连同手机夺走，挂在他自己肩膀上，悠悠对她道：“你叫啊。” 宋昭气得吐血，当即要喊人。 “救……唔！” 男人捂住了她的嘴，指腹用力，顺带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肉，很恶劣地对她讲：“你叫得太好听了，我会更兴奋。” “所以，你最好安静一点。” 宋昭欲哭无泪，她怕得要死，只能被迫咬紧了嘴巴不吭声。 男人满意地松开手，用一根冰冰凉凉的东西蒙住了她的眼睛，握住她发抖的手，手指扣进指缝里，跟她手指交握。 “跟我走。” 宋昭脚底像是扎了根，就是不动，拼了命去甩开他的手，害怕极了，也厌恶极了。 周妄看她徒劳挣扎，固执又可爱，他忍着笑，压着嗓子问她：“不想走？” 宋昭不回答。 谁要跟这个臭流氓走，他肯定憋着坏，想对她做坏事！ 周妄似乎妥协了，松开她的手：“那好吧。” 宋昭还没来得高兴，下一瞬，她被人托着腰腿抱了起来。 “啊！” 身体腾空，眼睛还看不到，宋昭慌张得双手乱抓，只抓到了男人的头发，用力抓紧。 周妄晃晃脑袋，让她坐在他肩膀上，故意凶她：“男人的头发不能乱碰，你不知道吗？” 宋昭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她手指用力揪住他头发，声音都在抖：“你把我放下来。” “不放。” 说着，他把她往上颠了颠，让她坐得更稳，大步往前走了起来。 宋昭都快哭了。 她越怕，手上越用力，好在周妄头发多，不然指定被她薅秃。 走了大约十分钟还没停，宋昭越来越觉得身下这男人的体力真是妖孽。 托着她这么个成年女性走了这么久，这男人愣是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稳得要死。 对比下来，她就是个小弱鸡，一点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 宋昭都要绝望了。 终于，周妄停了下来，将宋昭放下来。 “坐下。” 他对她讲。 宋昭被迫坐在了什么东西上，周妄俯下身看她。 她眼睛被他的领带蒙住，只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樱唇红润，唇珠可爱，泛着淡淡的水光，像全世界最漂亮的糖果。 周妄喉咙滚了滚，对宋昭说：“亲我一下。” 宋昭怔了一瞬，似乎是被他的无耻惊呆了，用力偏开头，咬牙切齿骂他：“……王八蛋！” 王八蛋周妄笑了：“亲不亲？不亲就打你信不信？” 他嘴上威胁，手上却极尽温柔地拍了拍她脸蛋。 哪里舍得打呢，他就是太想让她亲他了，想到心都疼，故意说狠话吓吓她。 谁知宋昭却当真了，梗着脖子冲他吼： “那你打死我！反正我不亲你，你就是个臭流氓！猥亵犯！我要报警让你坐牢！” 虽然是很无耻，但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周妄叹一口气，在心里狠狠将自己谴责一番，然后捏住宋昭的下巴，低头吻她。 “唔！！！” 宋昭用力推他，但他跟堵墙一样，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她紧紧咬着牙，不让他深入，周妄也不强迫，小心吮吻她的唇瓣，舔她娇俏的唇珠。 漫长的吻结束之后，他沙哑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八周年快乐。” 他走了。 宋昭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但她因为最后的那句话，连眼睛上的领带都没想起来摘。 她没听错的话，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八周年快乐？ 什么八周年，谁和谁的八周年？ 宋昭陷入短暂的迷茫，几秒钟之后，才想起来去解开领带。 系得太紧，她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解开。 直到，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宋杳杳。” 是周妄的声音！ 这一瞬间，她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的安全感，努力提高声音回应他。 “是我，我在这儿。”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妄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别怕，我给你解开。” 他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将领带拆掉。 恢复光明的一瞬间，周妄担忧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宋昭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她颠三倒四地告状：“刚刚……有人把我带到这里来，他绑我的眼睛，还恐吓我……” 明明宋昭口中的一切恶行都是他自己做的，但周妄此时却发挥了堪比影帝的专业级表演，顺着她的话附和她。 “是么，居然这么大胆，他不怕被警察抓走吗？” 语气自然流畅，完全听不出一丝心虚。 宋昭根本没有怀疑，反而用力点头：“他完全就是个狂徒！暴徒！疯子！” 狂徒、暴徒、疯子周妄觉得她说得很对。 “是的，以后你要小心一点，不要一个人出来走夜路。” 不然就会遇到他。 第73章 烟花，八年前的承诺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宋昭就要质问他了。 她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语气严肃：“不是你告诉我季斯越在这里，让我来找他还衣服的吗？” “你是不是骗我？” 周妄被她问懵了：“没有啊，什么时候？” 他这次说的真是实话，没有扯谎。 宋昭也懵掉了。 不是他？ 她抿唇又问了一遍：“你没有我的微信吗？” 周妄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还以为自己偷偷做假的二维码骗她软件内测，其实偷偷加她微信的事情败露了，当即否认道： “没有啊，我不常用微信的。” 宋昭眸中闪过怀疑。 周妄没有她的微信，那她微信里的周妄是谁？ 季斯越难道是在骗她，当时在医院里给她的根本不是周妄的微信！ 宋昭突然醍醐灌顶。 对啊，季斯越是宋绾的忠实追随者，给她假的微信号，装成周妄骗她的信任，不是更方便他帮着宋绾害她吗？ 今晚就是个例子啊，她差点就中了他的计！ 这样一想，宋昭简直要气死。 季斯越简直太卑鄙无耻了，居然用这种手段！ 眼见宋昭脸色越变越差，周妄说话的语气都谨慎了起来。 “怎么了吗？” 宋昭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没什么。” 她视线扫过周妄的唇，有些疑惑：“你来之前是在附近吃辣椒吗？嘴巴怎么这么红。” 周妄神情一顿，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没有，可能……上火。” 宋昭也没多怀疑，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游乐园里，她刚刚一直坐在旋转木马上。 那个流氓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还对他说八周年快乐？ 宋昭怎么想都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突然，身旁的周妄叫了她一声。 “宋杳杳，抬头。” 宋昭抬起头，不远处，漆黑的夜空突然绽放起绚烂的烟花。 华光漫天飞舞，照亮了整个暗色的天幕，京都迷人的夜景都变成了陪衬，整座城市沦陷在这样的浪漫和绮丽里。 宋昭的脸蛋被映照得很红，眼眸比星子还要明亮璀璨。 她太喜欢了，几乎移不开眼睛。 “周妄！快看，烟花好漂亮！” 天真的姑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美丽的巧合，激动地跟身边人分享。 却不想早早准备好这一切、只为了给她惊喜的人就在她身旁，目光紧紧追着她，一分一毫都很吝啬。 烟花很美，但宋昭最美。 周妄看着她的笑脸，心脏突然就变得好软，也好无奈。 这是道歉。 他吓到了她，也骗了她，希望未来她发现真相的时候，能想起今晚的烟火，对他稍微宽容一点点。 不用很多，只要一点点心软就好。 同时，这也是迟来的承诺。 八年前，瘦弱白皙的少女，在狭小的山洞里，捧着下巴对他讲话。 “你是从外面来的吗？村子外面是什么样子？也像这里一样荒芜孤寂吗？” “我也好想出去，想在最大的游乐园里坐旋转木马，看漂亮的烟花，我没有看过，不知道那会有多美……” 她那时，眼里的憧憬混杂着希冀，柔软漂亮得让人说不出话。 只是，这场烟花，终究迟了八年才到。 她应该不记得了吧。 周妄有些遗憾，但很快又笑开。 如今这样也很好，宋昭在他身旁，尽管她还不喜欢他，但相比于过去两年见都见不到的痛苦，现在已经好得太多。 他要学着知足。 烟花绽放到顶峰的一瞬间，宋昭在满天华光里，突然僵硬地顿住身体。 八年，她终于想起了这个时间的含义。 青塘村，山洞，受伤的少年，有且仅有的、唯一的朋友，恍惚如同梦境的回忆…… 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在八年前的今天。 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那个将她掳到这里的狂徒，跟八年前山洞里的少年，究竟有什么关系？ 宋昭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沉思。 因为一直在想这件事，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很不安稳。 总是不断梦到那个小山洞，还有青塘村那些尘封的旧事，在夜间惊醒好几次。 第二天早上，宋昭回到医院换药的时候还顶着两个黑眼圈，被换药的医生笑着调侃。 “小宋医生，不要仗着自己天生丽质就每天熬夜哦，最好啊，是给你这张脸上个保险。” 宋昭被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 身后，女医生和护士看着她的背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宋医生看着精神不太好啊。” “是啊，那新闻上都传成那样了，说她被亲婆婆陷害，故意让她和别的男人传丑闻，她状态能好吗？” “豪门水太深，不是咱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参透的呦……” “谁说不是呢……” 宋昭去看了一眼桐桐。 本来心脏移植的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谁知桐桐突然得了肺炎，持续高烧不退，身体状况很不好，移植的事情只能往后推一推。 现在只希望她能撑过去，尽快好起来。 跟管床医生交流了一会儿，宋昭回到办公室，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傅知珩和陈君，两人守在办公室外，一看就是在等她。 宋昭看都没看陈君，直截了当对傅知珩说：“离婚协议书，带来了吗？” 傅知珩视线躲闪：“律师还在准备，我今天来，是想和我母亲一起，跟你说声对不起，徐朗的事情……请你原谅。” 陈君穿一身黑色洋装，尽管妆容精致，但仍然能让人看出她状态不好。 亲弟弟陈绍入狱，公司危在旦夕，她自己也深陷舆论风波，三天两头被传唤到警察局问话。 她都快被逼疯了，精神状况能好才是奇怪。 听到傅知珩的话，陈君脸上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僵硬地挤出笑容，对宋昭说话。 “这件事是妈做得不对，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希望你能跟警察局说一声，说这些都是误会，让这件事赶快翻篇，别让外人看笑话，你说是不是？” 她想去拉宋昭的手，却扑了个空。 宋昭红唇轻勾，神情是说不出的嘲弄。 “一次车祸，一次酒店陷害，次次都是冲着要我的命去的，你现在轻飘飘一句翻篇就想了事？傅夫人，你的一张嘴怕是没有你想的那么金贵。” 陈君脸色一变。 这个贱人简直不知好歹！ 她都让步对她说软话了，她不仅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敢对她冷嘲热讽，真是反了天了！ 陈君当场就要翻脸，被傅知珩死死拉住。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宋昭。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向来是个善良的人，真让母亲去坐牢，你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 宋昭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会不好受？” “傅知珩，请你搞清楚，如果不是你用桐桐威胁我，早在上一次，你妈就该进监狱了。” 第74章 你猜，记者会信你，还是信我 宋昭不是没有脾气，只是相比于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她更想让无辜的桐桐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还那么小，是她爸爸妈妈拼上性命也要救下来的孩子，那样脆弱珍贵，不该沦为傅知珩随意利用的棋子。 他根本不配。 如果那一次的退让给了傅知珩错觉，让他以为她真的毫无血性，任他拿捏，那他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傅知珩在来之前就有预感，宋昭这次不会轻易松口。 但此刻看到她坚定决绝的神情，他还是不免有些胸口发涩。 陈君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地推他胳膊。 “你闷着不说话做什么？快让她去警局给我解释清楚啊！难道你真的想看我坐牢不成？” 傅知珩当然不想看她进监狱。 但他能怎么办呢？现在的宋昭早就不是当初的宋昭了，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她对陌生人都会比对他更温和一些。 傅知珩苦笑。 她再也不会对他例外了，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或者说是筹码去逼她让步呢。 宋昭看了看时间，神情微微不耐。 “我要工作了，请你们二位离开，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她转身要进门。 陈君急得连声催促傅知珩：“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啊！” 傅知珩无奈：“我跟上去又能说什么？” “你是她老公，她不听你的话还能听谁的？！” 傅知珩神情灰败地看着咄咄逼人的陈君，只觉得满心苍凉可笑。 “母亲，你现在知道她是我妻子了，作为婆婆的你，又是怎么样对待她的呢？” 陈君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现在只有宋昭能救她。 别跟她讲过去如何如何，她是婆婆，宋昭不过是个不讨喜的儿媳妇儿，婆婆怎么样对待她，她都得老老实实受着！ 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如今她可倒好，还敢告到警察局去，让那些警察几次三番把她带到警察局问话，她才是忤逆！才是不孝！ 傅知珩作为她儿子，不帮她教训宋昭也就罢了，居然还言语指责她？ 他也是个没用的狼心狗肺！ 这样想着，陈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傅知珩一眼，用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傅知珩抬脚要跟过去，被她大声呵斥住。 “站住！你别进来碍我的事！” 要是他还当着宋昭的面跟她呛声，她怕自己没被宋昭气死，就先被他气死了。 傅知珩只得在门外等着。 办公室内，宋昭正在看资料，陈君疾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文件抢过去，在手里捏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这些破纸？！” 宋昭抬眸看她，细白的手指一指她手里的文件。 “你口中的废纸，是京都恒科律所方律师的病历资料。” 陈君一愣：“方律师？” 好耳熟的名字。 昨天傅知珩好像说过要帮她请一位业内大牛律师帮她打这场官司来着，那位律师好像就姓方……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宋昭含着笑，一字一顿说道： “不错，就是方亿山律师，那位你求爷爷告奶奶，想要求他过来帮你处理烂摊子的方大状。” 陈君脸色突变，手上一下子没了力道，青着脸将被她捏皱的病历重新整理好，放回宋昭面前。 望着宋昭白皙纤秀的侧脸，她心头简直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堵得她心塞。 她怎么都没想到，方亿山律师居然会是宋昭的病人。 怪不得阿珩之前无数次找他，开出那样丰厚优越的条件，他都不愿意过来帮她处理这次事件。 他早就被宋昭收买了，自然不可能帮她。 陈君死死掐着掌心，心里说不出的慌乱。 警察总署那边死咬着她不放，方律师这边又求助无门，这样下去，她真的有可能会被抓走。 不，绝对不行！ 人在极度慌张不安的时候，反而会变得暴躁愤怒。 陈君迈步走到宋昭面前，一把揪住她的白大褂衣领，语气阴狠地威胁。 “宋昭，你别不识好歹，立刻去警察总署给我说清楚，徐朗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犯贱，跟我无关！你听到没有？！” 宋昭看着暴怒的陈君，觉得她色厉内荏的模样真是特别可笑。 她也真的笑了出来，捏住陈君的手，猛地向后甩。 陈君被迫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几乎气昏了头。 “贱人，你居然敢还手？！” 宋昭将衣服整理平整，跟歇斯底里的陈君相比，她整个人从容平和得过分。 “记者快要到门口了，我劝你最好赶紧走，省得被团团围住，像个过街老鼠。” “呵呵。” 陈君气得冷笑，再次朝宋昭扑过去，死死掐着她的手腕，眼角细纹炸开，让她的脸看上去扭曲可怖。 她咧开嘴，笑容阴鸷：“记者要来？那岂不是更好！正好让他们都看看，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儿媳妇儿是怎么样迫害自己亲婆婆的！” “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京都心外科的宋昭医生，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贱人！一直都是你在陷害我，毁我名誉，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陈君觉得自己这招实在是釜底抽薪，妙不可言。 只要在媒体面前做出宋昭欺辱她的假象，到时候舆论就会瞬间反转。 宋昭会被骂得翻不了身，她则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劫。 陈君几乎要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起掌来。 宋昭眯起眼睛，打量着突然开始狂笑的陈君：“你又要故技重施，当众陷害我吗？” 陈君得意洋洋，干脆直截了当承认。 “是又怎么样？你猜这次阿珩会信你，还是会信我这个亲母亲？” 在她势在必得的眼神中，宋昭却笑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猜，记者会信你，还是信我？” 陈君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皱起眉来，下意识伸手去推搡她。 “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却没想到宋昭竟然顺着她的力道，重重向后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办公室大门被打开，蜂拥而至的记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果断扛起了镜头。 第75章 装可怜这一招，我用得比你好 “没想到人前雍容华贵和蔼可亲的傅夫人私下里居然这么刻薄！这还是在医院里呢，就对儿媳妇儿动手！” “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 “是啊，本来我也不信那些说她陷害自己儿媳妇、故意设计想毁掉儿媳妇清白的传言，现在看来，绝对是八九不离十了。” “赶快多拍两张！现在热度这么高，绝对能上头条新闻！” 在一众鄙夷惊奇的目光中，陈君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她的预想中，应该是宋昭背上欺辱婆婆的罪名，被众人唾弃，怎么现在变成众矢之的反而是她自己？ 傅知珩挤开记者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季斯越。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宋昭身上，竟是同时伸出了手。 宋昭不着痕迹避开了季斯越，被傅知珩扶着胳膊站起来。 季斯越的手落了空，他眉头微蹙。 视线中，宋昭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他也只能看到她冷淡疏离的侧脸，默不作声收紧了拳头。 傅知晏低头问宋昭：“你怎么样？” 宋昭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哪里像是没事？ 傅知珩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轰地燃烧起来，他看向陈君，脸色很难看。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他，陈君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扑过去拉住他的手，着急地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用力。” 陈君手指指着宋昭，几乎要忍不住破口大骂。 “是宋昭，是那个贱人她自己摔倒，故意陷害我的！” 宋昭闻言皱起眉，捂着自己撞痛的胳膊，不言不语，连一句辩解都没有，仿佛陈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她侧脸冰白，隐约透出虚弱的透明色，身子也单薄得不像话。 眼眸中似有水汽一闪而过，被她用力眨眨眼睛收回去，淡色的唇抿出一道浅浅的褶，分明是受了委屈还默默忍受的模样。 记者们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跳动。 一个是漂亮温柔隐忍坚强的小仙女，一个却是咄咄逼人看着就刻薄不好相处的巫婆。 孰是孰非，他们还能看不出来吗？ 他们又不是瞎子。 这样想着，记者们继续将镜头聚焦在慌张的陈君身上，将她的丑态记录下来，顺便拍两张宋昭的美照，作为对照。 别说这些记者们，就连傅知珩也不太相信陈君。 他看着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真的是满心无奈。 明明宋昭都已经被害成这样了，三天两头受伤，为什么他母亲还是不放过她？还要去伤害她？ 明明眼下这个关键时刻，诚心悔改求她原谅才是唯一解决的办法啊！ 傅知珩将手抽出来，捏了捏眉心：“母亲，你……跟宋昭道个歉吧。” 好歹在这些记者面前，稍稍捡回一些形象，不然等新闻出来，她的名声不知道会差成什么样子。 谁知陈君一听这话就炸了，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居然让我给这个贱人道歉？！我都说了，是她故意陷害的我，我根本就没推她！” 傅知珩皱着眉，他还没说话，有记者忍不住嘲讽出声。 “傅夫人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当时您伸手推宋小姐的动作，我们这些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您怎么现在又反口说没推呢？” “是啊！” 陈君几乎都要疯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吼： “我都说了！我只是想推她一下，但我没用力，没想把她推倒！是她自己故意倒下想陷害我的！你们是集体耳聋了吗？” “对啊，您也说了你想推她一下，我们可没聋，倒是您自己脑袋不清醒了吧？” “您一会儿说推了，一会儿又死不承认，该不会是演戏演的多了，自己都昏了头了吧？” 这些记者来自京都最大的新媒体报社，背靠明氏财团，后台硬得很，根本不怕陈君。 话也说得相当犀利，完全不留一点情面。 陈君被冷嘲热讽得几乎理智尽失，傅知珩的不信任更是让她心都凉了半截。 她身子踉跄着，后退两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被宋昭那个贱人蒙骗？都不相信她？ 陈君死死瞪着傅知珩身边的宋昭，怒火几乎要把她的心肺都烧灼到发烂。 察觉到了她刀子一般的视线，宋昭抬起眼眸，冲她扬了扬唇角，仅她一个人可见。 看吧，你惯用的这些伎俩，我也会用。 甚至装可怜这一招，我用得比你好。 所以，别再来招惹我。 读懂了宋昭眸中的嘲弄，陈君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反复嘶吼。 她要杀了宋昭！ 要杀了这个胆敢嘲讽她的贱人！ 趁着傅知珩忙着跟记者交涉，陈君猛地朝宋昭冲过去，咬着牙恶狠狠道： “贱人！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傅知珩想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别！” 他慌张地大叫。 关键时刻，季斯越挡在宋昭身前，轻而易举将陈君挡了回去，语气冷淡，仔细听来，似乎还有警告。 “伯母，记者还在，您冷静一些。” 陈君脸涨得通红，拼命想推开季斯越：“你给我滚开！松开你的脏手！” “我是傅夫人，谁敢拦我？！” 季斯越闻言冷着脸，如她所愿松了手。 失去支撑，陈君左脚绊右脚，最后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堂堂傅夫人，此生最狼狈的时刻怕不是就是现在。 记者们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一顿狂拍。 陈君都要被逼疯了，一边挡着脸，一边伸出手胡乱挥舞。 “别拍！滚，都给我滚！”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傅知珩还是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拉到身后护住，替她挡住那些记者。 “各位！傅氏会召开发布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讨论，现在先不要拍了……” 身后，季斯越看向宋昭，问她：“没事吗？” 宋昭并不太想理他，低下头，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她抬脚走了出去。 季斯越眉心拧得更重。 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这么长时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76章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嫂子 当天，徐君在医院殴打儿媳妇儿并发疯辱骂记者的新闻便上了社会热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先是联合外人想毁儿媳妇清白，后又冲到人家工作的地方动手，这婆婆怕不是有超雄基因吧？怎么这么恶毒呢！】 【妈妈我有罪，这么抓马的豪门大瓜放在我眼前，我居然只注意到了儿媳妇的美貌，谁懂，舔狗口水流成河……】 【理解曹操，成为曹操，超越曹操……】 【这不是前段时间因为颜值小火过一把的心外科宋医生吗？她居然就是傅家的儿媳妇儿？】 【我找宋医生看过病！她真人特别好特别美，我儿子都说她跟仙女一样，怎么就偏偏摊上这么个恶婆婆呢？】 【傅夫人这个样子，可见傅家其他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家大业大欺负人！实在太恶心了！】 【守护宋医生！万恶的资本主义去死去死去死！】 【守护！】 豪门圈子本就备受瞩目，尤其还涉及婆媳关系这种亘古不变的难题。 舆论轰然而起，再次将陈君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连带着傅氏集团的股价也开始下跌。 不少公司股东都向傅家施压，要求他们赶快处理好这件事。 更雪上加霜的是，警察总署那边查到了新的证据，又一次将陈君扣在了警局里。 傅家一片愁云惨淡，每个人都焦头烂额。 “快让他们把新闻给我撤了！” 书房里，傅啸川捏着电话，整个人暴跳如雷。 这些记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都敢写敢发，一点都不把他们傅家放在眼里！ 谁知助理那边小心翼翼地回道：“撤不了，报社那边背靠明家，他们很有底气，完全不惧怕我们的威胁。” “明家？明霁？” 傅啸川疑惑不解。 明家为什么要帮宋昭？ 还是说，他们只是想利用这次舆论，将傅家和傅氏踩下去？ 前者就罢了，若是后者…… 傅啸川眸中闪过警惕。 医院。 宋昭还不知道她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她因病请了好几天的假期，积累了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出门左拐。” 她一边看病程记录，一边对面前的季斯越说话。 傅知珩都走了，他却还站在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经过昨晚的事之后，宋昭实在没办法对他露出什么好脸色。 季斯越看着她，想了想问道：“我又惹到你了吗？” 宋昭有点想笑：“你惹我的次数还少吗？” 季斯越无言以对。 他之前确实跟她有过不少矛盾，但……他最近几天没做错什么事吧？ 她干嘛对他这个态度？ 季斯越越想越烦，手指焦躁地在办公桌上敲击。 他叫她：“宋昭。” 宋昭不理，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季斯越不自觉拧起眉，敲击桌面的频率加快。 “你准备无视我多久？” 宋昭把手中的笔放下，抬头看他：“你能出去吗？很吵。” 季斯越：“……” 他气得冷笑一声，瞬间捏紧了拳头。 瞧瞧她说什么？嫌他吵，还要赶他出去？ 她以为她这里是什么金窝银窝吗？他还不稀罕在这儿待呢！ 季斯越赌气，转头就想走，办公室的门却先一步被护士推开。 她着急地看向宋昭：“宋医生不好了，小凌遇到麻烦了，您快去看看吧！” 宋昭立刻放下手里的资料：“我现在过去。” 原本准备离开的季斯越脚下一拐，也跟在宋昭身后走了过去。 护士站。 小凌红着眼睛，不住跟对面穿着时尚靓丽的女人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没看到您在我身后，才不小心撞到了您……” 面前的人正是明菲菲，她指着自己脚上被碘伏弄脏的鞋，语气高高在上： “你知道我这双鞋多贵吗？你一句对不起值几个钱，能赔我的鞋吗？” 小凌才工作不久，一年的工资加起来怕不是也赔不起这双名牌鞋，便只能更加诚恳地冲她道歉。 “抱歉女士，我真的没看到您在我身后，是我工作失误，请您原谅我！” 明菲菲抱着胳膊，上下扫视一眼她穷酸的打扮，嗤笑一声： “看你也赔不起，把你上级叫过来，就那个叫宋昭的。” 小凌几乎都要哭了：“我们宋医生很忙，要管很多病人，这是我的错，您怪我就好，别怪我们宋医生。” 明菲菲不耐烦了：“别废话，要么叫宋昭过来，要么你跪下给我把鞋擦干净，你自己选。” 小凌咬着嘴唇，身子抖了抖，最终缓缓蹲下身子。 不能连累宋医生。 膝盖即将碰到地面的一瞬间，一双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小凌，站好。” 宋昭清浅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像是受委屈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家长，小凌差点哭了出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宋医生！” 宋昭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身后，自己站到明菲菲的对面。 “这位女士，实在对不起，这双鞋我会替她赔偿，请您原谅我们的工作失误。” 明菲菲闻言看一眼宋昭，她在白大褂里面穿了一件黑色半高领打底，领口以上露出的脖颈白皙纤秀，玉石一般的冰白。 但衣服很普通，根本就不是什么牌子。 明菲菲于是冷嘲热讽道：“赔？你工资多少钱，能赔得起吗？” 宋昭不卑不亢：“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明菲菲勾起唇角：“一双鞋而已，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我来说，就只是一双鞋。” “我不需要你赔，但我要你跪下来，替她把鞋擦干净。” 明菲菲用一根手指指着宋昭，向前伸出脚，冲她晃了晃。 明晃晃的羞辱。 小凌就算再迟钝，此刻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女人就是冲着找宋医生麻烦来的。 她连忙抓住宋昭的衣袖，愧疚几乎要从她无措的眼睛里溢出来。 “宋医生，你别答应她！大不了……大不了我来跪下擦鞋！” 说着，她就要往下跪。 明菲菲却对她说：“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就要她，宋昭跪。” “这……” 小凌惊慌地看向宋昭。 宋昭抿着唇，双手握成拳头。 令她没想到的是，季斯越竟然去而复返，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明菲菲。 “明小姐，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嫂子，不太好吧？” 第77章 你又不是我未婚妻，还要我把你供起来吗 明菲菲还记得上次被季斯越扔下车的事，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她算你哪门子的嫂子？我告诉你，我可是周妄的未婚妻，你最好别跟我作对，否则以后有你好看！” 周爷爷那边已经跟她爸爸通过气了，他老人家对她很满意，说是再过几天就把她和周妄的事情定下来。 等她和周妄在一起之后，一定要让他好好收拾季斯越，给她出气。 季斯越闻言，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倒是突兀地回头看了一眼宋昭。 宋昭秀气的眉毛轻蹙，短暂的惊讶过后，便对上了季斯越探究的眼睛。 “……你看什么？” 季斯越收回视线：“没什么，没想到而已。” 没想到周妄居然有未婚妻了吗？ 宋昭却想到了他无名指的戒指，以及他曾经说过的，那位眼睛很漂亮的心上人。 就是眼前这位明小姐吗？ 宋昭抬眸，一下子看到了明小姐夸张的眼妆和飞扬的眼线，有些抱歉地想，周妄的审美她真的无法苟同。 明菲菲双手抱胸，神情十分倨傲。 “季斯越，你现在让开，别妨碍我教训宋昭，我可以网开一面不跟你计较。” 季斯越却扯唇笑起来，丹凤眼中划过清浅的嘲弄。 “你是周妄未婚妻又怎么样，又不是我未婚妻，你还想我把你当祖宗供起来吗？” “你……” 明菲菲险些没把鼻子气歪，胸脯不住上下起伏。 季斯越这厮简直油盐不进，居然连周妄的面子都不给。 看来他是铁了心，非要护着宋昭这贱人。 真是气死她了！ 不远处。 宋绾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手指不断用力捏着衣角。 季斯越，你果然也对宋昭动容了吗？居然又一次站在她身边。 我倒要看看，在你心里，她究竟是个什么位置。 宋绾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季斯越发了一条信息。 【老季，我遇到了点麻烦，你能过来一下吗？】 季斯越蹙了蹙眉。 【我在忙，稍微等我一会儿。】 宋绾的消息又紧随而至。 【我知道你忙，我也不想打扰你，但我遇到季远舟了，他好像要找我麻烦。】 短短一句话，令季斯越猛地寒下了脸色，用力捏紧了手机。 季远舟，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希望去死的人。 他一向对宋绾不怀好意，这次碰上了，怕是不会轻易让她脱身。 但……宋昭怎么办？ 季斯越冷峻的眉毛拧成深深一团，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宋昭。 “我……” 宋昭冷静地问他：“你要走吗？没关系，前面左拐。” 季斯越眉头拧得更深，几乎都打成了死结。 她就这反应？ 就好像他就是一团没有重量也没有分量的空气，走就走了，她根本漠不关心。 季斯越五指虚虚抓紧，又松开，看着宋昭认真说道： “我有点急事，不得不走，如果她还为难你的话，你打我电话就好。” 他说的是明菲菲。 宋昭漠然又疑惑地看着他。 她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他们两个明明不是互帮互助的关系，甚至他还骗了她，假扮成周妄戏弄她。 这会又装出义气凛然的模样，有什么意思？他难道是表演型人格吗？ 季斯越看不懂宋昭眸底嘲弄的神色，叮嘱完之后，便沉着脸大步离开。 几个呼吸之间，季斯越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明菲菲得意地看着宋昭，奚落道：“英雄救美的人走了，你慌吗？” 宋昭淡淡道：“我为什么要他救？” “都什么年代了，你难道还觉得一双鞋就能逼人下跪吗？明小姐，我劝你还是少看两本言情小说。” 明菲菲气得冷笑：“你还敢嘲讽我？明明是你们的护士没长眼睛，把碘伏弄到了我的鞋上。” “这里这么脏，要是有什么细菌病毒感染我怎么办？你们赔得起吗？！” 她声音不小，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 与咄咄逼人的明菲菲相比，宋昭显得十分冷静。 “明小姐，碘伏是消毒水，只会给你的鞋消毒，不会让你感染。” “……” “还有，医院各处都有监控，到底是不是小凌的错，咱们查一查就会一清二楚，您需要我带您去保安室调监控吗？” “你……你……” 明菲菲无言以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也三言两语为宋昭说话。 “宋医生说得很对呀，查查监控不就知道了吗？” “小凌护士是我的责任护士，她工作很负责很谨慎的，应当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谁说不是呢，怕不是有人恶人先告状，想讹钱吧？” “啧啧啧，这小姑娘穿得光鲜亮丽，说话却这么强词夺理，还动不动就让人跪下，真是白瞎了一副好样貌……” 听着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明菲菲的脸几乎都气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冲周围人大吼。 “看什么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么说我！！！” “你是谁？天王老子啊？脾气大得吓死人呦。” “行了小姑娘，别在这儿闹，我们宋医生忙得很，你就别跟这儿上蹿下跳了。” 宋医生宋医生宋医生！ 为什么这些贱民都向着宋昭那个贱人！ 明菲菲掐着掌心，死死瞪着宋昭。 宋昭拉过小凌，给她递了两张纸巾。 “去洗把脸吧。” “谢谢宋医生……” 看着两人的背影，怒火中烧的明菲菲突然暴起，拿起一旁治疗车的酒精就往宋昭身上泼过去。 “贱人！我要你好看！” 宋昭避之不及，伸手将小凌推到一旁。 小凌惊慌大喊：“宋医生！” 身后却安安静静的，根本没有一点酒精泼在身上的凉意。 宋昭回头一看，竟是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那人唇红齿白，眸若点漆，顶着一张令人如沐春风的俊脸，冲她轻轻笑了笑，声线仿若清泉潭水。 “宋医生，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 第78章 那变态……一把抓住她脚腕 宋昭一怔。 这张脸……与傅家宴会上气胸发作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她犹豫着问：“你是……明先生？” 明霁闻言笑起来，眉眼弯成一轮清浅的月亮，徐徐光辉，芝兰玉树。 “嗯，宋医生记性真好。” 宋昭无言。 不是她记性好，是因为上救护车之前，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告诉过他的姓氏而已。 只是，他也姓明，难道跟明菲菲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儿，宋昭便听到明菲菲暴怒跳脚的声音。 “哥！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贱女人？！快让开让我收拾她！” 明霁闻言收敛了笑，顶着湿透的后背，回身看着明菲菲，面沉如水。 “菲菲，你太蛮横了，这是在医院，不是在家里，而且宋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允许你在她面前无礼。” 明菲菲难以置信。 她哥居然不帮着她这个妹妹，反而偏向宋昭那个贱人？ 她委屈地冲明霁大吼：“明霁，你到底是不是我哥？！怎么可以帮着她指责我？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 “她故意陷害我，害我险些被流氓欺负，我教训她有什么错？！” 陷害？ 明霁下意识看向宋昭：“宋医生，我想听你说。” 宋昭皱起眉，最初的疑惑过后，她坦然地看向明菲菲。 “明小姐，恕我不明白你口中的陷害是指什么，但清者自清，我没有对你做过不该做的事。” “你如果不信我，大可以去警局报案，相信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明菲菲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整个人怒火中烧。 “你居然还敢不承认？贱人，我要撕烂你那张只会狡辩的嘴！” 明霁将她拦住，语气微微加重：“够了！菲菲！” “你如果有证据，大可以拿出来，哥哥绝对会帮你讨回公道。” “但你若没有证据，就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随意侮辱旁人！” 明菲菲怒不可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说来说去，他不就是想要维护宋昭吗？ 她算个屁的救命恩人，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整天用那张脸勾引男人，连她哥都被她的表象迷惑了！ “你给我等着！” 说完，明菲菲狠狠瞪了宋昭一眼，撞开明霁的肩膀，大步扬长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明霁捏了捏眉心，冲宋昭温声道： “抱歉，我妹妹被家里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 宋昭摇头：“你不用道歉，明先生，我跟她之间的误会，与你无关。” 明霁看着她：“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你救了我的命，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你的。” 宋昭一愣。 明霁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其实有些冒昧，毕竟两人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抱歉，我……我说得不恰当，我的意思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宋医生，你不用跟我客气。”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看到宋昭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莫名的亲切，有种想接近她、保护她的冲动。 宋昭有些无奈：“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是医生，那天救你只是出于职业本能，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明霁露出一点失落的模样：“所以，在宋医生心里，我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吗？” 宋昭不知如何回答。 这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所有病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啊。 似乎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明霁又重新笑起来： “我开玩笑的，宋医生，午饭时间到了，我请你吃顿饭吧。” 宋昭婉拒：“不用了。” 明霁却不依不饶：“吃了这顿饭就当我报恩了，这还不行吗？” 宋昭：“……好吧。” 只要他能别再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就好。 明霁带宋昭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给她点了一些店里的招牌。 “宋医生，这里的玫瑰奶很不错，要尝尝吗？” “谢谢。” 宋昭抿了一口。 然而放下杯子不过两分钟，她便感到手心、脸颊一阵刺痒，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一颗又一颗红印。 这是要出疹子的迹象。 宋昭皱起眉，看向那杯牛奶：“这里面加了什么？” 明霁不明所以：“玫瑰，还有一些杏仁粉。” 杏仁，怪不得，是她大意了。 宋昭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明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中隐隐浮现不解。 洗手间内。 宋昭走进隔间，将衣服拉下来检查。 果不其然，胳膊和胸口处已经起了一片小疹子，刺痒难忍，甚至隐隐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她过敏起来不会危及生命，但特别难熬，寻常的抗过敏药物对她也不起作用。 她得去医院拿她常用的药。 宋昭将衣服整理好，准备出去。 然而，隔间突然传来“嘭”的响声。 像是有人重重撞在了门板上，衣料摩擦和男人解开皮带扣发出的咔嗒声依次传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越来越重的喘息和呻吟声，粘腻又暧昧，让人一听就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 宋昭脸色有些一言难尽，脚步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地。 迈出去也不是，留在原地更不是。 最终，她还是飞快走到门前，想要打开门走出去。 然而下一瞬，一只手从隔间伸过来，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腕。 ！！！ 这是遇上死变态了。 宋昭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来不及思考，她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踹向男人的手腕。 男人吃痛松开了手，宋昭趁机拉开卫生间的门，夺门而出。 几乎是落后一秒的时间，隔间的门也被人用力踹开。 那死变态仗着个高腿长，几步追上宋昭，用力握住她手腕，把她往回拽。 “放手！” 宋昭死命挣扎，男人一下子看到了她的脸，皱眉嗤了一声。 “这么丑？” 他嫌弃地松开她的手，还抽出手帕擦了擦手腕。 宋昭：“？？？” 她缓缓转头，看向镜子，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经出了不少红疹，不凸起，但很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完了，要破相了。 宋昭来不及跟眼前这变态计较，转身就要往外走。 身后，女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把细腰被男人一只手搂住，黏黏糊糊地跟他撒娇。 “远舟哥哥，你在看谁？” 男人掐一把她鼓鼓囊囊的胸口，语气轻佻又恶劣：“没看清，反正是个丑八怪。” 丑八怪宋昭：“……” 这个暴露狂死变态居然还有脸骂别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人又重新缠在了一起，吻得密不可分。 那女人满脸春色，显然动了情。 而那男人，明明正在跟人唇齿交缠，唇角却挂着嘲弄的笑，看起来邪恶到了极点。 第79章 你为什么抱你嫂子这么顺手 从洗手间出来，宋昭迎面撞上了明霁。 看着她满脸的红疹，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宋医生，你脸怎么了？” 宋昭用手遮了遮，无奈道：“我过敏了，你别怕，不传染的。” 明霁认真地跟她解释：“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你看起来很严重，我送你去医院吧？” 宋昭婉拒：“不用，我现在这样有点吓人，我自己去医院就好。” 明霁却不同意：“一点都不吓人，我的车就在外面，走吧，我送你。” 他说的是真话，并不到很吓人的程度。 主要她皮肤太白太嫩，稍微有些红痕就很明显，更别说这明显多到不正常的红疹，看着就很让人替她难受。 宋昭推脱不得，便道了谢，上了他的车。 明霁一边开车，一边跟她道歉。 “宋医生，我很抱歉，没有事先问你会不会过敏，就带你来这里吃饭。”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看到玫瑰奶里有杏仁粉。” 明霁顿了一下，手指捏紧方向盘：“宋医生也对杏仁过敏？” “难道你也是？” “我不是，但我爷爷是，他只要吃一口杏仁，就会像你这样，满身长红疹，又痒又刺痛，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只能挂水。” 宋昭有些惊奇：“真巧，我也是这样，应该是遗传我妈妈，从小就吃不得杏仁。” 明霁听在心里，回想起自己调查到的有关宋昭的过往。 她似乎不是现任宋夫人的女儿，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位话剧演员，早早便离世了。 当然，这些话明霁并没有在宋昭面前提起，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戳别人伤疤。 宋昭想了想，对他说道：“我把我平时治过敏的药给你一些吧，你回去可以给老先生试一试。” “经常挂水的话，肾脏负担会很大，这个药会相对温和一些。” 明霁笑起来：“好，谢谢宋医生。” 宋昭摇头：“不谢。” 车子平稳行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宋昭身上痒得很难受，但在明霁面前，她又不能去挠，只能生生忍着。 一张脸红红粉粉，看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娇憨可怜。 明霁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模样，默不作声踩住油门，车子缓缓加速。 宋昭的手机却“叮咚”一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那个未知的w。 【下车。】 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看得宋昭脊背一凉。 这个w为什么会知道她现在在明霁车上？还让她下去？ 宋昭抿住唇，很快打字回复。 【你在监视我？你到底是谁？】 【宝贝儿听话，你知道的，我耐心不好。】 她知道的…… 她知道什么？！ 这个w为什么总是一副跟她很熟稔的模样？ 语气偏执又暧昧，给她的感觉居然像极了……像极了那个闯到她家里、前两天还将她掳到游乐园里的流氓！ 想到这个可能性，宋昭只觉得一阵凉意缓缓爬上皮肤，让她浑身的刺痒都变得不那么明显。 她捏住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去看两人一来一回的聊天界面。 一颗心像在极速荡秋千，七上八下都不足以形容。 所以，那个流氓是怎么加上的她微信？还是说他一直都潜伏在她身边？ 还有他的头像，为什么偏偏是青塘村？为什么茫茫人海，他偏偏要纠缠她？ 一个个问题，充斥在宋昭的脑袋，几乎快要爆炸。 像是导火索一样，迅速引起过敏的连锁反应，她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头皮紧绷，圈圈收紧，她控制不住用手去按，红唇被她咬出重重的齿痕。 正在开车的明霁发现了她的异样，放缓车速去看她。 “宋医生，你没事吧？” 宋昭额发已经被冷汗浸湿，她艰难地摇摇头。 “我……没事。” 她这模样哪里像是没事？ 明霁沉下脸色，向来温文尔雅不疾不徐的人，此刻却将油门踩出了玩命的架势。 车子极速前行。 然而，一辆纯黑色的川崎却轰然而至，以一种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逼至他眼前。 明霁被迫停下车，皱眉看向前方。 男人从车上下来，黑衣包裹住富有爆发力的身躯，野性又危险。 他顺手取下头盔，黑发蓬松，拂过那张素白惊艳的脸，一双桃花眼凛冽森寒，充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是周妄。 明霁眯起眼睛。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走到车前，指节叩了叩车窗。 明霁打开车门，还未开口寒暄，周妄便已探身进入副驾，将宋昭上身抱起来，抬了抬她下巴。 “张嘴。” 宋昭昏昏沉沉的，却很听话，乖乖张开嘴，露出一点白皙的牙齿和粉嫩的舌尖。 周妄托着她头，给她喂了一片药。 动作自然，完全看不出一丝迟钝犹豫。 明霁自己都有点怀疑了。 资料上不是说宋昭是傅知珩的妻子吗？那周妄应该叫她嫂子才对啊！ 他忍不住问：“……你给她吃的什么？” 老天作证，他想问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但以他的涵养，打死他也问不出“你为什么抱你嫂子抱得这么顺手”这种话。。。 周妄没看他，喂完药仍旧没松开手，淡淡回道：“过敏药。” 明霁不太认同他的行为。 “宋医生说过，一般的过敏药对她没用，你不要给她乱吃，吃错了药耽误病情怎么办？” 周妄眉眼间闪过不耐，根本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明霁眉头拧得更深。 正巧此时，宋昭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她脸上还带着红痕，但肉眼可见地消退了不少。 看到周妄，她显然有些惊讶，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有几分娇软。 “周妄，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妄低低回答：“路过，你怎么样，好点没？” 宋昭摸了摸身上：“好多了，你是给我吃药了吗？” 明霁抢先回答：“他给你喂了药，我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你也说过，你对大部分过敏药都耐药。” 宋昭看了一眼周妄手里的药盒，熟悉的外观和药名，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个药的？” 明霁闻言也看向周妄，目光审视。 周妄将药盒放进宋昭的包包里，姿态很从容，回答也滴水不漏。 “在你办公室桌子上看到的。” 听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宋昭总觉得有点怪。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过敏了，办公室里也没有放药。 周妄他是在哪里看到的？ 第80章 别在我心上人面前乱说话 周妄没有给宋昭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他看着她，眉骨高挺，连接鼻梁的线条锋利优美，格外好看。 “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宋昭被他问得有点懵。 他……是指明霁吗？ 明霁也是一脸懵。 这话……该是他问自己嫂子的吗？ 周妄说的全是傅知珩的词儿吧？ 宋昭实话实说道：“刚巧碰到的。” 周妄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冷隽的眉峰都压低一瞬。 “有这么巧？” 宋昭被他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有什么问题吗？我还碰巧遇到了你的未婚妻呢。” “未婚妻？” 周妄俊俏的脸上闪过迟疑，他困惑道：“我哪来的未婚妻？” 他对自己定位很清晰，觉得自己充其量也就算个暗恋自己嫂子的男小三，未婚妻三个字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宋昭看着他，罕见地有点生气。 她都见过他未婚妻了，他还要否认，是觉得她很好骗吗？ 她偏开头，侧颜冷白，声线也凉凉的。 “你未婚妻的哥哥不就站在那儿吗？” 周妄这才看向明霁，后者朝他摊开手： “别看我，这是我爸和周爷爷他们定下的，居然没通知你这个当事人，我也是觉得很奇妙。” 周妄冷哼一声：“那就劳烦明总回去告诉令尊，我不需要未婚妻，也没有结婚的打算，让他为女儿另觅佳婿吧。” 明霁挑眉，周妄这般不屑的语气让他觉得很不悦。 “周总这样看不上我妹妹，难道是有了其他心仪的人？”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千金小姐，才能入你的法眼？” 宋昭闻言，也好奇地看向周妄，却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她眨眨眼睛，有点费解。 问你心仪的人呢，你看我做什么？ 周妄这才移开视线，冷冷回答：“关你屁事。” 明霁：“……” 好一个兵痞子。 礼尚往来，他晃晃手机，冲周妄凉薄一笑。 “对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刚刚通知了傅总，他这会儿大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周妄眯起眼睛，眸中蓄起危险。 果不其然，不过两分钟，傅知珩便匆匆赶到了。 这两天因为陈君的事，他忙得焦头烂额，眼睫下一圈乌青，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黑色风衣穿在他身上，隐约有些阴郁的味道，却也更加锋利，一如他看向周妄的眼神。 前些天不欢而散的场景还近在眼前，傅知珩很难心无芥蒂地面对这位曾经的兄弟。 这位可能对他老婆心怀不轨的兄弟。 于是一开口，寒暄也成了挑衅。 “阿妄，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不是应该忙着跟明小姐订婚的事情吗？” 周妄闻言，冷冷勾起唇角，直视着傅知珩。 “你放心，在你离婚之前，我绝对不会订婚。” 傅知珩脸色突变。 周妄偏偏还问他：“对了，离婚宴什么时候，我能去参加吗？” “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傅知珩脸色铁青，瞬间咬紧了牙关。 似乎是看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明霁站出来，主动开口缓和氛围。 “傅总，好久不见了。” 傅知珩收敛怒意，咬肌都微微作痛，他挤出笑意，跟明霁握了握手。 “明总，好久不见，多谢你帮我妻子。” “我也没帮上什么，说起来，还是多亏周总。” 傅知珩却刻意忽略了周妄，看向宋昭。 她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细白宛若上好瓷器的皮肤上红疹还未退全，看起来有些惊心，让他的心都有一瞬揪了起来。 傅知珩从不知道她过敏之后会这样严重，沙哑地问她：“你……还难受吗？” 宋昭摇摇头：“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吃的什么药？会有副作用吗？ 这个问题即将出口的一瞬间，傅知珩才恍然发觉，他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连这都需要问。 喉咙像被硬块堵住，他发不出声音。 明霁以为他是担心得说不出话，还出言安慰他： “傅总别担心，周总已经给宋医生吃过药了，我看着疹子都没有之前那么红了。” 傅知珩却看向周妄，眼神阴暗。 “你怎么知道她吃什么药？” 明明他这个老公都不知道。 周妄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地靠在车上，平淡道：“用眼睛看。” 再用心记住，很难做到吗？ 傅知珩，你对她好一点，很难吗？ 两年的时间，朝夕相处，你居然连她会过敏都不知道，你还敢奢求我把人留给你？ 痴人说梦。 周妄残忍扯唇。 傅知珩深吸一口气，伸手要去抱宋昭，宋昭躲开他的手，自己下了车。 “我自己可以。” 傅知珩双手僵住，他拉住宋昭的手腕，低下了语气：“去我车里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宋昭知道，他说的是离婚协议。 等了几天，终于拟出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跟明霁和周妄说了再见，转身走向傅知珩的车。 周妄看着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脊背绷紧成一条直线，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傅知珩以为他会追出去，但他没有，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明总，有一件事……我想劳烦你。” 傅知珩看向明霁。 明霁微笑：“傅总直说便好。” “关于我母亲的那些报道，您能让手下的报社撤掉吗？” 舆论影响很大，甚至威胁到了整个傅氏的声誉，傅知珩不得不腆着脸开这个口。 谁知，明霁却一口回绝。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傅知珩有些急了：“为什么？就当是卖傅家一个面子，日后我一定百倍奉还，这样也不行吗？” 明霁却笑起来：“百倍奉还又如何，比不得宋医生对我的救命之恩。” 在傅知珩怔忪的视线中，明霁继续温和道： “既然傅总提到这件事，那我便也表明我的立场，我本人绝对支持宋医生，有关她的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傅知珩捏紧了拳头，声音沉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要与我为敌吗？” 明霁笑起来：“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也不介意自己多一个敌人。” 傅知珩闭了闭眼睛，终究无可奈何，他转身大步离开。 周妄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嗤笑出声。 明霁看他一眼，忍不住疑惑。 “周总，我听说傅夫人这件事，也有你的手笔？” 周妄面不改色：“是吗，听谁说的。” 明霁耸肩：“手下人，他们说是你让警察总署去查的，我还听说……” 周妄看向他，桃花眸中锋芒毕露。 明霁迟疑了一下，才继续道：“听说你对宋医生有别样的心思。” 本来他还不信，但今天一看，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周妄突然笑开：“闲话听听也就罢了，接下来我说的话，请你逐字逐句，转达给你妹妹。” 他眉眼阴沉下来：“别在我心上人面前乱说话。” “再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替你管教她。” 第81章 是我暗恋她，她一点都不喜欢我 明霁被震惊到无言，尝试了好几次，才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心上人？你说的……该不会是宋医生吧？你难道真的跟她有什么？” 周妄有些烦躁，但坦诚得要命。 “别乱想，是我暗恋她，她可不喜欢我。” 明霁：“……哦。” 周妄皱眉，眉眼狠戾。 “你哦什么？我是叫你别乱说话，骂我就成，男小三，不要脸，没道德……什么难听骂什么，我不在乎。” “但你如果有一个不好的词落在她身上，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明家大少爷，先把舌头薅下来再说。” 明霁：“……” 他都无语了。 “你没事吧？宋医生是我救命恩人，我吃饱了撑的骂她？” 见他没有说谎的意思，周妄才勉强满意，哼道：“算你有良心。” 明霁：“……” 他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周爷爷如果知道……你要怎么办？还有婚约这件事，菲菲和我爸妈都很满意，估计不会轻易放手。” 周妄捞过头盔，戴上，语气散在风里，听起来格外凉薄。 “我早就跟明菲菲说过，我对她没意思，让她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至于我爷爷那边，要么接受现实，要么失去一个孙子，就这么简单。” 他说得轻巧，但明霁知道根本不会那么容易。 周爷爷半生从军，古板守旧，家风极严，对待周妄更是严苛的过分。 若是他知道自家孙子暗恋有夫之妇，还做出种种有悖伦理的事，他一怒之下把周妄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光是想想，明霁都觉得寸步难行。 等一下。 明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不对啊！他怎么操心上周妄和别的女人的终身大事了？ 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他名义上的半个妹夫啊！ 明霁抚着额头，在周妄的机车尾气中，凌乱了许久许久。 咖啡馆里。 傅知珩和宋昭相对而坐。 一个青年才俊，一个满脸红疹的女人，引来了不少来往路人的关注。 有女人艳羡又嫉妒地跟同伴私语。 “看那个女人，一脸麻子，男朋友却那么帅，癞蛤蟆也算是吃上天鹅肉了……” 宋昭不为所动，倒是傅知珩听得沉下脸来。 “你再说我老婆一句试试？” 说闲话还被正主听到了，女人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拉着同伴飞快逃之夭夭。 傅知珩反应这么大，引得宋昭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用在意她的话，只是素不相识而已。” 傅知珩看着她，神情竟然很认真。 “没人能在我面前看轻你。” “……” 宋昭冷冷看着他：“你在自我感动吗？” 这样轻蔑的话她从前听过无数次，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制止，却从来放任不理，不言不语。 如今两人都要离婚了，他反倒想起自己身为人夫的责任了？ 也真是够可笑的。 听出她的嘲弄，傅知珩只是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他这个模样，突然让宋昭觉得厌烦。 “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我现在签字。” 傅知珩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眸子和从前别无二致，但仔细看去，却又好像多了些难以言明的情绪，让氛围都变得压抑起来。 他将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在宋昭伸手去拿的时候，却又一把按住她的手。 跟他的宽大有力不同，她的手很纤细柔软，看似没有力道，但却能将一条又一条生命从鬼门关拉回来。 傅知珩突然想起自己跟宋昭的初见。 那时，她是小他两届的医学部学妹。 因为长得漂亮，在入学第一天就把宋绾从校花的位置上挤了下去。 连他身边都有不少兄弟念叨她，信誓旦旦说要追她。 傅知珩当时只觉得不屑，他眼中只有宋绾，对这个私生女生不出半分好感。 一次篮球赛，对面的人耍阴招，将他胳膊撞得脱臼。 他当时疼得脸都白了，没有人敢去碰他，就连宋绾都只是无措地站在一旁。 恰巧宋昭当时被拉去当啦啦队，见有人受伤，她当即跑过来，摸上他胳膊。 “同学，你脱臼了，忍一下，我帮你复位。” 宋昭当时不认得他，只是抱着帮助同学的心理。 他却是知道她的，心里看不上她，也不想在宋绾面前跟她有什么接触，咬牙不给她碰，还让她滚。 宋昭当时皱起眉，漂亮的眼睛冷冷的，一句废话都不说，硬是强迫地按着他，给他复了位。 然后果断松开手，转身走出人群。 那天太阳很大，光晕洒在她高高束起的马尾上，发丝都像在发光。 只是周围太吵，嘈杂声掩盖了少年一闪而过的心悸。 再次见到她时，她变成了欺负宋绾的阴暗私生女，当初的悸动不复存在，傅知珩对她只剩厌恶。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两年的婚姻，她温柔包容，像是没有脾气一样，任他伤害，怎么样都不离开。 傅知珩却觉得她无趣死板，对她愈发冷淡厌烦。 一步步，直到今天。 几张薄薄的离婚协议书，即将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将宋昭剥离出他的世界。 傅知珩却突然觉得难以忍受，尤其是这些日子，他主动的、被迫的，看到了她的好。 他更加不想放手。 宋昭感觉自己的手被傅知珩用力抓住，她挣了挣，没挣开，声音冷了下来。 “松手，傅知珩。” 傅知珩不为所动，他看着她，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或许他想问的是爱，又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只能退而求其次，问喜欢。 宋昭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发什么癫，面无表情回答他：“不喜欢。” “撒谎。” 傅知珩扯唇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衬着眼底的青色，显出几分偏执。 宋昭皱起眉：“随你信不信，松手，把离婚协议给我。” 傅知珩拿出一个笔记本，在宋昭面前晃了晃，眸中暗涌流动。 “昭昭，你藏得真深，我差点要被你骗过去了。” 宋昭心底一沉。 那是她的日记。 早在宋家的时候，就被宋绾抢走了。 怎么会在傅知珩手上？ 第82章 傅知珩，你其实早就对她心动了 与此同时，酒吧。 宋绾仰头灌下一杯酒，红唇被酒液沾湿，在光下泛出水光，使得那笑意更加冰冷渗人。 她真想知道，看到那本日记的傅知珩，还会舍得跟宋昭离婚吗？ 被她那样暗恋，小心翼翼捧在心尖，是个男人都无法干脆利落地放手吧？ 况且，傅知珩，你不是……早就对她动过心了吗？ 宋绾闭上眼睛，回想起大学时期的那场篮球赛。 落日，余晖，坐上地上捂着胳膊的傅知珩。 表面上摆出一张不为所动的臭脸，实则目光像狗一样，紧紧追随着远去的少女，一眼都不曾眨。 甚至在后来，他去宋家的次数都变多了不少，每次跟她谈笑风生的时候，目光总会“不经意”地落在宋昭身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宋昭更没发现。 窥探到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设下圈套，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做出被宋昭欺负伤害的假象，让傅知珩以为她本性歹毒。 越是天之骄子，越是生活在阳光下，就越不能接受阴暗邪恶。 这一招，很轻易就将少年懵懂的情愫扼杀在萌芽之初。 宋绾时常庆幸自己出手果决，若非如此，如今成为傅知珩白月光的人，未必是她自己。 她本不打算将这一切告诉傅知珩，虽然不爱他，但她享受操纵他去伤害宋昭的过程。 只要宋昭痛苦，她就开心。 但始料未及的是，兜兜转转之间，宋昭居然又和周妄搅合在了一起。 只要一想起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想起周妄对她的特殊，宋绾就恨得牙痒痒。 既然如此，不如牺牲掉傅知珩，推他一把，让他死死抓住宋昭，断绝周妄接近她的半分可能性。 傅知珩，你这次最好别再让我失望。 宋绾克制不住地笑起来，诡异又阴森，看得一旁的调酒师打了个寒颤，飞速跑开。 “绾绾。” 季斯越叫了她一声。 几乎是瞬间，宋绾就收起了笑容，原先阴翳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的委屈。 “老季，你终于来了。” 季斯越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一通，声音有些紧绷。 “季远舟呢？他有没有为难你？” 宋绾其实根本就没有碰到季远舟，她不过是随口胡诌，想将季斯越骗过来而已。 闻言，她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没有，我跟他说你要来了，他害怕你，所以走了。” “还好你真的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季斯越听完以后，眉眼阴沉下来，从齿缝逼出冷笑。 “他以为有我那老不死的爹给他撑腰，就能作天作地，也不看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我会让他知道，季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宋绾小心打量着季斯越，他狭长眼睛中闪过的寒意令她心里打起鼓来。 若他知道她是故意骗他过来，不知道会有多生气。 这样想着，宋绾连忙说道：“老季，多亏你来得及时，我没什么事，这次要不就算了，别跟他一般计较？” 季斯越看她一眼，声音温和下来： “一个私生子而已，我收拾他不过是顺手的事，你不必为他委屈自己。” 说完，他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我打电话叫助理过来送你回家。”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被宋绾一把拉住。 “你要去做什么？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不准备陪我一会儿吗？” 季斯越将她的手拿开，神情有点淡。 “抱歉，我真的有急事。” “你口中的急事就是去找宋昭吗？” 宋绾在他身后逼问。 季斯越脚步猛地顿住，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宋绾咬牙站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张斯文隽秀的脸，语气都因怒火而失了惯常的从容。 “老季，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帮她？为了她，你连我的感受都不顾了吗？” 季斯越淡淡道：“这是什么话，你让我过来，我不是过来了吗？” “但你现在又要走！” 宋绾姣美的脸上难掩伤心失望。 “宋昭她是个私生女，是你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你怎么可以对她动恻隐之心，你难道忘了还在疗养院的伯母吗？” 季斯越神情一戾，两侧咬肌鼓起，看起来格外骇人。 季斯越的母亲本是个敏感多情的女艺术家，很有教养，说话总是温声细语，从不疾言厉色。 却嫁给了一个畜生，被他无休止的背叛，冷暴力，还一次又一次被找上门的小三逼迫，侮辱。 白天黑夜，直至她精神崩溃，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认不出来。 这是季斯越最大的痛。 宋绾提起往事，是往他心口扎刀子。 但她没办法，她必须这样做才能唤起他对宋昭的厌恶。 季斯越额头青筋暴起，双拳握紧，几乎要把掌心皮肤生生揪下一块来。 宋绾去握他冷硬的拳头，声音柔和下来，循循善诱。 “老季，我希望你记住，我们才是一类人，而宋昭，她跟季远舟没什么两样。” “他们身上都流着肮脏的血，企图从我们身上掠夺，你千万不要被她的表象给骗了。” 季斯越眼睛充血，脑海里，宋绾的声音在反复回响。 我们才是一类人…… 宋昭，她跟季远舟没什么两样…… 是这样吗？ 季斯越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在回答。 不是的。 给他创可贴的宋昭，有原则的宋昭，在微信上说他很讨厌的宋昭……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跟季远舟那种败类不是一种人。 至于她跟他……他们在同一个地球上，凭什么不能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斯越猛地睁开眼睛，将手从宋绾手里抽回来。 宋绾愣住：“老季，你怎么了？” 季斯越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她，缓缓勾起唇角。 “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让开。” 宋绾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搬出了他妈妈，结果他还是要去找宋昭？！ “你是不是被宋昭下蛊了？” 宋绾忍不住失声问道。 季斯越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完全不复之前的失态。 听到宋绾的问题，他甚至笑了一下，含混地呢喃。 “我也很好奇啊……” 本来他是很厌恶宋昭的。 总会用刻薄的眼神在暗处监视她，想要抓住她的漏洞，羞辱她，伤害她，以满足他阴暗的心思。 可有一个词，叫矫枉过正。 季斯越知道，在他故意用周妄的名头跟宋昭加上微信开始，有些事情终究是和之前不同了。 他甚至比宋绾更想知道，这份不同，究竟是源自什么。 第83章 季斯越，你很快会栽在她身上 宋绾一直都知道，季斯越是他们中间最凉薄的那一个。 这种凉薄跟周妄不同，周妄看着冷漠不好接近，但他的血是热的，在某些时候，也会沸腾，也会偏执。 但季斯越不一样，他看起来并不难相处，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很融洽。 但他的血是冷的，对周围的人和事秉持着一种嘲弄、甚至是攻击性的态度，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他对她好，也不过是因为她跟他多相处了十多年，是被他划定圈子里的自己人而已。 可是如今，这只笑面虎眼睛里不再只有漠然，而是慢慢的，有了很多情绪。 好奇，探究，怜惜，嫉妒…… 她早该有预感的，对季斯越这种扭曲的人来说，过度地关注一个人，本身就算是一种病态的暗恋。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宋昭呢？ 哪怕换成其他任意一个人，宋绾都不会如此难以接受。 可偏偏，是她恨到抓心挠肝、做梦也希望去死的人。 宋绾觉得很可笑，她控制不住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几乎笑出了眼泪。 季斯越看着她发疯，缓缓皱起眉：“你笑什么？” 宋绾捂着笑疼的肚子，缓缓凑近季斯越，笑容咧到了嘴根。 “可惜了，你们都不会有机会，宋昭心里，可只有阿珩一个人。” 季斯越没注意到她口中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他关注的点完全在另一件事上。 “你想多了，宋昭现在一心想跟阿珩离婚。” 宋绾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她死死盯着季斯越。 “怎么，你很期待他们离婚吗？你该不会真的想跟阿珩抢吧？” 季斯越神情未变：“这与你无关。” 他没反驳，他居然没反驳。 宋绾恨到心都在滴血。 越是愤怒，她唇角的笑意反而越深：“季斯越，想赌吗？” “赌什么？” 宋绾恶狠狠的，一字一顿：“我赌他们不会离婚，我赌，你很快会栽在宋昭身上，看清她的真面目。” 季斯越哼笑一声。 离开之前，他留下两个字。 “无聊。” 无聊吗？ 宋绾扯唇，那他们就走着瞧。 她相信，这一天不会很晚。 咖啡厅里。 在傅知珩拿出那本日记本之后，宋昭的神情就有些变了。 “宋绾给你的吗？” 除了她，也没有人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傅知珩却说：“这不重要。” “我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了我很多年？” 并不是婚后才喜欢的，而是很久之前，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 宋昭面色冷淡：“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是。” 宋昭回答得坦然。 她是个脸皮很薄的人，但也很坦诚，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反正现在也不喜欢了。 傅知珩却有些怔忪：“竟然是真的。” 宋昭居然真的喜欢了他这么久，甚至从大学就开始了。 那时候，她是医学部的小女神，跟她告过白的男生多到数不胜数。 光他听到过的，就有富二代，学生会主席，甚至还有外国来的英俊助教。 宋昭都无一例外拒绝了，整个大学时期没有谈过一段恋爱。 所有人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那么幸运，能得到她的青睐。 原来，那个让所有人偷偷羡慕的男人，就是他自己吗？ 就好像是跨越时光，从尘封的岁月里抢回一罐玻璃糖。 巨大的惊喜砸在傅知珩身上，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冲出胸腔。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宋昭便毫不犹豫地给他泼了一桶冰水。 “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傅知珩唇角的笑意僵住。 玻璃糖被打碎，他也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居然一下子忘记了现状。 宋昭不耐烦地推着他的手，想要抢回那份离婚协议。 “你到底给不给我？” 傅知珩深深望着她：“真的……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宋昭眉眼冷淡：“事到如今，你还想要什么机会？” “我再明确跟你说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你救了我，我不会忍到现在才离婚。” 傅知珩心底一沉。 是啊，他在日记里都看到了。 宋昭是因为这份恩情，才会喜欢他，嫁给他，无怨无悔守着他整整两年。 这份恩情对她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傅知珩深吸一口气，深深看向宋昭：“我想用救命之恩，跟你换一个选择。” 宋昭皱眉：“什么？” “放过我母亲，或者……不离婚。” 仅仅一秒不到，宋昭便给出了回答。 “不可能，婚要离，你母亲也要付出代价，傅知珩，你别再消耗我最后的耐心了。” 说完，她猛地用力，将离婚协议抢过来。 这次，傅知珩很轻易地松了手。 宋昭本想仔细看看离婚协议，傅知珩却直勾勾盯着她，眼神像是着了火。 “你在犹豫，昭昭，你也舍不得吗？” 宋昭被他恶心得立马就翻到最后签了字。 “好了，去民政局吧。” 傅知珩却将离婚协议收了过去，在宋昭眼皮子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还有个会，我让助理去跑一趟就行。” 宋昭有些迟疑。 傅知珩合上笔帽，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看上去，竟然有些强势。 “你不放心吗？我还不至于到那般死皮赖脸的地步。” 话也没错，傅知珩是很有自尊的人，她都把话说得这么绝了，他不可能再不放手。 于是，宋昭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既然如此，那便好聚好散吧。” 她想走，身后，傅知珩缓缓道：“夫妻一场，不给我个告别拥抱吗？” 宋昭皱起眉，转身就想拒绝，却被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傅知珩猛地抱进怀里。 他比她高太多，肩膀也宽很多，在巨大的体型差面前，宋昭浑身又白又软，像只迷途的兔子，被笼在他的阴影下。 兔子不乖，不愿意在他怀里待哪怕一秒，纤细胳膊用力去推他。 “放开……” 傅知珩却不为所动，声音很低，有点哑。 “你别动，就抱一下，我就放手，再也不缠着你。” 宋昭心动了，迟疑地放下手，僵硬地任他抱着。 傅知珩埋首在她颈窝，闻到她身上令他心安的香气，在心里感叹。 好香，也好傻。 她怎么就信了呢？信他真的会放手。 他不是早就给过她选择了吗？ 要么放过他母亲，要么放弃离婚。 她既然一定要让他母亲付出代价，那他干脆就成全她。 不孝的罪名是很大，但想想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傅知珩觉得自己也不是担不起。 只是，他放弃了陈君，便不会再对她放手。 这就是等价交换。 筹码，是宋昭自己。 第84章 扑进周妄怀里，被他死死抱紧 他抱得太紧，大手紧紧扼住她纤细的后背，一点一点向他怀里收拢。 这样密不通风的拥抱，是宋昭曾经最渴望的温暖。 但开春之后的炭火，无论如何也暖不了错过的严冬。 现在的宋昭心里已经毫无波澜，甚至只想尽快脱身。 她伸手去推傅知珩：“松手，我要走了。” 傅知珩没动，贴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山体滑坡救你的人不是我，你会怎么做？” 宋昭在他怀里，声音和脸色都冷得不像话。 “杀了你。” 她这样说。 傅知珩后背一僵，唇角泛起一阵似有若无的苦笑。 要杀了他啊。 可他现在只想把心给她，不想给他的命，要怎么办呢。 傅知珩松开宋昭，想装作无事发生，但那涩意一直蔓延到了舌尖，让他开口时都带着难以说明的苦。 “你走吧。” 宋昭觉得他今天格外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奇怪。 她最终只嘱咐了一句：“尽快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拿回来。” 傅知珩避而不答，只说：“路上小心。” 宋昭走得毫不留恋。 似乎是终于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她的背影都透出轻快。 却没看到，傅知珩脸上蓦然变化的神情，阴鸷的眼神冷冷盯住她离去的身影。 最终，他拿起桌子上的那份离婚协议，高大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咖啡厅。 宋昭回了趟医院。 因为药吃得及时，她这次过敏反应不算特别重，皮肤科的医生跟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让她回去了。 办公室内。 宋昭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却突发奇想折返回来，将桌面和抽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她记得没错，这里并没有摆放她常吃的过敏药。 所以，周妄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还是说，只是巧合？ 毕竟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周妄没理由对她了解得这么清楚。 肯定是这样。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搞得她都有一点敏感了。 宋昭揉了揉眉心，打开办公室的门往外走，手机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季斯越。 宋昭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进电梯。 她今天没有开车，打车回家。 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子突然抛锚，司机大叔下去检查一番，满头大汗地跟她讲抱歉，可能要叫拖车来修。 反正这里离小区不远，司机大叔也不容易，宋昭没有为难他，自己下了车。 穿过一条胡同，才能到小区门口。 宋昭打着手电筒，走得有些快。 经过上次ktv被掳事件之后，她就对这样的小巷产生了恐惧心理。 总怕身后会突然出现什么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宋昭提着一颗心往前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下，确认身后并没有人跟着。 走到一半的时候，手机电量告罄，自动关机。 失去了光源，巷子口的灯又年久失修，四周光线黯淡，可见度明显下降。 宋昭心跳都加快了一瞬，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的，穿过这段路，前面就是小区入口，有保安大叔在那里守着。 而且，她刚刚不是才回头看过吗，身后并没有人。 这样想着，宋昭平静了一点，却又不放心的，再次转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险些让她魂飞魄散。 不远处大树后面，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安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游魂。 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到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在她身上。 宋昭慌张地后退了两步，看到那黑影从树下走了出来，缓缓向她这边逼近。 跑！ 就现在！ 宋昭大脑一片空白，揣着一颗狂跳的心脏拔腿狂奔。 空寂的小巷里，不断回荡着她极速的奔跑和喘息声，这声音惊动草丛中浅眠的野猫，惹得它发出尖厉烦躁的叫声。 划破黑暗，更添诡异。 宋昭不敢回头，一秒都不敢停。 黑色长发在极速的奔跑中散开，披肩也从肩膀滑落，摇摇欲坠。 最终，被紧追不舍的人猛地伸手攥住。 “啊——” 宋昭脚步猛地一滞。 她反应极快地扯开披肩，挣脱束缚，再次玩命往前跑。 不知是恐惧，还是夜风，逼得她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落在空中，一瞬破碎。 快了。 就快到了。 在宋昭体力即将耗尽之际，巷子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没有减速的余地，顺着惯性，宋昭猛地扑进那人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男人身体有一瞬间紧绷，随后毫不犹豫反手抱住了她，将她颤抖的身子牢牢嵌进自己怀里。 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宋昭失控的心脏紧贴着男人健硕有力的胸口，被他沉稳的心跳，一点点抚平恐惧和不安。 “不怕，我在。” 他大手摸了摸她头发，轻声安抚。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几乎让宋昭声音都哽咽了。 “周妄……” “嗯，在呢。” 他声线低而沉稳，扑面而来的安全感。 宋昭失控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胸腔里。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剧烈，这一瞬间，她甚至都没想起来要推开他，手指紧紧抓着他衣服，声音不稳。 “有人……有人在追我……” “他还扯走了我的披肩……” 她是真的吓到了，尾音都是飘的，却还故作镇定，听得人心都酸软一片。 周妄轻柔拍拍她脊背，目光沉冷，眸底却隐含温柔。 “嗯，我看到了。” 在他正前方，一身黑衣的季斯越淡然而立。 他面无表情站在黑暗里，黑发散乱地垂在额际，眼神落在被他抱住的宋昭身上。 手里还紧紧捏着她的披肩，用力到手背绷起清晰的青筋。 周妄冷冷道：“还回来，季斯越。” 季斯越？ 追她的人是他？ 宋昭皱起眉，从周妄怀里抬起头，往身后看。 就是这一眼，直直对上季斯越看过来的视线。 他似乎等她的眼神等了很久，冲她露出一个笑。 宋昭却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第85章 宋昭是我们共有的……嫂子 “你为什么躲在那里……还要追我？” 宋昭简直无法理解。 他是有病吗？大半夜的躲在这里故意吓她？ 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季斯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开口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人明明看到了电话，却不接。” 宋昭无语：“……你有毛病吗？我为什么非要接你的电话？” 他又不是太上皇。 听着两人的对话，周妄眸中闪过不悦。 他握住宋昭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后，一双桃花眼充满审视，似乎要透过皮肉，将季斯越整个看穿。 “老季，解释一下？” 季斯越忽而觉得可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阿妄，你别忘了，宋昭是我们共同的嫂子，我们是一样的地位不是吗？” “阿珩都没问我要解释，你问我要什么解释呢。” 周妄神情淡淡，唯有眸中一闪而过的嘲弄，昭示了他的真实心情。 “阿珩……你觉得他还有资格吗？” 季斯越一愣，旋即看向宋昭。 这一刻，他甚至无法清晰分辨自己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也来不及做出掩饰，只是遵从本心的，露出了些许微妙的愉悦。 “你们离婚了？” 他尾音甚至是上扬的。 宋昭是真的更讨厌他了，脸上冷得没有表情。 “这跟你无关。” “季先生，把我的披肩还给我，然后离我家远远的，不要再靠近。” 周妄闻言冲季斯越伸出手。 “听到了，披肩还来。” 季斯越冷冷看着周妄的那只手，许久，才扯唇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刺眼得很。 他没有把披肩交出来，而是捏在掌心里，径直转身，重新走入了黑暗里。 周妄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 宋昭更是一脸无言，她声音都是凌乱的。 “这个人……他真的不用去脑科挂个号吗？” 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吧！ 吓完她还要把她披肩抢走，明明是个富家子弟，怎么净做些不入流的事情！ 周妄看着她，眼神很深：“知道他有病，以后就少理他，最好连面都不要见，听到没？” 宋昭还生着气呢，闻言重重点头。 “他真的需要去挂个号！” 她头发散着，漂亮的脸蛋盈盈玉润，在暗处也像会发光，可爱得要命。 光是这样看着她，周妄心里就开心得要炸开，一下子就把什么不愉快都忘了。 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宋昭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区大门，觉得没太有这个必要。 “不用了，没多少距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周妄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先一步迈开腿。 “走吧。” 宋昭：“……” ……行吧。 她跟在周妄旁边，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听见他朗声对保安大叔说话。 “大叔，您好，我身边这位姑娘她胆子很小，麻烦您多照看她，不要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回头我请您喝酒！” 宋昭一脸窘迫，伸手扯住他衣袖。 “喂，你说什么呢……” 保安大叔记得宋昭，这个漂亮的姑娘在来的第一天就给他送了水，是个礼貌又有教养的好孩子。 怪不得她男朋友这么疼她。 他乐呵呵地冲周妄回道：“晓得嘞，你放心嗷。” “谢谢大叔！” 周妄还想跟他多叮嘱两句，被脸皮薄的宋昭用力拽着，离开现场。 “宋杳杳，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这么霸道吗？” 周妄声音含着笑。 宋昭松开他，独自走在前面：“可你都在乱讲，我哪有很怕黑呀。” 反正她不承认。 周妄学着她的语调，慢悠悠地逗她：“但你每次走夜路都怕得很呀～” 宋昭：“……” 哪有每次？ 不过就两次嘛，这次，还有ktv那次。 等一下。 宋昭想到什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周妄： “不就只有这次被你撞到了吗？你为什么要说每次？” 周妄：“……” 艹，说漏嘴了。 他抬手摸摸鼻子：“就……猜的啊，而且你看着就不像胆子很大的样子。” 稍微吓一吓，长睫毛也抖，嗓音也抖，脸蛋红红粉粉的，眼睛还水盈盈的，别提多可怜了。 搞得他每次吓她的时候，心都是提起来的，恶劣的私心和心疼搅在一起，让他又痛苦又暗爽，简直欲罢不能。 宋昭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胆子真不小，大学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去解剖室的。” “你知道解剖室什么样子吗？就是很大，很宽敞，到处都是标本，还有大体老师……我没有夸自己厉害的意思，但我很多同学他们都不敢在晚上一个人过去的……” 说起大学时光，她眼睛都是亮亮的，虽然不想表现出很骄傲的样子，但尾音还是忍不住上扬。 周妄贪婪地听着，恨不能把每一句话都刻进脑海里。 她的那几年，他没有参与。 所以想知道的多一点，再多一点，尤其是她亲口讲给他听。 他问：“为什么想做医生？不是很苦吗？” 宋昭顿住，很久才“嗯”了一声。 是很苦。 从入学开始，就有背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 入职之后也很辛苦，每天都是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 挽救病人的时候会很有成就感，但看着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却无可奈何的时候，也会让人心痛又崩溃。 所以，到底为什么选择做一名医生呢？ 宋昭抬起头，看向平静的夜空，零星的几颗星子拥着半隐半露的月亮。 这一刻，京都的夜景，竟与青塘村重合。 宋昭知道，被丢在村子里，孤单活了十多年的自己远没有那么伟大。 她学医的初心也不是救死扶伤，而是故事最初，青塘村的小山洞里，那个受伤的少年。 那段时光里，她唯一的朋友。 “我想……让他永远都不要受伤。” “我也希望，我能有帮他的能力。” 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没用又软弱，只敢跑去卫生院，给他偷没用的纱布和碘伏。 宋昭说完之后，久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疑惑地抬起头去看周妄，却发现他也正看着她，眼尾隐隐发红。 “你怎么了？” 周妄的喉咙像被硬块哽住，他说不出话。 他以为在这些年里，为那段短暂相遇魂牵梦萦无法自拔的人只有他自己。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成了她学医的初心。 宋杳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才不软弱。 你是我生命里，最所向披靡的铠甲。 是他的小仙女。 第86章 好想把她全身都舔遍 从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周妄就开始沉默不语，跟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投下来的影子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住。 宋昭总有种怪异的错觉。 他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目光灼灼，一眼不错。 让她想起动物世界里捕食前夕的野兽，即将控制不住平和的表象，下一秒就要张开利爪冲她扑过来。 宋昭后背都要着起火，不受控制地心悸，却不知道这种慌乱来自于哪里。 周妄明明是很好的人呀。 他刚刚还帮了她，她为什么要这么……怕他？ 她胡乱想着，没注意到前方正在施工的下水道，险些一脚踩空掉下去。 关键时刻，有人单手搂住她纤腰，轻松将她提了起来。 还在空中悠闲地转了个圈儿，将她放在远离下水道的地方。 宋昭被迫抱着周妄的肩膀，指尖碰到他衬衫下坚硬火热的肌肉，像触电一样，慌乱将手收回，雪白侧颊染上绯红。 落地之后，周妄仍然一手抱着她，让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与此同时皱起眉。 “看路，很危险。” 宋昭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周妄挑眉：“大点儿声，再说一遍。” 宋昭眼尾飞扬，压着羞恼，很凶地冲他吼： “……我说我知道了！你能先放开我吗？！” 她害羞的时候，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周妄失了魂一样盯着那处，语气低低，几不可闻。 “想舔……” 肯定特别软，特别甜，他用牙齿磨一磨，她肯定会害羞得不得了，可能还会发狠地用手挠他，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像以往每次停电，她被他闯到家里去强吻一样。 但他才不会收手，她越挠，他越兴奋，会失控按着她，舔遍全身。 有些人表面是冷酷大帅哥，其实私下里已经把那些不干不净的念头反复回味了好多遍。 宋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傻乎乎地追问：“你刚刚说什么？” 想舔舔你啊。 周妄竭力忍住，没将这些流氓话说出口，转而问宋昭：“要上去了吗？” “嗯，时间不早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妄看着她，漂亮的眼睛眨了一眨：“不可以再聊一会儿吗？” 宋昭：“啊？” 周妄单手插兜，面无表情，淡红色的薄唇微动，机关枪一样说了好多话。 “有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给我解答，我就会一直想它，也会想你，晚上想得睡不着觉，就连做梦也会想……” 这话说得也太歧义了…… 宋昭实在忍不住，出声打断：“停！” 周妄看她一眼，淡定地说出最后一个字：“……你。” 想你。 宋昭：“……” 她只当他在夸张，丝毫没有当真，认命一般走到一旁的长椅上。 “你问吧。” 周妄在她身边坐下，从身后掏出一袋糖炒栗子递给她。 宋昭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楼下，有个大爷在摆摊。” 宋昭很喜欢吃糖炒栗子，剥开一个尝了尝，甜糯香软。 她眯了眯眼睛，有些罕见的萌。 “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周妄似乎深吸了口气：“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想他吗？” 宋昭愣了一愣。 她没想到，他想问的居然是这个。 “不想。” 宋昭重申：“一点都不想。” 周妄心沉了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为什么？你刚刚不还说他是你学医的初心吗？” 宋昭咬牙：“那是之前，我才发现他长歪了！他长成了一个流氓王八蛋！” 流氓王八蛋周妄镇定自若：“……为什么这么说呢？” 宋昭栗子也不吃了，看着周妄充满求知欲的真诚双眼，没忍住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一吐为快。 从那个纠缠她的流氓，到微信里那个用青塘村做头像的w…… 她做出总结：“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除了那个流氓，不会有人监视我，所以w肯定就是他！他用青塘村做头像，还在我们认识八周年的时候把我掳到游乐园看烟花，他肯定就是当年的男孩！” “所以，流氓，微信里的联系人w，还有青塘村的少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八年前的少年沉默又破碎，像个绮丽又不真实的梦，谁知长大之后就变成了登堂入室的臭流氓！ 宋昭想想都要气得吐血。 已经掉马掉了一半的周妄还显得十分淡定，一边听宋昭说话，一边剥了个栗子，送到她唇边。 宋昭：“他真的很过分，我都想报警了……还要吃一个……” 周妄听话地继续剥。 宋昭继续说：“我真的想不通，我当年也算帮了他，他不感谢我就算了，为什么要一直纠缠我……这个好甜，你好会买……” 周妄忍不住失笑。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真的要萌死他了。 说出去可能都没有人相信，平日里冷艳不苟言笑的宋医生，私下里居然这么可爱。 她甚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 见周妄笑，宋昭才后知后觉，神情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你刚刚是喂我了吗？” 周妄挑眉笑：“是啊，才发现啊大小姐？” 宋昭窘迫得脚趾抓地。 “我刚刚太生气了……你为什么喂我？我自己可以剥。” 周妄眉眼带笑：“顺手。” 宋昭：“……” 吃货属性暴露无遗，实在太丢人了。 宋昭强装淡定地站起身，想逃避：“我要走了。” 周妄这次没有再拦着她，只是在她即将走进楼道里时，突兀地开口叫住她。 “宋昭。” “嗯？” 宋昭回头：“还有事吗？” 她身后，周妄站在路灯下，身形颀长，面容俊美，墨色黑眸中情愫翻涌。 那些在白日里苦苦隐藏，此刻才能露出端倪的爱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到了极点。 他语气很低：“如果……你口中那个卑劣的人，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爱你呢？” “爱到没有理智，不择手段，也想接近。” 第87章 对前妻叫这么亲密，不合适吧 宋昭怔怔地看着周妄，他神情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抿唇，冷静地说：“这不是爱。” “这是强迫。” 伪装成傅知珩去找她，对她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纠缠，跟随，监视。 这是病态，这不正常。 她厌恶这样，也感到羞耻和恐惧。 听到她的话，周妄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昭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她试探着说：“我要进去了。” “再见，周妄。” 周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脊背僵直，隐约有种要断掉的趋势。 他呢喃着开口：“怎么办呢？” “你觉得这不正常，但却是我接近你唯一的方法。” 平时的宋昭，恪守分寸，不给他抱，也不给他亲，他想靠近她一点，都要费尽心思。 他要怎么忍呢？ 四周没有人，夜风吹落树叶，落下也是无声。 所以，周妄才能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心思。 他缓缓扯起唇角，露出森森白牙：“宝贝，你一定要快点爱我。” “在我还没失控的时候。” 与此同时。 “阿珩，你是疯了吗？你都喝了多少杯了，怎么还要喝？” 几人常聚的包厢里，裴钰看着闷不作声灌酒的傅知珩，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把自己当水桶吗？劝都劝不住。 偏偏好哥们儿周妄和季斯越此时都不见人影，他想找个人求助都找不到。 “该死的，人都他妈的去哪儿了？” 刚刚念叨完，包厢大门便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身黑衣的季斯越出现在裴钰视线。 裴钰不满地看向他：“老季，你怎么才来，没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吗？你……” 他仔细去看季斯越，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声音不自觉一顿。 “老季，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吓人？” 季斯越走进来，脱掉风衣随手扔在一旁，一张清隽白皙的脸此时冷若寒霜，没有一丝表情，周身气息也阴郁低沉的过分。 他是个商人，很小的时候就接手家族生意，在商界跟那些老狐狸虚与委蛇，是他们这些人里情绪最不外露的一个。 哪怕是面对着坑了他几个亿的竞争对手，也能笑容满面滴水不漏。 这还是他头一次情绪如此外放，完全一副被惹毛的架势。 裴钰瞬间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他神情严肃下来。 “怎么了老季？出什么事了？你跟兄弟说说。” 季斯越不理他，抬手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一截皓白骨感的手腕。 裴钰大胆发挥了一下想象力。 “难道你也跟阿珩一样，离婚了？” 傅知珩冷着脸扔过来一个酒杯，险些把他当场爆头。 好在裴寂身手矫健，有惊无险接住了。 “卧槽！你居然想谋害我，还有没有良心，是谁大半夜陪你出来喝酒，还不是兄弟我吗？！” 傅知珩不理睬他，自顾自揉了揉太阳穴：“聒噪。” 裴钰：“……” 季斯越看着傅知珩。 一向规整考究的领带不翼而飞，领口随意松散着，还有几处酒液沾湿的痕迹，显得皱皱巴巴。 清风朗月的贵公子，也有如此不修边幅的一天。 不知为何，季斯越突然勾起了唇角。 裴钰看傻眼了：“你突然笑啥？怪吓人的。” 他视线下移，落在季斯越随身携带的提包里，女士披肩的一角露在外面。 “女人的东西！看着不像是绾绾的，老季，你快老实交代，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傅知珩也看了过去，披肩那熟悉的颜色和设计瞬间挑动了他的神经。 这件披肩，他好像才看到宋昭戴过。 她当时穿一件深黑色的长裙，外搭这件披肩，黑长发随意披散着，雪肤桃腮，一双眼睛漂亮得过分。 她看着他的模样，冷漠的模样，在他脑子里晃了一晚上，让他站着难受，坐着也不安稳。 傅知珩站起身，探身到季斯越那边，伸手就要去扯披肩。 那是他家昭昭的东西。 却被季斯越伸手拦住，他将酒意上头的傅知珩半强迫地又按回原位，声音冷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喝多了，看错了。” 傅知珩闻言捏了捏眉心。 是吗？他看错了吗？ 他好像确实喝得有点多了。 平时都不会这样，醉意不过七分，才能始终保持冷静自持，不会冲动误事。 这是他爷爷教他的。 他还教他，人终其一生都要学习克制，克制欲望，克己守礼。 就像爱一种酒，不可以喝醉，爱一个人，不可以伤身。 傅知珩一直做得很好，只在宋绾身上栽了跟头。 她是他的初恋，陪他走过青葱岁月，见证他的得意失意，懵懂青涩。 却又在感情最浓厚的时候抛下他，让他爱而不得，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他甚至为了她，不惜抛弃已婚的身份和结发的妻子，一次次犯蠢，越矩，一次次伤害宋昭。 想到宋昭，傅知珩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 不似宋绾离开他时那般撕心裂肺，却像一把钝刀，每天凌迟，寸寸深入。 他再次举起酒杯，猛地灌下一杯酒。 另一边，季斯越被裴钰拉回去，他追着他逼问： “快说！那披肩是谁的？你是不是跟谁家姑娘有什么苗头了？” 季斯越默不作声，嘲弄扯唇。 苗头？ 他有什么苗头。 宋昭那个坏女人，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他亲自跑去她家附近等她，她却把他当成坏人拼了命躲。 还当着他的面扑进周妄怀里，仗势欺人让他离她家远一点。 亏他还担心她被明菲菲欺负，着急忙慌赶回去，她可倒好，转头就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女人？ 越想越气，季斯越也猛地灌下一杯酒。 烈酒入喉，浇得心火越来越旺盛。 宋昭的名字被他无声碾碎在唇齿间，却被另一个男人毫无负担宣之于口。 “昭昭……” 喝醉的傅知珩不自觉喃喃。 季斯越听得清楚，眉峰压低，凉凉嘲弄。 “对前妻叫这么亲密，不合适吧。” 第88章 宋昭这个坏女人，休想把他当鱼钓 裴钰急得推他肩膀。 “你快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你没看见阿珩正为这事心烦呢吗？” 他瞄一眼傅知珩，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听到。” 谁知季斯越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竟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还比之前大不少。 “都离婚了，再叫这么亲密不合适吧？” 这回，傅知珩听得清清楚楚，皱起眉向这边看过来，醉意朦胧的眼睛里不自觉带上敌意。 裴钰：“……” 他真他妈的服了。 季斯越这厮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从前的情商和眼力见都被吃到狗肚子里了？ 傅知珩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目标很明确。 他走到季斯越身边，弯下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凑近逼问。 “……你说谁离婚了？” 季斯越坐在沙发上，从容不迫，望着傅知珩发红的眼睛，眼尾甚至带出了些许笑意。 他勾唇：“你啊。” “结婚两年，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婚吗？现在终于合你心意了，你又闹起来了。” “你装什么？” 裴钰语气加重：“老季！你说什么呢？” 今晚喝醉的根本不是傅知珩，是他才对吧？瞧瞧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季斯越就像听不到他说话一样，只看着傅知珩。 后者死死抓住他衣领，额头暴起青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 “……你懂什么？” “我跟她的事情，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还是说你也跟周妄一样，动了不该动的龌龊心思？” 他被醉意烧昏了头脑，几乎口不择言。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裴钰就知道要完。 要知道季斯越一向看不上宋昭，傅知珩这样问他，岂不是成心羞辱他吗？ 季斯越果然寒下了脸色。 但那神情却不像是嫌恶，倒更像是……被戳穿心思之后的恼羞成怒。 他不假思索地冷笑起来，自尊和骄傲绝不允许他在此时表露真心。 “你当她是天仙还是人民币？谁见了都得喜欢吗？” “她爱你两年，为你付出两年，不也被你随手丢垃圾一样丢掉吗？” “闭嘴！” 傅知珩突然暴发。 他双目发红，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酒杯酒瓶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中就有裴钰存在这里的价值六位数的红酒，他都没舍得喝，现在全数喂给了大地。 他心疼得哗哗滴血。 傅知珩喘息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他过去都做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再回忆。 越是回想，他就越觉得宋昭不会再原谅他。 他接受不了。 季斯越冷眼看着他。 “你现在做出一副深情不舍的模样有个屁用，只要再碰到宋绾的事，你还是会毫不犹豫舍弃宋昭。”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既然做不到一心一意，不如干脆放手，这样至少……” 他一下子顿住，很久都没有下文。 至少什么？ 至少她还能有机会，遇到真正对的人吗？ 季斯越紧了紧拳头，突然说不出来了。 但答案就在他心底，清清楚楚摆出来给他看。 傅知珩沉默许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无波。 “不会。”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会再摇摆不定。 宋绾对于他而言，是已经过去的、遥不可及的初恋。 他不可能完全放下她，但也不会再去争取什么，只会在暗处护着她，不给别人欺负她的机会。 只要她能幸福，他可以不再打扰。 而宋昭，她是他妻子，他绝对不会放手。 至于离婚？ 傅知珩扯唇。 见他妈的鬼去吧。 他深深吸一口气，拎着外套往包厢外走去。 “这就走了？” 裴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分出心思去心疼自己的宝贝红酒。 “我的酒，我一口都还没喝啊！” 他猛推一把季斯越，实在是搞不懂这位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今晚吃错药了？说话带刺儿，故意拱火是不是？” “阿珩确实有很多事都做得不厚道，但我们作为兄弟心里知道就得了，怎么还能真的说出来？兄弟还要不要做了？” 他苦口婆心，嘴皮子都要说起泡，抖着手点起一根烟。 季斯越整好衣领，眉眼烦躁：“我看不惯他。” “咳咳咳……” 裴钰差点被一口烟呛死，伸出手颤颤巍巍指着季斯越，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你还看不惯人家！真要说起来，你也没对宋昭做什么好事吧？” “别的不说，就说宴会上那次，可不就是你让我包庇绾绾，让宋昭沦为众矢之的吗？” 他车里明明就有证据，可以还宋昭清白，季斯越非逼着他装傻充楞。 在那之后，他好长一段时间看见宋昭就心虚呢。 季斯越这厮可倒好，还在这儿装上正义使者了。 别把他无语死。 季斯越沉默不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风水轮流转，如今终于轮到他破防。 他烦得要命，却还无法反驳，只能在心里刻薄地想，还不如继续讨厌她算了。 每天只要想着干坏事，欺负她，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她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他心烦意乱。 想到她就难受，不想她也难受，怎么样都是不好过。 仔细想想，宋昭她有什么好的？ 成天冷着一张冰块脸，爱搭不理的，好像他是什么垃圾一样，惹她嫌弃。 她以为她是谁？ 季斯越唇角溢出冷笑。 他今晚肯定是疯魔了，才会做出这么一连串傻逼事。 明早他肯定就清醒了，宋昭这个坏女人，休想把他当鱼钓。 谁知下一秒，他看到裴钰手里的烟灰掉落，马上就要掉到宋昭的披肩上。 那一瞬间，他跟个傻逼一样，甚至都没有思考，下意识用手去挡住。 烟灰掉在他手臂上，灼痛剧烈，让他紧紧皱起了眉。 裴钰连忙把烟掐灭。 “卧槽！你没事吧？我刚刚眼瞎了，没看见烟烧到头了。” 他觉得很奇怪。 “你这包里不就是一条普通披肩吗？又不是什么宝贝，你居然还用手去挡？！兄弟赔你十条更好的。” 季斯越垂眸看着自己被烧得发红的胳膊，咬牙沉默。 疯了。 他真的是疯了。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赔不起。” 裴钰疑惑不解。 一条披肩而已，能有多贵，他堂堂裴少还赔不起？ 第89章 堂堂季少，等一个女人到凌晨三点 裴寂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又开了两瓶好酒，独酌到凌晨，以至于醉意上头，走路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这个点，俱乐部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开始。 裴钰脸长得漂亮，身上的穿戴一看就价值不菲，短短的几步路，好几个穿着性感的美女借着酒醉往他怀里撞。 裴钰今晚没什么心情，用一根手指将人家姑娘一一推开。 他靠在墙上，揉着眉心，给助理打电话。 “来接我，我……” 话语中断，又一个女人跌进了他怀里。 “抱歉……” 她穿着抹胸长裙，外搭一件女士西装外套，莹莹如玉的肌肤在眼下一晃而过。 裴寂喉咙动了动，看着女人葱削般的手指撑着他胸口，想要站起身。 却因为醉得太狠，脚下踩着云，几次都没能站稳。 她身上香气氤氲，混着令人迷醉的酒香，直直往鼻翼间钻，令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燥热。 裴寂瞳色加深，不动声色握上女人纤细的腰肢，将她娇小的身影圈进怀里。 女人趴在他胸口，水眸带着迷惑，看向他，不自知的诱惑最是要命。 裴钰喘息微急，将她拦腰抱起来，走进最近的房间。 柔软的大床上。 衣衫尽褪，春情盎然。 汗水从裴钰坚实的胸口流过腹肌、人鱼线。 女人压抑的呻吟和喘息在此刻盛放到了极点，连推拒和哭腔都像是令人血脉喷张的催化剂。 她的手机却在此时疯狂响起来。 有人在打电话。 女人挣扎着往前爬，想要去够手机，却被裴钰握住脚腕猛地拉回来。 “唔……手机……” “别管了，宝贝儿。” 裴钰喘息着将人抱起来，手指嵌进她汗湿的掌心，扣紧。 手机不知疲倦响了几轮，终于偃旗息鼓。 宋昭看着显示无人接听的手机屏幕，担忧地皱起眉。 奇怪，今晚是温乔一新戏的杀青宴，按理说这个点早就该结束了，她怎么不接电话呢？ 难道是在忙吗？或者是已经睡了？ 也是，她这段时间赶工，忙得脚不沾地，杀青了休息早一点也是正常的。 还是不打扰她了。 宋昭退出通话，却看到微信上最新收到的消息。 来自季斯越。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还在用周妄的语气跟她说话。 【老季说你还没把衣服还给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他上次就是用还衣服这件事当理由，骗她去酒吧，害她撞见明菲菲。 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吗？ 宋昭眸中闪过冷意和厌烦。 见她迟迟不回消息，季斯越又接连发过来两条。 【他让我问你，明天上午在北越广场见面，可以吗？】 【他会一直等你。】 语气这么急不可耐，又是给她准备了什么陷阱等着她跳？ 宋昭就算性子再绵软，此刻也忍不住反击。 【那就让他等吧。】 反正她不会去。 发完之后，宋昭索性关掉手机，不再理会。 她不知道，看到她的消息，季斯越却是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好。】 【明天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一定会等到你。】 卧室内。 季斯越捏着手机，黑色睡袍松垮系在腰间，胸膛大片白皙的皮肤都露在外面。 他没有戴眼镜，容颜清冷，丹凤眼中竟罕见地带着些温柔。 堂堂季大少，生平第一次等一个女人的信息，等到凌晨三点。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 季斯越脸上的愉悦消失殆尽，神情一点点染上阴戾。 他竭力平复呼吸，想她这时候应该是睡着了，没看到他的信息。 反正明天就会再见面，他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季斯越自己把自己哄得挺开心，甚至大半夜的还去衣帽间待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 宋昭终于打通了温乔一的电话。 “你昨晚去干什么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温乔一的声音有种奇怪的沙哑，像被什么东西磨破了喉咙，发音的时候拉扯着粘膜，听上去有些粗粝。 “……没干什么，我很早就睡下了，不好意思啊昭昭，让你担心了。” “你是不是病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温乔一低低应了一声：“嗯，有点感冒。” 宋昭当即站起身：“我去找你，你等我。” 温乔一急忙把她拦住，似乎并不想让她现在过去。 “我没事，已经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宋昭皱起眉：“可是……” 温乔一语气坚定：“没有可是，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有台风，你过来我还要担心。” “就这样，我要再睡会儿，先挂了。” 宋昭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拧紧的眉头越来越深沉。 今天有台风？ 她想到季斯越，他说今天会在北越广场等她。 应该是假的吧。 他就是随口一说，堂堂季大少，怎么可能真的放下身段等她。 他只把她骗过去而已，说不定还准备了什么圈套等着她。 宋昭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换好衣服出门上班。 另一边。 季斯越从晴空万里，等到乌云压城，狂风来得气势汹汹，将他纯黑色的发丝吹乱，一双眼睛越发幽深冰冷。 她还没来。 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大哥。”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季斯越转过身，看到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是季远舟。 他留着一头不规矩的狼尾，眉眼跟他有几分相似，但五官走势更艳丽，扯唇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阴柔。 像极了他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母亲。 季斯越嫌恶地收回视线，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嫌脏。 偏偏季远舟像是看不出来一样，非要凑上去跟他搭话。 即便竭力压制，语气里仍然露出怒意。 “大哥，分公司的事务爸已经全权交给我负责，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把我踢出去？你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 季斯越嗤笑一声。 “解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要解释。” 季远舟脸色难看：“再怎么说，我也是爸的儿子，是季家的合法继承人……”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季斯越忍不住笑起来，笑意寒凉，尾音让人起鸡皮疙瘩。 季远舟在这样的笑声中，慢慢捏紧了拳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止住笑，季斯越眯起眼睛，唇角扯开残忍的弧度。 “你信不信，我就算今天把你弄死在这里，季擎那个老不死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季擎是季远舟的亲生父亲。 当然，也是他的。 季远舟咬紧牙关，季斯越轻蔑的态度让他失了理智，开始口不择言。 “你真是个冷血的怪物，怪不得你在精神病院的亲妈都认不出你！” “你这样的人，就该这辈子求不得爱不得，被所有人抛弃，孤独终老！” 狂风大作，吹得人突兀清醒几分。 季斯越惊恐地抬头，看到季斯越那双猩红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第90章 你的脚踝，真的很好摸 季斯越的逆鳞就是他那在疗养院休养的母亲，谁碰谁死。 从未有过例外。 季远舟从前对此嗤之以鼻。 但此刻，当他被季斯越抓着后脑，用力往地上砸下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比后悔。 这人就是个疯子，他不该用这种方式招惹他。 季斯越折磨人的方式很原始，怎么疼怎么来，怎么羞辱怎么来。 十几分钟过去，季远周已经满头满脸都是血，无力地趴在地上喘息。 季斯越面无表情擦去手上溅到的血痕，穿着昂贵皮鞋的脚缓缓踩上季远舟的脸，用力往下碾。 季斯越半边脸贴紧地面，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撼动季斯越分毫。 他把他踩进泥里，而后冷静警告他。 “滚远点。” “你这种身上流着肮脏血液的人，我看一眼，都觉得脏。” “是吗？我的好哥哥……” 季远舟突然喑哑地笑起来，竭力抬起头去看他。 他半边脸已经被踩得变形，鲜红的血流到他眼里，嘴里，但他毫不在意，只直勾勾盯着季斯越。 “那我诅咒你，哥哥，我诅咒你爱上一个像我这样流着肮脏血脉的人。” “爱得发疯，爱得没有理智，像狗一样，趴在你曾经最厌恶的那类人面前，摇尾乞怜……” 季远舟越说越兴奋，他似乎想到了那时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咧嘴大笑。 笑声从他被压迫的胸腔里发出来，像是穿过老旧破损的风箱，嘶哑难听。 血流到他大张着的嘴里，让他看上去像是某种嚼食过腐肉的动物，癫狂可怖到了极点。 季斯越微微皱眉，一脚将他踹开。 “呃……” 季远舟无力反抗，像摊烂肉一样瘫软在地上。 即便如此，他仍艰难地转动眼球，去看季斯越。 他那位好哥哥，季家的天之骄子，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似乎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连踩过他的皮鞋都那么干净，一尘不染。 凭什么呢。 他也姓季，他也是季擎的儿子，是豪门少爷。 凭什么要永远在他面前夹起尾巴做人，任他羞辱，没有一丝一毫尊严可言？ 这不公平。 季斯越，他该去死。 他要他现在就去死！ 季斯越正低头给宋昭发信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季远舟已经摇摇晃晃爬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车旁。 发动，踩油门。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季斯越回头时，车子已经轰然来到面前，季远舟疯狂的双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旋即，他被重重撞飞了出去。 手机掉在地上，停留在和宋昭的聊天页面。 他发了好多信息，她一条也没回。 落地的瞬间，季斯越没有感到多少疼痛。 他只是有些遗憾地想，这身衣服昨天他在衣帽间选了很久，现在，被弄脏了。 他突然不想让宋昭过来，他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 与此同时。 在医院的宋昭突然觉得心悸，她捂住心口，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医生，你没事吧？” 宋昭摇摇头，强行打起精神：“没事，你继续说。” “经过治疗，桐桐目前的身体状态已经恢复到了最佳，各项指标都在变好，血小板也恢复到了正常值，可以准备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了。” 宋昭松了一口气。 终于等到了今天。 她摸摸桐桐的脑袋，声音很柔和： “桐桐，你听到没有？你马上就可以做手术，变得和正常小朋友一样了。” 桐桐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大眼睛里泛起纯真的笑意。 “谢谢，宋姐姐。” 这段时间的肺炎折腾得她消瘦了不少，各种治疗措施也让她受尽了煎熬。 但坚强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抱怨，仍然对这个世界保留最纯澈的期待和爱意。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爸爸妈妈用生命从死神手里求来的孩子，她比所有人都更想要活下去。 宋昭觉得心脏酸软，嘱咐她好好休息后，离开了病房。 外面天很黑，台风来势汹汹，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 宋昭心神不宁，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季斯越的聊天框始终显示正在输入中。 但却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 他想说什么？台风快要来了，他不会真的还在那里等吧。 北越广场在外滩，靠海很近，一旦台风过境，会很危险。 她是医生，对生命有着纯然的敬畏和爱惜。 虽然讨厌季斯越，但她并不想他真的出事。 宋昭给季斯越发去了信息，说她不会去，让他不要等。 但却始终没有回音。 季斯越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信息？ 留下来也是坐立难安，宋昭最终还是打了车，前往北越广场。 从车上下来，眼前的景象令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 季斯越躺在一片血泊里，脸上擦蹭出大片血痕，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而他对面，一个男人背对她站着，缓缓蹲下身，掐住季斯越的脖子。 “住手！” 来不及思考，宋昭快速跑过去，一把将人推开。 男人没有防备，被她推得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回神之后，一双阴郁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眸中怒意翻涌。 宋昭这才发现，他也是满头满脸的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而且这张脸，她前不久才见过。 是那个在卫生间里跟女人亲近，被她亲眼撞破的男人。 他是什么身份，跟季斯越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已经无暇再去追究。 眼下救人才是重中之重。 宋昭飞快按住季斯越冒血的伤口，做简易包扎，与此同时，给急救中心打去电话。 “你好，北越广场，有人受伤了，情况危急，请快些派救护车过来！” 放下电话，身后的男人却悄无声息站了起来，从背后用力勒住她脖子。 “放手……” 季远舟一手勒着她，缓缓凑近，闻到她身上诱人的香气，神经质地闭上眼睛，从喉咙里溢出哼笑。 “美人儿……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宋昭悚然一惊，听到男人玩味的声音。 “那天，你脚踝的触感，我回味了很久。” “真的……很好摸。” 第91章 他有些嫉妒季斯越，有人这样拼命救他 上次见面的这时候，这女人脸上一片红疹，看上去别提多吓人。 没想到今天再一看，居然还是个大美人儿。 倒是他那天看走眼了。 宋昭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蓄力将脑袋往后重重一撞。 季远舟痛呼一声，下意识松开手，鼻腔里涌出两股暖流。 他伸手一抹，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艹，这臭女人把他鼻血撞出来了。 “你他妈是不是……” “闭嘴！” 趁他病要他命，宋昭深谙这个道理，抽出西装裙的腰带，将他双手死死绑在一起。 季远舟语气阴狠：“多管闲事，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宋昭面无表情把他绑死。 “随你，我现在要救人。” 季斯越出血太多，她刚刚看了一眼，他胸廓也有不正常的隆起，极大可能是肋骨断了。 若是断端戳破内脏引起大出血，那就危险了。 她必须尽快给他急救。 季远舟压着眉眼，看着宋昭的背影。 她很瘦，半跪在地上，肩背和腰线单薄得过分，似乎再过几秒就会被无情的狂风吹走。 但她偏偏又很坚定，有条不紊地给季斯越止血，包扎，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已经磨出了细细的血痕。 但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侧脸沉静专注，仿佛什么都无法打扰她。 季远舟冷眼看着，心说他这位好哥哥的运气真是好到令人不得不嫉妒。 这种时候，还有女人上赶着救他，连他的威胁都听不进去。 萧瑟的风里，身上被季斯越打出来的伤口再次泛起剧烈的疼痛。 季远舟突然感到强烈的不甘。 从心底涌出，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因为季斯越是原配生的大少爷，他只是情妇的孩子，所以，谁都能低看他，谁都能忽略他吗？ 不仅是宋家大小姐宋绾，就连面前这个女人都是如此。 只顾着给季斯越包扎，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到底凭什么啊。 季远舟眼神阴戾，被绑住的手缓缓摸向腰间。 那里，是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匕首割破腰带，锋利的刀口抵上宋昭细嫩的脖颈。 风很大，吹得季远舟拿不稳刀，将宋昭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她皱起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季远舟将匕首又往前送了一点，威胁：“我让你停下来，你没听见吗？” 宋昭被迫止住动作，站起身来。 季远舟押着她，逼着她坐进车里，自己捂着伤口，艰难坐进副驾。 “……开车，送我去医院。” 宋昭冷静地说：“救护车很快就到。” 季远舟语气不耐：“少废话，开车！不然老子杀了你！” 无奈之下，宋昭发动汽车，车子缓缓驶离现场。 再过不久，救护车就会抵达。 到时候，季斯越自然会获救。 只是她没看到，在她离开以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季斯越身旁，摸了摸他被包扎好的伤口，勾起了唇角。 再度开口时，已经换上一副担心的面容。 “老季，你再坚持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救护车上。 季斯越混混沌沌地躺着，耳边持续响起女人的话语声。 声声关心，句句呼唤。 是谁？ 是谁这么担心他？ 是……宋昭吗？她来了吗？ 季斯越手指动了动，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挣扎着睁开眼睛。 “宋……” 沙哑的嗓音猛地顿住。 季斯越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面前浮现的那张脸却不是宋昭，而是…… “绾绾，你怎么在这里？” 他下意识要松开手。 宋绾将食指抵在唇角，反手握住他，温柔劝慰。 “先别说话，你伤得很重，咱们得赶紧去医院。” 季斯越迟缓地眨眨眼睛，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接连浮现眼前。 他想起来了。 季远舟那个不要命的疯子，开车撞了他，他晕了过去。 似乎有人救了他，护着他，还给他包扎伤口。 那个人是谁？ 他拉扯着喉咙，嗓音生涩。 “只有你一个人吗？” 宋绾脸上浮现疑惑：“你在说什么？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了。” 季斯越看了看四周，救护车里除了医护人员，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是你帮我做的包扎？” 宋绾脸上毫无异色。 “当然，多亏了我在国外学过几招急救的本事，不然你可就危险了。” “还有那个季远舟，他真是丧心病狂，我若是晚来一步，他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癫狂的事情……” 季斯越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耳边一阵又一阵强烈的耳鸣，带起眉骨附近针扎般的疼痛，恶心感从胃里不断往上翻涌。 他现在一定狼狈极了。 季斯越扯起唇角。 突然有些庆幸，幸好宋昭没来。 若是她来了，看到他这个窝囊的模样，他不如直接去跳海算了。 想是这样想，季斯越却还是皱紧了眉头，眉间一片阴郁。 她现在真的很讨厌他吧，居然连约都不愿意赴。 观察着季斯越的神色，宋绾冷不丁地开口。 “老季，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 “就是在刚刚……我好像看到宋昭和季远舟在一起……” 她还没说完，便被季斯越猛地打断。 “你看错了，这不可能，他们根本不认识。” 宋绾皱起眉：“老季，你听我说完，你为什么会来北越广场？为什么季远舟也知道你在这儿，专挑这个机会对你下手？”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 季斯越闭起眼睛，手指紧握成拳。 他约宋昭来这里见面的事，确实只有他自己和宋昭本人知道，助理甚至都不知道。 宋绾的意思无非是宋昭和季远舟勾结在一起，故意把他骗来这里，然后意图不轨。 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可他却无法将这样的怀疑放在宋昭身上。 她不喜欢他是事实，但她不至于这般害他。 季斯越闭了闭眼睛：“绾绾，别再说了，只是碰巧而已。” 宋绾依言不再说话，无声冷笑。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是不怀疑宋昭。 她倒是要看看，他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医院门口。 季斯越被护士抬下救护车，远远的，看见宋昭从季远舟的车里走下来，季远舟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那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要从担架上爬起来。 医生护士一同围上去，才把他按住。 只那一双眼睛，还死死盯在宋昭身上，恨不能把她钉穿。 第92章 啧，你腰怎么这么细 季斯越很快被抬走，宋昭并没有看到他。 此刻，她正拼命想要挣脱季远舟的手。 他真是难缠到了极点，被护士抬上急救车的时候，还死死抓着她不放。 宋昭如此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要骂人。 “你有病吗？快松开！” 季远舟眯起眼睛，对一旁的护士说道：“她是我姐姐，是我家属。” “家属这边跟我们一起走。” 宋昭：“……我不是……” 护士加重语气：“时间就是病人的生命，这位家属，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快走！” 宋昭：“……” 不想给护士添麻烦，宋昭便跟着一起到了急诊。 直到季远舟被推去做检查，她才能抽出身来，去找季斯越。 他应该也被送到了这里。 路过一张治疗床时，帷帘后的人突然伸出手，握住她手腕。 那只手骨骼分明，还带着擦伤，就这么紧紧抓着她，手背暴起青筋。 宋昭没敢用力去挣，怕伤到他。 有些意识不清或者谵妄发作的病人，是会肌肉阵挛，伸手乱抓的。 她想拉开围帘，看看那后面抓着她的人是谁。 前头却传来护士着急的叫喊声。 “季远舟家属，你人在哪里？这边有文件需要你签字！” 宋昭真是无奈到了极点，轻轻扯开手腕上的那只手，抬脚往护士那边走去。 季斯越的手落空，在空中徒劳地收紧，护士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季远舟的家属…… 她居然真的跟季远舟相识，还这般护着他。 骨骼收紧，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 宋绾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 另一边。 宋昭跟护士解释：“我跟他不认识，我签不了字。” 护士疑惑，怀疑地看着她：“那患者为什么说你是他姐姐？” 宋昭冷冷道：“他肇事伤人，我是目击者，被他挟持过来的。” 护士顿时瞪大眼睛，显然惊得不轻。 “抱歉，你们还是快些联系他真正的家属吧。” 宋昭转身往外走。 身后，有人挣扎着从病床上走下来，一把捏住她手腕。 “放手！” 宋昭白皙的手腕瞬间浮现一圈红痕，她挣扎起来，面前是季远舟越凑越近的脸。 被季斯越揍得鼻青脸肿，他却还能笑得出来，语气黏腻，宛若撒娇。 “姐姐，你怎么能对护士姐姐撒谎呢？不能因为我犯了错，你就不认我这个弟弟吧？” 他柔软地说着，手却像铁钳一样，紧紧箍着宋昭，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掰不开分毫。 护士狐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返，最终她选择相信季远舟，对宋昭严厉道： “病人家属，不要再闹了！这是医院，不是给你闹脾气的地方！” 季远舟冲护士笑起来，一身的伤，配上他人畜无害的表情，很能勾起女性的保护欲。 “护士姐姐，那边医生好像在叫你，你放心，我跟姐姐沟通好就会配合你们。” 护士闻言，这才转身离开，忙着准备物品去了。 宋昭忍无可忍，拿起一旁的纱布，用力按了一把季远舟的伤口。 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她才冷冷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远舟疼得脸上出了冷汗，也装不下去了，凑近宋昭，压低声音警告。 “今天的事，你最好给我闭上嘴，一个字都不要说。” “我是个疯子，从小有病，连我亲哥都能撞飞，对你，更不会手下留情。” 宋昭不为所动。 季远舟怪异地笑出来：“你不怕我，我知道。” “但你总有在乎的人吧？亲人？朋友？有没有？只要你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会弄死他们。” “你们这种阶层的垃圾，杀一两个，我甚至连牢都不用坐。” 季远舟唇角勾着笑，混黑的眸中闪烁着挑衅与危险。 他谈起生命，却好像在讨论即将被他碾死的蚂蚁，毫无分量。 宋昭知道，他说的未必不是真的。 这样的渣滓富二代，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在宋昭沉思之际，季远舟拿出那条被他割断的腰带，在手心把玩着，睨了一眼她纤细的腰肢。 啧，真细。 他将腰带重新缠回宋昭腰上。 宋昭一下子反应过来，用力将人推开。 季远舟猝不及防，向后摔倒在病床上，扯唇笑起来。 “这么敏感？” 宋昭冷着脸，将帷帘拉上，在季远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手脚绑在病床上。 季远舟甚至还在笑：“你喜欢捆绑play？” 宋昭面无表情，用腰带勒住他脖子，缓缓收紧。 季远舟愣了一下，手脚发狂一般胡乱扑腾：“放开……我……” 宋昭眼神冰冷：“你的警告说完了，现在换我。” “离我和我身边的人远一点，你口中的这个阶层的人，也会为了在乎的人拼命。” 说完，她松开季远舟，在后者充满杀意的凝视中，拉开围帘走了出去。 季远舟剧烈喘息着，突然邪恶地勾起唇角。 他从来只把女人当成玩物，很少会对她们产生好奇。 宋绾是第一个。 现在又有了第二个。 宋昭并没有离开，她想确认季斯越是否被送来了医院。 谁知没看到季斯越的人影，却迎面撞上了宋绾。 这么宽敞的路，她非要挡在她面前，显然是来者不善。 “让开。” 宋昭语气十分冷淡。 宋绾不为所动，冲她笑起来：“你要去找谁？季斯越吗？” “这跟你无关。” “怎么会跟我无关呢？” 宋绾走到宋昭身边，装模作样为她理了理衣领，凑到她耳边，红唇娇艳如血。 “我劝你不要去找他，因为等你，他才会遇到季远舟那个疯子，被他害成这样。” “老季他啊，现在都恨死你了。” 她语气幸灾乐祸，似乎很期待看到宋昭惊慌失措的模样。 但宋昭只是皱了皱眉，用一根手指抵着她肩膀，将她推开，语气凉薄如水。 “你跟他到底谁有病，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93章 你把我当圣母婊吗 宋绾唇角微僵，意料之外地看向宋昭。 “你居然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难道不是因为良心有愧，所以才急着去确认他的安全吗？” 宋昭拍了拍被她碰过的衣领，神情很平静。 “你似乎把我当成了圣母心爆棚的蠢货，认为无论什么锅，我都会往自己身上背。” “万事有因才有果，季斯越受伤跟我没有必然联系，反而是我救了他。” “我着急去看他，只是出于医生的本能，没办法看着一条生命在我眼前衰弱下去，仅此而已。” 宋绾怔住，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宋昭摆摆手，就好像拂去面前微渺的尘埃。 “懂了就让开，别跟条狗一样在这儿挡路。” 宋绾几乎忍不住冷笑起来。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傅知珩都不要你了，你以为还有谁能给你撑腰？” 宋昭纠正：“你搞清楚，是我不要他。” 宋绾愣住：“你……” “宋小姐觉得自己有人撑腰，大可以去别处耍威风，没必要在我这里找存在感。” 说完，宋昭绕过她往前走。 宋绾不依不饶，再次挡在她身前。 “你听不懂话吗？老季他现在根本不想见你！” “那个开车撞他的男人，季远舟，你知道他跟老季是什么关系吗？” 宋昭皱眉看向她，后者缓缓勾起唇角。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老季的母亲就是被季远舟的妈妈逼成了一个疯子，至今还在疗养院休养。” “他恨你们这些私生子私生女，恨不能让你们去死，他对季远舟的态度，就是他对你的态度。” 宋昭抿唇，捏住掌心。 竟然是这样吗？ 怪不得季斯越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恶意，多次羞辱她，针对她。 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她妈妈分明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的女人。 她是受害者，是宋平章强迫了她，强行占有，折断翅膀，最后还害她抑郁自尽。 似乎是看出宋昭心中所想，宋绾紧跟着反问。 “怎么，你想说你妈妈是无辜的，她是被迫留在爸爸身边的吗？别逗了！” 宋绾眸中显出尖锐的嘲意。 “老季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亲口跟我说的，每次看到你，他都忍不住想吐！” “所以，你别再自取其辱去他面前恶心他了，能听明白吗？” 宋昭冷冷站在原地。 季斯越，这个自作聪明固执己见的男人，从一开始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从不肯去听听她说的话。 他有苦衷，他厌恶她，她可以无所谓，可以不计较。 可他偏偏将恶意和鄙夷连带着加注在她早逝的母亲身上。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让自己坏一点，不必再去关心他的死活。 宋昭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望着她的背影，宋绾勾起唇角，重新回到季斯越病床前。 经过救治，他现在的状况已经恢复平稳。 医生忍不住感叹：“这位先生，你真是幸运，车祸发生之后，有人第一时间给你做了急救。” “不然你身上多处骨折，还有开放创口，万一失血过多或者损伤重要脏器造成内出血，那可就危险了！” 宋绾闻言谦逊一笑：“多谢医生，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多亏你们。” “女士你谦虚了。” 医生很感兴趣地问：“冒昧请教，你是急诊科的同行吗？这一手急救做得真漂亮。” 听到这句话，季斯越眼神闪了闪。 同行…… 只有宋昭算是他的同行。 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宋绾面色微凉：“不是，只是在国外受过培训，熟能生巧而已。” 医生点点头，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他刚走，季斯越便强行摘下了吸氧面罩，挣扎着要起来。 宋绾赶忙上前将人拦住。 “老季，你还有伤，别乱动，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好不好？” 季斯越不理，自顾自翻找。 “手机……我的手机呢？” 宋绾皱眉不解：“你找手机做什么？” 季斯越不答。 他脸色不好，苍白中透出疲惫的青灰，眼神却异常执拗。 找到手机后，他在宋绾眼皮子底下，拨通了宋昭的电话。 宋绾见状简直要气死。 事情都到如此地步了，他居然还不清醒，还要去找宋昭。 万一宋昭那个贱人说漏嘴，在他面前说出是她救的他怎么办？！ 宋绾紧张地盯着季斯越，大脑飞速运转。 可偏偏老天都在帮她。 宋昭的手机已经关机，怎么打都打不通。 季斯越手背绷起青筋，凸起的骨节锋利又危险。 他猛地抬手，将手机砸了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宋绾吓得打了个激灵，磕磕绊绊道：“老、老季，你没事吧？” 季斯越闭了闭眼睛，吐息急促：“没事。”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季远舟和宋昭？他们如此这么设计你，绝对不能轻易饶恕。” 季斯越沉默两秒，缓缓启唇。 “这件事我会处理，绾绾，今天的事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宋绾眉梢露出喜色。 “老季，我们俩是什么关系，说什么谢不谢的，显得生分。” “只是你要提高警惕，不要再给别人机会就行。尤其是那个宋昭，我早就说过她别有居心，不怀好意，你看，这不就……” “够了。” 季斯越出言打断她。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之后，他很快温和下来。 “抱歉，我有点头疼，想休息了。” 宋绾脸色有些勉强：“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走出病房，她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 季斯越，事到如今，你还是想相信宋昭是吗？ 那就等着瞧。 她绝不允许他继续向宋昭靠近。 第94章 她就是那个勾引周妄的狐狸精 宋绾转身欲走，跟一个拄拐的老爷子撞个正着。 “嘶……” 她捂着被撞痛的胳膊，没忍住伸手推搡了面前人一把。 “……你走路不看路吗？” 老爷子被她推得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但他没在意，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蹒跚地朝着某个方向追过去，嘴里还咕哝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宋绾没多留意，理了理被弄脏的衣服，踩着高跟鞋离开。 宋昭起初没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直到身后传来治疗车翻倒的声音，还有护士惊慌的叫声。 “老爷子，您没伤着吧？走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宋昭忍不住回过头。 她身后几米的距离，治疗车翻倒，东西洒了一地。 护士一边清理东西，一边想要把老爷子扶起来。 满头白发的老爷子跪坐在地上，直直望向她的方向，双手着急地往前抓着，此时此刻，竟像个无措的孩子。 宋昭心一酸，连忙折返回去，帮着护士把人扶起来，拐杖捡起来，放到他手里。 “爷爷，您拿好，别再摔着。” 老爷子却抓住她的手，苍老的手掌划过她细嫩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掌心下蓬勃跳动的血管，传到宋昭掌心。 “芙儿……芙儿……” 老人似乎生着病，说话颠三倒四，口齿不清。 宋昭侧身听了好几次，才勉强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 芙儿。 他在叫芙儿。 宋昭耐心地问：“芙儿是跟您一起出来的吗？我现在去帮您找她好不好？” 老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仍旧在重复那两个字，两只手紧紧抓着她，似乎生怕她跑掉。 这种表现，像是阿尔兹海默病，存在严重的认知和记忆障碍。 但看他全身穿着考究，干干净净，平时应当是被照顾得很精细，出了意外，才跟家人走失。 要赶快把他送回家。 宋昭仔仔细细观察老人，终于在他颈间发现一张精致的挂牌，上面清楚写明了地址。 她帮护士收拾好东西，打的将老人送回家。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古宅。 占地面积很大，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这样一座宅子，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才能建成。 宋昭扶着老人的手腕：“爷爷，您看，这里是不是您的家？” 老爷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混浊的眼睛忽而亮起来，拉着她的手就要往里走。 “家……芙儿，回家……” 宋昭无奈，柔声道：“您别着急，慢点走，别又摔着了。” 老爷子却慢不下来，执意拉着她，嘴巴不住张张合合，口水往外流出来。 宋昭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掏出纸巾，轻轻给他擦干净。 “我跟您进去，您别着急，好不好？” 听她这样说，老爷子才终于放慢了一点动作，带着她进了门。 越往里走，越能清楚地听到争执声。 “你出门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说你会照看好爷爷，现在可倒好，把人都弄丢了，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丢了？！” 女人委屈巴巴地解释。 “我……我也不知道，我去医院看朋友，让爷爷在外面等着我的，谁知道他会自己乱跑。” “我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一下子……没想起来，就自己回家了嘛……” 这熟悉的声音…… 竟然是明菲菲。 宋昭不禁感叹，这世界实在是太小。 眼见明远气得脸色铁青，明菲菲吓得躲在明霁身后，颤颤巍巍，不敢露头。 明霁不得不站出来替妹妹说好话。 “爸，您先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找爷爷了，肯定会把人找回来的。” 话音落下，他余光看到缓缓走近的宋昭和老爷子，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爷爷？宋医生？” 明远也看过去，视线里，自家老父亲正安然无恙站在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身旁。 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他大步走过去，语气又是担心，又是嗔怒。 “爸，你可算回来了，知不知道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明远的视线落在宋昭身上，语气微微停顿：“这位是？” 宋昭冲他颔首，礼貌道：“您好，我是宋昭。” “宋医生！” 明霁走过去，语气欣快。 在这里见到宋昭，他显然很开心。 “宋医生，好巧，你怎么会和我爷爷在一起？” 宋昭道：“我在医院里看到老爷子孤身一人，行动不便，所以，就自作主张把人送了回来。” 明霁认真跟她道谢：“多谢你，宋医生。” 他转向明远，郑重介绍：“爸，这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在傅家宴会上救了我的那位宋医生。” 明远闻言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原来是宋医生，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宋昭还没说话，明菲菲便突然冲上前，用力将她往后推了一把，声音不忿。 “宋昭，谁准你来我家的？！” 猝不及防，宋昭被推得踉跄两步。 明老爷子一把推开明远，颤颤巍巍走向宋昭。 “不怕……不怕……” 他抖着手去护宋昭。 宋昭摇摇头，安慰他：“我没事，爷爷别担心。” 见状，明菲菲更是怒上加怒，语气娇纵蛮横。 “宋昭！你叫谁爷爷？少跟我们家攀关系！” 明远才缓和下来的脸色，一下变得比原先更难看。 “菲菲，你在干什么？！怎么能对客人如此无礼？你的教养呢？” 明霁也严肃道：“菲菲，不可以这样，向宋医生道歉。” 见父亲和哥哥都不向着自己，明菲菲心态都崩了，指着宋昭大声道： “爸！哥哥！我讨厌她，你们不准让她进我家！” 明霁皱起眉：“菲菲，酒吧里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跟宋医生无关，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明菲菲咬着牙：“就算那件事不是她做的，但她勾引周妄是事实，她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不想看见她！” 提到周妄，明远微微一怔。 前两天，周家这位公子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说是要取消和菲菲的婚约。 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家丫头刁蛮，没入他的法眼。 没成想这事还跟这位宋医生有关系。 宋昭站出来，看向明菲菲。 “明小姐，我不想一遍又一遍自证，如果你有证据，请你拿出来。” 她这般冷静不卑不亢，倒是令明远高看几分。 明菲菲恨得直咬牙。 要不是她，周妄怎么会拒绝跟她的婚约？ 怎么会让她哥哥给她带话，说他对她没意思，让她不要自作多情？ 宋昭这个贱人，得了便宜还敢卖乖，是思量着她爸和哥哥在这儿，她不敢对她做什么吗？ 简直做梦！ 她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 “你想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行啊，你把手机拿出来，现在给周妄打电话。” 宋昭神情冷淡：“我为什么要照你说的做？” 明菲菲不依不饶：“你不是问心无愧吗？连这点小小的验证都不愿意做，如何让我相信你？” “只要你打了电话，并且跟周妄没有暧昧，我就信你说的话，信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 明霁皱起眉：“菲菲，这样做很无礼。” 周妄对宋昭是什么心思，宋昭本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怎么能由着她胡来？ 明菲菲却不为所动，只盯着宋昭。 宋昭思忖片刻，干脆拿出手机。 明菲菲总是把这件事当成心间刺，每次见她都要为难一番。 她不累，她都累了。 倒不如一了百了，证明给她看，反正她问心无愧，跟周妄之间清清白白，周妄肯定也是如此。 “明小姐，你的信任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我只需要你向我道歉，并且保证以后都不拿这件事当借口，蓄意生事。” 明菲菲冷笑：“我答应。” 宋昭按下通话键。 电话播出去不过一秒，那边就接通了，周妄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怎么了？” 宋昭不会弯弯绕绕那一套，直截了当地问：“周妄，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周妄：“……” 他心跳都加快了。 第95章 你是在试探我吗？试探我爱你 周妄声音勉强还算沉稳，他反问：“你想是什么关系？” 宋昭：“？” 她以为他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如实说就好。” 末了，她又加上一句：“不要撒谎，我要听真话。” 周妄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明菲菲凑到手机前，屏住呼吸去听。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周妄说出一句暧昧的话，她就让宋昭吃不了兜着走。 十几秒之后，宋昭听到周妄叫出自己的名字。 “宋昭。” “嗯。”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但尾音还是暴露出紧张和忐忑。 “你在试探我吗？” 宋昭：“？” 明菲菲紧张地盯着手机，怨怼的视线落在宋昭身上。 宋昭硬着头皮：“……我没有在试探，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周妄有一瞬间的迟疑。 宋昭隐约听到他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启唇。 似有若无的气音透过听筒传到她耳边，含着笑意，让她半边耳朵都有些发麻。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吗？” “宋昭，很久之前，我就……” “啊！” 一句话刚刚说了半截，被明菲菲猝然的叫声打断。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拍着胸脯，不甚满意地看向明霁，语气嗔怒： “哥，你干嘛突然拍我？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明霁露出一点歉意，安抚地拍了拍她脊背。 “抱歉，我没注意到。” 话是这样说，但他饱含深意的眸子却划过宋昭，落在她手里的手机上。 电话里，周妄再开口时，已经全然换了一副语气。 “谁在你身边？” 他这样问，让宋昭有种自己在向家长打小报告的羞窘感。 但事已至此，她就算想隐瞒也根本毫无办法，只好实话实说。 “抱歉，明小姐疑心我跟你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正在跟她解释。” 原来是这样。 一闪而过的失落像羽毛一样，轻柔搔刮过他心口。 他还以为宋昭那样问，是终于察觉了他的心意。 他原本……还很期待呢。 宋昭不知道周妄为什么突然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气她自作主张，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她抿着唇，想说一句抱歉，手机却突然被明菲菲抢走。 她露出一副娇羞期待的表情，声音轻轻柔柔。 “周妄，是我，我是明菲菲。” 周妄却很冷漠：“把手机还给她。” 明菲菲：“……我不给！” 她不满又委屈：“我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连跟你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明小姐，我想我已经把话跟你说得很清楚，我对你无意，不关旁人的事，还请你接受现实，不要为难无辜的人。” 明菲菲才不可能接受，她瞪着宋昭，咬牙切齿。 “你就是因为宋昭，所以才拒绝我是不是？她可是你嫂子！” 周妄回答得避重就轻：“现在不是了。” “什么？” 明菲菲不明所以，宋昭将手机从她手里夺回来，神情很平静。 “我已经离婚了。” 明菲菲一听，当即就要炸：“所以你急着找下家接盘，想勾引我的周妄是不是？！” 这话实在太失礼了，明远当即喝止道：“菲菲！” 宋昭看向明菲菲，坦诚一笑，眸间光华璀璨，风华无双。 “我没有在找男人，也不需要男人，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明菲菲愣住。 电话那头的周妄同样愣住。 宋昭将电话挂断。 “所以，明小姐，你的道歉呢？” 明菲菲不想认账，梗着脖子嘴硬。 “你以为你是谁，还想要本小姐给你道歉，你受得起吗？” 此话一出，明远彻底看不下去了，板着脸扯住明菲菲的胳膊。 “够了，咄咄逼人，出尔反尔，我是这样教养你的吗？你给我向宋医生道歉！” “爸！” 明菲菲不可置信，求助的视线落在明霁身上。 “哥” 可一向疼爱她的明霁这次也不向着她，脸色甚至比明远还要严肃。 “道歉，菲菲，你这次真的太失礼了。” 明菲菲心里憋着气，险些没把肺气炸。 她冲宋昭大吼：“对不起！你们满意了吧！” 说完，她推开明远和明霁，转身往外跑。 明远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对宋昭说话。 “宋医生，菲菲这孩子被她妈妈溺爱得娇纵蛮横，还请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明霁也附和：“宋医生，留下来吃顿便饭吧，算我们给你赔礼了。” 宋昭婉拒：“不必了，老爷子已经送到，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快要走出大门，明老爷子才突然反应过来，混沌的眼中浮现水痕，蹒跚着去追，嘴里不住喃喃自语。 “芙……芙儿……芙儿……” 明远去扶他的双手猛然僵住，一抹沉痛从他脸上儒雅的脸上闪过。 明霁注意到他异常的神色，不由追问：“爸，怎么了吗？” 明远长叹一口气，语气有些怀念：“明芙，是你小姑姑的名字。”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明家几乎竭尽所有人力财力，找了许多年也没找到。 老爷子年轻时忙着打拼家业，只能将失去女儿的痛苦藏进心底。 如今年纪大了，再加上生病，便越发控制不住对女儿的思念。 他时常认不清人，却日复一日喃喃着小女儿的名字，每每听来，都让人心底发酸，揪心一般的难受。 明霁默然无言，搀扶起明老爷子的手，带着他往屋里走。 忽而听见明远感叹一般的自言自语。 “你别还说，我刚刚乍一见到宋医生，还真有点恍惚，她的眉眼很像当时的小芙。” “那双小狐狸一样的眼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明霁猛然顿住脚步。 第96章 宝贝儿，你确定自己不需要男人吗 “明霁，怎么不走了？” 听到明远的问话，明霁才恍然回神，将一闪而过的疑虑藏进心底，搀扶起老爷子的手。 “没什么，爷爷，咱们慢慢走，注意脚下。” 从明家离开后，宋昭便打车回了家。 路上去拿了个快递，温乔一拍戏的那个地方盛产葡萄，个头很大，鲜美多汁，她非要寄给她尝尝。 这丫头足足寄了两大箱，好不容易搬回家门口，宋昭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都不太能抬得起来。 她甩甩手，将钥匙对准锁孔，缓缓扭动。 门被打开，宋昭抱着箱子，分出一只手去开灯。 却没摸到开关，箱子不堪重负，即刻就要摔在地上。 但她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面前那片稠密的黑暗里，有人伸出手，轻而易举接住了快递箱。 对她而言无比沉重的东西，在男人手里却如同无物。 他将东西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动作悠闲，就如同在自己家那样，闲庭信步。 越是沉默，越是压迫。 宋昭的瞳孔无声收缩，冰凉感顺着脊柱缓缓上爬，像某种细密多足的小虫子，缓缓啃噬皮肤，那样的毛骨悚然。 家里进了人。 她第一反应是转身向外跑，谁知下一瞬，一只滚烫的大掌握住她纤细腰肢，向后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耳廓被吹来的热气氤得潮红敏感，宋昭竭力挣扎，侧脸被男人滚烫的手背轻柔拍了拍，听见他过分沉而戏谑的声音。 “宝贝儿，你不是说不需要男人吗？” “胳膊就这么细一截，能搬得动什么？嗯？” 男人倾身压上来的一瞬间，宋昭就认出了他是谁，向来清冷自持的一个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浑蛋！你放手！” “不放。” 宋昭要崩溃了：“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我是哪里招惹你了吗？！” 明明她都已经搬家了，他为什么还是能追过来，悄无声息潜进她家里？ 善良又娇气的姑娘，连质问听起来都让人心底软软。 男人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声音里有种和盘托出的平静。 “什么时候招惹的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在宋昭怔然的眼神中，男人缓缓扯起唇角，给她提示。 “八年前，你还没想到吗？” 宋昭喃喃着问：“你真的是八年前的那个男生？” “山洞里，我遇见的人是你，还有我微信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联系人w，也都是你。” 其实已经不需要回答，宋昭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只不过是尘埃落定，得到证实而已。 w也好，八年前山洞里的男生也好，都是一样的。 你才发现吗，一直以来都是我啊。 最先遇到你的人是我，最先喜欢上你的也是我。 周妄无声地笑。 宋昭抿着唇。 “八年前，我记得我是帮了你的，我甚至……把你当成唯一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一次次羞辱我？” 她真的想不明白，对此感到苦闷又无解。 周妄却认真地说：“这不是羞辱，是爱。” “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宋昭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妄再次重复了一遍，短短三个字，他说得无比专注认真。 “我爱你。” 感谢黑暗剥夺了宋昭的视线，她看不见他，所以，他可以坦诚说出自己的心意。 宋昭却突然挣扎起来，用力将他往外推。 “这不是爱！你不要用爱当借口，来掩饰你的私欲和恶行！” 周妄固执地跟她争辩：“这是爱。” 宋昭冷冷否定：“不是。” “就是！” “说一万遍都不是！” 宋昭情绪有些崩溃：“你只让我觉得恐惧，羞耻，没有自尊，甚至……甚至……” 甚至他还毁了她心中的朋友，将他从遥远回忆里的惊鸿一瞥，变成了如今面目可憎的加害者。 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拼尽全力用拳头去捶面前的人。 那力道对周妄来说，连挠痒痒的程度都算不上。 但面前的人偏偏是他放在心尖上，碰都不舍得碰的姑娘。 于是，轻轻一碰，也都变成了轰然一击，砸得他心口发疼。 其实，他有在控制的，知道宋昭会怕，会厌恶，他控制着自己，尽量用周妄的身份接近她，骗得她的爱。 可偏偏在今天，宋昭那样坦然地撇清跟他的关系，还在电话里说她不需要任何人，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到底还是被刺激到了，潜入她家里，迫不及待表露心意。 像是进入发情期的野兽，只知发狂求偶，疯狂而偏执。 看着面前明显抗拒的宋昭，周妄喉结滚动，捏着她下巴，低头用力吻上去。 宋昭压抑的惊呼声在开口之际被揉碎在黑暗里，吞进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那颗尖利的犬牙，磋磨过她的唇，麻痒伴随着刺痛沿着神情缓缓上行，刺激得宋昭眼里溢出生理性泪水。 她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成熟饱满的樱桃，被人缓缓剥去果皮，露出柔软的、不曾示人的内里。 宋昭紧紧皱起眉，挣扎的双手被男人大掌锁住，压在头顶。 这个姿势，使她不得不挺起身子，像极了欲拒还迎。 她羞愤到了极点，全身都是软的，酥的，想踹一脚面前的人，却连动一动腿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周妄头皮都爽得炸开，怕自己失控，他喘息着曲起腿，微微撤开身子。 宋昭偏开头，大口喘息着，眸底水光四溢，睫毛沾着水痕，即便看不到，他也能想象那是怎样一幅勾人景象。 竭力压住的欲望再次拔地而起。 周妄打开一旁的快递盒，捻起一颗葡萄。 全部都是洗干净了的，放在盒子里，光是拿起来，就能感受到丰盈甜蜜的汁水。 “喂给我，今晚不对你做什么。” 周妄沙哑着嗓音，本就刻意压低的声色，此刻更是沉得骇人。 宋昭被吻得红肿的唇碰到凉凉的葡萄肉，冰冰润润的，还带点果香。 他居然让她喂他吃葡萄。 闯入者如此反客为主，这个世界真是没有一丝道理。 宋昭自然十分抗拒，眼神恨极，用手死死捂住唇，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 周妄轻笑，自己叼住那颗葡萄，用巧劲儿拿开宋昭的手，在她惊慌失措的视线中，半强迫地将葡萄肉喂给她。 “唔……” 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迸开。 宋昭皱起眉，下意识想吐出去，找始终不到半点推拒的机会。 最终，花枝一样秀丽的脖颈上下滑动。 她绝望地将葡萄咽了下去。 周妄恶劣地在她耳边问：“宝贝儿，现在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不需要男人？” 第97章 学姐的手好小好漂亮，好想摸摸～～ 宋昭估计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葡萄。 一切结束的时候，她被人强迫地抱到沙发上坐下，呼吸急促而剧烈，代偿着因为亲吻而缺乏的氧气。 因为过分激烈的挣扎，几滴葡萄汁将她衣领沾湿，浅浅的果香散开在空气里，却驱散不了那男人充满侵略性的气味。 她浑身上下都乱七八糟，嘴巴更是红得要滴血，抿一下就刺刺地疼。 罪魁祸首却已经不见踪影，还顺手牵羊，带走了那一串她吃剩下的葡萄。 简直卑劣至极！恶心至极！ 宋昭捏住手机，忍无可忍报了警。 之前不报警，是因为她那时和傅知珩还没离成婚，温乔一担心陈君知道了这件事，会倒打一耙，借机毁掉她名声。 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女性真的很难去澄清，也更容易遭到非议和揣测。 再加上她已经搬了家，新住址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到位，一下子让她放松了警惕。 却没成想这一系列顾虑，让她今天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她决不能再任其发展，一定要将人揪出来，看看他的真面目。 然后好好问问他，在这八年间，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接到宋昭电话的值班警察本想自己赶过去，却被才休假回来的苏祁抢了先。 “前辈，让我去吧。” 说是休假，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因为殴打嫌疑人，所以才被苏署长亲自带回惩罚。 听说是被扔进了军营，还是曾经周老首长麾下的团，平素训练风格就很极端，一般人很难坚持下去。 苏祁这一趟进去，估计也脱了一层皮，难怪回来之后这么积极，看来是想将功补过。 这样一想，值班警察便爽快地将活儿让给了他。 在办公室待着，总比出外勤要舒服不是？ 赶去小区的路上，苏祁担心得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他这才离开几天，学姐家里竟然又出了事，他今天非要亲手抓住那个入室的流氓，为学姐出一口气不可。 想着自己这些天在军营里受的操练，苏祁成竹在胸。 可当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将小区里外搜了三遍，却连半个嫌疑人的影子都没看到时，原本笃定的信心也不由得变成了满腔挫败。 “去查监控。” 他又连忙带人赶去保安室。 仍旧一无所获。 那个流氓手段实在太高，为了避开监控，硬是从小区后面空调外机的监控死角徒手翻了上去。 想到当时的场景，在场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可不是三四层楼！ 足足十几层楼的高度，他就不怕摔死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儿，值得他不要命也要来占便宜？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苏祁抬眸，望着不远处诧异地叫了一声： “学姐。” 众人这才回神，齐齐向身后看过去。 美人儿披散着头发，肩膀上拢着一件绛蓝色披肩，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知道怎么去描述那种美。 只觉得眼睛都好像是被洗涤过一样，眼前人水灵又秀丽，脸上却不见一丝高傲，虽然淡泊，但却温和。 这……就是网上那些人动不动挂在嘴边的小仙女吧？ 那么漂亮又仙气，怪不得有人愿意为了一亲芳泽，徒手攀爬十几层楼。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苏祁压着激动，快步跑到宋昭身边。 他语气有些懊恼，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大金毛儿。 “对不起学姐，那个流氓实在太狡猾了，我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似乎生怕宋昭对他失望，他又紧跟着补充道：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今晚不睡觉，我也一定把人抓回来，送到你面前。” 宋昭向他道谢：“谢谢你，不过那人确实不好对付，今晚实在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看向苏祁身后，礼貌颔首：“麻烦大家了。” 众人受宠若惊一般，连忙摆手：“不、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小苏……咱们走吧？” 苏祁心里还憋着气，不想就这么打道回府。 这可是在学姐面前！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太窝囊了？ 他挥挥手，有些固执地说：“你们先回去吧。” 宋昭看着他倔强的脸，忽然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忍不住失笑。 果然还是大学生，本质上就是个孩子嘛。 执拗，也爱面子，受挫的时候尤其明显。 顾忌着小孩儿敏感的心理，宋昭轻声给他鼓劲：“你已经很厉害了，回去好好休息，下次你一定能抓到他。” 被夸了，苏祁猛地抬起头，一双小狗眼里迸射出亮光：“真的吗？学姐你真的觉得我厉害吗？” 宋昭点头：“是的呢。” “那……你能跟我击个拳吗？” 他冲宋昭伸出拳头，眼神期待，少年人眼里的光华璀璨得要命，炽阳一样，灼得人睁不开眼。 宋昭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幼师，被迫伸出手跟他怼了一下拳头。 男生骨节宽大，在军营里训了好几天，肤色变深了一些，衬托宋昭那只手越发白皙小巧。 苏祁忍不住说：“学姐，你手好小。” 感觉他一只手就可以包下，握进掌心里。 这样想着，苏祁甚至悄悄比划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轻咳一声，耳朵尖一下子红了个透。 眼神有一秒钟躲闪，很快又诚实地转回来，继续盯着宋昭的手看。 学姐的手很漂亮，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细长，天生就适合拿手术刀，治病救人。 学姐的脸也很漂亮，眼睛很像他在雪山探险时遇到的那只白狐，却比狐狸更烟波流转。 完了完了，要被迷昏了。 苏祁心跳紊乱，长这么大，终于体会到了别人口中说的小鹿乱撞是什么感受。 与此同时。 保安室门外。 一道无声的、幽暗的视线，穿过无言的空气，落在两人身上。 尤其在看到苏祁那双明显不算清白的双眼时，冷意瞬间腾起。 于是，本该离开的人再次折返回来。 第98章 我都排不上队，轮得到你喜欢？ 苏祁又将监控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重要的信息之后，才失望地退出系统，吐出一口气，往外走。 这个点，已经接近十二点。 小区里，大部分的路灯已经关闭，仅仅留下几盏，孤单地照亮前路。 苏祁并不怕黑，对于他来说，黑暗一些的环境反而更有利于思考。 他放松大脑，回忆自己跟宋昭相识的每一个经过。 从第一次报警开始，再到这一次报警。 那个一直纠缠她不放的男人，逼得她搬了家，换了地址，居然还是躲不过。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能轻而易举拿到她家的钥匙，对她的住处布局和行踪轨迹了如指掌，办案经验告诉他，这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再加上他对宋昭那不正常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必定对宋昭怀有某种偏执病态的情感。 甚至已经错过了心理纠正的最佳阶段，从第一次入室开始，就已经有了犯罪倾向，这种人在警察眼里，是极端不稳定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危险。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性侵，更没有伤人。 从犯罪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更像是个矛盾的暗恋者，失控交杂自控，野兽与绅士并存。 这个暗恋者还必定拥有超高的智商和敏捷的身手，能精准地避开所有摄像头，徒手攀爬十几层楼，却丝毫不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 要么他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要么就是警察或者……退役军人。 既和宋昭认识，又符合这种身份特点，范围其实已经缩得很小。 苏祁仔仔细细回想曾经调查过的宋昭的人际关系。 他没记错的话，她身边只有他是警察，至于退役军人的话……他只能想到那个人。 但是根本不可能，那个人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苏祁捏了捏眉心，自嘲一笑。 看来自己今晚实在是太累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他甩甩脑袋，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还是先回家吧，其他的明天再查。 刚刚走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森冷阴寒的说话声。 “怎么不继续猜了？” 苏祁脚步猛地顿住，身为警察的条件反射瞬间支配了他的躯体，他转过身，重重一拳袭向来人面门。 他从小练散打，又经过军营里的几天魔鬼式训练，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从前精进了不少，这一拳的力量足够把一个成年男性放倒。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来人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样，在他出拳的第一秒，就率先钳住他手腕，反手一扭，一套漂亮的军体拳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他被压着肩膀按在了车门上。 苏祁喘着粗气，挣扎好几次都徒劳无功。 在男人面前，他像个只会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被他轻轻松松完虐。 换成别人，苏祁绝对会撩起膀子冲上去再打过。 但眼前人不行。 他从小就不是他的对手。 苏祁放低声音，无奈地叫了一声：“妄哥……” 周妄闻言，挑着眉将他松开。 苏祁活动了下肩膀，转过身，看到周妄站在他身前，单手点起了一根烟。 不抽，只是放在指尖燃着，袅袅白烟模糊了他冷隽的脸。 他的手也很好看，并不像宋昭那般纤细莹润，反而有些粗糙，力量感浸透了每一寸肌理。 能抗得起军营里数十公斤重的负重徒步拉练，也能在商场上搅动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是一双的真正有力的、男人的手。 注意到他的视线，周妄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很爱看别人的手？” 苏祁愣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手很好看……” 周妄笑了，眼睛里却毫无笑意：“还说没有。” “十几分钟前，你分明说过一样的话。” 十几分钟前，那个时候他正在和宋昭在一起。 意识到什么，苏祁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向周妄，只觉得他的眼神格外冰冷：“你当时在保安室外面听我们说话？” 周妄低笑着摇摇头：“何止，我一直在看着你们。” “苏祁，你喜欢她吗？” 他口中的她，是宋昭。 被他如此直接地问出来，苏祁一时惊诧无言，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妄却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说道：“你不用隐瞒，你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喜欢她。” 他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苏祁索性直接承认了：“是，我确实对学姐有好感，但这应该跟妄哥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似乎是觉得他的话很好笑，周妄勾着唇角反问：“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你不妨猜猜，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祁一下子愣住。 眼前的周妄坦然站着，他甚至比他还要高一些，自上而下俯视着他，身后是一片浓密到令人无法喘息的黑暗。 这一幕，说不上来的诡谲。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此刻才意识到的真相。 “是你！那个闯进学姐家里的人是你？！”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祁几乎失声。 他想的都是对的，宋昭认识的人，还是退役军人，所有的点都对上了。 周妄哼笑：“警校高才生，还不算太笨。” 他没否认。 真的是他。 苏祁难以形容此刻自己心里的感受。 “为什么……” 为什么要纠缠宋昭？ 为什么阴魂不散？ 他想到一个更致命的问题，宋昭是最近才离婚的，在此之前，她甚至还是他的嫂子。 他这样做，在道德伦理法律三个层面上都犯了大忌讳。 他可是周妄，天之骄子，至今还是军营里无法打破的传奇。 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罪犯才会做的事？ 看着苏祁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周妄的神情和语气都显得十分平静。 “很难理解吗？” “你的心理侧写不是做得很好吗？现在把你的分析说出来。” 苏祁咬着牙，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暗恋……” 周妄坦然承认：“是，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暗恋宋昭。” 所以不肯放手，像鬼魂一样，甩不掉，躲不开。 苏祁只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得像梦一样，他完全无法理解周妄的做法。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暴露自己？” 他根本查不到他，在这之前，也根本没有怀疑过他。 他根本没有必要向他坦白。 周妄这才微微正色起来。 仿佛苏祁之前问的都是蠢问题，只有这个问题才是他今晚出现这里的真正目的。 他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连我都只能暗恋，你凭什么敢去喜欢她？” 第99章 她想要什么，我抢来也会送给她 苏祁一下子白了脸色。 他设想过很多种原因，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 周妄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等在这里。 不惜将一切和盘托出，也要让他知难而退。 他的猜想也分毫不差，周妄对宋昭的占有欲确实已经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光是他这个局外人听到，都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瞬间占领了苏祁的心。 就好像是暗恋别人的所有物，却被正主逮个正着，那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 这种感觉，甚至比当时面对宋昭的老公傅知珩时，还要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可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周妄的身份明明跟他差不了多少，他们目前都只是宋昭的朋友，甚至……甚至他和宋昭相熟的时间比他还要更早一些。 似乎看到苏祁脸上的不甘，周妄眉梢微扬，忽而冷肃开口。 “苏祁。”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苏祁下意识立正站好，脊背挺得笔直，朗声回答道： “是，教官！” 话一出口的瞬间，苏祁就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他父亲早年是周老首长的下属，后来退役之后才调职到了警察总署，却还保持着跟周家的联系。 小时候，每当他调皮犯错，他父亲就会把他送到军营，让周妄训他，他那时都是叫周妄教官的。 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改不掉。 周妄现在可是他情敌！ 在情敌面前，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苏祁绷着脸，装作无事发生，实际上脚趾都在抓地。 周妄短促地笑了一声，抬头撸了一把苏祁倔强翘起来的头发。 这孩子跟块木头一样杵着，显嫩的娃娃脸一点都不藏事，轻易就能看穿。 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周妄摆摆手：“回去吧，小小年纪，别学人家玩暗恋。” “那个人，你喜欢不起。” 苏祁不服，梗着脖子弱势反驳：“为什么？” “你虽然跟傅总关系好，但之前一直待在军营里，跟学姐相熟的时间甚至比我还晚，凭什么现在让我放手？” “这不公平！” 听了他的话，周妄淡淡反问：“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先认识她。” “我遇到她的时候，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还打不过。” 苏祁彻底怔住，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可周妄却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区楼。 宋昭的房间已经关了灯。 才被他吓过，又受了气，不知道里头的姑娘今晚能不能睡得好，会不会在梦里也恨他恨得牙痒痒。 周妄无声弯了弯唇，细看才能看出眼底即将满溢的温柔。 他看向苏祁，很平缓地说：“你们那边犯了罪的人都会被关到哪里？” 苏祁一头雾水地回答：“拘留所。” 周妄：“嗯，带我过去吧。” 苏祁：“？？？” 他实在不能理解：“你疯了？” 他可是周老首长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商界新贵！ 居然要让他把他关到拘留所里？ 周妄神色如常，不仅没疯，他甚至还很清醒。 既然宋昭想报警抓他，想让他受到惩罚，那他满足她又何妨。 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给。 不理会瞳孔地震的苏祁，周妄打开车门，长腿一迈就坐了上去。 “开车。” 苏祁：“……” 看守所里。 周妄安静坐在角落，长腿曲起，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休息。 侧脸冷白而矜贵，跟周围一些打架斗殴酒驾超速的犯罪分子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贵公子自甘堕落，甘愿从云头摔落，染上污泥。 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磕了。 可周妄偏偏两样都不是。 苏祁到现在还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丢了魂一样往外走。 第二天早晨，周妄才从看守所里走出来。 里面酒气熏人，呼噜声震天响，他一夜都没睡着。 眼下有些成团的乌青，衬着瓷白精致的一张脸，却更显出几分颓唐的痞气，更加撩人。 刚坐上车，助理林峰严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老板，出事了，季总前两天出了车祸，好像是季二少爷干的，老爷子大怒，正要把人从医院里揪过去审问呢。” 周妄闻言嗤笑一声：“那小崽子自己作死，关我们什么事。” 林峰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看着周妄，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把宋小姐也叫过去了。” “宋小姐好像是目击者。” 周妄猛然眯起眼睛。 季家，会客堂。 季远舟被压着肩膀，身后人一脚踹在他膝盖窝，他被迫跪在了地上。 前方主位上，一身唐装的季家老爷子肃然坐着，身旁正是他父亲季擎，还有他那位衣冠楚楚的好哥哥。 季斯越也才从医院里出来不久，额角还贴着纱布，纱布下面，是被他弄出来的伤口。 季远舟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处看了好久，直到季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将他唤醒。 “季远舟。” 季远舟瞬间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恭敬地回答：“爷爷。” 死老头子从来不喜欢他，也不承认他，但没办法，他还是要对他卑躬屈膝。 反正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季远舟在心里恶毒地诅咒，希望老爷子尽快驾鹤西去。 季老爷子问道：“斯越的伤，可是你的手笔？” 季远舟无辜又茫然：“我没有。” “那天……我惹怒了大哥，大哥一怒之下将我狠狠修理了一顿，我全身都是伤，疼得握不住方向盘，这才不小心发生了车祸。” 一句话说完，季远舟眼睛里已经蓄了一汪泪，万分悔恨地看向季斯越。 “对不起大哥，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逞强自己开车，都是我的错……” 真会演。 扯谎扯得面不改色，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季祁越厌恶地移开视线，多看一眼他都觉得脏。 这番言论，信的恐怕只有季擎一个人。 他心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忍不住为他求情，对老爷子说道： “爸，您也听到了，车祸是个意外，真要论对错，那也是斯越有错在先。” “他对远舟非打即骂，如此狠毒苛刻，哪里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 季老爷子看他一眼，淡淡道：“天底下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居然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自己的亲生儿子。” 季擎脸一僵，半晌无言。 眼见季老爷子不信，季远舟又说道： “爷爷，事发地的监控坏掉了，我跟哥哥又各执一词，谁也推翻不了谁。” “不过我有证人，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季老爷子问：“谁?” “那人大家应该都不陌生，正是知珩哥的前妻，宋昭。” 季斯越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 他缓缓抬眸，冷意尽显。 “你再说一遍，你的证人是谁？” 第100章 经不经得起我这条疯狗的报复 季远舟面上乖巧得不像话，然而嘴角却控制不住，恶劣上扬。 “就是那位宋医生啊，大哥，你不是也应该认识她吗？” 季斯越薄唇紧抿，眉心拧得能夹死苍蝇。 季老爷子道：“既然有证人，那就请她出来吧，咱们听听她怎么说。” “好啊。” 不一会儿，宋昭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忽略落在自己身上那道锋利的视线，宋昭对季老爷子躬了躬身，礼貌问好。 “季爷爷。” 季老爷子眯起眼睛打量她，遥远的记忆似被轻轻拨弄了一下，泛起几番涟漪。 “我记得你，你是傅家那孩子的妻子。” “她离婚了。” 开口的人竟然是季斯越。 探究的视线转了个弯，落在季斯越身上，他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只看着宋昭。 眼神像是刀子，要将她整个人剖穿。 宋昭神色如常，坦然承认：“季先生说得对，我现在已经不是傅家的儿媳妇了，您叫我宋昭就好。” 已经离婚了？ 这他倒是还没听说。 傅家这两个年轻人倒是挺有意思，结婚的时候不声不响，离婚的时候也毫无声息，两个人都好像不把这场婚姻当回事。 既然她已经没有了傅家儿媳妇这层身份，那就不需要再去顾忌其他。 省去多余的寒暄，傅老爷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车祸发生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宋昭回答：“在。” “那你说说，季远舟说的是真的吗？” 话音落下，宋昭便察觉有好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其中就有季斯越和季远舟。 这两兄弟像是约好了一样，要为难她，从前的季斯越是这样，现在的季远舟也是这样。 如出一辙的令人头疼。 宋昭先看向季远舟，后者意料之中地牵起唇角。 没有人注意到，他朝季斯越露出了一个多么得意挑衅的笑。 哥哥，你看，她先看向的是我哦。 季斯越面不改色，手指却捏紧了椅子扶手，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宋昭。 同样没有人知道，他衬衫下的肌肉已经绷紧成了什么样子。 理智只在一线之间，只待一个时机，就会轰然断裂。 在季远舟威胁的眼神回望下，宋昭一点点冷下了神色，手指握紧成拳。 宋医生，好好想想，想想你的亲人朋友，经不经得起我这条疯狗的报复。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妥协一般开口：“那天，我……” 季斯越却猝然站起身来，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话。 “你想好了，好好说。” 他眼神很深，就好像是孤注一掷，将自己最后的信任投注其中，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宋昭一点一点拧起眉。 见她犹豫，季远舟眼神一深，果断开口。 “大哥这是在威胁我的证人吗？你看，宋小姐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了。” 季擎见状也赶忙附和：“不要恐吓证人，你这样子公然威胁，是想逼她反水改口吗？” 季斯越捏紧了拳头不说话，无论其他人说什么，他都只看着宋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吓人。 “不用担心别的，你好好说，说实话就好。” 实际上他想说的远远不只是这些。 不要背叛我。 不要投向季远舟那边。 不要让我的信任落空。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 只可惜众目睽睽，还有与生俱来的骄傲，决不允许他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 对他来说，尊严胜过所有。 季远舟语气哂笑，充满了嘲弄：“果然，只有大哥才算是季家的孩子，他就算污蔑亲弟弟，当众胁迫证人改口，也没人敢提出半点异议。” “我真是太愚蠢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跟大哥讨要清白，今天这件事就算不是我做的，我也得学聪明些，自己认下。” 这番话可谓是自轻自贱到了极点。 季擎率先站起来，瞪大双眸，满是不可置信。 “远舟，你胡说些什么呢？你是我的儿子，是堂堂正正的季季二少爷，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说完，他转向季老爷子，语气难掩失望：“爸，这就是你口中的公平吗？你要如何服众？” 季老爷子眼角皱纹乍起，最终还是看向季斯越，缓缓道：“斯越，回来。” 季斯越不动。 季老爷子加重语气：“回来！” 季斯越深吸一口气，这才强迫自己坐回原位。 季老爷子对宋昭说：“宋小姐，今日有我在这儿，你谁都不用忌惮，实话实说就好。” 宋昭点点头：“多谢，关于车祸……” 短暂的停顿过后，她清泠的声音清楚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认同季远舟先生的话，一切都是意外。” 季远舟如愿勾起唇角，散漫地跪在地上，仰头去看季斯越。 果不其然，听到宋昭这样说，他那位向来彬彬有礼的大哥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失控低吼出声。 “宋昭！” 他身旁似被黑云笼罩，气压极低，逐渐酝酿出恐怖的风暴，这风暴一点点朝着宋昭席卷而去。 季斯越那双猩红的双眼离宋昭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季远舟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宋昭护在身后。 “大哥！你冷静一些！” 他嘴上这样说着，眸底却闪过挑衅，甚至当着季斯越的面，挑起眉梢。 季斯越紧咬牙关，侧颊软肉被咬出了血，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偏偏季远舟还冲他笑。 忍无可忍，季斯越拎起他衣领，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季远舟当场被揍得鼻血狂飙，他摔在地上。 所有人只看到他被一拳揍翻，却没有任何人看到他唇角那一抹被血迹掩盖的笑。 很好。 再疯一点啊。 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看到，季大少陷害亲弟弟不成反而恼羞成怒的疯癫模样。 一想到季斯越会失去所有人心，季远舟就控制不住想要仰天长笑。 宋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上前拉住季斯越。 “别打了。” 可季斯越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反手掐住宋昭的脖子，双目通红，恨不能现在就掐死她。 “你居然敢……护着他？” 第101章 你选他，他给你的能有我多吗 他手劲实在大极了，怒极了一般，丝毫没有留手。 宋昭被掐得倒退两步，喉管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生理性的眼泪溢满那双漂亮的眼睛，睫毛水盈盈的，一片痛苦的湿润。 那湿润甚至砸到了季斯越手上，他一下子失去了力道，怎么都无法再用力。 但他心里有火在烧，不能用力，也不能松手。 掌心下，血管搏动越发强烈，震得他虎口都神经质地发麻。 宋昭的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间，他多想杀了这个胆敢背叛他的女人。 在来这里之前，宋绾曾经无数次提醒他，让他小心宋昭，说她跟季远舟有勾结，接近他就是为了害他。 但他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把愚不可及的信任都留给了她。 可她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在他爷爷面前，她都敢为季远舟编那么大的谎，将在场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宋昭就没有想过吗？ 季远舟不过是私生子，在季家就是一条卑躬屈膝、夹起尾巴战战兢兢讨生活的狗！ 她这样帮他，他能给她什么好处？ 能有他给的多吗？ 有吗？！ 季斯越咬着后槽牙，死死看着面前的宋昭，无数种猜测纠缠在心头，变成一张细密的没有出口的网，把他的心都绕得发紧，生疼。 从初遇开始，这个女人就从没有用正眼看过他，她对任何人都温柔可亲，唯独对他凉薄疏离。 她甚至不止一次表明她不喜他，厌恶他。 可就当真厌恶到了这种程度吗，恨不得帮着季远舟搞死他？ 愤怒燃烧到最后，慢慢演变成嫉妒的烈火，愈演愈烈。 季斯越不受控制地想，难道宋昭也看上了季远舟那张跟他妈一样勾引人的脸吗？ 还是像宋绾说的那样，他们都是私生子私生女，所以感同身受，迫不及待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连季斯越也说不清，到底哪一个原因更令他无法接受。 每一种猜测，都逼得他想杀人。 季远舟始终冷眼旁观。 直到周围人看到季斯越发疯的行为，被他吓得尖叫起来，他这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冲上去将宋昭解救出来。 “大哥！快松手，她要被你掐死了！”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季斯越，他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手，怔然地看着季远舟将宋昭护在身后，嘘寒问暖，掌心被掐出了血。 “怎么样没事吧？” 季远舟背对着季斯越，看着宋昭脖子上的青紫痕迹，轻轻“啧”了一声。 面前人全身都白，一段纤细的脖颈更是像玉一样，细腻莹润。 深色的掐痕印在皮肤上，反而充满了凌虐的色、情，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喉咙发紧，一阵干渴。 他哥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居然把人掐成这样。 季远舟伸出手，狎昵地眯起眼睛：“看着好可怜啊。” 宋昭冷着脸把他的手打开。 季远舟浑不在意，余光瞄一眼身后的季斯越，别有深意地冲宋昭道： “谢谢宋小姐，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背上多大的黑锅呢。” 宋昭眼神极冷，眸底闪过隐忍的厌恶。 季擎见状站出来，怒意冲冲指向季斯越。 “季斯越，看看你做的好事！” “当众诬陷亲弟弟，被戳穿之后还殴打证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老爷子？！” 季斯越闭上眼睛，不搭理，也不言语，完全将他当成空气。 见他这样，季擎更是怒不可言，转头对季老爷子说道： “爸，这个逆子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今天轻易放过了他，季家以后如何能服众？！您今天必须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给远舟出这口气！” 季老爷子眉峰紧蹙。 他自然相信季斯越，不信季远舟。 只是季斯越这会儿不知怎么了，竟然闭口不言，一句话都不反驳。 这样下去，他不惩罚他都无法收场。 见老爷子迟迟不开口，季擎忍不住催促：“爸！您说句话呀！” 宋昭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腕间的表。 时间差不多了。 “季爷爷，各位，既然话都说完了，我就先走了，医院还有事。” 季老爷子看着宋昭，对她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季斯越的性格他了解，这孩子心狠，有仇必然当场就报了，不至于拐弯抹角去抹黑陷害。 季远舟根本不值得他费这些心思。 今天这一局，完全是季远舟设来害他的，宋昭居然助纣为虐，帮着他一起颠倒是非。 她显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傅家把她扫地出门是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季老爷子冷淡地摆摆手：“你走吧。” 宋昭颔首，转身往外走去。 季斯越却突然叫住她。 “站住。” 宋昭神情自若：“季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说的话，都是发自本心，没有一丝作假么？” 他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却有一种心若死灰般的死寂，比之前歇斯底里时，还要让人脊背发寒。 宋昭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是。” 季斯越突然冷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眼神嗜血凉薄。 “好极了，希望宋小姐没有后悔的那一天。” 宋昭微微拧起眉。 季远舟站到她面前，挡住季斯越的视线。 “大哥，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就不要再恐吓宋小姐了吧？” 说完，他转向宋昭，握住她的胳膊，体贴地对她说：“你走吧，有我在，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说这句话时，季远舟脸上的神情堪称真诚。 宋昭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对他扬了扬唇角。 那甚至不能算是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弧度，却让季远舟整个人僵硬了下来。 心头蓦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宋昭……她在笑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面前已经仅剩宋昭的背影。 即将走出大厅的瞬间，一个熟悉的人影擦着她的肩膀，大步走了进去。 是裴钰。 他举着手机，朗声道：“各位，先别急着盖棺定论，我有新的证据！” 季远舟刹那间寒下脸色，转头去看宋昭。 她没有停顿，纤细的背影消失在会客堂。 像一阵风，搅乱池水后抽身离开，还它平静。 将一切，拨回正轨。 第102章 匿名发来的证据 裴钰的到来，使得本来尘埃落定的局面再次掀起波澜。 首当其冲感到不爽的，便是季擎。 他看着裴钰，语气有些不悦。 “裴少爷，这件事是我们季家的家事，而且已经下了结论了，就不劳你插手了。” 裴钰煞有介事地摆摆手：“哎，季伯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那位宋小姐都可以掺和进季家的家事，我作为老季的亲亲竹马，怎么就不行了呢？” “还是说，您只能接受对季远舟有利的证词啊？” 这话问得犀利，一下子戳中了季擎的私心，让他一张虚伪的脸顿时僵硬起来。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裴钰笑眯眯将他打断：“有没有必要，您说了可不算，这事得问季爷爷。” “季爷爷，您怎么看啊？” 季擎脸色难看。 姓裴的小子竟然如此嚣张，当着他的面就敢说他做不了季家的主，简直不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他本想出言教训他，却被季老爷子一个威严的眼神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爸……” 季老爷子收回视线：“你且稍安勿躁，听听裴钰怎么说。” 季擎脸色阴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季远舟更是笑不出来了，一双眼睛阴测测地盯住裴钰。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刚刚爬出来重见天日，转瞬间又被重新打回恶臭熏天的下水道里。 裴钰快意地勾起唇角，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段视频，点击播放。 他还贴心地环绕四周走动，致力于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当看清手机上的内容时，季远舟的脸色登时白得吓人。 这怎么可能？！ 事发当天所有的监控都被他派人毁掉了，裴钰怎么可能会有这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季擎就算有心袒护季远舟，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战战兢兢地去看老爷子。 只见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鹰隼一般的视线直直射在季远舟身上，冷笑着感叹： “好得很啊。” 季远舟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时候所有的狡辩都是徒劳，他能做的，只有立刻求饶。 “爷爷，对不起爷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但我也是没办法，大哥当时是冲着打死我去的，我如果不还手，我会死的爷爷！我真的会死的！！！” 季远舟声嘶力竭，几乎是瞬间就哭红了眼睛。 他的样貌像极了他母亲，那是季擎最喜欢的一个情人，爱屋及乌，他对这个小儿子更是恨不得掏心挖肺。 季擎果断向老爷子求情。 “爸，远舟他年纪还小，胆子也不大，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他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辈计较……” 偏偏裴钰在一旁鼓起掌来。 “哎呀哎呀，为人父的心啊，真是令人感动，但我怎么记得刚刚面对老季的时候，您好像不是这番说辞呢……” 他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您之前说的是重、重、惩、罚！还说若非如此，就无法服众呢。” 季擎被讥讽得下不来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季老爷子警告地看他一眼：“既然如此，就按你之前说的办吧。” “来人，罚季远舟家法五十，立刻执行！” 季远舟身子一晃，脸色苍白如纸。 家法五十…… 挨过这五十棍，他哪里还能有命在？ 季擎也慌了：“爸，五十家法，这是不是太重了一些？要是远舟他捱不过去怎么办？” 季老爷子猛地一甩拐杖，将季擎打得痛呼一声。 “捱不过去也得捱！他开车撞斯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斯越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此歹毒，不给他好好吃点苦头，将来指不定把你、我，连带着整个季家都搭进去！” 季擎捂着胳膊，被训斥得讷讷不敢言。 季远舟咬紧牙关，心里简直恨出了血。 死老头子真是好狠的心，在他眼里，就只有季斯越是季家的种，他就是一条可以随意踩死的狗！ 但即便如此，季远舟还是说服自己忍下来。 他惨淡一笑，冲季擎脆弱地摇摇头： “爸，不要再为我惹怒爷爷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也甘愿受罚。” “这是我欠大哥的，只希望这件事过去之后，大哥，还有爷爷，你们能原谅我。” 季老爷子并不理会，只冷声道：“人呢？还不打！” 季远舟跪在地上，近一米长的棍子重重落在他背上，一下接着一下，沉闷的肉体拍打声掩盖了他咬牙的忍痛声。 额头被冷汗浸湿，满嘴都是血腥气，他能感受到自己脊背上慢慢浸出了血痕。 全身都疼，骨头都好像裂开一样，痛不欲生。 然而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尊严被践踏的感觉。 老头子当众罚他，无疑是昭告天下，他季远舟，永远不配跟季斯越争夺。 只要季斯越在，他就永远只能战战兢兢讨生活，安分守己，仰人鼻息。 他恨得心脏都快烧成了灰。 “噗……” 季远舟猛地喷出一口血，险些跪不住，倒在地上。 季老爷子眉头轻皱：“继续。” 季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爸！你难道是想要远舟的命吗？” 季老爷子冷哼道：“子不教父之过，再说一句废话，剩下的你去替他。” 此话一出，季擎顿时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裴钰在旁啧啧感叹：“还以为你爸多看重那个私生子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嘴上功夫。” 这不，一听老爷子说让他代子受罚，他就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不过，这季远舟的疯劲确实不小，还好我找到了证据，不然你今天就要被他摆一道了。” 季斯越皱眉问他：“你哪来的证据？” 季远舟做事很干净，一般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才对。 谁知裴钰也是一头雾水。 “你说奇不奇怪，是有人匿名发给我的，大约是其他看季远舟不顺眼的人在做好事吧，那小子贱得很，有其他人看他不爽也很正常。” “……哎？老季，你干什么去？” 裴钰说话说到一半，看着突然变了脸色飞奔出去的季斯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03章 她看着他，眼神一点点染上恨意 而宋昭，她一直守在会客堂外，直到看到裴钰扳倒了季远舟，才放心离开。 她受他威胁，无法说出真心话，只能将证据交给裴钰，借他的手公布真相。 裴钰本就是季斯越的至交好友，由他去说，才不会引起季远舟的怀疑。 只是季远舟为人狡猾，她怕节外生枝，真的让真相被埋没，所以才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悄悄离开。 这一慢，就被人抓住机会，堵了个正着。 “宋小姐，是吧？” 去路被人拦住，宋昭看着面前穿着光鲜的女人。 她真实年纪应该也就四十岁出头，保养得很好，身段窈窕，容颜昳丽而充满风情，看上去，跟季远舟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女人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彭苒，季家的夫人，也是季远舟的母亲。” 宋昭不卑不亢：“季夫人。” 彭苒食指抵在红唇：“嘘……”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宋昭皱眉：“什么？” 彭苒眼神一冷：“我儿子的惨叫声。” 话音落下，她身后走出两个黑衣壮汉，走到宋昭面前，一左一右按住了她肩膀。 宋昭挣了挣，肩膀处传来剧烈疼痛。 “季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彭苒上前一步，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捏住她下巴，眯起眼睛看她。 “你说我干什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害我的儿子。” 宋昭额头冷汗涔涔，声音还是稳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彭苒眼神狠厉，冷笑一声：“还装？如果不是你，裴钰怎么会那么巧拿到证据？” 宋昭淡淡一笑，声线无比凉薄：“夫人想多了。” “我跟季斯越水火不容，他看不起我是个私生女，我怨恨他一次又一次作贱，我怎么会帮他？” “我甚至……比谁都想看他堕落。” 听她这么说，彭苒的语气松动不少：“你说的是真的？” 宋昭毫不迟疑：“当然。” 两人身后不远处。 季斯越冷眼听着两人的对话，大手将红木围栏捏出一道裂缝。 前方，彭苒却没有松开宋昭，她定定地盯着宋昭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长得……倒真是像我的一个故人，尤其是这双眼睛……” 她的手指摸到宋昭的眼尾，指甲长而尖利，似乎下一秒就要戳进她眼珠里。 “真是跟她一模一样。” 宋昭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是吗？可能我是大众脸吧。” “哈哈哈。” 听到她的话，彭苒突然掩唇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大众脸？跟当年的那个贱女人一样，让她看一眼，就恨不得毁掉。 彭苒捂着笑痛的肚子，看到自己沾了灰的高跟鞋，翘了翘脚尖。 “呀，脏了，劳烦宋小姐帮我擦擦。” 宋昭面无表情，不动。 彭苒脸上表情消失：“不愿意吗？你们两个，帮帮宋小姐。” 话音落下，两名佣人用力按着宋昭的肩膀，把她往下压。 “放开！” 宋昭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生生拉扯得脱臼，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却仍旧不愿意屈服。 她连清高的模样都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女人。 彭苒看着宋昭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心念一动，扬手就要打下去。 却被人截住手腕。 看着突然出现的季斯越，彭苒有一瞬迟疑，语气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斯越，你怎么会在这儿？” 季斯越嫌弃地松开她的手，转而看向宋昭。 宋医生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长发在挣扎中披散开，有几缕甚至被彭苒带来的走狗冒犯一般，捏在了掌心里。 见他来，她抬起头，一双朦胧起雾的眼睛就这样湿漉漉看着他，无助又可怜。 偏偏还端着清冷的傲骨，妄图以此博得他的怜惜，像以往每一次一样。 季斯越在心里无声冷笑。 她到底是把他当成了怎么样的蠢货？ 以为他上过一次当之后，还会愚蠢地再上第二次吗？ 这一次，他要好好打碎她的妄想。 彭苒摸不准季斯越的想法，气氛有些僵持，直到他缓缓开了口。 “你想让她帮你擦鞋，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彭苒不明其意，下一瞬，她亲眼看到季斯越单手插兜，一脚踹在宋昭膝盖。 宋昭疼得脱力，直楞楞跪了下去。 她今天穿的是齐膝的裙子，小腿笔直而纤细，皮肉毫无遮掩，白得晃眼。 也正因如此，“扑通”一声磕在石板上时，瞬间擦破了皮肤，成串的血珠子涌出来，那疼痛直往骨头缝里钻。 宋昭皱起眉，嘴唇被她咬出了血痕，硬生生忍着不发出声音。 “放开我……”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膝盖刚刚离地，却又被季斯越捏住肩膀，用力往下一按。 伤痕累累的膝盖再次重重磕在地上。 脱臼的肩膀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暴力，每动一下，都疼得她想要昏厥。 偏偏季斯越还不放手，捏住她肩膀的手不断加力，恨不能生生捏碎她的骨头。 宋昭缓缓转头，去看他，却只对上他沉黑狭长的眼睛。 冰冷，没有一点温度，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疼吗？” 他冷冷逼问她。 宋昭嘴唇没有颜色，只有被咬伤的地方，泛出一道醒目的红。 她知道季斯越误会了她，以为她真的帮着季远舟陷害她。 但当着彭苒的面，她一个字都不能解释，也不愿意在恶劣的他面前示弱。 便咬紧了牙，闭上眼睛，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季斯越不懂她的隐忍，只当她是无话可说，心里厌恶和愤怒又升了几个度。 他猛地松开宋昭的肩膀，冷冷看向两名佣人。 “说让她擦鞋，你们耳朵聋了吗？” 两名壮汉对视一眼，按着宋昭的头，把她压向彭苒的脚。 宋昭哪里受得住这种屈辱，不顾受伤的肩膀，拼尽全力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 听着她即将崩溃的声音，季斯越抱胸站在一旁，唇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不愿意给她擦鞋？” “你们两个，一个是爬床的贱女人，一个是爬床的贱女人生下来的私生女，半斤八两，谁嫌弃得了谁啊？” 此话一出，彭苒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宋昭挣扎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看向季斯越。 凌乱的长发下，一双泛红的眼睛，终于一点一点染上恨意。 恨就恨啊，季斯越想装作毫不在意。 但他背在身后的手，却不由得紧紧捏成拳。 第104章 危险的人从不是季斯越，是我啊宝贝 她有什么资格恨他？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他？ 跟季远舟勾结在一起陷害他的人分明是她，将他的信任当成笑话的也是她，她难道还指望他像从前那样护着她吗？ 真是痴心妄想。 季斯越缓缓蹲下身，松开拳头，挑逗一般，勾住宋昭的下巴。 “这么抗拒？行啊，那你来给我擦鞋，这下总该愿意了吧？” 宋昭看着他那张恶意满满的脸，用力偏开头，因为忍耐和厌恶，声线都变得颤抖。 “……滚。” 季斯越的手落空，一张清隽的脸刹那间无比扭曲。 他掐住宋昭的脖子，强迫地将她拉到面前，膝盖在硬地上脱行，拉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季斯越咬牙切齿：“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宋昭？” 宋昭的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 之前被他掐了一次，现在又被掐了一次，青紫之上，重覆青紫。 她却感觉不到疼，强烈的反胃感直直往喉咙涌，她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放开，季斯越。” 季斯越扯唇，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涌。 “怎么，你想在我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然后呢，下一步呢，你的计划是什么，都说给我听啊宋昭。” 宋昭闭上眼睛，既挣脱不开，她索性不去看他。 她越是这样，季斯越就越是疯癫。 他开始口不择言：“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了？” “让我猜猜，你下一步是想上我的床，还是想上季远舟那个孬种的床？！” 季斯越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露骨的话。 宋昭终于忍不住，用力推开他的手，偏头剧烈干呕起来。 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她根本吐不出来，只能声嘶力竭地干呕，脸色苍白，眼神痛苦，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季斯越额角青筋狂跳，脸上充斥着阴郁暴虐。 她就这么恶心他？ 光是一句话，就吐成这样？ 季斯越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愤怒过，大手扯住宋昭的手腕，就要再去逼问。 谁知下一瞬，携风而至的一条长腿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暴怒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季斯越转回头，正好看到周妄收回腿，一个眼神，将彭苒带来的壮汉逼得踉跄后退好几步。 彭苒惊诧不已。 这不是周家那位杀神吗？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对季斯越动手，他们难道不是好兄弟吗？ 诡异到令人难以喘息的氛围中，周妄半跪在地上，捧起宋昭的脸：“没事吗？” 宋昭紧紧皱起眉，想去掰开他的手，却因为肩膀脱臼，想动一下手都很艰难。 周妄这才注意到她肩膀的不对劲，额角青筋一跳，用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轻声安抚。 “别怕，很快就好。” 话音落下，他熟练地将她肩膀复位。 宋昭额头出了一片冷汗，湿答答的，黏住额发。 周妄将她头发整理好，将人扶起来，这才发现不仅是肩膀，她的膝盖也受了伤。 大片的青紫，夹杂着好几处磨破的伤口，已经被尘土沾染，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种伤口是最疼的，火辣辣的，针扎一样，还是在膝盖处，怎么都无法避免被牵动。 周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让宋昭坐在他衣服上。 “抱歉，可能要你等一会儿。” 安顿好她，周妄冷着脸转过身，一拳砸在季斯越脸上。 季斯越被揍得偏开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还没完，周妄紧跟着又是两拳，把他鼻梁上的眼镜都弄得粉碎。 季斯越剧烈喘息着，突然笑了：“至于吗？” 为了这么个女人。 周妄冷冷收回手：“再有下次，朋友没得做。” 季斯越彻底笑不出来了，冷眼看着周妄将宋昭抱起来，向门外走去。 他脸色阴郁得可怕，酝酿一场可怕的风暴。 “周妄。” 他把人叫住。 “如果周爷爷知道，你怎么跟他交代？” 周妄脚步未停，将怀里的宋昭往上抱了抱，语气坦然。 “知道又如何，我一把年纪了，也该成婚了。” 成婚？ 他是疯了吗？居然真的动了跟宋昭结婚的心思？ 她怎么配？她怎么敢？！ 季斯越脸色难看，在周妄和宋昭的身影双双消失在眼前时，他转回身，一脚踹在那棵百年柏树上。 彭苒真是一肚子疑问，小心翼翼避开他身上的低气压，挑了一个不那么容易踩雷的角度，开口道： “这位宋小姐真是好手段，居然连周家的这位爷都能勾搭成裙下客。” 她抿唇，语气里多少带着些歆羡。 “英雄救美，自古以来就是献身的最好借口，周少爷怕是躲不过这场美人劫了。” 话音刚落，她便直直对上季斯越阴郁的双眼。 他语气森冷：“还有心思在这里嚼舌根，没听见吗？你儿子都快被打得没气了。” 彭苒面色一变，这才拎着裙子，急匆匆地往里赶。 季斯越独自站在原地，视线扫过宋昭刚刚跪着的地方。 那里，有几块碎石，还有一小片血痕。 脑海里再次回想起宋昭那惨不忍睹的膝盖，季斯越猛然捏紧了拳头，骨节发疼。 他冷笑起来，逼自己不再去想。 是她活该，是她咎由自取，恶有恶报。 他应该觉得快意，觉得高兴。 可胸口沉重的压迫感却没办法欺骗他，他现在，难受得想杀人。 不仅如此，周妄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重播。 他想娶宋昭。 他居然想娶宋昭。 好不容易看着一个兄弟摆脱了这个害人精，却要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兄弟继续被她蒙蔽。 宋昭就像个魔咒一样，辗转在他们三个人中间，让他们原本牢固的关系产生裂缝，不得安生。 季斯越决不允许更坏的结果发生。 他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周妄将宋昭送回了家，当做没听到她的婉拒，硬是跟着一起进了门。 “你的药箱在哪里？我帮你上了药就走。” 宋昭：“……” 她说了自己可以的呀。 在看到周妄精准找到她放在柜子里的药箱时，宋昭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把药箱放在那里了？” 周妄拿棉签的手一顿。 我何止知道这个。 我连你洗完澡后喜欢窝在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上看书，喝水时习惯用那个浅粉色郁金香的杯子都一清二楚。 危险的人从不是季斯越。 是我啊，宝贝。 第105章 嘴巴那么小，都流出来了 周妄将医药箱拿到宋昭身旁，从里面找出棉签和碘伏，坦然回答道：“猜的。” 宋昭：“……” 当她傻吗？ 她的心情就写在脸上，一点都藏不住。 周妄哼笑一声，冲她低低道：“腿伸过来。” 宋昭不太自然地扯扯衣角，很快忽略了刚刚的问题，只想着要婉拒他。 “没关系，这个我自己可以来。” 周妄很有耐性地用指节敲击着桌面，半眯起眼睛： “你可以选择主动让我帮你，或者被迫让我帮你。” 宋昭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周妄终于不耐烦等待，大掌握住她腿弯，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等、等一下！” 惊呼声被吞进喉间，膝盖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伴随着火辣的刺痛。 宋昭条件反射往后挣了挣，被周妄握住小腿，制止了动作。 “别动。” 他凑得很近，从她的视角，能看到他低垂的黑色发丝，睫毛是很长很直的婴儿直，与那张妖冶的脸很有反差。 硬朗的眉骨下，鼻梁挺直，弧度锋利，薄唇泛起淡淡的红，呼出的热气似有若无喷洒在她皮肤上。 周遭莫名有些热，宋昭觉得心悸，深吸一口气偏开了视线。 握住她小腿的周妄此刻并不比她平静多少。 宋昭骨架小，相对来说有些藏肉，掌下的那段小腿纤细，却并不骨感，皮肉细腻滑嫩，没有肌肉痕迹，握在手里，绝顶的丰腴触感。 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再用力一些，留下清晰的痕迹。 原本简简单单的上药过程，因为某人的私心，时间被无限制拉长。 到最后，宋昭都有些受不了了，热着一张脸问他：“喂，你好了吧？” 她的两片膝盖都被涂了里三层外三层了哎。 周妄这才收起棉签，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恋恋不舍一般。 “好了，不要碰水，结痂之前不要挠。” 宋昭忍不住小声嘀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呀。” 周妄略一挑眉：“什么？” 宋昭：“我说那边桌子上有水果，你自己拿，不要客气。” 周妄起身走过去。 宋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上次那个流氓闯到她家里，强迫性地喂她吃了好多葡萄。 因为葡萄是温乔一送的，她舍不得扔，却因为心理阴影，一点也吃不下去，现在还好生放在那边。 若是被周妄看到了，岂不是很尴尬？ 但转念一想，她在那边囤了很多水果，周妄不一定会拿葡萄的。 又不是谁都像那个变态一样。 宋昭如此安慰自己。 谁知下一瞬，她眼睁睁看着周妄从一堆新鲜的当季水果里，挑出了一串紫盈盈的葡萄，朝她走过来。 “这葡萄不错，看着就汁水丰盈。” 宋昭：“……”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黑暗的晚上，男人咬着她耳朵，暧昧又调笑的语气。 “宋医生的嘴巴好小，你看，葡萄汁都流出来了……” 宋昭的脸颊飞速染上一片羞耻的薄红，她整个人都快要冒烟。 偏偏周妄故意使坏，揪下两颗葡萄，比划了两下。 “吃不吃？” “下次买小一点的葡萄，看你嘴巴好像挺小的，应该吃不下。” 宋昭脑门一跳，忘了腿上的伤，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下一瞬，她支撑不住，很丢人地跌到周妄怀里，被他大掌搂住后腰，稳稳接住。 “怎么了？” 即便竭力克制，宋昭也能听出他在憋笑。 “……你能不能别笑了？” 因为羞恼，宋昭心跳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周妄果然不笑了，搂住她腰的手掌缓缓上移，最终停在她肩膀上，轻轻问她。 “还疼吗？” 宋昭愣了愣：“不疼了。” “你放开我，我可以站稳。” 周妄没动，仍旧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撑着她的身体，语气无端沉了几分。 “下次，不要去掺和他们的事情。” 他语气很不好，听上去有些生气。 宋昭抿唇：“你也觉得，我是在帮季远舟陷害季斯越吗？” 周妄语气不屑：“我有那么蠢？” 宋昭：“……” 她感觉周妄的手掌轻轻抬了抬她下巴，语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心疼。 “我是让你别跟傻逼计较，也别去管他们的事，没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懂吗？” 宋昭怔住。 她没想到，周妄居然会跟她说这样的话，艰难地说：“可我今天帮季远舟做了伪证……” 周妄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又如何，我知道你不会，不然你也不会把证据给裴钰，让他替季斯越破局。” 宋昭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一股难言的酸涩从心底涌出来，渐渐，包围住整个心房。 今天在季家，季远舟威胁她，季斯越刁难她，季老爷子误解她。 所有人都逼着她站队，却没有人真正设身处地为她想过。 这一切纷争于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不过是履行了做医生的职责，在车祸中救了季斯越，却要被缠住，不得抽身。 只有周妄。 他不问缘由，不随波逐流。 他说他相信她，还告诉她，她最重要。 宋昭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他们不过才相识短短的时间，他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周妄看着一言不发的宋昭。 她低垂着眼眸，紧绷了一天的神情终于能稍稍放松下来，露出几分无辜的脆弱，眼尾一抹潮红。 摸上去，就能水汽氤氲。 他轻轻地叹：“哭了吗？” 宋昭偏开头，小动物一样，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没有。” “我在想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对我别有企图呐。” 周妄哼笑：“你说说，我对你能有什么企图。” 宋昭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有些失落地回答：“……好像没有。” 要钱？ 她就是个小医生，虽然不穷，但跟他比起来，她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要色？ 平心而论，她是长得还不错，但周妄一眼看上去，就不像那种为美色所迷的人。 再说，她还是他好兄弟的前妻，他如果有那种想法不是很奇怪吗？ 根本不可能。 这么一想，宋昭还真不知道他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周妄磨了磨牙，有些恨铁不成钢：“宋杳杳，你的智商是用情商换的吗？” 宋昭：“？不是哦，我天生就聪明。” 周妄：“……” 艹。 干什么突然这么可爱。 轻咳一声，周妄正色道：“行，从小就聪明的宋医生，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 宋昭点头：“你说。” 周妄眉眼加深：“为什么喜欢傅知珩？” 第106章 你跟宋昭说，当初救了她的人是你？ 宋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 周妄便又重复问了一遍，眼神灼灼。 “为什么喜欢傅知珩，为什么当初要跟他结婚？” 宋昭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空白，似乎十分不理解他的想法。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周妄盯着她，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我也想找个医生当媳妇儿，找你取取经，积累点经验。” “告诉我呗，他是怎么样让你动心的？” 宋昭平时为人疏离有分寸，难得就难得在她特别实诚，听见周妄这样说，当即就笑了。 “我不好给你经验吧，我现在可是离过婚的人，你听我的，到时候你也离婚了怎么办？” 看着她脸上自嘲的神情，周妄顿了顿，突然沉声开口。 “不会，她就算不要我，踹开我，我爬也会爬回她身边。” “这一辈子，除非丧偶，她绑也要跟我绑在一起。” 这话听上去实在太偏执了，宋昭不可避免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周妄若是认真的，被他爱上的女孩子恐怕真的会如他所说，这辈子都逃脱不开。 但……也挺好的，不是吗？ 至少，这辈子有人这样深切刻骨地爱过她。 至于她自己，在经历过那样彻骨的心冷之后，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拥有一份健康的、纯粹的感情。 她唯一拥有过的，只是欺骗和敷衍。 这样一想，宋昭突然有些羡慕周妄未来的妻子。 周妄抬手，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 “宋医生，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宋昭回神，有些无奈地说：“我可以说，但我不能保证我的经历能给你正确的启发。” 毕竟，她从傅知珩那里得到回应的很少，几近于无。 她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靠着最开始的心动，支撑后来的付出。 “一开始，我其实根本不喜欢傅知珩，他那时看不上我的出身，我也无法理解他的傲慢。” 宋昭的神情慢慢变得平和悠远，她回忆起了从前，第一次抽身出来，以局外人的身份，去回顾那段情窦初开。 “我忙着学习，拿奖学金，兼职。” 忙到脚不沾地，日夜颠倒，只因为想从那个让她窒息的家里独立出去。 周妄始终安静地听着，明明在听别人的故事，他却好像真实地见证过当时的场景一样，感同身受。 “直到那一次，我去山区参加义务医疗活动，却遇到了山体滑坡。” 听到这里，周妄突然抬起眼眸，死死盯住她，漆黑的眸底一点点泛起疯狂。 偏偏宋昭还无知无觉，她似乎陷进了当时孤立无援的情绪中，纤细的胳膊不自觉环抱住自己。 “你体会过濒死的感觉吗？周围很黑很冷，无论你哭喊还是崩溃，都听不到一丝回应，那样暗无天日的绝望。” “在我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手将我从即将坍塌的山洞里抱了出来。” “我当时近乎昏厥，身体失温，那人就脱了自己的衣服，用他滚烫的胸膛给我取暖，我看不到他，连动动手指摸一摸他的力气都没有。” “我只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几乎要跳出胸膛。”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然而一旦再回想起来，宋昭仍觉得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心动穿越数不清的光阴，直到现在还留存在她的血液中。 每当她对傅知珩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就会化作养分，支撑着她继续爱下去。 然而，再汹涌的爱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两年的婚姻，消磨掉了宋昭所有的感情。 当初的心动仍在，但却好像跟傅知珩不再有关。 她慢慢将当时救她的人跟傅知珩分开，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 或许是潜意识里，她不愿意接受当时救她于水火的天神，最终变成了俗世里朝三暮四的平凡男人。 过去的所有，对她来说只是过往，她现在对傅知珩已经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愫。 这些话宋昭并没有说出口，她有些低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忽然，身旁的周妄喑哑开口。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上了傅知珩？因为他在山体滑坡时救了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每一个咬字都极重，似乎用尽了力气，听上去有种令人发冷的森寒。 宋昭抬起头，却看到周妄全身都僵硬到了极点，侧颊咬肌鼓起，一双眼睛泛红充血。 死死的，执拗的，望着她。 宋昭吓了一跳：“周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妄好像无法喘息了，像是行刑前的死囚，非要求一个答案不可。 “宋昭，回答我，是不是？” 宋昭最终点头：“是。” 如果不是那次山体滑坡，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对傅知珩产生别的情感。 可他偏偏救了她。 黑暗里的那双手，成了多年来支撑她的力量和信仰。 即便如今这情感已经消磨殆尽，她也做不到矢口否认。 周妄闭了闭眼睛，喉咙涌上一阵腥甜。 竟然……是因为这样。 在得知宋昭即将嫁给傅知珩时，他每天都无法入睡，闭着眼睛躺在军营坚硬的硬板床上，想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傅知珩。 从天亮想到天黑，从绝望崩溃想到心如死灰。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缺席了一段时间，她就爱上了别人。 他嫉妒了两年，痛苦了两年，兜兜转转折磨自己这么久，却直到今天才得知真相。 山体滑坡那天，救她的人分明是他，傅知珩不过是个卑劣的冒牌货。 他趁他被爷爷困在军营受罚时，冒用了他的身份，抢走了她，还辜负她整整两年。 周妄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想杀人。 杀意在他身体里翻涌，奔腾，好像要把筋脉连同血管肌肉通通搅碎。 傅、知、珩。 这个名字被无声撕碎在唇齿间。 傅家。 傅知珩正在跟助理通电话。 “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傅总，您让我们去查两年前山体滑坡救了宋小姐的人，可我们调查了当时医院的监控和记录，还走访了当时的群众，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傅知珩眸色深沉。 不可能凭空消失，要么是宋昭记错了，要么就是当时的痕迹被人为抹除了。 宋昭是不可能记错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只剩后者。 “继续查。” 傅知珩揉揉眉心，将电话挂断。 身后，却传来一个无比森冷的声音。 “傅知珩。” “我的身份好用吗？” 第107章 死人拥有特权，你想让宋昭永远记得我吗？ 傅知珩愕然看着眼前的周妄，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周妄，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知珩再也不会对着周妄叫阿妄。 在他眼里，他不再是兄弟和玩伴，而是一个来势汹汹的、对宋昭心怀不轨的男人。 周妄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面容和从前别无二致，却又好像多了什么，笼罩着那张他熟悉的脸，令人觉得格外陌生。 直到被周妄的手扼住喉管，傅知珩才喘息着，后知后觉。 原来多出来的东西，是杀意。 他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气管被堵住，胸腔内的气体在急剧减少，却还能有心情笑得出来。 “你杀了我，是想让宋昭丧偶？” “你还敢提她？！” 周妄的神情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他缓缓收紧力道，傅知珩的脖子被他捏到发出了恐怖的“咯吱”声。 窒息感兜头而来，傅知珩额角暴起青筋，急剧倒了一口气。 他根本没有挣扎，他打不过周妄，也懒得白费力气，只是艰难地扯起唇角，断断续续地说道： “活的人会被忘记，死了的却不会，你想让宋昭永远记得我吗？” 他们圈子里的人，都是各个层面上的天之骄子，各有所长。 如果说周妄是所向披靡的暴君，那傅知珩就是在商场上磨砺出来的攻心的胜者。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周妄手上的力气顿收，沉着脸，反手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傅知珩闷哼一声，鼻梁处传来剧痛，两滴鲜红的血滴在地上。 他盯着那血迹看了两秒，才平静地抹去脸上的血痕，面无表情道：“你真想杀我？” “为什么？怎么想都应该是我想杀你才对吧。” 他明知道宋昭是他的妻子，还一次次设局靠近，罔顾伦常和道德，司马昭之心连个局外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忍着没去找他麻烦，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傅知珩扪心自问，他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第三者。 周妄抬手理了一下袖口，冷冷叫他名字。 “傅知珩。” 傅知珩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听见他说：“两年前，山洞里救下宋昭的人是我。”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令傅知珩脸上的表情褪了个干净。 他短促地冷笑了一声，捏紧拳头，张口想要嘲讽。 然而看着周妄认真的神情，他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不再有，开口时嗓音无比生涩。 “你在开什么玩笑？两年前你根本都不认识她！” 周妄却没有理会他，像剥洋葱一样，平静地剖析自己的心。 “我比你想象中认识她更早，横刀夺爱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你。” “现在我要把她抢回来，傅知珩，你拦不住我。” 这一番话，听得傅知珩哑口无言。 掐住他脖子的手明明已经松开，可他却仍然觉得呼吸不畅。 周妄说的每一个字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一些早已经被他遗忘的细节，慢慢拼凑起支离破碎的真相。 他忽然想起周妄从军营中叛逃的那一次，那是他晋升的紧要关头，他却冒着违纪的风险从军营里跑了出来。 当时他们都不理解为什么，只觉得他是疯了。 可现在想想，那个时间点正好是宋昭遇险的时间。 所以，他那么着急，是赶去救她吗？ 怪不得在当地医院里没有留下周妄的痕迹，就连宋昭也没有亲眼见过他。 因为在把她送到医院去以后，他就被周爷爷亲自带回去责罚。 那场责罚重到什么程度，傅知珩至今还记忆犹新。 正因为印象深刻，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 周妄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宋昭？ 两人之间进行到哪一步了？ 纷扰的思绪像撕碎的纸片，在他脑海里飞扬，塞满每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 所有问题落到最后，他最害怕的竟是宋昭知道真相。 如果她知道那时救她的人不是他，她会不会恨他？ 傅知珩不敢去想，他下意识逃避。 就好像他宁愿在背地里追查当年的事，却没有勇气对宋昭吐露半个字。 他并不是有意要骗她的。 傅知珩闭上眼睛，双眸晦涩。 他当年确实参与了那场救援，但他没有看到宋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昭会将他错认成救命恩人。 误会一直延续到今天，周妄找上门了，宋昭对他失望了，他却只能死死握着这个错误不放，将它当成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绝不能让真相曝光出来。 傅知珩面无表情地想。 他看向周妄，掩住心里快要破土而出的焦灼，语气一如往常。 “那又如何，这能代表什么？宋昭将我认成救命恩人，那是因为她心里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想要我救她。” “你说你要抢？抱歉，我不放。” 周妄平淡地听着他的话，忽而笑了：“一个卑劣的小偷，有什么脸说不放手。” 傅知珩咬紧牙关，几乎是下意识追问： “怎么？你要把这件事告诉宋昭吗？周妄，你可别忘了，在她眼里你只是我的兄弟，你跟她的所有联系都只是基于我才产生的。” “就算你跟她说当年救她的人是你，她也不会信，她只会觉得你别有居心，对她意图不轨。” 周妄坦然道：“我确实对她意图不轨，我也不怕别人知道我的居心。” “倒是你，前夫哥而已，与其操心那么多，不如提前准备好份子钱喽。” 说完，周妄随手整了一下衣领，转身离去。 傅知珩冷冷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刻，心中喷薄而出的杀意让他都自己都觉得有些惊惧。 房门打开，迎面撞见的却是许久不见的陈君。 看到周妄，她显然很吃惊，憔悴的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意： “阿妄，这么晚了，你来找知珩吗？你们兄弟俩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周妄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陈君。 短短半月，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苍老下去，虽然扑了粉，但眼下的乌青和灰败还是叫人一眼就望得分明。 警察总署的刑讯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再加上他提前给苏城下了命令，让他不要对她留手，陈君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自然耐不住。 周妄唇角勾起笑意，眉眼漆黑，皮肤瓷白，看上去惊艳至极，也薄凉至极。 他故意发问：“伯母，最近过得好吗？” 第108章 你连做我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周妄的问题，陈君的脸色肉眼可见僵硬下来。 好，怎么可能好？ 这半个月，她过得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警察总署像是疯狗一样，死死咬着她不放，不分白天黑夜把她叫去警察总署问讯。 媒体和外界都盯着她，等着看她笑话，强大的心理压力几乎将她逼得崩溃。 傅氏的首席律师出动，跟警察总署周旋了好几天，才为她争取来了第三次保释的机会。 她必须要趁此机会，尽快找到破局的办法，不然她可能真的躲不过这场牢狱之灾。 这样一想，陈君看着眼前的周妄，心思动了动，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意： “阿妄，伯母听说你跟警察总署的苏署长很熟？你能不能帮伯母说说情，让他们对我网开一面，事成之后，伯母肯定好好谢谢你。” 傅知珩闻言皱起眉，不满地低声叫她：“妈。” 她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求周妄？ 陈君瞪他一眼：“怎么了？阿妄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让他帮我个忙怎么了？再说了，这事对阿妄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周妄勾着唇角：“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伯母，这件事我也没办法。” 陈君脸色一变，着急地追问道：“为什么？苏署长不是你爷爷曾经的手下吗？你去跟他说说，他不会连你的面子都不给的……” 说着，她伸手去抓周妄的手，却被他避开，连一片衣角都没能碰到。 看着眼前快要崩溃的女人，周妄唇角扯出一抹讥笑。 我怎么可能帮你呢？ 我比谁都希望你惨一点，再惨一点，最好万劫不复。 傅知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拉住陈君的胳膊，将她拉到身旁，低声劝阻道：“妈，别再说了。” 周妄根本不可能帮她的。 陈君却将他重重一推，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那你要我怎么办？去坐牢吗？” 她暴怒的神情下，是即将绷碎的恐惧。 她可是傅夫人！京都圈子里人人艳羡的人生赢家！她怎么能去坐牢？ 傅知珩作为她的儿子，在这个关键时刻非但一点都帮不了她，反而还处处阻拦，不让她去求周妄。 陈君满心失望怨怼，眼神也变得刻薄，她狠狠剜了傅知珩一眼。 “我知道了，你在为宋昭报仇是不是？我害了你心爱的女人，所以你大义灭亲为她出气？是不是？！”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我当时还不如死在产床上！一了百了！” 傅知珩无奈地捏住眉心，从没有如此心力交瘁过。 她居然说他偏向宋昭？ 她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每一次，他都选择相信她这个母亲，明知道她做的是坏事，仍然坚定不移站在她身旁。 为了她，他甚至一次又一次无视宋昭受的伤害，将她越推越远，走到如今差点无法挽回的地步。 万般付出和忍让，换来的居然是她的怨言和指责。 他图什么呢？ 傅知珩突然觉得心凉，偏偏此时周妄还站在他面前。 他嘲弄的眼神，比今晚一切糟心的事情加在一起还要让他暴躁。 “傅知珩，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傅知珩眉眼阴沉，听见周妄一字一顿道：“你这种护不住她的废物，连做我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他想两者兼得，既要做陈君的好儿子，又要让宋昭委曲求全，继续留在他身边。 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陈君听不懂周妄在说些什么，也看不懂他跟傅知珩之间的剑拔弩张，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她躲闪着，却在下一秒对上周妄看过来的视线，那个样貌好看的男人冲她弯起了唇角，十分有礼貌地跟她讲：“伯母，晚安。” 好好享受你在傅家为数不多的安稳时间。 明明是那么和善的语气，眼前人更是容颜如画，宛若神只，陈君却莫名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她摩挲着胳膊，摸到一片鸡皮疙瘩，下意识靠近傅知珩，凑到他身边。 那是寻求庇护的姿态。 虽然嘴上对这个儿子百般怨怼不满，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他最能给她安全感。 放肆指责压榨，不过是仗着生身母亲的身份，笃定他不会真的忤逆她而已。 父母不就是这样的吗？做子女的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得忍着。 傅知珩冷眼看着陈君，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所谓亲情，说到头，也不过就这回事。 必须要一步步照着她的计划来，用荣誉和桂冠构建爱的巢穴，再用服从去填满空缺。 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已经腐朽不堪。 偏偏陈君像是看不出傅知珩的心情一般，抓着他胳膊，不依不饶： “苏总署长这边走不通也没事，那不是还有个副署长吗？我听说他有个女儿，比你稍微大两岁，是个海归博士，人也长得漂亮，就是老大不小了，也没有个男朋友。” “我看过她的照片，跟你挺相配的，你去跟她接触接触，要是真定下来了，说不定副署长会看在你这个女婿的面子上暗箱操作，卖我们傅家一个方便，这样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陈君语气雀跃。 她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这样做不仅救自己于水火，还能给傅家拉拢一条有力的关系。 周妄有苏署长又如何，他们也有副署长。 傅知珩却抽出胳膊，忍着不耐道：“我对别人的女儿不感兴趣。” 陈君一下就怒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看不上人家？她可比宋昭那个贱女人好多了吧，宋昭都能进我们傅家的门，为什么她不可以？” 傅知珩忽然加大音量，沉声道：“够了！” 陈君怔住，随即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敢吼我？傅知珩，你难道忘了是谁拼命把你生下来的吗？” 傅知珩闭了闭眼睛，抬手将暴怒的陈君抱住，声音嘶哑：“我知道。” “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 这个回答还算是让陈君满意，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拍拍傅知珩的脊背，只觉得他后背肌肉紧绷到了极点。 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掉。 她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太重了，伤害到了他，语气柔和下来： “妈妈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天下父母心，你知道的，妈妈只希望看到你幸福。” 如果在幸福的基础上，能给她带来一些切实利益，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知珩重复着问了一遍：“是真的吗？你只希望我幸福吗？” 他的声音很轻，有种隐秘的冷和决绝，陈君没有听出来。 她说：“当然，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所以我才会逼着你放弃宋昭，她哪里配得上你。” 傅知珩闭了闭眼睛。 既然如此，这一次，母亲，就请你牺牲吧。 他已经不可能放弃宋昭了。 第109章 含着，别吐 京都中心医院。 宋昭将听诊器从桐桐身上收回来，替她拉好衣服：“后天就要做手术了，桐桐有没有做好准备？” 桐桐脸上戴着雾化面罩，重重朝她点头。 宋昭眸中溢满笑意：“桐桐好勇敢，手术一定会很顺利的，今晚要好好休息，有哪里不舒服及时按铃叫护士姐姐。” 桐桐摸摸她的手，语气乖软，令人心疼：“我知道了，宋姐姐。” “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会很坚强很坚强的。” 宋昭心下一阵酸软。 医生入行的第一堂必修课，就是要放弃共情的本能。 宋昭可以将冗长复杂的医学文件烂熟于心，倒背如流，在这一点上，却始终够不到及格线。 走出病房，她被同事何彬拦住：“宋医生，沈院叫你过去，好像是有事情要跟你讲。” 宋昭来到院长办公室，轻轻叩了叩门。 “进。” 进门之后，院长笑容满面冲她伸出手：“宋医生，这边坐。” 宋昭依言坐下：“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院长缓缓道：“这个不着急，宋医生，你来我们医院也有一年多了，你的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可以说，你就是我们京都心外科的一块活字招牌。” 宋昭面色平静，荣辱不惊：“谢谢院长，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 沈院长一笑：“宋医生就不要自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做医生的，治病救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学会统筹医疗资源，将珍贵的资源留给更重要的人。” “宋医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昭眉眼疏离：“不懂，您指的医疗资源是什么？” “那颗心脏。” 宋昭眼神冷下来。 沈院长继续说道：“我知道那个叫桐桐的小女孩为这颗心脏等了很久，但是现在有一位病人比她更需要这颗心脏，我希望她能让出来……” 宋昭打断他的话：“沈院，器官移植这方面的规定，您肯定比我更了解，这不是说让就可以让的事情。” “桐桐虽然没有监护人，但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绝不会让别人夺走属于她的生存机会。” 沈院长见她如此固执，脸色也难看下来，语气带上威胁： “宋医生，有职业道德是好事，但我要提醒你，医生不是圣人，也要生活，要养家糊口，你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宋昭站起身，白大褂一尘不染，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 “多谢院长点拨，但从我学医的第一天开始，就坚信生命面前每个人都平等。” 沈院长眯起眼睛。 这个宋昭，看起来纤细漂亮，像一枝弱不禁风的菟丝花，没想到白大褂之下，竟然是这样一身硬骨头。 眼看着她的背影即将走出办公室，沈院长开口将她叫住。 “宋医生，等等。” 这个世界上没有利益搞不定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那只能说明这好处还不够大。 “宋医生，当个小小的主治有什么前途？只要这件事你松口，我可以破格升你为科室主任。” 科室主任。 好诱人的条件。 宋昭红唇上扬，那双向来精致好看的眼睛里浮现嘲弄： “沈院身居高位，仍然要向权势妥协，卑躬屈膝，活的倒未必有我这个小小主治自在。” 沈院长气得从位置上站起来。 “宋昭，你别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可以如此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指名要这颗心脏的人是谁？” 宋昭面无表情：“抢人家活下去的机会，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沈院长：“……” 他妈的，他居然无法反驳。 这时，一声女人的冷笑从沈院长身后传出。 “宋昭，你还是一如既往装腔作势，令人恶心。” 宋昭本来不相信冤家路窄，直到今天。 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明菲菲，她打从心底叹一口气。 上班好累，不仅要跟虚伪的沈院长周旋，还要应付她。 沈院长狗腿地站到明菲菲身后，跟她一起，气势汹汹地看向宋昭。 “今天这件事我挑明了跟你说，那颗心脏跟我朋友匹配，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拿到手，你最好识相点。” 宋昭忍不住冷笑。 在他们眼里，花钱就是唯一的代价。 那桐桐呢？桐桐早逝的父母呢？他们的命算是什么？ “这颗心脏的主人不是我，除了桐桐，我没有权利把它交给任何人，从法律和人文的角度来说，你们也没有任何权利逼迫桐桐放弃。” 似乎是觉得可笑，明菲菲忽然笑出声：“法律？法律不是用来约束你们这些穷人的吗？” “你搞清楚一件事，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在通知你，如果你执意阻拦，我会让你在这家医院……哦不，是京都任何一家医院都待不下去。” “别怀疑，这一点，我很轻易就能做到。” 看着明菲菲那张得意的嘴脸，宋昭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幸亏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不然真的会当场吐出来。 然而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心悸感来势凶猛，宋昭感觉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天旋地转之际，有人接住她，将她拥进怀里。 姿势熟练，仿佛已经演练千万遍。 回神之际，宋昭头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鼻翼间充斥着高昂的男士香水味道。 只一秒，她就认出了眼前的人，下意识要从他怀里出去。 “放开……” 傅知珩剥开一颗糖，不容抗拒地喂进她嘴巴里。 “含着，别吐。” 他语气有点生硬。 宋昭有低血糖的毛病，却还总是不吃早饭，明明是个医生，对自己的身体却一点都不上心。 宋昭皱眉含着那颗糖，忍着没吐出来，事情还没解决，她还不能晕。 但她还是推开了傅知珩，从他怀里出来，揉着眉心，让自己站稳。 傅知珩皱了皱眉，转向明菲菲，将烦躁的情绪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明小姐，为什么欺负我老婆，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一句话出口，竟让宋昭和明菲菲达成了罕见的默契，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已经离婚了。”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傅知珩不爽地咬着后槽牙，面无表情道：“前妻，也是一种特殊意义上的老婆。” 宋昭：“……” 明菲菲：“……” 第110章 被喜欢的人拒绝，原来是这种滋味 “你别太离谱，前妻就是前妻，算是什么老婆？” 这是宋昭第一次如此赞成明菲菲的话。 傅知珩却应对自如：“你是周妄的未婚妻，未婚妻也是一种特殊的妻，我说你是周妄的老婆有什么问题吗？” 明菲菲：“……” 这样一想，好像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她该死的觉得很有道理。 宋昭却皱起眉：“周妄说过，她不是他的未婚妻。” 傅知珩看着宋昭不自觉皱起的眉毛，开口带着隐隐的酸意：“你怎么知道？你跟他很熟吗？” 宋昭摇摇头：“不是，只是周妄解释过好几次了，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 傅知珩穷追不舍：“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可能只是害羞呢？” 宋昭突然无言。 是这样吗？周妄一次次否认，只是因为害羞？ 明菲菲闻言抿唇笑开：“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我就知道，周妄不可能对我没有感觉的。” “他就是嘴上不好意思而已，周爷爷都说了，我是周妄喜欢的类型。” 说完，明菲菲挑衅地看了一眼宋昭。 宋昭抿唇不言。 虽然明菲菲这样说，但她还是不相信。 跟周妄相识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经历的事情却不少，在她的认知里，他们已经是很重要的朋友。 如果再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怀疑他，岂不是愚蠢又矫情？ 宋昭不会这么蠢，对于朋友，她有基本的信任，她真正在意的，是明菲菲说的后半句话。 周妄喜欢的女孩子类型，真的是她这种吗？ 她抬起眼睛，默不作声看着这位骄傲如开屏孔雀的大小姐。 大小姐浑身名牌，衣服鞋子和包包都是当季新品，身上的香水闻起来也很有品味。 抛开人品不谈，她确实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性。 宋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忽略心底浅浅的涩意，将偏移的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明小姐，我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这颗心脏只能是桐桐的，我不会让步。” “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这个孩子的合法权益。” 看着明显在转移话题的宋昭，傅知珩呼吸压抑。 怎么？ 这才多长时间，她就已经这么在意周妄了吗？ 转移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是因为周妄未婚妻这个话题让她不舒服吗？ 嫉妒一点一点原形毕露，逼得他胸口都闷痛起来。 但傅知珩已经学得很聪明了，这个时候逼问和怀疑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他不要推走她，他要把她拉回身边。 傅知珩站在宋昭身后，以一个守护的姿势开了口。 “明小姐，我之前听你说，你要让宋昭在京都医院待不下去？” 他发出一丝冷笑：“真是好本事，我倒真是想见识见识了。” 明菲菲脸色有些不好看：“傅知珩，你难道也要维护那个叫桐桐的丫头？” “不是，我想维护的另有其人。” 傅知珩看向身旁的宋昭，意味明显，后者轻轻顿了一下，皱起眉。 明菲菲气得冷哼一声：“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她拎着包转身离开。 宋院长忌惮地看了一眼傅知珩，跟在明菲菲身后一同走出办公室。 宋昭揉揉眉心：“多谢你帮桐桐。” 傅知珩垂眸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帮你。” 桐桐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她才是他心里人。 宋昭偏开头，避开他的眼神：“我们已经离婚了。” 傅知珩眼眸沉黑，似乎完全不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阻碍，他坚定地说：“我会把你追回来。” 宋昭抬眸，眸中难掩诧异：“你在说什么？” 傅知珩苦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就连我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走了很多弯路，才意识到……我喜欢你。” 他想去握宋昭的手，却被她猛地避开。 手掌落空，傅知珩的神情有一瞬间停滞，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坦然道：“我不会放弃的。” “宋昭，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宋昭实在是不能理解傅知珩。 这个男人，曾经占据了她的心和她的全部感情，让她在毫无回应的婚姻里坚持了两年之久。 这两年中，他时时刻刻惦念另一个女人，他爱的，放不下的，自始至终都是她。 至于她呢？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如他所愿离了婚，他反倒说喜欢她了，不想放手了。 宋昭无法苟同，也没有精力去深究，她能做的，只有果断拒绝。 “我不管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们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在你眼里，宋昭或许很蠢很执着，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走过的路绝不回头。” “她不会在你身上重蹈覆辙。” 一番话，让傅知珩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他深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胸腔连带着肋骨，都隐隐作痛。 原来是这种滋味。 被喜欢的人毫不留情拒绝。 傅知珩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当时被宋绾抛下，无奈看着她出国远走的场景。 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当时的痛苦跟此刻相比，竟让他觉得难分伯仲。 说完该说的，宋昭沉默两秒，想要打开门走出去。 身后，傅知珩却按住她的手腕，将门重新又关上，连带着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房门和他的身体之间。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平淡，却又带着难言的失落。 “你就不能利用利用我吗？” “帮你对付明菲菲，解决眼前的困境，保证那个叫桐桐的女孩儿顺利完成手术，还有那个仗势欺人的院长，我都可以帮你教训。” “而达成这一切，只需要你哄一下我，哪怕是骗骗我，我都会相信，心甘情愿成为你手里的一把刀，这样都不行吗？” 宋昭用力推他，却怎么都推不动。 他铁了心一般，非要求一个答案。 宋昭便冷硬地回答：“不行。” 傅知珩脸都皱起来：“为什么？” 宋昭毫不犹豫：“求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讨厌藕断丝连。” 况且，傅知珩这样的人，怎么会甘愿做她的刀？ 他只会在她放松警惕，对他打开心门的时候，一刀捅进她胸口。 所以，她宁愿自己扛着，到扛不了的那一天再说。 反正没有活路，还有死路一条。 第111章 宋昭帅得他有点爽了 宋昭默不作声去推傅知珩的胳膊。 他不是那种成天坐办公室的花架子，经常健身，肌肉结实得很，宋昭推不动，掌心还被硌得有点疼。 但她还是在推，倔强得很。 傅知珩垂眸，看她白皙的脸，睫毛乌黑如鸦羽，眼头饱满，眼尾微扬，里头的水光似乎化成了实质，一伸手，就能触到凉凉的水雾。 喉结在无声处滚动，伸出去的却没有碰到眼尾，而是带了点力道，捧起宋昭的下颌。 在她惊慌的目光中，傅知珩缓缓低下头，向她靠近。 “……你干什么？！” 不出预料的，宋昭急忙伸手去挡。 傅知珩仍旧捏着她下颌，声音低低，跟他的欲望不成正比。 “我想亲你一下。” 宋昭愕然：“你疯了？” 傅知珩冲她笑，眼睛弯成一轮皎月，光风霁月的长相混进几分邪气，一抹尖牙欲隐欲现。 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宋昭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傅知珩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时，果断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轻轻的一声脆响，傅知珩顺着力道偏开头，清隽白皙的侧脸浮现似有若无的红痕。 宋昭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想让他清醒过来。 但即便如此，对傅知珩这般骄傲矜贵的天之骄子来说，也已经算是很无礼很冒犯了。 但他一点都没有生气，慢半拍地摸摸自己的脸，而后转回头，看着宋昭：“昭昭，我脸有点疼。” 宋昭：“……” 她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疯了。 她甩他一巴掌，他不疼难道还爽吗？ 几天不见，他怎么变得如此一言难尽。 宋昭是真的烦他，冷下脸色，忍着不耐道：“你到底让不让？再这样下去我就叫保安了！” 傅知珩却还是只有那一句话：“亲一下，我立刻走。” 宋昭：“……” 这次傅知珩不再等她的回应，一只手按住她两只挣扎的手腕，拉到头顶，朝着他朝思暮想的那一弯红唇缓缓逼近。 他是真的疯，任由宋昭踢他踹他，他就是无动于衷，铁了心非要非礼她不可。 办公室的门因为宋昭激烈的挣扎，不断发出躁动暧昧的声响，终于——被满脸郁气的人忍无可忍，一把拉开。 身后骤然失去支撑，宋昭来不及发出惊呼，顺着惯性向后跌去。 却没有落地之后的痛感，她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那人从背后拥着她，结实的手臂松松环住她纤腰，让她以一个密不可分的姿势，嵌进他怀里。 身后是男人硬邦邦的胸肌，腰间是滚烫到灼人的手掌，宋昭像只被猛兽挟持的兔子一样，动弹不得。 这还没完。 男人单手抱着宋昭，抬起另一只手，挡住傅知珩愈来愈往下的唇——傅知珩便一下子亲在了他手上。 三人同时怔住，直到被非礼了手掌的人发出一声嫌弃至极的“啧”。 傅知珩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骤然后退一步，脸色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青红交加。 “……周妄，你在干什么？！” 周妄？ 宋昭挣扎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到周妄利落分明的下颌。 他穿西装时总是不很规矩，领口松散，也没打领带，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喉结凸起，往上连接着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恣意野性，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痞。 周妄一边桎梏着宋昭，让她的身体只能靠在他怀里，一边冲傅知珩挑起了眉梢。 “这话该我问你吧，光天化日搞非礼，你恶不恶心？” 灯光下，那如雕如琢的眉眼，淬了冰一样的冷：“老子手都被你弄脏了。” 他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嫌恶，要不是怕傅知珩这煞笔碰到宋昭，他才不会用手挡。 傅知珩额角青筋抽疯了一样狂跳，胸口起伏的频率显然超过了常态。 周妄这王八蛋，居然敢恶人先告状。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坏他的事，他怎么会这么丢脸？！ 偏偏这家伙现在还抱着宋昭！一点缝隙都不留，真当他是死人吗？ 傅知珩上前一步，去抓宋昭的胳膊，她跟周妄站在一起的画面，光是看到，都叫他头脑胀痛难忍。 周妄将宋昭拉到身后，挡住傅知珩的手，眸光寒冷，宛若当空劈下来的一道雪刃。 “你最好现在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跟你聊聊两年前。” 傅知珩瞬间止住了动作，牙关被他咬得咯吱作响。 周妄竟拿两年前山体滑坡的事要挟他。 简直卑鄙无耻！ 偏偏他无力阻止，只能忍着滔天的不甘，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宋昭见他真的让步，疑惑地蹙起眉。 周妄说两年前，两年前发生了什么，竟让傅知珩如此忌惮？ 她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傅知珩怨念满满地离开了办公室，仍然没有回过神。 更加没有注意到周妄光明正大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后，她听见他烦躁到爆炸的嫌弃声。 “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傅知珩的嘴真是恶心死人了！” 宋昭抬头，看周妄捏着自己那只被傅知珩亲过的手，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一张漂亮的脸都皱成乱糟糟的一团。 看他的眼神，恨不能当场把那只手剁掉。 宋昭原本还在想事情，见状不由得弯了弯唇角，从自己办公桌里拿出消毒湿巾，冲周妄招了招手。 “过来。” 周妄收敛了一下怒火，乖乖走过去。 宋昭拉起他的手，用消毒湿巾仔仔细细给他擦掌心。 他骨节很粗大，因为常年在军营里训练，手掌皮肤有些粗糙，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傅知珩比不了，但有一种别样的性感，看着就很让人有安全感。 周妄看着她，视线从自己手上，慢慢移到她脸上。 他磨了磨牙，上前一步，手掌绕过宋昭的腰，撑在她身后的办公桌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猝不及防被拉近，宋昭不解：“干什么？” 周妄眼神有点暗：“为什么跟他见面？” 他，是说傅知珩吗？ 宋昭实话实说道：“他来找我的。” 周妄又凑近了一点：“你为什么不拒绝？” 要是他没有及时出现，傅知珩那傻逼就亲到她了。 宋昭无奈：“我一直在拒绝，是你没看到。” 周妄抿唇，显然还想再问。 但下一瞬，宋昭按着他的一边肩膀，用力将他向后推倒在了办公椅上。 周妄俯视的角度瞬间变为仰视，视线里，宋昭抚了抚白大褂上的褶皱，有点闲散地靠在办公桌上，冲他扬了扬白皙的下颌。 “现在该我问你了。” “周妄，你跟傅知珩说的两年前——是什么？” 周妄看着高高在上的宋昭，喉结不自觉下压，而后滚动。 妈的。 这样的宋昭，帅得他有点爽了。 第112章 在傅知珩面前给我加油 周妄其实很想告诉宋昭山体滑坡的真相。 他不是好人，也很自私。 尤其在知道傅知珩是因为抢了这次功劳，才得了宋昭两年的喜欢之后，他更加无法忍受，迫不及待想将一切拨回正轨。 至今还忍着，不过是担心宋昭在知道真相之后，窥探到他隐藏多年的暗恋心思，进而顺藤摸瓜，发现他就是当年山洞里的少年。 如果只是单纯的老友重逢，周妄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 问题就在于，现在在宋昭眼里，当年的少年已经变成了闯进她家里欺辱她恐吓她，令她厌恶无比的变态王八蛋。 周妄真的怕，怕宋昭对他产生爱情之前，反而先生出了恐惧和厌恶。 他要做她的情人，而不是仇人。 但此刻看着宋昭清透明亮的一双眼睛，他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嘴唇轻颤，几乎就要将真相一吐为快。 “其实，两年前，我……” 话还没说完，宋昭忽然开口，抛出了新的问题。 “我一直忘了问，你虎口处的咬痕是怎么来的？” 周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用左手握住了右手，挡住了那片还没消下去的印痕。 不过已经晚了，宋昭刚刚给他擦手时就已经看到了。 那一片浅浅的牙印，熟悉到可怕，哪怕是位置都分毫不差。 宋昭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面对那个假装傅知珩的闯入者，用了十成的力道去咬。 流出来的血甚至沾湿了她唇角，变成妖冶一样的红。 即便搬了家，换了地址，也仍然无法摆脱他。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悄无声息进入她家，握着她的腰，将她的唇吻得充血糜红，让她自此之后对葡萄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现在，问题来了，周妄手上为什么也有这块痕迹？ 是巧合吗？ 宋昭看向周妄，他面色很平静，似乎很坦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出的汗已经浸湿了手掌。 宋昭实在太聪明了。 只要让她发现一点点端倪，她就能抽丝剥茧，将真相连根拔起。 傅知珩之前威胁他，说即便他对宋昭说出山体滑坡的真相，宋昭也不会信他。 他错了，错得离谱，宋昭不是不信任他，反而是太信任他了，所以现在还不怀疑他，还给他解释的机会。 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被她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她就会给予百分百的信任。 爱她很难，伤她却容易。 周妄尽量平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宋昭：“你忘了？我手上不是你咬出来的吗？” 宋昭瞳孔微微收缩，看向周妄的眼神变冷。 周妄将她眼底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平淡地将话说了下去： “当时在酒店里，你被徐朗下了药，意识不清，扑到我身上咬了好几口。” “不仅手上有，腰上，还有胸口，这些地方都有，你要看看吗？” 说着，他扯住衬衫一角，作势要将上衣整个掀开。 人鱼线和腹肌一角，争先恐后跃入宋昭的视线，让她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住手！你把衣服放下来！” 周妄不仅没听话，还走近宋昭，拉住她抗拒的手，放在他腰上，低眉看着她羞红的脸，语气戏谑： “不摸吗？手感特别棒。” “你不会吃亏的，宋医生。” 宋昭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掌被迫按在了周妄腰上。 他手上糙，身上的皮肤却好得很，摸上去触感滚烫，紧实的肌肉自然流畅，却不会过分夸张。 青筋分布在白皙的皮肉上，随着呼吸起伏搏动，性感得要命。 宋昭闭上眼睛，脸颊泛起一片浓郁的红，想抽回手，周妄却按着她，纹丝不动。 她有点崩溃：“……松开。” 周妄偏不，就是要逗她：“你先说，手感如何？” 宋昭咬唇不答。 周妄便靠在办公桌上，懒懒散散的，有点桀骜不驯的野劲儿，还有点痞。 “你不说，我不松。” 宋昭无奈，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拿手在周妄腰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他麻筋的位置，用力一按。 就这么一下，周妄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失去了力道，他不得已松开了宋昭的手，踉跄了半步。 宋昭忍不住笑，有点解气：“让你戏弄我。” 谁知下一瞬，周妄摇摇晃晃往她跟前走，整个人扑到了她身上，胳膊环着她脖子，下巴搁在她肩膀。 占便宜的家伙，语气反而顶顶无辜：“宋医生，我站不稳……” 宋昭被迫撑着他高大的身体，简直拿他没办法。 周妄跟条大型犬一样，在她脖颈处嗅来嗅去，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就这样吧。 周妄在心里祈祷，祈祷宋昭永远不要发现真相。 就算两年前的真相永远埋葬也无所谓。 宋昭的爱，他会用别的赢回来。 “缓过来了吗？缓过来就起来。” 宋昭推推周妄，后者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句话。 “明天大学同学聚会，搞了一场篮球赛，去不去看？” 宋昭没应声。 毕业之后，跟她保持联系的大学同学就只有温乔一一个，跟其他人，她着实没有什么值得再见的情分。 她想拒绝，偏偏周妄说：“我打球很帅的，宋医生，你给我加油好不好？” “在傅知珩面前给我加油。” 最好把他气死。 听到后半句话，宋昭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妄不依不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像是着了火，花瓣零落，飞扬的漂亮。 “去不去？” 宋昭无奈：“……去。” 宋昭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周妄的耐心阈值，在一点一点升高。 第113章 你前妻真他妈带劲 宋昭来到京大篮球场的时候，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两支队伍，一方以周妄裴钰为首，一方以傅知珩季斯越为首，队里的其他人也都是京大校友，各个行业中的佼佼者。 但在这四位天之骄子的映衬下，总归少了不少看头，所有人的视线都几乎被周妄等四个人垄断。 尤其是前排看台上，宋昭和明菲菲坐在最前方，两人显然精心打扮过，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 两位美女风格迥异，但目光实则落在同一处——场内，周妄一个轻轻松松的三分球，赢得一片激烈的欢呼。 他穿一身黑色无袖运动装，露出来的手臂肌肉分明，因为剧烈活动，薄汗顺着侧脸流到下颌，最后隐没于喉结滚动的弧度。 那双走势漂亮的桃花眼，隔着些距离去看，好像能勾魂，性感得要命。 明菲菲被帅的胸口小鹿乱撞，脸都红了一大片。 她是真的被周妄迷得发疯。 从周妄身上收回视线，宋绾忍住胸口不正常的悸动，看向双眸痴迷的明菲菲，神色明显嘲弄。 就凭她这种庸俗无脑的女人，也配觊觎周妄？ 不自量力。 宋绾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然而转头时，却看到宋昭。 嘲讽终究还是转为忌惮，宋绾对明菲菲说道：“菲菲，你看那是谁？” 宋绾的话成功吸引了明菲菲的注意力，她顺着宋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身材高挑的宋昭出现在她视线。 明菲菲一下皱起眉头，语气难掩厌恶：“她怎么也来了？谁让她来了？” 宋绾淡淡道：“她也是京大校友，算是周妄的学妹。” 学妹，听在明菲菲的耳朵里，简直是暧昧到了极点的一个词。 忍无可忍，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朝宋昭走去。 宋昭本在认真看球，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狠狠推了她一把，眼前是明菲菲快要烧起来的眼睛。 “宋昭！谁准你来这里的？你是不是又想接近周妄？” 宋昭拍了拍肩膀，漂亮的眼睛里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为什么不能来，倒是明小姐，我怎么不记得你也是京大的校友？” 明菲菲被怼得一噎，看着宋昭那张明艳瑰丽的脸蛋，心头一阵邪火燎起，她抬起手，冲着宋昭的脸就要打下去。 不等宋昭出手反抗，从场内飞来的一颗篮球直直冲着明菲菲面门砸过来。 看那速度和力道，真要砸上来，她鼻梁骨都会直接断掉。 顾不得形象，明菲菲慌忙抱头蹲下，却忘了脚下还有八厘米高跟鞋，这一蹲太猛，干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是谁？！是谁拿球砸本小姐？不要命了吗？！” 看着擦身而过的篮球，明菲菲只感到一阵后怕，立刻愤怒大吼起来。 篮球场内，队员一个个退开，露出周妄那张格外邪气美艳的脸。 他无所谓地勾起唇角，语气不带丝毫歉意。 “手滑了，明小姐下次还是不要随便举手，不然我会以为你在给我信号。” 周妄唇角虽上扬，但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隔着些距离盯住明菲菲，令后者无端打了个寒战。 周妄是在为了宋昭警告她吗？ 想到这个可能，明菲菲气得咬住唇，恨恨地瞪着宋昭，却终究没敢再做些什么。 宋绾赶忙上前扶起明菲菲，给她递了一个台阶：“好了菲菲，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回去坐着吧，不必要跟她置气。” 明菲菲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睨着宋绾，居高临下： “我是给你面子，她好歹是你们宋家的人，本小姐不跟她一般计较。” 她一说，篮球场的众人顿时了然，齐齐将视线落在宋昭身上。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宋家二小姐，那位据说长得尤其漂亮的私生女。 因为今天要来篮球场，宋昭难得穿了一件纯色的露脐背心，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更凸显那一截露出的细腰雪一样白皙，在光下泛出一种极其温润的质感。 往下，是一双被牛仔裤包裹的修长双腿，胯骨恰到好处，构成令人口齿生津的绝佳腰臀比。 雪肤，狐狸眼，桃腮，再加上这样凹凸有致的身材，活脱脱一个妖精现世。 感受到粘在自己身上久久未曾离开的视线，宋昭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起身往看台走去。 偏偏，有人不想让她走，隔空叫住了她，语气轻佻： “宋二小姐，别着急走啊，帮我们把球捡回来呗。” 有人开玩笑地擂了他一拳，眼神却还是紧紧盯在宋昭身上，一秒钟都不舍得移开。 “美人儿哪会捡球啊，我看她这娇滴滴的模样，估计连篮球都没摸过吧。” “这么娇气吗？以后谁娶了宋二小姐，在床上不得憋死，玩得稍微野一点就哭了，根本尽不了兴吧？” “艹，别骚，我会想象的。” 在男人一来一回的肮脏对话中，周妄和傅知珩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宋昭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然而她越是风轻云淡，越是有恶劣的人想要更卖力欺辱她，逼她露出失控的表情。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宋昭弯腰将篮球捡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那一截勾人的腰线更是清晰得要命，若是视线能化成实质，估计会将她的腰生生剜下一片血肉。 “宋二小姐还是把球放下吧，看你细皮嫩肉的，等会儿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然而下一秒，宋昭站在线外，冷着脸将手中的篮球掷出。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规整的弧线，紧跟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嘭……” 精准命中篮筐。 完美的一球，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原先拿宋昭开玩笑的两个男人被打肿了脸，大张着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宋昭逆着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冲那两个无地自容的男人缓缓道： “我篮球确实打得不行，但我手术刀使得不错，下次来找我，给你们八折。” 一句话，堪称暴击。 众人默契地转头看向篮筐，又看了看宋昭站的位置，心中惊骇无言。 这么远还能投中，这叫“篮球打得不怎么样”？ 那他们在这玩了半天，连碰到篮筐的机会都没有，这算什么？ 傅知珩突兀地接受了好几波目光洗礼，那些目光不约而同表达出一个意思。 你前妻真他妈带劲。 第114章 宋昭看都没看他，径直奔向周妄 很快有人站出来打了圆场。 “宋二小姐别介意，那两人是出了名的嘴臭，不会说话，大家都是校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宋二小姐，你跟我们说说呗，今天是不是来给知珩加油的？” “我就知道你们还余情未了！离婚什么的肯定都是情趣。” 话音落下，周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与之相对的，是傅知珩骤然亮起来的眼睛。 他穿着与周妄截然相反的白色运动上衣，唇红齿白，眉目漆黑，整个人的气质如松如月，给人春风拂面的温润感。 他紧了紧手上的护腕，几乎忍不住下场，往宋昭这边奔过来。 他身后，周妄看也没看，冷着脸将篮球砸出去。 篮球入筐，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那两个开过宋昭玩笑的男人在他沉沉的视线中，后退两步，艰难吞了一口唾沫。 另一边，宋昭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傅知珩，毫不犹豫否认道：“不是。” “确实已经离婚了，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他。” 傅知珩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原本情不自禁露出的笑也在呼吸之间，消失得不见踪迹。 有人感到惊奇：“真离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 不是说宋昭爱傅知珩爱得要死吗？费尽心机舔了两年，结果宋绾一回国，她这边就离婚了？ 该不是被傅知珩玩腻了，一脚踢开了吧？ 又或者是觉得自己争不过宋绾，为了留点面子，干脆自己知难而退了？ 左右不过是这两种可能。 这样一想，众人看宋昭的眼神渐渐变得怜悯，甚至有人幸灾乐祸一般追问道： “宋小姐，既然不是为了知珩，那你是来给谁加油的？” “裴钰，还是老季？” 被点名的裴钰看了一眼对面神情冷淡的季斯越，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哼笑。 宋昭那个坏女人，背叛老季，帮着季远舟那个傻逼陷害他，简直是又蠢又恶毒。 不像臭老鼠一样躲着他们就算了，居然还敢凑到他们眼前。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他们这些私生子私生女难道都继承了他们那不要脸的妈，所以才那么厚颜无耻吗？ 季斯越没什么反应，淡然收回视线，似乎不愿意在宋昭身上浪费他的目光一样。 然而，本就整齐的护腕被他来回整理了三遍，直到听到宋昭清冷的声线。 “都不是。” “那你说，你是来给谁加油的？” 接收到周妄看过来的灼灼视线，宋昭心里有些无奈，唇角却诚实地缓缓上扬。 “周妄。”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却如同投下一颗不小的惊雷，将现场整个炸穿。 傅知珩面沉如水，周身郁气翻滚，一双拳头死死握紧，发出声声脆响。 明菲菲更是没忍住，咬牙低骂：“这个贱人。” 唯有周妄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浓黑英挺的眉下，一双眼睛闪烁出璀璨的光泽，好看到叫人心惊。 看他笑得畅快，宋昭忍不住想，有这么开心吗？ 周妄好幼稚。 “老季，这什么情况？” 对这突然的转场有些接受无能，裴钰戳了戳季斯越的肩膀，这才发现好友的脸色难看的过分。 原本安静待在他手里的水瓶，一点点被捏到变形，最后爆开。 看着满手的水痕，季斯越闭了闭眼睛，遮住眼里的灰暗郁色。 裴钰不明其意：“你干嘛呢老季？反应这么不正常？” “没什么，下一场开始了。” 季斯越摘下护腕，随手扔在一边，朝场上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裴钰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场篮球赛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先是周妄和傅知珩发力，将那两个嘲讽过宋昭的人合力罚下了场。 之后，两人倒转矛头，每一次进攻都剑拔弩张，指向对方。 从此刻开始，这场比赛好像彻底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修罗场。 势均力敌的两方因为某种难为人知的原因，走上了互不相让的对立面。 发疯撕咬，不死不休。 “卧槽，到底怎么了这是？” 裴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季斯越眸色冰冷，在裴钰不解的视线中，走入两人中间，跟傅知珩一起，前后夹击周妄。 明菲菲看得一阵恼火：“这个季斯越怎么回事？二对一算什么本事？” 宋绾眯起眼睛，手指紧紧捏住衣服布料，视线冷冷划过一无所知的宋昭。 明菲菲骂得真没错，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因为她一个人，竟惹得周傅季三人的小团体开战。 那可是从小到大的铁三角，时间都没能将他们分开，而如今，仅仅因为一个宋昭，一切都慢慢走上分崩离析的尽头。 锋芒太过，势必伤己伤人。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过后，三人将对方撞出去的同时，自己也不可避免重重摔在地上。 空气中，隐约传来关节扭转的“咔嚓”声。 现场顿时一片动乱。 明菲菲更是尖叫一声，立刻抛下手上的东西，朝着场上的周妄跑过去。 宋绾也紧随其后。 傅知珩摸着剧痛的脚踝，眼前是熟悉的京大篮球场，头顶碧空如洗，云朵像一弯甜软的美梦，一梦就是经年。 一切都熟悉到了极点，好像记忆回溯倒带，连四周响起的惊呼声都与大学时那场篮球赛如出一辙。 那是他与宋昭的初见。 两人之间没有龃龉，没有误解，更没有长达两年的辜负和错过。 有的只是眉眼清冷漂亮的少女，穿越人群，含着担忧，冲他说的那句： “同学，你还好吗？” 傅知珩喉咙微动，当时未曾察觉的怦然心动，在今天，一点点清晰浮现。 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对她心动过，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发觉。 现在应该也不晚吧？他一定还有机会挽回。 傅知珩下了决心，艰难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宋昭的身影。 果然，她还站在多年前同样的位置，拨开人群，朝这边跑来。 他甚至看到她飞扬的长发，垂落时会被阳光镀上浅浅的金色，美不胜收。 傅知珩几乎就要伸出手，准备接住宋昭。 然而，宋昭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从他面前经过，走到了对面的周妄身边。 白皙的手指扶上周妄的肩膀，对他说出了那句他做梦也想再听到的话。 “周妄，没事吗？可以站起来吗？” 傅知珩僵立在原地，脚腕的痛一时之间都好像消失了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到。 直到，他伸手慢慢抚上心口的位置。 那里，痛得好像裂开。 第115章 你打我一拳，我亲宋昭一口 周妄坐在地上，眉眼弯着笑，就这么看着宋昭严肃着一张脸蛋，来回检查他的手脚关节。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脚能动吗？动一下给我看看？” 周妄坏得很，知道自己说没事之后，宋昭就不会管他了，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在宋昭碰他手腕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疼～” 示弱在周妄身上几乎是不会出现的词。 宋昭一看他这样，下意识认为他伤得不轻，眉心顿时紧蹙。 “哪里疼？你指给我看看。” 周妄根本没有哪里疼，闻言就瞎他妈乱指。 周围人见状，不禁心思活泛起来。 宋二小姐这才刚跟傅知珩离婚多久，就对前夫的好兄弟献上殷勤了。 又是赶来加油，又是嘘寒问暖的，一副迫不及待拿他当下家的模样。 周妄可是圈子里处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真要说起来，他的地位甚至要稳稳压过傅知珩等人。 毕竟身处他们这个阶级，有钱是次要，有权才是第一。 而周家则是同处于两者的巅峰，周妄作为周家唯一的继承人，自然是金贵不可言。 想勾引他？ 宋昭未免胃口太大，也不看看自己一个二婚的身份，能不能够到周妄的脚底。 再说了，眼馋周妄这块香饽饽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众人将看好戏的目光落在明菲菲身上——骄矜自傲的明大小姐，眼睁睁看着自己心悦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接近，一双明眸都要生生喷出火来。 “宋、昭！” 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昭面前，明菲菲伸手就要把她从周妄身边推搡开。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我不准你碰他！” 宋昭不耐烦地截住她手腕。 她以前去骨科帮过两个月的忙，那边人手不够，让她一个姑娘家抡大锤举电钻也是很常有的事情。 综上，她的力气跟周妄傅知珩比不了，但拿捏一个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明菲菲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菲菲使劲扭动着手腕，手却纹丝不动，她气得破口大骂：“你放开我！” 宋昭面无表情，漂亮的双眸没有丝毫温度。 “你是医生吗？你会处理吗？你在这里能做什么？” 灵魂三问，问得明菲菲哑口无言：“我……周妄是我的男人！” “是吗？” 宋昭视线向下，看着周妄：“她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你也同意她的话，我现在就让开位置。” 明菲菲闻言紧张地看向周妄，手指不自觉捏紧裙摆一角。 周妄仰头看着面前的宋昭，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淡色的唇在光晕下，泛出一种好看的薄红。 开口时，薄唇向两侧弯起弧度，隐隐露出一点尖锐的犬齿，野痞性感的味儿扑了人满头满脸。 明菲菲被美色晃了一下眼睛，隔了几秒，才听到周妄毫不犹豫否认的声音。 “不是，我跟她不熟。” 这话可半分没掺假，他跟明菲菲可不就是不熟吗？ 明菲菲的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幽怨的眼神几乎要凝成实质，落在周妄身上变成绵密的针，把那胆敢无视她真心的人扎穿。 偏偏周妄视而不见，他坐在地上，伸手去拉宋昭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宋医生，我手有点疼。” 他模样实在生的好，尤其是这样抬起头，目光专注看着别人的时候，如墨的眸子里好像洒满了细碎的星子，折射出来的光芒都让人耐不住怦然心动。 宋昭沉默两秒，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 一旁，再也看不下的傅知珩无视脚上钻心的疼痛，满身郁气几乎要凝成实体的漩涡，冲着周妄狂扑过去。 一向涵养很好，很有风度的人在这一刻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拳砸向周妄高挺的鼻骨。 “周妄！你他妈的……” 周妄没动，硬生生受了这一拳，颧骨位置瞬间被擦出一片血痕。 他一顿都没顿，顺着这一拳的力道偏开头，踉跄两步，像是保持不住平衡一样，握住了宋昭的肩膀，而后薄唇精准无比，印上她的。 这一下亲得结结实实，甚至还发出了“啵”的一声响。 宋昭：“……” 围观群众：“……” 这一切说起来漫长，其实只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周妄从挨拳头，到亲上宋昭，一套动作没有丝毫破绽，仿佛真的就是个完美无瑕的意外。 唇上触感温热，宋昭被亲懵了，脸上一片空白。 这正好又给了某人机会，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厚颜无耻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带着甜香的唇缝。 好软好软，他有些忍不住，想要一口吞掉。 周妄一动不动，还想再贴着宋昭亲一会儿。 傅知珩不知是气懵了还是看傻眼了，剧烈喘着粗气，一时之间竟没想过要动作。 直到，一声压抑的惊怒声骤然炸响在耳边。 “你们在干什么？！” 竟是从一开始就很安静的季斯越。 他也摔得不轻，右边胳膊擦伤后还在流血，但他不管不顾，脸色铁青，眼神利刃一样，落在还双唇相贴的宋昭和周妄身上。 季斯越从大学起，就是出了名的冷静圆滑，几乎没有人看到过他失控的模样。 原来他生起气来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额角青筋根根暴起，狭长淡漠的凤眸，一点点被疯魔浸染。 傅知珩被那一声吼唤起了杀意，拎着周妄的衣领，将他从宋昭身前拉开。 这家伙在离开宋昭的唇前，舌尖还流连忘返一般舔过她唇角，把宋昭好看的唇瓣舔出一道暧昧狎昵的水痕。 这痕迹就在傅知珩眼前，让他将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毫无预兆就断了。 傅知珩的眼睛几乎都变成了充血一样浓郁的红色，拎着周妄的衣领，被捏到骨节发痛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他脸上，身上。 周妄也不是面团捏的，挨了两下之后，眼神沉下来，唇角却在上扬，充满了嘲弄。 “打这么轻？傅知珩你没吃饭吗？” 傅知珩冷声道：“你可以再试试。” 周妄的回应是反手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傅知珩偏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脸，毫不犹豫又提起拳头打了回去。 篮球场上，两人一来一回，打成一团。 围观众人不敢上去拉架，也怕战火殃及自身，纷纷往后退，连带着看宋昭的眼神都起了变化。 冲冠一怒为红颜。 看这模样，周妄和傅知珩，好像都对这位宋二小姐有点意思呢。 第116章 宋昭，看我们兄弟为你反目，你很得意吗 明菲菲担心周妄担心得要死，要不是宋绾拦着，她就要冲上去帮着周妄一起打傅知珩了。 “你拉着我干什么？！” 明菲菲不悦地看向宋绾，却发现她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说直白点，就跟男人被抢了一样。 她那眼神阴毒又饱含恶意，令明菲菲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宋绾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没能掩饰住语气里的涩意。 “菲菲，你现在冲上去有什么用，你以为周妄会因为你护着他就感动吗？” 她残忍地给出回答：“不会的，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他甚至会觉得你在碍他的事，妨碍他去争夺喜欢的人。” 宋绾说这话时的表情实在太深刻了，就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对所说的一切都深有感触，而非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可她分明就是个旁观者啊，跟她暧昧不清的人是傅知珩，又不是周妄。 明菲菲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这种违和感源自于哪里，下一瞬，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争夺喜欢的人？是宋昭？” 宋绾不置可否。 明菲菲恨地咬牙切齿。 果然是这样，她的怀疑一开始就是对的，宋昭就是在勾引周妄。 她还故意在篮球赛上现身，引得周妄和傅知珩为她大打出手，出尽风头，占尽了众人的艳羡，简直不要脸！ 这样想着，明菲菲的胸口都要气炸，迈步朝宋昭走过去，在心里发誓非要教训她不可。 然而，有人抢在了她前面。 宋昭原本正摸着自己的唇出神。 她脑子有点乱，不断将她的思绪带回几分钟之前。 如果最开始周妄确实是因为傅知珩那一拳，没站稳，所以才不小心亲上她，那后面呢？他又为什么要……舔她？ 她当时只是没反应过来，并不是失去了五感。 周妄伸出舌尖，舔了她两次，那种温热湿润的触感，还有他身上清洌的味道，她不可能感受错。 到底为什么？ 宋昭心里慢慢浮现一个猜测，这猜测让她的心都加速跳动了起来。 周妄，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喜欢…… “宋昭。” 男人冰冷的声音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绪。 宋昭好不容易理出的头绪像是被惊吓到的蜗牛一样，猛地缩回壳子里。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面前男人笼罩下来的阴影里，连太阳光都被全数遮挡。 男人身形高大，背光看过去，一双凤眼冷得像是淬了寒冰，冻得人直打哆嗦。 “季斯越……” 季斯越居高临下看着宋昭。 心里的恶意止不住往上涌，顶住他的胃袋，令他反胃恶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欲望，想要将眼前的人生生嚼碎，吞进肚子里。 宋昭在安静的空气里静静等了两秒钟，却没有听到季斯越再开口，她轻轻蹙了蹙眉，准备绕开他往篮球场走。 那里，周妄和傅知珩还没停手。 侧身而过的一瞬间，手腕却被男人抓住，用力握紧。 那力道大得恐怖，好像要把她纤细的腕骨捏碎。 “放手，季斯越！” 季斯越冷静地看着宋昭徒劳挣扎，脸上一丁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冷酷得吓人。 那双生来凉薄的唇微微向上掀起，嘲讽的意味便已经达到顶点。 “看我们原本无坚不摧的团体因为你分崩离析，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突然问出这句话，让宋昭根本无从答起。 她从没想过要让他们分崩离析，更没有觉得得意。 季斯越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一切错误都怪在她身上。 宋昭感到莫名，季斯越愤怒难平，两个被情绪支配的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季斯越刚刚说的是“我们”，而非单指周妄和傅知珩两人。 他从一开始就深陷在局中，没办法把自己排除在外。 宋昭的沉默令季斯越很不满意，他手上又加重了力道，那段皓白的手腕被他掐出一片青紫瘀痕。 “宋昭，回答我的问题。” 又是这副理所当然命令的语气。 宋昭冷冷扯起唇角。 季斯越这个人真是矛盾到了极点，明明看不起她的身份，明明厌恶她到了看一眼都觉得脏的地步，偏偏又要一次一次凑到她眼前来。 自己不痛快，也要让她恶心。 手腕上的力道还在继续加重，宋昭突然就不想挣扎了，满脸无所谓地看向季斯越，语气比他还要平淡无波。 “想捏断就捏断，别说那么多废话。”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纠缠，以至于脸上不耐的表情都那么明显，映进季斯越眼眸里，好像要把他眼睛都生生灼痛。 她凭什么不耐烦？ 她帮着季远舟陷害他，至今连一句道歉和认错都没给，还敢对他摆脸色，是真的认为他不敢对她做什么吗？ 还是她觉得周妄和傅知珩都被她捏在掌心里了，所以她有恃无恐，连他也不放在眼里？ 季斯越感觉心里那团本就未熄的火又再次燃了起来，烧得他理智轰然倒塌，全线崩盘。 两人的对峙被周围人看得清清楚楚。 “啧，今天的热闹还真是一茬接着一茬，周妄和傅知珩这边还没打完，宋昭就又跟季斯越勾搭上了。” “她还真是当之无愧的豪门妲己，把人家一窝兄弟都勾引了个遍，一个都不放过，这手段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高。” “小三的女儿，能不从她妈那里继承一些引诱男人的浪荡手段吗？光看她脸，我就知道她肯定不是什么纯洁的小白花，骨子里不知道多浪。” 自以为是的窃窃私语，其实音量根本不小。 季斯越眼睁睁看着听到那些话的宋昭一点点拧起眉，尽力跟他拉开距离，仿佛跟他沾上关系有多么令她耻辱一样。 怎么？ 跟周妄和傅知珩传绯闻就无所谓，跟他就恨不得摆出一副贞洁烈女、宁死不从的样子？她到底怎么敢这么嫌弃他？ 说不清的怒意冲刷理智，季斯越猛地用力，将宋昭拉到眼前。 对上她惊慌的双眸，他突然恶劣地扯开唇角： “想让周妄和傅知珩停手吗？我有个很好的主意。” 他的眼睛太冷太邪，宋昭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拼命想推开他。 然而下一瞬，季斯越掐住她的后颈拉到眼前，低头重重咬住她纤细脖颈。 第117章 众目睽睽，捧着宋昭的脸深吻 脖颈处传来尖锐的痛感，从颈髓一路上升至大脑皮层。 季斯越像是某种生出了尖锐獠牙的怪物，死死咬住那抹细腻的皮肤，淡淡的血腥气混杂进清淡的甜香，勾绕调和，变成最能激发人原始冲动的催化剂。 而宋昭，她被季斯越牢牢扼住后颈，像是被挟持的、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在剧烈的痛感和耻辱下急速喘息倒气。 仿佛季斯越一口咬住的不是她脖子，而是她脆弱的喉管。 宋昭艰难地伸出手，也只是堪堪揪住季斯越的头发，拼尽全力将他向后扯，试图让他收手。 可季斯越宁愿忍受着头皮处传来的拉扯痛感，仍旧不松手，也不松嘴。 宋昭气得面色发白，唇角被她咬得失去了本色，却毫无办法。 直到——脖颈处痛感一松，身前人被狂怒的周妄掐住脖子，重重掼在地上。 平坦的硬地被砸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不敢想季斯越的血肉之躯又是承受了怎么样的震荡。 他脸色发白，却还有心情勾起唇角，薄唇间泛起丝丝殷红——那不是他的血，是宋昭的。 周妄不用回头，都能在脑海里回想起宋昭脖颈处被咬出的那一口牙印，就印在颈动脉旁边，出了血，像是猛兽标记猎物留下的图腾。 他都没有敢在宋昭身上留下痕迹，每次与她唇舌交缠时，都一忍再忍，生怕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叫她发现端倪。 季斯越…… 季斯越他怎么敢这么对她？ 周妄清楚地听到自己理智绷断的声音，潋滟的双眸被一层又一层寒冰覆盖，直至再也窥不见分毫丽色，只剩令人胆寒的冷。 他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 季斯越意识到这件事，却没有感到意外，早在他对宋昭动手的时候，就做好了会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甚至在周妄冷冷举起拳头，一拳将他揍得眼前发黑时，他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分毫变化。 周妄打了一拳又一拳，季斯越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到最后满脸青紫，进气赶不上出气，他半眯起眼睛，看到周妄擦破皮的手掌关节。 他是真想杀他。 就为了一个宋昭？他怎么就那么可笑呢？ 季斯越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想到现如今被周妄摁着暴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宋昭？ 围观众人从一开始的事不关己看笑话，到最后瞠目结舌，甚至眸中都隐约带上了惊恐。 这已经不是打架斗殴的范畴了，完全是周妄单方面的虐打。 季家就算比不上周家，但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老牌强势豪门，季斯越作为季家未来的继承人，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一想，很多人就坐不住了，咬着牙想要冲上去把周妄拉开。 但暴怒的周妄实在吓人了，踌躇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赶上前。 到最后，还是缓过劲的宋昭走了过去，却没能走近，傅知珩将她拦了下来。 他脸色也很难看，脸上带着被周妄打出来的伤，看上去竟多了几分与他本身气质截然相反的暴虐。 “你别动，他该受点教训。” 宋昭愕然。 傅知珩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季斯越可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从前，他无数次放任他羞辱她，给她难堪，现在这是怎么了？ 想为她出一口气吗？ 宋昭才不要这样的出气方式，周妄这样打下去，季斯越会出事，到时候没有人会在意她受了什么委屈，只会认为是她的挑拨，让兄弟三人反目。 红颜祸水的名头，宋昭是真的打从心底里，不想再背了。 她用手去推傅知珩，傅知珩却格外倔强，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宋昭皱起眉：“你想看他被打死吗？” 傅知珩冷硬道：“不会，我会及时叫救护车。” “……” 宋昭觉得他疯了，不光是他，周妄和季斯越也疯了。 僵持之际，篮球场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红旗车安静停靠着。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两鬓霜白的男人，看模样在六十五岁上下，气度不凡，眼角的皱纹都透出沉稳。 看到来人，傅知珩脸色一下子变了：“文叔。” 梁文，周老爷子在位时的勤务兵，跟着他几十年，老爷子隐退之后，就由他代为处理诸多事务，连周妄的父亲都对他敬待有加。 文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妄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眯起眼睛，看向身下的季斯越。 季斯越迎着他的视线，唇角上扬，仓促地笑了出来。 梁文就是他叫来的，怎么样？ 他就是要让周家上下都知道，周妄为了一个女人发疯，和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翻脸，还想对他下死手。 周老爷子那般铁面无私，有他插手，周妄绝无可能再如此自在地随心所欲。 本来他还头疼，要用什么办法激怒周妄，让他失控，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 察觉到季斯越的意图，周妄面无表情，拎着他乱糟糟的衣领，打下最后一拳。 季斯越眼前足足黑了好几秒，才偏开头，艰难吐出一口血。 妈的，真疼。 周妄站起身，迎面就是信步走来的梁文，他看了一眼地上伤痕累累的季斯越，落在周妄身上的眼神严肃了几分。 “阿妄，老爷子要你回老宅一趟。” 周妄擦了擦拳头上的血：“文叔，给我一分钟。” 梁文点了点头，同意了。 周妄将手擦干净，走到宋昭身边。 他身上森寒的杀意还没有完全收回去，温柔已经抢先一步溢了出来，修长的手指抬起宋昭的下巴，她脖子上带血的牙印暴露在他眼底。 宋昭呼吸微快：“你……” 周妄神情很平静，动作轻柔地在她伤口处贴了一块创口贴，而后在众目睽睽下，抚着她的下颌吻了上去。 这次没有傅知珩那一拳，也没有意外和巧合，是完全以情动为出发点的深吻。 一分钟的时间，周妄一秒钟都没有浪费，捧着宋昭的脸，从花瓣一样的唇，吻到唇缝，齿间，最后勾着她的舌尖，汲取她口腔的香甜。 一吻结束，周妄意犹未尽退开身体的时候，和宋昭唇间牵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宋昭感受到唇上淡淡的刺痛，口中还残存着周妄的味道，她整个人先是茫然，等到后面，脸和脖子都烧成了火烧云一样的红。 周妄对她说：“等我。” 第118章 我让你笑，你就要笑，不准违逆我 周妄被梁文带走了。 傅知珩沉默两秒，带着伤重的季斯越赶去了医院，就连宋绾和明菲菲都离开了。 偌大的篮球场上最终只剩裴钰和宋昭两个人，他那双一向带着轻佻笑意的眼眸泛起一阵讥讽，真心实意地感叹： “宋昭，你真有本事。” “我为我从前的眼拙道歉，你一点都不蠢，一点都不可笑，你把我最好的兄弟耍得团团转，我佩服你。” 宋昭垂下眼眸，除了被吻过的唇还激烈地红着，她整个人冷淡得过分。 “你们总是这样，把一切的源头都归咎于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裴钰冷冷看着她：“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事到如今，你不会还觉得自己委屈吧？” 裴钰平时看上去游戏人间，浪荡不着调，但他却是最重情重义的那一个，对他而言，旁人可有可无，兄弟胜过所有。 从前他没跟宋昭起过什么摩擦，甚至因为她那张对他胃口的脸，还对她留有几分善意。 可如今，他却是真心实意地有些讨厌她了。 宋昭脑子里一团乱麻，裴钰那来之可笑的恶意更是让她浑身不适。 “我只知道我没有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包括季斯越，车祸的时候要是没有我，他早就死了。” 裴钰嗤笑一声：“车祸？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救老季的人明明是绾绾，你连这份功劳都想抢吗？” 宋昭觉得可笑：“你说宋绾救了季斯越？” 裴钰：“怎么，你难道想说不是？”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绾绾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情分之深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更加不是你可以挑拨的，你最好少动不该动的心思。” 多荒谬啊。 宋昭忍不住笑了出来。 傅季裴，京都顶层豪门，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之骄子，智慧过人。 结果看着硕大的脑袋，剥开来里头却是个核桃样的脑仁，被宋绾一个拙劣的谎言就骗得团团转。 也不想想，宋绾一个医学上的门外汉，如何能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保住季斯越的命？ 他们或许不笨，只是选择性地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人而已，就算把证据甩在他们脸上，他们八成也觉得是伪造。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昭等着他们知道宋绾真面目那天，在那之前，天之骄子被当成猴耍的经历，她不介意多观赏几遍。 裴钰等着宋昭的反驳，没成想她一转身就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怎么，是没话说了？还是编不下去了？ 裴钰缓缓勾出一丝冷笑，他真的是从心底感到十分困惑。 “宋昭，你狂什么啊。” 这种从头到尾无波无澜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光季斯越，连他看着都有些想摧毁。 让他好好想一想，她身边还有什么把柄能让他抓在手里，好好为他兄弟出一口气。 裴钰闭上眼睛，顿了顿，复又睁开，隐秘的兴奋和冲动和从那双看起来单纯无辜的眼睛里迸射而出。 “想到了……” 从京大离开后，宋昭的大脑一片混乱，今天篮球场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团乱麻，缠住她的思维，让一向敏捷快速的思考都变得寸步难行。 所有人的脸晃过一圈，最后停驻的，却是周妄被带走之前的那个吻。 他的大手小心地捧着她的脸，有些粗粝的指腹碾过她的唇角，麻痒的触感旋即被另一种难捱的感受所取代。 是他的那颗尖牙，叼住了她的唇瓣，磨牙一样，轻轻咬。 呼吸交缠，犹在耳边。 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红再次卷土重来，宋昭在一片湿润的红潮中，慢慢肯定了一件事。 周妄……应该是喜欢她。 可为什么？她之前一直是他的嫂子啊，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心思的？ 宋昭一门心思琢磨这个问题，却没想到从前的自己在遇上来表白的人的时候，都是毫不留情一口回绝的，绝不会给别人留下半分不切实际的希望。 因为这个，她在大学里甚至还得了一个“纯爱杀手”的诨名。 可如今换成周妄，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动起拒绝的心思。 宋昭闭了闭眼睛，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不仅是周妄，就连她自己的心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她本准备回家，好好理清楚自己的心，却在中途接到了温乔一经纪人的电话。 “宋小姐，我是乔乔的经纪人，我想问问你能联系上她吗？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已经整整两天了！” “我这边有酒局，暂时抽不开身，能麻烦你帮我去看看她吗？” 宋昭神情微变，温声安抚她：“好，你别急，我现在就过去。” 她昨晚还打过温乔一的电话，她当时声音很疲惫，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赶行程太累，身体吃不消。 宋昭想去看她，还被她严词拒绝，说什么都不让她过去。 现在看来，她果然是出事了。 一路上，宋昭的一颗心都高高悬起来，不正常的恐慌让她淡色的唇都微微发白。 温乔一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如果她出了不好的事，她真的会崩溃。 肯定不会的，宋昭安慰自己。 然而，在她敲门无果、果断用钥匙打开温乔一家房门的时候，散落一地的衣物还是让她的脸色降至了冰点。 卧室门没关紧，房间里，温乔一被人从背后按在墙上，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脖子被男人慢条斯理嘬吻，还未消退的青紫吻痕上，再次被新鲜的痕迹覆盖。 约莫是温乔一脸上的神情太过屈辱，她身后的男人捏紧她的下颌，惩罚似的，咬住她耳垂。 “谁准你给我摆脸子，我让你笑，你就要笑给我看。” “快，像昨晚一样，笑。” 宋昭如遭雷击。 里面那个男人的声音，她在来这里之前才刚刚听过。 是裴钰。 他居然……居然这样对她的乔乔。 温乔一耻辱的挣扎声让宋昭不忍再向前，如果现在她出现在她面前，只会让她更痛苦百倍。 可是—— 宋昭死死咬牙，滔天的愤怒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就要站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然而有人从背后抵住了她的身子，一只修长的、沾血的手绕过她肩膀，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唔……” 宋昭被迫抬起下巴，听到男人阴冷的声音，淡淡的血腥气传到她鼻翼间。 “难过吗？她是被你连累的。” 第119章 一弯红唇娇艳无边 季斯越根本没有去医院，脸上身上都是被周妄暴揍出来的伤口，连原本薄削的唇角都被打得皲裂，湿冷的血腥气一股一股往外冒。 但他毫不在意，拉着宋昭的手腕，强行将她带下了楼。 宋昭挣扎得很厉害，眼眸像一汪泉眼，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出，顺着侧脸流到凹陷的锁骨上窝，她哭得几乎站不住。 季斯越被她的眼泪弄得心烦意乱，不耐烦地冷声道： “你哭得再大声点，让里头的人听到，你猜她会不会羞愤到当场撞墙？” 宋昭陡然止住哭声，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人渣。” 裴钰，还有眼前的季斯越，他们都是人渣。 季斯越无所谓宋昭对他的评价，反正在他心里，宋昭也不是什么纯洁高贵的栀子花白茉莉。 互相厌恶，互相折磨而已。 宋昭被季斯越强行带到车上，他朝她扔过来一个平板。 “自己看。” 宋昭垂眸，看到平板上最新的财经新闻——多个项目被爆违规，温氏股价跌停，或将面临天价赔偿。 纤细的手指紧紧捏住平板边缘，用力到苍白。 温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温乔一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季斯越手里摆弄着一块创可贴，轻佻地冲宋昭扬了扬手。 “给我贴上。” 他指指自己破口的唇角，还在往外渗血。 宋昭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季斯越眯起眼睛：“拒绝？温氏的消息也不够让你低头吗？” 宋昭神色一顿，闭了闭眼睛，忍去眸中的憎恶，从季斯越手中接过了那块创可贴。 随意撕开，贴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她粗鲁的动作弄得季斯越嘴角生疼，浓眉下意识蹙起，看着宋昭冰冷的侧脸，语气不悦。 “你在敷衍我？” 宋昭偏开头，神情隐隐厌烦： “抱歉，我没办法在看着你这张脸的时候，还能气定神闲，有点反胃。” 季斯越面色一变，齿间溢出几分冷笑。 他让她反胃？ 行啊，那他非要逼她看他。 季斯越伸出手指捏住宋昭的下巴，强制性掰过她的脸，让那双抗拒的双眼避无可避，只能望向他。 “温氏面临巨大的负债缺漏，温家家主求到裴钰面前，下跪磕头求他注资，裴钰同意了，你猜温家要付的代价是什么？” 宋昭双唇颤动。 代价是温乔一。 温父唯利是图，为了钱权不择手段。 区区一个温乔一就能救回温氏，他感天谢地还来不及，根本不会在意亲生女儿在裴钰手下，会受到什么样的磋磨折辱。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裴钰明明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夺走她的乔乔？ 似乎看出宋昭眼里的疼惜和痛苦，季斯越吐出一口气。 只感觉一股从脊髓往上窜起的愉悦取代了身体上的疼痛，令他唇角都不自觉兴奋地抖动起来。 宋昭的痛苦让他愉快，很愉快。 这快感驱动着他，让他心里发狠又发痒，想让她痛苦一点，再痛苦一点。 仿佛只有她痛苦了，他才能在没有尽头的躁动和折磨里忍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宋昭听到季斯越压抑着喘息的声音：“你想帮她吗？”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抬起了眼睛，眸中饱含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希冀，像是漂亮而易碎的水晶，让人情不自禁就想打碎。 “需要我做什么？” 季斯越不会平白帮她，宋昭不会再对他抱有任何友好的期待，只想用尽办法，把他要她付的代价送到他眼前。 季斯越似乎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凉笑，对前方的司机说：“去LX。” LX俱乐部，所属季家，京都富贵圈子里的天上人间，纸醉金迷，红粉如画，充满了被酒气财色浇灌出来的欲望之花。 美人，珍宝，人心，肉体……只要有钱有权，在这里，你可以得到所有。 宋昭从未踏足过这里，自然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她刚一进门，就察觉到无数灼热滚烫的视线集中到了她身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一条条滑腻的舌头，疯狂舔舐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宋昭本能地感到不适。 她身上穿的还是上午在篮球场的那身衣服，休闲运动，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季斯越勾了勾手指，很快有人恭敬走上前，语气谄媚：“季总，您有什么吩咐。” “带她去换身衣服。” 宋昭皱起眉：“我不换。” 这里的环境让她很不安，四周蠢蠢欲动的视线更是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猎物。 季斯越显得很云淡风轻：“不换，可以，你想走，我也不会拦。” “但过了今天，温乔一的事情我不会再管。” 打蛇打七寸，季斯越深谙拿捏人心的道理，把柄已经被他抓到手里了，他不怕宋昭不屈服。 果然，宋昭闭了闭眼睛，紧紧捏住拳头，咬牙道：“……劳烦带路。” 那戴面具的适应生看了看季斯越，心思动了动，对宋昭道：“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顶层包间内。 季斯越拿着一杯酒，在腕间来回轻晃，猩红热的酒液在灯下折射出暖色的光芒，映出他湿冷一片的眸底。 他抬眸看向毫无动静的包厢大门，耐心在一点一点流逝。 “嘭……” 在他放下酒杯的同一时间，大门被人推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的侍应生都很有眼力，一眼便看出宋昭并非那种游走于名利场的轻浮女人，因而给她准备的衣服不带任何情趣勾引意味，而是一件非常简单的、柔顺的白色长裙。 牛奶一样流动的质地，柔柔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两根细细的绑带挂在两边纤薄的肩膀，使得白皙的锁骨和颈项显出一种莹润的光泽感。 宋昭原本束起的长发被松开，适应生自作主张在她眼尾处点了薄薄的一层腮红，冲淡了那双狐狸眼的冷，却加深了媚，一弯抿起的红唇娇艳无边。 季斯越在安静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突兀的变快了几分。 第120章 羊入虎口，周围都是觊觎你的人 季斯越压低眉眼，眸底起了波澜，浮动名为躁意的波。 他看着宋昭，喑哑道：“过来。” 宋昭依言走过去，停在季斯越两步之外，不再动了。 季斯越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手腕和脖颈线条从深色西装中延伸而出，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白皙的皮肤上。 如果没有青紫成片的斑驳伤痕，倒也不失为不错的景色。 他翘唇轻讽：“怎么？怕我吃了你。” 宋昭垂下眼眸，语气很平淡：“你不会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吗？” 笑痕僵在唇边，季斯越的眼眸蓦然阴暗下来。 他很快又笑开，吐息残忍：“是啊，你知道我讨厌你，你也该知道，我今天不会让你好过。” 宋昭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想要有所求，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条铁律，她一直记在心里。 只要能让温乔一摆脱裴钰的控制，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季斯越的眼神落在面前的药箱上，抬了抬下颌：“给我上药。” 就这样？ 宋昭本来已经做好了被他刁难的准备，闻言眸中不由拂过一丝怀疑，脚下迟疑着没有动。 季斯越沉下声音：“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吗，这点小事都不想做？” 季斯越这人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宋昭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再费心去猜。 他要她上药，那她就上。 宋昭走到季斯越面前，拿起棉签和消毒水，对他道：“你抬一下下巴。” 季斯越神情不屑，但动作上却乖乖照做了。 宋昭讨厌他，下手的时候也不留情面，棉签重重压住他伤处，季斯越倒抽一口冷气。 “……你想疼死我？” 宋昭丝毫不心虚：“觉得疼就别让我给你上。” 季斯越气得直冷笑：“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宋昭才是大爷。 宋昭手上动作没停：“你要的是我的行为，又不是态度，我哭着做还是笑着做，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季斯越额角青筋一跳：“你……” “别动。” 宋昭皱眉，一只手捏住了他下巴。 那力道明明不足为道，可季斯越愣是像被驯服了一样，没反抗，也没想到要去按开宋昭的手。 她就在他旁边，身上的香气有意无意朝他鼻子里钻，像是上好的安神香，水过无痕一般，将他心里的怨怼一下子抚平了。 季斯越用余光去看宋昭，抗拒忍耐的情绪被掩盖在鸦羽般的长睫下，头顶暖黄的灯光倾洒坠落，在她下睑处投出一小片阴影。 在静谧到令人恍惚的空气中，她的神情竟隐约……有种温柔。 季斯越眼神一晃。 然而下一瞬，宋昭抬起头，冰凉的眼眸瞬间将温和的表象打碎。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幻想，像是薄纱，轻轻一戳就会粉碎。 宋昭只看了一眼季斯越深沉的眼睛，便平淡地将手收了回去：“好了。” 季斯越却突然伸手，握住她手腕。 宋昭挣扎起来：“放手，季斯越……季斯越！” 季斯越看着她，沉默许久，眼神黑得可怕。 这一刻，紧绷的大脑防线开始松懈，一句话不经思考，一下脱口而出。 “现在，给周妄打电话。” 出口的瞬间，季斯越和宋昭同时怔住。 季斯越神色莫名，他也为自己反常的行为感到不解，那句无厘头的话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像是从潜意识里跳出来的一样。 那是他真正的想法吗？ 季斯越本来还在犹豫，然而，当他看到宋昭那双望过来的、近在眼前的漂亮眼瞳时，答案似乎已经在他心里了。 “你没听错，我要你现在给周妄打电话。” 季斯越又重复了一遍，双眸灼灼： “告诉他，你之前是故意勾引他，让他对你动心，以此让傅知珩吃醋，你从来都对他没意思。” 宋昭那双形状好看的眉毛缓缓拧紧，在季斯越越来越压迫的视线中，她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打。” 季斯越沉声道：“为什么，这很难做到吗？” “不难，只是……” 宋昭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坦诚回答道： “我没有勾引他，更没有想要谁吃醋，更重要的是……” 季斯越紧紧盯着她：“是什么？” 宋昭迟疑了一会儿，像是接受事实一样，忽然笑开，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不承认你最后的那句话，我对周妄并不是毫无感觉。” 从一开始的冷漠警惕，到后来慢慢对他打开心防，连他亲她，她也只是感到震惊错愕，并没有丝毫的厌恶和抗拒。 这是喜欢吗？ 宋昭不能肯定，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周妄动心了，她没办法否认。 宋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却没看到得到她答案的季斯越，脸色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他几乎控制不住脸上扭曲的表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 “你喜欢周妄？！你怎么敢？！” 说不清缘由的暴怒让季斯越开始口不择言：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周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吗？凭你这样的出身，还是个二婚，你连周家大门的门槛都摸不到！” “我不妨直言告诉你，周爷爷不会接受你，更加不会放任周妄和你在一起，今天他被带回去，就是为了受罚！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如果你不想连累周妄的话，最好照我说的去做，立刻给他打电话！” 说到最后，季斯越猛地站了起来，压迫感拔地而起。 宋昭在他的影子里，渺小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碾碎。 她垂眸听着，手指缓缓捏紧，嵌进掌心：“我不能打，至少现在，我不能打。” 周妄如果当真是为了她和家族对抗，那她这个时候跟他说那些违心话，无异于拿刀子杀他的心。 用谎言轻易去粉碎别人的真心，宋昭做不到。 她想的是，如果不能成为周妄的铠甲，那她至少不能成为别人手中那把捅向他的利刃。 季斯越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因为失控而外放的情绪被一点一点按了回去，他整个人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良久，才短促地笑了一声。 “宋昭，你知道拒绝我的下场吗？” “LX的每一位客人，都迫不及待把你撕碎，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第121章 这个女人，我玩够了，给你们了 LX内部的一切设备和布置，都以满足顶层人士的欲望为主。 在这里，大权在握的人可以优先享有美人和资源，而那些普通的客人只能扎堆聚在下一层。 VIP包间内有一处直通下层的按钮，尊贵的客人们有时候会将玩够了的女人，直接通过这条通道赏给楼下的普通阶级。 亦或是为了满足某种变态的嗜好，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蝼蚁为争夺他们玩剩的东西，抢得头破血流。 那副丑态，最是令人愉快，让人感受到钱权的美妙。 宋昭现在就站在这条直通下层的通道上方。 季斯越站在她面前，面容隐在一片沉郁的黑雾里，斯文清隽的五官都隐隐扭曲起来。 他看着宋昭，缓缓抬起指尖，像逗弄不听话的宠物一样，去挑她白皙的下巴。 宋昭偏头躲开，这反抗一样的动作却激怒了季斯越，他猛地收紧五指，大掌捏住宋昭的下半张脸。 看她露出痛苦的神色，季斯越感到一阵汹涌的快意。 而快意过后，又是怎么都按不平熄不灭的烦躁。 他凛着眉，语调隐隐沙哑：“宋昭，我本来不想做得那么过分。” “但你真的是……太让我扫兴了。” 宋昭去掰他的手，艰难道：“季斯越，你冷静点，我知道，你是在为车祸的事情报复我……” “但我没有想要害你，当时救你的人是我，裴钰的证据也是我给他的……我不要你报答我，但你别发疯了好不好？！” 季斯越面无表情地想，她实在是太会示弱了，也太懂自己这双眼、这张脸的优势。 她做了那么多惹他生气的事，甚至为了求他放过她，连当初车祸的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即便这样，只要看到她那张脸上露出哪怕一丁点委屈脆弱的表情，季斯越都忍不住心底抽疼。 该死的恻隐之心，该死的优柔寡断。 季斯越恨透了这种感觉，被一个坏女人牵动心绪的感觉，实在太令人不爽。 他心情差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紧绷的肌肉牵扯起削薄的唇角，那一抹笑怎么看怎么让人通体发凉。 “你最好收起这副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 “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底下那群人，会不会把你撕得粉碎。” 说罢，在宋昭惊恐的眼神中，季斯越毫不犹豫伸手，按下按钮。 脚下的地板骤然向两侧分开，失重感席卷而来，只一眼，宋昭看到下面那一层，挤满了双眼放光的男人。 像是饥饿许久的饿狼，终于等到了鲜美水灵的猎物，个个垂涎地仰头盯着她，不住吞咽着口水。 “不……季斯越！” 宋昭求救的手指堪堪勾住季斯越的尾指，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下一瞬，她整个人跌进了下一层。 下面是一张巨大的床，宋昭摔在上面，没有任何痛感，全身却没了力道，整个人软绵绵地陷在床里。 床单上，还有房间的空气里，到处充斥着甜腻的香气和令人头脑昏聩的浓郁酒气。 那气味熏得宋昭睁不开眼，黑色藻荇一般的长发铺散开来，有几缕垂落到床边，被人发疯一般捧起，放到脸前嗅闻。 只是一缕头发而已，就有人为此争夺起来。 拉扯感扯痛了宋昭的头皮，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缓了缓，才终于恢复清明。 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也看清了围在自己四周的男人—— 黏腻又恶心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喘息肉眼可见急促起来，像是某种陷入发情期的野兽。 而她是野兽中央，唯一的雌性猎物。 “滚开……” 宋昭支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她竭力竖起身上的刺，一边阻挡那些不断想要围上来的男人，一边飞快寻找房间出口。 此时，季斯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用白费力气，除非我点头，否则你不可能出得去。” 宋昭仰头看着那居高临下的男人，恨意在心头翻滚。 她死死抓紧身下的床单，纤细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人渣，你还有更卑鄙龌龊一点的手段吗？” 季斯越露出一个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笑。 似乎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非反映他的真实心情。 “你可以试试，不过惹怒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宋昭嗓音干涩：“放我出去。” 季斯越：“当然可以，不过你不管温乔一了吗？说什么友谊情比金坚，才这么一点点的考验，你就受不住了？” “宋昭，在你心里，你究竟真的在意过谁啊？” 宋昭语气极冷：“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反正不会是你。” 季斯越的呼吸有一瞬急促，他很快冷笑起来：“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 “10分钟，只要你在这个房间待够10分钟，温乔一的事我就帮你解决。” “但在这10分钟内，无论你出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管。” “宋昭，我很好奇，你会怎么选？” 话音落下，季斯越死死盯住宋昭，不愿意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其实很想装得若无其事一点，不愿意在宋昭面前显露出在意。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一刻，他竟无比希望她自私一点，冷血一点，不要去管温乔一的死活。 因为这样，他就有理由说服自己，宋昭这个女人本性就是如此凉薄冷漠，对谁都一样，而非单单只对他无情无义。 然而，季斯越还是失算了，宋昭永远不会回应他的任何期待。 周围群狼环伺，她安静坐在床上，单薄得好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 他听到她的声音，因为极力隐忍，开口时声音都是发颤的。 “计时吧。” “……” 季斯越气得浑身发抖，五指握拳，发出刺耳的骨节摩擦声。 “……你真是好极了。” 他如同困兽一般，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已经气到完全失去了理智。 平素谨慎克制的人，第一次意气用事，却让他往后余生每每想起这件事，都悔不当初。 “这个女人，给你们了，随意处置。”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可见他的恨意之深。 即便闭着眼睛，宋昭也能透过环绕身边的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想到那群人脸上的表情。 没关系的。 指甲狠狠嵌进掌心，钻心的痛感渗透进被恐惧占领的大脑。 只是十分钟而已。 忍过去，温乔一就得救了。 第122章 我他妈后悔了，不行吗 宋昭蜷缩在角落里，全身上下唯一能用来防身的武器，只有那把从桌子上夺过来的水果刀。 她死死握在掌心里，刀背在她细嫩的掌心留下深深印痕，但她一点都不敢放松。 周围的那些男人能踏进LX的大门，说明他们本身也是来自各个行业的头部佼佼者，出身不凡，不缺钱亦不缺权。 平时在外人眼里，甚至也是衣冠楚楚，事业有成。 然而此时，他们一个个衣衫不整，弓着腰围在那张大床旁边，目光饥渴，划过宋昭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人性和伪装都被剥除干净，留下来的只有最原始最龌龊的本能和兽欲。 有人忍不住沙哑地开口：“美人儿，脚伸出来，给我摸一下……” 见宋昭不理会，他按捺不住一样，红着眼就要往床上扑过去。 其他人见他想抢先，不悦地将他拦住： “你猴急什么，这女人再怎么说也是季总的，你问过人家了吗？” 男人急得满头大汗：“季总不是说了吗，十分钟之内，这女人任我们处置。” 说着，他还冲上头喊了一声：“是不是啊季总？” 季斯越所在的包间能够清楚看到楼下的场景。 男人脸上的觊觎和色欲，宋昭苍白的、宛若待宰羔羊的脸色，都被他收入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他打从心底里泛出恶心。 那些面目可憎的男人，渣滓，在他眼里就是一条条蠕动着的蛆虫，围在宋昭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激他的眼球和大脑神经。 原本平静的心已经被搅合成一团乱麻，季斯越根本装不出哪怕一秒钟的风轻云淡。 他死死盯着宋昭，只要她开口，只要她求饶，他就会立刻将那群恶心的臭虫全赶走。 哪怕她要他剥下他们的皮，拆了他们的骨头给她出气，他也不是不能答应。 下一瞬，宋昭握着那把刀，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季斯越猛地站起来，凑到屏幕前去看，这才发现她说的是“七分钟”。 离十分钟，就只有不到七分钟。 季斯越一头沸腾的心火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被宋昭耍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担心，他的煎熬，这些都算什么？ 宋昭那个该死的女人根本就没有看进眼里！ 季斯越怒火难平，几乎恼羞成怒，几步越到通道前，直视着下方宋昭苍白的脸，残忍勾唇：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我季斯越不会放在眼里。” “说给你们就是给你们了，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问我。” 说完之后，季斯越很明显看到宋昭身体抖动了一下，两弯淡色的唇被她咬出了重重的齿痕。 男人得了他的答复，扑上去一把捏住宋昭的脚踝。 “滚开，别碰我……” 宋昭忍无可忍，用力将他踹开。 高跟鞋的鞋跟踹中男人肚子，他吃痛地惨叫一声，一张中年发福的臃肿面庞登时狰狞起来。 “呸！贱女人，你装什么清高？你不过一个被玩腻的破烂货，被季总赏给我们兄弟乐呵的下贱玩意儿而已，还以为自己是贞洁烈妇呢？” “听季总说她还是个二婚？倒是真稀奇，看这脸蛋，这光滑水嫩的皮肤，漂亮得要死，一点也不像我家那黄脸婆，看了就叫人倒尽胃口。” “你懂什么，有些男人就喜欢玩有夫之妇，开过苞的女人才有韵味，等会儿我给你示范示范。” 几个男人说着发出淫笑声，宋昭将唇都咬出了血，将那些污言秽语全都屏蔽在外。 四分钟，还有四分钟。 可当男人强行按住她，脱掉高跟鞋，把她白皙的脚往腰腹部按去时，宋昭终于忍无可忍，偏头剧烈干呕起来。 一张脸苍白如纸，宋昭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咬紧牙关也只能说出一个字： “滚……” 与此同时，楼上的季斯越再也忍不下去了，双目猩红，拎起桌上的酒瓶，将显示器砸了个粉碎。 他根本骗不了自己，看那些恶心的臭虫触碰宋昭的皮肤，就好像自己的所有物被一群臭乞丐拿在手里把玩一般，一分一秒都是对他理智的虐杀。 无法忍受。 这不是对宋昭的折磨，这是对他自己的凌迟。 楼下，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季斯越那张杀神一般的脸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他浑身冷气四溢，冻得人手脚发软。 “季、季总，你怎么来了？” 季斯不发一言，拎着拳头，拳拳到肉。 血液飞溅到他隽秀的侧脸上，将那张森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打到最后，他竟像是理智全失，酒瓶，烟灰缸，金属摆件……什么衬手他拿什么。 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男人们头破血流，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微红的灯光下，这一幕简直惊悚。 季斯越虎口裂开了血痕，血珠子一滴一滴往外冒，眨眼就把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沾湿。 他浑不在意，用受伤的手，从地上拎起一块酒瓶碎片，整个人完全失控，偏偏语气十分冷静。 “刚刚，谁碰的她？”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季斯越突然爆发：“谁碰的她？！” 这才有人战战兢兢道：“只、只有他，他碰了那姑娘的脚，我们都没碰……” 季斯越嗜血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看得后者恨不能以头抢地： “我……我不是有意的，可是季总，不是您说的那女人不重要，让我们随意处置的吗？” 季斯越缓步朝他走去：“我是说过。” “但我他妈后悔了！” 说完，季斯越狠狠将碎片插进男人手里，不解气一般，他手腕转动，硬是让碎片在男人掌心里转了个圈。 惨叫声冲天而起，很快又消失在LX缭乱的灯光里。 季斯越抹掉手上的血，冷着脸走到床前。 可眼前哪里还有宋昭的身影？ 季斯越额角青筋一跳，揪起最后一个人的衣领，咬牙问道：“人呢？” “我问你她人呢？！” 男人打着哆嗦道：“被一个男的，带走了……” 季斯越颓然松了手，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取了他的心脏。 是谁…… 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宋昭？ 第123章 他有点太喜欢宋昭隐忍的模样了 “宋医生，好久不见啊。” 昏暗的灯光下，越凑越近的吐息，还有面前人那张隐匿在黑暗里的乖戾的脸，不合时宜地让宋昭全身浮起鸡皮疙瘩。 她伸手抵住面前人的肩膀，疑惑被搅碎在出口的气流里：“季远舟？” 男人哼笑一声，伸手打开开关。 屋内灯光顿时大亮，宋昭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睫毛颤了颤，有点像振翅的蝶。 季远舟很感兴趣地盯着她眼睛看了两秒，随后撒娇一般感叹道： “好冷漠啊宋医生，这些天，我可是一直在想你呢。” 宋昭面无表情：“想我？被揍得半死，还有心思想我？” 季远舟脸色一变，原本乖巧的眼神顿时阴暗下来。 他沉沉笑了笑：“是啊，可不是被打得半死吗？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 “让我想想，我要怎么报复你比较好？” 宋昭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心中无比厌烦。 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季家这两兄弟的，又或者是刨过他们家祖坟，这辈子才被他们俩缠上，阴魂不散。 看到宋昭脸上厌恶的表情，季远舟却勾唇笑出来： “宋医生，这么讨厌我吗？要是没有我，你刚刚可就被那群臭虫非礼了。” “话说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我哥，让他对你用这么……” 季斯越想了半天，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只能说：“这么匪夷所思的手段。” “你难道没告诉他车祸的真相吗？” 要知道季斯越这个人平素自恃心性平稳，傲气得要命，对那些腌臜手段根本不屑一顾。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把曾经最看不上眼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对象还是宋昭。 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了。 宋昭真的恶心他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季斯越不信她，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他吗？ 光是看着他那张故作无辜的脸，宋昭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惹得她拧紧了眉。 “……把门打开，放我出去。” 季远舟笑笑：“不行，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怎么能现在就放你走呢？” “你……” 宋昭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她想接电话，手机却被季远舟抢走。 挂断，关机，一气呵成。 宋昭眉眼压平：“季远舟，手机还我。” 季远舟做出讨饶的表情，软了语气哄她： “你别气，我只是不想被人打扰，等会儿做完了我要做的事情，我就把手机还给你，好不好？” 宋昭心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问：“你先告诉我，刚刚是谁打的电话？” 季远舟回忆了一下，备注好像是傅爷爷？ 但他口中回答的却是：“没备注，骚扰电话吧。” 宋昭将信将疑。 季远舟推着她的肩膀，半强制地让她坐在凳子上，语气甜软，宛若邻家弟弟。 “别动哦。” 他用绳子将宋昭双手绑了起来，宋昭眉心一跳，用力扭动手腕。 “季远舟，你有病吗？快把我松开！” 季远舟笑嘻嘻道：“宋医生，我可是跟着你的科普文章学着打的外科手术结，你挣不开的，省点力气吧。” 宋昭闭了闭眼睛，忍无可忍，一脚将季远舟踹倒在地上。 “……你们这些姓季的人渣怎么还不他妈去死？！” 季远舟本来生气宋昭竟然敢踹他，闻言绷不住笑了。 “你居然会骂人？” 他爬起来，盯着宋昭，眼里闪烁着诡异的亮光：“再骂一句我听听。” 宋昭：“……” 她偏开头，不做搭理。 季家根本没一个正常人，跟疯子说话，她早晚也会被逼成疯子。 季远舟本来还想再逗逗她，但耳力极好的他还是透过隔音的大门，听到了走廊上的声响。 啧，没时间了，他那发疯的大哥应该快找过来了。 季远舟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很快又被另一种兴奋取代，他凑近宋昭耳边： “宋医生，我知道你报警了，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是不是？” 宋昭身子一顿，突兀咬紧了唇。 她是报警了。 季斯越喜怒不定，她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据她观察，这个会所虽然打着娱乐休闲的名头，其实内里并不干净，所谓的“客人们”胁迫女性提供肉体服务，声色腌臜，甚至还吸食毒品。 刚刚那个房间内，大量的甜香和酒香就是为了掩盖违禁药的气味。 所以，她趁机联系了苏祁，请他带人赶过来。 当然，她可没想着以自己的力量能彻底扳倒这里，但只要有漏洞让警察发现，就可以拖延时间，给她破局的机会。 这样就算季斯越出尔反尔，她也能保证自己不折在里面。 可季远舟为什么会知道？ 季远舟没有回答宋昭的疑问，而是激动地在她耳边道： “宋医生，完好无损的报案人是不会引起警方重视的，我来帮你一下。” 说完，季远舟扯住宋昭的衣服，用力一撕。 “季远舟！！！” 季远舟一边动作不停，一边安抚暴怒的宋昭： “别气别气，我就做做样子，一点多余的地方都没露，真的！” 宋昭怒不可遏，浑身都在发抖。 其实季远舟并没撒谎，他只撕了裙摆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还有一小截撕在了腰上，没有想占宋昭便宜。 总得要让她看上去凄惨一些嘛，不做出被侵犯的模样，怎么能让他哥崩溃呢？ 弄好之后，季远舟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宋昭。 原本质地上乘的白色裙子被他撕得破破烂烂，全身上下没有露出多余的皮肤，只有腰部那一抹白皙要命的勾人眼。 红色的情趣绳索松松绑在她腰间，配上她发怒隐忍的脸，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他有点太喜欢宋昭这种无力反抗只能摆出一张冷脸的模样了。 “该说不说，宋医生你真的好诱人。” 宋昭咬牙切齿：“我杀了你……” 季远舟拍拍屁股站起身，笑眯眯回答宋昭的问题：“不行哦。” “不过我确实要走了，不然我哥发起疯来，真会杀了我。” “宋医生，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告诉我哥你见过我，不然，他又会以为我跟你勾结在一起陷害他。” 说完，季远舟逗弄似的，勾了一下宋昭挺翘的鼻梁，离开了房间。 约莫十几秒钟之后，房门被人暴力踹开。 宋昭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季斯越，露出了她从没见过的失控表情。 他盯着她，充血发红的眼珠子好像不会动了一样，短短的几步路，他走得无比艰难。 “是谁？” “是谁碰了你？” 宋昭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第124章 我要让你一次又一次，求到我跟前 季斯越脑子没问题吗？ 这才几分钟，能干什么事？ 宋昭想开口嘲讽，然而她感受到季斯越帮她解开绳子的手，在发抖。 以至于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滚烫的手指一次次碰到宋昭的手腕，她厌烦极了一般，双手将他推出去。 季斯越好像脱力了一样，被她这么轻轻一推，竟直接坐在了地上，怔怔地望着她，眼下一片血红。 明明是罪魁祸首，偏偏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相。 宋昭冷冷移开视线。 季斯越这人吧，真挺没劲的，之前把她推出去，让一群渣滓羞辱玩弄她的人是他。 现在以为她被凌辱，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痛彻心扉表情的人也是他。 宋昭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有表演型人格。 见宋昭一脸厌烦，季斯越紧了紧拳头，声音沙哑地问她：“告诉我，是谁？” 宋昭不耐道：“怎么，你要替我报仇吗？” 季斯越咬牙不语，双眸定在她被绑起的双手和破碎的裙子上，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崩塌、破碎。 “你只要告诉我，是谁干的，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宋昭却不屑领他的情：“不必了，季总的恩我受不起。” “而且今天的事，自有警察来替我做主。” 话音落下，身后突然传来秩序井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苏祁带人闯了进来。 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着制服，娃娃脸坚毅冷峻，肩膀宽广有力，俨然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稳重。 “都不许动！” 季斯越被两名警察围住，他面无表情，身后拿枪的警察根本没有被他看在眼里，他只盯着那个娃娃脸。 他一进来，视线就落在宋昭身上，现在还小心翼翼地跟宋昭说话。 “学姐，你没事吧？” 他把警服脱下来，披在宋昭肩膀上，而后动作轻柔地去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一边解，一边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她：“学姐，你有哪里受伤吗？” 宋昭摇摇头：“没事，谢谢你及时赶到。” 苏祁忍着内心的悸动，加快手上的动作。 绳子掉在地上，苏祁扶着宋昭往外走。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季斯越一眼。 擦肩而过的时候，季斯越本能地伸手，握住宋昭手腕。 只碰到一秒钟，便被宋昭厌恶地甩开：“别碰我。” 季斯越紧了紧落空的手掌，直勾勾盯着她，执拗地重复之前的问题。 “……是谁？” 他想问到底是谁欺负了她。 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只是季远舟针对他的一场恶作剧而已。 宋昭本来不觉得季斯越会在意这个问题，毕竟，这个男人可是厌恶她到把她送出去任人羞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然而现在，看着季斯越脸上固执的表情，宋昭突然就升起了“或许可以这么报复他一下”的心思。 “你想知道？” 季斯越的回应是毋庸置疑。 宋昭忽而挑起唇角：“那我偏不告诉你。” 说完，宋昭看也不看季斯越，迈步走了出去。 身后，季斯越失控一般，将整个房间砸成一片废墟。 怒火如同暴风过境，连警察的威胁声他都恍若未闻。 警察这次来确实找到了不少证据，季斯越作为LX的幕后老板，自然也逃不掉责任。 LX门口，他被闻声而来的媒体记者围堵个正着，彻底卷进了桃色绯闻的浪潮。 季斯越生平头一次如此狼狈地登上财经头版，还要被带去警局问讯，消息一出，连带着季氏的股票都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警察局内。 季斯越闭着眼睛，吐息很重。 短短一天，他先是被周妄打了一顿，又拖着受伤的身子在LX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这会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体温也在逐渐升高。 他懒得应付这群警察。 面对一言不发的季斯越，警察不耐地敲击着面前的桌子，厉声道： “季先生，我劝你最好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给彼此增加麻烦！” 季斯越突然开口道：“我想见见宋昭。” 警察对视两眼，给出了答复。 “我会询问一下宋小姐的意见。” 季斯越没吭声。 几分钟之后，宋昭便走了进去，在季斯越眼皮子底下坐下。 她身上还披着苏祁的外套，神情冷淡，模样令他十分不悦。 宋昭先开了口：“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10分钟，我做到了。” 季斯越敛下眉眼：“10分钟？不够吧，最后那一分钟，有人把你从那里带走了。” 他的语气很阴森，配上他凌乱的黑色头发，有种很奇异的颓唐感。 多稀奇啊，堂堂季斯越，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宋昭眸中划过一抹讥讽：“早知道你不会信守承诺，我用另一件事跟你交换。” 季斯越抬起眼皮，盯住宋昭。 重伤的狮子，眼神仍有余威。 宋昭却视而不见，仍旧不疾不徐道： “只要你帮我从裴钰手里要回温乔一，我会跟警察说不再追究今天的事。” “这虽然不能帮你完全摆脱目前的困境，但好歹少了一点麻烦，你也不亏。” 宋昭险些受辱，这是今天这起案件的主要矛盾。 至于吸毒、强制猥亵，归根结底，跟会所本身没有直接关系，直接作案人是那些顶着“客人”名号的渣滓。 季斯越作为管理者，倘若他真的没有参与组织这些脏事，再加上有他背后的势力从中斡旋，他受到的惩罚不会很重。 唯一要封住的口，就是宋昭。 这是宋昭唯一的拥有的，可以跟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季斯越没有说话，静默的空气缓慢流动，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在宋昭冷利的目光中，季斯越薄唇微动，吐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宋昭，我发烧了。” 宋昭蹙眉：“回答我的问题。” 季斯越抬眸，平静地看向她。 “我不答应，你摆我一道，想跟我一码换一码，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要让你为了这件事，一次又一次求到我跟前。” “我能做到的，宋昭。” 第125章 季斯越，你怎么不去死 宋昭冷冷看着季斯越，一股浓厚的无力从心底涌起。 “你怎么不去死。” 她不知道季斯越居然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一想到这浑蛋还是她亲手从车祸里救回来的，宋昭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 这是她迄今为止说过最重的话。 季斯越愣了一瞬，居然笑了。 他有点觉出自己的特殊了，至少宋昭没对别人说过这种话吧？ 宋昭起身往外走。 季斯越叫住她，他还是很执拗地想要知道之前欺负她，把她衣服撕成那样的人是谁。 宋昭没有回头，嘲弄道：“你这么想知道，是想帮我报仇，还是想登门谢他替你收拾了讨厌的人？” 面对她带刺的语气，季斯越显得眉眼沉静：“你不是知道我的答案吗？”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宋昭。” 宋昭拉开门，出门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因为你不配。” 不配在如此羞辱戏耍她之后，还摆出一副要为她鸣不平的模样。 这又没有旁人，装给谁看呢。 门外，警察迎上来：“宋小姐，我再跟你确认一下，你说你身上的痕迹跟季斯越先生无关，是这样吗？” 宋昭点头。 “季斯越确实胁迫我做了一些事情，但我的衣服，包括绑我的人都不是季斯越，我也没有被侵犯，警察先生。” 她虽然想让季斯越付出代价，但并不想用莫须有的罪名去诬陷他，更加不想要如季远舟的愿。 更何况，就算她顺水推舟把一切都推到季斯越身上，他也不会松口放过温乔一，这条路是堵死的，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警察做好记录，递过来一个手机：“对了宋小姐，这个是在现场捡到的，应该是你的吧？” 宋昭接过，道了声谢。 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通话记录。 是傅爷爷的电话，季远舟那浑蛋还骗她是骚扰电话。 宋昭连忙打回去，然而漫长的等待过后，却始终无人接听。 一股难言的慌乱将她笼罩住，缠着她的心不断往下沉。 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出什么事了？ 苏祁原本在她身后，见她身体摇晃了一下，心一跳，立刻上去扶住她胳膊，放轻了声音： “学姐？”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警服外套，一张脸纤细苍白，眉眼却漆黑，只要一对视，苏祁就觉得心惊，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手下的硬质布料。 他突兀地想，这件衣服料子并不柔软，也不知道宋昭穿着它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宋昭摇摇头，推开他的手：“我没事，有点急事，我必须要立刻离开，这边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配合吗？” “没有，学姐你现在就可以走。” 苏祁见她脸色不好，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正好下班了，开车送你吧？会快一点。” 宋昭抬手捏住眉心，试图将那抹焦灼压下去：“那麻烦你了。” “学姐不用跟我客气。” 傅家老宅。 在此之前，心头盘旋着的所有不好的预感都落地成了真，面前的场景令宋昭头脑一阵嗡鸣，全身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傅老爷子死了。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死于突然的心脏衰竭。 傅家所有佣人都集中在大堂，用一种沉默到窒息的眼神目送宋昭走到二楼。 傅老爷子最后待过的地方，就是书房。 他闭着眼睛躺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苍老的双颊呈现一种浓郁到发黑的青紫。 宋昭知道，那是因为心脏急剧衰竭而造成的全身供血减少。 她曾经无数次见过这样的病人，却是头一次，面对自己的至亲。 苏祁没有立刻离开，宋昭脸上脆弱恐慌的神色令他的心脏也一并揪紧，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脚步。 他跟在宋昭身后，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被水汽覆盖，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很快在地上洇出一片水痕。 “爷爷……” 宋昭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呜咽，伸出颤抖的手指去触碰老人冰凉的大手。 那双曾经温热的、布满厚茧的手掌，现在凉到了骨子里，任由她如何拼命去暖，都始终没法留住一丝一毫的热量。 傅啸川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医生来看过了，是冠脉栓塞导致的心源性猝死，你作为医生，应该了解得比我们更多。” “节哀吧，让他老人家安安静静走。” 宋昭抬起头，一双眸子哭得通红，纤长的睫毛被沾湿，自上而下，折射出冷质的光。 “爷爷的心脏彩超我看过，冠脉堵塞尚在可控的范围内，他老人家平时也有坚持服药，为什么会突然心衰猝死？” 闻言，傅啸川皱了皱眉，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倒是陈君被刺中一般，抢先开了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有人别有居心害死老爷子吗？你是生怕我们傅家不够乱是不是？” 陈君咬牙切齿，她真是从心里恨透了宋昭。 因为她，她被警察总署反复扣押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任凭傅氏首席律师出马，也堪堪只为她争取了几次保释的机会。 这还不是最让她气愤的。 昨天，她亲耳听到傅知珩跟律师打电话，律师说他们已经尽力了，最晚不过在这个月底，她就会被判入狱。 而傅知珩是怎么说的？ “你们辛苦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缩短一点坐牢的时间……” 听听！这就是她拼命生下来，又花了二十多年心血苦心栽培出来的好儿子！ 他居然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连救她的方法都不愿意尝试！ 一切都只为了那个女人，为了讨好她。 如果不是傅知珩放弃了她，她也不会走投无路，踏上今天这条不归路。 想到这里，陈君下意识看一眼傅老爷子，又忌惮什么一样，猛地将视线收回，继续瞪着宋昭。 “我差点忘了，老爷子走之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宋昭，是不是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才将爸活活气死的？” 宋昭手指捏紧：“无稽之谈，那通电话我根本没有接到。” 陈君似恍然大悟一般，眼尾向两边飞起，扯出一抹狠戾。 “原来如此，老爷子曾经打电话向你求救过，而你没接到电话，才间接害他丢了性命。”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没接电话？该不会是在跟别的男人鬼混吧？” 她打量的视线落在宋昭身后的苏祁身上，嘴里滔滔不绝： “亏得爸生前如此疼爱你，还将傅氏的股份都送给你，你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第126章 玩我儿子玩过的女人 苏祁曾经听说过一些傅家的事，也知道宋昭在傅家的生活谨小慎微，并不好过。 却没想到传言还是保守了，眼前这位傅家夫人哪有一丁点豪门贵妇的模样？ 随意出口中伤别人，那恶毒刻薄的嘴脸，简直比市井泼妇还要令人不齿。 苏祁默不作声挡到宋昭面前，将书房环视一圈。 虽然知道不应该随意插手别人的家事，但他只要一想到宋昭受了傅夫人那么久的欺负，他就控制不住心里蹭蹭上窜的火。 “书房里有监控吗？” 苏祁问。 陈君上下扫视他一眼，见他模样年轻，她并没把他放进眼里，只随口回答道： “没有，你想说什么？” 苏祁蹲下身，视线寸寸逡巡，在脑海里构建出案件的基本轮廓。 “老爷子衣领处有明显的褶皱，地板上也有深浅不一的痕迹，目前无法分辨这些是拖拽痕，还是爬行留下的印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傅老爷子离世前的一段时间，这间书房内还存在第二个人。” 陈君脸色一下变了。 苏祁又上前一步：“办公桌的柜子没有完全闭合，应该是被人拉开过，却只拉开了这一个，说明那人清楚自己要拿的东子在哪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老爷子本人。” 他闭上眼睛，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有人来书房找老爷子，两人起了不小的争执，那人揪住老爷子的衣领，办公椅侧翻，老爷子摔到地上……” “或许是病发了，老爷子想去拿药，这时候，有人一脚将药瓶踢走……” “够了！” 陈君忽然厉声打断他，瞳孔因为巨大的惊骇而微微收缩，对面苏祁高大的身影都扭曲起来，在她眼里变成魔鬼一样可怖的存在。 她只能用愤怒掩盖不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妖言惑众，危言耸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完，不等苏祁开口，她看一眼被苏祁护在身后的宋昭，露出了然一笑。 那笑容配上她凸起的眼球，简直骇人。 “我知道了，你是宋昭那个小贱人的姘头，为了替她洗白，所以满口胡言误导别人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玩我儿子玩过的女人，还当个宝贝似的护着，你贱不贱？你爸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陈君此时的模样简直称得上是歇斯底里了，发丝凌乱，脖子上青筋鼓起，难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飙。 苏祁在警局遇到过太多恼羞成怒进而人身攻击的罪犯，陈君如果只是骂他，他可以无视她，不跟她一般计较。 可她偏偏将那些肮脏的词汇用在了宋昭身上，他不能忍。 刚想反呛回去，原本被他护在身后的宋昭却轻轻拽了他一把，两人位置调换，她站到了他身前。 她比他矮太多，也单薄太多，然而她在他身前，却尽力护着他，为他据理力争。 “我以为几次入狱的经历会让夫人学聪明一些，却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恶毒又愚蠢。” “如果你再对我的朋友出言不逊，嘴里不干不净，我保证，会让你付出代价。” 陈君被宋昭气得一哽。 这可是在傅家！ 她堂而皇之带着个小白脸进门就算了，居然还敢如此跟她说话，真当她失势了，可以随便她踩在脚底吗？ 太阳穴嗡嗡作响，顾不上老爷子尸骨未寒，陈君几步走到宋昭面前，扬手就要打她。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嚣张？” 这一巴掌到底是没有打下去，宋昭捏住她的手腕，冷冷道： “爷爷面前，我不想与你动手，你最好安分一点。” 陈君使劲挣了挣，气得说不出话：“你……” 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陈君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阿珩！你终于来了！家里要被这小贱人搅得反了天了！” 宋昭不为所动。 苏祁转回头看了一眼。 约莫是刚应酬回来，傅知珩身穿一件正式的沉黑色戗驳领西装，包裹住精壮的身躯，黑色更是衬得他眉眼冷隽漂亮。 压低了眼尾看向他时，眸光审视而警惕，一股子陌生的冷气席卷而来，周边温度似都下降了不少。 他在不爽。 不爽自己在宋昭身后，被她护着。 意识到这一点，苏祁便觉得傅知珩也没什么特别的。 吃醋这一点，已经让他落了俗。 然而当他看到傅知珩抓着宋昭的手腕，将她带离他身边时，心头的轻松却登时消退了个干净。 他笑傅知珩吃醋，然而他自己却也不能免俗。 傅知珩的视线缓缓扫过宋昭，确认她没吃亏，这才看向陈君，语气微微不悦。 “母亲，爷爷面前，您退一步吧，不要如此咄咄逼人。” 陈君瞪大眼睛：“我咄咄逼人？！” “你是被这个小贱人迷昏头了吧？！分明是她带着小白脸来气我，在这里大放厥词，怎么就成了我咄咄逼人了？” 傅知珩看一眼苏祁，劝阻道：“母亲，对苏少爷礼貌些吧。” 陈君横眉竖眼，满眼不屑：“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对他礼貌，他受得起吗？” 话一出口，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神情有一瞬僵硬。 这小白脸姓苏？不会这么巧吧？ 或许猜到她心中所想，苏祁冲她弯了弯腰，娃娃脸很乖，唇角那颗虎牙又显得有点痞。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祁，警察总署苏城的苏。” 警察总署，苏城！ 这小白脸是苏署长的儿子！ 陈君顿时面如土色。 要知道她为了免除牢狱之灾，在警察总署做小伏底、唯唯诺诺了多久，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他们，让自己落不到好。 结果今天，她就得罪了署长的儿子？ 第127章 爷爷灵前，你也能发情吗 豪门中人，财富地位的加持使他们见过了无数普通人的谄媚变脸。 而当变脸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这画面当真是滑稽又可笑。 就比如此刻，苏祁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低声下气的陈君，第一次沉溺于权势压人的快感。 表面上再恶毒的老巫婆，骨子里依然是仗势欺人、看碟下菜的软骨头。 她一直欺负宋昭，无非是仗着她孤身一人，就连宋家也不会为她做主。 既然如此，他就要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苏祁就是宋昭的后台。 以后她再想欺负宋昭，那是决计不可能了。 宋昭听到苏祁叫自己的名字。 “学姐。” 他眼睛亮亮的，像只护主的可爱大金毛儿：“我警局里还有事，这里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方便多插手，我就先回去了。”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随时打电话叫我，我就算睡着了也会赶过来的！” 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陈君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对上苏祁的眼睛，在心里暗骂宋昭。 小贱人真是有本事，凭着一张狐媚子脸，居然连苏家的公子都能勾搭上。 简直是天生的狐狸精！ 宋昭真心实意冲苏祁道谢：“今天谢谢你，衣服我改天去还你。” 苏祁浑不在意：“没关系，学姐你想穿多久穿多久。” 傅知珩的目光更冷，目送苏祁离开之后，才低头冲宋昭道：“你喜欢这种年纪小的？” 宋昭皱起眉：“爷爷刚走，我不想跟你吵架，让他老人家不安生。” 傅知珩额角青筋一跳。 他本不想表现得像个小肚鸡肠的妒夫，但一看到她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身上带着别的男人的味道，他就有点忍不住。 然而，或许是宋昭脸色太白，傅知珩忍了忍，还是将口中刻薄的话收了回去。 有过苏祁的威胁，陈君倒是消停了不少，只愤恨地瞪了宋昭一眼，便出了房门。 夕阳转瞬即逝，夜幕于无息间笼罩四野。 傅家的佣人动作很麻利，大门拉起了白色帷幔，灵堂也很快布置妥当。 宋昭一个人守在那里，直到月亮高悬。 周身很冷，四下无光，宋昭神情空洞地蜷缩在角落，好似被抽走了灵魂。 与傅爷爷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像是有钝刀子来回磨她的心脏，不致死，但痛感实在绵长，无法可解。 她抱紧自己，只觉得身上好冷。 像是两年前山体滑坡的那个夜晚。 她无意识地喃喃，已经没有眼泪能流。 “吱呀”一声，灵堂的大门被打开。 宋昭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有人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一只微烫的大手抚上她冰凉的脸，轻轻拭去还未干涸的眼泪。 “昭昭，别哭。” 傅知珩的声音有种抚慰一般的温柔，在夜里，显出一种情感充沛的沙哑。 宋昭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睫毛无力颤动着，像是生命力也一同流逝了。 “好疼……” 她深深拧起眉，一手抓住自己心口的位置，语调破溃： “这里好疼，傅知珩……” 她叫他的名字，好让他心碎。 傅知珩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对宋昭的疼惜，已经到了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想要与她额头相贴，却又近乡情怯一般，停在分寸之外。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宋昭迟缓地眨眨眼睛：“我想摸摸你的心跳。” 她实在太难受了，傅爷爷的离开好像将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亲缘联系也斩断了。 她孤身一人，无穷无尽的冷好像要把她的骨头和血肉都吞吃殆尽。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像两年前山体滑坡那天一样，救她于水火。 傅知珩闻言微微一怔，立刻伸手，要将她拥入怀中。 宋昭摇摇头，没有让他抱，而是用冰凉的掌心，轻轻贴在他心口。 掌下的心跳蓬勃有力，昭示着强大的生命力。 却不够汹涌。 宋昭至今还记得，将自己从山洞里救出来的时候，男人的心跳快到几乎不正常。 那是失控的，不管不顾不计代价的。 不像如今的傅知珩，虽然汹涌，但其实是克制的，强迫自己守在白线以内。 为什么呢。 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感觉如此不同呢。 宋昭收回手，了然一般喃喃自语：“原来……我真的不爱你了。” 一点都不爱，所有的感情都消失了。 所以才会将从前救她的傅知珩，与现今的傅知珩割裂开来，无法从心里认同他们是同一个人。 傅知珩无法知道宋昭在想什么，却把她的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心在不断下沉，像破了洞的窗，大股冷风灌进来，又随着收缩泵血，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宋昭闭着眼睛，没看到傅知珩骤然幽深下来的视线，只感觉到他越凑越近的呼吸，慢慢变得灼热又急促。 “昭昭，你想忘记痛苦吗？” 他话里带着引诱，用一颗甜美的糖果，引诱不设防的姑娘上套。 宋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因为处在空茫中，她眼里没什么感情。 然而这个仰头的动作，却使得她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好看到叫人心惊。 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傅知珩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痴迷。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暂时忘记痛苦，你想不想试？” 宋昭没有拒绝。 傅知珩喉结滚动，视线流连在她形状撩人的唇上，缓缓吐出两个字：“吻我。” 宋昭没动，也不讲话，烛光幽微映在她眼底，冷漠薄凉似乎也变成了融融暖意。 傅知珩以为自己得到了许可，忍着激动，缓缓凑近那弯红唇。 还没等靠近，却听到宋昭嘲弄的声音。 “爷爷灵前，你也能发情吗？” 傅知珩的动作猛然僵住，一抹难堪出现在他漆黑的眸底，他深吸一口气： “我只是不想让你痛苦。” 宋昭无声笑了一下：“你撒什么谎，欲望就在你眼底，承认它，有那么让你难堪吗？” 傅知珩彻底没了声音。 宋昭闭了闭眼睛：“你走吧。” “我在傅家，是为爷爷守灵，不是为你，离婚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我希望你也记清楚。” 第128章 别耍赖，不然就亲你了 傅知珩不死心，沉默许久，还是开了口：“我以为我还没到被判死刑的地步。” “我现在跟宋绾的联系很少，除非有重要的事，几乎不会见面。” “你想报复我母亲，我也逼迫自己不去插手，只是想还你一份迟到的公道，让你舒心。” “你还要我怎么样呢，宋昭？” 宋昭被他的道德绑架弄得想笑：“我有逼你做这些吗？不要把你的一厢情愿赖在我身上。”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跟你井水不犯河水。” 她太冷漠了，傅知珩被激得有些口不择言： “周妄已经被你钓起来了，所以你看不上我了，是不是？” “他为你受刑，受周爷爷的罚，你在意他了是不是？！” 提到周妄的名字，宋昭的眼神彻底凉了下来：“你出去。” 傅知珩眼神很深。 最终他还是走了。 或许是宋昭太过冷漠，又或许是他自己气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乱的。 灵堂再次恢复寂静。 宋昭在里面待着，疲惫地闭上眼睛，好像要永远沉睡下去。 门外，陈君扭曲的脸一闪而过。 傅知珩与宋昭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个好儿子，原来真的是暗藏祸心，故意放任事态发展，不去阻止，就是为了让她坐牢，给宋昭出气。 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是她给的，宋昭算什么？她算什么？！ 居然勾得他六亲不认，把亲生母亲往火坑里推。 伤心、失望、愤怒绝望，无数种情绪在心里翻涌，把她的心都捅得稀巴烂。 慈母心最终还是消散在恨意中，陈君悄悄将灵堂的大门关上，在外面锁死，还派了两个佣人守在外面。 “给我看好了，要是让她出来了，我唯你们是问。” “是，夫人。” 陈君走到黑暗处，宋绾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办好了吗？” 陈君点点头：“我把宋昭那小贱人锁在里面了，任凭她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你放心就是了。” 宋绾闻言露出满意的笑：“伯母做得好，明小姐知道了，肯定有重谢。” 陈君焦急追问，语气隐隐带上了讨好之意： “绾绾，你能不能跟明小姐说说，让她帮我跟警察总署疏通疏通关系，我真的不想坐牢啊！” 宋绾一双柔和的杏眼闪过讥诮，默不作声抽回了手：“自然，我会好好帮你说的。” 得了回答，陈君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绾绾，谢谢绾绾。” 宋绾本来都要走了，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着陈君，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伯母，傅爷爷……真的是意外猝死的吗？” 陈君神情很明显地一僵，眸中闪过的一丝惊惧被宋绾很好地捕捉到。 “当、当然，你为什么这么问？” 宋绾眼神无辜：“伯母别紧张，我呀，就是随便一问。” 说完，她悠然离开，徒留陈君一人僵立在原地。 月光将她脸上的恐惧照映得清晰可见。 凌晨四点。 宋昭被强制的生物钟叫醒。 守灵到现在，她必须得走了，桐桐的移植手术就在今天，她要赶过去。 傅老爷子的遗照在她眼前，老人的面容一如生前，慈祥可亲，光是看着，就有源源不断的暖意散发出来。 宋昭红着眼眶，手指从老人的脸上抚过。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前，门却怎么都推不开。 宋昭叫了两声，没有人应，连窗户都叫人封了起来。 是有人故意不让她出去。 偏偏挑桐桐手术这天将她困在这里，没有主治医师在，没人敢手术，他们是要抢那颗心脏。 意识到这一点，宋昭冷了脸色。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个遍，仍旧毫无办法。 出不去，也叫不来人。 眼看要到五点，宋昭简直心急如焚。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极速运转，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把她从傅家带走？ 一个个名字被筛选过，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微信界面上。 那个陌生的w，神出鬼没却又无所不能的w，他能帮她吗？ 这个人的每一次出现，带给她的都是恐惧和耻辱，她怨恨他，憎恶他，却又可耻地将渺茫的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那是桐桐的命啊，她答应过她的父母，会帮她完成移植手术，看着她恢复生命力。 哪怕有一点点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挣扎之后，宋昭还是将手指点进了输入框。 对面的人却像是幽灵一样，没等她主动求助，他的信息便先一步发了过来。 【宝贝，你是需要帮助吗？】 好可耻的称呼…… 宋昭却分不出注意力去反驳，只问道：【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你能把我带出去吗？】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唔……发个语音，叫声老公或者哥哥听听。】 宋昭：“……” 她气得眼尾通红，深吸一口气才能平静下来。 【生气了？我胡说的，别气呗？】 【那你笑一下，我能看到。】 宋昭犹豫了一下，想着桐桐，她还是提起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男人好像真能看到一样，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很可爱，等着，马上到。】 宋昭有些纠结地捏着手机，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实在荒唐。 她居然真的相信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欺辱她的无耻流氓？还在这乖乖等着他？ 但此刻除了寄希望于他，还能怎么办呢？ 宋昭给不了自己答案，也付不起不能及时赶到的代价，便只能等下去。 约莫二十分钟，宋昭等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蒙上眼睛，出来。】 【别耍赖，不蒙亲你。】 宋昭：“……” 她顶着一脸耻辱的表情，翻箱倒柜，只找到一条白色的丝带，走到门前，结结实实缠上眼睛。 等了十几秒钟，门被推开，微凉的夜风混杂着男人稍显急促的喘息，一下子闯入宋昭耳边。 明明是个流氓，这一瞬间，却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 英雄对落难的宋昭说： “公主，你眼睛上的是头纱吗？” 第129章 喜欢你喜欢得脸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调情，宋昭不愿意回答。 即便看不到，停留在她身上那滚烫灼人的视线仍让她下意识躲避。 男人倒是没有继续逼问，他冲灵堂里面走了一步，而后久久没有开口。 宋昭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眼睛又被蒙住，她只能伸出手试探地摸索了一下。 却摸到男人矮下来的肩膀。 这个男人……好像冲着灵堂鞠了一躬。 为什么？ 他难道认识傅爷爷吗？ 宋昭心里疑惑又不解，想问，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走吧。” 那手掌滚烫而粗粝，掌心处积着厚厚一层茧，磨着她细嫩的掌心，有种搔刮一般的痒感。 宋昭挣了挣没动，有些抗拒：“我自己可以走。” 男人反问：“你能看得见？” “我倒是可以护着你不撞树，但如果你要撞到我怀里，我可不会拦。” “……” 不知是累还是别的原因，他声音有点喘，尾音却带着浪荡的笑意，浑身上下都透出不正经。 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宋昭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任他牵着，一步步往前走。 但她还是打从心底里不信任他，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一步步走得很谨慎。 男人身量很高，腿也比她长得多，一开始还由着她步步蹒跚，到后来就有点耐不住了，突兀停下来，挡在她身前。 宋昭看不见，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男人胸口很硬，因为忍笑，还轻轻颤动，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涌入鼻息。 “……” 宋昭立刻后退，恼怒道：“……你在干什么？” 男人哼哼两声：“你这样走，什么时候能出去？”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背，要么抱。” 在宋昭因为抗拒而犹豫的一秒钟里，男人的手已经放在了她腿弯，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打横抱起来。 宋昭拿他这种流氓做派毫无办法，只能让步妥协道：“……背！”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轻笑一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声音散在风里，竟有种隐隐的温柔。 “上来。” 宋昭迟疑两秒才终于下定决心，趴在男人后背上，被他托着腿弯背起来。 那股似有若无的药味儿更浓了，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宋昭对血的味道很敏感，蹙着眉又仔细闻了闻。 确实是血，他难道受伤了吗？ 她把手指轻轻放在男人后背上，听见他闷哼一声，只一秒，声线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笑着问她：“你在偷摸我吗？” 宋昭：“……” 男人又道：“你摸得我很痒，用点力，我可能会爽。” 宋昭额角青筋一跳，立刻收回手指，忍着耻辱骂他：“……变态。” 周妄无言弯了弯唇角，宋昭看不见他，更加不知道他一张潋滟的脸此刻已经苍白到了极点。 额头沁出厚厚一层冷汗，顺着下颌砸到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被文叔带回去之后，爷爷震怒，亲自罚了他五十军棍。 他老人家在气头上，没有丝毫留手，将他笔直的脊背打到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从周妄口中听到他想听到的话，只能失望地扔了军棍，冷声下令关他禁闭。 若是他老人家知道他大半夜翻墙偷跑出来，估计又会赏他五十棍。 周妄扯唇，却又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剧痛使得他立刻咬紧了牙关，将呻吟闷进喉咙里。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宋昭心细如发，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放我下来。” 周妄语气轻松：“怎么，反悔了，想让我抱？” “你早说啊，在我面前不用害羞，反正我也……” “闭嘴。” “……” 宋昭语气很冷硬：“你受伤了。” 周妄不承认也不否认：“你担心我？” 宋昭漠然道：“你觉得可能吗？你对我做过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周妄眼神一暗，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他怎么会忘呢？ 宋昭那么讨厌他的这个身份，恨不得他去死才对，怎么可能会关心他呢。 “我只是不懂，你明知道我憎恶你，却还是带着伤赶过来帮我。” “我甚至都不会对你说一句好话，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你得不到任何好处，为什么还要来？” 宋昭语气里满是真实的不解，对于此刻稳稳背着她的人，她绞尽了脑汁也无法将他参透。 说着爱她，却一次次恐吓她，监视她，欺辱她，令她痛苦又憎恶。 说玩弄她，却又不完全是，他从没有真正对她做什么，知道她落难，甚至带着伤赶来帮她。 她没有见过他这样复杂的人，令她千百种情绪堵在心头，不知恨好，还是无奈好。 周妄安静沿着月光走，视线向下，落在地上投落下来的影子，喃喃自语一般： “没有好处吗？” 其实是有的。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说，只要站在那里，在他目之所及可以触摸到的地方，就会令他无比心安，无比满足。 宋昭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此时已近黎明，浓郁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远处的天空泛起浅浅的鱼肚白。 空气于静默处缓缓流动。 宋昭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把我放下吧。”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监视我，我也不会再报警抓你，就当扯平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对宋昭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她最终还是无法心无芥蒂地利用他，若是这一次能彻底劝他放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谁知—— 周妄将她往上掂了一下，淡淡道：“不行。” 宋昭皱眉：“为什么？我不可能再妥协更多了。” 周妄：“嗯，我知道，因为我也不会妥协。” “你看得出来吧，我很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脸不要了，命也不要了，现在让我放弃？” “宝贝儿，你怎么想的呢？” 宋昭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平静地说出那些肉麻的话？ 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见她迟迟不开口，周妄偏过头追问：“怎么不说话？” 炽热的吐息喷洒在宋昭脸上，让她冷瓷一样的皮肤泛起片片红潮。 她竭力仰起上身，绞尽脑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不会有机会的，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趁早放弃吧，不然下一次，我还是会报警抓你。” 威胁没有让周妄忌惮，倒是她的前半句话，让他脚步猛地顿住。 背后的伤这一刻都被他忽略了个干净，呼吸和心跳攀比着升到了最高点。 很久之后，周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喜欢的是谁？” 第130章 你喜欢的人有本事吗？他能护住你吗？ 周妄曾经出过无数次任务，其中不乏有危及生命的绝境时刻。 但无论哪一次，都比不得此刻令他坐立难安。 在等待宋昭回答的那几秒钟，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四野静止，黎明都延缓了进程，唯有心头抓心挠肝的折磨是永恒的。 好在，宋昭是个善良惹人爱的姑娘，没有折磨他很久，很坦诚地给出了回答： “是你不认识的人，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好像有点在意他。” 她声线有些发颤，是女儿家的羞涩，让周妄心肝疯了一样狂颤。 他死死忍住心头快要喷薄而出的情愫，追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姓周？” 干脆更直白一点，那个人是不是叫周妄？ 宋昭闻言有点着急了，语气饱含戒备： “你别问，我不会告诉你，你是个疯子，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去找他麻烦。” 见周妄没出声，也不否认，她又补充道：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对他起什么坏心眼，不然我真的不会放过你的，即便你这次帮了我。” 说完之后，宋昭小心等待着他的反应，似乎生怕这个在她眼里喜怒无常的疯子会对周妄不利。 但其实她真的想多了，周妄现在根本一点都不生气，恰恰相反，他爽得快要上天。 宋昭居然说她有点喜欢他，一字一句都在维护他，这简直是他梦里的情景！分毫都不差！ 该不会真是他朝思暮想，以至于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吧？ 这样想着，周妄用力朝自己舌尖咬了一口，剧痛顺着神经一路传递到大脑皮层，疼得他皱着脸骂了句脏话。 “……操。” 同时，痛感也让他彻底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宋昭真的对他表白了。 宋昭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男人的回应，她心里忐忑不安，甚至隐隐觉得懊悔。 本来是想跟他摊牌，好让男人彻底对她死心，不要再来找她。 可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眼前这人就是个道德和法律都束缚不了的疯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万一真的惹怒了他，他去找周妄麻烦怎么办？ 宋昭心里千回百转，纠结得要命，偏偏男人一句话都不说，眼睛被蒙住，她更是连他现在的表情都不清楚。 不得已，宋昭再次伸出手去摸索，第一次没找准位置，只摸到周妄凸起的、快速滚动的喉结。 她像被烫到了一样，指尖抖了一下，慌忙上移，去摸他的脸。 这次没找错地方，她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是周妄的唇，还是上扬的。 宋昭愕然：“你……” “你为什么要笑？！” 周妄何止想笑，他简直想把背上的可爱姑娘亲死。 忍耐之后，他退了一步，亲了亲宋昭的指尖。 见她受惊一样，飞速将手收回，咬着牙骂他不要脸，周妄只觉得一阵麻痒从脊柱往上窜，把背上的伤都抚平了。 他喉间闷着笑，故意逗她： “就算你有了喜欢的人，但那又怎么样呢？你们又没有在一起，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成了你的男朋友，你以为我会放弃吗？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喜欢我，那我就去抢。” “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有本事吗？能护得住你吗？” 宋昭的回应是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冷道：“你少妄想。” “他厉害得很，你这样的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周妄被迫后仰着头，笑得眼尾都弯出笑痕，轻叹道：“这么厉害啊。” 宋昭以为他怕了，将手收回来，但紧跟着听到男人说： “他这么好，为什么今晚不在你身边？” “明明你这么难受，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衣襟上的泪痕都还没干。” 宋昭顿了一下，紧抿着唇不开口。 周妄也不催促，安静背着她。 傍晚，家里的佣人就在讨论，说傅家的老爷子突发意外离世了。 他很坏，当时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伤心，也不是缅怀，而是在想宋昭。 她该多伤心啊，那可是她真正放进心里的人。 所以，他一直守着手机，生怕错过一丁点她的消息。 所以，见面之后，他几次三番逗她，甚至故意惹怒她，就是想让她暂时忘记痛苦，哪怕只有短短一段路程的时间。 周妄感到有滚烫的液体落到他后颈。 背上的人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只时不时有几声抽吸鼻子的声音，散在清晨微凉的风里。 他也没有再说话。 一向冷硬的人，在这一刻，给出了自己最无声的温柔。 从傅家离开以后，周妄将宋昭送上了车。 “好了，司机会带你去医院，你不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吗？” “别哭了，嗯？” 周妄轻轻伸手，抚去宋昭脸颊上的一滴泪。 宋昭抬起头，因为看不到，显得有些茫然。 她欲言又止，周妄却很神奇地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怎么，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这次这么好说话？” 宋昭迟疑着点了点头。 周妄停顿了一下，额角青筋暴起。 背了宋昭一路，她很轻，也很乖，但背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还是裂开了，疼得他站不住。 他缓了缓呼吸，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本来想威胁你亲我两口的。” “但不想让你更不开心了，所以，这次就放过你，下次，我会连本带利找你还。” 说完最后一句话，周妄关上车门，让司机载着宋昭离开。 目送车子渐渐远去，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偏偏，他唇角还是上扬的，透着股疯癫儿。 车上。 宋昭缓缓摘下眼睛上的纱巾，凝视着手上多出来的那根黑色短发—— 那是她刚刚掐住男人脖子时，趁他不注意从他头上揪下来的。 她把头发收好，装进衣服口袋里，在心里默默地想，最好不要有下一次见面。 不然，她真的会把他揪出来。 医院。 宋昭直奔办公室。 同事们见她赶来，神情竟然不约而同变得有些怪异：“宋医生，你怎么赶过来了？” 来不及解释，宋昭直截了当地问： “怎么样？手术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赶去手术室。” 有人急忙拉住她，宋昭皱着眉回头，是另一位同事，住院医师王楠。 “不用了宋医生，何彬医生知道你家里出了事，已经替你过去了，他让我们转告你，这场手术他会负责到底的，叫你不要担心。” 何彬去了？ 他也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他操刀，宋昭倒是可以松一口气。 王楠小心翼翼地道：“宋医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不然你先回家休息吧？” “是啊，这边我们会处理好的，宋医生去休息吧。” 说完不等宋昭反应，另一位医生就替她开好了门，王楠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宋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看着同事们熟悉的脸，只能安慰自己是想多了。 “那好吧，我去休息室，有问题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见她松口，所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好的，那你快去吧，宋医生。” 宋昭按下心头那一抹疑惑，转身往外走。 路过电梯时，电梯门正好关闭，里头一闪而过的，是明菲菲的笑脸。 宋昭蓦地顿住了脚步。 不。 这不对劲！ 第131章 艳丽得像妖孽 宋昭立刻往回赶，脸色冷薄如霜。 王楠见她去而复返，赶忙挡在她身前，挤出笑脸拦住她的去路。 “宋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好了去休息吗？” 宋昭扯住她胳膊，那张向来温驯漂亮的脸此刻彻底被冷意覆盖： “我问你，今天做手术的人是谁？何彬到底是去给谁做手术了？！” 宋昭平素好说话得很，无论对同事还是病患家属，从来都温和可亲。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 被她抓着的王楠完全被那双眼睛震慑住了，本来想好的说辞此刻也全都乱了套，语气结结巴巴，根本掩不住心虚。 “就是……3床的桐桐啊，宋医生你怎么了？” 宋昭猛地将她松开：“撒谎。” “你们全在撒谎。” 她往手术室的方向走，衣角划开一道冷风。 王楠眼见拦不住她，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完了，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身后有人道：“赶紧联系院长，万一手术的事被搅黄了，我们升职的事都得玩完！” “对对对，我这就打电话。” 准备室门前。 宋昭被两名便装打扮的专业保镖死死拦住。 院长和明菲菲站在她身前，两人身后是一张即将被推走的病床，病床的人身量修长，显然不是桐桐。 宋昭奋力扭动，却挣不开分毫，冷冷望向对面的两人，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这是在犯罪，那个人根本没有达到做移植手术的条件。” 明菲菲摊开双手，得意一笑：“那又怎么样呢？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我吗？” 沈院长也在一旁帮腔。 “宋医生，我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以医院的利益为出发点，可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给我拎清楚一点，不要再胡搅蛮缠！” 宋昭面无表情“呸”了一声。 “畜生。” “你……” 沈院长一张伪善的脸顿时气成猪肝色。 明菲菲缓缓走上前，直视着宋昭冰冷的脸，扯动红唇：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要的东西，最后一定会被我捏在手心里。” “无论是那颗心脏，还是周妄。” 明菲菲看着宋昭那张隐忍不屈的脸，只觉得快感像飓风一样，席卷过心头。 她控制不住唇角，笑弧越拉越大，几乎都到了有些狰狞的地步。 “哎呀，你有空在这里垂死挣扎，倒不如再去给那个小丫头找一颗心脏喽，趁现在还有时间。” 说完后，明菲菲转身想走，脖子却被人从背后勒住。 是拼命挣开保镖的宋昭，她挟持了明菲菲，逼得保镖们不敢轻举妄动。 “都给我后退。” 明菲菲站不稳，身子踉跄，却还有力气质问： “你疯了吗？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宋昭看她一眼，跟她堪称疯狂的行为相比，那眼神竟然无比冷静。 明菲菲是什么身份，她当然知道。 身处这个社会的最顶层，招招手就会有无数像沈院长这样的人趋之若鹜，鞍前马后。 普通人的命算什么？桐桐算什么？桐桐那为了救她被碾在车轮下的父母又算什么？ 他们的公道有谁在意？ 宋昭不是圣人，也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 一个在权势上占不到任何优势的人，怎么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抢回自己的那一份公道？ 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事情闹大，要多大有多大，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用那些衣冠禽兽最在意的人心和名誉去攻击他们。 因此，宋昭一边勒住明菲菲，一边举起手机，脸上的神情冷酷到吓人。 “三分钟，把桐桐和心脏带到我面前，否则我会开直播，把你们谋划的那些脏事全都捅出去。” 闻言，沈院长大惊失色，他冲宋昭厉声怒喝： “宋昭，你疯了吗？！” 明菲菲也沉下脸来：“宋昭，你敢？！” 宋昭看她一眼，淡淡道：“你确实够厉害，把我逼到这种份上。” “但我会让你知道，有个词，叫鱼死网破。” 说完，宋昭点进微博，打开直播。 因为之前上过一次热搜，她微博有近一万的粉丝，见她直播，不少人都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思点进来。 画面正中央，正是宋昭如霜一般的侧脸。 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因为神情紧绷，她脸色很白，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冷，因此更显得眉目漆黑，要命得抓眼。 总之，很漂亮。 而且是一种脆弱与锋利交织的漂亮，像是冰雕，让人心神都忍不住一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美人在的地方总是不缺讨论和流量。 在明菲菲和沈院长迟疑的几分钟内，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节节攀升，还有好几个营销号被吸引了过来。 沈院长看着这一幕，紧张得冷汗直流。 他敢配合明菲菲做这种挨千刀的事，无非是仗着桐桐是孤儿，无权无势就不提了，家里更是连个能扛事的大人都没有。 就算她受了不公，也求助无门。 谁能想到宋昭竟然这么刚，不仅公开跟他作对，还敢开直播！ 现在这个大环境下，医患关系本就十分敏感，若是事情闹大，他跟明菲菲做的那些事被发现，那他就完了！京都医院也得受连累！ 这样一想，沈院长连忙看向明菲菲，语气里显然带上了忌惮。 “明小姐，这事可千万不能闹大！咱们担不起啊！” 明菲菲暴躁地冲他大吼：“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她只是不想让宋昭得意，她想看她痛苦，越痛苦越好。 现在都临门一脚了，她临时屈服算怎么回事？ 宋昭见她梗着脖子，就是不开口，作势要将镜头转向她： “明小姐，你要露个脸吗？” 明菲菲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猛地转过头，憋得脸色涨红。 “拿开！别拍我！” 宋昭扼住她脖子的手缓缓上移，一把掐住她下颌，让她动弹不得。 明菲菲又惊又怒，对上宋昭那双毫无情绪的狐狸眼。 像淬了冰，又艳丽得像妖孽，让她骇得心里直打突。 “那我的要求，你答不答应？” “……” 在宋昭又一次按住她的脑袋往镜头面前怼时，明菲菲终于抵抗不住，冲呆愣在一旁的沈院长大吼。 “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按她说的做！” 第132章 口罩下漂亮绝伦的脸蛋 眼看着宋昭带着桐桐进了手术室，明菲菲气得要吐血，冲上前，对着自己带来的保镖一通拳打脚踢。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女人都拦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打了脸也不敢还手，任由明菲菲发泄完了怒火，喘着粗气看向沈院长。 沈院长拂了拂额上的冷汗，连忙走过去，做小伏低道： “明小姐，您别生气，我保证！尽快给您朋友找到心脏，让她手术。” 明菲菲冷眼瞪着他：“光这样就完了？” 她要的可不只是那颗心脏，她要看宋昭受挫！看她生不如死！ 只要一想到宋昭刚刚胁迫自己退步时可恨的嘴脸，她就恨得牙痒痒。 沈院长挥挥手，屏退左右，凑到明菲菲耳边，压低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阴狠。 “……明小姐放心，我提前做了安排，给科室里有能耐的医生都调了假，剩下的没有我允许，也不敢去帮宋昭。” “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人连个帮手都没有，要怎么能完成这台手术。” “等她失败了，或者术中出现什么意外……” 沈院长停顿了一下。 明菲菲亮起眼睛，把话接了下去：“那就是她名誉扫地、万人唾骂的时候。” 沈院长含笑点了点头。 “到时候出了事，我们大可以说这台手术院里没有批准，是她执意要做的，有什么责任也是她一人全担。” 明菲菲这才快意地笑了出来，拍了拍沈院长的肩膀。 “你总算做了一件让我舒心的事。” “既然这出戏都铺垫到这个地步了，我不添把火加把柴，倒显得我不够上心了。” 说着，明菲菲掏出手机，联系自己的媒体朋友。 手术室内。 原先安排好的麻醉医师和一助都被临时调走，只随便塞来了几个刚毕业没多久的规培生。 沈院长真是巴不得她完不成这台手术。 宋昭扯了扯唇，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选择。 心脏被取出后，手术必须要在8小时之内完成。 桐桐因为肺炎，已经错过了一次心脏移植的机会，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无论如何，宋昭都必须全力以赴。 她看向对面明显神情局促的规培生，尽量平缓地问道：“做过手术吗？” 其中一个男生举手道：“开过阑尾，还做过急性肠梗阻的一助。” 女生则是摇摇头：“我只跟着老师看过，没动过手。” 宋昭口罩之外的眼睛显得从容而温和：“嗯，我知道了。” “这台手术我一个人完成不了。” 她说得很坦诚。 然而听到宋昭的话，两名规培生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惊慌，他们无措地看着宋昭。 宋昭一字一顿道：“所以，我需要你们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地帮我。” “从此刻开始，我不会把你们当成小白，我会把你们当成真正的医生，每一步都听我的指示，可以做到吗？” 两名年轻的医生对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宋昭口罩下的唇角轻轻一扯：“好，准备吧。” 心脏移植手术，正常要耗时8-10个小时。 这一做，便从清晨做到了日暮西沉。 两名规培生一开始还胆战心惊，生怕一步做错，就造成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可慢慢的，害怕和忐忑这两种情绪就从他们心里消失了。 因为宋昭实在是太可靠了。 她脑子里像是装了厚厚的一本人体解剖，下的每一刀都无比精准，避开所有重要的血管和神经。 即便因为他俩的失误造成了短暂的出血，她也能立刻从一片血肉模糊中，找出不足芝麻大小的血管断端。 过程中，好几次病人的血压都掉到了危急值的边缘。 两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可宋昭仍然能镇定地给出一条条正确的指令，将桐桐的生命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拉回来。 渐渐的，两名规培生也被带动，铆足劲儿扑在这场手术上。 能进入京都医院进行规培，他们本身也都是学校内的佼佼者，知识储备都很充足，只是缺少实战经验。 如今在宋昭的指导下，他们慢慢也能上手。 可医生也是人，不是铁打的、不会疼也不会累的神。 一场手术，从开始站到结尾，还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两人一开始还干劲十足，可到后面早已经精疲力竭，全凭一口气在支撑。 可他们那位看起来单薄纤细的主刀医生，在全程弯着腰，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还能保持超高的水准，时不时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简直是神一样可怕的意志力。 这期间，明菲菲一直等在门外。 她毫不关心手术的结果，也不关心那个女孩是死是活，她只关心这场手术能不能让宋昭前程尽毁，声名狼藉。 下午四点，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 明菲菲提前安排好的媒体闻声而动，将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宋昭牢牢围在正中。 质问盘旋在嘴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到宋昭疲惫的声音。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转入重症监护室，还有……” 她口罩外的眼睛扫视一圈在场的媒体，温和地下了逐客令： “手术室外不可以聚集，各位还请回去吧。” 闻言，明菲菲和沈院长脸上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宋昭说什么？！ 手术竟然成功了？！ 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比沈院长自己还要清楚，他给宋昭安排的明明是两个毫无手术经验的菜鸟规培生！ 全凭宋昭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手术？！ 与此同时，两名换好衣服走出来的规培生从他身后经过，两人雀跃的窃窃私语声也传入了他的耳朵。 “宋医生实在太厉害了！刚出血的时候我都吓猛了，结果她一下就看到了出血点，眼睛跟扫描仪一样！” “说什么女生不能干外科，宋医生不是照样很厉害吗？” “我感觉我这台手术学到的东西比我读研三年学到的还要多！” “我也是！求老天保佑，下次还要跟宋医生上手术！” 沈院长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他知道宋昭厉害，却不知道她已经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这样的天才，若是能为他所用，那对他而言当然是如虎添翼。 可现在看来，宋昭不仅不会站在他这边，甚至还对他充满敌意。 做天才的敌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明菲菲是个外行，她瞧不出宋昭的可怕之处，她只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跟她作对。 找来抹黑宋昭的媒体一时间都变成了宣传她医术的助攻，费尽心思替别人做了嫁衣，明菲菲气得险些当场昏过去。 那些媒体本来打算问完就离开。 可在看到宋昭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漂亮绝伦的脸蛋的时候，脚下就宛若生了根一般，再也动不了了。 他们关注的重点也慢慢从手术，转移到了主刀医生本人身上。 第133章 你再看我我就要生气了 宋昭连续做了9个多小时的手术，人已经累得就剩一口气在撑，偏偏眼前这些媒体还追着她不依不饶。 “宋医生，听说你在手术前开了直播，还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你是想博取流量和热度，转行进入娱乐圈吗？” “宋医生，听闻你与傅总已经感情破裂，形同陌路，正因如此你才没有去参加傅家老爷子的葬礼，对于这些言论你可以正面回答一下吗？” “宋医生……” 眼前阵阵发黑，模糊了视线，宋昭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关键时刻，有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稳稳撑住了她的身体。 媒体便趁机拿摄像机往他脸上拍，他不悦地伸手挡了一下。 “别拍了，我已经叫了保安。” 印证他的话一般，大批保安忽然涌进，礼貌而又不容拒绝地将一众媒体带离原地。 宋昭这才放松下来，抬起头看向对她施以援手的人。 他约莫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儒雅斯文的脸，虽有岁月痕迹，但仍能看出年轻时清秀俊朗的轮廓。 最主要的，是他看向她的眼神。 不知是不是宋昭的错觉，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无数情绪，震惊、缅怀……还有心痛。 宋昭有些不解：“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男人这才收回眼神，歉意地对她笑了一下：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有些没控制好情绪。” 说着，他又看了宋昭一眼，眼神很深。 何止是像，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比直播中看到的还要更让人心惊。 此番眉目栩栩，宛若故人在世。 不枉他亲自赶过来看这一趟。 宋昭却后退了半步，试图隔开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我对您没有印象，您应当是认错了。” 看得出宋昭的疏离，男人欠了欠身：“抱歉，我好像给你带来了困扰。” 宋昭蹙眉。 倒也不是困扰，只是—— “我们真的不认识。” 她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唇角抿开一道笑弧：“嗯，不认识。” “那从现在开始认识一下吧，宋医生，我叫唐青山，是京都话剧院的院长。” 宋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她不认识唐青山，但却无比熟悉京都话剧院。 那是她妈妈生前工作的地方，也是她最后丧命之地。 眼前人自称是剧院院长，又说她像他的一位故人，难道说…… 他口中的故人是她妈妈？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宋昭总觉得不太可能，心里百转千回，思绪纷飞，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还是唐青山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宋医生，傅老爷子的葬礼已经开始了，我正好要赶过去，不如我们一道吧？” 宋昭婉拒：“多谢好意，但不用了，我自己会过去的。” 唐青山温和一笑：“媒体还没走，你这样出去肯定会被围住，走不掉的。” 宋昭皱起眉：“那你？” 唐青山道：“他们不敢拦我的车。” 宋昭便没了话，最终只能道：“那麻烦唐先生了。” 唐青山带了司机，他与宋昭一同坐在后座。 即便没有刻意去关注，宋昭还是感受到了那道有意无意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完全没有任何敌意，更没有觊觎，就只是单纯地注视她，让宋昭觉得恼火又无奈。 她忍无可忍，还是看向唐青山：“唐先生。” “请你不要再看着我了。” 唐青山眉梢松动了一下，记忆一下被拉回二十多年前。 那时他还不是院长，只是剧院内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演员。 他偷偷喜欢一个姑娘，每当休息时，总忍不住偷偷看她。 女孩本来在认真读剧本，被他这般看得烦了，便拧紧弯弯的细眉，将剧本放下，不悦地冲他道： “唐青山！你再看我就要生气了！” 那是他们剧院最漂亮的姑娘，黑发雪肤，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说不出的泼辣明艳，一双狐狸眼仿佛会勾魂。 在他平淡的人生里烙下那般鲜活的颜色。 叫他在如今的年纪，仍然念念不忘。 眼前的宋昭明明一点也不泼辣，像株平淡疏离的栀子花，与那人相去径庭。 可唐青山却想到了两人最后的一次见面。 她放弃了登台演出的机会，从剧院退出，转头上了一辆豪车。 别人都说她是攀上了高枝，看不上小小的演员身份了，可只有唐青山知道，那时她的背影，透出无尽的死寂。 他没看到她的正脸，却觉得，似乎就应该是宋昭这样。 看似平静，实则所有的苦衷都被掩埋进了眸底。 记忆与现实交替，唐青山根本分不清楚，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恍惚，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抱歉。” 他嗓音干涩，捏住眉心：“我有点……失控。” 见他如此，宋昭也没法再说过分的话，便道：“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去傅家。” 唐青山却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不必了，我下去。” 他对前头的司吩咐道：“送宋小姐去傅家。” “好的，唐先生。” 宋昭回头看了一眼唐青山，他站在原地，像个孤寂又沉默的影子。 奇怪的男人。 宋昭收回视线。 傅家。 司机停好车子，冲宋昭道：“宋小姐，到了，您小心下车。” 宋昭道了声谢，下一瞬，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青山！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看到宋昭的脸，女人的话突然僵住，眼睛里显而易带上戒备： “你是谁？唐青山呢？” 宋昭心中暗道不妙，眼前这位夫人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她下车，尽量快速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所以，唐先生认出了我，知道我与傅家的关系，这才捎我一程，带我来葬礼。” “他自己去坐了另一辆车，应该晚些就到。” 见宋昭神情坦然，不像撒谎的模样，女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挺起胸膛，自我介绍道： “我是孟璇，是唐青山的妻子。” 宋昭从善如流道：“唐夫人，幸会。” 她礼数周全，回答得也滴水不漏，孟璇挑不出什么错，便只能就此作罢，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宋昭浅笑：“那我先进去了。” 孟璇看了看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又联想到她那张罕见的漂亮脸蛋，女人的危机感使她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 回头她一定要好好盘问唐青山，怎么平白无故做起这档子好事来了。 第134章 只有提到周妄，你才会多看我两眼吗 大厅前，宋昭却被拦在门外。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陈君身穿一身黑色旗袍，闻言瞪着她，有理有据道：“你还敢问？” “昨晚叫你留下来给爸守灵，你可倒好，人前装出一副孝顺至极的模样，结果守到一半就装不下去了，打伤我的人连夜逃跑。” “宋昭，你不如问问自己是怎么有脸回来的？” 宋昭冷冷看着她：“你倒真是会倒打一耙。” “明知道我今早有手术，却故意把我锁在灵堂里，你安的什么心？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陈君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宋昭又一次坏了她的事，让她失去了明大小姐这个靠山。 她不爽，就要叫宋昭也难受。 “反正你今天别想进去，你这种毒妇，不配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宋昭道：“你可以试试。” 说着，她将陈君往旁边一推，就要往里闯。 “你给我站住。” 陈君怒不可遏，抄起一旁燃着的白色蜡烛，直直冲着宋昭那张脸戳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挡在了宋昭身前，蜡烛烧融了他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发出“滋滋”声响。 陈君慌忙扔了手里的蜡烛，结结巴巴道：“谁、谁叫她乱跑？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她这副模样，唐青山眼睛里简直淬了冰一样冷。 宋昭受欺负的模样，让她一下子联想到记忆中的人。 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他得知她嫁入豪门后，因为身份低微终日被欺辱，日子过得很艰难，最后还抑郁而终。 只他当时多方托人打听，却始终得不到她的音讯，连喜欢的女孩被谁抢走了都无从得知。 如今，眼看着宋昭被欺负，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女孩，怒火难平，使他终究还是做了出格的事。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孟璇简直怒不可遏！ 这个唐青山！ 明明刚刚才跟她说过，他对宋昭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在医院碰巧遇到了，所以出手相助而已。 那现在呢？ 他冲过去帮她挡蜡烛，那般奋不顾身，又是什么意思？ 宋昭也觉得错愕：“唐先生？” 唐青山安抚地看她一眼：“我没事。” 他看向陈君，语调轻嘲：“早就听闻傅家夫人苛待儿媳，为了陷害小辈不惜以身试法，甚至闹到了要坐牢的地步。” “今日一看，传言还真没错。” 陈君被冷嘲热讽得脸色青红交加，又怕事情闹大让她更没脸，便只能恶狠狠瞪了一眼宋昭，慌忙逃开了。 唐青山转回头，想对宋昭说什么，却见她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 “唐先生，我感谢你出手相助，但下次请不要这样做了。” 人多眼杂，他不该做让唐夫人误会的事。 唐青山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宋昭与他不过是初识，他不该如此不知分寸。 可心头这情愫无关风月，更加没有暧昧，他只是不由自主……想要照拂这位与故人相似的小姑娘，不愿她被人欺负。 宋昭转身往大厅里走去，可胳膊突然被拽住，眼前是孟璇怒意勃发的脸，和她高高扬起的巴掌。 “贱人！叫你勾引我老公！” 她死死瞪着宋昭那张年轻的漂亮脸蛋，巴掌下一瞬就要落在那细嫩的皮肤上。 千钧一发之际，傅知珩将人护在身后，挡住了那只手，语气不悦： “唐夫人，还请冷静一点。” 唐青山也连忙拉住她：“孟璇，你在干什么？！” 孟璇甩开他的手，怒道：“唐青山！是我要问你在干什么才对吧？！” 她手指指着宋昭：“你看她年轻漂亮，所以你上头了是不是？被她迷住了是不是？” 唐青山额角青筋一跳：“你在胡说什么？我这年纪都能当她父亲了！” 孟璇却听不进去：“那又怎么样？小的才更嫩，才更好下手不是吗？” 唐青山简直跟她无法沟通，她的粗鄙跋扈更让他从心里感到无力。 宋昭推开傅知珩，从他身后走出来。 “唐夫人，请消消气，傅家门外有监控，医院里也有监控，若是您找出我与唐先生半分逾矩的行为，今天您说什么我都认。” 孟璇一口咬定了是她勾引唐青山，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咬牙切齿骂道：“狐狸精！” 宋昭面不改色：“同样的，若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仍对我恶语相向，我也不会纵容。” “你……” 傅知珩冷道：“唐夫人，宋昭是我妻子，请您别太过分了。” 孟璇见一个两个男人都为宋昭说话，她怒气更甚，大吼道： “行！你们都护着她是吧？我找人给我评理去！” 唐青山抚了抚额角，苦笑道：“抱歉，我夫人没有恶意。” 宋昭摇摇头：“唐先生，您不用跟我说这些，您还是去看看唐夫人吧。” “有误会要及时解决，不然时间长了，一根小刺也会演变成夫妻关系中的深深沟壑。” 察觉到宋昭语气里的疏离，唐青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抱歉。” “我先过去了。” 目送唐青山离开，傅知珩深深看向宋昭：“你说得很对。” “要是我早一点跟你解释清楚那些误会，我们是不是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宋昭平静地看着他：“都过去了，再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你不要再说我是你妻子了，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 傅知珩没接话，宋昭看得出他很累。 因为要操心公司，还要料理傅爷爷的丧礼，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五官轮廓更加分明，眼神也比从前多了些阴郁。 被他眼神笼罩的时候，宋昭总觉得身体发凉。 她收回视线：“我先走了。”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傅知珩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 “傅知珩，你放手！” 宋昭用力去掰他的手。 傅知珩却平静地说：“你知道周妄为什么没来吗？” 听到周妄的名字，宋昭挣扎的动作突然一僵。 傅知珩苦笑：“原来只有听到他的名字，你才会愿意在我怀里多待两秒吗？” 宋昭闭了闭眼睛：“你到底要说什么？” 傅知珩深深嗅闻她身上的味道，上好的安神香一样，令他无比沉溺，无比安心。 “他对你的心思被周爷爷发现了，老人家震怒，亲自对他动了家法。” “周妄现在……估计连床都下不了。” 宋昭猛地咬住嘴唇，原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更是毫无血色。 “你应该清楚周爷爷的态度了吧，他不会同意周妄接近你，周妄也摆脱不掉家族的控制。” “昭昭，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回头看看我，行不行？” 宋昭冷冷道：“不行。” 傅知珩叹一口气：“今天是爷爷的葬礼，本来不想让你更不开心的。” “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着，傅知珩松开宋昭，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雍容端庄的唐韵出现在她视线中央。 “宋小姐，我是周妄的母亲，我能跟你谈谈吗？” 第135章 她儿子连男小三都算不上 周妄的母亲？ 宋昭愕然看向面前这位美妇人。 唐韵出身书香世家，家世虽比不得周傅季裴那般富贵显赫，却胜在底蕴不凡。 自小在父母的熏陶下长大，她身上自有一股文雅气息，视觉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眉眼如风如月，很有韵味。 重要的是，她的样貌跟周妄很像。 宋昭看向唐韵的同时，唐韵也在打量着宋昭。 模样果然生得好。 尤其是那双眼睛，琥珀一般的眸色，如同隔着云雾观山望水，让人情不自禁想追寻，探索。 唐韵心中喟叹。 怪不得，她那铁石心肠的儿子也为她动了情。 连她这个女人看着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傅知珩凑近宋昭耳边，突然拉近的距离不自觉显露出亲昵： “昭昭，叫人，这是唐韵阿姨。” 宋昭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回神对唐韵道：“唐阿姨。” 唐韵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脸上神色慢慢淡了下去。 瞧她差点没想起来，宋昭曾是傅知珩的妻子，周妄还得叫她一声嫂子呢。 如今她儿子为了她罔顾礼法，还受了老爷子的罚，她可不能脑子不清醒。 这样一想，唐韵对宋昭就没有什么正面的评价了，语调也淡淡的，总归是不喜欢。 “宋小姐，方便单独聊聊吗？” 宋昭：“当然。” 她抬脚想走，却被傅知珩拉住手腕，他看着唐韵，微微笑了笑： “韵姨，您就在这儿说吧，我也不是外人。” 唐韵脸色变得有些莫名，养尊处优的手指一指两人：“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都离婚了还不是外人呢？ 宋昭和傅知珩异口同声。 “是离了的。” “不一定啊。” 宋昭蹙眉，偏头去看，却看到傅知珩风轻云淡的侧脸。 他脚下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离开给二人留下谈话空间的意思，甚至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韵姨，您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在您面前我就不遮掩了，其实……我在追昭昭。” “我不想跟她离婚，正死皮赖脸求她别不要我呢。” 宋昭额角青筋一跳：“傅知珩！” 这人在周妄母亲面前胡说什么？ 傅知珩见状无奈笑了一下，妥协一般道：“好，我不说就是了。” “韵姨，你们聊吧，不用在意我。” 唐韵目瞪口呆：“……” 她还能说什么？！ 傅知珩跟宋昭这哪里像断干净了的模样？ 嘴上吵架闹离婚，但在她看来就是情趣！两人肯定早晚要复婚的！ 至于她儿子周妄，她本来还以为他是害人家小夫妻离婚的罪魁祸首，是男小三。 现在才发现，他根本连小三都还算不上！ 唐韵心口一阵憋闷。 她儿子怎么这么可怜啊！ 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被他爷爷打成那样，连床都下不了。 这样一想，唐韵立刻冷下脸看向宋昭：“宋小姐。” “我来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你，周妄跟你是不可能的，我们周家绝不可能接受你！” 宋昭一怔，看向唐韵。 唐韵顿了一下，又继续挺着胸脯正色道：“我知道……现在是周妄喜欢你，但是——” “我保证会尽快纠正他，让他走上正轨，我也早就为他选好了未来妻子的人选，也请宋小姐跟周妄保持一点距离吧。” 宋昭抿起唇，没有讲话。 这个世界好奇怪。 季斯越，傅知珩，包括眼前的周妄母亲，他们一个个都说她跟周妄不可能，让她死了这条心。 可周妄明明还没有亲口对她表露过心意。 见宋昭垂眸，不言不语，唐韵心里有点打突。 她刚刚……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说到底是她儿子喜欢人家，人家喜不喜欢她儿子还不一定呢。 但想到那晚老爷子震怒的模样，唐韵还是强迫自己冷下心肠。 她对宋昭道：“我儿子是个死心眼，从小到大就走过这一回错的路，我不能袖手旁观，请宋小姐理解一下身为人母的心。” 宋昭捏紧拳头，抬眸看向唐韵：“唐阿姨，我还没有向您自我介绍过吧？” 唐韵一愣：“你说什么？” 宋昭唇角向上牵了一下，认真地一字一顿道： “我今年23岁，毕业于京都大学，现在是一名心外科医生，做过无数次心脏手术，也救过很多人。” 唐韵有些惊讶：“……这么厉害啊。” 宋昭摇摇头：“我只是想说，我应该算是一个正直的人，周妄喜欢我，可不可以不算是走上错的路呢？” 这下子愣住的人变成了唐韵。 她看着面前笑容清浅、眼眸坚定的宋昭，竟然一时被震慑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知珩抿紧了唇，心情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变得极差。 在他即将爆发之际，有人先一步冲了过来，一手挽住唐韵，一手指着宋昭，声音尖细而充满刻薄。 “姐，就是她！就是她勾引青山，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孟璇突如其来的告状一下子把唐韵整懵了。 宋昭也懵了。 唐青山，唐韵……他们两人竟然是姐弟？ 唐韵理了一下思路，皱眉看向孟璇：“你说宋昭勾引青山？” “这不可能吧，青山都多大了，宋昭哪会看得上他？” 再说了，他那么优秀的儿子看着都还没排上队呢，宋昭眼睛又不瞎。 孟璇：“？？？？？” “姐！我可是你亲弟媳妇儿，你怎么还不信我呢？” “你都不知道，刚刚青山还舍身护她呢，要说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我才不相信！” 孟璇说得有鼻子有眼，唐韵一时之间也有些迟疑。 宋昭看向孟璇：“唐夫人，请慎言，我跟唐先生不过才是第一次见面。” 孟璇闻言冷哼一声：“你说是就是啊，我怎么知道你们背后有没有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傅知珩站到宋昭身前，冷眸逼向孟璇：“唐夫人，这是在傅家。” “你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侮辱，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挑衅我吗？” 孟璇一时哽住：“我……我可没有！我骂的是宋昭，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傅知珩扯唇：“你骂她就是骂我。” “我们昭昭修养好，不会骂人，我可不一样。” 孟璇被堵得无话可说，却又惹不起傅知珩，只能求助唐韵：“姐！” 唐韵才没工夫管她，她见傅知珩如此护着宋昭，心里又隐隐泛起不悦来。 傅知珩这模样显然是对宋昭余情未了，两人之间好歹有两年的夫妻情分在，和好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候，她儿子若是真对宋昭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又该被伤得多深？ 更重要的是，以她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当众抢婚抢人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到那时候，周家成为全京都的笑话都是次要，老爷子一气之下打死周妄才是让她心神惊惧的噩梦。 天下好女孩那么多，她儿子又那么优秀，干嘛非要等一个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的宋昭呢？ 细细想来，唐韵越发觉得自己要及时出手。 棒打鸳鸯，也好过以后看着周妄走向深渊。 第136章 你这样……让我真的好想抱抱你 宋昭听到唐韵叫自己的名字。 “宋小姐。” 她神情格外严肃：“我还是那句话，周妄跟你是不可能的。”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以你的家世、过往，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周妄的良配，且不说我跟他父亲，就是他爷爷也绝不会松口。” “你应该不知道吧，周妄从小被他爷爷带在军营里养大，最是听他老人家的话，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幡然醒悟，及时止损。” 宋昭恍惚了一下。 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却成了周妄需要及时停止的“损”吗？ 唐韵抬眸看了一眼傅知珩，他的眼神从始至终停在宋昭身上，没有一丝偏移。 她叹一口气：“你与周妄都有要携手余生的人，各自安好吧。” 就说到这儿，再多的话，她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唐韵转身离开，孟璇抓紧时间瞪了一眼宋昭，急忙跟上了。 宋昭知道傅知珩还在，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前妻的笑话这么好看吗？” “前妻”这个词，傅知珩一向很不喜欢。 但他此刻没有去纠正，只看着宋昭：“你看不出来我的心机吗？我在等着安慰你。” “让我看看，哭没哭？” 他伸出手想去碰宋昭的眼尾，却被宋昭避开。 她神情恹恹，眼底有点红，但语气还算平稳。 “你想多了，至少在今天，我不会为别人哭。” 她只会为爷爷哭。 傅知珩看着宋昭纤细的背影，突然喃喃道：“你这样子……” “让我真的好想抱抱你。” 如果你能不那么抗拒我就好了。 傅知珩淡漠如雪的眼眸中，突然凝聚起极其强烈的不甘和渴望。 他捏紧了拳头，转身进了大堂。 宋昭去书房，亲自收拾整理了傅老爷子生前的东西。 出门时，却听到路过佣人的窃窃私语声。 “夫人最近好凶啊，我早上给她送燕窝，就去晚了半分钟，她就把我好一通骂。” “我听说啊……夫人好像要去坐牢了，判决本来都要下来了，因为赶上老爷子的丧事，所以傅氏的律师才争取了两周的时间，你说她心情能好吗？” “真的假的？傅家这么厉害都保不住夫人？傅总也不管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走投无路，夫人怎么会去求老爷子？话说老爷子离世那天，我路过书房，听到里头有争吵声！” “结果没多久，老爷子就去世了……” “快别说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敢议论，小命不想要了？！” “……” 话语声很快湮灭在疾步离开的脚步声中。 宋昭很久都没有动。 傅爷爷平素便有器官衰竭的征象，医生也断言他的寿命不会超过半年，因而他去世后，并没有人怀疑他的死因。 只有宋昭。 她一直有关注傅老爷子的检查报告，他的心脏彩超她更是看过不止一遍，在规律服药的情况下，发生猝死的概率很小。 刚刚佣人的话更是给了她佐证，所有的异样之处在她脑海里一遍遍闪过，蛛丝马迹逐渐掀开真正的真相一角。 傅爷爷突然离世，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下午葬礼结束，众人挨个从陵园离开。 人群中的陈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神情猛然一变，一闪而过的惊慌与心虚被她有惊无险按下去。 傅啸川问道：“怎么了？” 陈君立刻用手挡住手机，挤出笑容，若无其事道：“没、没什么。” “就是……我好像有东西落在里面了，我回去找一下，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傅啸川看一眼不远处的陵园，白天还好，如今夜色渐深，在这种地方，总归逃不过些许阴森。 “你一个人？不害怕？” 陈君提高音量：“当然，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怕。” 她坚持如此，傅啸川也没再说什么。 他公司还有一堆事要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根本懒得管。 眼见众人接连离开，陈君捏紧手机，死死盯着最上面的一条匿名信息。 【我知道是你杀了傅老爷子。】 【我在看着你，你一个人，来陵园见面。】 该死，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陈君心里惊惧交加，偏偏她心里有鬼，不敢就这么离开。 四周光亮熹微，白日里被天光映照从而显不出惊悚的事物，此刻也变得恐怖起来。 陈君禁不住抱紧双臂，警惕地望向四周。 然而什么都没有，周围没有人声，只有树影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声响，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格外惊慌不安。 偏偏此刻。 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陈君吓得撕心裂肺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不是我！你别找我！救命啊！” 眼前人发出轻轻的嘲弄笑声：“你在怕什么呢？” 这熟悉的声音。 陈君顿时哑了火，叫声吞进喉咙，使她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宋昭！你怎么在这儿？！” 她瞪着眼睛，宋昭冰霜般的脸出现在她急剧缩小的瞳孔中。 那眼神比今晚陵园的夜风还要冷得入骨，不带丝毫温度，简直让人心悸。 陈君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甩开她就想后退。 但宋昭死死抓着她，就是不松手，甚至在她怒声叫骂时，反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啊！！！” 她顿时惨叫出声。 “贱人！放开我！” 陈君拼命挣扎，然而命脉叫人牢牢抓在掌心里，她像条被卸掉了獠牙的鬣狗，拼命龇牙狂吠，却无可奈何。 宋昭一直将她抓到了傅老爷子墓前，用力将她甩在地上。 手掌撑着冰凉的墓地，一抬眼就是傅老爷子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的遗照。 陈君吓得身子直抖，手脚并用往后爬。 宋昭按住她的肩膀，挡住她的退路，双眸逼视着她。 “说，你对爷爷做了什么？” 陈君不敢看她，牙齿都在打颤：“我……我……”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拎着石头，用力砸在宋昭后脑。 “嘭……” 陈君眼睁睁看着宋昭的身体软倒下去。 在她身后，露出宋绾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伯母，我又帮了你一次哦。” 第137章 绝不会再给宋昭一点点怜悯 陈君被眼前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绾、绾绾，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我看到了呀。” 陈君不解：“看到什么？” 宋绾蹲下身，摸了摸宋昭的脸，确定她陷入昏迷之后才看向陈君，唇角向上牵出一个奇异的弧度。 “当然是看到宋昭欺负你，所以赶来帮你的啊，伯母，你不是一直想除掉她吗？” 说着，宋绾细嫩的手指从宋昭的额头一直向下，摸到唇角，那姿态亲昵得过分，可陈君越看越觉得头皮发麻。 这京都豪门圈子里，谁不知道宋家大小姐温婉端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就连陈君也曾对此深信不疑，甚至把她当成儿媳妇的不二人选。 可现在的宋绾虽然脸上在笑，可眼里分明是密密麻麻的恶意。 陈君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没有承认宋绾的话。 “我可没有想害她，再说，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宋绾站起身，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这附近有很多流浪汉，还有流窜躲避的犯人。” “因为傅爷爷猝然离世，宋昭忧思过度，晕倒在陵园，被流窜至此的亡命之徒侮辱，侵害，香消玉陨。” 明明说着如此可怕的话，宋绾脸上的笑容却分毫未减，甚至越发明媚，娇艳的红唇扯开弧度，在漆黑的夜里，看起来格外瘆人。 她看向陈君，歪了歪脑袋：“伯母，你说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容易让人信服？” 陈君只觉得手脚发凉。 眼前的宋绾实在是太陌生了，根本看不出半点从前温驯可亲的模样，反而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被笑面虎盯着的陈君完全失了分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不，绾绾，你别开玩笑了，我不能这么做。” 她身上本就背着一个案子，那已经让她吃尽苦头，连做梦都想回到从前，将妄图对宋昭下手的自己扼杀在萌芽里。 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她决不能再以身犯险。 宋绾看着面露犹豫的陈君，从唇边溢出一丝嗤笑。 陈君见状，顿时不悦起来：“你笑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绾在自己面前不再伪装，但受了她那么多年的追捧，陈君潜意识里还是不允许宋绾挑衅她的尊严。 宋绾眉眼弯弯，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 “我笑伯母记性实在不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都看到了呀。” 陈君不耐：“你到底看到些什么……” 宋绾凑近她，眯起眼睛：“我看到你杀了人，就在傅家的书房。”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陈君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退了个干净。 她立刻反驳回去：“你胡说什么？！我杀谁了？我谁都没杀！” 宋绾丝毫不忌惮她的怒火，不疾不徐道：“不是你踢走了傅爷爷的药，害他心衰猝死的吗？” “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呢，伯母？” 陈君再也没有了之前疾言厉色的模样，全身脱力一般，倒退了两步。 怪不得。 怪不得宋绾今天的态度如此不同，原来她早就握住了她的把柄，捏着她的七寸，根本不害怕她知道她的真面目。 宋绾居高临下看着脸色惨白的陈君，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埃： “所以伯母，你最好配合我哦。” 宋昭在一片剧痛中醒来。 她被人反绑在树上，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身上的外套也被人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浅杏色的贴身内搭将她的好身材勾勒得清晰可见，白皙的胳膊在月光下，好像会发光。 眼前人影绰绰，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她眼前晃荡，滚烫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不时发出宛若猛兽扑食前兴奋的叫声。 “……还真有女人！还那么漂亮！你看她皮肤，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又白又嫩！摸在手里肯定很爽！” “妈的，这女人长得跟妖精一样，她刚刚半眯着眼睛看我一眼，老子差点他妈交代在这儿！” “滚犊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都起开，让我先摸！” 宋昭偏开头，避开了摸过来的那只手，后脑靠着树干，用力磕了磕，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们是谁？放开我，要多少钱都可以。” 男人顿时哼笑起来，眼神淫邪而放荡：“我们可不要钱，我们只要你。” 另一个男人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先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 几人同时屏息。 果不其然，不远处陵园内传来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老季，你看我够不够兄弟，这么晚了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就不提了，还陪你一起来吊唁傅爷爷，你是不是该叫我声义父？” “……滚。” 是季斯越和裴钰！ 宋昭心中燃起希望，拼尽全力朝那边大吼了一声：“救命！救命！季斯……唔唔唔……” 男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脸，求救声猝然中断。 手掌下细嫩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触电一般，打了个突，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叫嚣起来。 要不是同伴们拦着他，他就要不管不顾朝着宋昭扑过去了。 “你他妈别猴急！等那两人走了再弄！” 宋昭厌恶地闭着眼，用力挣了挣，细嫩的手腕很快被粗糙的绳索磨烂，沁出细密的鲜血。 然而除了疼，绳索丝毫不见松动。 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不远处的季斯越和裴钰身上。 季斯越似乎听到了声音，往这边走了一步。 裴钰将他拦住，语气戏谑：“你干什么去？被女鬼勾魂了？” 季斯越正色道：“好像有人叫我。”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宋昭。 裴钰猜到他心中所想，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不会想说听到宋昭在叫你名字吧？” 季斯越没说话。 裴钰苦口婆心：“老季，你怎么还犯糊涂呢？宋昭那女人长得是好看，这点我也承认，但她真就不是个好女人！就你进监狱这事，就是她跟季远舟一起设计的！” “根本就没有人欺辱她，把她绑起来、造成受害假象的人就是季远舟！他早就嫉妒你手里有LX，这才利用宋昭，让你声誉受损，还惹得警察来调查LX，让LX无限期停业。” “一箭双雕，多完美的局，多狠毒的心机，老季你可得给我清醒点儿！宋昭那女人不值得！” 季斯越沉默很久，而后缓缓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嗯。” 裴钰说得对。 宋昭的每一次退让，每一次示弱，都是为了勾起他的恻隐之心，让他对她不忍。 他退她进，进而联合别人将他耍得团团转。 他不会再受骗了，从今天开始，他绝对不会再给宋昭一丝一毫多余的怜悯。 更遑论此刻只是跟宋昭有些相像的声音。 季斯越转身往回走。 第138章 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哦 见季斯越离开，男人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了得意的笑。 宋昭闭上眼睛，破釜沉舟一般，用力将自己的头磕在树干上。 “砰砰砰……” 一连砸了好几下，剧烈头痛的宋昭被死死按住，无法动弹。 这声音终究再次惊动了季斯越，他停住脚步，狐疑地看向那棵巨大无比的树。 那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他对裴钰道：“我还是去看一下。” 随着他越走越近，宋昭的心跳也一点点加快。 那是生的希望，宋昭知道。 与之相反，几个男人的脸色却是越发阴沉起来，他们用眼神无声交流。 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等！ 鲜美水灵的猎物近在嘴边，他们反正不会放弃。 只差几步，季斯越就会发现树后的宋昭。 偏偏此刻传来裴钰惊慌的叫声：“绾绾？！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脚怎么了？” 他朝着季斯越大吼：“老季快过来！绾绾脚崴了，我们得赶紧送她去医院！” 见季斯越迟疑，裴钰又加大了音量： “你愣着干嘛？别忘了上次车祸事件，你被季远舟陷害，要不是绾绾发来监控视频证明你的清白，你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闻言，季斯越脚步一顿，随后毫不犹豫折返了回去。 “来了。”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宋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手已经伸向了她衣领，似乎下一秒就要撕碎那薄薄的布料。 然而—— 肮脏的大手并没有触碰到她，拳拳到肉的声音混杂着男人被闷在喉咙里的惨叫，一同传入宋昭的耳朵。 她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背影轮廓，嘴唇止不住发颤：“周妄……” 她声音很轻，像是受了伤的小奶猫，强忍着不发出哽咽。 周妄扔开手里死活不知的男人，将沾血的手在自己衣服上认真擦干净，随后几步走到宋昭面前，松开绑住她手脚的绳索。 当看到手腕上那一圈还在渗血的勒痕时，周妄死死咬住牙关，一侧咬肌鼓起，看起来格外骇人。 他别开脸，不愿意让宋昭看到自己的表情。 说起来很可笑，在外极尽凶狠的男人，此刻面对喜欢的人，却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 然而他躲到哪里，宋昭就跟到哪里。 她抱着胳膊，缩成小小一团，一双眼睛像世界上最干净漂亮的泉眼，水光潋滟，看一眼，就刻进他心里。 最终，周妄有些无奈地单手捂住脸，嗓音沙哑：“宋杳杳，你……能别看我了么？” 宋昭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 周妄抿唇，语气很低：“现在不好看。” 他伤还没好，早上强撑着从家里偷跑出来，送宋昭去医院，弄得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再次裂开。 傍晚在得知唐女士找过宋昭之后，他又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的脸色肯定跟死人一样，难看得不行。 让她看到了，他不如跳河算了。 宋昭弯了弯唇角，漂亮的唇珠像氲着一汪蜜，甜得不行。 “你刚刚又救了我。” 周妄故作冷酷地点头：“嗯。” 确实很冷酷，但……也很帅。 宋昭觉得心口被心跳震得砰砰作响，她有些茫然地按住那里，睫毛无措地颤了颤。 奇怪。 她经常体检，没有发现自己有心律失常的问题啊。 见宋昭皱眉，周妄瞬间着急起来，大手按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些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宋昭看着他被焦躁和戾气充盈的墨色眼眸，忽而开了口，语气有些犹豫： “周妄，你是不是……” 喜欢我。 后半句她没说，周妄却仿佛知道她在问什么一样，身子蓦然僵住。 空气安然略过，将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周妄才忽而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过分。 她会抗拒吧？ 他的接近从来都让她觉得困扰。 周妄舌尖泛出一丝苦意，松开了扶住宋昭肩膀的双手，强硬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是不是什么？是不是喜欢你？” 那两个字被他就这样讲出来，宋昭下意识抿了抿唇。 总归不是很期待的模样，倒更像是准备好了拒绝的话。 周妄心里慌得要命，压着眉峰不敢看她，睫毛胡乱发颤，嘴里也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我……没有，你别误会。” 有点冷，宋昭抱紧自己，平淡地“哦”了一声。 她在心里想，原来周妄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见她是这样的反应，周妄将唇抿得更紧，浑身都散发着“老子现在很不高兴”的气息。 宋昭于是问他：“怎么了吗？” 周妄额角青筋蹦了蹦，看到宋昭乖乖抬眸望着她，漂亮的锁骨像玉石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距离这么近，她身上的香味也丝丝缕缕传递过来，化成一只无形的手，勾住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撒娇一般晃了晃。 于是，理智也坍塌粉碎。 周妄忍无可忍俯下身，单手圈住宋昭纤细的腰肢，将她抱进怀里，让她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不留缝隙。 他埋头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闷沉： “你为什么不再问一遍？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他体温很高，宋昭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团炽火旁边，脸蛋被烫得飘起红晕： “不是不喜欢吗？你抱我做什么？” 周妄将她又抱紧了一些，讲她：“你好坏。” “我没做什么呀。” “我的心意，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问什么？” 宋昭声线有些不稳：“只……知道一点点。” 周妄又问：“是我妈告诉你的？” 宋昭没有说话。 她不想跟他告状，而且准确说来，这件事是她自己意识到的，不算周妄母亲告诉她的。 周妄却忽然暴躁起来，咬牙切齿道： “明明是我的告白，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要抢在我前面告诉你？” 第139章 宋绾从小被季斯越他们捧在手里 他看起来真的很郁闷，宋昭有些想笑，然而想到他身上还带着家法之后的伤，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现在痛不痛？就这样跑来找我，没关系吗？你爷爷会更生气的吧？” 周妄将她松开，转而捧起她的脸。 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里面有名为爱欲的火在燃烧，烧得肉体凡胎的俗人，也长出了无坚不摧的铠甲。 他很坦诚地承认：“是啊，很痛。” “所以宋杳杳，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能不能别听我妈的，不要远离我，好不好？” 他其实想说，不要不喜欢他好不好？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份自信，能真的赢得宋昭的喜欢。 永远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周妄，在爱人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患得患失、会自我怀疑的普通男人。 宋昭看着神情紧绷的周妄，心下一动，轻轻回抱住他。 周妄全身都僵硬得不像话，漂亮的桃花眼好像不会眨了一般，直勾勾盯着宋昭。 宋昭从没有做过这样大胆的事情，脸蛋烧起一片薄红，那是比上好的胭脂还要绚丽的颜色。 周妄喉咙疯狂滚动，开口时舌头都在打架：“这……是什么意思？” 嘴上在问，他的手却已经诚实地搂住了宋昭的腰，往他硬邦邦的怀里压。 宋昭趴在他肩膀，苦恼地小声说：“你家里人好像都不喜欢我？” 周妄“嗯”了一声，他很快又强调：“那些不重要，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 宋昭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家人怎么会不重要。” 周妄心沉了沉。 但紧跟着，宋昭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如果我不想远离你，你是不是又要挨打？” 周妄怀疑自己耳朵瞎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想远离我……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周妄眸中逐渐染上狂喜：“不想远离不就是想靠近？想靠近不就是喜欢？” “宋杳杳，原来你喜欢我啊？” 宋昭：“……不是！” 怎么就变成喜欢了？ 她是真的搞不懂周妄的脑回路！ 周妄一点都不听，他又重复了好几遍，每一遍都更坚定，快活得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握在了掌心里。 “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我。” 宋昭反驳无效，只能用头去磕他硬邦邦的肩膀，脸整个埋在他胸口。 周妄怀里是满满的，心也是满的，周围的风好像也带上了甜蜜的味道，让他恨不得溺死在这一刻。 很长的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周妄感到怀里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低头看，她柔软的发顶泛出浅浅的光晕，看起来好摸得很。 他忍了忍，还是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笑声闷在喉咙里，有点哑。 他叫她：“宋昭。” “嗯。” 她迷迷糊糊地应。 “我追你好不好？” 宋昭不说话了，小幅度地在他怀里拱，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后，安静窝着不动了。 周妄伸手去摸，摸到一手温热悠长的呼吸。 这是……睡着了？ 他轰然失笑，艰难抬手，脱掉外套披在宋昭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把抱起来。 月光照亮前路，也将他后背慢慢沁出的血痕映得清清楚楚。 即便如此，周妄仍然在笑，他冲沉睡的宋昭道： “你不回答，我当你答应了。” 医院。 “宋绾小姐，我要看看你腿上的伤，请忍耐一下。” 护士小姐看着面前的女人，柔美的声线里简直混入了小心翼翼的恭维。 宋绾冲她柔柔一笑，任凭世界上最挑剔的人过来，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麻烦了。” 护士小姐诚惶诚恐地拿起碘伏和棉签，一边给她消毒，一边不住偷偷打量宋绾身后那两位只会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男士。 一个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在抽烟，身形高大，宽肩窄腰，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浮想联翩。 另一个则是大大咧咧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长腿随意曲起，手机屏幕没挡住的半边侧脸轻佻又漂亮。 这两人正是季斯越和裴钰。 护士小姐一边偷看，一边忍不住心中艳羡。 真是同人不同命，这个时间点了，她还得半跪在这里服务别人。 而宋绾呢，不仅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连季家和裴家的两位继承人公子都追在她身后，对她献殷勤。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她这样想着，强烈的情绪难免从眼神中泄露出来，被宋绾抓个正着。 她唇角笑意加深，柔嫩的双手摸上护士小姐的手腕：“你……在看什么？” 护士小姐立刻收回眼神，磕磕绊绊道：“我、我什么都没看。” 宋绾眉眼弯弯，眼眸里是与那清纯外貌截然相反的冷漠：“真的什么都没看吗？” 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道，短短的时间内，护士小姐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她硬着头皮道：“抱歉，我冒犯了，我只是看到裴少和季少都对您那么好，这么晚了还陪着您来医院，心里有些羡慕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听她这么说，宋绾神情松散了一点，松开她的手，再次笑了出来：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必说。” 护士小姐见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心中大受鼓舞，当即又说道： “当然！宋绾小姐和几位少爷的小团体连我都有所耳闻呢！宋绾小姐完全就是团宠嘛！” 宋绾笑容加深，缓缓摇了摇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护士郑重其事道：“宋绾小姐，你都不知道，裴少和季少看到您受伤有多担心！还有周总，他肯定也很担心，我猜过一会儿他就会来！” 宋绾抿抿唇，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忐忑和希冀：“真的吗？他会来吗？” “当然！”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宋绾和护士同时向后看去。 “周妄！”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宋绾雀跃的声音比她站起来的动作还要快。 护士已经完全看呆了，本以为季斯越和裴钰已经是少有的贵气好看，却没想到眼前这位小周总才是真正的绝色。 精壮的身材，偏偏配上一身顶白的肤色和妖冶的桃花眼，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变成另一种令人无法自拔的性感魅力。 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往他怀里扑。 护士抬头一看。 果不其然，连那位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名媛宋绾都朝他扑了过去。 第140章 周妄，我看你真是疯得不轻 “阿妄，你怎么来了？” 宋昭的声音比平时柔了不止几个度，如果能化成水，周妄怕不是要被整个淹死。 连腿上的伤都顾不得了，她起身撞开护士，朝着周妄跑过去。 周妄淡淡看她一眼：“站住。” 宋绾顿了一下，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茫然：“阿妄？” 裴钰也看到了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大步流星朝那边走过去。 “阿妄，你怎么出门了，唐阿姨不是说你被禁足了吗？就这样出来没关系吗？” 说着，裴钰担忧地回头看一眼季斯越，生怕两人像之前在篮球场一样打起来。 季斯越却连头都没回，将烟掐灭，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老季？！” 周妄看向裴钰，语气平淡：“你最好也一起走。” 裴钰皱起眉，却见宋绾笑着对他说： “裴钰，阿妄可能是有话要跟我单独说，你跟老季先回去吧，阿妄会送我的。” 见她这么说，裴钰也不能再说什么。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唇角勾起邪笑：“这样，正好我的夜生活也要开始了，就各自分头行动吧。” 目送裴钰离开，宋绾抬脚朝周妄走过去。 “阿妄，我听说周爷爷对你用了家法，你没事吗？” 她伸手想去触碰他，然而周妄的目光好冷，简直像是当空劈下来的一道利刃，让她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周妄冷冷道：“今晚，你对宋昭做了什么？” 宋绾唇角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宋昭？！” 她的伤心失落在周妄看来，简直比周围的空气还要没有份量，他厌恶地收回视线。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吧，不要把手伸向她，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好像根本听不懂人话。” 宋绾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周妄的视线向下，定在她受伤的腿上：“是吗？” 宋绾感到由衷的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遮挡住她故意摔出来的伤口。 “阿妄……” 周妄烦躁地打断她：“别他妈这么叫我。” “你是我的谁啊？” 宋绾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净，周妄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插在心口的刀子，割得她生不如死。 她那哀凄的眼神实在太让人难以忽略，周妄顿了顿，忽而扯起唇角：“你喜欢我？” 他说得轻佻又随意，眉眼邪肆漂亮，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没有那种心思，宋绾还是不由得被勾得心神一晃，将真心话一吐而出。 “是，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周妄低哑地笑了两声：“从小？那傅知珩呢？” 宋绾被问得眼神闪躲，生涩而苍白的解释：“我跟他……只是知己，是好朋友……” 她要怎么解释，傅知珩只是她用来对付宋昭的武器？ 16岁开始，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继妹就悄无声息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 就连一向站在她身后的裴钰等人，最开始也因为宋昭那张脸而对她生出过短暂的好感。 若非她设计，让众人以为宋昭故意伤害她，如今跟他们玩在一起、被他们庇护的人恐怕都不会是她。 可她演得太久，如今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她却如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样都解释不清楚。 见她这副模样，周妄讥诮道：“怎么，你玩完他，又想来玩我？” “不是这样的！” 宋绾着急地想辩白：“我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傅知珩，我只喜欢你，周妄，我真的只喜欢你。” 如此热切的告白，配上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就算是一块冰估计也要被暖化。 可周妄不是冰块，他比冰块还要不近人情，语气更是平静到可怕。 “是吗？” 宋绾急切道：“你要我怎么证明？” 周妄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我说什么你都做？” “当然。” 周妄忽而翘起唇角，笑容惊艳而恶劣：“你别后悔啊。” 五分钟后，宋绾举着手机，脸色苍白如纸。 她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妄坐着，气场压得人抬不起头，他看向宋绾：“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教过你了吗？说‘周妄喜欢宋昭，全世界最喜欢，宋昭全世界第一好’，这都记不住吗？” 宋绾眼眶通红，悲哀地看向他，几乎声泪俱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明明知道她喜欢他，却逼她说这种话，她就算把舌头咬断吞下去，都不可能说得出口。 周妄慢条斯理敲击着桌面：“这很难吗？本来还想让你打电话跟她讲的。” 宋绾身子晃了晃，周妄如果真的逼她这么做，她会崩溃。 然而周妄叹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 “可我们宝宝睡着了，再打电话还会叫醒她，让她睡不好，所以我才让你发微信。” 宋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得把掌心掐出了血。 他放过她，居然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宋昭，她凭什么？！ 她究竟凭什么？！！ 周妄看了看时间，有些不耐，眉宇间渐渐爬满戾气：“你似乎以为我耐心很好？”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宋绾。” 宋绾闭了闭眼睛，用力之大到把手机都捏得咯吱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忍着屈辱开了口：“周妄喜欢……” 周妄忽而开口：“你，过来。” 他指着刚刚给宋绾上药的护士，勾了勾手。 从周妄走过来开始，她就一直在装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到还是被注意到了，还被他点名拎了出来。 “周总，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她心里打鼓，语气小心翼翼。 周妄眯起眼睛：“你之前说……我对宋绾很好？” 护士顿时打了个激灵：“周总，我只是……” 周妄挥了挥手：“去，替她拿着手机。” 护士简直欲哭无泪，走到脸色极差的宋绾旁边，从她手里接过手机： “宋、宋绾小姐，周总让我听着您说完……那句话……” 宋绾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银牙都要生生咬碎。 周妄羞辱她就罢了，还要让那个护士在旁边听着！ 就在她无路可走时，季斯越走过来，抢过手机，冷着脸往地上砸去。 “嘭”的一声。 与手机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季斯越压抑着暴怒的声线。 “周妄，我看你真是疯得不轻。” 第141章 季斯越，你去替我跟宋昭告白 周妄仍然坐着，仰头看向季斯越，后者背着光，头顶的灯光洒进他阴翳的眼眸，折射出冷质的锋芒。 他这模样，让周妄一下子想到篮球场那天。 在他面前，他咬了宋昭的脖子。 周妄眼底的轻松消失了，他不爽地咬了咬牙，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真是……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一天。 宋绾连忙拦住季斯越，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抚他： “老季，你冷静一点，阿妄……不，周妄是在跟我开玩笑，你别为了我跟他争执，好不好？” 周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居然真有人能蠢成这样。 事到如今，她还以为季斯越是为了她才站出来。 季斯越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周妄压下唇角，微微抬起下巴，高耸的眉骨向下连接笔挺的鼻梁，存在感极强的T区线条勾勒出十分不好惹的侵略性面相。 “你自己说，从篮球场到现在，你是为了谁在跟我对峙？” “季斯越，你敢说吗？” 为了谁？ 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 宋绾迟疑地看向季斯越，却只看到他拉得平直的唇角，被抿出了微微的白色。 “老季？” 季斯越回神一般，眼神闪了闪，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 “不管我是为了谁，我都确保自己有足够的立场。” “倒是你周妄，你一次又一次插手宋昭的事，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想说她曾经是你的嫂子，所以你才几次三番出手照拂吧？” 周妄却笑起来：“不，当然不是。” “那你凭什么？ “我在追她。” “……” 一句话，让季斯越彻底哑了火。 他不可置信一般，急急往前走了两步，却忘了还在拉着他的宋绾，将她带得踉跄两步，险些摔在地上。 他连忙扶住她：“绾绾，抱歉，我……” 宋绾推开他的手，语气难掩失落：“老季，你怎么了？” 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该不会兜兜转转，还是为了那个宋昭吧？！ 宋绾默不作声捏紧了掌心。 季斯越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周妄，心中烦躁无处消解，于是变成脱口而出的讥讽： “看来周爷爷的五十棍还没把你打清醒。” 周妄活动了下肩膀，看到季斯越眸底的焦灼，十分好心情地弯起眼睛，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回道：“好像是。” “你要让他老人家再打一次吗？像上次篮球场，你叫来文叔一样。” 被他戳穿，季斯越仍抿唇不言，脸上没有丝毫羞愧。 周妄站起身，高度上的差距一下子被弥补回来。 两个同样个高腿长的男人，第一次将敌意摆到了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明面上。 “不过就算我被打死，我也还是要追我喜欢的人，季斯越，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季斯越面无表情捏紧了拳头，直视着周妄的眼睛：“你好像很自信。” 周妄耸肩：“一向如此。” “你凭什么以为宋昭那个凉薄的女人会喜欢你？” 凉薄吗？ 周妄想到的却是那个趴在他怀里，睡得眉眼平和的宋昭。 明明是个宝宝，季斯越他懂什么？ “她不喜欢我，难道会喜欢你吗？” 季斯越喉咙哽住，一股莫名的情绪从胸口往上移，竟堵得他说不出话。 “你还有别的话说吗？没有的话……” 周妄转向宋绾：“你继续吧。” 宋绾躲在季斯越身后，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哀求：“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周妄开始倒数：“3……” “2……” 宋绾扯住季斯越的胳膊：“老季，你帮帮我，帮我求求情，我不想！我真的不想说！” 季斯越皱起眉，没等他开口，周妄便很愉悦地问道： “你要替她吗？我没有意见，你去跟宋昭说那句话，我会更开心。” 季斯越从齿缝里逼出冷笑。 让他替他去跟宋昭表白？除非他是疯了才会同意。 眼见季斯越不会帮自己，宋绾也是豁出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不干，说什么都不干！有本事你就报复我吧，周妄！” 她就不信，有宋家和周家的交情在，周妄能真的对她做什么。 别说别人，就是韵姨也绝对不会同意。 周妄却说：“你进入宋氏之后接手的那两个项目，是通过我母亲才得到的，我刚刚已经下过通知，合作就此作废……” 什么？合约作废？！ 宋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董事会给她的考核！ 只有拿下这两个项目，她才能成功坐稳继承人的位子，逐步接手公司。 都已经进行到这个程度了，怎么能作废？ 眼见周妄是认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宋绾顿时惊慌起来：“不要，不可以！” “我现在就发！我现在就发！” 她急忙去捡手机，哆嗦着找到宋昭的微信，咬牙一口气发了过去。 “宋昭！周妄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 亲口说出这种话，还是对她最讨厌、最恨不得去死的宋昭说，对她而言不亚于凌迟一般的折磨。 那简直是把她的心掏出来，连同自尊一同碾在了地上，变成一滩污泥。 因为剧烈的痛苦和屈辱，宋绾呼吸急促，浑身都在抖，说话时甚至带上了哭腔，受了万分的委屈一般。 “可以了吧？你满意了吧？！” 周妄摊手：“抱歉，不行哦。” 宋绾几乎要崩溃：“为什么？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周妄勾起漂亮的唇角，露出森森白牙。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下过命令了，你迟了一步。” 宋绾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地上。 第142章 他就那么贱吗？ “宋、宋绾小姐……” 直到周妄离去，护士才好像终于得到赦免，颤颤巍巍上前，想要搀扶起宋绾。 然而宋绾突然抓住她伸过去的手腕，一双发红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在她身上，像是要生生射穿一个血窟窿。 “你刚刚都看到些什么？” 她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优雅，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刺耳又冰凉。 她可是完美无瑕的宋绾，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看到她的不堪。 护士完全吓懵了，胳膊被抓得生疼，想抽却抽不出，只能拼命摇头：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宋绾小姐，求您放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宋绾不为所动，咬着唇，恶鬼一样盯着她。 在她眼里，护士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慢慢失去本形，虚化再凝结，最后变成一张笑意盈盈的、宋昭的脸。 她冲她笑得好漂亮，也好刺眼。 宋绾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到恨不能把手中那截手腕折断。 与护士的惨叫一并响起的，是她阴翳沙哑的声音：“你很得意吗，宋昭？” 宋昭？ 那不是周总说的喜欢的人吗？ 护士打着哆嗦：“不，我不是……” 宋绾却魔怔一般，自顾自道：“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护士都要绝望了，直到—— 季斯越扶住宋绾的胳膊，轻轻一句：“够了。” “起来吧。” 宋绾没有说话，季斯越便拿开了她的手，将护士被掐得发紫的手解救出来。 “谢谢季少！谢谢季少！” 护士连忙爬起来，冲季斯越重重鞠躬，而后飞快跑离现场。 季斯越把宋绾扶到座椅上，看着她失落落魄的脸，从心里感受不到任何想要安慰的冲动。 实际上，他现在比她更想要发疯。 宋绾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季斯越开口，抬头却看到他明显心不在焉的脸。 他在想什么？ 是她，还是宋昭？ 宋绾眼神发暗，抬手抓住了季斯越的手：“老季，可以帮我上药吗？我腿好痛。” 季斯越这才看向她的腿，那里一片擦伤，有一半还没被处理过。 他回：“好，等我一下。” 宋绾看着季斯越取来碘伏棉签，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她面前。 这种类似于臣服的姿态平复了些许惶恐和不安，宋绾难受的心终于得到安慰。 她长舒一口气。 好在季斯越还站在她身边，不枉她费尽心机离间他和宋昭，总算没有做无用功。 季斯越将碘伏倒在棉签上，缓缓贴上宋绾的腿，周妄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出现。 “就算我被打死，我也还是要追我喜欢的人，季斯越，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她不喜欢我，难道会喜欢你吗？” 手一抖，棉签失去控制，重重戳进宋绾的伤口。 她疼得缩了一下，语气不由自主加重：“好痛……” 季斯越闭了闭眼睛：“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 他重新换了一根棉签。 宋绾忍不住叮嘱：“你轻一点。” “嗯。” 季斯越嘴上答应着，然而大脑像是断掉的风筝，思绪不受控制地乱飘，一会儿闪过周妄的声音，一会又变成宋昭。 “我对周妄并不是毫无感觉……” “我在追她……” 他要追她。 他在追她。 “艹！” 季斯越忽然爆发，将手上的棉签连同碘伏一同砸在地上，像是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转圈。 即便一言不发，焦灼和烦躁也如同飓风一般，迅速侵略占领了整个房间。 宋绾看着他如此，疑惑又无措：“老季，你怎么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季斯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身失控的情绪重新压下去。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要去找裴钰，你的伤我会叫人重新给你处理，我的助理也会送你回家。” 说完之后，季斯越拎起外套，大步往外走。 看着他毫不迟疑离开的模样，宋绾缓缓扯了扯唇角：“去找裴钰吗？” “季斯越，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宋昭小区楼下。 这个点，路灯都已经熄了大半，一辆G63安静停在灯光掩映的大树旁，宛若暗夜里龋龋独行的猛兽。 车里的季斯越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大半夜的，居然把车开来这里。 这里有谁呢？ 降下车窗，季斯越抬起头，一层层往上数。 十层拐角处，那间没有亮灯的房间，是宋昭的。 季斯越下车，往小区里面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进去做什么，又要找谁，但今晚已经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再多一两件也无所谓。 所以，他可以放任自己。 然而小区保安却将他拦住。 “这位先生，这个点了，非小区住户不能进来，您请回吧。” 季斯越彬彬有礼道：“我进去找个人就出来，麻烦行个方便。” 保安大叔见他衣冠楚楚，相貌也斯文漂亮，便知晓他必定身份不凡，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 但…… 他为难道：“我真的不能放，有人拜托过我，要我好好把关进入小区的人。” “尤其是这个时间点，我要为小区住户的安全负责。” 季斯越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把关？ 几乎是一瞬间，他意识到这件事应当是跟宋昭有关，他拦住了保镖大叔关门的动作，满脸诚恳道： “大叔，我是宋昭的朋友，实不相瞒，她半个钟头之前给我打了电话，说好像见到了可疑的人，所以我才急着赶过来看看。”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保镖大叔倒是一时被唬住了： “真的？但我一直盯着监控，没看到可疑的人啊。” 季斯越面不改色道：“也可能是看错了，她一个人住，难免会疑神疑鬼。” 保镖大叔闻言叹了口气：“被跟踪狂缠上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疑神疑鬼？” “可怜宋小姐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每次见我守夜，都给我送水和吃的，偏偏被那种王八蛋盯上了，连搬家了都不放过，要是让我逮到他，我绝对要狠狠给他两下，叫他知道厉害！” 季斯越问道：“没有报过警吗？” “当然报过啊，只是那跟踪狂狡猾得很，警察根本查不到！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的摄像头。” 季斯越越听眼神越深。 那个缠着宋昭的跟踪狂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从来没听宋昭说起过？ 他不知道就算了，周妄呢？周妄也不知道吗？ 意识到这一点，季斯越竟然感到些许隐秘的愉悦，为了这件周妄不知道而他却知道的事情。 他甚至在想，如果能在周妄知道之前把跟踪狂揪出来，送到宋昭面前，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季斯越唇角显出一个微妙的弧度，然而下一瞬，这弧度便僵硬在嘴边。 他为什么要帮宋昭？ 明明才发过誓，不会再对她动多余的恻隐之心，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又跑到她家楼下，还要帮她抓跟踪狂？ 这算什么？ 他就这么贱吗？ 季斯越忽然冷下脸色，转身往外走，惹得保安大叔疑惑地探出头来观望。 然而他只能看到一个消失在黑夜里的车屁股。 “真是奇怪。”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 驶离小区后，季斯越将车停下，绷着一张俊脸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给我查查缠着宋昭的那个跟踪狂，要快。” 第143章 不是宋昭故意引诱，我们怎么会反目 京都大酒店。 顶层套房。 裴钰从浴室走出来，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与那张乖甜的脸截然不同的健硕身材上，遍布着红色抓痕和咬痕。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舒爽地伸了个懒腰，往大床的方向走过去。 床单被套已经重新换过一遍，干净柔软的被子里裹着一个人，从而在床上显出微微的隆起弧度，像个瘦瘦的蚕蛹。 裴钰从背后连人带被子拥进怀里，随手接了个电话。 “喂，绾绾？” “是我，裴钰，老季在你身边吗？” “没有，我在酒店，他没来找我。” 宋绾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裴钰扔掉手机，将头埋进被子里，闻到跟他同款的沐浴液香气，还有那明显在装睡的、不平稳的呼吸。 他邪恶地把手往被子里伸：“还不醒吗？” “你再装睡，气氛可就会很尴尬。” 温乔一忍无可忍拿掉了他的手，漂亮的杏眼简直要喷火。 她厌恶道：“你是发情的动物吗？你不睡我还要睡。” 姓裴的王八蛋简直不要脸。 从第一次两人醉酒擦枪走火之后，便缠上她不放，用尽各种手段把她困在身边。 只要他想，只要他有兴致，根本不会管她同不同意。 裴钰手指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无辜道：“怎么都怪我，你没爽到吗？” “……” 温乔一不想跟他说话，干脆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裴钰短促地笑了一下，伸手掐住温乔一的脖子，迫使她转向自己，原本懒洋洋的声线骤然变得危险。 “别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我很不喜欢。” 看着那张巴掌大的脸憋红，涨紫，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的水痕，裴钰才缓缓松开手，在撑不住剧烈喘息的温乔一唇上亲了一下。 “我不是说过了吗，别惹我生气呀。” 温乔一死死咬住唇，闭上了眼睛。 她逃不掉，躲不开，更加不能反抗，只有等他厌烦这种畸形的关系。 裴钰换了个姿势，抱宠物一样把温乔一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摸她的头发，无比随意地开了口。 “你那个朋友……宋昭，她还真有本事。” 听到宋昭的名字，原本闭着眼睛抗拒的温乔一突然睁开了眼。 裴钰自顾自说道：“因为她，我的几个兄弟都快要反目成仇了。” 温乔一忍无可忍道：“那是她的错吗？” 裴钰停住了摸她头发的动作，低下头，很理所当然地问她：“为什么不怪她？” “如果不是她故意引诱，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温乔一冷冷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男人总会把自己的错归咎于女人。” “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兄弟们，到底是杳杳蓄意引诱，还是他们见色起意，心怀不轨。” 裴钰沉默了很久。 在安静的空气里，温乔一难以控制地忐忑起来。 相处这几天，她越来越意识到裴钰这人的可怕。 在傅知珩几人面前，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没什么脾气的模样，甚至给人一种可以任意欺负的错觉。 可只有在她面前，他会将恶劣的一面暴露无遗。 就比如现在。 裴钰将她按进怀里，一副玩笑的语气：“你说得真好。” “明天早上，我送你一个礼物，当做奖励。” 温乔一被困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面前是他滚烫的胸膛，她的心却一点点凉透，沉入谷底。 裴钰口中的礼物，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礼物。 她试图拒绝：“我不需要……” 裴钰叹一口气：“你好像又忘了，在我面前，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温乔一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礼物到底会是什么？ 她睁着双眼，空洞地望着虚空某一点，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裴钰已经自顾自离开。 温乔一强撑着仿佛被车碾过的，快要散架的身体，一件件穿好衣服。 然而脖颈那些痕迹却怎么都遮不住，她只能放弃，拿着包往外走。 然而走到楼下时，才发现外面已经被媒体和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温乔一被迫躲进安全通道，掏出手机看新闻。 ＃女星温乔一为角色不惜陪床，与金主留宿京都大酒店＃ 【真的假的？不是说这姐家世很好吗，还需要陪床？她到底抢的什么角色？】 【好像是《春昭》的女主角？我听说原本定的女主演不是温乔一来着，结果开机仪式就变成她了，原来是有后台呀。】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资源咖给我滚远一点！】 越往下滑，温乔一的心就越凉。 根本不是这样的，《春昭》是她辛苦准备了整整一个月，才通过正规试镜拿下的角色，是她的第一个女主角。 她没有抢，更加没有走后门，她会出现在这家酒店，完全是裴钰的胁迫，根本不是为了资源！ 可现在记者已经堵在外面了，她身上的痕迹又那么明显，一旦被他们拍到，她就算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就是裴钰送她的礼物吗？ 温乔一突然想到几天前，裴钰曾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起，想让她不要再工作了，只安心待在他身边就好，反正他会养她。 她当时强烈拒绝。 被他盯上已经很悲哀了，如果连自己热爱的事业都被迫放弃，她真的会疯。 或许是看她太坚决，裴钰没再说什么，只是冲她笑得别有深意。 她以为他是放弃这个念头了，却没想到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安排今天这一切。 还有什么能比黄谣更能毁掉一个女演员呢？ 一旦记者今天拍到她，她就会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路人盘跌到谷底。 到时根本不需要他出手，也没人会再找她拍戏，给她机会。 想通这一切，温乔一只觉得身体发凉，双腿发软到站不住。 她要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自救？ 在她举棋不定时，有人从身后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乔乔，别怕。” 这声音，是宋昭！ 温乔一猛地转过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充满担忧和爱惜。 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声音发抖：“杳杳……” 宋昭连忙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她指指她身上的衣服，小声道：“衣服给我，我跟你换。” 五分钟后。 戴着帽子口罩的“温乔一”从酒店大门走出去，记者们顿时像是见到了肉骨头的狼，一窝蜂地朝她扑过去，各种长枪大炮怼到她脸前。 “温小姐，请问你真的为了角色不惜出卖肉体吗？” “温小姐，《春昭》的角色真的是你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吗？” “温小姐，你的金主呢？他抛下你先走了吗？请你不要逃避，正面回答一下！” 见“温乔一”始终低着头不说话，有记者开始不耐烦了，直接上手要去掀开她的帽子。 却被她伸手截住。 帽子下，那双上挑的狐狸眼格外冰凉，像是一汪亘古不化的冰泉。 有人顿时惊呼出声。 “错了错了！这不是温乔一！” 等他们反应过来去寻找真正的温乔一时，她已经完成金蝉脱壳，开着宋昭的车走到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追不到的地方。 反应过来被耍了的记者们，将全部火力都集中在了宋昭身上。 有人强行摘下她的帽子，去除所有阻碍，露出一张冰白的、意料之外漂亮的脸。 第144章 前夫哥，你是在死缠烂打吗 照常理来说，宋昭不是娱乐圈的人，不应该被记者认得。 但坏就坏在她那张脸实在太有记忆点，任何人哪怕是只远远看过一眼，都不会再忘记。 更别提她早先还因为餐厅的一段视频，火过一段时间。 因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名记者想起她的身份，指着她震惊道： “你是……宋昭？京都医院心外科的医生，傅总那位前妻？！” 本以为温乔一跑了，他们也错失了大新闻，没成想面前这人居然还有这层身份。 娱乐新闻登不上，财经新闻绝对可以上头条。 想到这里，记者们仿佛被一剂从天而降的鸡血打进了太阳穴，从头到脚都振奋起来，扛着摄像机冲着宋昭狂拍。 宋昭抬手挡了一下，听见记者们层出不穷的问话声。 “宋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在替温乔一小姐打掩护吗？” “宋小姐，对于温乔一小姐为拿到角色而出卖肉体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她的金主是谁你知道吗？” “宋小姐，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炒作吗？你有想转行进入娱乐圈的想法吗？” “宋小姐，传闻你与傅总已经感情破裂，且已经走完离婚程序，请问是这样吗？请正面回答一下！” 面前密集的闪光灯简直要把人的眼睛闪瞎，宋昭被围堵在中间，被迫后退了半步。 直到—— “前面的，离她远点。” 这个声音是……傅知珩！ 记者们骤然回头，看到西装革履的傅知珩从酒店大门缓步走出，径直来到宋昭身旁，以一个守护的姿势，将她护在身后。 在这样强大的气场压迫下，记者们不由自主往后退，直到留出足够安全的界限，才压抑着惊讶开口。 “傅总！您怎么会也在这里？” “难道……您跟宋小姐是一起来的吗？不是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吗？还说你们已经感情破裂了！” 傅知珩盯住那名发言的记者，眉目清隽而文雅，如果忽略眸中丝丝缕缕的冷意，他简直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贵公子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因为眉目实在俊朗，即便尾音夹杂着讥讽，也并不让人觉得刻薄。 “谁跟你说的？” 记者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拿着话筒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 “大、大家都那么说，说你跟宋小姐已经领了离婚证，而且宋小姐跟您也是分居的状态……”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傅知奕珩的目光实在不善，再多说一个字，他都怕自己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传言只是传言。” 傅知珩直视着镜头，字字掷地有声：“我们好得很，听明白了么？” 记者们四目相对，语气讪讪：“原、原来如此，是我们误会了，都怪网上那些网友乱说。” “怪不得傅总一大早上就跟宋小姐一起从酒店里出来，原来是特意来破离婚谣言的。” “是啊是啊，那个……对不起宋小姐，是我们冒犯了，还请您不要跟我们一般计较。” 原先如同洪水猛兽，恨不能从宋昭身上撕下一块肉的记者们此刻也屈服于滔天的权势，小心又讨好地看着她，生怕她记恨一样。 宋昭面无表情，即便傅知珩将手伸到她面前，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傅知珩敛下唇角：“昭昭？” 宋昭平淡地说：“你总是记不住我说的话。” 傅知珩伸出去的手紧了紧，看着宋昭看向最开始发言的那名记者，带着点凉薄笑意开了口。 “你没说错，我们确实已经离婚了。” 傅知珩彻底笑不出来了。 记者们更是被这突然的转变震撼得哑口无言，只有零星几个胆大的，悄悄按下快门。 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宋昭向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 “如果要报道的话，请把我的话一字不差放出来，谢谢各位。” 说完，她转身要走，整个过程没有看傅知珩一眼。 傅知珩重重抿唇，下意识伸手拦住她，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焦灼。 “宋昭！” “放手。” 宋昭用足了力气才将他甩开，因为惯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却没有摔倒，有人拦着她的腰，大手穿过膝弯，轻松将她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宋昭下意识搂住面前人的脖颈，对上那双溢着流光的桃花眼。 浅浅的双眼皮，向外延伸出花瓣一样堆叠的流丽感，漂亮得像妖孽。 还是个信誓旦旦说过要追她的妖孽。 宋昭有些愕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明显吗？我在等你掉进我怀里。” “……” 周妄说得坦然，宋昭的呼吸却好像暂停一样，失去了原有的冷静节奏。 “你……” “周、妄！” 眼睁睁看着他抱住宋昭，两人还亲密无间地四目相对，傅知珩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暴躁。 “你给我放开她！” 周妄将宋昭放下，一回头，衣领被失控的傅知珩死死揪住。 他有些浪荡地后仰着头，那双桃花眸微微扬着，带着些许笑意望向暴怒的傅知珩。 “不放，怎样？” 记者们怎么都没想到周家那位爷也会出现，这明显两男争一女的画面更是让他们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这要是做成新闻放出去，绝对是比温乔一情色交易还要更炸裂百倍的消息。 傅知珩胸口起伏不定，骨节用力到泛起白色。 但强烈的自尊心还是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周妄说出宛若嫉妒一般的恶毒言语。 他要脸，但周妄可不一定。 他将傅知珩重重一推，毫无负担地开了口： “前夫哥，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死缠烂打吗？” 傅知珩：“……” 第145章 宋绾是宋昭和周妄的爱情保安 傅知珩额角青筋抽搐一样狂跳，从小到大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好修养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甚至忘了这是在记者面前，冲着周妄大爆粗口：“你他妈说什么？谁死缠烂打？” “在宋昭跟我好的时候就暗戳戳想着挖墙脚的人到底是谁？！” 宋昭：“……” 记者们：“……” 宋昭试图阻止：“你们……” 然而周妄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我吵得赢，不用帮我。” 宋昭：“？” 我有说要帮你了吗？ 两位大哥你们这样真的很丢人好吗？！ 然而周妄浑然不觉，他脸上甚至毫无羞愧的表情，反唇相讥道：“你们离婚了。” 傅知珩大怒：“没有你这样当兄弟的！你敢说吗？你到底觊觎了你嫂子多久？！” 周妄仍然：“你们离婚了。” “我跟宋昭当神仙眷侣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阴暗窥视，你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挑衅？” 周妄还是：“你们离婚了。” 傅知珩：“……” 记者们：“……” 傅知珩气得冷笑连连：“你没有别的话了吗？当复读机有意思吗？” 周妄翘着唇角笑：“你想听别的？” 傅知珩阴沉着脸不回答，他看到周妄低下头，冲宋昭道：“能把你手机借我一下吗？” 宋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开好机，递给他。 周妄轻松点进微信，找到宋绾的聊天界面，点开那条未读的语音。 于是，宋绾义正言辞的声音瞬间响彻四周。 “周妄喜欢宋昭，全世界最喜欢！” “喜欢宋昭……” “全世界最喜欢……” “……” 足足播放了三遍，就算一开始因为太过震惊没听清的人，这下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记者们全体呆若木鸡。 直到看向脸色黑得快要滴出墨的傅知珩，他们才恍然大悟，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好了，这下根本不用再费劲去追问周妄和宋昭的关系了，这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只是…… 刚刚语音里的女声怎么那么耳熟？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那是……宋绾？” 宋昭快要凌乱：“她怎么会给我发这种信息？” 周妄理所当然地回道：“被我的情真意切感动了，所以有感而发吧。” 宋昭：“……” 她能信才是有鬼。 酒店外的这一场闹剧最终以一种十分戏剧性的转折收尾。 记者们从蛛丝马迹入手，最终还是查到了那条语音消息的主人，也就是宋绾。 于是，主角们毫无伤亡，反而是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在现场出现过的宋大小姐吸引了全部火力，一天内接到了无数记者追问的电话。 “宋绾小姐，请问你在周总和宋医生这段关系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要发那条语音呢？” “宋绾小姐，作为周总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周总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宋医生的？他真的有想过挖墙脚吗？” “宋小姐，大家现在都戏称你为周总和宋医生的爱情保安，请问你对这个称呼有什么看法呢……” 在接到第n个类似的电话之后，宋绾终于忍无可忍，将手机连同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该死！全都该死！” 她把手边能砸的所有东西都砸了出去，长发凌乱，双眸充血，恨不能把那些傻逼记者的嘴通通撕烂！ 居然敢说她是宋昭和周妄的爱情保安，还说她见证了一段情缘的诞生…… 简直荒谬！ 这群废物每天拿那么多薪水就是为了散布这种垃圾谣言吗？ 要不是她现在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抽不开身，她非要告到他们倾家荡产不可！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宋绾拨通了与自己相熟的记者朋友的电话。 “帮我发几篇新闻，重点在宋昭蓄意勾引傅知珩的兄弟，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所以才导致二人离婚，把所有火力吸引到宋昭身上！立刻马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宋绾挂断电话，狠狠吐了一口气。 对于宋昭，她还能不择手段报复回来。 可周妄呢？她能拿他怎么办？ 宋绾难受地捂住胸口，感觉呼吸都好像变得费力起来。 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还是要刻意引导舆论，这样伤她的心。 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她难过吗？ 这样一想，宋绾就心痛得受不了。 房间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宋平章，他推开门走进来，恰好看到满地的狼藉，还有双手撑在桌子上，明显刚刚发过脾气的宋绾。 “绾绾，这是怎么了？” 宋绾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太好。” 宋平章不满道：“新闻我都看到了，你还想瞒我？” 宋绾抿唇不言，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烦躁。 宋平章却走到她身旁，犹豫半晌，还是问她：“周妄……真的对宋昭那丫头……？” 不等他说完，宋绾便皱着眉打断了他，语气很冲： “怎么可能？那都是记者在胡诌，别人被骗就算了，怎么连您也糊涂了？” 宋平章不满道：“胡诌？那段替周妄表白的语音难道不是你发的吗？” 宋绾无法解释，脸色很难看。 宋平章自顾自说道：“本以为宋昭抓不住傅知珩的心，已经是一步废棋，没成想她居然这么有本事，把京都最大的那条鱼给钓了起来。” “那可是周妄！” 宋平章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悦。 如果能跟周家打好关系，以后宋家定会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宋家日后的盛况，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叮嘱宋绾： “宋昭毕竟也姓宋，是咱们家的人，你是她姐姐，可以适当跟她打好关系，不要那么生分。” 宋绾听得冷笑起来：“你是要我去讨好宋昭？！” 宋平章不悦道：“你难道不该去讨好她吗？连已经定下的项目都能弄丢，你知道公司股东现在对你有多不满吗？” 宋绾死死咬着牙，不说话。 宋平章叹了一口气：“绾绾，我对你寄予厚望，但你这几次做的事真的令我很失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宋绾唇角扯出一抹狠笑。 书房内。 宋平章想了想，从上锁的保险柜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不知是因为上了年份，还是经常被人拿出来翻看，照片边角有些泛黄。 但照片中的人依旧眉眼如画。 她穿着一身做旧的平襟旗袍，在认真看剧本，低垂的眉眼旁边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钟灵毓秀的美仿佛要冲破时间和载体，扑面而来。 时隔多年，故人已逝，宋平章却还是不由自主看痴了眼。 他伸手抚上画中人的脸，发出一声长叹：“宋昭不愧是你的女儿，连迷惑男人的能力都跟你不相上下。” “这么多年了，你停在了过去，仍然那么美，可你看看我……” 宋平章摸上自己的脸：“我都那么老了，你应该更看不上我了吧。” 正在此时，书房门被人敲响。 “先生，楼下有人送来一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你让他等一下，我这就下去。” 宋平章将照片就近夹进文件里，起身离开了书房。 然而一分钟后，门把转动，宋绾推门走了进来。 她拿起那张照片，凝视着那张与宋昭八分相似的脸，狠狠眯起眼。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浮现在她眼前。 宋芙，拍摄于1998年。 她拿走了那张照片。 第146章 你干脆和周妄在一起吧，气死前夫哥 “你找我来做什么？” 咖啡厅内，陈君看向对面的宋绾，心下有些警惕。 陵园那晚给她的震撼太深，她再也无法把宋绾当成从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小丫头。 甚至现在坐在她面前，看着她那张白皙柔和的脸，她心里都有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宋绾漫不经心搅动着咖啡，笑道：“伯母，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今天，我可是有事要求你帮忙呢。” 陈君一点都笑不出来：“我如今都自顾不暇，还能帮你什么？” “如果你要我做陵园那晚一样的事，我劝你想都不要想。” 宋绾抿了一口咖啡：“您放心，不是那种事。” “我这次来，是为了帮阿珩跟宋昭重归于好。 什么？ 陈君狐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喜欢阿珩吗？” 宋绾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她纠正道：“伯母不要乱说话，我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阿珩。” 陈君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看向宋绾的目光变得不善：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喜欢阿珩还吊着他这么久，害得他把婚都离了，还一而再再而三讨好我，你是在耍我儿子还是在耍我？” 宋绾眨眨眼睛，十分无辜道：“害他离婚的人可不是我，我明明叫他不要跟宋昭离婚的。” “如果不是伯母你对宋昭下手，逼得她心灰意冷，这婚又怎么会那么快离得掉？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您的错啊。” 宋绾是真心实意感到愤怒。 要不是陈君这个蠢货自作主张，宋昭这个时候还是傅知珩的妻子，周妄根本不会有机会接近她。 陈君则更是怒不可遏。 这个水性杨花的臭女人，玩弄他儿子的感情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反过来指责她？ 她猛地一拍桌子，冷声道：“我看这场谈话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以前算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宋绾漫不经心按住她的肩膀，将人牢牢按在座位上，缓缓道：“我让你走了吗？” 陈君奋力挣扎，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命令我？” 宋绾一笑：“我当然不敢，毕竟您狠起来，连傅爷爷都能下得手去杀。” 陈君脸色猛然一白，赶忙看向四周，生怕旁人听到一样，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我在陵园的时候不是都帮过你了吗？你怎么还敢拿这件事威胁我？！” 宋绾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 “我也不想，但宋昭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我暂时动不了她，只能委屈您帮我。” 陈君恨得咬牙切齿，明显不愿为人胁迫。 宋绾居高临下望着她，每一句话都无比精准地拿捏她的命脉。 “宋昭那件案子顶多只会让你在监狱待上一年，有阿珩从中打点，你的日子不会很难过，出来之后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傅夫人。” “可如果傅老爷子离世的真相曝光，你猜，你后半辈子还能不能活得那么风光？” 陈君脸上的血色彻彻底底褪了个干净。 “所以，伯母……” 宋绾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一副为她殚精竭虑的模样：“您要为自己着想啊。” 与此同时，宋昭家里。 温乔一窝在沙发上，头枕着宋昭的腿，眨巴着眼睛看向天花板。 “所以，我暂时还摆脱不掉裴钰，在他厌烦之前，我都必须在他身边，当他的宠物。” 她的语气有些自嘲，但更多的是厌倦，抬手捂住脸，怎么想都想不通。 “杳杳，你说我们这是什么运气？这么一窝渣男，偏偏让我们俩给碰上了。” 宋昭垂下眼眸：“我会帮你。” 温乔一连忙坐起来，正色道：“千万不要，你好不容易才从傅家抽身，我不要你再为我折进来。” “而且我的处境也没你想得那么糟，大家都是成年男女，各取所需，他爽到，我也不吃亏，更何况温家还能获益，我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自己这辈子还没遇上真爱，就先被人渣吃干净了血肉。 温乔一只低落了几秒钟，很快又生龙活虎起来：“等温家过了这次的难关，我就跟裴钰分道扬镳，再无瓜葛，杳杳，你真别担心我。” 见宋昭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温乔一连忙岔开了话题： “话说，你跟那位……周妄，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看新闻上说，他好像对你蓄谋已久？你之前跟他认识吗？” 宋昭仔细想了想：“真的不认识。” 温乔一“啧”了一声：“那就奇怪了，他到底是怎么暗恋上你的，我真的很好奇这个。” “还有还有，周妄真的好帅，超有苏感！你看他公主抱你的这张图，在微博都要传疯了，他一只手就能把你腰整个盖住，体型差简直不要太香！” “杳杳，你干脆就跟他在一起吧，气死你那渣男前夫。” 宋昭忍俊不禁：“你说什么呢。” “反正都离婚了，我不想气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形同陌路就最好了。” 温乔一看着宋昭平静的侧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娱乐圈一直有所谓的冷艳系美人，她也见过不少，却都比不上宋昭更适配这个词，她的眉眼，瞳色，还有衔接的弧度都美得要命，却也因为没有瑕疵，反而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感。 还有她的个性，看着淡泊，实则非常果断，爱的时候不撞南墙不回头，然而不爱了，准备抽身离开了，也同样一丝机会都不会再给。 只是…… 宋昭回想起新闻中，傅知珩那明显失去理智的模样，有些痛快地哼笑了一声。 相比她洒脱的杳杳，前夫哥倒完全不像要放手的模样啊。 曾经因为被爱而有恃无恐的人，如今反而变成小心翼翼，卑微祈求爱意的一方，怎么想都觉得大快人心。 第147章 前婆婆，近来可好？ 温乔一划着手机，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宋绾那边发了力，现在舆论一边倒地说你是红颜祸水，婚内出轨勾引周妄，还说你跟傅知珩离婚完全是因为他受不了你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温乔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语道：“颠倒黑白的功夫真是有一手啊。” “你俩离婚完全是因为傅知珩那逼朝三暮四好吗？这些记者脑袋里装的其实是核桃而不是脑仁吧？！” 宋绾从她手里拿过手机，平淡地扫过“婊子”“水性杨花”“狐狸精”等等不堪入目的词汇，眸光晃都没晃一下，跟被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倒是温乔一愤愤不平地猛捶了几下抱枕。 “话说你的周先生呢，这个时候他不该站出来说句话吗？” 宋昭动作一僵，回想起酒店外。 周妄不顾暴跳如雷的傅知珩，愣是将她抱进怀里，近一米九的男人大金毛儿一样赖在她身上，猛蹭了好几个来回。 大概是因为模样实在太浪荡，在记者面前也太口无遮拦，他被看不下去的周家派人带走了。 也难怪周家震怒，明明才对他动过家法，警告他不准再接近她，可他转眼就跑到记者面前跟傅知珩明争暗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混得要命，跟完全没有了理智一样。 只是…… 宋昭想到他背上还没好的伤，不自觉将唇瓣抿出一道细纹，原本冷淡的面容突然变得无比烦躁。 察觉到突然变冷的空气，温乔一不自觉缩了缩胳膊：“杳杳，我在你脸上看到了杀气。” 宋昭一顿，随即坦然道：“确实有点不爽。” 温乔一眯起眼睛，顿觉自己察觉到了某位宋大美女的隐秘心事。 这可是生气的宋昭哎！多罕见！ 只希望别有人来撞她枪口上。 偏偏天不遂人意，这个时候，有人在外叩响了房门。 温乔一疑惑道：“这个时候谁会来？不出意外的话你家门口应该还有记者在蹲守，等着拍大新闻呢。” 宋昭也猜不到，她走过去打开房门，露出的竟是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陈君有些拘谨地捏紧包包，冲宋昭挤出一个十分僵硬不自然的笑。 “昭、昭，可以让我进去一下吗？” 宋昭挑起眉：“你是……来找我的？” 陈君尽力维持着笑容：“是。” 眼睁睁看着宋昭眯起眼睛，用一种很锐利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一遍，陈君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好在宋昭侧身为她让了位置：“进去吧。” 陈君顿时如释重负，捏着包，小心翼翼进了门，沙发上的温乔一冲她邪气一笑。 “呦，这不是前婆婆吗，近来可好？监察总署的饭菜还合您的胃口吗？” 陈君脸色猛然一变，下意识想发怒，但不知为何，硬生生忍住了，强行挤出宽容的笑弧。 “你是昭昭的朋友吗？那个……我跟昭昭有些话要说，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温乔一打了个哈欠，鸟都不鸟她。 宋昭坐下，抬眸看她：“乔乔是自己人。” 言下之意，让她要说就说，不说就赶紧滚。 陈君别无他法，只能坐下，绞尽脑汁地开了口：“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害你受了很多委屈，而我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准备在判决彻底下来之前，来请求你的原谅。” 一番话下来，客厅里静谧得落针可闻。 温乔一颇为意外地看向宋昭，黑白分明的眸中明明白白传达出一个意思—— 这老巫婆难不成是疯了？ 宋昭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让心怀不轨的人忐忑难安。 陈君偷偷拿眼神去瞄宋昭，但其实她什么都不能从那张冰雪一样的脸上看出来，便只能自己揣摩。 “我给你敬杯茶，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就把它喝下去，好不好？” 说完之后，陈君连忙去拿茶几上的水杯：“这杯有点凉了，我、我去重新倒一杯。” 看着陈君的背影，温乔一看乐子一样，起身跟了过去。 岛台前，陈君侧着身子，飞快从包里拿出一包粉末，全数倒进了茶杯里，摇晃，搅匀。 罪恶的粉末很快化为泡影，最后融化在透明的水色中，不见丝毫踪影。 陈君呼了一口气，端起茶杯转过身，却被身后笑靥如花的温乔一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前婆婆，你在干什么呢？” 陈君额头上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我、我什么都没干。” 温乔一了然地点点头，突然伸手指向她身后，惊呼道：“你后面……” 陈君被她一惊一乍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回过头，结果被迎面而来的重物一下拍晕过去。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温乔一看着收回手的宋昭，觉得美人儿今天战斗力格外高，她忍不住问：“你拿啥拍的她，杀伤力那么强？” 宋昭将手上那本厚厚的蓝色炸弹举起来，露出上面清晰的几个大字。 “外科学。” 温乔一：“……” 她默默竖起大拇指，医学牲，惹不起。 “所以，她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下药？” 温乔一举着那杯被加了料的茶，新奇地晃了晃：“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宋昭熟练地从陈君身上搜出手机，随口回答道：“春药，或者是过量的氟立班丝氨，用来提高女性性欲的。” 温乔一目瞪口呆：“宝，你好懂。”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一些我不知道的职业？比如……便衣警察？你知识面多得让我惊恐！” “……” 宋昭用陈君的指纹解了锁，无奈道：“你想什么呢。” “陵园那天，她跟宋绾找了几个小流氓非礼我，今天差不多也是故技重施，不难猜。” 温乔一大惊：“找流氓非礼你？！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昭：“等会儿跟你详说，现在帮我把她抬到房间里去。” “哦。” 闻言，温乔一立刻乖乖过来帮她，还开玩笑说：“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在处理尸体呢。” 宋昭：“……” 说来也巧，就在两人哼哧哼哧搬人时，门铃再次被人按响。 宋昭走到门边，隔着门问了一句：“谁？” “学姐，是我，苏祁。” 宋昭：“……” 温乔一用口型问：“他是谁？” 宋昭：“警察。” 温乔一：“……” 她这乌鸦嘴。 第148章 苏警官，你要逮捕我吗 温乔一看了看地上人事不省的陈君，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怎么办？被他看到了没关系吗？” 宋昭示意她冷静，对门外的苏祁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苏祁语气有些严肃：“有，学姐你把门打开吧，我当面跟你说。” 坚持拒绝不开门，反而才会更引人怀疑。 宋昭看了看温乔一和陈君的位置，正好被沙发挡住，她给温乔一使了个眼色，随后将门打开。 苏祁阳光俊朗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但此刻这张显嫩的娃娃脸上却丝毫不见轻松，反而闪烁着些许担忧。 “学姐，我在楼下发现好几个可疑的人，好像是记者，是冲着你来的吧？” 宋昭点点头：“是，你不用管，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然而她身后，蹲太久脚麻的温乔一没控制住伸了一下腿，发出“嘭”的声响。 宋昭：“……” 苏祁的警察雷达响了一下，本能地探头往里面看过去：“什么声音？” 宋昭眼明手快，用两根手指抵住他额头，轻轻往后推，同时一手拉住房门。 “好了，你没其他事了吧？那赶快回去吧。” 苏祁被那简单的肢体接触弄得心神都荡漾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雷达已经关了，他连忙伸手挡住即将合拢的门。 “等一下！” 宋昭：“……你还有别的事？” 苏祁正色道：“学姐，你家里好像有情况，我怀疑有人偷偷潜进去了。” 宋昭深吸一口气：“没有。” 苏祁坚持：“有！” “……” “你让我进去看看，我帮你确认一下。” 宋昭无奈抚额：“真不用。” 苏祁还以为她在客套，当即义薄云天地猛拍自己胸口，道：“没事的学姐，这我专业对口，累不着，你放心哈。” 说着，他硬是挤开了门，大步往客厅里走去，看到沙发后露出一只女人的脚。 “这……” 温乔一都要慌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宋昭按住苏祁的肩膀，将他反手压在了客厅的墙上，冷静地说：“什么都别看，别管，现在回你家去。” 苏祁看着近在咫尺的宋昭，心口怦怦直跳，他结结巴巴问道：“学、学姐，你难道……在犯罪吗？” 宋昭收回手，想了想：“算是正当防卫吧。” 苏祁松了口气：“那还好……” 然而宋昭紧跟着又说：“不过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不是太合法，苏警官，你要逮捕我吗？” 苏祁彻彻底底愣住了。 按照以往，这绝对不是个会让他犹豫到说不出话的问题。 他可是警察，对待违法分子的态度就是坚决打击、穷追不舍，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他们给揪出来。 可是，如果是宋昭…… 苏祁发现自己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不然他可能就要头脑昏聩到愧对这身警服。 宋昭见他始终不说话，还以为他是默认了，向后退了一步，平静道：“抱歉，我还有事情没做完，至少现在，我不能跟你回警局。” 说着，她将他用力往门外推。 谁知苏祁看着她，突然来了一句：“可以……不伤害别人吗？” 宋昭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苏祁弱弱道：“我说，能不伤害别人吗？” 他这模样，可跟以往的铁血正直形象大相径庭，宋昭愣了很久，才郑重点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只是让他们付出一些该有的代价罢了。” 苏祁点点头，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用一种十分拙劣的语气说道：“哎呀，我眼睛好疼，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跌跌撞撞回了自己家，因为演得太投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还险些摔个底朝天。 宋昭：“……” 温乔一：“……” 心情复杂地关上门，宋昭回到温乔一身旁，看到她长叹一口气，冲她语重心长地说：“我算是发现了，外科书算什么炸弹。” “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就是宋杳杳你这张男女通杀的脸！” 宋昭：“……” “干活儿吧，求你了。” 十分钟后，宋昭拿着陈君的手机，等到了一条匿名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宋绾。 【事情办得怎么样？】 宋昭开始打字回复。 【她喝下那包东西就晕了。】 【很好，下面的事按计划进行，宋昭狡猾得很，你一定把她看紧一点。】 宋昭眯起眼睛：【我冒这么大风险帮你，你连面都不露？】 宋绾当然不准备露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借陈君的手做的，就算到时出问题，也查不到她身上。 可宋昭偏要她过来。 【你手上抓着我的把柄，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最后一次利用我？】 宋绾耐着性子回复：【那你要怎么样？】 【你立刻过来，后面的事由你来完成，你有我的把柄，我也要留下你参与过这件事的证据。】 宋绾有些犹豫，现在这个情况，她实在没有必要过去，徒增暴露的风险。 但陈君显然不好糊弄，万一她鱼死网破，拒不配合，只差临门一脚的计划也可能就此打了水漂。 没办法，宋绾只得松口。 【行，先说好，事成之后，你误杀傅爷爷的事我会从此吞进肚子里，保证世界上不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同样，你也要把今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再对外人提起。】 宋昭捏紧手机，冷笑一声。 傅爷爷的死果真与陈君有关，宋绾也知道这件事，而且一直用它威胁陈君。 这两人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与此同时，温乔一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若无其事对宋昭说：“杳杳，接下来怎么办？” 宋昭却问她：“谁的信息？” 见瞒不过去，温乔一索性直接坦白说了：“裴钰，估计是为了早上的事情来兴师问罪呢。” 她露出苦笑：“真奇怪，他想害我没害成功，毫不羞愧就算了，反而还恬不知耻地诘问我为什么不乖乖上钩，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虽然这样说，温乔一却深知对裴钰这种阶层的人来说，道德和约束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只要他们想，他们随时可以创造出普通人必须遵守的规则。 不管那是不是合理，她都无力反抗。 这该死的受制于人的生活。 温乔一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郁闷的事，然而，她却听到宋昭冷静的声音。 “乔乔。” “嗯？” “要我帮你报复他吗？” 第149章 让她开心一点点，也是好的 上午十点一刻，宋绾来到宋昭楼下，因为害怕被记者发现，她全副武装之后才坐电梯来到宋昭所在的楼层。 进门前，她谨慎地拿出手机，给陈君发了一条信息，再次确认道： 【你是怎么卸掉宋昭的戒心，让她喝下那包东西的？】 宋绾是个很警惕的人，以陈君和宋昭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陈君能成功骗她喝下那杯加了料的茶水，确实不容易，也很值得怀疑。 宋昭也差不多猜到了她要追问这件事，早早准备好了滴水不漏的说辞。 【很简单啊，我就信口胡诌了几句她生母的往事，她就乖乖咬钩了。】 这个说法倒是很可信。 宋绾回想起傅老爷子寿宴那一次，自己也是因为提到了宋昭的生母，才使得她露出了短暂的松懈，从而成功拖着她落入泳池。 不错啊，陈君这个蠢女人，在吃过那么多次亏之后，总算是学聪明了一点。 宋绾唇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伸手去推宋昭的家门。 客厅内并没有看到陈君的影子，只在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宋昭，她紧紧闭着眼睛，只脸颊和脖颈处泛起一圈又一圈潮红。 宋绾知道，那是药效即将起作用的标志。 她很有耐性地走过去，端详着宋昭被药物折磨从而一点点显出情欲的脸，唇角不受控制往上扬了扬。 她带着一点愉悦感叹道：“真可惜啊。” “周妄正为了你苦苦跟家族对抗，如果他知道你马上就会背叛他，他说不定会有多伤心呢。” 突然，她话锋急转，势在必得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安慰他。” 然而—— “你算什么东西。” 熟悉的冰冷话语声自下而上响起，惊吓程度简直不亚于当空在她眼前劈下一道惊雷。 猝然大惊的宋绾下意识就想站起来，然而宋昭反手揪住她的长发，用力向后扯，将她整个人掼倒在沙发上。 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下一瞬，满满当当一杯凉透气的茶水就这么顺着食道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 宋绾咳得死去活来，双颊瞬间涨成猪肝一般的颜色。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悚的。 宋绾很快意识到，那杯茶里被加了东西。 那些恶心的药物正顺着肠道血管进入她的血液循环，激活级联作用的受体从而让她的体温逐渐升高，滚烫，内里的空虚不平一股又一股涌出来。 “呃啊……” 宋绾感到一股巨大的惊恐将她密不透风的笼罩住，当她想起来催吐，拼命用手指扣喉时，实在已经为时过晚。 宋昭从她身上搜出手机，解了锁，给裴钰发了一条信息。 这一切宋绾都无力阻止，她只能用那双被仇恨浸透了的眼眸死死盯住宋昭，披头散发，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宋昭！宋昭！！！” 她叫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生食她的血肉。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苏祁凭借警察那超乎常人的听力和警觉，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异动，犹豫半晌还是赶了过来。 门没关紧，他进来一步，轻而易举看到宋绾脱力一般，趴在沙发上，冲着宋昭极尽恶毒地诅咒。 “早该在你被接回宋家的第一天，我就弄死你！” “还有陵园那晚，我不该给你逃跑的机会，就应该让那几个小混混将你凌虐至死！血肉骨头都拿去喂狗！也好过让你找到机会反过来害我！” 苏祁怔在原地，年轻隽秀的面孔上闪过极其深刻的惊愕和空白，仔细看去，他澄朗的眸底正浮现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戾气。 陵园，混混，凌虐…… 这些光是听着就让他毛骨悚然的危险，全都是冲着宋昭来的？ 周遭危机四伏，看不见的敌人时时刻刻为她准备着肮脏的陷阱，就等着她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苏祁忽然想起半个钟头前，宋昭平静地对他说，她想要害她的人付出一些应有的代价。 当时她眉眼漆黑，肤色细腻白皙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这样干净单薄的人，到底是怎么样躲过一次又一次暗害的？ 又有多少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咬着牙默默隐忍？ 苏祁默不作声捏紧了拳头，突然有些后悔。 他应该直接帮她，不管她想做什么，而非只是袖手旁观，再问一些自以为公正实则毫无分量的废话。 宋昭并不知道苏祁正在身后看着这一切，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点点失去力气的宋绾，平淡道： “可惜了，你没法穿越回过去弄死我，而我也答应了别人，不会弄死你。” “所以，你最好多撑一会儿。” 说完，宋昭转过身，对上满脸复杂、嘴唇嗫嚅的苏祁，她眉心很浅地皱了皱。 苏祁双拳握紧，又松开，心脏因为宋昭那句话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却又被一种奇异的羞愧和心疼封住了嘴，让他一时无法说出话。 宋昭调整了一下站姿，挡住了任何宋绾可能看到苏祁的可能性，这才挥手，示意他离开。 苏祁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往后退了半步，带上了门。 他没有回家，而是扣上罩衫的帽子，直接进电梯下了楼。 走出电梯的一瞬间，两个几乎同样高大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一个眉眼清俊，一个傲慢轻佻，总之是两张让他十分眼熟的脸。 因为来去匆忙，两人都没看到苏祁掩盖在兜帽下的容貌，径直进电梯，按了楼层。 10层。 他们是来找宋昭的，还是那个人事不省的宋绾？ 苏祁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弧。 楼下，几个便衣打扮的记者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盯住来往的住户行人，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风声。 苏祁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按亮手机，看模样好像在打电话。 “兄弟，我现在去找你……” “你不知道，我对面那间房1012，大白天的就发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声响，简直没法待！要不是这样，我能去投奔你吗？” “……” 几个关键词一下子击中了记者们紧紧绷起的神经。 他们对视一眼，连忙扛着隐藏在背包中的摄影机进了楼。 苏祁放下手机，连头都没回，只是从唇边溢出一丝轻轻的叹息，混杂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疼惜。 受身份限制，他做不了太多。 但如果能让她如愿，哪怕只是开心一点点，也是好的。 第150章 丑闻，宋绾当众发情 宋昭下楼的时候，正好跟那群记者擦肩而过。 她戴着口罩，穿着从宋绾身上扒下来的外套，没人认出她。 她甚至还帮一名跑得太急的记者扶了一下摄影机。 后者只看到她口罩外一双冰花般清泠的眼睛，怔住一瞬，连忙反应过来冲她道谢。 “谢、谢。” 宋昭收回手，口罩下的唇角莞尔一翘：“不用。” 进电梯之前，她清晰地听到从她家门前传出的、宛若惊雷乍响一般的惊呼声。 数名蜂拥而来的记者透过宋昭刻意留出的门，清晰地看到门内的场景，镌刻一般，对他们的眼球和大脑都造成了核爆炸一般的冲击。 只见宋绾满脸潮红，女士衬衫衣领被她自己蛮力扒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她一边扯自己衣服，一边勾着傅知珩的脖子，去亲他铁青的脸，时不时发出惨不忍睹的呻、吟声。 “要我，快……” 傅知珩额角青筋狂跳：“……宋绾！你清醒些！” 他偏头避开她硬凑上来的唇，对着个女人，不能骂也不能打，只能狼狈不堪地躲。 偏偏陷入魔怔状态的宋绾手劲大得很，死死抓住他的腰带不放，简直令人抓狂。 他咬牙吼道：“裴钰，你还愣着干嘛？快拉住她！” 裴钰这才收起快要震惊到脱臼的下巴，伸手去扯失控的宋绾。 谁知宋绾闻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男性气味，唇角溢出涎水，直接勾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若无骨的手往他身下探去。 “唔，你也来……” 霎时间，裴钰全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卧槽！！！” 他愣神的功夫，皮带扣被宋绾打开，她用力往下扒他的裤子，瞬间内裤失守，露出一截沉黑色的内裤边。 裴钰不得不做出玛丽莲梦露一样伸手捂裆的姿势。 看着宋绾凑过来的、布满情欲的脸，他只觉得胃袋翻涌，一股想吐的冲动止也止不住。 他忍不住嫌恶大吼道：“……艹！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宋绾哪里还有理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彻底把宋昭扳倒，她可是花了大价钱从黑市搞来了烈性药。 没成想这药没用在宋昭身上，反倒被她自己一滴不漏喝了下去。 现如今药效发挥到了巅峰，她只觉得身上又痒又热，只想赶紧找个男人贴上去，好缓解全身上下虫蚁啃噬一般的痛苦。 门外一众记者经过最初的骇然大惊后，很快反应过来，激动地举起相机摄影机，对着门内衣衫不整的三人一顿狂拍。 妈的，今天真是祖坟冒青烟，让他们赶上大新闻了！ 三人行不常见，豪门三人行更不常见！ 更何况主角还是传闻中冰清玉洁、温文尔雅，被称为豪门富少诱捕器的白月光宋绾！ 还有傅知珩和裴寂两位金光闪闪的京都太子爷！ 新闻一播出去，绝对爆炸！ 记者们一边拍，一边在心里感叹，果然是有钱人，玩得就是花。 平时说什么青梅竹马，友谊铁三角，原来床都是他妈一起上的！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亲密无间。 这么看来，傅知珩和宋昭离婚根本不是宋昭婚内出轨，见异思迁，分明是傅知珩人面兽心，一心想着跟青梅竹马玩3p！ 有记者往前走了两步，拿出话筒往前怼，大着胆子问道： “傅总，对于如今的情况您可以解释一下吗？” “宋大小姐不是您的青梅竹马吗？难道你们之间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关系吗？你跟宋医生离婚是否也是因为她受不了你跟宋绾小姐不清不楚呢？” “请问裴少，你在这段关系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你们是否都是宋绾小姐的裙下臣？” 裴钰脸都黑了。 还裙下臣！裙你妈！ 他刚想对那个胆敢口出狂言的记者破口大骂，然而下一瞬，他紧紧捂住的裤子被抓住机会的宋绾暴力扯开。 他的内裤公然出现在了镜头前，被眼尖的记者捕捉到，咔咔就是一顿连拍。 裴钰：“……” 傅知珩眼明手快，在裴钰彻底暴走之前一掌劈晕了发情的宋绾。 随后他沉着脸，将闯入的记者一窝蜂全赶了出去，掏出电话联系助理和公关部紧急备案。 裴钰脸色简直难看得要命，这边刚把裤子穿上，那边就收到了裴夫人打来的夺命连环call。 他烦躁地揪住头发，骂了句脏话。 “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宋绾是疯了吗？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害我一起出丑？” “明知道我妈最近看我看得紧，这档口闹出这种丑闻，她是想恶心我还是害死我？” 傅知珩抿唇不说话，抬手按住了剧痛的太阳穴，用力捏了捏。 他刚刚是气过头了，现在冷静下来，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宋绾的表现像是被人下了药，可她为什么要来宋昭家里？他母亲又为什么把他也一起叫来？ 还有，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看到宋昭和他母亲的人影？ 就在他思绪纷飞时，身后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傅知珩回头，看到头发凌乱，面如土色的陈君，她一眼就看到了满屋的狼藉和沙发上四仰八叉的宋绾，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傅知珩大步走过去，眉眼是罕见的阴沉，他逼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 陈君心虚得说不出话，傅知珩见她那模样，隐约意识到什么，心底往下沉了沉。 他立刻给助理打去电话，声音里简直带着风雨欲来的恐怖压迫感。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把门外那些记者弄走！我要马上出去！” 与此同时。 傅家老宅。 宋昭停好车，轻车熟路进了门。 光凭一份匿名短信记录没法定陈君的罪，趁现在傅知珩、宋绾和陈君三人都被困在她家，她要再回傅家一趟。 她要去找证据，这是最好的机会。 第151章 我脸有点疼，你手疼吗 傅老爷子的书房陈设布置很简单，沉木摆件，雕花的檀香古木书桌，其中放置的不过是几份文件，几支笔，他在世前常吃的药，还有一副眼镜。 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宋昭将那瓶药拿出来，放进随身带来的透明防水袋里，准备让人去检查检查成分，以此作为目前的入手点。 在整理文件时，一张照片从最底层掉了出来。 宋昭将它拿起来，仔细端详。 是一个瘦瘦黑黑的小男孩，眼神黯淡无光，带点警惕的攻击性，像个在泥巴里滚过的皮猴子，即便在看着镜头，也一副随时准备跃起攻击的模样。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浮现眼前。 26年前，边陲小镇，傅铮。 宋昭的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 对了，还有傅铮！ 傅铮是傅爷爷收养来的孩子，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没有离开过。 而今爷爷出事这么久，他居然一次都没有露过面！ 他是被支走了，还是出事了？关于傅爷爷离世的事情，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宋昭抿唇，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然而身后，有人轻轻推开了门，随后慢条斯理地，将门反锁。 轻轻的“咔哒”声，却仿佛打进了宋昭紧绷的神经里。 她捏着照片转过头，看到西装革履的傅知珩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不久之前被媒体围追堵截拍丑闻的人仿佛根本不是他，眼前的人容颜隽秀，走过来的步伐十分从容，仿佛万事万物都在掌握中，那样气定神闲。 他一边走，一边脱下了碍事的西装外套，解开袖扣、领带，价值不菲的配饰就这么被他随意丢在地上。 他甚至冲宋昭笑了笑：“昭昭，你很惊讶？”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再被媒体困一段时间，才能赶回来？” “差不多。” 宋昭冷冷道：“我以为你会暴跳如雷，毕竟你这个人最爱的就是所谓的面子和风度。” 傅知珩来到宋昭面前，高大的身影顿时像牢笼一样，将她困在原地。 “所以，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宋昭偏开头，无声的抗拒，垂落下来的长睫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厌恶。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母亲和宋绾联合起来害我，被我发现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照傅知珩从前对陈君和宋绾的宝贝劲儿，宋昭觉得他大概率不会相信自己的话，还会反口说是自己在泼脏水，想要蓄意陷害他心中宛若纯白茉莉花一般的青梅和母亲。 谁知时过境迁，不知怎么就发展成了如今宋昭想不到的局面。 傅知珩认真听了她这番话，没有发怒，没有辩解，只是反问她：“那我呢？” “……” 他眉眼竟然很认真，仿佛真的很困惑不解一样。 “是我母亲和宋绾害你，我并没有，昭昭，你为什么把我也设计进去？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迁怒吗？” 宋昭不耐烦地别开眼：“因为我觉得你最近很烦，想教训你，不可以吗？” 傅知珩抿起唇，好像有点受伤，又好像没有。 总之是一副欲言又止，让宋昭看了就觉得厌烦的模样。 她绕开他往外走，谁知傅知珩没看她，大手却像长了眼睛一般，轻而易举将她拉回眼前，抵在书桌旁，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照片。 “……还给我！” 傅知珩将照片举高，眯起了眼睛：“傅铮？” 他垂眸，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危险。 “昭昭，为什么看他的照片？” 宋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跟你无关。” “是吗？” 傅知珩缓缓道。 “昭昭，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就会学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只要顺着我一点，我可以帮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 说着，他那泛起青筋的大手猛地掐住了宋昭的下颌，一个带着烟草味的吻即将落在那花瓣一样好看的唇上。 宋昭忍无可忍，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傅知珩！” 傅知珩被打得偏开头，鲜红的五指印浮现在那白皙好看的侧脸上，他顶了顶被打痛的半边脸，转回头看宋昭。 “脸有点疼，你手疼吗？” “……” 宋昭避开他要来牵她的手，整个人都烦躁得要爆炸。 “傅知珩，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发疯？你到底把傅铮弄到哪里去了？！”” 傅知珩一下子皱起眉，似乎非常介意宋昭口中出现别的男人的名字。 但傅铮的去向，真的跟他无关。 “是我母亲派他去外省出差了。” 听见他的话，宋昭咬牙冷笑一声：“果然，陈君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傅知珩听得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宋昭胸口不住起伏，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往外喷出火星来，冲傅知珩一字一顿道：“陈君害死了傅爷爷！” 傅知珩陷入短暂的沉默，眉心紧蹙起来：“这不可能。” “我母亲就算再不好，她也不可能害爷爷，昭昭，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呵。” 宋昭懒得跟他多说废话：“随你，你现在让开，我要离开。” 傅知珩没动。 宋昭正要再开口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周妄。 她显而易见地愣了愣。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家里人没在旁边吗？他们会同意吗？ 傅知珩紧紧盯着宋昭，没有放过她眼里一丝一毫的情绪。 直到看到那抹浓郁的担忧时，他一直以来压抑的暴躁情绪和酸涩的妒忌才像开了闸一般，不要命地涌了出来。 他冷着脸，一把夺走宋昭的手机，用力捏在掌心里，骨节用力到泛白。 “你喜欢他？”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尾音甚至破了调。 不知是不愿回答，还是不想否认，宋昭只是固执地说：“手机还我。” 她没说不。 她居然没说不！！！ 傅知珩发狠地看着宋昭，黑眸闪过暴怒，宛若黑夜寂寂，突然燃起冲天大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嘭……” 手机被他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那里面还有她拍下来的宋绾和陈君的聊天记录！ 宋昭暴怒的质问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下一瞬，书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傅知珩掐着她的腰，猛地将她按在了书桌上，大手掐着她下颌，迫使她仰起头。 而他几乎贴到了她脸前，炽热的呼吸宛若毒蜂的毒刺，一下下，扎在她脸上。 “宋昭，我可以接受你现在讨厌我，抗拒我。” “但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会放任你跟周妄两情相悦？！” 最后一句话的理智被嫉妒冲刷地粉碎。 有一瞬间，宋昭觉得傅知珩的语气已经到达了歇斯底里的边缘。 只差一个契机，就会彻底失控。 第152章 你想从接吻还是上床开始 宋昭全身都在抗拒着，纤细的手指掐住傅知珩的手臂，无意识地用出了全部的力气，把他精壮的小臂都掐得出血。 然而傅知珩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痛觉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宋昭，看她颤抖的眼睫，紧咬的双唇。 她恨不得每一个毛孔都透出憎恶来。 傅知珩突然就变成了被针戳破的气球，怒火潮水般消退，留下来的却是无边的空茫和痛苦。 像每一个失眠的晚上，他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宋昭从前爱他时的模样。 她那时就像沙漠里顽强生长的仙人掌，只要他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的回应，她就可以撑下去，再爱他很久。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出现在她视野中，她的眼睛就始终是亮起来的。 繁华璀璨的星河都仿佛沉睡在她眼眸中，看一眼，就让人心脏酸涨，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可如今的宋昭再也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拼命试探，拼命去找，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这让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煎熬，他只能反复去回想从前的她，在梦里，在想象里，一遍遍往返于过往和现在。 最后不得已一遍遍认清，宋昭已经不爱他这个事实。 傅知珩感觉很煎熬，很惶恐，他怕穷极一生，都再无法看到那样的眼神。 所以此刻，傅知珩看着宋昭，突然就失去了所有脾气和骄傲，反复呼吸好几次，最终也只能抖着手，去捧她的脸。 即便只是如此简单的触碰，得到的也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不死心，又一次伸出手，被打开，再伸手。 宋昭终于厌烦起来，对他道：“滚开。” 傅知珩却执拗地问她：“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像从前一样爱我？” 在看到宋昭冰冷的视线时，傅知珩突然觉得身体发凉，喉咙像被硬块堵住，他说话时竟微微有些哽咽，显得很是晦涩难听。 “不，不用爱我，只要喜欢我，只要有一点点喜欢我就可以。” 宋昭好像被他这句话震住了，疑惑好半天，才抬头去看他的脸。 傅知珩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一点，可是被连番拒绝以后，即便是他，也很难摆出从容的姿态。 他索性放弃，一字一顿低声道：“我母亲的事，我没有插手去管，月底判决就会下来，她会坐牢，为曾经伤害过你的事付出代价。” “我对宋绾也保持了距离，不再关心她的事。” “兜兜转转，天平两端到底谁更重要，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昭昭，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不要看周妄，不要喜欢周妄好不好？” 说到最后，傅知珩的声线几乎是颤抖的。 但凡他的情敌不是周妄，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底气。 可周妄不仅跟他旗鼓相当，甚至在很多时候，他都稳压过他一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傅知珩知道，面对周妄，他没有十足的自信去跟他争。 他唯一的优势，只有宋昭曾经爱他的两年。 所以哪怕是求，他也要为自己求来一个机会。 宋昭收回视线，露出一个很轻微的笑。 “你说你做了选择，但你又怎么能确定，你以为的砝码还会乖乖待在天平一端呢？” 傅知珩骤然变了脸色，听见宋昭堪称冷血的声音。 “不过你既然问了，那就听清我的答案——” “这辈子除非我是疯了，脑子坏了，或者被人夺舍了，否则我都不会再回头。” 傅知珩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整个人透出一种绝望的灰败，藤蔓一样缠住他鲜红的心，一点点往深渊里下沉。 “而且陈君害死傅爷爷的事情，我绝对会追究到底。” 说完最后一句话，宋昭用力将傅知珩推开。 他这次根本没抵抗，很轻易就顺着力道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在宋昭错身而过时，傅知珩突然轻轻问：“那你会和周妄在一起吗？” 宋昭还是那句划清界限的：“与你无关。” 傅知珩咧嘴笑了笑，像是在自我反省：“我总是不舍得逼你，甚至刚刚都想到了要不要下跪求你。” “结果却是就算我下跪，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是吗？” 他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不知为何，竟让宋昭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不能再跟他多纠缠下去，宋昭快步捡起自己的手机，走到书房面前，用力拧开门把手。 然而，门却纹丝不动。 身后，傅知珩冲她晃了晃指尖的钥匙，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 “宝贝，你出不去的。” 宋昭心底一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知珩却答非所问，自顾自道：“这两天的新闻我都有在看，有些记者说的话真的很难听。” “他们甚至说周妄是不是疯了，居然把我玩过的女人捧在手心当成宝，但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我跟你这两年……连一个正式的吻都没有过。”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宋昭走过去。 背光的身影高大得几乎可怖，那张刚刚还闪过乞求和痛苦的脸此刻冷酷得吓人，像是在盯住猎场里逃无可逃的猎物。 宋昭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突然就意识到了危险，不顾一切去推门。 傅知珩将钥匙咬在唇间，单手扛起宋昭，不顾她的叫骂，将她压在了书桌上。 因为含着钥匙，他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眸中却闪过野兽般诡谲危险的光芒。 “所以，我们来把谣言坐实一下吧，你想先从接吻开始，还是先从上床开始？” “这一次，我尊重你的意见。” 第153章 你扎这里我死不了，可以让你多扎几次 傅知珩从前是个不愿意强迫别人的人，在陈君的教导下，他自小对自己有着近乎严苛的自控和自尊。 正因如此，他当年深爱宋绾却被她狠心抛弃的时候，虽然意志消沉，对她念念不忘，却从没有想过追去纠缠。 这是他做人的信条，对人对事，都留有一分余地。 可此刻，当他掐着宋昭的腰将她抵在门上，看到她那双惊慌的眼睛全然倒映出他的模样时，一股强烈的满足和欲望瞬间席卷了他的心。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如果能真正拥有她，别人是不是就再也抢不走了？ 她会不会就永远是他的了？ 隐秘的恶欲从心底拔地而起，长成参天大树，而后摧枯拉朽一般，绞断了所有绷紧的理智。 回过神时，傅知珩已经俯下身子吻了过去。 这和过去的索吻求爱完全不同，根本没有给宋昭留下拒绝的余地。 无奈之下，宋昭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唇，拼命挣扎起来。 傅知珩一边亲吻她的手指关节，一边空出一只手钳住她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狠狠压住。 他一边用禽兽的姿态困住宋昭，一边低声下气地哀求她。 “昭昭，你爱我好不好？” 宋昭的回答始终只有一个字。 “滚……” 她身上在抖，语调也发颤，双眸迸射出极端的恨意。 因为极度抗拒他的靠近，她的身子向后绷直到了极限，花枝一般秀丽的脖颈上渐渐浮起痛苦的青筋。 傅知珩呼吸很重，逼迫自己不去看她仇视的双眼，自顾自道：“在这里，你不舒服是吗？” 说着，他单手抱起宋昭，带着她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短短的几步路，极度不配合的宋昭暴怒中甩了他好几巴掌，指甲在他俊美的侧脸上划出深深的痕。 傅知珩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脚步不停。 终于，他将宋昭放平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一手摸上她衣襟。 宋昭今日穿着一件方领的嫩藕色上衣，皮肤白皙而冰透，仿佛透过薄薄的皮肉能直接看到里面到淡青色的血管。 傅知珩的眼神越来越暗，呼吸滚烫而沉重，在狭小的空间内，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他伸手扯她衣服，同一时间埋头在她锁骨处，转眼就要落下密密实实的亲吻。 然而下一瞬，傅知珩的动作僵在原地，喉结下意识滚动—— 然而这个轻微的动作，却险些让他碰到脖颈旁尖利的笔尖。 “你……” “别动。” 宋昭头发凌乱，因为衣服被扯开，露出小半纤细的肩膀，在高大的傅知珩面前，显出一种鸡蛋碰石头一样的羸弱。 然而她的眼神却强硬到可怕，紧紧握住一支钢笔，锋利的笔尖对准傅知珩的颈动脉。 那里的皮肤很脆弱，动脉蜿蜒流动着，维系他的生命。 傅知珩顶着被打得发红的脸和满眼的灰败，因为所有的欲望和冲动都被那冰凉的笔尖按住，他的声音反而平缓下来： “你想杀我？” 宋昭往前逼近一寸：“开门！” 傅知珩突然一笑，眼神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死寂：“那你杀吧。” 说完，一个凶狠的吻落了下来，宋昭用力骗开头，那吻便落在了她侧脸上。 他简直不要命了！ 宋昭死死捏着那只笔，下移几寸，用力戳进他坚实的胸膛。 很轻微的一声响，笔尖没入皮肉的剧痛感并没有阻止傅知珩的动作，他甚至摸索着握住宋昭的手，拔出来，又一次扎了进去。 宋昭几乎完全呆住了，失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傅知珩惨淡地笑了一下：“说不定呢。” “你还想再扎一次吗？扎这里我死不了，可以让你多来几次。” “……” 疯子！ 他就是疯子！ 宋昭几乎崩溃了，毫无章法地推搡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傅知珩拔出那只钢笔，随手扔在一旁，大手扼住宋昭的两只手腕，举到头顶，准备撕开那薄薄的衣料。 然而下一瞬，书房被人从外面蛮力破开。 门外出现的，居然是傅知珩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人。 “……韵姨？” 在出声的瞬间，宋昭也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门外。 唐韵沉着一张脸，那双与周妄相似的眼睛扫过傅知珩，恍惚间让他觉得，正盯着他的人不是从来温柔可亲的韵姨，而是周妄。 他嗓音有些紧绷，竭力压稳每一个的尾音。 “韵姨，您怎么来这儿了？” 唐韵看着他，而后猝然发出一声冷笑。 “阿珩，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傅知珩皱了一下眉，似乎不愿回答：“韵姨，这是我的私事。” “我不管什么私事不私事，我现在就要带走宋昭，把她给我交出来！” 说话时，唐韵雍容的眉宇间竟然罕见的显出几分焦灼，一向温柔如水的人此刻也不由得凌厉起来。 宋昭推开傅知珩往外走，下意识追问道：“唐夫人，是周妄出了什么事吗？” 唐韵闻言叹了口气：“那臭小子发疯了，非要见你，我也制不住他，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宋昭的心毫无预兆地向下沉，立刻加快步伐往外走。 却被傅知珩骤然拉住手腕，缓缓收紧，他神情冰冷执拗，明显不愿意放人。 “韵姨，宋昭现在是我的客人，您不由分说把她带走，这不合适吧？” 在宋昭蓄力甩开他的同时，唐韵也挑着眉看向他： “作为长辈，我本来想着给你留点面子，不打算将话说得那么难听，可你是非要逼我啊。” “你刚刚那是对待客人的模样吗？你分明是欲行不轨！” 傅知珩敛下眉眼，有些阴郁：“男女之事，韵姨怎么能肯定是我强迫，而非两厢情愿？” “你这臭小子！” 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一下把唐韵火气拱上来了。 “阿妄说得还真没错！你就是个被甩了还纠缠不休的王八蛋！” 傅知珩：“……” 宋昭：“……周妄跟您说的？” 唐韵一点头：“是啊，那臭小子喊我救你呢，要不然他就……” 她突然止住了话头，一把拉起宋昭往外走： “别说废话了，你快些跟我走，不然那臭小子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宋昭被她拉着，疾步向外走。 谁都没想到傅知珩会突然追上来，从唐韵手中抢过宋昭的手腕，拉到自己眼前，不管不顾吻了下去。 唐韵几乎目瞪口呆：“你疯了？！” 第154章 干脆戳死他一了百了 傅知珩胸口处几个被被钢笔戳出来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鲜血很快将他一尘不染的定制衬衫染成鲜红一片，但他全然不顾，神情竟然宛若癫狂。 然而更让唐韵目瞪口呆的事情还在后面。 几乎是感受到颈间疼痛的一瞬间，宋昭就狠下了眉眼，抬手用力将手指戳进他胸口处血流不止的血洞。 “滚开，傅知珩……” 异物入侵使得原本就惨烈的伤口更加疼痛锥心。 傅知珩额角青筋暴起，冷汗不要钱一样顺着光洁的下颌往下流，砸在地上，泅出一小片水痕。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松手。 直至在宋昭冷瓷一样的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他才踉跄地后腿半步，捂着胸口，唇角勾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宋昭一手捂着脖子，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竭力克制着，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捡起那支笔，戳进他颈动脉的冲动。 她有些厌弃地想，还不如刚刚就戳死他，一了百了，也好过被他这样恶心。 目睹一切的唐韵简直如遭雷劈，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反倒是傅知珩率先一步开了口，神情优雅从容，仿佛刚刚做出那般惊世骇俗举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韵姨，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激动了。” 唐韵：“……” 你那是激动？！ 你都抱着我儿子喜欢的女孩子强吻了，胸口哗哗流血你都不在意，哪个正常人能激动成这样？ 然而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步步看着长大的傅知珩，一时间愤怒、惊诧、唏嘘等多种情绪涌上心头，唐韵连骂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她只能拉住宋昭的手腕，甩下一句气势汹汹的：“走！” 遂消失在了傅知珩的视线。 傅知珩这才脱力一般靠在墙上，低头看了看惨不忍睹的胸膛，发出一声苦涩的讥笑。 这就是剖心之痛吗？ 居然……会这么痛。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想起什么，又猛然睁开，愕然盯着自己伤处。 既然是钢笔，为什么一点墨水都没有？ 想到这里，傅知珩快步走了几步，将被扔在角落的钢笔捡起来，放在手里仔仔细细查看。 他的神情慢慢变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钢笔，而是一支录音笔。 按下开关，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之后，传出来的竟然是陈君的声音。 傅知珩的瞳孔蓦然紧缩。 从傅家离开之后，唐韵坐在车里，装作不在意，可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一旁的宋昭。 清冷漂亮的姑娘此刻不言不语，皮肤白得恍若透明，以至于右边脖颈处那一抹红色的印痕格外清晰明显。 她沉默着，用一张湿纸巾来回去擦拭，粗暴的动作很快将薄薄的皮肤擦得充血破溃，几乎渗出血痕。 但她脸上的表情仍然十分冷淡，仿佛伤不在自己身上一样。 唐韵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抬手制止道：“别擦了，都破了。” 宋昭动作停顿了一下，默默将纸巾收起来。 唐韵试探着问道：“你跟阿珩……” 宋昭平缓道：“已经离婚了，现在没有关系。” “那他今天是……” 宋昭揉了揉眉心，语调有些疲倦，细细听来，还有一丝冰凉的嘲弄。 “发疯，脑子不清醒，又或者是脑子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顽疾，这个不是我的专长，要到脑科检查才能给出结论。” 唐韵：“……” 眼前这姑娘长得一副冰清玉洁遗世独立小仙女的模样，居然还会说出这么有攻击性的话？ 挺有意思的。 但她对宋昭认为傅知珩脑子有病而非对她旧情难忘的观点持怀疑态度，缓了一缓才又问道：“那你跟周妄……” 宋昭顿了一下，细长白皙的手指短暂地搅在一起，一触即分。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唐夫人，可以告诉我吗，周妄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一般的麻烦，唐韵不会特地来请她，神情还那样焦急。 果不其然，提到周妄，唐韵的脸上一时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到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造孽啊。” 宋昭：“？” 唐韵看向她，神情竟有些崩溃，开口就是一个惊雷闷头砸过来。 “那小子在家里闹着要直播呢！” 宋昭：“……什么？” 周家老宅。 “总之就是这样，这两天你被绯闻缠身，周妄又被他爷爷控制着，出不了门，连为你澄清都做不到……” “再加上今天打你电话你没接，那小子就发疯了，闹着要见你，不然就开直播，说是要当着京都众多公民的面讲述他的血泪暗恋史……” 唐韵说着，似乎也觉得太过丢人，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宋昭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暗恋？” 唐韵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你不知道？” “那臭小子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也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宋昭用力抿唇。 傅知珩之前好像也说过，早在她还未跟他离婚的时候，周妄就对她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可……到底为什么呢？ 在她印象里，他退役之后回傅氏的那一次才是两人的初见。 她因为撞见傅知珩对宋绾表白从而彻底心灰意冷，在被发现之际，一只手将她带到隔间里。 昏暗的环境中，周妄将她抵在门上，桃花眸多情又妖冶，四目相对间，竟显出一种隐忍的温柔。 “嫂子，你迷路了吗？” 一句戏谑促狭的，却又带着难以言喻情愫的开场白，拉开了她与周妄相识的序幕。 而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周妄是如何喜欢上她的？ 思虑在唐韵的交代声中戛然而止。 “你记住了，老爷子是绝不允许你跟周妄见面的，我这也是被那臭小子逼得没办法了，才阳奉阴违这一次，要是被发现了，我跟你都得完！” “所以你机灵一点，劝好周妄以后就赶紧出来，让司机送你离开，听懂了吗？” 宋昭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之际，却听到唐韵轻缓的声音。 “宋小姐。” 宋昭止住脚步。 “为防止不必要的误会，我必须再次重申一遍，你跟周妄的事情，周家是不可能同意的。” “傅知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不会轻易放手，周傅两家绝不会允许两位继承人因为一个你走向分裂，而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一次次为了你受罚，做出那些失控的蠢事。”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你把该说的话跟周妄说清楚，让他悬崖勒马才是正途。” 看着脸色泛白的宋昭，唐韵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喜欢做棒打鸳鸯的事，却不代表我没有那根能拆散你们的木棍，你能懂吗？” 第155章 别叫老公，我有主了 宋昭深吸一口气，纤细的五指紧紧握成拳头，嗓音干涩地解释道： “我没有跟傅知珩……藕断丝连，他纠缠我，只是因为劣根性，是占有欲。” 唐韵平淡的声音几乎到了漠然的地步。 “那又怎么样呢？他不会对你放手是事实，为了你跟周妄起冲突也是事实，我不关心原因，只在乎结果。” 宋昭的脸色更白了两分。 唐韵有一瞬间的不忍，但想到屡屡为她受罚的儿子，还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宋小姐，你的存在确实给我们两家都带来很大的困扰，抛开这一点不谈，周妄是我的宝贝儿子，在我心里他配仙女都绰绰有余，我无法接受他跟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在一起。” 宋昭的手指嵌进了掌心，抬眸平视着唐韵：“您的态度，周妄也都认同吗？” 唐韵完全不假思索：“当然！他可是我儿子，最后一定会听我的话……等一下，那是什么？” 她突然眯起眼睛，看向某个地方。 西南方向，二楼窗台处，赫然出现周妄阴沉的脸。 他看到了！ 唐韵心下闪过一抹慌乱，但紧跟着又强迫自己定了定神。 他看到又能如何？她是生他养他的亲妈！这臭小子还敢忤逆她不成？ 唐韵自己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 然而下一瞬，她看到斜倚在窗边的周妄冷冷勾起唇角，朝她晃了晃手机。 那是……直播！ 唐韵脸色顿时大变，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怒骂道： “小王八蛋！讨债鬼！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说着，她连忙伸手一推宋昭，神情急切宛若后院着了火：“你快上去，快上去阻止他！” 宋昭见她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韵气得跺了跺脚，咬牙道：“那臭小子已经开始直播了！你快去拦住他！别让他发疯！” 宋昭也是个蔫坏的，被她这样推着，脚步愣是没怎么动。 唐韵忍不住皱眉，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宋昭莞尔一笑：“夫人，您之前的话我没听清楚，能劳烦您再重复一遍吗？” 唐韵瞠目结舌：“……你是在威胁我吗？” 宋昭摇摇头：“没有呀，我真的没有听清。” 唐韵简直无言以对。 这丫头长着张仙女脸蛋，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好拿捏的软性子，怎么现在眼瞅着跟她家臭小子一样坏？ 是不是她再说一句让他俩分开的话，她就甩甩手不去劝周妄了？！ 然而看着宋昭那张十分迷惑人的脸，唐韵脸色青了红，红了又白，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憋出一句： “不说了！下次再说！你现在快去找周妄，别让那小子发疯了！” 这对嘴硬的唐夫人来说，已经算是服软了。 宋昭立刻顺着台阶下，小狐狸一样的眼睛弯出俏生生的一道弧：“好的，夫人。” 恰到好处的乖甜，像是一阵柔风，轻而易举把唐韵刚刚燃起的火气按了下去。 真真是连气都生不起来。 望着宋昭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令人见之忘俗的眉眼仿佛还近在眼前，那般漆黑，深入人心。 唐韵的思绪七扭八扭，最终拐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 她儿子好看，宋昭那姑娘长得这样好看，以后若是生下孩子，该是一个多么粉雕玉琢、惹人心疼的宝贝团子呀。 唐韵的心思有一瞬摇曳，但也只有那一瞬，她很快清醒起来，猛地摇了摇头。 “我真是昏了头了……” —— 周妄平时并不住在老宅，别说房子，他手下楼盘都多得数不过来。 但近些天他触怒了周老爷子，便被罚在这里面壁思过。 说是思过，其实就是变相软禁，老爷子就是要逼他服软，让他放弃宋昭。 偏生周妄是个硬骨头，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该罚的也都罚了，他就是不松口。 在挨家法的时候，这混不吝还笑着跟周老爷子说宋昭多好多俊，成了他的孙媳妇以后一定给他老人家长脸，气得周老爷子险些没亲自上脚踹他。 一番折腾下来，这一老一小谁都犟不过谁，所以只能先下了软禁的令，算是暂时休战。 本以为周妄人都被困在这儿了，就算他再混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没成想周妄比他们想的还要疯，直接开了直播。 他不是名人，但京都哪里有人不知道周家？不知道周妄？ 因此他一打开直播，不少网友就闻着味儿涌了过来。 视频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跟其他唱歌跳舞的直播间相比，没有任何趣味儿。 但抵不过周妄脸帅呀，冷眉星目，配上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淡红色的薄唇，简直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此刻他闲散地坐着，不是多么板正的姿势，然而曲起的长腿长到没边儿，肌肉在衬衫的包裹下更是令人蠢蠢欲动，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话—— 豪门富少命，顶级男模相。 勾得人恨不能就此化作厉鬼，缠在他身上。 花花绿绿的弹幕疯狂滚动起来，周妄看了一眼，开始挑挑拣拣地回复。 “夸帅可以，但别叫老公，我有主。” 很随意的一句话，甚至有些轻佻散漫，却撩得人心头一阵酥麻。 有人追问他口中说的“主”是不是宋昭，还问宋昭在不在他身边。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妄的脸色一下冷淡下来，眉眼有些恹恹。 不知道他妈刚刚跟宋昭说了什么，左右也不是什么好话，要是把宋昭气走了，她不来看他了怎么办？ 周妄一想到这个就烦。 亏他期待了好久好久，一早上起来就换衣服倒腾自己，结果事到临头了，老婆不来了。 想到这里，周妄英俊的眉宇间浮上浅浅的戾气，让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显出一股逼人的凌厉感，简直冷得像寒冰。 有人看出了他的不爽，在弹幕上问他是不是因为宋昭不在身边，所以不高兴。 周妄磨着牙，哼了一声：“是啊。” “换成你，想老婆又见不到，你能高兴得起来吗？” 【虽然但是，周总，宋医生好像还不是你老婆吧？人家现在有可能跟傅总在一起哦。】 【快别提傅那个渣男了，早上还被媒体拍到跟宋绾、裴钰衣衫不整混在一起，谁知道是不是玩3p呢。】 【所以……根本不是宋昭水性杨花勾引周妄，而是因为傅知珩出轨所以他俩才离婚的？！】 也不知道周妄的眼睛怎么就怎么尖，在无数滚动的弹幕里，一下子就看到了这条。 他坐直了身体，原本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从他脸上消失了，危险和压迫无声无息蔓延出来。 “谁说她勾引我？” “你们看不出来吗，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勾引她。” 话音落下，周妄眼神一晃，跟刚刚打开门走进来的宋昭对上了视线。 宋昭：“……” 周妄：“！” 那么大一个老婆，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第156章 衣柜里，禁忌又暧昧的亲吻 宋昭完全没想到周妄竟会真的开直播，她以为他只是在威胁唐夫人。 这时候如果她入镜，背景还是周妄家里，肯定又会引发有心之人的恶意猜测。 太麻烦，宋昭索性躲到了衣柜旁，准备等周妄关掉直播画面，她再走出去。 周妄则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握拳轻咳了两声，眸中欣喜和亢奋简直要溢出来，铺满那张惊艳的脸。 他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宋昭以为他是把直播关掉了，刚想走出去，却看到周妄举着手机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混蛋一边走，一边还装模作样地说：“刚刚好像有人进来了？你们帮我一起看看？” 宋昭：“……” 他根本没关直播！ 她没办法，又不想被拍到，便只能躲进身后的衣柜里。 想给周妄发消息，又怕消息投出来被直播间的人看到，简直进退两难。 周妄走到衣柜旁，关掉直播摄像功能，画面一下变得漆黑。 【怎么回事？怎么没画面了？】 【周总，周总？摄像头打开一下？】 周妄将手机放在一旁，这才压着笑意，故作疑惑道：“怎么没了？刚刚明明有人的啊。” 宋昭：“……” 他刚刚分明看到她了，还跟她对视了，这会儿就是故意的，故意捉弄她！ 宋昭在心里将周妄骂了一遍，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该不会是在这里吧？” 周妄忍着笑，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果不其然，宋昭正蜷着身子躲在里面，怀里还抱着几件他的衬衫。 漂亮的脸蛋有些紧张，那双清冷的狐狸眼水光莹莹，有些恼怒地瞪着他，眼尾飞扬，一片旖旎丽色。 像是只水灵灵的小狐狸，躲到了他衣柜里，还这么乖的，抱着他衣服。 周妄心脏狂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和狂喜在他血脉经络里窜行。 在宋昭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一矮身，也钻进了衣柜里。 周妄不常在这里住，衣柜里衣服并不算特别多，但即便如此，要挤下两个成年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直播还没关！ 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宋昭双颊漫上绯色，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伸出脚抵在了周妄的肩膀上。 “……不准过来了！” 怕被直播间的人听到，她几乎没有出声，只是用很轻的气音在警告他。 然而狭小的空间里，她全身都是香的，呼出的热气更是香得要命。 周妄喉结剧烈滚动着，刺激感顺着脊柱往上蔓延，这一瞬间，几乎让他头皮发麻。 宋昭惊恐地看着周妄沉沉喘息着，大手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像把玩玉石一样，暧昧地摸了好一会儿。 那感觉又痒又奇异，宋昭忍了忍没忍住，还是想踹他。 周妄却用了点力道，手从脚踝往上滑，慢慢握住了她的小腿，半强制性地，让她缠在了他劲瘦的腰上。 宋昭说话声音都开始抖了：“周妄……” “你别……”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仿佛欲拒还迎一般的柔媚声线配上那张惊慌失措的漂亮脸蛋，简直让周妄最后的理智都溃不成军。 他几乎以一种饿狼扑食的速度将宋昭压在了衣柜里。 可怜宋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听到他擂鼓一样的恐怖心跳。 周妄开了口，声音不知为何，哑得有点吓人。 “你好乖……” “就这么躲在我衣柜里，像小媳妇一样抱着我衣服，眼睛水蒙蒙的，好像我再做点什么，你就会吓得流眼泪，我这时候吻下去，就能尝到你眼泪的滋味……” “衣柜里全是你的味道，我的衣服也沾上了，这么香，这可怎么办……” 他说话简直……简直让人羞耻！ 简直不要脸！ 宋昭再也听不下去了，小声骂他：“别说了！” “直播……” 她本来是想提醒他直播还没关，万一这里的声音传过去被听到，那就完了。 可她话没说完，就被周妄叼住了嘴巴，他菲薄的两瓣唇跟她贴了一会儿，温温热热的，交换彼此的呼吸。 宋昭被亲得一脸懵，不知是因为与她身体贴着身体的周妄温度太高，还是她自己害臊，总之她细嫩的脸蛋肉眼可见在发烫。 周妄捧住她脸的时候，指尖都被烫得抖了一下。 旋即他后退了一点，一口咬住了她侧脸那一点丰盈细腻的软肉，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宋昭：“……” 感受到脸颊上湿湿热热的触感，她整个人都烧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偏偏无法出声，只能用力咬住唇，伸手揪住周妄的头发。 滚啊，混蛋。 周妄被她这样揪着，发出两声沉沉的闷笑，忽而讲了句情话。 “我好想你。” 宋昭动作一顿。 周妄又说：“你想我么？” 宋昭抿抿唇，手上失了力道。 就是这一刻。 周妄得逞一笑，抬起宋昭的下巴，无比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宋昭：“！！！” 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这次是真的唇舌交缠，密不可分。 他亲得太凶了，宋昭不由得皱起眉，眼尾溢出生理性的水痕。 她往后退，周妄就往前跟，步步紧逼，分寸不让。 最后宋昭退无可退，被周妄一把捞回去，吻得更深。 还惦记着直播的事，她连喘息都不敢大声。 原本揪住周妄头发的手也不知何时失了力道，垂落下来，被恶劣的某人抓住，手指嵌进指缝，用力握紧。 第157章 你到底跟不跟我谈？ 周妄的吻跟他这个人一样，总是不温柔，反而有点凶，侵略性极强。 宋昭被迫承受着，两瓣唇被吮得充血，像盛极的花瓣，内里甘甜的津液被碾碎了，再尽数吮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唇舌都要失去知觉。 微微痛苦地闷哼一声，却只换来周妄一瞬的停顿，之后便是新一轮的追吻。 宋昭几乎崩溃，拼命想躲：“……不要了……” “再亲会儿……” 周妄简直就是个亲亲狂魔，一旦厮磨起来，他完全不知疲倦，也丝毫不想收敛。 宋昭都有一瞬间害怕，他会直接把她嘴唇咬下来。 她实在是有点崩溃，费劲地挣开周妄的手，发颤的手指揪住他头发往后扯，眼睛嘴巴红成一片。 “……我让你别亲了！” 周妄被迫仰起头，露出清晰的下颌和喉结线条。 原本削薄的唇因为过度用力的亲吻显出一片丰腴的红，浅浅的水痕被他舌尖一扫，自然而然吞入腹中。 他的眼神仍然暗得可怕，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像是一头失控的猛兽，还未得到足以让他平静的安抚。 不够，还不够。 他粗糙的手指来回剐蹭过宋昭的唇，刚刚才惨遭蹂躏的地方一摸上去就有种刺刺的疼，宋昭忍不住皱了皱眉。 周妄嗓音沙哑：“……疼？” 宋昭用眼神瞪他。 废话！ 周妄闷笑两声，清冽的声线因为刻意压低，显出几分金属质感。 他捧着宋昭的脸，微微低头，很轻地在她唇上贴了贴，像是安抚，难以言说的温柔与爱惜。 宋昭被一下一下啄吻得有点迷糊。 周妄的强势她无法拒绝，而他的温柔更是让她无从抵抗。 就这么贴了一会儿，周妄退开一点，眼睛仍然牢牢盯在她身上，忽而问道： “谈吗？” 他这语气就像是个把三好学生怼在巷子口，逼人家跟自己处头像的流氓黄毛儿。 宋昭偏开头，竭力稳住呼吸，轻轻咬字：“……不。” 她才不跟这个混蛋谈恋爱。 明明直播还没关，就把她按在这里……做那种事！ 他简直无法无天！就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周妄用手指来回摩挲着宋昭的脸蛋，摸她湿润的漂亮眼尾，被水汽氤氲成一团的纤长睫毛。 从心里觉得她就像是个冰晶做的手办，好看得要命。 他吞了吞口水，嗓音又哑了一度：“不跟我谈，还来找我？” 宋昭：“……” 她不理会，默默往后磨蹭，想要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他的眼神太吓人了，蛰伏在黑暗里，肩背肌肉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要朝她猛扑过来。 谁知周妄只一眼便将她的意图看穿，一手捞起她的腰，愣是将她抱着坐到了他身上。 她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滚烫的地方，正冲着她，蓄势待发。 宋昭的脸登时变成红透的番茄，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你松手！” 周妄眼神已经沉得不像话，盯着眼前的宋昭，恨不能立刻就将人拖回巢穴里，让她哭一整夜，哭到神志不清，只能趴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他闭了闭眼睛，因为极度的忍耐，手背暴起一片骇人的青筋。 宋昭明显感到他身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点，吓得一动不敢动，半晌，才颤颤巍巍去摸他的脸。 “周妄……” 嗯。 周妄无声应她，她声音颤颤的，眼眸很湿，长发被他蹭得散开，浅粉色的发绳缠在发尾，像只蝴蝶停在她发丝间。 他下意识抬起了手，却吓得宋昭心里一慌，立刻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你别动了……” 周妄任她抓着，又问了一遍：“谈不谈？” 宋昭抿着殷红的唇，感觉头在隐隐作痛。 “你非要现在问这个问题吗？直播你都还没有关！” 周妄一点头，浑不在意的模样：“嗯哼。” “所以你跟不跟我谈？” 宋昭：“……” 谈他个大头鬼！ 来时唐夫人说的话来近在耳边，宋昭就算心再大，此刻也不可能毫无芥蒂，说谈就谈。 正常人都会跟她一样。 可偏偏某位周少爷不是正常人。 宋昭感觉到周妄低下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犬齿威胁似的磨了磨。 “你不答应，我就当着直播间那么多人的面，亲、到、你、哭。” 最后几个字他拖长了尾音，听上去简直流氓得让人想打他。 “你……” 周妄这次咬住了她嫩嫩的唇：“你的回答。” “跟不跟我谈？” “……” 宋昭闭上眼睛，睫毛宛若飓风中惊飞的蝶，拼命乱颤。 她咬牙切齿：“……谈。” 得到肯定的答复，周妄这才心满意足。 他勾着宋昭的肩膀，将头搁在她肩膀上，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活，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宋昭急得去捂他嘴：“你别笑了！被人听到我就杀了你！” 周妄被捂着，只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漂亮桃花眼，声音从手掌下传过来，有些瓮声瓮气：“女朋友。” 宋昭白皙的耳朵尖都红透了，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 “嗯。” 周妄看着就心痒痒，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爱不释手，同时对宋昭说道：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你别生气。” 宋昭：“你说。” 周妄一鼓作气：“其实我早就把摄像头和声音关掉了。” 宋昭：“……” 眼见宋昭陷入呆愣，偏偏周妄还坏心眼地凑到她耳边，亲了一口那红通通的耳朵，揶揄道： “所以你其实不用怕……你可以叫出来的。” 宋昭：“……” 硬了。 说的是宋昭的拳头。 她看着周妄那张好看的脸，突然问道：“你以后会家暴吗？” 周妄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神情郑重： “宝贝，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可怕的错觉？我身为二十一世纪好男人典范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可怕的事情的！” “……” 宋昭冷冷一笑：“我信你。” 周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紧跟着宋昭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家暴。” 周妄：“……” 宋昭面无表情补充：“就是现在。” 第158章 他亲你的时候，有我亲你舒服吗？ 任谁都想不到，在外呼风唤雨、走到哪里金粉就扬到哪里的周少还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周扬此刻半弯着腰，一只耳朵还被宋昭捏在手里。 他不停讨饶，一张俊秀的脸都皱成一团：“我错了，女朋友，宝贝，老婆~~” 百转千回的语调配上他本就磁性好听的声音，简直能让人酥了骨头，但凡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绝无可能抵抗得住。 但宋昭心却硬得很。 这时候叫奶奶都不管用。 在宋昭的威胁下，周妄乖乖关了手机，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床，唇角勾了勾。 宋昭意识到不好：“你笑什么？” 下一刻，她被暴起的周妄单手扛起来，几秒钟的失重过后，她摔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周妄随之覆上来，手掌撑在她身体两侧，看她如海藻般披散开的长发，还有那张明显有点懵懵的嫩白脸蛋，饥渴难耐地磨了磨牙。 下一瞬，他手指扯开了宋昭的衣领，在她的惊呼声中，猛然低下头。 “别……” 周妄的动作僵住，死死盯着她被衣领覆盖住的锁骨上方，那片皮肤被摩擦得发红，边缘还有血迹，但仍能让人一眼看出端倪。 那是个吻痕。 还是刚形成不久的吻痕。 周妄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了。 宋昭眸中闪过一抹屈辱，颤抖的指尖拉扯过衣领，想要将那块肮脏的地方遮挡住。 她怕周妄误会，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嘴唇颤了颤，最终也只是语不成调。 “我……” 周妄却倾身吻住了她，动作很温柔，声音更是温情：“不用解释，我知道。” “我们宋杳杳受委屈了，是不是？” 宋昭蓦然僵住。 原先在心里翻腾的不安、害怕周妄误解的忐忑还有被傅知珩欺辱的委屈，种种情绪好像都被那句饱含疼惜的话抚平了。 宋昭闭了闭眼睛，抬手勾住了周妄的脖子，主动回应了那个吻。 他菲薄的唇角只有在亲吻时，才能感受到柔软温热的触感。 再冷的人，再硬的骨头，都会在熨帖的亲吻下变得柔软，变得有弱点。 将人分开后，一条暧昧的银丝从唇边一闪而过。 宋昭偏开头，兀自平复乱到不行的呼吸。 周妄还是压着她，一手在她腰间流连，半天都不放开。 宋昭转回头去看他，却看到他低垂着眼眸，鸦羽般的睫毛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寥落。 男朋友现在好像很不高兴，是还在介意吻痕的事情吗？ 虽然知道她是被迫的，但还是介意。 宋昭抿了抿唇，听到周妄平静的，却莫名怨气冲天的声线。 “前夫哥还是有本事啊，还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宋昭耐心解释：“是他发疯，我没躲开，我只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 周妄脸色很难看，嫉妒得要死：“狗都能在你身上留印记，老子为什么不行？” 宋昭：“……” 懂了。 她直白地问道：“你想咬我，是不是？” 周妄大声：“是！” 宋昭叹一口气：“那你咬吧。” 她这样好说话，倒是让周妄愣了一下：“真的让我咬？” 宋昭抱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语气一如既往平淡，但细细品味，却又好像多了些许宠溺。 “嗯，男朋友的特权。” 这是仙女给他的特权。 一句话落下，周妄简直狼血沸腾，得寸进尺道：“我想咬哪里都可以？” 宋昭想了想，允了：“可以。” 然而下一瞬，周妄猛地掀开她衣服，脑袋埋在她胸口，犬齿很轻的，刺进柔软的肤肉。 宋昭：“……” 有点疼，但更多的是害臊。 她忍不住推搡自己胸前的那颗脑袋，咬牙切齿道：“……王八蛋。” 她又没让他咬这里。 说是咬，但其实周妄根本不舍得用力。 他只是嫉妒，太嫉妒了。 那个吻痕并不会让他愚蠢到怀疑宋昭，觉得她跟傅知珩藕断丝连，旧情不断。 但他得承认，那确实让他想起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从前的傅知珩和宋昭是夫妻关系，他拥有宋杳杳那么久，听她叫过老公，抱过她，亲吻过她，甚至做过更亲密的事。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嫉妒得快要爆体而亡，恨不得立刻把傅知珩弄死。 宋昭抬起胳膊捂住眼睛，尽量忽视胸前的怪异感觉。 她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知道生气的男朋友是需要哄的，她应该要付出一点代价。 这是正常的。 放轻松，宋昭，他是你喜欢的人。 宋昭在心里开导自己。 然而下一瞬，她感觉到胸口的混蛋收起了犬齿，拈酸地问她： “我亲得你舒服，还是他亲得你舒服？” 他声音太小，宋昭没听清，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周妄像吃醋的坏狗一样，猛地窜起来，捧住宋昭的脸，狂风骤雨一般的吻便落了下来。 一边亲，他一边气急败坏地追问：“我亲得你舒服，还是他亲得你舒服？” 宋昭：“……” 她忍无可忍道：“周妄！你够了！” 听听这是问的什么话！ 她什么时候跟傅知珩亲过？ 周妄更委屈地吼回来：“你还凶我！” 宋昭：“……” 她无奈抱住他，纤细手指一下一下抚过他金贵的脑袋：“我只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只喜欢你。 周妄感觉自己要被巨大的甜饼砸晕了，他晕头转向的，一下子把傅知珩忘到了九霄云外，缠在宋昭身上，双眼放光。 “那我能摸一下吗？” 宋昭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你要摸什么？” 周妄喉咙滚动，一手指着她胸口，沙哑道：“摸摸。” 宋昭简直无言：“……从我身上……滚下去。” 周妄不依不饶：“摸摸嘛，我也给你摸我的。” 说着，他拿起宋昭的手往他胸口贴。 他在军营里待了很长时间，肌肉全是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跟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还有所不同，手感特别好。 宋昭触电一般将手收回来，脸蛋涨红，简直拿他没办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 “这么下流……” 周妄完全不以为耻，情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我喜欢你，所以对你有冲动，这很正常。” 说着，他伸手往下探。 宋昭面无表情把他踹了下去。 “嘭”的一声。 周妄顶着一张懵逼的帅脸，无辜地望向宋昭，动了动嘴，刚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瞬，门外传来护卫兵的声音。 “老首长，您来了。” “开门。” “是。” 爷爷来了！ 周妄脸色一变，立刻上床，抱起宋昭将人裹进被子里，顺带整理表情，正襟危坐。 下一刻，门被打开。 第159章 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把宋昭藏进被子里 宋昭被卷在被子里，整个人几乎趴在周妄身上，脸前就是他坚硬的小腹，衣料被褥间传来一种淡淡的香气和热气。 那热气熏得宋昭面红耳赤，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周妄的衣服，示意她一只脚还露在外面。 周妄在周老爷子的视线到来之前，拉过被子将人拢得纹丝不露，而后镇定地叫了一声：“爷爷。” 周老爷子视线在他身上一扫，威严目光压得人喘息困难。 “你这么有本事，都敢直播去丢人，还管我叫爷爷作甚？该是我管你叫爹。” “……” 周妄深吸一口气，挤出点笑意：“爷爷，您别开玩笑了。” 周震山垂眸不言，良久才再次开口：“你真的非那宋昭不可？” 周妄回答得毫不犹豫：“是。” “就算您把我全身的骨头都打断，血都放干，我的回答仍然不会改变。” 周震山苍老的双眸沉了一下，想到多日前刚刚受完家法的周妄，那时他全身浴血，却笑得张狂肆意。 用一身无足轻重的血肉换来了一个人，这笔生意只会叫他觉得值当。 周震山沉沉道：“如果我始终不同意，你能如何？” 他说的不是你要如何，而是你能如何。 位高权重了一辈子的周老首长，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孙子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要他断骨就断骨，要他折翼就折翼。 就算他此刻还有余力反抗，那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到头来，还是要臣服于他的爪牙之下。 然而周妄微微笑了一下，唇角弧度带着几分气定神闲。 周震山看着面前年轻隽秀的面容，怎么都想不到他藏在被褥之下的手正绕着宋昭的头发，一下一下摩挲她的脸。 宛若偷情一般的感觉，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宋昭想躲，但又怕自己一动就会叫目光如炬的老爷子看出端倪，便只能生生忍着他狎昵一般的逗弄。 周妄看向周震山，澄朗的双眸中终于一点点浮起野心。 “爷爷，您今天来就是因为意识到，您已经困不住我了是吗？” 周震山脸色一暗，并不言语。 确实如此。 如今的周妄已经接手了周家那偌大的商业帝国，甚至在军营里，他的威信也已经不逊于早已退居二线的他。 他已经没有任何手段能再强行控制他的人身自由了。 周妄缓缓道：“头狼垂垂老矣，族群中总会产生新的头狼，爷爷，头狼当初是您，如今是我，您应该接受才是。” 周震山向来沉稳的呼吸终于被他气得混乱起来，怒道：“你是在威胁我？” “我告诉你，就算你如今本事大了，翅膀硬了，但只要你姓周，你是我周震山的孙子，我就决不允许你跟那个宋昭搅和在一起！我们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周妄用手掌捂住了宋昭的耳朵，独自一人面对周震山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爷爷。” 周震山气得胸口起伏，终于忍不住拂袖离去。 临走之前，他转回头看了一眼周妄拉到平胸的被褥，像是终于找到了一点发落他的理由，当即训斥道： “你这是什么姿势？把被子给我拉下来！” 周妄神色一变，僵硬道：“我……这样挺好的，您还是先走吧，不用管我。” 然而周震山充耳不闻，命令身后跟着的勤卫兵：“去！把他的被子给我拽下来！” “是。 周妄：“……” 被子里的宋昭：“……” 宋昭反应很快，立刻抱紧了周妄的腰，整个身子都几乎贴在他身上。 周妄也反应过来，连忙将宋昭连人带被子紧紧抱进怀里，一只腿还隔着被子压住宋昭的腿，把她整个人都困在自己和被子中间。 勤卫兵站在床尾，用力扯了扯，但被子纹丝不动。 再扯，还是不动。 他终于松了手，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看向周震山：“老首长，这拉不下来啊。” 周妄佯装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就想这样睡，爷爷您别管我了。” 周震山重重一声哼：“随他！我们走！” 勤卫兵跟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周妄才终于松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手，怀里抱着宋昭，让她跟他躺在一张床上，这简直是他从前做梦才会发生的事。 太幸福了，他一点都不想放开。 宋昭想从被子里出来，却被周妄紧紧抱着，怎么都动不了。 “快松开！我得走了，等会儿你爷爷又折返回来怎么办？” 周妄把头埋在被子里，额发扫过眼尾，没挡住他潋滟的笑意：“不会的。” “你别走了，今晚留下来陪我，嗯？” 陪你个大头鬼，宋昭红着脸心想。 她摸索着伸出手，朝着周妄脆弱的腰眼处顶了一下，他果然全身一紧，半边身体失去了力道。 宋昭趁机钻出来，报复一般，用被子蒙住周妄的头。 “你不是困了吗？赶紧睡啊。” 周妄忍不住笑起来：“错了宝贝，别家暴呀。” 宋昭这点力道对他而言，根本就跟小猫那喵喵拳差不多，他故意让着她，陪她玩儿，没有一下子挣开，只好笑地露出眼睛，半张脸仍然蒙在被子里。 看着他这副模样，宋昭突然怔了一下。 周妄的骨相太凌厉，五官又格外分明精致，平时看着他，很难忽略他的五官只去看他的眼睛。 这会儿是宋昭第一次这样看他，除了再次感受到那漆黑眉眼的惊心程度之外，更强烈的感受是觉得熟悉。 远到十年前，那个山洞里与她朝夕相处的少年，他整张脸都被迷彩泥和面罩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近到一月前，那个她搬家之后仍然如影随形的男人，闯到她家里，毫不设防之际，被她看到了眼睛。 竟和周妄有种诡异的相似。 为什么，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她会觉得相似？ 陷入沉思的宋昭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周妄已经挣脱了束缚，猛然将她扑倒在床上，淡红色的唇马上就要落到她唇上。 宋昭一下子恍惚起来，面前的人仿佛不再是周妄，而是变成了那个裹挟着黑暗向她压过来的男人。 她伸手抵住了他，闭上了眼睛，一声绝望的抗拒从她紧闭的唇边溢出。 “不……” 第160章 像个没有安全感的疯子 宋昭这模样完全把周妄吓住了。 他立刻将人抱起来，让她贴着他心口，同时大手轻拍她纤细的脊背，声音几乎柔到化成了水。 “别怕，宝贝，我在跟你闹着玩呢，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好不好？” “都是我的错，宝贝打我好不好？你打我好不好？” 说着，在宋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妄便牵着她的手往他漂亮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力道不算小，他却连头都没偏开一下。 宋昭坐在周妄紧实的大腿上，整个上半身都被他抱在怀里，像一尊精美的白玉娃娃。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掌心，又看了看周妄浮现红色印痕的半边侧脸，几乎失声：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妄理所当然道：“我惹你不高兴了，你打我会高兴一点。” 宋昭：“胡说八道！” 她略有些发颤的指尖摸上周妄的脸，尽量让自己从刚刚的胡思乱想中拔出神智来。 “我没有生气，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而且就算我生气了，那也只是我自己的情绪，我可以消化，为什么要打你？” 周妄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摸自己的脸，在心里默默地想：因为我怕你消化不好，会自己难受，会觉得我也不好，会抛弃我。 这些话周妄并没有说出来，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想时时刻刻都表现得像个没有安全感的疯子，那样宋昭会更不喜欢。 他只是顺着她，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周妄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当他狠起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抗住他那嗜血一般的狠戾眼神。 可当他示弱的时候，那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便一改平日的凌厉，反而显出些柔美毓秀的风韵。 长长的婴儿直睫毛没有任何缓冲，像把小扇子，挡住眼眸，于是眸中的失落也变得朦胧惹人怜。 宋昭的心软了一下，捧住他的脸，轻轻问：“疼吗？” 周妄摇摇头，冲她翘起唇角，平时冷漠又矜贵的人，此刻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乖甜。 “不疼。” 他看得到宋昭眼里的疼惜，于是说道：“你喜欢我的脸？” “那我下次会把脸保护得好好的。” 宋昭：“……”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种咬牙切齿的无奈。 “我喜欢的是你。” 这人简直是个呆子！ 周妄怔了一下。 他知道宋昭喜欢他，但这和亲口听她说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心脏好像被打入了成千上万的甜蜜素，膨胀到要爆出来。 周妄唇角上扬到了夸张的地步，就着这个被捧住脸的姿势，低头吻住她，很缠绵地咬她唇角。 耳鬓厮磨之际，一句包涵万千情愫的呢喃落入唇齿交缠勾起的热气间。 “我爱你。” 你喜欢我，可我爱你。 你爱我，我会更爱你。 他情愿泥足深陷在这种不平等的感情中，像虔诚朝圣的信徒，献祭自己的灵魂和血肉。 与此同时。 季氏顶层。 “boss，已经按您说的调查过了，并没有查到跟踪宋小姐那人的任何线索。” 季斯越放下手中的咖啡，镜片后的狭长凤眼折射出冷质的危险光芒。 因为眉骨锋利，这样由下而上看人的时候，更显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拖长了语调，缓缓重复道：“没有查到？” 眼前的人不由将头埋得更低，额头滚落一滴冷汗。 “是……但我们查到了两次报警记录，一次是在两个月前，一次是在一个月前，两次接警的警察是同一个。” “谁？” “姓苏，叫苏祁。” 季斯越眉梢微扬，语调有种兴味：“姓苏？这么巧？” 跟警察总署的那位苏署长一个姓。 “而且我们查到，这位苏警官目前就住在宋小姐对门，他们是邻居。” 季斯越脸上那种轻松感慢慢消失了。 就住在宋昭对面，那么宋昭家里闯进人的时候，他应该是很有机会能发现并将人抓到的。 可他却没抓到，这是为什么？ 还有……宋昭为什么会跟一个年轻男人住对门？ 两个问题在他脑子里纠缠不休，到最后，更占上风的竟然是后一个。 他捏住眉心，声音已然沉了下去：“继续查。” “是。”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继而又被人暴力推开。 季斯越抬起头：“还有什么事……裴钰？” 来人可不就是裴钰吗？ 他脸色简直臭到了极点，高定西装都掩不住浑身寒霜，一坐下就开始倒苦水。 “老季，我在你这儿躲一会儿，你都不知道外面现在乱成什么鸟样。” 季斯越哼笑一声，调侃道：“你是说你跟阿珩、宋绾一起光天化日玩3p，结果被媒体抓个正着那件事吗？” 裴钰：“……” 就像没看到裴钰戾气横生的脸一样，季斯越懒散地靠在办公椅上，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在哪儿搞不好，为什么非去宋昭家里？这是阿珩的恶趣味，还是你的？” 裴钰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朝着季斯越那张妖孽的脸就砸过去，粗声道：“你丫够了！” “3什么 p，我跟谁p也不能跟宋绾p啊，话说回来，你都不知道宋绾当时那个样子，说句不好听的……” 裴钰应当是顾忌着和宋绾的交情，强行忍了一下，但没忍住，还是说道： “就跟发情了一样，我跟阿珩两个人都摁不住她，我内裤都快要叫她扒下来！记者就站在一边拍照，她反而还越来越激动，可能是有人旁观她更兴奋吧。” 裴钰是真被惹毛了，这事儿他完全是无妄之灾，要不是宋绾给他发信息，非要把他叫过去，他也不至于丑闻缠身，沦为笑柄。 因为生着气，他话说得过分，回过味之后也有点怕季斯越生气。 但一抬头，却见季斯越脸上完全没有丝毫不爽的神色，他甚至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用词，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 “那宋昭呢？” “你们厮混的时候，宋昭在哪儿？” 第161章 那些让他夜不能寐的感情 裴钰一听又炸了：“厮混什么厮混？！我都说了我他妈是被陷害的！而且我从头到尾都没看见过宋昭！” 吼完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暴怒的神情慢慢平息下去：“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被宋昭摆了一道？” “不应该啊，如果真是这样，阿珩当时把宋绾劈晕之后就该联系公关部将祸水引到宋昭身上啊，可他迟迟没有动作，只叫人把热搜往下压。” 季斯越眉眼深沉，淡淡道：“也许，宋昭不是幕后主使，只是一开始的受害者呢。” 裴钰下意识反问：“什么？” 季斯越抿抿唇，后知后觉到懊悔。 自己早已经反复表明过立场，不再给宋昭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如今却又忍不住相信她，还反过来为她说话，这实在是有些……掉价。 季斯越不愿意承认自己掉价，于是干脆利落岔开了话题，只敷衍道：“没什么。” 裴钰便没再追问，片刻后，有些惊奇地看着季斯越：“说来我觉得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 “你的态度。” 季斯越：“……” 他不由自主转动起了手上的钢笔，神色如常地问道： “我的态度怎么了？应该跟你一起抱头痛哭来安慰你？” 裴钰笑笑：“不是对我，是对宋绾。” “……” “按照几年前你对宋绾那个宝贝劲儿，这会儿早就冲过去把那群胡乱报道的记者大卸八块，再将我和阿珩揍一顿，最后买一大堆礼物安慰她去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不动如山，听着我那些抱怨的话还无动于衷？” “老季，你对宋绾的关心呢？是没了，还是……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嘭”的一声，限量版的万宝龙墨水笔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季斯越脚边。 而它的主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要把它捡起来。 无言的沉默使得空气都有些流动困难。 半晌，季斯越提了提僵硬的脸部肌肉，忽而笑了出来：“没有的事。” “宋绾帮过我，也救过我，我不会不知好歹。” 裴钰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一翘唇，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也是。” “倒是我，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对宋绾确实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以后你跟她聚的时候就别叫我了，我得躲一段时间。” 宋绾那副情欲上头的模样实在太让他膈应了，不躲不行。 季斯越没有什么表示，只“嗯”了一声，看到裴钰掏出手机开始往外打电话，他一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 裴钰磨了磨牙，眼里的玩味逐渐变成狠意。 季斯越探头看了一眼，备注是温乔一，他挑了挑眉：“怎么，还攥着人不放，你不会动真感情了吧？” “怎么可能。” 裴钰不屑道：“我就是……还没玩够，她人挺烈，看不上我。” 说后半句话时，他笑得有些狠：“这次舆论让我家里人很生气，他们正千方百计逼我结婚呢，她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裴钰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他的情绪已经被调动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季斯越有些不理解：“这样强迫下去，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是在为温乔一说话，只是单纯的疑惑。 裴钰正一脸烦躁地挂断他老妈打来的电话，闻言嗤笑了一声：“当然有意思。” “放她走了，我摸不到又碰不着，还不如把人抓在手心里，不管怎么磋磨，她都不能离开，至于她爱我还是恨我，那有什么重要的，我不需要也不在意。” 季斯越陷入沉思。 这一瞬间，他居然想起了宋昭。 她一次又一次推开他，抗拒他，厌恶他，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他甚至追不上她冷漠的背影。 如果能抓住她，折断她的翅膀，她是不是就哪都去不了，只能栖息在他身边了？ 还有那些让他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的感情、妒忌和怨恨，这些他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是不是就都有存放之地了？ 季斯越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正一点一点加速，渐渐的，有了些许失控的味道。 他抬手摁住那里，像是隔空将那些躁动的欲望全部按回去。 尚且有理智存在，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裴钰站了起来，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烦躁：“我得回老宅一趟，先走了。” “嗯。” 裴钰离开以后，季斯越也拎着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京都中心医院。 宋昭看着手上新拿到的排班表，神色有点冷。 几乎所有的夜班和24小时班都排给了她。 同事王楠在一旁冷嘲热讽：“这段时间大家休假的休假，培训的培训，只能辛苦宋医生独挑大梁喽。” 上次心脏移植，宋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破坏了沈院长的计划，使得明大小姐大怒，他们升职加薪的事情也被迫搁浅，化为泡影。 科室里几乎所有人都恨上了宋昭，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什么难做的工作都丢给她。 本来以宋昭的身份和能力，王楠根本不敢随便招惹她，但谁让医院里还有个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沈院长呢，他对这一切都乐观其成，甚至隐隐有放任的意味。 有他做倚仗，他们这些小角色才敢跳出来。 宋昭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淡地收起了那张排班表，自顾自投入工作中，连个眼神都没给王楠。 王楠气得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她倒是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上午做了近五个小时的手术，下午就又来到门诊坐诊，即便宋昭是个铁打的人，也抵不住有些疲倦。 推门声轻轻响起。 宋昭捏了捏眉心，想让自己提提精神：“你好，请问哪里不舒服？” 看到来人是谁时，她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斯越坐下来，平淡问道：“怎么，看到我你这么不高兴？” 宋昭敛下眉眼，挡住眸中淡淡的厌恶：“既然知道，你还问什么。” 季斯越一直知道她很白，平时看着就有些冰透的意味，这时候更是近乎透明，白大褂穿在她身上，腰肢细到他一手就能圈住的程度。 怎么这么瘦？她很累吗？ 季斯越一点点拧起了眉。 宋昭指了指门口：“你如果没有不舒服的话，就请出门左拐，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第162章 周妄的雄竞心理 她这是要赶人。 季斯越纹丝不动：“宋医生，这就是你对待病人的态度吗？” 宋昭反唇相讥：“有没有病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然有，我最近心脏不舒服，不然做什么挂你的号？” 宋昭闻言顿了一下，强迫自己把那些私人情绪收回去，尽量公事公办问道：“哪里不舒服？” “心悸。” “具体呢？” 季斯越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描述道：“有时候觉得心脏跳得很快，有时候又很慢，很重，像是呼吸不上来。” 宋昭纤细的手指按在键盘上，一边写一边问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这些症状？” 想起你的时候，季斯越无声道。 但他一个字都没说。 宋昭又问：“那做什么会缓解？或者加重？” 你理我的时候会缓解，不理我的时候会加重。 他同样没有说出口。 对上宋昭看过来的疑惑视线，季斯越抬手摁住胸口，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缓缓道：“现在就有。” 宋昭拿起听诊器，对他说：“你坐过来一点。” 季斯越依言往前挪了挪，从善如流问道：“需要我把衬衫脱掉吗？” “……” “不用。” 宋昭将听诊器放在他胸口，心尖，左二肋间，右二肋间，挨个听过去。 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的心跳确实在一点点变快，快得有些不正常。 宋昭眉梢扬了扬，另一只手把住了季斯越的脉搏。 季斯越看着宋昭近在咫尺的脸，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几乎要扑到他脸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将他笼罩住。 明明他所有的命门都叫人捏在了掌心里，季斯越却没有丝毫要挣扎的念头，他甚至不太舍得闭上眼睛，只想让此刻无限制地延长下去。 但那是不可能的。 很快，宋昭就收起了听诊器，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 季斯越却迟迟都没有动。 “你心率确实有点快，但心律还算规整，脉搏也没有异常，去做个心电图看看吧。” 季斯越看着她：“哪里做？” 宋昭：“隔壁心电图室。” “做完还回来吗？” 宋昭觉得他今天话多得都犯蠢。 “报告拿回来给我。” “嗯。” 季斯越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心电图室的护士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病人小哥哥，激动得差点话都说不清楚。 “请、请躺到这边来，我可能要脱掉您的上衣……” 季斯越将衬衫扣子解开，露出精壮漂亮的胸肌和腹肌，护士口罩下的脸都红成了番茄，拿着导联的手都差点不稳。 帅哥突然问她：“听诊的时候不用脱衣服吗？” 护士立刻回答道：“不用的，可以隔着衣服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她的话之后，眼前这帅哥明显感觉有些不高兴。 季斯越平生最讨厌别人触碰他的身体，平时他的体检也都由私人医生为他做，这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 但他硬是忍着做完了。 从护士手里拿回报告，季斯越冷漠地拒绝了对方的示好，大步离开了心电图室。 推开诊室的门，却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高大男人，他正抬起宋昭的下巴，似乎下一秒就要俯身亲上去。 紧绷的神经好像一下子就断掉了。 “你在干什么？！” 心电图报告被季斯越扔到了地上，他冲上去扳过男人的肩膀，青筋鼓起的拳头下一秒就要落在那人脸上。 却又莫名，僵在半空。 季斯越怔怔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只觉得上涌的血色又一下子落了回去，巨大的空茫一瞬间笼罩了他。 “周妄？你怎么在这儿？” 周妄玩味地笑了笑，将季斯越往后一推，殷红薄唇吐出一句令他通体发凉的话：“我来探班女朋友，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一瞬间，季斯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茫然地看向周妄：“你说什么？” 周妄残忍地冲他咧开唇角：“我说，宋昭是我女朋友，也就是你嫂子。” “怎么，老季，你不准备叫人吗？” 季斯越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只感觉到巨大的荒谬和离谱。 周妄让他叫宋昭嫂子？ 这简直荒谬绝伦。 周妄欣赏着季斯越脸上失控的神情，眸底却寸寸结成寒冰。 宋昭伸手拉了拉他，冲他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还在上班，你别打扰我。” 周妄挑眉：“给我点特权嘛，你想你男朋友在季斯越面前丢面子吗？” 宋昭：“……” 她不理解周妄这些奇奇怪怪的雄竞心理，但还是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拉着他到自己身后坐下。 “我马上下班，你乖一点，别闹。” 周妄从善如流点头：“好。” 季斯越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的互动，从没有如此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 他简直是个小丑。 宋昭看向季斯越空空的两手，问道：“你的检查报告呢？” 早在刚刚就被他扔到了地上，但他根本无心去捡，只死死盯着宋昭，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维持住现有的平静。 太丢人了。 抛下助理，独自驱车来到这里，甚至还忍受了那花痴护士在做心电图时触碰他身体的恶心动作，就只为了和宋昭见一面，跟她说几句话。 可宋昭，她竟然早就跟周妄在一起了，成了他的“嫂子”。 多可笑啊。 在这两人面前，他季斯越简直就像个笑话。 不知名的妒火和自尊席卷了季斯越的心，他牵起唇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 “你以为我真是来找你检查的？我季家上下哪个私人医生不比你有用，嫂、子？”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硬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都带了血气。 “我来不过是为了质问你，今天绾绾和裴钰阿珩的丑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使了什么龌龊的手段？” 话一出口的瞬间，季斯越便逃避似的闭了闭眼睛。 多讽刺啊。 他在裴钰面前叫宋绾，表现得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却在宋昭面前叫绾绾，质问她原因，跟多想替宋绾打抱不平一样。 季斯越，你到底想掩饰什么呢。 第163章 无法自拔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面对季斯越的指控，宋昭的神情显得十分平淡，平淡到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他这个人的任何说法和看法一样。 季斯越于是摆出一副更加刻薄的姿态，质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就这么心虚吗？” 他自以为很了解宋昭。 她好像生来就是一副不会为谁弯折的傲骨，平常人拼命追求的钱和权都没有被她看进眼里，最没用也最鸡肋的清白她反而看得比谁都重要。 她一定会解释，季斯越想。 然而宋昭看他一眼，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干的。”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季斯越怔住了，那双向来淡薄寡情的凤眼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浮现出空白。 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不解释？ 是觉得对他解释没用，还是觉得他这个人根本无关紧要，不值得她去浪费口舌？ “……呵。” 季斯越被这两种猜测激得全身怒火上涌。 他几乎是瞬间就盯住了宋昭身后的周妄，这辈子第一次像个背后打小报告的小人那般面目可憎，急不可耐。 “睁开眼睛看看吧，周妄，你喜欢的就是这么个凉薄冷漠，没心没肺的女人，她曾经多爱阿珩你不是不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如今陷害他的时候她照样不会手软。” 说到最后，季斯越的语气终于失去了平日里的那般气定神闲，显出些许妒忌的本色。 “你以为你对她是特殊的吗？你以为你的喜欢有多值钱吗？别做梦了，阿珩的今天又何尝不是你周妄的明天！” 周妄平视着愤怒的季斯越，忽而扬起唇角，漂亮的桃花眼熠熠生辉，一字一句，情谊万千。 “可我愿意啊。” 季斯越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周妄站在宋昭身后，俯下身，下巴懒洋洋搁在她肩膀上，就着这么个歪头的姿势，说完了剩下的话。 “无论她是要害我，还是利用我，我都心甘情愿，我情愿用余生去赌她一点点爱啊。” 直到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季斯越的胸腔才急剧收缩，挤出一口沉重的气来。 疯子。 周妄完全就是疯子，他彻底被宋昭迷昏头了。 宋昭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回头看了一眼周妄，眼神明明白白传达出一个意思—— 你没事吧？干嘛故意说这些话气他？ 赶紧把他打发走不就得了吗？ 周妄的回应是替她捏了捏肩膀，完全一副为她神魂颠倒、甘愿做娇夫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果不其然，季斯越被气走了。 临走时，他的脸色简直风雨欲来，吓得门口的护士险些失手打翻了治疗车。 无言半晌，宋昭抬手抚了抚额角：“……你去演戏的话，早就为祖国挣回来不止一座小金人了。” 周妄闷声一笑，抬手勾住宋昭的下巴，跟她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他的接吻习惯实在不好，不是磨，就是咬，宋昭娇嫩的唇瓣都被蹂躏得充血，口腔里全是他的味道，霸道又蛮横，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宋昭由着他亲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将人往外推。 两人唇齿间牵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周妄的唇也很红，锋利的犬齿隐没在他沉沉呼吸的动作里。 他直勾勾盯着宋昭，眼神暗得要命，像是随时会扑上来的还未餍足的食肉动物。 宋昭从保温杯里取出一颗冰块，含进嘴里，嘴唇红成这样，不降温她待会儿根本没法见病人。 周妄看着她雪白的面颊微微鼓起，显出一点柔软丰腴的弧度，喉咙几翻滚动，咽下垂涎欲滴的口水，喑哑开口道： “就不给亲了？” “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说着，周妄伸手扣住宋昭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压。 宋昭偏头避开他的吻，呼吸有些不稳：“我不喜欢强迫。” 周妄便生生停了下来。 宋昭挣开他的桎梏，俯下身子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休息时间结束，你该走了。” 周妄抬手摸了摸被宋昭轻吻过的唇，站直了身体：“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今晚不行，我要加班。” 宋昭整理好白大褂，坐回了原位，除去发红的唇，根本看不出任何亲昵过的痕迹。 她好像总是这样平淡又清醒，对他的喜欢卡在一个理智的限度，随时可以抽身而出。 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渴望亲密接触、难舍难分的好像也只有他。 周妄眼神暗了暗，没有说什么，只在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 “下次遇到这种事，来找我。” 他说的是宋绾联合陈君一起给她设局的事情。 宋昭点了点头：“好。” 即将从诊室走出之际，周妄照常说了一句：“我爱你。” 宋昭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发红的脸颊被她伸手挡住，有些狼狈地回了一句：“嗯……” “你走吧，路上小心。” 周妄笑了笑，伸手带上了门。 等人彻底走了，宋昭的手才从滚烫的脸颊上拿下来，她出神地看着电脑屏幕，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却怎么都理解不了意思。 她抬手摸了摸红痕未退的唇，片刻后露出无奈一笑。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周妄，喜欢到要拼命克制，才能勉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不在他面前露怯。 强迫自己从旖旎的思绪中抽身，宋昭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响铃几秒后，却还是没有接通。 宋昭清明的眼眸慢慢浮现忧虑。 傅铮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跟着傅爷爷的时间最久，也是最有可能跟她一起找到陈君害死傅爷爷证据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把他找回来。 与此同时，傅氏。 傅知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语气平静地对着电话道：“张律师，我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在走流程了……不过boss，我再向您确认一下，您真的要提前走完公诉流程，让夫人提早服刑吗？” 傅知珩眸色未动：“是，不用怀疑，照我说的做就好。” “嘭……”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陈君带来的保温桶掉在了地上，香气四溢的菌菇鸡汤撒了一地，她本人脸上的血色更是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傅知珩收回视线，对着手机说了最后一句话：“就这样，加快进度。” 说完，他挂断电话，迎面就是陈君怒极的一巴掌。 他脸上立刻浮现清晰的五指印痕，眼尾下方甚至被锋利的指甲勾出了血痕。 “你个不孝子！你在做什么？！” 因为怒极，她尖厉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你要提前把我送到监狱里去？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儿子？！” 说着，她忍无可忍，用拳头胡乱捶打着傅知珩。 傅知珩硬生生挨了几下，转回头看向陈君，语调平平：“打够了吗，母亲？” “如果你打够了，我们就坐下来谈谈关于你害死爷爷这件事吧。” 暴怒的神情就此僵硬在陈君那张青白的脸上。 第164章 你总是伤害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会生气 片刻后，陈君坐在了待客的沙发上，傅知珩坐在她对面，亲手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陈君根本没有心情品茶，诚惶诚恐地开口问道： “阿珩，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爸的死跟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你不要听信了别人的挑拨，我是无辜的！” 越说越激动，陈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紧了傅知珩的手，眼睛里充斥着孤注一掷的希冀。 “我是你母亲，阿珩，就算别人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我啊！” 傅知珩垂眸，视线落在她抓住自己的手上，那双手刚刚甩了他两巴掌，现在又将他手腕掐出了血痕。 他不由得去想，他在她眼里是什么呢？ 是从小可以拿出去夸耀的荣耀，还是犯罪以后可以逍遥法外的保障？ 前者让他从小就生活在严苛的束缚中，被条条框框压抑得透不过气，后者让他在失去了至亲以后，还要替始作俑者掩盖一切。 傅知珩突然觉得很泄气，尤其是看到陈君仍然在狡辩，抵死不承认之后。 他轻轻挣开了她的手，在陈君惊怒的视线中，拿出一支笔。 那支上次宋昭遗落在这里的录音笔，机缘巧合之下，被他发现了其中关窍。 按下开关，陈君的声音流淌出来。 “……我只是让你跟宋昭说，叫她识相一点，不要咬着我不放，这有那么困难吗？我是你亲儿媳妇儿，宋昭不过是一个外人！爸，你难道掂量不出来哪个更重要吗？” “……傅家只有一个儿子，是我拼上性命生下来的儿子，跟我血脉相连！以后这一切都是我和我儿子的！你凭什么收回我的那一份？” “想吃药？门儿都没有！老不死的，今天你要么答应我，要么就给我去死……” 紧跟着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和傅老爷子渐渐衰竭的呼吸。 短短几分钟的录音，却让陈君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老头子当时居然录了音，还保存了下来！ 这可是能定她罪的确凿证据！ 如果落到别人手上，尤其是落到那个宋昭手上，她绝对会就此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好在录音现在是在傅知珩手里。 即便这样，陈君仍然不太放心，眼神直勾勾落在那支录音笔上，冲傅知珩挤出笑容。 “儿子，你是妈妈拼上性命生下来的亲儿子，你一定会站在妈妈这边的，对不对？你现在把录音笔给我，好不好？” 傅知珩没动，陈君渐渐暴躁起来，用力伸手去抢，凶狠道：“给我！” 傅知珩突然站了起来，陈君没收住力道，一下子摔在地上。 “快给我……” 她匍匐着，仍然执着地要去够那支录音笔。 傅知珩居高临下望着她：“我不会给你的。” 陈君崩溃大吼：“我是你亲生母亲……” 傅知珩冷静地点点头，神情有些厌倦：“我知道，你不用一直重复，我本来也没打算把录音笔交给别人。” 听他这样说，陈君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平静，但也只是一点。 “那你为什么还要提前把我送进监狱？说到底，你还不是怕我阻挡你跟那个宋昭？” 傅知珩无奈道：“你以为察觉这件事的只有我吗？已经有人盯上你了，把你提前送进去是目前最好的避祸方法。” “除非你想被宋绾继续利用下去，或者等待别人找到新的证据，让你下半生都待在监狱里。” 陈君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傅知珩严肃的脸，好像又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傅知珩把她扶起来，安置在座位上，缓缓安抚道： “我会提前做好安排，你在里面的日子不会很难过，等出来以后，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或许是知道尘埃落定，不再有转圜的余地了，陈君倒是一反常态地冷静了下来。 她凉凉笑了两声，问道：“你苦心安排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我吗？” “阿珩，你就没有半点私心吗？” 傅知珩迎着她的视线，不闪不避，坦诚道：“有。” “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以我的能力，把你送出国避祸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我仍然让你去服刑，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 傅知珩直白道：“给她出一口气。” “你老是这样伤害我喜欢的人，我也会生气。” 陈君沉默片刻，忽而冷笑出声：“没想到，我儿子还是个大情种。” “随便母亲怎么说，之前有太多次我选择的都是您，这一次，我只想顺从本心。” 傅知珩将录音笔收进密码箱，锁好，拿起办公桌上的钥匙。 “我要走了，母亲，您随意。” 看着傅知珩离去的高大背影，陈君用力掐了掐掌心。 果然，宋昭那个女人，还是把他儿子抢走了。 晚上十点，京都中心医院楼下。 一辆低调内敛的迈巴赫吸引了来往路人的视线。 豪门吸引眼球，然而更令人心神一震的却是从车上缓缓走下来的人。 长腿宽肩，定制西装剪裁得体，一看就价值不凡。 不仅是身材，他的脸也十分好看，直眉挺鼻，白肤红唇，清隽而贵气，像是从书卷里走出来的芝兰公子。 四周响起的惊叹声好像都没有被他听进耳朵里。 傅知珩低头看了看手机，他打了三个电话，宋昭都没接。 昨天他做得过分，她生气也是正常的。 傅知珩深深吸了口气，抬步往医院里走去。 第165章 低声下气的傅知珩 给一位病人换了药之后，宋昭抬步往办公室走去。 却被身后的护士高声叫住。 “宋医生！你医嘱是不是开错了？！这个病人有甲减，你开的是治甲亢的甲巯米唑片！” “现在病人吵着闹着要我们负责！你说这要怎么办？” 她语气很不好，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宋昭听得皱起眉来：“我开的是左甲状腺素钠片，他同病房的41床患者是甲亢，你是不是把人搞错了？” 听到她这样说，护士脸上闪过一抹心虚，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我可不知道这个！反正我是按照你的医嘱来的，现在病人管我们要说法，你赶紧过去一趟认个错！” 说着，她伸手就要来拉扯宋昭，宋昭退后半步，没让她碰到。 “你不必攀扯别人，电脑里有明确的医嘱记录，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纠正失误，向病人和家属解释清楚，过后自然有时间慢慢追责。” 听见宋昭这样说，那护士不仅没有一点羞愧，反倒撒起泼来。 “我不管！就是你医嘱弄错了，跟我没关系！” 说着，那护士上下打量宋昭一眼，语含恶意地揣测： “我知道了，你是不满排班表，所以故意弄出差错连累我们跟你一起受罚是不是？” “你明知道因为你的逞强连累我们全科室都得罪了沈院长，但凡出一点小错都会被拉出来严惩，你还故意弄出这样的失误，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那护士越说越大声，甚至拉出自己的好姐妹陪着她一起造势，硬是要把这口锅往宋昭身上扣。 宋昭不欲多跟她纠缠，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等到把证据整理好，孰是孰非自然能见分晓。 她想走，那护士却不依不饶，扑上来抓她的手腕。 “宋昭！你不能走，给我回来……啊！” 宋昭反手将她甩了出去，冷冷看着她跌到地上，撞倒治疗车，整个人狼狈不堪。 护士抬起头，看到宋昭冰霜一般的眸色。 “本来想给你留点脸面，但我看你是面子里子都不想要啊。” 她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又都掷地有声，听得人心头一慌。 宋昭缓缓扫视四周，脊背笔直宛若韧竹，虽然纤细，却有种令人不敢轻视的强硬。 “医嘱记录就在那里，监控记录也不是摆设，谁还有疑问，现在提出来，我带你去核实？” 无人敢说话。 收回视线，没给地上的人一个眼神，宋昭转身离开。 被众人围观着指指点点，那护士自觉丢了面子，盯着宋昭的背影，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一瓶碘伏拧开，朝着她泼过去。 却没想到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挡在了宋昭身前，一瓶深色的碘伏全数泼在了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 男人回头，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 “嘭”的一声，碘伏瓶子掉在地上，护士朝后退了两步，被傅知珩的眼神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 此时的沈院长正在监控面前看着这一幕。 对于其他人欺负宋昭，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谁都没想到傅知珩竟会突然赶过来。 他戏也看不下去了，当即朝着心外科病区赶过去。 将责任护士训斥一通后，沈院长小心翼翼地去看傅知珩的脸色，语气不乏谄媚。 “傅总，实在抱歉，是我管理不当，让您看笑话了。” 围观众人大惊失色。 居然是傅知珩，时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傅氏总裁，宋昭的前夫！ 不是说他已经跟宋昭离婚了吗？为什么还会专门过来护着她？ 那泼了傅知珩一身碘伏的护士两腿一软，险些没怕得当场晕厥过去。 傅知珩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斜睨一眼诚惶诚恐的沈院长： “你们医院的职工素质，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沈院长额头沁出一滴冷汗。 “抱歉，是我管理疏忽，忽略了职工素养的加强，我这让责任人员停职，还请傅总原谅！” 什么，停职？ 原先那名气势汹汹的护士两眼一翻，一个踉跄，好歹被她身旁的人一把扶住了，没倒在地上。 对于这个决定，傅知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向宋昭，意思是交由她来决定。 沈院长也眯起眼睛看宋昭，一方面担心她把自己给她小鞋穿的事情给捅出来，一方面又在心里琢磨她和傅知珩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说离婚了吗？为什么傅知珩还一副要为她出气的模样？ 宋昭没去看傅知珩，全程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着，她抬步往办公室走去。 傅知珩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跟她说几句话，可她却连看都不看他。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她走呢？ 连忙上去将人拦住，傅知珩抿唇，嗓音干涩：“昭昭，我……” 不等他说完，宋昭挥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清脆的一声响，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宋院长都惊在了原地。 宋昭……居然敢打傅知珩？ 不是说她在傅家卑躬屈膝，是被扫地出门的下堂妇吗？ 谁家扫地出门的下堂妇还敢甩前夫巴掌？ 最诡异的是，傅知珩挨了那一巴掌，竟然完全没有要发怒或者反抗的意思。 他转回头看宋昭，神色间竟然隐隐有种讨好的意味。 “出气了吗？要不要再打一巴掌？” 宋昭面无表情，又甩了一巴掌，冷冷道：“滚。” 傅知珩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他叹口气，有种颓然的低落：“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这几乎都是低声下气了。 宋昭满眼冰冷厌烦，连回答都不屑。 在经历上次的事以后，她光是看傅知珩一眼都觉得脏。 傅知珩自知理亏，也没想逼迫她，而是打蛇打七寸，抛出了一个令宋昭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不是在找傅铮吗？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下落。” 宋昭顿了一下，对上傅知珩真诚的视线。 “我不骗你，也绝不会再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宋昭偏开头：“有什么话你直接说，我还要加班。” 傅知珩皱起眉：“这个点还要加班？谁安排的？” 说着，他看向沈院长。 沈院长当即打了个激灵：“没有！没有这回事！” “宋医生，你怕是记错了吧，你今晚没有班啊。” 他这幅谄媚的模样看得宋昭眼疼，她果断移开了视线。 傅知珩小心翼翼道：“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宋昭：“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傅知珩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保证道：“绝对没有。” 第166章 被你留着我用过的东西，我会膈应 被陈君打过以后，宋昭又在相同的地方甩了两巴掌，傅知珩的左半边脸现在简直肿得没法看。 他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拿眼神去瞄宋昭，那低眉顺目、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他看上去有种与平时截然相反的委屈劲儿。 可相比下来，宋昭的表现就有些冷漠过了头。 她自顾自开好了所有的医嘱，写好了交班表，收拾东西走向电梯口，整个过程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傅知珩。 傅知珩松开了捂着脸颊的手，那双沉玉般的眼眸一点一点失去了光亮，变得有些黯淡。 有眼力见的小护士连忙找出一个冰敷袋，含羞带怯地送到傅知珩面前。 “傅总，这个给您……” 傅知珩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除了宋昭之外的其他人，根本不配出现在他视野里。 医院楼下。 宋昭停了下来，当头就问：“傅铮在哪里？” 傅知珩苦笑一声：“你是真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我说啊。” 宋昭本就长得冷艳，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睛是她给人淡漠感的来源。 然而真正接触下来就会知道，她骨子里并不凉薄，反而是个极其温和、有道德感的人。 恩是恩，怨是怨，她分得很清楚。 如果她对自己的怨恨已经无法消弭，傅知珩便只能用“恩”来扭转局面。 他抬眸看向数十米之外，一个戴着黑色头盔、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冲他点了点头。 下一秒，引擎发动。 宋昭没有耐心留给傅知珩，皱眉问了第二遍：“傅铮到底在哪里？” 傅知珩刚想开口，却好像是看到什么，神色一瞬间变得惊慌。 “小心！” 根本来不及回头，宋昭被傅知珩拉着胳膊护到身后，他自己则被疾驰而过的机车擦蹭着，一下掀翻在地上！ “嘭”的一声，混合着傅知珩压抑的闷哼声，齐齐传入宋昭的耳朵。 她第一反应是报警去追那个肇事逃逸的机车男，然而傅知珩挣扎着，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似乎在竭力忍痛，额头沁出一片细密的冷汗：“昭昭……” 只叫了一声，又没有了下文，只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望着她。 宋昭上下扫视一眼，发现他左胳膊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看样子是脱臼了。 宋昭沉默着，将人扶起来，傅知珩乖乖靠着她，一声疼都不叫，只能在他呼吸的间隙，听到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你胳膊脱臼了。” 傅知珩应了一声：“嗯。” “你能帮我接上吗？” 宋昭没说话。 傅知珩勉强笑了笑，因为脸色过于白，反而显得眉眼更漆黑，透出几分可怜兮兮的真诚。 “没关系，医院就在眼前，我可以自己进去，就是可能要麻烦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小心翼翼托着那只胳膊，转身要往医院里走。 一步。 两步。 “站住。” 宋昭终于开了口。 傅知珩停住了脚步，唇角小幅度地往上翘了翘。 当他转回来看向宋昭时，那抹弧度就被他掩藏得滴水不漏。 他故意装傻：“怎么了？” 宋昭带着他走到远离车马人流的地方，摸上他受伤的胳膊，冷淡道：“忍着。” 下一秒，骨骼复位的脆响清晰可闻，傅知珩骤然咬紧了牙关，下颌砸落一滴冷汗。 宋昭从包里翻了翻，找出一条宽丝巾，做成简易三角巾，对傅知珩道：“低头，手放好。” 傅知珩乖乖照做了，不知是不是刚刚把胳膊连同脑子一起撞坏了，这个时候，他反倒笑了起来。 看着为他包扎胳膊的宋昭，她低垂的眉眼精致潋滟，睫毛乌黑纤细，浅浅的双眼皮宛若花瓣堆叠。 连日来焦躁煎熬的内心仿佛在这一刻被抚平了，酸涩的热流涌动出来，柔柔托着他那颗早已情动的心脏。 傅知珩连眼睛都不舍得眨，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过往。 那时的宋昭不像现在这般冷漠，在他上班之前也会小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她帮他打领带。 他当时不像现在这般喜欢她，更多时候是抱着冷漠的态度，但为什么没有拒绝呢？ 或许是因为宋昭眸中的期待太过明亮好看，触动了他的心，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他默许了。 宋昭便翘起唇角，在衣帽间前千挑万选，选出一条跟他西装适配的领带，踮起脚尖，小心绕过他的脖颈。 她那时害羞得不敢看他，指尖偶尔划过他的皮肤，雪白的面颊都会染上红霜。 特别好看，像初初绽放的石蒜花。 如今回想起来，竟然也格外清晰，丝毫没有模糊。 当时只道是寻常。 傅知珩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当时那些他满不在乎的小事，如今回想起来，却只叫他觉得眼眶发酸，舌根发苦。 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珍惜呢？ 当时的自己难道是铁石心肠吗？ 傅知珩头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怨恨，却不是对宋昭，而是对着过去不知好歹的自己。 做完包扎以后，宋昭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傅知珩把手指在裤缝处蹭干净了灰，才敢摸上那条丝巾，冲宋昭弯了弯唇角。 “谢谢。” 宋昭垂眸：“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更何况，你刚刚也算救了我，现在扯平了。” 傅知珩声音有点涩：“我知道，这条丝巾可以留给我吗？” 宋昭看他一眼，轻声讥诮：“傅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要这不值钱的丝巾做什么？” 傅知珩定定看着她，意有所指：“值不值钱，有没有用，不是看东西，是看人。” 宋昭不知道听没听懂，只回了句：“扔了吧。” 她浅淡的声线里有种刺人的嘲弄。 “好歹也是我用过的东西，被你留着，我会膈应。” 第167章 我要你跟周妄分手，立刻 傅知珩脸色白了白，只能凭借深呼吸，才能勉强缓解胸口处压抑的闷痛。 “昭昭，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宋昭冷冷道：“你想我怎么跟你说话，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你还指望我对你和颜悦色吗？” 傅知珩顿住，他说不出话了。 上次他是气疯了，才会一时失去理智，想要强迫她。 可那能怪他吗？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周妄而无动于衷？ 他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就要疯了。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傅知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语气放得更低。 “上次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宋昭不为所动：“你先告诉我，傅铮在哪里。” 傅知珩没办法，只得和盘托出：“上个月月底，傅铮被派往云省分公司执行任务，昭昭，你找他没用，他什么都不知道。” 宋昭闻言冷笑一声：“找他没用，找你有用吗？” “你是会帮我找证据，还是会帮我指证你亲生母亲？” 提起陈君，宋昭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终于浮现怒火。 傅知珩不敢对上那双情绪激烈的眼睛，只低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母亲跟爷爷的去世没有关系。” “呵，没有关系。” 宋昭拖长了音调，格外玩味：“傅知珩，你什么时候学会自欺欺人了？” “早就学会了。” 傅知珩眼眸变得阴翳：“在周妄一次次表现出对你的在意时，我都骗自己他只是把你当成嫂子。” “事实证明我可笑得要命，天底下哪有想着跟嫂子发展不正当关系的兄弟？！” 事情发展到现如今这个无可挽回的局面，都怪他自己蠢，怪他太没有戒心，才让周妄找到机会钻了空子。 每一次想到这个，他就恨不得穿越回过去，从源头断绝周妄接近宋昭的机会，好让他俩再不能相见。 宋昭却说：“谁说我们是不正当关系？” 傅知珩蓦然顿住，好似预料到了宋昭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你别说……” “我跟周妄在一起了。” 无视面色惨白的傅知珩，宋昭继续说道： “我们堂堂正正，三心二意的人是你，婚内不忠的也是你，周妄很好，你没有任何奚落他的理由。” 他只是说他一句，她都听不下去。 一字一句，都是维护。 傅知珩低着头，双拳紧握，全身肌肉都在细微地发颤。 说完了所有想说的，傅铮的下落她也得到了，再没有任何相处下去的理由，宋昭没有任何留恋，转身拦了一辆计程车。 上车之前，她听到傅知珩轻轻叫住她。 “昭昭，你是知恩图报的人，对吧？” 宋昭上车的动作一顿。 她回过头去看傅知珩，却发现他的眼眸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黑沉，仿佛聚集起了沉寂万年的寒潭，扑面而来的萧索。 宋昭拧起了眉：“你想说什么？” 傅知珩缓缓道：“两年半前，山体滑坡，我救了你，你还记得吧？” “这份恩情我要你还给我，我要你跟周妄分手。” “立刻，马上。” 他一刻都不能等了，必须马上斩断宋昭和周妄的关系。 再这样任其发展下去，他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出租车上。 宋昭回想起傅知珩刚刚说的那两句话，轻轻扯了扯唇角。 真是每一次都能刷新她对他无耻程度的理解。 这份恩情确实存在，她不会不认。 但因为这个，就要她乖乖放弃周妄，傅知珩怕不是在异想天开。 宋昭拿出手机，突然很想给周妄打个电话，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她又收起了手机。 算了，明天再打吧，不急于一时。 与此同时。 LX会所。 包厢内，几个年龄相仿、相貌上乘的年轻人围坐在一起，言笑晏晏。 光是桌子上开好的酒加在一起，都能在市中心买下一套不小的房子，京都最顶层圈子的聚会，足以窥见富贵一角。 而被众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赫然是周妄和裴钰。 声色犬马的场合，当然少不了美人儿助兴。 几乎所有人怀里都搂着美女，会所里培养出来的美人，不仅容貌出众，伺候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为这场聚会平添了些许艳丽魅色。 就连裴钰身旁都围了两个美人儿，一黑丝一白丝，丰腴性感，时不时给他喂一口酒，剥个葡萄。 裴钰倒是兴致缺缺，将喂到嘴边的葡萄又吐了出去，抬眸看向周妄。 他一个人坐着，虽然相貌优越，但因为脸色颇冷，硬是没人敢凑上去。 孤家寡人的，倒成了一股清流。 裴钰开口调侃：“阿妄，那几个姑娘被你迷得眼珠子都快粘在你身上了，你也热情一点啊。” 周妄眉宇间有种不耐烦的劲儿。 “说了不来，你非叫我来干嘛？” 这种艳情的场所他从前就不爱来，现在有了宋昭了，更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要不是裴钰再三请求，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裴钰苦闷道：“这不是心情不好吗，想找兄弟倒倒苦水。” 自从出了和宋绾绯闻的那档子事，他家里人就一直催着他结婚，还把结婚对象都叫到家里去了，他真是烦得要命。 不仅如此，他养的那只桀骜不驯的金丝雀听说他被逼婚，扑棱着翅膀就要往外飞，一连两天都联系不上人。 这才是最让他烦闷的事。 周妄今晚心情也不算特别好，至于原因，说来有些让人发笑。 他总觉得宋昭好像没有特别爱他。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从前他在军营里，想着只要能看到她，跟她说句话就好了，而看到她以后，他又想着她能跟他走近一点，喜欢他一点就好了。 可如今宋昭喜欢他了，和他在一起了，他又贪心地想要她跟他一样泥足深陷，爱他如爱命，不要那么清醒，那么理智。 患得患失，心绪难平。 实在没出息。 更没出息的是，一想到宋昭，他就有点受不了，像有猫爪在挠，他很想见她。 周妄兀自嘲笑了自己一会儿，实在待不下去了，起身就要走。 “走了。” 裴钰眼巴巴看着他：“这么急？家里有人等你啊。” 周妄淡淡道：“有啊。” “谁？” 有道声音跟裴钰的一同响起。 众人朝着声源望过去，来人竟是傅知珩。 他没穿外套，只穿一件暗色衬衫，一边衣袖卷到手肘，另一边胳膊似乎是受了伤，被一条月白色的丝巾吊在胸前，这搭配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随着他走近，在场众人又看了看周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微妙了。 周妄和傅知珩反目，这在圈子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他们组局的时候也会刻意避开，不让两人撞上。 今天倒真是出乎意料了。 至于周妄，他死死盯着傅知珩胸前那条丝巾，眸中情绪翻腾，风雨欲来。 那是宋昭的。 第168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周妄 似乎是没察觉到周妄要杀人的视线，傅知珩自顾自走到中央，慢条斯理整了整丝巾，淡红色的唇角轻轻一勾。 “聚着呢，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此话一出，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众人看看他，又看看神情莫辨的周妄，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开口。 还是裴钰磨蹭着站了起来，虽然唇角带笑，但眉心却微微拧了起来。 他打圆场道：“阿珩你说什么呢，你来都来了，我们还能赶你走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是真有点想赶人了。 前几天傅知珩和周妄在酒店门前险些大打出手的事情闹得多人尽皆知啊，圈子里的人明面上不敢乱说什么，但一个个的就差没把话筒怼他脸前向他打听了。 眼下两人就这么碰上了，万一再闹出点不愉快，被人看了笑话事小，要是真打起来，他都不知道该帮谁。 裴钰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傅知珩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主动向周妄搭话：“我刚来你就走？” 周妄见状一笑：“哪能啊。” 他顶着光，从视觉上将眉眼压低了几分，更显得眼狭鼻挺，多了几分混邪感。 傅知珩今晚是揣着目的来的，他不可能看不出。 但那又如何，他正好也看他不爽。 周妄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低垂的眉眼看不出喜怒。 女适应生上前给傅知珩倒酒，手没拿稳酒瓶，有几滴暗红色的液体险些落到纱巾上，被傅知珩冷脸拂去。 他漫不经心扫了女适应生一眼，那眼里仿佛淬了冰。 女适应生吓得把酒瓶摔到地上，人也跟着跪了下来，一边道歉，一边伸出水蛇一样的嫩手，想要去扯他笔挺的裤脚。 “对不起！傅爷！求您别跟我一般计较……”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 傅知珩却是厌烦地收回腿，不让她触碰一下，冷冷道：“滚。” 女适应生只得咬着嘴唇退了下去。 有人调侃：“傅哥这么宝贝那条丝巾，旁人碰都碰不得，该不会是宋绾宋大小姐送的吧？” “除了宋绾大小姐，还有谁能让我们傅哥在意得这么狠啊。” 听到宋绾的名字，裴钰的脸有一瞬扭曲，他偏开了头。 傅知珩闷声笑了笑，淡淡道：“不是。” 众人大惊，不是宋绾？ 那还能是谁，没听说傅知珩还有别的女人啊。 不对，倒是有一个，是他前妻，好像叫……宋昭？ 听说前两天，傅知珩还跟周妄因为宋昭闹到了媒体面前，但显然大家都没把这回事当真，都觉得是媒体夸大。 都多少年的兄弟了，因为一个女人闹掰，这可能吗？ 更何况，傅知珩对宋绾念念不忘，守身如玉，这可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实。 因此，众人下意识跳过了宋昭，绞尽了脑汁去猜那条丝巾的主人到底会是谁。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猜不到正途上，傅知珩从心里觉得好笑，他看了一眼眸色沉沉的周妄。 “阿妄，不如你来猜猜呢？” 说着，他手指勾着那条丝巾，很是暧昧地磨了磨。 “这条丝巾的主人是谁？”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周妄身上。 他坐得偏，一双眼睛在暗色的灯光掩映下，竟隐隐有些野兽般的凶狠。 傅知珩像是没看到一样，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语气透出一种甜蜜劲儿。 他拉长了音调，幽幽道：“人们总爱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我不喜欢这句话，我更相信另一句，叫做——一日夫妻百日恩……” “嘭……” 周妄手里的酒杯被他硬生生捏碎了，他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背影在地上投下一圈阴影。 傅知珩知道自己把人惹怒了，却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只是平淡地对周围的人道： “都出去吧，如果不想被牵连到的话。” 闻言，几个公子哥儿戏也不敢看了，连忙放下酒杯，推开怀里的美人儿就要往外跑。 周妄一句话将他们拦住。 “站住。” “既然想看，那就都留下来看着。” 周妄脸上表情很少，一贯带笑的桃花眼此刻沉得吓人。 裴钰知道，这是他怒到极点才会出现的表情。 他咽了咽口水，想开口去拦，周妄却反手按在他胸膛上，径直将他推得踉跄好几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妄越过他，伸手扣住一个公子哥的腰，将他的腰带整根抽了出来。 对折，平摊在掌心，缓缓向傅知珩走去。 傅知珩知道自己打不过周妄，眼下一条胳膊受了伤，更加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没躲。 反正今晚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他已经在周妄心底埋下了一颗深深的刺。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接受心爱的女人曾经爱过别的男人，还当过别人两年的妻子。 周妄更不能。 这颗刺要不了他的命，却能让他如鲠在喉，只要想到，看到，他就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感情里最忌猜疑，长久下来，周妄自己就会把自己折磨疯。 一个疯子，如何能守着公主过一辈子呢。 傅知珩唇角勾起笑容，以为自己终于在这场博弈中找到了制胜的法宝。 却在下一秒，被一条硬质的皮带勒住了脖子，用力往后仰去。 周仰面无表情收紧力道，傅知珩喉咙剧痛，额角青筋暴起，只能徒劳地用手撑在脖颈和皮带之间，为自己留出呼吸的余地。 喉管好像要爆炸，因为极度的缺氧，傅知珩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不间断的黑白频闪。 “呃……” 周妄冷冷俯视着濒死的他，眉眼透出一股癫狂的狠劲儿。 这一幕将众人吓得不轻，包厢里传出女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不过那尖叫也只有一瞬间，很快被人眼明手快捂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第169章 不是都当过别人的妻子了吗？怎么这都不会 意识到傅知珩的脸色渐渐由青转白，裴钰再也坐不住了，冲上前去拦住周妄。 他的神情从没有如此严肃过。 “阿妄，停下吧，再这么闹下去真会出人命！” 周妄冷冷一笑：“他闹到我面前，不就是想逼我吗？”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从上一次他强迫宋昭，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开始，这杀意就愈演愈烈，直到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周妄嗓音沙哑，有种逼人的冷酷。 “自己作死，我有什么理由不成全？” 傅知珩已经说不出话，嗓子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仿佛老旧失修的风箱，粗粝刺耳。 那是他在急剧倒气。 裴钰急得满头是汗。 他拦不住周妄，这样下去真的会完蛋！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要完蛋！ 大脑极速转动，裴钰突然灵光一闪，一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 “宋昭！阿妄，你想想宋昭，冷静一点！别再发疯了！” 宋昭。 周妄杀意肆虐的双眸浮现清明，他松开手上的皮带，傅知珩脱力一般，整个人砸到了地上。 裴钰低头一看，他脖子上一圈深红色的勒痕，边缘甚至已经泛出了骇人的青紫色，简直触目惊心。 “阿珩，你没事吧？我这就把医生叫来。” 傅知珩说不出话，他喉咙好似被烈火灼烧过，疼得厉害，忍不住偏头剧烈咳嗽起来。 周妄冷眼看着这一幕，淡淡道：“以后有他在的地方，不用叫我。” 裴钰脸色一沉，下意识皱起了眉： “阿妄，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兄弟，有必要闹到决裂的地步吗！” 周妄冷冷扯唇，盯住裴钰的双眼，缓缓嘲弄：“兄弟？成啊，你问问他，他愿不愿意管宋昭叫嫂子？” 裴钰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跟宋昭在一起了？” 周妄没理他，只垂着眼皮，看地上的傅知珩，一字一顿：“一日夫妻百日恩？“ “少他妈给自己加戏。” 说完，周妄转身离开。 傅知珩挣扎着爬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吼：“别装了周妄！” “就算你再怎么否认，再怎么拼命忽略，都改变不了我跟宋昭是夫妻的事实！任凭你本事通天，你也无法穿越回过去阻止这一切！” 所有人都被他的一番话惊呆了，就连周妄自己也没发现，傅知珩此刻说的并非是过去式，而是现在时。 周妄脊背笔直，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有种要断掉的错觉。 少顷，他大步走了出去。 江边。 周妄一个人站了很久，从华灯初上，到夜幕四合。 凉风并不能昏聩的大脑平静下来，反而让他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煎熬。 傅知珩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更是好像要砸进他的脑子里。 终于，他再也等不下去，发动引擎，黑色布加迪像是夜间的一道黑色闪电，呼啸着，奔向既定的远方。 宋昭今晚睡得很不踏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知珩的那句威胁，她久违地梦见了山体滑坡那一晚。 四周漆黑阴冷，她的腿被不知道从哪里倾倒下来的树干死死压住，刺骨的寒风好像一把把开了刃的尖刀，划开皮肉，一点点往她骨子里钻。 冷。 好冷。 睡梦中的宋昭好像也感受到了那种冷感，不自觉地深深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却收效甚微，一股寒意将她从头到脚笼罩住，这种不安，像是有人在暗处睁着一双眼睛窥视，毒蛇一般如影随形。 睡意渐渐被驱散，宋昭睁开了眼睛，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漆黑的房间里，有个人正站在床前，死死盯着她。 “啊！” 宋昭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抖着手去摸枕头下面藏着的水果刀。 她以为那个变态又一次闯到她家里来了，没想到房间突然大亮。 她眯了一下眼睛，在逐渐适应的光线里，看到了周妄那张熟悉的脸。 “是我。” 不知为何，他声音很沙哑，每一个尾音都往下沉，听得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往下沉了沉。 宋昭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一点点放松下来：“还好，还好是你。” “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到我家来了？还有……你是怎么进的门？” 她不记得自己给过他家里的钥匙。 周妄没说话，眼神比白天更加沉重，像枷锁，一圈圈将她缠绕，锁死。 宋昭感受到他满身的寒气，拍了拍身侧的床，很温和地问他：“要坐过来吗？” “你好像有点冷。” 周妄仍旧不发一言，宋昭思索着，还是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到床边坐下。 他的手很凉，掌心却有一圈规则的印痕，宋昭正低头研究那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痕迹，下一秒，却被周妄按在了床上，他滚烫的吻也落了下来。 吻很重，很凶，不像白天那般温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躁意。 宋昭被吻得说不出话，急促的喘息一次次被堵回喉间。 亲吻的间隙，周妄抬手脱掉了外套和上衣，不着寸缕的上身紧紧贴着她，大手不断在她腰际流连，将她薄薄的丝质睡衣往上推，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 “不……周妄……” 这有些过火了。 宋昭开始抗拒，手掌推拒着周妄坚硬的胸口，将自己的睡衣往下拉扯。 周妄一手扣住她两只手腕，往上压，薄唇从她精巧的下巴，逐渐往下，吻她天鹅颈，吻她玉一样的锁骨，还有胸前柔软的弧度。 宋昭的抗拒声从未停歇，他却好像听不到了，眼神沉黑，好像要滴下墨来。 周妄今晚有些失控。 宋昭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 她竭力抬起头，去亲他紧绷的下巴，像猫咪一样蹭吻，安抚。 不知过了多久，周妄才终于肯低一点头，让宋昭能够吻到他唇角。 她很青涩，舌尖颤颤吐出来，描绘他锋利的唇形，像无害的小动物，颤颤巍巍扑到他怀里，吧唧亲了他一口。 周妄突然就心软了，闭了闭眼睛，捧起宋昭的脸蛋，让她张开嘴，教她一点成人的吻。 不是都结过婚了，当过别人的妻子了吗？ 为什么连吻都不会呢。 周妄在耳鬓厮磨与缠身的妒火中，从心里冒出这么一个疑问。 第170章 他其实嫉妒得发疯 很缠绵的一吻结束后，周妄垂眸看着宋昭，低低问：“今晚不是要加班吗？” 为什么去见傅知珩？ 为什么把丝巾送给他？ 宋昭被吻得有点缺氧，舌尖也麻麻的，这会儿大脑还不是特别能转过弯儿来。 闻言她先是喘匀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道：“我确实在加班，不过……” 撒谎。 没等她说完，周妄便又一次吻了下来，这一次他肉眼可见地比上一次更加用力，舌尖深入口腔，疯狂掠夺空气。 宋昭被他亲得发出难耐的嘤咛，他的大手不知碰到了哪里，她全身都紧绷起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流动到指尖。 “周妄……” 只是被爱人叫一下名字，周妄都觉得欲火缠身。 无视宋昭的讨好和安抚，他缓慢且不容拒绝地往上推掉她的睡衣，手从裙底探进去，摸到她平坦细腻的小腹。 触感温热，好像要把他的手指吸住，让他融化进去。 周妄的呼吸瞬间变沉，离开宋昭的唇瓣，一点点往下吻去，留下一串串失控的深色吻痕。 察觉到他已经不会被自己安抚住了，宋昭缺氧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加重了语气去抗拒。 “……周妄，你停一下！” “停一下……” “周妄，我不喜欢你这样，停下来！” 周妄埋首在她胸口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好像都被这句“不喜欢”击溃了。 片刻后，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宋昭。 她头发都是乱的，被他激烈的吻搞得眼睛也红，嘴唇也红，衣服被扯开，松散挂在肩膀上，锁骨上都是他失控留下来的痕迹。 一切都糟糕透了。 周妄闭了闭眼睛，沉默起身，将宋昭也抱起来，帮她穿好衣服，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湿润的眼尾，嗓音沙哑粗粝得过分： “……抱歉。” 他这样说着，努力支配着脸颊的肌肉，冲宋昭露出一个笑。 “我今晚……遇到点事情，心情有点差，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昭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应该是有点怕他吧。 怎么可能不怕呢，刚刚确认关系一天就登堂入室，还把她欺负成这样的男朋友。 他自己想着都觉得过分得不得了。 周妄想笑，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沉沉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往后退：“你睡吧，我先走……” 他的话顿住，因为宋昭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僵硬的手腕。 她坐在一团柔软的被子里，暖色调的睡衣包裹住纤细的身体，粉白一张脸，颤颤一双眼，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周妄呼吸暂停：“你……” 宋昭手上用力，把他拉回了她床前，正面环住他的腰，侧脸贴着他小腹，随着他呼吸起伏。 “不是心情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周妄一动都不敢动，垂眸看着宋昭柔软的发顶，右手中指和食指无意识抽动了一下。 他低低道：“你要哄我吗？” 明明是疑惑的语气，他的手却不受控制摸了摸宋昭的发顶。 宋昭感受到头上轻柔的触感，轻轻吸了口气，有理有据道：“女朋友偶尔也会拒绝太过蛮横的男朋友。” 周妄有些低落，轻轻应了一声。 “嗯。” 宋昭想了想，又说道：“但女朋友也会很想要安慰心情不好的男朋友。” 周妄心里的乌云被驱散了一些，加重语气回应道：“嗯。” 宋昭于是问道：“不想跟我说说吗，你心情不好的原因。” 周妄再次沉默了。 要说什么呢，说他心里好像有个越来越大的黑洞，吞噬着他，让他变得越来越敏感，变得越来越贪得无厌。 说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嫉妒傅知珩拥有她的那两年，现在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妒忌难平，失控发疯？ 还是要说，他对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自信，甚至一直在害怕她对傅知珩余情未了，总有一天会回到他的怀抱？ 怎么能说得出口呢，周妄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不想让宋昭感到一丝一毫的负累，更不想给她哪怕一点可以抛开他的理由。 他甚至不敢去质问宋昭，为什么说好要加班，却和傅知珩见面。 为什么傅知珩会带着她的丝巾，光明正大跑到他面前炫耀。 他只是需要亲吻和拥抱，就能自己把自己哄好。 这样想着，周妄缓缓蹲下身，将宋昭抱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宋昭感觉自己的心脏紧贴着他的，慢慢的，就跳成了同频。 周妄下巴抵着她发顶，低低开了口：“有人说你不喜欢我呢。” 在宋昭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很强硬的人，骨头硬得很，流血的次数都比流泪的次数要多。 他脆弱的模样更是几乎没有出现过。 可现在，宋昭趴在他怀里，直面他最坦诚的心脏，却是真真切切从他语气里听出了脆弱不安。 宋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轻轻捏了一下，不痛，但闷闷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使得她皱起了眉：“你因为这个才不开心吗？” 周妄将她抱得更紧，轻轻应了一声。 “是啊。” 宋昭伸手回抱住他，严肃回应道：“假的。”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你。 宋昭红着脸，在心里补了一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或许就是她心情的写照。 周妄应了一声，低头吻在她发顶，问道：“为什么喜欢我呢？” “因为我好几次都帮了你吗，在你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我这么一个大帅哥从天而降，所以你感动得稀里哗啦，就想以身相许了？” 宋昭失笑，用手捶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搞得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想报恩而已。” 周妄也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快又不笑了，神情有些严肃过了头。 “其实不是的。” 宋昭轻轻道：“跟恩情没有关系，就只是喜欢你，想在你身边。”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对我的感受，就是我对你的感受。” 周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他喜欢她到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失控，觉得疯癫，这种感觉，他既希望她感同身受，又希望她永远也体会不到。 周妄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爱一个人，原来会如此进退两难。 第171章 到底谁在勾引谁啊 周妄早晨起得很早。 即便退役，他仍旧保持着从前的生活作息，按时起床，规律锻炼，从无例外。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和宋昭一起睡觉实在太舒服了。 跟他硬邦邦的身体截然相反，她全身都很软很香，睡着了以后也不复白日里的冷静自持，反而怎么粘人怎么来。 到后半夜，宋昭更是把他当成了有温度的大型玩偶，趴在他怀里，身体紧紧贴着他，好像要融化在他身上一样。 这真是甜蜜的折磨。 周妄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在他血管里奔涌，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理智告诉他，现在就要把人松开，下床打地铺也比继续这样看得到吃不着要好。 可又实在舍不得，连稍微松开一点手都不愿意。 他一动不动让她枕着他的手臂，摸她丝绸般的长发，感受她温热清甜的呼吸，原先压抑的神经突然就亢奋起来，额角突突直跳。 这在这种甜蜜的折磨里，他几乎难以入眠。 到了早上就更窘迫了，他都不敢把人抱得太紧，狼狈冲进浴室，足足冲了半个钟头冷水澡才勉强平静下来。 他用着跟宋昭同款的洗发水，沐浴液，围着她的浴巾，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他已经完全想清楚了。 跟傅知珩那个煞笔纠结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个屁用，抓紧宋昭的心，让她爱他爱到不能自拔，这才算是他周妄的真本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现在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宋昭确实喜欢他，不然也不会留他在家里睡觉。 但这还不够。 他要抓紧时间，让她更喜欢一点，最好是让她跟他一样，离不开他，疯狂想要他，这样才可以！ 做好了计划，周妄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帅脸，眯了眯眼睛，长睫毛下滑落一滴水晶似的水珠。 总觉得还不够浪，不够勾引人。 周妄抬手把浴巾扯松，“不经意”间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确保胸肌腹肌人鱼线都清晰可见之后，他才拉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洗好了？” 宋昭正在穿衣镜前扣扣子，她穿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衬衫搭配同色系牛仔裤，偏修身的款式，勾勒出极其勾人的身材轮廓。 一米七的完美身高，雪肤纤腰天鹅颈，酥胸长腿嫩脚踝。 简直……简直就跟个妖精一样。 周妄看得愣住，一动不动，好像僵硬成了一块没有灵魂的木头。 迟迟没得到回答，宋昭有点疑惑，就着这个扎头发的姿势扭腰看过来，更显得腰身不盈一握，前胸饱满起伏。 她嘴巴里咬着一根细细的黑色皮筋，露出一点白皙的牙齿，疑惑蓄积在那双明媚的狐狸眼里，更像是含着光晕的琉璃，又纯又艳。 周妄瞬间意识到完蛋了。 他完全没有勾引到宋昭，反而自己被她勾得心血澎湃，欲罢不能。 甚至鼻腔都在发酸，隐隐有一种要流鼻血的冲动。 周妄面无表情捂住鼻子，心说自己别那么没出息。 宋昭轻松扎了个低丸子，将碎发拂到雪白的耳后。 这个发型算是蛮考验颜值的，但宋昭头型饱满，脸型和皮肤都无可挑剔，少了发型的遮挡，那张漂亮得有攻击性的脸便完完全全展现了出来，耐看得要命。 周妄眼睁睁看着宋昭走到自己面前，拿下他捂住鼻子的手，凑近在他淡红色的唇角轻吻了一下，含笑问他： “早安，心情有好一点吗？” 他妈的。 周妄感觉自己心脏快要跳废了。 这种感觉太幸福太飘忽了，他实在是有点承受不来。 宋昭其实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粉白脸颊上有一点点红晕，悄悄晕染开来。 “我看网上说，男女朋友都是要这样的，我学得不好吗？” “好。” 周妄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慢慢响起。 他伸手搂住宋昭的腰，低头跟她接了个桃子味儿的吻。 很甜，甜得人恨不能死在这一刻。 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点不稳。 周妄没有松开她，用眼神描绘着她的唇形，开口问道：“为什么起这么早？” 宋昭有点喘：“我们医生都起得很早。” “嗯。” 周妄应了一声：“你刚刚问我，你学得好不好？” “其实挺好的，就是学漏了一点。” 出于学院派的求知心理，宋昭追问道：“漏了什么？” 周妄低笑，尾音像把小钩子。 他抓住宋昭的手，引着她摸他胸口带着冰凉水汽的皮肤，紧跟着是紧实的腹肌，人鱼线…… 温度越来越高。 宋昭触电一样停了手，立刻就要把手往回抽，一张脸烧成熟透的番茄。 周妄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舌尖都好像尝出一股甜味儿。 再开口时，嗓音都好像更哑了一点。 “男人早上是很容易冲动的，宝贝，这一点你知道吗？” 宋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把手从那危险的地方解救回来。 “快松开我……” 她对于亲近的人是很容易纵容的，比如对温乔一，对曾经的傅知珩，还有现在的周妄。 虽然抗拒，但她语气温软，脸颊轻红，反而给了人一种可以继续放肆的信号。 周妄呼吸都灼热起来，几乎要用尽全部的克制力，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做出更下流的行为。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帮我好不好？” 帮什么？ 宋昭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突然一松，周妄松开了她，自顾自朝浴室里走去。 他不是才洗过澡吗，怎么又要洗澡？ 想到刚刚一触即分的灼热温度，宋昭意识到什么，偏头缓了缓躁动的呼吸。 可脸却越来越红，这红意潮水一般蔓延，直到漂亮的脖颈都染上大片大片红意。 与此同时，楼下。 “阿妄的车还在这里，但他人一夜都没出来。” 女人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微微狭长的杏眼，淬了寒冰一样，仰头看向宋昭的楼层。 正是宋绾。 上次舆论风波对她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宋家人连日来都在被媒体围追堵截，她本人的风评更是一落千丈。 从前的她是豪门白月光，圈子里人人艳羡的名媛千金，可现在倒好，所有人一提到她就是“3P”“荡妇”“饥渴”种种不堪入耳的词汇。 为了避风头，这几天她更是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 活了二十五年，她何尝这么狼狈过？ 这一切都是宋昭那个贱人害的！ 宋绾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第172章 你长得比宋昭丑 戴着墨镜的明菲菲闻言朝小区上面看了一眼，语气有几分怀疑。 “你说真的？可周爷爷都动用了家法了，严令禁止他继续接近宋昭，周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跟周爷爷对着干？” 宋绾耐着性子保证道：“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菲菲，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 明菲菲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周妄只是一时被她迷住了，但肯定不会为了她跟家里翻脸。” 他们这个圈子里谁又不是这样呢，仗着家世肆意潇洒，挥金如土，把情爱自由挂在嘴边。 可一个个的最后还不是要屈服于家里的安排，去跟同阶层的匹配者联姻？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享受了别人未曾享受过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明菲菲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选择了最好的周妄，她也始终坚信自己会是周妄的最佳选择。 除了她，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配得上他。 至于宋昭…… 明菲菲轻咳了一声，佯装毫不在意。 “宋昭有什么好的，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被人吹成那样，我就觉得她长得一般……咳咳，也就跟你差不多吧，又不是什么天仙大美女。” 宋绾：“……” 她骄矜的语气里透出一种不屑劲儿，听得宋绾在心底冷笑起来。 明菲菲这个蠢货，居然说她的样貌和宋昭差不多，她竟然一时分不清她是在夸她还是在暗讽她长得丑！ 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失偏颇，明菲菲很快又改口道：“不对，我说的不对。” “你长得还是比宋昭丑一点的，咱们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 宋绾：“……” 就算她演技再好，此刻也忍不住被气得失去表情管理，柔美的脸蛋更是僵硬得不像话。 察觉到她的异样，明菲菲扬着下巴睨了她一眼。 “怎么，你不承认啊？那我找人验证一下。” 说着，明菲菲按下车窗，随手叫住了一个骑滑板车路过的小女孩。 她给她看宋昭的照片，又指指宋绾。 “小丫头，你说，她跟这个阿姨哪个更漂亮？” 小姑娘毫不犹豫选了宋昭。 明菲菲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宋绾差点没把牙咬碎。 她明菲菲算什么东西？胸大无脑，蠢得跟猪一样！ 要不是会投胎，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了明家，她早就把她玩死了，哪里由得她在这里对自己明嘲暗讽。 想到她还需要借明菲菲的手对付宋昭，顺便抓住她的把柄，用她试出周妄的底线，宋绾硬是逼着自己忍了下去，没有当场把她那张得意的脸撕烂。 明菲菲止住了笑，又去问小姑娘：“那我和照片里的人比呢，哪个更漂亮？” 小姑娘又是毫不犹豫，小手指着手机屏幕，脆生生道：“她。” 明菲菲：“……” 她气得差点没把手机顺着车窗丢出去。 见状，宋绾觉得堵在胸口的气终于顺了一点，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和明菲菲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菲菲，但宋昭可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好打发，她手段多，又会勾引男人，你真的不能不早做安排。” 明菲菲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但显然还有些迟疑。 “你不知道，上次心脏移植的事情我哥已经很生气了，罚了我两周禁闭，还说要找机会带我去给宋昭当面道歉。” “我真的不敢再胡作非为，惹他生气了。” 明菲菲语气郁闷，觉得自己真是委屈得不得了。 明明最后心脏也没抢过来，还是还给了宋昭，可明霁还是大发雷霆。 她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表情，还觉得心有余悸。 宋绾沉下眼睛，正想着怎么给她再下一剂猛药时，窗外小丫头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姐姐！你真人比照片好看好多！好像公主！” 宋昭和周妄刚一下楼，就被一个扎着公主头，遛着滑板车的小姑娘抱住了腿。 她扑在宋昭身上，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转，最后定格在周妄摸在她锁骨的手上，天真十足地问： “漂亮叔叔，你为什么要摸姐姐？羞羞哦。” 周妄：“……” 厚脸皮的漂亮叔叔周妄抽回了手，不太高兴地冲着眼前的小鬼眯起眼睛。 “小鬼，姐姐是叔叔的女朋友，懂否？” 小姑娘还在上幼稚园，不知道男女朋友是什么东东。 宋昭瞪周妄一眼，蹲下身平视着软乎乎的小萝卜头。 “小朋友，你刚刚说在照片上见过姐姐？能跟姐姐说说吗，是什么照片？” 小萝卜头想了想：“是两个阿姨拿给我的。” “什么样子的阿姨？” “丑阿姨。” 宋昭：“……” 车里的明菲菲和宋绾：“……” 只有五岁的小姑娘显然还不能很好地理解美和丑的含义。 她只是很聪明地学会了对比，跟眼前的漂亮姐姐相比，车里那两位可不就是丑了嘛！ 宋昭想了半天，也没从大脑里排查出什么可疑的丑女人，被周妄三言两语哄着，搭着肩搂着腰带上了车。 凝视着车子渐渐驶离，明菲菲气得猛砸了两下方向盘，语气里简直带出了鲜明的恨意。 “周妄，他居然真的敢阳奉阴违！还有那小屁孩，她懂什么，居然敢说我丑，我非叫她爸妈好好教育她不可！” 同样被称为“丑女人”的宋绾就冷静得很。 “菲菲，事实究竟如何你已经看到了，光生气是没用的，你要想对策了。” 明菲菲胸口剧烈起伏着，片刻后抬起眼睛看向她：“我要怎么做？” 宋绾勾起红唇，循循善诱：“你想害宋昭，在这里出手势必会引来怀疑，不得善终。” “但眼下有一个很好的机会，绝对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任谁都抓不到把柄。” 第173章 我会很想你的，周妄 “10月14日，云省发生罕见特大级地震，初步估计地震中心位于清塘村，震源深度在28千米，具体死伤情况暂未统计。” “因该处经济发展落后，地势复杂，周围群山环绕，易合并山洪暴发，更加剧了救援和通信的困难，目前云省卫生部已向周边省份发出了支援请求，具体情况待进一步报道……” 心外科办公室内。 主治医生王楠不满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 “云省那么多地方都有灾情，为什么偏要我们科室出人去救援清塘村？那地方又偏又穷，交通和通信都闭塞得要命，工作都开展不起来！不说别的，连个住处可能都没法给我们安排！” “就是啊！” “别的科室轻轻松松就能拿钱拿荣誉，我们可倒好，净被派去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还得冒险进入地震中心，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我们给摊上！” 王楠冷哼一声，对科室主任表态道：“反正我们不去，让宋昭去！她不是能力强能吃苦吗？正好让她去清塘村历练历练！” “没错！让宋昭去！” “我们可不去！” 死贫道不死道友，这才是人的永恒心理。 科室主任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舍不得宋昭，只是他老了，平时也就带一些博士生写写论文，已经很少参与临床工作，科室里很多高难度手术都是宋昭在做。 要是她走了，其他医生又做不了她的工作，还是要他出山，他手又这么生，到时候出问题砸了招牌晚节不保怎么办？ 再者说了，宋昭是他从心底承认的医学天才，在不久的将来，势必会成为他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就算不施恩，最起码不要交恶。 若是真把支援青塘镇这个活儿交给她，那这恶人也就做得太明显了。 可除了她，旁人更是死活不愿意，难道还要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动身去灾区吗？ 科室主任一时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 正在他两头为难时，宋昭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前。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白大褂规整笔直，一尘不染，漂亮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到底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王楠冷哼一声，因为脸皮厚度颇为优越，在这种情况下脸上仍丝毫不见羞愧。 倒是科室主任看向宋昭，表情有些讪讪：“宋医生你来了啊，快进来吧，我们正等你开会呢。” 难为他一把年纪，还得站出来装好人。 在所有人的打量视线中，宋昭看向主任，说出了一句令众人想都没想到的话。 “不用了，我愿意去灾区支援。” 她本就准备去云省找傅铮，青塘镇更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对她而言更是意义非凡，就算他们不说，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闻言，所有人大喜过望，喜悦的神色顿时挂满眼角眉梢，小声窃窃道：“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去了！” “算她识相！” 王楠也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算宋昭自己识时务，要不然她还要费不少口舌去说服主任。 宋昭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无声勾唇冷笑了一下。 她是愿意去不假，但可不代表她愿意受这些人的道德绑架。 王楠一看到宋昭的笑，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昭看向主任，状似为难道： “可我不是急救专业出身，没有现场救援的经验，由我带队的话，别人可能会怀疑我们科室的统筹安排不够成熟。” 这话倒是没错，主任喜悦的神色一收，转而有些担忧：“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宋昭看向王楠，在后者如临大敌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漂亮至极的笑：“我记得王医生大学学的是急救吧？不如你跟我一道去？” 在她提起这茬的时候，王楠就有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她就是故意报复她，想挖坑给她跳！ 然而此时已经顾不得在意这些了，王楠立刻看向主任，神情有些勉强： “主任，我虽然是急救专业出身没错，但我已经转向临床很多年了，老本行都忘光了，我真的有心无力……” 主任却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不赞成道：“既然是老本行，又怎么能说忘光就忘光呢？” 王楠急道：“可我……” 主任大手一挥，做了决定：“不用推辞了，这支救援队就由你跟宋医生带队，你做她的副手，就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 宋昭淡淡道：“我没意见。” 王楠气得一头短发都要竖起来。 她没有意见她有！ 凭什么要她一起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做宋昭的副手，给她做配？！ 她也配！ 然而此刻再说什么都已为时过晚，解决了心头大事，主任早就飘然离去，躲进办公室院里远离所有尘世纷扰了。 她想求情都找不到人，气得原地直跺脚。 直到身旁传出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王楠全身一震，如同被羞辱一般，狠狠瞪向宋昭。 “你故意害我，宋昭，你心机真深！” 宋昭坦然接受了这句夸赞，路过脸色难看的王楠时，还顺口提醒了一句： “这个季节，青塘镇蚊子挺多的，你最好多带两瓶花露水，不然你费尽心机做的皮肤保养可能要毁了。” 王楠：“……” 于是，当天路过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暴跳如雷的怒吼。 与此同时。 周妄也收到了来自周老爷子的指挥调令。 “云省军部向我们发出了申请，希望我们这边可以派人一起参与社会救援，我派你去，你有没有意见？” 周老爷子的目光深如寒潭。 确有这件事不假，但他也确实想把周妄支开，离宋昭远远的。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周妄怎么会不晓得他的用意，没什么意味地勾唇笑了一下。 他答道：“没有。” 从家里出来，周妄立刻拨通了宋昭的电话。 使命不可违背，但宋昭是他的命，谁都别想碰她，他走之前势必要安排好一切。 电话很快接通，宋昭轻柔的声音传过来，抚平了心内的些许焦躁，却让思念更难以遏制。 周妄沙哑道：“宝宝，我……” 宋昭没有在意他那令人羞耻的称呼，而是郑重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云省灾情严重，我要赶过去救援了。” 周妄蓦然怔住，片刻后忍不住笑了，他低低地叹：“看来我们真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啊。” 宋昭：“什么？” 周妄深吸一口气，一扫之前的颓然冷硬，语气里甚至带出了些许笑意和轻佻。 “没什么，那就以后再见吧。” 宋昭还以为他的意思是等她回来再见，语气一下子低了下去。 “嗯，我……” 她顿住，周妄也不着急，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说：“我会想你的。” “周妄。” 周妄顿了一下，忽然就觉得心脏酸软得不像话。 很想现在就抱她，想到骨头都在疼。 第174章 兄弟抢你女朋友，你也去抢他女朋友不就行了 季斯越消失了两天，季家找不到他，公司找不到他。 最后还是同样焦头烂额的裴钰使出一招夺命连环call，这才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紧接着就是一通疯狂输出。 “姓他妈季的！你到底死哪里浪去了？？？慈善基金会正筹钱支援云省呢，作为会长的你连人影都找不见，工作都推进不了，你说你是不是要上天？！” 裴钰咆哮的间隙，季斯越罢工两天的大脑这才重新运转起来。 慈善基金会…… 他想起来了，季家早年产业不干净，黑白两道均有涉及，他父亲季擎为了给家族洗白，这才联合几大商会搞了个慈善基金会。 乌鸦就是乌鸦，再怎么往身上涂油漆也不能变白。 这种不赚钱的工作季擎干了一段时间就懒得管了，甩给了他，让他出苦力。 季斯越也不想管，抬手盖住眼睛，沙哑道：“别烦我，爱找谁找谁。” 裴钰：“……你是会长，不找你找谁？！” “我说老季，不就是知道周妄和宋昭在一起了吗，你至于这么备受打击吗？我还亲眼看到周妄那小子发疯要勒死阿珩呢，我有像你这么颓废吗？” “我还不是麻溜爬起来干活儿，一边打理公司，一边找姓温的金丝雀，一边还得应付我妈给我找的结婚对象！你知不知道跟你打电话这会儿功夫，我裤子都差点叫她扒了！” 季斯越：“……” 这王八蛋事不关己哼笑一声，揶揄道：“那你还装什么，直接跟她睡呗。” 裴钰：“……” 他深吸一口气：“别耍嘴炮，我告诉你，没时间了！你赶快给我想通！回来工作，听到没有？” 想通？ 他早就想通了。 事情还得从昨晚说起，他心里烦，跑到酒吧里喝酒。 中途俩男的坐到了他身边，一个喝得人事不省，满脸痛苦，另一个则是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喝这么多有什么用？窝囊的要死！” “他抢你女朋友怎么了，大不了你去抢别人女朋友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咱们大男人不在意这些虚名！抢过来的就是自己的！” 季斯越当时喝的多，红的混着白的，脑子都喝晕了，趴在吧台上缓劲儿。 闻言却是如听仙乐耳暂明，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他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两眼放光。 这哥们说得对。 周妄抢了傅知珩老婆算什么，他也可以去抢他女朋友啊。 反正他哥们儿都说了，他是大男人，不在意这些虚名，更何况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季斯越忍不住笑起来，可突然想到什么，笑意突然一僵。 他差点忘了，宋昭是个坏女人，他已经发过誓了，不再对她动心，还说过好多次要报复她…… 所以，他不能抢。 季斯越又低落下去。 身旁那哥们儿突然又大吼一声：“别想着那坏女人了！” “实在不行你先去把她抢回来，让她爱上你再把她抛弃！这样不也是一种报复吗？” 季斯越眼睛又是一亮。 对啊！宋昭确实很坏很坏，所以他更要破坏她和周妄，把她抢过来，然后再对她始乱终弃，这样才算是成功的报复！ 这么一想，季斯越一点顾虑都没有了，甚至在脑子里幻想起了宋昭爱自己爱到欲罢不能，而自己漠不关心的场景。 这两天来让他抑郁暴躁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了，季斯越从手腕上解下那块才搞来没多久的百达翡丽，塞进那哥们儿手里，还用力拥抱了他一下，语气饱含诚意。 “谢谢你，兄弟，听君一席话，少走十年弯路！” “……” 那哥们儿看着手里价值四百万的表，还有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以及那张喝晕了仍然帅得要命的俊脸，很久之后才憋出一句。 “我卖艺不卖身啊……” 从回忆里抽身，季斯越勾唇笑了一下。 昨晚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魔幻，但也确实让他想通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他都蠢得要死，居然放任自己被消极情绪折磨。 但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以他的性格，谁惹他不爽，他就同样让谁不爽就好了，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都不像他了。 综上，宋昭才是害他难受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继续过得那么舒坦，始乱终弃什么的先不谈，最起码，他要让她承受跟他一样的痛苦。 她不是喜欢周妄，想和周妄在一起吗？ 他偏不让她如愿 这样，他才不算亏。 季斯越懒懒勾起唇角，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他凉薄的凤眼终于浮现起浓浓的兴味。 至于慈善基金会，他老子不管，那他也懒得管。 “别找我，找季擎，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裴钰简直要抓狂：“你能有什么事做？！” “我知道了，你是知道宋昭将带队去灾区救援，你怕见到她所以才躲起来的是吧？季斯越你踏马能不能有种一点！别那么怂！” 季斯越一愣。 宋昭要带队去灾区？ 那边情况不明，设备又不齐全，周妄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会同意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那么久吗？ 这种想法只出现一瞬间，很快就被另一种油然而生的窃喜完全取代了。 季斯越追问道：“我知道了，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裴钰：“应该就是今天吧。” “不是，你这反应是终于想通了？” 季斯越拉开落地窗帘，凝视着不远处的天空，勾唇笑了一下：“嗯。” “你不是让我别那么怂吗？我觉得你说得对。” 所以，他接下来就要去做一些让周妄恨不得杀死他的事情了。 裴钰搞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高兴他终于振作起来干活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让你助理去把资料和文件给你送过去？” “不用。” “我准备动身去灾区了，直接在云省见吧。” 第175章 扑面而来的欲气和色气 前往云省的途中。 王楠坐在车里看着前方宋昭的背影，仍然觉得心头怒火难平。 要不是她，她这会儿还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划水摸鱼，哪里需要长途跋涉，缩在这狭小的车厢里被颠得死去活来？ 都是她，都怪她！ 王楠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我真看她不爽，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平白来吃这趟苦，我要报复她，谁要帮我？】 这个群是他们背着宋昭建的，其余成员都是王楠同校的师兄师妹，同样是学急救出身的专业医护，被科主任一并派去前线支援。 这些人平时跟王楠好得穿一条裤子，没少跟着她一起给宋昭使绊子，这会儿更是同仇敌忾，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当然要报复！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楠姐，你说要怎么做，我们都配合你。】 王楠看见群里一连串的附和回应，快意地勾了勾唇角。 【我有个办法，前头就是最后一个服务区，想办法把宋昭哄下车，扔下不管，到时候有人问起来，咱们就说她去服务区买东西了，一直没出来，如何？】 【好，这办法太妙了，就这么干！】 【这荒郊野岭的，连辆路过的车都没有，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办，说起来我还没看过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呢。】 这倒是真的，宋昭平日里就一副高傲冷漠、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再难的手术也没法让她露出退缩的神色。 因为超强的医学天赋和工作能力，他们也曾经想过要跟她打好关系。 但宋昭这个人实在界限分明，情感有限，你讨好她，她混不在意，你给她使绊子，她更是不放在心上。 怎么都没法被她看进眼里，更没办法惹起她的情绪波动。 装得要命。 他们实在好奇，这次被丢在半道上孤立无援，她还能不能淡定得下去。 宋昭靠着手臂闭目养神，满车厢诡谲的氛围和层层叠叠的恶意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乌黑卷翘的睫毛甚至都没有丝毫颤动。 司机老陈刻意将车速放慢，和前头那辆车拉开了不小的距离，确保整条道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 终于，服务区到了。 宋昭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王楠那张强行挤出笑意而显得过分僵硬的脸。 “你做什么？”宋昭淡淡问道。 王楠指着外面鲜明的“服务区”几个字，说：“到地方了，我们准备下车买点补给，毕竟清塘村那边地处偏僻，很多东西都没有……” 宋昭挑眉：“所以？” “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以后，王楠身边的卷发护士跟着附和道：“一起去吧宋医生，咱们人多有伴啊。” “是啊是啊。” 所有人小心翼翼打量着宋昭，只见她垂下眸子，神情有些冷淡，不免心里打起鼓来。 她不会是起疑心了吧？ 王楠更是紧张地盯着宋昭，不住吞咽分泌过剩的口水。 好在宋昭什么都没说，俯下身子系上松散的鞋带。 为了方便行走，她这会儿穿的是一双板鞋和长裤，只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脚踝，白得跟玉一样。 她轻轻道：“可以啊，你们先走，等我系完鞋带就跟上。” 王楠等人顿时大喜过望，一迭声应和下来，打开车门往外走。 他们并没有进服务区，而是躲了起来。 在亲眼看到宋昭下了车走进超市之后，他们一窝蜂涌到车上，关好车门。 王楠得意地看向窗外，对前头的司机老陈道：“快开车！” “这下子，我看宋昭还怎么得意！” “就是！” “爽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老陈也跟着笑了两声，然而伸手去摸钥匙的时候，却摸了空。 他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下来，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没看到半个影子。 车子迟迟不启动，万一宋昭出来发现他们的计划要怎么办？ 王楠拍了拍前车座，语气有些不满：“老陈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开车？” 老陈转回头来，额头滑落一滴冷汗：“没、没了……” “什么没了？你说清楚。” 老陈哭丧着脸：“车钥匙没了！” 王楠瞬间大惊失色，失声惊叫起来：“什么？！” 几人顿时意识到了不妙。 在这种荒郊野岭，若是没了车钥匙，他们一车人都走不了！ 王楠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命令所有人：“快找！钥匙肯定还在车上！” 然而所有人将车子翻了个遍，除了满脑门子的汗和越来越破防的心态之外，一无所获。 王楠气喘吁吁，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下来。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超市门口，宋昭懒懒靠在墙上，嘴巴里叼着一根冰棍，有些罕见的轻佻。 注意到王楠的视线，她松开一直咬着的冰棍，柔软轻红的舌尖一闪而过，在几乎扑面而来的欲气和色气中，宋昭向她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 果然在她手里！ 王楠顿时面如土色。 亏他们还以为自己成功设计了宋昭，还在这里洋洋得意，结果人家早就看出了他们的小伎俩，故意耍他们玩儿呢。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一时有些慌乱起来。 “怎么办？她把钥匙拿走了！” “这下完蛋了！” “她应该不会不管我们的……吧？” 所有人都心存侥幸，然而下一瞬，他们眼睁睁看着宋昭从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一辆摩托车，而后长腿一迈，骑着摩托车从他们面前潇洒离开。 整个过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王楠：“……” 车里其他人：“……” 几个人立刻下车，有样学样，花重金从路过的村民手里买走摩托车，想着跟宋昭一样潇洒骑上，然后追去把钥匙抢回来。 结果刚一启动，几个大男人就摔了个人仰马翻。 尘土飞扬中，有人忍不住崩溃地骂了一句脏话。 “艹！” “我踏马根本就不会骑摩托车！” “……凭什么宋昭就会骑啊？” 第176章 宋昭被一辆大G绑架了 宋昭当然会骑摩托车。 大学里她经常参加志愿支援活动，活动地点大部分是在偏僻落后的山区乡村，那里四处环山，道路崎岖，可没有四轮车能开，只有摩托车是最主要的出行工具。 除了摩托车之外，她其实还会马车牛车三轮车，还有拖拉机……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至于被她丢在身后的王楠他们，她也早就做好了打算，将钥匙给了服务区的保安大叔，交代他半个小时后再还给他们。 早就知道他们几个不安好心，与其一路防备他们对自己下黑手，倒不如撇下他们自己走。 反正也就还有十来公里，她提前看过地图，认得路。 越走越接近山里，风也越来越凉，宋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让热量尽量流失得缓慢一些。 而此刻的王楠他们可谓是狼狈到了极点。 几人先是因为弄丢钥匙的事起了一波内讧，以王楠和老陈为首，老陈指责王楠不该耍坏心眼陷害宋昭，王楠大骂老陈只长猪肉不长脑子，居然让宋昭在眼皮子底下拿走了钥匙…… 一开始还只是口舌之争，谁知最后几人大打出手，闹的是鸡飞狗跳。 保安大叔按照约定送来钥匙的时候，王楠的头发正被揪在老陈手里，而她的一只手也没闲着，差一点就要戳进他眼眶里。 保安大叔：“……” 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犹豫半晌才开口道：“莫打了，这钥匙是你们的不？”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王楠等一行人瞪着那熟悉的钥匙，险些没当场流下热泪来。 “是的是的！大爷，这钥匙怎么会在您手里？” “那个长得噶好看的小姑娘给我的嘛！叫我半个小时后再给你们。” 王楠：“……” 老陈：“……” 这下真是被耍了个彻底。 王楠当场就破防了，顶着一头被抓得乱七八糟的短发，目露凶光道：“追！” 这才过去半个小时，宋昭跑不远，她非要出了这口气不可！ 拼死拼活猛追了四十分钟，王楠他们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一辆熟悉的摩托车，还有那道纤细高挑的背影。 终于让他们给逮到了！ 王楠一掌拍在驾驶座上，冲老陈大声道：“快！追上去！” 老陈翻了个白眼，脚下却听话地猛踩了一脚油门。 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宋昭已经近在咫尺，王楠脸上的笑才刚刚露出来，下一瞬发生的一切，却让车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一辆大G以一种堪称刁钻的角度挡在了宋昭的摩托车前，硬生生把她别停了。 随即，车上下来两个装束干练的黑衣男人，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宋昭带上了车。 另一人留下来骑上她的摩托，与那辆牛逼哄哄的大G一起，轰鸣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王楠等人：“？？？？？” 这什么情况？难道是绑匪吗？ 可哪有开大G的绑匪？他到底为什么要带走宋昭？ 与此同时，已经走出几公里以外的宋昭看着面前熟悉的侧脸，半晌，才终于接受现实一般，拧着眉心问出一句： “……你要把我绑去哪儿？” 季斯越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和宋昭肩膀抵着肩膀坐着，姿态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面上丝毫没有愧色。 “我帮了你，你没看出来吗？” 宋昭有点头疼：“我没让你帮，我要去灾区，你快点把我放下。” 季斯越正在看文件，仿佛很沉浸，没回答她的话。 宋昭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季斯越！” 季斯越闻言“啧”了一声，摸了摸耳朵：“我听得到。” “我也要去灾区，顺带捎上你。” 宋昭眼神怀疑，明显不信任他。 季斯越便把手里的文件资料竖起来，放到她眼前。 当看清“慈善基金会”几个字时，宋昭才终于勉强给了他一点信任，往旁边挪了挪，不再言语了。 季斯越视线向下，扫过宋昭刻意与他保留出的距离，眉梢微微压低，但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宋昭想起什么，又问道：“我的摩托车……” 季斯越：“没扔，有人骑着呢。” 宋昭这才放下心来。 这地方路不好走，她之前骑车的时候神经都是紧绷起来的，丝毫不敢松懈。 这会儿到了舒适安全的车子里，忍不住放松下来，迟来的疲惫和头晕也渐渐席卷而来。 “……阿嚏！” 宋昭下意识抱紧了胳膊。 季斯越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她穿着一件黑色单薄冲锋衣，拉链很规矩地拉到最上方，十分吝啬的，不愿多露出一点皮肤。 视线往上，是那张吹了太久凉风而显得有些过分透明的脸，不知是车里温度太高，还是其他原因，她脸颊竟然慢慢泛起红。 季斯越可不会自恋到觉得她是对着自己害羞了。 他伸出手探了探宋昭的额头，顿时皱起眉来：“你发烧了。” 山里凉，温度比外头低不少，她又骑了这么久的车，不受凉才怪。 宋昭这会儿迷迷瞪瞪的，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没当回事。 “没关系，到地方再说……” 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 季斯越探头一看，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睡梦中，眉心仍不舒服地紧皱起来。 一副很警惕又很戒备的模样。 季斯越冷冷扯唇，显出几分残忍。 这么怕他啊。 也正好，他正准备伺机报复她呢。 季斯越面无表情脱掉自己的外套，将宋昭整个裹住，拉上拉链，强制性地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而他自己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拍了张自己和宋昭的合照。 他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它发给周妄，好好气一下他。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好歹是他和宋昭的第一张合照。 他把这一张合照移动进了私密相册，锁了起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完全程，顿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看到了大boss的秘密。 季斯越察觉了这道视线，抬眸看过来，镜片后的眼睛冰冷骇人。 司机猝然大惊，立刻收回视线，吞了口唾沫：“老板，我什么都没看见。” 季斯越淡淡道：“你觉得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司机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不容易出错的回答：“朋友。” 他又补充了一句：“关系不错的朋友。” 一般的朋友哪能让季斯越亲自披衣服拍合照呢。 季斯越笑了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错了。” “什么？” 季斯越语调微冷：“她是我仇人。” 这样说着，季斯越却忍不住将宋昭额头上的碎发拂到耳后，动作很轻，很缓慢。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讨厌她。” 司机默然无言。 第177章 林黛玉骑鬼火 宋昭是在一阵极速的刹车中惊醒的。 她身上裹着一件深色的风衣，浅浅的男士香水味道一闻就很高级。 宋昭脸色变得有些诡异了。 这衣服……该不会是季斯越帮她披上的吧？ 他或许是想直接捂死她，这样还比较可信一点。 正当宋昭犹豫要不要把衣服顺着车窗扔下去时，那股男士香水味道更浓郁了一些，是季斯越探身进入车厢，冷着脸抽走了那件外套。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锁骨外面挂着一条银色细链，正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荡，朝上是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宋小姐，您的睡相还真是不敢恭维，如果不是我拼命护着，我恐怕都要被你扒个精光了。” 宋昭：“？？？” 季斯越抱着衣服，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面他明显嘴变毒了不少。 “真看不出来，您长着一副弱鸡的样子，居然这么生猛。” 宋昭：“……” 什么玩意儿，这衣服是她冻糊涂了，从他身上硬扒下来的吗？ 一旁听完全程的司机：“……” 大boss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能怎么办，只能装聋装瞎。 见宋昭垂眸不说话，季斯越松了一口气，手指触碰到衣服内里暖融融的温度，是宋昭身上的。 季斯越手指僵了僵，将衣服缓缓披在身上。 温热袭来的一瞬间，季斯越有种荒谬的正在被宋昭拥抱的错觉。 他眸子颤了颤。 宋昭下了车，看到前方的道路被碎石和粗大树干完全堵住。 司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季斯越汇报。 “boss，已经联系人去解决了，就是可能需要等。” 季斯越问道：“等多久？” 司机眉头紧锁：“起码要一个半小时。” 季斯越没说话，宋昭揉着眉心沉声道：“不行，不能等，道路被堵，我们进不去，其它救援也进不去，里面伤员情形不明，会很危险。” 说完，宋昭走向身后，从季斯越的贴身保镖手里接回那辆摩托车，低头看了看油量。 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是完全足够的。 季斯越跟上来：“你要做什么？” 宋昭背着包跨上摩托车：“我知道有条小道可以绕过这里进入青塘村，你们在这里等，我先过去。” 说着，她拧开钥匙，引擎启动。 下一瞬，肩膀上的背包被人取走，后座陡然一沉，季斯越轻松背着她的包，坐在了她身后，冲她道：“走吧。” 宋昭：“……” “我没说我要带上你。” 季斯越淡淡道：“可你没有选择。” “我是慈善基金会会长，看不到我人，他们不会乖乖筹物资送进来，那么多伤员灾民，怎么办？” 宋昭讲不出话了，片刻后无奈妥协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季斯越语气突然烦躁起来：“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就不用炫耀了吧。” 宋昭：“……” 她不是想炫耀，而是想提醒他男女有别。 但季斯越这副不耐烦的语气倒是令她放心了不少，他应该真的只是想尽快赶到灾区。 他坐下的时候也谨慎地跟她之间空出了不少距离，宋昭想拒绝都找不到正当的理由，便只能说出一句：“那你自己坐稳。” 季斯越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宋昭身前，两只袖子穿过她腋下，被他自己抓在手里。 宋昭很抗拒，季斯越一句话让她安静了下来。 “不让我抓你，还让我坐稳，我是神？” 宋昭：“……” 他好像确实很不耐烦。 算了，就这样吧。 宋昭认命地发动车子。 季斯越的两名手下看着他轰隆远去的背影，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天知道，他们boss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无数美女投怀送抱，狂献殷勤？ 这位宋小姐可倒好，骑个摩托车，腰都不让他们家boss抓一下，嫌弃得要命。 他们看着都受不了，他们boss居然忍下去了，还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她穿着，十几度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单衣。 真是看者伤心，闻者落泪。 然而更诡异的是，身高一米七身材纤细的宋昭载着一米八七肩宽腿长的季斯越，怎么看怎么有种……林黛玉骑鬼火，完了还带着个黄毛壮汉的喜感。 眼看着宋昭带着他穿过一条一条隐藏在隐蔽处的小道，季斯越慢慢地有点惊奇了，在急速掠过的风里大声问道：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不是第一次来？” 宋昭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几乎就要听不到。 但季斯越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几个字。 她说：“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 季斯越猛然一顿，想起从前第一次听说宋昭时的场景。 “是个私生女，亲妈好像是个演员？反正长得挺妖的，老早就死了，小孩没人管，被宋夫人送到了乡下，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养着……” “那鬼地方，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真神奇啊……” “谁知道呢，可能就像那句老话说的，越是低贱的人命就越硬，怎么都死不了……” 从回忆里抽身，季斯越抬眸看向前方，宋昭的发绳不知何时掉了，飘扬的黑发散在风中，有几缕被吹到了他脸上。 季斯越没有做任何阻拦，轻轻闭上了眼睛，任由带着香气的发尾栖息在他身上。 不知为何，从前听过的那些轻描淡写的话此刻再次划过心间，却带起一阵很难言明的……心痛。 确实是心痛。 他不能明白，明明在这里受尽屈辱，活得那么煎熬痛苦，可现在她竭尽全力赶路，却是为了去救那些人。 季斯越自问自己做不到这样，以他那恶劣的性格，他估计会一边袖手旁观，一边发出畅快的大笑，再顺口说几句报应、因果之类的风凉话。 就像是异性相吸的绝对准则，内向的人总是会被外向开朗、小太阳一样的人吸引，他这种自私冷血的人，冥冥之中也会被宋昭这种纯白善良的人吸引。 他无法抗拒。 命运从一开始就书写好了每个人的轨迹。 季斯越想起从前自己对宋昭的身世羞辱，言语轻蔑，和如今自己的心痛怜惜，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原来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第178章 我准备先杀人后抛尸，让周妄找都找不到你 宋昭车技还不错，但耐不住山间小路实在难走，再加上树木茂盛，被震得枝叶都垂下来，她只能一边开车，一边低头躲避。 好在她个子矮，倒是逃过一劫，季斯越就没这么好运了，好几次被蓬乱的树枝擦着脸颊划过。 原本光洁隽秀的侧颊被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季斯越被逼得忍不住飙出一句脏话。 “……艹。” 宋昭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喃喃一句：“看来长得矮还是有点好处的。” 季斯越冷笑一声。 你没被树叶刮到是因为你长得矮吗？明明是我一直在帮你挡。 没心没肺的坏女人。 季斯越恨得牙齿一阵阵发痒，手却老老实实伸到宋昭头顶，兢兢业业不让那些垂落的树枝碰到她。 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季斯越先去找到了负责人，联系运送物资的具体事宜，中途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掉了。 直到商讨结束，他走到外面看到正帮忙救治伤员的宋昭，才终于想起来。 她好像还在发烧。 季斯越眉心皱了皱，折返回去，对负责人道：“有退烧药吗？感冒药也要一点。” 这会儿这边救命的药倒是不少，唯独不太有治感冒发烧的常备药。 负责人绞尽脑汁，才终于给他搞来了两粒布洛芬，眼巴巴看着他，问：“这行吗？” 季斯越：“……” 勉强接过装药的透明小袋子，季斯越刚想走，又想起什么一样，转回头问道： “有发绳吗？扎头发用的那种？” 负责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要用的东西，季斯越朝着宋昭走过去。 地震摧残过后，本就荒凉破败的地方更是烂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季斯越才刚走两步，鞋底就沾满了泥。 他嫌恶地皱皱眉，向来洁癖的他有些无法忍受。 前方出现宋昭的身影，她弯着腰跪在地上，声音坚定温柔： “小朋友，坚强一点，跟姐姐说句话好吗？” 那是一个大约只有十岁的小男孩，脸色苍白痛苦，不住在呻吟。 他左臂肱骨下段骨折，露出一点白花花的骨头，断端刺破了一根小血管，鲜红的血液正股股往外流。 宋昭正紧紧按着他的伤处给他止血，一边对身边哭泣不停的小孩母亲道： “大姐，麻烦帮我拿一个止血绷带，那个白色的。” “好好好。” 那女人连忙应下来，却认不得哪是止血用的，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拿哪一个。 正当她急得满头大汗时，一只修长白皙的、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手从一堆急救用品中捞起一卷绷带，递到她面前。 女人连忙接过来，怔怔看着面前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 好在已经见过宋昭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了，再加上自己的儿子还需要紧急救治，女人没有怔愣多久，很快拿着绷带赶回了宋昭身旁。 “给。” 宋昭接过，指挥着她：“来，看着我手指的地方，用力按住。” “一定要摁紧，不然又会出血。” “好好，我按住。” 女人连忙照做，宋昭拿起绷带，从底下绕过男孩的胳膊。 “松手。” “好。” 绷带加压包扎，可以短暂止血。 宋昭整个上半身都几乎是弯折的，她的发绳丢在了半途，全靠一支笔松松挽着，这会儿有几根快要垂落下来。 她刚想开口叫人帮自己捋一把头发，下一瞬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帮她把头发扎了起来。 显然他的手法十分生疏，勾得宋昭头皮生疼。 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季斯越面无表情，笨拙地帮她扎了个四不像的低马尾，随口嫌弃道： “女人就是麻烦。” 宋昭：“……” 她原本还很别扭季斯越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 “季先生那么厉害，干脆去剃光头算了。” 季斯越：“……” 宋昭晃了晃脑袋，总算不那么碍事了，她低头看向小男孩，鼓励道： “小朋友，不要怕，试试左手还能不能动？” 肱骨下段骨折极其容易合并尺神经受损，影响屈腕能力。 如果真的存在神经受损，那就不是现场急救能解决的问题，对孩子以后的生理功能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小男孩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妈妈，看着宋昭的眼睛，鼓起勇气动了一下手。 宋昭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小朋友好棒，好勇敢。” “姐姐再帮你固定一下胳膊，就把你转移去医院，再忍耐一下好不好？” 小男孩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好看的脸，艰难点了点头，被妈妈捂住眼睛，不去看自己可怕的伤处。 宋昭尽量快地处置好了他，将他送到去医院的车上。 做好所有的一切，她才脱力一般，吐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 发烧了。 怪不得她觉得头晕，脚下发软站不住。 宋昭强撑着摇了摇头，准备回去继续处置伤员。 却被季斯越拦住道路，他举着一杯水和两片药，眉眼略有些不耐，语气也称不上和善。 “你是铁打的吗？发烧了还不吃药，是想等着晕过去好给手忙脚乱的大家再多添点麻烦吗，宋小姐？” 宋昭：“……” 她无奈地扶了扶额：“我没有这样打算。”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去找药，而且我温度不高，只是低烧，发发汗就会好。” 季斯越把装着布洛芬的小袋子塞到她手上，偏头看向一边。 “随便找的，快吃，吃完再干活儿。” 宋昭看着手上的药，很轻地咽了咽口水。 能吃吗？按照季斯越这人的恶劣性格以及对她的厌恶程度，这该不会是伪装成布洛芬的毒药吧？ 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季斯越忽而扯起唇角，露出一个颇为邪恶的笑容。 “你猜得没错，这就是毒药，我准备先杀人后抛尸，让周妄找都找不到你。” 宋昭：“……” 因为惊愕，她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O形。 季斯越冲她龇了龇牙，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徒留宋昭在原地喃喃自语。 “我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要和这种恶劣分子一起共事……” 第179章 那你是暗恋我吗 季斯越此人冷血，刻薄，情感吝啬，似乎也没有什么正面的价值观，向来只随心决定喜恶。 他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善意也同样莫名其妙。 就像此刻，宋昭看着手上的药，脑袋里回想起和他的过往种种，有些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也不想再去领会他所谓的情感转变，只想好好地完成灾区救援的工作，顺利找到傅铮。 相安无事，就是最好。 宋昭仰头将那粒药吞咽了下去，缓了缓劲儿，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救援中心。 说是救援中心，其实只是临时组建起来的救助站。 里面大部分都是从附近乡镇卫生院临时拉来的医护人员，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救援工作，更加专业的急救以及重大外伤处理，还是要交给宋昭。 京都中心医院的医疗团队还未赶到，她没有帮手，只能一个人先投身救援，利用一切可调动的资源。 轻伤急救，重者即刻转运。 在她的指挥之下，救援好歹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 除了伤员众多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迫切需要解决—— 那就是通讯。 地震切断了通讯信号，令青塘村暂时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季斯越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要命的问题。 直到晚上九点。 第一阶段的讨论告一段落，季斯越揉了揉眉心，试图拂去疲惫和烦躁。 里面那些人无论是智商还是言行举止，都让他非常非常的看不上。 一句话要翻来覆去重复好几遍，把每一个字都揉碎了说清楚，他们才能勉强听得懂。 换一句刻薄一点的话来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根本够不上跟他说话，更别说共事。 可现在呢，他不仅要忍受他们的愚蠢，还要时时忍耐这脏乱的环境，差到爆的空气，毫无秩序的一切……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季斯越自问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好人，却为了可笑的原因守在这里，令他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 然而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正靠着树干休息的宋昭。 这地方没有很多能用的人手，救援小组也还没有赶过来，几乎就只有她一个人忙前忙后。 她还发着烧，这会儿终于支撑不住，靠着树睡了过去。 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悄悄从他母亲柔软的怀抱里爬出来，慢慢走到宋昭身边，犹豫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低头就要往她身上盖。 那小毛孩子大约只有他腿那么高，牙都还没长齐，就想着献殷勤。 季斯越没什么表情，低声叫了句：“小孩儿。” 那小男孩吓得身子抖了一下，眼见就要叫出声，季斯越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掌心向内朝他摆了摆。 “……回去。” 小男孩儿估计是看他长得高，模样也有点可怕，扁了扁嘴，没有说什么，拿着自己的外套，灰溜溜回到母亲的身边，被她牢牢抱住。 没有了阻碍，季斯越于是很顺畅地走到宋昭身旁，蹲下身子安静打量着她。 或许真的很累吧，又或许是生着病，她整个人睡得很沉，两弯黛色的眉，中间拧起一道清浅的褶皱。 大约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吧，季斯越在心里想。 宋昭的头发没有来得及重新扎，仍然是季斯越之前给她扎的歪歪扭扭的低马尾，好在她的头发够漂亮，人也够漂亮，才将这个略显诡异的发型撑了起来。 季斯越看了她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原先对于这里的厌恶以及那股想走的冲动，就像被一只手轻轻按了回去，乖巧地缩在角落里。 他觉得好奇怪，他的耐心上限在奇异地升高。 季斯越顿了顿，继续去看睡梦中的宋昭。 她的睫毛真的很长，乌黑而卷翘，在眼睑下方洒下一圈阴影，侧脸弧度温和，皮肤莹润雪白。 因为还在生病，她呼吸有些重，微烫的呼吸飘散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消失于无形。 风一吹，她身体很轻微地抖了一下。 季斯越皱了皱眉，没有经过思考，几乎是下意识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说来也巧，就在他准备把衣服披到宋昭身上的时候，面前突然被一束强光照亮 季斯越眯起眼睛回头看，竟然是那辆熟悉的京都中心医院的派车。 宋昭的同事们终于赶过来了。 怒气冲冲的王楠率先走下车，经过好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她脸上有些许疲惫，但掩不住勃然大怒。 视线在现场扫荡一圈儿，最后落在靠着大树休息的宋昭身上，忍不住怒吼出声。 “宋昭！！！” 与怒吼声一同响起的瞬间，宋昭就睁开了眼睛。 同时季斯越也站了起来，慢条斯理退开两步，将原本要披到宋昭身上的外套整理好，放回手臂间。 一脸云淡风轻，好像披衣服的念头从未出现过，也从未实行过。 宋昭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只看着疾步走来的王楠，慢吞吞撑着手臂站了起来。 她现在累得很，没有功夫跟她吵架。 王楠看着宋昭脸上冷淡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暴怒的情绪好像突然被泼了一桶凉水，有点往回收的趋势。 但平白被她耍了那么一通，不报复回来，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王楠重新凝聚了一下怒火，气势汹汹冲宋昭开口道： “宋昭，你必须给我们道歉！” 宋昭厌烦道：“道什么歉？不是你们先害我的吗，要说道歉也应该是你们先给我道歉吧。” 王楠脸色一变，当即想要再找回场子，然而季斯越漫不经心朝前走了两步。 他和宋昭之间仍隔着一段距离，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场却已经在瞬息之间，尤其在宋昭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将她护到了身后。 王楠自然认识面前的人，原本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收了回来：“季……季先生……” 季斯越摆摆手，上位者的气势瞬间将王楠等人压得死死的。 “没看到这里这么多活儿要干吗？” 王楠等人皆是一愣。 季斯越眼尾微挑：“怎么，要我请你们吗？” 此话一出，王楠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干活去了。 见他们被打发走了，宋昭有些疲惫地捏捏额角。 这会儿她头抽痛得很，一站起来，面前就天旋地转。 她一手撑着树干，又想继续坐下来闭目养神。 却被季斯越拦住，他皱起眉，不悦道：“你是猪变的吗？这么爱睡。” 宋昭：“……” 她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嘲讽她偷懒，不干活儿，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我头晕，站不住，等我缓过来就去帮忙。” “还有你能不能走开，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说话……” 季斯越眉心拧得更紧：“我有逼你去干活儿吗？我是让你吃完饭再睡！” “不吃不喝，你难不成要绝食吗？” 宋昭：“……” 季斯越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刻薄表情：“怎么，该不会是因为这里没信号，打不通周妄的电话，所以你才食不下咽郁郁寡欢吧？就像别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宋昭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季先生！” “我难道有哪怕一次提到过周妄吗？难道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提起他吗？你对他这么念念不忘，该不会偷偷暗恋我男朋友吧？” 季斯越：“……” 他脸色扭曲得不像话，仿佛受到了极大侮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有病么暗恋他？” 宋昭反唇相讥道：“那你是暗恋我？” 季斯越：“……” 他哽住了，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第180章 为她一个人准备的吊床 宋昭保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只是下意识的反唇相讥，没有带有其他任何试探或者挑逗的意味。 她平时和温乔一也都是这样互相打趣对方的，发烧之后意识昏沉，大脑不清醒，竟让她对季斯越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只她没想到，季斯越的反应会那么大，那表情惊愕中又带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忍，眸底情绪翻涌复杂。 宋昭看不懂，便只能理解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是在不忿。 她懊悔地闭了闭眼睛，抿唇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只是口误……你不用在意。” 季斯越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昭都以为他会直接拂袖离去了，他才缓缓扯开唇角，再一次用那种微哂的语气开口说了话。 “你以为你是谁？一句话而已，我为什么要在意？” 说完，他拎着外套离开。 说来也奇怪，这人在不到二十度的夜里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套明明在手里，却不穿，人也喜怒不定，完全就是个无法相处的浑蛋。 宋昭从不在浑蛋身上浪费多余的注意力，立刻将视线收了回来，继续靠着树干恢复体力。 只是这树干表面实在崎岖，硌得她后背不舒服。 但这个时候，睡觉的帐篷还没安排好，而且她身上不干净，不能总来来回回地进出帐篷。 综上，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地方能待。 只能忍忍了。 而此时的季斯越一个人走到无人之处，掌心握拳，用力一拳打在树上，因为极度的忍耐，紧咬的牙关发出声声脆响，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太狼狈了。 季斯越嘲弄地想。 就像宋昭说的，她根本没有一次提起过周妄，反倒是他，故意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说他的名字，而后死死盯着她的脸，自虐一样看她因为想到周妄而在脸上出现的异样神色。 像个如鲠在喉的疯子，自以为高高在上，实则是个连嫉妒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可怜虫！ 还有宋昭无心之下问出的那句话，本来他可以直接反驳回去，露出一贯装模作样的冷漠脸，或者干脆撩拨回去，使一些暧昧的手段－－反正他本意就是想要勾引她。 可他偏偏傻愣在原地，像是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击中了心底隐藏最深、最不愿示人的地方，从而在她面前变成了个痴愣的呆子。 还说要把她从周妄身边抢过来呢，结果才第一个回合，就表现得像个蹩脚的新手。 还能更可笑一点吗？ 季斯越自己都想发笑。 他静静待了一会儿，直到办事回来的负责人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季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季斯越摇摇头：“不用。”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负责人：“有没有吊床？” 负责人想了想：“好像有，我去找人帮您挂起来？” 出乎意料的，季斯越回答道：“不用，我自己来。” 晚间，救援工作暂停。 宋昭等人被负责人安排进帐篷休息，灯光渐弱，四下无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树旁，一手拎着锤子，一手正将吊床往两棵大树中间挂。 第二天。 宋昭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吊床，高度不高不矮，正好可以让她躺上去。 她一开始没碰，因为不确定这是不是人家搭好准备休息用的。 然而问了一圈没人认领之后，她也就放下心来，小心坐上去试了试。 很牢固，也很舒服，不知道是哪位田螺姑娘（先生）做的好事，倒是让她平白享受了这份好处。 宋昭于是有了新的休息的地方，再也不用后背靠着凹凸不平的树干，睡得腰疼脖子疼。 她仰头看着乌云之后逐渐出现的浅浅阳光，忍不住向上牵了牵唇角。 不远处，季斯越将她此刻的模样尽收眼底，像是受到了感染一样，他也露出一个笑。 他其实觉得好奇怪，他想抢回宋昭，按道理讲更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地在她面前献媚，讨好。 可他现在做的事情，却一点跟讨好搭不上边，他甚至都没让她知道做吊床的人是自己。 多好的撩拨机会，就这么被他放过了。 “季先生，季先生？您在听吗？” 负责人大着胆子，伸手在季斯越面前晃了晃。 季斯越回了神，收回视线：“在听，你继续。” 在负责人滔滔不绝的话语声中，季斯越慢慢意识到一件事。 做好事不留名一点也不是他的性格，或许他只是怕宋昭知道吊床是他做的之后，会不愿意再用了吧。 她每天都好像很累，能让她舒服一点，就让她舒服一点吧。 季斯越这样想着，抬步走远。 王楠见宋昭每次休息的时候都有吊床躺，心里羡慕嫉妒得要命。 凭什么宋昭能用吊床，她就不能用？ 这样的心理逐渐占据了统治地位，于是在忙完一轮救治工作后，王楠大摇大摆走到了吊床前，一屁股坐了上去，顿时舒爽得她全身都放松下来。 “爽……” 宋昭看到了，但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毕竟她不是吊床的主人，她可以躺，别人自然也可以。 只是以后要继续回去靠着大树睡了，宋昭浅浅叹了一口气。 见宋昭无动于衷，好像连跟她争执都不敢，王楠更是得意得不行。 然而下一瞬，她被人硬生生从吊床上踹了下来，痛得当场飙出眼泪花。 王楠下意识想张嘴骂人，然而入目，却是季斯越那张宛若结了冰霜的脸。 “谁准你碰她的东西？” 第181章 鸠占鹊巢 她的东西？ 季斯越说的是谁，宋昭吗？ 王楠下意识想反驳：“可是这吊床又不是宋昭的，她能用，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们都很累啊。” 说完之后，王楠就顿住了，她从季斯越脸上看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讥讽、嘲弄，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凶狠，各种绝对称不上和善的神情从那张俊秀的容颜上一一闪现，竟让她从心底感受到忌惮和惊恐。 “季先生，我……” 季斯越却说：“那是我专门为她做的，你说是不是她的东西？” 王楠瞳孔放大，惊愕到无言。 季斯越是谁，处在京都金字塔顶端的天之骄子，整个季家站在他身后，簇拥着为他俯首称臣。 这样一个她平时在梦里都触碰不到的人物，居然会亲自为宋昭做吊床？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跟宋昭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嘴唇动了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嘴问出来。 然而季斯越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张口就是一句极其狠戾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她的所有物。” 王楠脸色白了白，顿时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她只想赶紧认错求饶。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离吊床两米远，保证道： “我不再碰了，真的！而且……我会跟他们说，让他们也别碰，只留给宋昭一个人用，这总行了吧？” 季斯越神情冷淡，半晌才嗤笑了一声，他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智商。 “你用过的东西，你以为她还看得上？” 被侮辱了，王楠却连反驳的欲望都生不出来，只哭丧着一张脸道： “那怎么办？” 季斯越漠不关心：“自己想。” 王楠不可置信，用手指着自己：“我？” 她能相出什么办法？她又不是爱因斯坦！ 季斯越却威胁道：“如果她从此不再用这吊床了，我就来找你，你知道我的手段，嗯？” 王楠吓得缩了缩脖子，忍气吞声道：“我、我知道了。” 季斯越转身离开，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如果让她知道这吊床是我做的，我也唯你是问，知道吗？” 王楠：“……” 既要让宋昭继续用吊床，又不能告诉她这吊床是他做的。。。 这是他妈什么离谱任务啊？ 她不就躺了一下这吊床吗，招谁惹谁了啊，凭什么要被这么为难？！ 此时的宋昭刚刚吃过午饭，靠着树短暂休息，她拿出手机，照常给周妄打电话。 仍然没有信号，她收起手机，抬头揉了揉眉心，有点哭笑不得。 一个人生活了近二十年，除了温乔一之外，她从没有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想要跟一个人保持联系的念头。 甚至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她想见到他、听到他声音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几乎占满了她除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 她慢慢意识到，这就是思念的滋味。 宋昭闭了闭眼睛，弯了弯唇角，那是少见在她脸上出现的眷恋温柔的神情。 王楠几乎要看呆了。 这个样子的宋昭，哪里还是一点平日里淡漠、不近人情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面前站了人，宋昭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怔愣的王楠。 “你也看上这棵树了？”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神情： “抱歉，这个不能让给你，而且吊床应该比这个舒服吧。” 王楠现在真是听到“吊床”两个字就头大，当即摆手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不是想跟你抢，还有吊床……我是想告诉你，那个吊床我以后不会再碰了，其他人也不会碰了。” 宋昭觉得无所谓：“其实没关系，吊床不是我的，我也算是鸠占鹊巢。” 王楠真是听得头皮发麻，什么鸠占鹊巢，那明明是季先生特地为你一个人做的，你是鹊，我才是鸠啊！ 但她苦于什么都不能说，苦思冥想半天才开口道： “宋医生，那个吊床……其实是有人专门为你做的，我之前是因为不知道，再加上累极了，才一时拎不清，但我以后肯定不会了，你还是回去继续用吧。” 宋昭一愣，专门为她做的？ “谁？” 面对宋昭的疑问，王楠就差张口求她了，哭丧着一张脸，大脑极速运转。 “就……就是他啊！你肯定知道的！你们不是……那啥关系吗？” 王楠拼命朝宋昭使眼色，宋昭缠成一团的思绪像是被人用蛮力挑出了一个线头，扯向了一个有点诡异的角度。 “你的意思是……他找人为我做的？” 王楠看着宋昭漂亮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欲忍却又忍不住的好看弧度，还以为她是自己猜到了，猛力点头道： “对！别怀疑！就是他！” 管宋昭想的是谁，只要不是季斯越，她就不算搞砸！ 而此时，宋昭冷静的大脑终于忍不住混乱起来。 周妄……他不是在出任务吗？怎么还会专门找人做吊床给她休息的时候用呢？ 他说她会一直想着她，看来是真的啊。 好可爱的周妄。 宋昭一想就有点受不了，心里酸酸胀胀的，很想立刻马上就见到他人。 见不到人，见到吊床也不错。 宋昭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转回头对王楠笑了一下：“谢谢你告诉我。” 她白皙的手指一指之前靠过的那棵树，贴心道：“那棵树给你了，靠着挺舒服，不用谢我。” 王楠：“……” 看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王楠脸色由青到白，由白到紫，由紫到绿……活像打翻了调色盘，不要太精彩。 不是，她朝她这么笑是几个意思？ 是把她当成那些肤浅的男人，觉得被她笑一笑就会昏天黑地找不到北，最后心甘情愿为她做这做那是吗？ 她王楠有那么没出息吗？ 王楠很想有出息地转头就走，但忍不住看了看宋昭指给她的那棵树，看着好像……确实挺不错。 她坐下来，往上边一靠，放松地“啊”了一声。 宋昭居然没骗她，真挺舒服。 第182章 我他妈真想掐死你 季斯越本来没寄希望于王楠。 那个蠢东西，不把事情搞砸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把宋昭哄回来，继续用他做的吊床。 但他没想到的是，宋昭真的回来了。 她正面仰躺着，长腿交叠搭在吊绳上，走近一看，那微红的唇角竟然微微翘起来，有点高兴的模样。 季斯越不禁一怔。 她……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做的东西吗？ 这一刻，季斯越心里浮起隐秘的欣喜，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来到宋昭身边。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已经近在眼前，他却只是站着，不开口。 宋昭原本正闭着眼睛，眼前却莫名一暗，头顶的阳光被挡住了，面前透露下一圈阴影。 她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到季斯越那张踌躇的俊脸。 “……你不出声，是想吓死我吗？” 季斯越：“……” 他轻咳一声：“这么容易被吓到，你是兔子么？” 宋昭懒得跟他争辩，继续闭上眼睛，明显不想说话。 季斯越却看她一眼，再次开了口：“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看你一脸陶醉的样子。” 宋昭随口回答：“因为吊床很舒服，不行吗？” 她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平时的一本正经，尾音反而翘起些许可爱的尾音，语气甚至是有一点炫耀的。 季斯越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宋昭，当即就愣了一下，随后状似平常地问道： “你很喜欢这个吊床吗？” “当然。” 她又强调道：“很喜欢。” 季斯越发现自己的此刻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就是一锅明显已经煮开了很久的沸水，他强行盖上盖子，想要将一切掩埋住。 但注定无法做到不动声色，尽管他知道宋昭口中的喜欢是对吊床，而不是对他本人。 指尖酥麻无法使力，喉咙更像是叫什么搔刮了一下，痒得要命，他只能用力滚了滚喉结：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其实……” “当然了，这可是我们周妄找人给我做的。” 季斯越一顿，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 “你刚刚说什么？你觉得这个吊床是周妄找人做的？” 怪不得她突然这么喜欢这个吊床，还露出那样的笑，她居然蠢到以为那是周妄安排的！ 亏他像个傻逼一样，还以为讨得了她的喜欢，心旌摇曳，结果这一切都他妈跟他没有关系！ 季斯越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的气息简直凝重到了可怕的地步。 宋昭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反应这么大？你该不会真的暗恋他吧？” “看他找人给我做吊床，你嫉妒？” 季斯越咬着牙关，溢出一丝冷笑。 “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干死他。” 宋昭双眸瞪大，季斯越看她的蠢模样，冷着脸补充了一句。 “……再掐死你。” 宋昭：“……” 在宋昭惊愕的视线中，他转身离开，背影都透出极度的烦躁。 他那两句话太炸裂，宋昭青天白日如遭雷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一句： “……他有病吧？！” 周妄知道吗？ 他好兄弟其实心里一直想那啥他？还想把她这个正牌女友弄死？ 宋昭感到由衷的凌乱。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 因为现场条件不太好，大家只能拼出一张长桌子，凑在一起吃饭。 晚饭也很简单，好在大家都累了一天，没有力气挑剔什么，动筷子就要吃饭。 他们能忍，可不代表季斯越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也能忍。 他把筷子往旁边一摔，高挺的眉骨下，一双单薄的凤眼蓄满了寒冰。 “你们当喂猪吗？这鬼东西怎么吃！” 在场众人：“……” 这话说的……那正准备吃饭的我们是什么？猪吗？ 负责人更是有苦难言。 这些饭菜确实粗糙，但那也是因为物资有限，条件有限，真的没办法。 再说，您昨晚不是吃得好好的吗？今晚怎么就发火了？ 其实从第一天晚上开始，季斯越就在忍了，他那条精细的、被无数佣人和大厨从小娇养出来的舌头，根本接受不了这些食物。 但因为……某人，他硬生生忍了下来，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可他现在心情本就极差，一团郁气堵在胸口，来回冲撞乱窜，挤得他心脏都没有地方放，难受得要死。 偏偏罪魁祸首就坐在他对面，一脸云淡风轻，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更是怒上加怒。 拿饭菜开刀，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借题发挥。 然而季斯越是谁，身份尊贵，这里面所有人都要捧着供着，尤其是负责人。 他满眼惊惧地看向季斯越，就差没把讨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对不起季先生，实在是条件有限啊！” “这样，您先忍一忍，等通讯恢复了，山里道路也通了，我立刻让他们送些好东西进来，这样行不行？” 季斯越满眼不耐：“我每年捐那么多钱，结果连顿饭都让我吃不上，你们就这样干活的是吗？” “这……” 负责人哭丧着脸，端着碗的手抖来抖去，好险没把饭摔在地上。 眼看季斯越发这么大的火，其他人也都不敢动筷。 虽然比不上季斯越金贵，但大家平时也都是生活优越，好吃好喝的供着。 来到这个地方，谁又不是忍耐着脏乱差劲的环境和伙食，这不是为了救援吗？ 大家劳累了一下午，这会儿本就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因为他，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未免也太凄惨了一些。 宋昭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了摸，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结果还真给她找到一块水果糖。 她本身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在来这里之前，随手从办公室里揣了一把糖放在兜里，以备不时之需。 来到这里之后，自己没顾得上吃，倒是尽数分给了那些因为受伤而哭泣不止的孩子们。 就剩下这么一块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好歹让大家先吃上饭吧。 宋昭把糖放在季斯越面前的桌子上，无奈道： “先忍一忍吧，有的吃总比饿死好吧。” 她心里也没把握季斯越能不能听得进去她的话，毕竟白天他们才不欢而散。 没想到季斯越看着面前那块平平无奇的水果糖，竟没有第一时间把它扔到垃圾桶，或者摔在地上狠踹两脚。 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它，神情由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竟然变得有些平静的诡异。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连宋昭都以为他是在酝酿措辞，准备连她也一起骂。 只有季斯越知道完全不是这样的。 他透过这块糖，再次察觉到一个早已存在却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实—— 那就是他真的完蛋了。 他明明那么生气，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拉过来揍一顿解气，再让罪魁祸首宋昭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宋昭只用一块糖就把他的火灭掉了。 这顿饭还是吃了下去。 季斯越一改之前的暴躁，到后面沉默得近乎诡异。 第183章 抢功劳的宋绾明菲菲 当天晚上又来了一批新的伤者，光是搬运都是一项体量极大的任务，宋昭带领着救援队忙得昏天黑地，三魂七魄都飞了大半。 最后实在忙不过来，她把站在一旁看着没事做的季斯越也拉了过来，权且充当壮丁。 季斯越：“？” 众人对此表示惊愕。 这位宋医生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使大佬干活儿！ 一旁正忙着给患者缠绷带的王楠抽空吞了吞口水，劝阻宋昭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让季先生干活不合适……” 他那身娇肉贵的，一看就没做过体力活儿。 更何况他今晚明显心情不美妙，叫他干活儿，岂不是拿肉体凡胎往加特林上撞吗？有几条命够这么作死？ 宋昭却一本正经回望着她，漂亮的双唇一张一合，净吐出一些让她觉得惊恐的话。 “大家都是来救援的，换句话说都是自己人，有命一起救，有活一起干，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王楠：“……”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季斯越本人话还没开口说一句，就被宋昭满脸情真意切的神情撩花了眼睛。 “季先生，你也觉得我说得没问题吧？” 季斯越：“……” 或许是那句“自己人”微妙地讨好了他，又或许要追溯到更久之前，晚饭时那颗水果糖撬开了一点他的嘴巴。 季斯越僵硬地回答了一句：“也……不算有。” 得到答复，宋昭立刻变脸，面无表情道：“听到他说的了吗？今晚搬运伤者的活儿就交给他了。” “毕竟白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她那颗水果糖也不是白给的。 被她变脸惊呆的王楠：“……” 还有季斯越：“……” 他妈的，张无忌他妈临终前的嘱咐果然没错。 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 有了季斯越等人的加入，救援队紧赶慢赶，总算在凌晨三点时将所有的伤者都处理完，各自回去帐篷内休息。 季斯越仰面躺着，摸了摸了自己酸痛的胳膊和止不住发麻的手腕，有些发狠似的磨了磨牙。 他着实没想到，宋昭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哄他干活儿时说他是自己人，转头就把最累的工作交给他，连句加油都不说。 真是过分得要命。 但季斯越发现他自己也是挺贱的。 被这么三言两语耍了一通，做了二十多年都没碰过的体力活儿，除了无奈，他却是一点愤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甚至晚饭时糟糕的心情都有渐渐消散的趋势。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从唇边溢出一声叹息般的轻笑。 寂夜无声，时间在众人疲惫至极的安睡中悄悄流逝。 第二天一早，劳累之后的三魂七魄还没归位，就被一阵杂乱的吵闹声惊飞了睡意。 宋昭几乎叹着气醒来，半睁着眼睛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到外面，却在这里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绾和明菲菲。 这两人一手一个绷带和纱布，正对着那些明显局促的伤者嘘寒问暖。 这两人大约穿上了衣柜里最朴素的衣服，但仍然跟眼前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尤其身后还有两个扛着摄影机的人在咔咔狂拍。 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斥在这个不大的救援中心里，这场景着实有几分诡异的滑稽。 周围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不明白堂堂明家大小姐和宋小姐为什么会纡尊降贵来到这个地方。 直到—— “他们怎么能这样？” 宋昭身旁传来一个明显不悦的声音。 竟然是王楠，她一头短发没来得及打理，蓬乱地顶在脑袋上，眼下的黑眼圈快要比眼睛还大，语气愤愤不平。 “这些患者明明是我们昨天连夜救治好的，一个个的都累成了狗！结果她们现在一顿摆拍，到时候报道出去功劳全变成她们的了，我们算什么？义务劳动吗？！” 说完以后，王楠咬着牙看向宋昭，眼睛里好像要蹦出火星子。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们抢功，什么都不做？你不是和季斯越关系很好吗？让他出来说句公道话啊！” 宋昭猛地打断，语气很是费解：“先停一下，你哪里看出来我跟他关系好的？明明是相看两厌好吗？” 王楠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那意思是你当我傻逼吗？ 相看两厌还专门做吊床来给你休息？ 你还能使唤得动他来帮忙干活儿？ 就算不想开这个口，也没必要撒这种谎吧！ 王楠想说话，但宋昭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 “真要说关系好，你跟明菲菲关系不是应该更好吗？” “当初心脏移植那事儿，你为了讨好她可是连法律和职业道德都不顾了。” 宋昭的语气里倒没有多少嘲讽，只是王楠自己也觉得心虚，下意识别开了眼，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她喘息有些急促，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 “……医生又不是圣人，医生也要吃饭。” 她讨好明菲菲无非是想借她一个面子，让自己升职加薪，日子过得更轻松一些。 结果事情没办成，明菲菲不仅翻脸不认人，还把她一通羞辱，说她是废物，连一个宋昭都拦不住。 如今她被派来灾区支援，也是想要给自己增加一份履历，凭借这份功劳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结果事情进展得好好的，明菲菲又来捣乱。 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些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没有？干嘛非要跟她这个社畜抢？ 王楠越想越气，当即就要去找明菲菲理论，嘴里振振有词： “你不去我去！我绝不让功劳被她们抢去！” “等一等。” 宋昭将她拦住：“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你有点耐心，先等一等吧。” 照道理来讲，王楠和宋昭之间也算是交恶已久，她本不该听她的。 但也许是突然有了共同的敌人，又或许是刚刚起床的宋昭眼尾温软，头顶翘起一缕可笑的乱发，让她整个人卸去了几分冰冷，反而多了几分萌态。 王楠一时之间竟有些晃神，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宋昭惊奇地看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她的反应。 “你是王楠吗？我依稀记得我那同事是个听到我讲话就会瞪眼红脸的斗牛嘞？” 斗牛王楠：“……” 宋昭被她阴沉的脸逗笑。 红唇微扬，眉眼弯弯，肌肤在熹微的光晕照映下，竟比上好的白瓷还要细腻惊艳。 王楠倒真像她说的那样，瞪起眼睛，脸和脖子红了一大片。 原本跟拍明菲菲和宋绾的摄像机也被宋昭的笑颜短暂攫取了心神，不由自主把摄影机对准了她。 于是，宋昭那个忍俊不禁的笑被彻底定格在了镜头中。 “咔嚓……” 时光都好像暂停。 第184章 凡事别问有没有，先看自己配不配 “咳咳。” 注意到明显分了心的摄影师，明菲菲不悦地轻咳了两声，以作警告。 摄影师心下一惊，立刻手忙脚乱地将摄影机收了回来。 “素材都收集够了没有？” “够、够了。” 明菲菲放下手中的绷带，有些嫌弃地看着脚下泥泞的地面，一副十分忍受不了的模样。 “等信号恢复了就把照片传回去，让他们抓紧时间发报道，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这才是明菲菲和宋绾来此的目的，明菲菲因为心脏移植一事受到家里长辈的惩戒，宋绾则因为之前的舆论事件而名声尽毁。 她们都迫切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正面新闻来挽回形象——就比如救援灾区。 只要新闻发出去，以她俩各自的身份和人脉，自然会有无数媒体争相报道，到时所有污点都会被荡涤干净，过些时日就再也没人会记得。 更何况…… 明菲菲和宋绾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不远处的宋昭。 眼下周妄被派去军区执行任务，宋昭孤身一人在这灾区，比平日在京都更容易让她们找到机会下手。 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熟悉男声唤回了宋绾的思绪，她收起笑转回头，却看到季斯越。 他明显没睡醒，没戴贯有的眼镜，一双凤眼压得锐利而冷漠，起床气化为浓重的暴虐情绪，在他身后缓缓显影。 宋绾有些惊奇，她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季斯越。 本以为宋昭在这里孤立无援，可若是季斯越也在这里，以他对宋昭那复杂的感情，他绝对会成为不可掌控的变数。 宋绾缓缓拧紧了眉。 不行，必须要试探一下。 这样想着，她迈步朝季斯越走过去，脸上的表情也自然而然转换成忧虑。 “老季，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季爷爷很担心你。” 眼看着宋绾的手马上要落在他身上，季斯越眉心很浅地皱了皱，一手薅住离自己最近的王楠，把人拎到面前挡住。 王楠：“……” 被王楠扑到怀里的宋绾：“……” 她猛地把人推开，稍显嫌恶地拂了拂衣领。 王楠：“？？？？” 另一边，明菲菲不明所以，也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你们聚在一起干什么？” 又来一个，烦他妈死。 季斯越故技重施，再次伸手往旁边一薅，这次薅住的是宋昭。 她挣了挣没挣脱，顶着一张绝对称不上善意的脸，被这么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领。 季斯越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在看到宋昭时蓦然睁大。 这个不能扔。 他要留着。 季斯越手腕一个用力，又把人捞了回来，放在自己身边站好。 宋昭：“……” 她忍着脾气看向季斯越，正好对上他低低落下来的眼神，忍不住道：“……你什么毛病？” 季斯越就着她的眼神打了个哈欠：“没睡醒，昨晚太累。” 宋绾有一瞬间良心作祟，想骂人的冲动渐渐收了回来。 她转过头，自顾自走过去查看病人的伤势。 体温计刚递出去，却被明菲菲明目张胆抢走，她居高临下望着她，伸手一挥：“这里用不着你。” “我跟宋绾会负责的。” 宋昭平淡地扫视她一眼：“你确定自己可以？” 明菲菲不满地瞪着她：“这不用你操心。” 这是要把她踢出去，独占功劳的意思啊。 宋昭没什么意味地笑了笑，温顺地向后退了两步。 王楠见状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回事？？！” “从前明菲菲跟沈院长联合在一起的时候你都敢硬刚，怎么这会儿又怂了？让你退下来你就退下来？你脾气呢？” “你别急。” 宋昭拍拍她肩膀：“帮我看着点病人，宋绾他们要是有问题，你就帮着解决一下。” 王楠：“？？？？” “你没事吧？她抢我功劳你还让我帮她？！” 宋昭点头：“嗯哼。” 看着她那双清澈从容的眼睛，王楠硬生生把怀疑的心情收回去，警告道： “你最好有办法，否则我的功劳被抢，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宋昭伸了个懒腰，往不远处的物资队走过去，扔下一句云淡风轻的话。 “或许吧。” 王楠：“……” 这臭丫头，气得她肝疼。 物资队队长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却有近一米九，皮肤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有几分帅气。 宋昭站在高大的他面前，像个纤细漂亮的兔子，娇娇嫩嫩的，让他脸红了一片，话都差点说不清楚。 “……总之，我是代替宋家来灾区支援的，跟你差不多，正好我们可以相互照应。” 宋绾说着，慢慢意识到面前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季斯越抱胸靠在树旁，眼睛直勾勾望着不远处的宋昭和物资队队长。 两个人靠得很近，宋昭嘴巴一动一动的，话比对着他时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的事，她还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清浅的月牙，看得对面那傻大个儿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跟个傻逼一样盯着她看。 季斯越冷笑一声，绕开宋绾，抬步往那边走过去。 说什么呢那么开心，也跟他说说呗。 “老季！” 宋绾脸色一变，跺了跺脚，也要跟过去。 两人却都没赶上。 只见宋昭熟练地拿着钥匙，长腿一跨，轻松跨上摩托车。 她穿着一条与平时风格不太相符的工装裤，脚下踏着一双过膝靴，衬得脚踝纤细，小腿修长。 发梢扫过美得凌厉的眼尾，竟潇洒帅气得叫人移不开眼。 宋昭戴上安全帽，拧开钥匙，一拧车把。 车尾气阻拦了宋绾和季斯越，两人只能看到宋昭轰鸣离去的背影。 季斯越皱眉，看向同样愣在原地的物资队队长。 “她去做什么？” “宋医生说……她要去帮忙运送物资。” 顿了顿，他顶着发红的脸看向季斯越，一副少男怀春的羞怯模样。 “那个……我想问，宋医生她有男朋友吗？” 季斯越站直身体，颇为苛刻地上下一打量面前人——明显发达的肌肉和过分低劣的品味，愚蠢得让人发笑。 他俊脸上扯出一抹狠意：“凡事别问有没有，先看自己配不配。” 第185章 宋医生，你宠不宠我？ 青塘村四面环山，山洪导致为数不多的几条道路被封，前来支援的医疗队只能就地驻扎，建立联合救治中心。 车辆资源大多用来急救和转运伤者，再加上山路狭窄，无法容通过大的交通工具。 这时候摩托车就派上了巨大的用场，成为交换和运输物资的主要枢纽。 宋昭摩托车后座绑着满满两大袋子的急救物品，跟着队伍一道上山下水，穿行在满目疮痍的山林之间。 队伍里大多是精壮的大男人，见宋昭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也跑来送货，心里都涌起些护花心理，刻意放慢了车速，生怕宋昭跟不上。 谁知宋昭摩托骑得比他们还溜，对山路明显也更熟悉，压低身子贴在摩托车上，像头敏捷的山狐狸，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狭窄的山道间。 众人：“……” 水灵灵地被打了脸，他们也不敢再看轻宋昭，老老实实跟上她，将本来需要一整天的运送任务提前压缩到半天完成。 午饭时间。 宋昭跟队长打了招呼以后，独自来到青塘村。 十多年过去，故址仍在，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尤其在经历地震之后，本就荒凉的村子如今更是疮痍密布。 村民也已经被转移走，如今留下的不过也就是坍塌过后的老旧房屋，饱经风霜的屋瓦古树，并没有任何探寻的价值。 宋昭并没有往里面走，静静伫立在原地，看路边那朵霜打了一样的、快要凋零的小花。 她蹲下身，想要拿走盖住花茎的碎石片。 下一瞬，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许久未曾响起的柔缓纯音乐一下一下敲击着鼓膜。 宋昭拿出手机，点下接通，在混杂着荒凉泥土气息的空气中，听到了她想念很久的周妄的声音。 “……宋杳杳。” 他嗓音低哑地叫她，声音里有种极其难耐的克制。 信号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宋昭已经不想再问了，她捏紧手机，很想再听一遍周妄的声音。 周妄听不到她讲话，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怎么不说话？” 宋昭将拉链往上拉了一点，低下头，白皙的下巴尖被衣领遮盖住大半。 “我有点……想你，周妄，可以多说两句话吗？” 周妄呼吸顿了一下，随即听筒里传来沉稳的脚步走过的声音，是他走到了外面。 “刚刚里面人多。” 都是军区来的，在讨论救灾事宜。 宋昭应了一声，很乖地不打扰他：“那你先忙吧。” 周妄低笑了一声，没挂电话，而是坦坦荡荡地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嗯。” “我爱你。” “……” 他声音实在苏得很，华丽又勾人，说情话的时候尤甚。 宋昭有些招架不住，埋在衣领里的脸慢慢染上绯色，温热的呼吸喷洒出来，很快又消散在风里。 “……我知道。” 快三天没见，周妄现在光是听到她的声音都有点控制不住，很想立刻飞到她身边，不管不顾抱上去，亲一亲她柔软清甜的唇。 这种感觉有点难熬，周妄不得不一次一次将冒出头的冲动按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救援工作还顺利吗？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我不在身边，你会不会怕？” 宋昭很乖地一个个回答了：“挺顺利，吃饭和睡觉都还可以，你不在身边，我不怕。” “嗯。” 周妄有一点失落，但被他掩饰得很好。 原来分开之后寝食难安的只有他自己。 他时常庆幸宋昭的独立和强大，不可自拔地为她神魂颠倒，时常又恨她不够依赖自己，好像没有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不像他，如果没有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周妄竭力让自己不要陷进这种贪得无厌的情绪里，却听到宋昭清清浅浅的声线。 “我可以工作，可以照常吃饭和睡觉，但我见不到你……我很想见到你。” 她的声音变得有点苦恼，迷茫道：“周妄，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喜欢你了……” “有什么办法吗？” 周妄瞳孔微微收缩，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离开水面被太阳炙烤的鱼，好像不会呼吸了。 指尖在细细地发抖，那是思念和狂喜在疯狂上涌，需要用力握拳才能勉强抑制。 他对宋昭喑哑道：“没有办法。”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再多一点。” 宋昭忍不住问：“喜欢到什么程度才够？” 周妄想了想：“时时刻刻想往我身上扑，赖在我怀里，吃饭睡觉都不下去的那种。” 宋昭：“……” 她忍了忍没忍住：“我是退化了吗？吃饭睡觉还要你抱着？” 周妄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愿意啊，抱着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别抗拒就成。” 话题又有变歪的趋势，宋昭索性不讲话了，把手机贴近耳朵，听周妄的呼吸声。 连日以来的疲惫和焦躁都好像被抚平了。 周妄忽然开口道：“你亲我一下呗。” 宋昭愣住，结结巴巴道：“这……怎么亲？你又不在我面前。” “哎呀，就冲着电话啵一下嘛，别人家女朋友都会，我也想要。” 宋昭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四周，又看了看手机，总归是有点下不去嘴。 “……还是算了吧。” 周妄声音带着点哄诱的味道：“亲一下，亲一下我就飞过去见你。” 宋昭心说他俩现在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小孩子才会相信他的话。 她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将手机贴近唇边，无比羞耻地“啵”了一声。 随后捂住听筒，强自镇定道：“我、我要回去了。” 周妄呼吸有点发沉，灼热的呼吸似乎要穿过相隔的空气，扑到宋昭脸上。 即将挂断电话之前，他问了一句：“对了，你同事里面有男人吗？长得什么样？” “如果长得不好看就跟人家多说两句话，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就直接屏蔽，连话都不要讲，成不成？” 宋昭：“……” “周妄，你好区别对待啊。” 周妄坦然道：“嗯哼，我就这么小气。” “宋医生，你宠不宠我？” 宋昭：“……” 他拖长调子，有点撒娇的意味，一副不宠我我就要闹的模样：“宠不宠？” 宋昭无奈道：“宠宠宠。” 周妄没绷住笑了，再次强调道：“如果遇到姓傅的和姓季的，不要理会，直接转头就走，知道不？” 宋昭沉默两秒：“你怎么知道有姓季的？” 周妄：“……” 他瞬间破防：“还真有？！谁？季斯越吗？” 第186章 跟我男朋友说句话嘛 眼看周妄要生气，宋昭连忙安抚道：“他是慈善基金会会长，也是来救灾的，山里封路了，我就负责把他带进来，顺带坑他做点体力活什么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他烦我呐，我也挺烦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呀。” 周妄沉重摇了摇头，心说宝贝你还是太天真。 男人除了小的和死的，哪有老实的？ 傅知珩总骂他居心不轨，勾引自己嫂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东西…… 是，他骂得没错，他就是坏，所以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季斯越他们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都他妈要提防。 周妄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开口时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沉。 “宝宝，你听我的，除非必要，否则能别跟他说话就别说话，骂他也不行。” 宋昭好奇地眨眨眼睛：“为什么？” 周妄冷笑一声。 当然是怕他爽。 周妄诚恳道：“反正你信我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也不是？” 周妄从善如流：“我不是男人。” 宋昭：“……” 周妄倒没什么心理负担，真男人从不占口头便宜。 宋昭有点无奈，总觉得周妄把她当成玻璃娃娃在保护了。 她又不是什么绝世珍宝，价值连城，怎么可能是个人就对她不怀好意，要对她下手？ 摇了摇头，宋昭照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试图开导周妄。 “你放轻松一点，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危险……” 她话语猛地一顿。 周妄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压低声音追问道：“怎么了？” 宋昭的声音很冷静：“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害怕。” “……” “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脚，就现在。” “！！！！” 那一瞬间，周妄感觉心脏都空了一拍，恐惧顺着脊髓往上蔓延，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那一刻，宋昭甚至听见了周妄子弹上膛的声音。 她连忙又道：“你先别担心！不是坏人，好像是个……伤者？” 宋昭蹲下身，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的人。 他满脸脏污，口唇苍白皲裂，全身泥泞不堪，看起来像是在地上爬了很久。 此刻他正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支撑着身体，死死抓住她的脚踝，发出微弱的求救。 “救……救我……” 几乎是同时，周妄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样？你有没有危险？” “我没有危险，你别担心，倒是面前这人情况有点不妙，我要先检查检查他的伤势。” 周妄道：“电话别挂。” “好。” 宋昭将手机放回口袋，山区情况复杂，她随身带了急救的东西以防不测，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重伤的人最忌讳随意挪动，宋昭便就地给他复位了骨折的左腿，将身上开放的伤口做暂时覆盖包扎。 做好一切后，宋昭探了探他的呼吸，有些奇怪。 “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这里的人，他的伤也不像地震留下来的，更像是车祸所致。” 周妄静静听着，忽然问道：“你在青塘村吗？” 宋昭应：“嗯，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过你，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 她看着四周，从心底涌起一种分享的欲望。 “青塘村很贫穷，但四周环山，不用风扇，夏天也会很凉快。” “村东面有条小湖，蜿蜒的轨迹很像北斗七星，紧挨着小湖有一处二层小楼……你猜那是什么地方？” 周妄嗓音沙哑：“卫生院。” 宋昭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好厉害。” 听着她惊喜的声音，周妄有些酸涩地扯了扯唇角。 他不止知道七星湖和卫生院，还知道宋昭小时候住的地方紧靠一棵粗壮的合欢树，花瓣飘飘扬扬落下来，她就在树下安静地捡。 少女沉静的侧颜是比花瓣还要娇美的存在。 宋昭会很小心地把收集好的花瓣夹在书里，带到后山给他看。 她以为他不会说话，自己便会不厌其烦地说很多话，从曲折流淌的七星湖，说到连一卷纱布都不愿意借给她的卫生院老村医。 他叹了一口气，感觉喉咙有些涩疼。 宋昭还在感慨：“等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来青塘村看看好不好？” “这里虽然很落后，但挑挑拣拣，也有一些我不舍得忘记的回忆。” 比如山洞里那个少年，虽然他最后变成了让她恐惧厌恶的w。 周妄没说话，无声紧了紧拳头。 宋昭至今还不知道他就是当初后山那个少年，更加不知道他就是带给她无数难堪回忆的w。 当初走错了一步，导致他如今连两人独有的过往都不再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周妄叹了一口气，喉咙有些涩疼。 但他不舍得让宋昭等待，便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好。” 宋昭开心起来。 大约十来分钟后，男人从剧烈的痛苦中苏醒过来，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他看清了面前人的样貌。 黑发雪肤，白皙漂亮得像一尊罕见的冰玉雕像，更像是濒死之前看到的美好幻想。 男人张了张嘴，发出老旧风箱一样喑哑难听的声音。 “我是……要死了吗？” “没有哦。” 有人回答他，还是个很好听的女声。 宋昭从脖子上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壶，问他：“你要喝点水吗？”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要……” 宋昭还没动，周妄先开了口：“灌进去，不准让他用你用过的水壶。” 男人惊恐地看向四周，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男声吓得脸都白了几分。 宋昭先回答了周妄：“当然。” 随即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男人面前晃了晃，解释道：“这是我男朋友，你要跟他两句话吗？” “不……” 男人一句拒绝还没说出口，下一瞬，手机就已经怼到了他耳朵边。 他僵硬地扯了扯声带，发出自己都听不下去的难听声音。 “您……您好，男朋友……” 周妄：“……” 第187章 宋绾名声大噪 宋昭收回手机，低头跟男人讲：“你身上的外伤不重，我已经帮你做过了紧急处理，但现在检查手段有限，我不能确定你有没有脏器损伤。”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现在联系我的同事把你转运到就近的医院。”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胸口处有种隐隐的钝痛，呼气时尤其明显，好像有把钝刀子在来回磨他的气管。 他强撑着回答道：“我想先借用手机打个电话，可以吗？” 宋昭跟周妄低声说了两句话，将电话挂断，把手机递给他。 男人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真诚地询问道： “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来日有机会我肯定会报答。” 宋昭略一颔首，简短地回答道：“报答就不用了，我姓宋。” 男人认真记了下来，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您男朋友呢？” 宋昭用一种“这个问题真的有必要吗”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周。” “好。” 男人得了答复，用手挡着，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宋昭敏锐地察觉到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打电话的对象，很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给他留出一定的空间。 男人压低声音，只短暂地交流了几分钟，便叫住宋昭，将手机还给了她。 “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宋小姐。” 他年纪大约四十岁，个子不算特别高，单从外貌来说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平庸。 但他身上有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硬是将这种不够出色的皮囊撑了起来，语气更是温和谦逊，不说感天谢地，但起码是十成十的真诚。 宋昭猜测他身份应该不普通，便不再说多余的话，只提醒道： “附近道路不通，不要开太累赘的交通工具。” 男人笑了一下：“我记得了，谢谢宋小姐。”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您的男朋友。” 宋昭：“……” 周妄是不是吓到他了？他怎么那么执着于提他？ 大约一个小时后。 军总医院门口。 各方媒体围堵着，却又忌惮着什么，不敢冒进，谨慎地停留在几步之外，话筒焦急地伸到前面。 “李秘书长，请问您对本次重大灾情有什么指示吗？” “有传言说您前两天舍身进入灾区，险些遇险，请问消息属实吗？您现下身体如何呢？” “李秘书长，请说两句吧……”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脸色还有些苍白，全身包裹在黑色常服中，露出一张平凡却气质内敛的脸。 若是宋昭在这里，她一定能够立刻认出来，因为这个人，她不久之前才出手相助过。 李然低头咳了咳，缓慢推开了挡在身边的保镖，微微上前一步，正面暴露在媒体的镜头中。 他用简短且极富逻辑性的几段话回答了记者们的问题，并对本次灾情做出总结和评估，以及简述了下一步的救援方案，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各方人民的焦虑和忧心。 同样，对于众人对他身体状况的担心，他也微微一笑，表达了感激。 “说到这里，我还想谢谢那两位救了我的同志。” 他在探访灾区时突遇山洪暴发，与下属在混乱中失散，若非遇到宋昭被她伸出援手，他估计真的会丧命于此。 李然微微停顿了一下，想到那个松竹一般挺拔冷淡的姑娘，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有媒体追问：“李秘书长，请问救了您的人是谁？方便透露一下吗？” 李然道：“具体就不多说了，总之是一位姓宋的优秀女同志，还有她那位周姓男朋友。” 末尾他感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救了李然，还得到他如此高的评价，足可见那两位主人公在他心里的地位。 报道发出之后引发了好一阵轩然大波，众人在忧心灾情的同时，不由得对李秘书长口中的两位救命恩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与此同时，远在京都的网友也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铺天盖地的讨论随之席卷而来。 【宋？周？这两个姓氏一起出现，原谅我只能让我想到京都豪门宋家和周家。】 【……你这猜测未免太炸裂了一点，我们小周爷才不跟有3p丑闻的宋大小姐捆绑。】 【可内部消息说周妄和宋绾一起去支援救灾了哦，虽然不能确定，但我猜测李秘书长的救命恩人99％是他们俩！】 【艹。。。所以宋绾的3p丑闻是怎么回事？假的吗？她其实是跟周妄在一起了？】 【绝逼是！】 【好好好，合着他们俩只在我们面前避嫌，在外面都直截了当表明是小情侣是吧？还一起被表扬，你俩真是好大的面子！】 宋绾本来只想着发几篇报道，联合舆论炒作一下自己人美心善的白富美形象，以挽回自己作为京都名媛白月光的声誉，让大家忘记自己的黑点。 谁知从天而降的惊喜将她兜头打得懵住。 她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李秘书长的救命恩人！还在众人口口相传中，变成了人人认证的周妄女朋友！ 现在全网都在夸她，还有很多人在羡慕嫉妒，连宋氏原先低迷的股价都跟着升了不少。 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送上门的造势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宋绾把这份功劳默认了下来，并且又联系自己的媒体朋友，一连发了好几篇报道，还上了热搜，势头直逼二三线明星。 一时间，宋昭成了京都风头无两的风云人物。 连因为跟她一起在灾区救援而名声大噪的明菲菲都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而此时的明菲菲还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破地方又脏又破，她待得不顺心，帐篷更是睡得她腰腿酸痛。 这会儿她正躺在宋昭的吊床上，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精致的美甲，心里盘算着赶紧把戏做够，好赶回京都。 直到——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冷漠的女声。 “起来。” 明菲菲睁开眼睛，看到宋昭那张居高临下的漂亮脸蛋。 这种死亡角度，还顶着光，她脸上居然都没有半分瑕疵，乍一看过去，就跟山里的妖精似的。 令明菲菲很不快，非常不快。 她挑起细眉，故意挑衅：“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你信不信我把你踢出救援队，让你在这荒郊野岭待到死都没人发现？” 宋昭的回应是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第188章 她皱皱眉，我心脏好像不会跳了 明菲菲四仰八叉摔在地上，脸上还维持着那副嚣张挑衅的表情，配上她此刻青蛙趴的姿势，颇有几分滑稽。 反应过来以后，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吊着一双眼睛就要去扇宋昭巴掌。 “宋昭！你疯了是不是？！” 伸出的手被宋昭轻易截住，她表情平淡地按住明菲菲肩膀，将人往后推，直到明菲菲后背抵上粗壮的树干。 她瞪着眼睛，后背撞得生疼，眼里噼里啪啦冒出火光，威胁道：“你给我松开！” 宋昭根本不把她口头耍的狠放在眼里，白皙细长的手指一指吊篮，淡淡道：“我的。” 明菲菲不服：“凭什么，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周妄找人给她做的，那当然就是她的。 宋昭绝不允许别人碰，尤其是明菲菲，她重复一遍：“离它远点。” 明菲菲撇嘴，一脸不屑：“我偏不，你能把我怎么样？” 宋昭面无表情扬起拳头：“不然揍你。” 明菲菲：“……” 她不可置信：“你还敢揍我？宋昭你现在是不是疯了？” 宋昭冷冷看着她：“你来这儿一天，摆拍了两百三十八张照片，耽误了七个伤者换药和输液，弄脏了数不清的绷带和纱布。” “我不知道你是发了什么疯，非要跑来这里作秀，但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再耽误我们的工作，不然我揍得你连你亲哥明霁都认不出来。” 明菲菲：“……” 她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等到反应过来，宋昭已经后退两步，重新躺回了吊床上。 徒留明菲菲一人在原地气得抓狂。 不远处，宋绾淡定地收回相机，倒回去，审视着照片中宋昭那张极冷的脸。 片刻，她勾起一个笑，将照片发给了周妄。 云省，军部。 周妄领口松散，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传来何韵女士喋喋不休的声音。 “你看看人家绾绾，堂堂千金大小姐，从小一点苦都没吃过，这次居然亲自跑去灾区支援！” “多么根正苗红的姑娘，你看着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周妄淡淡一句：“不。” 何韵：“……” 她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绾绾差不多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家世还是样貌，都跟你很相配，你到底哪里看不上人家嘛？” “没宋昭厉害，也没她漂亮，哪里都看不上。” 何韵下意识想反驳，然而想到了宋昭那张她看着都心动的脸，哽了哽，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人家好歹没结过婚！妈妈绝不允许你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还是你好兄弟的前妻！” “你自己说说这合适吗？！” 周妄听出他母亲语气里的暴躁，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容我提醒您，高攀的人是我，追宋昭的人能从咱们家里排到法国，你儿子好不容易才插上队，我求您发发善心，别给我添堵了，成不成？” 插队…… 何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这么夸张吗，宋昭又不是人民币，人人都抢着要。” 反正她是一点都看不上。 正是这个时候，周妄手机里收到宋绾传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宋昭不知怎么被明菲菲惹到了，她将人逼到角落，脸上的表情有点凶，又有点冷，看得周妄心挺痒。 然而下一瞬，他看清了宋绾附带的那条留言，唇角那一点弧度消失了。 【你知道宋昭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吗？因为明菲菲抢了她的吊床，那是季斯越亲手给她做的。】 【救援的这段时间，他们俩每天都待在一起，你猜，她还有多少时间能想起你？】 周妄面无表情捏紧了手机。 还说没人抢，这不就来了吗？ 电话那头，何韵久久没有听到自家儿子说话，直到很久之后，才听到一声打火机剐蹭的声音。 她语气一下无奈起来：“你在抽烟？不是让你别抽了吗？” 周妄的声音比之前沉了一点：“没抽。” “她不喜欢，所以我戒了。” 之前有一次，他没注意，去找她的时候身上带了一点烟味。 宋昭嘴上没说，但在他低头亲她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偏头躲了一下。 周妄就知道了，她不喜欢烟味，所以即便忍得再难受，他也没再碰过。 就算在外面应酬染上了烟味，也会仔仔细细清洗干净，换好衣服再去找她。 可现在，他是真的有点想抽烟了。 何韵有点吃味地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听宋昭的话？” 周妄一扯唇角：“谁知道呢？” “她一笑，我脑子就昏了，她皱皱眉，我心脏都好像不会跳了。” 何韵无言。 周妄跟她说：“妈，您不用费心了，我这辈子就栽在这儿了，没救。” 何韵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试探着问： “你爷爷给你派的任务还挺重的，你会老实做好，在那之前不会去找宋昭的，对吧？” 周妄应了一声：“嗯。” “我有分寸。” 当晚，很有分寸的周妄做好所有救灾的部署和安排，连夜赶去了灾区。 青塘村救援中心。 “宋绾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年轻有为，你救了李秘书长，现在大家都在夸你呢……” “是啊是啊，李秘书长还公开对你表达感激，从没有人获得过这份殊荣，宋小姐是第一个！” “还有明小姐！千金小姐还来投身救援，让我们都特别敬佩！” 王楠看着被负责人等人围在中央当成宝供起来的宋绾和明菲菲，气得咬牙切齿，险些连饭都吃不下去。 活儿都是她们干的，宋绾和明菲菲那俩花瓶除了摆拍炒作再加帮倒忙之外还干什么了？！ 瞧瞧那些人谄媚的嘴脸，都快把人捧到天上去了！ 真不嫌恶心！ 王楠义愤填膺，完全没意识到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讨好明菲菲的。 还有宋昭，她说让她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楠摔下筷子就要去找她，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季斯越容颜清冷，垂眸问她：“宋昭呢？” 王楠一愣，指了指前方：“好像是去那边了。” 帐篷后面，灯光很暗，视野有些不清晰，季斯越沿着小路往前走，心里有些难言的焦灼。 他已经快一天没跟宋昭说过话了。 原本这里没有周妄，没有傅知珩，只有他和宋昭。 可现在随着宋绾和明菲菲的到来，微妙的二人空间被打破，明菲菲霸道蛮横，一来就逼走了宋昭，还占了她的吊床，宋绾更是缠着他不放。 他连靠近宋昭的时机都没有。 有几个瞬间，季斯越烦躁地想让这两人消失。 第189章 心如刀绞 季斯越没有走很久，他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宋昭。 她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袖子有点长，只露出一点白皙的指尖，火光让她的头顶显出一种毛茸茸的质感，看着很想让人上手去摸一摸。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瘦瘦的，脸很白，眼睛尤其大，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这流浪猫的长相还很眼熟。 季斯越眯起眼睛，在回忆里搜寻了一下，想起他正是前天晚上偷偷摸摸给宋昭披外套的小屁孩。 宋昭拿着一根木棍，在火堆里戳了戳，里头是几个烤得通红的红薯，是从青塘村回来的时候，一位被救出的大妈塞给她的。 身旁传来小男孩轻轻的、抽吸鼻子的声音，宋昭垂眸，看到他倔强的眼尾，一点点变得通红。 她心平气和地问：“哭什么？身上伤口疼吗？” 小男孩摇摇头：“不疼……我就是想我爸爸了。” “我妈妈说，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把我护在身下……人已经没了，我没有爸爸了。” 被救出来之后，他一直忍着不哭，在妈妈面前绝口不提离世的父亲，就是怕妈妈伤心。 可他还那么小，怎么能忍得住呢，眼泪拼命往下掉，被他胡乱抬起手，擦得满脸都是水。 宋昭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 作为一名医生，她已经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太多阴阳相隔。 死亡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不会因为你是好人或者你很富有，就对你网开一面。 她的老师曾经再三告诫她，永远不要与自己的病人共情，可此刻看着小男孩悲伤的、稚嫩的脸，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在剧院里的道具箱里，发现自己母亲的尸体，女孩绝望无助的哀泣声在偌大的、宛若坟墓的剧院里回荡。 一声又一声，延续了近十年。 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消散。 那一瞬间，季斯越从宋昭低垂的眸中看到了不忍，她缓缓抬起手，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发。 “别哭，你有一个很伟大的父亲。” 小男孩抬起哭得朦胧的眼睛，抬眼去看宋昭，她平静地说道： “不是所有父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你很幸运，你拥有的爱虽然短暂，但可能比这个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得到的都要多。” 小男孩从宋昭眼睛里看出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他止住哭声，言随心动地问了句：“姐姐，你爸爸对你不好吗？” 宋昭似乎笑了一下，脸上却一片凉意。 她很随意地说：“我爸？他是个王八蛋。” 小男孩愣住了。 季斯越也愣住了，他藏在黑暗里，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直直看着光亮处的宋昭。 她换了一个姿势，问身旁的小男孩：“想听故事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 宋昭不会讲故事。 但或许是今晚月亮太圆，又或许是故地重游，她心里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有点要失控的趋势，她破天荒地起了分享的心思。 “我妈妈……是个很漂亮的话剧演员，我对她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浅了，但我仍然记得她那双眼睛，比世界上最耀眼的宝石还要美。” “别人都说我像她，但其实只有我知道，我不及她分毫。” 这是季斯越第一次听见宋昭说起自己的母亲，他甚至听得比小男孩还要专注。 漂亮肯定是漂亮的，不然也不会迷得宋平章失了理智，不顾老婆孩子，为她神魂颠倒。 但会比宋昭还漂亮吗？ 季斯越看了看宋昭冰白的侧脸，对这个观点不置可否。 宋昭的回忆还在继续：“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可后来……” 她突然顿住，小男孩忍不住追问：“后来呢？她成为大明星了吗？” 宋昭脸色白了两分，忽然露出一个惨烈的笑：“没有。” “她被人折断了翅膀，成了落在地狱里的金丝雀。” 童话故事一般的开头，紧随其后的却是恐怖故事的发展。 小男孩听着听着，眉心拧得能夹死苍蝇，愤怒的表情几乎掩饰不住，从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冲出来。 “最后，她死了，可害她的男人却家庭幸福，生活美满……” 说到最后，宋昭几乎维持不住平稳的声线，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夜风划过，四周安静无声。 于是，有人的心跳声再也隐藏不住，几乎要冲出胸腔。 季斯越腿脚发麻，几乎要失去知觉，但他一动不敢动，像根拉到了极致的弦，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断。 他脸上惨白一片。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跟他听到的不一样！ 宋昭的母亲明明是为了权利财富，为了出名，她才故意爬上了宋平章的床！ 这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实，怎么会变成是被宋平章强迫，囚禁？！ 这简直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他看着不远处宋昭的脸，心里却渐渐开始动摇。 宋昭有必要对一个小男孩撒这种谎吗？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在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中，季斯越突然回想起了从前。 每一次他们公开羞辱宋昭生母的时候，她所露出的表情不是羞愧，不是丢脸，是痛恨。 痛恨道貌岸然、以钱权逼人的宋平章一家，痛恨颠倒黑白、无知可恨的他们，痛恨无力为母亲洗刷污名的自己。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被一面之词蒙蔽了双眼，却一次次以此为利剑，捅向宋昭，践踏她的尊严，摧毁她的防线。 甚至每当她露出脆弱神情的时候，他心里都会涌起得逞一般的惬意。 “啊，我又把她挺直的脊背压弯了”，类似这种恶劣的想法。 他以折辱她为乐。 怪不得宋昭会如此厌恶他，会在车祸时对他见死不救，甚至和季远舟联合在一起报复他。 都是他应得的，他有什么脸怨恨？ 季斯越一只手按住胸口，宋昭苍白无力的解释又一次回响在耳畔。 “不是这样的……” “我妈妈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她是被强迫的……” “季斯越，你怎么还不去死？” 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季斯越现在只觉得心如刀绞。 第190章 他跟宋昭才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人 或许是故事太惨烈，也或许是宋昭苍白的脸色吓到了他，小男孩张了张嘴，却只能憋出来一句： “你……你别难过，恶人有恶报，我妈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天真的语气一下子逗笑了宋昭，尽管那笑意浅到如同飘忽的一片云，风一吹就会消散。 她轻轻拍拍小男孩的脑袋：“不用安慰我，姐姐现在过得也没有那么糟糕。” 小男孩脸有点红红的，摸了摸被宋昭碰过的脑袋，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 “那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宋昭挑眉看他，坦诚点头：“有啊。” 小男孩好像有点失望，又涌上些斗志，追问道：“那他高不高，帅不帅，对你好不好？” 红薯烤得差不多了，宋昭用一根小木棍把红薯一个个挑出来，将火堆的火扑灭了一些。 光线又暗了一点，但她的眼睛是比火光还要明媚的存在。 宋昭认真回答道：“很高，特别帅，世界上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她眼睛里的爱意太明显，连他这种没过换牙期的小屁孩都能看得出来。 小男孩瘪了瘪嘴，有点挫败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姐姐，你说的男朋友就是他吗？” 宋昭一怔，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季斯越一身黑衣，全身隐没在黑暗中，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上方，让人一下子注意到他高挺的眉骨，和格外冷隽的鼻梁。 宋昭却只注意到他的眼神。 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沉，里面酝酿起她看不懂的风暴。 宋昭脸上的神情淡了下去，对小男孩道：“他不是。” 小男孩松了一口气：“哦。” 他就说嘛，宋姐姐那么好，怎么会找那个一脸阴郁的男人做男朋友……虽然阴郁男确实长得很帅。 察觉到季斯越走越近，宋昭道：“季先生，偷听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季斯越深深吐出一口气，费劲支配着两条长腿，走到宋昭身边。 她没去看他，他只能蹲下身，声音沙哑发沉：“我没有要偷听，我……刚刚才走到这边来。” 宋昭其实无所谓他听没听到，只是她这会儿心情不太好，着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跟他争辩，尤其是关于她母亲的事。 这样想着，宋昭揉了揉眉心，无言吐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进入灾区以后，季斯越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似乎高了起来。 老实说，她有点烦。 宋昭没有回应季斯越的话，而是把放凉了一些的烤红薯拿起来，用纸巾包着，递到小男孩面前。 “吃吧，吃了就回去睡觉。” 红薯烤得恰到好处，泛出些许诱人的蜜色。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将东西接过来，朝火堆旁看了一眼。 红薯一共有三个，他吃一个，宋昭吃一个，还有一个会剩下来…… 小男孩偷偷瞄了一眼季斯越，心想应该是给他的吧。 季斯越也是这样想的，手都要伸出去了，却听宋昭嗓音淡淡道： “三个都是你的，吃饱点，倒头就睡，就没力气想伤心事了。” “……” 小男孩震惊得嘴巴张成O型，他捧着甜软的红薯，看到季斯越伸出去的手僵住一瞬，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以为男人会发脾气，但他没有，只是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小男孩有点懊悔。 宋姐姐明明很不待见他嘛，他怎么会以为他是宋姐姐的男朋友呢？ 这样想着，他又有点高兴，心里生出一种“自己好像要更讨宋昭喜欢”的雀跃想法。 吃完了东西，小男孩被母亲叫回去睡觉，转眼只剩宋昭和季斯越两个人。 看着宋昭收拾好火堆，季斯越才开口问道：“我连一个烤红薯都不配吗？” 想他季斯越，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不说在京都呼风唤雨吧，但无论是珍稀罕见的玩意儿，还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这还是第一次，连一个烤红薯都要不到。 宋昭拍拍手掌，看他一眼：“你还要跟小孩抢？” 季斯越居然很认真地问她：“我能抢么？” 宋昭：“……” “随你，人哭了我不哄。” 说完，她站起身要走。 季斯越想拦住她，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刚刚看到小男孩的眼泪时，宋昭眸中流露出的不忍和怜惜。 他突然茅塞顿开，在宋昭离开之际，有点急切地开口说了一句：“我……我有点不舒服。” 宋昭指了指前头帐篷的方向：“宋绾在那边。” 说着，她露出一个有点轻蔑的笑：“她可是救灾之星，你找她去吧。” 眼看她又要走，季斯越慌忙道：“宋昭，其实……其实我父亲也是个浑蛋。” 宋昭顿住了脚步。 季斯越握了握拳，用力吞咽几番，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私生子一个又一个，他冷暴力我母亲，甚至纵容她们找到家里，白天黑夜给她打电话，威胁她，刺激她。” “最终导致她不堪重负，精神出了严重的问题，现在还住在疗养院里。” “从小到大，我有无数次恨不得弄死他。” 季斯越语气里带着极端的恶意和恨意，听上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他第一次将伤疤撕裂开，展露给外人看。 碎裂的自尊和骄傲时时刻刻搅动着他的心，因为牙关被咬得太紧，他甚至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破层层阻碍，拔地而起，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那也只可能会存在他和宋昭之间。 他跟宋昭才是真正的同病相怜，是最能理解彼此、心疼彼此的人。 至于周妄…… 他家庭美满，在无数人的仰望和期待下长大，他跟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凭什么最后站在宋昭身边的人却是他？ 有一瞬间，季斯越被强烈的不甘遏制住了原本冷静的心智。 第191章 我不跟王八蛋做交易 宋昭感受到强烈的情绪波动，转回头看了他一眼，语调平平反问： “所以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准备安慰我？” 季斯越一愣。 “撕开粉饰太平的表象，将狰狞的伤疤剥离出来给别人看，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一种安慰对方的方式。” “可是我不太懂，你为什么想要安慰我？” 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除非他听到她刚刚跟小男孩说的话了。 宋昭凉凉地扯了一下唇角，语气有些轻讽： “偷听别人说话，被抓包了还矢口否认，挺没品的。” 被揭穿，季斯越脸上没有露出多少羞愧，他只是过分专注地看着自己与宋昭之间的距离。 明明只有几步，却好像有逐渐扩散，变成天堑的趋势。 他本能地往前靠近了一步，宋昭那双眼睛便更清晰地印在他眸底。 从前他只觉得那像水雾洗过的琉璃，如今却觉得像一面镜子。 将他所有的丑恶和阴暗心思全部反射回来，一丝都进不到她心里。 季斯越声音有一些干涩，徒劳地想要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装傻，我只是……” 只是觉得没脸。 曾经宋昭有很多次想要为母亲正名，可他们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施舍倾听的机会。 每一次被打断的解释背后，都是一次自尊被打碎的过程。 自己到底说过多少过分的话，季斯越已经回忆不太起来了，唯有宋昭紧绷的下颚线、倔强的双眼，仍会时不时浮现在他眼前，让心脏处传来不可名状的钝痛。 他在刻意遗忘自己对宋昭的伤害，自己不愿想起来，同时也不想让宋超想起来。 因为卑劣，所以不知如何开口。 季斯越抬手压住抽痛的太阳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真有几分真诚，宋昭投来疑惑的视线。 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无视我，或者干脆利落嘲讽两句，说我满嘴谎话颠倒黑白，这些不都是你曾经惯用的说辞吗？” 宋昭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没有怨恨他的意思，事实上，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在她眼中都没有差别，除非特别好的和特别坏的。 季斯越曾经是特别坏的那一类，宋昭也曾经真心实意恨过他。 可和周妄在一起后，她的心态发生了转变，恨一个人是没有回报的事情，她只想把所有的情感都放在周妄身上。 至于季斯越，当陌生人就好。 她说这些话，也只不过是引用了曾经他所做过的事情而已。 可季斯越听到之后却很明显地变了脸色，他菲薄的唇角颤了颤，旋即被死死抿出，眼神很重地盯着她，透出一种黝黑的专注。 似乎有一瞬间，宋昭觉得他很想冲过来。 但他终究没有，后肩到脊背绷成一道笔直的线，僵硬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 季斯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为了这段他拼命维持却岌岌可危的关系。 但是他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晦涩难言。 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你，更不该对你母亲说那样侮辱的话，我知道错了？ …… 有什么用，宋昭不需要他的道歉，更看不上他那点可笑的信任。 他也远没有宋昭想象得那般光明磊落，剖出自己的伤疤给她看也不是在安慰他，只是在…… “博取你的同情。” 季斯越开了口，在宋昭讶异的视线中，缓缓吐出几个字。 “宋昭，你知道的，我不是好人，我的道歉和后悔对你来说一文不值，但我的承诺不一样。” 说到这里，季斯越停顿了一下，他想说自己这辈子还从没有给过任何人承诺，就连宋绾都没有过。 可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又觉得宋昭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只好将那些话又吞了回去。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想，你要我做什么。” 最初的惊诧已经过去，宋昭思索了一下季斯越说出这种话的动机，无论哪一种猜测好像都不足以支撑。 她索性放弃思考，看向还在等待的季斯越，随口一句：“我捅你一刀也可以？” 季斯越没有犹豫：“可以。” “你要现在捅吗？” 宋昭：“……” 她有些费解：“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季斯越看着她紧蹙的眉，心随意动道：“一笔勾销。” “我会忘记你曾经和季远舟一起害我的事，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可以不再计较我对你的伤害” 对于季斯越而言，情感和生意没有分别，都是可以用来计算的。 他知道她曾经对宋昭很过分，具体伤害没有办法再去准确衡量，但车祸那次，要不是宋绾出手相救，他也差点没了命。 一条命，去还他欠宋昭的债，季斯越觉得挺赚。 宋昭看了季斯越很久，才慢慢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怎么会以为季斯越是想跟她道歉呢。 他这种冷血的、从头到尾的利己主义，又怎么会真的对谁产生歉意？他甚至到现在还以为他那场车祸是她在背后耍手段。 至于所谓的承诺，也只不过是他不轻不重的施舍，来抹除他过去所有的卑劣，让她息事宁人而已。 宋昭突然觉得有点冷，用力裹紧身上的衣服，在季斯越希冀的目光中，花瓣一样的唇角向上掀起很轻微的弧度。 “我从不跟王八蛋做交易。” 季斯越目光冻结。 宋昭的话语还在继续：“希望有一天，你被真心在意的人伤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也能气定神闲地提出用一个承诺来扯平。” “季斯越，这是我给你的祝福，我很期待看到你那时候的模样。” 第192章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季斯越面无表情接受了宋昭的祝福，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在即将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忽而扯出一个残忍的笑。 他疾步上前，追上宋昭，利落抬起手，一掌劈在她后颈。 力度拿捏得非常小心，宋昭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眼前就猛地一黑，身体更是无知无觉瘫软了下去。 她坠落的身体被季斯越稳稳接住。 高大的男人单手就可以抱住她，另一只手僵硬地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最后泄愤一样，掐了一把她白皙的下巴。 “知道我是王八蛋，还知道诅咒我，怎么就没想到要防备呢？” 昏睡中的宋昭自然不可能回答他，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圈剪影。 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季斯越盯着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有点凉，却很奇异地让他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 季斯越抿紧优美的唇，缓缓用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包住了宋昭，原本只是虚虚拢着，后来就控制不住，手指嵌进去，扣紧。 在这种偷来的肌肤相贴中，他几乎是喟叹一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果然，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乖一点，说不出那种伤人的话。 只可惜，恼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季斯越睁开眼睛，眸中迸射出强烈的不悦，他伸进宋昭口袋里，摸出那支正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来电显示，周妄。 季斯越眼神很冷，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它，直到长达六十秒钟的铃声结束，电话自动挂断。 可只停了一秒，电话再次打了进来，像条咬住了人就不松口的疯狗。 季斯越冷冷地想着，抬手将手机挂断，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在忙，别打了，很烦。】 铃声果然停了下来。 周妄应该会气疯的吧。 季斯越想象着他气急败坏的一张脸，忍不住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删除了这条信息，顺带把通话记录也清理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宋昭可以察觉的异常，这才将手机又放回宋昭口袋里。 或许是察觉到了外人的气息，睡梦中的宋昭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偏开了脸。 却找错了方向，反而离季斯越更近，季斯越薄薄的唇差点擦过她额头。 他猛地顿住，心跳在一瞬间飙升到极点。 又出现了，这种不受控制的、心悸的症状。 季斯越张了张嘴，嗓音有些沙哑：“宋医生，我好像真的病入膏肓了。” 宋医生仍旧无知无觉地睡着，侧脸正贴着他发病的心口，对他震耳欲聋的汹涌体征浑然不觉。 就算察觉了，也不会多看一眼。 季斯越喉咙克制地滚了滚，缓缓将头低下去。 宋绾本想着趁人都睡了，偷偷来这边联系一下自己的下属。 没想到却看到令她心神俱震的一幕。 帐篷那边的灯光传到这边时，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只有浅浅的月光能够照亮。 一身黑衣的季斯越怀里抱着宋昭，头埋得很低，正用自己的侧脸贴着宋昭额头，幅度很小地蹭。 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宋昭紧闭的眉眼，还有季斯越脸上微不可察的……痴狂。 她整个人僵住，手上脱了力，手机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季斯越被惊动，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目发红，逼视着宋绾，宛若被闯入领地的猛兽朝她张开示威的獠牙。 宋绾不受控制地退后了半步，怔愣地看着季斯越单手穿过宋昭的膝盖，将她打横抱起，越过她，送进了她自己的帐篷。 旁观整个过程，宋绾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睡着了在梦游，不然怎么会看见如此荒谬的画面？ 然而，当折返回来的季斯越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算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只是幻觉。 她忍不住开口：“你刚刚……是疯了吗？” 季斯越比她平静得多，轻声道：“没疯。” “也没喝酒。” 宋绾简直难以置信：“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 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宋绾此刻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眸很沉地看着季斯越：“老季，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 这个问题，宋绾问过不止一次，以往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认，她期待着这一次也会一样。 可季斯越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她：“有什么不可以吗？” 就算喜欢宋昭，又有什么不可以吗？ 宋绾彻底怔住，片刻后她才恍然回神，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你真的是疯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怎么能喜欢她？” 季斯越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凤眼眯起，睨着宋绾：“别用一副道德标兵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想提醒我宋昭是周妄的女朋友，叫我别乱动心思，可你不也一直对他别有居心吗？” 这话说得直白，根本没给宋绾思考的时间，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多年隐藏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发现了。 “你在说什么？” 宋绾努力克制着嗓音，不让自己露怯。 可季斯越却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我知道很多事情，有些事情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愿意计较。” 这句话在宋绾理解来，就是明晃晃的偏袒。 季斯越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他总是他们几个里面心思最多的，也是除了傅知珩之外最护着她的人。 并不是她有多讨他喜欢，而是季斯越觉得他们同病相怜，都是被私生女毁了人生的人，所以将她纳入了保护范围。 宋绾松了一口气，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在宋昭被接回家的第一天开始，就果断设局将她变成一个欺辱姐姐的阴毒私生子，而自己则是高处云端、温柔无害的姐姐。 从此，将季斯越的心彻底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只是一时动摇而已，宋绾还觉得自己可以将他拉回正途，语气刻意温柔了几分。 “老季，我……” 却被他冷冷打断：“而有些事情，我容不得欺骗。” 宋绾还以为他发现了车祸的真相，知道救他的人是宋昭，并不是自己，脸色有一瞬间变化，被她掩饰过去。 “你指的是什么？” 季斯越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竟让她产生一种如芒在背的危险感。 宋绾听见他问：“宋昭的亲生母亲，你还记得吗？”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宋绾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曾在宋平章办公室里见到的那张照片。 老旧的，泛黄的，却被宋平章宝贝一样锁在密码箱里的照片。 甚至因为时常拿出来观看，照片边角已经泛起很明显的褶皱。 照片上的女人笑颜如花，眉眼精致灿烂，隔着遥远的岁月朝她投来惊鸿一瞥。 明明是那么美的女人，那么美的画面，却让她由衷感到厌恶和憎恨。 被这种强烈的情绪驱使着，宋绾脸上露出一瞬的恶毒。 “一个贱人而已，你问她做什么。” 第193章 我已经爱你到这个地步了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察觉到季斯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突然变得极冷。 宋绾看着他因为形状狭长、眼尾上挑而显出混邪感的凤眸，只觉得从心里打了个突。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她平时跟他混在一起嬉笑玩闹，可能偶尔还能得到他的些许偏爱和例外。 但总会在某些时候，被突然打回原地，让她知道她跟他的地位从头到尾就是不平等的。 就比如现在。 宋绾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觉得很奇怪。 他现在的不满是来源于什么？她骂宋昭母亲是个贱人吗？ 可这么多年，他们不都是这么称呼的吗？有什么问题？ 宋绾心中有疑惑，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出来的好时机，便定了定神，继续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关于宋昭的生母，我对她的了解其实也不多，我只知道她是一个话剧演员，小有名气，长得也有几分姿色。” “后来在一场慈善演出中搭上了我爸，爬上了他的床，还留下了他的种，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季斯越看她一眼，反问：“她是自愿的？” 宋绾似乎没想到季斯越会这么问，反应过来之后，唇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她当然不是自愿的。 她曾经听她妈说过，那个叫江芙的女人长得极美，一颦一笑颇具媚态，当时不少公子哥对她倾心，展开疯狂追求。 但她自命清高，一身傲骨，不为旁人弯折。 宋平章当时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机会给她下药，将人强行占有。 失身的江芙几次三番想要逃跑，却被他关起来，直到生下宋昭，到最后抑郁自尽—— 宋夫人当时是这么说的，但宋绾对此嗤之以鼻。 反抗在这个圈子里是不存在的，这不过是她勾引男人的手段而已。 毕竟送上门来、百依百顺的女人宋平章见得多，但是像江芙这样一身反骨、桀骜不驯的女人，他从没有见过。 因为不曾体验过，所以色令智昏，欲罢不能。 某种角度来说，江芙确实成功了，宋平章这么多年也没有忘记她，还把她的旧照片锁在保险柜里。 所以什么桀骜不驯，什么清高不染，无非是觉得金主开的价格还不够高，想为自己的身价加码，让肉体卖得更贵而已。 宋绾想起那个早逝的、跟宋昭像了个十成十的女人，轻蔑地扯了扯唇角。 “那些爬床的女人有多低贱，老季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下次不要再提起她了，你不是也说过吗，这样的人出现在我们的谈话中，只会拉低你我的档次。” 季斯越眼神很轻地落在她身上，问了一句废话：“我是这样说的吗？” 宋绾：“当然，你还说狐狸精生的女儿也是狐狸精，宋昭跟她妈一样都是婊……呃……” 话语突然中断，季斯越闪电般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止她将那个侮辱人的词汇说出口。 他那双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此刻就像恶魔的五爪，遏制住她纤细的喉管，缓缓收紧。 在那股巨力压制下，宋绾的喉咙发出难以克制的“咯吱”声，胸腔内的气体在急剧减少，缺氧的眩晕感和空气流动带来的刮蹭感，让她胸口剧痛。 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道，只能无力地抓住季斯越，双眸惊恐瞪大。 “放……放手，老季……” “你在干什么？我难道……说错了什么话吗？” 季斯越神情冷酷得吓人，眼眸却一点点染上猩红。 当然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他自己的经历，他曾经极度痛恨小三和私生子。 因而当宋绾第一次哭着说她被宋昭欺负时，她那双流泪的眼和母亲疯癫的脸渐渐在他脑中重合。 少年时的季斯越看向纤细单薄的宋昭，面对污蔑和指责，她显得无辜又脆弱，无法相信刚刚还友好亲切的姐姐，突然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季斯越牙齿发狠，双眸迸射出极端的恨意和阴毒。 假的，全是假的。 他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刻意在人前营造出一种孱弱顺从的、柔弱可欺的形象，等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猝不及防露出獠牙，深深咬住你的动脉。 季擎的那些私生子就是这样，他们根本不值得信任和同情，都应该跟着他们下贱可恨的妈，一起下地狱。 所以，少年的季斯越扶起哭泣的宋绾，抓着宋昭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按进泳池里，给宋绾出气。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触碰宋昭。 她发丝柔软的触感，倔强湿漉的眼，在宋绾的刻意引导之下，成为他心里恶意初显的源头。 恶魔在地狱里抬起了头，在后来几年的时间里，最终扭曲成了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探究的情感。 追随他，一直到现在。 可笑的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接近真正的真相。 宋昭没有撒谎，她母亲可能真的是受害者，至于他，和宋家一样，都是加害者。 季斯越死死盯住宋绾，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要不然就这样把她掐死吧”，这样的想法。 宋绾还是很了解他的，一下子从他纯黑的双眸中看出了他的意图，惊恐到一张娇美的小脸都扭曲起来。 她锋利的指甲深深嵌进季斯越的手里，几乎就要疯了：“季斯越，你想杀我？” 季斯越没说话，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这么做的可行性。 宋绾只觉得一股寒意涌向脊柱，她全身都发起抖来，双腿更是软得站不住。 “季斯越，你忘了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来不及思考，她吼出这句话。 季斯越扼住她脖子的力道变小了一些，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宋绾连忙又说道：“我来这里救灾的事情人尽皆知，甚至李秘书长还挑明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我出了事，你绝对无法独善其身，甚至救援中心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救命之恩只让季斯越犹豫了一瞬间，这句看起来不痛不痒的威胁却让他结结实实皱起了眉。 宋绾说得没错，眼下她风头无两，如果在这里出了事，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他就算了，他不在乎污名缠身，可是宋昭呢？ 季斯越想起宋昭连日来为了救人，奔波劳碌、不眠不休的模样，她下巴都瘦得纤细了几分。 还要把她牵扯进来吗？ 季斯越心里忽然泛起柔软的不忍。 他有时候会觉得很无奈，他对宋昭的感情就像是用柔软的蚌肉孵育着一颗璀璨的珍珠，每每让他痛苦，却又让他对这样炽烈的感情产生无尽的向往和期待，恨不能用全身血肉去滋养。 季斯越闭上眼睛，忽然笑了笑。 他彻底认清了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事实。 原来，我真的已经爱你到这种程度了啊。 第194章 还用再踹一下吗？ 季斯越手上松了力道，宋绾连忙将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求生欲使她顾不得剧烈的咳嗽，手脚并用往后退，同时警惕地看向他。 季斯越忽然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两下。 “抱歉，刚刚犯了点儿浑儿，你还好吗？” 差点把她掐死，在他口中却只是犯了点儿浑。 所谓的道歉，语气也跟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任何重量。 宋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颈，双眸发颤，几乎伤心欲绝。 “季斯越，你太过分了。” 她可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他怎么能将她当成不值钱的蝼蚁去玩弄？ 他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 宋绾满脸怨愤，长发凌乱地堆在肩膀两侧，脖子上一圈红痕未消，配上她满脸的眼泪，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季斯越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他熟练地打开手机，往宋绾账户上转了一笔钱。 语气不说多么真诚，起码金额够漂亮。 “抱歉，我刚刚有点失控，这个算补偿你的，别介意。” 他朝宋绾晃晃手机，笑得像个浑蛋。 宋绾多想将钱摔在他那张妖孽的脸上，但宋平章如今还未彻底放权给她，她手头上流通的资金也有限得很。 而季家统筹整个京都商会，季斯越手上更是财富累累，出手必然不会小气。 再说，如今伤都伤了，季斯越有意给她补偿，她不要白不要。 这样想着，宋绾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今晚情绪不太对劲，我们好友一场，我自然不会跟你计较，这么晚了，我先……回去了。” 季斯越看她一眼，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之前的暴虐和杀意似乎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他此刻绅士又矜贵，如同中世纪贵族。 然而宋绾摸摸自己纤细的脖颈，被掐住的窒息感仍近在眼前，时刻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季斯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宋昭的母亲？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现在又要提起，难不成是宋昭对她说了什么吗？ 联想起季斯越抱宋昭的那一幕，宋绾清丽的眉眼顿时扭曲起来。 第二天一早。 宋昭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打水洗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把季斯越弄死。 那个卑鄙小人，威逼利诱她不成，居然为了泄愤把她打晕过去，简直没有人性。 他真当她是面团捏的？ 宋昭冷冷将漱口水吐出来，粗糙的毛巾将她白皙细嫩的脸蛋擦得皱巴起来。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是周妄。 宋昭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接通电话，还没开口，那边周妄就先说了一句。 “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昭察觉到他语气里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宋昭愣了一下，很快摇头：“不忙，不会打扰我。” 周妄“嗯”了一声，没再主动开口。 宋昭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劲，红唇轻抿了一下：“你心情不好吗？” 周妄似乎吐了一口气：“有点。” “为什么？” 周妄想起昨晚宋昭发来的那句话，心脏传来闷闷的窒息感。 这个世界上鲜少有他害怕的东西，为数不多的几样都是与宋昭有关。 他怕她不喜欢他，怕她厌烦他。 从昨晚收到她消息的那一刻直到现在，他没有睡过觉，连夜赶路的疲惫让他眼下泛起淡淡的乌青，但他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睛，就是宋昭的那句“很烦”。 尽管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宋昭只是太累了，不是真的烦他，可他还是觉得难受。 特别难受，他的心好像被那个字扎破了，往外流出汨汨鲜血。 所以，他卡着时间点，给宋昭打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他才能好受一些。 宋昭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似乎全然忘了昨晚的事。 她忘了，周妄便也可以假装忘记，他永远不会去质问她。 “我没事，有点累。” 宋昭想了想，问他：“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开心一点儿？” 周妄笑了笑：“不用哄，你跟我说话，我就会很开心。” 宋昭脸有点红，她跟他讲：“你要好好休息，太累的话多巴胺分泌不足，会影响你的心情和健康。” 这是职业病，宋昭总忍不住想要唠叨一下，尤其是对着在意的人。 周妄便认真应下。 他知道她昨晚的不耐烦，肯定也是多巴胺在作祟，他情愿相信这个解释。 宋昭是真的很想周妄，有意跟他多说会儿话。 可一抬眼，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可恨背影出现在她视线。 宋昭神情冷淡下来，对周妄道：“晚点我再打给你，好不好？” 周妄停顿了一下，问：“几点？” 宋昭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吧，等我。” 周妄说好。 宋昭将手机挂断，冷着脸往前走去。 季斯越正背对着她系鞋带，他腿长，蹲下的时候还显得挺小一坨。 宋昭走到他身后，毫不犹豫踹在他后腰上，季斯越毫无防备，一下被她踹倒，脸上还带着几分懵逼的神情，倒下的姿势居然还挺风骚。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王楠原本正在刷牙，见状惊得把牙膏咽下去一大口，被辛辣薄荷味儿刺激到的大脑猛然清醒过来。 靠！宋昭这是疯了吧，居然敢踹季大魔王？ 季斯越这不得发飙，整死宋昭？！ 季大魔王似乎还没从自己被踹的恍惚中回神，他大大咧咧坐在地上，回头去看宋昭。 早上八点多，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阳光有点刺眼。 季斯越只得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宋昭那张冰霜般的脸。 他甚至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只问：“好踹吗？” 众人：“……” “还用再踹一下吗？” 众人：“？？？？” 第195章 捉弄喜欢的女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被季斯越那两句语出惊人的话吓得呆住了，四周鸦雀无声，只偶尔传来几人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季斯越对所有因他而起的怔愣和混乱都视而不见，只微微仰起头看着宋昭。 不同于从前每一次的俯视，从这个角度去看她，是很新奇的一种体验。 她皮肤是真的白，更显得眉眼漆黑，眸色朦胧，绯红色的唇角总是微微抿起，是她给人冷淡感的来源。 季斯越默不作声压下眉峰，仔细咂摸了一下宋昭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说呢，真挺看不上自己的。 他也是真挺贱，人家都对他这个态度了，他竟然还是想靠上去，哪怕只是讨她几句不轻不重的嫌弃。 像极了学生时代故意捉弄喜欢的女孩子的无良少年。 “无良少年”季斯越就着这个仰头的姿势，拦住踹完他就要走的宋昭。 他声音很轻，音量只足够他和宋昭两个人听见。 “你在找傅铮，是不是？” 宋昭脚步一顿，很果断地皱眉看向他，那意思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到救援中心以后，她没办法大张旗鼓找人，只能拜托救援队多留意，再加仔细询问附近的村民。 却都一无所获，季斯越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她在找人的？难道他知道傅铮在哪里？ 宋昭看季斯越的眼神变得审视，后者似乎全然不在意她的怀疑和警惕，坐在地上，懒洋洋冲她伸出了手。 “把我拉起来，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 那只手骨节分明，在淡淡的晨光下泛出温润干燥的质感，曾经将支票塞进过女郎性感的衣物里，也曾在昨晚险些拧断别人脆弱的喉管。 如今却只是安静的、有些低姿态地等待宋昭的靠近。 宋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手，脸上表情很淡，她似乎在评估这么做是否值得。 她在犹豫，季斯越也不催。 空气在无言的僵持中缓缓流动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感觉眼前这一幕，慢慢变得微妙而诡异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昭终于动了，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与季斯越相触。 季斯越原本平静如深潭的眸底忽然泛起了波澜。 然而下一瞬，宋昭扣住他的手腕，反拧他的肩关节，将他用力按在了地上。 季斯越感到肩上一痛，他几乎没做什么反抗的动作，听到背后传来宋昭冷冷的声音。 “我说了不会跟你做交易，你现在应该求我，比如……我把傅铮的联系方式给你，你放开我好不好——这样才是你该有的姿态。” 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惊愕视线，季斯越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模样怕是有些狼狈。 他没什么懊恼羞愧的情绪，只是叹了一句：“宋医生还挺能文能武。” 宋昭的反应是加大了力道。 季斯越“啧”了一声，刚想开口说话，下一瞬，有人从救助中心外跑进来。 “李秘书长派人来视察了！让我们赶紧做一下准备……等等，季会长，宋医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宋昭便放开了季斯越，错开两步，站到一边，拍拍沾了灰的手。 季斯越自顾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神色如常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额……是！” 李秘书长派来的人是他的助手，姓何，单名一个峰。 他给灾区带来了大批救援物资，对受难的村民做出了温情的抚慰，并且表明已经为他们找好了暂住的地方，今天就可以将他们转移过去。 “灾情终会平息，希望就在来日。” 在村民们潮水般的欢呼声中，何峰微微笑了一下，文质彬彬道：“请问那位对秘书长伸出过援手的宋小姐——她现在在哪里？” “是这样的，秘书长铭记她的援助之情，奈何公务繁忙，无法亲至此地，只能让我代表他转达谢意，并为宋小姐送上一份薄礼。” 说着，他缓缓打开手上的盒子，露出两枚精致肃穆的刻金勋章。 这是来自政府最高级别的荣誉，甚至堪比军人的二等军功章。 这不仅代表着莫大的荣耀，更代表着来自秘书长的庇佑，放在古代怎么着也得算是个黄马褂的程度。 负责人顿时感觉到蓬荜生辉，好像被这份荣誉砸中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他连忙叫人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压不住调子：“去！快去找宋绾小姐！就说秘书长派人来感谢她了！” 宋绾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最先涌现的情绪不是惊喜，而是有些焦虑。 她清楚得很，秘书长的救命恩人并不是她，而是宋昭。 她不过是仗着现在救援中心内消息闭塞，再加上她有意插手，让新闻只在京都境内大幅扩散，身处救援中心的所有人被信息壁垒阻隔在外，这才揽下了这份功劳。 若是现在出去，被何峰拆穿，那该如何是好？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何峰只知道秘书长的救命恩人姓宋，并不知道她的具体样貌，也更加不会想到有人能胆大包天到冒领功劳的地步。 他面带笑意看了宋绾一眼，将勋章放到她手上，冲她鞠了个躬。 “多谢宋小姐，您真是当代青年的表率，也是何峰的楷模。” 宋绾受宠若惊，赶忙将他扶起来，谦逊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受不起您这种谬赞。” “更何况，援助灾区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我的伙伴们，他们也贡献良多，尤其是……” 宋绾停顿了一下，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抑制不住的期待。 这可是秘书长的亲信！若是能让自己的名字被他记住，那对以后的发展可是有莫大的助力！ 王楠也激动地挺直了胸膛，目光炯炯地看向宋绾，等待她念出自己的名字。 她可是医疗队的主力！除了宋昭，谁的功劳能有她大？ 谁知，宋绾竟直接无视了她，拉住她身旁的明菲菲，笑道： “还有我的好朋友，菲菲，慈善基金会会长季斯越，我的助手张澜，负责人楚风……”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过去，王楠的脸色越来越，到最后控制不住扭曲起来。 宋绾这个臭女人，她念的全是他们团队成员的名字，没有提到他们医疗队哪怕一个人！ 别说她，就连宋昭的名字都没有。 凭什么？他们才是最先赶到这里，救了最多人、干了最多活的人！ 不眠不休、昼夜劳顿的是他们，风餐露宿、心力交瘁的的也是他们！ 而宋绾她们不过是装装样子，根本什么活都没干！ 就因为她好运救了秘书长，就要把功劳都给她，他们却连姓名都不配拥有吗？ 王楠气得浑身发抖，不是身旁人拦着她，她早就冲上去撕烂宋绾那张脸了。 第196章 不止一位宋小姐 宋绾全然不理会王楠那仇视到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洞的目光，那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都不是一个阶层，给她一把天梯她都碰不到她的脚尖，又何必浪费注意力在她身上？ 宋绾唇角隐现一抹讥讽的笑，很快又转为谦逊平和，她看向何峰，真诚道： “您这边有没有李秘书长的联系方式？我想亲口对他表达谢意。” 能得到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她就有把握彻底拉拢住这个不可多得的人脉。 宋绾眸中浮起势在必得的暗芒。 何峰笑得温和，但还是婉拒道：“宋绾小姐，你不用这么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至于联系方式……抱歉，我们有规定，秘书长的联系方式是不可以随意外传的。” 他都这样说了，宋绾只得作罢，语气难掩遗憾：“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不会。” 就在此时，救援队通过对讲机传话过来，说是又发现两位受伤的村民，大约十分钟后把人送到救援中心。 何峰灵光一闪，提议道：“不如宋小姐和明小姐来为我们现场演示一下急救操作吧。” “正好我们可以记录下来，放进本次地震的纪录片里面，还可以做成科普视频，发放给医院的医护人员和急救队的成员们，让他们观摩学习，共同进步，两位觉得呢？” 早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宋绾和明菲菲就意识到了不妙。 等到听完全程，她们更是齐齐变了脸色，对视一眼，难掩惊慌无措。 急救？她们根本就不会急救啊！ 她们能做的不过是等宋昭她们处理好了病人，在她们准备收尾的时候，将人赶走，再让助手抓拍一些照片而已！ 明菲菲掐着宋绾的手臂，拼命用眼神示意她。 现在要怎么办？你如果敢让我当众丢脸，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宋绾还是要更镇定一点的，她扯下明菲菲的手，对何峰说道： “我理解您的用意，只是……这些村民可能不愿意出镜呢，我们还是不要录了吧？” 何峰笑着打消她的忧虑：“没关系的，这只是留取素材，是符合流程的。” 宋绾笑容更勉强了一些：“可是……您来得匆忙，设备也没有带全……” 有人将她打断： “宋绾小姐，全套拍摄设备，你自己不是有吗？” 宋绾猛然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宋昭，她正站在王楠身边，似笑非笑看着她，身后还跟着闲庭信步的季斯越。 宋昭笑意盈盈，似乎只是好心提醒：“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宋绾咬牙。 何峰将目光从宋昭身上收回，看向宋绾：“既然这样，那就借用一下宋小姐的设备吧，你的意见呢，宋小姐？” 他虽然是征求同意的语气，但话里话外，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可能。 宋绾只能眼睁睁看着多事的负责人兴冲冲取来了她的拍摄设备，利落地架好，调试。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宋绾和明菲菲身上，两人已然是骑虎难下。 宋绾只能硬着头皮，走向两名伤者，在脑子里反复回想宋昭救人时的每一步操作。 却发现她根本什么都回忆不起来！宋昭根本从来没让她看过！ 她就是故意的！在她和明菲菲将伤者抢走时毫不反抗，甚至故意配合她造势，完全不在乎功劳被夺，原来就是为了今天将她彻底捧杀！ 好恶毒的心思。 她绝不能让她如愿。 宋绾咬着牙，谨慎地一步步操作着。 今天温度比过去两天要低一些，但她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然而她根本不会急救，就算装得再像，也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的蹩脚和生疏。 至于明菲菲，她更是漏洞百出。 在场所有人由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得疑惑，怀疑。 怎么回事，宋绾和明菲菲怎么看起来这么生疏？ 何峰看向宋绾的神情明显不对了，现场的气氛慢慢变得诡异，叫人难以喘息。 只有王楠看得兴致勃勃，心中暗爽。 叫你平时装逼，这下玩脱了吧？ 这简直是大快人心，恶有恶报！ 她正看戏看得起劲时，有人推了推她胳膊，王楠转回头，看到宋昭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感觉自己被美色晃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到你展示的机会了，病人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王楠瞬间福至心灵，连忙带着自己的搭档走了上去，从宋绾和明菲菲手里接过病人，动作娴熟又专业，跟刚刚那两人捉襟见肘的丑态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周围的人也慢慢察觉出了不对劲，看向宋绾和明菲菲的眼神变得嘲弄起来。 合着这两人根本就不会急救啊，那还装什么逼呢。 在众人讥笑的目光中，宋绾和明菲菲臊得满脸通红，纤细的身子不断颤抖着，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是宋绾，她根本不敢看何峰的眼睛，大脑飞速运转，想要为今天的闹剧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救援本来在有序进行当中，可王楠慢慢发现了不对劲。 其中一位病人的胸廓居然异常起伏起来，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呼吸节奏！ 她伸手一摸他胸口，原本陷入昏迷的人顿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王楠瞬间变了脸色。 完了，这是肋骨骨折引发的连枷胸，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因为损伤部位大多位于4~7肋间，靠近肺部和心脏，一旦断端戳进脏器，瞬间就会引发致命的大出血！ 若是发生心包填塞，在几分钟之内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这个她处理不了，必须得宋昭来。 王楠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宋昭：“宋医生，你抓紧过来一下，这个病人我处理不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位小姐也姓宋？” 何峰看到那位神情镇定且容貌出众的姑娘，忽然审视地看向负责人。 负责人被问懵了，似乎此刻才如梦初醒。 对呀，他们救援中心从来就不只有一位宋小姐。 宋昭也姓宋。 第197章 冒领功劳 宋昭将患者衣领解开，声音沉稳而有力。 “0.5％利多卡因骨折点麻醉镇痛，准备多头胸带加压包扎，另外找个人过来给他吸痰，预备应急气管插管。” 王楠立刻应道：“好！马上来！” 有宋昭在，她就有主心骨。 宋昭简单地给他做了一个体格检查，骨折畸形明显，骨擦感强烈，但看不到外伤，暂未出现严重的血气胸。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给他镇痛，辅以呼吸支持，等他恢复正常呼吸、体征平稳之后，再转移到就近的医院进行更全面的检查。 宋昭做出了判断便不再犹豫，利落地动手操作，王楠则在一旁协助。 说来也很有意思，她这人对宋昭抱有敌意，明里暗里也做过不少为难她的事，但她从不怀疑她的专业水平。 因而在这种时候，她也就格外听她的话，基本上是指哪打哪，两人的配合还颇有几分默契。 原本准备拍摄宋绾和明菲菲的摄像机也在何峰的许可下，将镜头落在了宋昭身上。 她半跪在地上，侧脸冰白，眼神坚毅，纤细的身体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狂风暴雨也不可使她弯折。 沉浸在专业领域中的人是非常有魅力的，那种从容和沉稳，攀附着冷艳的皮囊，这魅力便也随之螺旋上升，加倍。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气凝神，目光注视着宋昭。 在这种时候，季斯越便也放松了禁锢，就地靠在树上，姿势懒散地看着宋昭。 与其他人敬佩的目光不同，他的眼神里满是翻滚的情愫，占有欲将原先古井无波的潭水煮沸，蒸腾出无穷无尽的欲望。 这欲望化为绳索，一圈一圈将视线中心的人锁住。 季斯越仿佛听见了心中镣铐的声响，喉咙滚动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傅知珩发了一条消息。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趁着宋昭离开的这段时间，傅知珩一直在忙着处理陈君的案子，外界都在传他得了失心疯，竟然要提前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送进监狱。 可季斯越却知道真相肯定不只如此。 傅老爷子去世，傅铮失踪，宋昭拼命寻找他的下落，傅知珩又急着让陈君的案子尘埃落定…… 这种种蹊跷凑在一起，只能让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陈君必然犯了更大的罪，让傅知珩不得不自断一臂，提前将她舍弃出去，才能勉强保全她。 这个“罪”到底会是什么，季斯越不急着知道。 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帮傅知珩一把，到时宋昭返回京都得知这件事，势必会更加厌恶傅知珩。 眼下他、周妄、傅知珩都在局中，三抢一，每个人的胜率也不过只有百分之三十。 踢出去一个，他赢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心中算盘打得响，季斯越面上却也只是勾起了很轻微的弧度，他又给傅知珩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检察院里有点人脉，不如我帮你吧，进度会更快一些。】 隔了一两分钟，傅知珩回他：【谢了，兄弟。】 季斯越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掩面笑了起来，克制不住一样，喉结越滚越夸张。 兄弟。 傅知珩还叫他兄弟呢。 他到底知不知道啊，他可一点都不在乎他这个兄弟，他只想抢兄弟前妻。 傅知珩这个傻白甜，只希望在宋昭被他抢走的时候，他还能把他当成兄弟。 半个小时后，伤者被成功转运走，以防路上出现不测，王楠与急救车随行。 在所有人的掌声中，宋昭褪下手套走下来，面上宠辱不惊。 与她截然相反，宋绾和明菲菲见她如此大出风头，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扭曲到了极点。 更关键的是，何峰也朝着宋昭走了过去，脸上的神情与面对宋绾时的客套疏离大相径庭。 “宋小姐，辛苦了。” 宋昭摇摇头，在何峰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她轻轻笑了笑，对他说道： “秘书长去医院检查过了吗，他那天离开时胸口很痛。” 此话一出，四下剧震。 宋绾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昭。 何峰先是怔了一下，随后面上浮现了然的笑意。 “有些轻微的肺部挫伤，但没有大碍，看来是我搞错了，你才是秘书长要找的人。” 宋绾踉跄一步，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全然空白的。 不，这怎么可能？宋昭早就知道她救下的人是秘书长？ 那她之前为什么一直不拆穿她，为什么在何峰找过来的时候仍旧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何峰同样也想知道答案。 对此，宋昭浅浅一笑，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脸色难看的宋绾身上。 “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是我看到宋绾先站了出去，我害怕自己认错了人，一时没敢确定。” “再加上，我也确实没想到有人会冒充我。” 这话说的，还不如直接在宋绾脸上扇两个巴掌来得痛快一些。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渐渐变得讥诮。 确实，正常有廉耻有道德的人都做不出冒领别人功劳的事，偏偏人人交口称赞的宋大小姐做了，还做得得心应手，毫不羞愧。 宋绾身子晃了晃，事到如今，她怎么会还看不出来，她这是被宋昭彻头彻尾地耍了。 她故意设局诱她深入，让她骑虎难下最后被狠狠打脸。 故意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像小丑一样唱念做打，最后献上一出滑稽至极的闹剧。 而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看热闹的过客，饶有兴致地看她落入陷阱里。 最后还要踩着她，将原本属于她的桂冠和荣耀一点点，全部抢走。 想到这里，宋绾全身血液逆流，简直要气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宋昭！宋昭！ 这个贱人！ 她无声在心里怒吼宋昭的名字，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瞳孔充血发红，宋绾这模样简直跟平日里从容高贵的宋家大小姐全然不同，原本围在她周围的人见状也默默远离了她。 明菲菲站在她旁边，被附带着白了好几眼，她有些受不了了，狠狠瞪一眼宋绾，转头就想逃走。 何峰冷冷叫住她。 “站住，偷了别人的荣耀，还不还回来吗？” 他说的是李秘书长颁发给宋昭的那两枚勋章，被宋绾和明菲菲一人一枚拿走了。 明菲菲只得咬牙交了出去，和宋绾一起眼睁睁看着勋章被何峰交回宋昭手里。 第198章 他想要宋昭送他礼物 何峰离开的时候，还将宋绾都没要到的李秘书长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宋昭。 这一举动将宋绾又气了个半死，她一刻都待不下去，扭头就冲了出去。 路过季斯越时，却被他拦住。 他唇角弧度残忍，凤眼冰凉的眸光投下来，像是当空劈下的一道雪刃，看得人脊背发寒。 “宋绾，你倒是能耐，连她的功劳都敢抢。” 宋绾猛一咬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总之不是我的错！” 季斯越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颇为遗憾地扫了她脖颈一眼，轻轻“啧”了一声。 宋绾在那样的目光下打了个抖，几乎是下意识绕过他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她一走，明菲菲自然也跟着一起离开。 宋昭被人围在中间，此起彼伏的欢呼和祝贺声不绝于耳。 “宋医生好厉害！” “宋医生你也太低调了吧！救了秘书长那么大的事都不说，要不是今天机缘巧合拆穿了宋绾，我们就要被糊弄过去了！” “能跟宋医生一起公事是我们的荣幸！以后宋医生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啊！” “就是就是！” 这些话他们前些天也对宋绾说过，一模一样的夸奖，如今又说给她听。 宋昭回以礼节性的微笑，并不放在心上。 “谢谢大家，大家还是尽快去准备转移的事情吧。” 至此，众人才恍然发觉，宋昭跟宋绾是不一样的。 宋绾只听得进去谄媚和奉承，受不得讥讽和谩骂，但无论是褒奖还是贬低，对宋昭而言却都无关痛痒。 她始终都平静得过分，旁人的情绪只是水过无痕。 人群渐渐散开，宋昭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姐姐，我要走了。” 小男孩叫云飞，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有些腼腆地站在宋昭身后，跟她道别。 宋昭打开秘书长给她的盒子，从中拿出那块小一点的勋章，将它戴在小男孩儿的脖子上。 “听你妈妈说，明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云飞吓了一跳：“不行，宋姐姐，这是秘书长给你的，我不能要……” 宋昭按住他，温声道：“没关系，是给你的，也是给你父亲的。” “他很伟大，他值得拥有这份荣耀，希望你可以像他一样，长成坚韧勇敢的大人，照顾好母亲，可以做到吗？” 云飞双眼闪着泪花，被他抬手揩去，他重重点头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宋昭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忽然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脑袋。 “也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刚刚那个是对你的最高要求，我还有一个最低要求，要不要听？” 云飞愣愣问她：“是什么？” 宋昭轻轻抱了抱他，语调温柔而缓慢，有种春日暖阳般的力量。 “希望你天天开心。” 所有痛苦和离别都将远离你。 上车的时候，云飞不顾母亲的阻拦，一下子扑到了宋昭怀里，他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坚定语气说道： “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像宋姐姐一样，治很多病，救很多人！” 宋昭肯定道：“是个很好的愿望，我期待那一天。” 不远处，季斯越看着这一幕，从心底涌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人们通常将之命名为羡慕。 萍水相逢的小屁孩儿的生日而已，她都送那么贵重的礼物，那她朋友和亲人生日时她都会送什么？ 他呢，他的生日她也会送礼物吗？ 正是这时候，季斯越意识到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 他很少过生日，因为身处疗养院的母亲连他人都认不出来，更别提给他庆生。 至于他父亲，他的私生子多到数不过来，跟情妇阖家团圆的时候哪里会想得到他？ 以往的每一次生日，季斯越都跟爷爷一起过。 老人古板又严苛，将他当成继承人培养，生日的时候也只是回老宅吃一碗长寿面，然后耳提面命，教他从商，为他制定许多条条框框。 结束之后，再从朋友那里收来一堆价值昂贵的礼物，像是一套固定生成的代码，一成不变。 他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生日。 季斯越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他不认为自己的降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他也曾以为代码会一直运行下去。 可现在，他看向宋昭，眼里有浅浅的亮光浮现出来。 他仍然认为生日不值得庆祝，但他很想要宋昭的礼物。 为他一个人准备的礼物。 不需要很贵，甚至不需要很用心，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都会很高兴。 季斯越想着，突然又觉得他高估了自己在宋昭心里的地位。 以她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她估计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想跟他说。 宋昭正在帮村民搬东西，大部分是他们地震时从家里抢救出来的物件，可能并不很贵重，但对他们而言却弥足珍贵。 “哎呦！我的东西忘记拿喽！” 车子即将开走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却突然站起来，踉踉跄跄想要下车。 同车厢的其他人连忙七手八脚将人拦住：“奶奶，车子都要开了，这时候别乱动呀！”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很值钱吗？不值钱就别拿了呗！” 老太太突然大声道：“不得扔！那是我老头子的骨灰！” 地震时她拼了老命抱出来的，以后要跟她葬在一起的。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宋昭安抚地拍了拍老人的手： “奶奶，东西您放在哪里了，告诉我，我去帮您拿好不好？” 老太太回忆了一下：“在大树那边，我埋在树底了。” 宋昭立刻折返回去，找出坛子抱在怀里。 不远处宋绾看着她，眼神一狠。 下一瞬，一棵树从根部折断，冲着她的方向砸过去。 一切变故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宋昭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猛地咬紧了牙关，额头沁出冷汗。 就在她准备不管不顾往旁边扑倒时，有人从身后握住了她在的肩膀，将她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用血肉之躯替她挡下了那重重的一击。 宋昭听到一阵压抑的闷哼声，反应极快转过身来。 面前是季斯越惨白的脸，他顺势倒进她怀里。 “季斯越！” 第199章 姓周的这辈子克我 “季斯越，你怎么样？说句话？” 季斯越虽然不胖，但个子高，宋昭颇为费力地撑着他高大的身体，踉跄了好几步。 那一砸力道不轻，季斯越额头沁出忍痛的冷汗，整个人被抽了骨头一般，靠在宋昭身上，脑袋搁在她肩膀，一动不动。 “疼……” 他声音虚虚的，听得宋昭拧起眉：“疼你还帮我挡？” “我明明准备往旁边躲开了，你为什么要过来？你找死吗？” 季斯越疼得叹了一口气。 真没良心。 他都为她舍身挡树了，她还骂他。 图什么呢。 他金贵地活了二十多年，别说受这么大伤了，连手指头都没破过皮。 头一次奋不顾身，被他这么护着的人却一副不愿跟他多纠缠的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越想，季斯越身上越疼，他闭着眼睛，干脆利落将全部重量都放在宋昭身上。 心里愤愤地想，干脆压死这个白眼狼算了。 宋昭被他压得身子一晃，看模样非常想把人丢出去，但终究还是顾及着救命之恩，拼命忍了忍，叫人过来帮忙。 “快过来！有人受伤了！” 季斯越听到纷乱的脚步声正朝着自己靠近。 他努力撑起眼皮，指尖动了动，勾住了宋昭的一缕头发，虚弱地开口，叫她名字。 “宋昭。” 宋昭冷漠：“闭嘴，呼吸。” 季斯越很轻微地笑了一下，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博同情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再过几天……是我的生日，你送我一件礼物好不好？”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前来帮忙的人也终于赶到，七手八脚接过他的身体，将他往担架上放。 季斯越身上没力气，眼皮都不太能睁得开，但两根手指紧紧抓着宋昭，执拗地等她的回答。 宋昭皱眉：“快放手，躺上去。” 她指着担架，季斯越没动，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一样，偏要她答应。 气氛微妙而僵持。 有人催促宋昭：“宋医生！你快答应他啊！季先生都是为了救你！” “他都疼得站不稳了，宋医生，你行行好，快答应他，让他安心去治伤吧。” “宋医生！快点啊！” 宋昭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答应过周妄，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跟季斯越有多余的接触，她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季斯越在她心里确实不是一个好人。 可就像墨菲定律一样，不想要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她不仅没避开季斯越，还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情。 这份恩情一天不还清楚，她就一天没法跟他两清，一想到这一点，宋昭就觉得头痛。 季斯越拿自己的伤跟她耗，他不怕宋昭不松口。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宋医生其实特别容易心软，对萍水相逢的小男孩都那么温柔，更别提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果不其然，宋昭闭了闭眼睛：“好，我送，快把他抬走。” 季斯越果然松了手，乖乖躺到了担架上，因为疼，精致的五官都扭曲一瞬，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 真是越混越拉了啊。 从前他多潇洒啊，想要什么都不用亲自开口，就会有无数的人争着抢着双手奉上。 现在还得用上苦肉计，才能得偿所愿。 但他心里倒挺甜，甘之如饴一样。 季斯越勉强睁眼看了看刚刚替自己求宋昭的那两位大兄弟，很是欣赏地开口道：“两位小兄弟贵姓？” 那两人受宠若惊地回答道：“我姓王，他姓周！” 季斯越笑道：“有没有兴趣来季氏工作？” 两人顿时大喜过望，惊喜道：…“真的吗？我们可以吗？” “当然。” 季斯越闭起了眼睛：“对了，姓周的那位就算了。”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姓周的，克我。” 宛若晴天霹雳，周姓小哥一脸如遭雷击，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姓氏做错了什么。 人群散开之后，宋绾才从树后走出来，满脸阴毒，手指紧紧抠进树缝。 季斯越居然挡在宋昭前面。 他是疯了吗？ 哪怕今天挡在宋昭面前的人是傅知珩，或者周妄，她都不会如此难以接受。 可为什么是季斯越，他们之中最精致利己、最不愿为旁人付出的季斯越？ 宋绾狠狠咬牙，脆弱的口腔软肉被咬破，刺出了浓重的血腥气。 本以为能靠着车祸那次彻底离间他和宋昭，没成想兜兜转转，他还是被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像从前的周妄和傅知珩一样，在她眼皮子底下，一步步沦陷。 宋绾越来越坚信，宋昭就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宿敌，从年少时第一次出现就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开始，就注定与她为敌。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她想要的，最后都会被她不动声色抢走。 最后她歇斯底里，她却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不争不抢的模样，傲慢得令人抓狂。 可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她明明只是个下贱的私生女！ 她凭什么一直要被她压着？ 宋绾指甲迸裂，献血霎时溢出，染红了白皙的指尖。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周妄，随后带着明菲菲，驱车离开了这里。 季斯越已经不会站在她这边了，被他察觉今天的事是她在背后做的手脚，宋绾丝毫不怀疑他会再一次出手，把她脖颈扭断。 她必须在那之前离开。 明菲菲丝毫不配合：“现在走算怎么回事？你害我丢了那么大脸，就这么算了？” 宋绾第一次没有了哄着明菲菲的耐心，这个愚蠢的女人不能给她丝毫帮助，反倒是一直扯她后腿。 她冷冷道：“你如果不想走，可以现在就下车，我不逼你。” 明菲菲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眼下整个救援中心的人都被宋昭收服了，再待下去也只是会遭到更多白眼和轻蔑，还不如离开。 想到这里，明菲菲重重哼了一声，不吭气了。 她的反应完全在宋绾意料之中，嘲讽一笑，拧开了钥匙。 与此同时。 季斯越的伤不轻，肩胛骨折，肌肉撕裂淤血，但好在他反应快，在树砸下来时往下卸了力，减轻了撞击力。 否则，他半边肩膀就算不废掉，以后也多半会留下来运动障碍。 宋昭在骨科方便并不权威，所以她没有盲目上手，只是跟在自己同事身边，听完了他给出的诊断，眉心始终拧得很紧。 同事安慰了她一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还好季先生替你挡了一下，换成是你，不说当场丧命，就你这小细胳膊瘦肩膀，估计会当场废掉。” 宋昭眉头皱得更深，她抬手按了按紧绷的额角，嗓音有点哑：“谢谢师兄，辛苦你了。” “没事儿，你也别太担心，季先生身体好，好好护理，后续恢复会很快的，都十一点半了，快去吃饭吧。” 宋昭动作一顿。 十一点半了？ 她约好了十一点要跟周妄打电话的。 第200章 季斯越已经在你心里了是吗 宋昭从没有觉得几十秒钟的铃声那么漫长，漫长得让她不安。 接通的那一瞬间，她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先开口说了一句抱歉： “对不起，我迟到了，刚刚出了一点意外。” 空气沉默了很久，听筒那边才传来周妄沙哑的回应。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特别紧绷，宋昭懊悔地拧紧眉头，叫他名字： “周妄。” “怎么了？” “你如果不高兴就说出来，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爽约的，只是刚刚……有人受了伤，我必须要赶过去帮忙。” 犹豫了一下，宋昭还是决定隐瞒下自己险些受伤被季斯越救下的事情。 周妄在执行任务，很可能比她还要困难重重，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担心或者分神。 这边的救援也快结束了，最迟明天她就会赶回京都，到那时，她自然会把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 周妄听了她的解释，没做什么反应，只是问她：“你呢，你受伤没有？” 宋昭愣了一下：“没有。” “周妄，不要担心我。” “嗯。” 周妄看着手机上宋绾传过来的两张照片，漂亮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冷酷得有些骇人。 其中一张是季斯越护住宋昭的瞬间，断掉的树干重重砸在他后背，宋昭那一刻的眼神惊慌而不可置信。 另一张是事故之后混乱无比的现场，透过照片，周妄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惊险场景，心惊肉跳成了具象的形容词。 人群簇拥着受伤的季斯越离开，他像是个成功拯救公主而得胜归来的英勇骑士，被所有人围绕着，庆贺着。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照片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季斯越握住宋昭肩膀的那双手上。 还好只是这样，还好他没有抱她。 周妄近乎冷静地想，如果让他看到季斯越抱住宋昭的场景，他可能真的会发疯。 虽然他现在的心情也跟疯了没什么两样。 周妄压了压心里奔腾的戾气，这才接着去看宋绾发来的几条信息。 【这可是救命之恩，它的分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毕竟你当初也是这么获取宋昭的信任的。】 【你不如猜一猜，这次从灾区回去之后，宋昭还会全心全意爱你吗？她的心里又会不会分出一块地方，留给救命恩人呢？】 【我很期待。】 毫无预兆收紧的五指，将手机捏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周妄额角青筋凸起，潋滟的眉眼也渐渐被浓重的郁气和戾气笼罩。 太阳穴剧烈地抽痛起来，周妄必须要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强迫自己不要做出冲动的举动。 可为什么？ 不是答应了他要跟季斯保持距离吗，为什么又让他看到这样的照片？ 为什么要瞒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可以接受宋昭没那么爱他，但他绝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占据宋昭心里的位置，哪怕只是一点点。 尤其那个人还用了跟他当初一样的手段，用一次又一次的守护，甚至苦肉计，软化宋昭的态度。 宋昭是个心软的人，她会对他动容，未必不会对季斯越动容。 不能这样想，他受不了，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浓重的阴郁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周妄感觉自己身处其中，理智在一点点溃散，崩盘。 偏偏宋昭还在他耳边说话。 “你不要担心我……” 周妄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是因为已经有人保护了你吗，所以你不需要我的担心。 “这边的救援任务基本上已经结束，到收尾的阶段了，我很快会返回京都，到时候我有很多事要跟你……” “宋昭。” 周妄忍无可忍将人打断。 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不然他就要疯了。 “你爱我吗？” 周妄突然喑哑地问。 宋昭愣了一下，当即就要回答：“我……” 偏偏此时，有人焦急地唤她。 “宋医生！宋医生你快过来！季先生这边有点突发情况！” 宋昭皱起眉，提高声音回答道：“马上来。” 她也顾不得什么羞耻和害臊了，当即捏着手机，语速很快地说道： “爱你爱你爱你，但我现在要去忙了，你不要不开心，等我回来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补偿你，好吗？” 周妄喉咙滚动了一下，应了一声。 电话被挂断，他盯着忙音的手机，看了很久很久。 片刻后他打开门，从房间里走出去。 门外，两个勤卫兵见他走出来，恭敬地冲他敬了个礼。 “请指示。” 周妄理了理衣领，淡淡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我今晚就会动身前往青塘村救援中心。” 外等下去，他可能会失控。 “另外，不准用什么方法，给我抓住宋绾。” 她想激怒他，她做到了，但同样她也暴露了自己。 她拍照的角度，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所有人，她就是始作俑者。 救援中心。 “他怎么了？” 宋昭赶到季斯越床边，皱眉问一旁的看管护士。 护士还没回话，季斯越就先一步用那只完好的、没受伤的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原本好看的脸皱成一团，大滴大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滚落。 “宋医生，我疼。” 宋昭低头，默默掩住自己嫌弃的目光。 真没用，换成她家硬汉周妄，这点疼痛绝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意识到拉踩不是好习惯的宋昭闭了闭眼睛，挣开他的手，给他测了测血氧。 “血氧99，挺好的，就是心率有点快，你稍微忍耐一下，药劲过了，就是会痛。” 季斯越从善如流再次揪住她袖子，凤眼虚弱地望着他，眉眼俊秀，轮廓精致，病弱气消弭了几分阴郁沉冷，让他看上去像个孱弱的贵公子。 他指指自己的心脏，坦诚道：“我不能控制。” “因为这个，我还去挂过你的号。” 宋昭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 出于职业道德，她指责道：“你当时应该把检查报告给我看，你这种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病患是我职业生涯里最头痛的存在。” 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且从没被人这么批评过的季斯越默不作声挨训，脾气好得有点过分。 宋昭犹豫道：“还有，今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你救了我，我不会不认。” “但希望下一次你不要这样做，我的命并不比你珍贵，而且你这样救我，老实讲我会有心理负担。” 宋昭说着，皱起了眉头，一副人情太大不知道要怎么还的苦恼模样。 季斯越安静听着，强撑着挑了挑眉：“我也不想救你啊。” “那树那么粗，砸下来那么疼……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宋昭安静听着。 确实如此，所以她才百思不得其解，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然而季斯越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沉缓，听上去有种无奈的妥协。 “但我控制不住。” “就像我的心跳一样，不受我的理智支配，宋医生，你能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吗？” 第201章 恨不能用眼神把宋昭凌迟 季斯越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从前年少时，他可以花很长时间去驯服一只猎鹰，期间不断给予惩罚和奖励。 也会为一个项目，跟竞争者拉扯交锋长达小半年。 他享受赢得一件喜爱的东西的过程，期间的阻碍也可以看作是怡情的手段。 毕竟，真正好的东西是会引来多余的争夺者的，他会当作那是别人对他眼光的肯定。 但是如今，面对宋昭时，他总是觉得自己在慢慢退化，变成当初那个急色稚嫩的小子，失去了所有暧昧拉扯的手段。 只有最直白的念头，最控制不住。 所以，他问出了这句话，并且安静地等待着宋昭的回答。 宋昭看着他，浅色的眸子里带着点疑惑，没有思考很久，果断给出了回答。 “那你可能有病。” 季斯越笑了一下，那笑里有点无奈，还有些被他隐藏很好的苦涩。 宋昭一本正经：“正常人一般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而你……从前我就觉得，你好像不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点类似爆发型人格。” “有空去医院精神科做几个人格量表检查一下，正视自己，不要讳疾忌医。” 中规中矩，完全是医生对待病人的态度。 季斯越眯了眯眼睛，忽然问道：“我是爆发型人格，那宋医生你呢，你是回避型人格吗？” 宋昭抬眸：“？你说什么？” 季斯越移开视线：“没什么。” 宋昭也不追问，拿出听诊器，放在他胸口，仔细听了听。 节律没有异常，只是快，而且她越听越觉得快。 宋昭皱起眉：“白大褂综合征吗？” 她又给他测了个血压，正常的。 宋昭懵了，陷入一种无法解释的自我怀疑当中。 难道是自己太久没看书，松懈了，居然连这么基础的问题都弄不明白？！ 宋昭面上还算平静，实则内心已经翻天覆地，心想自己这段时间肯定是被周妄迷得昏头了。 回去就跟他说，让他不要再这么迷惑自己，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身旁京都医院的护士把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又放下，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欲言又止。 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出来了吗？ 一见到某个人就心跳加速难以自制，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小鹿乱撞吗？这难道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不，不对。 在她看来，这已经不只是喜欢的范畴了。 刚刚那棵树砸下来的时候，季先生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舍命挡在宋医生身后，像护住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一样，那完全是拼命的架势。 在被抬上担架之前，他还可怜兮兮地拉住宋医生袖子，明明疼得抽气，却还坚持要宋医生答应送他生日礼物，自己半边肩膀险些被砸废他都毫不在乎。 这不是爱是什么？ 护士小姐联想到自己家里那位连周年纪念日都得要她提醒才能想起来的男朋友，立刻悲伤地拧了拧眉，同时更加明确地意识到，季先生就是喜欢他们宋医生。 但是…… 到底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出来了，其他人全是一脸懵逼啊？ 护士小姐张了张嘴，在开口的一瞬间却又想到了宋医生那超乎常人的智商和极其牛逼的医学履历，突然又闭上了嘴。 不行，宋医生可是心外科圣手，她懂的肯定比她多。 宋医生还是当事人，她都没说什么，自己突兀开口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万一闹了笑话贻笑大方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作为全场唯一窥破天机的女人，悻悻然抿紧了嘴，不发一言。 宋昭给季斯越做了目前条件允许的所有检查，确定他没有任何除了肩背以外的任何器质性损伤之后，做出了总结陈词。 “我暂时没有发现别的问题，不过你是为了我受的伤，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医药费也都由我来出，这点请你放心。” 季斯越还是很疼，他脸色有点白，闻言艰难地扬了扬唇角：“我看起来缺钱吗？” 宋昭：“……不缺。” “我只是想承担起我应该承担的。” 季斯越额头有隐隐的冷汗：“比起那些，更重要的问题是我现在很疼啊，宋医生。” 宋昭眉心拧出一道浅浅的褶：“止痛药不可以一直打，你忍一忍。” 季斯越直截了当：“忍不了。” 宋昭：“……” 她木着脸：“那怎么办？你试试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睡不着。” 季斯越想了想：“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 宋昭：“……我不会。” “行啊，那我们来聊天吧，我提问题，你来回答，好不好？” “不好，陪聊不在医生的工作范畴内。” 季斯越“啧”了一声，难掩悲愤： “原来这就是宋医生口中的会负责到底啊，故事不愿意讲就算了，连陪我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都不肯。” “我好歹也算是见义勇为吧，去警察局人家都得给我整一面锦旗呢，你可倒好，对我这么冷漠，等回了京都，我就到中心医院楼底下拉横幅控诉，说心外科宋医生对我始乱终弃……” 见他越说越离谱，宋昭终于忍无可忍，打断道：“停！” 她压了压乱蹦的额角，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季斯越床边，脸上是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你问吧。” 季斯越脸上浮现出笑意：“你第一次见我，对我什么印象？” 宋昭刚要说话，季斯越紧跟着又说：“不许说没印象！” 宋昭：“……” 她诚恳道：“确实没印象，当时你们跟宋绾站在一起，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我确实记不住。” 季斯越哼了一声。 是啊，跟你这种肤白貌美的小天仙不一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长得一样。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傅知珩呢？” 他语气里带着股酸意，听起来就跟刻意找茬一样，特别欠揍。 “你之前那么喜欢他，他在你眼里肯定是不一样的吧，有没有像那些恶俗小说里写的那样，浑身都闪着光？” 宋昭：“……你哪来那么多想象？说真的，当时无论是你还是傅知珩，你们在我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她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被接回宋家时，穿着灰扑扑的旧衣服，跟一群来参加宋绾生日宴的富家子面面相觑。 对面所有人都穿着光鲜又亮丽，一身泡在蜜罐里养出来的细皮嫩肉，身上戴着华贵的珠宝，用那种倨傲而鄙夷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不小心闯入高档宴会厅的过街老鼠。 其中，围在宋绾身边的几个人让她印象很深。 不仅是因为他们样貌格外出众，而是因为他们年轻稚嫩的脸上，是全然纯粹的恶意。 他们围绕在宋绾身边，像是她最忠诚的守护者，恨不能用眼神将宋昭这个外来者凌迟。 宋昭后来才知道，宋绾的生日本来不是那天，而是要更晚一点。 但她刻意将宴会提前到宋昭回家的那一天举办，就是要让灰头土脸的她成为她的陪衬，也让小宋昭明白，她跟自己之间的差距。 那是普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越过的阶级。 第202章 再有下一次，我弄死你 宋昭有些不太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了，那段时间对她而言有些混乱，也有些耻辱。 她被宋绾的糖衣炮弹迷惑，根本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柔顺温柔的继姐心里怀揣着怎么样的恶意。 直到她凶相毕露的那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欺负她，害她跌进泳池。 宋昭站在那群富家子的对立面，徒劳地开口解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她说话。 他们护着柔弱颤抖的宋绾，像保护象牙塔里的公主一样，将她围在中间，小声又温柔地安抚。 对待宋昭时则截然相反，恨不能用尽所有诅咒的、恶毒的词汇，仇视的眼神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戳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他们之中，有个人肤色格外白皙，一双凤眼还不像后来那般狭长，却极其阴毒冷酷。 他是第一个靠近宋昭的人，却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摁进了冰凉的泳池里，反反复复几次，都卡在她即将窒息的边缘。 随着池水一起涌入鼻息的，是那人阴沉至极的声音。 “一个下贱的私生女，也配踏进宋家，欺负绾绾？” “今天只是小惩大戒，再有下一次，我弄死你。” 这个险些淹死宋昭的少年，后来慢慢长大、抽条，变成了如今躺在病床上的季斯越。 宋昭第一次感受到时间的奇妙之处。 她缓缓移动视线，去看季斯越，打量他比平常人更精致漂亮的五官。 那双总是很不好惹的凤眼比小时候更狭长，也更柔软，几乎找不出任何一点恶意。 他甚至在今天帮她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宋昭难免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呢。 季斯越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季斯越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宋昭那全然无害的审视之下，他紧张成了多么狼狈的一副模样，甚至手指都用力抓紧了床单。 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他忍不住咬牙，额头滚落一滴冷汗。 宋昭回过神来，轻轻看了他一眼：“你还有问题吗？” 季斯越顿了顿，才能开口说话：“有。” “之前有一次，我把你按进泳池里，让你淹水……” 季斯越顿了顿，下颌收紧一些，才继续将话说了下去。 “你当时什么心情？” 宋昭不太想回忆当时的事情，略微皱了皱眉：“没什么心情。” 季斯越却不信：“不可能，我当时那么过分，你心里肯定很恨我，或者干脆想杀了我？有没有过？” 宋昭被他问得有点烦了，老是回忆起那段窒息的经历，她有点不耐，索性没好气道：“你知道还问什么？” “那种情况下，我不想杀你难道还要感谢你让我洗了个头吗？” 季斯越不说话了，他的神情变得有点晦涩，想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唇，却又觉得喉咙像被胶水粘住，动一下都拉扯得生疼。 他只好沉默。 空气近乎焦灼，兀自流动。 宋昭等了一会儿，又确认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起身站了起来：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有什么事再叫我，或者叫护士也可以。” 季斯越突然伸手拉住她衣袖。 宋昭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那只手，脸上没什么情绪：“还有什么事？” 季斯越脸上显出一种破釜沉舟，他追问： “那傅知珩呢？他当时也是护着宋绾的，也对你表现出了恶意，他只是没有像我一样对你真正下手而已。” “你为什么不像恨我一样恨他，为什么要喜欢他？” 宋昭沉默两秒，她不太能理解他这种拉别人下水的想法是从何而来。 轻轻挣开他的手，宋昭回答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你再怎么提起，也不会再有别的意义。” “而且，我早就不喜欢傅知珩了，他跟你，跟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没有分别。” “好好休息吧，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回京都，长途颠簸，你只会更难受。” 季斯越竭力仰起头去看宋昭，却又被肩上的剧痛扯得摔回床上。 他轻轻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 他刚刚有点没有理智，但他真的很想知道。 傅知珩跟他一样恶劣，对宋昭的伤害也不比他少多少，宋昭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还跟他结婚？ 季斯越可以接受自己被讨厌，但他无法接受跟他做了一样事情的傅知珩被偏爱。 这本来就不公平。 另一边，负责人跟宋昭说道：“宋医生，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被转移走了，现在只剩下你们这支救援队。” “但我刚刚清点车子的时候，发现少了一辆车，一次不能将全部人都转移走，我们必须分两趟转运。” 这事也真是奇怪，车子数量本来是足够的，可偏偏今天少了一辆，真是见了鬼。 与此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宋家、明家两位大小姐。 难不成是她俩把车开走了？ 宋昭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道：“你们先走，季斯越那边还有一瓶水没吊完，等你们到地方了，再让车子回头接我们。” 负责人犹豫了一下：“好，那宋医生，劳烦您跟季先生稍微等等，有问题及时电话联系。” 宋昭点头：“好。”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迟一两个小时的事情，可意外还是降临了，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地面剧烈震动，临时搭建起来的救援中心在瞬间倒塌，天空变成骇人的紫黑色，尘土漫天飞舞，遮掩口鼻和视线。 宋昭被裂开的墙体压住右腿，她奋力挣了挣，却无济于事。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咬牙挪开重物，喘息着将她拉了起来，迷离的视线中，宋昭看到季斯越惨白的脸，还有他从后背开始沁出的鲜红血痕。 宋昭头发凌乱，声音更是颤抖得不像话：“季斯越……” 季斯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住宋昭的手腕，咬牙逼出一句：“跑。” 两人穿梭在不断倒塌的房屋树木中，危险在步步紧逼，死亡的巨大阴影将他们兜头笼罩起来。 可终究无路可逃。 季斯越感到后背撕裂般的剧痛，汗水几乎流进了眼睛，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但他知道不能停。 余震来势汹汹，附近毫无遮掩，若是停在这里，他跟宋昭都会死。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季斯越还没想出办法，宋昭突然挣开他的手，反手拉住了他完好的那只胳膊。 她冷静的声音清晰传入他耳廓。 “跟我走，我知道一个能躲的地方。” 在碎石和尘土飞扬中，季斯越却鬼使神差盯住宋昭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突然觉得，一切好像又不是那么糟糕了。 至少这一刻，宋昭还愿意带着他一起走。 第203章 去死吧你，王八蛋 季斯越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后背的伤早在极速的奔跑中撕裂，他半边身体都失去了力气，全靠宋昭单薄的身板支撑着他。 他低垂着目光，很轻易地看到她苍白的脸，被汗水浸湿，原本淡红色的唇角慢慢没有了血色。 季斯越声音嘶哑，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胸口一阵剧痛。 “宋昭……别管我，带着我，你跑不了……” 说完之后，季斯越自己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他居然也有这么凄惨，这么善良的一天。 换做从前，他就算是死，也要带着自己喜欢的、或者生前得不到的东西一起去死，好在地狱里与他作陪。 可现在，他竟然舍不得。 所以即便千般万般不情愿，他也要开口让宋昭扔下自己。 季斯越咬牙，将搭在宋昭肩上的手往回收，却被她用力又拽了回去。 她脸色很难看，对他没什么耐心：“别那么没用！” “你给我少说点蠢话，留着力气跑！” 季斯越怔住了，不知是疼还是什么，他嘴唇止不住地抖。 半晌，他才声音发颤地开口：“好。” 不知过了多久，季斯越从疼痛和混沌中清醒过来，缓了半天，眼睛才能重新聚焦。 他……没死？ 宋昭呢？她人呢？ 季斯越几乎立刻就想撑着地面爬起来，然而刚一动，他就感到一阵撕裂样的疼痛，从自己右肩逐渐往下蔓延。 疼得他眼前发昏，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视线偏了偏，看到宋昭就躺在自己不远处。 她脸色很白，应该是脱力了，嘴唇皲裂，看起来狼狈得要命。 迟缓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季斯越想到自己中途昏迷，宋昭几乎是拖着他，把他带进了这山洞里。 一股懊恼油然而生，季斯越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埋怨和不满。 真他妈没用。 还要喜欢的女孩子拖死狗一样，带着他逃命。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唾弃后悔都没用，季斯越尽量用没受伤的手撑着身体，从潮湿的地上爬起来。 他一步步挪动着，来到山洞口，尽量不发出声音。 看到宋昭仍然闭着眼睛，没有被吵醒，季斯越松了一口气，去推堵着洞口的石头。 堵得太紧了，根本推不动。 季斯越只能收回手，看着自己满手的污泥，怔怔出神。 来青塘村这一趟，算是彻底治好了他的洁癖。 从前金贵到一丝尘土都不愿意沾染的双手，此刻脏得都看不出本来肤色。 季斯越苦中作乐地笑了一下，将手在衣服上蹭干净，慢慢挪回宋昭身边，后背靠着洞壁，垂眸安静看着眼前人。 她很不安稳，眉心皱起来，睫毛偶尔颤动两下，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宋昭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是她比初见时多长了点肉，看上去不再是让人触目惊心的瘦弱。 也长高了一些，当时那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现在头顶已经能挨到他肩膀。 季斯越很痛，很难受，但他的注意力却专注得有些过分。 他想，真好。 宋昭没有被他们这些浑蛋影响，仍然长成了如今这么优秀又坚韧的模样。 只是庆幸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丝丝缕缕的后悔，这悔意藤蔓般蜿蜒，攀附着他的心，让他觉得心脏都好像被捏碎，变成了一滩血色的烂泥。 自己为什么不对宋昭好一点呢。 季斯越感到后悔，真的好后悔。 从意识到自己对宋昭的情感开始，这情绪就一直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宁。 他在无望和挣扎中近乎执拗地想，他还有机会。 他是很坏，但他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哪怕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应该拥有赎罪的机会。 季斯越伸出手，向往又犹豫，最终停留在距离宋昭脸颊一指的地方，语气轻到几乎听不到。 “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宋昭，求求你。” 不要只看到周妄，也看看我…… 看看我，好不好…… 或许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实在太过强烈，宋昭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一下就看到了季斯越放在她脸旁边的手指，顿了顿，虚弱道： “你想趁我睡着，好掐死我？” 季斯越收回手，脸上露出点笑意：“还好你醒了……宋昭，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刚刚那种危急时刻，如果宋昭丢下他，他绝对必死无疑。 可宋昭很好，虽然很讨厌他，但她仍然带着他一起走。 这让季斯越心里柔软又痛苦。 宋昭看了看山洞四周，视线在被堵死的洞口停顿两秒，拧了拧眉心。 “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我救你，我们扯平了，你心里不用有负担。” 季斯越却说：“不。” “怎么可能扯平呢。” 在他心里，永远扯不清。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命比较金贵，她的命跟他没有可比性吧，宋昭也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 她从身上摸了摸，摸到自己的手机，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丢。 宋昭开了机，将手机递给季斯越：“喏，找人救你。” 季斯越想了想，报出一串数字。 “我父亲的号码。” 宋昭打了过去，一开始没人接，直到第二遍才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有几分不耐。 宋昭顿了一秒，尽量简短地陈述现有情况。 “你好，季斯越先生在云省青塘村遇到了地震，被困住了，您那边方便派人过来吗？” 季擎沉默了两秒，才淡声开口：“是吗？他死了吗？” 宋昭皱了一下眉：“你什么意思？” 季擎凉笑一声：“没死，就不必通知我。” 宋昭：“他是你亲生儿子。” 季擎：“那又如何，他也不见得拿我当爹，我还很忙，别拿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打扰我。” 亲儿子的生死，在他眼里只是小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无情的人？ 简直跟宋平章一样无耻！ 宋昭忍了忍，没忍住，冷冷骂道：“王八蛋。” 季擎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宋昭：“说你是王八蛋！去死吧你！” 季擎：“……” 宋昭挂断了电话。 第204章 有种为他出头的……错觉 几平米的山洞里顿时充斥着一片难言的死寂。 宋昭挂断电话，捏住手机，看向满脸写着懵逼的季斯越，一挑眉：“你看什么？” “我骂你父亲，你不高兴？” 她漂亮的脸上显出一种“反正骂都骂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有点耍赖，又有点酷酷的，非常明媚。 在这昏暗的仿佛不见天日的地方，简直像会发光。 季斯越缓了缓心跳，许久未开口，也没有喝过水，他喉咙有点干痛，嗓音有种沙砾滚过的沙哑。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还会骂人。” 那一瞬间，她痛斥季擎，就好像在为他鸣不平、替他出头一样。 尽管知道宋昭只是看不惯季擎的为人，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他还是不受控制，从心底泛出喜悦。 他似乎想忍，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从宋昭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侧脸上忍俊不禁的一抹笑弧。 宋昭：“……” 这人疯了。 她不再理他，手机“嗡”的一声，彻底断电关机，唯一的亮光也消失，山洞里顿时被更深的黑暗笼罩。 好在她已经给救援中心发过了求助信息，宋昭收起手机，脸上倒没什么低落的情绪。 只是神经刚一松懈下来，原本逃跑时受伤的小腿这会儿泛起火辣辣的疼来。 山洞里阴暗潮湿，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混杂着污泥，看起来惨不忍睹。 这会儿也没什么东西能清理包扎，宋昭索性不去理会，竭力放缓呼吸，减少消耗。 突然，身旁的季斯越动了动。 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抬手解开了上衣，将包扎好的纱布一圈圈揭下来。 宋昭皱眉，出于医生的本能将他拦住：“你干什么？” 季斯越不容拒绝地避开她的手，将揭下来的纱布用力撕成两半，不顾她的抗拒，大手握住她小腿。 “忍一下。” 宋昭刚想开口，下一瞬小腿处传来撕扯般的疼痛，像是有针在一下一下刺她的神经，她额头上顿时沁出了冷汗。 季斯越用纱布给她清理伤口，随着碎石子和脏污被清理干净，渐渐露出一道不浅的狰狞伤口，边缘已经泛脓，简直触目惊心。 季斯越下颌很轻地绷紧一瞬，他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想尽量减少宋昭的疼痛。 然而她的脸色还是一点点苍白下来，纤细的手指死死握成拳，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人天生会忍痛。 那怕是刚出生的小婴儿，也生来就有表达欲望的本能，渴了、饿了都会哭闹，让大人觉察。 痛更是所有欲望中最难以忍受的一种，他们更是会拼命挣扎，痛哭，以渴求尽快消解痛苦。 这是一种本能。 本能是无法被克制的，只能习惯。 季斯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纠结这一点，可他有些控制不住。 他总是会忍不住想，宋昭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独自生活的那些年里，究竟受过多少伤，默默吞过多少眼泪，才会变成如今这幅坚韧的模样。 这样的痛，宋昭或许能忍受，但他有些受不了了。 他必须说点什么，阻止自己继续往深处想下去。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山洞，还带我躲进来？” 很浅显的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宋昭给病人换药或者清创时，经常会用。 可当别人将方法用在她身上时，她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的注意力都在季斯越的问题上。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山洞。 宋昭松开一直咬着的嘴唇，浅色的唇上已经印下一道深深的咬痕。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片土地，都已经刻在我脑子里了。” 季斯越又问：“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宋昭没什么表情地回忆了一下，语调平平：“因为要帮忙干活儿，找到近路，会比较省力。” 她那时被寄养在乡下，说是寄养，但其实宋家根本就没管过她，更别提给生活费。 吃不饱穿不暖，外加受人白眼，那是宋昭儿时的常态。 为了活下去，她跟村口的村医大叔学着认草药，然后背着背篓，徒步爬上山上摘，再拜托大叔帮她卖掉。 这个山洞是她无意间发现的，离村子很远，平常也几乎没有人过来。 这里便成了宋昭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山路难走，有时候遇到坏天气，或者天黑了无法下山，她就会留在这里，看一晚上星星，或者睡在带着冰凉水汽的山风里。 那样的日子，她一个人过了近十年。 直到后来，宋家派人把她接走。 她踏入京都，进入那个原本不属于她的豪门圈子。 季斯越打结的手一顿。 干活儿。 这对他们来说，是太罕见的一个词。 从小到大，他在无数人的簇拥中长大，从不需要为这些简单的生理需求花心思，自然会有人为他料理妥当。 虽然没有父母的爱，但至少他含着金汤匙，养尊处优，生活上从来没有窘迫。 可宋昭呢。 她失去了母亲，独自一人被丢在荒凉的村子里，就这么跌跌撞撞、艰难生活。 宋昭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宋绾正在佣人的精心照料下，上着六位数一节的兴趣班。 宋昭为了生计，用那双稚嫩的手劳作时，宋绾正和他们一起，商量着今年寒暑假要去哪个国家游玩。 她明明都过得那么艰难了，被接回宋家时，却还要被他们针对，欺负。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跟那些闹到他家里的私生子私生女不一样，宋昭从出生的那一天，就生活在痛苦中，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是他们一直在伤害她。 季斯越弓着身子，感觉脊背好像被一座大山死死压住，原本坚固的脊梁在寸寸开裂。 在宋昭面前，他好像就要这么趴到地上去。 而对于季斯越的煎熬，宋昭从始至终一无所觉。 她看着眼前这方熟悉的山洞，思绪落叶般翻转，最后倒带回从前。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春天。 她在山洞里，遇到了那个负伤的、看不清面貌的少年。 第205章 宋昭还在里面呢！！！ 那个独自蜷缩在山洞里舔舐伤口的少年，也是那个在黑夜里一次次尾随、让她痛恨至极的w。 不管是哪种身份，他都已经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很久很久了。 好像自从她和周妄在一起，他就再没出现过。 或许是太疲惫了，全身上下一直到手指尖都没有丝毫力气，宋昭在这种极其罕见的精神疲倦中，忽然很想再见一见w。 那个儿时唯一的朋友。 她真的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 季斯越给宋昭包扎好伤口，一抬头就看到她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怔忪和迷茫的神情。 有点不解，又有点脆弱，非常地……让人心疼。 季斯越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流出来酸涩的液体，在他胸腔里来回乱窜。 在这样的激流涌动中，理智好像也变成茫茫一个小点，是无根的浮萍，他抓不住，也放不开。 “宋昭。” 季斯越薄薄的双唇中吐出她的名字。 他叫过很多次她的名字，似乎每一次都带有不一样的情绪。 初见时的鄙夷怀疑，到后来的愤怒埋怨，轻蔑的耍弄……一直到现在，带着一点温柔和无尽的忍耐。 之前的所有都像是隐藏在雾里，让人看不清晰，唯有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 在昏暗的山洞下，在外面几乎要毁灭的世界里，他安静地唤她。 宋昭的意识其实已经不太清晰了，过度的体力消耗和疼痛磨光了她的大部分意志力。 再加上夜晚降临，山洞内的空气和温度都在急速流失，宋昭只能堪堪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看向季斯越，听到他平静的话语声。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宋昭默默腹诽，季斯越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问题。 但她没力气说出来，只吝啬地给了一个字。 “嗯？” 示意他继续说。 季斯越道：“你打电话给救援中心，给医疗队，甚至还让我打给了我爸……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打给周妄？难道说你不够信任他吗？” 宋昭顿了很长时间。 换做平时，她不一定会把真心话说出来，尤其是在季斯越面前。 但她现在实在是太疲惫了，没有多余的精力让她再竖起防备，所以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垂着眼眸开口： “不能打给他。” 让季斯越也打一次电话，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公平，他有选择让谁过来救自己的权利。 打给医疗队和救援中心，是因为宋昭知道他们有组织有纪律，不会在余震还没平息下来的时候冲过来救他们。 为什么不打给周妄呢？ 因为他会失控。 宋昭声音虚弱，但很平缓：“他根本不会顾及自己的命，他会立刻赶过来，哪怕余震仍未平息。” “我不想……看到他受伤。” 就好像周妄看不得她受伤一样，她对周妄也是一样的心情。 只是想一想他会陷入危险当中，宋昭就觉得心悸难忍，肌肉颤抖到不受她的控制。 她没有办法接受失去周妄，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这样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连想象都没办法忍受。 其实宋昭之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从小母亲离世，她没有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 回到宋家之后，也一直处于一种半游离的状态，周围的人对她带有恶意的多，保持善意的少，林林总总也挑不出来几个让她放在心里的，除了温乔一。 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很薄弱，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断掉，更遑论有谁的离开会让她恐惧到痛不欲生。 只有周妄。 他强势地闯入她生活之中，以一己之力跟她建立了牢固的联系，用毫无保留的爱把她锁住，也困住。 周妄那个傻子，一直以为他爱得比较深。 宋昭淡淡笑了一下：“现在明明是我离不开你。” 所以她做了很多人都会做的蠢事，报喜不报忧。 她能活着出去见到周妄，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她也不想要周妄为她陪葬。 她要他好好活着，等到百年之后，再与她见面。 季斯越始终安静地看着宋昭，自从周妄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开始，她脸上的温情和柔和就没有消失过。 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就好像一个运气不太好的、吃尽了苦头的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恨不能用血肉将珍宝护在怀里。 说不清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季斯越唯一的念头是他的心脏好像烂掉了，整个胸膛都被划得稀巴烂。 那种痛苦比他后背的伤，不，比他过往受过的每一次伤，甚至把它们加在一起都不足以放在天平的两端。 爱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爱本来也最伤人。 他只是很懊悔，自己为什么醒悟得这样迟。 如果在最开始，宋昭还没有对周妄用情的时候，甚至更早一点，在周妄还不认识宋昭的时候，他就能认清自己的感情，抢先一步将被所有人伤害的宋昭捧在掌心里，好好地护着，不让她痛，不让她苦，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如果是那样的话，如今被宋昭这样爱着的人会不会就不是周妄，而是他？ 想象总是无尽美好，也无尽悲哀。 他可以在幻想中无数次穿越回过去，改变一切，达成自己想要的结局，可他永远无法在现实中扭转宋昭的感情。 季斯越惨淡地笑了笑。 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最后才发现，他也不过如此。 清塘村余震发生的四个小时后，也是季斯越和宋昭失联的第五个小时。 救援中心的所有人都已经成功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原先的救援中心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地震平息，这样他们才能尽快去救人。 王楠折返回来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愁云惨淡的众人，似乎连空气里都漂浮着凝重的气息。 如果换做是一周之前，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听到宋昭出事，以她对宋昭的厌恶程度，她估计会坏心眼地当场笑出声来。 可现在，她牵了牵唇角，发现自己竟然挤不出一个笑。。 但理智仍在，她僵硬地说：“我们又能做什么，还是等救援队赶来吧。” 自私才是人的常态，她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冒险。 更何况，她现在充其量只是没那么讨厌宋昭，又不是喜欢她。 可胳膊突然被人推了推，有同事将一条新闻放到了她面前。 那是李秘书长发出的官方公告，公告中重点纠正了之前大家将宋绾错认为他的救命恩人的错误，同时对宋昭提出了最高级别的表彰。 新闻结尾，是一段对宋昭的采访，问她在这场救灾活动当中，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最值得表彰。 宋昭念出了他们医疗队每一个人的名字，首当其冲便是王楠。 王楠怔住了，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众人：“不是？都愣着干嘛呢？到底什么时候救人？！” “宋昭还在里面呢！！！” 第206章 恶人吐露的真心 失联的第六个小时，此刻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洞口被堵死，狭小的山洞几乎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巨大的昼夜温差在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这里的冷不仅仅是一种物理上的低温，而且是一种带着潮湿水汽的冷，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就算穿得再多也还是冷。 更别提两人身上都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折磨，是对意志力的挑战。 宋昭最先支撑不住了，她已经濒临崩溃，身上不住发抖，露出外面的皮肤泛出一种没有生机的冰白。 季斯越稍微比她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低头看着毫无血色、浑身颤抖不止的宋昭，抬手将她抱进了怀里，用衣服把人拢住。 “你……干什么？” 宋昭被他惊到了，下意识挣扎，但她真的已经到极限了，用尽了全力推拒，那力道仍旧不足为道。 季斯越不管不顾将人抱牢，宋昭全身都泛着冰凉的气息，那冷气甚至开始往他怀里钻。 他低低道：“别动。” “你如果想死在这里，或者想让周妄看见你冰凉的尸体，你就推开我吧。” 不知被他说服了，还是没了力气，宋昭渐渐停止了挣扎，虚弱地靠在季斯越肩膀上。 她好轻，好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 季斯越沉默地想。 宋昭轻轻呼吸着，耳边是季斯越狂乱的心跳。 真是奇怪，在这种血液都会被冻住的情况下，他的心跳仍然跳得这么快。 你可能真的病得不轻，去找我老师吧，他在这方面更权威，可以给你治病。 宋昭想说这句话，但她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没有开口的力气。 季斯越后背正对着洞口，兀自替宋昭抵挡着冷风。 湿冷入骨，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满足。 就好像从出生开始，从第一次发现他的父亲是个人渣，而他的母亲是一个精神病开始，那种巨大的空虚感，好像心脏都裂开的空洞，都在这一刻被填满了。 他缓缓收紧了手臂，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没有了动静。 “别睡。” 季斯越沙哑地开口，喉咙里充斥着血腥气。 他晃晃怀里的人：“这种情况下如果你睡着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昭眼睛已经闭上了，睫毛微弱地颤，迟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回应道： “我没睡，我就是……有点累，我就休息一下，就一下……”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 季斯越将她抱紧一点，努力把身上仅有的热度传递过去。 “别休息，再跟我讲讲吧。” “讲什么？你的问题……我不是都回答完了吗？” “不，你喜欢周妄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到，但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傅知珩？” “他不是周妄，从来都没有对你表达过善意，他甚至选择的人一直是宋绾，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决心要嫁给他？” 宋昭沉默了好一会儿，脑袋轻轻动了动，艰难地吐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这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被困住，四年前，我还在上大二的时候，去山区参加一场义务医疗活动，回来的时候遭遇山体滑坡，和队友失联。” 季斯越怔住。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宋昭眼神渐渐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时候比现在冷，还下着大雨，我被坍塌的大树压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甚至遗憾地想我还没有留遗书，可紧跟着我意识到，我并没有可以留遗书的对象。” 季斯越的呼吸暂停一瞬，默不作声将她抱得更紧，好像稍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散。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有人将我救了出来，他当时抱我的手都在颤抖，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滚烫，好像要把我灼伤。”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我的命对一个人来说会那么宝贵，他颤抖得几乎抱不住我。” “我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而是过往那么多年，只有他让我认识到我的存在对一些人来说是有意义的，我并不是……注定要被抛弃的。” 不，不对，那其实是第二次。 宋昭在心里想。 第一次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是因为山洞里那个少年。 不过想想他后来变成了坏蛋，宋昭也就不再提了。 “后来我去问了当地医院的护士，他们说救我的人名字叫傅知珩，他在附近参加社团活动，碰巧救了我。” 季斯越听着，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那场活动他好像有印象，是宋绾和傅知珩一起去的，而他因为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所以没有同往。 在山体滑坡发生的时候，如果傅知珩和宋绾真的在场，那傅知珩应该寸步不离守着宋绾才对，他为什么会去救一个他从来都看不上的宋昭呢？ 而且据宋昭说，当时救他的那个人好像很在意她，而傅知珩当时喜欢宋绾，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件事怎么想都很不对劲。 只可惜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季斯越也濒临极限，他的思维不像平时那样敏捷而准确。 他最终放弃思考，沉默地抱着宋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散在风中，那样苍白而无力。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救你的人是我，你也会喜欢我吗？” 他总是忍不住做出这样的假设，即便他知道就算得到了宋昭的回答，那也是毫无意义，他已经没有再穿越回过去改变一切的机会了。 季斯越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宋昭的回答。 他迟钝地低下头，看到怀里的宋昭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侧脸泛出一种不正常的冰白色，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荼靡，就这么凋谢在他怀里。 季斯越也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他抬起冰凉的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声音低到只有他和这里的山风能够听见。 “我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救你，但现在，如果在我和你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恶人的真心在此刻终于吐露，只可惜除了四周潮冷的空气，再没有其他人能听到。 向来最自私也最凉薄的人却不在意这一点，他沉默地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一点一点包裹在宋昭身上，交代最后一件事。 “你一直在找的傅铮，他受了重伤，我已经把他送回京都了。” 说完这句话，他坦然地放松身体，阻挡来自身后的寒风，似乎愿意就这样死去。 然而命运好像并没有对他那么残忍。 身后堵住洞口的巨石被掀翻，一个沉默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洞口。 季斯越的视线已经涣散了，他只能看到那人越走越近，带来一身入骨冷感。 第207章 宋昭死了吗 那人的眼神落在被自己紧紧抱着的宋昭身上，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暴虐气息充斥着整个山洞。 无法计量的杀意被凝成实体，呼啸着扑向季斯越，那是一种比夜风还要穿透力极强的存在，一下没入他身体里。 有一瞬间，季斯越感觉自己会被杀死。 但最终没有。 那人只是逼他松了手，走到他面前，伸手抱走了他怀里的宋昭。 怀里空荡下来，浩浩荡荡的冷意穿透他胸膛，就好像他唯一的支撑也被人轻易剥夺了。 季斯越竭力睁开眼，混沌的意识终于缓慢复苏。 他拼命挣扎起来，原本微弱的呼吸霎时混乱起来。 是谁？是谁要抢走她？ 不可以。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执拗地想要将人拦住，可这偏偏惹恼了男人。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只落在怀里安睡着的人身上，却轻松空出一只手，猛地钳住了他的手腕。 那一刻的疼痛让季斯越无力地抽动了一下身体，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只手明明有温度，是血肉之躯，然而力道却重如千钧，一呼一吸之间，便将他手骨折断。 “咔嚓”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山谷里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回音，宛若死神之镰在地上拖行，发出轻微的剐蹭。 季斯越脸色惨白，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下来，强烈的痛楚从折断处沿着神经往上传递，刺激他的大脑皮层。 让他即便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却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痛苦。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连一丝反抗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如果再试图抢夺宋昭，男人真的会杀了他。 季斯越仰面倒在地上，视线里最后一个画面是男人抱着宋昭离去的背影。 多奇怪，那男人拧他手腕时毫不犹豫，动作果决熟练，仿佛手上了解过无数条生命。 可是现在他抱着那么轻一个宋昭，却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他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季斯越感觉自己看到了对方颤抖的脊背。 不知道为什么，宋昭之前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有人将我救了出来……” “他当时抱我的手都在颤抖，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滚烫，好像要把我灼伤……”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 季斯越彻底闭上了眼睛。 四周归于死寂。 然而周妄却无法平静下来。 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贴着宋昭的额头，去感受她鼻翼间微弱、但始终存在的呼吸。 “宋杳杳……” 周妄声线颤抖，嗓音劈裂，每一个字都带有无尽的血腥气。 或许是他身上强烈的情绪影响到了宋昭，她不安地动了动，睫毛很轻微地颤了颤，但始终无法挣脱，被困在混沌的意识里。 苍白皲裂的唇动了动，发出细如蚊呐的声音。 “周妄……” 是你吗？ 她好想抬手摸一摸周妄的脸，告诉他她没事，让他不要害怕，不要难过。 可她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连帮他擦一下眼泪都做不到。 宋昭轻微的呼唤声让周妄的理智短暂回笼。 他迟钝地伸手摸了摸宋昭冰凉的脸，赤红色的眼睛缓缓落下泪来，砸在宋昭脸上，砸出一朵破碎的水花。 好烫。 宋昭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皮肤好像要被灼伤，她下意识去寻找男人的心跳，听着他胸腔处惊慌而无措的频率。 同样的温度，同样的心跳，同样的生死之际。 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和四年前的那场山洪暴发重叠。 是你吗？ 是你又来救我了吗？ 宋昭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 然而这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没有听到回答，也无法再问出第二遍。 所有萌芽的疑问都被扑灭在无尽黑暗里。 当晚十点，可怕的余震终于慢慢平息下来，救援队这才进入山中，开始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救援。 最终，在第二天凌晨到来之前，昏迷的季斯越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被发现。 他严重脱水脱力，左手手腕骨折，肩背上的伤口撕裂结痂，凝成一片可怕的暗红色，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众人连忙将人抬到担架上，送去急救。 然而他们又接着找了很久，甚至以山洞为中心，地毯式搜索了方圆两公里，却仍然没有找到宋昭的踪影。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直找不到人，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她被地震卷到了山间碎石里，要么干脆被山洪冲到了山下。 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种猜测太可怕，也太让人绝望，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 在京都中心医院救援小队的强烈要求下，救援队又继续寻找了一天一夜。 然而好运终究没有眷顾他们，冥冥之中，最惨烈的那个结果已经摆到了他们面前。 救援小队的成员们已经哭成了泪人，王楠独自站在一边，失了魂一样，颠三倒四地重复相同的语句。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曾经还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爱和恨都是奇怪的东西，曾经她因为被阻碍的前途，恨不得把宋昭杀了泄愤。 如今却因为她生死不明而感到坐立不安，痛心疾首。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洪流中被扭转，然而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却是生和死的界限。 宋昭失联的第三天，所有人都沉默地接受了那个最可怕的结果。 然而此时，医院里的季斯越终于清醒过来。 他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宋昭呢？” 有人红着眼睛跟他讲：“宋医生还没找到，很可能已经遇险了。” 季斯越愣怔一瞬，很快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他嗓音嘶哑难听，但却格外坚定：“她没死，她被人带走了。” 所有人都雀跃起来，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浓重到让人窥不到真相的疑云。 如果宋昭是被人救走了，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一点消息都没有？ 救走她的人是谁？ 宋昭现在到底在哪儿？ 季斯越穿着病号服，变故让他明显地消瘦下来，他侧头看着窗外，脸上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就好像对一切都有所预感一样。 能从他手里带走宋昭，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第208章 只有我配爱你 与此同时，被所有人找疯了的宋昭正安静地躺在一处温暖的房子里。 四周温馨宁和，她穿着轻薄舒适的睡衣，身上盖着柔软的真丝被子，黑色长发被人精心梳理过，此刻安静柔顺地垂放在身体两侧。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从睡衣袖口中伸展出来，带着几分病态，冰凉的输液管被捂得温热，液体缓慢流进她的身体里。 宋昭始终闭着眼睛，睫毛自然垂落。 被救出来之后，她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身体受损严重，所有机能都透支到了极限，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复。 肉体被紧紧地束缚住，意识却被抽出来一缕，她能感受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的空气令人安心又放松。 她甚至能感受到随着输液器的运转，温热的液体细流一样，进入她身体里。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 但她恍惚地意识到，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到她身边，寸步不离守着她，帮她梳理长发，擦手，擦身子，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宋昭想说话，也想睁眼看看眼前的人是谁，但她的喉咙好像被堵住，眼皮更是重如千斤。 她只能放任自己沉沦在黑暗中，诡异又沉默地与面前的男人对峙。 空气无言而缓慢，似乎也变得极有重量，塞满每一个空隙。 面前那个男人静静地坐着，冷郁而沉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宋昭好想听他说一句话，四周实在太静，这种沉默会把人逼疯。 可是男人始终都没有开口。 他有时候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她一下午，有时候又会癫狂地亲吻她的唇，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全身。 就好像要把她整个吞下去，和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才能安心。 就这么一直到了第三天的下午。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让人听不出来原本的音色。 “为什么呢？宋昭？” 男人的声音冷而沉，像是混合着千万种情绪，砸得人耳膜疼，心脏也开始抽疼。 周妄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宋昭。 她睡着的模样好乖，好让人心疼，可他却无法忘记那混乱而如同梦魇的一天。 他无法形容自己知晓宋昭遇险时的心情，更无法表明自己千难万险赶到这里，看到的却是她被季斯越抱在怀里，相互依偎的场景。 他以为她受伤了，甚至更严重一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这样惊惧地死了一次，在看到宋昭和季斯越相拥的时候，又死了一次。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在哪里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山洞？ 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是他所有感情萌芽生根的地方，更是他多年都放不下、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净土。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宋昭和别人相拥在这里？！ 周妄近乎绝望地嘶吼，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几乎泛出了骇人的赤红色。 白天，他尚可以控制自己，在照顾宋昭时永远耐心细致，温顺又沉默。 可每当夜幕四合，他空下来看着宋昭，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山洞里，季斯越将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幕。 像是一个失败的程序，每次运转到这个地方就会崩坏。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季斯越是在救宋昭，而宋昭也没有意识，她对一切一无所知。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感觉自己坏掉了。 沉默也会让人灭亡。 周妄像从前每一次一样，脱下外套上了床，将宋昭抱进怀里，用那种锁住她的姿势，将她困在胸膛，冷冷地亲她。 从眼睛，到唇，再到锁骨，衣服很滑，没有重量，但有时候也很碍事。 其实在他身边，他没有必要给她穿衣服，这是种阻碍。 但是他每次给宋昭擦完身体之后，又会坚持着给她穿好衣服。 因为他很享受脱衣服的过程，拆自己专属的礼物一样。 宋昭就是个上天包装好、亲手送到他面前的礼物，只属于他，别人碰一下就要死。 他的动作有些过分，宋昭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浮现出清晰的吻痕。 她肤色本来就白，是那种很清透的，似乎能透过皮肉看出淡青色血管的白，这几天被锁在房间里，不见太阳，她更白了一些。 嘴唇被他养得泛出了淡淡的红色，睫毛乌黑如鸦羽，眉眼更是漆黑，像上好的古檀木，她乖乖躺在他臂弯里，浅浅呼吸着，如同一尊精美到极致的白玉娃娃。 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不会跟别人走，更不会将目光投向别人的白玉娃娃。 她只会躺在这里，每天等待着他的亲吻，他的拥抱。 甚至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掌控，她今天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发，也都由他来决定。 周妄痴迷于这种感觉，他爱不释手，他无法自拔。 他甚至在想，这样的状态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宋昭就住在这栋房子里，别人永远都不会看到她，她也永远都不会看别人。 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 他们以爱为囚，他们画地为牢。 周妄因为想象而亢奋起来，动作越来越激烈，宋昭本能地挣扎起来。 她的肩膀和腰都被人紧紧禁锢住，那人沉重的身体压着她，阻塞她的气道，偏偏他冰凉的唇舌也死死纠缠着她，掠夺她口腔里的气体。 这种强烈的被侵犯的感觉让宋昭极其抗拒，她手腕开始扭动，似乎下一秒意识就会冲破混沌，清醒过来。 周妄领口松散，露出大片白皙精壮的胸膛。 他从床边拿出一管针剂。 那是镇定药物，剂量和用法他都很小心，很谨慎。 他告诉自己，宋昭伤得很重，她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只有在自己这里，她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才对她最好。 周妄机械性地重复这句话，像是要把自己说服，他将那管药剂轻柔地、无限珍惜地推进宋昭的身体里。 于是刚刚冒出头的挣扎又被一只温柔的手按了回去，不容抗拒。 宋昭安静下来，变回那尊雪白的白玉娃娃，被周妄重新抱回身体里。 他眼眸痴缠，闪烁着偏执：“睡吧。” “我爱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爱你。 只有我，只有我最爱你。 第209章 季斯越可以，我不行？ 宋昭消失的第五天，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京都豪门圈子本来对宋昭的消失不以为然。 一个普通的医生，还是宋家的弃子，她的失踪就像是石子砸进大海，顶多激荡起几圈不大不小的涟漪，之后就无人在意。 可慢慢地，傅家，季家，甚至远在云省的李秘书长都派了人支援救援队，宣称就算把整个云省翻过来，也要找到宋昭。 他们才慢慢意识到不对劲。 不过就是一个宋昭，怎么会惊动那么多大家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此时，铂金玫瑰。 助理林峰照例给周妄送生活用品。 自从他从云省回来，就没有出过门，那位被他带回来的宋小姐自然也没有露过面。 将东西交给周妄，林峰欲言又止道：“老板，外面很多人都在找宋小姐，我们是不是……” 赶快把宋小姐送回去啊？ 他停顿了一下，谨慎地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周妄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他神情很淡，眼眸下有淡淡的乌青，整个人透出浅浅的餍足。 林峰却觉得他这种餍足只是假象，内里的疲惫和躁郁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更浓厚地积压在心底。 就像地震一样，带来的疮痍只会被掩盖，却不会消失，只等待一个契机，就会彻底爆发，吞噬所有。 周妄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得出奇：“明天你不用来了，换个人来。” 林峰悚然一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妄，细密的恐惧细针一般，扎向他全身。 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不过是提醒了一句，明天就不用来了？ 他老板该不会真的准备把宋小姐关到地老天荒吧？ 这怎么可能，外面找她都找疯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到时谣言会变成什么模样？ 林峰终究没忍住，抖着嗓音失声道：“老板，如果宋小姐知道了怎么办？” “她会害怕的！她会怕死你的！” 周妄听到了，不置可否地关上了门，脸上很平静。 他不会让她怕他，所以他这一次不准备用周妄的身份跟她见面。 不知道混混沌沌过了多久，宋昭终于挣脱黑暗，清醒了过来。 她感觉到自己睁开了眼睛，却没能看到什么，眼睛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蒙住了，眼前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宋昭迟疑地抬起手，却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同时，手腕处传来一阵拉力。 她迟钝地转了一下眸子，伸手摸过去，是一个圆形的锁铐，内面是一层柔软的布料，确保只是束缚她，而不会弄伤她。 宋昭试着挣了挣，手铐却坚不可摧，牢牢限制她的行动，让她没有办法离开房间，甚至没有办法走下这张床。 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为什么要锁着我？ 周妄呢？ 连续几天的沉睡，让她的身体机能都变得迟缓，大脑也不复平时那般敏捷。 她甚至没有想到把眼罩摘掉，只呆呆坐在床上，浅青色的丝质睡衣衬得她皮肤雪一样白，手腕上原先输液的地方被人安稳地包扎好，只透出一片淡淡的青色。 衣领处支棱出来的锁骨泛出淡红色的吻痕，一张冰雕玉琢的脸上是一片纯粹的茫然，更显得脆弱不堪，轻易激起人的施虐欲。 轻微的门把转动声传入宋昭的耳朵。 有人进来了。 宋昭抬眸望过去，蒙住眼睛的布料并不是完全遮挡视觉，她隐隐约约能看到走过来的男人身材高大，肩膀笔直，双腿修长，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混邪感。 他手上端着一杯营养液，还有一支像是注射器的东西。 宋昭正在想那注射器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下一瞬，身旁柔软的大床开始下陷，男人抬着她的下巴，冰凉的唇轻吻了她一下，语气沉而邪。 “感觉还好吗？药效时间还没过，我以为你要过一会儿才会醒。” 说着，男人把注射器在她鼻子前晃了晃。 很轻微的味道，却一下子刺中了宋昭的神经，她瞳孔猛然骤缩。 是丙泊酚！ 强效麻醉剂！ 怪不得她的思维和反应这么迟缓，原来是男人给她用了药！ 他根本不是周妄！ 宋昭察觉到危险，下意识抬起那只没被铐起来的手，想要把蒙住眼睛的东西扯掉。 手腕却被男人轻松握住，他凑近她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她白玉一般的耳垂，语气黠昵。 “别摘。”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脸，我就强＊你。” 那个字被他说得荒唐又冰冷。 宋昭的动作一下僵住，她死死咬紧了唇，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腕带动铁链，哗哗作响。 男人轻车熟路按住她，检查了一下她手腕，确定没有因为她的胡乱挣扎而弄出伤痕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宝贝，不要乱动，这是为了你好。” 宋昭冷冷道：“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为什么要出现？” 男人轻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很不错。 “怎么，你把我认出来了吗？” 宋昭不说话。 这么荒唐又恶劣的行事手法，除了那个浑蛋w，还能有谁？ 男人凑近，低低笑了一声：“你没有忘记我，我很高兴。” “只是我为什么会出现，你难道不知道吗？” 宋昭完全不理会他，只问道：“周妄呢？我要见他。” 听到周妄的名字，男人饶有兴致地反问道：“周妄是你那个男朋友吗？” 宋昭不回答他，用沉默加以抵抗。 谁知男人却变本加厉，像被刺激到了一样，扣着她的下巴，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还在乎他吗？你和别人在山洞里相互依偎的时候，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宋昭怔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难道那天将她从山洞里抱出来的人不是周妄，而是他？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昭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当中，然而男人却没有给她太多时间，他做出了一个让宋昭心神俱震的举动。 他脱下了外套，竟然就这么上了床。 宋昭脸色顿时变了：“滚！滚下去！” 男人不顾她的抗拒，大手一捞，轻松将她抱在怀里，单手按住她的手腕，进而将她压倒在床上。 宋昭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和憎恶，她嘴唇颤抖，嘶哑道：“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男人瞪视着她厌恶的眼睛，邪恶地挑起唇角： “你忘了吗？这几天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每天都躺在我的臂弯里，你的衣服甚至都是我帮你换的，你现在又受不了了吗？” 宋昭死死咬着唇，几乎说不出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喜欢你呀。” 宋昭受了侮辱一样，猛地闭上眼睛：“你这不是喜欢。” “是囚禁，是强迫。” 听了她的话，男人却突然暴怒：“我对你不是喜欢？那谁对你才是喜欢，季斯越吗？” “他可以这么抱你，我就不行吗？” 第210章 我真的受不了 宋昭被死死压在床侧，长发骤然垂落，双眼被蒙住，视觉剥夺的同时，其他感官都在一瞬间敏感起来。 她能感受到男人暴起青筋的手掌，正死死掐着她的腰，剧烈起伏的胸膛紧贴着她，灼热的呼吸全部扑在她脸上。 在这种野兽般的注视下，宋昭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全身都在细微地发着抖。 眼前这一切都不能更荒谬了。 她一点都想不通，明明是他一个人在发疯，又关季斯越什么事？ 在山洞里的时候，她早早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最后离开山洞的时候，她稍微有了一点知觉，她以为将她救出去的人是周妄，却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行事乖张，不按逻辑，似乎也不是什么见义勇为、或者有什么正面三观的人。 他会救季斯越吗？还是说更大的可能是把他丢在那里自生自灭呢？ 疑惑在宋昭脑子里转了个圈，还没绕出头绪，却被男人抢先一步察觉。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眼神顿时沉重下来。 他猛地抬手掐住宋昭的下颌，那双薄凉的唇几乎就贴在她唇边，嗓音阴冷，仿佛从地狱而来。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在想他？” 宋昭喘匀一口气，竭力偏开头，抵抗他的接近，声线微微颤抖，但还算平稳。 “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像你那样龌龊，他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遇险，我自然会担心他的安危。” 男人哼笑一声：“我龌龊？” “宝贝儿，你觉得我龌龊吗？” 他亲昵地问，薄唇几乎要贴在宋昭唇角。 宋昭抿紧了唇，避开他，不发一言。 她是想用冷漠来抵抗，但她现在的模样实在没什么攻击性，反而让人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蹂躏那被咬出血色的唇。 像花瓣沁出汁液一样，散发出毒药一般的芬芳。 男人被蛊惑了一般，低头就想吻上去，宋昭猛地偏头，同时抡起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手，迎面就是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啪……” 即便看不清，宋昭那拜傅知珩所赐而修炼得十分成熟的甩耳光技术，还是让她无比精准地打在了男人脸上。 跟平日里深入人心的变态形象很不同，男人皮肤温热细腻，轮廓似乎也极其秀美精致，甚至隐隐透出一种……荒谬的熟悉感。 就好像这张脸，宋昭曾经真心实意地抚摸过很多次。 指尖略微颤抖发麻，唤回了宋昭的些许理智，她忐忑地等待着男人的反应。 他那样喜怒无常，或许会直接甩她一巴掌，让她也尝尝被打的滋味儿。 然而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那预料之中的痛感。 未知才更让人不安。 宋昭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下心头油然升起的忐忑，下意识偏了偏头，似乎想通过这个动作，去辨别男人的方位。 然而她只是微微侧头，唇却正好与男人相触，一触即分。 这个浑蛋！ 他一直都没有动，故意不出声也不做出反应，就是为了让她送上门去亲他！ 宋昭被怒火激得满脸通红，嘴唇紧紧咬住，几乎要出了血。 男人愉悦地舔舔唇角，轻轻用手拉住她下颌，让她不能再用力。 “亲一下就受不了了？” “……” “宝贝儿，你该不会是在为了你那个男朋友守身如玉吧？” “话说你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周妄？” 他不提还好，宋昭还能忍下去。 周妄两个字一响起，就好像是打开了宋昭身上好不容易才死死按住的开关，她瞬间就爆发了。 原本单薄瘦弱的、被他轻松压制的身躯就好像被某种冲天的怒火点燃了，突然爆发出可怕的力道，拼命挣扎起来。 男人连忙按住她，怕她太过激动而胸腔倒气，也怕她不管不顾的动作会弄伤自己。 可宋昭现在太疯了，完全是不要命一样在反扑。 为什么要让她听到周妄的名字？ 为什么要关她，不让她见周妄？ 宋昭没有办法想象，得知自己在地震中遇险的周妄，又接连几天找不到自己，他会担心成什么样。 他会发疯。 宋昭多想现在就回到他身边，将他抱住，告诉他自己没事，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可她却做不到，她被眼前这个男人囚禁，强迫，甚至做一些她死都不愿意和周妄以外的男人做的亲密举动。 这是背叛，是对她的单方面凌虐和侮辱。 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她恨不得杀了他。 宋昭被这种强烈的情绪支配着，发了狠一样扭动起来。 男人按不住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宋昭的手肘脱臼，弯成可怕的角度。 但她仍然没有停下反抗的动作，侧脸绷出一道冰白的弧线，几乎是决绝而孤注一掷的。 男人盯着宋昭弯折的手臂，好像不会眨眼了，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懊恼瞬间击溃了他看似平静坚固的表象。 他突然就崩溃了，慌乱地将宋昭按住，给她复位的时候，他手发病一样疯狂颤抖。 疼痛第二次袭来，正好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之下，她其实没有怎么感受到痛。 然而男人却比她慌乱千倍万倍，以一种抱着易碎的琉璃玻璃的姿势，将她抱进怀里，拼命抚摸她的后脑和脊背，恨不能以死谢罪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让你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机械性地重复这句话，不知道多少遍。 宋昭始终不予理会。 刚刚那疯狂的挣扎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推开他，索性闭起眼睛，不去听。 男人似乎被她硬生生扭断手臂的那一幕吓到了，他病发一样，全身肌肉都在狂颤，甚至紧咬的牙关都在打抖。 疯狂的道歉之后，便是神经质的诘问，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我不想伤害你的，可你为什么要跟季斯越走得那么近？” “为什么要带他去我们去过的山洞？还让他抱你？” “对不起，可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第211章 你要跟我一笔勾销吗 宋昭突然睁开眼睛。 什么？ 季斯越抱她？什么时候？ 宋昭意识到眼前这病态的男人似乎误会了什么，虽然以他们的关系，她完全没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 但……让他打消不该有的猜忌和误会之后，他或许就会停止发疯，甚至有可能松口放她走呢？ 宋昭心里燃起微弱的希望。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男人将她抱得太紧，她完全没有办法动弹。 宋昭只能开口，冷淡道：“你先把我松开。” 她终于愿意开口说话，男人的身体顿了一下，却本能地不想动。 他怕自己一旦松手，宋昭又会挣扎起来，她跑不了，但是她会弄伤自己。 见他不动，宋昭只能说：“你让我坐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是宋昭第一次对他表露出交流的诉求，男人犹豫了一下，将她扶起来坐好，往她后腰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 宋昭于是靠在床边，一只手仍然被手铐铐着，衣服有些凌乱，露出花枝般秀丽的脖颈和玉石般莹润的皮肤。 她默默整理好衣领，隔绝男人灼热的视线，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季斯越的事情的，但你搞错了，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之所以去那个山洞，是因为地震来势汹汹，无处可躲，只有那里能暂时躲避，至于他抱我……” 宋昭皱了皱眉，脸上显出一种迷茫和困惑。 “我没有印象了，应该是当时山洞里温度太低了，他怕我撑不下去，所以才帮我保温。” 被变态纠缠，还要忍着脾气跟他解释，即便宋昭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抑制不住的烦躁。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以让她脱身的方法。 她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让男人松口，她才能放手一搏，找到转圜的办法。 男人听了她的话，脸上情绪不明，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 过了一会儿，他十分冷硬地问道：“还有一次，他替你挡了砸下来的树。” 宋昭皱眉。 这件事情他也知道？ 宋昭被蒙住的眼睛在虚空中与他对视。 “你跟踪我？” 男人没有回答她，像是默认了。 宋昭胸口不住起伏。 她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那可是震源附近的救援中心，就像她所遭遇的那样，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跟踪到那里去，简直是个疯子。 疯子的思维也与常人不同，宋昭听到他执拗阴冷的声音，夹带着扭曲的醋意，简直是个十足十的偏执狂。 “他那样奋不顾身救你，不管怎么样，你心里肯定会留有他的位置。” “他对你终究是不同的了。” 宋昭无奈道：“他救了我是事实，我确实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漠视他，但也不代表他就会在我心里，我就会喜欢他。” “恩情和感情这两个词语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差别，你是没上过小学吗？” 男人沉默着，很久之后才沉沉道： “可是你最开始在意周妄，难道不是因为他几次三番救了你，帮了你吗？” 宋昭蓦然怔住，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问题。 男人紧紧盯住宋昭的下半张脸，全身肌肉紧绷，因为牙关紧咬，他侧颊绷出可怖的弧度。 他忌惮的从始至终只是这个。 他一直以为宋昭喜欢他，是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对她很坏，而他是唯一一个拼命救她，护住她的人。 他不怀疑宋昭后来对他的感情，他只是对自己没信心，觉得感情萌生最初，是因为感动，因为恩情。 所以他非常忌惮跟他做了一样事情的季斯越。 他害怕宋昭对他的感激，会带来某种让他无法接受的转变。 比如，喜欢。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从来不是会把喜欢和感激混为一谈的人，以身相许那种事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 在遇到周妄之前，她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和另一个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更没有想过她枯竭的感情会再次绽放，全身心地投入在她爱的人身上。 她喜欢周妄，仅仅因为他是周妄而已。 他救她，只是为他们的故事谱写一个开篇。 一个故事可以有很多种开篇，但是它的主题思想是不会改变的。 宋昭沉默地想着，但她不愿在一个变态面前剖析她对周妄的情感，那是一种侮辱。 可是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疯狂又偏执，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当中，谁都扭转不了他。 最终宋昭只能说道：“我有喜欢的人，这辈子都只会喜欢他。” “所以无论是谁，无论他对我多么恩重如山，我都不会回报以感情。” “而且季斯越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男人肯定：“他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 他执着：“他就是喜欢你。” 宋昭：“……” 她无意与他掰扯，一个疯子，还能指望他通情达理吗？ 宋昭于是只说：“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只喜欢周妄。” 出口的一瞬间，宋昭有些懊恼。 以眼前这个男人对她变态的占有欲，听到她说的话该不会发狂吧？ 毕竟对季斯越他都嫉妒到发疯。 可是出乎意料的，眼前的人却并没有暴怒，她甚至还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隐秘的、微妙的愉悦。 宋昭简直莫名其妙。 但男人的心情确实显而易见地好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他很快又质问道：“那吊床呢？你那么在意他为你做的吊床，难道不是因为你在意他吗？” 宋昭这下是彻底地愣住了。 那吊床是季斯越做的？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以为王楠跟她说那些话，是暗示她这东西是周妄找人为她做的，所以才那么介意别人来抢它。 结果居然是季斯越做的吗？为什么会搞出这样的误会？ 宋昭咬着下唇，有些懊恼。 男人见她一直不说话，忽然抬手往上抬了抬她下巴，凶巴巴道：“怎么不说话了？心虚吗？” 宋昭：“……我没有，我只是以为……那吊床是我男朋友派人做的。” 这话说出来让宋昭觉得很羞耻，是她自作多情，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 她急忙道：“总之……现在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你能放我走了吗？” 男人没说话，宋昭思索着，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找我，他们一直找不到，会以为我在地震当中出了事，他们会很担心。” “你这样囚禁我是犯法的，而且你也不可能囚禁我一辈子，就当是看在我们小时候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你放我走，我们就一笔勾销，行不行？” 男人的心情本来还有些轻松，可当他听到一笔勾销的时候，却骇然变了脸色。 “你要跟我一笔勾销？” 第212章 到底爱了她多久 又被激怒了。 宋昭有些无力：“不然你还想怎样呢？” 她已经觉得自己很憋屈了。 自从被他缠上，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害怕自己床边，或是家里什么地方就藏着一个人，无声无息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从前她从不害怕走夜路，甚至可以一个人在解剖室熬一个通宵。 可是现在，连回家路上那一段窄窄的巷子，她有时候都会心有余悸。 他带给她那么多的阴影，现如今还把她囚禁在这里，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亲手在他身上捅一刀，再把他送进监狱关上一辈子才好。 可现实是她警也报了，能做的反抗她也都做了，可还是躲不掉。 她都这样求他放过她了，他还是不满意，难道非要把她囚禁到死，让她接受他所谓的畸形的爱吗？ 他不如干脆杀了她。 宋昭脸上浮现出决绝，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色，片刻后咬牙挤出一丝冷笑。 “你说两清？”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欠我的东西拿什么还我。” 宋昭皱起眉。 她欠他什么了？ 不等她将疑惑问出口，男人便解开了她的手铐，不顾她的自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昭双手抵在胸前，扑腾着双腿挣扎：“你要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男人没有说话，拎着她的胳膊挂到他脖子上，空出一只手按下开关。 一道平日里不曾示人的隐秘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越往里走近，地下室与外面房间的温差便越明显。 宋昭没有说话，但她身体很诚实地打个寒战。 男人始终沉默，不发一言，似乎连呼吸都冷得可怕。 可他放下宋昭的动作却格外轻柔，甚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宋昭单薄的脊背上。 宋昭叫他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泛出热意来。 她时常觉得他的行为捉摸不透，有时候表现得像个偏执又傲慢的疯子，有时候却又十分细致贴心。 都不用她开口，他就能明白她的需求，妥善将她照顾好。 宋昭仔细回想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半年前。 可他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了解，对她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也都好像习以为常，这让她从心里感到毛骨悚然。 就好像他虽然半年前才第一次在她眼前露面，可他实际存在她身边的时间，却远比她想得还要长。 宋昭几乎是下意识搂紧了衣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完全不能明白男人的想法和意图，就像此刻她站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伸手解开了蒙住她眼睛的布料。 恢复视觉的一瞬间，因为不能适应眼前的光线，宋昭很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睛。 男人伸手在她眼前挡了一下，与他绅士温柔截然相反，他嗓音极其冷酷迫人。 “不要回头。”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样子，我真的会强暴你。” 他再次说了与之前同样的话。 却不再是戏谑逗弄，而是货真价实的威胁。 宋昭自知没有挑衅他的资本，身子站得笔直，示意自己不会回头。 于是，男人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掌，下一瞬，地下室的全貌出现在宋昭眼前。 巨大的空间，依次摆放着五个展示柜，上面陈列的却不是名贵的展品或是珍贵的书籍，而是……她的照片。 从她第一次被接回宋家，到她上高中、大学，甚至大学毕业读博，入职工作穿着白大褂…… 各个时期，不同阶段，都是她。 宋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些照片，她甚至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情景下拍摄出来的。 而身后的男人却如数家珍，目光珍惜而病态地划过一张张照片。 “能想起来吗？左下角，大学报到那天，你穿着一条湖蓝色的裙子，特别美，所有人都在问你是谁。” “左边第三排最中央，你发表第一篇重量级论文，还拿了国际大奖，你们院长专门为你开了表彰大会，你捧着奖杯，漂亮得要命。” “还有白大褂那张，你完成了首例全人工瓣膜置换手术，很多媒体要采访你，你都拒绝了，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休息。” “我知道你站了十多个小时，你很累，我很想抱抱你，但却无法出现在你身边。” “……” 宋昭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入脊髓，她全身都好像被冻结了，一动都不能动。 男人鬼魅般的声音还在她身后，宛若恶魔低语。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每天就是靠着这些照片才熬过来的。” “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抽条，那朵最开始被我发现的小花，最后变得明艳又漂亮，我看着你光芒万丈，看着你身边涌现狂风浪蝶一般的追求者。” “甚至看着你爱上傅知珩，小心翼翼暗恋他，到最后还嫁、给、他。”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阴沉，像是咬着口腔软肉，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带着森森寒气，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宋昭逃避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撞上男人冷硬的身体。 他欺身上前，从身后握住她的肩膀，逼迫着她抬起下颌。 “你说，你要跟我两清，可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忍耐了那么多年，无数次痛不欲生，恨不能干脆手起刀落，结果了自己。” “我几乎用尽了所有去爱你，甚至搭进了自己的一辈子。” “你拿什么还我？你甚至……都不敢面对我。” 男人声音阴冷而偏执，就像是一个迷途的疯子，声嘶力竭地等待回应。 第213章 死了老婆的鳏夫相 宋昭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小姑娘。 4岁之前，她偶尔会跟着妈妈出现在话剧团里，那时她粉雕玉琢，浑身甜香，像个白玉做成的娃娃，惹得人爱不释手。 即便后来养在村子里，因为不堪的身世，村里人对她漠视居多，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样貌出众，总会私下里指点她那张天赐的好容颜。 回到京都之后，对她表露过好感的追求者更是多到数不过来，甚至有些疯狂的有钱公子哥连续三个月追在她的单车后面，只为请她吃一顿饭。 宋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喜欢，也拒绝过很多人的喜欢，却从没有一次像眼前这样，让她惊惧交加。 照片上的她，无数个被偷拍的她，隔着时间和距离与现实中的她对视，让宋昭恍惚有一种被刺穿的荒谬感。 空气也似乎变得无比沉重，压着她的胸腔和喉管，让她有一种迫切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偏偏，男人还在身后不依不饶。 他手指无比爱惜地拂过宋昭冰凉没有温度的侧脸，最后精准地落在她眼尾，接住了她无意识流下来的一滴泪。 “别哭……” 男人叹一口气，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从身后拥住她，缓缓收紧，让怀里的姑娘严丝合缝，嵌进他臂弯里。 “我爱你呀，你不要怕我……” “不要怕我好不好……” “好不好……” 男人的祈求话语一遍遍浮现在耳旁，宋昭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魔鬼利齿间待宰的羔羊。 她的灵魂都被束缚住，缓缓往万丈深渊下坠去。 宋昭在虚妄中竭力伸出手，周妄清晰俊秀的脸出现在断崖边。 他的神情温柔又伤感，桃花眸映在她眸底，泅出一小片血一样的深红。 “不……” 宋昭忽然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她浑身剧烈颤抖着，死死咬住失去血色的唇，纤细的身体爆发出极端的抗拒。 “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的人，他还在等我……” “放我走……” 宋昭苍白的五指掐住男人手腕，她用了狠劲儿，几乎是瞬间，男人的手便变得惨不忍睹。 宋昭艰难重复着，每说一个字，胸腔都要急剧起伏。 她几乎是在苦苦哀求了。 “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好不好？你不要喜欢我了，放我走……” 男人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闪过犹疑和动摇，他所有的计划都在心爱人的眼泪中溃不成军。 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他可能就要松口了，结束这场单方面的惩罚。 可下一瞬，口袋里属于宋昭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时，骤然扭曲起来。 是季斯越。 还有傅知珩。 这两个人，这几天应该找人找疯了吧。 周妄心里浮现畸形的快意。 但这快意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很快，他看到了季斯越发来的一条消息。 【回来吧，不是说会送我生日礼物吗？】 【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牙关紧咬的声音与手机边缘被捏碎的声音一同响起。 周妄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好像要把手机屏幕盯出几个窟窿。 片刻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收回去，凑近宋昭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很想离开吗？” 你很想离开，好去给季斯送生日礼物，对不对？ 宋昭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心头燃烧起微渺的希望。 “是，我想离开。” “你放我走好不好？求求你……” 宋昭听到身后的男人笑了一下，那笑凉得人后脊骨发凉，好像冰凉滑腻的蛇在皮肤上爬行，逡巡，带起一阵毛骨悚然。 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再次被蒙上了，下意识伸手去拦。 却被人捏住手腕，放在冰凉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放你走。” “留在这里陪我，不好吗？” 宋昭绝望的眼睛被掩在柔软的丝绸布料之下，最终视觉湮灭，再也窥不见天光。 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无数照片组成的城堡里，宋昭被病态的高大男人，从身后死死抱住。 恍惚中，两人的侧影投映在墙壁上，窈窕纤细的少女，被恶魔缠绕囚锁，仿佛一幅中世纪恐怖主义的肖像画作。 与此同时。 LX俱乐部内。 与往日金粉糜丽，灯红酒绿的喧嚣热闹不同，此时此刻，包厢里的氛围凝重到可怕。 浓重的烟草味无孔不入，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推门进来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捏住鼻子。 “卧槽！什么味道？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裴钰走进来的时候，险些没被熏得当场厥过去。 他抬起一只手，夸张地在眼前扇来扇去，漂亮的一张脸皱成一块儿干巴巴的核桃，往四下看了一眼，嗤笑道： “你们是准备修仙还是准备原地给我建个瑶池啊？这么烟雾缭绕的，肺不想要了？” 傅知珩和季斯越面对面坐着，两人手上都拿着电话。 季斯越这边刚挂断，闻言不咸不淡瞟了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 傅知珩那边还没结束，他暴躁道：“没找到就继续找！把手下人都派出去！都他妈的给我找人！” “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再找不到线索，都他妈给我不用来了！” 裴钰在一旁啧啧称奇。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老好人一口气骂那么多脏话，简直从温润如玉贵公子变身祖安狂人了。 再看他那张脸，好家伙，黑眼圈比眼睛还大，嘴唇干裂起皮，就连向来白皙光滑的下巴都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 保守估计，他最起码三天没换衣服了，西装外套不翼而飞，衬衫领口皱皱巴巴，缩成一团。 光看着，裴钰都有些受不了，他一言难尽道：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狼狈？你看看人家老季，他……额。” 话音落下，裴钰这才看清季斯越的模样，闻言打了个拐，愣是没把话说完。 他穿着休闲简单，肩背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估计很久没换过了，边缘已经泛起褶皱，一张脸白里透青，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毫不夸张地说，就像被人吸了精气一样。 裴钰难以置信道：“我不就出国一周吗？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俩怎么一副死了亲老婆的鳏夫相？” 第214章 还以为他是宋昭的正宫呢 鳏夫。 听到这个词，傅知珩和季斯越同时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裴钰不明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一旁的助理终于看不下去了，拉过裴钰，在他耳边叽里呱啦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他，最后语重心长道： “总之，自从那天过后，宋小姐就人间蒸发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傅总和季总正焦头烂额呢，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裴钰一脸大惊失色：“还有这回事？” 宋昭居然失踪了！ 还是在地震里失踪的。 “那不就是……” 遇害了吗？ 一句话只说一半，就被助力眼明手快拦了回去，他一脸惶恐。 “嘘嘘嘘！我求您了老板，您可别乱说了！” 这个可能性谁想不到？ 关键是傅总和季总都不愿意相信啊！派出去的人保守估计也有十几波了，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好好的一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裴钰也有点唏嘘。 他是不喜欢宋昭，总觉得因为宋昭，他的几个好兄弟都开始渐行渐远，甚至隐隐有反目的趋势。 她在他眼里就是个红颜祸水，还是至尊无敌大祸水，稍一出手，就把他三个兄弟玩得团团转。 可乍一听到她出事的消息，他心里却只有唏嘘，并生不起任何幸灾乐祸。 他挥手示意助理出去，自己大马金刀坐在了季斯越身边，拍拍他肩膀，找了个话题： “你这伤怎么回事？” 说完，傅知珩也看过来，压低的眉眼有一瞬间是锋利而审视的。 季斯越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只把裴钰乱拍的手弄下去，嗓音有点哑，冷漠道： “别动，疼着呢。” “哦。” 裴钰应了一声，乖乖把手收走了，挑起另一个话头。 “话说宋昭现在还没有线索吗？要不要我这边也出点人帮忙？” “我认识几个救援队的朋友，救援地震的经验特别丰富，只要宋昭还在出事的地方，他们绝对能找到。” 傅知珩沉声道：“不用。” “她不在，她是被人从青塘村带走的。” 裴钰一愣：“什么意思？” 傅知珩看向季斯越，示意他说。 季斯越接收到他的视线，挑重点将自己和宋昭一起遇险躲在山洞里，最后她被人带走的经过讲了一遍。 裴钰这家伙显然抓错了重点。 “什么？你和宋昭遇到了地震？她还带着你一起逃跑？！” 季斯越这几天心情很烦躁，伤也没养好，派出去找宋昭的手下又始终没有线索。 他脸色特别难看，耐心也所剩无几，闻言睨着裴钰，那眼神意思是你他妈还有什么蠢问题？ 裴钰摸了摸鼻子：“没啥，我就是好奇，地震那么危险的时刻，宋昭居然没把你丢下，还带着你一起跑？” “我记得你俩之前都挺看不上彼此的，怎么一起去救了一趟灾，关系好像还变好了呢？” 裴钰无心的一段话，却让整个包厢内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难言的沉默瘟疫一样，顿时蔓延到每一个空气流通的角落。 傅知珩沉默地看着季斯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裴钰刚刚说的，正是他一直以来想知道的。 两人一起在青塘村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季斯越看起来那么在意宋昭？ 为什么以往讨厌季斯的宋昭会在地震来临时，带着受伤的他一起避难？ 傅知珩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多疑了，像个深闺怨妇一样，草木皆兵。 可是他不能控制自己。 有了周妄的前车之鉴，他无法不对身边的人提高警惕，哪怕是他一直以来最信赖的兄弟。 所以，他看向季斯越，尽量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暴露出太尖锐的情绪。 “是啊，老季，在青塘村的那段时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裴钰也朝季斯越看过去。 两人一审视，一好奇，目光深深锁住季斯越。 后者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沙发上，似乎在无意间动了动自己为救宋昭而受伤的半边肩膀，语气平淡又丝毫不露端倪。 “这个现在重要吗？” “已经快七天了，连宋昭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先找人才是重点，不是吗？” 那些和宋昭相处的细节，他凭什么要对面前这两个人说？ 尤其是傅知珩，还以为自己是宋昭的合法丈夫呢，摆出一副正宫的模样，居高临下审问他。 明明自己都被宋昭扔到犄角旮旯，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了。 还装什么逼呢。 季斯越唇角扯出很淡的一抹讥笑，只可惜没人捕捉到。 裴钰很轻易地被转移了重点，倒是傅知珩，他还看着季斯越，眼眸中怀疑未散。 季斯越缓缓对上他的眼睛，唇角掀起轻微的弧度，仔细看去，那其实是有些似笑非笑的。 “怎么了？” 傅知珩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想问……” 季斯越却开口将他打断，唇角含着笑意，上挑的凤眼熠熠生辉，闪烁着一些绝对称不上善意的东西。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伯母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检察院那些人办事还利落吧？” 傅知珩脸色很明显地一变。 倒是裴钰一头雾水，跟在后面追问了一句：“陈君伯母的判决下来了？这么快？” 说起来还挺唏嘘的，谁都没想到，看起来软弱可欺的宋昭骨子里会这么强硬，居然真把前婆婆告上了法庭。 她在豪门圈子里可算是一战成名，成了好多被豪门贵妇欺压的儿媳妇们的偶像，恨不得把她照片打印下来，贴墙上挂着。 傅知珩明显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含混应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所以，那天在山洞里，到底是谁带走的宋昭？老季，你真的没看到那人的脸吗？” 季斯越确实没看到，他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当时以为是周妄。 可现在想想，又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就算是周妄带走了宋昭，他又为什么不让宋昭露面？ 这根本没道理。 季斯越疲惫地捏捏眉心，刹那间，灵光闪现。 “宋小姐曾经报过两次案，说她被一名男性闯入家中，骚扰，威胁……” “那人似乎一直在跟踪宋小姐，可能还在监视……” “我们猜测，那名跟踪犯对宋小姐怀有某种极端又病态的情感，他很危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失控……” 季斯越蓦然睁大了瞳孔，心脏极速跳动了一下。 第215章 你这样的，连答应和官女子都封不上 被那人扭断的手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这痛感让季斯越茅塞顿开，心头涌上一个几乎不可能、但又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测。 宋昭该不会是被那个跟踪犯带走了吧？ 想到那人对她病态的占有欲，若是真被他带走，宋昭会遭遇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季斯越猛地站起来，视线暴躁地扫过仍一无所知的傅知珩。 他终于忍不住发起怒来，语调沉得可怕。 “宋昭一直在被人纠缠，骚扰，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傅知珩最开始是迷茫的，等对上季斯越黑得发沉的眼睛，他才意识到他这问题是冲自己来的。 他下意识要说不知道，却在开口时蓦然顿住。 遥远的回忆在他脑海里打了个旋儿，猛地击中他紧绷的神经。 他想起宋昭第一次跟他提出离婚那次，在警察局门口，苏家那个小子替宋昭抱不平，在他耳边大吼自己没良心，连自己老婆被人绑架了都不关心。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又或者是……他被宋昭那句“我们离婚吧”击溃了心神，根本没把其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总之，他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直到今天，季斯越再次在他面前提起来，他才惊觉自己冥冥之中没有放在心上的那件事，最终在今天，给了他重重一击。 傅知珩几乎一下子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说，是那个跟踪犯带走了宋昭？” 季斯越冷笑一声：“看来她还真的跟你说过。” “怎么，当初浑不在意，现在又悔之莫及了？” 季斯越的语气尖锐而又嘲讽，活像失了理智。 傅知珩被他三言两语挤兑得无话可说，只能握紧了拳头，僵立在原地，脊背绷紧到仿佛要折断。 裴钰从最开始季斯越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一头雾水，如今更是被两人之间突然剑拔弩张起来的氛围弄得摸不着头脑。 他扯了一把季斯越，劝慰道：“行了行了，一切都只是猜测，别回头宋昭没找到，你俩先吵起来了。” 季斯越推开他的手，忽而偏开头问道：“周妄呢？” “什么？” 季斯越咬牙切齿：“宋昭都失踪那么久了，他人呢？” 如果真是那个跟踪狂带走了宋昭，只凭他们几个人想找到人，着实困难重重。 而宋昭多待在那人身边一秒，便会有多一秒的危险。 虽然不想承认，但周妄的本事确实比他更大，尤其他在军部有实权，找起人来效率更高。 季斯越浑身气息沉得可怕，一张俊脸上更是阴云密布。 不是说喜欢宋昭吗？ 不是为了她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吗？ 这个时候他人死哪儿去了？！ 傅知珩终于从刚刚的僵持中缓过劲儿来，沉声道：“他不接我电话。” “你们谁方便的话，就联系一下他吧，现在宋昭安危不明，咱们几个……就先把私人恩怨放一放吧。” 裴钰看着他凝重隐忍的侧脸，心头突然涌现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就觉得傅知珩现在这宽容大度、为大局着想的模样，就还……挺有正宫风范的。 特别像男频小说里貌美端庄、如果男主需要，她甚至能为小三小四伺候月子的大老婆。 与之相比，季斯越就狭隘多了。 他伸手一推裴钰，冷淡道：“我跟周妄没话讲，让裴钰去给他打。” 裴钰：“……” 他愤恨瞪了一眼季斯越，心里暗暗诅咒道，你这样的，充其量只能当个小四，连小三你都捞不着。 放在古代，也就配封个答应官女子。 裴钰给周妄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联系了他助理林峰。 林峰的语气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裴钰也没多在意，交代几句之后就果断挂了电话。 见他这边结束了，季斯越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裴钰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问了一句： “对了老季，后天就是你二十五岁生日了，你这生日宴会……还办不办？” 肯定是不办了。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宋昭，大家也没什么庆祝的心思。 谁知季斯越看他一眼，淡淡道：“办。” 裴钰和傅知珩都有些惊讶。 季斯越垂下眼眸，很平静地在心里想，你答应过要送我生日礼物的。 所以，我会等你。 晚上。 裴钰回到家里，摸着黑就往床上扑。 柔软被子里裹着一个人，在床上显出微微的隆起。 裴钰连人带被子拢进怀里，闻到怀里人身上淡淡的香味，满足地眯起眼睛。 他刚把手伸进被子里，下一瞬，一把冰凉的刀锋就抵上了他腰间。 裴钰：“……” 他看着那把刀，默默举起了双手，做出投降状。 “宝贝儿，把刀放下呗？我这刚回来，怪想你的。” 温乔一双眼通红，因为哭得久了，嗓音显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沙哑。 “王八蛋，不想死的话，立刻派人帮我找杳杳，否则我现在就一刀捅死你！” 裴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得，又是一个为了宋昭的。 他这一天天怎么就跟宋昭过不去呢。 裴钰看着好说话，但那只是假象，所有得罪过他的人，最终绝不可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更别提敢拿着刀子威胁他的。 可裴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她眼眶红，嘴巴也红，眼泪包在眼睛里，倔强地不落下来，别说气了，他只觉得心头软得厉害。 真奇怪，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玩玩儿，顺带报复宋昭才把人逼上手的，别说眼泪，她在他面前下跪他都心无波澜。 可现在，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怎么看她哭一下，他就有点不忍心了呢。 裴钰将灯打开，夺走温乔一的刀，在她挣扎之前，将人抱进了怀里，揉揉她凌乱的脑袋。 “别哭别哭，你要多少人我就给你多少人，行不行？” 温乔一抽抽鼻子，伸手抓住裴钰的衣角，整个人几乎崩溃了。 “把宋杳杳还给我好不好？” “我只有她一个朋友了，裴钰，我求求你……” 裴钰低头看着那只手，很奇异地感觉自己心脏好像也被抓了一下。 第216章 宋绾简直像是命定的小说女主 温乔一从小样貌漂亮，家世优越，似乎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个挑不出来任何缺点的天之骄女。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完全不是那样的。 她有着唯利是图的父亲和软弱可欺的母亲，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加码，争取以后为家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而在温父看来，一个注定无法继承家业的女儿，一生之中最大的价值只有可能是联姻。 凭借美貌，去征服更有权势的男人，才能为他带来更多裨益。 出于这种理念，他近乎苛刻地管束着温乔一，让她从进入小学开始，就每天控制饮食。 每周测量体重，如果结果不达标，未来三天她都不会被允许吃一口东西。 与此同时，她被要求学习名门淑女所需要掌握的一切技能，言谈举止都要像是被尺子刻画出来的，不能有一丝一毫偏差。 她甚至要从小学习取悦男人的方式，用脸，用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让她在被驯服的同时，又要保留几分个性，这样才能在名利场上无往不利，收割人心。 温乔一有时候会荒谬地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豪门千金，而是一个被明码标价的高级妓女，她的嫖客就是那些家财万贯、位高权重的男人。 她也反抗过，赶走那些教她礼仪的老师，砸坏价值不菲的钢琴，用尽一切办法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拒。 温父不会打骂她，因为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有它注定的价值，打坏了又要花费更多的钱去护理。 这是一笔不值得的交易。 所以，温父惩罚温乔一的方式，往往是当着她的面虐待她母亲。 那个女人懦弱又无能，是一个完全被驯化了的豪门产物，从骨子里透出可恨的奴性。 无论是被打，还是被蹂躏，她始终都不会反抗，一边被动承受着，一边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注视着温乔一，唇边发出惨烈的哀嚎哭泣。 她想哀求温乔一，让她听话一点，不要反抗生她养她的父亲。 与此同时，她又被残留的可怜母性唤醒，向温乔一投去悲哀怜悯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快跑啊，我可怜的女儿。 温乔一就在这种要把人生生撕裂的矛盾中，一次次屈服，一次次向温父求饶。 就像她的母亲没有办法舍弃她，她也永远无法丢下她，自己逃跑。 或许她们两个，都要被这个浑蛋折磨着，威胁着，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温乔一确实算是个有天赋的人。 美貌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除此之外，又加上温父后天的悉心栽培，使得她从初中入学开始，便是所有人心中公认的女神。 只要她想，几乎没有男生能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可在上高中时，一切都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她遭遇了一生最惨烈的滑铁卢，在她遇见宋家大小姐宋绾之后。 那个女人简直像是命中注定的小说女主，她温柔清丽，美目流转，根本不需要像她一样费尽心机去学勾引男人的手段，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有无数人为她趋之若鹜。 傅家的独生子，季家唯一的继承人公子，还有几乎垄断整个娱乐圈资源的裴家少爷…… 那些几乎要她踮起脚尖才能勉强触碰到的顶级天之骄子，都像忠诚的骑士一样，围绕在宋绾周围。 只要有宋绾存在的地方，就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温父每每对此恨得咬牙切齿，一边痛骂宋绾是天生的狐狸精转世，一边嫌她没本事，连勾引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温乔一沉默地听着那些侮辱的词汇，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心中甚至升腾起扭曲的快意。 她看向她面容可恨的亲生父亲，看吧，终于有人能打破你的美梦了。 然而温父越气，落在她母亲身上的鞭子就越重。 温乔一不得不接受了他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在万众瞩目的校庆晚会上，无论用什么办法，赢下宋绾一次。 她所就读的京都国高，几乎是所有京都贵族子弟的聚集地，学生们家世斐然，父母亲是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京都震上一震的存在。 这场校庆晚会不只是学生们的狂欢，更是他们身后势力的互相试探、联合。 更有甚者，会从此刻就为家中儿女挑选适合的玩伴和以后联姻结合的对象。 温父就是要让她在最后的舞会中脱颖而出，甚至要她风头压过宋绾。 所以，温乔一那晚竭尽了全力，美貌几乎一举压过了在场的所有女生，包括宋绾。 那个宋大小姐，她虽然也好看，但在温乔一看来，她根本称不上国色天香，甚至连她那个情妇生的继妹都比不过。 她曾经无数次从身边交好的公子哥口中听到宋绾那个继妹的名字，好像是……叫宋昭？ 据说是个美貌惊人的少女，单从外表来说，碾压宋绾好几个来回。 但温乔一对此不屑一顾。 在她被温父扭曲的价值观里，宋昭那样的私生女根本不配被她放进眼里，只有宋绾，才是她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 可即便她全力以赴，她仍旧输得一败涂地。 舞会环节，一身简单白裙的宋绾被傅知珩他们围在中央，争相邀请，像个明媚又高贵的白雪公主。 而她，被价值昂贵的华服和精致的妆容包裹着，像个滑稽又可笑的小丑，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一角，无人问津。 她似乎能感受到来自台下的一波又一波讥诮的视线，好像要变成钉子，将她钉死在舞台上。 温乔一甚至想象到了温父暴怒的脸和她母亲绝望的哭泣，咽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渐渐开始呼吸不上来。 就在此时，一只白皙的、纤细的手出现在她眼前，轻轻冲她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美丽的小姐，我可以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温乔一从愣怔中抬起头，看到眼前人婉转漂亮的狐狸眼，浅淡的瞳色，仿佛展览馆里价值连城的琉璃。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从脑子里搜寻起这人的身份。 京都所有贵族子弟几乎都在她脑海中留有印象，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关于眼前人的丝毫线索。 可能是学院特批招收进来的贫困生吧，这不是她应该打交道的对象，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价值。 这是温父教导她的，对待不用的人要用不同的态度，只有有权有势的男人，才配得到她的示好和献媚。 可温乔一这样清晰地想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放到了眼前人手中。 活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 第217章 那个人，一定不会伤害宋昭 温乔一自己的相貌就极其出众，一般颜值的人很难再让她心生波澜。 可那时候，在舒缓柔和的背景音乐中，她却觉得眼前这个人，美到令人头晕目眩。 他个子不高，也就比她高那么一点点，眉眼漆黑深刻，偏偏配了一双浅淡瞳色的眼睛，翘鼻红唇，五官线条并不硬朗，反而有种雌雄莫辨的魅惑感。 不只是她，她能感觉到台下的观众，包括宋绾身旁围绕着的傅知珩等人，他们的目光都渐渐偏移到了他们这边。 却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舞伴。 宋绾从目光焦点沦为背景板，她那张向来胸有成竹的脸霎时难看起来，在无人关注的昏暗处，死死盯住自己。 不，她不是在瞪着自己。 温乔一后知后觉，看向眼前搂着她腰、带着她翩翩起舞的人，她的短发下，露出一缕乌黑的长发。 她是个女人。 宋绾仇视的人是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温乔一心下悚然一惊，高跟鞋重重踩上面前人的脚。 她很轻地皱了一下眉，眼尾更显潋滟。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责备，只是更柔和地搂紧了她的腰，让她站稳。 温乔一当时是有点恼羞成怒的，她以为自己被耍了，语气非常恶劣。 “我还没可怜到没人要，要你跟我一起跳舞！” 宋昭很认真地跟她解释：“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真的觉得你很漂亮，你应该站在聚光灯下。” 温乔一永远都记得那句话。 那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地、不带任何私欲地夸她。 舞会结束以后，她真的一举压过宋绾，成为当晚人气最高、最风头无双的存在。 她甚至收到了京都顶级娱乐公司星探的邀请，希望她和她的舞伴可以考虑出道，成为明星。 温乔一知道，她多半是沾了人家的光，可当她去到后台，想要去找她那位舞伴时，却看到令她震惊的一幕。 宋绾将刚刚摘下假发的宋昭逼至角落，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宋昭那张漂亮的脸瞬间被打偏，泛出五个清晰的五指印。 宋绾一改人前的雍容典雅，此刻的五官面容简直称得上扭曲。 “我让所有人都不准搭理温乔一，你就非要跟我对着干？” “宋昭，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居然敢去帮她抢我的风头？！” 宋昭抿唇，直视着宋绾：“你已经拥有很多了，何必非要去践踏别人呢？” 正如温乔一将宋绾当做对手，宋绾显然也没准备放过她，正准备借今晚校庆舞会，让温乔一彻底颜面扫地。 而温乔一直到那时才知道真相。 比宋绾出手设计她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替自己解围的人居然是宋绾的继妹，那个她一开始根本没放在眼里的私生女。 她不考虑利益，甚至得罪宋绾，只是单纯为了帮她这个人。 那一天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支撑温乔一继续活下去、甚至勇敢反抗温父的理由。 宋昭更是成为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失踪之后，温乔一仿佛一夜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没有真心朋友，每天独自面对令人作呕的父亲，还有一次次拖累着她下地狱的母亲，孤寂和无助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 温乔一颤抖地揪紧季斯越的衣服，一直含在眼里不愿落下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柔软的床单布料里。 “裴钰，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乖乖听话，不再反抗你，你帮我找宋杳杳好不好？” 裴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 宋昭第一次知道温乔一跟他在一起之后，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她冷淡的双眸迸射出极端的恨意，那眼神恨不能把他当场弄死。 “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你怎么可以……欺负乔乔？” 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体会对方苦难的人，也是会为了彼此而奋不顾身的人。 裴钰一直以为宋昭是个冷心冷血的女人，却没想到她也有一段双向付出的友情，就像他和季斯越、傅知珩他们一样。 “好了，别哭了。” 裴钰叹一口气，伸手抹掉温乔一脸上的眼泪，那动作居然还有点隐隐的温柔。 “我们都在找，还有阿珩、老季，没有人闲着。” “只是这件事比较复杂，宋昭她吧……不是在地震中走失的，而是被人带走的。” 温乔一抬起眼睛：“被人带走的？怎么可能，我们杳杳除了你们几个浑蛋，在京都根本没有什么仇家。” 裴钰：“……” 他心里起火，看着眼前温乔一一本正经的小脸，却又觉得无奈。 最终，裴钰抬手，泄愤似的捏了一把温乔一柔软的脸颊肉，恨铁不成钢道： “谁说她没仇家？那个一直骚扰她的跟踪狂不是吗？” 温乔一是宋昭的好朋友，她肯定对这件事有所了解。 果不其然，温乔一立刻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是那个跟踪狂掳走了宋昭？” “嗯哼，我虽然没亲眼看到，不过老季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裴钰看到温乔一脸上的神情出现了十分复杂的转变。 她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先眼睛里大部分的担忧和惶恐都一阵风消散了，只留下浅浅的忌惮和忧心。 裴钰听到她很轻很轻的喃喃自语。 “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没事的，应该不会出事的……” 裴钰不解：“什么？被跟踪狂掳走难道不是最危险的一种情况吗？没比在地震里遇难好到哪里去吧？” 温乔一紧绷的神经似乎比原来放松了一些，她坚定道：“不会的。” “那个人……他一定不会伤害宋昭。” 裴钰完全不明白温乔一的自信来源于哪里。 那可是跟踪狂！游走在社会边缘的恐怖分子！ 宋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落到他手里，不被嚼烂骨头吞下去就算不错了，还能落到好吗？ 第218章 她一定会一直爱你的 或许自己的理由很天真，也很愚蠢，但温乔一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那个人，他不会伤害宋昭。 虽然他病态又没有道德底线，甚至连宋昭本人都对他十分畏惧，可说到底，他从来都没有对宋昭真正做什么。 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有很多次机会，宋昭根本不可能跑得掉。 可他没有。 就像宋昭曾经说过的那样，那个男人似乎很怕她的眼泪，也很怕她受伤。 他像踩钢丝一样，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却又出于某种不知名的缘由，坚持着底线，不做出真正出格的举动。 温乔一想，那缘由应该就是他爱宋昭。 跟踪狂是违法的，不应该存在的坏种，可坏种也有爱。 既然有爱，那他就有弱点。 宋昭就是他的弱点。 温乔一猛地从裴钰怀里出来，坐在床上，双眼炯炯发亮。 裴钰被她吓了一跳：“呦，怎么了这是？” “刚刚不是还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巴巴地求我？我这刚答应，你就变脸不给抱了？” 自从知道宋昭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温乔一就收起了之前那副脆弱的外表，重新变回了冷冷的小辣椒。 “求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和你那些兄弟如果真有用的话，宋杳杳早就被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了，至于到现在还杳无音信？” 裴钰：“……” 温乔一见他不说话，自顾自扯住被子睡觉。 她明天要去找周妄。 虽然宋昭暂时不会有危险，但以她那个宁死不屈的性子，总有一天跟踪狂的耐心会被她耗尽。 她一定要赶在那之前，救出宋杳杳。 裴钰和他的渣男兄弟团是不靠谱了，还是找周大帅哥吧。 裴钰跟着躺下来，伸手去抱她。 还没碰到人，就被温乔一无情拍开。 裴钰不可思议：“……我这么久没回家了，你就这么对我？” 温乔一嘲讽道：“你可以去找别的女人睡，她们肯定对你百依百顺，让你舒服得上天。” 裴钰哼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子，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温乔一抱进怀里，抬手熄灯，闭眼，一气呵成。 温乔一：“放开！” 裴钰：“乖，睡。” “你……” “不睡就做。” 温乔一：“……” 她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 第二天。 “温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她，请你放心。” 温乔一坐在周妄对面，闻言抬眸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裴钰那一众兄弟团中，她接触最少的就是周妄。 一方面是因为周家地位高，温家够不上，再加上周妄从小不在京都，她跟他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在温乔一的印象中，这位爷似乎是个异类。 他从不像傅知珩他们，围在宋绾身边，对她鞍前马后，她皱皱眉，落落泪，他们就慌得要命。 更多时候，反而是宋绾主动贴过去，她那张很会端着的脸，只有在面对周妄时，才会显出几分真实的少女羞涩。 而周妄对她始终冷冷淡淡的，不把她看进眼里。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值得周妄看进眼里的人还真没有多少，起码大部分人都是够不着他的。 除了宋昭。 温乔一有时候会觉得天道好轮回，宋绾怎么倒贴都贴不上的周妄，偏偏对他们家宋杳杳一往情深，非卿不娶。 看他这眼下浓重的乌青，宋昭失踪的这段时间，最难熬的应该就是他吧。 温乔一叹了一口气，没忍住出言安慰道：“周先生，你也别太担心，宋杳杳……她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周妄对她很礼貌，闻言向上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 “谢谢温小姐，宝宝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好。” 其实很难想象，周妄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会叫一个女孩子“宝宝。” 那情深义重、缱绻缠绵的模样，看得她一个立志封心锁爱的女人都忍不住酥了骨头，心尖发颤。 温乔一摆摆手，真心实意道：“宋杳杳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也很为她高兴。” 周妄浅笑着：“是吗？其实我一直很怕，有一天她会不喜欢我。” 这再一次出乎了温乔一的意料。 周妄这样的人，但凡他招一招手，松一松纽扣，她敢说京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人都会拼了命往他身上扑过去。 “害怕”这样的情绪居然会出现在他身上？ 还是说，这就是因爱生忧？ 温乔一再次意识到了周妄与裴钰等人的区别。 “她一定会一直爱你的！” 她几乎要拍着胸脯做保证了。 “你不知道，喜欢宋杳杳的人到底有多少，而被她这样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连傅知珩都没有得到过！” “她害羞，很多话不好意思说，但我知道她已经认定你了，这辈子除非你出轨，否则她绝不会再爱上别人。” 周妄似乎有些吃惊，随即他一字一顿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温小姐请放心，这辈子除非我死，我绝不会背叛她。” 他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指天立誓，可温乔一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目送温乔一离开之后，周妄自己坐了一会儿，随后驱车回了铂金玫瑰。 “她会一直一直爱你的！” “我了解她，她绝不会再爱上别人……” 明亮的房间内。 周妄将背对着他的宋昭抱进怀里，高挺鼻梁抵在她颈窝，深深嗅闻她身上的味道，语气轻得几乎听不到。 “你会吗？” 一直爱我，永远不爱上别人，永远不看别人。 宋昭睡得很浅，几乎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她就清醒过来了。 随后便是挣扎，抗拒，再被压制，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流程。 男人贴着她耳朵，一遍一遍逼问：“你会一直爱周妄吗？” “一辈子，永远都爱他？” 宋昭咬牙：“会，而且，我永远不会爱你。” “你这个……神经病，可怜虫。” 第219章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自从知道男人不会放她离开，宋昭就开始进入沉默的抵抗状态。 两人相处的时候，她能不开口就绝不开口，就算说话，也绝不说什么好话。 她模样本就冷淡，性格也偏淡漠，这样刻意冷落一个人的时候简直就跟极北的寒冰似的，就算用热血覆盖上去，也未必能将之融化。 可男人的心理和行为完全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推测。 宋昭搭不搭理他，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仍旧每天坚持凑到她面前，强制性地跟她十指交握。 连喂饭梳头这种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仿佛真的把她当成了某种可以任他玩弄的真人娃娃。 要不是她拼命抵抗，他甚至要帮她洗澡。 宋昭渐渐开始受不了，她完全无法容忍视觉被剥夺，更无法容忍男人存在她身边，触碰她的身体。 沉默起不到半点成效，宋昭反而越来越暴躁。 “嘭……” 她再一次伸手打翻送到唇边的牛奶瓶，温热的牛奶撒了满地。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奶香气，宋昭却恍若未闻，她沙哑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男人沉默地收拾好一地狼藉，仔仔细细擦拭宋昭溅上牛奶的手指，看不出丝毫怒意和不耐。 与其说宋昭被他囚禁，倒不如说他像个奴役一样，事事照顾她。 宋昭在安静的空气里反而更加无法自控，她抓住男人手腕，凭着感觉掐住他脖颈，死命用力，将他压倒在大床上。 男人喉管被她扼住，发出沉闷的轻哼声。 但他仍旧没有反抗，明明宋昭的手腕纤细又脆弱，他轻轻一掰就可以挣脱。 但他不知为何没有动，任由宋昭骑在他身上，发狠地掐他，他双手甚至放在她腰侧，怕她坐不稳摔下去。 宋昭看不到，这一刻，男人的眼神是十分温柔的。 她缓缓放松了力道，脸上浮现一种无可奈何的颓然。 男人顿时笑弯了唇角，尽管他喉咙里已经泛出可怕的嘶嘶声。 “看，你还是对我下不了手。” 宋昭从他身上下去，冷冷道：“你不配我为你偿命。” “还有人在找我，在等我，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命跟你这种神经病绑在一起。” “神经病”坐起身，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很珍惜地把她抱紧。 宋昭在这样的拥抱中，思绪有一瞬间恍惚。 这样的姿势，总会让她想到周妄。 他每一次抱她的时候，都是这样，双臂用力，让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不留一丝空隙。 传达出一种——她是他的宝贝，他要把她捧在掌心、不给任何人机会来抢的意味。 而身后人这样抱她，只是为了圈禁，镇压她的反抗动作而已。 其实他这么做根本是多此一举，宋昭根本懒得做无用功。 他在她心里，就是一个无法自控的疯子。 宋昭从不理会疯子。 身后人还在说话：“你看，你男朋友不是很没用吗？” “你都失踪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找不到你，他根本保护不了你。” 他说什么做什么，宋昭都不会放在心里，可只要他提到周妄，她就会竖起全身的刺，朝他露出尖锐恶意。 “你不配提到他，你这阴沟里的蛆虫。” 本以为男人会生气，可他并没有，他的语气甚至有点奇异。 “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好吗？” 宋昭冷道：“是。” “你就这么喜欢他？” “是，所以你干脆放弃，放我走。”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她脖颈，宋昭厌恶地偏了一下头。 “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 “如果他能在我设定的时间内找到这里，我就彻底放手，不再纠缠你。” 宋昭眼眸顿了一下。 这个赌注实在太有吸引力，像一块散发着甜软香气的蜜糖，让人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害怕诱惑之下是万丈陷阱。 “你说真的？” “当然，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男人嗓音幽深，犹如鬼魅：“我只准备给你这一次机会，一旦你选定了他，就永远不可以跟他分开，如果你违约，我就会出现，从这之后你只能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再给你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所以，你慎重考虑，你真的……要选择周妄吗？” 宋昭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是。” 这对她而言，从来就不是个选择题。 她关心一个问题：“所以，你设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男人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薄唇吐出一个数字。 宋昭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11月18日。 跟季斯越的生日只差一天。 11月17日，下午。 季家。 今天是季家大少季斯越的二十五岁生日，将在老宅隆重举办生日宴会。 季家算是京都豪门圈子里比较有话题性的一个存在，季老爷子早年手腕铁血强硬，在国家经济下行的大趋势下，仍旧带领季家扶摇直上，一跃成为京都顶级豪门。 如此传奇的人物，他的血脉却让人颇为失望。 季擎，作为季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在商业上建树一般，偏偏情史极其丰富，被他青睐过、包养过的情人数不胜数，私生子更是一箩筐。 行为放荡也就罢了，他甚至纵容情妇将原配夫人生生逼疯，这才是最令人不齿的。 本以为季家会在季擎手上衰落，谁知命运眷顾，竟让他生出一个极其优秀的儿子。 季斯越，小小年纪就跟着季老爷子从商，手腕比之年轻时的老爷子仍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在几年前，便成为了他指定的唯一继承人。 不仅能力出众，这位继承人的样貌也是万中无一，出了名的轻佻俊俏。 因而他的生日宴，来客便络绎不绝，豪车一辆又一辆，很快挤满了停车坪。 礼堂正中。 季斯越身穿定制西装，卸去了肩上的石膏和纱布，更显身材颀长而肩背笔直。 他站在来往人群中，手上端着一杯酒，腕骨凸起，被深色西装外套收束进狭窄的袖口，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英俊贵气。 不少名媛小姐都羞红着脸，羞答答地想要与他攀谈几句，在他心里留个印象。 可与他那风流成性、来者不拒的父亲不同，这位季小爷为人冷淡得很，对贴上来的美女丝毫不假以辞色。 他狭长漂亮的凤眸不时落在入口处，恍惚让人升起一种他正在等人的错觉。 可放眼整个京都，值得他这样等待的人分明寥寥无几。 第220章 浑蛋的恩我也记 难不成是在等那位宋家大小姐宋绾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位宋小姐几乎是几大豪门少爷心头共同的白月光，从小被他们众星捧月、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 除了她，想必也没有其他人值得季斯越如此翘首以盼了吧。 这样想着，原本小鹿乱撞的名媛们也都起了些偃旗息鼓的心思，迈出去的脚步又渐渐退了回去。 傅知珩和裴钰几乎是同时到的，前者孤身一人，没有带任何女伴。 裴钰则牵着一位冷脸美女，强制性地让人家挽住他手臂，而美女明显很不情不愿，不耐之意几乎要从那双明艳的眼睛里溢出来。 裴钰大大咧咧地一搂季斯越肩膀：“生日快乐兄弟，祝贺你又老一岁。” 傅知珩比他沉稳得多，大约还在为宋昭的事情忧心，他眉宇间总有些挥之不去的忧虑。 “生日快乐，礼物已经叫人拿去库房了。” 季斯越对这些倒不太上心，对两人颔首示意之后，便重新看向入口处。 裴钰咕哝一句：“老季等谁呢？绾绾吗？” “话说阿珩，你为什么不带绾绾一起来？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俩这段时间关系淡了好多。” 明明从前傅知珩最喜欢的就是宋绾，几乎是三句话不离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都好久没看到两人一起出现了。 温乔一闻言也看向傅知珩，眉眼下压，殷红的唇角向上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傅总这是又腻了？旁人将您的真心吹得天花乱坠，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裴钰看一眼温乔一，扯扯她手腕，不满道：“咳咳，你说什么呢。” 傅知珩却不生气，他对温乔一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做小伏低了。 “从前很多事都是误会，我跟宋绾也并非旁人口中说的那样，我们现在就只是朋友，还请温小姐不要误会。” 温乔不耐烦去听一样，一抬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其实是个十分失礼的动作，但傅知珩依旧彬彬有礼，俊秀的面容上甚至连半分不耐都未曾出现。 温乔一察觉到他的态度，不由嗤笑一声：“傅先生该不会是准备吃回头草了吧？” 傅知珩轻轻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说法，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坦诚道： “我在追昭昭，我知道温小姐是昭昭的好朋友，还请在她面前，替我美言两句。” 这人说什么？让她在宋杳杳面前替他说好话？！ 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啊。 温乔一硬生生气笑了，指着周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嘲讽和讥诮几乎要从眼角眉梢飞出来： “不说别的，我们杳杳现在都还下落不明，你这个所谓的追求者却漠不关心，还跑来参加宴会？” “恕我冒昧，傅先生，您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即便傅知珩教养良好，在这样无礼的诘问下，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裴钰拉住温乔一，低声呵斥道： “你不知道就别乱说！我们都在派人找，没人闲着！但老季的生日宴是几个家族的大事，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温乔一将他甩开，冷哼一声：“有多复杂？你们这群虚伪又装腔作势的男人，不要太好看透。” 裴钰气得跳脚：“你——” 换做从前，温乔一要是敢这样不知死活惹他不高兴，他早就折腾得她生不如死，跪地哀求了。 可如今他除了自己生闷气，竟然拿她毫无办法。 这小妖精就是仗着他现在还没玩腻、对她还有点意思，在这儿恃宠生娇，作威作福。 傅知珩拉住裴钰，冲他摇摇头：“没关系。” “裴钰，温小姐是你的女朋友，我不会跟她生气，你也要多点耐心。” 裴钰还没说话，温乔一先张口自嘲道：“傅先生不用给我面子，我哪算是裴少的女朋友，我充其量就是个情人，床伴。” 裴钰简直要气疯了，他一把推开傅知珩，瞪着没心没肺的温乔一，咬牙吐出一声冷笑。 “是啊，就是个情、人而已，没什么家教，阿珩，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傅知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自己也烦得要命，几乎就在拼命忍耐了，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破事。 裴钰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落在温乔一身上，就跟针一样，她只当没看到，走到季斯越面前，冲他露出一个凉笑。 “季先生，生日快乐啊。” 虽然也称不上多真诚，但对比她对其他两人的态度，这已经算是友好了。 季斯越抬眸，眸中浮现些许疑惑。 他也不明白，她对他这异样的态度从何而来，在她心里，他也应该是个浑蛋才是。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温乔一轻轻笑了一下，凑近他耳边。 季斯越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后退，却被温乔一按住。 “我知道在灾区，你救了宋杳杳一次，虽然你是浑蛋，但浑蛋的恩我也会记。” 季斯越紧皱着的眉头略微松开了一些，直视着温乔一似笑非笑的脸，淡淡道：“那就谢谢温小姐。” “不必，这是你应得的。” 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看得傅知珩和裴钰一头雾水。 如果说裴钰一开始还只是气愤的话，现在就真是妒火翻腾了。 这死女人，她就是故意想气死他吧？ 对他冷嘲热讽驳他面子，对他兄弟就和颜悦色、还笑得跟朵花一样？ 裴钰忍无可忍掐住温乔一的手腕，从齿缝里逼出质问：“怎么，你该不会是看上老季了吧？”“ 温乔一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就先忍不住说道：“我劝你省省吧，人家可没我眼光低，看不上你。” 温乔一也不生气，冲他挑衅一笑，眉眼弯弯：“别破防嘛。” “做了什么事，就该得到什么样的对待，你和傅知珩也不冤枉啊。” “你！！！” 傅知珩在一旁拧紧眉头。 温乔一讨厌他，他能理解，毕竟自己之前确实做了不少混账事。 可季斯越他也一样啊，他对宋昭做过的过分的事不比他少多少，温乔一为什么对他态度如此不同？ 还是说她的态度，根本是取决于宋昭的态度，宋昭厌恶他，却对季斯越没什么抵触心理呢？ 那个让他睡不安稳、日夜琢磨的问题再次从心底冒出头来。 在灾区的那段时间，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季斯越和宋昭之间，会多出那么多让他不安的细节？ 第221章 宋昭给他的礼物 入口处突然躁动起来。 几人一同朝那边望过去，只见季擎风度翩翩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相貌原长得不错，但因常年纵欲，显出几分浮肿，头发被发蜡精心定了一型，一身定制西服高调不凡。 说句不合适的，他打扮得比主角季斯越还要惹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他五十大寿，而非季斯越的二十五岁生日。 季擎臂弯里还亲密地搭着一只手，那手白皙细腻，一看便养尊处优，手的主人约莫四十岁，保养得当，眼角眉梢颇具风情。 跟过季擎的情妇很多，但唯一在他身边屹立不倒、甚至成为他二夫人的女人却只有一个，便是眼前的女人，彭苒。 彭苒挽着季擎的手臂，柔若无骨的菟丝花一样依附在他身上，即便不再年轻，仍温柔似水，语气甜腻。 不知她在季擎耳边说了什么，哄得他眉开眼笑，转身向后一揽，将季远舟揽到两人中间。 三人往那一站，简直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三口，气氛和谐又融洽。 “不是说季擎风流得很吗，怎么看着还挺深情，你看他看旁边夫人的时候，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那当然，那可是他最宠爱的情妇，季家所有人都把她当二夫人呢！你看，中间那位就是她的儿子，是季擎最喜欢的孩子！” “你还别说，他们看着还真像一家三口，倒显得今天的主角季大少爷像个笑话了。” “季大少本就不得季擎的心，要不是老爷子支持他，这季家的少主还不一定是谁呢。” “快小声些！什么都敢乱说，你们不要命了？！” 窃窃私语声很快低下去。 裴钰磨了磨牙，视线阴沉下来：“季伯父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一有机会，就把他那私生子往人前带。” 傅知珩嗤一声：“白费心机。” 季老爷子早已经指定季斯越为唯一继承人，季远舟就算再得季擎宠爱，也无济于事。 一个私生子，绝无可能进入季家的核心管理层。 季斯越不咸不淡收回视线，季擎那一家三口连得他白眼的资格都没有。 换作以往，他可能还会上去嘲讽两句，或者干脆利落将人赶出去。 但今天，因为一直见不到想见的人，等不到想等的人，他心情无法言说地沉重下去，别说报复了，他连愤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 “走吧。” 季斯越淡淡道。 他转身往里走。 傅知珩裴钰几个跟在他身后。 宴会进行到一半，季擎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拉着季远舟的手，将他带到了人前。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要宣布一件事。” 裴钰和傅知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警惕。 这死老头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季斯越眯起眼睛，他看到季擎亲切地搂着季远舟的肩膀，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眼角眉梢满是骄傲。 “我指定，小儿子季远舟成为我的股份继承人，他将在下周前往季氏总部任职，届时，还请各位老朋友多多关照犬子！” 四下俱惊。 季远舟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沉暗不明的季斯越身上，挑衅地勾了勾唇角。 “我是季远舟，还请各位多指教。” 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裴钰气得人都坐不住。 “季伯父疯了吧？这可是老季的生日宴，不是他私生子的发布会！他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对亲儿子说，却堂而皇之把私生子带到人前，还让他进总部？！！！” 比起他，傅知珩显然看得更长远：“季伯父手里的股份虽比不上季爷爷，但和老季是持平的，万一这些股份落到季远舟手上，对你将会是非常大的掣肘。” 他看向季斯越，语气稍沉，后者脸色显而易见沉了下去。 片刻，他学着宋昭在山洞里的语气，缓缓喃了一句。 “她说得真没错，还真是王八蛋啊。” 傅知珩追问：“谁说谁王八蛋？” 季斯越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没谁，你听错了。” 傅知珩眸底流露出些许莫名。 裴钰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俩父慈子孝？拿他们毫无办法？” 傅知珩语气稍沉：“没有人知道他会搞这一手，我们毫无准备，只能从长计议。” 彭苒随着人群鼓起掌，视线从脸色难看的傅知珩几人身上一扫而过，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弧。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若是这个时候闹起来，毁掉的只会是季斯越的生日宴，他们绝不会愿意当这个坏人。 这一招，攻敌所必救，是她赢了。 彭苒看着被所有人围绕在中央的季远舟，野心在她眸中熊熊燃烧。 老爷子支持季斯越又怎么样，只要季擎的心还被她牢牢捏在掌心里，她的远舟就永远有砝码和季斯越斗。 进入集团只是第一步，在她的谋划中，整个季家都会是他们母子的囊中之物。 彭苒几乎要控制不住温柔不争的表象。 然而下一瞬，她看到季擎和季远舟身后的大屏骤然亮了起来，她的脸出现在大屏上。 不仅是她，还有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人，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背景是京都中心医院地下车库。 “宝宝，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我都想死你了……” 男人相貌优越，肌肉年轻又血脉喷张，蛇一样缠在彭苒身上。 彭苒伸手抓了一把他紧实的胸肌，语气放荡，与人前温柔婉约的形象毫无半点相符。 “还不是你非不戴，把我弄怀孕了怎么办？” 男人又说了什么，低头和彭苒唇舌交缠起来，暧昧激烈的嘬吻声响彻整个会场。 全场鸦雀无声。 季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甩开身旁的季远舟，沉着脸走到失了魂的彭苒面前。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不是……不是这样的，老公，你听我解释……啊！” 季擎铁青着脸，抬手一巴掌甩过去，彭苒被打得跌倒在地，脸上浮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妈！” 季远舟忙不迭扶起彭苒。 彭苒嘴角流出鲜血，但她不敢喊痛，可怜兮兮地抓住季擎裤管，受了莫大委屈一样。 “我没有，那是假的，你相信我，老公……” 季擎抬脚将她踹开，只觉得自己脑门上顶着一顶巨大的绿帽子，他一刻都待不下去，大步走出了大厅。 彭苒连忙爬起来跟上去。 好好的一切，弄成这样。 季远舟双拳死死握紧，视线穿过讥诮愕然的人群，落在季斯越身上。 这一眼，几乎恨出了血。 第222章 高高在上的混账 一场闹剧，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恶人自有恶人磨，彭苒想要在宴会上强行将自己儿子推到众人眼前，却没想到自己的丑闻以这种方式曝光了出来。 现场那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不出明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季擎最爱的情妇给他戴了绿帽子。 至于已经接近倒台的情妇的私生子，又有谁会在意呢。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 裴钰只觉得心口一股憋闷的郁气消散了个干净，他神清气爽地勾住季斯越的肩膀，用拳头重重一捶。 “行啊老季，有这么一招还藏着掖着，怎么，怕兄弟坏你事？” 傅知珩也道：“这样一来，彭苒和你那弟弟起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闹腾不起来了，这一步棋走得很好。” “只是……你是怎么发现彭苒在外面养了人的？” 被两人注视着的季斯越神情一点都不如他俩一般轻松，英挺乌黑的眉峰微微蹙着，显出几分意料之外的疑惑。 他轻轻道：“不是我安排的。” 他根本没有邀请季擎来参加宴会，他带着情妇一家不请自来，完全是季斯越预想之外的事。 后续的一连串滚雪球反应更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听到他的话，裴钰和傅知珩同时一怔。 不是他安排的？ 裴钰摸摸鼻子，撇清道：“这事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傅知珩看一眼眉头紧锁的季斯越：“也不是我。” 那会是谁在暗中出手帮他？ 季斯越从不相信恶有恶报，更不相信会有从天而降的馅饼，从小到大接受的严苛训练和教育，使他对每一分未知的示好都报以十万分的警惕。 他刚想派人去查这件事，却在无意之间，对上温乔一的视线。 她站在不远处，别有深意地望着他，忽而动了动唇，吐出几个字。 看出她口型的一瞬间，季斯越瞳孔骤然紧缩，映出毫无预料的惊喜。 “宋昭跟你说——” “生日快乐。” 说完，她转身往花园里走去。 裴钰和傅知珩眼睁睁看着季斯越毫无预兆拔腿狂奔起来。 刚刚彭苒和季擎上门挑衅时，他都镇定自若，这会儿却像是失了魂一样，连形象都不顾了。 裴钰惊道：“他这是怎么了？看见鬼了？” 傅知珩没接他的话，望着季斯越离去的方向，眯了一下眼睛。 裴钰四下看了看，忽然将手上的酒杯重重一撇，挺漂亮的一张脸，瞬间凶神恶煞起来。 “艹！温乔一呢！我一眼没看见，她又跑哪儿去了？！” 花园内。 季斯越拦住温乔一，因为极速的奔跑，他喘息有点急，领口被他蛮力扯开，显出几分凌乱的窘迫。 他直勾勾盯着温乔一，滚了滚涩痛的喉咙。 “……是她对吧？” 温乔一不说话。 季斯越耐不住性子，又问了一遍：“那一切，是宋昭安排的是不是？是她在暗中帮我是不是？” “你找到她了？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季斯越双眸迸射出极端的热切，好像要把那双本来凉薄无情的眼眸点燃。 温乔一看着他，竟一时有些想不起最开始他的模样。 是什么样来着？ 眉眼倨傲，眼神轻蔑，那双薄薄的唇角总是讥讽似的向上挑着。 那时的宋昭在他眼里，多脏的垃圾一样，惹得他万般嫌弃，不止一次又一次出言嘲讽，还多次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用宋昭的话来说，他就是个高高在上的混账。 再看看现在，季斯越追着从前看不起的自己，因为紧张地在等待答案，那双薄唇都用力抿紧了，显出几分可怜巴巴的焦灼。 那双眼睛更是全然不见高傲，反而因为急切而显出几分卑微来。 怎么会这样呢。 温乔一忍不住挑唇笑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无声地弯唇，后来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傅知珩，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那张明艳的脸都有几个瞬间是扭曲的。 季斯越的耐心上限在拔高，他甚至忍受了温乔一疯子一般的嘲笑。 等她笑完了，扶着腰擦眼角的时候，才又问了一遍。 “这一切是宋昭安排的，是不是？” 温乔一问他：“你这么执着知道答案，难道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吗？” 季斯越没有犹豫：“很重要。” 他脸上很平静，语气却在恳求：“所以，请你告诉我答案。” 温乔一又想笑了，好险被她忍住。 她想了想，点点头：“是，那份扳倒彭苒的视频，确实是宋杳杳给我的。” 说来其实有些戏剧性。 彭苒或许是去京都中心医院妇产科做检查，结束之后跟情夫在地下车库偷情。 两人干柴烈火，一点即着，甚至上车的时候都还不老实，意乱情迷之时，撞上了宋昭的车。 两人当时连车都没下，急吼吼地走了，后来还是宋昭发现车头被撞瘪了，查行车记录仪时才发现的。 这段视频就被她保存了下来。 温乔一继续说道：“在她出事之前，她交代过我，这份视频是她给你的生日礼物，或者说……是她还你的一份人情。” “她原先的安排是让我在生日宴当天交给你，没成想彭夫人竟然会带着儿子来破坏你的生日宴，索性我就当众放出来了。” 或许是早有预感，季斯越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震惊，只是多了很多尘埃落定的坦然，还有……温柔。 从季擎一家出现开始冷下去的心脏，终于开始慢慢回温。 就像在山洞里，面对对他的生死漠不关心的季擎，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王八蛋”一样，此时此刻，季斯越心里再次生出那种荒唐的、令他心脏酸软的错觉。 宋昭好像在为他出头一样。 这么多年，他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只能看着情妇登堂入室，看着情妇的私生子虎视眈眈准备夺走他的一切。 那种隐藏在冷漠表象之下，好像连他自己都快想不起来的委屈，都好像被宋昭看到了。 所以，在他生日当天，她送出这样一份礼物，体会他的委屈，将他护在身后。 季斯越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失能的蠢货，指尖都是麻麻的，神经质地发颤，他不得已紧紧握拳，才能抑制住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躁动。 温乔一始终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一副情动得要死、恨不能现在就为宋昭上刀山下火海的痴愣神情，从唇角溢出一声凉笑。 “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 季斯越没答，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可惜啊。” 温乔一叹一口气，语气残忍，像是随手拿起一个玻璃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罐子应声碎裂，散落一地的不是玻璃珠，却是季斯越来汹涌澎湃的感情。 “宋杳杳让我转达你，这只是还恩，没有任何其他意味，更不代表什么，她让你不要想多。” 第223章 你比你自己想得还要罪大恶极 季斯越愣住了，很久以后，他才张口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温乔一惊叹他的迟钝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然你觉得宋杳杳为什么会用这段视频当礼物？” “为你出头？替你报复彭苒跟她儿子？” 望着季斯越明显低落下去的神情，温乔一停顿了一下，才问道：“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季斯越不答，原先在体内澎湃流窜的激动和欣喜似乎一阵风散了，他只是僵硬地站着，脊背笔直，有种寥落的感觉。 温乔一道：“宋杳杳送你的任何实质性礼物，都会被留存下来，在长久的时间流逝中，带上本来不该有的意义和感情。” “所以她才决定将这段视频交给你，至于你要如何处置，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 季斯越抿紧唇角。 “还没明白吗？绕了这么一圈，宋杳杳只是避嫌而已，她向来是这样的，不愿意让在意的人误会。” 在意的人。 季斯越这才有了反应，扯起唇角：“周妄吗？” “我逼她送我生气礼物，她不想让周妄误会，所以给我彭苒的把柄？” “毕竟她现在是周妄的女朋友，以周家和季家的交好关系，以我和周妄的兄弟情义，她有足够充分且客观的理由，以嫂子的身份帮我在季家站稳脚跟？” 如果宋昭送他的是别的东西，哪怕是一片树叶，一朵花，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编造出其他含义。 可她给的是扳倒彭苒的视频，别人只会以为这是周妄授意，因为季斯越和周家关系匪浅，却不会将揣测落在宋昭身上。 真是不给旁人，又或者是不给他一点点误解的机会。 季斯越面无表情，却在唇齿间，尝出满嘴苦涩。 原来都是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温乔一看着突然沉默下去的季斯越，忽然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你喜欢宋杳杳吧？” 季斯越身体一僵。 温乔一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异样，她含笑道： “所以在灾区，在那棵树砸向宋杳杳时，你才会奋不顾身，舍命救她。” 宋昭界限分明，情感有限，再加上她已经认定了周妄，在大多数情况下，对别人的情感会竖起壁垒，全然屏蔽。 所以，她察觉不出季斯越的异样情感，只是本能在避嫌。 可温乔一是局外人，她对季斯越的了解也更深。 那样压抑又扭曲、自私又凉薄的人，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什么见义勇为的蠢事。 如果真的有人让他奋不顾身，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身处险境的那个人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或者说是极其重要。 只有这样，才会让季斯越心里的天平倾斜，倒向最没有性价比、也最不符合他行为宗旨的一方。 比如，舍己为人。 季斯越沉默了很久，思绪风筝一样飘飞。 他曾经以为承认自己的情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他太高傲，也太笃定，笃定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更不会为任何人痛彻心扉。 所以，他像个高高在上的混账一样，做事狠辣无情，不留任何余地。 等喜欢的人已经被他欺负透了，被他逼得讨厌他了，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他惶恐不安，因为预见了自己未来的惨烈下场，出于商人的本性，他下意识趋利避害，试图拔除这份情感。 错误的想法驱使着他，让他在做出更多无可救要的蠢事以后，才意识到那感情早已盘踞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比疾病的侵袭速度还要快，想要彻底拔除，除非将心脏剜去，再换一颗新的心脏。 曾经最迷茫的时候，季斯越还真的想过这种可能，但随即他意识到给自己做心脏移植的医生可能会是宋昭。 就算换一颗新的心脏，在手术结束，睁开眼睛看到宋昭的那一刻，他还是会本能地爱上她。 一切都是无用功。 也就是从此刻开始，季斯越彻底接受了自己对宋昭的感情。 虽然为时已晚，但只要还没到末路，就还有机会。 他不怕竞争，更不怕争夺。 他有的是耐心。 因而，季斯越看着温乔一，坦诚道：“是，我确实喜欢她。” 温乔一露出意料之中的笑。 “你们……还真是兄弟，傅知珩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人在眼前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把人伤透了，欺负惨了，又回头说深情。” 她似乎觉得有点荒谬，说到最后，音调都有点变了。 季斯越侧颊微微紧绷起来，他纠正道：“我跟傅知珩不一样。” “我确实做了很多坏事，伤害过宋昭，但我没有辜负她的感情，更不曾让她心灰意冷。” “傅知珩他没有机会，可以被判死刑，但我不能，我还要机会，属于我的机会。” 温乔一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揉碎了，听进耳朵里，觉得好笑一般，重复了一遍：“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是吗？” 季斯越不答，神情隐隐闪过执拗。 温乔一凑近他，殷红的唇角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但我要告诉你，你不配，你这种人，根本不配靠近她。” 季斯越最终还是没能沉住气，他沉沉道：“凭什么？” “过去我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我已经在弥补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温乔一冷冷道：“因为你远比你自己想的还要罪大恶极。” “……” 季斯越无言以对。 温乔一道：“你觉得自己有机会，是因为从始至终，你觉得错的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宋杳杳。”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季斯越下颌绷得更紧，显出一种十分锋利的利落。 温乔一逼视着他，一字一顿：“我听说你曾经出过车祸，受了重伤，幸亏有人出手相助，挽救了你的生命。” “你一直以为救你的是宋绾，而联合你那继弟害你出车祸的人是宋杳杳？” 她突然提起这件事，让季斯越多了几分警惕。 他眯起眼睛，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温乔一并不回答，只是脸上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残忍、嘲弄，似乎还有怜悯。 “那就给你看看这个吧。” 温乔一将她的手机递过来，冲他露出一个笑。 “刚刚那个是宋昭送你的生日礼物，这是我送你的，费了我好大力气，你可千万要仔细、认真看完。” “看完以后，你就会明白，你为什么不值得有机会。” 第224章 跪下当狗 视频里会是什么，在打开之前，季斯越就已经幻想过很多。 他以为会是宋昭与周妄相处的日常，再或者是宋昭曾经被他欺负的场景，初见时那汪晃动不平的泳池水面，后来灯影晃动的幽暗包厢。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视频里出现的竟然是他自己的脸。 江边大桥上，车子翻倒，他从驾驶座摔出来，满身伤痕。 额角破了血洞，往外流出的鲜血濡湿双眼，将他满脸痛苦染成鬼魅一般的鲜红。 此时的季斯越冷眸冷脸，即便对自己，他也没有多少同情心。 他知道再过不久，宋绾就会出现，将他送往医院。 可当他睁大双眼时，看到的却是宋昭的脸。 她将几乎晕厥过去的他翻了过来，堵住他额头的血洞，替他止血，复位。 因为他伤势太重，宋昭的神情沉重而专注，淡红色的唇抿得很紧，侧脸轮廓紧绷发白。 视频非常清晰，季斯越甚至可以看清宋昭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看到她白皙的指尖被点点血迹染红。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其实全然空白的。 长久以来坚信不疑的真相轰然倒塌，飞扬的尘土糊了他满眼，沙砾摩擦眼球，竟让他有种酸涩到恨不能留下泪水的冲动。 怎么会…… 怎么会是宋昭？ 救他的人分明是宋绾，而宋昭……她应该是跟罪魁祸首季远舟在一起才对。 正如他心中所想，下一瞬，季远舟出现在画面当中。 他似乎极其痛恨坏他好事的宋昭，抽出腰带，从身后勒住宋昭的脖子，猛地向后扯，宋昭原先泛出冷白的脸顿时涨红起来。 季斯越徒劳地瞪着眼睛，气息不受控制，在他体内乱窜。 不。 不能这样。 别这样对她，别伤害她。 季斯越的脸几乎要贴在屏幕上，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将季远舟全身骨头一根根拧断，抽出来喂狗。 再将宋昭抱进怀里，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给她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别怪我好不好。 季斯越嗫嚅着嘴唇，手上死死捏住的手机却被人抽走。 他像忽然回过神了一样，死死盯住温乔一，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温乔一却不害怕。 她知道，现在的季斯越只是在强撑而已，他看起来恨不能杀了她，可他自己因为迟来的真相，害怕得脸色发白，双手都在颤抖。 “后悔吗？” 温乔一问。 季斯越僵直地站着，鼓膜轰鸣作响，他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听见温乔一的问题。 她问他后悔吗。 这个世界上，值得季斯越后悔的事情很少，那本来就是一种极其无用的情绪，什么都没法改变，无法扭转。 后悔往往也只是出现在无能之人身上，因为他们无法承担做错事情的后果，更无力做出任何弥补。 而季斯越不该是这样的。 他有钱有权，对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和事都有处置的权利，他只是认错了人，做错了这一件事而已，他肯定还有机会挽回。 他不需要后悔。 然而这样想着，季斯越却想起自己因为认为宋昭和季远舟勾结，从而怒不可遏，将她带到俱乐部里那一次。 他用她最在意的朋友威胁，甚至还把她丢给俱乐部里那些人渣玩弄。 宋昭当时双眼通红，看着他，露出了少有的脆弱和希冀。 她害怕他真的会把她丢下去，那双漂亮的唇都在颤抖。 “我没有害你，没有和季远舟勾结，你出车祸的那一次，是我救了你……” 而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露出了讥诮，松开手，宋昭顿时掉进楼下，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那群人渣围住。 群狼环伺，前后都没有退路。 宋昭那时混合着屈辱和痛苦的眼神仿佛穿越时间，重新定在了季斯越眼前，好像要把他的眼球生生灼伤。 季斯越仍不愿意承认自己后悔。 可这一刻，心痛如刀绞，他好像要在这种痛苦中被凌虐致死。 温乔一将季斯越脸上鲜明的痛意收入眼底，心中终于生出几分痛快。 这些自恃身份高贵的王八蛋，终于尝到了自食恶果的滋味。 只可惜，这还不够。 比起宋昭承受的痛苦，他们现在这点不痛不痒的后悔算得了什么？ 该让他们痛不欲生，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就恨不能拿刀捅死自己，那样才可以。 看着还在强撑的季斯越，温乔一语调温柔，落下最后一击。 “你以为只要你放下身段，就能赢回她的心？” “我告诉你，就算你要跪下给她当狗，她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季斯越笔直地站着，高大而沉默，眼睛里的光晕肉眼可见缓缓熄灭。 不知何时，温乔一走了。 季斯越站到双腿发麻，动一下都牵动神经一般，痛感明显，但他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 心中翻涌的情绪太多，痛苦太多，反倒不知道要怎么样表现在脸上。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却迟迟不见主人的踪影。 佣人出去找，却在花园里看到扭打成一团的季斯越和季远舟。 说是扭打，倒不如说是季斯越单方面的凌虐。 他单手拎着季远舟的衣领，双目赤红，像只发了狂的，被激出了血性的狮子，握紧的拳头一下一次落在季远舟脸上。 季远舟被打得五官出血，仍在出言挑衅。 “我没说谎，她现在确实很讨厌你啊，也很想弄死你啊，哥哥……” “你在生什么气，当初宁愿相信我都不相信她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恭喜你，就像我永远都得不到公司一样，你也永远都不会得到她的心啦！” 第225章 她怎么敢冲他露出这副表情 季斯越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轰”的一下被熔断了，碎成粉末，在风里一吹，扬了他满头满脸，使得他那张风华俊美的脸都扭曲起来。 他一句话都不说，更没有反驳季远舟的话，只是沉默地捏紧拳头，发狠一般往下砸。 一下，两下，三下…… 季远舟五官分明的脸被砸得凹陷，青紫，剧痛的呻吟隐忍不住，从他染血的唇角里断断续续溢出。 但偏偏他也像疯了一样，被季斯越这样按着暴揍，愣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在挨打的间隙里，毒蛇一样蛰伏着，眸中寒光乍现，阴毒地死盯着季斯越。 即便力量悬殊，他也没有选择坐以待毙，逆来顺受，季斯越打他十下，他拼了命也要还他一下。 最后没力气还手了，他就任由沾血淌满那张脸，一句一句，往季斯越心里狠狠戳下去。 “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你把宋昭扔在俱乐部里，让那些男人随意处置……” “你走得太早了，没看到宋昭当时的表情，她甚至都准备跟那些傻逼玉石俱焚了，要不是我拦着，将她带走，你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你不感谢我就罢了，怎么还要杀了我呢？” 季斯越眼睛淌血一样，泛出骇人的血红，衬衫衣领、袖口早在剧烈的动作中绷开，露出的不常示人的冷白皮肤上，青筋根根暴起。 旁观着这一幕的众人已然全部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季斯越这样暴怒到失去理智的模样。 哪怕是季擎带着彭苒来破坏他生日宴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万般情绪不显露于人前，这是他从小受到的规训。 可眼下，他倒真像不管不顾了一样，非要杀了季远舟泄愤不可。 眼见着季斯越再次拎着季远舟的脖子，拳头高高举起，众人惊骇的心里只能浮起两个念头。 季远舟到底犯了什么样的死罪，把季斯越惹成这个模样？ 还有就是，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到底有谁能来阻止季斯越？ 傅知珩和裴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架住季斯越的胳膊。 “可以了，再打下去真的就出人命了，眼下众目睽睽，你别太疯了。” “老季！快停手！你是什么身份，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变成杀人犯！” 两人说得句句在理，可季斯越就像是走火入魔，被封闭了五感一样，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双臂用力，猛地从傅知珩和裴钰的束缚里挣脱了出来，赤红着双目，还要冲向季远舟。 真是疯了。 连好兄弟傅知珩和裴钰都拦不住他，天底下还有谁能阻止他？ 季远舟已经接近半昏迷，他像一滩烂肉一样匍匐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浸透了衣领，那衣领又被季斯越握在手里。 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将死的命运。 绝望如大山一般，兜头压下来，季远舟唇角勾起一抹绝地反扑的笑，那笑甚至毫无畏惧，而是全然的讥讽。 我要死了。 但你这辈子注定也会活在痛苦之中。 所以，我不冤枉。 他无声地注视着自己这辈子最厌恶的人，即便耗尽最后一点生命，也要恶狠狠地诅咒他。 接收到了他的恶念，季斯越面无表情咬紧后槽牙，拳头发狠砸下。 就在此时，一句微弱的女声传入大家的耳膜。 “老季……” 众人回身一看，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那竟然是整整一天都没有出现的宋绾！ 她佝偻着身子，衣服沾了土，看不出本来面目，从前温婉漂亮的脸是苍白如纸，甚至还有隐隐的灰痕，头发一缕一缕，蓬乱堆在脑后。 像是从某个犄角旮旯里逃荒出来的一样，可怜之余又多了一些滑稽的意味。 宋绾真是有苦说不出。 三天前，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被人捂住嘴抓上了车，一开始她以为是仇家寻仇，或者是绑架求财。 可那伙人根本不打电话给她的父母，也不开口要钱，而是一路驱车来到偏僻的山脚下，将她丢进了山里。 她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外面的人，更没有办法求救，只能徒步在山里走，饿了就摘野果子，渴了就喝水。 晚上睡在山洞里，还要战战兢兢防止野兽侵袭。 就这样一直待了三天，她都要被逼疯了，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山里，可那伙人又突然出现，将她打晕扔在季家门前。 等宋绾醒来时，她已经在季家的院子里了。 她本以为这个时间了，宴会肯定已经结束了，她正好去向季斯越求救。 可宋绾怎么都没想到，宴会竟然根本没有结束，她顶着这副模样，就这么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这一瞬间，宋绾是很崩溃的。 但很快，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就占据了上风，面子已经丢了，再怎么懊悔都无济于事。 但她一定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所以，宋绾抬步踉跄走向季斯越，眼眶里包着一抹泪，看起来要掉不掉的，十分可怜。 “老季，我好难受……” 旁边的人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一来是大家都知道宋绾与季斯越关系匪浅，是圈子里无人不知的青梅竹马。 二来则是因为宋绾身上实在太难闻了，那是一种几天没洗澡混合着潮湿泥土的酸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他们这些养尊处优、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细皮嫩肉怎么能消受？ 但嫌弃归嫌弃，他们也是真的希望宋绾的出现能够改变眼前的局面。 毕竟这个世界上，如果傅知珩和裴钰加在一起都拦不住季斯越的话，那么有可能拦住他的人也只有宋家大小姐宋绾了。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宋绾刚刚走到季斯越面前，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就见季斯越猛地丢开了手上的季远舟，回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啊……” 这一幕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太过离奇，也太过让人料想不到。 几乎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就连傅知珩和裴钰也是反应了一瞬，才疾步上前拉住季斯越，厉声喝道：“老季，你在干什么？” “你给我看清楚，她是宋绾，不是季远舟！快给我松手！” “松手啊老季，你真是疯了吗？” 这次季斯越听得很清楚，他咬牙切齿，才从齿缝中逼出几个字。 “我知道……” 他知道她是宋绾，他等的就是宋绾。 宋绾被掐着脖子提起来，双脚几乎离地，只有脚尖堪堪碰着地面。 这是她第二次被季斯越掐住喉咙，濒死的感觉却比上一次来的还要早，还要剧烈。 喉管被扼住，发出可怕的咔嚓声，气流被阻断，堵在胸腔里，使胸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求生的意识驱使宋绾扑腾着，抓紧了季斯越的手腕，拼命往下扯。 她完全不明白季斯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宋绾那无辜的眼神更是让季斯越怒气滔天。 她怎么敢？ 事到如今，她怎么敢冲他露出这副表情？！ 第226章 你是我的初恋 从宋昭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做局离间他们，让他误以为宋昭是一个恶毒的私生女，从而心生怨怼，在往后的日子里，千般挑衅，万次欺辱。 而到后来，宋昭不计前嫌，甚至冒着被季远舟报复的危险救了他。 却被宋绾抢去功劳，她甚至挑拨他去报复宋昭，对她做出那样不可原谅的错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又怎么会有像他这么愚蠢的人？ 季斯越额角青筋狂跳，剧烈的痛苦在他身体里、大脑里四处流窜，他觉得身体好像要在这种极端的痛楚里裂开，但是理智偏偏又格外清晰。 季远舟说得对，就算他悔不当初、痛不欲生，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发生过的一切。 但他可以现在就杀了宋绾，替自己报仇，也替宋昭扫除祸害。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活在这个肮脏蛆虫的窥视之下。 她的人生，本来不该被他们这些人渣搅乱，而是应该幸福顺遂，光芒万丈。 是时候该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季斯越此时理智得过分，他平静地使力，将宋绾硬生生提得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没有办法还宋昭一个安稳的过往，但他可以为她搏一个没有纷扰的未来。 只要……杀了眼前这个女人就可以。 季斯越从没有如此渴望做成过一件事情，那一瞬间，他眼睛里迸射出的炽热光芒，竟让傅知珩和裴钰都为之悚然。 眼见宋绾已经承受不住，发出濒死的呜咽，傅知珩果断抬手，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一掌劈在季斯越后颈。 季斯越全副身心都放在宋绾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人下的黑手，因而只抵抗了一瞬，就支撑不住，身体瘫软下来，被惊魂未定的裴钰扶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混乱又无序。 在傅知珩和裴钰的主导之下，重伤的季远舟和宋绾被送往医院，前来参加宴会的众人也被明里暗里敲打一番，不允许将今日的事情外露哪怕一个字。 真要是想说的话，那就大肆宣扬一下季擎和彭苒的好事，至于其他的，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可以多说。 混乱而惊惧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 夜色从遥远的江边大桥开始上升，逐渐笼罩整个京都，白日里看不出奢靡气息的城市，一到晚上便会显露端倪。 四处灯火通明，豪车穿行在马路之上，构成一道又一道澎湃靓丽的风景线。 黑暗是最好的掩盖，也是纵情声色最好的烘托，几乎所有热闹繁华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潮。 而白日里人满为患的游乐园里，此时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好似与繁华的都市隔绝开来。 宋昭终于在今天，被带出了那间房子。 她穿着一身漂亮的，柔软舒适的裙子，头发被编成一个精美的侧麻花，安静地垂落在胸前。 发尾用一根玫瑰发圈绑着，上头还缀着一个卡通公主头像，被夜灯吹拂着，来回轻微晃动。 男人在一旁安静地牵着她，带着她去往今晚的赌注场所。 在今晚十二点之前，如果周妄能够找到她，将她带走，那么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就会遵从约定，从此之后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而如果周妄没有赶到，那么她余生都要跟这个人绑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再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决定命运的时刻似乎就在眼前，但宋昭心里却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和。 因为她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根本不是一道非A即B的选择题。 如果周妄能成功带走她，那么很好，她可以和他一起，活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 而如果周妄真的竭尽了全力，也没有办法找到她，那么她也不会束手就擒，乖乖留在这个人身边。 她会找到机会，解决自己或者解决他。 男人并不知晓宋昭心里的想法，全副身心都放在牵着她的那只手上，和她不断迈步的脚下。 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很珍惜，因为这是宋昭少有的配合他而非抵抗他的时候。 她温热的手指搭在他手上，这浅浅的温度交融已经让他十分满足。 他犹豫着，开口提出了一个条件：“我可以背你吗？” 宋昭不搭理他，沉默就是她的拒绝方式。 男人继续说道：“你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会累。” 明明是他囚禁了她，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却说得好像她弱不禁风，所以理应被他“照顾”一样。 宋昭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被打得像死狗一样，瘫在山洞里动不了的时候，还是我每天徒步上下山给你带来救命的食物和药品。” “如果我真的废到连这点路都走不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宋昭其实不是一个惯会口出恶言的人。 尤其是山洞里的那个少年，那段经历，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过去那么多年，她总是会时不时怀念。 可如今那个沉默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身旁的恶魔，她对他、对那段经历的所有感情都被尘封在了心底，剩下的只有尖锐和抵触。 即便如此，每一次开口讥讽他，对宋昭来说也是一次打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个人都不好受。 男人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宋昭的话将他带回了很多年前，他表情有些许怀念和悠远。 他跟随部队在边境进行演练，却不巧碰到了流窜在那边的跨国人口贩卖集团。 他们配合当地警方执行任务，却在中途因为任务需要，独自引开敌人而受了重伤，不得已躲在附近等待救援。 那个昏暗的、一到夜晚就会冷得刺骨的山洞，见证了他一辈子最狼狈的时刻，却也是最幸运的时刻。 因为他在那里遇到了少女时期的宋昭，那个穿着粗布衣服，但是干净漂亮得不像凡人的少女。 她带着一本书，一头被束起来的黑色长发，走到了他的眼前，用有点矫情的话说，就像光一样，把他照亮了。 男人注视着宋昭隐藏在幕布之下的眼睛，弯起唇角，开口说了一句： “你不知道吧，那时候在我心里，你像仙女一样。” “我的初恋，所有与美好有关的心情，都是因你而起的。” 第227章 少年时代 周妄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家里唯一情感充沛的母亲根本还没来得及教他什么是情窦初开。 他那只跟着古板沉闷的爷爷，每天知道埋头训练。 因而当他看到宋昭时，强烈的怦然心动让他惊慌，也让他不知所措。 他只好确认似的摸了摸脸上的油彩，默默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警惕地缩在角落，像头很凶的、不太好接近的豹子。 他中枪了，子弹划过腰间，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鲜血还还不断往下流。 因为忍痛，周妄额头冷汗不要钱一样往外冒，但他愣是不发出丝毫声音。 这荒郊野岭，他无法确认眼前这少女的身份，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虚弱。 万一她是坏人呢？ 周妄这样想着，没忍住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少女纤细的脚踝和腰肢上一划而过，又很快收了回去，动作快得不叫人察觉。 虽然看起来很弱鸡，但人不可貌相，那人口贩卖集团里也有个女的，长得慈眉善目的，结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气氛有些微妙的僵持，淡淡的敌意漂浮在空气中。 周妄感受到那女孩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坐了下来，翻开那本民间草药详录，垂眸很认真地看。 两个人的呼吸同时流动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冰冷的山洞也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周妄的警惕心在这种无害的环境中，慢慢散去了。 他一手按着伤口，慢慢地闭目养神。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得尽快恢复，不然就算不被敌人找到弄死，他也会在这里生生耗死。 周妄静静想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原先坐在山洞另一头的姑娘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像只小猫，等着人放松警惕，就会跳到他腿上撒欢。 周妄一开始以为她是想害自己，立刻翻身坐起来，却被宋昭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受伤的腰腹。 很轻很轻的一下，比起剧烈疼痛的伤口，几乎让人感觉不出重量。 可周妄还是怔住了，就这么把命门摊开，任由素不相识的陌生少女来来回回地碰。 宋昭试探着摸了一会儿，大致确认他受伤的部位和程度。 然而，她退回原来的位置，合上书走了。 如同来时一样，她离去时同样悄无声息。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傍晚愈来愈冷的风无死角地将山洞灌满。 周妄盯着空空的洞口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稍显狼狈地收回视线，心头浮现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就这么走了？ 刚刚还凑他那么近，还摸了他的腰，结果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走得毫不留情？ 疑惑冲淡了痛感，驱走了警惕心，这一瞬间，周妄甚至都没想起来怀疑她是不是给犯罪团伙通风报信去了。 只在越来越冷的空气中，体会到一种微妙的、被人扔下的孤独。 他又冷又饿，还痛，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厌倦感。 他以为夜晚就会这样过去。 可当夜空中出现第一颗星子时，原本离开的人又去而复返。 她披了一件外套，手上三三两两的，抱着很多东西。 一件旧披风，两个馒头，还有一卷纱布，一把草药，几片药丸。 她把东西放在周妄身前，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沉默警惕的眼睛。 很漂亮的形状，像是村口那棵一年只开一季的桃花。 她试探着开口道：“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些东西。” 说完，她见周妄无动于衷，又补充道：“我不会害你，你别怕。” 周妄没在害怕。 他就算受了伤，疼得站不起来，但要弄死眼前这个人也是很容易的。 毕竟她看起来真的纤细单薄得过分，肤色也白得过分，他似乎能透过皮肤，看到她淡青色的血管，和那微弱存在的生命力。 周妄没动，也不讲话，事实上，他已经疼得有点麻木了。 宋昭见他没反应，犹豫着，伸手摸到他腰腹前，轻轻将他的衣服掀开，露出一小片白皙紧实的肌肉轮廓，和一处狰狞流血的伤口。 周妄始终没动，看着宋昭将草药捣碎了，敷在他伤口上。 那药他见过，在宋昭下午看的草药书上，学名是“断血流”，止血用的。 你是在拿我当试验品吗？ 周妄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话，只看着因为要给他包扎、而凑到他身前的宋昭。 她睫毛很长，眼珠是很浅的琥珀色，下方承接的是一管挺翘的鼻梁，和抿起的淡红色嘴唇。 她应该是睡着了又爬起来的，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来，而是乖顺地散落在肩膀两侧。 淡淡的香气将他笼罩，疼痛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明显。 做好一切之后，宋昭给他披好披风，坐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明天要去帮邻居奶奶干活儿。” 周妄其实很想问，那你还会来吗？ 却又觉得没什么道理，毕竟她已经帮了他很多了，也没有义务每天过来照顾他。 可女孩子顿了顿，又说道：“结束以后我会过来。” 周妄面上沉默死寂，心里却泛起不可名状的欣喜。 那之后的几天，宋昭确实每天都会过去，给他带吃的，还有她找到的药。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处着，有时候会一起看日出晨曦和落日余晖，宋昭会跟他讲很多话。 比如，她以后想成为一名医生，救很多人。 比如，她有时候会有点孤独，遇见他之后，才好像有了朋友。 再比如，这几天村子附近出现一些奇怪的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好像在找什么人。 周妄原本沉默倾听的神情蓦然一顿，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沉默地望向宋昭。 少女对一切一无所知，她总是感到很内疚，因为无法给他带来更多帮助。 “你还需要什么吗？” 宋昭想了想：“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我会尽量找给你。” 周妄无言，只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 那些人已经找过来了，他不能再待下去，不然会连累她。 周妄好想抱抱她，可最终，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最后的一次见面。 也是两人少年时代的最后一点交集。 第228章 童话故事 眼前是黑的，宋昭被人牵着，只觉得自己拐过好几个弯，脚下延伸出去的路，在她脑海中变得很混乱，让她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她很快意识到，这男人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在记路，故意带着她七绕八绕。 宋昭神情明显冷淡了下来，具体表现在雪白的下颌微微收紧，显出一抹冷艳的弧度。 她猛地甩开男人牵着她的手，脚步站定。 男人微微顿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开口跟她道歉。 “抱歉，你太聪明了，我不得不谨慎一点。” “很累吗，我可以抱你走，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背你也可以。” 他总是这样，棉花一样，脾气好得过分，宋昭任何怒火和尖锐都被他轻松包裹下来，像对待一个性格恶劣、总爱为难他的女朋友，那样任劳任怨。 宋昭无比厌烦这种感觉，更对他偏执之下的容忍和温柔感到毛骨悚然。 沉默一会儿，她问道：“还有多远？” 男人回道：“很快，你累吗？” 他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宋昭这几天被他养着，强迫性地补了很多营养，冷质的皮肤多了些红润，看起来肤肉细腻，人更像是白玉一样。 他更舍不得她受一点累，如果不是宋昭厌烦他的触碰，他恨不能把她抱着，一步路都不让她走。 宋昭犹豫了一下，重新扯住他衣袖，冷道：“走吧，快点，别再绕路。” 男人望着她细白的手指，笑了一下：“好。” 走过最后一条路，男人停住脚步，不再往前了。 宋昭还以为到地方了，刚想松开他的袖口，却在下一瞬，被男人托着腰臀抱了起来。 “松开！” 宋昭挣扎间，在男人脸上打了一下，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男人没恼，将宋昭放好坐下，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仰起头看她，宋昭看不到，他此刻像极一个英俊的混账。 “你是今晚的赌注，在赌约结束之前，请你好好坐在这里。” 说罢，男人顿了一下，又嘱咐道：“不要乱动，有点高，你要是掉下来的话，会伤到。” 宋昭冷笑一声，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往下跳。 她就是不想要听他的话。 男人早有预料一样，立刻抬手抱着她的腰，将她圈得紧紧的，不让她动，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意味。 “你就是仗着我不敢让你受伤。” 宋昭没吭声，自顾自偏开头。 “你说我的感情是犯罪，不是爱，可你看看，你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你，在你心里，你明明就相信我喜欢你。” 宋昭咬牙，忽然重重将他一推，怒极一样，胸口不住起伏。 她本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也很能忍耐，一般不会特别将怒意和不满表现在脸上，或者是行为上。 可自从被男人关起来，每天被迫跟他朝夕相处，她的脾气就越来越难以控制，像被打开了阀门一样，气一点就要骂人，再气一点还会抬手打人。 主要是男人让她骂，也让她打，完全不会还手，不知不觉中，就给了宋昭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信号。 她很难不被这种信号迷惑。 如今被他挑明了说出来，宋昭才后知后觉，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男人见她真生气了，也不再逗她，反而像是哄她一样，往后退了两步。 又或者，根本不止两步。 “你别生气，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离开，不再碍你的眼。” “你不是也一直想单独待一会儿吗？我现在满足你，怎么样？” 宋昭脸上露出怀疑。 男人将她看得很紧，就跟看眼珠子似的，在公寓里的时候，几乎就差寸步不离了。 这会儿他竟然说要离开，宋昭喜悦之余，不由得心生警惕，害怕他又有些别的使坏计谋。 男人似乎料想到了她的犹豫，举起了一只手，保证道：“我发誓，我只是想取悦你，没有别的心思。” “更何况，这里是我的地盘，除非你那男朋友能找到你，否则你想逃也逃不出去。” “我是真的想让你开心一点，不然以后那么多年，你要怎么跟我过下去呢。” 宋昭冷笑道：“谁给你的自信，笃定周妄找不到我？” 男人反问：“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当然，他比你好一千一万倍。” 男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里竟然有些愉悦宠溺。 “可以，那我们就等着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说着，男人轻轻抱了她一下，语气从容，却又有种势在必得的霸道。 “我给你换了一床新的被子，很舒服，我很期待跟你一起用。” 宋昭忽然狠狠推开他，嫌恶地偏头，吐出一个字：“滚。”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他赢，更不会再跟他回去，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什么劳什子新被子，就留给他放在棺材里自己盖吧。 男人顺着力道踉跄两步，含笑看向宋昭，被安置在高塔上，等待骑士拯救的美貌公主。 他就这样看着她，慢慢往后退。 一步，两步……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 宋昭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这方空间内的呼吸声只有她一个，她忽然深吸一口气，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不算高，男人也没有出现。 他是真的走了。 宋昭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缓缓加速，像是被囚禁许久的青鸟，在这一刻，终于听到了锁头松动的声响，看到了些许灼目而耀眼的希望。 她抬手扯了扯蒙住眼睛的布料，被男人绑得很有技巧，她扯不松，也解不开。 宋昭索性放弃，提起有些碍事的裙子，摸索着跑起来。 她才不会像个没用的废物，懦弱地待在这里等周妄找到她。 她要去找周妄。 在男人的视角，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公主突然疯狂奔跑来，穿过拥挤狭窄的甬道，穿过陌生湿冷的空气。 她的发带落了下来，长发瞬间披散开，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像一簇正在跳动的花海。 老套的童话故事正在上演，却又因为一些不同，而与乏善可陈的老故事区别开来。 因为在这个故事中，根本没有什么英勇骑士，有的只是脱掉外衣，揭开假面的恶魔。 第229章 被围剿的公主 宋昭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这个游乐园她来过，根据她的猜测，她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马戏团和鬼屋之间。 她只要能跑出去，或者碰到工作人员，她就能获救，就可以永远摆脱那个男人。 怀揣着希望，宋昭一路摸索着，几乎跑出了不要命的速度。 平底的水晶鞋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因为奔跑的动作，更像一道浅银色的流光。 那是在出门前，男人握着她的脚踝亲手为她穿上的，他说：“公主就应该穿水晶鞋。” 宋昭当时非常抗拒，她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高跟鞋会严重限制她。 更何况她根本不会穿高跟鞋，从前在宴会上，就因为鞋子不合适，她好几次险些当众摔倒。 可直到穿上，脚踩在地面上，宋昭才察觉到鞋后跟是平的。 她愣住了，听到男人含笑的低沉声线。 他说：“谁说公主一定要穿高跟鞋？” 宋昭当时觉得他莫名其妙，思路异于常人。 可这会儿突然又无比庆幸，要是他真逼着她穿高跟鞋，她这会儿估计要打赤脚，脚底都要被划烂。 可鞋子不是最大的问题，眼睛才是。 她看不到前路，只能连摸带猜，幸而她运气好，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障碍物。 宋昭察觉到自己走进了一个稍显空旷的地方，不再像原来那样狭窄逼仄。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往前走，一路都很顺畅，然而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太顺利了，就好像有人刻意为她让开了路，引着她往指定的地方走过去。 宋昭不易察觉地缓了缓呼吸，却在下一瞬，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不止一个人，是很多、很多人，就在她在周围。 宋昭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一股令人抓狂的毛骨悚然从她心头缓缓升起，缓慢而又惊悚的，将她颤抖的纤细身体全然笼罩住。 如果宋昭此时破开眼罩，睁开眼睛，就会发现眼前的一幕是十分怪诞而惊悚的。 无数奇装异服的人将她围在中央，有小丑、驯兽师、矮个子侏儒，没穿上衣、肌肉鼓起满身刺青的外国男人……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惊奇和炽热，目不转睛地看着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的白裙子美人。 她个子高挑而纤细，脚下踩着一双公主一样的精致水晶鞋，乌黑长发在极速奔跑中散落开，拥着她纤弱的肩膀，和一段呼之欲出的、玉石一样的锁骨。 一张被眼罩蒙住小半的脸线条完美，红唇雪肤，美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无声的注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忍不住凑上前，想要更靠近一点，看公主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有了第一个人，就很快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宋昭能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即便看不到，她也能感受到那些滚烫的、充满打探的视线，毒蛇一样，扭动着花纹昳丽的、滑腻腻的身体朝她靠近。 他们在看她，甚至在围剿她，却不约而同的，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实在太惊悚了，宋昭一颗狂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住往后退，手指摸索着，试图找到什么东西来防身。 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 除了手无寸铁的她自己。 宋昭想要开口说话，却被一只凑到她跟前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肩膀。 “……” 那一瞬间，她惊悚到恨不能当场晕厥过去。 回神之后，宋昭提起裙子，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人，疯狂往外跑。 出于惯性，她的裙摆和发丝飞扬在半空中，明明是最为简单纯粹的黑与白，却也好像在交缠和碰撞间，变得艳丽而扎眼起来。 所有人不自觉地跟上去，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听在宋昭耳朵里，简直就跟阎王的催命符没什么两样，只让她惊惧交加。 只是被阎王索命的人好歹还有黑白无常提前勾了魂，做出警示，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她可倒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些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围着她，现在还追着她不放。 纷乱的思绪纸片一样，将宋昭兜头淹没。 她跑得太快了，也有些慌不择路，下一瞬，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扑倒。 只她自己还没叫出声，身后就有人先她一步，发出了不忍的惊呼声。 宋昭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痛感。 可她却没有摔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那人托着她的腰，掌心颤抖，温度透过手掌，好像要把她身体灼伤。 宋昭以为是那个男人跟了过来，下意识拼命挣扎起来，可男人却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微微发颤的唇落在她眼尾，鼻梁。 一下一下，宛若安抚，又好像失而复得，无法自控的神经质行为。 宋昭一下子僵住了，呆呆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炽热的吻落在她身上。 眼圈在这样极致温柔的安抚中，慢慢变红，氤氲出一颗晶莹的泪。 “周妄……” 宋昭终于颤抖着开口，冰凉的指尖摸索着去碰他的脸。 有人抓住她的手，爱惜地握在手里，轻轻吻了一下，语调温柔而心痛。 “是我，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我来得太晚了……” “对不起……” 宋昭抿着唇，不说话。 她好像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有些陌生，又有些难言的熟悉，像极了她被囚禁的这段时间，每天都被迫听到的那个人。 宋昭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感到惊慌又愧疚。 她就像沙漠里行走的旅人一样，热切又渴望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眼前的人是周妄，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周妄……” 宋昭叫周妄的名字，抬手缓缓抱住他的脖子，缩进他怀里，侧脸贴着他脖颈，感受到他急促有力的血管搏动。 她又叫了一遍：“周妄。” 那声音简直让人心碎。 周妄觉得自己胸腔都被搅成了稀巴烂，他解开宋昭后脑系紧的眼罩，被她勾着脖子，唇对唇轻轻贴了一下。 不含有任何情色暧昧的意味，只是简单的唇瓣相贴。 她在确认他，也在感受他。 周妄抚摸着宋昭的脸，很温柔地吻她唇角，亲昵浸透了思念，将宋昭身上的惊恐和不安全部驱散。 第230章 他从来就不是她的英雄 一吻结束，周妄将宋昭抱起来，缓缓往外走。 宋昭陷在他怀里，眼罩被取掉了，她这时才看清眼前围着的这些人，也是刚刚一声不吭、吓得她半死的人。 脸前画着油彩的小丑，还有两个睁着眼睛一脸萌态的侏儒，一个拿着项圈的驯兽师…… 还有很多其他人，都是马戏团的员工。 宋昭：“……” 所以……她刚刚就是被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还差点掉金豆豆？ 她无声把头埋进周妄胸口，好像要用他坚硬的胸肌把自己捂死，也省得面对这尴尬到让人脚趾扣地的一幕。 周妄安抚地亲亲她额头，漂亮的眼睛闪着寒光，一一扫过众人，掀动薄唇冷冷道：“你们——” “吓我女朋友做什么？” 完全一副为小朋友出气的家长口吻，宋昭连久别重逢的喜悦都忘了，勾了勾周妄的脖子，示意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 周妄以为她还在害怕，安抚地拍拍她脊背：“别怕。” “老公给你出气。” 老公…… 宋昭面皮发热，干脆埋在他怀里装死。 马戏团众人望着眼前这位冷脸帅哥，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吓到人家宝贝女朋友了，连忙弯腰道歉，语气要多愧疚有多愧疚。 “实在对不起，我们刚刚在排练，然后……这位小姐就闯进来了。” “我们没想吓她，我们就是看她长得实在好看，忍不住就凑上去了，但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 “那个……我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太漂亮了，我想确认一下她是真人嘛……对不起qaq……” 周妄：“……” 宋昭：“……” 周妄扫视着面前低着头的众人，又看了看埋在自己怀里的宋昭，开口道：“虽然如此，但……” 他还没说完，宋昭便扯了扯他衣服，示意他算了，不要追究。 周妄到嘴边的话便转了个弯：“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临走之前，他又补充道：眼光不错，下次来看你们表演。” 马戏团众人：“！！！！” 他们齐刷刷一鞠躬：“谢谢老板！” 周妄一路抱着宋昭，回到车上也没有松手。 宋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和那个男人的赌局。 说完以后，她有些忐忑地看着周妄，喉咙生涩发紧。 他肯定很难受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女朋友被别的男人掳走，还朝夕相处近一周的时间。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被那个男人真正欺负，但是这几天，她被强迫着，拥抱，亲吻……甚至还有很久之前，她还没有和周妄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有过不止一次肌肤之亲。 虽然她是受害者，是被迫的，可她无法辩解，因为那些事情确实真真切切发生过，不是她一句话就可以抹除的。 更何况，周妄对她占有欲那么强，平时旁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都会吃醋，而那个男人却把她掳走那么久。 宋昭情感经历少的可怕，她完全没把握，也不知道周妄能不能接受。 或者虽然接受了，他心里仍然会扎着一根尖刺，横亘在两人中间，永远也无法消弭。 宋昭自顾自想了许多，只觉得刚刚恢复温度的身体又开始变得冰凉。 她极力克制着失落，从周妄手中抽回手，哑声道： “送我回家吧……我知道这件事，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被捧着脸，抵在后座上狠狠亲吻。 不似一开始的温柔安抚，这个吻很重，很深入，宋昭的口腔都被磨得颤栗，她沉沉喘息着，对上周妄发红的黑眸。 他说：“你以为我在乎那些吗？” 宋昭一怔。 “那些算什么东西，我只在乎你。” 周妄摩挲着宋昭湿红的唇角，忽然问道：“害不害怕？恨不恨我？” “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你，害你身处龙潭虎穴，每天担惊受怕，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宋昭语气哽咽，忽而用力摇头。 “不恨你，也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经竭尽全力了，我每天……都在等你。” 听她这样说，周妄那么冷硬一个人，好像忽然就绷不住了，他偏开头，不愿意让宋昭看到他眸底失控涌出的情绪。 宋昭却抱住他的脖子，竭力抬起头，去亲他泛红的眼睛。 “不要自责，周妄。” “你不知道，你是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因为我知道，黄泉碧落，不管过了多久，你一定会找到我。” “就像最开始，你排除万难，坚定地走到我身边一样，我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周妄将宋昭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身上，他拢着她的腰，额头深深抵进她颈窝，沙哑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宋昭以为他说的是再也不会让自己被别人带走这件事。 她回抱住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周妄却知道自己说的并不是这个。 他知道自己卑鄙不堪。 恶人是他，扮演骑士的也是他，他因为囚禁心爱的人而感到病态的满足，如今却又因为她的眼泪而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将宋昭关起来、用另一副面目对待她的周妄每天都在强行说服自己，他这样做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宋昭在绝境中彻底将“周妄”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从此再也不会看其他人。 那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心理暗示，没有人会在那样的处境下屏蔽这种暗示。 结果也确实如他预想的那样，他扮演骑士，成功解救了宋昭，在她心里的地位空前拔高。 可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和脆弱的神情，周妄却突然觉得刺骨的痛和冷。 说得再冠冕堂皇，他都是只是一个活在阴暗里的卑鄙小人。 他从来不是宋昭的英雄，他是她一切恐惧和折磨的源泉。 他无法想象宋昭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对他露出怎么样失望痛恨的眼神。 第231章 帮我把上衣脱掉 宋昭陷在周妄怀里，突然感觉环在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似乎要勒着她的腰，将她绞断在他怀里。 他的头和脸都埋在她颈间，吐息混乱，肌肉微微颤抖，身上情绪翻滚得很厉害，似乎十分不安。 这种不安感染着宋昭，她不得不回抱住周妄，纤细手指抚摸着他绷紧发硬的脊背，用脸颊去贴他心口，好抚平他狂躁的心跳。 “没事了，周妄。” 她声音温软，充满爱意和依赖，对他根本没有丝毫防备。 周妄于是陷进更痛苦的情绪里，咬紧牙关，直至口腔深处传来丝丝缕缕腥甜的铁锈味道。 周妄将宋昭送回了家，看着宋昭离开他的怀抱，打开门，他难以遏制地往前跟了两步，又生生截停在原地。 关门的一瞬间，宋昭的手却从门缝里伸出来，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 周妄一怔。 紧跟着，他撞开门，用力将宋昭抱在怀里，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脸上，唇上。 两人的脚步撞在一起，变得混乱而急促，柔软的地毯被带起一阵蜷曲褶皱，他们摔倒在宋昭常躺着的懒人小沙发上。 周妄虚虚压在宋昭身上，情绪激动到无法克制，薄削的唇齿衔住宋昭的唇珠，吮得那一块地方发红肿胀，像一瓣被碾出了甜香汁液的花，艳丽得让人头脑发昏。 他本来不想这样的。 他本来已经拼了命在克制。 可宋昭对他笑得那样柔和，那样予取予求，她的身体语言更是持续传达出一种可以让他放肆、让他占有的信号，每一秒都在摧毁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在混沌的亲密中，周妄几乎将唇角咬出了血，这才堪堪松开宋昭的唇，竭力往后退开分毫，一双隐隐发红的眼睛很重地落在宋昭身上。 宋昭被吻得缺氧，眼前一阵阵发昏。 她仰面躺在沙发上，长发水藻一样披散开，眉眼乌黑而眼眸水润，那双本来淡红色的唇此刻充血一般血红，灯光下泛出淫靡的水光。 周妄的眼神重若千斤，撑在宋昭身侧的手指发狠地捏住沙发布料。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真的会失控。 周妄几乎是用尽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将宋昭凌乱的衣服重新穿好，肌肉紧绷地往后退。 可宋昭却突然起身，两条细藕一样的胳膊轻轻挂在他脖子上，小猫一样，凑在他唇角慢慢吻了一下。 灯光下，她一张明艳的脸上，情意绵绵，几乎充沛到要溢出来。 周妄只觉得理智“轰”的一下，全线崩盘。 他再次吻住宋昭，将她抱起来，放到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压上去。 浓重的吻好像烈酒，冲着喉咙往下灌，喉间是烫的，心是满的，可身体又是不满足的。 周妄的手掌从宋昭纤细的腰间往上滑，推开薄薄的裙子，掌心贴上温热细腻的皮肤，爱不释手一样，来回抚摸。 别人的手摸自己，那感觉其实是十分奇怪的。 宋昭被摸得身子忍不住战栗，她咬出嘴唇，以免自己发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 周妄却轻轻笑了一下，知道她害羞，他故意逗她：“帮我脱一下上衣？” 宋昭不动。 周妄牵着她的手，放在衬衫领口，那里其实早就松散开了，露出一小片白皙滚烫的皮肤，锁骨和胸膛若隐若现。 宋昭的手被带着，握上第二颗纽扣，周妄咬她白玉一样的耳垂，声线沙哑哄诱。 “乖，帮我解开，宝宝……” 宋昭被他叫得脸皮发烫，一只手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另一只手哆嗦着，替他解纽扣。 因为不熟练，她动作有点笨拙，好不容易才解开。 周妄还要夸她：“宝宝厉害。” 宋昭呼吸乱七八糟，只想求周妄赶紧闭嘴。 “……你别这么叫。” “那你帮我把上衣脱掉。” 周妄牵着宋昭的手，继续向下，直到所有的扣子都被解开，他一抬手，将衣服随手脱下来，扔到一旁。 他身材很好看，臂膀有力，胸肌鼓鼓囊囊，六块腹肌清晰明显，人鱼线深刻蜿蜒。 偏偏他腰又很细，肤色白得晃眼，因而并不显得雄壮或者厚重，反而极其性感。 即便宋昭常年看着解剖模型，将标准的人体构造全部都印在了脑子里，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十分具有观赏性。 周妄俯身压下来，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沐浴液香气丝丝缕缕传入宋昭鼻翼间。 他含笑的双眸看着她，语气温柔调笑，显得不正经，又帅得人头晕。 “不想看看吗？我肌肉挺漂亮。” 宋昭仍旧捂着眼睛，硬邦邦道：“不看。” 周妄又问：“那你摸摸？” “……不摸。” 行吧。 周妄无奈叹一口气，捞着宋昭的腰将她抱起来。 两人的姿势瞬间翻转，周妄仰面躺在床上，宋昭则是被他扶着腰，坐在他精壮的腰腹上。 双手不得已撑在他腹肌与胸肌的交界处，一脸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看起来有几分萌哒哒的可爱。 周妄从喉咙里溢出轻笑，像之前一样，继续牵着宋昭的手，从他锁骨处往下摸。 宋昭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挣扎着想要移开手，偏偏周妄不松，一边带着他摸，一边还要故意装作好学地问她问题。 “宋医生，你人体解剖学得好么？” 宋昭想了想自己满分的成绩，胡乱回答：“还好。” 周妄带着她摸到自己胸口，饶有兴趣地问：“那这里是什么结构？” 宋昭：“……胸大肌。” “好棒，这里呢？” “……腹直肌。” “这里？” “腹外斜肌。” 周妄笑得眉眼弯弯，桃花一簇簇，扑了人满脸。 他的手再次向下，摸到腰带上，接着往下：“那这里呢？” 宋昭：“……” 她脸蛋红得几乎滴血，拼命把手往回缩，摩擦间，周妄发出沉沉呼吸，烫得好像要燃烧起来。 宋昭于是不敢动了，听见周妄用沙哑的声音跟她说。 “宝宝，帮我解一下皮带？” “会吗？” 宋昭：“……” 从此刻开始，每天活在恐惧中，担惊受怕的人是他，因为宋昭的应激反应而痛不欲生的更是他。 他的报应，才刚刚到来。 第232章 男人经不得刺激 宋昭下意识就要拒绝，可周妄躺在她身下，一双眼睛温柔缠绵，里头翻滚的情愫好像要把她溺毙。 “我很想你。” 他始终看着宋昭，抬起手摸她的脸：“下次不要离开我这么久了，好吗？” 宋昭抿住唇。 周妄扯开唇角，露出一个稍显惨淡的笑：“你知道吗，听到你在地震里遇险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里好像不会跳了。” 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指尖轻轻点了点。 宋昭将手覆盖上去，轻轻弯腰，在那片皮肤上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肌肤相贴的一瞬间，周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好像不会疲惫一样，似乎要在宋昭的爱抚之下，耗尽生命力，长久以往，以这种近乎病态的速度持续跳动下去。 周妄轻轻闭上眼睛，听到“咔哒”一声响，那是他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宋昭轻轻将他的皮带从腰间抽出来，放在一旁，冷瓷一样白皙的皮肤上漫起大片大片绯红的颜色。 像胭脂，引得周妄情愫翻涌。 他猛地坐起来，双手抱住宋昭纤细的脊背，亲吻她滚烫发红的侧颊，时不时用锋利的犬齿咬一咬，用鼻梁抵住磨一磨。 宋昭坐在他身上，脸是烫的，身上也是烫的。 她能察觉到周妄身上勃发的欲望，他滚烫的身体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着她，将欲望也烙印在她身上。 他有些粗粝的手掌拉开裙子拉链，摸上她纤细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被迷昏了头一样，来来回回摩挲。 甚至把宋昭翻过去，灼热的吻从白玉一样的后颈，渐渐落满整个单薄的后背。 这个姿势太诡异，宋昭不太舒服地踢了踢腿，很快又被周妄安抚的吻哄得晕晕乎乎，等到再次回神之时，她身上被脱的就剩一件单薄的内、衣。 周妄埋首在她颈窝，一边亲，一边摸索着解她扣子。 他很急，偏偏又很不熟练。 宋昭一开始很紧张很害羞，可慢慢又被他急吼吼的动作弄得发笑，漂亮的狐狸眼弯起来，媚态丛生。 周妄头脑发懵，忽然用牙齿咬开了她扣子，脸上表情有点臭臭的。 “不准笑！我不熟练是正常的，我可是……” 说到这儿他打了个突，一向很不要脸皮的人竟也感觉到了羞耻，偏开头，用力揉了揉泛红的俊脸。 “……第一次来着。” 宋昭难得见他害羞，有些惊奇，同时又感到开心：“那我是你初恋喽？” 周妄闷闷地应：“嗯。” 十年前，你就是我初恋了。 “可我不是你初恋。” 周妄很不愿意在宋昭面前提起过去，因为他知道，那对宋昭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他总是提，可能会惹她不高兴，对两人长久的感情发展也不好。 但他就是忍不住。 如果说季斯越的存在让他警惕的话，那傅知珩就是真的让他如鲠在喉，吐不出也咽不下。 那个人拥有宋昭的时间比他更久，宋昭当时甚至喜欢他到人尽皆知。 虽然他后来知道了，她喜欢傅知珩是因为把他错认成了救命恩人，将原本对他的感情错付到了傅知珩身上。 可他还是无法忍受。 尤其是他现在根本无法将真相一吐为快，因为一旦宋昭知道当年山体滑坡救她的人是他，以她的聪慧程度，肯定立刻就会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四年前，周妄根本还不认识她，又为什么会从军营里跑出来，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 除非他就是“w”，那个清塘村里被她救过的少年，也是对她产生偏执扭曲的情感，从而长久监视她、囚禁她，甚至欺负她的变态。 像撒谎一样，一个谎言，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言苏去圆。 而如果想彻底地将真相隐瞒下来，那就不能只隐瞒那一件事，过往的一切都要一同被埋在地底，永远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这让周妄又一次感到令他抓狂的后悔。 宋昭永远也不会知道傅知珩偷了他的身份，也偷了原本属于他的喜欢。 在她心里，傅知珩就算不再是她喜欢的人，也仍旧占着一个偷来的救命恩人身份，永远和其他普通人区别开来。 一想到这个，周妄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人揪在手里，大卸八块才好。 宋昭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周妄偏开头，用半边手肘挡住脸，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以为他还在为刚刚说自己是“处”的事情害羞。 其实没必要感到羞耻的，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啊。 宋昭在心里想着，犹豫半天，还是凑到周妄耳边，轻轻抱住他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 周妄脸上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喉结剧烈滚动着，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突然抓住宋昭的手，不可置信地又追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宋昭红着脸，不想理他：“没听到算了……” 周妄将她抱起来，一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亲，语气几乎就是求着她了。 “再说一遍好不好？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宝宝，求求你……” 宋昭被他乱七八糟的表白臊得恨不能以头抢地，连忙捂住他乱说乱亲的唇，红着耳尖道：“我可以说，但你现在先闭嘴！别动了！” 周妄闻言真的乖乖不动了，活像被施了定身咒。 宋昭于是小声说：“你没必要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 周妄眼睛放光，立刻想说话，宋昭眼明手快阻止道：“不准再让我重复了！这是最后一遍！” “嗯。” 宋昭这才松开手，周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几乎要烧起来。 经过这一次，宋昭深刻地意识到一个真理。 那就是男人是经不得刺激的，尤其是在某些时候。 宋昭说完那句话之后，周妄就好像被从天而降的一管鸡血，兜头打进了血管里，他简直亢奋得要疯掉。 他一亢奋，宋昭就要受折腾，她被掐着腰，头脑昏聩好像被一团浆糊堵住，只能睁着一双发红的水眸，去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摇摇晃晃，将落不落。 第233章 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房间里温度开得不低。 周妄全身都是汗，双眸亢奋到隐隐发红，猛兽一样，看着陷在他怀里脆弱喘息的宋昭。 她眼睛红得很厉害，一滴将落不落的泪栖息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被灯光一照，晶莹得好像水晶玻璃球，娇得要命。 周妄喉咙滚动着，视线向下，落在她纤长的、遍布吻痕的脖颈和锁骨，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吻住正在艰难喘息的宋昭。 宋昭偏开头去躲，两条胳膊面条一样，伸手推拒着他，根本没有一点力道。 她是真的怕了，全身又酸又麻，腰腿根本没有知觉，动一下都难受得很。 偏偏周妄丝毫不知疲倦，才只停了一会儿，又来亲她，手掌不老实地流连在她腰际。 “别碰我了……” 宋昭一下一下推他。 周妄停下来，亲亲她眼睛：“很难受么？” 宋昭说不上来，但反正就是酸，麻，胀，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说不出具体滋味。 周妄想了想，支起脑袋又问道：“没舒服么？” 宋昭：“……” 要死了，哪有人这样问的？ 要不是手上没力气，她真想冲他脸上打一巴掌。 眼见着宋昭闭上眼睛不说话，周妄笑了笑，掌心向内用力搓了几下，等热度上来了，就放到宋昭腰后，一下一下替她揉腰。 他力度掌握得很好，不轻也不重，这样按着的时候特别舒服，宋昭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嘤咛，声音很轻，跟猫一样。 又因为之前哭了太久，有点轻微的哑，听在人耳朵里，像拿着一片羽毛在搔刮耳廓，又痒又躁。 揉了好一会儿，宋昭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毫无戒心地打起了盹。 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外面一片漆黑，所有喧嚣吵闹都逐渐远去，灯火通明的都市正进入一天之中最倦怠、最静谧的时刻。 宋昭下巴一点一点地，很想睡觉，周妄见她这样乖，唇角往前牵了牵，哑声道：“亲我一下？” 似乎他卖力揉腰的行为取悦了她，宋昭闻言掀开微红的眼皮，凑到周妄唇前轻轻亲了一下，还附带多赠了一个香吻。 周妄被她亲得喉结滚动，桃花眼半眯起来，将还在打盹的宋昭拦腰抱了起来。 宋昭：“？” 她迷迷糊糊地勾着周妄的脖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她被放在平时最喜欢窝着的小沙发上，周妄也欺身压下来，开始吻她侧颈和锁骨。 宋昭立刻就想躲。 可沙发毕竟不是床，容纳她一个人以后，就不剩什么空地了，周妄近一米九的身高几乎就是蜷缩着，压在她身上，她根本无处可躲。 宋昭要哭了：“我想睡觉……” 周妄低头亲她膝盖：“等会儿抱你睡。” “现在先让你舒服。” 月光如薄纱，一倾万里，覆盖住沉浸在情潮中的人，佑他一夜无梦。 而与此同时，数十公里之外。 灯光纷杂的酒吧里，乐声喧嚣，鼓点极重，将人脑中所有理智和忧虑都无差别驱逐开，使人大脑放空，只管享受放下的乐趣。 酒液入喉，身旁舞动着的年轻躯体，或陌生，或熟悉，几个舞步来回之间，就能暧昧地肢体相贴，互相交换酒液气息。 群魔乱舞，情色蒸腾，空气都粘稠到好似无法流动。 季斯越一个人坐在吧台前，面前摆放着一排空酒瓶。 他只穿一件衬衫，还是宴会上那件，本来是极其低调而内敛的风格，却又因为被他懒散扯开的领口过分白皙，从而显出几分反差的性感。 他独自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本来是极其不显眼的地方，然而他侧颊干净利落，眉眼轻挑俊秀，缺少灯光的加持，仍旧十成十的漂亮。 再一看他的穿着，虽然看不出牌子，但光看做工和质地，就知道必定价格不菲。 这不仅是个大帅哥，八成还是位富家少爷。 舞池里不少人被他勾得舞都不跳了，流连忘返地看着他，就等着谁第一个上去搭讪，好帮他们试探一下帅哥是否有伴。 季斯越对一切漠不关心，就好像根本没看到那些热切打量的视线，没感受到那些惊艳混杂着暧昧的审视。 直到一只涂着鲜红指甲的手劈手夺去了他的酒杯，将他一口没动的酒仰头灌进喉咙里。 装作不经意间露出白皙的喉咙，和低胸装下傲人的皮肤与身材。 女人放下酒杯，媚眼如丝望着季斯越：“帅哥，谢谢你的酒。” 季斯越冷眼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女人却怔怔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近距离才更觉心惊。 只是他好像心情不好，紧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过，眼眸漆黑而沉重，似乎笼罩着化不开的躁郁阴沉。 女人眼里的兴趣越发浓厚，几乎是势在必得了。 光脸长得帅有什么趣儿，这种长相风流、但气质颓丧的人才真真是她的菜。 她漫不经心拨弄了一下头发，歪着头看季斯越： “礼尚往来，我喝了你的酒，不如我请你喝一杯吧？” 季斯越仍旧看着她，没说好，也没拒绝。 女人自顾自给他调了一杯酒，过程中，她能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移开过。 只是很奇怪，他好像再看自己，又好像眼睛根本没有聚焦。 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认真打量自己。 镜子中，她妆容精致，白肤红唇，眼睛被刻意化成了勾人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间，非常诱惑人。 很完美的妆容，没有任何问题。 女人又自信起来，回头去看季斯越，却对上他情绪莫辨的眼睛。 这次她确认了，男人是在看她，说得更确切一点，是在看她的眼睛，眼眸沉沦又挣扎。 女人怔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似乎……在透过她看别人。 他明明清醒地知道她不是那个人，却又无法遏制自己的目光，从那不到千分之一的相似里，狼狈不堪地寻找短暂的慰藉。 第234章 你喜欢的女人，她是什么模样 女人美艳的脸上微微出现了些许莫名的神色，她显然有些不满。 是她长得不够美吗？ 这个男人为什么在看着她的时候还想着别的女人？ 这样想着，她胆子突然大了起来，靠近季斯越，伸出涂着鲜艳指甲的手指，向上挑起他的下巴。 “帅哥，告诉我，你在看谁？” 季斯越似乎有点醉了，即便面对女人如此轻挑的动作，也没有多少反应。 他只是有些放空地看着她那双眼睛，轻声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女人一怔，望着面前男人惊艳的容颜，忽而红了脸，嗓音也软了下来。 “真的吗？” 季斯越没吭声，眼神有些迷离，额发垂落下来，落在他眼尾，滚动的喉结因为酒液而微微发红，浑身上下都透出勾引的情色气息。 女人被迷得有点神魂颠倒，又或者是季斯越之前那句夸奖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更靠近了一些，红唇几乎贴在季斯越耳畔，吐气如兰。 “你喜欢我的眼睛吗？” “让我亲你一下，我让你碰碰它，好不好？” 季斯越侧目瞟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但在女人看来，这就是默许。 她忍着激动狂跳的心脏，嘟起红唇就要印在季斯越看起来有些削薄的唇上。 却没亲上，季斯越偏开头，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女人的额头，往后一推。 “别碰我。”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女人不满地跺跺脚： “你怎么这么扫兴呀？不是刚刚才夸我的眼睛好看吗？” 季斯越似乎清醒了一些，神情更加冷淡，只说：“醉了，看错了。” 女人：“……” 她眯起眼睛：“你在想别人对吧？你是被她甩了，所以才在这里买醉吗？” 季斯越自嘲一般，扯出一抹笑，怎么看怎么有种寥落：“被甩？” “你想多了，我连追都没追，何谈被甩。” 女人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说不出的自我厌弃。 这种厌弃感出现在他这种外貌气质都绝佳的男人身上，其实是很违和的，也正因如此，反而更加性感。 女人干脆在季斯越身旁坐了下来，长腿随意搭着，短裙下的大腿白皙且皮肉丰腴。 她直勾勾地盯着季斯越，显然非常好奇有关他的一切：“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吗？” “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她是什么模样。” 从小到大，因为季斯越那张脸和他的身世，想凑上前来与他攀谈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这种上不得什么台面的酒吧里被搭话，对象还是一个明显很轻浮的女人。 但也许是这里没人认识他，又或许是他真的喝醉了，不清醒，他此刻真的有一种的强烈、无法忍耐的倾诉欲望。 他心里憋的事情太多，像个塞满空气的气球，如果不想方设法放出来一些，就会马上爆炸。 季斯越仰头灌下一杯酒，喉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显一滚。 女人的视线从那里缓缓上移，落在他开始张合的嘴唇上。 “她……是个特别好看的人，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我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那样觉得了。” 女人闻言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她怎么就不信呢。 季斯越没搭理她的话，只自顾自道： “我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很长，但我好像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 因为不曾了解，所以被人蒙蔽，一次次做错事。 “而现在，哪怕我竭尽全力向她靠近，也还是无法逃离被推远的命运。” “我有时候会有很荒谬的错觉，她明明站在我面前，却又好像，相隔千山万水。” 季斯越皱紧眉头，忽然觉得刚刚喝的酒好烈，他心被烫得很疼，眼眶酸涩，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但他生生忍了回去，在这种地方买醉掉眼泪，未免也太窝囊，太掉价。 他季斯越还没到那种没用的地步。 女人听了他的话，想了想问道：“她不喜欢你吗？” 季斯越皱眉，明显不想回答：“换个问题。” 女人：“哦。” “那她喜欢别人吗？” 季斯越：“……” 女人皱眉：“这个也不能问？那我再换一个。”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稍微安全些、不会戳人肺管子的问题。 “如果她拒绝你，你会就此忘记她，不再喜欢她吗？” 季斯越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回答。 “不会。” 他不会放弃，也忘不了她。 这才是最无解的地方。 女人似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今晚唯一看上的猎物还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痴情种子，她也是没辙了。 “干脆你去告白算了。” 女人建议道。 季斯越沉默许久，垂下头：“我不敢。” 女人惊愕：“你说什么？你这么帅到底还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你是个穷光蛋，怕人家跟着你会受苦吗？” 季斯越将头埋进手臂里，紧皱的眉头泛出丝丝苦意。 他不是穷光蛋，他有很多钱。 可那有他妈什么用，宋昭根本不会因此多看他一眼。 迟来的醉意将季斯越从头笼罩起来，他趴在冰冷的吧台上，艰难地掏出手机，给宋昭打电话。 一个又一个，从始至终没有接通过。 季斯越扔掉手机，终于忍受不住一般，五指猛地揪紧了头发，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宋昭……” “宋昭……” 他叫了一声又一声，没有人回应，他就说给自己听，语气越来越失落，越来越绝望。 女人在一旁看着他，看他始终忍着的眼泪砸在桌面上，她突然感到无言的震撼。 他得多喜欢那个女人，才会为她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这样深情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让她遇到呢？ 女人心里忽然涌现出不甘，她推了推季斯越的肩膀，见他没反应之后，弯腰向他唇边靠近。 季斯越对一切毫不知情，他薄唇颤动着，吐出几个字。 “我爱你……” 女人蓦然顿住，片刻之后，她往后退开身体。 第235章 亲我，把我咬出血，会不会 第二天，接近中午。 宋昭才从混沌昏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她像是连续完成十台高强度手术一样，全身都难受得厉害，尤其是后腰往下，简直都没了知觉。 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她试着动了一下，就又脱力摔回床上，被一双结实的结实手臂搂着腰，重新抱回去。 “难受吗？” 周妄埋头在她身上蹭了蹭，满脸神清气爽，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 他几乎一夜没睡，但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反而亢奋得要命。 恨不能现在就抱起宋昭绕着京都跑个马拉松，再叫傅知珩过来当裁判，季斯越给他们加油助威。 见他这模样，宋昭愤恨咬牙。 凭什么自己全身像被车碾了一样，这浑蛋就这么满面春风？ 但她这会儿没穿衣服，黑发披散，雪白的皮肤上泛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印痕，从脖颈一直到锁骨，腰间，甚至后背和脚踝都有。 一双眼睛更像是被水洗过，盈盈润润，眼皮还透出微微的薄红，这一眼瞪得毫无威慑力，反而让人心头火起，精神勃发。 周妄揉她后腰的手变得不老实起来，身体紧紧贴着她，每一处变化都纤毫毕现。 宋昭一脸空白，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推开正在亲吻她脖颈的某人，语调都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周妄！你是狗吗？” 把她当肉骨头似的，含在嘴里翻来覆去咬了一夜，这都还不够，现在还要来？！ 周妄赤裸的胸膛上有几道鲜红抓痕，那是昨晚宋昭实在受不了才抓出来的。 周妄这人，平时穿着衣服彬彬有礼，气质深沉，像个容貌漂亮的斯文少爷。 可一脱下衣服，关了灯，就跟解开了某种封印一样，尤其霸道过分。 他肌肉结实，双臂有力，按住一个柔弱的宋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她像只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猫，四肢摊开，跟他那无耻又强横的主人肌肤相贴，甚至纤细的手指也被分开，强行跟他十指相扣。 他抱着她，像抱着自己这辈子最爱惜、最无法割舍的珍宝，每一个垂落下来的眼神都饱含浓重的爱意。 宋昭又困又累，眼皮都在打架，周妄偏偏要逗她，一边甜言蜜语地哄，一边掐着她的腰，亲得她双眸泛出泪花。 他眼睛都发红，简直就跟狼一样。 宋昭困得受不了，想睡又睡不成，她只能睁开薄薄的眼皮，被惹怒一样，扬起手去抓他，在他身上留下好几道泄愤的痕迹。 后面周妄抱着宋昭去洗澡的时候，还很满意一样，照着镜子欣赏了好一会儿。 宋昭是真拿他没办法。 就像现在，他双手双脚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她推他打他都没用。 不得已委曲求全，选择了最后一个办法。 宋昭费力抬起两条细白的胳膊，抱住周妄脖颈，一下一下亲他喉结和下巴。 是安抚，也是讨好。 “我真的很困，让我再睡一会儿，行不行？” 周妄眯起眼睛，十分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因为那实在太舒服了。 宋昭嘴唇温温热热的，还有种要命的甜味儿，她亲吻的时候总是很青涩，像小动物一样，跟他唇贴着唇，慢慢的磨，浅浅的啄。 周妄紧绷的身体都被这样的亲昵安抚得软化下去，他点点自己的唇，示意宋昭亲他这里。 食肉动物嗜血、嗜好刺激的狼性是很难忍受的。 因而周妄说道：“重一点，把我咬出血，会不会？” 宋昭：“……” 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委婉道：“我不想喝血。” “还有我的嘴巴是肉，不是铁钩，是软的，没法给你弄出血。” 周妄忍不住笑起来，握住她纤细腰肢的手动了动，粗粝掌心摩挲着皮肤。 望着宋昭突然僵硬的脸色，他有点痞坏地问：“我的嘴唇不软吗？” 宋昭往后缩了缩，简直无言以对。 “浑蛋。” 周妄哈哈一笑，捧着她的脸亲她。 宋昭拼命躲开他的手：“你没刷牙。” 周妄：“成。” 他翻身下床，随意捞了条浴巾围在腰间，白皙的胸腹肌就这么大大咧咧露在宋昭眼前。 宋昭有些脸热地偏开视线，被周妄裹着条柔软的薄毯，像抱小孩一样，托着臀部抱在怀里，带着她往浴室里走去。 “你干嘛？” “带你洗漱，你不是嫌弃我吗？” 宋昭抱着他脖子，脸颊贴着他侧脸：“我没有。” “不过你对我家好熟悉，我好像都没告诉过你浴室在哪里。” 周往脚步一顿，随即将她往上托了托，抱稳，开口时语调如常。 “怎么没有，昨晚你哭着喊着说困的时候，不是给我指了浴室的方向吗？” 宋昭顿时哑火了，窝在他身上，好像要把自己捂死。 周妄一笑，但笑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凉。 浴室里，周妄将宋昭放在大理石洗漱台上，转而拿出她的牙刷，挤好牙膏，放在她手上。 他似乎是个对伴侣控制欲很强的人，尤其在经过昨晚的亲密无间之后，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把她照顾得舒舒服服才好。 宋昭含着牙膏，这样想着。 周妄把她的头发挽了个低马尾，跟她贴了贴额头，然后拿出跟她同款的牙刷和牙膏，开始刷牙。 浅浅的白桃香味儿在浴室里弥漫，周妄给宋昭擦了擦脸，捧着她下颌，吻她带着水珠的嫩红唇瓣。 昨晚的时候，宋昭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被亲过多少次，周妄就像患有皮肤焦渴症一样，几乎过一会儿就要来亲她。 但宋昭总是不会拒绝，在他亲过来的时候，顺从地抬起下颌，跟他接了个白桃味的吻。 一吻结束，宋昭趴在他肩膀上平复呼吸。 周妄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抱起来，放到小沙发上。 宋昭对此非常抗拒，抱着他的脖子，八爪鱼一样，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我不……很脏。” 小沙发昨晚被弄得乱七八糟，宋昭人昏昏沉沉，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 周妄勾唇，哑声一笑：“我换过沙发套了。” 宋昭这才放心，裹着小毯子去找自己的拖鞋：“我要穿衣服。” 这样坦诚相对太危险了。 周妄伸手圈住她的腰，眸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晕。 “穿我的。” 宋昭：“？” 第236章 如果我有尾巴，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宋昭疑惑：“我有衣服，为什么要穿你的？” 周妄抱着她，不依不饶：“我喜欢看你穿我的。” “行不行？” 他凑上来亲她，一下一下，撒娇一样。 周妄这个人真是十分懂得拿捏人心的，尤其懂得拿捏宋昭。 他霸道强横的时候让宋昭无法反抗，而当他顶着这么一张漂亮脸蛋向宋昭撒娇的时候，她更是拒绝不了。 “可……我家里没有你的衣服。” 周妄脸上闪过得逞的笑意：“我让人送来了，你现在就能穿。” 宋昭：“……” 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 宋昭拿着周妄递过来的衬衫，不情不愿往房间里走，周妄倚着门框看她。 他个子很高，没穿上衣，休闲裤松散挂在腰腹上，肌肉流畅华丽，只一双眼睛，饿狼一样，紧盯着宋昭。 “不想去房间，那在我眼前换？” 宋昭一秒消失，关门的声音有点大，似乎在表达不满。 周妄偏头笑了一下，喉结滚动，然而等宋昭换好衣服走出来，他又觉得自己像是作茧自缚一样，笑不出来了。 他的衣服对她来说确实很大，松垮挂在她身上。 她窈窕的身形在白色的布料下若隐若现，大腿修长匀称，脚踝伶仃如玉，勾引他的视线，欲罢不能。 宋昭走近一些，他还能看到她那段支棱出来的漂亮锁骨，连接着圆润白皙的肩膀，好像在泛光，勾引人去摸一摸，再用牙齿磨一磨。 周妄眼神发沉，全身肌肉紧绷，喉咙死死往下压，好像在克制某种勃发的焦渴。 宋昭尽量不去看他滚烫的眼，偏头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道：“我有点饿……” 话还没说完，腰就被一条修长的手臂勾了过去，周妄直接托着她的身体，将她举起来顶在了墙上。 宋昭一脸懵，无力地蹬了蹬腿，脚都碰不到地面，雪白的面颊顿时涨得通红。 “放我下来……” “周妄！” 周妄饶有兴味托着她，头埋在她颈窝，吸猫一样，狠狠嗅她身上的味道，把她本就松散的衣领都蹭得绷开，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 他感叹一样，声音哑得不像话。 “宋杳杳，你怎么长成这样啊。” 简直是贴着他的心尖长的，每一处都让他爱得要命，无法自拔。 宋昭对这个姿势无比抗拒，偏头道：“把我放下来，别闹了。” 周妄仰起头，薄唇向上牵起弧度：“亲我一下，要重的。” 宋昭无奈，捧着他的脸，很重地亲了他两下，甚至发出“啵啵”的声响。 “行了吧？快放我下来。” 周妄舔舔唇角，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来，一直走到餐厅，这才把人放下。 他早就让人送来了食物，鲜美清淡的海鲜粥，里头放了黄鱼和蓝红虾，不腥，反而让人闻得见的鲜甜。 旁边还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和甜点，两杯加了蜂蜜的青苹果汁。 周妄端起粥，吹了吹，喂小孩一样冲宋昭：“啊~~” 宋昭无奈扶额：“……你正常一点，我自己有手。” 周妄将碗放到宋昭手上，从善如流道：“那你喂我。” 宋昭：“……” 周妄：“啊~~” 宋昭举着勺子，神情复杂地给他喂了一勺粥，漂亮的脸上浮现一种极其难以言喻的情绪。 周妄将粥咽下去，问道：“在想什么？” 宋昭叹一口气：“在想我男朋友为什么这么幼稚。” “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但我真的觉得从今早开始，你就有点降智。” 周妄托着下巴，“喔”了一声：“正常的，我们男人谈了恋爱都会这样的，你看到我背后没有？” 宋昭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我要是有尾巴，现在就摇成螺旋桨了。” 宋昭：“……” “我对跨人种谈恋爱不感兴趣，你给我正常一点。” 周妄瞬间正色：“好的，女朋友大人，您要尝尝我亲手榨的苹果汁吗？” 宋昭面色不明，片刻道：“……准了，呈上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偏开头，爆发出一阵笑声。 尤其是宋昭，她几乎笑出了眼泪花，剔透的水珠沾在她长睫毛上，明眸皓齿，简直耀眼地过分。 周妄很难以自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么好笑吗？” 宋昭点点头：“嗯。” “是不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都会比较开心？” 宋昭想了想：“是。” 人和人的磁场真的是很奇怪，好像注定要互相吸引一样，每次她和周妄独处在一个空间里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放松。 那些让她感到烦扰困惑的事情，都无法再吸引她的注意力。 周妄满足地笑了笑，凑到她眼前问她：“那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宋昭险些被一口粥呛死。 她睁着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有些愕然：“有点太快了吧？” 周妄理所当然道：“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当然要住在一起喽。” 宋昭有点犹豫。 倒不是她扭捏，主要还是……她这个工作不允许她每天花费太多时间和体力在别的事情上。 如果跟周妄住在一起，她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能控制住他，更大的概率是她会屈服于他的软磨硬泡下。 因而，宋昭还是决定再抵抗一下：“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住习惯了，换地方的话，我会很难适应。” 周妄倒是很好说话，松口道：“行。” 宋昭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为什么如此善解人意，就又听他说道：“那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宋昭：“……” 周妄拍拍她脸蛋，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贴心的笑。 “放心，我哪里都能睡，不会不习惯的。” 宋昭：“……额。” 其实她并没有在担心这个。 她揉了一下眉心，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要不还是再等等，我……” 周妄突然扣住她手腕，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一双桃花眼里情意绵绵。 “我爱你。” “……” “我想离你近一点，可以吗？” 宋昭的呼吸有一瞬是暂停的。 很久之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第237章 我更喜欢你叫我先生 两个小时后。 宋昭看着一件件被安排进自己家里的名贵家具，还有塞满自己衣柜的、属于另一个高大男人的衣服，以及床头柜上镶满粉水晶的爱心相框装饰，无言地抽了抽嘴角。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这时已经穿戴整齐，一件浅色亚麻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腕间一块石英腕表，扣住凸起的腕骨。 大约是休假在家比较放松，宋昭没有穿长裤，短裙覆盖白皙大腿，整个腿部线条修长漂亮，让人移不开视线。 周妄视线在那双长腿上停留两秒，不动声色圈住她的腰，整个人几乎凑过去，贴在她身上。 “宋医生，我是过来跟你同居，而不是像个流浪汉一样借住，这意思你明白吗？” 宋昭略一偏头，避开了某人说着说着就要亲上来的唇，同时将他越来越不规矩的手从自己身前拨开，冷静道： “我明白，但这不是你现在摸我的理由，周先生。” 周妄哈哈一笑，抬手猛地将宋昭往怀里一抱，压着她将人抵到墙上，埋头就是一通乱蹭。 宋昭像养了一条大型犬一样，被蹭得头发蓬乱领口散开，毫无办法。 她瞪着大型犬本人，发觉他今天神清气爽之下，眉眼更是惊人的漂亮，高挺鼻梁贴着她脸颊，抵出浅浅印痕，长而直的睫毛好像要扑到她脸上。 美色是毒，男人的美色尤甚。 宋昭惊奇地发现，自己对待伴侣的容忍上限在奇异升高。 她一动不动靠在墙边，看着周妄蹭够了，捧着她的脸亲她，语调缠绵而充满爱意。 “我更喜欢你叫我＇先生＇，宋医生。” 不知是被他这句话激的，还是被亲的，宋昭冰白的侧颊显出一种很好看的薄红，呼吸微微不稳。 她没回答，而是伸手推开了他，漂亮的唇一张一合：“……你正经点。” 周妄沉沉地看着她，唇角上扬，整个人深情款款又压迫力极强。 宋昭被他这样盯着，总会产生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好像自己是被锁定了猎物，下一秒就会被剥光衣服，赤条条拆吃入腹。 她不动声色后退两步，转身去了客厅。 因为多了许久家具，原本空旷的客厅如今变得稍显拥挤，她喜欢的小沙发仍然保留着，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看起来成双成对，有点可爱。 这种被人强势入侵生存空间的感觉很奇妙，宋昭盯着那沙发看了一会儿，心头浮现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她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像一条孤独漂泊在海面上的船，直到现在，才找到供她停靠的港湾。 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随便找了一部医学纪录片出来看。 身后的沙发却突然下陷，周妄也坐了上来，抬手搂住她的腰，让她后背紧贴着他精壮胸膛。 他的下巴搁在她肩头，正越过她，伸手去拿遥控器。 “看什么纪录片，跟男朋友在一起，当然要看爱情片。” 他找了一部国外的爱情片，点击播放随后丢开遥控器，像抱抱枕一样抱住宋昭，整个人缠在她身上。 宋昭被迫看起了爱情片。 那其实还不如纪录片对她的吸引力大，影片还没放到三分之一，她就合上了眼睛，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周妄看着她打瞌睡，无奈一笑，心说他们家宋医生还真不愧是钢铁理科直女，爱情细胞少得可怜啊。 但宋医生闭着眼睛的样子也无敌可爱，周妄伸手托住她温热的下巴，用指腹轻轻磨了磨。 宋昭连眼皮都没睁开，随口小声咕哝了一句：“别碰……” 周妄问她：“想睡吗？” 宋昭迷迷糊糊：“嗯。” 他哄诱：“那你亲我一口，舌头伸一下。” 宋昭闻言愣了一会儿，很干脆地凑过来，捧住他的脸，红唇贴住他，很轻地舔了一下唇缝。 而后利落往他怀里一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一脸满足。 周妄哑然失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设置成屏保。 睡懒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宋昭揉着眼睛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正坐在周妄腿上，眼前是迈巴赫宽敞的后座。 她有点懵地眨了一下眼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醒了？” 周妄摸摸她脸蛋，摸到一手久睡出来的温热，给她喂了一口水。 宋昭将水咽下去，才问道：“要去哪儿？” 周妄说：“带你吃饭。” 宋昭：“嗯。” 睡醒之后，脑袋总是昏昏沉沉，宋昭重新趴回他怀里，两只胳膊松松搭在他脖颈两侧，毫无防备，软得不像话。 周妄越来越发现，宋昭的本体应该就是猫，清醒的时候总是很警惕，端着张漂亮的脸，冷淡又不容接近，惹她不高兴了还会被挠上一爪子。 可一旦跟她熟悉起来，被她划进自己人的范畴，她就会变得很乖，对肢体接触很渴求。 有时候也会有点懒，摊着柔软的肚皮，任由你摸，舒服了还会眯起眼睛，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特别可爱。 周妄眸中闪烁着痴迷和满足，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车子安稳停靠下来，林峰恭恭敬敬为两人打开车门。 宋昭打了个哈欠，周妄低头问：“抱你出去？” 在外人面前，宋昭还是不会太让他放肆的，一摇头示意自己可以独立行走，便干脆利落下了车。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六星级酒店，平常人想在这里吃一顿饭，都必须提前十天半个月预约，排队。 可周妄不需要，他是这里的老板，做什么都有特权。 菜品上得很快，香煎鱼柳，慢烤牛排，竹笙鲜虾饺，菌菇奶油浓汤，还有一份牛油果麦沙拉，芝士拼盘，一碟餐后水果。 宋昭尝了一口虾饺，味道鲜甜滋润，她眯起眼睛。 周妄仔细端详着她这会儿的表情，越来越觉得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 他吃饭速度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宋昭则是世界卫生组织都会推荐的标准健康吃法，细嚼慢咽。 等周妄都吃完了，宋昭还在慢吞吞夹虾饺，她看一眼正在喝餐后酒的周妄，不动声色加快了吃饭速度。 周妄好笑道：“慢慢吃，等女朋友难道不是身为男朋友的荣幸吗？” 宋昭：“……” 她含蓄地提醒：“男朋友，你实在很喜欢这三个字的话，可以叫人把你的名字改成这个。” 第238章 好像有人在跟你前妻求婚 周妄漫不经心道：“相比这个，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先生，或者老公。” 宋昭反问：“叫什么？” “老公。” “哎。” 周妄：“……” 他眯起眼睛去看宋昭，她忍笑忍得眼尾都是红润润一片，看起来特别漂亮。 周妄忍不住磨了磨牙，偶尔耍赖的女朋友真是让他又恨又心痒难耐。 他像被钓得不行了，沉不住气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 宋昭喝下最后一口奶油浓汤，无奈表示：“我才二十三岁……” 周妄：“嗯，正是成家立业的好年纪。” 宋昭：“……” 她委婉道：“我目前只想立业，还不想成家。” 周妄拧起英挺的眉毛：“如果我现在就要求婚呢？” 宋昭看他一眼：“你最好不要哦，不然我拒绝之后你伤心委屈，我还要哄。” 周妄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在犹豫。 他是真的很想跟宋昭结婚，外头狂蜂浪蝶太多，只有把两本红彤彤的小本本拿到手了，他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但宋昭好像不想这么早结婚，他求婚大概率也会被拒。 但换个念头一想，她也说了要哄他，怎么哄？是穿着衣服哄，还是不穿衣服哄？ 如果是后者…… 周妄白皙好看的侧脸慢慢染上可疑的红晕，他掩饰一般，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宋昭怪异地看他一眼，贴心地推过来一杯水。 周妄喝了，却还是觉得喉咙干渴，无法消解。 他看着宋昭，目光热切而充满渴望，昨晚之后，他已经食髓知味。 如果能让宋昭再这么哄他一次，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 更遑论只是求婚被拒这么小小的代价？ 一次被拒，他大不了再求一次呗，正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大获全胜，抱得美人归。 这么一想，周妄果断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瞬，准备就绪的酒店员工排队走上前，将周妄和宋昭团团围住，宋昭怀里还被塞了一束娇艳欲滴、还带着新鲜露水的红玫瑰，每一朵都是周妄粉嫩嫩的真心。 宋昭：“……” 她似乎竭力在忍，可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还真准备求婚！ 周妄手捧一个红丝绒戒指盒，在神色复杂的宋昭面前单膝跪下，盒子打开，露出一颗硕大的极品粉钻。 正是两周前洲际拍卖场，被人以四千万美金拍走的那颗，在灯光下，好像要闪瞎宋昭的眼。 周妄神情认真，他注视着宋昭，尾音华丽而十分悦耳。 “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昭：…… 她抱着花，轻轻咳了一声：“你要不先起来？我们再商量一下？” 周妄双眸含水：“我不！除非你答应我！” 宋昭被他这仿佛中二少年附体一般的恐怖模样吓得目瞪口呆，红唇张合半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霎时陷入诡异的凝滞。 不远处。 傅知珩手掌与京都警察局局长亲切一握，诚恳道：“帮我找人的事情，就拜托张局多费心了。” 张局回以一笑：“傅总放心，那就再会，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您。” 傅知珩：“好。” 张局离开的时候正路过周妄精心安排的求婚现场，出于人类好奇心的本能驱使，他抬头朝人声鼎沸处望了一眼。 主人公宋昭正试图扶起周妄：“有话好好说，你先站起来……” 周妄俊美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明显的、耍无赖的神情：“我不要，除非你答应我，或者用我指定的方式哄我。” 宋昭：“……” 女主人公看似十分无语，但她那张几乎看一眼就不会让人忘记的容颜还是让张局神经一紧。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傅知珩刚刚传过来的照片。 那是傅知珩再三恳求，让他帮忙派人寻找的宋小姐，也是他的前妻。 就长着一张跟被求婚那位女士分毫不差的脸。 张局：“……” 傅知珩被去而复返的张局一把抓住了胳膊，他神情复杂又有点难以言喻，伸手指了指前头被服务员围起来的地方。 傅知珩粗略看了一眼，了然道：“那是在求婚，这个酒店里经常发生这种事，张局不用惊讶。” 张局：“……不是，你看那对主人公，不觉得他们的脸很熟悉吗？” 傅知珩那张好看的脸上露出微妙的、敷衍的神情。 “是张局的熟人吗？那傅某便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张局：“……” 他更惊恐了，竭力清了清好像被胶水糊住的嗓子，艰难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被求婚的那位女士，好像……好像就是您要找的那位前妻？” 傅知珩：“……” 那种满不在乎甚至是敷衍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了，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所谓的“求婚现场”。 人影憧憧间，宋昭那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宛若刀刻一般，深深印在视网膜，好像要把眼球灼痛。 与此同时，宋昭与周妄的僵持还在继续。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狗血纠葛，没有人知晓两人真正掰扯的点在于——到底要不要同意用周妄提出的方式去哄他。 宋昭自然不愿意，以他那在床、上恶劣的品行，真要让他提要求，她绝对会被折腾得不轻，那种被翻来覆去磋磨的感受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换句话说，这是一桩她脑残了都不会去做的生意，绝不会松口。 周妄膝盖就像长在了地上一样，就这么倔强地看着宋昭，非常有耐心跟她耗。 只有周围被拉来的酒店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用意念无声交流八卦。 那么帅一帅哥，那么大一颗粉钻，这美女都不动心，这么长时间了连口都不松，她该不会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吧？ 该不会下一秒，就有其他男人来求婚现场当众抢人了吧？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打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波及她们这些无辜小池鱼啊？ 这个念头刚刚在女服务员心里出现，下一瞬，她就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极其高大且容颜出众的男人闯入求婚现场，沉着脸死死盯住女主人公，眼睛血红，几乎咬牙切齿。 “宋昭……” “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239章 不要在我面前说周妄坏话 几乎是在傅知珩抓住宋昭手腕的一瞬间，周妄就收起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扼住他抓住宋昭的那只手，冷冷道：“放手。” 傅知珩感到难以言说的巨大力道正捏着他的腕骨，好像要生生把他手骨扭断。 那一瞬间，在肾上腺素的强烈刺激之下，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仍旧死死盯着宋昭，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强烈的委屈和不甘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语气。 “宋昭，我以为你失踪了，被坏人掳走了，拼命找你，想要救你，结果……你一直跟他在一起是吗？” 他语气里满是被背叛的痛心，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宋昭皱起眉，只说：“放手。” 周妄也加重了力道。 傅知珩额角青筋与冷汗一同暴起，视线落在宋昭怀里抱着的玫瑰花上，被刺激到了一样，突然扬手将花甩飞了出去。 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人满身满脸，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周妄猛一咬牙，脸上显出骇人戾气。 他抬手揪住傅知珩领口，身上迫人的寒意好像要化成实质，将傅知珩扎个对穿。 “你想死？” 傅知珩知道自己打不过周妄，从小就打不过。 他家里从商，从小学习社交礼仪和商场手段，武力从来不是他的优势，尤其是在周妄面前。 但此刻，他完全被激怒了，竟然也不管不顾起来。 他反手揪住周妄衣领，两个同样个高腿长、甚至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撕开了堪堪维持的和平表象，露出深埋在那之下极端的恨意和杀意。 傅知珩眼眶发红，咬牙道：“周妄，没有你这么做兄弟的，你他妈的，真他妈无耻。” 周妄狠戾一笑，反唇相讥：“那自然比不得你。” “脚踏两条船，让她为你伤心欲绝，这些混账事难道不是你做的？” “闭嘴！” 这是傅知珩不能提的弱点和逆鳞，他不需要旁人来提醒他对宋昭的伤害，尤其这人还是他情敌。 周妄觉得没意思，使力卸下他的手，慢条斯理整了整衣领，神情桀骜，好像个让人拿他没办法的浑蛋。 他挥挥手，像打散一团没有分量的尘埃：“认清现实吧，傅知珩。” “不是我跟你抢，从始至终，都是你在做小偷。” 傅知珩身体猛然一僵。 是啊，如果不是四年前山体滑坡，阴差阳错之下，宋昭将救命恩人错认成他，他根本不会有得到宋昭青眼的机会。 那两年时间，那场婚姻，都是他从周妄手里偷过来的。 她对他所有的爱意和容忍，都只不过是错付他人而已。 而如今兜兜转转，好像命中注定一样，正确的人已经出现在她身边，甚至知晓了当年的真相，他又要怎么去跟他争，怎么有筹码跟他抢呢？ 意识到这一点，傅知珩像兜头掉进寒冰地狱里，全身都泛起好像要把人冻结的冷。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周妄擦了擦手，走到宋昭面前，牵起她的手腕，动作熟稔好像做了无数遍一样。 宋昭视线落在周妄掌心，那里安静躺着一道划痕，是刚刚挣脱傅知珩时，被他锋利的袖扣划伤的。 明明是浅到几乎看不见的一道伤，宋昭却皱起了眉。 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化被傅知珩收入眼底，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拳锤得稀巴烂，都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空茫。 他看到宋昭朝自己走过来，在距离自己一步左右的距离停住，那双深沉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清澈透明，不见丝毫当初的情意。 这一瞬间，傅知珩却想逃避。 他狼狈地想，求你不要这样看我，不要这样看我。 我情愿你恨我，恨不能我去死，也不要你用这样云淡风轻、好像已经放下一切的眼神看我。 那样的话，我会觉得，我真的完了。 “傅知珩。” 宋昭心平气和叫他的名字，傅知珩身子猛地扭了一下，似乎想就这么逃走。 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他太久没听到宋昭的声音了，又或许是被判了死刑的人也会奢求法官的一丝怜悯。 他最终还是站定在了原地，抬眸去看宋昭。 她的容颜和最初遇见时几乎没有差别，只被她这样看一眼，傅知珩就觉得自己枯竭的心脏在缓缓复苏。 然而宋昭的话很快又将他打入地狱。 她说：“这段时间，谢谢你为我担心，费心寻找我，但是——” “我要告诉你，我们完了，字面意思上的完了，彻彻底底不再有任何可能。” 傅知珩脸色瞬间惨白，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以此来平复胸口那种剧痛。 “昭昭，我……” 宋昭打断他：“还有，你把陈君提前送进监狱了，是吗？” 傅知珩蓦然噤了声。 宋昭唇角扯出一抹嘲弄：“我大约能猜到你的用意，但我不会让你如愿，她做过的事，一件不少，我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傅知珩眸色灰败，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机。 此刻，他哪怕绞尽脑汁也无法想出一个理由，来让宋昭不要对他那么残忍。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宋昭说完所有的话，牵起周妄的手，与他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拦她。 “昭昭，你讨厌我，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你了解周妄吗？你跟他认识多久？”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抢走你，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周妄停住脚步，全身肌肉紧绷，那是他被惹怒的征兆。 傅知珩甚至以为自己会被暴打一顿，像上次险些被他勒死一样。 但一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宋昭用一只手就按住了暴怒的他。 她转回头看着傅知珩：“周妄如何，不需要你来评判，我现在爱他，跟我当初跟你离婚没有关系，你不要搞错这一点。” “可是……” 宋昭却说：“我一直记着你曾经的救命之恩，对你还有一线容忍，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说周妄坏话，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恩将仇报。” 说完，她牵着周妄，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酒店入口。 而傅知珩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他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神情，似乎非常不解。 宋昭刚刚的意思是还把他当成救命恩人？ 难道周妄根本没把当年山体滑坡的真相告诉她吗？ 第240章 头纱 因着自己与宋昭的婚姻关系，周妄曾对他嫉妒得要死，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眼下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宋昭吗？ 为什么宋昭到现在仍然一无所知？周妄到底在犹豫什么？ 或者说他在忌惮什么？ 敏锐的直觉告诉傅知珩，这中间一定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那真相，或许就是他达成绝地反击的重要筹码。 与此同时，回到车上的周妄简直快要气死，要不是宋昭抱腰拦着，他真的就忍不住折返回去，把姓傅的连骨头带筋打断。 “好了好了，你淡定点，乖乖。” 周妄这人蛮力大得可怕，他生气时肌肉鼓起，更会爆发出旁人无法想象的巨力。 宋昭没办法，只能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亲他下巴。 周妄虽然脸色还很不好看，但已经十分配合地仰起头，甚至双手勾着宋昭的细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还生气？” 周妄咬牙哼了一声。 宋昭无奈：“我不是都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你了吗，怎么还生气？” 周妄简直羞愤欲死：“可他看到你拒绝了我的求婚！” 那王八蛋肯定会发挥他那该死的想象力，搞不好还会到处宣扬是他对宋昭死缠烂打，纠缠不放……虽然说事实确实是这样没错。 宋昭：“……” 原谅她无法理解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雄竞心理。 周妄扣住她腰的大掌忽然收紧，宋昭身体不稳，只能狼狈地伸手撑住他肩膀，眸中明明白白传达出疑惑。 “……周妄大小姐，你又怎么了？” 周妄眯起眼睛，虽然在竭力隐忍，但话语里酸溜溜的味道还是很浓重。 “你当时跟他结婚……是谁主动提出来的？” 这事啊。 宋昭没什么往事必须要在现男友面前隐藏的羞耻感，非常坦诚地实话实说道：“他提出来的。” 周妄好受了一点点，但很快又吃醋吃得飞起：“他提你就答应？我提你就不答应？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宋昭：“……” 她低头亲了一下他，很诚恳地说：“这事不能这么论。” “我当时同意结婚虽然有个人情感在，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从宋家脱离出去，那个时候他们一直在给我物色联姻，我并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现在不一样啊，我已经独立了，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我想先发展事业有什么问题吗？” 周妄勉强相信了这个说法，还是很在意她更喜欢谁这个问题，翻来覆去非要她回答不可。 宋昭无奈道：“你你你你你……” 周妄满意了，伸手点了一下自己薄唇，示意要亲。 宋昭很顺从地亲了他一会儿，察觉到他腰腹肌肉越来越炽热时，果断抽身离开。 周妄却禁锢着她，不让她走。 宋昭呼吸有点急促：“放我下来。” 周妄直勾勾盯着她，皮肤白如细瓷，因为亲吻，侧颊和薄唇泛起淡红，长睫毛宛若蝶翅，浅浅光晕落入那双黑色瞳孔，恍惚有种让人迷醉的隽秀。 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跟宋昭脸贴着脸蹭了蹭：“真的不可以让我提一个要求吗？” 宋昭被蹭得发痒，下意识想躲开。 周妄却抬手按住她纤薄脊背，一双雾气缭绕的桃花眼直直盯着她。 “就一个，我保证不会过分，好不好？” 宋昭深吸一口气：“你……” “宋杳杳？宝宝？老婆~~” 宋昭：“……可以。” 两个字刚出口，宋昭就懊悔地闭上眼睛。 怎么就答应了…… 周妄紧紧抱着她，脸蛋贴着她锁骨，兴奋道：“你答应了！不可以反悔！” 宋昭：“……” 能说吗？ 她现在真的很想反悔。 回到家之后，宋昭坚决拒绝了周妄一起洗澡的要求，一个人慢吞吞洗漱。 因为一直在想周妄会提什么条件，她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出去之前，宋昭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确保毫无问题之后才拉开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挡在她面前，在她吓得向后踉跄而去时，周妄猛地抬手抱起她，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自己则是单膝跪地，目光灼灼：“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你不会反悔的对吧？” 宋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妄从身后拿出一片柔软的白色薄纱，薄纱很长，像夜晚倾泻下来的月光，尾端点缀着珍珠，看起来精致而梦幻。 宋昭有些愣怔。 那竟然是……新娘结婚时的头纱。 “你……” 宋昭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瞬，周妄抬手将头纱覆盖在了她身上，她扑簌簌的长睫和漂亮的眼睛全部被笼罩在薄纱之下。 周妄目光痴迷地望着她。 宋昭身上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丝绸睡衣，薄纱覆盖上去，远远一看，竟有种她正穿着婚纱的错觉。 今晚，她是他的新娘。 周妄被这样的想法激得浑身颤抖，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下烫人的潮热。 即便眼前视线被阻隔，宋昭还是能察觉到侵略性，她觉得这样下去实在很危险。 因而她抬起手，想要把头纱掀开，却被猛扑上来的周妄缚住双腕，压在床上。 隔着轻薄的纱面，两人无言对望，片刻后，周妄先忍耐不住，低头亲她。 亲吻也是隔着头纱，他却明显很喜欢这层阻隔，着迷地吻在宋昭眼尾，鼻梁，还有微张的薄唇上。 宋昭身体轻轻颤抖着，她有点想躲。 这样太奇怪了，有种荒谬的亵渎感。 不配合的新娘，终于还是让周妄停住了亲吻的动作，他垂眸看着宋昭，她漂亮的脸隐在头纱下，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拿开吧，周妄，这太奇怪了……” 周妄却答非所问，整个人陷入一种狂热的意乱情迷中。 他轻轻问：“你是想让我帮你掀开头纱吗？” 宋昭：“你……” “好，我的新娘。” 周妄自顾自说着，将头纱掀开一个角，盖在自己身上。 头纱下隐蔽的空间内，他和宋昭额头贴着额头，亲吻也变得亲密无间。 第241章 老婆，我掉下床了 宋昭从此之后再也不能直视头纱了。 周妄那王八蛋，昨晚把她衣服都脱、光了，只用那条薄纱盖在她身上，发疯一样来回欣赏了一个多小时。 要不是看她真要生气了，他还不打算放手。 宋昭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冷着脸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周妄踹下床。 “扑通”一声，重物落地，周妄迟钝地发出一声拖长音的—— “啊……” “老婆，我掉下床了。” 宋昭：“……” 宋昭懒得理他，刚要掀开被子下床，却又被猛虎扑食般的某人扑倒在床上。 她后脑被人护在掌心里，昏沉了一会儿，才回神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今天要上班，你给我适可而止。” 周妄“哦”了一声，直接用力将她扛起来，让她坐在他肩膀上，带她去浴室。 宋昭：“……” 她一脸懵逼扶住他肩膀，深深觉得自家男朋友根本就是个刚化为人形没多久的狼，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来回搬运他的伴侣，用各种诡异的方式。 包括但不限于背，抱，扛…… 宋昭再次被放在洗漱台上，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周妄挤好牙膏，把牙刷放到她唇边。 要不是宋昭婉拒，他估计十分愿意帮她把刷牙这件事也代劳了。 两人在洗漱间闹了一会儿，周妄才在宋昭“胆敢让我迟到你就死定了”的眼神逼视下，不情不愿地退开。 二十分钟后，他开着那辆全球限量的帕加尼，卡点将宋昭送到中心医院大楼下。 宋昭回到科室的时候，把前台那些小护士都吓了一跳。 “那、那是宋医生吗？” “我是眼瞎了还是加班太久见鬼了？！” “不是说宋医生在地震里失踪了吗？大家不是还约定好筹钱给她办追思会的吗？眼前这人又是谁？！” 宋昭穿好白大褂，将长发随意用一根笔挽起来，闻言淡淡道：“谢谢关心。” “不过我暂时还没死，追思会还是算了吧，筹款你们留着买点奶茶。” 小护士们：“……” 推开办公室大门，许久不见的沈院长正背对着她，神采飞扬，唾沫横飞。 从他恨不能手舞足蹈的姿势来看，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内，他过得十分舒心。 “大家注意啊，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商讨宋医生的职位到底由谁来替代、以及云省李秘书长派发下来的那笔奖金的归属问题……” “大家也知道，宋医生红颜薄命，大概率是回不来了，所以我的建议是那笔钱就作为我们医院的启动资金，暂时由我保管。” “至于她的职位，则由王楠医生来代替，大家有没有意见？” 沈院长说完之后，却发现面前这些下属们的表情十分复杂。 真要说的话，那就是惊愕、震撼混杂着茫然空白，就跟青天白日撞鬼了一样。 沈院长皱起眉：“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人咽下一口唾沫，指指他身后：“院长，你背后……” “我背后？我背后怎么了吗？” 沈院长后知后觉往后一转头，宋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毫无预兆出现在他眼前。 沈院长：“……” 他吓得中年发福的身子一个踉跄，好险没站稳，当场摔个王八吃屎。 回神之后，他指着宋昭，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死了吗？！” 宋昭身姿笔直，白大褂一尘不染，甚至那张惊艳的脸都没有分毫变化。 她揶揄地看了一眼沈院长：“抱歉让您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您刚刚是不是说到我的职位？还有我的奖金？我没听清，您打算怎么处置来着？” 沈院长不住吞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才尴尬一笑。 “那个……我正说呢，你的职位还是你的，而且因为你在云省有重大立功表现，医院上下一致决定升你为心外科副主任医师。” 其实按照宋昭的学术成果和能力水平，再加上这次功勋卓着，她升主任都是完全可以说得过去的。 问题就在于她年龄太小了，沈院长拿着这一点不放，硬生生卡着她的上限，只让她升为副主任。 “还有你的奖金，也都是你一个人的，是秘书长给你的嘉奖，我们都觉得与有荣焉。” 说完，他带动大家一起鼓了一个虚伪的掌。 “恭喜宋副主任。” “宋副主任前途无量啊！” “年少有为呦！” “我辈楷模啊！” 众人一边虚伪地吹捧，一边忍不住拿看好戏的眼神去瞅王楠。 王楠医生平时就和宋昭不对付，嫉妒她比自己年轻却比自己厉害，也恨她得罪明大小姐，阻了自己的升迁之路。 眼下她们同去支援灾区，宋昭升为副主任，她却没有这份殊荣，心里肯定不平衡。 说不定等沈院长一走，她就会当众找宋昭麻烦。 沈院长也是这么想的，他对两人的明争暗斗十分乐见其成，捧着肚子，悠悠然离开了办公室。 他走之后，众人的视线在王楠和宋昭之间来回逡巡，十分期待一场撕逼大战的开启。 谁知，王楠竟走到宋昭身边，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你没事吧？怎么失踪了这么久？” 众人：“……” 宋昭本人也有些疑惑，但她这个人，向来是别人敬她一分，她就势必要还三分的。 闻言她回答道：“遇到些意外，好在都解决了，多谢关心。” 王楠干巴巴地点了点头，随后没话找话一样，对她说道：“恭喜你升职。” “其实你这个成就当主任都可以的，但你年纪太小了，升这么快会有争议，不过你也别气馁，以后有的是机会。” 众人：“？？？？” 不是大姐，你怎么不按剧本来？ 说好了看不顺眼呢？你怎么反倒安慰上了？ 宋昭同样满心费解，但还是承了她的情：“谢谢你。” 王楠：“不用。” 众人：“……” 第242章 你们两个之中，只有一个能活着见到周妄 下午的时候，宋昭离开医院去见了傅铮，并从他手中拿到了能够将陈君钉死的关键性证据—— 那支记录了傅爷爷死去时所有经过的录音笔。 除此之外，她还在翻倒的药瓶上查出了陈君的指纹，由此可以确定，是她抢走了老爷子的药，最终致使他心衰猝死。 宋昭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律师。 从律所出来之后，大屏上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季家出手，宋氏集团即将破产。 据知情人士爆料，季宋两家的矛盾其实早有端倪，在季家大少宴会当天，他就莫名发疯险些杀死宋大小姐，被阻止之后，又用尽一切方法对宋家施压，切断所有合作，撤出一切投资。 在这场毫不留情的单方面封杀中，宋家根本无力抵抗，最终走到破产的结局。 老牌豪门犹如参天古树，枝叶繁茂而根须纵横，如今竟然一朝衰落，令人唏嘘之余，又不由得勾起人心底更大的求知欲。 众人皆知，宋家大小姐一向与周、季、傅、裴等豪门继承人关系密切，到底是什么使得他们反目成仇，让季斯越对宋家赶尽杀绝？ 这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宋昭平淡收回视线。 季斯越这个人一向喜怒无常，上一秒还言笑晏晏，温顺可亲，下一秒就能扬起锋利的五爪，将猎物拆吃干净，血肉模糊。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去分析他的行为和动机，本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至于宋家，那早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宋昭坐上车子，准备开车回家，然而下一瞬，一辆从昏暗车库角落冲出的车却直接撞上她的，车前不堪重负，被生生碰撞出巨大的凹陷。 宋昭瞬间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震得晕过去，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四周光线昏暗，但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废弃烂尾楼。 她前额应该是受伤了，鲜红血迹早已经干涸，持续的痛感刺激着神经，令她虚弱至极。 宋昭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没找到手机，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同样昏迷的女人，在痛苦中剧烈拧起眉。 明菲菲？ 她怎么会也在这里？ 宋昭缓慢起身，走到她面前，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将人叫起来。 “明菲菲？醒醒，快醒醒……” 昏迷的女人发出一声难捱的嘤咛，睁眼看到宋昭的一瞬间，就愤怒地睁大了眼睛，扑上来要打她。 “贱人！是不是你绑架我过来？你敢这么对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宋昭拦下她打过来的手，简直被她无语笑了：“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我把你绑架过来的吗？都这个情况了，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被骂了一通，明菲菲反而清醒了一点，她抬头去看宋昭，果然见她跟自己同样狼狈。 “不是你，那是谁？还会有谁敢对我下手？” 宋昭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有点同情明菲菲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身处迷雾中，看不清真相。 在明菲菲绞尽脑汁思索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空旷的房间里传出来，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极力克制的癫狂。 “晚上好，两位。” 这声音竟然是……宋绾？ 明菲菲先是震惊，随后勃然大怒：“宋绾！你到底在搞什么？赶快把我放出去，不然我弄死你！” 宋绾语调嘲弄：“果然是明大小姐，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好，还是说你愚不可及好。” 明菲菲满脸不可置信。 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宋绾从来都是言笑晏晏，小心奉承，不敢表现出一点情绪，也正因如此，明菲才接受了她的示好，将她当成自己的朋友。 可她现在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忍不住道：“你是疯了吗？宋家已经倒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来，宋绾明显被惹怒了，声音比刚刚更加阴狠冰冷。 “行啊，我倒要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动动手指就能捏死谁。” 明菲菲：“你……”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宋绾紧跟着又说道：“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恨不得把你的头拧下来，塞进马桶里。” “你又蠢又无脑，就是个被宠坏的废物，凭什么周家认准了你做周妄的未婚妻？凭什么非要逼得我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小心讨好？你根本不配！” 宋绾越说越激动，尾音都有点变调，显得尖厉又疯狂。 明菲菲简直说不出话：“你居然喜欢周妄？你不是一直跟傅知珩暧昧不清吗？”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放任宋绾这么一个在上流社会里认可度极高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刀。 可没想到，她竟然也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处心积虑要来跟她抢周妄！ 可笑自己愚蠢，全程都被当成棋子利用。 明菲菲又恨又气，冲着四面墙大吼道：“宋绾，我要杀了你！你给我滚出来，别跟缩头乌龟一样缩着！” 宋绾悠闲道：“没问题啊，但你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能见到我。” 一直没说话的宋昭察觉到一道恶意满满的视线正穿越无形的空气，落在自己身上，如同附骨之蛆，深刻又恶毒。 “你们两个，一个是周妄的未婚妻，一个是他心爱之人，都是我的阻碍，所以，我要你们两个从此刻开始自相残杀，只有胜者才能见我，输的那个人会被我杀掉。” “规则就是如此，剩下的你们自己选吧。” 空气安静到近乎恐怖，唯有明菲菲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如同鼓点，不断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和宋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见到周妄？ 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周妄？ 她充斥着恐惧的脑海似乎被这两句话控制住了，除此之外，旁的都无法思考。 黑暗中，明菲菲直勾勾盯着宋昭，后脑才被宋昭包扎过的伤口还在隐约传达着痛意，在肾上腺素的强烈刺激下，慢慢变得蠢蠢欲动。 她缓缓拿起了一旁的砖红色转头。 而此刻，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被微型摄像头记录下来，传到宋绾眼前。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从前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明家大小姐握住砖头，像阴暗里的蛆虫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宋昭，神情狰狞宛若疯癫。 实在是太精彩了。 大小姐这副模样不让其他人看到，岂不是太可惜了一点？ 宋绾唇角勾着笑，将画面实时转播给明家和何韵。 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们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大小姐，还有你一心看中的完美儿媳妇。 第243章 宋昭妈妈，是明老爷子的小女儿 察觉到明菲菲正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宋昭拧紧了眉梢。 “明菲菲，你冷静一点，宋绾的目的就是逼我们成为杀人犯，两败俱伤，你不要中她的计。” 明菲菲恍若未闻，砖头高高举过头顶，咬牙朝宋昭砸过去。 宋昭劈手握住她手腕，用力一拧，砖头应声落地，明菲菲也爆发出一阵惨叫。 “啊！” 宋昭无比庆幸，自己这几天跟周妄学了两招，应对别人或许捉襟见肘，但对付明菲菲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菲菲以为宋昭要对她下手，脸上显出极端的恐惧，她拼命挣扎着，锋利的指甲在宋昭白皙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血痕。 宋昭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不算很重，只是为了让她清醒。 “你给我冷静点，我不会杀你，这世界上没有人值得我放弃底线，同样的，如果我今天真的为了活下去而对你下手，那我也根本不值得周妄喜欢。” “我们谁都不会死，你记清楚这一点，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明菲菲好像被说动了，脸上露出些许犹豫，手上也松了力道。 就在宋昭以为她已经清醒了的时候，她忽然伸出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紧握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碎玻璃，猛地刺向宋昭。 雪白的寒光在眼前划过，宋昭反应很快，立即侧开身体，然而锋利的玻璃碎片还是划破了她的腰部皮肤。 剧痛涌上的同时，鲜红的血液也一同喷洒出来，浸透了衣物布料。 明菲菲脸上、身上都是被溅到的血，染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显出几分诡谲的危险，她却浑不在意，只用力将宋昭往地上一推。 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拧紧眉头，明菲菲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嘶哑怪异的冷笑：“你以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周妄吗？” “宋昭，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克我，你注定要抢走我的一切，我喜欢的人，我本来完美的婚姻，甚至是……我的家人。” “家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剧痛模糊了宋昭的视线，也让明菲菲的脸变得更加扭曲。 明菲菲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挤压喉咙，听在耳朵里，简直让人鼓膜发疼。 “瞧我，都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你那个亲生母亲叫……江芙？是不是？” 宋昭竭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她脸上的神情：“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明菲菲咬着牙，神情极其痛恨。 “说起来，这一切都多亏了宋绾，她那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正是你母亲，那个在上流社会里被唾弃鄙夷的，所谓宋平章的情妇。” “可我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却是这张照片里的人我见过，在我爷爷珍藏的那本相册里，一大半都是她，那双眼睛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我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宋昭不说话。 明菲菲便自顾自咬牙切齿道：“你那位好妈妈，就是我爷爷从小被人拐走的小女儿，而你……是我的堂妹。” “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最后还要我把你当成姐妹？！” 她脸上的表情愤恨又扭曲，看起来十分恐怖骇人。 宋昭脸色惨白，好像连最后的血色都褪去了。 明明明菲菲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却匪夷所思到让人无法相信。 她妈妈怎么可能是明老爷子的女儿？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而此时透过摄像头观察着这一切的宋绾猛地咬牙，抬手切断了画面。 该死，这么大的事，明菲菲居然瞒着她，不告诉她！ 这下好了，直播画面实时同步给何韵和明家，这会儿他们都知道了宋昭的真实身份，定会出手干预。 明菲菲这个蠢货，果然不长半点脑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破坏她的计划。 而此时，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明菲菲还在居高临下看着宋昭。 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一定要隐瞒下来，谁都不能告诉，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宋昭进入明家，抢走她所拥有的一切。 更何况，若是周家知道了宋昭的身份，他们肯定不会像从前那般坚决抗拒宋昭和周妄在一起。 所以，她不仅要藏，还要在其他人察觉真相之前，彻底将宋昭解决掉。 明菲菲一步步逼近宋昭，眸中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与其说今天是宋绾逼迫她与宋昭自相残杀，倒不如说是她给了她一个下定决心的机会计和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 她现在就可以杀了宋昭，然后将一切都推给宋绾，反正她是被绑架过来的，这是事实，没有人会怀疑她，她只会以受害者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还有机会重新夺回一切，无论是家人，还是周妄。 被这样的想法驱使着，明菲菲一步步靠近宋昭，后者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她下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身后而来，将高举凶器的明菲菲一脚踹开。 那一脚踹得重，明菲菲感觉自己的脊骨都被踹断了，她无力地仰躺在地上，看到傅知珩疾步而来，俯身抱起陷入昏迷的宋昭。 他脸上的神情忧虑而惊慌，抱着宋昭的双手不住颤抖，那瞬间，他脊背都可笑地佝偻起来。 明菲菲全身剧痛，根本无法思考傅知珩为什么也在这里。 难道他也参与了这次绑架吗？ 但她没有想很长时间，疼痛迫使她双眼一翻，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宋绾闯进去，愤怒地看向傅知珩：“你在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次计划由我来执行，你为什么要出来坏我的事？” 傅知珩冷冷看着她，神情冷酷而厌恶：“我也早就说过了，你只需要让宋昭对周妄死心，不可以伤她哪怕一分一毫。” “毁约的人是你，不是我。” 宋绾无言以对，片刻后她发出一丝冷笑：“真是令人唏嘘啊，你这迟来的深情，也不知道宋昭会不会感动到痛哭流涕。”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要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这是警告。 宋绾妩媚一笑，双手攀住他肩膀，语调柔媚：“你不就是不想在宋昭面前充当这个坏人吗，所以才让我来做这一切。” “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得很好。” 傅知珩厌恶地推开她。 “你最好是。” 说来真奇怪，从前他将宋绾当成心尖月，旁人说她一句不好他都要大发雷霆。 可如今兜兜转转，时光淘沙，他意识到自己错将鱼目当成了珍珠，对宋绾便只剩下厌烦。 第244章 我要你告诉她，w到底是谁 宋昭再次醒过来时，腰上的伤口被人包扎完好，除了痛，已经不再出血，只是四周没有了明菲菲的身影，只有一个缓步走过来的宋绾。 她殷红的唇角噙着笑意，直勾勾盯着她：“你在找什么？明菲菲吗？” ”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宋绾妩媚一笑，脸上的表情带着诡异的亢奋：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自己吗？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见到我。” “而现在你见到了我，就说明是你把明菲菲杀掉了呀。” 宋昭静静靠着宋绾胡言乱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凌乱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两侧，即便狼狈，仍然是叫人触目惊心的漂亮，像朵沾了血的洋桔梗。 看似脆弱又苍白，像个美丽废物，但其实傲骨铮铮，所有试图靠近她攀折她的人都会被刺出一身血。 宋绾最恨她这副模样。 她越是平静，她就越想把她的骨头连着筋都拧断，让她也尝一尝跌落泥潭、无法脱身的滋味。 “你最近很得意吧？” 宋昭正缓着劲儿，思索着脱身的方式，却突然听到宋绾的问话声，她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了，一双弯弯的眼睛此刻冰凉又毒辣。 “你抢走了我心爱的人，他那么爱你，为了你甚至与整个家族对抗，还有傅知珩和季斯越，他们一个个的，全都与我反目，为你疯狂。” “现在连宋家也倒了，至此，我仰赖的一切全都土崩瓦解，看我孑然一身，无处可依，你是不是特别满意，特别顺心？” 偌大的空旷空间内，只回荡着宋绾恶意又尖锐的质问声，一句一句，充斥着鼓膜，令本就虚弱的宋昭更加难以忍受。 她也不打算再忍受，只直视着宋绾深恶痛绝的眼睛，向上挑起凉薄的唇角，带着点恶意的挑衅： “你在不忿什么，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应得的吗？” 宋绾指着自己，连连爆发出冷笑：“好好好，既然你跟我说因果报应，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自己的因果。” “我真想知道你在知道真相之后，还能不能露出这么轻松的表情。” 宋昭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宋绾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根绳索套住宋昭的脖颈，吐息冰凉，像条艳丽的毒蛇。 “那个w，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他的身份？” 宋昭冰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容，就是这一瞬间的空茫，使得宋绾抓住机会，将她反抗的动作压制了回去。 纤细脖颈被绳索套住，缓缓收紧，宋昭被迫仰起头，像只引颈就戮的脆弱天鹅，唇边溢出难耐的痛苦呻吟。 宋绾将绳索缠在手上，看着宋昭露出痛苦的神情，简直像是往她神经上打了一针兴奋剂，让她兴奋得都快握不住手上的东西。 “光是听到w的名字，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那要是我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你岂不是要昏过去？” 真实身份？ 宋昭不知道宋绾是如何知道w的存在的，但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决不能被她牵着走，心头那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逐渐蔓延为恐慌，缓缓占据她的心扉。 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宋绾会说出更令她无法接受的话。 而此时，外头的傅知珩看着被扼住脖颈的宋昭，突然狠狠皱起了眉，一股难言的烦躁涌上心头，在血管里来回冲撞。 宋绾这个疯女人。 他已经警告过她不准再动宋昭，她这是在干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但宋绾置若罔闻，只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镜头，喃喃道：“真是贱骨头。” “从前你爱他的时候，他对你不屑一顾，如今不爱了，他又跟条哈巴狗似的凑上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痛恨又嫉妒，不由得扯紧了手上的绳子。 宋昭被她勒得发出抽气声，见状宋绾稍微松开了一点，给她留出喘息的余地。 游戏还没结束呢，可不能先把人玩死了。 宋昭手指抠住脖子上的绳索，那动作显得十分缓慢又无力。 先是被关在这里滴水未进，再是被明菲菲捅穿腰腹，流失大量血液，她这时早已经濒临极限。 宋绾拿出手机，在宋昭眼前晃了晃。 “距离你失踪已经过去18个小时，你说周妄会不会急疯了，我替你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 说完之后，不等宋昭的回应，宋绾便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周妄阴厉沙哑到极致的声音。 “宋昭在哪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昭身子动了动，竭力想发出声音，可是宋绾一手捂住了她的嘴，断绝了她任何出声的机会。 “阿妄。” 宋绾这时的声音仍然柔情蜜意，说出来的话却让周妄整个人都僵住了，心神俱震。 “宋昭在我手里呢，我用一根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只要稍微用力，她的脖子就会断掉，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周妄似乎剧烈地喘了一口气，声音里压着无穷无尽的暴虐，只开口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别动她。” 第二句是：“你想要什么？” 宋绾笑了一下：“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那我想要你呢？” 周妄毫不犹豫：“我可以给你我的命。” 也就是说，他宁愿死也要保护宋昭，甚至死了到了地狱里，他仍然会喜欢宋昭。 这么一往情深，虽死不悔，实在是……太让人嫉妒，太让人想要毁灭了。 宋绾双眸阴毒，长久的沉默过后，忽然开口冷笑了一下。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现在就告诉宋昭，那个一直纠缠她，监禁她，令她恐惧又厌恶的男人，到底是谁？” “周妄，w到底是谁，你敢说吗？” 周妄无声咬紧了牙关。 第245章 在他的注视下，追逐另一个人长达两年 宋绾步步紧逼，像是毒蛇，咬住了人就不松口，满嘴血肉污泥也掩不住精光盛放的眼睛。 周妄始终沉默着，嗓音沙哑令人不忍卒听。 “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他是多么矜贵的人，从来身处高台，冷眼看着她为爱沉浮，为他疯狂，始终不曾多给哪怕一个眼神。 可如今，他却对着她，语气堪称祈求。 嫉妒与痛快糅合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宋绾的心脏，疯狂的血液由此泵出，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宋绾打开了扬声器，将手机怼到宋昭脸前，与此同时收紧绳子，宋昭原本惨白的脸色顿时涨红。 急剧缺氧使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肌肉痉挛不受控制，痛苦的呻吟声在溢出唇边的一刻，被宋昭咬紧唇齿，生生憋回去。 她不愿在周妄面前流露出脆弱。 宋绾偏偏不让她如愿，一点点加重力道，非要让她叫出来不可。 宋昭骨头硬得很，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可急促混乱的喘息还是叫神经紧绷的周妄觉察到了端倪。 这一刻，他几乎是在哀求：“你别动她。” 宋绾厉声道：“那你现在就说！w到底是谁？！” 宋昭双手扯住脖颈上的绳索，混乱的思绪像是被蛮力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夜晚刺骨的寒风吹拂进来，让她生生打了个寒噤。 宋绾为什么一定要周妄告诉她w的身份？ 她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恨极又痛快的神情？ 问题是线，凌乱缠在一起，却总有找到头绪的一天，宋昭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真相面前，强烈的不安却拖拽着她，令她踌躇，不敢向前。 可周妄压抑到极致的声音确是比夜风穿透力更强的存在。 他嘶哑道：“是我。” 宋昭蓦然怔住。 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潮水般褪去了，眼前一阵阵荒谬的晕眩，宋绾明明没有收紧绳子，她却觉得喉管收缩痉挛，让她止不住想吐。 周妄怎么会是w？ 他怎么可能是那个令她恐惧又厌恶的人？ 那个男人，跟他在山洞里相识，这么多年一直监视她，跟踪她，魔鬼一般，甩不掉，挣不脱。 可周妄明明是半年前才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两个人分处在天平两端，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可是宋昭，你仔细想想，他们两个真的没有任何相似点吗？ 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在此刻重新跃入脑海。 两人都知道她不会穿高跟鞋，对她同样偏执疯狂的占有欲，身上几乎如出一辙的气味。 还有跟季斯越一起被困山洞的那一次，她明明记得抱她出去的人是周妄，可醒来后却变成了那个男人…… 那些不愿深想的种种异常，像一条条被命运串联在一起的线，由宋绾这个推手轻轻一扯，便将真相成串连根拔起，血淋淋地摊开在宋昭眼前。 这一瞬间，她徒劳地张嘴，却发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声音。 宋绾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只觉得心中畅快，她几乎克制不住狂乱的笑意。 “真是太搞笑了，宋昭，你以为的救你于水火的爱人，其实正是施加痛苦与折磨的源头，你自己看看，你可不可笑？” 宋昭那双浅色的瞳孔看向宋绾，她疯癫的模样印在她脑海中，像一团冲她龇牙咧嘴的鬼火，烧得很旺，却浇不熄困惑。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有关w的一切。 这个问题，宋绾早有预料，她指着自己，神情突然变得极其暴虐。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四年前，山体滑坡，你被困在下山的途中，险些命丧黄泉，那时，有一个人用一双被树木碎石割得鲜血淋漓的手将昏迷的你抱了出来。” 宋昭眉眼渐深。 这些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绾只恶意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没有人知道救你的人是谁，只有我，事故发生的时候，我被傅知珩先一步救出来，送进了医院里，正是在那时，我看清了救你那人的脸。” “宋昭，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宋昭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宋绾此时提起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救她的人是傅知珩，这件事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可宋昭这样想着，却对上了宋绾恶意满满的脸，她心里突然打了个突，一股难言的凉意席卷全身。 不，不是傅知珩。 救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傅知珩！ 到底是谁，还会有谁那样拼命救她出险境？ 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却被男人生涩喑哑的嗓音打断。 周妄道：“别说了。” 宋昭眼里的泪突兀落下，砸在地上，泅出一小片水痕，水痕中，映出她通红的双眼。 果然，还是他。 为什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要撒谎，要骗她救她出来的人是傅知珩？眼睁睁看着她将情感错付他人？ 宋昭抬头看向宋绾，她仿佛就在等她这个破碎又疑惑的眼神，竟是一下子笑了出来，边笑边点头。 “你猜到了吗？就是我啊。” “是我买通护士，隐瞒了周妄来过的事实，顺便留下了傅知珩的名字。” “当你脱离危险，四处询问，最后知晓救命恩人是傅知珩，你那瞬间的眼神让我意识到，我成功了，你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跟周妄有任何可能。” 说着，宋绾陷入一种诡异的狂喜中，她双眼迸射出诡谲的精光，笑声如同利刃，寸寸划破宋昭的皮肉。 她痛得几乎站不起来，大脑却如同被下了指令，让她一遍遍回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救她的人，那双颤抖的、被鲜血濡湿的手，他狂乱的心跳，颤抖的声线，再往上去是周妄那张仓惶心痛的脸。 明明那样清晰，那样深刻，宋昭伸出手，指尖即将触上那张深刻的容颜，下一瞬，却被一双无形的手拖拽，拉远，直至周妄的脸被恶意扭曲，变形，最后彻底变成傅知珩。 因为宋绾的插入，周妄存在的痕迹被硬生生抹除。 两天后，她从医院里醒来，千辛万苦寻找到的救命恩人却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傅知珩。 至此，她情感错付，在周妄的注视中，无怨无悔地追逐另一个人，长达两年之久。 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看着自己舍命救出来的心上人喜欢上自己的好兄弟，甚至跟他结婚，整整两年。 甚至在见面时，还要在她陌生且防备的眼神里，自嘲又痛心地叫出一句“嫂子”。 宋昭根本无法想象他经历过的隐忍和痛苦，钝痛重重敲击在她心脏上，让她几乎忍不住蜷缩。 即便看不到，周妄也不忍她痛苦，沙哑道：“对不起，不是你的错。” 是他被欲望和贪念吞噬，行差踏错，给她带来那么多恐惧和伤害。 没有人知道，欲望被满足的同时，她惊恐而憎恶的视线又有多么令他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可他更痛心的，却是此时此刻，宋昭身处险境，她或许还在期待他能够将她救出苦海，为他咬着牙苦苦支撑。 可偏偏在此刻，得知一切的真相，她该有多失望，多难过。 周妄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崩溃。 第246章 我没有想过不爱他 两个人的挣扎就好像是催化剂，将宋绾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和报复欲点燃了。 她忽然亢奋地收紧绳索，看着宋昭痛苦皱眉，逼迫道：“说，说你恨他，现在就说！” 宋绾将手机凑近宋昭，几乎就贴在她脸上，她甚至能听到周妄忽然咬紧牙关的声响。 宋昭仰着头，因为缺氧和疼痛，惨白的脸色变得通红，随后青紫，额角淡青色的血管寸寸绷紧，跳动，口腔里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 不说，就是不说。 宋绾神色狰狞，几乎是在怒吼了：“说！” 宋昭被她在地上拖行着，长发凌乱，手指被坚硬的地面擦刮出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她仍然不愿意屈服。 宋绾苦心安排这一切，无非是想要报复，想要看她和周妄痛苦。 如果她今天注定会死在她手里，那这通电话将会是她留给周妄的最后声音。 心爱之人在眼前惨死，留给自己最后的话却是她恨他……周妄绝对承受不住，他会疯。 宋昭心里确实有恨，因为周妄对自己的隐瞒和不坦诚，可说她懦弱也好，头脑昏聩也好，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周妄难过了。 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绾逼视着宋昭，眸中闪烁着荒谬的执着和恨意，就好像是陌路之人，拼上一切也要拉自己平生最恨的人一起下地狱。 可凭什么呢。 从年少最初的相遇开始，她就一直活在她安排好的悲剧命运里。 被众人误解，错爱上本来不该爱的人，被辜负，被弃若敝履，甚至最爱的人也被人拿来当棋子…… 该下地狱的人，明明是她自己。 无形的力量涌进身体，宋昭双眸冰冷，忽然劈手夺过了宋绾手上的手机，在后者愤怒至极的怒吼中，一字一顿对电话那头的周妄说道： “周妄，你听着我的话。” 周妄的声音已然开始哽咽，胡乱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宋杳杳，你听她的话，你恨我好不好？你恨我好不好？” “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让自己受苦，我真的……会疯……” 他语气劈裂，声带都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拉扯着，几乎字字泣血。 宋昭原本不安的心脏却奇异地被安抚下来，她语调带着点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透过听筒，传到周妄耳朵里。 “我不恨你，周妄，我不恨你。” 周妄猝然崩溃了。 宋昭的嗓音仍然温和又坚定：“我们两个，谁又没有犯过错呢，但我不能再让你因为我受委屈了。” “听我的，周妄，好好活下去，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说着，在周妄绝望嘶哑的声音中，宋昭扬手将手机摔碎在地上。 看着宋绾露出满脸震惊错愕的神情，宋昭却只觉得畅快。 “你要借我的手伤害周妄，我偏不让你如愿，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计划宣告失败，宋绾几乎要抓狂：“贱人！我看你是找死！” 她将绳索绕在机器上，恶狠狠按下按钮，下一瞬，机器运转，连接在宋昭脖颈和机器上的绳索圈圈缠绕，缓缓收紧。 宋昭的身体被绳索带动着向后拖，脸上却没有多少恐惧的神色，只是很疲倦、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总归是没来得及见周妄最后一面。 只希望下一辈能来得快一点，不要让他等太久。 宋昭漂亮的眼睛渐渐蒙上水雾，看不清晰，死亡的阴影将她笼罩，她闭上了眼睛。 机器却很久都没再有动静，她的身体似乎也停留在了原地。 是宋绾按下暂停了吗？ 宋昭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傅知珩满脸汗水、咬牙坚持的脸。 他站在她和机器中间，用双手紧紧抓住绳索，为她留出喘息的空间。 为了抵抗机器带动的巨大力道，绳索已经深深没入他掌心，淋漓的鲜血很快沾湿了绳索，往地面上滴去。 宋昭双眸错愕，这一刻，她能清晰看到傅知珩的表情，痛心，而又万分愧疚。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对不起。” 宋昭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是你在救我啊。 下一瞬，宋绾爆发出的强烈怒吼声解答了她的疑惑。 “傅知珩！你在干什么？！明明是你将周妄是w的证据交给我，让我操作这一切，使宋昭对周妄死心，你现在又跑出来装什么好人？！” 宋昭看向傅知珩，后者因为心虚，不敢对上她的眼神，只咬牙对宋绾怒吼道： “我他妈有没有警告过你，让你不准对宋昭出手？！你又是在干什么？！” 宋绾冷笑一声：“你这是在怪我言而无信？” “傅知珩，你还真是记仇不记恩，你也不想想，四年前如果不是我在医院里留下你的名字，你能得到宋昭这么多年的喜欢吗？你能跟她结婚吗？！” 再度提起这件事，傅知珩脸上浮现深深的懊悔和难堪，骄傲如他，让他承认他是偷了别人的身份，那真是比往他身上捅刀子还要让他痛苦。 他嗓音沙哑到近乎粗粝：“是，这一切都是我从周妄手里偷来的。”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做！是你在背后促成这一切！” 他整个人陷入空茫和痛苦中：“如果不是你，我本可以和宋昭有另一种相识相知的开始，那样的话，宋昭或许就会对我……就会对我……” 和现在不同。 他不必偷窃这份功劳，宋昭会喜欢上真正的他，而他从最开始就会好好珍惜她。 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太过渴望，傅知珩双眸都要涌出热泪来。 宋昭静静看着他，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伤痕累累的手上，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不会的，傅知珩。” 傅知珩突然怔住，几乎是狼狈不堪地回头看向宋昭，她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厌恶，而是一种让人心慌的温和。 她坦诚道：“如果没有最开始的误会，我没有将救命恩人错认成你，我和你根本就不会有相识的机会。” “换言之，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真相宛若兜头一桶冰水，将傅知珩淋得牙关都在抖。 “为什么？因为周妄吗？” 宋昭没有否认，这激怒了傅知珩，他忽然就红了眼眶。 “可他骗了你！他用另一种见不得光的身份胁迫你，囚禁你，你怎么还可以对他这么宽容？这对我不公平！” 他的声音崩溃又委屈，是以往从不曾出现过的。 宋昭无奈地笑了一下，有点虚弱，又很坚定：“可能有点不公平吧。” “但很抱歉，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想过要惩罚他，要讨厌他，可我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放弃爱他。” 第247章 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 傅知珩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显出一种类似孩童的空茫和难过。 他忽然就不知道自己坚持这么久的意义在哪里，一直费尽心机追寻的人，明明在一开始就被他弄丢了，终其一生，再也不会有重新找回来的可能。 那他做这一切，甚至与宋绾合谋，这一切又有什么价值呢？ 宋昭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露出一个安慰的浅笑。 她说：“走吧，傅知珩。” “你不用为我这样的，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傅知珩突然露出一个苦笑。 从前他一直安慰自己，宋昭后来喜欢上周妄，是因为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周妄对她伸出了援手。 那是由感恩转换成的感情，本质是为了报答。 可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真相，宋昭从来不是会把感恩和感情弄混淆的人，她和周妄在一起，无非因为她爱他。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看清了这一点，他就能轻轻松松放开手，任由她被宋绾拖进地狱里吗？ 不可能的。 傅知珩突然朝着宋昭露出一个笑。 那是一个真正没有任何目的的、纯粹发自内心的笑，宋昭似乎看见了故事最开始的那个少年。 没有任何误会和阴谋，那个最初遇见她，不由自主露出惊艳笑意的傅知珩。 “我不走。” 他说。 “我还是喜欢你，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宋昭半晌无言，只愣愣地看着他将绳索缠在手上，而后用力往她的方向扯。 他想将绳索扯断，让她自由。 宋绾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这些疯子，一个个的，全部被宋昭迷惑了心神，竟然真的想为她去死。 既然如此，她就成全他，让他跟她一起下地狱，到地狱去做一对阴间鸳鸯。 宋绾冷笑着，按下了按钮。 机器再次启动，一种比之前更为强盛的力道席卷而来，傅知珩只觉得自己双手被利刃切割而过，发出难以承受的骨节迸裂声。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喉管溢出竭力忍耐的声音，傅知珩能感受到自己和宋昭都在被机器拖着往前。 这样下去，宋昭会被卷进去。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傅知珩几乎是用命在搏，掌心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不要钱一样飞溅在地上。 在她身后，宋昭几乎能听到他牙关紧咬发出难以遏制的声音。 他快要到极限了。 宋昭竭力看向傅知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那么可怕。 “你放手吧，傅知珩，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傅知珩咬牙：“不、放。” 宋昭伸出手，扯住他的风衣一角，轻轻晃了晃：“你不要再闹了。” 傅知珩骤然湿润了眼眶。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每次他喝醉了，都会对宋昭说一些很过分的话。 那时宋昭很受伤，却又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就会这样扯扯他的衣袖，用那双仿佛浸了水的眸子望着他，让他不要再闹了，不要再说那些伤她心的话。 傅知珩喉结攒动，脊背隐隐颤抖。 “昭昭，我……” 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下一瞬，宋昭竭力撑起身体，将他往外重重推开。 傅知珩毫无防备，踉跄后退两步，仓惶的双眸中映出极端的恐惧。 “不！” 他几乎失声尖叫起来，整个人不管不顾往前冲，想要抓住即将卷入机器的宋昭。 “昭昭！” 正在傅知珩心神俱裂时，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破门而入，一把拉住绳索，反手用力往后拽。 那股巨力令原本稳如泰山的机器都晃动了一下，顺畅的运转开始卡顿起来。 突然的变故令现场陷入一片静默。 直到宋绾怒极的吼声划破一切，震撼鼓膜。 “周妄！周妄！！！” “你为什么要救她，我恨你！我恨你！！！” 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烂尾楼里，回声一遍遍，掠过每个人的耳廓。 宋昭在睁开眼睛之前，便已经感受到那道灼热心痛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温柔逡巡过每一个角落，抚过每一道狰狞未愈的伤口。 “宋杳杳……” 宋昭睁开眼，看到周妄半跪在他身前，俊美的面孔一片惨白，握住绳索的双手开始皲裂，流血，但他不曾分给半个眼神。 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了，一双猩红的桃花眸只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似乎生怕她在眼前烟消云散。 宋昭还没说话，眼睛里先一步落下泪来，苍白的唇轻轻颤了颤，最终也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周妄……”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把周妄眼泪叫了出来，他喉头攒动着，一眼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宋昭抬手摸了摸他通红的眼尾，轻轻道：“别哭。” 周妄从来是个流血不流泪的人，骨头很硬，心肠更硬，何韵还曾开玩笑地笑，她家这孩子上辈子怕不是个修无情道的，这辈子才如此冷心冷情。 可此刻，他看着宋昭，真是恨不得把这辈子都不曾流下的眼泪流干了不可。 宋绾看他这模样，只觉得一股嫉妒的狂火直冲脑顶，将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都熔断了，化成飞灰，在大脑中来回翻滚。 杀了他们。 现在就杀了他们。 她去按按钮，想要将机器再次启动，可肩膀却被人猛力按住，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她被人反剪住双手，按在肮脏的地面上。 “放开我！放开我！！！” 宋绾疯狂挣扎起来，尖叫怒骂从她口中倾泻而出，但那注定只是徒劳。 她挣不脱，便只能更癫狂更刻薄地去骂：“宋昭！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呜！” 她说不出话了，一双定制皮鞋踏着她肩膀，生生将她的脸踩进了肮脏的地面里，缓缓用力碾压。 “呜呜呜……” 宋绾满嘴污泥，一边干呕一边挣扎，原本白皙的脸此刻脏污一片，配上她张牙舞爪的滑稽动作，简直就像个女疯子。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抓起她的头发，五指用力，猛地将她提了起来。 宋绾痛苦拧眉，睁开眼却看到季斯越冰冷邪气的脸，那双凤眸盯着她，似乎在打量要不要这么弄死她。 她咧开唇角：“怎么，你听不得我骂宋昭吗？” “我非要骂不可，她是贱人，婊子，我……” 季斯越忽然捏住她下巴，兜头甩了她两巴掌，明明有些小家子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干脆利落，力道十足。 最关键的是，羞辱意味拉满。 宋绾双颊高高肿起，口水混杂着血丝从唇角溢出，满脸不可置信。 季斯越阴冷扯唇：“好好珍惜你最后能开口的时间吧，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你的每一天都会痛苦得让你后悔降生在这世上。” 第248章 大结局，少年们最爱的模样 宋家彻底从京都消失的第三个月，是初春，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也是周妄与宋昭举办婚礼的日子。 三个月前那场意外，改变了许多，也颠覆了许多。 宋昭不再是宋家的私生女，她被知晓真相的明家接了回去，明霁将明菲菲送到她面前，羞愧不已地请求她原谅。 对于这位一度想杀了自己的表姐，宋昭心里并没有多少报复心理，同样的，也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将她交给明霁，让他这个亲哥哥来做出惩戒。 明霁承了她的情，将明菲菲送到了国外，狠下心没有去管她。 明菲菲倒是成熟了很多，没有要死要活，一个人在国外上学，工作，慢慢变得成熟稳重。 她有时候会写信回家，给宋昭的那一封只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人总要长大，总要成熟，有人自然而然就会完成这份过渡，有人却要用比一辈子还长的时间去适应、学习。 周家那边松口得确实很让人意外。 主要还是宋绾那场绑架，让他们看清了一直以来中意的儿媳妇、还有宋绾本人的真面目，同时也让他们为宋昭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这姑娘柔弱是柔弱了一些，但意志坚定，本性纯良，是个难得的、可以担得起铁骨铮铮四个字的女孩子。 总结来说一句话，就是配他们周妄正正好。 于是，两家趁热打铁，将两人的婚事定了下来。 婚礼在一处私人小岛上举办，岛上阳光正好，气候宜人，周边是周妄早几个月就派人种下的花，洋洋洒洒的，开得眩目又漂亮。 婚礼当天，受邀参加的宾客很多，直升机一辆又一辆，将常年静谧的小岛都变得热闹起来。 宋昭正在休息室里化妆。 她生得漂亮，眉眼精致，皮肤白皙，非常惊艳又耐看，化妆师给她上妆的时候十分小心，生怕自己多化一笔就会给这张惊为天人的脸蛋画蛇添足。 婚纱是国际名匠的手工定制款，她曾是Y国皇室的御用工匠，已经接近七十岁高龄，本不再接受任何邀约。 但宋昭去Y国交换学习的那段时间，帮她丈夫做了个超高难度的心脏瓣膜置换手术，术后恢复十分好，老人家将宋昭当作恩人，知道她要结婚，便亲自操刀，设计、制作了这件婚纱。 头纱上甚至还有老人小孙女手工制作的小花，非常有童真。 当然，也非常漂亮。 是真的漂亮，宋昭换完衣服刚出来的那会儿，来当伴娘的温乔一险些没被美晕过去。 她夸张地躺在沙发上，裴钰去国外谈生意给她带来的新款包包被压成了个瘪口的饺子。 “我说真的，你真的美得我发疯啊宝宝，你们家周先生真是抢到宝贝了，晚上睡觉都会笑醒吧？” 宋昭莞尔一笑：“你那包都要压坏了，是你们家裴先生要哭才对吧。” 她这一提醒，温乔一才慢吞吞把屁股底下的包抽出来，放在一旁，拢了拢长卷发。 “我可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一个追求者而已，他敢在我面前哭一个试试。” 宋昭摇了摇头。 裴钰之前事情做得过分，好在醒悟得还不算晚，放低身段追了很久，温乔一还没松口。 但作为好朋友，宋昭是能看出来的，温乔一对裴钰并非毫无感情。 只希望两人能尽快终成眷属吧。 半个小时后，婚礼正式开始。 舒缓悠扬的钢琴声响彻会场。 周妄牵着宋昭，那张惑人的精致容颜上始终挂着笑意。 娶到心爱的人，真的会像打了胜仗一样，原来无情的人也都变得鲜活温暖起来。 主持人问他：“新郎想对新娘说些什么吗？” 周妄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做错了一件事，甘愿用余生去忏悔，弥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还是在意他作为w，欺负她的那些过往。 即便宋昭已经多次表达过原谅，他还是耿耿于怀。 宋昭无奈笑了一下，点点头：“你知道的啊，我一直都愿意。” 周妄也笑起来，搂住新娘纤细的腰，很虔诚地吻她。 白鸽和天光一同随云远去，真心祝愿的掌声经久不绝，回荡在小岛上。 一众宾客中，有两个并肩而立的高大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两人均穿着得体，容颜俊秀，气质尊贵，只不过眼神不太友好，虽然坐在台下，但时时刻刻给人一种要冲到台前抢婚的错觉。 傅知珩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些笑意：“听说，周妄留了一只特种小队在小岛上，就是为了防止你我抢他心爱的新娘。” 季斯越刻薄评价道：“多此一举。” 傅知珩挑挑眉，忽然看向他笔直的后背，问道：“你背上的伤，还好吗？”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他们从烂尾楼撤出时，没有一个人想到地下还埋了炸药。 千钧一发之际，季斯越替宋昭和周妄挡了一下，后背严重烧伤，还做了一次植皮手术。 那些瘆人的焦烟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仍近在眼前，季斯越活动了一下肩膀，面色如常。 “挺好的，你手呢？听说伤得很重，再也没法弹钢琴了？” 傅知珩伤到了手部神经，日常活动不受影响，但一些精密的动作却明显不如从前灵活。 他虚虚收紧五指，笑意云淡风轻：“还好，我不后悔。” 季斯越：“我也一样。” 无论是喜欢宋昭，还是为她受伤。 两人同时将视线落在前方，年轻的新娘笑容温雅漂亮，过往的那些伤痛不曾改变她半分。 不管过了多久，经历多少世事沧桑，她都永远是少年们最爱的那个模样。 在潮水般的声中，两个男人最终落寞又释然地举起手，跟随人群一起鼓起掌来。 远处，海天相连，碧空如洗，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