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 第1章 都别活 梁生娣！我告诉你！小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个林家都别活！ 沈春花一手抱着大闺女，一手握着一把菜刀指着站在抽屉前的老太婆。 怒气值已经达到了天灵盖，吼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梁生娣嘟嘟囔囔的，脸上既没有被儿媳拿刀指着鼻子骂的害怕，也没有对大孙女奄奄一息的心疼。 只有对该事件的漠然和觉得儿媳妇小题大做的不耐。 你这人说话也太不讲究了，不就是发点烧吗？哪里用得着要死要活的，用冷水擦擦降降温不就行了…… 还没等她说完话，沈春花手中的菜刀便朝前甩了出去，的一声，刀锋划过梁生娣的耳边，砍进了她身后的木柜，入木三分。 几根碎发晃晃悠悠的在空中飘荡。 梁生娣的脸色终于变了，这小贱蹄子还真敢动刀！ 啊！！！杀人了！杀人了！沈春花要杀她亲婆婆了！ 梁生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的哀嚎起来。 有演戏的成分在，但也不排除是真的被吓得。 沈春花毫不动容，朝前冲了几步，只想去拿抽屉里的钱，那刀也原本是为了砍锁的。 她一点也不想和梁生娣多说废话，这老太婆你要说她真的坏，其实并没有。 但她是真的蠢，是那种活在自己世界里，并且根本听不懂人话得蠢，这年头没精神病的说法，不然沈春花觉得，这人的脑子高低是有点问题的。 经验告诉她，和梁生娣讲道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直接武力震慑，让她闭嘴听指挥就行。 上辈子是她太在乎孝道和名声了，忍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真是傻逼。 屋子角落里，她六岁的二儿子林书赶一手牵着4岁的弟弟林书超，另一只手牵着2岁的小妹林淑美。 正在努力的轻声安慰他的两个弟弟妹妹，妈妈只是着急，没有发疯，也没真杀人，你俩可千万得忍住，别哭出声来给大人添乱了…… 春花你疯了！你还真想砍了我妈！ 刚听到动静跑进门的林国庆见到这一幕差点被自己扔下的锄头砸中脚。 他匆匆拦到了自家媳妇儿和老娘中间，生怕下一秒就这家里就能见血了。 滚开！我说了！我要拿钱送大囡去医院，要是晚了！要是晚了…… 沈春花的嗓音异常嘶哑尖锐，凄厉的语调能穿破人的耳膜，在听者心底刮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会儿的她就像一个女疯子，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形同鸡窝，衣服皱得跟刚从盆里捞出来拧干，还没挂起来一般。 她整个人都在发颤，手心脚心一片冰冷，与怀里大女儿林淑英的体温形成了强烈对比。 8岁小姑娘浑身滚烫，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干裂发白，无力的依偎在母亲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妈妈的衣领。 她想张口安慰几句，让她妈妈不要慌，她没事，但实在说不出口。 她好热啊……妈妈的皮肤好凉好舒服……她好困啊…… 沈春花看着大女儿这副样子，心都快碎了。要快，一定要快，必须马上去医院，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够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林国庆看她的模样也被吓到了，想着可能是闺女烧的太厉害，他媳妇儿有些关心则乱了。 怎么突然烧得那么厉害了？早上不还好好的…… 他说着话，转身把他妈往边上挪过去，让她别挡道。又忙不迭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开抽屉锁，在里面胡乱的抓一把钱在手里。 走，我去问人借自行车，这会儿到县里估计医生都要去吃午饭了…… 不去县里！去省城！沈春花赶紧纠正地点。 林国庆一愣，省城？ 发个烧还要去省城？你俩吃饱了闲得没事干吧？ 儿子进来也只管跟儿媳妇儿说话，都没理她的哭喊，这独角戏梁生娣也不太唱得下去。 本来想歇一会儿的，没想到这俩人还要去省城医院？ 这大中午的，不在家先把饭烧了，净搞些有的没的。林国庆下午还得下地干活呢，不干活哪来的工分？没有工分，一家7口，吃啥？西北风啊？ 梁生娣也不记得刚才被那菜刀吓得腿软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想给年轻人指点一下人生经验。 去省城一个来回得多久啊！坐船要花不少钱，到了那边医院还得花钱。不挣工分还得花大钱，咱家哪来那么多钱啊！ 你俩听我的，给小英多盖点被子，把汗捂出来就行了…… 去省城！县里医院没有药！ 沈春花根本不去听这个傻老太婆的絮絮叨叨，两眼紧紧盯着林国庆，抱着闺女就往他身前逼近，刚才握刀甩刀的那只手又想往菜刀那边伸过去了。 你不去就把钱给我，我带她去！你要是也拦我…… 我拦你干嘛！她不是我闺女啊！ 林国庆吼道，两个女人都在他耳边吵着，林国庆就觉得脑袋嗡嗡，仿佛有百只鸭子在叫。 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把沈春花那只手给打开了，自己把那把卡在木柜子上的菜刀拔了出来，得扔在了地上。 走，现在就走！ 他也没问沈春花那句县里没有药的来由，只是转头看了眼闲手站边上的老娘和角落里已经一脸鼻涕眼泪的三孩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妈，今天的饭你自己做着吃吧！老二你们三个…… 他想说，你们仨要不先去大姑家待着，交给他妈，他也不太放心。 梁生娣要是靠谱，他也不至于只有一个姐姐，他俩可是差了8岁。 老二跟我们一起去，老三和小囡带上米袋先去大姑家待着，今天不一定回得来。 沈春花快速的做出安排，都不等屋里人质疑，便抱着孩子去灶间胡乱塞了一小袋米出来。 一边把米袋扔给林国庆，一边喊着老二带着弟弟妹妹跟她出门， 嘴里还不停的喊着， 快点，林国庆你快点！ 第2章 多活一天赚一天 沈春花抱着女儿坐上了船，情绪才微微稳定下来。 上辈子，就是因为一开始只当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在家捂汗擦身，多待了两晚。 发现林淑英的高烧一点都没降后，才赶往的县医院。可是去了医院也没用，病是查出来了，但是县医院里根本没有对症的药。 人发着烧去的医院，发着烧回得家，这样来回又是一天过去了。 然后林国庆再想办法让人划船送到省城医院去，又过去了两天。 五天，等到了省城，林淑英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医生说来晚了，要是早两天来就好了。 她的大女儿，她19岁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在那个没什么吃喝的岁月里，好不容易养到8岁。 因为大人们的时间耽搁，就这么离开了她。 而沈春花那时候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因为紧接着林书赶也生病了。 同样是高烧不退，差一点点也要没了。 比他姐姐幸运的是，他就医及时，还是活了下来。 那段回忆，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让沈春花觉得心脏碎裂，呼吸不过来。 即使后来人到暮年，儿孙满堂了，她依然没法越过这个坎。 那天一睁眼，看到日历上的1977的数字时，她还以为自己寿命到了，在看回马灯呢。 结果小女儿扑她怀里拿她手磨牙的时候，那痛感提醒了她，是真的。 她重生了，回到了二十七岁，回到了她大女儿还在的时候。 按理说，都混了一辈子了，她应该已经放下悲欢离合了才对。 没想到面对孩子的生死，她依然还是能爆发出上辈子和村里泼妇对骂时候的潜力。 反正已经活过一辈子了，这辈子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只要能让淑英活下来，哪怕用自己的寿命去补给她都行！ 林国庆摸了摸大女儿的额头，那烫手的问题让他眉头皱成了一道字。 回头看看乖巧坐在自己边上的二儿子，伸手捋了把他的头发。 饿不饿？林国庆问道。 林书赶点点头，又摇摇头。 饿了，但能忍。 这会儿爸妈急着给大姐看病呢，他总不能在这种时候闹着要吃喝吧。 老二向来最懂事，林国庆眼里充满了心疼，嘴里忍不住向沈春花抱怨道。 你也是，干嘛非要带上老二？还不如让他在大姐家待着，起码能准点吃饭，还能看着点那俩小的。 他们都不在，光老三一个人，就能把他大姐家的屋顶给掀了。 沈春花也心疼儿子，竹篾做的船蓬根本挡不住初春的寒风，出来的急也没记得要给他多套件衣服。 但没办法，林书赶必须得去。 他和小英老凑一块儿，让他也去检查一下。 沈春花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时隔四五十年，她都不太记得医生说的那个病的名字了。 好像是什么肺炎？什么肺炎她也说不清，反正这俩孩子得的差不多，她认为早治疗早好，没得再多受一层罪。 林国庆点点头，也算认可这个说法，他甚至觉得刚才应该把剩下两个也带来，一起去检查一下…… 算了算了，那俩猴子带上，大囡这病也是没法看了。 随即，他又想起另外一茬，好奇的问道， 你刚说，县医院没药？你怎么知道的？ 沈春花垂着眼帘，给怀里的女儿又塞了塞被角，语气平平。 前头小狗家老娘不是刚从县里回来？说是病查出来了，但是没药。 县医院医生让他们去省城碰碰运气，不然就只能回家等死了。 他老娘那病……就算去首都都难治，跟咱闺女又不一样。 林国庆忌讳的没说出人家的病名，小声嘀咕着，自家女儿就是个发烧，媳妇儿也是急傻了，什么都能跟人做对比。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就算难治，最基础的药总得有吧？明知道县医院三天两头缺药，咱们为什么还要浪费那个时间？ 万一就差那么几天…… 沈春花不敢再说下去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会的，我们大囡八字那么硬，肯定不会有事！ 林国庆赶紧给自己找补，林书赶也凑到妈妈姐姐身边，握着大姐滚烫的手老气横秋的安慰着， 姆妈，你别怕，大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会有事，弟弟妹妹更不会有事，我们一家都不会有事。 沈春花一直在强撑，从摸到淑英滚烫的额头开始到现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快一天了，终于还是在老二那稚嫩又强装成熟的话语里掉了下来。 嗯！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 交通不便利的年代，去哪儿都不方便。 省城其实离她们家并没有很远，要是开小汽车，估计一个半小时，最多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可惜，现在是1977年，林国庆和沈春花轮流抱着女儿，牵着儿子。 又是坐船，又是坐公交，又是坐三轮的，等到了省人民医院，天都快黑了。 医生！医生！夫妻俩抱着孩子急匆匆跑进医院大厅，见到穿白大褂的就拉着人喊。 医生！快救救我女儿吧！快救救我女儿吧！ 沈春花发现自己在路上的情绪安稳只是一时的，见到医生后那颗心又提了起来。 毕竟医生才是能定她闺女生死的那个。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刚好被沈春花拉住，或许是沈春花的声音听起来太过于焦急，他真的站在了原地。 看向窝在林国庆怀里的小淑英，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忙不迭的掏听诊器。 这么烫，烧多久了？ 今天早上起来就有点咳嗽了，早饭也说吃不下，就没去上学。 上午开始摸着有点热了，没到中午就浑身发烫。 沈春花跟倒豆子似的快速说了一遍林淑英的症状，这段话流畅的仿佛说过无数遍，又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肺里有些罗音，先去抽个血，再拍个胸片看一下。 他快走几步到护士台跟里面说了几句，一个护士走出来带着四个人赶去抽血室，还指挥着林国庆去收费窗口缴费。 第3章 这日子也是没法过了 轻度肺炎。 在王医生的周旋下，拖着拍胸片的医生加了一会儿班。 最终给林淑英的高烧不退得出一个定论。 就医及时，不算特别严重，先挂三瓶水，我再给你们开点药。今天晚上留院观察一晚，要是明天能退烧的话，再挂一天水，带着药回家吃就行了。 通过刚才帮忙带路的小护士那里了解到，王医生是内科专家，他今天本来是休息的，要不是自己师兄有事情要请假，他帮着来顶班，沈春花她们根本见不到他。 这会儿沈春花听到他的结论，差点就想给人跪下了。 轻度肺炎，及时就医，不算特别严重。那是不是如果当年她们也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的话，大囡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她把林书赶往前一推，“医生，您能再帮我儿子也看看吗？他跟他姐天天在一起，会不会被传染啊？” 王医生笑的一脸和气，“您闺女是细菌性普通肺炎，没那么容易传染人。” 不过他说着还是把林书赶的棉衣撩了起来，把听诊器塞进去认真听了会儿。 “肺里没有痰，”他说着还问了句，“咳嗽吗？” 小书赶摇摇头，不咳。 “但是会有鼻涕对吧？” 小书赶点点头，鼻子还会堵住。 “没事，就是有点轻微伤风，回去多喝点热水就行了，最好每天早上起来喝碗热乎乎的姜汤。小孩子的自愈能力对这种小感冒够了的。” 王医生收起听诊器耐心解释道，看着这家人也不富裕，孩子的衣服虽然穿得干净但也旧兮兮的，夫妻俩个的棉衣上还都是补丁，这钱能少花点还是少花点吧。 “病房床位可能不够了，你们要是能熬一熬，我让人在走廊里添张病床，棉被也有，这个床位费会便宜很多。” 王医生看着林书赶那瘦瘦小小的身子，有些迟疑不定，“就是这小男孩……” 沈春花赶紧谢谢医生的照顾，“没事，既然这个肺炎不怎么会传染，那他俩一张床就好了，一头一尾，被子我们自己也带了一床，够暖和了。” 医院床位永远都是紧张的，也不光是七八十年代，哪怕到了2024年，依旧有很多人需要在走廊上露宿。 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就熬一晚上嘛，两孩子都不大，挤一挤就行，沈春花和林国庆对此接受良好。 三瓶水挂下去，林淑英已经有力气扶着她妈去上厕所了，除了脸色还有点红白不定，也就个尿频尿急的毛病了。 林书赶窝在病床另一角，啃着他爹从外面国营食堂买回来的白馒头，啃得津津有味。 “姐，这馒头可真香！你多吃点，多吃才能有力气把那什么盐打倒！” 林淑英无声的抿嘴一笑，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馒头掰成两半，然后递过去，“你也多吃点，这样才能不生病。” 林书赶没接，姐姐才是病人，他要是敢拿姐姐那份吃的，保证下一秒就能被爸妈来顿竹笋炒肉。 果不其然，边上靠着站的沈春花伸手把林淑英的馒头给推了回去， “现在你才是病人，得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行，你弟够吃。” 林淑英无奈的向她妈吐槽道， “姆妈，我刚才已经吃了两个鸡蛋了，这么大一整个馒头真的吃不下去了，分给弟弟吃一点也没什么。” “那你先吃，吃不下剩下再说。”沈春花说着还给她在馒头掰开处涂了点豆腐乳。“快吃，别浪费了，这些买回来可是要添上半斤粮票的！” 其实看病已经花掉不少钱了，但索性大钱都花了，这些小钱就不要再计较了。林国庆刚才出门抓的那把钱里还夹着好几张粮票，沈春花就让他买点细粮来给俩孩子吃。 他总共买了两个鸡蛋，三个白馒头和一块豆腐乳，这些都是给俩娃吃的，他们俩大人吃的是杂粮馒头，口感比较糙，但胜在便宜，甚至都不用粮票。 不过由于出来的匆忙，除了钱和林淑英身上那床被子以外，什么都没带，林国庆又咬咬牙买了个大瓷缸。 医生说了，感冒发烧都要多喝水多出汗，还得喝热水，这没杯子可不行。 林淑英心疼父母，但也知道现在最重要是自己赶紧好起来，只有她没事了，父母才能回去上工，弟弟能喂鸡打草，自己除去上学时间还能带带另外两个小的。 想着她便就着豆腐乳大口的啃起馒头来，噎着了就喝点水，要尽快恢复才行啊！ 晚上，沈春花给床上两个睡熟了的孩子掖了掖被角，便顺着墙根坐了下来，和林国庆两人一起躲在病床后面，倒也还算温馨。 “也不知道老三和小囡怎么样了？小囡出生到现在晚上都是和我们睡的，不知道在我姐那边半夜会不会哭起来……” 林国庆还惦记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老三才四岁，最人憎狗嫌的时候，小女儿，才两岁，又是最认人，最离不开爹妈的年纪，把他俩扔在那儿，他想起来就纠结。 倒是沈春花比他看得开，毕竟也算是经历过一回了，“哭一晚上又不会怎样，回去给他俩一人煮个鸡蛋哄哄就行。” 林国庆看着她，憋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还是在深夜微微露了个头， “你今天真的是厉害了，拿刀甩我妈，又催命似的抱着孩子来省城，结果医生说什么来着，轻度肺炎。” 他咂吧了一下自己的嘴，有些埋怨沈春花的小题大做。 “轻度啊，我就不信县医院里连这么点轻度的小毛病都治不好，干嘛非得跑趟省城，这坐船就花了好多钱……” 没等他话说完，就见沈春花剐了他一眼， “你信不信，这个轻度去县医院，他也可能会让你回家自己熬一熬。然后熬着熬着就有可能变成重度！你现在说的轻松，那是因为大囡没事！要是真有什么事，哼！” 她可不会忘记，当年那个哭天喊地，差点跟着大囡一起去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林国庆往墙根底下又缩了缩，不说话了。 他感觉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媳妇儿越来越凶了，以前明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却干什么都容不得他质疑，他说一句沈春花能顶十句。 哼！倒反天罡，这日子也是没法过了！ 第4章 别人的好心不能当做是理所应当 林淑英的体温，在半夜的时候已经下降到了37度5，等到了早上，基本就退了。 白天又挂了三瓶水后，一家四口就拿着药可以出院回去了。 沈春花等林国庆交完所有费用后，才指挥着她去外面买了几个橘子回来。 “人医生好心，咱不能当理所应当。没钱给红包，买几个橘子意思一下也行，也不用多说，你把袋子放下就出来好了。” 沈春花牵着两个孩子在医院门口等着，等林国庆出来后，再一起去坐船回家。 王医生正好去上厕所了，没见到林国庆进来放橘子，等他回来看到那袋橘子还懵了一会儿。在护士站那边了解到，是昨天那一家三口后才笑着摇摇头。 “唉，这橘子给孩子们吃该多好，还能补充点维生素。” *** 林淑美已经哭了一下午了，其实昨天晚上也哭了半宿，不过她姑姑家，别的没有，就是姐姐多，她困了，挤在姐姐们中间也就睡着了。 就是白天不行，已经快一天一夜没见到父母了，这会儿拉着她三哥的衣角，贴着他哭，不肯挪动半步，也不让他挪动半步。 林书超烦闷的蹲在地上戳着蚂蚁，他也很想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但是他不能哭。 姑姑说他已经是哥哥了，是男子汉大丈夫，要给妹妹做榜样，他要是哭起来，妹妹就更加收不住了。 眼见着那窝蚂蚁都要被他整齐灭门了，他终于听到了他妈的声音。 “超超！小美！” 手里的树枝被他一下子丢在了地上，唰的站了起来。 “姆妈！爹爹！”他抓起还挂着眼泪的小妹，就往前跑，四岁带两岁，两人都跑的跌跌撞撞的，快到沈春花面前的时候，林淑美还不小心自己左脚绊右脚，一个向前就是猛扑。 沈春花眼疾手快的就接住了自己女儿，林淑美被妈妈抱个满怀，瞬间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边笑还边吹了个巨大的鼻涕泡。 “哎呦，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淑美哭的嗓子都要哑了！” 林国庆的大姐，林玉兰，手擦着身上的围裙走过来，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沈春花以前不觉得，现在再回头看，她还是得承认后来孩子们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生育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催老剂。 林玉兰一脸关切的看向站在弟妹身边一起逗着小侄女的林淑英，还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淑英怎么样？看着已经好很多了……嗯，不烫了，昨天那样子真是太吓人了，你妈都要急疯了！” 小姑娘有些害羞的叫了声姑姑，然后说自己没事了。 “医生说是轻度肺炎，去的及时，问题不大。昨天今天挂了两天水了，后面就回家吃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林国庆就站在一边，一手抱着老三林书超，一手递过去一个袋子。“大姐，我买了点橘子，给孩子们尝尝……” 林玉兰佯装生气的一手推开，“你干嘛！给我们家买什么橘子！淑英才生病呢，给他们留着吃呗！” “那不行，你得拿着，昨天要不是你帮忙带孩子，我们怎么能放心去省城医院呢！”沈春花赶紧开口，并且顺道把那袋橘子塞进林玉兰手里。 “小美那么会哭，你和姐夫昨天估计都没睡好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林玉兰本来就好说话，拿了弟弟弟妹的橘子，语气更和善了， “唉，孩子还小，离开了娘要哭是正常的。我又不用上工，一晚上睡不好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带孩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林玉兰嫁的不差，丈夫是现在村里的生产队的会计，以后等生产队解散了，还会升任村里的书记，虽说这年头都穷，但她家起码饿不着。公公婆婆生活也还能自理，能干活，没啥压力。 唯一的难处就是生不出儿子来，她家已经8个闺女了，她还在拼着想生个儿子出来，现在肚子里正怀着第9胎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大队长的职务是世袭的，生出个儿子来就能接任似的。 虽然他们家也没有亏待那8个女儿，但像他们家这样追儿子的，即便是在这个年代，沈春花在十里八乡都没见到过第二家了。 而且沈春花知道，大概是这大姑子一家命里无子，林玉兰肚子里这胎还是女儿，但是她不敢说，会有咒人家的嫌疑。 反正这是最后一胎了，后面就计划生育了，再想生也不可能了。 林玉兰这辈子好像都是在怀孩子生孩子带孩子，不用出去上工，也没空上工，家里洗洗刷刷的就够她忙的了，每天从早忙到晚，不是洗十几个人的衣服就是在做十几个人的饭。 所以她自己说反正都是带孩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还是带，到后来其实带孩子的也不是她了，她家最大的都快十八了，能帮着干活带孩子了，问题不大。 但沈春花这人，向来都是不愿意欠人情的，就像她对林国庆说的那样，人家好心，哪怕再方便，他们自己也不能当做是理所应当。 该给的，该道谢的，都还是得做到位。 “昨天……咱妈吃了什么你知道吗？”两边聊着聊着林国庆突然就想起了这茬，朝林玉兰问道， 虽然昨天走之前他有叮嘱梁生娣让她自己做点午饭吃，但他怀疑梁生娣根本没听进去。 他是真担心他妈会饿死，那老太太还真的干的出，挂着块饼在脖子上都能视而不见的事情。 说到自己亲妈，林玉兰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就给她送饭去了，送过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喊饿呢！说是中午就没吃，还说我俩都没良心，没人管她死活。” 林国庆和林玉兰兄妹俩对这个妈也是真的非常无可奈何。 他俩虽然对亲妈感情没那么深，但也不至于不孝，华夏民族融入骨血里的孝道就能使他们不可能对老太太放手不管。 但是梁生娣这人吧，真的也是一朵巨大无比的奇葩，做出来的事情，一般常人都难以理解。 第5章 巨大无比的奇葩 当年其实两兄妹中间还有两个孩子，林玉兰是她奶奶带大的，那会儿精力不够，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带孩子的，她也只能腾出手来带那么一个娃娃。 第二个据说是才出月子没几天，被梁生娣喂完奶随手扔床上的时候，扔死了。 那会儿都是石板床，硬的要命，又是没吃没喝的年头，本来就营养不良，发育不完善，脑袋磕在了石板上，当场就没气了。 第三个据说还没出月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梁生娣翻了个身，压在了婴儿身上，一晚上愣是没感觉出来，第二天起来，那小婴儿已经硬了。 虽然梁生娣后来也有解释过，那会儿她自己都饿得头昏眼花的，还得喂奶，喂完后手一直抖，根本抱不住孩子。 晚上睡觉，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昏过去。 可林国庆她奶不信，只觉得梁生娣是想把责任推到她头上，意思是她这个做婆婆的不给吃的，才造成孙儿没的。 往外宣传的版本就变成了上面那个，次数多了，梁生娣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人都没了，多说无益。 林国庆是第四个孩子，从他出生起，就直接被他爹放在了背篓里，走到哪儿，背到哪儿。 也没吃过奶，直接喝的就是米汤和番薯糊糊，这才成功活下来的。 成长过程中，也基本上都是亲爹和奶奶在照顾，林玉兰在林国庆出生那年，就已经跟她奶学着做饭了，因为梁生娣不做饭，不会做，也懒得做。 当年鬼子打进来了，大家都在逃难，梁生娣当时已经和自家人走散了，天时地利人和就逃到了这边四河村来。 林老太太想着，这破世道，随时都可能死人，自家虽然穷，但是男是女总得有个后吧，就做主收留了梁生娣，并且在征得她同意后便给自己儿子跟她摆了桌酒，就这么结婚了。 林老太太后来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便宜没好货，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食。 梁生娣这名字听着家里估计也是重男轻女的那种，但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干啥啥不会，吃饭第一名。 梁生娣不下田，说是有蚂蟥咬她；不上工，说是累得头晕；不做饭，说是怕刀切到手；不洗衣服，说是手酸；也不带孩子，家里也不敢给她带。 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揣着手去村口站着和人唠嗑，要是有把瓜子，估计嗑瓜子聊天能聊得更尽兴，可惜家里穷，没有瓜子。 林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人到暮年，也没享到什么福，还得操心自己的孙子孙女，会不会被他们亲妈作死。赶在自己临终前，把能教他们的生存技巧都教了一个遍，然后才满是牵挂的走了。 等林老太太过世以后，这个家就真的全靠他们的爹了，林家老爹这辈子就没敢停下干活的步子过，嫁女儿，娶儿媳，都是他一手攒的钱一手操办的。 就这么个可以说既当爹又当妈，在那个年代可以说能力非常可以的男人，偏偏是个十足的恋爱脑，梁生娣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所以基本上林家老爹对她算是百依百顺。 少年夫妻，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他们那会儿也没有什么离婚的说法，在一起了基本上就是一辈子，除了死亡没有任何理由能分开。 要怪就只能怪他妈林老太太当初挑媳妇儿时的眼光有问题了。 不要干活就不干，赚钱的事情他来就行了。不要洗衣做饭搞家务那就不要干，反正俩孩子也大了，可以帮忙分担事情了。 你要说这姐弟俩对梁生娣有多少感情，还真没有。战战兢兢的长大，学走路的时候就在学干活了，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要学会给亲妈做饭吃了。 林玉兰一直说她爹是被累死的，然而不管姐弟俩怎么心疼自己爹爹也没用啊，人正主可不心疼自己，人到临终，还不忘记叮嘱着自己两个孩子，记得照顾一下自己那脑子不太正常的老婆。 老爷子的原话是——“你们姆妈就是懒了点，心眼不坏的，到底是你们亲妈呀……” 梁生娣是没什么坏心眼，坏心眼需要动脑，她根本懒得动。她只是平等的无视所有人的死活，只要自己活的舒服就行了。 姐弟俩很无奈，毕竟亲爹是真的为了她俩努力一辈子了，临终遗言，她们能不听嘛！ 所以亲妈该照顾的还是得照顾，尤其是作为儿子，林国庆得带着他妈一起生活。 而作为林国庆的媳妇儿，沈春花也就很倒霉的被分配到了这么一个婆婆。 梁生娣正坐在自家大门口晒太阳呢，就见他们一家六口一起手牵手回来了，尤其是林淑英，看着走路很稳当，一点都没有昨天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撇撇嘴嘟囔道，“我就说，发个烧而已，至于那么慌嘛……” 她真心觉得，发烧这种事，捂一捂就行，出了汗热度自己就会退下去，根本不需要去医院，以前林国庆和林玉兰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沈春花的孩子金贵，那么点事就要跑趟医院。 害的自己昨天中午都没饭吃！ 昨天梁生娣拦着沈春花不让她带孩子去医院，最大的问题就是觉得自己这天要没饭吃了，还有林国庆和沈春花不出去赚工分的话，以后也要少吃到点饭。 关乎自己的肚子，她当然要为自己多争取点利益！ 林国庆赶着去小队里报到，昨天沈春花是早上就请假了的，自己则是临时托人请的假，今天得去给小队长一个说法。 沈春花则懒得理梁生娣，放下林淑美，让她摇摇摆摆的跟在自己后面当小尾巴，进屋就开始准备晚饭，刚才路上说好要给几个孩子一人做一个荷包蛋的，可不能食言了。 她让林淑英尽量坐着不要动手，指挥着林书赶去后院墙角摘菜，又让林书超去鸡窝里捡新的鸡蛋， “小心点拿，别让鸡给啄了，也别把蛋打碎了！” 她想了想又从灶间翻出一个袋子，舀了把糠追出去，塞到老三手里， “一天一夜没回来了，你奶也不可能会去喂那五只鸡，估计都要饿死了，你顺便给它们倒进槽里。” 果不其然，林书赶才把糠倒下，那几只老母鸡就咯咯咯的扑过来了，还好他蹿得快，不然非得给啄了。 趁母鸡吃着呢，林书超赶紧熟练的爬进鸡窝里去掏蛋，这窝搭的不大，很低却又有点深，大一点的孩子都摸不进去了。 沈春花吐槽过很多次了，林国庆都没时间重新搭过，只能等哪天林书超都爬不进了，再让他拆掉重搭了。 第6章 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要说沈春花上辈子的遗憾是什么，一个毋庸置疑肯定是林淑英，还有一个大概就是几个孩子的个头了。 尤其是两个男孩子，由于青春期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两人个子都不高，林书超成年后还能将将够到一米七，林书赶却连一米七都差好多。 老二本来就是埋头干活的老实性子，个子矮小让他在学校里没少被欺负，还好有林书超在，每次都能帮自己哥哥找回场子来。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她们大人也不好插手。虽然从来不问，但是心里都清楚，所以也没有阻止过老三去给他哥出头。 以前不知道，只以为就是天生这么长的，还想着她和林国庆也没那么矮，怎么这俩孩子就不高呢！ 临到老了才被孙子科普，那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为什么东北那边就都高高大大的，因为他们有精米吃，有肉骨头啃，吃进去的都是在那里的，不会跑。 沈春花都记在了心里，现在林淑英的鬼门关已经差不多闯过去了，那她不得抓紧时间给孩子们补补营养？ 从橱柜里拉出一个已经看不清花纹了的铁皮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罐子鸡蛋，那都是家里那几只老母鸡的功劳。 之前都是攒着去换钱换粮票的，现在嘛……钱总是能赚到的，鸡蛋就先吃了再说吧！ 又打开一个瓦罐，从里面捞出一小勺菜籽油倒进锅里，等油热了，便开始一个个的往下下鸡蛋。 等林国庆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一盘满满当当，还冒着油花的荷包蛋。 “1、2、3……7，沈春花，你疯了啊！咱家日子不过了吗？你煎了7个鸡蛋？？？还那么多油！” 刚才是答应了孩子吃荷包蛋的，那不也就4个孩子嘛？沈春花竟然一口气煎了7个！后院那鸡窝里也就五只母鸡吧，一天5个蛋，就她媳妇儿这吃法，还不够它们倒贴的！ 林书超正牵着小妹站边上流口水呢，闻言纠正道。 “爸爸，有时候有几只咯咯鸡一天是可以生两个的，我今天就捡了7个鸡蛋。”他骄傲的竖起一个手掌和两根手指，20以内的数字排序已经难不倒他了。 林国庆听了他的话非但没被安慰到，反而更愁了，“你昨天又没去捡，等于两天加起来才7个蛋！” 沈春花把林书赶摘来的菜洗干净切好，就着煎荷包蛋剩下的油又炒了盘青菜，正撒盐呢，对着那抠抠巴巴的丈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昨天我们不在，没人喂鸡，不吃进去哪来的蛋生！我要是就煎四个蛋，待会儿肯定有个孩子没得吃你信不信！除非你妈不上桌。” 梁生娣可不会委屈了自己，也没什么爱幼的思想，桌上有荷包蛋的话，那筷子第一时间就得先给自己夹一个进碗里。 林国庆嘴巴蠕动了两下，这点的确没法反驳，但是…… “那你煎5个不就好了，我俩又不用……” “我俩怎么不用吃了！”沈春花麻利的把菜装盘出锅，跳过林书超，递给了刚进来的林书赶，“端出去，小心烫。” 随后才转身又白了林国庆一眼， “我俩不是人吗？我俩低人一等没资格吃鸡蛋啊？家里哪点不是我俩赚工分挣回来的？就后面那五只鸡，不就是去年我们几个小队榨油，分到我俩头上一共才十斤，拿出去了一半换来的嘛！ 下地的时候不分日夜时间，割油菜的时候我割腰都快断了！你去榨油坊那边轮班回来手都快裂了！凭啥我俩就没份吃这用油菜籽榨出来的油！这油换来的鸡生的蛋！” 沈春花叉着腰骂骂咧咧的说了半天，林国庆感觉脑子嗡嗡的，耳朵边都是“的油”、“的蛋”，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嘴贱，怎么就又去惹媳妇儿不爽了。 “能吃能吃！”他赶紧哄道，“我这不是心疼嘛！我俩是挺累的，昨天也没睡好，今天补一个蛋吃吃也正常！” “不是今天！”沈春花纠正道，“以后的每一天，我们家都会做7个鸡蛋吃，孩子们需要营养长大，咱俩干活也需要营养！” 林国庆一听也哄不下去了，“不是，春花，这鸡蛋咱到时候得去换钱换粮票啊！不然家里米都不够吃……” 家里那么多人呢，虽然四个是孩子，但是村里分的粮依然不够吃，就算拿鸡蛋城里换点粮票来，也就够顿顿红薯混着米一起蒸。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只能喝红薯粥。 这还是孩子们还小，可以这么凑活，等再过几年，恐怕就这也不够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不是说说的。 “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沈春花从另一个锅里盛出几碗红薯饭来，林国庆手里塞了两碗，端菜回来的林书赶手里塞了两碗，身后的林书超和林淑美手里一人一碗， 然后自己再端着一碗饭和一盘荷包蛋往外走， “你再拿7副筷子出来，我跟你说，这吃饭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听我的没错。不过这赚钱的事情，还是得你出力气……” 林国庆无语望天，他倒是想赚钱啊！有这机会吗？真赚到钱的人现在估计坟头上的草都有老三那么高了，投机倒把的事情是这么好做的嘛！ 他媳妇儿总不会是被老娘传染了，净知道吃好的，难道不知道赚点口粮有多难嘛？！ 沈春花当然知道，她还知道这苦日子不会太久了，再过两年就改革开放了，到时候不仅可以正大光明投机倒把，家里还能分到四亩多的田，多的是机会赚钱填饱肚子。 以前没那个意识，两人只知道埋头在田里干活，虽然肚子是填饱了，但生活质量和城里好的人家比还是差很大一截。 她俩没什么本事，三孩子也没什么爹妈可以拼，在人生道路上不得不自己努力的摸爬滚打，吃尽了苦头。 这辈子四个孩子都在自己身边，她又跟算命的似的提前知道点“内幕消息”了，那不得为了孩子们也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好好谋划谋划？ 第7章 每天7个蛋 妈妈，这荷包蛋真香。 小淑美还拿不稳筷子，直接上手捧着个荷包蛋啃，边往嘴里塞还边口齿不清的说着。 “这菜也香！”老三跟着捧道，他的脸都快埋进自己碗里了。“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吃就好了！” 林国庆觉得儿子就像在说废话，“能不香嘛！你也不看看用了多少油！地主家也经不起每天这么吃呀！” “也不是不行。”沈春花认真算了一下，“等家里那坛油用完，应该就又到收油菜籽的时候了，今年分到的油，咱不拿出去换粮了，留在家自己吃，应该能用到明年榨油。” 林国庆脸都快憋红了，刚说每天要做7个蛋，现在还每天要用油炒菜，咋滴，她媳妇儿捡到金疙瘩了？ “春花啊！咱家日子还得过呢！这油不换粮，也不能当饭吃啊！” 孩子们都在，他也不能跟媳妇儿当着他们的面吵架，只能忍着气提醒了一句。 他现在甚至想要他妈也能帮着多说一句话就好了，可惜老太太对粮食怎么分配压根不关心，只要自己不饿肚子就行了，这会儿正吃的满嘴油，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空管儿子死活。 沈春花就说了一句，“我知道，到时候用钱换粮就行。” 又是用钱换粮，钱在哪里呢？林国庆那叫一个憋屈啊，看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都觉得不香了。 他把属于自己的那块荷包蛋夹到了林淑英的碗里。 “小英，你多吃点，多吃病才能好得快！” 林淑英刚把自己那个吃完，虽然还搀着，但也舍不得把爸爸这个吃了，推拒不过，又把荷包蛋夹到了林书赶碗里， “我在吃药呢，会好的。大弟也感冒了，光喝热水不够的，也要补补，大弟吃。” 林书赶赶紧把荷包蛋又夹到了林书超碗里，“我吃饱了，吃不下了，还是超超吃吧！金水爷爷说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 一个荷包蛋被爸爸让给姐姐，姐姐让给哥哥，哥哥又让给了他，林书超这会儿正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他是不是应该让给小妹啊？但是他也想吃啊…… 林书超才4岁，克制欲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他还没想明白呢，就见坐在他对面的奶奶开口了，“你们几个传绣球呢？超超你吃不吃？你不吃给我吃！” 林书超一个激灵，嘴和手都比脑快，就见他一声，“吃！”然后扔下自己筷子，把荷包蛋撕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还有一半直接给他塞进了林淑美嘴里。 梁生娣没有爱幼的心态，以至于林家几个姐妹对于尊老这件事的界限也会比较模糊。 4岁的林书超只知道奶奶平时也会跟自己抢吃的，说要吃，真的会拿走吃。他还是赶紧落袋为安的好。 林淑美人小吃的慢，才吃完自己的那个，正觉得这么快吃完了太可惜了呢，就又有半个荷包蛋进嘴了。 她赶紧用手接着，继续嚼吧嚼吧的，幸福指数五颗星。 梁生娣撇撇嘴，小滑头，一点都不敬老爱幼。 沈春花和林国庆都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碗里，憋着笑。虽然她们对梁生娣也没啥敬意，但总归不能当着人的面嘲笑不是。 *** 晚上睡觉前，沈春花半坐在床上，身边是已经摆成投降姿势睡得跟小猪似的林淑美，压低声音问还在烫脚的林国庆。 “诶，你不是说过你爷爷以前留下来了一套茶具？” 林国庆斜眼睨她，“怎么突然想起这茬来？” 他爹是他爷爷的老来子，当年，估摸着应该算是还是有皇帝的时候吧，他爷爷、他太爷爷，都是这边当地最大的地主老爷家的下人。 后来闹革命闹得凶，那一家子早早的都搬去国外了，家里带不走的东西，大件能卖的都卖了，小件也都分给了下人，当做遣散费里的添头了。 那家人家还算和善，不怎么磋磨下人，他爷爷跟在少爷身边做小厮，也没吃过什么苦，临了还分到了好几样东西，碗碟杯子笔洗都有。 不过后来鬼子、国军、土匪都一茬茬的进村，瓷器易碎，早就不知道被打破了多少。倒是那套茶具…… 因为是一整套，看着就贵，老爷子当年一拿到手，就觉得自家配不上这玩意儿，总不能用青玉杯装最次等的茶叶沫子吧？那不是埋汰了那杯子。 于是找地方藏了起来，好像还真就躲过了那些打砸抢烧的，不过他也没跟人说起过藏哪儿了，就跟林国庆他爹提起过有这么一件事。 反正前几年最乱的时候，都没被人翻出来过。林家老爹还庆幸过他爹没告诉过他地方，不然就他那点鸡心大小的胆子，估计红袖章才走到门口，他就自己招了。 沈春花生老三坐月子无聊的时候，他还当笑话偷偷讲给媳妇儿听来解闷过，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她今天又翻出来了。 “你这话去外面可别瞎说，小心没事惹来一场祸。” 他擦干脚，把盆里的水去外面倒了，进来后先是看看在门口木板床上熟睡的大囡，给她压压被角，然后又看看睡在他们床脚踏板上老二老三，嫌弃的看了眼他俩的口水，用脚给胡乱扯了扯被子，然后才上床躺下。 “你问这个干吗？” 沈春花眨眨眼，“那可是大户人家的宝贝，你不是说是玉的？你说能值多少钱？” 林国庆才躺下又想跳起来了， “你做梦呢？那玩意儿再值钱也不是咱们能碰的啊！小心被抓走游街！” 沈春花撇撇嘴，“怎么不能碰了，又不是偷来抢来的，那也是你爷爷辛辛苦苦给人干活人家给的。 ” 她也没想着现在就拿去换钱，毕竟还不稳定，到时候再给扣个倒卖文物罪，不得凉凉？ 她就是今天看到了后面那个鸡笼，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件事。 其实那套茶具一直被埋在鸡舍底下的地里，埋得还挺深的，少说得有个两三米，也不知道这个坑当年老爷子是怎么挖出来的。 还是九零年初的时候，林国庆和沈春花攒了点钱要翻盖新房，打地基的时候挖出来的。 可惜当时不知道那里有这么一盒子物件，甚至还以为是大石块，几大铲子下去，连盒带瓷的全碎了。 沈春花就想着，反正这几年不会再没事抄家了，要不先挖起来放好，值钱玩意儿得放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第8章 爷爷给我托梦了 林国庆虽然觉得媳妇儿没憋好屁，但还是想了想， “关键是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埋哪了啊，你问我问谁去？我爹都不知道！” “我知道。”沈春花认真的说道，“昨天晚上你爷爷托梦给我了。” 林国庆：？ “昨天晚上？咱俩坐在医院地板上，我爷爷还要托梦给你？”他说着都开始怀疑人生了，“那他不应该托给我嘛？怎么托给你了？” 沈春花气定神闲的说道，“可能他比较满意我这个孙媳妇吧，觉得我比你靠谱。” 林国庆傻眼，难道是因为这几年没去坟头烧纸钱，不是啊，爷爷你听我解释，这几年实在是风声太紧了点…… “那玩意儿在哪呢？”他在内心向祖宗忏悔了三秒后，还是没压住好奇，问道。 沈春花朝他招招手，让他靠近一点，等男人把脑袋凑过来以后，才在他耳边说道， “就在鸡窝下面，两米左右深的地方。” 林国庆：…… “两米？你知道我有多高吗？” 他也就是个一米七五的样子，在村里同龄人里已经算高的了，沈春花说那宝贝埋在两米深的地方，那挖下去还爬的上来吗？ 再说了，要挖个两米左右的坑，你当周围邻居都是聋子瞎子啊？ 沈春花捶了他一拳，“我又没说现在就要起出来，就是跟你通个气，咱有机会了，就往下挖一点，有那鸡窝挡着，总没那么明显。” 林国庆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不会是因为爷爷给你说了这件事后，觉得咱家有钱了，就使劲霍霍那罐子鸡蛋和油吧？诶，我跟你说啊，这东西起出来了，也只能先藏着，用也不能用，卖也不能卖的……” 他说着说着，音调就稍微高了一点，引得躺在被窝里的林淑美哼哼了几下，小拳头使劲往自己脸上招呼，一个劲的挖着。 沈春花边哄着女儿，边瞪了林国庆一眼， “说话不会轻一点啊！你当我跟你唱戏呢？！” 林国庆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闭嘴不吭声了，等小女儿再一次睡熟了以后，沈春花才继续瞎扯道， “我也没想着靠那玩意儿吃饭，就是想着爷爷既然托梦给我了，就早点起出来放着。至于钱……上次你去肃县的时候，不是说他们那边有些人在山脚下偷偷种南瓜土豆？” 林国庆点点头，“什么都有，萝卜山药也都有，夏天还有茭白！”他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想让我们学他们的样子偷着种？不行吧，院子里那点地方能有点大头青就很不错了，咱们村又没山，都是河，种点什么就能被队里发现……” “谁让你去种菜了？！让你去问他们买！” “啊？买？咱家菜还是够吃的吧， 主要是米不够……” 沈春花第一次觉得自己丈夫脑子不太会转弯，还真当是买来吃呢！ “叫你去问他们买了以后，挑到县里去卖！县里那些全靠粮票吃饭的，又没地自己种，供销社供应有限，肯定缺菜！” 林国庆看着自己妻子，终于回过味来了， “你让我去……投机倒把？” “怎么就投机倒把了?”沈春花瞥了他一眼， “家里不够吃，你去问老乡借点菜回来，想着不能白拿，所以给了点感谢费。然后发现买多了，家里吃不完，想着浪费可耻，所以打算去给有需要的人，” “然后他们思想品德都高，觉得白拿我们家的菜不太好意思，也想着给点感谢费。我推拒不过，只能收下。” 林国庆笑着帮妻子补充完了接下去的话，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可以啊！ “就是这事儿没法在白天干。”沈春花轻轻的拍着小女儿的屁股，想到的却是后来她那个小孙子。 几十年后，那一两岁的小胖墩，身上全是肉嘟嘟的，哪像小英似的，明明是最该长肉的年纪，屁股上拍起来都能碰到骨头。 她闭了闭眼，隐下心疼的目光，睁开来便只剩下了坚毅。 “白天要上工，老请假肯定会引起怀疑。而且光天化日之下去倒卖，也容易被抓。咱们就下工后再去，不能划船，要是河上遇到了人，都没地方躲。 走过去要时间，收了菜走到县里还要时间，凌晨应该就能到县里，那就太早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时间宽裕，去肃县来回的那条路上不是有座山吗？过去的时候天色还会很黑，顺便挖点笋一起带上呗！ ……家里烧菜做饭的人起得都不会晚，四五点肯定会有人去买菜了。赶在8点前要回来，稍微晚点没关系，但不能晚太多。” 沈春花坐在那，低声说个不停，林国庆都看呆了，从没发现自己媳妇儿竟然还有这种盘算，这一步一步的都给安排好了。 这些事，沈春花也是后来，老了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时候，和一群老头老太聊天回忆往昔岁月时候听来的。 不得不说，开放后，那些起家最快的人，无论是脑子还是胆子都高人一筹，何时何地都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是这种时候，也会想办法去冒险赚点钱改善生活。 这不，现在正好丰富了一下沈春花。 “前几天要多观察观察，能找到个时间规律就好，到时候我跟你轮流，你一天，我一天，不去的那天晚上还能带孩子好好睡个觉。” 其实她还想说，晚上睡觉那个，白天中午午休那会儿，可以看看能不能多去挖点笋或者下河摸个鱼也好。 后来想想还是先不说了，等她们的蔬菜生意做稳定了再说。 看了眼林国庆，发现他还在发呆，沈春花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怎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国庆猛地回过神来，刚才他已经在幻想赚到钱后去城里找人买粮票的场景了。 这会儿媳妇儿问他，他赶紧坐起身鼓掌，被瞪了一眼后，又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憨憨笑道， “好！我觉得你说的非常好！要是顺利，咱们家今年不仅有米有油，还真能天天吃7个蛋了！” 第9章 人在做，天在看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吃了早饭后，林国庆照例牵着猴子老三林书超，拎着一个大水壶去田里上工了，沈春花把小淑美放进背篓里背肩上也准备出门，她还叮嘱林淑英今天先别去上课，再休息一天。 扫地喂鸡，给院子里菜除虫的活就是林书赶一个人的了，午饭早上的时候沈春花就给闷锅里了，拿出来就能吃。 上工的人在村里是有大锅饭可以吃的，老三老四还小，吃不了多少，村里大家伙通常对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来蹭饭的事情，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每人只限带一个，多了还是会被轰的，所以夫妻俩中午总是带上最小的两个。 三月份，正是万物复苏，春耕的好时间。也是田里活最多的时候。 男人们翻地除草，女人们育苗准备移栽。 林国庆带着孩子到的时候，小队长陈金水已经站在田埂上开骂了。 “我骂你们一句畜生吧！你们不高兴！你们全都他娘的懒懒散散的蹲在地边吧，我就不高兴！” 大早上的，他比谁都中气十足。 林书超站在他爹身边，奶声奶气的喊了声“金水爷爷”。 陈金水骂人声顿时一收，低头摸了摸林书超的脑袋。 “超超来了，今天没草给你玩了，你等会坐棚下跟其他哥哥姐姐玩吧，别瞎跑。” 南方的土地没有北方那么平整，大型农用机器利用价值不高，村里没有，也买不起，所以不是翻地的不是老牛就是跟老牛差不多的男人们。而在翻土前一周，就需要对庄稼地进行除草工作。 四河村地里的草除得差不多了，今天的任务就是翻地，春耕前的翻地深度要求在30-40公分左右，一个冬天过去了，地里的土都结块了，硬得很，男人们都得花很大力气去犁。 这会儿人手一个锄头，小孩子还是站边上算了，跑来跑去一不小心被砸到怎么办？ 林书超这会儿还是很乖巧懂事的点了点头，待会儿会怎么样……那就只能待会再说了。 沈春花正背着小女儿在育苗棚里看着她负责的那块苗区，一边还和边上的王家婶子搭着话闲聊。 “春花啊，你请了两天假，那工分都快给咱们队那女霸王扣完了！”王婶子声音极轻，那话只有她和沈春花能听到。 “我闺女病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沈春花撇撇嘴，言语间也充满了不好欺负，“我是按规矩请的假，她也只能按规矩扣我分，要是瞎来！看我不去大队里要个说法！” 王婶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凑到沈春花边上嘀咕道， “你是不知道！昨天啊，银玲就被扣了半分！” 蔡银玲，她们小队最拼命干活的一个女人，整个村子都出了名的。才生完孩子一个月，就又回小队上工了，这种拼命三娘，扣她的分？ 沈春花挑挑眉，她还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上辈子这会儿，她还在忙着给女儿送县里医院呢，后来大囡不好了，老二又开始生病，兜兜转转的，等办完丧事，老二身体彻底恢复好，都快过年了。 其实她从这会儿开始，基本上就不来队里了干活了，在后面就是分田到户，小队里后来发生些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闹！”王婶子见她发问，便说得更起劲了。 “她不是还在喂奶嘛！她娘家嫂子也生了，说是没有奶，起先是喝米汤的，这两天米汤突然就不肯喝了，孩子饿得嗷嗷叫。她娘家就住边上不远，她妈就抱着孩子过来想让她来喂几口！” 王婶子说到这还往边上棚口望了一眼，确定没人过来才继续说道，语气越发的义愤填膺了。 “那会儿离中午下工时间还有半小时，银玲就出去喂了两口奶，很快就回来了，那女霸王就说她逃工，扣了半分！” 沈春花皱了皱眉，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人还有三急呢，那些逃去上厕所，一上半小时的人不去扣他们的分，银玲勤勤恳恳的干活，就因为一口奶就要扣分？ “银玲没闹？”她问道。 “怎么没闹，哭了一下午！”王婶子说起来也替银玲辛酸，“可谁叫人家是大队长的老婆呢！” 女霸王叫马凤娟，今年三十出头，生产队队长林富强其实快五十了，他上个老婆病死了，马凤娟是他的续弦，又给林富强生了一儿一女。 或许是年龄差别大了点，林富强对这个小了一轮的老婆算是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这不，明明干啥啥不行的，还给搞了个小队长做做。 当了小队长后，马凤娟那官威就摆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了市长，一天到晚端着个茶缸子走来走去，像是在巡视。 其他小队的她管不了，自己小队那几个人，可真的逮着机会就扣人工分，沈春花也被扣过几次。 不知道的还以为扣下来的工分能算在她自己头上，可实际上她也没多拿到什么好处，还处处遭人白眼，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沈春花摆弄着手里的秧苗，翻了翻眼皮，语气清清冷冷的， “人在做天在看，就她这个性子，早晚要给林富强惹点祸出来，你就看着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王婶子听了她这话，不由的在心里惊了惊，这春花的样子，怎么好像是知道点林队长家什么内幕似的。 不过她也没敢多问，好奇心害死猫，有时候老年人的老话还是要多听听的。 而是转头看向了背篓里正安安静静玩着一块木头的林淑美。 “你家淑美可真乖，不哭不闹的。”还是女孩子听话，哪像她家那几个皮猴子， “诶，淑英的病怎么样了？什么病啊？烧退了吧？ 那天早上沈春花跑来请假的时候，脸色煞白，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病的是她呢！ 退了，轻度肺炎，挂了两天水，这两天在家吃药呢。我让她在家多休息几天，别急着去上学。 王婶子赞同的点点头， 对对对，上学可以缓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她才几岁，又不急着参加高考！ 正说着话呢，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孩子们的哭声。 第10章 人命关天 她们大棚背后不远处就是一条河，连着外边的田地，这一连串的尖叫声，一听就是一群孩子的，吓得沈春花赶紧往外跑，王婶子犹豫了三秒，看沈春花出去了，她也一咬牙一跺脚的，跟着跑出去了。 才跨出大门，沈春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火花，手比脑快，直接操起了搁在棚边的一根长棍，跟着往河边冲。 就见几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连滚带爬的往里边跑，其中一个正是沈春花家的老三，林书超。 “妈妈……呜呜呜……”林书超见到亲妈后，哭的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牛牛……牛牛……” “牛牛？林二牛吗？他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沈春花嘴上问的着急，脚下也没停下往河边疾走，林淑美在她身后的背篓里被震得一颠一颠的，却愣是没哭闹。 林书超才往里边跑呢，这会儿又不得不跟着他妈往河边跑回去。 “掉水里了！牛牛掉水里了……” 沈春花和王婶子都大惊失色，跑得更快了。 由于孩子们的叫声过于嘈杂混乱，其他棚里田里的人也都被叫声引出来了。 育苗区那块还传来女霸王怒气冲冲的叫骂声， “要死啊你们！都不干活了！看热闹那么积极！谁出去了！全部扣工分！” 沈春花已经看到了河里面那颗正在挣扎的人头，她当机立断把背篓放在了树边，对着自家两个小的厉声喝道，“就在这里！一步都不准迈出去！” 林书超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呢，闻言猛然点头，一手紧紧抱住边上不怎么粗壮的树干，另一手牢牢地牵住了趴在背篓里的小妹的手。 沈春花不会水，王婶子也不会，在这种水乡农家，她俩都是罕见的旱鸭子。 还好这条河不宽，水流也不急，但问题是水深，别说小孩了，大人都在里面站不住脚。而且初春的水，冷的要命，牛牛往上扑腾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 沈春花当机立断，一边往跑下河堤，一边喊着王婶子抓住她后背上的棉袄，别放手，然后把手里的长棍递了出去。 那棍子是用来栓门的，够长，也够结实。 牛牛是大队长家的二儿子，今年也有七岁了，平时是会水的，也不知道刚才是受惊了还是抽筋了，一下子游不上来。不过现在一根长棍都快捅到他嘴巴里了，他本能的就牢牢的抓住了它。 “抓紧！可千万别松手！” 林国庆一帮男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就见到了沈春花和王婶子跟拔河似的，正在把林二牛从河里拖出来。 冬天衣服后，一吸水就沉，木棍本身也有重量，还上过油，沾水滑得很，沈春花好几次都感觉到二牛快脱手了。 男人们赶紧冲上前帮忙，尤其是陈金水，首当其冲的扑进了水里，一把抓住了孩子的棉衣就往上拖。 木棍被扔在了边上，林二牛肚子鼓鼓的躺在岸边，感觉出气多进气少了。 那个什么什么法怎么弄来着？是按肚子吗？沈春花回忆着后来短视频APP上看到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看的时候不认真，真到要紧关头，就是他娘的想不起来！ 沈春花放弃什么狗屁科学方法了，最后决定还是按着自己的土办法来，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把林二牛拉起来，站在他背后，双手围着他的肚子，把他就势提了起来，然后猛压肚子。 这么三五下后，二牛猛烈的往外吐了好几摊水出来，还拼命的咳嗽。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牛牛他爹，大队长林富强腿一软，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五十出头的汉子，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刚才就在地里呢，一开始听到孩子们的哭喊声，他也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谁又欺负谁了。田里的男人一窝蜂跑出去他还不高兴了一下，觉得这群人就是想躲懒，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嘛！ 直到有个孩子哭着跑回来，还喊着牛牛掉水里了，他才开始慌。跑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他家二牛被拖上岸，躺在堤边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以为完了，他家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还好……还好…… “你们这么一群人围在这里唱大戏呢！活不干了啊！” 马凤娟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这会儿火气大得很，也没看见被围在人群里面的丈夫和儿子，只知道这些懒汉懒婆娘们大概是要造反了。 “扣工分！通通扣工分！”她叫嚣着，“沈春花和王金桂是不是也在里面？你俩带头偷懒，每人扣一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这话并没有引来像往常的抱怨声，所有人都特别安静的看着她，眼神里还透露着一丝古怪。 马凤娟不怎么会看眼色，向来都是别人看她的眼色，所以还又啐了一口，“看什么看？再看我让你们小队长也扣你们分！”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了边上有人说了句，“……孩子掉水里了啊……” “孩子掉水里就掉水里，死了没了？没死就不是事，谁家孩子那么金贵，咱们种的可都是集体的粮食……啊！！！” 林富强刚才还在抱着儿子劫后余生呢，这会儿挣扎着爬起来，拨开人群冲出去给了自己老婆一巴掌。 “你儿子掉水里了！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怎么看的孩子！” 林富强怒吼着，天灵盖都快被他气冒烟了，他知道自己老婆平时在外面有点刁钻，但那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万万没想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她都能说的那么冷血刻薄。 主要这条人命还是自家儿子的，他参照起来，就更加愤怒了。 马凤娟被他这巴掌给打懵逼了，捂着脸，看看还歪歪扭扭坐在地上的儿子，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我不知道啊……我也在上工啊……” 沈春花这会儿算是队长家的救命恩人了，腰板也硬的很，掸了掸身上沾到的水渍，轻飘飘的添了把柴火， “马队长上工向来认真，扣分也都是有理有据的，我和金桂擅离职守嘛，我认了。” 林富强闻言，火气更大了， “要是没有沈春花和王金桂，这会儿你就要给二牛烧纸钱了！扣分扣分！你他妈天天就知道扣分！连个孩子都管不好，还管个屁小队！这工你还是别他妈给我上了！” 第11章 善恶轮回，因果报应 沈春花记得没错的话，上辈子林二牛还真是因为这次溺水没的。 她不清楚过程，只知道她家给大囡办丧事的时候，林队长家也在办丧事。那会儿的沈春花也没什么心情去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只是后来她缓过劲来再出门的时候，就发现马凤娟疯了。 满村的逮小男孩，逮到了就想抓回家喂饭，说他们不乖，总是在外面玩。 林书赶因为跟林二牛年纪差不多，还是被抓的重点对象。村里的孩子们都躲着马凤娟走，生怕被抓走。 时间一久，林家觉得丢人也害人，就找了间小屋给她锁了起来，一日三餐的送饭。 马凤娟最后的寿命，还没林国庆她妈长，五十不到好像就没了。 林富强也是在办完这场丧事以后一蹶不振的，本来生产大队解散后，他还能继任做村长的。都五十了，突然间儿子没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儿子了，就剩俩闺女。他觉得算是断香火了，也没心思参与选举了。 就像沈春花和王金桂说的那样，人在做，天在看。 马凤娟平时待人刻薄，动不动就喊着要扣人工分，今天除了沈春花带头跑去救人，离河边最近的工棚一片都没人敢出来。 等田那头的男人们赶过来救的话，就三月份这河水的温度，林二牛没被淹死也得被冻死。 沈春花当时也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才随手拿上的木棍，不然就她和王金桂俩旱鸭子，这孩子还是没法活。 林富强脱了自己的棉袄给儿子裹在外面，低声跟沈春花和王金桂道了个谢，“等我把孩子安顿好了，再亲自登门道谢。” 然后看都不看马凤娟一眼，就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马凤娟擦着眼泪，跌跌撞撞的跟在林富强后面也回去了，这边大家伙也在各自小队长的吆喝下拖拖拉拉的回去干活了。 林国庆跟着沈春花跑回刚才放孩子的树边，林淑美已经从背篓里爬出来了，但由于他哥林书超紧紧抱着她坐在地上，她也没法跑开去玩。 “你怎么把孩子放在这边，四岁带两岁的，要是跑开去了咋办？”林国庆一看到兄妹俩的样子就不由的埋怨道，收到的当然是沈春花的骂声。 “你还有脸说我？老三不是跟着你的吗？怎么会跑到河边去的?” 他们一家都是旱鸭子，从梁生娣林国庆到林书超林淑美，没一个会水的。因为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沈春花从小教育孩子都是不准去水边，灌满了水的水缸边都不准去。 几个孩子虽然皮，但还是很听话的，林书超今天能没跟着大人从河边跑过来，那这个责任，负责带他的大人绝对讨不了好。 平时林国庆是看的挺紧的，直接把孩子往田里带，但今天不是翻土吗？怕他被锄头砸到，才让林书超去棚底下坐着，结果没想到一群孩子就野到一块去了。 林国庆脸色讪讪，知道自己理亏，赶紧把儿子从地上挖起来， “走走走，你还是跟我去地里吧。” 沈春花没好气的送走了父子俩，背着小女儿回育苗棚，嘴里还不忘记跟小淑美念叨两句， “小美，你以后可千万别去河边玩知道吗？你看你牛牛哥哥……” 林淑美趴在背篓边上，扑闪着大眼睛，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中午食堂里，大家还在讨论着刚才上午的事情，负责打饭的贾师傅还给沈春花的饭盒里多装了好多饭和菜，都不算冒尖了，已经冒山了。 “来，得给我们的女英雄好好补补！”还顺道给背篓里的林淑美塞了个红薯。 “谢谢爷爷。”林淑美奶声奶气的说着，引得老贾笑得更欢乐了。 王金桂就排在沈春花后面，闻言眉毛一挑，“老贾，我也出力了呢！” “对对对！哪里能忘记你啊！”老贾长勺一伸，拿着王金桂的饭盒也是给添的满满当当的。 “诶，国庆，也不知道林队长会怎么感谢你家，要是没有你媳妇儿，我估摸着，他家二牛肯定要……” 同个小队，就住在林国庆家隔壁的徐有庆单手捧着个铝饭盒，另一只手做了个凉凉升天的手势，被刚打完饭过来坐下的沈春花啐了一口。 林淑美被抱在她腿上坐着，小口啃着红薯，沈春花偶尔赶在空档期给她喂口菜进去。 “有庆，这种事情你还是少干。”她的意思是让徐有庆没事少咒别人，毕竟是个孩子。 徐有庆嘻嘻一笑，“嫂子，也就是你了，你看你们工棚那边，谁听到了声音敢出去，都生怕被那女魔头扣工分呢！我媳妇儿就没出去，是吧，媳妇儿？” 有庆媳妇儿点点头，面带鄙夷的说着，“当时马凤娟就在我们棚里呢，听到了孩子哭声还说随他们去，只要没出人命都跟我们没关系。呵呵，这要是二牛真有个什么，那还真是他妈给害的了。” 说着她还看了看沈春花，要她说啊，这马凤娟的孩子，就应该她自己去救，沈春花救了二牛，就按照马凤娟那性子，估计也不会惦记着沈春花的恩情。 沈春花却不这么觉得， “我本来就没想着要她呈我什么情，人命关天的事情，当然是能帮一把是一把，二牛才几岁，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没关系。” 沈春花本来就挺信善恶轮回、因果报应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的关系，她有时候甚至在回忆，上辈子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被菩萨记名了，才给自己这个机会，让她回来，救回自己的大囡。 或者说，既然给自己这个机会，那么在自己并没有怎么伤筋动骨的情况下，能多结点善缘也是件好事。 “说白了还是你心善。”有庆媳妇儿撇撇嘴，反正自己是没那么好心的，马凤娟三天两头想着扣她工分，只要她家孩子没在自己面前出事，她肯定懒得管。 林国庆也在喂儿子吃饭，听着别人夸奖自己媳妇儿也觉得挺光荣的， “救人哪还来得及看对方家里人的？再说了，林队长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第12章 没读过书，不知道懒字怎么写 林富强的确不是个好赖不分的。 林二牛回家就发起了高烧，送到县里说主要还是被吓的，开了点安神的中药包回来。 他勒令马凤娟不准再出去上工，先把孩子照顾好。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供销社割了两斤猪肉回来，赶着饭点前给王金桂家和沈春花家一人一斤肉和一斤鸡蛋。 肉挑的都是最肥最贵的五花，沈春花这边还多给了一副猪下水。 林富强坐在她家门口的瘸脚凳上抹了把脸，对着林国庆就是一通叨叨， “我都听金桂说了，当时要不是你家春花冲的快，她可能也不敢跑去河边救人，都是我家那贼婆娘搞出来的事情！” 林富强说着还狠狠的在自己腿上拍了一巴掌。 沈春花正在灶间做饭呢，听见了林富强对马凤娟的怒气，不由得撇撇嘴， 谁给马凤娟那么大的胆子的？还不是你林富强？ 现在也就是自家儿子出事了，你才后怕生气的，要是换做别人家的孩子，她估计林富强也就骂两句，在村里人面前做做表面功夫就完事了。 所以说男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想法子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这要是林国庆敢干这种事，她铁定抡着锅就砸过去了。 “二牛没事了吧？我记得他还是会水的，怎么就突然要沉下去了。” 沈春花把鸡蛋液放在锅里炖着，胡乱的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后，便想着出来寒暄两句。 “嗨！别提了！”林富强说起来还有些后怕，“他说看到了一条鱼，想抓来着。就是仗着自己会水，不怕死，多往河边走了几步，没想到脚下一滑就下去了！ 他以前都是夏天的时候我带着他在河里游，多夸了他几句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游泳健将了！哪里知道冬天衣服后，棉花一进水根本就扑腾不动了！” 说到激动处，林富强还挥着手对两人真心嘱咐着， “国庆春花我跟你们说啊，可千万别让孩子去河边玩了，尤其是他们会水的，更加不能让他们随便去！小鬼头们都没个轻重厉害，会憋个气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就是！河边哪里能乱去！”都是做父母的，林国庆也很能感同身受，附和着说道，“不过我家都是一群旱鸭子，索性都不会，就管的更严，春花连灌满的水桶边都不准他们多待。” 林富强点点头，“还是你们这样好啊！哪像我们家……唉，不说了，我先回去看孩子了，也不知道好点没有。” 林富强起身要告辞，沈春花和林国庆夫妻俩客气的送他出门， “本来队长你带了那么多东西来，应该留你吃顿饭的，但你家二牛的确也需要爹妈看着，我们今天就不跟你多客套了。” 林富强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着， “这有什么好客套的！国庆太爷爷和我太爷爷是堂兄弟，也算是本家了，亲戚之间就得多多走动，以后有什么事你们说句话，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行了，你们别送了，我先走了” 他骑上了自己的二八大杠，头也不回的先赶着回去了。 等人没影了，梁生娣才磨磨唧唧的从里屋出来，看了看灶台边上放着的猪肉和猪下水，两眼放光。 “咱们今天吃卤大肠吗？” 沈春花关上大门，回过头把那两袋荤的给收了起来，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 “怎么来不及了，猪大肠来不及洗也就算了，那猪肉洗洗切切，都不用加油就能炒出来！”梁生娣知道今天没得吃肉了，嘴角又开始往下撇了， “我看你就是懒！懒得做！” 林国庆听不下去了，“妈，你是不是不认识懒字怎么写？你说别人懒的时候，脸不会发烫吗？” “我又没读过书，我怎么会知道懒字怎么写！”梁生娣哼哼着一屁股坐在了桌子边上，“咱家这都多久没吃过荤腥了，好不容易有人送来了一点肉，你媳妇儿也不肯给做，不是懒是什么？” 林国庆真是要无语问苍天了，“过年的时候你没吃肉？那碗红烧肉，一共才10块，咱家7个人，你就吃了3块，最后一块还是老三哭着从你手上抢下来的，不然也被你吃了。” 沈春花听着林国庆讨伐他妈的声音，也懒得去插嘴，看看炖蛋差不多了，就打开盖子开始喊人。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吃饭了！快来灶间拿自己的饭碗！” 几个孩子正在房间里，林淑英带着他们在认字呢，一听开饭了，房门瞬间被打开， 蹬蹬蹬，就数林书超跑过来的动静最响，“妈妈！今天是不是还有鸡蛋吃！” “有有有！”沈春花敷衍的回着话，顺便给他手里塞了碗红薯饭。“端出去做好，准备开饭。” 今天的炖蛋，用的是最大的汤碗，沈春花依然结结实实的打了7个蛋进去，加点温水，蛋炖好就能光滑鲜嫩。 过年攒下的猪油还剩一点底，沈春花也全部放进去了，今天林富强送来的那块肉够肥，明天估计能煎个小半罐猪油出来， 端出来的炖蛋表层飘着一层亮闪闪的油花，香味飘满了一屋子。 沈春花还浇了勺酱油上去，碗都没放稳呢，梁生娣的手已经等着在半空了。 “妈……你用勺子啊……”林国庆赶紧阻止了他妈的筷子，拿起桌边的勺子塞进了她手里。 “你拿筷子舀蛋，不但舀不起来，还弄得稀碎，我们都还得吃呢！” 梁生娣对儿子的嫌弃丝毫不在意，拿着勺子就挖了好大一勺，也不管那一圈孩子羡慕的眼光，先自己享福了再说。 才说儿媳妇儿懒，这会儿吃着儿媳妇做的炖蛋，又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香！真香！这勺子猪油放的好啊！” 林国庆翻了个白眼，然后赶紧用勺子给四个孩子一人挖了一大勺进碗里，并且嘱咐赶紧吃。 太斯文了，你们奶奶可不会觉得你孝顺，只会觉得你嘴刁不想吃，她会毫不客气的帮你们解决的！ 他还给沈春花放了一勺进碗里，自己则只夹豆芽菜吃，沈春花看看林国庆，内心叹了口气，也伸手挖了一勺进他的碗里。 然后越过坐在中间的林淑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 “你别总想着把好的留给我们，你今天晚上还有的忙呢，赶紧多吃点！” 第13章 又闹饥荒了？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更没人跳广场舞，连收音机都只有林富强办公室放着一台。 娱乐活动少到可怜，最多就是吃完饭在村口广场溜达一圈，互相别扯犊子，等天色全暗下来后，也就回家早早上床了。 林国庆就是打算趁大家回去了再出门，沈春花赶着孩子们早点回房间睡觉，等他们都进去了以后，才帮着林国庆收拾东西。 把装钱抽屉里的毛票全部倒出来一数，三十七块八毛二分。 沈春花：“……怎么就这么点了？” 林国庆正倒腾着白天媳妇儿背小女儿的背篓，闻言翻了个白眼， “不然你还想要多少？大囡上学要钱，去省城看病也要钱，还能剩下三十七块，我都觉得多了。” 他把背篓背肩上，看看沈春花手里拽着的一小叠毛票，又开始心疼这两天的油和蛋了， “所以我说，咱们还是得省着点，你炖个蛋都要放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发了呢……” 沈春花数出三十块钱放回抽屉，想了想又塞回去了五块钱，剩下的两块八毛二全塞进了林国庆的上衣口袋。 “咱家还没发，但总会发的，你别老跟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干活麻利点。” “跟你不是个娘们似的……”林国庆嘟囔着，声音却不敢往高了说。 沈春花又把一个小篓给他拎手里，里面放把短锄头，还有根不大的杆秤，又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充了差不多一个电了的老式充电灯。 方方正正的蓝白色塑料机身，前后两头各有一大一小两个灯，开起来的光够亮，就是体积大了点，比较占地方。 这还是她出嫁那会儿，唯一从娘家薅来的东西。 “电充满了，你省着点用。”她把电筒塞到林国庆手里，“没笋就算了，也别进山太里面，黑灯瞎火的，万一让踩到蛇就完了。” 这会儿正是那些冬眠的畜生们慢慢起来活动的时候，冷不丁的给踩醒了被咬一口，沈春花大概就要变成史上最惨重生女主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吧嗦的……”从刚才吃完饭到现在沈春花就一直在叨叨，刚还说他叽叽歪歪，这会儿也不知道谁比谁烦。 林国庆穿着开门张望了一下，刚往外迈了一步又缩了回来，“诶，我收了菜之后，去哪里卖啊？” 老实巴交的林国庆，这辈子还真没干过什么亏心事，这会虽然嘴上说说是“互送农家特产”，真追究起来不还是倒买倒卖，总不能真去大街上蹲着吧。 沈春花还真忘记跟他说这茬了，想了想说道，“你去观前巷转转，那边巷子多，住的人多，要买菜的也多。有点什么躲起来也方便。你自己也看着点人，要是感觉对方有问题，就说给是给咱们队里送菜的。” 才救了林二牛一命，这么点事，林富强还是肯应下来的，虽然这借口听着别扭的很。 而且……据沈春花当年坐大树下拉家常时收集到的情报，观前巷那边，其实就是他们县里的黑市。埋头听村里指挥的人当然不知道，但那些蹿多了的人，对此还是很有了解的。 “行！”林国庆点点头，又把脚迈出去了，“那我走了，你看好孩子……还有我妈。” “嗯，小心点。” 林国庆没敢在村里开手电，借着天色沿着墙边摸黑走的。 大门留着条缝，一直到林国庆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合上，沈春花关门回到屋里，就见梁生娣扒着里屋的门往外张望着，那眼睛滴溜溜亮晶晶，活泛的根本不像快六十的老太太。 冷不丁的被人这么盯着，沈春花吓了一跳，“妈你干嘛呢！” 梁生娣从门后笼着袖子磨蹭出来，眼睛还一直望着门口。 “这大晚上的，国庆干嘛去呢？我看他背着背篓还拿着电灯和锄头，去挖笋啊？” 这季节，正是春笋长得最疯的时候，挺多家里不用上工的人，都会去周边山上找笋挖，能给家里餐桌多道菜也好。 他们这儿山里也没别的，就是笋多，今天挖完明天再长，春笋挖完挖夏笋，夏笋挖完挖冬笋，只要有雨水，只要你够勤快，老天爷是不会让你饿死的。 沈春花对着梁生娣都没啥脾气了，这老太太脑子里也只有吃了。 “去翻地，翻出来的土块带回来和面粉活活就能当顿饭吃了！” 梁生娣听了顿时瞪大了眼，“怎么就又要吃观音土了！又闹饥荒了？” 老太太虽然现在懒，但年轻那会儿也是经历过那段差点饿死的岁月，不然也不至于和家里走散一路南下逃荒到这边来。一听儿媳妇说要吃泥巴和面，死去的记忆瞬间攻击到了她，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这两天不是还在吃鸡蛋呢嘛！你还放了猪油，我还以为咱家日子好过了?合着你是把最后那点都给倒腾完了？” 她急的声音都抬高了不少，沈春花她们的卧室被打开一条缝，一颗颗的露出来四颗小脑袋， “奶奶怎么了？” “姆妈怎么了？” “姆妈鸡蛋怎么了？” “妈妈……妈妈……妈……妈……” 沈春花瞬间脑袋瓜都大了，走过去挥挥手把几个孩子都赶紧去，“几点了还不睡？都当夜猫子呢？小英你不是说明天要去上学了吗？赶紧领着这几个睡觉！” 然后把门一关，回头小声抱怨了一句，“妈您轻点行不行！是想把村里人都喊来不成？” 老太太撇撇嘴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还想让我吃观音土，我能不急吗……” “谁让你吃观音土了！”沈春花没好气的说道，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还当真了，“我跟国庆吃观音土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吃观音土的！” “……你俩能不吃还是别吃了，那东西吃多了会死人的……” 沈春花听着她的嘀咕声，也是服了。她是不是还是得感激一下婆婆的，起码老太太还惦记着她们夫妻俩的死活。 不过，看着梁生娣那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样子，忽然有个念头就在沈春花脑子里一闪而过。 第14章 您想吃鸡吗？ 梁生娣这个人是懒，懒得做一切家务，甚至懒得做饭。 但是吃饭，她还是积极的，尤其是菜色不错的话。 沈春花想起上辈子，再过个二十年左右，大家温饱都不成问题了，甚至能顿顿加点肉丝进菜里。 当时老二媳妇当时怀孕了，林国庆偶尔会买点猪蹄回来给她补补，做饭的当然是沈春花，但是沈春花也挺忙的，她当时还在化肥厂上班呢，有时候做饭就会晚。 再加上猪蹄处理起来没那么快，要去毛要焯水还要长时间炖煮，等那锅猪蹄炖完，饭点早就过了。 而梁生娣就是在那时候突然积极主动要求干活的。 懒了八十年的老太太，为了能在晚饭点吃到自己想吃的红烧蹄髈，那毛刮的比当了一辈子厨师的贾师傅都干净，还记得冷水下锅后把血沫杂质给撇干净了再炖煮。 等沈春花回来后只要直接调味就行了，晚饭点那锅香喷喷泛着红光的猪蹄就能端上桌了，本来说是给儿媳妇儿补身子吃的猪蹄，大半锅进了老太太的肚子。 梁生娣愿意动手的，也就那么几次，都跟吃有关，再后来，她是真没那力气了，沈春花也退休在家了，老太太坐等着吃就行了。 所以，老太太懒，主要可能还是因为没什么好吃的值得她动手，那要是有什么盼头了呢？ 沈春花上下扫了圈老太太，然后露出一个标准八颗牙齿的微笑。 “妈……”沈春花小碎步的挪到梁生娣跟前，压低了声在她耳边说道， “您想吃鸡吗？” 梁生娣的眼神唰的一下就亮了，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沈春花， “鸡？” 沈春花点点头，很确定的回了个， “对，鸡！” 梁生娣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那可是鸡啊！生蛋的鸡啊！过年都不会舍得杀了吃的鸡！ 她怀着孩子时候想吃一只被婆婆训了三天的鸡啊！ 她儿媳妇儿现在是说要给她做鸡吃？ “真吃？你不骗我吧？”梁生娣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但又忍不住的想去期待，想到后院那几只鸡…… “那不都是用来下蛋的嘛……要是吃了……” 沈春花嘿嘿一笑，“后院那五只老母鸡肯定不能动，咱每天7个蛋全靠它们呢！” 如同被熄灭的火把一般，梁生娣的眼神里瞬间失去了光，感觉自己被儿媳妇骗了，她很不高兴，话都懒得说了，决定还是回屋子里睡觉。 “哎呀妈，我还没说完呢！”沈春花赶紧拦住她，“那蛋，咱们不是可以孵小鸡？小鸡养大了就能吃啊！” 梁生娣是懒是馋，但不是傻，后院五只都是老母鸡，没有公鸡，哪来的小鸡？ “可以买啊！国庆这会儿出门就是为了攒钱买公鸡呀！” 老太太的希望又被点燃了，干瘪的嘴巴蠕动了半天，终于还是跳进了这个圈里， “……真的啊？那生下来的小鸡，不养大了继续生吗？或者卖掉？” “母鸡们天天在下蛋呢！又不是只能孵一只小鸡出来，咱们多孵几个，到时候卖几只，养几只，再留着吃几只，怎么样？” 梁生娣双眼大放精光，“好呀！就是得这么干！累死累活养出来，自己一口肉都吃不到的，图个啥呀！”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沈春花笑眯眯的看着老太太，趁着她正在兴头上继续说， “不过前两天给大囡看病花了不少钱，剩下的钱也不多了，这买一只公鸡起码五块钱，咱还得再攒攒。” 梁生娣不管家，也不知道家里还剩多少钱，只知道看病都是要花大钱，想以前有多少人家是因为生病变卖家当的，所以沈春花那么一说，她也就真信了。 “那得攒多久啊！” 你不跟她说还好，提过了要吃鸡，这会儿老太太满脑子都是吃鸡的事儿。 “嗨，谁知道呢，这年前刚结过工分，这会儿离给钱还早着呢！” 梁生娣按照沈春花的说法一算，等下次结工分起码又是年底，然后买公鸡，孵小鸡，再养大才能吃，这……这一年不就过去了嘛！ 梁生娣那希望之光，瞬间又灭了一半。 “……你这起码得一年，一年后吃的鸡，你现在来跟我说啥！” 她皱着眉埋怨道，一脸的不高兴，这一晚上，心情起起落落的，感觉心脏病都要被捅出来了。 沈春花弯弯眼，“谁说要一年后啊，咱就不能跳出工分，去其他地方赚点嘛。” 其他地方？梁生娣狐疑的看着她，只见沈春花对着门外努了努嘴， “国庆这不就去了？他去山里看看有没有笋挖，到时候背去镇上去换点钱回来，多攒攒不就有了？” 她没说去隔壁县收菜的事情，挖点笋去卖这种事，干的人多了，就正常了。收菜再拿去卖，就不行了。 梁生娣点点头，原来国庆刚出去真是为了挖笋。 “但是您也看着了，这天都黑了，就算拿着手电筒，我也不敢让他往里面走，只能在外围逛逛。我估摸着他也挖不到几颗。白天我俩都要上工，也走不开……” 梁生娣深呼吸一口气，这死丫头，说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所以我想着，您看您白天也没什么事，要不要去山里转转？” 梁生娣：…… 她转头看着沈春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就感觉梁生娣的脑袋上正在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 “对啊，您。”沈春花眼睛圆溜，目光里充满了理所当然。 “大囡要上课，老二要喂鸡养菜还要打扫屋子，老三跟着国庆在田里也会时不时的抓虫带回来给鸡吃，您总不能让小囡去吧?她能自己走稳路就不错了好伐！” 梁生娣听着沈春花的话，老脸头一次觉得有些发烫，合着她还真是林家第一废物。 “那山又不远，也不高，您就当闲着没事去逛逛的，挖点回来，既能卖也能吃，诶？您想吃油焖笋吗？” 梁生娣：！！！油焖笋！那浓油赤酱，还加糖的油焖笋！！！ 梁生娣严肃着一张脸，狠狠一点头， “我去！” 第15章 蛇也分智商高低 这头，林国庆拎着个充电灯正在山脚下晃悠。 正如沈春花所料想的，山脚没什么笋可以挖，有的也是被人挖留下的那点根了。看看天色，还挺早的，这会儿过去肃县，再回自家县里，估计真得在那空坐好几个小时。 林国庆一咬牙，在边上找个根粗细长短适中的树枝砍了下来，削成木棍，然后把小篓扔进大篓里，左手提灯，右手往下挥舞着木棍，像盲人点地一样扫过去，一点点的往山上走去。 初春的山里，冷的厉害，深更半夜的静的连鸟叫声都不太有。 林国庆一边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地面，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的唱着歌，给自己加油打气。 “……集体经济大发展，社员心里乐开花，公社是颗红太阳，社员都是向阳花……幸福的种子发了芽……” 歌声突然中断，林国庆感觉木棍扫到了一个尖尖的突起，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他感觉到了。 提灯一照，林国庆咧嘴笑开了花，嘿嘿，被他发现了吧！ 充电灯放在地上，灯光正对着笋尖，林国庆拿着锄头小心翼翼的挖着边上的土。 这是想要拿去卖钱的，可不能给挖断了。 虽然笋尖才刚冒出土，但这颗笋埋得并不深，林国庆没挖几下就露出了全貌，对准根部，用锄头轻轻一锄，连根挖起，小臂长的春笋便到手了。 笋被他轻轻放进背篓，然后赶紧把挖开的土再沿着笋穴填回去。 都是老天爷赏的饭，不能把饭碗给人砸了。 挖完一颗后，沿着竹鞭的方向向上走，左右两边都探探，果然没几步又是一颗。 挖完这颗，右边还有一颗，挖完右边上面还有一颗。 林国庆挖着挖着就上头了，一步步的往山里面走去。 挖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小背篓就被他装满了，沉甸甸的一篓。 林国庆还觉得有点可惜，要不是还记得空着大背篓去肃县，他高低得挖一晚上。 正准备收拾锄头走人，突然充电灯的光扫到了什么，他提着灯往树下一扫，定睛一看，吓出一身汗，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僵了。 黑色的三角头，吻尖上翘，明晃晃的告诉着林国庆，它是一条有着剧毒的尖吻蝮，俗称——五步蛇。 他们这山都不高，最常见的也就是这种五步蛇， 惊蛰才过了没一礼拜呢，冬眠中的爬虫们的确也该起了。不过3月份气温通常不太稳定，今天这太阳还以为还暖了，明天就得套上两件棉袄。 气温变化太大，五步蛇就算醒了也不会离冬眠时候找的窝太远。一旦气温突然下降，就会赶紧回窝继续躺着。 比如这两天，白天站在田里那风感觉都能把脸吹裂开，这会儿大晚上的，又是山上，他穿着棉袄挖了半天笋都没感觉热，他估摸着这会儿没有零下也就一两度。 这蛇看着身子都没盘起来，就这么直愣愣的躺在树下，一动不动，林国庆怀疑它是不是起来跑太远了，半路回不去了，直接冻僵在这了。 所以，蛇也是分蠢和聪明的吗？ 他甩甩脑袋，把那堆没用的东西甩出去，然后咽了咽口水，握着锄头小心翼翼的往蛇的方向走去，嘴里又开始给自己打气， “它冻死了，它不会动的……它七寸在哪儿呢……应该是这边吧……” 边说边手起锄头落的，往他数着的七寸上砸去，不放心，还多砸了几下，小孩手腕粗的蛇身几乎有一半被砸断了，林国庆才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刚坐下还没三秒，又不放心的赶紧站起来掸了掸屁股，虽然知道运气还没好成这样，但万一呢？ 万一屁股坐在了另一条蛇身上，一屁股给坐醒了咋办？ 他往天上看了看，黑漆漆的，今天连个月亮都没有，也看不出什么时间，算了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他捡起那条快断成两截的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放哪里。 两个篓里都是要装菜的，你放条血赤糊拉的蛇进去，谁还敢要你的菜！哪怕是死了的，也膈应。 放自己怀里吧，他怕万一没死透给自己来上一口，那家里咋办？他怕沈春花真的得带着四个孩子跳河去。 衣服脱下来裹蛇？这气温不仅蛇要冻死，人也是要冻死的。 想着想着，他提着蛇都快走到山脚下来，最后林国庆一咬牙一跺脚，把东西都先放地上，就开始解裤腰带…… *** 等他走到肃县，记忆里在偷摸着种自家菜的那个山脚下的村子，黑漆漆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他拢了拢衣襟，把因为走得快逐渐下滑的背篓往肩上在抬了一抬，大篓套小篓，小篓最顶上有个红色的布包也跟着颠了颠。 他沿着村里的墙，提着充电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刚转了个弯走到田畈边上，就撞上一个从垄上爬上来的人，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拎着短锄，一个扛着长锄，还都有个手电筒，互相照着根本睁不开眼。 “……朋友，你把电筒关了吧……我看不见了。”还是林国庆先开口，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不纯，但好歹他还什么都没干，心可以不虚。 对面那个扛锄头的，沉默了半天，还是没关灯，“……你怎么不先关？” 林国庆应声就把自己的充电灯灯光往地上一转，黑灯瞎火的，光还是得照的。 对面那人见林国庆还算爽快，也把手电筒往边上一挪。 两人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田里爬上来那个男人看着四十来岁，比林国庆要大很多， 大半夜的扛着个锄头从田里出来，林国庆并不觉得他们这儿还有人的思想觉悟能有那么高，半夜不睡觉来公家的田里加班加点。 而林国庆拎着短锄，背着个大篓，篓看着沉甸甸的，还不是本村人，对面那个也不会觉得他是个什么正经人。 “你……”长锄男刚想开口问你哪来的，干什么的，就被林国庆嘿嘿咧嘴一笑给打断了， “大哥，我家人多，菜不够吃，想来老乡家换点菜吃吃。” 第16章 大侄子和叔叔 这个换字就很有灵性，长锄男一下子就领悟到了林国庆的意思。 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国庆，看着也是个农村人，这年头村里虽然穷，但是菜这种东西，自家院子里种几颗大头青，南瓜什么的还是能够给自家吃的。 真人多，自家村子里也能互相帮点，要到出来别的村里换的地步…… 长锄男也客气的跟林国庆笑了笑， “那朋友你这边有亲戚？人家给你准备好了？” 林国庆：“没呢！这不正找着亲戚的嘛！” 长锄男听着开心啊，“贵姓？” “林。” 长锄男一拍大腿，“我丈母娘也姓林！” “呦，本家啊！”林国庆嘴角咧的更开了，“那指不定是我哪一房的姑婆呢！” “肯定是！来，大侄子，我家还有点多余的菜， 不多，但正新鲜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那真是谢谢叔叔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呀！” 男人说着又跳下田垄，带着林国庆横穿整块田野，爬上去后，又穿过一片小树林，到了他们这边的山脚下，还七拐八拐了一阵， 说是不多，可林国庆看着他指给自己的，沿着山脚横向的一长排，起码有个两亩地。特别是有个角落，有几棵大树遮挡着，后面竟然搭着一个面积不小的塑料棚！ 虽然那棚上的塑料，在发电灯的光照下，显得颜色有点杂乱，一看就是各种边角料的拼接，但那也不是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随便能凑到的啊！ 林国庆咽了咽口水，他这叔叔这菜地的规模，可真不是自己吃那么简单了吧…… 齐才根用手电筒给林国庆一点点指过去， “国庆侄子想要点什么？就是这会儿天冷，外面只有白萝卜、土豆和大头青，不过大棚里东西多，有菠菜有韭菜还有芹菜、豆芽！”只要这个季节能种的他这基本都有！ 那棚里走进去，还真温暖的很，里面的绿色蔬菜排得整整齐齐的，长势格外喜人。 林国庆眨眨眼，明知道周围没人，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好几度，“叔叔这边东西可真多啊，不怕被发现了吗？” 齐才根呵呵一笑，“这地儿偏，很少有人来，前十几年还发生过好几起蛇咬人的事情，这边的蛇还毒的很，我们村有两个人直接就被咬没了，来的人就更少了。” 林国庆：……要不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呢？换做是他，他宁可饿着点，也不敢冒这个……诶，这会儿不会有蛇了吧，他总不能一天遇两次蛇吧？……他篓里不就有条蛇？这蛇不会跟蟑螂一样闻着同伴尸体味道找来吧…… “……这里离我家挺远的，就算真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这块地不要了，打死也不能承认就行。” 齐才根蹲在地上摸摸自己的芹菜叶子，咂吧了一下嘴，从兜里掏出两根散烟来，抬手递给林国庆一根。林国庆看着他递过来的烟才从自己脑袋里的蛇世界里回过神来，忙摆手， “我不会抽烟。” 齐才根啧了一声，“这可是好东西！你要不是我大侄子，我还舍不得给呢！” 可是林国庆真不会抽，以前刚结婚那会儿，跟着村里人还真尝过一口，差点没给他呛死。回去还被沈春花一顿数落，说臭死了，那天晚上只能睡地板，嘴都不给亲一个，后来就再也没抽过了。 确定林国庆真不抽烟后，齐才根才作罢收回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火柴盒，刺啦一声点燃烟。 “国庆侄子，你看看，你要什么，反正我这边就这么多，你要是有本事都收走也没事。就是黑灯瞎火的，得快，明天早上我还要上工呢。” 林国庆也想赶紧的，不过先得问问价格，毕竟他身上就带了七块八毛二和一个大篓，多了他也带不走。 舔舔嘴，林国庆跟齐才根蹲到了一起，“那个，叔叔，我这儿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孝敬您的，毛票您收的吧？” 齐才根两只手指夹着烟，笑的后槽牙都快裂开了，“收，怎么不收！” “那您看着给个价呗，便宜点。”藏着掖着说话实在太累了，林国庆这会儿也不装了，就是来收菜的，没价格还做什么买卖。 “外面的大头青、白萝卜和土豆，我算你便宜点，三分半一斤，大棚里的得贵点，嗯……你给个五分半吧。” 林国庆：“”……那韭菜和豆芽，只要有点根，家里自己也能发，你要卖我五分五？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齐发根又啧了一声，“家里自己发的能有我大棚里种的那么好？肯定歪歪扭扭的，又小又短又苦。” 林国庆：…… “叔，我跟您透个底吧，这菜吧……我还要去给其他亲戚送去，要是他们吃的好，后面我和我媳妇儿每天晚上轮流着都会来背一筐走，您看能不能再便宜点？咱长期合作嘛。” 齐发根嗦着烟深深的看了眼林国庆，他就说，自家吃也不至于大半夜的摸进村来。 “两边都减五里，不能再少了。” “豆芽和韭菜再便宜点，人家里可能也有呢！” “啧，那这俩再减五里。” “再多减五里吧！” “四分钱一斤？你怎么不去抢呢！” …… 最终，林国庆背着满满一大篓菜，最底下压着萝卜土豆，由下至上叠着大头青芹菜菠菜韭菜和豆芽。背在身上再颠颠，他感觉没有三十斤也得有个二十斤。 就这，齐才根还有点遗憾，“你怎么就拿了那么一个娄来，这才能放多少啊！那小的我本来还以为也是空的，竟然都是笋。” 林国庆嘿嘿一笑，“刚来的时候路过一座山，想着最近有笋就上去逛了一圈，叔，您看我要给您多少钱？” 齐才根这大棚里不仅有杆秤，还有本子，刚才一种菜一称，一称就在本子上记个数字，才往篓里放。 “我看看啊……土豆萝卜大头青一共是二十三斤七两，芹菜和菠菜是5斤二两，韭菜豆芽两斤半，你给我……” 第17章 都是同行 “一块零一分。”林国庆抢答道。 齐才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掰着指头算了一遍，好久才最后得出同样的数字。 “你小子读过书啊？算的那么快？” 林国庆嘿嘿一笑，“读过小学，后来跟着村里扫盲班老师又混过两年，那老师他爹以前是账房先生。” 齐才根点点头，怪不得，这心算水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下乡的知识分子呢！ “叔，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您收我一块钱得了，那一分就抹个零吧。” 林国庆麻溜的数出一块钱塞进齐才根手里，无视了齐才根的无语。什么叫不跟他讨价还价？刚才要死要活把韭菜豆芽价格压到了四分钱一斤的是谁？ “明天我媳妇儿要是来，估计也是我这个时间点，您是每天晚上都来的吗？” 齐才根把那一叠一块钱的碎票数了三遍后才折好收到裤腰带里，叼着个烟屁股含糊不清的说着， “我白天也要上工的，哪能天天熬夜，跟我媳妇儿轮班来这边看着，明天是我媳妇儿过来。” 这不刚好跟林国庆他们夫妻俩对上，大家都是轮流干活。 “那明天让我媳妇儿直接来这边？”林国庆站在大棚口问着。 “她认识路？” 林国庆：……应该不认识吧，这边那么绕。 “你让你媳妇儿明天就去今天我俩碰上的那个拐角，我媳妇儿要是还没到，就让她等等。” “好！” 林国庆背着个大背篓吭哧吭哧的走在去自家县里的路上，左手还拎着个小篓，这小篓的重量可一点都不轻，塞满了春笋，堪比半岁小孩的分量。 左手不仅拎着一把短锄，一根小杆秤，还有一个红色小布包，篓里塞得太满放不下了，也不好意思长时间放篓里，总觉得会对不起到时候买菜的人。 他一个劲的往前走，中途还下起了小雨，停停下下的，也下了好长段时间。林国庆不敢停下来，只能冒雨往前冲，好几次累的手扶着树站了会儿，不敢坐下，坐下就怕更没力气起来了。 大概走了快两小时才到沈春花说的观前巷。 齐才根口袋里放着个老怀表，刚才他走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刚好十二点出头，这会儿估摸着也就凌晨两点半不到，林国庆想着估计得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发一会儿呆。 结果才转进那个巷子口，就发现好几个人沿着墙角坐着，不是边上摆着篮子，就是怀里抱着筐。 巷子口和巷子尾都有灯泡装着，但中间没有，所以还有人的身边放着马灯的。 林国庆一跨进巷子，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虽然数了数拢共也就四五个，但他就是不由的紧张，使劲咽口水。 其实坐着的几个也紧张，没看见他们的手都搁在自己的东西上，还有个人屁股都抬起一半了嘛！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不过林国庆那一身里里外外的，一看就是同行，警报瞬间解除，抬屁股的那个也哐当一声坐回了地上，长吁一口气。 林国庆瞧着，自己应该是没有走错地方，默默的往里走了几步，看看能找个什么干净点的位置也坐下来。 最后他坐在了刚才那屁股一抬一坐的大哥不远处，学着他们的样子，把背篓往身前一放，然后双手搂着腿乖乖坐在那边。 巷子里没人说话，安静的要命，林国庆在小心打量着四周众人，大家也在打量着他，最后还是他边上那个大哥没忍住，挪了挪屁股，往他这边靠过来了一点。 “诶，兄弟？”大哥轻声朝林国庆喊了一声，头往他那边伸了伸。大哥剃着个平头，穿着身深蓝色的工装，看着就是城里人打扮，还是不太好欺负的城里人。 林国庆也往他那边靠了靠，礼貌的回应着，“啊？” “你哪的？” 巷子里的人视线瞬间都朝林国庆聚焦过来，黑灯瞎火的也能看见他们闪亮的大招子。 林国庆：“……”都坐在这里了，干的什么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头没脑的，让他怎么敢回答。 大哥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这问题问的太瞎，摸了摸头，嗨了一声。 “我就是想问你，卖……不是，换的是什么货？” “哦哦，一些菜。”林国庆把两个筐朝他那边倾了倾，给他里面的东西，“自家种的，有多的，就想着别浪费……就拿来看看有没有朋友需要的。” 最后那句其实也是多说的，都到这儿了，还能是做慈善呢？ 说到菜，工装大哥还挺感兴趣的，“你这有啥菜啊？” “春笋，萝卜土豆大头青，芹菜菠菜韭菜豆芽。”林国庆麻溜着报着自己篓里的东西，末了还小声问道，“您要来点吗？” 大哥还真想来电，刚过惊蛰，来盘韭菜炒蛋或者春笋烧肉，那绝对是能干掉两碗饭的美味！他看看自己面前的盒子，想了想就说， “等会儿，我这边要是能卖出去，收了钱，就问你买点笋回去。” 林国庆点点头，也没问大哥卖的是什么，反正人到时候交易了自己总能看到了。 倒是坐在他斜对面，左右两边各放着一个篮子的中年妇女听到了那菜品如此丰富，心动了，摸了摸自己口袋，还是带了钱的，便就这么蹲着小步踱过来 “大兄弟？”女人蹲在林国庆的篓前面，“你那萝卜土豆怎么卖啊？”她家人也不少，光靠粮票那点米面，真不够吃的，还是得买点抗饿的。 “都是五分钱一斤。”林国庆小声的说道。 “便宜点，四分钱一斤吧，我多买点。” 林国庆摇摇头，“大姐，供销社里萝卜要六分四一斤呢，我这已经便宜很多了。家里种点菜也不容易，我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背到这儿的，就赚个脚力钱，不能再便宜了。” 林国庆说的也算是实话，供销社不仅比他卖的贵，蔬菜淡季的时候还不定能抢到，不过他们都是偷着种偷着卖的，肯定得比社里便宜才有人买。 女人也就是习惯性的讨价还价，能便宜点最好，不能便宜也没得强求，不过刚想开口让林国庆给自己称几斤的时候，突然眼睛一转， “你要鞋底子不？我跟你换？” 第18章 行业规矩和经验 林国庆没要。鞋底子沈春花也会做，而且做的很好，他要是拿三分钱一斤买来的土豆萝卜换鞋底子 ，沈春花就能拿那鞋底子抽他脸。 女人遗憾的叹了口气，但还是让林国庆土豆萝卜各称了5斤，一共10斤，林国庆开张大吉，还没半小时呢，就到手五毛，净赚2毛钱。 刚才那忐忑不安已经消散了一半，他对自己的卖菜生意突然就多了好多信心。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就真的都是干坐着，初春的凌晨，没一会儿露水就能打湿衣服，冷风一吹，真是又困又寒，还饿。 林国庆晚上吃的的确不算少，猪油打蛋配饭，最后孩子们下桌了，他把锅底和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但这也架不住他这一晚上的上山下田三四个小时的走路啊，这会儿空坐在墙边，肚子咕噜噜的就响了起来。 工装大哥离他最近，听到了他肚子发出的响声，“兄弟，你没带吃的啊？” 林国庆点点头. “你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好几个小时，怎么能不带点干粮呢！等会还得回去吧……”大哥感叹道，然后转念一想，“你不会是第一次干这个吧？” 林国庆又点点头，可不是，要不是他媳妇儿撺掇，他都不知道这地儿晚上那么热闹。 “啧！”还真给他猜对了，大哥脸上带着点嫌弃，嫌弃他蠢，然后把头转到另一边去喊他隔壁不远处坐着的那个人。 “老吴~老吴~”声音都是压到了最低，甚至有点夹着，莫名的就带上了一点喜剧味道。 老吴看着是个老头子，感觉比齐才根的年纪都大，好像还有点耳背，工装大哥叫了半天都没反应，就在那低着头傻坐着。 坐在老吴对面的正是刚才那个问林国庆买了土豆萝卜的女人，见老吴半天没反应，又蹲着踱到了对面推了推他，“老吴……” 老吴一个激灵跳起来，“来抓人了……唔唔……” 就刚才坐在原位不想动弹的工装大哥一下子蹿了出去捂住了老吴的嘴巴，防止他继续大喊大叫， “你干嘛呢！摆戏台子啊！”工装大哥没好气的低声吼道，“叫你半天了没反应，一有反应就炸雷！是想让我们这都被一锅端了吗！” 老吴终于在震惊中恢复了一点理智，双手抱拳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刚睡着了。最近我们单位白天忙得很，晚上就有点精力不济了……” 女人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龇牙咧嘴的又踱回了自己位置上，工装大哥用手指着林国庆对老吴说， “这兄弟没带吃的，肚子直咕噜，你便宜点卖个饼给他呗！” 老吴一听便提起了自己的两个篮子跑到林国庆面前蹲下，“兄弟，你要咸的甜的？咸的芝麻饼三分钱一个，甜的四分钱一个，你要是买俩，我给你便宜一分钱！” 林国庆眨眨眼，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饼？” 老吴掀开自己盖在篮子上的布巾，一左一右两篮子的饼，“左边咸的右边甜的，都是我媳妇儿今天现做的，你摸摸，还热着呢！” 林国庆听着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大半夜的，他又冷又饿又渴，突然有两篮子热乎乎的大饼放在他面前，他哪里还能忍？ 想着刚才反正已经赚到2毛了，买个饼吃还是可以的。 “给我来个咸的吧。”林国庆摸出自己兜里都还没揣热乎的毛票，数了三分钱给老吴，接过他递来的大饼就是嗷呜一口。 饼很大，但是不厚，三分钱一个，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这种时候能有个热乎的就很不错了。 老吴收起钱和篮子，开开心心回到自己位置上，回去之前还招呼林国庆慢慢吃，还要买再叫他。 林国庆克制着自己全给塞嘴里的冲动，努力的一口饼嚼十下再下肚，边吃边和老吴点点头，还和工装大哥道了个谢。 大哥摆摆手，表示都是小意思。 “客气了，照顾新人也是应该的，我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啥都不知道，下雪天的时候半夜12点不到就蹲这儿了，差点没给我冻死过去。那会儿也是一个老大哥把自己棉袄脱了给我裹上，还把自己保温壶里的热水给我喝。” 林国庆咽下一口饼，跟着感叹道，“这么好的人！那他现在是还没来？” “不是，他年前刚进去。” 林国庆：……手里的饼忽然就不香了。 “咱这行说白了就是那什么，被抓到肯定得进去，正常！要是金额太大，丢命都有可能。” 大哥估计也蹲的无聊，就这么在林国庆身边和他聊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真要遇上巡逻的了，你这两筐子就也别要了，这么重哪里跑得快？直接丢了，他们可能还会为了捡东西顾不上追你……” 林国庆捧着张饼，就这么听着大哥传授工作经验，时不时还严肃的点点头。 大哥说自己姓石，名叫什么就不说了，这边大家虽然混熟了，但都用老石老吴这样叫着，就是不互相透露名字。毕竟万一谁被抓了，心理素质不好点的，就能倒豆子一样给倒干净了，索性不知道，就说不出来。 那个卖鞋底子的女人姓张，大家就叫她张姐，还有两个人一个卖碎布头的叫李姐，还有一个是卖鱼的喊他老王。 “鱼？这一晚上没水还能活？”由于是在说人家，林国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咸鱼。”老石也把声音压低了，靠近林国庆低声说道，“他好像有渠道弄到盐，比供销社的便宜五分钱一斤！你要是想买盐可以找他！” 林国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卧槽！这特么是私盐贩子啊！搁哪个时候都得进去吧！ 他默默的记下了石大哥讲的所有东西，打算回去后和沈春花好好叮嘱一下，到时候什么东西能买什么东西不能买还是要定好了。 最后他想起来一件事，“诶，石大哥，你卖啥的啊？” 老石打开他放在地上的铁皮盒子， “票！你要吗？粮票油票糖票布票我这儿都有，前两天还有人托我收了张自行车票，今天来给钱拿票。诶，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票，跟我说一声，我一定能给你弄来！” 林国庆：……大哥你看我像有钱人吗？ 第19章 五步蛇和大红内裤 老石说一般到个三点半左右就会有人来买东西了，大家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白天都得干活，晚上来赚个外快。那些买东西人其实也是，等天一亮，谁还敢收钱给钱。 果不其然，林国庆估摸着自己到这边也就一个小时左右，这中间还来了几个或背筐或提篮的“同行”，还有一个经老石介绍好像也是卖菜的，林国庆暗暗记下，打算跟媳妇儿说一下，这边有个强有力的竞争者。 然后没多久就有正儿八经的客户来了，第一个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带着眼镜，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就是一直用一块帕子捂着嘴鼻，就露出个眼睛来，看起来就是不想让人认出他。 他拐进巷子就直奔老石这边过来，“有吗？” “有！”老石打开盒子就从里面翻出一张自行车票来，给他展示了一下，白底蓝花纹印着黑色的几个大字——自行车券。 年轻人确定了票的真伪后，麻溜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叠大团结递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拿了票就沿着来时的路小跑回去了，老石点着那6张大团结，开开心心的折好放进自己口袋里，然后又坐回去朝林国庆伸头， “小林，你刚才说你这笋卖多少一斤？” “5分钱。” “给我来个两……三……来个四斤！” 说着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挖出两毛钱递给林国庆，林国庆收到钱两眼放光，麻溜的就拿起杆秤给老石称了起来， “石哥，咱俩投缘，我也不忽悠你，这笋是我山上挖的，不要本钱就费了点力气，我多送你半斤。”说着就把那十来根细长的春笋就给捧到了老石面前。 老石听他说送自己半斤正开心呢，就看到了送到面前的笋，然后愣了。 “……完了，我没带篮子啊……” 林国庆：……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这年头去买菜的都会自带篮子，甚至还会从家里带个碗去，篮子里放菜，碗里可以放豆腐或者熟食，买肉用纸包，买鱼用稻草穿，买水果用网兜。 塑料袋，那是金贵玩意儿，只有百货商场买东西的时候会给你装，不然你买的那点东西可能还没袋子贵。 老石脑袋一转，就瞥见了林国庆放在另一边的红布包，顺手一指。 “诶，小林，你那布包里装的是啥？要不一会儿你菜卖完了，东西放兜里，那红布头借我用用呗！明天还你？” 虽然那布看着不大，但起码能把笋捆成一捆吧，能让他回去路上别散落掉下就行。 林国庆见他指着那红布包，顿时老脸通红，对着老石直摆手，“不，不，不，不行，这个不行……” “啧，不行就不行呗，你结巴啥啊！” 黑灯瞎火的老石都能瞧见他的窘迫，他也不是那种强求的人，想了想往李姐那里跑了几步，花了一分钱，买了两根细长碎布头回来。结果林国庆手上那堆春笋捆巴捆巴的就给捆好了。 林国庆还是有点尴尬，又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反应过激了，老石会不会觉得他小气？ 想着老石把这边的事情都跟自己讲了一遍，自己初来乍到的，明天换春花来也想着能让老石给照应一下，还是得搞好关系。于是他低声的对老石喊道， “石哥……” “嗯？” “那什么……我不是小气……” 老石把捆好的笋放在自己边上，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你要是装着金贵玩意儿不好给我也正常，没必要不好意思的！” “不是……不是金贵玩意儿……” 老石本不是那种好奇心旺盛的人，但看着林国庆这副吞吞吐吐，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还真起了性子。 “那是什么啊？” 林国庆：“……里面是条五步蛇。” 老石：“……” 反正都说了，索性说到底，“包着蛇的也不是什么红布头，那是前两年我本命年的时候我媳妇儿给我做的大红内裤。” 老石：“……” 也不知道是该惊讶那蛇还是该惊讶那大红内裤，或者是……林国庆现在空荡荡的裤里？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你为啥用内裤包蛇啊？” 林国庆：“我上山挖笋，那蛇就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我想着应该能值点钱，就用锄头给砸死了。但我就带了两娄，一个已经装满笋了，还有一个要装菜的。要是装了蛇，这菜估计就没人要了。” 想了想，他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和老石说了声抱歉。 “石哥，这笋装在小娄里，最上面我压过一会儿内裤包，不过没多久，最多一小时，后来我一直用手提着的！” 老石：“……” “算了，没事，回去多冲两遍就行了。”他抹了把脸，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这笋还得扒壳，几层壳扒下去还能跟蛇和内裤有什么关系？ “你这蛇要卖去哪啊？”老石又问道。 林国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着早点把菜卖了，然后去医馆那边等开门，问问他们收不收。” 县里有家中医馆，据说明朝的时候就开着了，传承到现在，虽然早就收为国有了，但是在经营的还是之前的那户人家。 毕竟中医这个东西，不是换个人就能上的。 老石想了想，然后开口说。“你这么没头没脑的上去，估计人家不会给你几块钱。”卖给中医馆，真心不如私下倒腾，价格估计差两倍。 林国庆呆了呆，还有这种事，“啊？这蛇值多少啊？” “一般五步蛇品相好的话，能卖个四、五毛钱左右一斤，你要是去医馆，人家估计得压到三毛以下去。” 林国庆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四五毛钱一斤？那么贵啊？那做成要得卖多少钱了？” 老石嗤笑了一声，“哪里贵了，只要说吃了能活命，十块钱一两的药照样有人会买。这还是死蛇的价钱，你要是有本事弄到条活的，估计能卖个十块二十块。” 蛇最值钱的是蛇毒，只要蛇活着，慢慢养，就能有源源不断的蛇毒产出。 林国庆有那么一秒是心动的，随后就赶紧摇摇头，锄死了的蛇他拎着都怕的要死，别说活的了，他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还是别想太多。 “那石哥您看，我这个要怎么卖能多赚点？” 第20章 倒买倒卖可真赚钱 “你把那蛇给我看看。” 林国庆把红内裤包着的蛇拎过来给老石打开看，老石也不嫌脏的伸手小幅度的拎起来看了看，这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嘶……你怎么给砍成这样了？”这蛇脑袋和身子差一点就要分家了，七寸那边血赤糊拉的，完整性都被破坏了。要知道整张蛇皮是很值钱的！ 林国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没砍过蛇，这不是怕他突然活过来吗，就多砍了几锄头……”然后就这样了。 老石有些无语，把蛇放了回去，“你这个估计到时候得砍掉点钱了，最多四毛钱一斤。” 四毛一斤也成啊！这蛇有一米多，拎起来起码有个七八斤重。要不是林国庆的大红内裤够大，差点就包不住了！ 林国庆说着就想称一下这蛇的具体重量，但想着那杆秤还要称菜用，又没敢放上去。 老石拎着掂量了一下，点点头，“七八斤还是有的。”然后双眼直视林国庆说道，“小林，你信我不？” 林国庆点点头，信吧，不信也不能在人面前说不信呐。 “你要是信我，这蛇我先给你四毛一斤，我有地方转手，要是人给的多，我再补给你。当然了，”老石坦坦荡荡的说，“我肯定也会在中间赚点差价的，赚的不多的话，我就不补给你了。” 林国庆想了想这样也好，起码自己不用在去找地方脱手了，哪怕医馆能给三四毛，他也得担着早上上工迟到被扣工分的风险，麻烦！ “石哥，我肯定信你！”说着他花了点时间，把杆秤上面的托盘给取了下来，然后调试了一下秤砣，直接勾着内裤就把蛇称了一下，七斤九两，他俩的预估还真准。 老石当即数出三块一毛六来给林国庆，还问他，“这内裤到时候……” 林国庆红着脸摆摆手，“您给扔了吧，就算拿回来我也不敢穿了呀！” 老石点点头，“行，那到时候我给你处理了。” 他这一晚上买进卖出的，还真挺忙的。林国庆见他直接把红内裤包着的蛇毫不在意的压在了刚才那捆笋上，也是汗了一下。 “石哥，您这路子可真多！” 林国庆又赚钱了，高兴的把那一叠毛票收进自己口袋里，嘴上不由的要多奉承两句。 “嗨，倒买倒卖嘛！没路子咋干？不过我这行当也看运气。”老石咂吧了一下嘴，“你们卖菜的卖布的都是生活必需品，天天能开张。我可能好几天都卖不出去一样东西，但也有可能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那盒子，“就刚才那个，买自行车票的，你看见了吧？” 林国庆点点头，6张大团结呢，他又不瞎。 “我收来，48。卖给他，60。” 老石比划着手指，给林国庆给看呆了眼，一晚上赚12块？？？ 他们村一年到头分工分的时候，他都只能分到二十块钱不到，老石一晚上竟然就能赚这个数？？！！ 他震惊了，他真的震惊了，这难道就是有钱的城里人吗？倒买倒卖竟然能这么赚钱？？！！他回去一定要狠狠的告诉沈春花这件事！！！ 老石看他那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笑了， “你别惊讶了，我这也算是刀尖上舔血，咱俩要是都被抓了，你大不了就是在里面蹲几年，我肯定得掉脑袋。” 他也是没办法，家里老爹老娘都要吃药，就靠他那点死工资？一个月的药钱都付不出！ 林国庆还想问两句，就有两三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拐进他们这条巷子里了，其中一个走在中间往两边看看，最后蹲在了林国庆前面。 “春笋？” 林国庆赶紧把笋从篓里拿出来展示给她看，“嗯，新鲜的，三个小时前还在土里窝着呢！只要五分钱一斤！” 供销社里这笋起码得得卖到个七八分，林国庆这边是真便宜。中年妇女都不跟他砍价了，直接挑了五六根出来。 林国庆在她挑笋的时候赶紧把刚才取下来的秤盘又装了回去，然后把秤砣调好了给女人称笋。 “一斤九两。”林国庆把秤杆刻度递到女人眼前展示了一下，然后说，“大姐，您要再来点什么？土豆萝卜大头青都是五分一斤，豆芽韭菜七分一斤，芹菜菠菜八分，诶你春笋切丝和芹菜一起炒多鲜呐！” 女人被他叽哩哇啦一串给逗乐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懂做菜啊？” 林国庆嘿嘿一笑，“我媳妇儿以前这么做过，我觉得可好吃了，就记下了。” “那行吧，你再给我来点芹菜，别太多，来个一斤就够了。” “好嘞！”林国庆麻溜的给她称着芹菜， “您看，刚好一斤一，这多出来的一两就给您按笋价算了，您给我一毛八就行。” 女人想想也算是给自己便宜了，也就爽快的给了钱，把自己买的菜放进篮里就起身了。 这边买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速度，毕竟你也不知道啥时候你对面的卖家/顾客就得跑路了，讲价这种事，提过一次要是对方拒绝，也就不会再继续了。 要买就买给钱，不买就拉倒起身，倒也不算复杂。 老石从最开始卖出去一张自行车票后，就一直蹲那不动了，直到林国庆筐里的菜卖了七七八八了，他才出手过一张粮票，按他的话来说，就赚了个笋钱。 不过他今天靠那张自行车票就够家里用半个月了，也算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老石手腕上还戴着块表，林国庆问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五点半了。他们村里上工时间是8点，他回村大概还要走个一个多小时，总不能卡着时间背着篓回去，现在差不多了。 他还剩下三根笋，两颗土豆和一小把韭菜，想着回家也能吃，就不坚持卖了。收拾一下东西，全部放进大篓里，和老石打了个招呼，又和张姐李姐几个一一小声道别，老吴这会儿的生意最好，忙的没空理他，他也就随便挥了下手。 带着一口袋的毛票，兴奋的又摸黑走上了回村的路。 第21章 你抢劫去了？ 大概是因为赚到钱了，篓里东西也不重了，林国庆回去路上走得格外欢快，六点半多一点的时候就到家了。 这会儿才日出没一刻钟，天还有点灰蒙蒙，他像根泥鳅似的呲溜一下就溜回了自己家里。 沈春花已经起床了，刚把红薯和米下锅，他们家的早饭是万年不变的红薯稀饭，这玩意儿最便宜又抗饿还耐放，家家户户都屯挺多的。 她这一晚上其实都没怎么睡好，起来后也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外面的动静，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一响起，她便扔下了木铲子跑了出去。 一开门，果然是自家男人，一脸傻笑的站在门口。 她赶紧把人拉进来，然后把门重新栓了回去。等进屋后才开口问情况。 “怎么样？顺利吗？” 林国庆把背篓放在地上，把里面剩下的那点菜一一掏出来，脸上止不住的得意骄傲， “那能不顺利吗？你男人干活你还不放心？” 沈春花一听他吹，就翻了个白眼，不过吊了一晚上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这是卖剩下的？”她皱着眉看桌上那三根笋两颗土豆和一把韭菜，春笋应该是林国庆山上挖的不要钱，但土豆和韭菜肯定是收来的。 “对，我想着家里也能吃，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回来了。” 林国庆点点头，看到了沈春花那心疼的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农村里人吃菜基本是不花钱的，就算卖剩的不多，沈春花肯定都觉得亏了。 “你别心疼了，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钱吗？” 沈春花摇摇头，不过赚了多少钱才是这一个晚上的重点，看林国庆那嘚瑟样，估计还不少。 林国庆往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啊掏的，左边口袋掏出几把毛票，右边口袋也掏出几把毛票，花花绿绿的一堆票子堆在桌上，给沈春花都看傻了。 这是赚了多少钱啊？ 我也还没算过，一起数数呗。 夫妻俩就这么坐在堂屋桌子上数起了钱，也亏现在还早，要是搁傍晚，来个人串门，都得被惊一惊。 看着多，其实数起来也就这样，都是一分两分五分的零碎毛票堆加的，最大面值的，还是刚才老石收林国庆蛇的时候给的一张一块钱。 一共是七块四毛一，昨天晚上沈春花给林国庆带走的有两块八毛二，等于林国庆一晚上赚了四块五毛九？ 沈春花不信，又数了一遍，还是七块四毛一，她上下扫了一圈自己丈夫，小声问了句， 你抢劫去了？ 林国庆：……他要是带个50块钱回来就算了，才七块四毛一，这娘们咋眼皮子那么浅呢！ 真不能怪沈春花，主要这年头大家都穷，物价也低，买点菜都是几分一斤，五块钱，就算是城里天天买菜吃的普通人家都能吃一个月的素了。 没看林国庆晚上问齐才根收菜的时候，那么大一娄，差不多三十斤的菜，才一块钱！ 沈春花给他算着，两块八毛二的成本，他就算全部用完了，当黑心商贩子翻倍卖，他也卖不到七块多啊！ 林国庆嘿嘿一笑，刚想说话，他们房间里就陆续传来了孩子们的声音，老大林淑英带着弟弟妹妹起床了。 林国庆把还捏着钱傻站着的媳妇儿往后面柜子一推， 先把钱收好，我一会儿空了跟你说。 沈春花那个憋啊！给孩子盛粥的时候都一直在看林国庆，害得林国庆不得不抽空偷偷跟她保证，绝对没有作奸犯科，大大的良民！ 沈春花无奈，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说。 等吃完了早饭，她把昨晚上装过笋的那个小篓拎到了梁生娣手上，一起的还有把短柄锄头。 “妈，你会挖笋吗？” 梁生娣：……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好像大概应该是挖过的，时间隔太久她倒是有点忘了。 林国庆进去换了双鞋，昨晚上那双都有点湿进去了，出来就听到自己媳妇儿这么一句话，都震惊了！ “妈？你要去挖笋？” 这太阳虽然没咋见到但光也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 林国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贴到了梁生娣额头上验了一下。 嗯，没发烧。 梁生娣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去去去！” 然后盯着沈春花很认真的问道，“我要是挖的不多，还有油焖笋吃吗？” 她怕自己万一找不到笋，累死累活挖一天才挖个五六七八颗笋，然后他们夫妻俩觉得得省下来卖钱，那不就白干了？ 沈春花想了想，“这么着吧，妈。您就算挖两颗笋回来，我也能留一颗下来给你吃。你要是挖十颗，咱就能吃五颗。你要是挖得多，一半我们都吃不完，就多拿点去卖。 我给你记着，到时候多出来的笋卖来的钱，我写上你的名字，凑够了一只鸡的钱，那只鸡专属于你了，你要吃要养都听你的！” 梁生娣听得两眼放精光，顿时来劲了，“真的啊！” “真的呀，我骗你干嘛！” “那那只鸡宰了，能就给我一个人吃不？” “你的鸡！汤都是你的，我不会让那几个小的动你一块骨头！” “好！” 梁生娣得到了沈春花的保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感觉马上就能去大炼钢。 等梁生娣雄赳赳气昂昂的拎着锄头和篓走出家门后，林国庆还张着嘴发呆呢。 他算是绕懂了，沈春花这是下了血本的啊！他一脸惊疑不定的看向沈春花。 “你答应妈给她吃一整只鸡？” “是她自己劳动换来的鸡，有什么吃不得的。” 梁生娣要是真能就此听她的话干活，家里就多了个劳动力，沈春花这会儿心情好得很。 林国庆闭上了嘴，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然后龇牙咧嘴的给沈春花竖了个大拇指。 “咱奶要是还在，非得给你供起来不可！” 他奶和他爹活了那么多年，到死都没看到过这一幕。他才出去一晚上，他媳妇儿就能让他妈如此积极主动的去干活。 果然，还得是他林国庆有福气，以后还是得多听媳妇儿的话，免得哪天被她嫌没用，随手卖了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第22章 人的命还是得要自己珍惜才行 沈春花直到早上出门前都没找到机会和林国庆私聊关于那七块四毛一的事情，她实在是太忙了。 送走了梁生娣，还要抓紧时间收拾碗筷，整理好厨房灶头后，要赶着送大女儿去上学。 “大囡，你上下学路上就和银春她们一起走，别落单知道吗？” 这话沈春花每天早上都要说一遍，然后林淑英也是每天早上都会好脾气的温温的回一句， “知道了。我去上学了，爸爸妈妈再见，弟弟妹妹们再见。” “再见大姐。” “姐姐再见~” “姐姐……姐姐……姐姐……” “老二，今天白天就你一个人在家了，自己注意安全，别去水边知道吗？” 叮嘱完这个赶着叮嘱下一个，沈春花看着林国庆已经抱着林书超要出门的时候，还朝他喊着， “林国庆！你今天别再让超超跑远了！再让他去河边闹……”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知道了~”回答她的是林国庆已经有些走远了的回音。 六岁的林书赶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妈，“奶奶呢？” “你奶奶上山挖笋去了。” 沈春花照例把小女儿放进大篓里背起来，这篓刚才她清理过了，湿抹布干抹布通通来了一遍，又铺上了薄棉被，现在干净着呢。 林书赶：“……那她中午还回来吃午饭吗？” “你说呢？”沈春花反问着，就梁生娣的性子，少吃一顿都算虐待她。干活累了回来肯定得更多吃点。 “我今天多蒸了两个红薯在锅里，你等会记得拿给你奶奶。” “好的。” 林书赶乖乖点头，家里人都出门后才把大门关上，然后开始他一个六岁小孩的日常， 扫地、浇菜、捉虫、喂鸡。还要时不时的注意一下天气变化，要是下雨了，得赶紧把他妈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收进去。 剩下的时间不是坐在小板凳上数蚂蚁就是靠着门看外面从东家蹿到西家的小泥猴们。 他只会在傍晚吃完饭后，在姐姐弟弟都在的情况下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或者奶奶在的时候，跟她一起坐在村口大树底下听八卦。 一个人的时候，他谨记沈春花的教诲，坚决不跨出家门半步。 妈妈说，单独出去的话，外面的世界对于他这么一个6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去水边要溺水，去路边要被车撞，一个不小心还会拍花子抓走，那就这辈子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奶奶姐姐弟弟妹妹了！ “唉~”小书赶捧着自己的脸坐在小板凳上，“日子过快点吧，到了秋天就能和姐姐一起去上学了……” *** 这边梁生娣感觉自己走了快半小时，才走到沈春花说的那座最近的山，这也是昨天林国庆来挖笋的山。 她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喘了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还以为我开始逃荒了呢……” 一想到沈春花答应的那只鸡，还有今天晚上就能吃到的油焖笋，她又好像磕了血药，瞬间体力恢复满格。拎着篓就低头开始找笋。 就是在这山脚下找了半天，笋尖没看见一个，笋洞倒是发现了好几个，还撞上了好几个也带着篓和锄头的妇女，正在挖着土。 挖笋挖多了的熟练工，就算笋尖不冒头也是能凭经验找到笋的。 梁生娣不行，她能知道找笋尖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帮抢劫鬼……”她骂骂咧咧的开始往高处走去，没办法，山脚这边是不行了，去山上看看。 这山不高，在他们这儿叫山，在西边北边那种三步一大山的地方，估计只能算丘陵。 梁生娣没一会儿就在山腰上了，这边竹子和树杂乱的混合生长着，竹子多的地方，还真被她发现了几个笋尖。 然后按着沈春花刚才临时教的，沿着挖开的笋底下的竹鞭，往前后左右找一找挖一挖，还能找到更多的笋。 找到了一个就等于找到了一窝，挖了十来颗笋后，梁生娣发现，这活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累啊！ 主要是看着篓里的笋，她感觉自己元气满满！十二颗了，晚上能有6颗是可以吃的！这笋那么细，扒开来才多少肉啊……不行还得再挖！ 梁生娣吭哧吭哧的在那儿挖着笋，这头挖完了就换战场挖另一头，整座山长着竹子的地方都被她刨了个遍。就在她觉得自己的体力差不多了，篓里的空间也不多了的时候。 她看见了自己左手边那片林子，看起来空荡荡的，都是树墩子，还有些被砍倒但没抬走的树干东倒西歪的横在那。 树干树墩不是重点，重点是长在他们上面的东西。 最近其实经常下雨，都不大，就像昨晚上那样，淅淅沥沥的撒几个小时的毛毛雨。就好像是给了他们一个信号，春天到了，可以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梁生娣走过去蹲在树桩边上看了看。 那一片片黄黄的伞盖撑得大大的，一阵寒风刮过，颤巍巍的抖一抖那伞盖，却非常坚挺的窝在那里不动。 梁生娣伸手摘下一朵仔细研究了一下，是金针菇没错。 这种金针菇不是后来市面上常见的那种表面比较白，伞盖很小为半球状的金针菇。 野生金针菇的伞盖比较大，跟平菇差不多，颜色通常是金黄色，一般长在榆树、柳树等阔叶林腐木桩上或根部，偶尔也生在多种阔叶树活立木上。 梁生娣逃荒前，还是吃过很多菌子的，主要是也没其他东西能吃，靠山吃山，他们那山没有竹子没有竹笋，不是野菜就是菌子。 而且她那会儿还比较缺德，大部分的常见的菌子五毒能吃的就直接吃了。要是遇上不常见的，她就看看别人捡不捡，有人捡了她也捡。 捡了，但是今天先不吃，先看那家也捡了的人吃完后第二天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她才敢拿出来烧着吃。 就这样，她还真积累了不少菌子野菜的经验。 没办法，真吃出什么事来，她爹妈可不会像沈春花那样愿意花钱送孩子去医院治病，估计随便找张破草席就给她卷巴了。 这人的命啊，还是得要自己珍惜才行。 第23章 这都不干，那就真是傻子了 林国庆这一上午干活都是在强撑着，他困得要命，还得时不时的吼一声林书超，让他别跑太远，不准去河边，但也别下田里来…… 12点一到，放饭了。夫妻俩带着孩子吃的都火急火燎的，一个只想回家睡觉，一个只想回家继续早上那还没说完的话题。 边上的有庆和他媳妇儿都看傻了，啥事啊，吃那么急？结果还没问呢，夫妻俩已经收了盒子走了。 跑回家后，林国庆直接往房间床上一倒，下一秒鼾声便起来了，都没来的听到沈春花骂他的声音。 “你倒是把衣服脱了再睡啊！！！” 算了，没办法，看林国庆眼皮子底下的黑青，沈春花也是骂不下去了，上手帮他把棉袄棉裤都脱了，鞋子也摆到了床边，然后推着他躺进了被窝。 转头看见三个小萝卜头正眼巴巴的朝她们这边看着，沈春花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唇上，“嘘~” 她把孩子们带出了房间把门关好才轻声嘱咐着，“爸爸累了要睡午觉，你们别吵到他。” 三个萝卜头齐刷刷点点头。 沈春花想了想又说，“你们也该睡午觉了，要不再进去，就是别闹，乖乖睡觉。” 林书赶摇摇头，“我不想睡午觉。”他在家那么无聊，要睡随时可以睡，现在一点都不困。 “妈妈我也不想睡！”林书超赶紧举手表态，他都一上午没见到哥哥了，他不想睡只想和哥哥玩。 沈春花：……所以说她有时候会觉得男孩子真烦。 只有最小的淑美从刚才就在揉眼睛了，“妈妈……突突……” 突突就是睡觉，这边方言里哄孩子用的。 沈春花一把横抱起小女儿，顺手就开始拍她的屁股，正准备回卧室给她放到林国庆身边去，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屋子， “老二，你奶奶呢？” “还没回来。”林书赶老实说道，刚才他还想等奶奶一起吃饭来着，但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又饿了，便先自己啃了个红薯吃。 沈春花：？？？ 她震惊了，梁生娣这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还是真打算从此以后当劳模了？ 还没等她再开口，就听见大门口传来吱呀开门声，下一秒梁生娣的大嗓门就传来进来。 “我回来了！饿死我了！书赶啊！我的饭呢……” 沈春花看看怀里刚才已经闭眼的小女儿，这会儿嘴角下瘪，明显有要哭的冲动。她哎呀了一声，然后让老二赶紧去给梁生娣拿午饭，并让他跟梁生娣说小声点，自己先进房间了。 等她哄好了孩子再从房间里出来时，梁生娣已经干完了两个红薯和一碗青菜泡饭了。 这青菜虽然闷久了有点黄，但梁生娣依然吃的津津有味，她实在是体力消耗过多，这不又开始吃最后一个红薯了。 老二老三蹲在梁生娣脚边，围在一起正小声惊呼呢，见沈春花出来，赶紧挥手招呼他们妈， “妈妈你快过来看，奶奶挖了好多东西回来！” 沈春花知道梁生娣是去挖笋的，听到这话只觉得她婆婆真是出息了，看来挖了不少的笋，果然有奖励就有动力。 “妈你今天辛K……这是什么啊？” “菌子啊！你难道没见过吗？”梁生娣嘴里嚼着红薯，脸上满是向往， “春花啊，你晚上就来一盘油焖笋，再来一盘菌子炒笋吧，不对，你不是说今天做肉吃吗？菌子炒肉，啥都不用放，放点盐就行了，鲜的很呐~” 嘴里吃的仿佛不是红薯，而是已经吃上了菌子炒肉，这老太太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沈春花跟孩子们一起蹲在地上看着那一篓笋和一……筐？一筐菌子。 “我知道这是菌子，我就是想说你这个装菌子的……筐，是临时做的吗？” 许多根细树枝穿插在一起，有些树枝上甚至还带着叶子，没有借助其他东西，只有树枝，就这么编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筐。 不能做的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你要是装水，肯定得漏，装笋也负担不了这个重量。 但装菌子，却是正正好。 “对啊，篓里都装笋了，要放只能往缝里塞，还塞不多。菌子嫩，我怕跟笋放一起压坏了，就又编了一个。” 梁生娣理所当然说道，并没有觉得自己编了个筐是什么大事情，反而始终惦记着自己的正事。 “这菌子也算是我摘回来的，应该跟笋一样，都能做来吃的吧！一半有多还能给我记账上？” “能！肯定能！”沈春花一拍大腿，满口保证， “我现在就分一分，品相好点的拿去卖，但保证今天晚上饭桌上够咱们自己吃的！要是卖的多啊，我看明天能不能再买点肉回来。” 林富强给的就一斤肉，熬完猪油，家里7口人，也就只够尝个味。 梁生娣听了那可不得了，“好！好！好！” 这饭也吃完了，她觉得她又充满活力了，”我看那边还有很多，要不我再去摘点来？” 沈春花后槽牙都快咧出来了，“妈你不休息了啊，都一上午了，我看你挺累的，先休息休息，明天再去也行啊！” “明天去那肉不又得往后推一天吃了，我现在就去！” “诶，等等等等，我这边还没分好呢，筐里也还放着菌子呢！” “没事，那筐子编编可快了，我一会儿山上在搞一个就行。” 梁生娣说完便拿起锄头又出门了，都没给沈春花一点反应的机会。 沈春花算是见识到了梁生娣干活的生猛，所以这老太太前半辈子是为什么要懒得那么众人皆知？她要是勤劳点，说不定林国庆还真能变成富二代了。 梁生娣的脑回路其实很简单，她就是觉得这干活就得有回报，她挖了笋就得有笋吃，养了鸡就得有肉吃。不能辛辛苦苦干完活，然后被告知吃不了。 这东西要拿去卖钱那东西要拿去换钱的，换钱也行，换了钱是不是就可以去买米吃了？也不行。 当家的会告诉她柴米油盐都是钱，一分钱掰成两半都不够用，怎么能一天到晚惦记着吃呢？可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的？ 于是梁生娣开始摆烂了，反正林家又不可能真饿死她，不管她干不干活，吃的都是红薯，那还不如不干，还能省点力气。 而沈春花不一样，她答应自己吃肉了的，答应了自己，只要她干的活就能算在她头上，能折成吃的。 这都不干，那就真是傻子了。 第24章 她儿媳妇儿，一口唾沫一颗钉！ 等林国庆补了一个小时的觉起来时，就看见了堂屋地上摆的整整齐齐的春笋，还有桌上那堆黄色白色一片的菌子。 林国庆：“……我妈？” 沈春花点点头，“你妈。” 林国庆：“……那她人呢？” 沈春花：“又回山上摘菌子去了。” 林国庆感觉头皮都要被自己挠破了，“我说春花啊，你这是给我妈灌了什么药？她怎么就突然……突然……好了？” 他其实想说她是不是突然疯了，不然懒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那么勤快？ 沈春花正在思考那野生菌菇她家自己人工培植的可能性，闻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还顺手拎起了地上那个小枝条筐子。 “你有见过你妈编过这种筐吗？” 林国庆摇摇头，“她连树都不会去碰，怎么可能编筐子。” “是吧。”沈春花把菌子放回去，叹了口气道，“我刚才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你之前说过，你妈以前是逃荒逃过来的？” “对啊。”林国庆点点头。 “她到这里以后真的一点活都没干过吗？”沈春花认真问道。 林国庆继续挠脑袋，“我不知道哇，我奶奶说的，她什么都不干……” 沈春花：…… 林国庆大姐林玉兰是1941年生的，梁生娣来这里的时候大概是40年左右。 梁生娣从没说过她是从哪里逃来的，到底是不是逃荒过来的也没说，都是别人猜的。 那会儿到处都在打仗，农民今天种点粮食，明天就很有可能被一颗炮弹给轰的稀巴烂，半粒米都不一定剩的下来，所以粮荒的地方多了去了。 到了四河村，林国庆奶奶说想娶她做儿媳妇儿的时候，她是先看过人后才点头的。林国庆他爹长得不孬，比她爹妈给她挑的六十岁瘸腿土地主好看多了。 而且起码嫁过去是正儿八经的老婆，不是什么小妾通房的，不需要受大老婆磋磨，她当然乐意。 梁生娣那会儿想的很好，结婚后，她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男人种地，她可以上山摘野菜，闲了还能编点筐子拿出去卖。 她爹是木工，能做出很细很薄的木片，然后她妈编成筐子篮子甚至席子椅子。 她是长女，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被安排学编筐了，只是不管是编筐也好，采野味也好，最后能到她手到她肚子里的东西，寥寥无几。 她出生就没见过她奶奶，所以她们家没有什么婆媳矛盾，就他爹妈两个人做主。 所以梁生娣以为她嫁人了，就能当家做主了，赚到的钱就算不多起码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吃不起什么燕窝鱼翅红烧肘子，起码不用顿顿啃红薯吧？ 结果没想到，这个家轮不到她做主，钱都捏在婆婆手里，粮袋也在婆婆手里，连男人拿着自己编的筐子出去卖，赚回来的钱也在婆婆手里。 婆婆的说法是，穷人家就是要抱团才能活下来，本来就没几块钱，不凑一起用哪里吃的够？ 那她倒是用啊！ 老太太也不用，说日子要过下去，花钱地方多了去了，顿顿吃红薯野菜，偶尔是黄豆拌野菜，或者水煮鱼水煮虾水煮螃蟹，反正什么没有油水就吃什么。 梁生娣就不高兴了 ，她怀着林玉兰，从头到尾就吃到过一个鸡蛋，那个鸡蛋被她那老婆婆念叨到她走的那天。 后来开始闹饥荒了，别说鸡蛋了，河里的鱼虾都干死了，能有野菜吃就不错了。 梁生娣彻底摆烂了。 人为什么要干活呢？都说干活是为了吃饱饭，但她干了活也没见自己吃饱过饭啊？甚至在她生产那天，都只能喝稀粥，连碗干饭都吃不到，那她还干什么活？ 不如躺着，还能省点力气。 还好她男人虽然听他妈的话，但起码不会饿死她，也不会因为她不干活打她。 也就是在她不小心压死了孩子的那两次对她发过火，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饿的要死还要奶孩子，说想喝碗鸡汤，都要被婆婆说当初怎么不找个皇帝嫁。 她倒是想，不过皇帝不是早就被斗倒了吗？ 唉，算了算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提也罢。 梁生娣这会儿正满山找菌子呢！ 虽然今天早上和中午吃的还是红薯，但是昨天和前天晚上她都吃到鸡蛋了，还有油呢！ 她这儿媳妇说话做事可比她那老婆婆靠谱多了，一口唾沫一颗钉的，说每天做7个蛋，就绝对不会磕六个半。 她说赚多了吃肉，那就一定会有肉。 诶~你说这沈春花为什么前几年的时候就不想着吃肉呢？她要是早点跟她说这话，就算让她半夜起来施肥，她也干啊！ 梁生娣手指翻飞间，又编了个柳枝筐子，比刚才那个还要大一圈。这下能装的菌子就更多了。 中午也会有些人趁午休来山里挖点吃的，有四河村的熟人冷不丁的看见梁生娣，还能惊讶半天。 “国庆妈？你怎么在这里？” 梁生娣嘟囔两声，“我为啥不能在这？” 梁生娣开始干活了，这可算称得上四河村的大新闻了。 这年头，穷人家能有懒成梁生娣这个样子真的没有，谁家五六岁的孩子犯个懒，都得被教育一下，你可别学想学国庆叔叔他妈。 林淑英正跟小伙伴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呢，就听见她身边的银春捅了捅她， “淑英，那不是你奶奶吗？” 林淑英扭头一看，还真是。 “你奶奶手里那筐东西是啥啊？她怎么自己拎着？” 村里孩子们最多见过梁生娣拿过自己的水杯，其他的，最多就是孙子孙女在她面前摔倒了扶一把，让她抱一下都不能，说是没力气。 今天这拎着个大筐子，走起路来那叫一个虎虎生威啊。 林淑英都好奇了，直接跟同学说了声再见，就跑到奶奶身边去了。 “奶奶，你这是什么，要我帮忙抬吗？” 梁生娣看见大孙女，嘴角咧开了花，直摆手。 “不用不用，走，回家去，咱们今天晚上吃菌子炒肉！” 第25章 你家要是没断粮，老太太怎么会上山 沈春花和林国庆带着孩子下工后走在回家路上，时不时地还有人跟他们打着招呼说道， “诶，国庆，你妈今天上山了啊？” “春花，你婆婆说是出门采菌子了？” “国庆，你家昨天是吃肉了吗？我看你妈拎着那么大一个筐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她不是扶着锄头都说没力气吗？” “春花，你家老婆婆今天咋个回事？你们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可别说我嘴臭，这要是回光返照就来不及了啊！” 沈春花&林国庆：……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半路上，沈春花就见林富强骑着自行车过来，一个刹车就横在了他们面前。 “国庆啊，我妈说你家断粮了？我昨天不是还给你们送了肉和蛋吗？是米没了吗？我这还有两张粮票，要不你们先拿着去换粮？钱有吗？没有的话我这也还有……” 林富强说着就要掏口袋，刚才他早点下工回家了想看看二牛咋样了，结果他妈过来说，隔壁老李他妈午睡后去山上挖笋碰到了梁生娣，正在采菌子呢！ 这要不是林国庆他家要断粮了，能出动的了这位老太太？ 林国庆赶紧上前按住林富强的手， “不用不用，队长，你这也太客气了，我们家没断粮，真的！” 林富强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俩，“你俩别跟我客气，都是亲戚，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妈都上山了，别是断了好几天了吧……你也真是的昨天怎么不说，我好一起送来……” …… 最后还是沈春花和林国庆两人指天对地的发誓没断粮，就差带他去看自家米缸了。林富强才算是相信了。 “……那行吧。”林大队长又翻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往自家方向掉了个头。 “你妈这……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是吧……” “啊对对对，年纪大了还是要活动活动的……” 两人陪着笑给人送走了，然后接着往前走，老三牵着林国庆的手边走边眨巴着大眼睛， “爸爸，奶奶怎么了？” 林国庆：“……你奶突然热爱劳动了。” “那为啥咱家还会断粮啊？” 沈春花颠了颠背上的女儿，小淑美这会儿跟鹦鹉似的，一直在“奶奶奶奶”的喊着。 “咱家怎么可能断粮，你奶开始干活了，以后连鸡蛋都断不了。” 结果他们又在离自家大门口不远的地方碰到了提着一个篮子跑过来的林玉兰。 “大姐，你咋来了？” “国庆啊，我听说你家断粮了？妈都上山采蘑菇去了？” 沈春花&林国庆：……所以说这老太太动一动，是给村里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啊！ 林玉兰甚至直接提了一篮子米来，想到他们家那么多张嘴，还要给自家送米，沈春花和林国庆真是又感动又羞愧。 “大姐，你快拎回去吧！我们家怎不缺粮！不信你跟我们进去看看米缸！” 林玉兰是真不信，毕竟她长那么大就没见过她妈上过山，应该说那老太太甚至连村子都没出去过几次，出去大概率也是为了去吃席。 等三大两小推门进去的时候，梁生娣已经和林淑英林书赶把筐里的菌子都倒出来分好了。 见人回来，她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儿子女儿，拉着沈春花过去就指给她看， “喏，这一半一半的我都分好了，左边这堆品相最好，一点都没碎，还连着根呢！右边这堆有些碎掉的，碎的多的咱们可以自己吃。碎的少的，要怎么处理，都听你的。” 然后两眼闪着精光看着沈春花又问了一遍。 “今天是吃油焖笋和菌子炒肉对吧？” 沈春花放下背篓，把小女儿抱出来，哭笑不得的点头，“对对对，油焖笋和菌子炒肉，那一斤肉和我全部做掉，保证不偷工减料。” 完了还把林淑美往梁生娣手里一塞， “妈，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去做饭。” “诶，好好好，你快去吧！” 林玉兰震惊了，这是她老娘吗？她老娘连自己女儿儿子都没待过，竟然能这么听话的带孙子孙女？ “妈？”林玉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老太太看见她还有点奇怪，“怎么了？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你家不用做饭？”声音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有病。 林玉兰也是服了，那她怎么就突然去挖菌子了呢？还挖了那么多？ 她看着那摊了一地的菌子，纯粹就是好奇的问道，“这么多菌子，你家吃得完吗？” 结果老太太脸色一紧，“怎么就吃不完了？菌子焯过水以后才多大，每人两筷子就没了，又不顶饿。你要吃叫你家姑娘上山去采不就行了！” 她今天多累啊！往山上跑了整整两趟呢！这都是她的辛苦所得，要是只有林玉兰一个人要吃，给一点也就算了。偏生林玉兰生了那么多个，家里十几张嘴，她再跑两趟山都不够她家造的。 不给，要吃自己摘去。 林玉兰被老太太那副小气吧啦的样子，有被气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还是林国庆站出来打圆场，“妈！你干嘛呢！大姐还怕咱家断粮，好心送米过来，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她还怀着孕呢！” 想到女儿是个大肚婆，梁生娣倒是的确觉得自己有点过了，语气态度也缓和了一点。 “你们家那么多人呢，这米还是别随便拿出来了。多攒着点，到时候你生孩子的时候也能多吃口。” 想了想还拿过上午编的小筐子，指着右边那堆不多的菌子对林国庆说，“你给你大姐带点走呗，这算是我自己那份，多了就真没了……” 那堆刚才沈春花已经挑了最碎的大部分菌子进灶间做菜去了，剩下的就是所谓的到时候记在梁生娣账上的菌子。 也亏林玉兰是她女儿，不然她才不会那么大方，老太太指着那对菌子，脸上还带着丝肉疼。 真给林玉兰气笑了，但她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很了解的，所以倒也不怎么难过。 反正弟弟家没断粮就好，对着林国庆摆摆手，林玉兰打算告辞了 “国庆你别捡了，我家不吃菌子，我还赶着回家烧饭呢！” 第26章 女孩子读书没用 林国庆送林玉兰出门，站在门口林玉兰还有些好奇的问他弟， “听妈那口气，还有一半菌子是要派什么用场？” 林国庆犹豫了半天，想想面前的是他亲姐，靠谱，所以还是在她耳边说了实话。 林玉兰顿时就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往四周看了一圈，还好，现在都是回家做饭吃饭的时间，没人在外面晃荡。 “你们疯了？要是被抓了咋办？” 林国庆嘿嘿一笑，“我们就卖点菜，也没别的了，自己山上采的菌子，挖的竹笋，也算不上投机倒把。” 林国庆没说自己是先收菜去卖的，怕吓到他姐，就说山上挖到点什么就卖什么，算是无本买卖，就是费点力气。 “那边也算是个小黑市，卖什么的都有，有个大哥还卖粮票的，那个被抓到估计真得凉……” “那万一呢，你叫春花她们怎么办啊，四个孩子，最大的才8岁！你这是逼她去跳河啊！” 林国庆摸摸鼻子，小声的说道，“是春花叫我去的……” 林玉兰：…… “姐，春花说了，这世道，撑死胆大，饿死胆小。你也说了我家四个孩子呢，光靠村里分的那点粮哪够啊？”林国庆说的这撸了把自己的头发，有些烦躁。 “年底算工分分钱，我跟春花两个人加起来也就四十来块，这钱到手后还得拿问人买票买粮。而大囡一学期学费书本费就要6块钱，一年就是12块。下半年老二也要上学了，光读书两个人就要24。 我俩要是不想点别的出路，那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去！” 林玉兰嘴巴蠕动了一下，最后憋出一句，“……淑英都8岁了，可以干活了……女孩子也不用读那么多书……” 结果被林国庆一个眼神闭上了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亲姐的不认同， “姐，咱奶当初那么抠，不还是供咱俩上完了小学？你小学毕业，我也小学毕业，她没读过书但也没说过你是个女的不用读书吧？ 当初老爹还说过，要不是你读过书，姐夫家那老太太都不会看上你。倒是你……” 林国庆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算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教你男女平等啊？你怎么就能说出女孩子不用读书这种话呢？！” 林玉兰被弟弟说的脸上有些燥，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那不是你说你家钱不够用吗……” “不够用也不能让大囡辍学啊！要么都不上，要么都上！”林国庆想到了自己那堆外甥女，也是有点头疼， “姐，不是我说，你和姐夫都生了那么多了，差不多就行了。那点钱还不如好好的给谁读个书，万一以后就出息了呢，没儿子就没儿子，没儿子还能逼人去死不成……” “你自己有儿子，当然这么说！”说到儿子，林玉兰更不开心了，板着脸转身就走，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做饭了，你们家要干什么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插不上话，自己小心着点就行。” 然后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走在回去的路上， “这胎一定是儿子，一定是……” 林国庆看着他姐走远，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像林玉兰说的那样，那已经是她们家的事情了，他多说无用，只能每天拜灶司菩萨的时候帮忙求个愿，愿他姐这胎能是儿子，就此封肚吧。 …… 沈春花开始熬猪油了，那香气，铺天盖地的充满了整间屋子，梁生娣和几个孩子都不由自主的黏在厨房门口，一个劲的咽着口水。 林国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么一幕，他无奈扶额，把人一个个的拉远点。 “大囡你今天作业做了没有，还不快去做作业？” “老二，老三今天的鸡蛋摸了没？没有？那还不快带你弟弟去，天都黑了，等会黑灯瞎火的小心摸到一手屎！” “妈……你带着小美坐远点，这边堵着春花要拿点什么都转不开身了……等会吃饭一定会叫你的，第一个叫你！” 好不容易把人都遣开了，他自己又摸了进去，站在沈春花边上一个劲的摇头晃脑。 “奢侈啊……真奢侈……不年不节的，竟然都开始吃猪肉了！” “人家送的，难道放着等它坏掉？再说了……”沈春花白看了他一眼，又想到了那个七块四毛一，“你昨天不是赚了那么多钱了，都能买五六斤猪肉了，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啊！” 说起昨天晚上，林国庆嘿嘿嘿的一直笑，他终于有空炫耀这件事了。 “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啊，我在山上抓到了一条五步蛇……” 沈春花吓得差点把锅给掀了，等她小心翼翼的把猪油倒进瓦罐里，把锅放好，才有空往林国庆身上啪嗒啪嗒的打了好几下。 “我都跟你说了！别进太山里面，这是蛇被冻着，要是没被冻着，这个时间的蛇，那是一定得把你咬死了才罢休的……你个要命鬼！！！” 刚冬眠醒来的蛇，是攻击性最强的，还是五步蛇，沈春花想想就一背冷汗，说到后来是真的生气了。 “你别急，别急，别急啊！哎呦我的祖宗喂……” 林国庆看她的拳头没完没了的，根本躲不过来，赶紧伸手把她的两只手抓住捧在了怀里，沈春花挣不脱，只能气鼓鼓的看着他。 “呐！我不就是确定那蛇没醒，才敢砸下去的？而且我砸了好多下，确定它凉透了才敢抓的嘛！抓了我也没敢放怀里，就怕它半路醒来，咬我一口，你看我都小心啊！” 沈春花突然抓到了一个重点，“……那你放哪儿了？” 林国庆：“……我脱了内裤……” 沈春花眨眨眼，突然就绷不住了，看着林国庆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她说呢，林国庆早上回来那会儿一定要回房间去，还锁上了门是干嘛，原来是去穿内裤的。 林国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事儿真能记一辈子了，他从昨晚上就尴尬到现在了。 “别笑了，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出去了。” 沈春花摸了摸自己笑疼的肋骨，赶紧点头， “听听听，然后呢？” 第27章 咱家可不穷，怎么就不能讲究点了 沈春花边做饭，林国庆边把昨晚上的经历重复了一遍，听到那蛇卖了三块一毛六，她都心动了一下，要是今晚上自己也能遇到一条蛇…… 诶，算了算了，这活不适合自己，别今天被蛇咬没了，明天林国庆就新媳妇娶进门了就行。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到时候留四个孩子变成没依靠的，不划算。 反而听到林国庆说那老石，一张自行车票就能挣12块钱时，她心倒是一点都没动，抓着林国庆就小声嘀咕着， “倒卖票子的，可真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这钱咱就别眼热了！卖菜赚点小毛小票的就得了！” 林国庆哪里会不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说给你听，让你也记着点嘛！” 他甚至想着妻子胆子比自己更大，要不是她撺掇着去卖菜，他都不会知道还有人能一晚上挣十几块的！ 当然了，也是因为去了，他们家才能挣到这四块五毛九不是？ “就算没有那条蛇，这一晚上光靠卖菜也挣了一块五不到了，这要是一个月下来，不得有个四十几？” 林国庆算着账，在妻子身后兴奋的转着圈，越算，眼睛越亮。四十几，那可是他和沈春花两个人加起来分到手一年工分的钱啊！ “那这一年可就是五百多！咱家以后真的可以每天吃7个蛋了！等老三老四长大了，咱家甚至都能是万元户了？” 沈春花被他那副蠢样子可爱到了，笑骂了一句， “瞧你那出息样！顿顿吃7个鸡蛋就满足你了？还要等老三老四长大以后才能成万元户？那你儿子估计都讨不上老婆了！” 林国庆还在兴奋中，根本没想到要问沈春花为什么成为了万元户儿子还娶不上媳妇，只知道今天的晚饭都出锅了。 林家以前一顿饭撑死也就两个菜，而且都是素得，除非逢年过节的，来点油腥，六七个人吃，几筷子也就没了。 今天沈春花一口气做了三个菜，一个是答应了孩子们的每天7个蛋，还有两个菜是答应了梁生娣的。 一碗是韭菜炒蛋，凌晨林国庆卖剩下的一把韭菜，她切吧切吧就跟跟鸡蛋一起炒了。本来应该是以韭菜为主的菜，因为7个蛋，硬是被变成了辅料。 一碗是梁生娣点名要求的菌子炒肉，肉本来就不多，沈春花把那一斤五花肉小心的切吧切吧，分成了肥肉和瘦肉，肥肉用来熬油，熬出来的猪油渣和剩下不多的瘦肉一起，挑了着比蛋花汤里完整一点的菌子一起炒了。 刚熬好猪油的锅，不用洗，直接下菌子和肉，菌子的鲜和肉的香气，扑头盖脸的砸来。 最后一碗是油光闪闪的油焖笋，春笋剥皮洗净后，被切掉了老根，用刀背轻轻一拍，就能把笋拍裂，然后改刀切成细条段。 锅里加入刚才熬好的猪油，还不能少，必须得比平时炒菜的量多的份，等油温六成热的时候倒入笋，炒到微焦。然后下调料，糖、黄酒、酱油，怎么好吃怎么来，最后等笋全部上色后再盖上盖子焖至汤汁收浓，撒上葱花便可以出锅了。 那霸道的笋香味，连肉都遮不住！刚才被林国庆 赶出厨房的一老四少又坐不住了，从房间里，从鸡窝里，院子里蹬蹬蹬的就往厨房门口张望。 “妈，我和弟弟把蛋摸来了。” 林书赶还有点借口，用衣服小心的兜着一兜子鸡蛋，又摸进了厨房。后面跟着个林书超，手里还拿着两个，嘴角有不明液体正在流出。他还时不时地抬起衣袖去擦一下。 沈春花看着眼角直抽抽，让林国庆端菜，然后拿出装鸡蛋的铁皮盒子，把老二老三今天摸回来的鸡蛋都放进去。 “今天那几只鸡还不错嘛，竟然有10个蛋！”沈春花心情不错，把铁皮盒子放好后，直接抓住了两男孩子的后领，给提溜到了水缸边上，拿起葫芦瓢就是一勺水。 “洗手！洗干净了才能吃饭！老三你别拿袖子擦嘴巴了，我都看到你袖管上的鸡屎了！”说着还喊着两个女儿也来洗手， “妈，你也来洗一下，你在山上都挖了一天泥了，手上脏的很！” 梁生娣赶着吃饭呢，自己的饭碗都拿上了，就差盛饭了，然后还要被媳妇要求洗手？ “我不脏！我刚才擦过了！”她指的是往衣服上蹭过了。 沈春花哪里肯这么放过她，孩子们都洗完了，她拿着瓢，就走到了老太太面前拦住，“洗手，洗完了再吃，这是基本个人卫生！” 老太太啧了一声，看着已经上桌的三道菜，赶紧放下碗筷，把手浸在了葫芦瓢里，沾了点水就急着拿出来了，结果又被沈春花按住了。 “哎呀，你洗手呢还是碰水啊？看看你指甲缝里都是泥，比老三的还脏！”说着一只手端瓢一只手直接在捏住了梁生娣的手往水里细细搓着。 梁生娣那个急啊，但儿媳妇做了一桌菜她又不能掀了她的瓢，明天还要吃饭呢！ “差不多行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让我洗手啊！” “以前你那手别说沾泥了，连草都不会碰一下，有什么可洗的。” 林国庆伸手把梁生娣放在一边的饭碗捞走，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里面还夹着两小块土豆。 今天的米是他淘的，绝对保量，吃吧吃吧，以后他家每个人都可以吃饱了。 终于被洗完手了，梁生娣刚习惯性的要往衣服上擦，就被沈春花“诶诶诶”的给诶住了，沈春花扯过一块毛巾来，“这块我就挂这边，专门用来擦手的，你那衣服刚才蹭过泥了，现在又擦不是白洗了。” 梁生娣嘟囔了一句穷讲究，终于被允许吃饭了，抱着自己的饭碗蹬蹬蹬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筷子就是一口笋。 这可是真香啊！！！ 林国庆看他妈那副比孩子还孩子的样子，也是服了，笑着跟沈春花嘀咕着， “咱家可不穷，怎么就不能讲究点了。” 第28章 沈春花就算叫她去挑粪，她都干！ 孩子们都还没敢吃，等奶奶落座后，还要等爸爸妈妈，然后才敢动筷子。今天梁生娣良心发现，吃完一口没接着下一口，而是忍住了，朝还在灶间的两人挥挥手。 “你俩快点，冷了就不好吃了！”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孩子们才敢动筷子，最小的林淑美坐在她爹给她特制的加高版藤椅上，小手指指炒鸡蛋又指指笋，接着又指指菌子炒肉，忙坏了，都不知道先吃哪个的好。 最受欢迎的，不是韭菜炒蛋也不是带着荤的菌子炒肉，而是那碗油焖笋，那可太下饭了，还好沈春花今天做的够多，不仅有梁生娣今天现挖的，还有林国庆带回来的三颗，她都扔进去了。 老二老三两个男孩子根本就没空说话，夹着菜就是扒饭，林淑英的进食速度都比平时快多了。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一声不响，到最后老三都开始打饱嗝了，还坚持往嘴里放了一根笋进去。而梁生娣等那盘子油焖笋都夹完后，把盘子拿过来，又去饭锅里把最后那层锅巴撬下来。 拿着锅巴就往盘子里的油汤上抹，一口嘎嘣，香的她想升天。 林国庆摸了摸油喽喽的嘴，摸着肚子感叹了一句，“这日子过得，神仙都换不来。” 屋子里大大小小都跟几十年后那些警示片里嗑药了的人一样，满足的瘫坐在那里，给沈春花乐坏了。 “只要咱们还是像这两天一样同心协力的干活，这日子啊，这日子啊，天天都能这么过！” 梁生娣感觉这辈子就没吃的那么开心过，一顿饭三道菜，三道菜顿顿用了油，怕是嫁给皇帝都吃不到那么好的。 她说什么来着，只要跟着她儿媳妇混，绝对有肉吃！以后沈春花就算叫她去挑粪，她都干！ 你还别说，等吃完饭要收拾的时候，梁生娣特地小声问了一句，今晚晚上是不是沈春花出去卖笋，她记得中午那会儿隐约记得她这么说过。 等沈春花点头后，梁生娣便抢过了她手里的碗。 “我来我来，今天我来洗，你们晚上都是要干大事的人！” 沈春花&林国庆：…… 林国庆这会儿是真的觉得有点惊悚了，这感觉就好像他小伙子那会儿和有庆他们几个半夜在田里听讲鬼故事一样。 他妈是不是积极过头了点？ “……妈，你会洗碗吗？” “会洗！不就是个碗怎么就不会洗了！我年轻那会儿……” “哐当”一声，还没等梁生娣说完她年轻那会儿的事迹，一个碗就壮烈牺牲了。 沈春花赶紧过去把碎瓷片给扫了，家里孩子多，一会儿扎到了就完了。 “妈，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今天也累一天了。好好休息，明天才能继续是不……” 两人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太劝回自己屋躺着去了，林国庆抹了把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吁了一声， “这老太太不想干活我心累，太想干活了，我还是心累。” 沈春花咧咧嘴，“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昨天都熬一晚上了，你今天也早点洗洗睡吧。” “行，这洗碗的活我今天就不跟你抢了，明天再我来。”林国庆点点头，他是真的困，今天这一天熬的也是不容易，再加上刚才吃的那么饱，这一下子就哈欠连天了。 想着刚才该交代沈春花的都交代过了，就踏实的想去拿盆洗漱了，转头就看见了堆在角落里的笋和菌子。 “诶，你等会儿这筐子笋和菌子，是背着去收菜，然后再背回咱们县里吗？”林国庆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背着几十斤的菜，那肩膀都快勒出血印子的酸痛。 “那一篓子笋分量可真不轻，你要不收完菜再来绕一下得了，起码去肃县那个来回能轻松点。” 沈春花也是这么想的，梁生娣挖了笋，就给她省出了很大一部分的时间，他们家离村口不是很远，到时候再进来拿一下问题不大，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我等会儿晚一个小时出门，就背大篓去，等收了菜再回来拿笋。” “行，诶那你等会也能先睡会儿，一晚上熬下来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林国庆说到这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的饥寒交迫， “你等会儿，多穿一件，现在晚上还冷的很，多穿一件，肩膀那边也厚实点，背篓没那么累。对了，家里有没有什么干粮啊？” 沈春花摇摇头，“你要干粮做什么？” 林国庆：“不是我要，是你要。你是不知道半夜饿起来有多难过。哦对了，我忘记跟你你说了，昨晚上我花了三分钱买了个芝麻饼，实在是太饿了！” 沈春花：……刚才就惦记着林国庆赚了好多钱，都没细细算具体的成本和收入，要不是他说这三分钱，她还以为那边就是净赚的。 “合着本来应该有七块四毛四？” 林国庆“嘶”了一声，“不是，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让你要带点吃的喝的去，不然会渴会饿啊！” 这娘们真是的，掉钱眼里了，他在关心她知不知道！ 沈春花和这人过了一辈子了，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就是想逗逗他，这男人还是蠢起来比较可爱。 “知道了知道了，我蒸两个红薯带过去，你快去给你自己洗洗干净吧！” 语气里尽是敷衍，给林国庆气的哼哼着就出去拿盆了。 等她收拾完所有东西，已经快八点了。 林国庆已经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太困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这会儿甚至打起了不轻不重的鼾声。 林淑英的作业也做完了，正趴在桌上，就着昏暗的光线教老二老三认字呢，老四林淑美虽然连话都说不全，但就是要挨着姐姐，咿咿呀呀的跟着念。 见妈妈进来拿斗笠，林淑英咬咬唇，喊了她一声， “妈……你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大人们虽然都没和孩子们说他们具体在干什么，但是作为家里的老大，林淑英多少还是有点猜出来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还能帮帮你？” 第29章 看我不拿扫帚抽你 沈春花知道大囡的意思，抿着嘴笑了笑，随即过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去干什么？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可是你跟爹爹明天不都是要上工的。”林淑英知道，前两天为了给自己看病，爸妈花出去不少钱。 这两天还都吃得那么好，说是他们还小要补充营养，可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肯定都是爸爸妈妈辛苦换来的。你看她爸，以前可不会那么早就睡着了，还不是累的。 她想为这个家做出点贡献，她都8岁了，又是大姐。姑姑家的七表妹才5岁，已经能帮着姑姑洗衣服了。老二也才6岁，家里白天都是他在照料，没道理她只要空着手享福就行了啊。 “妈，我能干活的，我白天上课也能睡觉……” 还没说完，就被她妈一个爆栗敲在了脑门上，边上的小美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看着比她姐还疼。 “你要是敢在课堂上睡觉，看我不拿扫帚抽你！” 沈春花板着脸骂道，她原本是万万舍不得骂大女儿的，毕竟她能活下来，自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这孩子现在的思想十分危险，不骂醒她是绝对不行的。 “一个学期6块钱的学费是让你去睡觉的吗？你以为你能干活就有出息了？我告诉你，这辈子有的是你干活的时候，只要你不好好读书，你可以24小时不带停的干活，还只能赚个饭钱！” 林淑英低着头挨训，泪水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就听她妈还在说， “我这辈子没那个机会读书，也就你爹教了我几个字，不算个睁眼瞎。我们这代人没办法，只能这样了，但你们还有机会。我跟你爹就算累点，也会给你们四个都供去学校。 只要你们要读，哪怕是大学，我俩都供！读了书就不会像我们这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沈春花说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哽咽，看着啪嗒掉泪的女儿，自己也抹了抹眼角。 “人有聪明好坏，不一定人人都能考上大学，这没关系，你就尽你自己的努力去读书就好了。但你要是为了这几分几厘钱，浪费学费，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还有你们三个也是，以后读书了，一定得好好努力，要是谁敢在课堂上睡觉……” 说着沈春花就举起了自己的手，假装要打人的样子，几个孩子都赶紧点头，连最小的林淑美也抱着姐姐的胳膊一直重复着， “读书书……读书书……” 林书赶缩了缩脖子，他刚才还想和姐姐一样举手示意来着，表示他也能干活。虽然现在被骂了，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弱弱的发言问道。 “妈……那我现在还没去上学呢，我白天可以跟着奶奶一起去山上吗？我能帮忙采菌子。” 沈春花犹豫了一下，山是不高，但总归还是有点危险。 “你还是别去了。” 林书赶的小脸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他其实就是不想一个人在家呆着，好无聊的。 林书超看看哥哥，再看看妈妈，二哥刚才跟他说了，白天一个人很难过。虽然也怕被打，但还是帮着把话说完了， “那哥哥白天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田里吗？他不想一个人在家。” 沈春花这才知道老二原来是这个意思，去田里其实是没问题的，但是中午那顿饭，要是他们夫妻俩带三个孩子，估计队里人都要有意见。 “那你跟着你奶，别进太山里，要是她想进太里面，你也拦着点。” 林书赶两眼放光，赶紧点头，“我会好好看着奶奶的。” 到最后沈春花还是怕林淑英在课堂上睡觉，便让她白天学了知识，晚上回来多教教弟弟妹妹， “这也算你帮家里干活了，知道吗？” 林淑英乖巧点头，和妈妈一起，又带着弟弟妹妹洗洗睡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现在的事情，就是白天读书和放学后带弟弟妹妹，既然妈妈说这也是活，那她就得把这活给干好了。 沈春花也早早的上床闭眼眯了一会儿，心里装着事，一个多小时后便自己醒了，走到堂屋里一拉线，借着灯光看了眼桌上的老式闹钟的时间，下一秒又把线一拉关灯。 十点左右，现在过去有点早，但也大差不差，今天算她的第一次，得早点去踩踩点。 想着她便从抽屉里掏出两块钱来带身上，然后把小篓里的竹笋和枝条筐子里的菌子都放到了门口去，自己往怀里揣了两个红薯，又在筐里放上一壶水，背上大篓，戴上斗笠，拎着充电灯便开门出去了。 她按着林国庆给她说的路线，东拐西拐的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那个村子的转角，刚关上灯想在墙角蹲下休息一会儿，就撞上一个同样没开灯的人。 “哎呦！” “哎呀！” 两声轻微的女声在这空旷的田边响了起来，沈春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姑姑？” 对面那个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也回了个， “侄媳妇？” “诶，是我！”沈春花瞬间笑弯了眼睛，和林国庆如出一辙的热情给对面都给笑恍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亲戚呢！ “哎呦，你可真早，我才刚出门，本来想去那边施个肥再过来接你来着。”齐才根老婆边带着沈春花在田里穿梭着，边说着她刚才还以为自己要凉的复杂心情。 “我这不是第一次来，怕找不到地儿所以来早了点，刚巧就碰上了姑姑，这也算是缘分了！” 沈春花嘴甜，哄得齐才根老婆开开心心的，带着她就往山脚下那片走， “还是按照我男人昨天跟你男人定下的价格，你要拿就多拿点吧，等这些芹菜卖完，那边的黄瓜茄子卷心菜也能熟了。” 她隔空点着那大棚边上隔着几棵树的地，林国庆昨天没看见，齐才根也没跟他说，那边也是他们的，也有东西种着。 沈春花咽了咽口水，咧着嘴笑开了花， “嗯！姑姑你们多种点，咱家亲戚就能多吃点啦！” 第30章 钱难挣屎难吃 背着菜去县里的路上，沈春花就已经开始感受到了昨天晚上林国庆的艰难。 大晚上的，靠着两条腿，走在并不算平坦的乡道上，篓里三十多斤的菜，比小淑美重多了。还没回家拿笋和菌子呢，她已经开始嫌弃挂在身上那个行军壶了。 即便知道那点重量其实根本比不上篓里的菜，但也得嫌弃，毕竟菜不能扔，它可以。 所以沈春花走到家门口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行军壶扯下放门里面，然后再把笋和菌子从门里拖出来，关上门，继续赶路。 月色……是没有的，初春的晚上又黑又冷还有点雾气，她提着充电灯都照不亮太远的路。饶是已经活过一辈子了，沈春花还是担心这黑灯瞎火的半路上，会不会遇到个什么抢劫的，给她一刀了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了一回，她这反而更惜命了，每天都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没了。 她想搓把脸，给自己醒醒脑子，不要老东想西想的，但一抬手，一篓竹笋一筐菇。 啧！果然，他们后来年轻人那句话说的没错，钱难挣屎难吃！她现在连挠个痒的自由都没有了。 走着走着，又开始感觉口渴想喝水了，一晚上光惦记那壶水了，她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声有病，然后加快了脚步。 还是赶紧走到观前巷，所有的感觉，等坐下来了就能消散一半了。 …… 沈春花到观前巷的时候，比昨天林国庆还要早半小时，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不确定的又回头数了一遍，是大路进来左转第三个巷子到底，右转第二个小门走到底再左转第五个小巷子，没错啊。 那就只能是她到早了，等等估计会来人。 沈春花按照林国庆的描述，找到了巷子中间的位置，低头看看，在其中一块石砖上找到了一个刮出来的倒三角记号。 这是昨天林国庆坐着的位置，她安心的把东西放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呼~可真是累死她了！明天小美她是背不动了，要不换林国庆背？也不行，林国庆明天晚上也得背菜呢。 不然还是叫她自己走算了，都两岁了，也不能一直背着，那孩子听话，不会像老三那样满村乱窜，叫她跟紧自己就好了…… 沈春花本来还觉得一个人坐在这巷子里挺可怕的，但由于脑子里的吐槽声实在是太大了，想的东西太多，这周围的环境恐怖氛围也就忽视了不少。 感觉她没坐一会儿，巷子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感觉不是一个人的，沈春花有点紧张，脑子里又瞬间想开了去。 还没等她想好跑不跑呢，那头就转进来两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工装剃着平头，还有个年纪稍大的，扛着根担，一前一后两个大竹筐。 沈春花的心放下了一半来，这大概就是林国庆跟她说的热心肠的票贩子了。 老石看到昨天林国庆坐着的位置上，今天坐了一个女人，面前的两个篓跟林国庆的一模一样，还多了一个筐，心想这应该是小林说的轮班的媳妇儿了。 “是弟妹吧？小林媳妇儿？” 老石先小声打了个招呼，沈春花站起身来点点头，“诶，石大哥是吧。” “对对对。”老石笑着点头，“你坐着吧，背着篓走那么多路肯定累了……这是老王，你家要是想买咸鱼就找他……你比小林还早啊！” 老石边给沈春花介绍着刚才在外面路上撞见的老王，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怕走错路，所以宁可早点来的……” 沈春花一边客气的跟人聊着天，一边那剩下半颗心彻底踏实了。 边上有个爱聊天的就是好，就算是在恐怖片里，气氛都能好上一半。 老石先把随身带的铁皮盒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又从自己兜里掏出几张毛票来， “弟妹啊，小林有没有跟你说昨天卖给我一条五步蛇的事情啊？” 沈春花赶紧点头，“他说了，还要谢谢您帮忙呢，不然他那土包子也没地方卖蛇。” 老石摆摆手，“客气啥，互利互惠的事情。我那边刚好有认识那么一个人，价格还是四毛一斤没错，不过他最后多给了一块钱。” “你男人抓的那条蛇，虽然七寸被他砍得稀巴烂，但是毒腺是完整的，哪怕死了，都硬是给人挤出了一毫升的毒液来！所以多给了一块钱！” 老石数出五毛塞给了沈春花，语气里透着丝挡不住的开心，“弟妹我也不跟你说虚的，这一块钱咱两家一半，算我五毛跑腿费行不？” 沈春花被他这钱塞的都不好意思了，甚至把那五毛给推了回去。 “石大哥您不是给过我男人钱了嘛！那钱就是你买断的，这卖蛇多出来的钱肯定算你的了啊！” “不行，这事儿昨天我跟小林说好的，赚多了还是会分你们，要是赚少了就算我自己的了。拿着吧！” 老石就想着夫妻俩几分钱一斤的卖菜，一天都赚不了几块钱的，这五毛不能少他们。 沈春花则觉得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那蛇老石昨天都给过钱了，那就是买断了。哪有倒买倒卖还要给源头钱的事情，那他们卖菜赚多了是不是还要再去给齐才根家钱？ 两人你来我往了好一会儿，巷子里几个长期蹲点卖东西的人都到了，老石都没能把那钱给出去。 他也是服了，这小林媳妇儿可真轴啊！ 他喘了口气，然后往她篓里一瞄，“诶，要不这样，我再买点菜走？话说你们昨天那笋可真鲜！我割了几片过年时候的咸肉炖汤吃，我家老头老太都多吃了一碗饭！” “是嘛！”沈春花听说他要买菜就立马不推拒了，拉过菜篓子就给老石展示自己带来的菜。 “那石大哥你今天是要再来点笋呢还是换换口味？我婆婆白天上山还采了菌子，金针菇平菇都有！你看看要不要来一点？这个……供销社卖一毛钱一斤，我们卖8分，给石大哥你7分一斤！怎么样！” 好家伙，合着他们夫妻俩每天开门生意都是巷子里的“同行”呀！ 第31章 命里无鸡 老石本来还想着在沈春花这边买个七八毛的菜，起码让她赚够那五毛钱。 后来发现还是自己想太多了，这年头，但凡家里没打算开荤的，一顿饭的菜钱也就几毛钱。 几分钱一斤的菜，最贵的菜也就8分一斤，一斤菌子都够吃一顿了，他买个十斤，能在家吃一礼拜。 再说了，沈春花那筐里也没有那么多菌子。 最后老石来了一斤菌子，两斤笋，外加两斤芹菜，一共给了三毛三分钱。 本来他还想着要不要再来点，大不了多吃两天，结果沈春花给他摆摆手，不卖了。 “石大哥，你刚不是说家里就你和两个老人吃饭吗？这么多菜差不多了，要吃你明天再来买就行了，放久了不新鲜。” 她知道这人是想还刚才的那点钱，但这买菜卖菜的又不是一天的生意，细水长流嘛！ “行，那我先买这些吧！”老石笑着谢过了沈春花，又从衣服里掏出昨天捆过笋的细布条，把笋和芹菜捆在了一起，至于菌子，沈春花说了等她把枝条筐里的菌子卖完，这筐子可以先给他拿回家。 “诶，你这筐子不错啊，虽然看着枝条都还没打磨过，但是编的真结实！” 沈春花一笑，“我婆婆编的，说是她娘家祖传手艺。” “那你们还可以卖点箩筐之类的，利润应该要比卖菜多点。”老石已经开始惯性给她规划商业路线了，就见沈春花尴尬的咧咧嘴。 “那玩意儿太大了，目标太明显，还是卖菜方便点。” 虽然之前是不知道梁生娣会做这玩意儿，但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干不了。那个工序太麻烦了，还得梁生娣出主力…… 菜是每天要吃的，多少肯定会有人来买，箩筐簸箕这种东西，家里要是不坏，就不会急着买，一天也不定能卖出去一个。 卖不出去就买不了肉，买不了肉……沈春花觉得梁生娣到时候撂挑子不干的可能性太大了。 还是算了，安心卖菜吧。 老石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 今天沈春花的生意还不错，到五点出头，带来的所有菜都卖了个干净，尤其是菌子。 一个女人眼看着前面那人把剩下的菌子都包圆了还有点遗憾，问沈春花明天还会有吗？ 沈春花也不清楚啊，那得看白天梁生娣还能不能采到了，昨天白天和今天晚上也没下雨，她估摸着有点悬。 女人感觉有点可惜，但也没办法，就说明天要是有的话给她留着点，她每天都来买菜的。 “昨天好像你这边坐着的是个男的，我买了两斤笋一斤芹菜呢！” “那是我男人，明天晚上应该还是他来，要是有菌子，我让他给您留着点。”沈春花笑眯眯的把最后一把菠菜给她放篮子里。 “其实这季节吃菠菜也是好的，您可以再弄点猪肝回来，菠菜炒猪肝，吃的补气血，老人小孩都能吃！” 女人递过去1毛钱，听着那菜谱笑着说， “昨天你男人是说，你做菜好吃，我这两天尽听你们夫妻俩报菜名了，回家都不愁怎么做了。” 沈春花咧嘴一笑，轻声说着慢走。 今天差不多赚了一块八，这其中梁生娣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昨天答应了她要再吃肉的，不过家里还有副猪下水……沈春花想了想还是问老石买了张一斤的肉票走。 白天让梁生娣自己拿着票子和钱去供销社买，六毛九一斤肉，他们家还是吃的起的！ 来个红烧大肠，再来个肉末炒蛋，今天晚上索性连素的都不吃了，就吃荤！ 给梁生娣把那肉瘾头过足了！她才能继续出力气干活不是嘛！ 沈春花喜滋滋的走在回村的路上，边走边啃着已经透心凉的红薯，虽然这日子跟后来是不能比，但起码比上辈子的现在好多了。 你看这红薯，她估计再过个月，那几个孩子养的嘴刁了，都不会再肯吃回这玩意儿了，不过没关系，她也吃够了。 等这波红薯吃完，再结出来的，直接给便宜卖了得了，天天吃红薯，吃的脸都跟红薯一样赖赖唧唧的了。 赶路无聊，她便一直在盘算着后面的事情。 现在还有点冷，太小的鸡买回来怕养不活。按照现在这个赚钱速度，她打算下个月买个十只小的回来，再买只大公鸡，跟家里那五只母的一起，就够梁生娣养的了。 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是框了梁生娣。 说是要给她一整只鸡吃，那也得要她自己养大了以后才有的吃。 就那普通的小鸡仔，要你养到能产蛋或者吃，起码也要三四个月，她都不知道梁生娣能不能养活那鸡，反正十只鸡仔都能活一只，她都乐意给她婆婆宰了吃。 起码她学会养鸡了不是。 就算一只都活不了，也没事，这不有大公鸡和老母鸡嘛！挑出受精蛋来自己孵，孵出来一个活不了，十个还能长不成一只成年鸡？ 要真这样，沈春花只能说梁生娣可能这辈子就是命里无鸡了。 四五个月以后，刚好老二要去上学了，梁生娣也有养鸡经验了，那家里的鸡，就可以全权交付给她了，每天能吃多少蛋，隔多久能吃上点鸡肉，就全看她婆婆有没有认真干活了。 想到这，沈春花都给梁生娣鞠了把泪。 其实老太太也挺惨的，前半生虽然没怎么干活，但也没享到什么福啊。摊上她这么个媳妇儿，虽然吃上了肉，但估计以后是真的没啥休息的时间了。 已经到村子口了，沈春花都能看见自家屋檐的轮廓了，咧咧嘴，抬了抬背后的篓，她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冲。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主要是为了不让邻居听见自己的声音。 沈春花刚关上门，喘了口气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影从自家后院出来，手里还拿着把铁锹，还好这会儿天光已经算亮了，不然她肯定得叫起来。 “大早上的你不多睡会儿！在后院干嘛呢！”沈春花没好气的问道。 第32章 稻草绑鸡喙 就见林国庆拎着把洋铁锹，拍打着身上的旧棉袄，一身的灰还时不时的掉下来几根毛，初春的天气给他热出了一头的汗。 见媳妇儿回来了，他搁下铁锹，赶紧上前给她抬篓，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 “我这不是被你前两天说的事情给惦记上了嘛！睡到四点多愣是给自己梦醒了，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说的，是大前天晚上沈春花跟他说，林国庆他爷爷给她托梦来着的那套茶具。 林国庆也是服了自己了，本来还以为自己就是听媳妇儿瞎扯，瞎扯完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沈春花是过了那天就不提了，他倒是睡觉做梦都能梦到自己在挖坑。 沈春花：“……所以你起来就真去挖坑去了？那鸡呢？鸡没叫啊？” 林国庆这才想起了自家的五只鸡，沉默了一会儿，赶紧往后院跑。 沈春花心下一紧，这傻子不会为了挖那现在都卖不了的东西，把鸡都给宰了吧？ 她跟着往后院跑去一瞧，就见林国庆左手抓着一只鸡抱在怀里，右手往它鸡喙上解稻草。 那老母鸡的嘴巴一经解放，就咯咯咯的开始疯狂乱叫，还跳到了林国庆头上死命拍打，算是解了刚才几小时的绑嘴之仇。 沈春花：…… “那么小的鸡嘴，你都能给捆上稻草？黑灯瞎火的，你竟然没被啄死！” 转头再一看那鸡窝，本来矮小到只容许四岁小孩爬进去的窝棚，已经被林国庆把顶棚给掀开了，原本铺在底下的稻草也被拾掇到了边上，还有只老母鸡被绑着嘴窝在草上。 最关键的是，那地表的土，也就浅浅的，平整的，被挖下降了……目测也就10厘米左右。 沈春花：…… “你搞了那么大的阵仗，结果就挖了那么点土？” 林国庆啧了一声，“你是不知道那土有多硬！那么大块地，就说是在鸡窝底下，可没说具体的是中间还是四个角啊，我总得都挖起来瞧瞧吧！” 其实这鸡窝棚不大，拢共也没几只鸡，撑死也就三四平米左右。就是那土是真的硬，没盖窝棚前也是人一直踩来踩去的，盖了鸡窝后，就是鸡踩来踩去的，反正都踩硬了。 林国庆花了老半天的功夫才给铲出来一点。 “那现在就这么摊着吗？有个人进来不得怀疑一下咱们要干嘛？还有这三月的天，没准等会又要下雨了，你让鸡躲哪去？被雨淋了生病了咋办？” 沈春花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干这事之前就不能先好好考虑一下，好歹得有个善后的法子吧？ 林国庆好不容易把那五只鸡给都解了嘴巴，看着它们一个个的往自己头上扒拉完再躲得远远的，他只能一个劲的掸鸡毛。 “今天应该不会下，我一会儿中午赶着给它再盖回去不就好了。就是要加高点，起码得能站人。至于被人问起来……就说我们要多养几只鸡，所以要改造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他抬头看看熬了一宿，眼圈红哩哩的沈春花，有些心疼。他前一天晚上也才经历过一次，清楚得很， “你把东西放下进去洗把脸然后眯一会儿，这会儿还早，能眯半小时也好的。早饭一会儿我来做。” 不就是红薯粥嘛，他还是会的。 沈春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往灶间走去。 “你还是先把窝棚整一下吧，起码把草铺回去，饭还是我来做吧。” …… 等一家子吃完早饭，梁生娣迫不及待的又要拎着篓去山上了。刚才儿媳妇说她挖来的东西全卖完了，按照这个速度下个月应该就能买鸡了，给她激动的呀！ “妈，你等等！”沈春花喊着梁生娣，还往她手里塞了张肉票和七毛钱。 “喏，昨天答应过你，卖的好再吃肉的。我和国庆肯定没时间了，一会儿你有空去趟供销社，割一斤肉回来。” 梁生娣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里的钱和肉票。 “我，我去？” “对啊，你去啊，有什么问题吗？是不知道供销社在哪里吗？” 梁生娣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知道。” 她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她这一生，活了半辈子了，还真没拿过钱。不管是钱还是票都没到过她的手。 做姑娘的时候，钱在她爹妈手里；嫁了人，钱在婆婆手里；婆婆没了，钱在丈夫手里；丈夫没了，钱在儿子儿媳手里。 最开始没人肯给她管钱，到后来是不敢给她管钱。反正就是没摸过钱，这种一下子把钱和票子都拽在手里的滋味……还挺特别的。 原来钱长这样，肉票上还有花纹……这件事像是她能做主的……她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沈春花没察觉出梁生娣的情绪变化，还在那叮嘱着， “那肉你看着挑，想吃肥点的就跟人师傅多说几句好话……一斤肉六毛九，这里是7毛，你记得问人要1分钱回来，可别丢了！” 五十五岁的小老太太跟个孩子似的，板起了脸严肃的点头，“不会丢不会丢……” 然后把票子和钱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自己棉袄最里面，想了想不放心，又往里面挪了一层。摸摸胸口，在这，没错。 林书赶已经赶着把鸡吃的糠拌好放到后院去了，虽然看着那潦草凌乱的鸡窝有些迷茫，但是今天赶时间，他也没空琢磨。 干完自己的事，就跑到了梁生娣身边，“奶奶，我好了，妈妈说让您今天带上我一起去！” 梁生娣听到了二孙子的话，也就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又抬手摸了摸胸口，嗯，在的。 林国庆左手牵着老三右手牵着老四，看着亲妈带着自家老二出门，时不时地抬手摸胸，还一脸疑惑。 “妈怎么了？心口疼？不会是突然干了一天活给累着了吧？诶要不让她今天别出去了，万一真哪里不对还得去医院瞧瞧。” 沈春花皱着眉看她们走远，也有点担心， “不应该啊，看走着挺稳当的。一会儿中午回来再看看。不行就去医院。” 第33章 嗯，在的 梁生娣这一上午，笋挖的还没六岁的孙子多。 林书赶跟着奶奶上山后，跟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上蹿下跳，鸟蛋都被他掏出来了好几窝，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反正爹妈都不在，就留了窝里的蛋。然后就被小强盗通通一窝端走了。 至于笋，以前沈春花带他挖过一次，再加上梁生娣偶尔在边上指点一下，跟土拨鼠刨地似的，没一会儿就能挖个坑出来。 昨天没下雨，又被梁生娣跑过一遍，今天的菌子收获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一小篮的。 梁生娣也没啥心思找野味，她依然时不时地抬手去摸摸胸口，摸到了那熟悉的突出感，确定票和钱都在，才能安心。 然后过个几分钟又抬手去摸摸，嗯，在的。 连林书赶都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奶，您胸口疼吗？要不咱们回家休息吧，等中午爸爸妈妈回来了让他们带您去卫生院看看。” 梁生娣有些尴尬的摆摆手，“没有没有，我胸不疼……诶，小赶啊。” “嗯？奶奶您说？”林书赶歪着脑袋看他奶。 就见梁生娣看看篓里的笋和菌子，又摸了摸胸口， “我看这座山这两天被挖多了，也没多少东西了，要不咱们换个地儿吧。” 林书赶眨眨眼，“去哪儿呀？妈妈说不能进太里面，还有不能跑太远，会回不来的。” “不会，不进山深处，也不去太远，咱们下山往回走，就是路过镇供销社再走一段路，还有座小山，你知道吗？” 林书赶摇摇头，他出了自家村子，就是这座山了，还没去过其他地方。 “走走走，奶奶带你去。顺便把你妈让我买的肉给买了。”怀里揣着钱，老是惦记着，她都有点心慌了。 梁生娣其实也就去过一次供销社，那时候还是她婆婆没了，大女儿玉兰要嫁人，她丈夫说得扯点红布回去叫人做衣服。然后她跟着来逛过一圈。 城区的国营供销社还会分一下什么百货商店、副食品商店、粮油商店等。他们这种镇子属于城乡结合部的供销社，都混在了一起。 左右卖肉卖菜，右边可能就是卖铁锹、镐、筐之类的。往里走还能有日用品和副食品，反正什么都有，一店搞定。 梁生娣带着林书赶来到供销社卖肉区，里面的师傅正好在磨刀，看见一老一少站在那，冷冷的回了句，“要什么？” 梁生娣看看案板上的肉，又摸了摸胸口，嗯，在的。 她张张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有在村口唠嗑的经验，跟陌生人还真没什么来往。这师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还是林书赶反应快，声音清脆有礼貌的喊了句， “叔叔，我们要一斤猪肉，谢谢您。” 卖肉师傅那圆滚紧实的胖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来，停下磨刀的动作，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还没猪肉摊台高的小不点。 “你家大人都还没说话，你就知道了？” 林书赶踮着脚尖，扒在摊台上，乖巧点头，“我知道，奶奶来的路上就跟我说了，我们要买一斤猪肉，一斤猪肉要一张肉票和六毛九分钱，她带了一张票和7毛钱，等会儿您还要找她1分钱。” 梁生娣有点尴尬，因为怕自己忘记了，刚才过来路上跟林书赶说了一路，说让他记得提醒自己要问师傅找那一分钱，结果钱还没给呢，这小屁孩已经把那一分钱说出去了。 “呦，你知道猪肉价格，还会算数啊！几岁了啊？”胖师傅听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点供销社的人并不多，边上几个柜台的工作人员也都在笑，觉得这孩子真可爱。 “六岁了，今年秋天可以上小学了。” 林书赶没说自己不会算，是奶奶说了一路记下的，但没有关系，看这个叔叔那么开心，就当是好了。 胖师傅拿起刀，指着台面上的猪肉，对梁生娣还算客气的说， “你这孙子还真聪明，要哪块自己挑，一斤对吧，票子和钱呢？” 梁生娣赶紧从棉袄里面摸出被她揣了一上午的那叠钱票来，也没数，直接递给了师傅。她相信沈春花应该都是算好了的，你让她算也不一定能算清楚。 师傅接过来随手一翻，是一斤肉票和7毛钱没错，然后从抽屉里找了个一分钱的硬币出来，隔着案台递到了林书赶面前，夹着声音笑着说， “喏，你要的一分钱。” 林书赶双手接钱，对着胖师傅的大脸甜甜的道谢，“谢谢叔叔。叔叔你人真好。” 妈妈说过，做小孩子的，嘴巴一定要甜。嘴甜不会少块肉，很有可能还会多块糖吃。 果不其然，大师傅笑呵呵的，按着梁生娣手指着的那块五花肉方向，随便拿刀一划拉，一大块肉便被分了开来。这肉眼看着都不止一斤。 他又随便的在秤上一放，都没仔细瞧重量，便用黄纸一包，稻草一捆，提给了梁生娣。 “这孩子那么聪明，你们得多给他补补才是，以后好好读书，说不定还能上个工农兵大学，光耀门楣！” 梁生娣咧咧嘴，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然后抱着那扎肉就要走了。 还是林书赶，手里捏着一分钱，还记得跟师傅挥挥手，“谢谢叔叔，叔叔再见，我们下次来买肉肉还来找您。” 等他们走远了，胖师傅还叉着腰站在那一直笑，跟边上菜摊上的工作人员说着， “这孩子可真有礼貌，我孙子就比他小了2岁，也跟他一样聪明……” 林书赶紧紧跟在梁生娣身边，抬手把那一分钱举到他奶面前。 “奶奶，钱。”妈妈说过，小孩子身上不能瞎带钱的。 梁生娣这才反应过来，钱还在林书赶手上，接过来放口袋里，然后喘了口气。 “吁……这买肉也不容易啊……” 林书赶不太懂，哪里不容易了，那卖肉的叔叔人那么好，他们买肉不是挺快的吗？咋就不容易了呢？ “走，咱们去那边山上把篓填满了再回家。” 怀里抱着肉，梁生娣突然又觉得体力充盈了，肉都有了，那自己的活不得好好干嘛！ 第34章 万万没想到 夫妻俩中午回来的时候，发现梁生娣祖孙两个还没在家。 想到昨天也比较晚，沈春花便怎么担心，直接回房间睡觉了。她是真的困啊，上午在棚里差点把那盆苗给摔了，还是王金桂眼疾手快给她接住了，不然这工分是扣定了的。 王金桂问她咋了，她只能借口说昨晚上小美夜哭，所以她没睡好。 可怜的林淑美睁着大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解，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疑惑，她昨晚醒了吗？ 林国庆把两个小的也都赶去睡午觉了，然后自己在后院乒乒乓乓的搞他的鸡窝，动静不小，住边上的徐有庆还真过来串了个门，问在干嘛。 得知他们家想多买几只鸡养着，还奇怪了一下，“五只还不够吗？” 他们这儿，家里都会养个三四只鸡，生了蛋拿去换钱。但也不会多养，毕竟糠也是有限的，这年头也不可能有剩饭。 林国庆憨憨一笑，“我家春花说了，孩子们都在长身体，我妈年纪大了，我俩干活也辛苦，每个人一天必须吃一个鸡蛋才能够营养。我家7个人呢，这不得多养几只啊！” 徐有庆回去和他媳妇儿一聊，有庆媳妇儿撇撇嘴，这沈春花和她年纪差不多，但因为梁生娣不管事，所以她就能当家做主，说每天吃多少鸡蛋就能吃多少鸡蛋。 哪像她家，自己婆婆手握大权，别说吃鸡蛋了，一顿饭多吃一个红薯都要被训一晚上。 她羡慕归羡慕，但是这话也不敢跟徐有庆吐槽，而且，她婆婆虽然管的多，但是做的也多啊，家里家外哪件事不操心，哪怕是他们的孩子，也都是婆婆在带。 她和徐有庆才能安心只管自己上工就行，再想想沈春花和林国庆，每天牵着个小的，背着个最小的……诶，算了算了，这玩意儿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吧！ 沈春花倒头就睡的不省人事，外面林国庆听令乓啷的声音都没听到，更没听见梁生娣和林书赶一起回来的动静。 林书赶感觉自己要累死了，小小的年纪真是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劳动力。 林国庆看着她们俩拖回来的……一个篓，三个筐，林书赶的和梁生娣的衣服、裤子口袋里都插着竹笋，也是服了。 “怎么那么多？你们进深山里了？”林国庆帮着儿子和老娘把衣服上的笋拍掉，顺便接过梁生娣第一时间递过来的一分钱。 “没有，但那山外面一圈也都挖的差不多了，总得给它几天休息的时间。我和小赶去供销社买完肉后就直接在那边后面的小山上挖了。” 那座小山坡上都是竹子，竹笋满地蹲。最外围的一圈肯定被人挖干净了，所以其实他们还是往里走了走，不过那山真的不大，所以就算往里走，也不算危险。 不仅竹笋多，那边的菌子也不少，今天三个筐子都是用竹枝条竹叶做的，装的也都是竹林里盛产的鸡丝菌。 梁生娣抬起拎了一路的猪肉，“呐，一斤肉和一分钱我可都给你了。没掉！” 林国庆哭笑不得的接过来，学着沈春花的样子哄他妈，“对对对，没掉，我妈干活还不放心吗？” 老太太喜滋滋的，“那我下午再去挖，晚上咱还吃油焖笋和菌子炒肉吗？或者油焖笋烧肉也行？” 昨天那顿晚上给她回味的，真的，顿顿那样的话，她甚至能晚上在山上扎营！ “还有副猪下水呢，妈，红烧大肠吃吗？” 沈春花开门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闹钟，这是刚才她进房间睡觉前拿进去的，为的就是早起半小时，来洗大肠。 “吃！” “大肠！我也要吃大肠！” “要吃！小美要吃！” 梁生娣还在咽口水呢，三个孩子已经闹腾开了，老三老四跟着妈妈的闹钟一起起来的，出门就听到妈妈在问要不要吃红烧大肠。 能不要吃吗？那可是红烧大肠！ “妈妈，晚上我可以吃三碗饭吗？”林书超用手比划了个四，嘴里说着三。 沈春花没好气的给他放下了一根手指，“这才是三，你要是吃得下三碗饭没撑死你就吃吧！” 转头再看向梁生娣，“肉丝跑蛋，加红烧大肠，怎么样？” 满汉全席和这还有什么区别？这梁生娣能拒绝得了吗？这当然不能啊！ 梁生娣甚至都顾不上自己还没吃午饭，跟在沈春花身后就要去一起洗大肠，被沈春花赶去饭桌了。 “你还是先把午饭给吃了吧，下午也别出去了，我洗完后还要焯个水晚上才能炖。估计上工来不及，等会这焯水就得你来看着了。” 梁生娣点点头，从神态表情到肢体语言都透露着一个词——听话。 沈春花看看她和老二的衣服，上面全是泥，又叹了口气。 “妈，您要是有空的话，不然再帮家里做个喽吧，这小篓竹笋装不了多少，您再做个大一点的，到时候挖多了也不至于插衣服口袋里。” 她现在已经开始头疼晚上这衣服得怎么洗了。 梁生娣满口答应，“诶诶，我知道，我下午就做！” 沈春花去洗大肠了，林国庆把他妈刚给他的那块肉放在了灶间，直到沈春花洗完大肠才看见，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 这肉何止一斤啊，沈春花都怀疑有两斤了。把杆秤拿来一称，嗯一斤八两。 再把林书赶喊来一问，沈春花笑弯了腰。 老太太出门竟然是个社恐，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让她买块肉回来就差当做是革命任务了。 而林书赶在家看着温和听话，出门那点小鬼灵还是有点的。这一老一少配合起来却是能产生特别效应的。 尤其是梁生娣，沈春花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她好像真的在村子里待了一辈子，没怎么出去过。估摸着对外面的世界是真不怎么熟练，没关系，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沈春花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多让她去外面走走了，不仅仅是上山挖食物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第35章 咱家会缺你那点湿气？ 沈春花还惦记着看看能不能自己种蘑菇。 但她也没养过蘑菇，知道的一些零碎知识，还是上辈子看电视的时候记下的。这会儿要两眼一抹黑的研究怎么种蘑菇，难度系数实在有点大 梁生娣采回来的菌子有些带着根，有些是断了的。沈春花这几天早上都有特地叮嘱她，采菌子的时候争取能连根带回来，再顺便带点边上的土回来。 梁生娣虽然不知道沈春花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给带回来了，就是不多，因为她采到的大部分都是长在腐朽的树木或树桩子上。 要搬朽木的话，就不是她一个老太太带着个6岁小娃娃能干的活了，于是她只能再带点朽木边上的土回来了。 沈春花也不挑，反正她现在也就是做个试验。 搬了一些稻壳过来，这算是抢了家里母鸡的口粮，还引起了老二的小声抗议，就是抗议失败了。 又买了一点玉米粉回来，和稻壳一起撒点水搅拌了一下，再分别放进几个小瓦罐里。 把几片完整的菌子用刀割碎了，扔进瓦罐里，和稻壳粉摇晃混匀了，然后再拿了几团棉花堵住罐口，既要它通气又要隔绝污染，棉花是最好的东西。 虽然用的棉花不多，但也给她自己心疼了一下下，这年头的棉花可不便宜啊！ 把这几个小瓦罐塞进了床底下，就暂时不管了。 她这两天晚上中午晚上的也都没怎么休息，轮到她去卖菜，她就背着篓出门，轮到林国庆去了，她就在家缝缝补补。 沈春花特地让林国庆托林富强从大队里要了个之前装过谷子的尿素袋过来。她把一个大尿素袋裁剪了一下，缝成了五六个小小的长条袋子。 然后把梁生娣蚂蚁搬家似的每天带回来一点的土，掺了点锯末和麦糠，还有稻草灰，撒上水活一活，留着备用。 等十天后，把瓦罐上面的棉花拿开，里面培育的菌种已经变成了分生孢子了。倒出来和之前准备好用来养蘑菇的土混一起，再装进长条袋子里，袋子封好口。 再在袋子侧面上面钻了一堆小洞，养蘑菇的前期工作基本上就完成了。 这两天林国庆抽空就一直在折腾后院的鸡窝，沈春花让他索性再搭个全封闭的小棚出来，也不用很大，但起码能有一排架子放她的蘑菇袋子。 林国庆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直接放堂屋角落里不就好了，反正菌子就是在潮湿黑暗见不到光的时候最能长，他们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潮湿。 再过两月回潮天的时候，角落都能长青苔，会缺你那点湿气？ 全封闭的棚，那就不是棚了，那是得用砖头泥巴砌的，工程量和投入成本可不会少的，去镇上买砖头可是要三分钱一块的，他们得卖多少菜才能赚回来？ 沈春花回了个白眼给他， “买什么大青砖呐！自己弄几块小泥砖砌墙，再弄几根竹头椽子，椽子上面盖上笆帘不就得了。最多就是花点钱买瓦片，咱又不住人，瓦片都不用盖太密。” 让他少说话多干活，先把棚给她搭起来再说。 林国庆说不过她，只能一起加班加点的干活。先放下了鸡窝的扩建，锯吧锯吧的先给他媳妇儿要的小屋给搭起来了。小屋直接贴着他们住的的大屋盖的，这样还能省一面墙的力气和时间。 沈春花的蘑菇袋上的孔刚钻好，就能放进去了。 林国庆家最近一下工后就各种动静，住周围的人都看在了眼里，徐有庆白天上工的时候还问呢， “国庆哥，你之前不是说要扩建鸡棚，咋的我看你们家都盖上了新屋子了。” “什么新屋子啊，那屋可不是给人住的。” “啊？不是给人住的？”徐有庆瞬间想歪了， “怎么突然要专门盖个佛堂了？小心到时候被推了……” 南方沿海自古迷信，尤其是他们这一些上了年纪的，家里有点条件的甚至会专开一个房间摆上神像，一天三跪九叩的。 当然了，前面十年闹的特别凶，不让搞这种事情，别说家里摆佛堂了，祖宗坟头都得给你铲平了，大家都收敛了好多。 至于为啥徐有庆能想的那么歪，还不是最近梁生娣突然转性子了，每天起早贪黑的跑出去干活。 本来还有人怀疑是林家外面有什么财在发，不上工的人跟在她身后去过几次，然后一起挖了一堆笋和菌子回来。 于是村里人又传，林国庆夫妻俩估计偷摸着在拜菩萨呢，现在大家都拜的少了，她俩这一拜，菩萨马上就听见了，觉得她们诚心呢，就显灵了！ 林国庆听到徐有庆这话的时候，是无语的。 他家……好像就他奶认真拜过菩萨，他妈懒得拜，他爹没空拜，他和他姐小的时候不懂，长大了又不能拜了。沈春花也是，你跟她说拜佛，她会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有空管你？ “不是，建什么佛堂啊！就是春花说家里孩子多，东西多，看着太乱了，弄个小屋子放放锄头鸡饲料什么的也好的，所以就盖了。” 徐有庆摸摸脑袋，哦，这样啊。 林国庆理直气壮的叉腰看他，“那不然呢？” 春花不让说家里打算养蘑菇的事，不仅是他，他妈和几个孩子那里也都封了嘴的。这话都是他现场瞎掰的，不过掰完回过头仔细一想，其实家里是该再多盖间屋子了。 他家不大，除了灶间烧饭堂屋吃饭待客，就剩两间屋子睡觉了，上厕所都是马桶，每天早上沈春花或者他还得提着两个马桶去村里肥池倒呢。 四个孩子都不肯去奶奶房间，一起挤在他们那间里，地下、床踏处都睡满了人，半夜想起个夜都得小心翼翼的，不然踩着了就完了。 大囡都8岁了，总不能老是跟弟弟们混在一个房间里。就像沈春花说的那样，孩子大了总得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的。 唉~林国庆叹了口气，有太多地方需要用了钱了。 还是得努力赚钱才是啊！ 第36章 再卖点啥好呢 小屋里，林国庆给从上到下安了一排架子，沈春花把蘑菇袋都尽量放在了最下面的架子上，那高度，林书赶都够得到。 虽然林国庆说要放堂屋角落里的提议被她驳回了，但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为啥要放架子上。 就记得看电视剧和农业频道的时候，蘑菇大户们都是一排排的架子，不落地的。说是会有什么污染。 她不懂，但她知道人家肯定都是走过弯路才得出来的经验，跟着做就行了。 家里有个农用塑料喷壶，之前小书赶每天白天就是拖着那个喷壶去给后院的菜浇水的，现在他妈又给他安排了新任务。 那小屋里也没安灯，沈春花便让林书赶每天早上浇遍水，晚上天黑前再浇遍水。 不要多浇，抬着那壶从头到尾走一遍就行，不要停留多倒水。 林书赶谨遵懿旨，每天按要求走一遍，妈妈说浇的好了，这袋子会长蘑菇，长出来的蘑菇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卖了换猪肉吃。 那他可得好好干，绝不能把肉给丢了。 沈春花把浇水的任务扔给林书赶后，也就不管那蘑菇了，还是把重心放在了和林国庆的卖菜事业上。 齐发根那边的菜地，也不是每天都能收那么多的，沈春花感觉他应该不止她们夫妻俩这么一家客户，好几亩的菜地，一晚上不知道要供应给几个收菜的。 上次那茬芹菜啥的都收的差不多了，齐发根和她老婆把地翻了翻开始种下一茬菜了。 虽然说边上还有一块地里，黄瓜茄子卷心菜啥的也熟了，但不多，她们没收几天，就彻底断档了，起码要再过个10天才能有新的一批菜熟。 沈春花想要不要再去问问谁家有菜的，不知道齐发根那边有没有同行门路。 林国庆的意思是，要不还是等齐发根那边熟了再说吧，毕竟这种事情还是有风险的，上线多发展一个，就要承担被多抓到一次的风险。 其实去齐发根那边收菜，买进卖出，一篓子也就五六毛左右的利润，他们每天光卖笋和菌子，一晚上也能赚个七八毛了。没有那菜，问题也不大的。 是这样没错，但是这年头五毛也很值钱啊。主要他俩前两天还在算着，每天攒一块钱，到下个月，到年底，那幸福感爆棚的憧憬。 家里还每天要吃鸡蛋，过段时间还要买大米吃，这要是时不时的断菜，别说攒一块了，估计都要不够用了。 赚过多的了，这一下子少了好几毛，沈春花还是有点不甘心。 “你再想想呗，咱还能带点什么过去卖的？走两小时过去就卖了几毛钱的笋和菌子，这也太亏了！” 这让林国庆哪里想的出，家里的赚钱法子不都是沈春花想的嘛？ 林国庆摸着脑袋，一脸无辜，给沈春花气的直翻白眼。 “要不咱学学老吴？做大饼？”林国庆憋了半天，就想出来这个。 沈春花无语，“你吃了人家的饼还想跟人家抢生意？你不怕别人背后扎你小人啊！” “那你说嘛！能带过去卖的，那巷子里也都有了。没有人卖的，不都是些大家伙，根本带不过去的那种！” 林国庆摊手，表示自己真没那个脑子。 这会儿是中午，夫妻俩刚带着孩子吃完午饭回来，昨天晚上沈春花去收菜被告知那是最近的最后一波菜了，今天暂时不用去了，心情很是沉重。 从昨晚惦记到现在了，午觉都没心思睡。 坐在床上认真思考到底还能干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梁生娣和林书赶回来了。 “国庆！春花！快出来！” 梁生娣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语气里满是兴奋。 “快来看我这东西放哪里比较好呀？！” 沈春花和林国庆下床穿鞋出去一看，就见梁生娣已经把塞满笋的篓和菌子筐都扔在了一边，外套棉袄脱了下来，下半身的裤子都是湿漉漉的，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说要换衣服。 林书赶已经累的坐在地上了，怀里抱着一个新编的大筐子，上面还做了个盖。 那筐子里面的东西一直在蹦跶，好像是活的，林书赶把筐子抱的紧紧的，怕撒手就跑了。 林国庆过去掀开盖子一看。 “呦！妈！你这可以啊，抓到鱼了？” 两条胖乎乎的花白鲢在筐子里互相拍打着对方，硕大的鱼头上，鱼嘴一张一合的，死鱼眼直直的盯着它们上头的林国庆，显示着自己快要渴死了，快给老子放水。 沈春花打了很大一盆水过来，把筐里的鱼倒进去，看着他们活力四射的游来游去，不由感叹一句， “这两条鱼可真不小，一条起码有个三四斤吧？” 转头看到林书赶坐在地上，好像才反应过来，语气瞬间不太好了，“你们下河了？” 一个五十五岁的老太太，一个六岁的小娃娃，他们是去河边找死呐？？？ 林书赶看着妈妈盯着自己，缩了缩脖子，小声的给自己解释， “我没下河，我就在岸边看奶奶摸鱼。” 祖孙俩今天又换了一座山，梁生娣虽然没出过远门，也不清楚哪里有山有水的，但她带了林书赶啊，林书赶会问呐！ 随便抓个路上路过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开口你好，闭口谢谢。 这么懂事有礼貌的小孩可不多，还长得可爱，被问路的人都很热情的给了回答，两人就按着指路又找到了一个小山头。 过去的时候，中间有条河，这个季节河里鱼可真不少，肉眼可见的它们在里面翻腾着，梁生娣过去的时候就眼馋了，回来路上说什么都要摸两条回来。 她和林国庆沈春花俩旱鸭子可不一样，她会水，年轻那会儿能在水里憋个两分钟完全不是问题。 沈春花是不准几个孩子下河，又不是不准她下河，梁生娣让林书赶在岸边守着笋和菌子，自己脱了棉外套就下去了。 河不深，她也没进太中间，等水淹到腰上就开始往水里抓鱼了。也不知道是她真有技巧呢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反正没一会儿就抓到了两条大的往河岸上扔。 第37章 鱼圆 梁生娣换完衣服出来，就听见沈春花在教育老二远离水源，撇了撇嘴， “你不能老拘着他们几个不让碰水啊，咱们这走到哪都是河，还能不出家门不成？” “可以等大一点了，再去学游泳……” “洑水这种事情就该小的时候学，你看国庆，都那么大了，他会吗？”梁生娣指着自己儿子举例，丝毫没有反思这小孩的水性应该是谁教的。 林国庆脸红了红，为自己的旱鸭子身份感到一丝羞愧。 沈春花：“……我和国庆都不会，也没人教他们，总只能等大一点……” “我教他不就行了！”梁生娣奇怪的看了眼沈春花，眼里意思大概就是，我会啊，我可以教啊。 沈春花&林国庆：……他们知道，他们这不是不放心吗！ 梁生娣摸了摸林书赶的脑袋，家里几个小的，她之前都没怎么带过，所以不亲，但是林书赶从小就温厚，哪怕和奶奶不亲，白天两人在家的时候也会尽量照顾着点老太太。 最近她俩搭伙每天出去干活，还真算是培养出了点感情，梁生娣也开始记得照顾一下这个孙子了。 “再过个礼拜估计要产卵了，最近河里都是花白鲢，一群群的游在一起，一抓一个准。咱可以等过段时间再学游泳，这段时间你就在岸上等我抓鱼就行了。没肉吃的日子吃点鱼也好！” 说到吃，梁生娣又开始兴奋了， “清蒸白鲢、葱油白鲢、红烧白鲢都好吃，抓的小点，还可以裹上面糊干炸。要是冬天的话，还能切个白萝卜做个醋溜白鲢鱼！” 最近大概是伙食真的好了，看梁生娣都能说出油炸的食谱了，她说的坐在边上的林书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诶，春花，我记得你会做鱼圆啊，整条鱼吃腻了咱还能做清汤鱼圆吃！” “鱼圆？”沈春花挑了挑眉， 梁生娣两眼亮晶晶的，“对啊，鱼圆啊！” “对啊！鱼圆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林国庆突然就被边上的沈春花一巴掌拍在了胳膊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鱼圆咋啦？” “我可以做了鱼圆去卖啊！”沈春花兴奋对着林国庆喊道。 到最后那个卖字，却轻的几不可闻，但林国庆还是收到了妻子的讯号，也开始高兴起来。 “对啊，老王那咸鱼都有人买，新鲜做的鱼圆肯定比他卖的好。” 真是打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沈春花和林国庆都咧着嘴直笑，林书赶因为爸爸妈妈的开心，也跟着开心。唯一不高兴的只有一个人——梁老太太。 梁生娣一听到他们说要卖鱼圆，嘴巴就开始撅起来了， “……我摸了半天鱼，你们又要拿去卖？那家里还有的吃吗？” “有有有，哪里能少的了你那口！”沈春花现在看梁生娣就是个宝贝，她就算今天点名要吃三鲜，沈春花也得给她整来。 “妈，等赚够了钱，不仅给你炖鸡吃，我再把鸡汤留下来，买肉做肉丸，抓鱼做鱼丸，一起再给你做锅三鲜怎么样？” “真的啊！”梁生娣唰的起身，激动的不得了。 “那还能是假的嘛！就是可能您得每天多摸两条鱼回来……” “摸鱼简单啊！回来路上都是鱼，我每天装满了再回来……一会儿就去！” “……老二你让他离河远点，还小呢！” “我知道知道！” …… 林国庆快被自己亲妈笑死了，他媳妇儿就用一只鸡，给她妈钓到现在了，又是上山挖笋又是下河摸鱼的，到现在都没啃到过一口鸡脖子，倒是鸡蛋吃了不少。 沈春花午觉也不睡了，拉过盛鱼的盆就去院子里杀鱼做鱼圆去了。 鱼，在水乡人家的地位和红薯差不多，随便抓，到处有，吃不饱又饿不死的时候，没有别的菜，那就只能吃鱼。 油盐都金贵的年代，清蒸鱼水煮鱼吃多了也会腻，那总只能想着法子换着花样去吃。 鱼圆就是这么来的。 把鱼宰杀剖洗净，从尾部沿背脊骨剖成两片，去掉鱼头，劈去脊骨与肚裆，然后把鱼肉洗干净。在鱼尾部用钉将鱼固定在砧板上，用刀刮取鱼泥放到新鲜的肉皮上，将鱼泥排剁至起粘性。 然后将鱼泥放到一个铝盆里，加碗水搅开，放盐，顺同一方向搅拌至有粘性。然后再加碗水搅拌至鱼泥起小泡时，静置5～10 分钟。最后再加半碗水，继续搅拌均匀，加入味精、姜汁水搅匀。 这个时候其实放冰箱冷藏一会儿会更好，但是没有冰箱。沈春花感觉这天气温度还行，便随便放了一会儿就进入下一步了。 找个大锅，里面舀入半锅冷水，用手将鱼泥挤成大胡桃似的鱼圆，然后再用勺子一刮，放进冷水里，中小火渐渐加热到水开就行了。 鱼圆易老易碎，锅里的水只要保持这种似滚非滚的状态就行了。 一整个中午，沈春花就收拾了两条鱼，做出来的鱼圆数一数也才50颗，留10颗家里吃，剩下的，看看梁生娣下午还有没有鱼抓回来，有的话一起做了，通通晚上带过去卖吧。 他们这地方，有道传承了百年招牌菜——绍三鲜 据说始于南宋，由当地首富员外府上的家厨首创。他用稽山上放养的土猪肉做成肉圆，将本地的越鸡炖汤，还把一早在鉴湖钓到的鱼做成鱼圆，并加入田野里新鲜采集的各类蔬菜，以及山笋、河虾、火腿等食材用汽锅蒸制。 宋高宗赵构品尝后大呼“鲜哉、妙也”，在得知这道菜的食材汇聚了越州稽山、鉴水及田野之精华后，亲自取名——“绍三鲜”。 当然，这都是相传，具体历史到底是怎样的，只能去问宋高宗自己了。 但越州大地上的人们，的确对三鲜汤一直保持着最高的敬意。 哪怕到了四十几年后，山珍海味都是家常便饭的年代，红白喜事上最后一碗压轴大菜，依然是绍三鲜，那是龙虾鲍鱼都换不来的地位。 不过现在大家还都是一穷二白的时候，吃顿肉都难，更别说加了肉丸、鸡汤、火腿的三鲜了，那都是过年的大菜。 平时嘛，就用清汤鱼圆过过瘾吧。 第38章 这日子啊～神仙都不换啊～ 梁生娣下午不负众望的又带回来了四条鱼，主要是林书赶抱不动了。 沈春花先把中午做的鱼圆加了点大头青菜和过年的咸肉片一起放了碗清汤鱼圆，又红烧了一条最小的鱼，炒了个鸡蛋。 又给一家子吃的来不及说话，满屋子就是扒饭的声音。 今天吃的最欢乐的不是梁生娣，也不是老三林书超，反而是最小的林淑美，几个哥哥姐姐们都吃完饭了她还不想下桌。 一颗鱼圆放进她的饭碗里，用勺子捣得稀碎再拌着饭吃，既有鱼肉的鲜美，又不怕有鱼刺扎喉咙，再加上一勺鱼圆汤，那饭感觉都得到了升华。 15颗鱼圆，她吃了整整五颗。最后还是沈春花怕给她吃坏了，停手不肯给夹了。 “妈妈……吃圆圆……”林淑美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晃荡着不断地用手指指着汤碗里的鱼圆，还张嘴示意。 沈春花摸了摸她的肚子，这姑娘可不仅仅吃了5颗鱼圆，这一整碗饭都没了，已经是她平时食量的两倍了，摇摇头，“不行，你今天不能再吃了。咱们明天再吃吧。” “明天，圆圆……” “嗯，明天再给你做圆圆吃，今天先不吃了。” 小姑娘这才罢休，刺溜一下从椅子滑到了地上，翘着两根羊角辫，一扭一扭的跑院子里去找哥哥姐姐玩了。 老四下桌的时候，梁生娣正把那条鱼的鱼头里里外外的给吸溜了个遍，见大家都吃完了，又把汤碗底下剩下的那颗鱼圆和汤一起干了个底朝天。 吃完摸着肚子直打饱嗝，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日子啊~神仙都不换啊~” 今天晚上出摊卖菜的是林国庆，不用去齐发根那走一趟了，又能多睡会儿再出发了。 沈春花赶在大家睡觉前，把那三条鱼刮吧刮吧的都做成了鱼圆，拿了一个家里最大的铝盆，倒上冷水，放进鱼圆，然后盖上盖子拿给林国庆。 “啧，这也不严实，等会路上会不会洒了啊？”林国庆小心翼翼的放进篓里，试着背起来走走。下一秒就被沈春花给拦住了。 “诶，不行不行，背起来肯定得倒。” 最后，沈春花翻出一根扁担来，把鱼圆盆放在篮子里挂在担子一头，上面在盖上菌子筐、挂上杆秤、充电灯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才勉强和另一头的笋保持了个平衡。 “一会儿就这么挑着去吧，走的时候小心着点。咱攒点钱，到时候买辆自行车或者三轮车，就什么都太平了。” 不怕东西多装不下，也不怕走几小时路累成狗了。 沈春花吁了口气，用袖管擦着额头少微微沁出的薄汗，这一整天了，愣是没歇过。 林国庆咂吧了一下嘴，突然有点心累，前两天他还惦记着盖房子，今天媳妇儿又惦记上买车了，他们家这一天天梦做的。 梁生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本来就是好奇他俩的动静，这会儿听到了沈春花说要买三轮车，忙不迭的先提醒一句， “咱要先买鸡。” 给堂屋里烦着钱愁的夫妻俩一下子给逗乐了， “买买买，说好要给你一整只鸡的，肯定得先给你买着！” 沈春花跟哄小孩子似的把梁生娣哄回去睡觉了，林国庆也回房间看孩子了，她则是提着充电灯又去蘑菇小屋里转了一圈。 那几个袋子啥动静啊没有，她也知道没那么快，但就是想每天睡前来看看，心安。 林国庆今天一直睡到一点才醒的，还是沈春花推的他。 “哎呀呀，这一下子就睡过头了，明天得定个闹钟了……” 林国庆边穿衣服，边小心的跨过地上睡着的几个孩子出门去了。沈春花困得要命，翻了个身又管自己睡去，朦胧间听见了大门口的木门吱呀两声，下一秒瞬间进入梦乡。 睡了几个小时起来再赶路，林国庆并没有觉得比前面几天熬夜来的清醒，反而更困了，还冷。 他边不住打着哈欠，边小心翼翼的扛着扁担往前赶路。前面那篮子里可有一百来颗鱼圆呢，要是翻了，沈春花能挠死他。 到观前巷的时候，大家都在了，今天他算是最晚的。 老石见他今天换装备了，还调侃了一句，“你这篮子看着可装不了几个菜呀，咋的，今天改卖豆腐了？” 以前走街串巷卖豆腐的，不是推着板车就是两头挂着篮子。 林国庆笑呵呵的把篮子小心的放在地下，掀起来一看，没有什么水洒出来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豆腐没有，不过有鱼圆。” “鱼圆？”老石瞬间来了精神，边上的老吴老王张姐李姐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闲着也是闲着，凑过来一起看林国庆篮子里的大铝盆。圆滚滚白胖胖的大鱼圆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盆里，浮在水上。篮子微微一动，它们也跟着一起颤动一下自己的白胖身子，看着就新鲜。 “你家自己做的？看着样子蛮好的嘛！” 李姐看着那盆鱼圆，有些羡慕和眼馋，“自己会做鱼圆就是好，我就不行。这东西我婆婆倒是会做，不过做起来太麻烦了，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弄几次，再几家人家分一分就没了。” 虽然是水乡特产，但也不是人人都会的，不会的人家平时想吃，除了在亲朋好友那里分到以外，就全靠买了。 沈春花这一手做鱼圆的本事，还是当年跟着她的爷爷学的。 “对，我妈抓的花白鲢，我媳妇儿做的鱼圆，今天吃完晚饭刚做的，还新鲜着呢，几位要不要来一点？回家烫一下就能吃了。三分钱两颗，你们要的话，不管买多少，我再多送你们一颗。” 林国庆笑眯眯的把勺擦干净准备好，倒是没说有几颗是中午做的。最近天气还冷着，差了半天问题不大。反正混在一起了他也挑不出了。 老石永远都是他们家最忠实的客户，张口就是，“那你给我来十颗，一毛五对吧。”说着就要掏钱。鱼肉软嫩鲜滑，鲢鱼健脾补气、温中暖胃的功效，最适合他们家那一屋子的病号了。 不过林国庆没动，还按住了他要掏钱的手，“诶，石哥，你带碗了吗？” 第39章 不好吃我负责 老石：……他是来卖票的，又不是来买菜的，怎么会带碗呢。 林国庆就知道他不会带，晚上睡觉前，沈春花特地放了个碗进篮子里，说如果老石如果问他买鱼圆了正好可以给他装着走。要是没问他买，那最后就偷摸着送他一碗。 毕竟卖菜半个多月来，也算是有照应他们好多了，沈春花问他买肉票的时候，他基本是不赚钱成本价给的票。大家有来有往的才能搞好关系不是。 当然，如果他先开口买鱼圆了，那这钱也得收，毕竟巷子里好些人呢，送了他没送别人算什么事。 老石见他嘿嘿一笑，就从篮子边上挖出一个碗来，给自己装了11颗鱼圆，也不由自主的乐开了花。这小子是算准了要给自己鱼圆啊。 “得，这碗明天还你啊！”老石咧着嘴给了林国庆一毛五。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国庆今天的开门生意又是老石给的，开心着呢。 “诶，小林啊，你还有碗吗？给我也装几颗呗。”李姐蹲在边上羡慕的看着老石手里那碗鱼圆，自己也没想买几颗回去，加几根青菜就能是一碗菜了。 可惜林国庆就带了这么一个碗，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两天应该都有，要不您明天带个碗来？” 李姐惋惜的看着那盆鱼圆，明天就明天吧，明天她带个大海碗来，多装几颗回家。 “诶，我有碗，你给我装个5颗吧，我跟我老太婆两个人吃也够了。” 老吴腾腾腾的从自己位置上的篮子里挖出一个碗来，笑嘻嘻的捧着就过来了。 “本来就想着等天亮了，这边收摊去那边买豆腐来着，正好，这豆腐不用买了，今天吃鱼圆了。” “吴叔，我这三分钱两颗，你买五颗……那我就收你6分吧。”林国庆本来想说要不你买6颗得了，后来想想，算了，不差这一颗，便给人装了5颗鱼圆递过去。 “诶诶，好。这鱼圆看着就新鲜呐……”老吴惯性夸奖，还没夸完呢，就听边上老石嚯了一声。 “小林，你家这鱼圆可真不错啊！” 老石刚才拿了鱼圆没有直接放边上，看着那碗挤挤挨挨的白胖鱼圆，大晚上的他馋瘾犯了。想着林国庆还多送了他一颗，便不怎么讲究的直接用手捏了一颗丢嘴里了。 鱼圆必须得用中小火煮熟定型，不然都带不出来卖。那水也是沈春花当时煮鱼圆的水，放凉了再倒进去的。所以这鱼圆本来就是可以买了直接吃的。 不过大家带回家放汤肯定会再用开水烫一烫，没老石那么不讲究。 到后来外面市面上卖的鱼圆多少会加点淀粉、面粉啥的，用来保持它的形状，但真正的鱼圆就是只有鱼泥和盐，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吃。 沈春花这一锅货真价实的鱼圆，一进嘴里，就瞬间跟豆腐一样化开了，给老石鲜的，忍不住又丢了一颗进嘴里。 “小林，你媳妇儿这手艺，绝了！” 他一手端着碗，一手竖起大拇指，给边上的林国庆看乐了，也给其他几个本来就在后悔没带碗来的人，更急了。 “哎呀，你媳妇儿昨天晚上咋也不说今天有鱼圆，不然我今天也带碗来了。” “就是，这种东西肯定得提前说一声啊，看给我急的……哎呦，小石你别吃了，你不是还要带回去给你爹妈放汤吃的嘛！” 老石一颗接一颗的，吃的那个有滋有味的，给大家都看馋了，他也没留心，低头一看，就剩五颗了。 “嘿嘿，是不能吃了……小林，你再给我来6颗。” 老石有点不好意思的把碗又递了过去，林国庆直接给他装了7颗。 “没事，你要喜欢吃就吃呗，我这管够！” …… 事实证明，一百来颗鱼圆，售罄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来买菜的老主顾们，发现今天林国庆的菜摊子上就剩笋和菌子了。说是菜还在换茬，要过几天再有，正有些犯愁呢，今天吃啥？是不是要去其他地方买菜。 林国庆便打开盖着铝盆的盖子，给他们推销起了自家新鲜出炉的鱼圆。 “呦，你媳妇儿还会做鱼圆呢？好吃吗？” “好吃！绝对好吃！不好吃我负责！” 林国庆还没开始推销呢，隔壁吃了他家的鱼圆的老石便开始疯狂输出了。 什么这辈子他吃过最好吃的鱼圆啊，什么嫩的进嘴就滑溜没了，入口即化巴拉巴拉的。 给来买菜的都听乐了。 “行了行了，我正好带了碗，咋卖的，给我来一碗？” 林国庆赶紧拿起勺子就给人盛汤，“三分钱两颗，您看您要几颗？” 也有没带碗的，本来听了林国庆说这两天应该都有鱼圆的，便想着明天再带碗来买。然后又让边上的老石给一吹。 有个大姐直接说，“你给我留10颗，等着我，我这就回家拿碗去！” 林国庆那盆鱼圆在短时间内就给卖了个底朝天，连汤都没剩多少了。 他咧着嘴向老石道谢，顺便推过去了一捆还没卖出去的春笋。 “石哥，您是我亲哥啊！今天是来不及了，这笋你先收下，明天我让我媳妇儿多做一些来，你再带个盆，专门给你装个20颗！” 老石摆摆手，表示小意思。 “弟妹这鱼圆是做的真好，我才敢这么夸的。要谢你应该去谢你媳妇儿才对，谢我干嘛。”随后话锋一转，指着自己边上那碗鱼圆说道， “不过明天你们是得多做点来，盆我也会带，20颗鱼圆我先预定了，不用你送，不就是三毛钱的事情嘛！” 他今天又卖了张大的，三毛钱的鱼圆能随便吃他个半个月了，小林他们也是出来赚点辛苦钱的，不能瞎贪便宜。 林国庆直到收摊前还在跟老石道谢，然后就惦记着赶紧回家，赶紧跟她妈说竹笋啥的可以先放放，不然咱还是先抓鱼吧。 都是无本买卖，这一晚上的鱼圆，可是净赚了一块五还要多的，卖笋起码得卖个两天呢！ 就是估计真得辛苦他媳妇儿了。 第40章 你不会又有了吧 沈春花听说那鱼圆卖的不错，也开心的很，但要加大分量……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那四条鱼都够收拾的了，你还想要做多少？除非不上工天天在家做鱼圆。”说着还白了他一眼。 其实这一晚上林国庆收到两块多，已经算挣不少了，除了鱼圆里面加了点盐，称得上成本，其他都是无本买卖，每一分都是赚的，反而比之前收菜卖赚的还多。 沈春花琢磨了一下，跟林国庆说道， “等齐发根那边有菜了，咱还是得去进货。观前巷那边每天去买菜的人其实就那些，人家不可能天天吃鱼圆。这段时间也是为了过度做做的，你要是每天都卖鱼圆，估计卖不了几天，人家也就吃厌了。” 林国庆一想也有道理，但还是有点心疼那鱼圆带来的利润。 “唉，要是能卖给国营饭店就好了……”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那些大师傅都是吃素的吗？连鱼圆都要外面买？就咱村里食堂的老贾做的鱼圆都要比我好！” 他们这边的厨师就没一个不会做鱼圆的，林国庆这话说的有点天真了。 *** 沈春花这两天上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挡不住的困意，还好马凤娟不当小队长了，不然沈春花现在这样子，在她手底下怕是工分已经被扣完了。 “春花，我看你最近老打哈欠，不会是又有了吧？” 已经进入了早稻插秧的时间，妇女们也都下田弯腰干活了。王金桂边插着秧边闲扯犊子的说道， “要是真有了，你可别瞒着，这活我帮你担着点，月份小的时候可不能老是蹲上蹲下的，那秀英……那个不就是这么没得嘛！” 沈春花汗了汗，赶紧摆手说自己没怀，“我可能就是犯春困，没什么事，都能干的，你不用担心。” 王金桂张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新小队长，蔡银玲。看她正忙着认真插秧，没往他们这边瞧，便又往沈春花身边挪了挪。 “诶，春花，你知道吗？” “什么？” “秀英又有了！刚满三个月！” 李秀英，也是她们这个小队的，比她们几个都年轻，是前年秋天才嫁进四河村的，去年春天的时候刚怀上，本来想说能不能干点轻便点的活，起码插秧先别干了。 马凤娟不同意，“都是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小心思！谁怀孕的时候是在家里躺着的？要是都跟你一样，大家都怀孕去好了，地里活还有谁来干啊？ 插点秧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你要休息就彻底回家休息，以后都别来上工了……” 小媳妇儿脸皮薄，被骂的当天就哭着回家了，但是第二天还是得忍着委屈过来插秧。马凤娟见她没有撂挑子不干，就更来劲了，李秀英插秧的区域她总说这个不对，那个不行，甚至要她重新插过。 队里其他几个妇女看不下去，但知道马凤娟这人没法沟通，只能偷偷的帮着李秀英一起把秧插了，李秀英很感激她们，但不知道是不是她体质比较弱，早稻的秧还没插完呢，就见红了。 孩子甚至还没成型，给第一次准备当爹妈的小两口一顿伤心大哭。 李秀英婆婆还上林富强家的门闹过，说是马凤娟给害的她儿媳妇儿流产的，说她是杀人犯。 可就是那么刚好，林富强那几天去县里开会了，不在村里。马凤娟跟猴子称王似的，站在自家大门口叉着腰就是破口大骂。 “你自己娶了个没用的媳妇儿还能赖上我了？要算杀人犯也算不到我头上来，你们家倒是有点本事啊！能让李秀英在家享福啊！ 不就是流了摊血嘛！就要死要活的，等下个月我来月经的时候我也去你家闹！说是你给吓的行不行啊……” 林富强回来的时候，李秀英已经拿着一根麻绳要去村口上吊了，众人正拉着她呢，马凤娟还在边上咄咄逼人的说着风凉话， “你倒是去死给我看看啊！没得就是装腔作势，哭两声给别的男人心疼一下的吧……” 别说正在拉李秀英阻止她上吊的村民们听不下了，刚走到村口的林富强也听不下去了，上前就是一个巴掌。 “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当时的事情，是以林富强那一巴掌和后来的赔礼道歉，以及把李秀英调到了另一个小队里暂时结束的，但马凤娟还做着自己队里的小队长。 也不知道林富强在家里有没有教训过她，反正沈春花看着马凤娟的耀武扬威照旧，并不觉得林大队长当时有狠心教育这个少妻。 李秀英后来整整一年都没有再怀上，她婆婆逢人就说是马凤娟给克的。现在马凤娟不当小队长了，李秀英怀上了，她更加坚信自己的这个想法了。 “……她都不在咱们队了，还能被马凤娟给克着？再说了，你不是说她都满3个月了吗？那就是年前的事情了，马凤娟那会儿还是小队长呢。” 沈春花一脸无语的听着王金桂给她的八卦，表示这一点都不科学。 “谁说不是呢！”王金桂撇撇嘴， “不过现在马凤娟不是都不来上工了嘛，成天在家看孩子。这耀武扬威惯了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家庭主妇，估计难受的很，连家门都不怎么出来了。 而且我也没见她怎么带孩子，每天都是林队长她妈带着二牛出去遛弯。” 说到这，王金桂又压低声音，在沈春花耳边小声的说着， “听说啊，林大队长要求马凤娟再给他生一个！” 沈春花：？“他都五十了吧？比我婆婆都没小几岁了，还能生？” 王金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前面的小队长蔡银玲转过头来望了望，她赶紧噤声，低头干活。 蔡银玲倒是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继续管自己插秧，王金桂抬抬头，见风头过去了，又开始跟沈春花窃窃私语起来。 “谁知道要怎么生？我看林队长身体挺好的，不然马凤娟能天天中气十足的？说不定到60都还能生呢……” …… （接下来就是农村妇女之间的一些荤段子了，不宜展出，请自行脑补。） 第41章 叽叽 日子就这么平静而有序的过着，沈春花的鱼圆广受好评，但夫妻俩也并没有就此专卖鱼圆。 有菜的时候还是卖菜，断档的时候就做点鱼圆。 老顾客们的餐桌上吃什么，主要取决于他俩今天卖什么。 每天赚个两块钱不到，隔个七天左右再买斤肉回家给大家打打牙祭。小抽屉里的毛票正在加速堆起来。 就是林家没过够几天一天7个蛋的日子，铁皮罐子里的鸡蛋就不够吃了。 最近林国庆隔三差五的晚上去折腾那几只鸡，白天又要装模作样的架高鸡窝，鸡也挺烦的，都不太肯下蛋了。每天一两颗、两三颗的吊着。 沈春花嘴里埋怨着林国庆，但也没办法，只好让他晚上去收菜的时候，顺便问问齐才根那里有没有鸡蛋，或者让他帮忙在村里收一篮子蛋买点回来。 自己村里目标太大了，大家日子都过得差不多，无缘无故的哪里能突然买这么多鸡蛋回家吃的。 至于梁生娣心心念念的鸡，也并没有等很久。 四月初，林国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终于把鸡窝抬高盖好了。 第三天清晨，沈春花起床的时候就见几个孩子衣服都没穿好，一起蹲在房间进门角落里。 这哪来的鸡崽子啊？ 沈春花一脸懵逼的看着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一盒小鸡仔一脸懵逼。 林淑英抬头看向她，昨天半夜爸爸带回来的，你睡得太香了，没听见。他说等你醒了会管，还让我们不要碰它们。 林国庆的原话是，摸两把就要死的，还让她看好弟弟妹妹别去抓，尤其是小妹林淑美。 没看见她蹲在地上，都还死死抓着小妹的手嘛！ 沈春花是真的太累，睡太死了，林国庆啥时候回来过，她也不知道，接过纸盒子一数，叽叽喳喳的差不多有15只。 她估计是齐发根那里买来的。前几天她跟齐发根老婆提起过，想要买几只小鸡仔放家里养着。 那婶子也就想了一会儿，就说他们村里有人家有正抱窝的鸡，估计就是这两天了，到时候问问人卖不卖。 这年头大家其实都不太爱养鸡仔，因为不好养，很容易死。 所以一只成年鸡能卖到5块钱左右，而一只小鸡仔……撑死三毛一只。沈春花估摸着这一盒15只鸡仔，都不会超过五块钱。 “叽叽……叽叽……叽叽……” 林淑美扒拉着妈妈的裤管子一个劲的喊着要看小鸡，沈春花蹲下来给她瞧，但是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摸。 “你别抓它，这是要给奶奶养的。” “叽叽……” “对，小鸡，跟你一样小。” 小鸡叽叽喳喳的拱来拱去，黄灿灿的，别提有多可爱了。估计是怕它们冻死，林国庆还在盒子底下铺了稻草，边上围了块破棉布。 沈春花催促着几个孩子穿衣服垫被子，大的带小的去洗漱。然后自己端着鸡仔走出房门，想去给它们找点水喝。 翻出一个快见底了的红糖罐子，挖了一点红糖掺进温水里搅拌一下，还加了两滴醋进去。 才把那浅盆端到小鸡面前，林国庆也背着空篓回来了。 呦，你看见这鸡啦，昨天齐叔给我的时候，说是才破壳三天。那老母鸡还凶的很，是趁它吃食的时候搂的鸡仔。 嗯，看着都挺活蹦乱跳的，那应该会吃食，我还怕太小的，母鸡还没教它们怎么吃呢。 夫妻俩就这么一起蹲在堂屋看小鸡喝水，半晌沈春花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做早饭呢。 赶着把红薯粥给煮了，还倒了一点碎米和稻壳出来，撵得更碎点，再用热水泡着，等凉了就能给小鸡吃了。 梁生娣出来的时候，就见四个孩子一个大人都围在堂屋地上，还有叽叽叽的声音不断传来。 走过去一看，你们买鸡仔了啊？ 林国庆抬头看见自己亲妈，咧嘴一笑。 对啊，之前不就答应过你要买鸡的嘛！ 梁生娣点点，下一秒脑子就突然有点卡住了。 嗯？给我买的鸡？？？ 对啊，不是你说要吃的嘛！我还答应了你，一整只都归你吃，你忘了？” 沈春花靠在灶间门口笑盈盈的和自己男人一唱一和的，眼神里止不住的透着那股狡猾劲儿。 梁生娣：“……这还是小鸡仔啊，怎么吃啊 ？” “养大了不就能吃了。”沈春花理直气壮的说道。 梁生娣眨眨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谁养？” 沈春花盯着她，保持微笑，眼神里有种莫名其妙的鼓励意味。 “我？？？” 梁生娣指着自己，人都傻了，她最近可太勤快了，每天不是上山挖笋、采蘑菇，就是下河摸鱼摸螺蛳。 在河边看见了新鲜的野菜，她也一起挖回来。主打着一个蚊子腿也是肉，能让儿子儿媳拿出去换钱的，她都带走。 篮子越编大，筐子越抬越重，林书赶跟着奶奶，都快练出麒麟臂了。 结果这俩货给她的报酬，就是一盒子小鸡仔？ 梁生娣有那么一瞬间，又想撂挑子不干了。 不过再想想，最近伙食真的不错，每天都有鸡蛋，就算没有肉，也有油。她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我不会养鸡啊……这鸡还那么小，又不是给放了饲料就行了的……再说了，那山上河里的谁去啊……” 她现在的出工时间很固定，上午上山，下午下河，晚上吃饭睡觉打呼噜，真没空养鸡。 沈春花摸摸鼻子，“养鸡也不是一整天都要忙活的。主要就是喂食和保暖工作嘛。 一会儿我跟国庆有空了一起做个保暖箱，您可以在天气好没有风的时候给它们端出去喂食。 有太阳的时候再出去晒晒太阳，没太阳的时候就开灯给它们取暖，别让它们淋到雨，也别让他们冻着。 一天喂个三四次，碎米，麦麸过遍热水…… 沈春花说的声音越来越轻，梁生娣听得人越来越麻。 这还叫简单吗？还叫不用一整天忙活吗？你逗她玩儿呢？ 养小鸡这事儿是沈春花一开始就惦记上了，她之前就是想着可以给梁生娣找点活干。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梁生娣最近的活干的真的挺多的了，要是专门在家伺候这盒子鸡的话，那起码有大半个月，他们晚上卖菜的收入得减少。 这可咋办呀？ 第42章 脑子还是新的好使 就在林国庆和沈春花都有点卡壳的时候，老二林书赶蹲在地上弱弱举手示意。 妈妈，可以让我来养吗？我可以先不跟奶奶出门。 沈春花挑挑眉，“你不是说一个人不想在家待着吗？现在又不想出门了？” 林书赶嘿嘿一笑，虽然要有些尴尬，但还是没反驳他妈的话，毕竟才6岁的小娃娃，跟着奶奶上山下河的诱惑力，哪有在家养小鸡来的大？ “反正我还要给蘑菇浇水，给菜浇水，还有给母鸡喂饭……跟奶奶出门的时候都要赶着干，现在有小鸡在家了，我就能慢慢干了……要是下雨了，还能来得及收个衣服……” 林书赶掰着手指算着自己每天要干的活，听得沈春花都开始心疼起二儿子了，他咋那么多活啊？ “妈妈，我也想养小鸡鸡。”老三林书超抱着沈春花的腿恳求道。 林淑美啪嗒一下抱住了沈春花的另一只腿，“妈妈……叽叽……宝宝……” 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意思是她也想要养。 沈春花给了他俩各自一个白眼，这俩货要养鸡，那这群鸡也是命中注定不得好死了的。 林淑英扭扭捏捏的站在边上，眼神里透露着羡慕的意味，小鸡那么可爱，她也想养，但她还得上学…… “妈妈，我上学前放学后也能帮弟弟一起看着点小鸡。”老大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自己能干点什么，“或者晚上蘑菇房里那次水我来洒，现在鸡窝高了，我还能捡鸡蛋……” 沈春花听到这里赶紧摆手，“看小鸡洒水都可以，那个鸡蛋还是让你爹去捡吧。” 那鸡窝盖好以后，沈春花和林国庆就没让孩子进去过，实在是林国庆隔一天晚上就是挖个几厘米，现在下面已经有半米深的坑了。 上面给盖了块林国庆做的竹架子，铺上草席稻草啥的，也就鸡能安稳走在上面，还有就是林国庆自己，知道哪里有落脚点，能小心点进去捡几个鸡蛋出来。 孩子们也没在乎她妈为啥不让他们进去捡鸡蛋了，现在满脑子就是小鸡叽叽叽的，一个劲的想把这个养育大权给争取过来。 “行行行，你们要养就你们养，但是不能都给养死了！” 全活下来也不现实，但起码得活一半吧，沈春花这么想着，又把如何养小鸡的要求给四人讲了一遍，主要的养鸡大户还是6岁的林书赶，林淑英作为副手。 林书超和林淑美白天照例要被带走，但沈春花说他俩既然说要养鸡那也不能闲着，可以去外面抓点虫子，拔点嫩草回来给鸡加餐。不然全吃谷子大米的，地主家也养不起这群鸡。 梁生娣忽然有种有人来跟她抢活干的错觉，而且这里有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存在， “春花啊……”梁生娣等沈春花起身回灶间看早餐的时候，凑过去小声的喊了一声， “妈，咋啦？” 梁生娣憋了半天，还是很好意思的问了出来， “那我不养鸡的话，那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意思就是说好的给她吃一整只鸡来着，还有吗？要是必须得养鸡才有的吃的话，她也不介意在家待着学养鸡。 毕竟对她来说，吃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春花笑了笑，“有啊，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啊？说过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了的事情。但是现在鸡孩子们来养，您这笋啊鱼啊的还是得……” “我去！我每天去，你看我最近哪天休息过了？” 梁生娣赶紧表示自己最近非常热爱劳动以及有效的劳动成果。对此，沈春花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是啊，你也有在努力干活，所以咱家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才能天天有蛋吃，周周有肉吃！” …… 吃早饭的时候，几个孩子明显都没有什么心思，眼睛一直往地上的小鸡盒子里瞟， “妈妈你说不能冻着，那等会儿要给他们放被窝里吗？”林书赶看着小鸡绒毛时不时的在空中颤动，有些紧张。 “那倒不用，放被窝里你得被鸡屎臭死了。”沈春花笑道，“但也不能拿出去外面吹风，今天上午你先给他们放房间里，用破棉布棉花捂着点就行。等中午回来我跟你爸一起给他们弄个保温箱。” 林淑英问道，“什么是保温箱？” “就是让他们能保持体温，不发冷。” 其实这会儿的保温箱也没啥大的科学技术，就是给找了个纸板箱，底下铺上一层又一层的铺上稻草棉絮，铺厚实了，在箱子内侧也围一圈薄棉被。 为此，沈春花还拆了一件老四都穿不下了的旧袄子，拿去给鸡围着了。 然后再箱子顶部用粗木枝挂上个大电灯泡，这年头的灯泡功率还可以，把它吊在离小鸡们距离适中的位置上，一打开整个箱子都暖洋洋的了。 沈春花指挥着林国庆做了两个这样的箱子，说是鸡不能太挤，得让它们能在箱子里自由活动。 为此他还特地又去大队里求林富强帮忙要了个大纸箱子过来，这都属于村里的资源，一般人家还真没有。 有个这箱子小鸡，几个孩子都安静了好多，因为沈春花说小鸡仔也是能被吓死的。 大大小小的一回家都围着那两箱子鸡转悠，林书赶还兼职了纪律管理员，每次在两个小的想去伸手与鸡“友好”交流的时候，及时抓，“不能碰！碰了小鸡会死的！” 他也是姐姐妹妹弟弟最羡慕的人，因为他一整天都可以看着小鸡，不像他们，只能回家的时候看看。 老二才照顾了一天小鸡，就已经跟它们混熟了，还给那群鸡都取了名。 “这是小黄，它全身上下最黄了，这个是小黑，它背上有坨黑色的毛毛，那个是小白，头上有白色……这个叫小坏蛋，它吃饭的时候老挤别的小鸡……还有这个叫飞毛腿，它跑起来蹭蹭蹭的……” 林国庆蹲地上听着儿子介绍了半天小鸡，回头笑着对沈春花说， “除了他说的毛的颜色，其他我咋就分不出来那群鸡的区别呢，要不说这脑子还是新的好使！” 第43章 清明羹饭 今天林书赶不跟着自己出门，梁生娣下午也没去抓白花鲢，而是换成鲫鱼了。说是要换换口味，吃红烧鲫鱼。 等沈春花做完饭端出来的时候，一老四小还蹲在那里看小鸡啄米呢。 “吃饭啦！今天可是红烧鲫鱼，还有荷包蛋白菜汤。你们不饿吗？是看小鸡就能饱肚子了？”一老四小这才忙着起身去端自己的饭。 “洗手!洗手！饭前洗手别忘了！” 沈春花又开始念叨着每天重复的话题，最近规矩做足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连梁生娣都认认真真的把指甲缝抠干净了再去盛的饭上桌。 “爸爸，小鸡能吃鱼骨头吗？”林书超一边吃着他爸给挑好的鱼肉一边还盯着那盒子鸡仔看。 “是鸡又不是猫。会卡喉咙死的。” “哦。” 他又看了看鸡仔，下意识的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应该说大家今天进食速度都不快，连梁生娣都在思考，是不是要省一嘴口米饭下来，等会喂鸡。 话说这鸡可真金贵啊，这算不算是跟人来抢口粮了？ 沈春花被逗乐了，这几个是最近吃太饱了吧，才会有心情思考这种事情，要是搁以前，小鸡仔都得直接被炖了吃。 “快吃吧，我刚已经留了一个土豆和一口饭了，一会儿等凉一点就能喂了。你们自己碗里的吃干净，别浪费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才又恢复了平时正常吃饭的水平。林淑美甚至吃完饭了，还记得点点那碗鲫鱼，张张嘴巴啊两声表示自己还要吃。 这姑娘最近胃口是越来越大了，脸上也开始起肉了，是件好事啊！ *** 四月初最大的日子大概就是清明，但因为特殊原因，这十年的清明，大家都不敢大肆进行一些祭祖活动，最多就是关上家门，低调小心的做些羹饭，插上三炷香，请祖宗都来家里吃饭。 生产队里也不会因为这个给你放假，最多就是中午的时候食堂有清明粿给大家分着吃。 但做羹饭也是有讲究的，首先要看好时辰。要是今年白天的吉时在上工的时间，你家又没人，那就只能挑半夜的吉时或者次等时间，再给祖宗赔礼道歉了。 今年黄历上显示的好时间正好是晚饭点，他们祭完祖就能开吃，也不算太晚。 桌上要摆上6碗、9碗或者10碗菜都可以。以前大户人家讲究一点的据说菜都是有规定的，什么一条头朝屋里的鱼，一只头朝屋外的公鸡，一碗红烧肉、一盘豆腐、还有艾饺米饭啥的。 沈春花直接无视了，一是因为他们家不是啥大户人家，九碗十碗啥的摆不起也浪费。其次是因为梁生娣也不懂这玩意，你要问她，她只会说人都没了，还能吃个球，不如做点好的给活人吃。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家里的妈妈教给女儿或者儿媳的。沈春花当姑娘的时候跟着她妈一起做过好几年大大小小的羹饭，但她娘家摆的也是6碗菜，唯一算荤菜就是一条鱼。 嫁给林国庆后，每到要做羹饭的时候，梁生娣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起码今天的菜会比平时多一点。 公鸡昨天还真买了一只，但绝对不会拿来吃，沈春花准备的6碗菜分别是红烧鱼、红烧肉、青菜豆腐、清明粿、炒豆芽和荷包蛋。 到这个月月底，村里种的油菜花就能收了，到时候榨油出来每家每户都能分到，所以沈春花最近一点都不节约用油，连那碗青菜豆腐都用油炒了一遍吃。 一张方桌按木纹直放，被放在了堂屋正中间，两根蜡烛被插在靠近大门的那侧。中间还放着一个看着年代就很久远了的香炉。左右里面三侧放凳子，三侧桌上还要放9只酒盅、9双筷子。他们家也就那么点筷子酒盅。 挖出林国庆珍藏的那点陈年老酒，给酒盅里小心翼翼的倒上点酒，然后点香烛。林国庆恭恭敬敬的拿着三炷香站在大门口，朝天拜三拜。 “今天我家做羹饭，请太公太婆、爷爷奶奶、爸爸及上代太公来吃清明羹饭。”这算是引祖入堂了。 然后又在桌子前朝里拜三拜，又念了一遍，“今天我家做羹饭，请太公太婆、爷爷奶奶、爸爸及上代太公来吃清明羹饭。” 把香插在香炉里，三跪三拜后，就轮到沈春花接着三跪三拜，然后是梁生娣，还有四个孩子按年龄大小依次行礼。 这里要插一件事，那就是关于梁生娣和沈春花谁先拜的问题，据说在别人家婆媳那里可能还会因为这种事别一下苗头，因为多少关乎了点家庭地位。 然而在沈春花第一年进门的时候，就发现梁生娣摆烂摆的特别彻底，让她来拜她都是摆摆手，“你们先弄，我最后。” 就惦记着啥时候能吃，不能吃还要三跪三拜的，纯属浪费力气。 要不是后来有孙辈了，林国庆说辈分差太多，她不能再最后拜了，她还想垫底呢。 小淑美学着大人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差点就整个人都趴下去了。 沈春花哭笑不得给她扒拉起来跪好，然后又是砰砰砰的三个响头。 “哎呦我的小囡囡啊……差不多得了，也不用那么实诚……” 林国庆心疼的赶紧把小女儿抱在怀里揉揉她的小脑门，林淑美倒是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好玩，一直在她爹怀里咯咯咯的直笑。 酒过三巡，行过三拜，烧纸钱，林国庆再拔香引祖出堂，对天拜三拜，祷告祖宗， “吃得着管得着，请保佑子孙升官发财”。 礼毕回屋，吹灭蜡烛，再把香烛放到屋外。把桌子移回原来的位置，就可以开饭了。 本地有句老话，“羹饭摆摆冷，自好烂肚肠。”大致意思就是那冷饭是不能吃的，吃了要烂肚肠。所以要倒掉青饺和米饭的，其余的才能留着自己吃。 不过那都是老话了，数着米吃饭的年代，怎么可能把珍贵的粮食倒掉。按照梁生娣的话来说就是， 吃完烂不烂肠子她不知道，但是不吃，半夜醒来都能给自己一巴掌 ，饥荒的时候活该被饿死！ 第44章 吃进肚子里的，总是在那儿的 终于等到开饭了，今天比平时吃饭要晚了快一个小时，大家早就都饿坏了。 梁生娣坐下第一筷子就把手伸向了红烧肉的碗里。 今天的肉可不是平时那点油渣子和肉丝可以比的了。那可是正宗红烧肉，一块块切得方方正正，厚厚的。 整整三斤，她拿着钱和票子，带上了林书赶去的供销社，亲眼看那师傅给割下来的特肥五花！ 从切完到现在上桌，她眼睛就一直没挪开过，刚才拜祖宗的时候，她都盯着呢！ 菜其实都有点冷掉了，刚出锅的时候那红烧肉还会随着碗晃动一下自己的脂肪。而现在，底下本就不多的油汤上都已经结起了一层小薄皮，更别说肉了，上面隐约有了层白色油膏。 但是没关系，这玩意儿放进嘴里也能热化掉，梁生娣毫不在意就往嘴里塞去，接着又去夹下一块。 太香了，可真是太香了！！！ “妈，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今天肉管够的。” 话是这么说着，但林国庆边说边给每个孩子碗里夹了块肉进去，这几个娃也太没竞争意识了，再慢点他们奶奶能整碗端了。还有沈春花碗里，他给挑了块最肥最大的过去。 “媳妇儿，今天辛苦你了！”今天这顿跟过年也没啥两样了，虽然没有三鲜，但是做一次清明粿那工序的复杂程度也不少于三鲜了。 两人都是白天上工晚上轮流卖菜的，但沈春花还得给家里做饭洗衣，照顾老人孩子小鸡蘑菇的。林国庆虽然也有努力的去帮忙，但他知道，自己做的远远没有媳妇儿多。 所以他笑的一脸谄媚，那样子给沈春花看的直翻白眼，翻完以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别光给我们夹呀，快吃！吃完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说着也给他夹了块肉，沈春花其实已经不太爱吃肥肉了，后来有条件了顿顿吃肉已经吃够了，特别是肥肉，上了年纪后需要养生，更喜欢蔬菜和瘦肉了。 而现在这桌上，她更想吃的，还得是清明粿。 深绿色的大饺子样，软糯香甜的糯米夹杂着艾草的香气，一口下去，雪菜的咸、春笋的鲜、肉丁的香和豆腐干的嚼劲，在嘴里爆炸开来，充满整个口腔。 这艾草今天早上还在地里吹着风呢，带着露水被割下来，理顺洗净后下锅焯水，然后被沈春花跟剁肉饼子一样剁碎。林书赶还问她妈讨了点过去喂小鸡来着。 把糯米粉混一起揉成团，捏成一个个的小剂子，再压扁裹上中午就备好了的雪菜丁、春笋丁、肉丁、豆干丁等混合炒香了的咸香馅料。 没办法、沈春花太忙了，梁生娣和林国庆又不会，这种工序复杂的事情，不得不分开好几个时间段来完成。就裹清明粿这件事，还是她一边锅里炖着红烧肉，一边裹的。 等裹好了便直接放锅里蒸，馅料其实都是熟了的，所以只要等外面的糯米皮变成深绿色，基本上也就可以出锅了。 网图，侵删。一下子找不到自己做的照片了，一个有一整个手掌那么大。单吃一个就能饱，两个就能顶了 第45章 一天到晚，根本停不下来 梁生娣围着堂屋一个劲的散步揉肚子，边揉边看着小淑美趴在林国庆肩头哭哭啼啼的嘤嘤叫，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唉，这日子过得，吃不饱难受，吃饱了还难受……咱家是不是天生穷苦命啊，好东西还不给多吃……” 林国庆对他妈也是服了， 我就说糯米做的不能多吃，你也是，吃了那么大一碗饭，那么多红烧肉和荷包蛋都吃完了，还能吃下四个清明粿， 是明天没得吃了还是怎么的！ 说完又瞪了眼同样耷拉着脑袋在院子里快走的大女儿林淑英， 还有你！你以为自己几岁了啊…… 主要还是很难得能这么吃一顿，过年的时候也就这菜色了，还没清明粿吃。大家多少都有点往死里塞了。 全家只有沈春花睡觉去了，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昨天熬了一晚上，今天还要做羹饭，即便刚才还挂心着几个孩子的身体，但被林国庆强制要求躺床上后，下一秒就睡过去了。 老二老三也没进房间睡觉，先一起去蘑菇房转了圈，然后现在蹲在地上跟小鸡玩。 爸爸，小鸡会不会有吃撑难过的时候啊？林书赶看着那群小鸡时不时的啄两下食槽里的碎米，感觉它们一整天都在吃。 一般来说，它们吃太多是撑不死的，但消化不良还是会死的，所以你们也别瞎喂。 什么是消化不良？ 就像你奶，你姐妹现在这样，就算消化不良。 瞬间，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除了梁生娣，几个孩子都僵住了。 啪嗒一声，老三手里拿着逗鸡仔的小木棍掉地上了，下一秒就听见他哇的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不要小妹死……呜呜呜……姐姐，姐姐也别死……呜呜呜，小鸡也不能死…… 梁生娣听了半天，就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有被气到， 合着就我能死了？ 林国庆：……这小的不懂事，老的也不忌讳。 妈，你说什么呢！……老三你别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鸡消化不良是要没的，但人消化不良还不至于那么快没…… 这下连林书赶的眼眶都开始泛红了， ……那姐姐妹妹奶奶，还有多久能活呀…… 林国庆：……能活！都能活！每个人都能活到一百岁！我死了她们都还活着呢！ 沈春花感觉自己梦里隐隐约约的一直有孩子的哭声，但她就是醒不来，眼皮千斤坠，努力了半天还是昏睡过去了。 林国庆哄完小的哄老的，等几个贪吃鬼消化差不多了去睡觉，都快十点了。对于现在这个没啥娱乐活动的年代，已经很晚了。 林国庆十一点得出门的，这会儿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他也不打算再休息了，扛着铁锹又来到了后院的新鸡棚。 熟练的将五只老母鸡连带着昨天才到家的大公鸡一一扔进笼子里关好，然后用铁锹将棚里的稻草扒拉到一边，掀起最底下的竹架子，露出半米多深的坑。 他最近换了个法子，没有再均匀的往下挖，而是只挖其中一半，这样省时省力，挖出来的泥巴也能往边上压一压。 说不定挖着挖着就能挖到一个盒子角，到时候再横着掏洞就行了。 林国庆每挖一铲子都抱着虔诚的心情，最好下一铲子就能挖到。 虽然和沈春花聊起来的时候，他总说又卖不了，不如放在地里安全。但铲起土来，比沈春花积极一百倍。 今天又铲了大半个小时，碎石头洒了一地，初春的天出了一身汗，林国庆爬上来掸掸身上的土，然后把散落在外围的大点的石子泥块都清扫干净。 小一点的无所谓，鸡本来就要捡石头吃的，但大的，家里的孩子们还小，走来走去绊一跤摔出血了，心疼的还是他和沈春花。 林国庆把鸡棚恢复原样，又把关着公鸡母鸡的鸡笼打开，随他们爱出来不出来。 然后去蘑菇屋转了转，养蘑菇也快半个月了，虽然春花说里面应该已经起菌丝了，但他瞧着啥变化也没有。 手痒痒又拎着喷水壶浇了一遍水，边浇水边喃喃自语， 好好长，快快长，长大了才能去换钱。 出了蘑菇屋，又去堂屋看了眼小鸡，两个白炽灯泡已经关了，沈春花怕它们冷，睡前放了两个装了热水的盐水瓶进去。 又怕烫死它们，外面还套了布袋子，这俩盐水瓶原先也是冬天的时候给他们人捂的，这会儿都给小鸡用了。 每个箱子七八只鸡，东倒西歪的贴着暖水瓶，大部分已经已经睡着了，也有几只夜猫子不睡的，时而在食槽里啄两下不多了的碎米，时而踩着小伙伴的脑袋，在箱子里飞驰。 林国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隔空点鸡，小声的教训， 还不睡！不睡怎么长大！不长大怎么生蛋！不生蛋怎么赚钱！ 想了想，又加了句， 不生蛋也行，不生蛋也得长大，长大了宰了吃肉，或者直接拿你们换钱，卖给别人家宰了吃肉。 巡视结束，瞧了瞧时间，差不多了，背上他的大背篓，拎起他的小背篓，再挎上他的小篮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去。 唉，家里产业链多了点，就是忙，一天到晚的，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忙点也有忙点的好处，想到抽屉里越来越多的毛票，林国庆的嘴角根本压不下来。 现在又是养鸡又是养蘑菇的，每天还卖菜偶尔也卖点鱼圆螺蛳河虾啥的，这到了过年，家里不得攒下个三四百？ 大晚上黑灯瞎火，哈欠连天都影响不了林国庆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 这么说来，到年底，他家还真能买辆自行车了？ 村里只有林富强家里有那么一辆，前年骑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轰动全村。到现在都跟个宝贝似的每天骑来骑去的。 想着自己家也能有一辆了，到时候每天都能骑车载着菜去卖了……唉……不行。 想到这，林国庆又叹了口气，抬了抬背在肩上的篓，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自行车是帅，但对他们家来说，好像没有三轮车实用，还是买辆三轮车吧，到时候就算想卖鸡卖鲜鱼了，三轮车上都能放下。 不过三轮车比自行车还贵点，但好像不用票…… 第46章 休息一礼拜 这两天雨水多，天气够潮湿的，蘑菇屋里的长袋子已经开始有小蘑菇探出头来了，沈春花也不肯再让几个孩子随便去浇水了。 她听说蘑菇上有种什么东西，长期对身体不好，即便是她和林国庆进去，也都会带上她特地做的口罩。其实就是薄薄的两层布，里面啥都没有，不过聊胜于无嘛。 4月底的一天晚上，老石突然跟林国庆说，这两天别来出摊了，休息几天吧。 林国庆满脸问号，“啊？咋啦？” 老石咂吧了一下嘴，“收到了点风声。” 林国庆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是要来抓人了？那今天…… “这不快劳动节了吗，这上头既要评劳模，肯定也要抓几个反面例子公示……每年都这样，估计就这两天了，你和你媳妇儿也在家休息几天吧……我们明天也不来了，你等会儿也可以跟长期买你菜那几个老主顾说一声。” 老石见林国庆那肉眼可见的慌乱，有点乐了， “你别紧张啊，我这不是提前告诉你了嘛！你放心，我在那边也发展了一个熟人，要检查了会提前透个风出来，平时你看我们这生意做的不挺安心的嘛！” 林国庆点点头，“……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来？” “一礼拜吧，等过完劳动节，再空了三天也差不多了，他们也不是闲的没事干的。这种事上头不想起来，其实下面也懒得管。虽然抓到人的时候能贪点东西，但这玩意儿肯定是细水长流来的好，你说是不是？” 林国庆觉得有点道理，就是之前大家聊天偶尔说起谁又被抓了这种事，多少都会有点代入到自身里面去，老石今天提前跟大家都打了个招呼，所有人的心反而更加吊起来了一些。 林国庆打算今天早点回去，卖不完也不强求了，带回家自己吃也行。 和顾客们通了个气，她们也都能理解，甚至比平时多买了一倍的菜回去。 “你们要一礼拜不出摊，我们这礼拜就得去供销社和她们抢菜去了，不如在你这里多买点。买太多放不住，但两三天的量总还可以的。” 于是林国庆今天6点出头就背着空篓到家了。 沈春花今天觉浅，听见了声音，便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林国庆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回头看了眼闹钟。 “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后面咱们能睡一个礼拜安稳觉了，那边买菜的每个人都买的比平时要多点，所以提前卖完了。” “一礼拜安稳觉？啥意思啊？”沈春花大早上的一脸懵逼。 等听完林国庆说的，她也有些心有余悸，“嗯，这礼拜是不能去了，没得为了这点钱进去。再说了，这两天村里要收菜籽油榨油了，活多又累，晚上是得好好睡觉才行。” 堂屋里有了人的声音，一只小鸡努力的从纸箱子里跳了出来，蹿到了沈春花的脚边，围着两人叽叽个不停。 这个月来，小鸡们长大了不少，但也死了三四只了。有在外面逛了一圈冻着死了的，有先天体弱，不知道为啥突然奄了的。每一只都是四个孩子的心头宝，每挂一只，都能引发家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沈春花认出了这只毛色黄偏白，翅膀里还夹着杂色羽毛的小鸡是老三的最爱——贪吃鬼。据说啥都吃，石槽里加新饲料了，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谁也抢不过他。 林书超白天跟着爹妈在田里，会带上一个小玻璃瓶，给小鸡们抓虫吃，而那一半的虫子都送到了贪吃鬼嘴里。 “zuozuozuo~”沈春花蹲下来伸出手指点了点贪吃鬼的头，“回你自己箱子玩去，等老三醒了再让他们给你添食。” 现在家里三个大人已经都没资格给他们喂食了，所有的事情都得那四个小家伙干，不然他们会不高兴的。 沈春花让林国庆换身衣服再回房间里眯一会儿，等她做完早饭再叫他。 等沈春花做完饭出来，就看见几个孩子已经围在纸箱子边上了，林书赶正在把手里一捧切碎了的红薯喂给他们。 而梁生娣坐在边上椅子上，皱着眉一脸惨不忍睹的说着， “造孽啊~这可是人的口粮啊~” 林书超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只鸡。 “哥哥，贪吃鬼刚才溜进蘑菇屋里去了，我看见的时候，他已经啄了好几口蘑菇花了。” 林书超把那些刚探出头的小蘑菇统称为蘑菇花。 “鸡吃蘑菇了？” 沈春花擦着身上的围裙走出来，伸手就想去抓贪吃鬼过来看，没抓到，被林书超一下子躲开了。 他知道蘑菇屋里那几个袋子都是爸爸妈妈要用来赚钱的，现在他的贪吃鬼吃了蘑菇，妈妈会不会生气的把贪吃鬼宰了呀！ 林书超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害怕，刚才就不应该说那么大声才对。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我还能把它吃了不成？是你说他吃蘑菇了的，我就是看看他的状态，小鸡不能瞎吃蘑菇的你知不知道，很有可能中毒死的！” 沈春花有真话在里面，也有吓他的成分，谁叫这孩子把他妈当敌特看待。然而林书超听着这话一下子就慌了，眼睛里瞬间擎满了泪水， “啊……真的吗？那贪吃鬼要死了吗？”林淑英和林书赶也围了过来，小淑美刚牵着林国庆的手出房门，其实还有点没睡醒。但一见哥哥姐姐们都围过去了，也屁颠颠的跟过去了。 “妈妈，贪吃鬼怎么样了？能活吗？”林淑英见三弟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赶紧问了一句。 贪吃鬼被放在沈春花手里，两颗绿豆大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精神的不得了。沈春花也有点摸不准，或许是刚吃还没反应，也或许是……它体质好？肠胃好？ “不清楚，现在看着还行，咱家蘑菇也没毒，应该毒不死……今天上午多给它喝点水吧，或许能排一下……” 要是真死了，她也没办法，村里也没给鸡看病的兽医。 第47章 娘家村里来人 林书超今天都拒绝了和爸妈一起出门去上工，他要待在家里看着点贪吃鬼。沈春花见他意志坚定也就没强行要求他一起走，倒是给锅里多蒸了两个红薯。 这两天村里活多，带上孩子也挺麻烦的。 油菜花早就谢了，油菜田里，一大早的，就挤满了人，这关系着今年每家每户的吃油，大家都很积极。 女人将油菜连根拔起摆放在一堆，男人们熟练的把油菜根割去，小孩子们也没闲着，穿梭在大人们中间，捡着掉在地上的菜籽粒。 这样既可以保证绝大多数的油菜籽能被收割下来，减少损耗。也能方便后续清理田地。 劳动是最辛苦的，可是捧着一捆捆的油菜站在地头田间，那丰收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这活就能干好几天，收割后的油菜直接就放在田埂上，等着太阳暴晒后，油菜籽的干燥成熟，到时候就能轻松脱粒储存了。 沈春花把一大捆油菜叠到边上，抹了一把汗，看着小淑美在地上捡起散落油菜籽放进了她背着的小玻璃罐瓶里。 这是今天出门前老三交给她的，也不知道这俩娃是怎么沟通的，反正两岁的小姑娘还真的听着她三哥的话，抓虫子，捡果实，等着中午带出去给小鸡吃。 春花……春花…… 突然，不远处从村口跑来一个人，嘴里一直喊着沈春花的名字，不仅沈春花听到了，在田里干活的人也都听到了。 沈春花皱了皱眉，她认出来了，那是她娘家村里的有名的管事嬷嬷，谁家有点事情都积极主动向上凑。 对于有需要的人来说她是热心肠的好大姐，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这人挺烦的。 沈春花就觉得她挺烦的，哪怕大姐都到面前了，她也没能憋出啥好脸色来。 “春花啊~哎呦，累死我了……”金凤仙一路小跑进来，累得扶着膝盖直喘大气，“春花啊……” 沈春花感觉自己的名字快成她口头禅了，才不情不愿的开口应了一声，“啊，金大婶啊，什么事儿给你吹我们村来了？” 金凤仙努力的吞咽了一下自己没多少的口水，挥挥手，“春花，走，赶紧跟我走……你爹……你爹……” 沈春花挑挑眉，“我爹死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金凤仙被她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赶紧把舌头捋顺了，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爹摔了一跤，屁股骨裂了，你妈前两天也刚摔断腿，都躺在床上动不了呢！你回去看看呗！” 活该！沈春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倒是没敢直接这么说， “沈夏生和沈秋生呢？” “你哥哥弟弟要上工的呀！”金凤仙理直气壮的说着，“再说了，男人哪里会照顾，儿媳妇到底也隔了一层，这爹娘动弹不了了，肯定得女儿去照顾呀！” 沈春花最终还是没憋住，直接朝金凤仙翻了个白眼，也不管田里有多少人看着， “他们要上工，我就不要上工的啊？生女儿的时候说女儿是外姓人，给口饭吃能活就行，嫁人的时候都得剥层皮还他们。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又变成了要女儿照顾，合着这全天下就是我这女儿最贱是不是？” 金凤仙本来想着自己是好心来传话的，也算是沈春花长辈，怎么能当众被沈春花教训呢？刚想骂她不孝顺目无尊长，就看见了一个比她高快两个头的男人站在了沈春花身后，眼神沉沉的盯着她。 是林国庆，他拎着镰刀从自己那边过来，什么话都不说，但那样子一看就是——有本事你过来啊！ 金凤仙怂了怂，这毕竟不是自己村里，沈春花也是有男人的人，不能随便说话了，她两个招子转了好几圈，终于又语调和婉的开始打起了悲惨牌。 “哎呦，春花啊。你也知道你哥哥弟弟的德行，你爹就是被你哥打了一拳摔倒的，还是村里人帮着送的医院才把骨头接好的。 你妈托我来找你的时候真的……真的……哭的太惨了，我是心疼你妈呀！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了才叫我过来找你的，还借了拖拉机给我，都不用你走路，你就去看看你爹妈吧！ 春花！这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人了，应该知道爹妈难做这个道理……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爹妈饿死吧？” 金凤仙的年纪和梁生娣差不多，但因为常年劳作，看着比梁生娣要年长一辈，嗓子还特别嘶哑难听，这一假模假样的哭起来，跟拉大锯没啥区别了。 整个田里的人都有些听不下去，小淑美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他爹大腿上一靠，小脸皱得跟烂番茄一样。 “春花，”蔡银玲从后头上来，身上还满是油菜籽的枝丫落叶，她小声的对沈春花说道，“你要不回娘家看看去？我会跟大队长说的，争取不扣你工分。” “那怎么行！现在正是忙着收油菜的时候呢，我这个时候走开，不得有人多干活了，那对别人不公平！”沈春花不想占这个便宜，也不想到时候分油的时候自家少个一斤半两的。 “没事，春花，你那份活我给你干了！”王金桂笑嘻嘻的也凑了过来，“前两天我儿子发烧的时候不也是你帮我干的活。谁没点急事呀！小队长都说了不扣你工分，你就放心去呗！” 随即她还拉了把沈春花的手，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道，“我知道你跟你娘家关系不好，但这人都找到田里来了，你就先回去看看呗。这么多人看着呢，别给那些长舌妇当话柄子拿住了，到时候能说到你当奶奶！” 沈春花脸色很不好看，这就是为什么她看着金凤仙烦的问题了！ 蔡银玲和她俩站的近，多少是听到了点王金桂的话，她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说了句， “就给你一天时间，这一天的活队里几个人分分也不多。但明天还是得回来上工的，不然我就让人去你娘家找你去。” 沈春花知道了她的好意，目露感激的朝她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自家男人。 林国庆上前一步，“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这点事我自己还是解决的了的！” 第48章 挺恶心的 沈春花坐在拖拉机上突突突的跟着车身震着往前走，金凤仙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她小时候的事情，沈春花基本听不见，因为突突突声着实太响了。 沈春花娘家其实就在隔壁县，也就是肃县，和齐发根他们是一个地方的。 但肃县很大，齐发根他们那个镇子到她娘家的镇子，就隔了十几公里，更别说离他们四河村了，就更远了。 金凤仙还说什么村里人专门开了拖拉机来接她，开玩笑，不开拖拉机金凤仙自己估计都不会过来。 沈春花的娘家，让沈春花自己评价的话，就一个词——挺恶心的。 她家有五个兄弟姐妹，沈春花刚好排在最中间，上面哥哥姐姐，下面弟弟妹妹。 穷人家的孩子是不会记什么生日的，沈春花知道她是春天生的，因为他们家孩子都按生产季节取名。 大姐沈夏花，如同她的名字那般，拥有潇洒开朗的性子，以及火辣明媚的长相。但最终，被爹妈以100元的高价彩礼卖给了一个瘫子。 瘫子的有个当干部的哥哥，对家庭对弟弟很照顾。要去外地赴任了，想带着爹妈弟弟一起去，那就需要有人照顾他弟弟，这年头不太允许随便找保姆，但可以找媳妇儿。 在那个物资金钱都匮乏的年代，100元能买685斤大米的年代，在他们这边农村，能娶个老婆，给完彩礼办完酒席还能有的多。 于是，沈夏花就被100元买走了，嫁给一个瘫子。 她当然反抗过，结局是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送上了轿子。干这事的人，有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大弟和小弟，因为爹妈说那100元是要给他们娶媳妇儿用的。 那男方家在沈春花看来还算客气，起码买了人还记得按规矩让新媳妇三朝回门。 沈夏花回来了，把家里所有能砸的都砸了一遍，沈来财和钱莱儿一个屁都不敢放，因为他们知道，那个大官就坐在外面车里，等着沈夏花出去呢。 没有人问沈夏花这三天过得怎么样，沈夏生，也就是沈夏花的大弟，沈春花的哥哥，还恬不知耻的说了句， “姐，你榜上了有钱人家，可别忘了自己娘家弟弟啊……” 于是沈夏花又上手给人挠成了筛子，沈夏生想回手，都被爹妈给按住了，一个劲的小声警告，“那谁就在外面呢……那谁就在外面呢……” 回门饭是不可能吃的，沈夏花也吃不下，她今天就是来出气的。 沈春花和妹妹冬花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她大战全家，等她打完人以后，才趁着爹妈安慰大儿子哄着小儿子的时候，给大姐递了块帕子上去。 “姐……”沈春花才开口叫了一声，沈夏花便赤红着眼转过了头来，给她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把湿帕子递了过去。 “你手上有血，要不要擦擦，这帕子我沾过水了。” 沈夏花没有动，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瞧，到最后还是把帕子收了，但也没擦，就捏在掌心，然后开门出去了。她那瘫子姐夫在哪里，沈春花没见到过，倒是看到了坐在车里的大官姐夫哥哥。 沈春花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大姐走之前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能早点跑就早点跑，别同情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没一个好人。有那闲心思不如心疼一下你自己。” 那年沈夏花18岁，她13，冬花才10岁。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她大姐，一直到老，都没再有过彼此的消息了。 而等沈夏花坐着车子走了以后，沈来财才骂骂咧咧的走出来给了剩下两个女儿一人一巴掌， “看什么看！该看的不看！没看见你妈在给你哥上药嘛！你们两个赔钱货还不快去烧饭！羡慕那死丫头坐大车是吧？那就也去找个大官爬床，到时候哄着他们给个几百块钱彩礼钱，回来也能砸一遍家了！” 第二年，沈夏生便娶了个媳妇儿，嫂子在沈春花眼里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做事都小心稳妥，但还是会没来由的被沈夏生打一顿。 沈春花有时候想去帮忙拉一把，却会被沈夏生一脚踹开，磕得身上又多一块青紫。 钱莱儿对此视而不见，还会埋怨一句沈春花不懂事， “你有那闲工夫能不能帮我来做点活，没看见我都忙不过来了嘛！” “哥哥又在打嫂嫂了！” “又没打死，咱家花了那么多彩礼娶回来的，男人打老婆不是很正常？心情不好打两下都打不得了？哪有那么金贵……” 沈春花到那个时候才又想起了沈夏花那句话，别同情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没一个好人。她最想说的，估计就是她妈钱莱儿吧。 明明被沈来财打了一辈子，却一点都起不了反抗的心思，同为女人，还能在其他女人甚至女儿被伤害的时候无动于衷甚至助纣为虐。 所以沈春花也觉得她妈恶心。 她想过沈夏花说的，能早点跑就早点跑，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家里的钱每一分都不会留在她的手上，粮食袋子都藏在沈来财他们房间，上了锁的那种柜子。 她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吃都吃不饱，更别说跑了。 一直到沈春花18岁那会儿，那会儿已经是1968年了，城里娶媳妇儿都流行三十六条腿了，但农村里更喜欢现钱。 隔壁村有个五十多岁的鳏夫，杀猪的，手上油水还真不少。条件在农村算是不错的了，就是跟沈家男人一样，喜欢打老婆。 前面两任老婆，一个被打跑了，一个被打傻了，大冬天的，跳河没了。留下一女一儿，女儿是第一任老婆的，她妈跑了没半年后又偷偷回来把她偷着抱走了。儿子是第二任老婆的，亲妈死了以后就跟着亲爹，两个男人一起过了两年吃光用光花光的日子。 这不儿子也差不多到了娶老婆的年纪，鳏夫想着那就攒点钱给他娶一个吧，又想着其实自己年纪也不算大，总不能一直单着吧？又不是要出家当和尚了。 但家里的钱要一下子娶2个，还真够呛，那怎么办呢？ 那就只娶一个吧！娶个黄花大闺女，照顾两个老爷们，也够了。 第49章 标价170 沈冬花是三姐妹里最小的那个，她的性子和名字相反，一点都不高冷，反而很会说话做事讨好人。 无数次要挨打的时候，冬花都会因为那张嘴而逃过一劫，但沈来财要打人的时候就一定要把那股气出完了才肯停手。 本来要落在冬花身上的棍子，就会出现在沈春花身上，本来只要每人挨两棍子的事情，就会变成她一个人挨五棍子。 所以沈春花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觉得她太滑头了，直到沈冬花半夜把她摇醒。 “二姐，你想个法子快跑吧！” “啊？”沈春花半梦半醒间，就听见她妹咬着她的耳朵想让她大冬天的跑路。 “隔壁村那个杀猪的父子俩，你知道的吧？我今天听见爹爹在跟妈妈说，他家愿意给160块钱彩礼娶你，但爹爹想涨到170，说是城里的三十六条腿折价下来也要算个177呢！” 沈春花一下子坐了起来，后背发凉，脑子清醒的一塌糊涂。 “你确定没听错？” 沈冬花点点头，因为她听话，所以爹妈其实不怎么防着她，今天她在外面洗衣服，就坐在他们房间的窗下，听得一清二楚。 沈春花坐在床上，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骂了句傻逼。 前两天在田里听八卦的时候，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跟大家一起同情不知道是最后会是哪个姑娘那么惨，嫁过去。 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自己爹妈抱着幻想，觉得他们还算是个人，还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她不是傻逼谁是傻逼？ 沈春花冷静了下来以后，回头看向沈冬花，“你还听到些什么，能都跟我说说吗？” 沈冬花其实还沉浸在刚才她三姐那自己给自己一巴掌的狠劲中，被她一问才反应过来。 “……哦，其他好像也没有了，就是说那杀猪的好像觉得170太贵了，咱们这是农村又不是城里。但爹爹觉得……觉得……嫁过去算是一个……抵俩，不能便宜……卖。所以现在还僵着呢……” 沈春花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角，当然不能便宜卖，便宜卖了怎么能值回那么多年的粮食成本呢？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想到的是沈夏花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一会儿又想到了沈来财和钱莱儿那对狗爹狗妈的嘴脸，还有一个人，沈大海。 那个住在村尾，见了她就会脸红的小伙子，春天送她迎春花，夏天送狗尾巴草，秋天送麦穗，冬天送三角梅的沈大海。 虽然没说过一句喜欢，但是谁都知道，沈大海喜欢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出门问一句，你能花170块钱娶我吗？没钱的话，要不咱俩私奔吧？ 但是想到他家那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常年充满了中药味道的屋子，沈春花又放弃了。沈大海家没钱，也跑不起人。他要是跑了，他妈第二天就能一根麻绳在病床上吊死。 她转头看了看沈冬花，16岁的小姑娘被她看的脊背发麻， “姐……怎么了？” “月桂她妈是不是在给人牵红线的？”月桂，是沈冬花的朋友。 沈冬花点点头，“好像是有的，不过咱们村的她妈做的少，外面还挺多的……” “明天带我去找她。” “……哦。” *** 月桂她妈做了二十几年媒婆了，没解放前，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媒婆，有钱的没钱的红线她都牵，不图钱，主要就是个人爱好。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来找她要求做媒的。 “要出的起170块钱以上彩礼的？哎呦，那城里的工人也不过如此啊！城里人给三十六条腿的彩礼，也是有嫁妆要求的。你能给得起什么？你这女娃娃要求有点高了啊！” 沈春花知道这很不科学，但是她没法放弃，要是找不到，她就真的只能跑了。可这年头，跑路不是随便说说的，到哪、干什么都是要有介绍信的。 她没钱，没身份，也没读过书，不识字。随随便便跑出去，最后的结局还真不一定会比卖个那俩父子要好。所以不到最后，她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月桂挽着她妈的手使劲摇晃撒娇，说这是她最好朋友的姐姐，妈妈你就帮个忙找找嘛，找不到是一回事，帮忙找找又是另一回事。 月桂妈这才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尽量帮你找一下。” 沈春花很感激的给她鞠了个躬，并且又厚着脸皮说了句请尽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月桂妈也不知道她在来不及什么，反正家里祖宗催的要命，她当天午饭都还没吃，就出去找媒婆朋友串门子了。 说来也巧，隔壁县里有户人家正在给儿子找媳妇儿，男孩子19岁了，上头姐姐已经嫁人了，家里就他和爹妈三个人，人口是少了点，在这种需要劳动力数量的年代，没啥竞争力。但胜在关系简单，清净。 人家对女孩子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能干，很能干的那种。说是未来婆婆体弱，干不了什么活，也不管事，进门就需要当家做主的。彩礼可以商量。 月桂妈下午回来跟沈春花一说，沈春花就又催着要见面。也是没见过比她更急的大姑娘了。 月桂妈说男方家在隔壁县里，三轮车突突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呢，这都半下午了…… 沈春花不管，当即去找人借车子，拉着月桂妈就上车子要她指路。 车钱还得人媒婆付，因为大姑娘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月桂妈真的是无语凝噎。 到了四河村，林国庆正在地里研究自家的冬韭菜，林老头刚从山上挖冬笋回来，三拨人就这么在大门口撞上了。 还没等月桂妈开口呢，沈春花上前一步就先自我介绍了。 “是您家在找媳妇儿吗？您看我怎么样？我叫沈春花，隔壁肃县的，今年18岁，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喂鸡养猪、砍柴打草、犁地除草、挑粪施肥……只要你说的出的活，我都会！” 沈春花已经不记得当时他们家是怎么看她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为，她就记得林国庆当时整个脑袋从头皮红到了脖子，像个火柴棍上的红色火柴头。 第50章 我偷了我家钱我也会来 林老头很纠结，他妈撒手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给国庆娶媳妇儿的时候千万别贪图便宜，那种走上门的尤其不能要，得找个会干活的。 因为他媳妇儿就是自己走来的，虽然他还是很喜欢自己媳妇儿的，但她真的太懒了，导致他活的好累。林老头不想让自己儿子过那么累，所以想给他找个勤快媳妇儿，彩礼要贵点也行。 沈春花就属于他家老太太当初说的那种是自己上门的，可她又说啥都会干，这不就矛盾了。那么勤快的大姑娘还需要自己来找婆家？ 沈春花看得出来林老头的疑惑，也直接不要什么面子的自己给解释了。 “我爹妈想把我卖给一五十多岁的老头，我不想嫁。他们开价170，你们能给的起吗？” 1968年的170块钱，对于农村人来说，真的不知道要攒多少年。这甚至于超过了林老头心里那个贵一点彩礼的价格了。 “我没有嫁妆，你要是愿意娶我，后面的日子，我一定会努力干活赚钱，把这个彩礼钱赚回来。” 沈春花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会儿婆婆妈妈的反而是他们父子俩了，林国庆脸红的都不敢正眼瞧沈春花，但又忍不住偷偷瞄一眼，瞄一眼的。 见他爹还在犹豫，偷偷的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角，“爹……” 林老头啧了一声，这个沉不住气的臭小子。那可以是170啊！他们家全部家当都拿出去都不够，估计还得去问大女儿家借点来。 “……你真的，什么都会？”林老头就惦记这事儿了。 沈春花肯定的点点头，“吃得少，干得多，什么都会。只要170块！” 像是一个物件，给自己标了价。沈春花丝毫不在乎所谓的尊严？那东西是什么，活不下去的人不配拥有那种东西。 林老头还是没有直接应下来，就说需要去沈春花她们村子周边打听打听才行。再说了，沈春花是不是也得问问他们家好不好？ 婚嫁是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他要对自己儿子负责，沈春花……沈春花也得对自己负责不是吗？哪有这样跟去集市买老黄牛似的，能不能干活？能干活多少钱？ 沈春花沉默了一下，就问了一句，“你们打人吗？” 给对面两男人都问懵了，打啥玩意儿？ “为啥要打人啊？”林国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林老头倒是马上反应了过来，他知道有些人家的男人是有打老婆孩子的习惯，而这种人出了家门又是八成的窝囊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 他是顶顶瞧不起这种人的，有那点力气就不能多干点活？打没啥反抗能力的老婆孩子还能给他们打出粮食来？ 他赶紧摆摆手，“不打不打，这不是人干的事。” 正好，梁生娣这时候也从外面回来了，她今天在村长家边上的大榕树下跟人唠半天磕了。就是这一肚子八卦不饱肚子，现在早饿了。 “家来客人了啊？诶，老林，今晚咱家吃啥啊？” 来不来客人的，好像也不关她啥事，她关心的永远是自己的肚子。 沈春花看见她的时候，倒是眼睛瞬间就亮了。 梁生娣走得那叫一个两袖清风，啥也没有。她这种人懒人，在这年头真的很少见。但因为不干活，甚至都很少晒太阳，四十多岁的年纪，比村里一些三十出头的小媳妇儿看着都年轻。 话能骗人，眼睛却不会。 沈春花看着梁生娣拉着林老头手里的篓就是看， “冬笋？咋吃呀？” “吃啥呀，吃红薯！这笋我是要明天跟鸡蛋一起拿去集市上换钱的。” 梁生娣把那篓往边上一推，撇撇嘴，“哦，那快蒸红薯吧，我饿了。”随即又袖手进门了，东西是一点都拿。 这场面，在沈春花家，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的，都不可能出现。梁生娣要是在她们家，估计一天得挨上6顿打。早中晚再加上上午下午晚上。 这么一看，林家真的对妇女同志很友好啊！ 沈春花总结出了自己的看法后，便对这门亲事更加积极了。 打听名声这种事情沈春花一点都不在怕的，十里八乡的，她就算不是第一勤快的，也能排进前十。就一点， “那能尽快嘛，你们今晚去问问，要是觉得好，明天带着钱来提亲行不行？” 林国庆的脸刚因为他妈的回来而褪下去两分红，这会儿又唰的上头了。 这姑娘，这姑娘真是的，咋就那么急着想嫁给他呢？ 老林头咂吧了一下嘴，有些为难，“这都晚饭点了，一会儿黑灯瞎火的我去哪里打听去，你们村又那么远，走走都得两三个小时呢……再说了，这钱要凑齐我都还得去借呢……” 沈春花的脸色有点白，她是真的怕，她怕万一明天那边就同意了沈来财的涨价，那自己还能不能跑出来？ 林国庆倒是比他爹要积极，“你……你别怕，我们晚上去借钱，明天早上起早出发，争取中午前就到你家！” 他甚至都没给他爹留打听的时间，又被林老头瞪了一眼。 沈春花咬咬牙，“那你们一定要来，不然……不然……我可能就只能去跳河了！” 用自己的生命做威胁的，只能打动好人，很明显，林家父子就是那种好人。一听她要跳河，都有点慌张。 “不是……不是，大闺女，你这有事都好商量的是不是，干嘛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那五十几的老头又不要你命……”林老头就想安慰两句，让她别真想不开， 但讲着讲着就看见沈春花的眼神逐渐泛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急的林国庆在他身后跳脚。 “爹！你瞎说啥呢！五十几的老头年纪比你还大，说不准明天就入土了！……那什么！春花！春花对吧！你放心！ 我和我爹明天一定带着钱来提亲！就算明天直接接你过来都行！我爹要是不来，我偷了我家钱我也会来！” 第51章 在他们的眼里，女儿根本就不算人 沈春花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当然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娘希匹的，老子以为你跑了呢！大晚上的游来荡去的，去哪里勾引野男人了？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资本家大小姐啊！那你他娘的投胎投错了！” 沈来财拿着一捆柳枝做的掸子呼呼就往沈春花背上抽，钱莱儿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里做着针线活，就好像没看见这一幕似的。 沈春花也从不奢求她会来帮忙或者求情，倒是沈冬花，躲在角落里好几次看着想上前，最终却还是因为怕被打而没敢动。 最终还是沈秋生，那个比沈春花小了5岁的弟弟不耐烦的走过来，说了句。 不是说二姐要嫁人了吗？爹你把她打成这样还怎么要彩礼？ 沈来财这才停下了抽掸子的手，把柳枝扔一边，“我这不没往她脸上招呼嘛！小婊子算你走运！” 沈冬花赶紧上前扶起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春花，她没吃晚饭又被这么抽了一顿，根本起不来身。 “爹爹姆妈，我带姐姐去洗一下，明天还得出门见人呢……” 沈来财挥挥手，动作跟赶狗一样。回头还在跟钱莱儿说什么，晚上要不让老大守个夜，别让这小婊子真给跑了…… 等进了两人住的那半间房，沈春花才气若游丝的开口问道， “明天？见人？” 沈冬花一边把她身上混着血和汗的衣服扒下来，一边低声又快速的说着， “今天晚饭前那边来人了，说是同意给一百七，明天就来给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沈春花想勾一勾嘴角，都没那个力气。 还真她妈是买卖啊！ 也不知道明天姓林的那家人到底会不会来，要是不来，或者来晚了……那她今天算是让月桂妈白忙活了一趟。 沈春花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冬花，”她轻轻喊了她妹一声， 冬花回了个嗯？“三姐，你先别动，我给你把血擦干净了，明天应该就能结痂。” “你别忙活了，去给我找把剪刀来。” 冬花在沈春花背后忙活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语气里满是惊恐， “姐……” 她虽然只有16岁，但她该懂的都懂，她知道沈春花嫁过去肯定没好结果，所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赶紧告诉了她。 她也知道沈春花现在要剪刀的意思是什么，这是打算和那父子拼命呢还是和她家这几个畜生拼命？ 沈家的女人，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沈冬花也不会那么天真的觉得她姐姐能成功，最终的结局，大概只会死一个人。 沈来财想卖了沈春花换170块钱，大概率是为了要给将来沈秋生娶媳妇儿攒钱，如果沈春花没了，那这钱也就没了。但沈秋生终究是要娶媳妇儿的。 她16岁了，也不小了……沈冬花想到这里，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喊姐姐的声音里多了些真情实感的恐惧。 沈春花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 “还记得大姐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吗？” “能早点跑就早点跑！” “我蠢，当时没记进心里去，现在要跑已经不可能了，但你还有机会。” “明天我会有两种结局。” “一个是被那对杀猪的父子买走，然后我会一剪刀了结了我自己。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回来闹，你要是不想被顶替我卖过去，就趁明天还没闹起来前，找个机会跑了吧。” “你也别想着不给我剪刀，活着难，要死很简单。” 沈春花说着这话，异常冷静。冷静的沈冬花看着她的眼神都觉得可怕至极，眼泪啪嗒啪嗒的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掉， “还，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结局，”沈春花掀了掀眼皮，语气微微缓和了一点， “我今天找到了一户人家，他们也愿意用170块钱买我回去做媳妇儿。但他们是隔壁县的，我不知道明天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不来。要是来得及……” “要是来得及……”这话被沈春花在嘴里反复的念叨了好几遍，最后才定下神来， “要是来得及，我就不用死了。但你还是得找个机会跑。” 她瞥向沈冬花，眼里并没有什么多少对妹妹的怜惜，只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你不要以为只要我被卖了，沈来财他们收到了钱你就可以喘口气。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或许生下来就是用来给他们换钱的。也别太高估外面那几个畜生的良心。 等你到了年纪，肯定也是和我跟大姐一样，标价被卖的下场。或许过两年，也或许就现在。 万一他们收了林家的钱还是不过瘾，那边杀猪的父子俩又还是盯着我们家瞧，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拿你过去充数！” 沈冬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中，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到最后竟然会落在她的头上，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不告诉沈春花吗？可就像沈春花说的那样，不要太高估外面那几个畜生的良心。 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不会惦记着她的帮忙，在他们的眼里，女儿根本就不算人，只不过是一件商品。 哪怕是身为母亲的钱莱儿，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 沈冬花还是给她姐找了把剪刀来，作为感谢，沈春花把自己偷偷摸摸攒了十几年才攒下的一块两毛二给了沈冬花。 “你自己藏好，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沈冬花抖着手接下了那钱，她想说，你让跑路，结果就给我一块两毛二，这点估计连他们县都跑不出。 但是又一想，要是沈春花有足够的钱跑路，自己早跑了，还能等着给她送钱？ 沈冬花一晚上没睡，自己抱着膝盖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春花也没睡，她抱着那把剪刀一动不动的侧卧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 等天亮了，她的命运走向也将明了。 或生、或死，都在今天了。 第52章 我要去结婚 大早上的，鸡都还没打鸣，林国庆就把他爹从床上拖了起来。 “哎呦，爹啊，你能不能动作快点，咱们过去还要时间呢！” 林老头真的很无语，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娶媳妇儿这件事情上这么着急上火。昨天去大女儿家借钱的时候，还多借了10块钱，生怕人女方家要是嫌弃170不够，他们还能用钱砸。 林老头昨天一晚上都在想，那沈春花到底能不能给儿子娶进门，就这败家玩意儿现在这操作，媳妇儿进门后不得被拿捏的死死的？ 万一人姑娘进了门以后也打算学婆婆不干活，那这败家玩意儿这辈子不得重复自己的老路了？他老林家这他妈都是什么种子啊！ 林老头磨磨唧唧的起来穿鞋，身边老妻有点被吵醒了，睡得不安稳，他还伸手拍了拍她，给她掖了掖被角，回头瞪了林国庆一眼。 “你这么急做什么？人不就在那儿待着吗！还能跑了不成？” “怎么不会跑，昨天春花不是说了吗，她家里想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万一咱们去晚了，人已经被绑上花轿了咋办？” “啧，都新华夏了，还能有这种强盗行为不成？” 这就是为什么林国庆他奶奶闭眼的时候都不安心，林家这两代的男人还是都太单纯了点。 身边及世界，了解世界的途径就是坐在大队里听识字的人读报纸。四河村的风气也还行，最严重的事情也就是男人打女人，在这种年代里，拿出去都不算事儿。 要沈春花来评价，就是她公公也只能配梁生娣这种媳妇儿，人是懒了点，但她也懒得动脑子。但凡换个想耍心眼子的，林老头轻轻松松就能被生吞活剥了。 话偏了，再说回来大早上的林国庆拉着他老爹出门，先去了趟林富强家。 林富强睡眼惺忪的看着门外站着的林国庆，脑子里还都是浆糊呢，就听他说要自己给他去开证明。 “什么证明？你要干嘛呀？” “我要去结婚。”林国庆理直气壮的说着，丝毫不认为自己今天会接不到媳妇儿。 这年头结婚是要先在大队部开个村里证明的，证明你是这个村的村民，并且未婚。然后拿上证明到乡政府结婚办事处才可以结婚登记。 林富强：“……”“现在？这个点？鸡才刚叫呢？？？”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恐怕都还在梦里，你结哪门子的婚啊！ “哎呀，队长你帮个忙呗！我媳妇儿家是隔壁县的，我们来回都要时间的，得早点过去才行。回来请你喝喜酒嘛！” 林国庆死缠烂打的硬是让林富强这个点去大队办公室里给他开了个证明出来。 再三感谢过后，他拉着怀里揣钱的老爹飞速朝隔壁县的方向走去。 *** 沈春花忐忑不安的等到了天亮，外面臭着脸守了一晚上的沈夏生哐当砸了一下房门， “出来烧饭了！老三，爹叫你今天穿套干净点的衣服！” 沈春花和沈冬花同时抖了抖身子，沈春花死死的咬着牙，却还是起来了。 把剪刀紧紧的贴在腰间，然后用裤腰带捆紧了，和沈冬花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一起出了房门。 还早，杀猪的这会儿还没来。沈春花和沈冬花作为家里的两个劳动力，哪怕今天要被卖了，依然得生火做饭，不然就等着挨打吧。 沈春花恨不得往粥里撒半斤砒霜进去，估计沈冬花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没有。 男人们是红薯稀饭加点配菜，女人们每顿只有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干红薯，沈春花就当吃断头饭了，硬是给自己多蒸了一个红薯。 钱莱儿进来看见的时候，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这女儿今天嫁出去能收170呢，多吃个红薯就让她多吃吧，想着自己男人估计也不会有意见。 她甚至都没在意两个女儿看她的眼神，不像母女，像是仇人。 有什么好在意的，把她们生下来养大就不错了，多少人家的女儿是直接溺死的？这么多年来也没算真的冻着她们饿着她们，给家里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 她给了她们生命，她们替她几顿打，也算扯平了。等她们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现在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混完后半辈子吧。 …… 吃完早饭，沈冬花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今天家里的人除了沈夏生他媳妇儿，都没出去上工。沈春花像一个泥塑一样坐在角落里。 她感受着剪刀贴着腰部的金属冰冷感，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沈来财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往外张望着，看看那送钱的人来了没有。 大概到上午10点左右，一个矮胖的中老年男人，带着一个同样矮胖的年轻男人，提着一斤肉晃荡晃荡的走来了。 “哎呦！亲家公来了！”沈来财那布满了褶子的脸突然笑成了一朵陈年老菊花，迎着那个方向就走了过去。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迎了出去，但是沈夏生只走到了门口，时不时地还要回头看看窝在角落里的沈春花。 沈冬花紧张的看向自己三姐，就沈来财那熟络的架势，来的可绝对不会是沈春花嘴里的林家人。 沈春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放到了腰上，确保自己能在最快速度把剪刀抽出来，插向自己的脖子。 “亲家公来来来，进来坐！”沈来财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给人引导进门，看见沈春花还坐在角落里，啧了一声，假模假样的用慈爱的语气训着， “你这孩子！都要嫁人了，怎么还那么没有规矩！还不快给你未来公公打个招呼！” 老杀猪的和小杀猪的，两个油腻腻男人睁着那王八绿豆眼，就一个劲的往沈春花和沈冬花身上扫。嗯，不错不错，这两女娃娃长得都不错，不管是谁都算是值了这170块钱了。 沈春花牙齿咬的咯咯响，心里早就骂开了，去你妈的未来公公！ 手已经摸到剪刀柄了，她打算用自己的血洗一下这个垃圾家，让他们这群畜生，睁眼闭眼都是红的，一辈子都睡不安稳太平觉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大喇叭声从门外传来， “来财啊！你未来女婿都上门来了怎么都不出去迎接一下啊！” 第53章 包办婚姻vs自由婚姻 林国庆永远记得那天见到的沈春花，与前一天自我推销时的自信不同，像一只濒临绝望的小兽，窝在角落里，等着最后的自我了断。 他还看见了站在堂屋里还拎着一提猪肉的丑老头，结合沈春花的表情，瞬间就猜出来了他的身份。当即朝沈春花咧嘴一笑， “春花，我来娶你来了。我爹把彩礼钱都带来了！” 这话一出，堂屋里那老少杀猪的就不高兴了， “沈来财，你不是说你三女儿嫁给我们家？是叫沈春花没错吧？怎么现在又来个娶她的了！怎么，你们家一个女儿还能卖两户人家不成？” 沈来财知道个鬼，他狠狠的瞥了一眼沈春花，嘴里无声的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小婊子，随即转头跟赶苍蝇一样的朝林国庆挥了挥手，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小子，我家闺女已经许人家了！这我亲家公你没看见吗？” “哪里许人家了？你们办结婚登记了吗？你们迁户口了吗？什么都没有怎么就结婚了？我也带我爹来了，他也可以是你亲家公啊！” 林国庆对于长自己一辈的老头丝毫不惧，胡搅蛮缠起来那话听得沈来财框框来气。 “你放屁！我不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他妈谁啊！就我亲家公了！” 林国庆不理他，还对着角落里的沈春花喊着，“春花，你说句话啊！你是要嫁给我还是嫁给这头老肥猪啊？” 老杀猪的一听别人喊自己老肥猪，也来气了，骂骂咧咧都就想上前动手了。 沈春花为啥不出声，因为她还在发呆，这形势转变的有点快，她当然惊喜，就是实在没想到林国庆的战斗力那么强。 你看，那小杀猪的一脚就被林国庆给踹远了，还有那老杀猪的，看着那么一身肉，都他妈是虚的，随便两下就被林国庆撂倒在地上了。沈春花都看傻了。 “三姐！你干嘛呢！姓林的问你要不要嫁给他啊！”冬花在边上急的推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 “哦，哦，嫁！嫁！当然要嫁！”沈春花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还顺势拿起不远处的椅子一把抡了过去，给想从背后偷袭林国庆的沈夏生当头来了一击。 沈夏生被打的人都傻了，尤其是看见了拿椅子打他的是沈春花，他习惯性的想上去给她一巴掌。 婊子拉囡……啊！ 结果被林国庆又是一脚给踹开了，他手上还拿着从沈来财那里抢来的棍子。 沈秋生躲在钱莱儿身后瑟瑟发抖，压根不敢上前，他才13岁，干嘛要去蹚大人们的浑水。 至此，林国庆完胜。 春花，你嫁我不？ 林国庆，我要嫁给你！ 两人异口同声的朝对方开口，说完，沈春花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其实从林国庆进来到现在的，都还没超过5分钟。 沈春花在这个五分钟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刚才她真的以为今天是自己的死期了。 现在，她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还能再多活几年的。 林老头这边也没给林国庆拖后腿，儿子还在打架的时候，他就对带他们过来的枕河村大队长客气问道， “沈队长，这都新社会了，你们村还有强买强卖的包办婚姻？” 沈队长，也就是刚才在门口喊门那个，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这年头大家结婚哪个不是父母包办的，但这种事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就算女孩子不怎么乐意，家里也都是哄着她最终同意的。 就算不情不愿的点头，那也是同意，哪个像沈来财家闹成这样的？ 沈来财刚才被林国庆一棍子抽在了腰上，摔了个大马趴，这会儿爬起来嘴巴里还渗着点血。 娘希匹的兔崽子，婊子生的龟儿子，老子他妈的…… 他还想找家伙事动手，眼睛都已经瞟向墙角的锄头了，被沈队长大喝了一声。 沈来财！你干嘛！打算犯法吗！ 这会儿沈来财家院子外面早就围满了人，光天化日之下，他还真想见血不成？ 也别说他不帮亲，林国庆他是拿着四河村的介绍信和证明过来的，说明他来枕河村娶媳妇儿的事情，是过了那边明路的。 娶不娶的走媳妇儿是一回事，人要是在他们村出了问题，他这个大队长也不用当了。 还有包办婚姻的名声，可不能让他们传到上面去。 不是一个县的，他要送礼都得多一层麻烦。 现在是新社会！提倡婚姻自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是打算干什么？阻挡你家村花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我们家成什么了？我们带了彩礼来的！是正儿八经要给我儿子娶老婆的！ 老杀猪的坐在地上嚷嚷道，还从怀里摸出了一叠票子，展示给院子内外人看。 170块钱！这是之前就和沈来财商量好了的彩礼钱！我们家是有诚意好不好！ 诚意不诚意别人不知道，不过老杀猪一家打的什么主意，周边几个村子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包括沈队长，看着那父子俩也狠狠皱了皱眉，这沈来财也真不是个东西，在村里不结善缘，在家里也这么糟践自己闺女。 他不理老杀猪的嚷嚷，转头看向林老头， 你儿子来娶媳妇儿的话，带彩礼了吗？ 这年头，彩礼是没有什么争议的东西，有钱的没钱的，都要给点。 林老头点点头，也慢悠悠的摸出了一叠大团结， 我们家带了175块钱，这是沈家闺女自己提的数，说是她父母养育之恩最大。以后嫁了我们家就是我们林家的人了，无以为报，只能多给点钱当做生养之恩了。 他没舍得拿出180来，能省点是点，这钱是他们家省吃俭用攒了好几年，又问大女儿林玉兰家借了30块钱。 本来想着上午去村子周围逛一圈，打听一下沈家闺女的名声，不过他家这败家子跟老房子上火一样，直接拉着村长就过来了。 这钱也借了，人也来了，未来亲家也得罪透了，儿媳妇儿再不能彻底带走，他就是下去了也得被老娘骂一顿了。 第54章 虽然就多了五块钱！但那也是五块钱啊！ 沈来财看见老杀猪的拿出那一叠钱的时候，还在磨牙今天说什么都得把沈春花送过去。 紧接着又看见林老头手里那叠钱的时候，脑子直接宕机了。 这怎么就不能成为他亲家了！虽然就多了五块钱！但那也是五块钱啊！ 沈来财原本凶神恶煞的脸也转晴了，搓着手看看地上那两头猪，又看看林国庆和林老头， 那个，这个结婚嘛……一辈子的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是吧…… 老杀猪一听，瞬间就火冒三丈了。 沈来财！你他妈耍我们父子俩是吧！ 带着钱带着肉上门，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现在连人都带不走了？ 真当他朱老三是软脚虾忽悠呢！ 沈来财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朱老三你这话说的，一家女百家求，有人抢亲都正常，这说明我家闺女优秀！ 他其实是想说，你要是真喜欢，就再涨点，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这话不能明说，这么多人杵着呢！ 朱老三却没听懂他的话外音，就算听懂了，估计也不想涨。 城里的姑娘要三十六条腿的，那大部分也都是用在自己新成立的小家里，沈来财这170块钱，可以说是买断了的。 嫁妆肯定不会有，他家纯出钱当的冤大头，现在被打了一顿，都没说赔医药费，还想让他掏更多的钱，这他妈做梦呢！ 老杀猪的和小杀猪的气势汹汹的就又想和沈来财干架了。 然而这会儿林国庆好像又开始想起来这是他未来老丈人了。 拿着从未来老丈人那里抢来的木棍，大马横刀的站在父子俩面前， 干嘛干嘛干嘛！怎么着？不合你们心意就要打砸抢烧了不成？你当旧社会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队长对着林国庆父子俩还有点子心虚在，对朱家两父子可一点都不怵。 朱老三，你们把我枕河村当什么了地方了！小心我去你们村大队告你去！ 就是！快滚快滚！我们枕河村不欢迎你！ 新社会还有强抢民女的不成？这俩一进村我就知道不是啥好人！ 春花丫头也太惨了，还好今天她未婚夫也到了。 …… 围观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口水都能把两父子淹死，两头猪被说的脸皮一直颤，脸色都铁青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平时不对付那是平时的事情，对着外人，那就算没理也要站一起。 沈来财不是什么好人，那朱老三更不是，最惨的还是沈家丫头，爹妈不做人，要是真给送进狼窝里，这辈子就完了。 大家围着院墙吵得沸反盈天的，主要还是想拉一把人沈春花。 反正说两句话也不需要他们负责，能帮得上忙最好，帮不上也没办法。 林老头不动声色的观察好久，见外围的村里人，多少都是想着帮沈春花一点的，这就说明这丫头平时还是有结善缘的，人肯定不会懒，而且人品脾气都不错。 林老头脸上的笑真情实意多了， 亲家公亲家母啊，你们看，这沈队长也在，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让他帮我们两家写个婚书？ 彩礼就在这了，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再开个证明，咱们今天把这婚也给登记了吧……就是这喜酒，我们暂时没有能力办了…… 没事没事，喜酒什么的，都是形式主义，自由婚姻嘛！最重要的是两个年轻人互相喜欢！ 沈来财见自己暗示了半天，朱老三也没有提涨价的事情，索性放弃了他们，转投林家。反正谁家都给钱，林老头还多给五块呢。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于喜气洋洋和上赶着了，朱老三脸色沉沉的刚想开口让沈来财等着，倏地被身后的儿子拉了拉胳膊。 转头，小杀猪的给他爹使了个眼色，让他看沈冬花。 烂泥出藕白，沈家三个姑娘活的都不容易，但是挡不住她们会长。 沈冬花今年16岁了，穿着一身开了缝的旧棉袄也挡不住那一脸胶原蛋白。她这会儿正扒着门向外看她姐姐和未来姐夫，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两双淫邪的目光在扫视她。 朱老三阴阴一笑，赶在沈来财乐呵呵的要和林国庆父子俩去大队里时开了口。 老沈啊，我们父子俩来都来了，你就好事成双呗！我看你家小女儿也不错，这彩礼我都带了，我看也不用带回去了，你索性今个儿一起…… 从朱老三提到彩礼的时候，沈来财的脸色明显动摇了一下，他是真的会考虑一天卖两个的，那可是三百四啊！1968年，谁家能一天之内赚三四百块钱的！ 沈春花看到了妹妹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当机立断的喊出了两个字， 不行！ 朱老三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他娘的小婊子，今天算是跟他杠上了是吧！ 我在跟你爹说话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春花没理他，正色对着因为她插嘴打断也不高兴的沈来财说道， 我今年18，林国庆家给的彩礼是175块钱，冬花才16，那不得多给点？怎么反而比我还少了？ 沈来财一听，很有道理啊！兴冲冲的转向朱老三刚想说要不你再涨点？就听沈春花继续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前几年我大姐出嫁的时候，才收了人家88，这才几年，就已经涨到一百多两百不到了。按这发展，过两年是不是还会更高？ 沈来财眼睛亮了亮，刚已经在喉咙口了的话，又给自己咽了回去。 再有一个，冬花才16岁呢，还不能登记吧？是不是啊，沈队长？ 沈队长见沈春花朝他看过来，主要还有林国庆和林老头父子俩也一起盯着他， 啊，对！现在国家对结婚年龄有规定的，男的满二十，女的满十八才可以。冬花还小，不能结婚！ 沈来财呵呵了两声，却没有因为今天不能双喜临门而不高兴，还故作抱歉的看向朱老三， 老朱啊，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个你也听到了，我家冬花还小……要不你们过两年再来？ 第55章 你姐夫不打人 朱老三最后还是把那句——你们给我等着！说出了口。 他是真的气，今天真是面子里子全给丢完了，不找回这个场子，他朱字倒着写！ 沈来财无所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春花今天嫁出去，他能收175，沈冬花过两年嫁出去，他又能收多少呢？ 两百有没有？不不不，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她怎么就不能值个两百八或者三百了？ 沈家几个男人包括钱莱儿在内，都在打量沈冬花，那眼神，跟看个物品似的，在思考到时候能卖个什么价钱好。 沈冬花脸色依然惨白，却还是感激的看了姐姐一眼。 她知道，今天这一劫，她和姐姐春花都算是过了。不，应该说沈春花彻底平安了，而她还是暂时的，只要她还在这个家一天，她就不可能真的安全。 没听见沈来财最后跟朱老三说什么让他们过两年再来吗？过两个屁！过两年她要是还在家里，那保证就只是她的尸体了！ 沈来财还算是个正经商人，钱已经入眼了，那就要给人办事。 催着沈队长帮忙写了婚书，咧着嘴把婚书递给了林老头，然后收回来一叠钱。 春花啊，你去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拿了队长开的证明，跟着小林一起回去登个记，然后也就不用回来了。 他甚至都没打算留亲家吃饭，少个人吃饭还能省点口粮。 还要迁户口，今天索性一起办了吧。 虽然在沈家才待了不到半小时，林老头已经瞧得七七八八了。 他人单纯不代表他傻，再加上后面看热闹的人嘴也没停下来过，结合一下昨天沈春花自己上门找亲事的场景。 这亲家，还是少来往的好，相信儿媳妇儿也是这么想的。 属于沈春花的东西不多，沈来财和钱莱儿是不可能给她准备嫁妆的。 她也就几件补了又补的破衣服，就连晚上盖的那床黑心棉被也是和沈冬花一起用的，她要是带走了，沈冬花就得冻死。 175块钱呢，她今天也算是嫁给林国庆了，这钱不管是自家的也好借的也好，都有她的份了，尘埃落定后，她又有心思不甘心了。 就是沈家也实在没东西给她薅，在房间里转了半天，她就看见了一个半新的充电灯，那还是去年沈夏生把家里手电筒砸坏了以后，又买的。 沈春花也不嫌弃，直接压在衣服上一起打包，这样才显得那包袱没那么瘪了。 沈春花的心一直是悬着的，直到跟着林国庆父子俩回到四河村，看着大队里各种敲章签字，彻底落实了她和林国庆的关系。 她的粮食关系也转移到了四河村林家，不再是枕河村沈家了。 沈春花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放松过。就算林家也不是一个她能保证的好归宿，但起码，比沈家好吧？起码比朱家好吧？起码她也算是有了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了吧？ ＊＊＊ 自从嫁给林国庆后，沈春花就见过她所谓的娘家人两回。 一次是因为沈冬花跑路，就在她嫁给林国庆半年后，刚怀上林淑英的时候。 一天半夜，沈冬花敲开了林家的门，说是饿了一整天了，问沈春花要了两个红薯吃。 沈冬花说那天她割草回来路上，正好看见了朱老三他儿子，小杀猪的和她们二哥沈夏生混在一起。 她悄摸着躲在角落里，听不太清楚具体的聊天内容，但是冬花两个字，还是有听到的。 她精神高度紧张，觉得这两人凑一起讨论她，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情。 她直接就没回家，在外面躲了起来。一直到天黑，再按着之前林国庆来接沈春花那日随口讲的地址路线，摸黑着找来了。 沈冬花自从沈春花走后，就一直把她姐给她那点钱贴身带着，就是为了方便一有不对随时跑路。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沈冬花又饿又冷，吃了沈春花给的热水和红薯才缓过劲来，嘴巴一抹起身就打算走人， 姐，我就是想着来跟你道个别。毕竟大姐也不在了，我这一走，咱俩可能也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妈给了我命，我这么多年在家当牛做马的也差不多还清了。我身上这一块两毛二是你给的，那也算是你给了我一条路。 我也只能说句谢谢，这辈子大概还不了你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再还你。下辈子咱俩也别做姐妹了，这胎投的不怎么样。 嗯……争取做个资本家大小姐，然后做个邻居就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别，今天沈冬花的话特别多，而沈春花又或许是因为怀着孩子，情绪不稳定，拉着妹妹的手，就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你，你这跑出去……什么都没有，要怎么活啊…… 沈冬花努力的咧着嘴笑， 怕什么，再苦还能有在咱家苦？你当初不还想着一剪刀结束你自己吗？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大不了就去要饭，听说沪市有钱人多，我可以一路要饭要过去，说不定人家觉得我好看，还能多给我几块钱…… 呸呸呸……沈春花皱着眉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你真要去要饭了，最好还是把脸抹黑点脏点，辫子也剪了，怎么像男孩子怎么来…… 沈春花觉得自己也有病，竟然在教妹妹怎么要饭，她抹了抹眼泪，一咬牙还是转身回了一趟自己屋子，问林国庆要抽屉钥匙。 林国庆什么都没问，直接给了她。 沈春花数出5块钱毛钱塞到了沈冬花手里， 我家还欠着债，这五块钱本来是明天要去还大姑姐家的，你先拿着用…… 沈冬花赶紧把钱推回去，那怎么行，万一姐夫知道了…… 他知道。 沈春花坚定的把钱给她折好塞兜里。然后笑着说， 你姐夫不打人，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事都会商量着来，我刚进去就是问他拿的钥匙。他都知道。 沈冬花张了张嘴，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冬花，姐姐帮不了你什么，就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了。 第56章 多打几顿才能老实 沈冬花跑了，给沈来财气得半死，钱莱儿和沈夏生的老婆齐秀云都被打了个半死。 没有为什么，就是家里的男人们想找人出气而已。 齐秀云前不久刚出月子，这一打直接去了半条命。把村里大队里的人都给引过来了。 沈队长跳着脚骂沈夏生是不是想吃牢饭，沈家这才收敛了一点，让齐秀云得以在床上躺了半年休养生息。 那么家里只剩一个可以出气和干家务活的女人了，钱莱儿带着伤，又要干活又要带刚满月的孙子，偶尔还要承受来自丈夫和儿子的拳打脚踢。 日子别提有多惨了。 沈春花就是那会儿被喊着让回去的。 沈来财主要是想要问她关于冬花的事情，他合理怀疑沈春花了解内幕，甚至冬花有可能就藏在林家。 而钱莱儿，她好像突然之间想起了她俩是母女，说想沈春花了，想让她回来住两天。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是想让她回去帮她挨打干活吧。 林国庆气的要命，当初她俩新婚之夜，褪下沈春花的衣服时，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阴影。 他没当时直接冲过去砸了那个狗屁老丈人家，还是因为沈春花说，以后他和她才是一家人，那边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人惹得一身骚。 现在他们还想来烦春花，那不是纯粹嫌命长！ 沈春花根本就没搭理那一拨又一拨顺路过来喊她回娘家的人，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没几天，沈来财他们就亲自上门了。 他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的，在外的形象还真不怎么凶神恶煞，甚至有点老实。 春花啊，你妹是不是在你们家？快让她跟我回家，老在别人家住着算什么事呀！ 沈来财假模假样的装成了一个慈爱的父亲，沈春花看着只想吐。 她来我这干嘛？我家哪有多的地方住人？ 沈春花回话一点都没客气，甚至都没正眼瞧那三个血缘至亲。 臭婊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果然，畜生装人犹如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是有时限的。 沈来财已经习惯了动手不动嘴，一言不合就想举起手来， 然后就被冲过来的林国庆一把给捏住了。 啊！！！痛痛痛……痛……女婿，女婿，放手，快放手……夏生秋生！你俩小兔崽子愣着干什么啊……快救我啊……啊！！！ 沈秋生根本不敢动，林国庆当初在他们家以一敌四的威力过于强大了，给当时才13岁的沈秋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才不要去自己找打，他才14岁，能打得过鬼啊！ 沈夏生也不敢，他看见林国庆就觉得肋骨疼，他爹也真是，在别人家里就不能忍忍。 还有沈春花这小婊子，跟沈夏花一样都是贱人，嫁了人骨头就硬了，觉得有人给她们撑腰了，敢跟他们对着干了。 果然，女人还是得打，多打几顿才能老实！ 林国庆脸色黑的宛如锅底，沈春花怀着孕呢，沈来财也敢动手，他今天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这老畜生怕是永远都记不住疼！ 沈来财的手差点被林国庆给扭断，等他抱着手躲在边上的时候，就听沈春花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冬花真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才是她爹，你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怎么会知道？ 你要不信我说的，可以去我们家屋里头看看。 沈来财还真想进去看，但这前提是没有那个像樽凶神一样杵在那里的林国庆，他手里甚至还拎着一把锄头。 沈来财很怀疑自己进去了，到时候还能不能出来。 这里还是别人家的村子，出点事肯定都是偏帮自己人的。 沈来财磨了磨牙，来势汹汹，去势熊熊。 但他还是不甘心，朱老三家说了愿意现在就给二百五，先把冬花送过去。 要是冬花伺候的好，等到了沈秋生结婚的时候，他们还会给添点礼金。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真的半夜都要睡不着了。 他愣是拉着俩儿子在四河村村口蹲了一个礼拜，给林富强都蹲出来问他们仨要干嘛了。 可是沈冬花就是没影。沈夏生提议找个沈春花落单的时候再问问，她估计是太久没挨打，骨头在发飘才会帮沈冬花瞒着他们。 沈来财满脑子二百五，脑子一热，还真的听了他的话。 结局是被林国庆带着徐有庆几个同龄男人们给胖揍了一顿，轰了出去。还说要是让他在四河村附近方圆十里地内看见他们仨，见一次打一次。 父子三人一瘸一拐回去的，至于他回去后要和朱老三怎么交代，沈春花一点都不关心。 …… 第二次，是在两年前，沈秋生满20周岁了，要结婚了。 对象是前一年就定好了的，还是个省城里的姑娘。 这里不得不说一点，钱莱儿长得很不错，沈家的几个儿女都有继承到她的皮相。 人姑娘是下乡来当知青的，据说沈秋生一半靠脸一半靠生米煮成熟饭，把这件事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肃县虽然是乡下，但是离省城不远，钟慧的父母原本是托了很多关系，才让宝贝女儿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插队的，结果没想到最后她自己要嫁给一个泥腿子。 钟慧妈妈气得要命，但女儿坚持，还说婚姻自由，人人平等，她妈不应该这么瞧不起沈秋生。 自家出了个爱情斗士，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还能怎么办？ 儿子能娶到城里姑娘那绝对是村里头一份，沈来财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不仅掏空了家底，按着钟家城里人结婚的要求置办这个置办那个的，还认真的在家里摆了酒席。 这可是前面四个子女谁都没有过的待遇，让沈夏生当时就有了很大的怨气。 但是钟慧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对象虽然是个农村人，但是他们家都对自己好，未来一起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甚至还惦记着维持姑嫂关系，记得沈秋生之前跟她讲过有三个姐姐的，那肯定得来喝他们的喜酒不是？ 第57章 你大哥是想干嘛？ 沈秋生其实挺尴尬的，他有三个姐姐。 一个被嫁出去带走他乡了。一个早跑没影了。 只有一个三姐嫁在附近，但也六七年没跟家里有联系了，上次三姐夫那顿打，他爹可是在家骂了小半年。 这会儿未婚妻要进行姑嫂友谊，那怎么搞？ 只能自己舔着脸上门求沈春花来吃饭了。 钟慧的身份让她在沈家天然的高了一头，她的要求，连沈来财都没有任何异议，反正就是一顿饭，总得先把人城里姑娘娶进门再说。 等进了门，彻底是他家儿媳妇儿了，那就可以任由他们捏扁搓圆了。 沈春花那会儿正怀着林淑美呢，还挺缺嘴的。一听说是有席吃，就算对方是自己娘家，也就考虑了三秒，带上林国庆，吃完抹嘴走人就行了。 要她随礼？不可能，没钱，要么让林国庆留那边给他们干活吧。就看他们敢不敢了。 结果就是不仅免费吃了顿饱的，还看了场热闹。 这次主要是沈夏生，他对于父母偏心小弟而心怀不满，全场黑着脸，谁跟他搭话都跟欠了他好几万一样，哪怕是钟慧父母给他敬酒。 钟慧父母在城里也是有点干部身份在身上的，要不是自己女儿脑子拎不清，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在这种乡下角落里给个没文化的泥腿子敬酒。 他们是有文化有素质，才想着要主动给女儿的大伯敬个酒。但这个敬酒，难道不是一个形式化的开头吗？沈夏生不应该赶紧站起身来，把酒杯端低点跟他们碰一个，然后说句吉利话吗？ 沈夏生别说吉利话了，连身都没起，单手随意的捏着个碗，往钟慧爸爸的酒杯上头一碰，然后就干完了。 碗哐当一声的放在了桌上，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 沈春花当时正在啃林国庆给她抢过来的一个鸡腿，听见这动静看了过去，顿时两眼放光，打起来！打起来！ 打起来还不至于，钟家都是文化人，哪里会打架，又是这种大喜日子，就冷哼了一声，回头坐回了自己桌上，下面的酒也不敬了。 沈秋生很气愤，他大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日子都不知道给亲弟弟一个面子，这是要分家的节奏啊！ 沈来财也上前轻声的训斥了几句大儿子，但沈夏生就跟没听见似的，扭头对坐在自己身边在照顾三个孩子吃饭的齐秀云破口大骂。 “你他妈瞎啊，自己男人碗里都没酒了你没看见啊！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他妈少吃点你们家就能多点钱，也不至于嫁过来就两床被子，让人瞧不起了！” 说着还抬手“嗙”的一声打在了齐秀云后脑勺上。 齐秀云的脸一下子砸在了桌上，还把原本就坐在她腿上吃饭的最小的儿子给压了一下，碗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惊的他哇哇大哭。边上稍大一点的一男一女也开始哭着喊妈妈。 钟慧气的红了脸，扭头对沈秋生发起火来，“你大哥是想干嘛？对我不满所以想要砸了我们的婚礼？” 沈秋生也气的要命，过去就要和沈夏生对峙，不过没有他老爹快。 沈来财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不为什么，因为酒席钱是钟慧爸妈出的，他们没别的要求，就是要热闹，起码不能让他们家来的亲戚觉得寒碜了。并且钟慧嫁进来可是带嫁妆的，可不仅仅是两床被子。 她是带着一台缝纫机和一辆自行车嫁进沈家的，这在村里不管是娶媳妇儿还是嫁女儿的人家里，可真是头一个，沈来财都感觉祖坟上冒青烟了，倍儿有面。 所以这酒席可不仅请了自家亲戚，村里一些有点头脸的他也都请来了。就是想把这面子挣到底了。 结果沈夏生这小兔崽子，不知好歹的，在这种场合都没一个笑脸，骂骂咧咧的，这不纯粹找揍？ 沈来财冲上去就是哐当一拳，给已经喝了半醉的沈夏生打倒在了地上。 周围人都吓的站了起来，除了沈春花和林国庆，她俩一个吃菜，一个夹菜，有点忙。 沈夏生在地上滚了一圈也爬了起来，随即就打了回去，一老一中，就这么在自家这么喜庆的场合里大打出手，也是让周围人惊掉了下巴。 沈春花没管在那里摔摔打打的两人，从小到大看腻了，而是在看她大嫂。 多年不见，齐秀云真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她刚脸被砸在桌上，额头当即肿的通红，但她也没来的及管自己的伤，而是抱着小儿子一个劲的摇啊拍啊的哄，还得空出一只手来安慰另外两个小的。 “妈妈没事，你俩别哭，别哭……” 哪怕在哄孩子，她的脸上也只有麻木。既没有对丈夫不分时间地点家暴的愤怒与悲哀，也没有对孩子哇哇大哭的怜爱疼惜，更没有关心自己身后正打的风生水起的场面。 齐秀云像一个木偶人一样，本能的做着一些她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情。 沈春花感觉胃不太舒服，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转头和林国庆说， “我们走吧。” 林国庆也没说什么，直接便扶着她起了身，他们才走出门口不远时，沈春花还回头看了一眼， 哦，沈秋生也加入了战场，自己刚才坐着的那张桌子也被掀了。 沈春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她们跑的及时。 *** 拖拉机突突突的带着沈春花回到了枕河村沈家，那土墙破瓦一如她离开的那年，就是比那年更破了些。 沈春花慢吞吞的跟在金凤仙身后，一点都没有回娘家的着急，有的只是那颗看热闹的心。 话说上辈子这个时候好像是有人来喊过她回来，但那会儿全家都还沉浸在悲伤中，沈春花大概率就回了个滚字，林国庆就拿扫把赶人去了。 这次她同意回来，也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啥。 门口有人摔摔打打的叫骂声，也有哭哭啼啼的嘤嘤声，好不热闹。 一个年轻小媳妇儿正站在大门口，吊着嗓子骂娘呢。 第58章 为老不尊也是种病 “沈夏生打的人，凭什么要我和秋生来照顾？沈夏生和他媳妇儿要上工，难道我和沈秋生就不用上工了？这误工费要怎么算？你们给吗？ ……” 沈春花还记得那年第一次看见钟慧时，那形象可真是很符合她的名字。在一众乡村姑娘里简直是鹤立鸡群。没想到才过了两年，就已经和村里人没什么两样， 那骂人的姿势，那嗓音，那调调…… 沈春花跟着走到门口了，钟慧还在骂， 骂钱莱儿，腿好断不断的，偏偏这个时候断，别是不想照顾老头照顾孙子，故意的吧！ 骂钱来财，天天没事找事，吃着她和沈秋生的用着她和沈秋生的，还要挑她俩的毛病。这么嫌弃那跟着沈夏生好了呀……有那个空闲时间不如下地干活，多给家里挣点工分…… 金凤仙都听不下去了，屋里人还没说话呢，她倒是先冲上去教训钟慧了。 “你怎么当儿媳的！怎么对你公公婆婆说话的！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爸妈教我对人要有礼貌讲道理，那是对人，不是对动不动就动手的畜生！你要是那么喜欢管闲事，那就索性管到底！把他们俩接你家去吧！” 钟慧单手叉腰，茶壶状的就跟金凤仙对骂了起来，语速之快，音调之高，词汇之流利，让金凤仙根本没机会插嘴进去。 沈春花只有一个词，佩服。 金凤仙眼见吵不过，回头一瞥，想起来还有个沈春花，赶紧喊道， “哎呀！春花呀！你看你这个弟妹多不懂事啊！你这做姑子的……” “诶诶诶！”沈春花打断她赶紧摆手，“我就是被你硬拉过来看热闹的，有事别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还笑眯眯的看向钟慧，“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啊，这道德水平还是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东西才行啊。” 钟慧原本还以为沈春花是被金凤仙拉来的帮手，结果这么一听，好像不是一回事儿。 春花？是秋生那个三姐姐？前年结婚的时候……哦，她来了的，但好像还没来得及敬酒，沈夏生那王八羔子就开始闹事情了，沈春花就管自己走了？ 当时太乱了，第二天又忙着分家，还真忘记了这个姑奶奶，这是逢年过节都不回娘家来看看的？照这么说，她沈春花，绝对不会跟里面那俩老的有好心思吧。 钟慧眼睑微垂，片刻又抬了起来，眼底的戾气少了很多，换上了一些客气。 “是三姐啊，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和秋生好准备点茶水，现在家里乱的很……” 伸手不打笑脸人，钟慧客气，沈春花更客气， “不用不用，我刚也说了，是金大婶硬要拉我回来的，站在我们村田埂上张嘴就骂我不孝，我能不回来嘛！” 钟慧扫了眼金凤仙冷笑了一声，“有些人就是这样，有事没事就把那个孝字挂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道德标兵呢，一进她家门怕是一个老的都没能留下！” 金凤仙被气的两眼通红，合着她累死累活半天，还把两个毒妇凑一起了？ 不是，金凤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就醒了醒，这都是沈家的破事，关她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被她俩骂？ 想到这金凤仙也不打算站在这里讨人嫌了，对着屋内大喊一声， “莱儿啊~我是管不了你家的事情了，春花我给你叫来了，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然后转头就跑。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她刚来之前就说了，金凤仙少多管闲事，结果她说什么来着？心疼钱莱儿？ 真心疼你倒是上啊！给她拐来了自己却跑了算个球。 那边钟慧也在翻白眼，两人发现对方都在同步自己的动作，反而肚子里那股火气，散了好多，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来。 钱莱儿刚一瘸一拐的扶着墙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心里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春花啊……”钱莱儿弱弱的喊了一声，语气尽发的可怜。“你终于来看我和你爹了……我们，我们……” 钱莱儿眼眶刚红，想掉点眼泪下来，就被沈春花伸出的尔康手制止了。 “别，我不是来看你们的，我就是偷懒来散个步的。” 沈春花这话让钱莱儿的眼泪在她眼眶里挂着不知道是该落还是该收，就听见对面继续道， “我一没钱二没空三没孝道，过来只不过是因为金大婶哭太惨了，以为这里需要我哭灵来着，看你们还活着，虽然挺可惜的，但也只能这样了，大不了下次再多跑一趟。” 钱莱儿震惊了，这是在明着咒她们死？ 三个女儿虽然她都没怎么管，但从小到大跟着她一起干活，帮她挨打，她还算是了解她们的脾气的。 就算心里有怨气，也不会这么直接的阴阳怪气，这让她攒的一肚子话还怎么说？ “春花，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可是你妈！我生你养你……” “你生了我，所以给我卖了175块钱，还不够吗？你养我什么了?我吃的是红薯，干的比牛还多，还要帮你分担一下沈来财的怒火，这养育之恩也够还了吧？” 沈春花真是一点都不想忍，说起来，她现在的心理年龄比钱莱儿大多了，活了两辈子了，早就看透了这家人外干内干的模样，只会对比自己弱的群体动手。 但凡弱势群体背后有半个人撑腰，他们都不敢动手，尤其是林国庆，他动起手来可比他们厉害多了。 说沈春花狐假虎威也好，狗仗人势也罢，她听着还高兴。 从小到大，她都没能倚仗过谁，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个人给她撑腰到底，她为什么还要被钱莱儿他们牵着鼻子走？ 钱莱儿气的手发抖，钟慧倒是在边上笑出了声， “就是啊，婆婆，这什么因什么果，你们怎么对孩子的，孩子当然就怎么对你们呀。别天天叨叨着什么孝不孝的，为老不尊也是种病，该治！” 第59章 结婚当天就分家 沈春花无视钱莱儿受伤的目光，在钟慧的盛情邀请下，进屋里逛了一圈。 主要就是去看看沈来财卧床不起的惨状，不过进屋以后她看到了不少变化。 沈家的平房一共有三大间，中间那间前边是堂屋后边是灶间，左右两间用作房间。 最开始的时候，左边那间分成前后两半，前面一半是沈来财和钱莱儿的房间，后面一半是三姐妹的房间。右边那间是两兄弟的房间。 后来沈夏生结婚了，右边就也分了前后两间。等沈春花出嫁后没多久，沈冬花也跑路了，沈秋生就搬到了原先三姐妹的房间里。右边那一大间都成了沈夏生和齐秀云的。 他们的孩子也在一个个长大，需要地方睡觉。 前年沈秋生和钟慧结婚，婚前是商量好的，先在沈秋生当时睡的房间里暂住一段时间，等有孩子了，沈家应该也能攒点钱下来，在边上再起一间房出来，到时候是小两口过去新房或是老两口过去住新房都行。 但不是结婚喜宴被沈夏生搞砸了嘛。 钟慧父母说，这种大伯哥是没法处的，沈家两兄弟要是不分家这婚就不能结，哪怕领了证也是可以离的，女儿要是坚持嫁进沈家，她们宁可断绝亲子关系，表示没这个女儿。 钟慧当然还没头脑发热到这种程度，当天就要求分家，沈秋生站在媳妇儿身边表示支持。 离婚？刚结就离？这在农村是完全没听到过的事情，要真离了，别说沈来财的脸了，沈秋生怕是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沈来财气大儿子脑残，沈夏生气沈来财偏心，分家就分家，他两个儿子呢，还能没饭吃？ 这屋子就这么大，刚结完婚，两家都没什么钱钱，现在就要起房子是不现实的。只能就地分配。 堂屋和灶间是共用的，一家一半。但大间不能给沈夏生。 沈来财表示自己要跟着小儿子，沈夏生他们只能分到半间房。 沈夏生差点没气死，他们一家5口，就给半间房？老不死的脑子抽了吧！ 最后又打了一架，还是村里派人来调解的。 最终结果是沈夏生夫妻俩住的那间房，中间隔开的那堵墙被拆了，往后挪了挪。他们算是分到了三分之二间房。 后面那三分之一，现在是沈来财夫妻俩住着，左边那一整间，都属于了沈秋生和钟慧。 但以后老的两个吃喝拉撒也都归沈秋生夫妻俩。 钟慧当时是想当场同意的，但她父母比她精，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分家书上写明的是平时的吃喝拉撒，要是老两口有个什么病痛不适，还是要一起承担的。 这不，钱莱儿最近不就腿断了，她想去医院接个骨头，钟慧就说两家一起出钱，沈夏生不同意，又跟沈来财打了一顿。 沈来财年纪大了，哪里是正值壮年的大儿子的对手，没两下就被踹倒在地上，刚好地上还有些石头，咔哒一下，屁股骨头就被坐断了，直接瘫地上起不来了。 钟慧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公婆大伯。 沈春花嗷了一声，然后好奇的看向钱莱儿，“那我妈的腿是怎么断的？” 钟慧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钱莱儿，“被公公打断的，说是衣服没给他晾干就收进来了，穿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心情不好，就拿了棍子给她抽断了。” 其实这个家里，要说钟慧最瞧不上的，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公公沈来财，也不是算计到骨子里的大伯沈夏生，更不是时而扶得起时而扶不起的丈夫沈秋生。 而是婆婆钱莱儿。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见婆婆被打的时候，她好心的维护她，还跟公公吵了一架，要不是沈秋生拦着，她可能都要被沈来财扇一巴掌。 可事后，钱莱儿竟然还觉得她不尊重沈来财这个当公公的，觉得钟慧怎么可以去和沈来财吵架。 钟慧当时就有种好心喂了狗的感觉。 再后来，日子过长了，偶尔她和沈秋生拌嘴的时候，钱莱儿还要来说她不守妇道，违背丈夫的意愿。 还好沈秋生不敢打她，不然钱莱儿估计是第一个冲出来做帮手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钱莱儿就是块烂泥，就应该烂在旧社会里，自己犯贱不够还想拖着大家一起犯贱。她要是钱莱儿，不说拿把菜刀和这几个纸老虎对干，起码也得在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最搞笑的是，沈来财和钱莱儿可能真的有点变态，好好说话他们是不会听你的，非得又摔又打又骂的，才肯老老实实安静听话。 才两年，钟慧硬是给自己养成了泼妇，她也知道自己当初没听父母的话有多么的脑残，但木已成舟，她只能把自己生下来的孩子送到父母那里去。 不然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很难不变成跟沈家的男人一个德行。 沈春花扫了眼钱莱儿的腿，嗤笑了一声，甚至没开口关心一句，倒是和钟慧说， “弟妹，你带我进去看看你公公呗，我来都来了，不看看他有多惨就回去了，还真有点遗憾。” 钟慧一听也笑了，这三姑奶奶还真有意思。倒是钱莱儿，被两人冷嘲热讽了那么久终于憋不下去了，一瘸一拐的冲上来， “春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们是你爹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见我和你爹这副样子，你不应该赶紧带我们去看大夫吗！你晚上还能睡到着觉吗！” “能的，姆妈。”沈春花气定神闲的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袖子。“说实话，看见你们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高兴，感觉晚上回去还能多吃一碗饭呢。” 钱莱儿怔怔的看着她，就听见她冷冰冰的问道，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是大姐带着我和沈夏生，沈夏生贪玩，把正在洗衣服的大姐推倒在河里，她的脑袋磕到了河滩的石头，她一直流血，还头晕。回来你说什么来着？” “能活就活，不能活到时候给你张草席就得了。” 第60章 你有没有听说过报应这个词 “我十岁那年，沈来财在外面喝了酒回来，你知道他要发疯了，就赶紧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让我去给他打洗脚水。结果呢？” “他打完人进去睡觉了，你还知道要给他擦身，我趴在地上就看见你的脚在我眼前走来走去，却没记得要拉我一把。最后还是大姐跑出来给我抱进去的。” “我三天没能下床，胳膊都被打断了，也是大姐跪在赤脚医生家门口求他上门来给我接的骨头。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 沈春花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钱莱儿，让她不由得就想躲着她， “你说，都是赔钱货，要看什么医生？” 沈春花一字一句的回忆给钱莱儿听，钱莱儿本来就站不稳的腿往后一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那年朱老三是真的来给他儿子娶媳妇儿的吗？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年冬花为什么要跑？你们卖了我和大姐还想卖冬花，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春花问着问着，就开始吼了起来，眼眶通红但是掉不下一滴泪来。 钱莱儿倒是真哭出来了，摇着脑袋说她没有，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都是你爹做的主，他是男人，是天，我怎么好违背他……大家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女人呢本来就不值钱……” “我呸！什么狗屁天啊地啊的，你自己不值钱能不能别带上别人！”钟慧忍不住啐了一口，她真的烦透了这种封建思想。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钱莱儿还有这种操作，这是真没把这几个女儿当人看啊，怪不得她嫁进来两年，三个姑奶奶没一个回来看的，活该！ 鳄鱼的眼泪在沈春花这儿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些事情，她记了一辈子又一辈子，估计到下辈子都不会忘了。上辈子她其实连送葬都没回来。 钱莱儿好像是生什么病没的，沈来财据说是被活活饿死的。这些都是年纪大了以后，交通发达了，偶尔有这边的人过去四河村串门或者吃席，遇见了聊几句听来的。 具体的起因是什么，人家说不全她也懒得问，就知道这俩人的结局也算是应了钱莱儿自己的心愿，一张破草席卷吧卷吧的就给葬了。 这辈子倒是阴差阳错的回来吃瓜了，吃的她心情还不错。 钟慧和她倒是挺合得来的，带着她进了沈来财屋子里逛了一圈，欣赏了一下老头的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惨状，听他色厉内荏的骂着沈春花，沈春花甚至还有空笑出来。 “爹呀，你有没有听说过报应这个词？” 沈来财抖着松松垮垮的脸皮，忍着剧剧痛如同疯狗乱叫， “报应你妈了个逼！好几年不抽你了，你皮痒了是不是！臭婊子你还不赶紧带我去医院！不然等我好了看我不抽死你！……” “你好不了了。”沈春花淡淡的说。 沈夏生和沈秋生兄弟俩都没人肯出钱送他去医院，等断骨长好了也起不来了，他就只能坐在地上用两只手撑着往前挪。钱莱儿在的时候，还会记得给他喂饭，等钱莱儿没了…… “你他妈的在这里哭丧呢！晦不晦气啊！”堂屋里传来沈夏生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是回来就看见钱莱儿坐在那里哭，便烦的很。 “那老不死的死了吗？至于你哭成这样？” 沈夏生走到沈来财的房间门口，本来想踹门进来，结果发现门开着，一进来就看见了沈春花，便毫不客气的指挥道， “呦，乖女儿来了啊，那你赶紧送爹去医院吧，早也哭晚也嚎的，烦也烦死了。”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给他，“关我什么事情，不是说你打的吗？要对这件事情负责的应该是你好不好。” 沈夏生这两天最烦的就是别人跟他说这是他的责任，分东西的时候说不跟着他家吃饭，什么好的都没他的份，要掏医药费了，就开始找上他了，做梦呢！ “那又关我什么事了？分家的时候说好了的他又不归我管！”沈夏生嚷嚷着，说着说着又骂了起来。 “沈春花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嫁人了翅膀就硬了？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春花冷哼了一声，“是啊，我现在又不是沈家人了，翅膀当然是硬了呀，有本事你就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看林国庆能不能带着四河村的人把你家给掀了！不讹死你我是王八蛋！” 沈夏生还真想动手，那手都抬半空了，突然听到了林国庆的名字。 他继承了沈来财的暴力，也脑子比沈来财转的快一点。他不会有那老两口那种虽然我没好好待你，但好歹给了你命，你还是得孝顺我的想法。 当年沈夏花那一爪又一爪的往他脸上挠的时候，他就知道，家里的姐妹只能卖那么一次，卖出去了，就别想着还能当亲人了。 还在家的时候，你打爹妈也好打老婆也罢，还是对姐妹动手，那都是家务事，嫁出去了，你再动手，那有的是机会吃牢饭了。 沈春花是现在三姐妹里唯一一个他们还能见到的人，但她男人也不是什么软脚虾，那么多年了，林国庆打他时候那种拳拳到肉的痛感，他还是记忆尤深。 沈夏生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但最后还是放下了，他还不想吃牢饭，听说进去的人三天两头还要被打一顿，沈春花肯定是故意激怒他，好让他进去。 他才没那么傻，坚决不上当！ “动你我还嫌累呢！哼！你不管他你还来干什么，吃的空啊！” 沈春花勾了勾唇，“对啊，吃的空呀，不来逛逛哪能知道他们的下场呢。” 沈来财躺在床上又开始骂了，这帮狗娘养的，就知道在他床边看他笑话，早知道都是这么一群白眼狼，当时生下来他就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都丢河里溺死完了！ 沈春花站在边上凉凉的说着， “放心，你舍不得溺死的，男的要传宗接代，女的要干活卖钱，没有我们你以为自己又能过出什么花来？” 第61章 歹竹出好笋 沈春花真的就是来逛一圈的，什么都没带来也什么都没带走，钟慧倒是送她送到了村子口，跟她聊了些这两年的事情。 “听你这么说，老五还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沈春花笑着看向钟慧，后者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一下。 好吗？比起沈家其他两个男人，当然是好多了，甚至很多时候沈秋生算是个挺听话的丈夫。 他不会跟钟慧动手，如果有需要，在钟慧的指挥下，他倒是会出去跟沈来财和沈夏生比划两下。 但这个男人除了一张皮相外，也的确没什么出息了。什么事都躲在钟慧身后，媳妇儿不说话他就不会出头，媳妇儿发话了，也得多说两遍，然后拎着钟慧的名头出去做事。 钟慧其实过得挺累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是自己在拿主意，分家的时候，两个老的跟了他们，她一开始其实是无所谓的。 她不是一个不知道礼义廉耻孝的人，既然和沈秋生结婚了，那照顾老人也是她的责任之一。再说了，说是老人，也没有很老，都是有劳动力的，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把日子过好。 可惜，她太高估沈来财这个搅屎棍了。 两个儿子都成家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任务完成了。分完家后就不再去村里上工了，说是这不舒服那不舒服，需要在家躺着。 钱莱儿本来就是不上工的，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她在干。 一家四口有两个光吃不进的，小两口的压力瞬间就大了，但也没事，精打细算一下，还是吃得过的。 结果沈来财退休养老了还不安生，闲下来就往村子外面转悠，去年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赌瘾，赌又赌不赢，三天两头回来问她要钱。 她那会儿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呢，都不上工哪来的钱？ 说没钱，沈来财就觉得她是不肯给，骂骂咧咧的上手就是打，话说什么没钱就回娘家要去，城里人都有钱！也不管那是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儿。 那天正好沈秋生出去接她爸妈了，不在。等沈秋生带着丈母娘老丈人回来的时候，钟慧抱着孩子已经站在村头桥上要往下跳了。 钟慧爸妈气急了，都不管文不文明人了，一个捡石头，一个找树枝就要冲上去跟沈来财拼命。再加上沈秋生在一边帮着压住沈来财，他的确有被打的头破血流的。 钟慧和她妈抱头大哭了一场，钟妈妈问她要不要离婚，可是离婚了，然后呢？ 她是下放的知识青年，她离不开农场，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怎么过日子？ 再说了，这件事主要是沈来财的问题，和沈秋生关系不大，沈秋生那段时间前前后后的还是有很认真伺候她的，看着襁褓中都还没满月的儿子，她不想离。 于是最后，等出了月子，钟慧就让她爸妈把孩子带走了，这种环境下，是养不出好东西的。 沈秋生虽然也很舍不得孩子，但是知道妻子的做法是对的，反正丈母娘家也算太远，大不了以后每个月上去看看。 沈来财被打了以后也休养了小半个月，再也不敢对钟慧动手了，倒是把气都撒在了钱莱儿身上，有时候也会抽两下齐秀云，还有齐秀云的女儿。 齐秀云会在女儿被打的时候，扑上去替她挨着，但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也不会和钟慧对话。但是钱莱儿看着钟慧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她觉得都是因为钟慧，她最近才会老挨打。 钟慧的月子没坐好，经常头疼腰酸。看着这老两口，更是心烦。 她无数次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嫁给沈秋生，但又会在沈秋生讨好的笑容里叹气说算了，起码他还行。 沈春花倒是觉得，沈秋生之所以会比沈来财和沈夏生好一点，大概率是因为年纪比较小，三观还没养成之前，看过的报应就有点多了。 沈夏花砸了沈家的时候，沈秋生才8岁，林国庆打上门来娶沈春花的时候，沈秋生才13岁。 还有后来沈冬花跑了。 据说，这还是现在听钟慧说的，钟慧也是听沈秋生说的。 据说朱老三他们父子俩当初都给了20块钱订金，听说沈冬花跑了以后，认定了是沈家在耍他们，带着人上门好一通砸，不仅把20块钱要了回去，还不打算赔偿他们被砸坏的桌子椅子。 沈来财损失惨重，还没力气打钱莱儿出气，因为他那会儿也被打的鼻青脸肿，没力气了。 每次沈家要被砸的时候，沈秋生都躲得挺远的。一开始是小，别人注意不到他，后来是他自己机灵，没事干嘛要去凑那个热闹。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避免了被打，也养成了没事不要打女人的习惯，这种事，报应不爽。 钟慧听了沈春花的解释，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对，他要是敢打我，我就敢拿刀捅死他！” 她看着沈春花，又叹了口气， “这家要不是那么……糟糕，咱俩或许还能成对模范姑嫂呢。可惜了……” 可惜沈春花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家沾边，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她嫁进来这两年，两人还是第一次对话聊天。她觉得这个姑奶奶还挺合她脾气的。 “嗨，姑嫂有什么好做的。”沈春花大马哈的摆摆手，“那说明得跟这家子挂钩，还不如做朋友呢！” 沈春花知道，明年，下乡的知青其实就可以回城了。如果她的消息没错的话，钟慧那时候好像是离婚回了城的。 孩子本来应该是要被送回来的，但钟慧父母养了两年外孙也早就有了感情，不舍得，托了好多的关系硬是给留在了城里。孩子还改了姓。但因此钟慧后来好像也没再嫁，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到千禧年前后直接移民走了。 最惨的大概是沈秋生，没了老婆孩子，还要养爹妈。 他爹不靠谱的名声早就传十里八乡了，附近连个寡妇都不想嫁给他，余生基本就是打光棍了。 这辈子会怎么样，沈春花也不知道，不过， “你以后要是有空了，可以来四河村做客，”沈春花笑着眨眨眼，“只要你别跟金凤仙一样是因为这边的破事来找我，我肯定拿糖茶出来招待你。” 钟慧也笑了笑，“那肯定不能，我都烦死这边了。” 第62章 人的命啊，有时候就很难评 沈春花回去是靠腿的，走了两三个小时才到的四河村。还好她出发前钟慧还记得她应该没吃午饭，塞了一个红薯和一个杂粮馒头给她。 干是干了点，但起码能有点力气回去。 心里边骂着金凤仙事多，还有沈来财和钱莱儿，上辈子估计是欠了他俩很多钱没还，这辈子才会投胎到他们家，小时候被折磨，长大了还要被烦。 不过还好，今天也没出什么大事，吃了好多瓜，顺利回来了。这会儿还早呢，上工是不可能上工了，假都请了，全当休息了。 她回到家的时候，林书赶和林书超正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抹眼泪。 “怎么了？哭什么呀？” “妈妈，呜呜呜……贪吃鬼死了……”林书赶本来还说憋着声哭的，结果看见沈春花回来，憋了半天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然后，原本躺的笔直的小鸡仔，像是被惊了一跳，刷的抬起头来，然后站了起来。 沈春花：…… 林书赶&林书超：…… “下次别哭的太早，它就是睡着了而已。” “哦。” 今天梁生娣依然还是出去了，虽然跟她说了这两天暂时不出去卖菜，但她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出门转一圈。就算不拿去卖，带回来的东西家里也能吃。 今天她拎回来的是一条足有十斤重的黑鱼，就这么一条，要不是穿了根粗稻草挂在手上，根本抱不回来，因为太活了。 鱼经过了一路的缺水，被扔在地上，还一个劲的蹦跶，吓得那群小鸡都躲远了。 沈春花拿着菜刀往鱼脑袋上猛敲了几下，才彻底歇菜安静了下来。 梁生娣蹲在她边上，满眼亮晶晶，“春花，这鱼咱们今天怎么吃啊？” “黑鱼嘛，要不做酸菜鱼？”沈春花想了想 ，定下今日的菜单。 “酸菜鱼？”梁生娣没吃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就想流口水。 “嗯，酸菜鱼。咱们不是还有冬芥菜腌着嘛，跟鱼片一起炒一头，放汤，再浇上一层热油，可香可好吃了。” 酸菜鱼不是南方菜系的，沈春花也是到五六十岁以后，孙子孙女们说要吃，学着做的。要不然这会儿她也应该跟梁生娣一样，没吃过，没概念。 “妈，我劈鱼片，你帮我给蘑菇屋里浇个水行不？” “行行行，鸡要喂吗？后面菜地里南瓜藤要不要浇水？衣服，衣服要收吗？” 梁生娣起身积极主动的把她能想到的活都念了一遍，儿媳妇儿又有新花样给她做来吃了，她干点活怎么了！不应该的嘛！ 沈春花笑着看着她，边刮鱼鳞边说道， “鸡让老二老三去管吧，你摸摸看衣服干了没，没干就让它们再挂一会儿，等太阳落山了在收。” 这几个月来，梁生娣真的变了好多，干活那个劲儿啊，家里老少所有人捆一起估计都比不上她。果然想让牛拉犁还是得给牛吃草的。 当然，她没说梁生娣是牛(*^▽^*) 就是突然想到了钟慧，比起那个弟妹来说，她的日子才是越过越有盼头，而钟慧，说句不好听的，怕是那俩老的最好明天就能落土为安吧。 沈春花叹了口气，这人的命啊，有时候就很难评。 好好的掌上明珠一朝落土，就变成了需要学会叉腰骂人的泥巴。而她这种原本被踩在脚底上的石头，阴差阳错的倒是过上了还算不错的日子。 哪怕是上辈子她没想到如何让梁生娣干活，让她懒散了一辈子，沈春花也没想过要和林国庆离婚。 对她来说，这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除了林淑英的不慎离世以外，她其实也没什么大遗憾的。 倒是这辈子，这两月赚了点小钱，给他们夫妻俩心都赚大了点，又想盖房子，又想买三轮车的。昨天晚上林国庆还跟她说，家里两个儿子，到时候是不是得问村里要两块地基才行。 不然兄弟俩都娶了媳妇后，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管当下兄弟感情有多好，日子久了肯定会有摩擦。 林国庆就是听说隔壁村有俩兄弟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打起来了，所以才有这个感悟，但是沈春花很无语，这男人是不是考虑的太早了点？ 林书赶和林书超才几岁啊？就算要结婚最起码也是十四五年以后的事情。现在瞎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啊。 不过今天从娘家回来，她又不这么想了，她觉得林国庆说的对，这种事情还是要早点准备起来。 其实上辈子到最后，也是因为林书赶他们小两口早早的去镇上买了房，才没有引起什么大事情，要不然…… 沈春花甩甩头，都重生了，想以前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干嘛，现在他们的任务就只有一个，赚钱赚钱，疯狂赚钱！ 一整条大黑鱼都被她劈成了鱼片，不算厚但也不算薄，甚至还有点大，这年头大家都没得吃，可不追求什么入嘴就没的口感。 要是片太薄太小，梁生娣第一个哭给她看。 片不下了鱼头鱼尾鱼骨头也没扔，全部切段放一起，用盐和姜丝腌制了一下，还奢侈的打了两个蛋清进去，蛋黄留着等会算她和林国庆的。 从缸里抬起一块石头来，酸味瞬间扑鼻，捞出一把腌得非常入味的冬芥菜，挤干水分，切吧切吧的切成细丝。 然后把锅烧红，挖了好大一坨猪油进去烧热，再扔进切刚才一起切好的姜丝和蒜末，炒出香味后，把酸菜丝丢进去一起炒，过后再加入清水。 等水开后，把刚才腌好的鱼头鱼尾和鱼骨头挑出来丢进大火熬煮，煮熟了会有沫，沫撇干净了再加盐。等这锅汤熬出味了，最后再把刚才的鱼片抖散了入锅里。 鱼片薄，鱼肉嫩，没两分钟就能出锅了。 其实最后应该再起一锅热油，然后在出锅的鱼肉上放上辣椒花椒香菜葱花蒜瓣等香料，用热油一浇，这道菜才算完成。 不过，现在嘛……家里没人吃辣的，也没那么多佐料，她就撒了点花椒上去，用少许热油激发出它的香味，差不多就得了。 沈春花相信，没人会嫌弃这盘油汪汪的酸菜鱼的。 第63章 不生还能干 林国庆牵着林淑美回家的时候，一开门就闻到了霸道的酸菜香味，瞬间就知道沈春花回来了。 家里人都齐了，林淑英正跟着两个弟弟一起跟小鸡玩，而梁生娣，正风风火火的往屋子里收衣服。 “你们回来了？”梁生娣看见了林国庆父女俩，两眼顿时大放光芒，抱着衣服就往里头冲。 “春花！春花！国庆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林国庆好笑的摇摇头，他们家其实是养了5个孩子吧，梁生娣小朋友还是心理年龄最小的那个。 没看见小淑美到家第一件事，都是捏着玻璃瓶过去找哥哥吗？她要把今天抓的小虫子拿去喂小鸡，给他们补充一下蛋白质。 沈春花端着一个大铝盆出来放桌上，那香味跟着铝盆飘散在屋内各个角落里，“洗手洗手，不洗手不准上桌！” 实在是太香了，闻得人肚子咕咕叫，几个孩子也不跟小鸡玩了，乖乖排队洗手，端碗上桌。 今天这条黑鱼太大了，沈春花一次性烧完，普通的汤碗根本装不下，便拿了之前做鱼圆用的铝盆，开水烫了会儿拿来当碗用了。 酸菜鱼里也算是有肉有菜又有汤了，沈春花便用做鱼剩下的两个蛋黄外加了五个蛋，又蒸了碗鸡蛋羹。这碗鱼里油够多了，鸡蛋羹里就倒了点酱油，清淡点够了。 结果大家基本上就没给那碗鸡蛋羹一个正眼瞧，筷子齐齐往酸菜鱼盆里夹。 花椒的香气让梁生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鱼肉入嘴，有一丝椒麻感，但瞬间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紧实鲜滑的口感，嘴里嚼着鱼肉，眼睛不由的就眯了起来。 “好吃！” 沈春花和林国庆正在给最小的两个挑鱼刺，林淑英和林书赶虽然没这待遇，但是吃的比俩小的快多了，鱼肉一片又一片的往嘴里送，还要含糊不清的应和着奶奶的话。 “呜呜……好恰……” 沈春花咧咧嘴，做饭的，最开心的就是自己做的美食能受到大家的欢迎，“好吃就多吃点，今天鱼大，管够！” 这话还真不能这么说，再大的鱼，到最后还是被连骨头带皮的吃的一干二净。 梁生娣到最后边捧着那个鱼头啃，边说， “这汤别倒了，明天可以熬泡饭吃。” “对，明早上咱奢侈一把，不吃红薯了，吃酸菜泡饭吧！” 林国庆拿着一把铁勺把今天滞销的鸡蛋羹刮了个底朝天，四个孩子等就着鱼吃完饭，肚子都快突出来了，每人就吃了一勺鸡蛋羹愣是吃不下，下桌玩去了。 梁生娣今天对鸡蛋也没兴趣了，剩下的就便宜了林国庆和沈春花，两人你一勺我一勺的给干完了。 “春花啊……zuo……你还有什么……zuo……拿手的好菜……si……你跟我说……”梁生娣把那鱼头拆的粉碎，一点点的嘬干净， “只要是不花钱山上河里能找到的，我都给找来！” 梁生娣最近真的干饭上瘾，啊也不能这么说，她一直上瘾，就是之前没得吃，现在沈春花满足了她的胃，她对沈春花很是上头。 沈春花和林国庆听得乐不可支，“妈，您看到啥就带回来啥呗，能吃肯定都给你做的好吃，多了的就拿出去卖。” 梁生娣很听话的点头，“好，我知道，我就算看见株马兰头都不会放过的。” 今天大家晚饭结束的早，夫妻俩也不用半夜出门，她便烧了好几桶热水，好好的给自己洗了个澡，还给俩姑娘也摁房间里搓了搓。之前天气冷，时间紧，每天都只来得及擦个身。 沈春花边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边怀念淋浴花洒和强光浴霸，还是得有钱啊，冬天天天洗澡都不是问题。 林国庆等她们娘仨洗完后，再带着俩男孩子一起进去洗，男人带娃洗澡就没这么精致了，林国庆直接给他们往木桶里一丢，沾了水就算洗过了。 “林国庆！你好好给他们搓搓，这每天跑来跑去的，肯定一身泥！还有你自己，不洗干净不准上床！” 林国庆瘪嘴，泥腿子和泥腿子的儿子，身上有泥不是很正常，咋还瞧不起人了呢？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想，该搓的澡还是得搓。林书赶和林书超被指挥着给老爹搓背，两小皮猴龇牙咧嘴的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趴在桶边的林国庆哼哼两声， “嗯，不错，加油，再用点劲。” …… 这天，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但孩子们从早上开始担心小鸡，到晚上吃饱了消食，又搓澡又闹着玩的，反而比平时都睡得早。 林淑美今天还吵着要跟姐姐睡，沈春花本来想给她拎回床的，结果被林国庆拦住了， “你让她睡呗，她俩就这么点大，被子够用。” 沈春花这才作罢，等孩子们都睡熟了，才擦擦手熄灯上了床。下一秒，一阵温热的呼吸吹在了她脖颈边，林国庆用极其轻微的声调在她耳朵边说着， “媳妇儿~” 沈春花：…… “媳妇儿~咱俩这菜卖的，都好久没一起睡了……你难道不想……” “……不是很想……”沈春花老实交代。 毕竟她的心理年龄早就都绝经了，你让她想这种事，实在有点为难她了。 但林国庆不是啊，他认真算年龄说白了才29呢，正当壮年。这一个多月的“分床”，已经是极限了，再让他憋着，还真可能出事。 “春花~你怎么这样啊~” 黑灯瞎火的，沈春花都感受到了林国庆的哀怨，沈春花嘴角拉成了一条直线，前面一个多月她还真没特别注意过，林国庆现在这张过分年轻的脸。 唉，算了算了，又不是没睡过，反正都是关灯闭眼的事情。 “春花~”林国庆的手已经摸进了睡衣里，“咱们要不再生一个……” 沈春花一把给他薅开了，“不生还能干，要生的话你还是憋着吧！” “别别别，不生了，咱不生了，纯干活……” “哎呀，你轻一点……” “你小点声！孩子们都睡着呢！” “你也知道孩子们睡着了！那你还饿死鬼投胎……” “这怎么能这么形容呢……” …… “你别那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听你的，不生了的……” 第64章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有时候人就是有点犯贱，好不容易有的休息，不用半夜起床干活，林国庆反而睡不着了。 他翻来翻去的翻了半天，最后手又往沈春花身上摸去， “春花……我还想……” “……明天还要上工！” “我知道，这不明早上可以晚一点起嘛……” …… 沈春花感觉今天晚上这睡衣是不用穿了，穿了被脱，穿了被脱的，烦死了。 “春花……” “滚！” …… 到了后半夜，沈春花人累的厉害，眼皮也沉的厉害，刚要睡过去，又感觉到了腰上有只手摸过来，她直接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一掐。 “啊……”林国庆痛的差点叫出声来，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内牛满面， “春花啊……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记错了，我以前也要睡觉的。” 林国庆委屈的把头埋在沈春花肩膀上，“你不爱我了……” 沈春花：……你跟一个七十几的老太太谈恋爱试试看…… “林国庆，我真的困死了。你要实在是精力旺盛，还是去后院挖坑吧。别吵我睡觉……” 下一秒，沈春花头一歪，就管自己睡过去了。 林国庆用手指探了探她的气息，好吧，他媳妇儿是真困了。他手紧了紧，抱着媳妇儿也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了早上，起不来的还是他。 然后被沈春花一顿好踹，“快起来！上工了！你要是迟到被扣工分看我不挠死你！” *** 林淑美好像跟姐姐睡上瘾了，今天照样不肯上床。 林国庆咧着嘴直夸她懂事，只有沈春花的脸是黑的。 等孩子们睡着以后，沈春花盯着林国庆半晌，给人都盯毛了才说， “这两天有空，要不咱们把后院的东西起出来吧？” 林国庆：…… “你不是说现在起出来也卖不了吗？” “那一直埋地里，没见到过真东西，你不觉得这心吊的慌吗？” 林国庆直到跟着沈春花一起到后院，拎起了铁锹，脸色还在纠结， “春花……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什么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林国庆：“……你是不是觉得我那什么不太好？你不舒服？所以不想？” 沈春花：……倒也不是。 林国庆：“你说嘛，要是我技术不好，我看我怎么练一练，让你舒服……” “练什么？你要去哪里练？”沈春花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给林国庆看了个大红脸， “不是，你想哪里去了！……那不是你不愿意……” “我都嫁你九年了，四个孩子都生了，我有什么好不愿意的！”沈春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站那组织了一下语言， “那什么……你也说了孩子们都睡着呢，你……你力气那么大……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嘛？出声他们会醒，不出声……不出声……你自己不也一直在闷哼……” 沈春花说着说着自己脸也有点红了，神经，大半夜的跟她讨论这种话题。 林国庆听到沈春花的解释倒还挺开心的，说实话，他刚才甚至都怀疑了一下自己媳妇儿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才会对他那么不情不愿的。 他甚至在短时间内脑补了一出正室大战奸夫，如何夺回妻子心的大戏。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嘿嘿嘿…… “这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咱家屋子不够多！等赚够了钱，咱们就盖房子！盖他个两间出来，男孩一间，女孩一间，咱就能有自己的空间了！” 沈春花听着直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然后指着那几只已经被关进笼子里的鸡，“开干吧，咱们争取在这礼拜给他挖出来。” 挖吧，挖吧，把体力都消耗完吧！挖完泥巴回去倒头就能睡觉！ 林国庆听话的把稻草都推一边去，掀开架子，开始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外铲着土。 沈春花也拿来了一个锄头，帮着一起挖。 事实证明，两个人干活的速度就是比一个人快，挖了两三个小时，就比林国庆之前磨磨唧唧小半个月的坑还要深。 沈春花擦了把汗，回里屋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然后再出来朝林国庆挥挥手， “差不多了，回去洗洗睡觉吧，明天继续！” “好！” …… 大概这么挖了五天，林国庆的铁锹终于碰到了一个硬物。 此时，他已经站在坑底了，边上甚至还放了一把梯子，梯子上架着一台充电灯，既方便上下又方便照明。 他把土铲进簸箕里，然后沈春花吊上去倒到一边，再把这个簸箕吊下去，另一个装满了土的簸箕吊上来，搭配的非常完美。 “春花！”林国庆压着嗓子朝上面喊了一声，引得沈春花蹲在坑边往下看， “咋啦？” 然后就听见了林国庆用铁锹敲击在硬物上的铛铛声。 沈春花顿时两眼放光，“挖到了！” 林国庆兴奋的点点头，“挖到一个角了，你给我扔个短锄下来。” 沈春花赶紧去放农具的角落翻了个短柄锄头过来。林国庆贴边站，让她看准了空隙丢下来。然后就蹲地上哐哐哐的挖，没过一会儿一个被油纸包全方位包扎实了的盒子就给他挖了出来。 体积还不小，重量也挺沉的。 林国庆记得沈春花说过，爷爷托梦的时候说里面是茶具，那应该挺容易碎的，以防万一，他还是把这盒子给放在了簸箕上，沈春花在上面慢慢的拉，林国庆在下面一手扶着梯子上来，一手小心翼翼的托着盒子。 一上来他就想打开油纸包看看，结果被沈春花伸手一指那个坑。 “锄头和铁锹拿上来，咱们先把坑填好了，外面土太多了。” 这两天夫妻俩最怕的就是有人进来串门，这堆土虽然靠在墙边，盖上了稻草，但其实用手一拨就能看见里面，到时候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还有这个坑，竹架子加稻草，还是让家里的鸡不小心掉下去了两次。还是同一只母鸡，吓得她三天没下蛋。 所以还是赶紧给填平了的好。 第65章 传家宝 挖坑累，填坑也累，等两人把坑填平踩踏实了，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她俩也不急着休息，这盒子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回到堂屋里，关上门，也没敢开电灯，就用充电灯的光照着看。 油纸包一层又一层的，拆开来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四角还包着铁皮，怪不得，林国庆当时用铁锹轻轻一敲就能有这动静。 盒子上还有雕花，摸起来就复杂的很，沈春花就着光研究了一下， “嗯……这应该是红木吧？大红酸枝吗？……应该不是紫檀，没啥味道……” 林国庆跟看什么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还懂这个？” 沈春花：……忘了，她现在才28,。 春花老太太上了年纪以后就喜欢瞎溜达，他们村口后来有建了一圈营业房，王金桂她儿子后来在那开了家红木家具馆，王金桂没事就在那里帮忙看店。 沈春花就会经常带着孙子去找人聊天，时间久了，倒也是学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不过这都是三四十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儿要怎么跟林国庆解释？沈春花眼珠子一转，送了个白眼给男人， “你看这颜色，这质地，摸上去多光滑？还有这雕花，大户人家用的东西，不是红木难道还是柳树根？1分钱的盒子去装1万块钱的货？怎么给你想的？” 林国庆摸了摸脑袋，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快打开看看！” 盒子中间有个锁片，但是没有锁，轻轻一提，便打了开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橙黄色的布料，一摸就是很贵的那种锦缎。 视线再往下移，便是一套白色玉质的茶具， 一个壶，四个杯，白色和田玉入手细腻紧密，缜密而栗。玉壶形制精美、胎薄质坚，盖子与壶严丝合缝，茶肚圆润，雕工精湛，借着灯光细细观察，就能发现雕的是凤穿牡丹。 壶没有把手，而是做了提梁，提梁也不是玉质的，而是采用了鎏金制品。在提梁的顶端、梁身及提钩处都用铜胎掐丝珐琅装饰，还用了有点古典特色的如意云头 四个茶杯的颜色和壶一致，浑然天成，一看就让人觉得是同一块石头开出来的。 林国庆看着那被沈春花拎在手里的壶，目光呆滞，表情僵硬，想摸又不敢，好不容易才咽了口口水， “……这玩意儿……你说这玩意儿……它得值多少钱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咱是不是能盖他个三间两层的小楼了？再买辆三轮？还能再买辆自行车？……你要不要缝纫机？诶，咱三转一响是不是都能买齐了？” 他说着说着目光逐渐兴奋，感觉已经看到了自家成为全村首富的那日了。 沈春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瞧你那出息！就只能想到那么点东西？” 她摸了摸壶底，翻过来让林国庆看，“你看看上面写了啥？” 林国庆把充电灯拉过来一点，又不敢太近，怕碰着玉壶，眯着眼读着上面的字， “大……清……同……治……年……制……”念完后，眼睛瞪更大了，“这，这是不是算古董啊！” 沈春花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没其他字了？” “没了，就这六个字。” “哦……算古董吧，但也不算特别值钱。” “啊?”林国庆有点迷糊。 其实沈春花知道底下写着什么，当年打地基挖出来的时候虽然碎了，但拼起来还是看得出来字的。林书赶还特地去市里找了个收藏家问过， 先不说已经碎了的问题，光说这同治年间的东西时间也不远，比不上它前面几个皇帝的值钱。 要是有御制两个字在可能还能上得了价格，因为那是给皇帝专贡的，最低也是一品大员用的东西。当然，这套壶的做工起码也是官窑出来的了，可见当时的主人家，还是有点身份地位和财富在身上的。 至于价格，这么完整的一套茶具，得多大一块和田玉？这要是没碎，估摸着能够到7位数。 沈春花当时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心脏病差点就犯了，7位数！要知道那还是90年代！他们那房子推倒重建都花不了10万，那几铲子下去，10套房没了…… 不过最夸张的要数林国庆，人到中年，本来就开始啰嗦，这事儿一出，他睡不好吃不香的，早晚都在念叨着这套茶具，为啥不早点起出来，为啥他爷爷走的时候不跟他说一声藏在哪里…… 这一念就是十几二十年，到那房子都第二次推翻重建的时候，林国庆还在惦记着那套茶具，还问沈春花说那玉壶碎片呢？能不能回炉重塑一下，就算不是古董了，好歹也是玉器嘛！ 这话给沈春花乐的，傻老头子还以为那是黄金啊，融掉回炉重新打造，真逗！ 她重生前一年，林淑美提起来的时候也跟她说过，90年代的7位数，要是放到现在，不知道能不能翻个倍，多一位数就不要想了，不过5开头的百万还真能望一望。 沈春花怕林国庆抽过去，没敢跟他聊这话题。 不过也是因为他一直烦着，沈春花才会在重生后，心定了就想起这茬。 还好挖出来了，这下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实了。 “这套壶暂不能卖。”沈春花把玉壶小心翼翼的放回去，铺好黄布，再把盒子盖好。 林国庆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对对对，现在是不能卖。等……” “等以后也不卖。”沈春花抢话道 。 “啊？你不是说这两年风头紧，可能过几年……” “我又重新想过了。”沈春花说。 林国庆无言以对，这女人的心思变得可真快啊！ “咱家现在又不缺钱，卖菜的行当继续干着，该有的房子车子总归都会有的。至于这套茶具，” 沈春花摸了摸红木盒子上雕工精致的花纹， “很多人家都有压箱底的传家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拿出来，爷爷那辈儿那么苦都没拿出来换粮，咱要是随便卖了多可惜。 这玩意儿就压着呗，要是能顺风顺水的到我俩死的那天，就当遗物，四个孩子一人一个杯分了。” “……那这壶？” “谁对咱最孝顺，就把壶给谁！” 第66章 宠物农场 等五一过后好几天，林国庆才继续挑着担子去卖菜，回到观前巷大家都已经在了，嘘寒问暖了一阵还是继续卖菜。 蘑菇屋里的长袋子上已经长满了菌子，沈春花没让孩子们进屋，自己和林国庆蒙着口鼻把菌子都采了下来，销量还不错。她就多做了几个袋子，继续养下一批。 小鸡仔们在夏天的时候终于算是彻底长大了，标志性事件就是林书赶从新鸡窝里摸出了两颗鸡蛋来。 九母三公，至此，林家就拥有了14只下蛋母鸡和3只公鸡，稻壳和米糠的存量迅速下滑已经快见底了，四个孩子每天在外面捉的虫都不够它们吃的。 后院的种的菜林家都舍不得吃了，全成为了十几只鸡的伙食，偶尔还要煮几颗它们自己生的蛋混进去补充营养。 林国庆提议卖几只掉，这话刚出口，林书超先哭了起来，说别卖他的贪吃鬼，那边林淑美则喊着小黄小白不能卖。 林淑英和林书赶大一点了，知道这些鸡本来就是家里要养着换钱的，但依然还是扭扭捏捏的，一个说飞毛腿能最后卖吗？还有一个说小坏蛋是母鸡，能多留几年吗？她会多捉虫给她让她多生几个蛋的。 沈春花被他们嚎的满脸黑线，合着每只鸡都有它的主人？这是变成宠物农场了吗？ 关键是家里不止这四个孩子，还有个梁生娣。 梁生娣瞪着她那双好几层眼皮的小眼睛，叉着腰站在四个孙子孙女，对着沈春花喊道， “春花！你说过要给我吃一整只鸡的！我这几个月可一点懒都没偷！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林书超的脸上本来就挂着眼泪，一听奶奶说要吃鸡，抱着他的贪吃鬼哭的更大声了， “不要吃我的贪吃鬼！不要！！！呜呜呜……妈妈……奶奶……要不你们还是卖了它吧……别吃贪吃鬼啊……” 林淑美听着哥哥的哭声，也跟着哭的更凶了，边上两个大的，则站在那里低着头一个劲儿抹眼泪。 沈春花太阳穴突突的跳，脑壳疼，和林国庆对视一眼，她冲着他挥挥手，意思是你来。 林国庆扯了扯嘴角，先蹲下把那只翅膀疯狂拍动的鸡从林书赶手里救出来， “老三，你放过你的贪吃鬼吧，它没被吃没被卖也要被你勒死了啊！” “不卖不卖！你们这几个宝贝都不卖！也不吃！别哭了！” 梁生娣眼睛一瞪，刚要开口，就见林国庆接着说， “妈，你放心，你那鸡我一定给你送到嘴里！” …… 最后，挑了一个田里活不多，下工还算早的日子，沈春花指挥着林国庆抓了一只最年长的老母鸡。 这只母鸡在林家已经服役两年多了，最近下蛋的频率开始延长，吃的还比其他几只都要多了，是时候该退休了，这也代表着它的鸡生走到了尽头。 沈春花准备杀鸡的时候，特地嘱咐了梁生娣把孩子们带进屋里，别出来。 他们担心自己的宠物鸡被杀，还把那几只都抱了进去，给沈春花无语了半天。 “就在堂屋，别带进房间里去，拉屎了赶紧给我擦了！” “乖乖，这两年辛苦你了，下辈子投胎还是别当鸡了。” 沈春花磨好刀，让林国庆抓稳鸡翅膀，摸着鸡脖子说道，下一秒，菜刀一划拉，鸡血顺着刀口澎涌而出，流进了底下接着的盆里。 母鸡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鸡血用漏勺过滤了一下，然后撒了一点点盐和粉，放阴凉角落让它自己凝固去了。 用热水浇在鸡身上，整个鸡毛里外都烫了一遍，烫好后再仔细拔干净。褪下来的鸡毛林国庆摊在竹箕子上晾晒。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攒多了能换钱也能自己做被子衣服，好看的大羽毛还能给林淑英林淑美做毽子，林国庆一根都不敢掉地上浪费。 褪了毛的鸡，由沈春花负责清洗开膛。 她先在脖子后边近翅膀的地方开了一个小口，取出鸡的气管和食嗉。然后在肛门与腹部之间开一长二寸的刀口，轻轻拉出内脏。动作非常小心，不敢把它的肝脏碰碎，更没把肝脏附近的胆囊弄破。 鸡肝好吃，但胆囊破了就会很苦。 然后切除了肛门骨上突起的骚筋及脚爪尖等，最后，把里里外外的又冲洗了一遍。 洗完后，鸡身上还有一层膜也要搓掉，同时又将鸡瓜和鸡嘴上的一些角质层去掉之后，用刀将鸡开膛剖肚，将内脏这些掏出来再清理干净，这样这只鸡才算是处理干净了。 沈春花让梁生娣点菜，想怎么吃？红烧鸡块还是煲鸡汤，或者白切鸡，盐水鸡，哪怕糟鸡也行，花点钱再去买半斤酒糟和烧酒过来就行。 就是要在罐子里压两天才能入味，今天吃不了。 梁生娣舔舔嘴唇， “煲鸡汤吧，加点菌子，再加点笋……再来点青菜。” 林国庆：“……7月份的哪来的笋？你自己天天上山还不知道有没有吗？” “哦对，那就不放笋了，菌子也够鲜了。”梁生娣退而求其次，然后又忽然想到了点什么， “诶，春花啊！” “嗯？”沈春花正在查看鸡血凝固状况，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你说。” “鸡汤，你多放点水，留一碗出来，咱明天做三鲜怎么样？我去抓鱼！现在河里虾也多！这鸡血刚好能放进三鲜汤里加料！”梁生娣越说，口里的液体越充盈，一个劲的咽着口水。 各自抱着自己的鸡坐在边上的四个小的也跟着一起咽口水。 沈春花真是哭笑不得，“行行行，都听你的！那咱今天就先菌子炖鸡汤了？” 梁生娣点点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好！” “哦，对了，妈，”沈春花抬着盆鸡一只脚刚迈进灶间，又缩了回来，“，这鸡，是你一个人吃还是能分点给我们？” “不是不给你吃，就是先咨询一下你的意见，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吃的话，我看看要再弄点什么菜给孩子们，要是一起的话，再弄碗蛋就行了。” 第67章 梁生娣和鸡 梁生娣这几个月来，不仅是努力干活人变勤快了，和几个小的也逐渐感情深厚了起来。 鸡长大点了以后，不用时时刻刻管着，他便又跟着奶奶上山下河去了。 林淑英周末不上课的时候，也会一起跟着去，她感觉跟着奶奶出去比跟着爸妈下田有意思多了。 梁生娣也跟其他的老人不一样，只要你没啥生命危险，她随便你怎么玩。反正衣服脏了湿了也不是她洗。 她压根不会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也不会把自己当长辈看，经常为了点山珍河味，出些馊主意让孩子们上去干活。还会在回来路上跟孙子孙女争论今天这鱼肚子上的肉谁吃，是她抓到的鹌鹑，她要多吃等等。 老三老四还太小，沈春花林国庆不肯放手让他们跟着去，林淑美还不怎么懂，真让她去她也还是会想围着妈妈转。但林书超是真羡慕啊。 沈春花说等他到哥哥的年纪，他也能跟着奶奶去，于是他天天抱着贪吃鬼嘀嘀咕咕的， “贪吃鬼你快快长大，你长大了，我也就长大了……” 殊不知，鸡长太快，大概率还是要被吃掉的 (￣.￣) 梁生娣其实很想一个人吃一整只鸡，但是低头看着那边四个小的，从高到矮仰着头看着她，眼睛里都充满了对好吃的渴望。 不知道为什么，梁生娣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都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她记得有几年光景好，家里过年的时候还杀只鸡庆祝一下，不过那鸡，没她的份。 鸡腿鸡翅膀都是弟弟的，鸡胸鸡骨头是爹爹的，鸡脖子鸡爪是爷爷的，鸡汤是妈妈的。就连鸡骨头，也得喂给后面养的老母猪。 她是赔钱货，没资格吃，过年能给碗米饭吃已经算是大恩德了。 她每次都只能眼巴巴的蹲在角落里看着，眼里的羡慕渴望都快溢出来了，可就是没人能看到。 等她再长大一点，能自己抓到麻雀鹌鹑了，就会偷偷的躲在山里烤来吃，吃完了再回家。 可那味道，不知怎么的，就是好像没有过年时候的那锅鸡汤香，她真的很想吃鸡肉喝鸡汤。 其实她还是吃到过一次的，就是嫁给林国庆他爹的那天，林老太太觉得这媳妇儿娶进门一点钱都不花，总归是大喜的日子，那就杀只鸡庆祝一下吧。 那锅鸡汤的味道，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大概能惦记到入土。虽然吃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老婆婆总念叨着她会吃，那一整只鸡，一大半都进了梁生娣的肚子里，她儿子就吃了一个腿，其他都没吃上几口。 那又怎么了，她儿子都没说什么，她这么急干嘛。梁生娣当时就这么想着，但还是该干活干活，该啃红薯啃红薯。但家里那几只鸡，被她照顾的特别好，皮毛都油光水滑的，一看就很肥。 然后她怀孕了，她又惦记上鸡汤了，却被那老太婆一顿数落，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鸡是给你吃的吗？那是要用来下蛋换钱的好不好！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你倒是给我赚点钱回来啊！” 梁生娣就很疑惑，她怎么没赚钱了？她每天伺候着鸡，伺候着鸭，伺候着门口的大白鹅，空了还要编竹筐子，农忙的时候给男人去地里送饭送水，帮忙除草摘虫，每天捡蛋的时候也比谁都积极，你们挑出去卖的筐子、蛋和粮食，换来的钱难道没有她的份？ 可是老婆婆不听，坚决不肯杀鸡给儿媳妇儿煲汤，儿子求情都没用。还说要吃那鸡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最后还是他男人偷偷的煮了个鸡蛋给她吃。 真没意思，梁生娣当时就想着，算了，不吃就不吃了，那活她也不干了。每天累死累活的还就给个红薯，做人的意义都没了。 但她偶尔还是会想起结婚的时候那锅鸡汤，真香啊……要是这辈子能在闭眼前再吃上一次，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沈春花今天真的圆了她这个梦，那只老母鸡，一整只，就白条条的躺在她面前的盆里，过不了多久就能上桌了。 但春花问她，是一个人吃，还是给孩子们分一点。 梁生娣挺犹豫的。 她是想分给她们一点，但她又怕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吃鸡。她都这把年纪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咽气没了，孩子们还小，吃鸡的机会比她多了去了，那她肯定是想自己吃过瘾啊！ 想了半天，等的沈春花都有点累了，“妈？妈？” “嗯？”梁生娣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哦……” 沈春花：…… “你哦什么呀，我问你话呢？” “哦。”梁生娣慢吞吞的又哦了一声，再看看那四个小的，还盯着她呢，真难办啊！ “春花啊……咱后面还会吃鸡吗？”梁生娣问道。 沈春花好笑的看着她，“那你不是废话，这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哪有吃了一只鸡以后就没了的！” “当然会吃啊！咱家只要每个人都努力，大人努力干活，小孩努力学习，总有一天，你什么时候想吃鸡就能吃，你一次性想吃几只鸡就吃几只！” 林国庆坐在孩子们边上，想到他们藏在床板底下最里面那个盒子，也吹着牛和他妈保证道。 梁生娣嘴角差点裂到耳后根，别人说话她不怎么信，包括自己儿子。看把林国庆吹得，还想吃几只吃几只，他咋不上天呐！ 但沈春花说的话，她信。以后肯定还会有鸡吃。 “那你就炖一锅大家一起吃呗！下次你们要吃鸡了也别忘了我就行!” 四个孩子瞬间欢呼起来，把怀里的鸡吓得都跳了下去，满地乱窜。 “诶诶诶，看好你们的鸡，差不多可以出去玩了，等会拉屎了得臭满屋！”林国庆赶紧指挥着孩子们赶鸡。 沈春花得到了准信，笑着进了灶间， “一家人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大的事情，哪能忘了你呀！” “菌子和青菜多放点！还有我刚说的鸡汤，你别忘记多留一份出来！” “我知道啦~” 第68章 姐姐，好，奶奶，坏。 养了两年半的老母鸡，果然不是说说的，沈春花在大锅里放足了水，塞够了柴放大火，足足炖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能炖烂。 老母鸡的肉就是这样，哪怕是用后来的高压锅，炖上一小时，那肉依然非常紧致有嚼劲。 那油汤金黄金黄的，灶间窗户里透进来的夕阳光线照在锅里，还能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按照梁生娣的嘱咐，舀了一大碗鸡汤出来，跟刚才煮好的鸡血一起并排放在了橱柜里。沈春花就祈祷明天别馊了就行。其实按照现在大家伙的想法，就算稍微馊了估计也会接着吃。 但沈春花过过好日子了，馊了的东西，她还真不一定下得了口。 在剩下的鸡汤里加入自家蘑菇屋里摘下的新鲜菌子，还有后院不多了的青菜，再撒上点盐，盖上锅盖焖个几分钟，就能出锅了。 农家走地鸡，加上绿色无污染的蔬菜，这道正宗的农家鸡汤，在几十年的农家乐里，起码能卖到三位数。 今天的七个鸡蛋她直接水煮了以后，剥壳丢进了鸡汤里，一起端了出去。 桌上就一个大盆，盆里散放着浓郁的鲜香味，感觉给整个屋子都镀了层油光，梁生娣感觉光闻着这味道，她就已经幸福的快昏过去了。 沈春花拿着一个大勺子，给大家一人一勺的盛着汤，一碗汤，半碗油。 按照后来她们年轻人讲的，这里面都是嘌呤啊，不健康……但现在，大家本来就缺少油水，这就是最好的补品。 “还有点烫，慢慢喝，老母鸡的汤是最香的。” 她还顺便扯下了两只鸡腿给放进了梁生娣的碗里， “喏！妈，这鸡腿都是你的，你敞开肚皮吃吧！” 梁生娣就这么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半晌才拿起一个来，狠狠的咬了一口，再咬一口。 是这味道！就是这个味道！ 这香味，和她小时候闻到的一模一样！这鸡腿的口感，和她嫁人那天也一模一样！ 鸡腿本来挺大的，但架不住梁生娣吃的狠，三两口就没了，连那腿骨头都被她硬生生的嚼吧嚼吧的嚼成了渣才吐出来。 梁生娣突然就哭了起来，嘴里还塞着半根鸡腿骨头，跟个孩子似的，越哭越大声，越哭越起劲。 其他几个人还在慢慢喝汤的阶段，她这一哭起来，大家都惊呆了。 林淑英就坐在梁生娣边上，赶紧放下自己的碗，还拉了拉弟弟林书赶的袖子。她俩和奶奶玩的最好，也最了解她。 她这一哭，让林淑英不得不怀疑，她奶是不是后悔跟她们分肉吃了。 “奶奶……你别哭了……”林淑英本来想用自己的衣服给奶奶擦眼泪的，结果一扯，发现有点鸡屎粘在上面。她赶紧放下，又拉起了梁生娣自己的衣角给她擦眼泪。 “奶，你别哭了……我，我不吃了，都留给你吃……” 林书赶跟着把自己碗里那半碗汤推过去，“奶，我没喝过几口，都给你吧……” 老三眨巴了一下眼睛，赶紧低头再喝一口，嘶，烫死他了！ “奶奶，我的，我的也给你吧……”再低头喝一口。 林淑美不肯，抱着自己的碗就想往嘴里倒，被沈春花第一时间制止了，“你舌头不要了啊！” 梁生娣还在哭，眼泪跟关不上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流，林淑英拉着的那个衣角都湿透了，还没能给她擦干眼泪。 林国庆有些无奈，“妈，你咋啦啊？骨头卡喉咙了还是鸡腿不好吃啊？你要是真想一个人吃一整只也行啊，我们不跟你抢，你尽管吃就好了呀！” 梁生娣还在哭，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是林淑英指挥老二去拿来了梁生娣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的。 终于等她哭够了，那半根鸡骨头也被她吐了出来，拿过林淑英手上的帕子，抽抽噎噎的擦着鼻涕眼泪。 “不，不用，你们吃，大家都吃，我，我够吃的，我够吃的……”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被她用帕子一把给擦了。 碗里那只鸡腿她突然就不想吃了，拿起来放进了林淑英的碗里， “大囡吃，你要上学，要补脑子，多吃点，好好读书，以后赚了钱再给奶奶买鸡吃。” 林淑英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她奶有一天能给她让鸡腿吃，转头和林书赶对视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爹妈，用眼神问他们， 这鸡腿，能接吗？ 沈春花和林国庆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梁生娣让肉吃，这事儿比天上下红雨还可怕，林国庆小心翼翼的问梁生娣， “妈，你是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你要说的，咱家现在去医院的钱还是有的。” 梁生娣瞪了他一眼，“你才不舒服呢！我好的很！”随即她用筷子点了点那盆鸡，“我要吃鸡胸，你给我撕块下来。” 沈春花赶紧给她撕了一大块鸡胸肉下来，放进她碗里。 梁生娣一口鸡胸肉，一口鸡汤的，吃的超级香，边吃还要边催促众人， “快吃啊，看着我能饱啊！” 大家这才又重新捧起碗来，小口喝着汤。沈春花朝林淑英点点头，意思让她把那腿吃了吧。 林淑英伸手把鸡腿上的肉撕了下来分成好几块，尽量均匀的分给了三个弟弟妹妹，自己啃着鸡骨头上剩下的那点肉。 林淑美不肯跟奶奶分鸡汤，但看着姐姐啃骨头倒是不开心了，油腻腻的小手捏着那点鸡肉，哧溜一下滑下来椅子去，凑到林淑英跟前，硬是要往她嘴里塞，不吃都不行。 梁生娣喝着鸡汤又让林国庆给她撕了根鸡翅啃，边啃边翻白眼， “你别以为我刚才在哭没看见，小丫头你刚才那点汤都不肯给我，现在给你姐送肉倒是送的勤快。” 林淑美确定姐姐咽下了自己送的鸡腿肉后才回到妈妈身边坐回去，还不忘跟奶奶回怼， “姐姐，好，奶奶，坏。” 屋子里顿时哄得笑开了， 梁生娣：？？？谁坏？ “我坏？那你别吃了，这鸡我不分你了！” 林淑美听完后，整个人扑上去抱住自己的碗，要不是沈春花眼疾手快给稳住，那汤就要洒出来了。 “不行！要吃！” “不行，我不给你吃了！” “要吃！” “不给！” …… 第69章 都是合法的 十七只鸡，吃了1只，还有16只。林国庆想着还是要卖几只掉，不过被沈春花拦下了。 “再养几个月吧，让他们再生几个月蛋。等冬天再卖，或许能多卖几毛钱。” 她突然想起来，今年下半年好像就要恢复高考了，到冬天的时候，那些考生家里，有点条件的不得买点鸡蛋鸡肉的回去补补？ 她还记得后来有人说起来过，这年冬天黑市上的鸡蛋都被炒到了一个高度，那老母鸡更是有价无市了。 最近家里已经不缺鸡蛋吃了，每天还能多出来五六个，攒一个礼拜，挑出去卖一次，还能赚回个两三块钱。 抽屉里的毛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起来，沈春花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梁生娣带出去10块钱左右的毛票，去找地方换整张的大团结。 梁生娣自从吃了那顿鸡汤过后，好像彻底想起来了这是自己家，干活干的风生水起，白天基本不着家，都在外面跑。 8月中旬的一天，梁生娣按照沈春花的吩咐，换了整钱回来，还有一斤猪肉，又到了定点开荤的日子了。 不过今天梁生娣没有急吼吼的点菜，而是凑到沈春花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林国庆好奇的走到灶间门口探头，就听见沈春花很惊喜的说了一句，“真的啊？” 梁生娣对着儿媳妇猛点头，“当然是真的了！他说了，这是合法的！” “什么什么？什么合法的？给我也说说啊！”林国庆一脚迈进了灶间，急的抓心挠肺，这婆媳俩说什么呢，要这么暗喽喽的。 沈春花两眼亮晶晶的看向他，声音再低也挡不住她的兴奋，“妈刚才说，咱家的菌子，可以卖到省城的食品站去！” 林国庆瞪大了眼睛，“什么？真的假的？不算，不算那啥吗？” “不算！”梁生娣解释道。 她这几个月出去的多了，也不再像开始那样揣着钱当社恐了。隔三差五的带着林书赶去供销社那边买肉，和那边肉摊的大师傅、社员都混熟了，大家都不忙的时候，站在那边还能聊半天家常。 大家都知道梁生娣有一儿一女，现在跟儿子儿媳住一起，下面还有4个孙辈，家里吃饭的嘴多，光两个成年人下地赚工分根本不够吃，所以她也经常上山下河的找些野味回去。 梁生娣今天刚说起今年夏天雨水不多，山里的菌子都没找到多少，还好家里自己种了点，还能解解馋。 那大师傅就挺惊讶的，“你家还会自己种蘑菇呢？” 梁生娣当时其实挺紧张的，感觉自己一下子嘴快了点，赶紧解释道，就是养来自家吃的，不多。 大师傅当时也没多说什么，等她拎着肉走了一百多米后，才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梁大妈！你等等！”大师傅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到了跟前就问，“梁大妈，你家种的菌子有什么品种啊？养起来快不快？” 梁生娣顿时就有些紧张了，嗫嚅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所以然了，大师傅大概了解她在想什么，嗨了一声， “你别紧张，这种农产品家里种点自己吃很正常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多种点。那什么，我有个亲戚，在省城的食品站上班。 他们那儿不仅卖肉还卖菜，经常有国营饭店的人来采购食材，你刚也说了今年雨水不多，山上菌子也不多，他们那儿菌子都断货了。 偏偏最近说是有一批港商在省城，说是来考察什么……什么……我也不懂。反正就是要待一段时间，他们那边吃的清单，菌子什么的特别喜欢，每顿都要点。 国营饭店的人老去食品站要食材，可他们真拿不出那么多，他们又不是只做一家店生意的，人饭店也不是只有一批客户吃的。 这不，都找到我们这边山里了，前天刚来我这边逛了一圈聊起来的，他愁都愁死了。” 大师傅看着梁生娣和她身边乖乖站着听两人讲话的林书赶，笑的一脸和气。 “你刚说起家里种着呢，我就想起来了，你们要是能多种点，拿去省城卖给他们食品站还能换点钱回来，刚好能给小书赶多买点肉吃，是不是呀！” 林书赶笑眯眯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是呀！” 大师傅看着这孩子这么可爱，笑得更开心了。 梁生娣想到了蘑菇屋里那放满了整整三架子的蘑菇袋，沈春花上次一口气多做了好多袋子，还新安了木架，夏天气温高，她们又浇水勤快，最近都开始出菇了。 她们每天都会采一点拿去卖，但是这种偷摸零售，肯定销的没那么快，大师傅的话让她还真挺心动的。 “这……自己家种的，可以卖？”她还是有点迟疑， “可以啊！你们这菌子是自留的吧，总不是你们大队集体的吧？” “不是不是，”梁生娣赶紧摆手，“我儿子儿媳每天都有准时准点上工的，这菌子就是我在家闲的时候摆弄摆弄，我不赚工分的，这是我们自己家的。” 大师傅摊手，“那就行了呀！这农产品农民自己留用部分如果要出卖的时候，是不准在市场上出售，必须卖给国家委托的收购商店，我那表哥，他就是国营食品站啊，可以收购的。这都是合法的！” 梁生娣瞬间就乐了，“那行！我回去跟我儿子儿媳商量一下，到时候，不，明天就来跟你说。到时候你帮我联系一下你表哥呗！” 林国庆听到这，拳头往手心一砸，“那是件好事啊！咱们能省好多力气了啊！” “去食品站能一次性卖很多，但估计价格不会有零售高。不过咱们可以多养点，薄利多销，肯定要比咱零售来钱快” 沈春花一直在评估，然后转头看向梁生娣， “妈，你明天上午再跑一趟供销站，问师傅要个地址来，也不用让他帮忙问那边的菌子收购价格。还是我们自己过去商量的好。来得及的话，明天我和国庆下午谁请个假去趟省城，来不及的话，就后天。 第70章 能顺路稍我一程吗 梁生娣大早上就出发去要地址了，大师傅很热情的还帮忙写了封介绍信让她一起带走。 中午等沈春花和林国庆一回来，她就赶紧把写着地址的纸和信都塞给了两人。 “他说那里挺远的，有大概四十多公里，你们最好搭个车去。” 林国庆啊了一声，本来他和沈春花还商量着，让沈春花请假去卖菌子，毕竟男人算的工分多一点。但如果这么远的话。 “那还是我去吧，如果搭不到车，我还能走着去，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沈春花有点心疼自家男人，就说要不去问林富强借一下自行车，林国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自行车骑过去也要两三个小时，还是算了，万一能搭到车，自行车就成累赘了。再说了，去问人借车，肯定会问你用处。咱赚点不容易，让村里知道了都是麻烦。” 最后，沈春花和梁生娣一起挤在蘑菇屋里疯狂采菌子，花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把那个平时装菜用的大背篓全部装满了，还多装了两个大篮子的菌子。 这样采完后，屋里的能采的成熟菇基本上就没有了。 林国庆拿着自家那个小杆秤都算不出这篓的重量了，只能自己拎着大致估摸一下， “……你说这里有没有十来斤重？” 沈春花看了看，“……加上这俩篮子，十七八斤应该有的吧？” 她也不确定，实在是菌子的自重实在没多少，又易碎，她们不敢往里压实，平时装满能有三四十斤菜的大篓，换成菌子到底有多少她也真不能保证。 “算了，就这么去吧，反正都采完了。”林国庆给篮子和篓都盖上了布头，让外面一下子看不出来装着什么。然后头顶宽边大草帽，带上信，揣上俩红薯就要出门。 沈春花赶紧喊住他，跑到抽屉边翻了几张一块钱出来塞给林国庆。 “要是晚上真回不来，也别太苦着自己，找个地方吃饭睡觉。” 林国庆看看那几张钱，一数，5块！又塞回去了三张给沈春花，“用不了那么多，这大夏天的找个桥洞窝一宿问题也不大。” 沈春花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林国庆赶紧给自己打圆场，“这不卖菌子还能有钱拿嘛！到时候都能用！放心吧，饿不死也冻不死的！” 说完他看看时间，“我得走了，不然大家要醒了。” 夏天日头大，容易犯困。原本平时不午睡的人，都会在家眯一会儿，这会儿离上工还有大半个小时，整个村里都静悄悄的，连狗都趴在阴影底下无精打采的。 林国庆趁机背着篓，一手一个篮，大步往外走去。不过还是被精力过剩，出门溜达的人看见了。 沈春花下午上工前去林国庆所在的小队里找他们队长陈金水，帮他请假。 她本来想了个什么家里婆婆人不舒服，林国庆陪她出去看病了的借口。为此梁生娣刚才也顶着日头出门了，说去远点的河里摸鱼。 不过陈金水一看见沈春花就先开了口，“春花啊，我刚中午看见国庆又是背篓又是提篮的出了村，他干嘛去了？” 沈春花眼珠子一转，下一秒新的借口又想好了，“嗨，我这不是来帮他跟你请假了嘛！我娘家那边有点事，我让他帮我走一趟呢。” 去媳妇儿娘家，一般都不会空手去，但没事也不至于那么大包小包的。而且沈春花和她娘家的关系不怎样，其实大家多少都知道，现在说娘家有事，其实陈金水是不信的。 沈春花这话说的，就摆明了不想告诉别人到底啥事。而且人都来请假了，说明也没打算占集体的便宜。陈金水就也没多问。 “行，那我给他记上。明天总会来的吧？” “回来的回来的，要是不回来，我再来跟你请个假！” *** 这边，林国庆背篓提篮的走在大路上，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有没有开过来的拖拉机啥的。他们这到省城没什么班车，只能靠腿。要么就先去县里坐，一天一趟。那更浪费时间。 偶尔路过一辆面包车，他也不敢拦，在他印象里，那都得有点身份的人家才能开，哪能给他一个泥腿子放蘑菇，要是给他们弄脏了，卖十篓蘑菇，他都赔不起。 他寄希望于有个什么三轮或者拖拉机啥的，就算不顺路，能给他往前载个几里路也行。这天太热了。他才走了半小时，汗衫就湿透了。 “还好没让春花来送这玩意儿……”他挎着篮子擦着额头的汗。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声，回头一看，是一辆轻型卡车，敞开的车厢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好多崭新的自行车。林国庆赶紧放下篮子挥了挥手。 卡车停了下来，副驾驶室里探出个脑袋来，“老乡？有事？” 林国庆看他客气，赶紧咧着嘴跑上前，“同志，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车里坐着两人，开车的年纪稍大点，留着八字胡，穿着蓝色海魂衫。另一个年轻点，就是坐在副驾驶室里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一看就是城里人。 年轻人看了看林国庆这一身标准的农民打扮，回头和司机对视了一眼，老实说，“我们去省城。” 林国庆听了可太开心了，“我也去省城！能顺路捎我一程吗？” 他上工的时候有听大家闲聊时说起来过，外面路上开车的一般不太愿意顺路载人，因为怕碰上劫道的。 他还把自己的篓和篮放下来，掀开布头给他们看里面满满当当的菌子， “我是去省城的食品站送菌子的，还有介绍信，不是坏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我还可以付路费……就是可能不多……” 车里那两人都笑了起来，其实看见那篓菌子的时候，他们的心已经放下一半了，林国庆又说有介绍信，年轻人直接打开了车门， “你进来吧，不要钱，就是得挤一挤，车后面放满自行车了，没地方给你坐了。” 第71章 少爷他何不食肉糜啊！ 两人是市里自行车厂的，接到了任务去省城国营商店送自行车。 林国庆把大师傅写的地址和介绍信递给年轻人，他一看，这家食品站和他们要去的国营商店正好是一条路的，甚至还是他们更远一点。 叶俊才把信纸折好还给林国庆，“大哥你放心坐着就行，我们能直接给你送到食品站门口。” 林国庆再三感谢，然后抱着自己的篓尽量靠边坐。一个篮子被他放在了脚下，还有一个被叶俊才放在了自己腿上。林国庆挺不好意思的， “老弟，这篮子要不给我把，我叠篓上就行了，你这衣服看起来就很贵，我这篮子里的菌子都没洗过……” 叶俊才爽朗一笑，表示没关系。 “你不是去给食品站送货的嘛，要是洗过了还怎么送。再说了，大夏天的出汗多，衣服本来回家就是要洗的，脏点有什么要紧的。” 叶俊才比林国庆想象的要和气很多，让他长舒了一口气。他有种碰到了老石的感觉，其实城里也是好人比较多吧？ 开车的司机话不多，叶俊才叫他老刘，林国庆便也客气的喊一声刘哥，一路上基本都是叶俊才在跟他聊天。 聊着聊着才知道，叶俊才比他还大一岁？甚至他最大的儿子比他家大囡也要大两岁。 林国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刚才他叫自己大哥，自己喊他老弟了一路，说白了还是田里日头晒多了，看起来老相。 叶俊才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大……额，我俩就差一岁，哪有那么繁文缛节的，索性叫名字得了，你看怎么样，国庆？” 林国庆赶忙点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国庆你送完菌子后怎么回来啊？”叶俊才问道。 林国庆也不知道，挠挠头，“先坐公交车到郊区，然后看看有没有车，没有的话，我再走段路呗，从郊区走回来估计两小时也够了吧。” 叶俊才啊了一声，要走两小时？这是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事情。他爸爸是自行车厂的厂长，解放前，就在自行车厂干活了。 他感觉自己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有自行车，现在还能蹭厂里的卡车，身边也没人跟谁说过需要走那么多的路，果然，农民真的都很辛苦啊。 “我们卸完自行车也要马上返程的，你要是能等我们卸完车，就能再一起回来。” 林国庆听得眼睛亮了亮，“可以吗？这不麻烦你们吗？”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都是顺路的，也是你等我们，不是我们等你。”叶俊才摆摆手，就这么帮林国庆定下了回来的交通方式。 “你要是有辆自行车就会好很多了。”他随即又感叹了一句，给边上的老刘差点笑出声来。 这少爷真的是何不食肉糜，人是农村人，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都攒不下几块钱来，他竟然还让人去买自行车？ 没想到林国庆一点都不觉得叶俊才说话有问题，很赞同的点点头， “是啊，就是买自行车要票子，钱好赚，票子难得啊！” 他琢磨着到年底是不是要让老石帮忙去搞张自行车票过来？不对不对不对，春花说自行车还是三轮车实用，他们家得买三轮车！ 想到这他还转头问叶俊才，“诶，俊才，你们自行车厂生产三轮吗？” 叶俊才愣了愣，“有啊，但是产量不多，市场需求没有自行车高。” 市场需求跟林国庆有什么关系，他对于他们的三轮车倒是真有需求，“那三轮，要票吗？” “不用啊，买三轮给钱就行了。不用票。” “多少钱啊？” “二百八一辆。” 其实一辆三轮的价格要比自行车贵，一是因为需要的钢铁材料要比自行车多，二是不要票。 这年头一辆自行车才158块钱，三轮车的价格都快翻倍了，怪不得市场需求不高了。 林国庆在心里盘算着家里的钱，他们已经偷偷在观前巷卖了四五个月的菜了，虽然平时吃的用的也比以前舍得很多，但加上之前的存款，抽屉里最起码应该也有一百五以上了。 再攒个5个月，到年底，应该就能买得起一辆三轮了，今年冬天他们就不用再背着篓走了。 林国庆忙着在心里偷乐，反而没声音了，让边上俩人还以为他是想买，但太贵了，于是有点自卑的不说话了。 老刘暗暗的看了眼叶俊才，他说什么来着，少爷他何不食肉糜啊！ 叶俊才看到了老刘那一眼，也有点怪自己刚才是不是瞎说话了，刚想开口安慰林国庆两句，就见林国庆又问道， “那，要买的话，是直接去你们厂里买还是去国营商店啊？” 叶俊才看看他，有点愣，“……那应该是去国营商店买的吧，我们厂只是负责生产……” 林国庆点点头，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行，那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国营商店。” 叶俊才见他笑的开心，自己也跟着乐了，这老乡真乐观，面对困难一点都不沮丧，而是迎难而上，想着战胜困难。他们新华夏要都是这样的人，赶美超英指日可待啊！ 他觉得自己被林国庆的精神感动了，想了想便说道， “等你攒够了钱，你来市自行车厂找我！我看看能不能把我的职工折扣给你用，起码能省下二三十！” “真的呀！”林国庆惊讶了，还有职工折扣这一说法？怪不得城里面人人都想当工人！ “这，不太好吧……那是你的福利，你给了我，自己不就没了……” 叶俊才摆摆手，“你又不是买自行车，我也用不上三轮，而且能不能这么干我还不清楚呢，到时候还得回去问问我爸。” 林国庆也不矫情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那可是他们卖一个月菜的利润啊！要是真能省下三十块钱，骑着三轮回去的那天，沈春花一定能捧着他脑袋猛亲！ 想到这林国庆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日子啊，真是越过越有盼头啦！ 第72章 乡下人想赚点钱就是那么不容易 搭着顺风车，林国庆一个小时就到了食品站门口，叶俊才说他们那儿估计要过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返程，到时候林国庆就在下车老地方等着就行。 林国庆点头，等他们开走了，他才转身走进食品站。 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食品站最空闲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歪歪扭扭的或坐或站或倚靠在墙边，唠嗑的唠嗑，发呆的发呆。 林国庆背着篓，挎着篮走进来，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关注，主要他实在不像是来买东西的，看着就是个农民。有个尖嘴猴腮的女人已经开始嫌弃的撇了撇嘴，然后转过头去当没看见这个人了。 林国庆也当没看见那歧视的眼神，但也有点紧张，往最近的工作人员那里挪了挪， “大姐，我想问一下……这个，庄志杰在吗？” 大姐剪着一头刘胡兰短发，双手抱胸，目光上下扫了他一圈，然后懒洋洋的说， “你找我们庄科长什么事啊？” 原来大师傅的表哥还是个科长啊，林国庆也没管这大姐的态度，横竖不是卖给她，就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封介绍信，其实这也不算是介绍信，就是大师傅给说的一些好话罢了。 “哦，我是朱建军介绍过来送货的，是庄科长让他帮忙找的菌子。” 一听说是送菌子的，大姐倒也没有再靠墙上不动了，起身接过那封介绍信，也没拆开来看，就说，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科长。”然后就离开柜台匆匆往里面跑去。 其他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找林国庆聊天，但也都开始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起来，最近缺菌子，大家都知道。 这人的篓和篮子都盖着布，不会都是菌子吧？ 那么多，他得翻几个山头啊？ 那有什么办法，乡下人想赚点钱就是那么不容易，只能起早贪黑的干了。 是挺惨的，就算这样累，也赚不到几个钱。 那肯定没咱们的活舒服啊…… 林国庆就这么老实站在原地等着，听力好，导致这些小声还是不停的往他耳朵里钻。不过他面部表情一点没变，就当没听见。 有什么好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你们天天站在这，一个月不也就二三十块钱？他们家吃完喝完还能攒下那么多呢！ 而且以后肯定还会更多，比你们都多！哼！ 上去那个大姐很快就带了一个中年男人下来，那男人倒是没什么官架子，客气伸出手来想和林国庆握手。 “你好，老乡，我就是庄志杰，你是朱建军介绍过来的?” 林国庆赶紧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再伸过去握住， “啊对，朱叔昨天说您这缺菌子，正好我们家自己养了点，就让我给您这儿送来了……” 庄志杰欣喜的点头，“是缺的很，你有多少，我们这儿都收！” 朱建军是他表弟，他们那边山多，他就托他帮忙看看附近有没有人有多采菌子的，最好能凑一起给他们送来，他是真没想到有那么快！ 他早就看见林国庆放在地上的篮子和篓了，指着那三个就说，“有什么品种，能让我看看嘛？” 林国庆赶紧掀开上面的布，展示给他看，“有平菇，金针菇，还有鸡腿菇。白灵菇。种子原先都是野生的，山上采回来自己再养的。” 鸡腿菇和白灵菇各自一篮，金针菇和平菇比较多，都混在了篓里。 庄志杰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篓和篮，挑了挑眉，“你们家养的还挺多啊……” 林国庆嘿嘿一笑，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家人多，青黄不接的时候连红薯都不够吃，只能多养点这种了……” 庄志杰也没多说什么，农村同志们赚点钱真的不容易，不偷不抢的，自家多养点菌子又咋啦？他要是不养，今天他们食品站还收不到呢！ 他伸手拿起几朵平菇看了看，感觉品质都不错，便挥手让人抬了一个大秤过来，还有食品站的筐子。 “这样啊 ，我们称一下重，然后呢，今年平菇的收购价是一毛五一公斤，金针菇是一毛三一公斤，我看你这里两种菌子都混一起了，我也不跟你分了。就一起称重按一毛五这个价收，你看怎么样？” 一毛五一公斤，平均下来就是七分五一斤，跟他们在观前巷那里零售时的价格就差了五里，林国庆当然乐意。 “那鸡腿菇和白灵菇，咱们按4毛一公斤收，行吗？” 林国庆又点点头，庄志杰很满意。 筐子在秤上放好，林国庆怕直接倒会弄坏菌子的外观，就自己上手几朵几朵的轻拿轻放。 庄志杰也跟着他一起，从篮子里拿菌子出来放秤上的筐里。 边上一直在看热闹的几个工作人员这会儿倒是忙起来， “庄科长，我来我来，哪能让您动手啊！” “诶~我来我来，你拿手刚摸过猪肉的，我刚洗过手干净着呢！” “对对对，庄科长，您边上等一会儿就行。” …… 林国庆边低头放菌子，边撇撇嘴，德行！ 大篓的最底下一层菌子碎的厉害，林国庆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庄志杰， “庄科长，这点要不算重量了，等会称完筐里的我直接给您倒上去就行了。” 庄志杰摆摆手，“不用让我们占这个便宜，你都放上去称就行了。饭店买回去也得切，不要紧。” 他动手帮忙直接把篓拎到秤的上空倒着抖了抖，所有的菌子都在这里了。 “6.6公斤。”边上站着的工作人员看着秤报了个数。 然后是白玉菇和鸡腿菇，两篮子加起来也就5,2公斤。 林国庆还挺惊讶，他本来以为加起来就十几斤，不会超过20，结果竟然有23斤半？ 庄志杰拿过边上一本本子一支笔，算了算，三块零7分钱。 他直接去财务室开了三块一毛钱出来，还有一张收购单，一起给了林国庆。 “国庆同志你看看，这钱数对不对，不对的话，我再算过。” “对的对的。”林国庆笑眯眯的接过钱和收购单，对庄志杰表示感谢。 这可比一晚上卖菜要赚的多啊！ 第73章 惨烈对比 林国庆收了钱并没有马上走，庄志杰热情的给他送出食品站门外，在工作人员们看不到的角度，给林国庆塞了一张2两的粮票。 林国庆眼睛睁了睁，然后一脸懵逼的看向庄科长， 庄科长，你这是…… 这是我刚才在财务室给你申请下来的额外奖励。 本来是属于禽蛋的，但你这不是刚急人之所急了嘛！ 庄志杰示意他赶紧放好，这两天是真缺菌子，而林国庆来的快，又是表弟介绍的，他多给张票，应该的。 这粮票虽然也是经过申请的，但毕竟不算完全按规矩走。而且就这么一次，下回来送菌子的人就没这福利了。 食品站人多嘴杂，他怕到时候反而多事。 林国庆赶紧塞进自己兜里，但注意力却被另一个重点吸引了。 禽蛋？鸡蛋吗？这个送来还有奖励啊？ 对啊，禽蛋，包括鸡蛋鸭蛋鹅蛋，不仅按统一标准的收购价给钱，还按每市斤另外奖励2两粮票。就你刚才拿的那种。 我们食品站挺多奖励的，每送来一头生猪能奖励一张“饲料票”，凭票可以去你们当地的粮食站购买100市斤平价米皮糠，这可是最上等的猪饲料，另外还给奖励3市尺布票。 庄志杰说起他们食品站的出手大方，可谓是满脸骄傲。完了还反问林国庆道， 你不知道吗？你们市没有吗？ 林国庆：……他真不知道。 他们市里的食品站有没有他不知道，但反正县里的肯定没有。 村里也没人说起过还有这种票子能给，一般村里这种自产的东西，要么直接卖给镇上那个供销社，要么拿到大队里统一帮忙运出去。 价钱还不高，脑子活络一点的人宁可多走几公里路去县里跟人私下里换粮票或者钱。 要么就是他们市比较小气，要么就是大家的信息都很闭塞，或者说……这点东西被中间人贪了。 庄志杰送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说， 我们这儿每天要给很多厂子和饭店供菜的，还面向居民零售，你有多少尽管送来，我们都收。 活鸡也收吗？林国庆手指轻轻的摩擦着裤袋里那张粮票。 收！当然收了！庄志杰哈哈大笑，手指着头上的招牌，我们这儿可是食品站啊！就算不卖菜它也得买家禽啊！ 林国庆得了采购科科长的准话，便放心大胆了很多，甚至跟庄志杰道别时说，或许不用过太久又能见面了。 庄志杰表示欢迎。 林国庆拎着空的篓和篮子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看时间还早，想了想等会还要搭叶俊才他们的车回去，就拦了个人问路，找到了最近的国营食堂，花了一毛钱加2两粮票买了3个芝麻大饼，两个咸的，一个甜的。 他把甜的那个包好放进篓里，然后再盖上篮子，剩下两个拿在手上，回到食品站附近，找了个树荫底下坐着等叶俊才他们。 顺便掏出刚才家里带来的两个红薯。 这大热天的，红薯放在口袋里都不怎么冷，温得腻腻歪歪的，林国庆几口干完，总觉得喉咙口腻的想吐。 算了，坚持一下，回家就有水喝有饭吃了。 林国庆本来以为还要等大半个小时，但其实就十来分钟，叶俊才他们的车就开过来了。 林国庆赶紧跑过去上车，顺便把手里的饼递过去。 俊才，刘哥，给！这来来回回一下午，肯定都饿了。 叶俊才赶紧推回去，哎呀，你买这个给我们干嘛呀！你赚点钱容易嘛！ 刚才林国庆下车后，刘哥就说他了，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跟人的聊天的时候不应该用自己的生活水平去对比。 就像刚才那句有辆自行车就好了的话，谁不想要自行车？林国庆不想吗？是自行车不够好吗？ 哪怕后来他说要买三轮，刘哥也觉得他是打肿脸充胖子来着，怕被他俩看轻才说的。刘哥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刚叶俊才起的头不对！ 刘哥偶尔也会去买菜，所以还算了解价格，给叶俊才科普了一下，关于一公斤菌子在供销社的零售价在2毛左右，那林国庆卖给食品站供销社这种地方，价格只会更低。 林同志那一篓菌子，就算再加上那两篮子，估计也就 10公斤撑死了！人家家里辛辛苦苦养上好几个月的菌子，再来来回回跑一天也就赚了个2块钱！你让人家拿什么去买三轮车？ 叶俊才深深的被震撼了一下，那么大的篓，那么大的篮子，加起来竟然只有2块钱吗？ 上个月他生日，他妈送了他一块手表，说要125块钱。 他儿子今年10岁了，开始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今年天热，上礼拜刚给他房间里安了台落地电风扇，花了340块钱。 还有他媳妇儿昨天新买的牛皮凉鞋，说是最新款式，要21块钱一双， 叶俊才明明比林国庆大一岁，但真的从没吃过苦，也没跟农民打过交道，单纯的像个傻子。 突然这么惨烈的对比摆在他眼前，瞬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 而现在，才赚了两块钱的林国庆还要给他送饼吃？ 不行不行，国庆同志，我不能收你这饼！ 都喊出国庆同志来了，叶俊才斩钉截铁的样子，像是在入伍宣誓，一下子就给林国庆干懵逼了。 要是被林国庆知道叶俊才心里在想什么，估计能无语死。 虽然他家的情况，跟叶俊才家比起来的确是天和地，但真没可怜到这个程度。 林国庆坚持要给饼，叶俊才坚持不肯收，推来推去好几回，给林国庆急的， 哎呀，我买都买了，你们不吃就浪费了呀！ 你可以自己吃呀！或者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吃，这两张饼还得花粮票吧！ 叶俊才说起来都替林国庆心疼，刚才刘哥说了，农村跟城镇规划不一样，农民手上根本没几张粮票，林国庆为了报答他们这点顺风车，这是花了多大的成本啊！ 第74章 农村人果然淳朴 林国庆把篓里的篮子拿掉给叶俊才看底下， 我给孩子们带了一个，我自己刚也吃过了。至于这粮票， 他嘿嘿一笑，把刚才庄志杰奖励他的那点事告诉了叶俊才。 所以啊，我真的谢谢你们给我蹭车呢。不然我要是靠自己走，到了食品站人早下班了。 到时候我就得在门口睡一晚上，天那么热，菌子在篓里压一晚上估计都不新鲜了，能不能有粮票不说，怕是价格也得打折。 说着他又把那饼往叶俊才那里推了推， 这粮票本来就不在计划之内，花了就花了。贵的东西我也买不起，但这饼钱还是有的。 你们要是连这两张饼都不肯收，那我以后还怎么敢来让你帮忙买三轮车啊！ 叶俊才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再不收，怕是林国庆真要觉得自己瞧不起他了。 那……那谢谢你了啊，我们就收下了。 这农村人果然淳朴，这么点忙都想着感谢他们。 林国庆咧咧嘴，不客气不客气，快吃吧！ 等到了离四河村村口还差一里地的距离，林国庆便下车了，叶俊才趴在车窗上朝他喊着， 国庆兄弟！我刚和你说的地址，你记住了吧！有事可以来自行车厂找我！ 林国庆赶紧点头，记住了记住了，真有事，我肯定不会客气的！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你不是给我们买饼了嘛！叶俊才还在惦记着林国庆的报酬。 我们每个月1号都要去趟省城的，你到时候如果有需要，可以和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在路边等我们！ 好！我记住了！谢谢啊！这回的感谢更加真心实意了，他估计之后跑省城的次数不会少了。 他到家，刚好是晚饭点，村里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一些还在等叫开饭的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在村里闲逛聊天。 看见了林国庆，还喊住他打招呼， 国庆啊！回来了？你丈母娘家出啥事了？你要拎这么多东西去？ 是他所在小队的队长，陈金水。 今天沈春花来请假的时候他就好奇，不过沈春花明摆着敷衍，他忙着上工，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女人扯皮。 现在林国庆回来了，他便又想起来了。 丈母娘家？林国庆眨了眨眼， 昂，就那什么，我老丈人，五一前不是摔坏屁股了嘛！那时候他们村还来人叫春花去看过，你知道吧？ 陈金水点点头，这事儿他知道，那老太婆大喊大叫的，十里地外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那次春花去了一趟，看了一眼就回来了。她爹脾气不好，她也不怎么喜欢回去，但总归是自己爹妈，还是惦记着的。 这都两个月了，就让我去看看有没有他们有没有痊愈，顺便带点我妈在山上挖的野菜菌子过去。 陈金水摸着自己的脑袋点点头，爹妈有事情做儿女的肯定得去看看，是这么个理。 本来想上午去的，结果昨天你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割芝麻嘛！我就想着干完了自己那份活再过去。 他们这儿的风俗，看望病人得上午，至此，林国庆算是圆完了。 和陈金水又随便说了两句，便忙不迭的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里，沈春花刚做好饭，今天菜单是鲫鱼豆腐汤和葫芦丝炒蛋，还有一碗凉拌黄瓜。 林国庆丢下篓就跑进灶间，一把搂住沈春花的腰，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亲了下去。 梁生娣在盛饭，嫌弃的撇过头去了一声。 林书赶站在奶奶腿边发出一声 林书超则双手啪的盖在了自己眼睛上，跟着奶奶一起就是那手指缝长的比筛子还大。 林淑美双手捧着自己的小碗，张大嘴巴刚发出半个字，眼睛就被姐姐从背后伸出手来捂住了。 林淑英：小孩子不准看！ 沈春花手里还拿着锅铲呢，一下子就被亲懵逼了，等她反应过来抬手要打的时候，林国庆已经嘻嘻哈哈的溜出去灶间了， 帮我也盛一碗饭！我先洗个手！ 个没正形的家伙！孩子们都在呢！竟然干这种事！ 沈春花脸红的发烫，都不敢去看那边一老四小的样子，端起鱼汤就往外走。 妈，你帮他盛碗饭。 …… 林国庆刚坐下就被沈春花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还是腰上的软肉，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为了不继续受虐，他赶紧掏出今天赚的三块钱给媳妇儿，还有篓里的那个饼。 呐！今天一共有二十三斤半的菌子，卖了3块一毛钱，食品站还奖了我一张2两的粮票。 不过粮票和一毛钱被我买饼了，来去都搭了同一辆车，人也不收钱，我就送了两张饼给他们。 沈春花点头，对这点支出没有任何意见。但是那粮票， 还能奖励粮票啊？ 是啊！说起这个，林国庆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把庄志杰他们食品站的奖励机制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我觉得咱们的鸡蛋可以拿到那边食品站去卖，一斤鸡蛋就能有2两票。咱一礼拜起码能攒下3斤来，就能有6两了。 别看这一斤蛋的粮票奖励不多，但这跟钱一样，积少成多啊！ 而且他们那儿什么农副产品都收，咱的菌子他们收，有笋他们也收。还有活鸡，也收！ 林国庆指着外面那群到处跑的鸡，感觉每只鸡上面都标了价了。 沈春花边听林国庆讲话，边把那个饼用刀切成了4份，刚抬头想说话，就看见了梁生娣那充满了愤怒羡慕渴望……总之很复杂的眼神。 然后她又默默的切成了均匀的8小块，每人一块，多出来那块丢进了林国庆碗里，才开口道。 就是去一趟太远了，冬天鸡蛋还能攒一攒，夏天天热，最多放一礼拜，不然就能臭出来。 咱总不能三天两头跑省城吧？而且也不能光卖鸡蛋。 其实她这两天还用手电在照那些蛋看，想挑几颗种蛋出来让老母鸡去孵，鸡生蛋，蛋生鸡，她家这钱才能源源不断的进账呀！ 第75章 一斤鸡蛋还送2两粮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天太热，母鸡都不太肯抱窝。沈春花只能嘱咐梁生娣和林书赶好吃好喝的招待它们，鸡蛋也别太快收，放在那说不定就能激发点母爱。 一家人吃完饭后一直在讨论关于去省城卖农副产品的频率。 沈春花说，菌子今天采完后，等到下次出菇再能采收，估计要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里，攒下来的鸡蛋中间肯定还要再卖一次，可以带去省城的应该也就之前那礼拜的鸡蛋。 至于鸡，还是再养几个月算了，等新生出来的小鸡站稳，估计也是冬天了，到时候再把几只老的母鸡卖了也不迟。 林国庆想了想，“除去我们自己吃的，一礼拜最多也就能卖三斤蛋。去一趟省城多麻烦啊，还要扣半天工分，我觉得能再多带点。”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你是今天刚好蹭到车了，要是下一趟没车咋办？你还想头顶着10斤鸡蛋过去不成？” 林国庆被怼的缩了缩脖子，回神又一想，“诶，其实我们可以问村里人收鸡蛋拿去卖啊！哪怕一斤鸡蛋赚个几分也行。到时候也能正大光明去借自行车了。” 他还是惦记着如果没得蹭车就借自行车的事情，事实上，这的确是目前这个时代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了。 沈春花琢磨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是吧？ “鸡蛋他们食品站按多少价格收啊？” “七毛五一斤，还奖励2两粮票。” 沈春花迅速算到，“我们拿去观前巷卖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吧。既然如此，我们直接跟村里人说，不赚他们的差价，有需要的话，免费帮忙一起送去食品站卖。不过那个2两粮票归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毕竟那么远的路，还要请半天假，劳动力再廉价他也是劳动力。 林国庆点点头，“林队长家其实有好几只鸡，一天估计就能攒下个一斤蛋来，我免费帮他送去换钱，他一个月借我一次自行车，应该也能同意。” 林富强当然同意，他妈说过这边供销社就给7毛一斤，有时候还要挑你鸡蛋个头，太小的不要。现在有人能帮忙带出去多换5分钱一斤也是好事。 他甚至还问林国庆为啥只去一次，家家户户都有鸡蛋，一礼拜去一次估计都能有带去个十几二十斤。 林国庆解释道他一个月跑两趟，有一趟能搭顺风车。一礼拜一次的话，怕地里事情多，老请假不好。 林富强作为生产队队长当然知道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想来也有道理，便也没说什么。 至此，半夜观前巷那边带过去的鸡蛋和菌子就骤然减少了，有个顾客还抱怨了两声，最近咋都没菌子了，沈春花嘿嘿一笑， “断货了呀，要不你看看这南瓜，红烧或者放汤都好吃！” 她甚至还想过，能不能把菜也卖给食品站，这样的话，她们晚上也不用熬夜了，结果被林国庆白了一眼， “咱这菌子和鸡蛋都算是自产的农副食品，你那菜……你收来再卖给食品站，要是被发现了，仔细你的皮！” 沈春花吐吐舌头，继续听林国庆逼逼叨， “我那天就问过庄科长了，他说蔬菜他们有专门的农场来送，量大且方便。一般农民自己种的那点菜自己都不够吃的，能拿来卖都零碎的很，所以他们也不收，还是建议我们去乡镇供销社。” 沈春花撇撇嘴，“供销社要是给的钱多，齐才根早自己去了。” “就是说啊！”林国庆早就想到过这个，“所以庄科长也说了，还不如留着自己吃。” 唉，沈春花叹了口气，赚钱真难。 梁生娣最近在努力的编篮子筐子，沈春花说最好是再多编几个方筐子，到时候方便放在自行车后座两边，里面铺上稻草就能装鸡蛋，保证它们尽量不会碎。 梁生娣别的忙也帮不上，本来还想说要不这一个月两次的省城她去算了，省的林国庆扣工分。 结果林国庆问她认识路吗？ 梁生娣摇头， 会骑自行车吗？ 梁生娣摇头， 知道怎么坐公交车吗？ 梁生娣再摇头…… 算了，她还是编筐子吧。 她这次用的是竹条，费了好大的劲儿削片磨平，做了两个又大又高的筐子，保证有足够的空间放鸡蛋。 筐子上面是全封闭的，侧面有个门，像柜子一样从筐体侧面打开，里面架着用木条做了一层层口字型的架子，在架子上铺上软稻草，放入鸡蛋，每个口处刚好能稳定住鸡蛋，不让他们滚来滚去，还不会撞击磕破。 等林国庆从省城回来后一个礼拜的样子，他俩就开始通知和自家要好的几户人家，说自己月中要去趟省城，如果有鸡蛋想要他带过去，可以从现在开始攒起来了。 金月桂积极响应沈春花的号召，表示自家的鸡蛋到时候就交给他们夫妻俩了。 还有隔壁徐有庆，“国庆啊，他们那儿真能给七毛五一斤？你咋知道的啊？” “上次去我老丈人家听他们村的人说起来的，每斤还奖励2两粮票。不过你要是让我帮你带过去的话，这2两粮票就归我了。” 徐有庆很心动那粮票，但跑一趟省城可不是嘴巴说说的，还要扣工分，就算拿了粮票也不划算。 难怪林国庆想着多凑几户人家的鸡蛋一起过去。 他思虑再三，还是想着让林国庆帮忙带过去算了，“那你要去了的前一天跟我说一下，我让我妈把鸡蛋给你家送来。 “行。” 林玉兰家也有鸡蛋，不过不多，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一礼拜也就攒个两三斤而已。 林国庆见她挺着个大肚子，拎着那篮子鸡蛋过来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 “姐，你都快生了，这鸡蛋留着给你自己补补也好啊。” 林玉兰摸摸肚子，无所谓道，“我都生那么多个了，生都生习惯了，没什么好补的，你还是帮我去换钱吧。” 林国庆抿抿嘴，还是把篮子接了过来，用自家的秤称了一下， “刚好三斤，”说着直接拿了两块两毛五塞给林玉兰，“一斤鸡蛋有2两粮票，你家那份票子，我到时候给你们送来，不过你别跟别人说。” “我晓得，谢谢你啊，国庆。” 第76章 半个月8斤粮 林国庆第二次去省城，是8月中，骑上林富强的自行车，后座上左右两边都挂着一个大筐，里面有整整300个鸡蛋，差不多40斤左右。 四十公里路呢，骑自行车起码要3小时，他吃过午饭也没休息，直接出发了。林国庆是光明正大的跟左右两边人家道别后再走的，骑到外面一公里外的地方就停下来不动了。 大概过了小半个小时，才看见梁生娣背着篓提着篮快走过来。 “我等他们都进屋睡觉了才跑出来的，”梁生娣把篓给林国庆背上，然后拎着那两篮子不知道该放哪里。“你这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还能骑吗？” “能！你把篮子挂两边把手上就行了，重量差不多，我能稳住。” 林国庆跟杂技演员似的摇摇晃晃上路了，三伏天的太阳毒的要命，他脑袋上顶的那个草帽挡不了多少阳光，反而越戴越闷，一头的汗。 林国庆想摘下来算了，手都伸到帽檐了，突然想起沈春花说，自己越来越黑了，越黑越老气。 他联想到了叶俊才，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而自己明明比他小，却看起来比他老好几岁…… 林国庆“啧”了一声，算了，戴着吧，不然以后媳妇儿得嫌弃自己。 这年头的路都不太平整，林国庆还带着两筐鸡蛋，不敢骑太猛。骑的时间长了大小腿都累得直打颤，他也不敢休息，怕到时候太晚了，人食品站关门了。 等终于骑到目的地的时候，都下午四点了，他觉得自己快废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涔涔。他缓了口气，才推着车到食品站门口，鸡蛋菌子一一抬了进去。 食品站里已经有好些妇女同志提着篮子来卖菜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冷漠高傲依旧，但是认出了林国庆还是赶紧去采购科找庄志杰了。 庄志杰看到菌子还好，就是那两筐子鸡蛋， “哇，国庆同志，你这鸡蛋……也是家里自己养的鸡生的？”那得养多少鸡啊？四五十只？那还叫自养吗？ 林国庆看着他惊愕的眼神赶紧摆摆手， “不是我一家的，村里其他人家也有养鸡的，我一起帮忙带来而已。” 庄志杰了然，估计是因为他们这有粮票奖励，他顿时就放心下来了， “行，我们先称一下重。” 菌子和上次的收益差不多，林国庆到手是三块一毛五，那鸡蛋有整整43斤，庄志杰给了他三十一块五的现金，还有一共8斤六两的粮票，还是全国通用的，加起来可真是厚厚的一叠。 林国庆很想保持冷静，但是那嘴角就是忍不住的想向上翘，他捏着粮票，想问庄科长换张整的，后来想了想还是憋回去了。 “那科长，我先走了，过半个月再来。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 “好好好，你路上慢走啊！” 庄志杰也挺高兴，他就是喜欢这种大批量的采购，有些农民每次一斤两斤的送来，财务室那边记账的老有意见。这种一次性几十斤的大家都方便。 林国庆骑上自行车，没有直接原路返回，而是到上次自己买饼的边上，有家粮油站，他拿着一叠2两的粮票进去，要买大米。 “……你这有多少张啊？这么碎！怎么就不能拿张整的来？浪费我时间！” 那柜台工作人员一脸不高兴的数着，时不时的用她的三角吊梢眼剐一眼林国庆。 乡下人就是麻烦！总算长得不算歪瓜裂枣，不然她都懒得数！ “四十张，一共8斤。” 林国庆也知道这个数起来比较麻烦，赶紧报了个数。刚才他就是想换整张来着，但又怕食品站人说他占村里人便宜，或者这也算是倒买倒卖的一种？他也不懂，反正没换。 又留了6两粮票在口袋里，那是回去要给他姐的。 工作人员到最后还是数完了一遍，没问题，才把票子收好，“再给我一块二毛八。” 今天大米的价格是一毛六一斤，林国庆把手里准备好的钱递过去，还加了句， “那个同志，我忘记拿袋子了，您能帮我……拿一个吗？”见那柜台里的女人眉毛又皱了起来，赶紧把钱塞她手里，“这里是一块三，就不用找了。” 火气瞬间就下去了，她点了点钱，挑挑眉，“等着。” *** 背篓里来的时候是十几斤菌子，回的时候是八斤大米，林国庆今天都骑了好几个小时自行车了，这会儿愣是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8斤大米，其实不多，他家一顿晚饭，要是不掺红薯土豆，纯大米饭最起码能消耗一斤。再加上偶尔早上还要喝个粥啥的，8斤，其实也就一礼拜的量。 但他们半个月后又能拿8斤了呀。 等于以后一个月里，村里发的粮食，吃半个月，还有半个月可以用食品站给的粮票换米。再也不用担心家里不够吃，要红薯拌野菜了，也不用拎着香油去和人家换粮票了！ 8斤粮票啊！老石那边，一市斤粮票要卖四毛一张呢！他这是每个月直接省了六块多呀！ 再加上今天卖菌子的钱，鸡蛋自家也有3斤，除去之前已经给了大家的鸡蛋钱，他依然赚了五块四，要是再加上那粮票的价钱…… 赚大了！赚大了！ “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哦哦哦哦哦……” 林国庆直接背着米在自行车上站起来骑，边骑边发出原始人的声音，给周围路过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疯了。 林国庆也不管人怎么看他，他就是高兴！他家以后都不用饿肚子了，他媳妇儿真聪明，他真有福！ 高兴，实在是太高兴了！ 嘿嘿嘿！ 等林国庆再回到村里时，已经八点多了，他这一下午骑了六七个小时自行车，就吃了俩红薯，快饿死了。直接就往家里冲，想着先吃点东西，再去还车。 结果到家了以后，只有四个孩子，沈春花和梁生娣都不在。 “爸爸，你回来了？”林淑英从房间探出一个脑袋来，随后跟鸡妈妈带小鸡似的，从她的上面下面陆续又探出三个脑袋来。 “爸爸，你回来了？” “爸爸，你回来了？” “爸爸，你回来了？” 林国庆在每颗脑袋上摸了摸，“嗯，回来了，你们妈妈和奶奶呢？” 林淑英：“去大姑家了，大姑要生了。” 第77章 我儿媳妇年轻，我够老了吧？ 林淑英说，就在刚才，才过了没半个小时，有人来家里喊沈春花和梁生娣过去，是姑丈，嘴里还说着什么不太好。 林淑英才8岁，没听懂更没理解她们在说什么，就记得一个不太好，还有妈妈和奶奶当时听完就急着出门了，让她看好弟弟妹妹，要是大人们都回来的晚，她就带着弟弟妹妹早点睡。 林国庆听完心下一沉，女儿说沈春花有给他留饭，他也顾不上吃了，相同的话又叮嘱了几个孩子一遍，边骑着自行车又出去了。 到林玉兰家门口时，就看见林富强和村里其他几个小干部也在。门口还停着一辆板车，板车前套着头老黄牛，这是村里耕地的牛。 “队长……”林国庆停好自行车赶紧跑进去，还不停往里张望，“我姐……我媳妇儿她们是不是都在里面啊……” 林富强正叼着烟和身边人说话呢，转身看见他，赶紧打招呼，“国庆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姐好像难产了。” “啥！？”林国庆震惊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姐都生8个了，怎么可能还会难产？” “是说啊！”林富强身边的陈金水坐在小板凳上摸了摸脑袋，“一般生过孩子了的女人再生都会挺顺的，不会难产才对，你姐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那她们还在里面干啥？快送医院啊！” 林国庆急了，他就这么一个姐，要是也没了，那他老林家就真的只剩下他这根独苗苗了。想要冲进去看看，被林富强拦住了，“你等等，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他姐夫马德祥抱着他姐出来了，身后还有一串大大小小的女娃娃一起，大夏天的，林玉兰身上裹着一层被子。 “让开让开，快让开！”沈春花跑在马德祥林玉兰前面把院子里等着一群男人都挥手赶到一边去，梁生娣也急匆匆的抱着一个包袱从屋子里出来，和沈春花一起把那板车扶稳，方便马德祥把人放上去。 林玉兰的脸本来就有点苍老没起色，今天乍一眼看，更是煞白的感觉一点人气都没了。 沈春花看见林国庆了，但也没能抽出时间来跟他具体说，只说了句，“我们现在去医院。” 然后就跟梁生娣还有马德祥一起坐在牛车上，催着前面赶车的师傅就赶紧走了。 等他们刚走，屋里才慢吞吞的走出两个不怎么高兴的老头老太， “都生了那么多个了，还去什么医院浪费钱啊，家里生生么好了……要是再生张逼出来……” “马家奶奶！”林国庆一声暴喝，给马德祥他妈吓的一个激灵， “哦，国庆也来了啊……” 林国庆刚才已经从大外甥女那里已经了解到了，林玉兰算着的产期应该是前几天，已经过了，还没生。她婆婆就认定了这又是个女儿，十分不高兴。 因为通常都是男孩早出来，女孩晚出来。于是对着她骂骂咧咧的，还说不如不生。 今天吃完饭还要这么大肚子儿媳妇去蹲下洗衣服，林玉兰说自己这两天实在蹲不下了，结果就被那老太婆一把推到了一边，还用胳膊肘撞了几下她的肚子，骂她想偷懒还找借口。 林玉兰当时肚子就开始抽筋，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几个女儿看见了，赶紧去扶自己妈妈，还有几个出门找马德祥，他吃完饭出去串门了。 等马德祥匆匆跑回来的时候，林玉兰已经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了，腿间还一直在流血和水。 老太婆说她可能胎位不正，努力撑一撑就行了，还把男人赶出了房间，说产房脏，阴气重，男人不能进来。过了一个小时，林玉兰的脸色越来越白，肚子隆的很高，但就是生不下来。 大女儿急了，赶紧跑出去找马德祥，马德祥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前面8个孩子生得都挺顺的，怎么就这个突然不好了。他想了想便赶紧找到了丈母娘家。 沈春花和梁生娣赶到的时候，林玉兰身下都是血，她抓着沈春花的手气若游丝的求着，“春花……春花……我生不出来……你送我去医院吧……婆婆她不给我去……” 老太婆振振有词的给自己解释，“她前面8个都在家里生的，还都是我接生的，这里什么都有，还去什么医院？就知道浪费钱……” 沈春花没理她，赶紧朝门口喊着， “姐夫，你快去村里借牛车过来，姐姐再不送医院就要没了！” 马德祥听了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犹豫，又开始往外跑，这回跑的比刚才还快。 老太婆还在说，“……怎么就要没命了，玉兰你这弟妹还是太年轻了，尽瞎说……” 还没等她说完，梁生娣唰的抽出放边上准备剪脐带的剪子，就对着马德祥他妈的嘴巴就要扎下去，给那老太婆吓得直往后退， “我儿媳妇年轻，我够老了吧？死老太婆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吧！我女儿要是没了，我拿你抵命！” 沈春花都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突兀的，她就想起了春天那会儿，自己和梁生娣不也是这个场面。 那会儿自己想送大囡去医院的时候，梁生娣不也觉得浪费时间浪费钱？哦，不对，她主要还是觉得浪费时间吧，毕竟自己走了她就没饭吃了…… 大概是很久没有饿肚子了，梁生娣的母爱也都回来了，这会儿都能为了自己孩子跟人拼命了。 牛车来的挺快的，一起来的还有林富强几个村里的干部，马德祥是生产队的会计，和大家关系都不错，一听这么着急的的借牛车送媳妇儿去医院，那肯定出大事了，便都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马德祥进房间抱人的时候，老太婆还想说什么阴气晦气的，梁生娣一剪刀捅穿了边上的柜子，给她吓得不敢说话了。 只等她们走了以后，才敢拉着老头子出来嘀嘀咕咕，没想到林国庆也在了。 “我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林家就算只剩一个人了，也要把这口气讨回来！” 林国庆恶狠狠的上上下下扫了一圈两个老头老太，给足了震慑，才又骑上了林富强的自行车去追沈春花她们了。 第78章 生太多了才导致的胎位不正 沈春花在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在回想上辈子的记忆，那会儿，那会儿没有难产去医院吧？ 不对，好像也是有点难生的，但那会儿，她们家因为上半年刚办过白事，情绪都不太好，林玉兰每天两边来来回回的跑，估计有被累到点，生的时候其实没超预产期。 也是着实吃了一番苦头的，最终还是在家里生下来了，但这次，就算那个老太婆动手了，也不至于生不出吧? 可她不是医生，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只能拼命催促赶车的大哥快点了。 等到了医院已经快半夜了，林玉兰这会儿状态很不好，有点出气多进气少了，护士赶紧给带上氧气罩，然后叫值班医生来检查。 “……胎位不正，羊水不多了，要赶紧剖腹产。”医生在最短时间内下了定论，给一起来的人都惊了一跳， “剖腹产？” “这是要动刀子了啊？” “她之前都是自己生的啊?怎么这次还要动刀子了？” 对于农村人来说，动刀子，不仅是心理上的害怕，还有经济上的压力，开刀就代表着还要住院，要付天价医疗费。 医生解释道，“刚才问了一下产妇说是之前生了8个了，产妇经过一次或者多次的怀孕以后，肚皮变得松弛，也就是肌肉力量不足，子宫也是相对来说松弛，力量不足以保持宝宝保持正常的姿势，所以会发生胎位异常。” “她还说今天肚子经过了外力的撞击，所以现在那孩子是横着的，自己生根本生不出来，只能剖，而且要赶紧，不然里面羊水不多了，孩子会闷死，产妇也有生命危险。” 边上护士递上了一个同意书，让马德祥签字，马德祥才犹豫了一秒，就被梁生娣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你等什么呢？等我女儿在里面一尸两命呢？没钱你别生啊！生那么多连手术钱都拿不出，你是要生什么儿子来继承你家那堆破铜烂铁呢！” 马德祥被吓得赶紧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剖，赶紧剖吧。大人小孩都要保！” 签完字还要去缴费，他刚出来的时候特地带了钱的，就是这么一来不知道够不够了…… 梁生娣靠着墙翻了个大白眼，她对这个女婿其实一直没啥好脸色，包括林玉兰，她每次见到自己女儿都要念叨一遍她蠢。 马家条件明明比她们家好那么多，结果一年到头也没见林玉兰能吃到点什么荤腥！更别说给她带点吃的了！哦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还要生那么多！不管男女，生下来都是张嘴，得吃得喝得穿衣服吧？林家四个孩子，还能衣服大的穿不下了给小的穿，小的穿不下了给更小的穿。 马家那么多孩子，穿到后来那布都成绦了！还不是得花钱买新的？这要是少生个一半，家里能省下多少钱来！能吃多少顿肉！ 没见林家现在顿顿都能吃鸡蛋了，连鸡都吃过了，隔三差五还能往肚里倒点油水，要是再多四个孩子，饶是沈春花再怎么大方，她再怎么努力干活，人估计也不肯一顿饭磕进去11个鸡蛋的！ 说到底就是生太多了！梁生娣骂骂咧咧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祖上十八代贫农啊？也就到你这辈儿运气好，解放了，给你有机会读了点书……当了个会计不得了了是不是？非得生出儿子来？ 生出来了以后呢？你是能砸锅卖铁供他考大学？还是打算让你前头8个闺女去卖血供你儿子往上爬，爬到城里去当人上人啊？” “那8个姑娘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投胎到你家！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被你们当狗使唤……” 林玉兰被推进了手术室，马德祥跟孙子似的站在外面角落里听着丈母娘训话，脸色难堪的抬头辩解了一句， “妈……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听……都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当狗使唤，太难听了，他一个有点文化的人还真说不出口。 梁生娣啐了他一口，“没当狗？那她们谁去读书了？一个两个的都跟我这个老太婆一样是睁眼瞎！你家大妮二妮是不是已经在地里挣工分了？三妮四妮带孩子？五妮六妮帮她们妈烧饭洗衣服？七妮八妮这么小还要被你妈嫌弃吃得多？” “咋的？你们家这是拐了我家玉兰去给你们生佣人去了是不是？这还不如当狗呢！起码吃饱了还能出去溜达一圈，不用干活不用看人脸色！” 或许是想到了一点自己的童年回忆，梁生娣越说越来气，不仅骂马德祥，也骂林玉兰。 刚才医生都说这次她是因为生太多了才导致的胎位不正，没出息的东西，跟她说了多少遍别生了别生了还是要生！真生出个带把的又能怎么样？他马家还能给她供上佛坛，天天吃肉不成？ 沈春花和林国庆站在另一边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看着梁生娣发作。 说实话，沈春花一直以为她婆婆是一团棉花呢！有肉吃就高兴，没肉吃就摆烂，你朝她吼骂，她也会无所谓的想着下顿吃啥。 这还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梁生娣发那么大的火，原来她除了吃也是有脾气的。 林国庆抱着手，倒是觉得他妈骂的挺好的，之前他虽然也说过要不要再生一个，但那真的是开玩笑的，沈春花给他个白眼，他就马上打住了。 就算沈春花说要生，他估计也会劝她考虑考虑，多个孩子多张嘴，可真不是说说的。 马德祥这个人，也不说他是个什么人渣，但就是耳根子软，他妈喊两句对不起列祖列宗，他就会回去跟林玉兰商量要不要再生一个。 而林玉兰……算了，他姐就真的是一团棉花了，男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每次梁生娣或者他说起来你们差不多得了的时候，她只会来一句——你们不懂。 对，他们是不懂，但起码没事不会把自己搞进医院。 第79章 是男人没用才生不出儿子 虽然林国庆觉得他妈骂的挺好的，但是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妈发飙，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那种。 惊讶，震惊，拍案叫好。 沈春花对此只有一个解释， 老太太吃饱了，就有心思管其他事情了。 终于在马德祥被骂的有进气没出气之际，他二闺女在村里人的帮助下赶来了，马二妮轻轻喊了声外婆，唤回了梁生娣的理智。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林玉兰的家属？” “诶，我们是，我们是……”一群人赶紧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 “护士，我女儿咋样了？” “我姐怎样了？” “护士，我妈没事吧？” “我媳妇儿生了啥？” …… 马德祥又引发了小幅度的众怒，梁生娣怒气冲天的看着他，要不是沈春花拉着她胳膊，估计下一秒就要打过去了。 “恭喜，母女平安，产妇还在里面缝合，大概再过10分钟就能出来了，给你们看一下这是宝宝。” 护士出来转了一圈又抱着孩子进去了，说一会儿跟产妇一起推出来。 梁生娣瞪着马德祥，也不管他女儿在呢，又开始冒火了， “马德祥，我说到现在都是说给狗听了是不是？玉兰死活还没孩子是男女重要是不是！！！” 马德祥一脸愁苦，又没生出儿子来的愁和被丈母娘骂到现在的苦， “妈，你说什么的！我，我这不是，这不是……” 马二妮赶紧帮她爹说话，“外婆，我爹也是想着能早点给我们生出个弟弟来，家里也能早点松口气……” 梁生娣最听不得这种话，连带着外孙女一起骂， “你以为你妈给你们生出弟弟来，你们姐妹能享福了？放屁！就你爷奶，你爹这种德行的，等有儿子了，你们就是你那弟弟的保姆！佣人！奴隶！ 你个蠢出生天的东西！我要是你！我就盼望着你妈这辈子都生不出弟弟来！这样你们才能堂堂正正的当个人！自己赚的钱出的力才能原原本本的花在你们自己身上，而不是抽干了血去供什么狗屁弟弟！” 梁生娣骂的马二妮一脸惨白，也骂得马德祥变了脸色，他对妻子的付出还是有一定的感恩的，但丈母娘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不是咒他们家绝后嘛！ 马德祥皱起眉，一脸气愤，沈春花把梁生娣往后一拉，在马德祥出声前先开了口。 “姐夫，我出嫁前我娘家村子来过一个高级知识分子，那会儿他给我们讲过，这生儿子生女儿的决定权，可不在女人手里，而是由男人决定的。” 马德祥听得一脸懵逼，“关男人啥事？男人又不会生孩子？” “对，男人是不会生，但是女人一个人也生不出呀！你们男人天天想着的传宗接代，传的不就是自己家的宗，接的也是从你身上留下的血脉不是吗？ 生孩子这件事，是由你血里的东西决定的，大姐只是负责用她的肚子把这个孩子生出来而已，而不能决定是男是女。” 马德祥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难以置信，“那我，我们，我们生了9个女儿了……” “那就是因为你才生不出儿子的！”梁生娣嘴快接上，她不懂沈春花说的什么男人女人的血，她就知道春花现在是在帮她们自己人说话。 “马德祥！你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一直逼我女儿生！这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的！” 沈春花表情十分真挚，还带着点同情意味的看着马德祥，“姐夫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医生，反正我们现在就在医院呢。” 她其实也不是很理解具体的关于染色体的内容，她就记得当时孙子孙女们跟她科普了半天，还说真要说传宗接代，其实只有代代生女儿才是真的在延续血脉，其余的，都是封建社会的狗屁糟粕。 不过现在，就算只记了个大概，忽悠马德祥也够用了。 不过有个问题她没记准，就是这个科学观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其实这论点可能还要再过十几年才会出现。 所以，现在，等林玉兰和孩子被推出手术室后，马德祥就去找医生了，医生其实，也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但是没关系，她也不介意说有。 刚才梁生娣骂女婿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边上走过路过的护士都有听到，还有专门蹲在角落吃瓜的，回去就给几位医生也科普了一下。 这医生知道林玉兰截止至今天，已经生了9个女儿了，生太多才导致了子宫松弛肌无力和如今的胎位不正，同为女性，这位产科医生对马德祥这种追儿子的男人，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当然是由男人决定的了，染色体你知不知道！男性染色体和女性染色体不一样的你知不知道！男性染色体是XY，女性染色体是XX，你要继续生儿子不得有个Y染色体？ 这Y染色体不是你这里出，难道还要你老婆出？” 什么染色体，什么XY的，马德祥听不懂，他只知道医生证实了沈春花的说法，就是他生不出儿子的。 马德祥的心感觉一直在往下掉，舔了舔嘴唇，还是轻轻的问了句，“那，那医生，我，我要怎么才能生出儿子来啊……” “你还想生第十个？” 医生气笑了，一直冷哼着上下打量马德祥，这是真没把他媳妇儿当人看啊！ “林玉兰今天是剖腹产，气血大失去，要好好补补，三年以内都不能再生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你，我闻到了你身上的烟味，你就继续抽吧，加上你的年纪，别说什么儿子了，孩子都不会再有了！” 要不是现在在医院，女医生其实很想换身衣服，再支个摊，告诉他你就是上辈子缺德事干多了，这辈子才命里无子，想要破解，每天早中晚去喝三碗符水吧！喝上个九九八十一天。 再每天努力帮媳妇儿带孩子，不能让她累着，得让上苍知道你喜欢孩子才想要再生的，带上个一年半载的，或许就有了~ 呸！没用的男人！ 第80章 你是个蠢的，蠢了那么多年，我也没办法 马德祥今天受到太多打击了，以至于后来喊他缴费，他都缴的魂不守舍。 “同志！你这是一块钱，不是十块钱！同志！” 马德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毛票，有些囧迫，“那个，我等会再来缴……” 然后就跑回病房里去了，想找林国庆借点钱。这剖腹产的费用也太高了一点，人顺产的在医院生，前后加起来也只要5块钱就行了。 他今天出来的时候可是带了50块钱的，就这么都花没了？ 要是换平时，林国庆身上也不会有什么现金，但他今天刚从省城卖了蛋回来，钱还没来得及放进抽屉里，就赶去马家了，这会儿一掏就是三十几，给马德祥看愣了。 林国庆直接把钱都给了马德祥， “这里应该有三十三块三毛七，姐夫你先拿着用，到时候记得还就行了。” 马德祥看看手里的钱，再看看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还在哎呦哎呦的疼着叫唤的林玉兰，深深叹了口气，这要是早知道是他生不出儿子就好了，他们家能省多少钱，玉兰也不用受这个罪了。 梁生娣对他的马后炮似忏悔一点都不领情，等林玉兰醒了以后又是一通骂骂咧咧， “好了，你现在就是想生也不用生了，医生说了剖腹产，必须休养三年，三年后你家大妮都要嫁人了，你是打算和你女儿一起坐月子吗？” 林玉兰一脸窘迫，但是看着自己怀里趴着的小女儿，还是很愁， “妈，你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林国庆站一旁发火了，“姐，我们都是傻子，就你们家几个是聪明人是不是？姐夫他妈说两句对不起列祖列宗，你就要拼了老命给他们生？ 那你前面那几个女儿呢？真的都不值钱是不是？你看你二妮！” 说着把马二妮从床边拽了起来，站到了能让林玉兰一眼就看见全身的地方， “从她出生我就没见她穿过新衣服，你看看她脚上的鞋子，鞋底子都快掉了！她和大妮是不是都在赚工分了？赚的就算不多，难道连换双布鞋的钱都没有吗？ 你跟姐夫就知道生孩子生孩子，生下来又不管，全让那老太婆剥削她们！你又知道个屁啊！” 梁生娣冷哼着，“知道的，说你是我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你看看你都老成什么样了！以后大妮找了婆家，你女婿第一次上门可千万别叫你奶奶就好！” …… 沈春花就这么站在边上听自己婆婆和丈夫你一言我一语的怼着姑奶奶，等姑爷交完费进门，再一起听一遍，两人连带着来帮忙的二妮，都听得脸色讪讪。 马德祥：“妈，国庆……我们晓得了，我们后面真不生了……” 梁生娣掀了掀眼皮，“那要是你妈又说对不起列祖列宗呢？” 马德祥抹了把汗，“……那也是我没用，对不起列祖列宗，我会跟她说的……” 林玉兰之前还在手术室，并不知道关于染色体这个问题，听丈夫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了，只觉得感动不已，给梁生娣看的又开始翻白眼了。她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蠢的女儿的？ “别的多说也没意思，你到时候让你妈把大妮二妮她们赚到的工分钱还给她们就行了。还有！”梁生娣加重了语气， “你家那几只鸡下的蛋别拿出来换钱了！玉兰坐月子呢！又刚动的刀子，每天都给她吃红糖鸡蛋补补！必须坐满双月子！你知不知道！” 马德祥赶紧说知道了，鸡蛋和红糖绝对不会少一天！ 梁生娣这才算是满意了一点点，回头看向林玉兰， “你是个蠢的，蠢了那么多年，我也没办法。我们家鸡和鸡蛋肯定给不了你，但我到时候争取每天分你一条鱼，煲鱼汤喝，既能下奶，也能补补身子。” 林玉兰嘴角动了动，主要想反驳她妈说她蠢这件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怕再被骂一顿。 这边林玉兰还要住几天院，马德祥决定回家去收拾点东西和钱来，还得和自己亲妈掰扯掰扯，关于再不改变思想，丈母娘可能会上门来砸家的事情。 他让二妮先留在这里照顾她妈和小妹妹，明天再来换班。自己跟着林国庆一家三口一起坐着牛车和自行车回村里去了。 林国庆直接骑着自行车去林富强家了，牛车也就给他们停在了马德祥家门口，赶车师傅也忙着回去睡觉了。 马老太婆得知又是个女儿撇撇嘴，说那就明年继续呗。然后又被告知，剖腹产，三年内不能再生了，还得好好休养。 她刚想发作，不就拉了个口子吗，有那么金贵吗！还双月子，双个屁啊！ 下一秒就听儿子说，不生了，医生说了，这生不出儿子不是女人的问题，是男人的问题。是他的血里没有生儿子这个东西存在，再生10个也生不出儿子的。 梁生娣站在马家院墙脚下，心满意足的听到了马老太婆哭天抢地的喊声，才对沈春花摆摆手，“走走走，回家去了，再不回去都要天亮了！” 沈春花憋着笑，“妈，你这下高兴了？” “高兴，可高兴了！”梁生娣呲着大牙花，说话一点都没点顾忌， “那老太婆天天念叨着跟自己没关系的列祖列宗，也就你大姐蠢才能听进去，跟着她一起觉得对不起了。也不知道那狗屁祖宗的骨头渣子能不能想起她们是谁来！ 这下好了，对不起列祖列宗的是她儿子了，看她会不会每天跪在祖宗牌位前磕头认罪！” 沈春花默了默，想说老言无忌，列祖列宗可别怪罪，可转念一想，林家列祖列宗其实跟她也没多大关系，而沈家的列祖列宗她也懒得认。 有时候其实还不如梁生娣想的透彻，活人都管不好的时代，去管那狗屁倒灶的走了几百年的死人？ 抛开这个思维怪圈，沈春花换了个话题， “妈……其实咱家现在鸡多，给大姐炖一只补补身子也没事。” 第81章 你别撺掇着孩子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梁生娣斜眼望着沈春花，很长时间了，她都挺听这个儿媳妇儿话的，觉得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而且守信用，说给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今天，不知道是自己刚才那气头还没顺过来还是咋的，梁生娣看沈春花也不爽了， “咋的？玉兰给家里干活了？你要给她送只鸡？”她要死要活干了几个月，才吃到一只，不对，才跟家里一起分了一只鸡吃。 林玉兰是自己闺女没错，但她也是自己蠢出生天要生生生的，凭啥要白送她鸡吃？ 不行，梁生娣不肯。 沈春花：…… 她其实就是想到了刚才梁生娣在林玉兰床前说的那段话，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在，然后不好意思给女儿拿去补身子啥的。所以现在想表示一下大家都是一家人的那颗心，促进一下婆媳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是她犯蠢了。梁生娣做事可不会因为什么血缘关系而开后门。 帮林玉兰骂马德祥，那是因为不需要她付出啥，只要按她心情张嘴就行。 说每天分林玉兰一条鱼，那是因为鱼不要钱，河里就有，她最近付出的体力已经不在乎多摸条鱼了。 但是，鸡，那是万万不行的。那是家里的私产，是要付出很多汗水才能吃到一次的肉。林玉兰要吃，要么付出等价劳动力，要么给钱。这就是梁生娣最简单粗暴的想法。 沈春花把那颗心又放回肚子里了，咧嘴笑了笑，“明天问问姐夫，要不要买一只去炖炖，要的话，供销社什么价，我们就卖给他什么价，就是不需要肉票。” 梁生娣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个理。 当然，让马德祥买鸡，他现在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林玉兰这次生孩子前前后后花了大概将近一百块钱，手术费、住院费、营养费……都是钱，他一笔笔掏出去的时候，感觉心都在滴血，顺带着在心底吐槽两句自己亲妈。 要不是她天天念叨着要孙子，这钱都能省下了！ 他家里拢共也就两百不到的存款，昨天还逼着她妈把大妮二妮的工分钱都拿了出来还给她们，再加上医院的钱，这下直接没了一大半，给林国庆还钱的时候，听他说要不要买鸡，他担着被小舅子打的风险，咬牙摇头， “鸡真没钱买了，不过你放心，我昨天刚买了两斤红糖回来，我家鸡窝每天也能摸出四五个鸡蛋来，不卖了，都给玉兰吃。还有鱼汤也都归她喝，保证她能补身子！” 林国庆点点头，有这个保证就行，不然他不介意把姐姐接回来，当然他姐估计还不乐意。 林玉兰还是躺在牛车上抱着孩子回家的，虽然医生叫她多走动走动，但她实在是太疼了，回到家又是直接躺床上了。她原本以为又会遭公公婆婆一顿骂，结果发现那俩老头老太好像几天之内老了好多，精神头也不是很足。 见她回来一句话都没说，马德祥让他们煮鸡蛋就煮鸡蛋，做红糖鸡蛋就做红糖鸡蛋，还说什么反正也没啥盼头了，该吃吃该喝喝吧。 梁生娣在沈春花的指导下，做了两三天鱼汤，现在越发得心应手了，每天傍晚前给闺女送碗过来，顺便骂一顿她的蠢，林玉兰从一开始的不高兴，到现在都听麻木了。 别的不说，她这回月子坐的，倒真比前面8次都要好，本来苍白无力的脸色都开始有点泛红了起来。前几天根本没有奶，小女儿喝了好几天米汤了，这两天也开始有奶了。 林玉兰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啊，然后又被梁生娣骂了顿蠢货。 沈春花和林国庆这两天吃饭时候的娱乐节目就是听梁生娣骂人，从林玉兰骂到马德祥，再从马德祥骂到马家老亲家，还有他们那狗屁倒灶的列祖列宗。 林书超和林淑美嘴里塞着大白米饭，根本不管梁生娣在说啥，只觉得奶奶最近好烦哦。 倒是林淑英和林书赶，仿佛学到了好多。 林国庆瞪了他俩一眼，顺便回头让他妈收着点，“妈，孩子们都在呢，你别骂太难听，到时候给他们学了去……” “学了就学了，现在不学，难道要等以后被人卖了再学怎么骂人吗？你就是多矫情！”她顺便还看向林淑英， “大囡，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你姑姑，生个一两个差不多得了，要是你婆家因为你没生出儿子来天天叨叨你，你就每人给他们一巴掌，再给你男人下点药，让他以后真的断子绝孙……” 沈春花刚开始还能听，到后来赶紧扔下筷子捂住林淑英的耳朵，“妈！小英才几岁啊！什么生不生的，你别撺掇着孩子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怎么违法乱纪了！我又没说错！少生一个每天都能多吃口肉呢！你俩也是，当初要是就生个俩，咱家早就吃上鸡肉了……” 林书超扒拉着饭，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转头看到哥哥姐姐的眼神，再想了想刚才奶奶的话，嘴巴一撇就有点想哭了，被林国庆赶紧一个红烧鸡蛋堵住了嘴， “吃你的吧！别听你奶瞎说！” 林淑英耳朵还被堵着，但奶奶的话每个字都能落到她耳朵里，也不知道她妈在堵什么。两眼使劲眨巴眨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她奶说的有道理，转头看看身边的林书赶。 林书赶：……不然，他以后还是别娶媳妇儿了吧？ 马家的氛围这两天都不太好，直到沈春花有次替婆婆带着鱼汤去探望林玉兰的时候提了一句， “实在不行，大不了以后招个上门女婿嘛！” 马家那两老头老太才突然好像提起了点精神气来。马德祥觉得沈春花这话说的不错，上门女婿半个儿子，以后生下来的孩子还是姓马，这也算是没在自己手上断了这一代了！ “大妮二妮肯定来不及了，我再多干几年，攒点钱下来，最晚等九妮长大了，家里条件肯定够招上门女婿了！” 马德祥和林玉兰瞬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第82章 来了，来了，蛋糕来了！ 8月底的一天，沈春花让梁生娣带回来了半斤白面和半斤白糖，说是要给大囡过生日，顺便庆祝一下老二再过几天成为小学生。 梁生娣以为她要做长寿面，还说要不要再带点猪肉回来，猪油渣炒青菜当面的浇头，绝对香！ 沈春花想了想，带点肉回来也行，不过不是做面浇头，而是直接烧菜吃。梁生娣不太懂她具体要做什么，反正确定今天有肉吃就行。 嘿嘿嘿~ 夏天属于农闲时间，下午下工都会早点，沈春花便早早在家洗洗刷刷，准备大干一场了。看着自家那个大灶，她翻着上辈子的记忆，那个蛋糕，用锅，应该可能大概也许也是可以做的吧？ 不管，家里也没铁盆，先做了再说。 她找了半天，就翻出一个铝盆觉得大小形状都适合，至于那什么铝盆加热食物可能对健康有一定的危害，那她这不是很偶尔的用一次嘛，应该问题不大。 拿出四个鸡蛋和蛋清分离成两个大碗，蛋黄碗里先加入四勺白糖，至于四勺有多少克，她怎么知道，现在又没有克重秤，差不多就行了。 牛奶也没有，她就加了点油和水，再加了好几大勺面粉用筷子拌匀至没有颗粒。接着再拿过蛋清碗，分两次加了4勺白糖进去，抽了一把筷子飞快的搅拌。 几个孩子都挤在门口看妈妈做东西，林书超觉得搅拌蛋清很好玩，蠢蠢欲动，“妈妈，我也想玩。” 沈春花瞥了他一眼，重点看了看他怀里的贪吃鬼，眼角抽了抽， “不行，你太脏了，等会做出来的东西一股鸡屎味就浪费了。” 林书超委屈的抱紧贪吃鬼，怀里的小母鸡不由自主的咯咯咯叫了两声，像是在为自己正名。 林淑英眼睛亮亮的，“妈妈，我刚回来还没抱过鸡，手也洗过了，我来帮你吧！” 真别说，沈春花感觉自己的手臂快断了，果然人工比不上机器，她又开始怀念几十年后的电动打蛋器了。 “那你顺着这个方向使劲搅拌，别换方向，也争取别停下来。”天气太热了，只有高速打发才能成功。 林淑英一开始只觉得好玩，但是没两分钟就觉得不行了，胳膊巨酸，但她又不想那么快停下来，刚还说要帮妈妈呢，这么快就不行了，多没面子。 林书赶看出来了姐姐的强撑，在边上默默的说了句，“要不我来？” 下一秒，一把筷子就塞进了林书赶手里，老二默默的开始搅拌起来。 林淑美也蠢蠢欲动，但是被她妈拒绝了，嫌她太小没力气。她愤愤不平的和三哥蹲一起，顺手又撸了一把贪吃鬼的毛。 沈春花趁他俩轮岗的时间，把铝盆上了层油，还把刚才泡好的干红枣一个个都对半切开了。 昨天林国庆买了几两干红枣回来，给她姐拿去吃，沈春花昧下了十来颗，就为了现在能放进蛋糕里去。 等干完这些又把筷子接了回去，指望这俩小的能把蛋清打发起来，估计要半夜了。 用筷子打发，肯定做不到像机器那样什么弯钩不倒，她看着那白色差不多了，就分两次倒进蛋黄面糊里，用锅铲翻拌，最后倒进铝盆里，在最上面撒上红枣，便大功告成了。 几个孩子就这么在边上看着沈春花把锅里支上架子，然后放入铝盆，盆上盖上盖子，再盖上锅盖，锅里甚至没有加水。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蛋糕。” “蛋糕？！”林淑英的眼睛都大了一圈，就是书上说的，外国人生日的时候都要吃的蛋糕吗！ 沈春花笑眯眯的看向她，“对，就是生日吃的蛋糕，不过你妈我买不起城里的奶油蛋糕，就用鸡蛋糕给你们替代一下吧。你想不想吃呀？” 林淑英乐疯了，一个劲儿的点头说要吃，还拉着林书赶在那里转着圈蹦跶，“要吃要吃！我也能吃到蛋糕了！哈哈哈……” 林国庆和梁生娣一个在蘑菇屋浇水，一个在鸡窝里喂鸡，进屋的时候，光听见林淑英那乐不可支的声音了， “什么事儿那么高兴？”林国庆叉着腰边擦汗边站在灶间笑问，林淑英跑出来抬头看着她爸，那后槽牙清晰可见， “爸爸，妈妈在给我做生日蛋糕！” “啥蛋糕？”梁生娣没听过。 “生日蛋糕！”林淑英又转头现学现卖的给她解释起来，“就是用鸡蛋、油、糖还有面粉做的，外国人生日的时候都吃这个！” 大囡报一个食材，林国庆额角就一抽，报一个食材，额角就一抽，还好现在家里条件好一点了，不然他真的会心疼到滴血的。 与他相反的是，梁生娣越听越开心，这都是好东西啊！怪不得只有生日的时候才能吃！ “春花，啥时候能吃啊？” 沈春花哭笑不得，“才刚进锅里呢，你们先去外面等着吧，该干活干活，等我饭做好应该就可以吃了。对了，林国庆，你把那盆衣服给洗了。” “我去我去！”梁生娣积极主动申请洗衣服，“开饭了叫我啊！” “知道了……你们几个也出去玩吧，老三你别老抱着贪吃鬼，它是鸡不是猫，抱多了会生病的！” 沈春花把碍事的人都赶出去以后才开始做今天的晚餐，蛋糕算是主食，但也不能只有蛋糕。今天米饭少烧点，菜还是得有。 今天鸡蛋余额还剩3个，她先煎了仨荷包蛋，再切块放了碗青菜荷包蛋汤，梁生娣买回来的猪肉切丝，在后院摘了两根丝瓜，滚刀切块一起又炒了一盘。 本来是想蘑菇炒肉的，不过想起昨天大囡说蘑菇快吃吐了，就放弃了。 蛋糕其实熟的很快，沈春花甚至没敢加太多柴，等她两个菜做完，白糖和鸡蛋的香气已经飘满整个屋子了。 几个孩子早就洗完手在外面等着了，就怕妈妈说脏兮兮的不让开饭。 沈春花等那盆凉一点后，才倒扑在一个大盘子里，因为有油的关系，脱盆的很顺利。 “来了，来了，蛋糕来了！” 第83章 生日的日子可以现定呀 家养的鸡蛋，蛋黄颜色有些金灿灿的，连带着做出来的蛋糕也黄的漂亮，再加上最上面红枣的甜腻香气，能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叫。 梁生娣盯着那盘子蛋糕，眼睛瞪老大，那香气实在是不听话，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钻。她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忍住不上手。 今天这蛋糕是因为大囡生日沈春花才做的，主角是大囡，她不能瞎吃。 于是她眼巴巴地看向大孙女，林淑英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秒懂。 “妈妈 ，那我们现在就吃吧！”说着她想掰一块下来，先给奶奶解解馋，结果被沈春花拦住了。 “等一下！”沈春花拿出几根小蜡烛，这是她前两天自己融了一根大的蜡烛，才按着上辈子的记忆，做出来了一个小小的8字型蜡烛，虽然歪歪扭扭的着实有点难看，但它真是蜡烛，还有烛心，能点着。 “吃蛋糕前要点蜡烛许愿，这是生日蜡烛，生日愿望。”说着她把那个8插在了蛋糕上，划了根火柴点燃。 “好了，我们现在要祝林淑英小朋友8岁生日快乐了！大家快给她唱生日快乐歌！” 沈春花正等着孩子们唱歌呢，结果话音落了半天也没声音，几双大眼睛傻兮兮的望向她，“生日快乐歌？怎么唱？” 哦，对，她忘了，现在还不流行这玩意儿，于是她带头唱了起来，有没有跑调不知道，反正歌词肯定没错，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林淑英生日快乐~” 沈春花才唱了一遍，几个孩子就能接上她的调子唱开了花， “祝姐姐/大囡/小英生日快乐！” 林淑英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幸福过，全家人围着她，给她唱歌，给她跳舞，给她吃生日蛋糕，给她许最美好的祝福。 她知道村里很多当姐姐的，从出生就被叮嘱姐姐该怎么让着弟弟妹妹们，该怎么帮爸爸妈妈干活，当姐姐的不能有任何私心，不能有任何调皮捣蛋，不然就是不乖。 只有她家，爸爸妈妈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要求她，只要她得在第一时间内干完自己分内的事情后，有余力了再来帮他们帮弟弟妹妹。 就算只有一颗糖，她妈也得切成四份分给他们几个孩子。 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全村最幸福的孩子了。 [我希望我们家能永远这么幸福，爸爸妈妈奶奶能永远陪着我们，家里能天天吃肉，顿顿吃白米饭……] 林淑英双手抱拳在胸前，默默地许下一个愿望，然后睁眼，吹蜡烛。 几个小的在边上疯狂鼓掌，沈春花把小刀递到林淑英手上，“寿星切蛋糕，分蛋糕。” 林淑英稳住自己因为激动开心有点不稳的手，按着沈春花的指导，划拉了几下，感觉像切馒头，很快就切出来了8个小三角。 “奶奶，你先吃。”林淑英拿起一块放到她奶碗里，给梁生娣乐的龇牙咧嘴的，“奶没白疼你！” 拿起蛋糕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沈春花这蛋糕放足了糖，面粉和糖的混合，一口下去，梁生娣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好吃！真好吃！”她不住的夸着，给沈春花看的哭笑不得， “妈，你吃慢点，小心噎着！” 林淑英还在分蛋糕呢，然后是爸爸妈妈，是弟弟妹妹，最后才到自己，到自己的时候还剩下两块， “多出来了一块啊……”她想说要不给奶奶？可弟弟妹妹的眼神好像也很想要…… 沈春花：“寿星吃两块，这块归你，你自己吃掉，不用分给他们。” 林书超嘴里塞着蛋糕，眨巴了一下眼睛，满脸希冀的看着他妈问道， “妈妈，我、哥哥和妹妹过生日的时候也能吃蛋糕吗？” “当然呢了，你们生日的时候，也能吃两块。” “好耶~” “那奶奶生日的时候有吗？”多一个人生日就能多吃一次蛋糕啊！ “当然有啊！”沈春花笑着转向梁生娣，“妈，你啥时候生日啊？” 梁生娣嚼着蛋糕，一脸懵逼，“我咋知道，我又没过过生日。” 穷人家的孩子，都是稀里糊涂的就长大了，爹妈不说的话，谁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呢？这年头户口登记上的出生年月，有些人甚至连年都是随便估摸着报的，更别说日月了。 沈春花挠挠头，也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啥时候生的，只知道是春天，看了看林国庆又问梁生娣，“那国庆啥时候生的？” 梁生娣也不怎么记得，咂吧了一下嘴，“应该是国庆节后吧，不然他爹怎么会给他取名国庆呢？” 好有道理，但说白了也是不知道，那他们仨的生日就很难过了呀。 “以前不记得具体的日子也没事啊，咱们可以现在定一个呀！”梁生娣不会放弃自己能吃到美食的任何一个机会。 “国庆生日就十一那天过呗！春花你就是立春生日，我，我就5月13号过生日好了！” 你要问5月13号是什么日子？是梁生娣第二次吃鸡的日子。第一次是嫁人，第二次就当是生日好了。 梁生娣嚼吧嚼吧的把自己那块蛋糕吃完了，也顺便把一家人的生日时间给定好了，沈春花和林国庆只觉得老太太顺口的好随意，但孩子们高兴坏了。 这代表着以后他们家一年能吃7次蛋糕啊！一年才几个月啊，他们不仅能天天吃鸡蛋，隔三差五的吃肉，还能隔一个多月吃个蛋糕，这是神仙都不换的日子啊！ “要是再来个弟弟妹妹，咱们就能吃8次蛋糕了。”林书超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乐极生悲，话一出口，就被三个大人一起瞪了一眼。 “再有个弟弟妹妹，你别说蛋糕了，鸡蛋都没你份！”梁生娣又想到了自己闺女家那9个孩子，气呼呼的骂了林书超一句，个小蠢蛋瓜子，懂个屁！ 沈春花和林国庆也是没好气的各白了他一眼，然后对视一眼，瞅老三那点出息！就为了多吃个蛋糕去让爹妈多生个弟弟妹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84章 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 吃完蛋糕的第三天，就是开学的日子，林淑英疯了一暑假了，乍一眼又要上学了还有点收不住心，书袋都是到开学早上才开始理的。 倒是老二林书赶，吃完蛋糕那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沈春花新给他做的布袋，里面还有林国庆给他从省城带回来的铅笔橡皮还有一本小小薄薄的笔记本。 林书赶视若珍宝，老三老四想摸一下都不给，说等他们上学以后爸爸妈妈自然会给他们买的。给两个小的羡慕坏了。 一大早，林淑英就牵着林书赶的手一起出门上学去，路过大姑林玉兰她们家，刚好马五妮和马六妮一起抬着一盆衣服回来，后面还跟着个马七妮，小嘴一直在那叭叭叭。 “淑英姐姐！书赶哥哥！”马七妮看见了舅舅家的表姐表哥赶紧打招呼，五妮六妮也转头看过来。 “五妮姐，六妮七妮，你们这么早就洗完衣服回来了啊。”林淑英学着大人的模样打着招呼。 七妮4岁和林书超同龄，两个羊角辫扎的甚是精神，也不知道是她哪个姐姐给她扎的。五妮今年9岁，六妮7岁，都没有上学，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 本来洗衣服不是她俩的活，但最近妈妈还在坐月子，家里爷爷奶奶爹爹和大姐二姐都要上工，三姐四姐白天就承担起了做饭、喂鸡鸭以及照顾妈妈和最小的两个妹妹的职责。 她俩就负责洗衣服、打扫卫生和照顾七妮了。 六妮看见两个表姐弟都挎着书袋，一副要去上学的样子，很是羡慕。 “书赶今年也去上学了啊？这书袋这好看，是舅妈新做的吗？” 林书赶点点头，“我奶给我扯了半米布回来，就是颜色有点奇怪……” 是红色的，按梁老太太自己的审美扯的布，说是喜庆，林书赶也没办法，只能用着了。 “不奇怪，能去上学就很好了，哪有那么多奇怪的，”她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眼姐姐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弯， “你们快去学校吧，要迟到的，我们先进去了。” 两路人马在门口分开，姐弟俩依然手牵着手往学校方向走去，这边两姐妹则是开了门，抬着木盆往里走。 七妮不肯进屋，抱着门板，朝表姐她们走远了的方向一直看着，直到人影消失才肯进去， 五妮六妮正把洗好的衣服往晾衣绳上挂，两人年纪都不大，那晾衣绳对她们来说还是高了点，需要一边有人用力把衣服甩过去，另一边的接住那头，然后一起摊开。 马家人口多，衣服每天都能晾一院子。 “五姐姐！六姐姐！小七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啊！”七妮围着两人打转，时不时的在湿哒哒的衣服裤子底下穿梭，被五妮一把拉了出来， “出来！你等会衣服湿了可没有多的给你换了！” 她语气不是很好，给七妮听得嘟了嘟嘴，转头抱住了她六姐的腰躲在她身后。 六妮看看七妹，又看看五姐，叹了口气，“五姐，七妮又不知道……” 两年前，马五妮7岁，林淑英6岁，她看着她表妹背着书包，牵着她舅舅的手蹦蹦跳跳的去上学，羡慕坏了，回家就问为啥她不用上学？她也想上学。 结果被她奶奶一句没钱给搪塞回去了，钱都给你妈买药了。什么药？妈妈又没生病？奶奶说你妈不会生。 马五妮当时满脑袋疑惑，她那么多姐妹，不都是妈妈生的？妈妈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怎么就不会生了？她感觉自己有记忆以来，她妈就一直在生。 回头想找爹妈问问，爹爹只会叹气，妈妈则是一个劲儿抹眼泪。大姐说因为人太多了，光吃饱饭就够呛的，哪来的钱给她读书？ 她就更疑惑，既然人太多了，为什么还要再生？既然没钱为什么还要花钱去吃根本就没病的药？ 大姐说，妈妈肚子里怀着弟弟，等弟弟出生了，就不用喝药了，以后也不用再生了，就能有钱攒下来给她读书了。 结果生出来的不是弟弟，是八妮，然后再接着怀。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奶奶话没说完，她妈不是不会生，只是不会生弟弟而已。 那这得生到何年何月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去上学？ 她在地上撒泼打滚吵着闹着要去上学，还说别的小朋友都去上学了，就她们姐妹几个没有，那要是妈妈一直生不出弟弟来，难道她一直都没学上吗？ 不过最终结局是被她爷爷拿着藤条抽了一遍，她奶还在边上发火骂人，说她是在咒马家断子绝孙，说她是扫把星，是白眼狼，专门来克马家的，打死了也不为过。 要不是她妈扑上去护住她，几个姐姐跪在地上给她求情，还有她爹，抱着她爷的大腿，说他们再努力努力，否则那天估计就是她的忌日了。 从此以后，五妮再也没有提过要去上学，但是每次早上都会坐在门口目送别的小朋友去上学。 六妮那年还小，但是已经有点记忆了，她记得自己的姐姐本来是很活泼开朗的，也很喜欢跟她玩翻花绳，但自从被爷爷奶奶打过以后，什么都不爱玩了，不干活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看着远处，能看一天。 那个方向，她记得，是村里的小学。 马五妮低着头一声不吭，六妮咬咬牙，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五姐，我那天看见爹爹从奶奶手里要到了钱，分给了大姐二姐。” 五妮依然低着头没动，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好像是说以后她们的工分钱都不用交给奶奶了，她们自己手里捏着就行！” 马五妮唰的抬起了头，两眼亮晶晶的，“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马六妮点点头，“就姆妈去医院生老九第二天，爹爹去奶奶屋子里说的事情，我就在后面喂鸡，亲耳听到的！” 当时应该还有什么以后不生了的这种话，但是那个她听得不太清楚，而且也不怎么相信她爹妈说的不生了。不过钱给了大姐二姐，她还是有看到的。 她想说五姐你要是真的想上学，要不去看看能不能自己赚点钱回来，到时候能供自己去上学。 不过马五妮想法和她有点出入。 第85章 借钱上学 马五妮又打听过，一年的学费学杂费零零碎碎加起来要12块钱呢，她大姐二姐干一年，也就分到了20块钱不到。她才9岁，去哪里赚那么多钱？这要攒到何年何月才能去上学。 所以，她想的是，先问两个姐姐借点钱，把这学给上了再说。至于怎么还钱……她还没想好，先看姐姐肯不肯借吧。 大妮二妮两人下工回来就被五妹拉回了房间问借钱的事情，给两人略略有点干懵逼。 两人也就去年过完年才开始去村里上工的，就分到过那么一次钱，还没拿热乎就被奶收走了，直到半个月钱又还给了她们。 二妮当时超级兴奋，还跟大妮说，要去扯块布，给自己从头到脚做一身新的，被大妮嘲笑才这是十五岁就想当新娘子吗？结果她捏着钱半个月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看一遍自己的存款，到现在都还没舍得去买半米布。 五妹张口就是能不能借点钱给她。 “你要钱干嘛？”六块钱？她拢共也就16块钱好不好。 “我想去上学。”五妮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抿了抿嘴，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会还的，就可能没那么快。但我会把账记下来，绝对不会少你们一分钱。” 大妮坐在床沿上，二妮站在床边，两个姐姐听了她的话对视了一眼，大妮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轻声问道， “你怎么又想着要去上学了？上次……上次……你就不怕……” “我又没问奶奶要家里的钱，是问你俩借钱的。到时候还会还，等于是我自己供自己上学，他们凭什么打我！”马五妮说的气势轩昂，但语气里已经带上点哽咽了。 “今天连书赶都去上学了，他背着的书袋是舅妈给他做的，布都是新扯的。他牵着淑英的手别提有多开心了……呜呜……我比她们都大啊……呜呜……我真的很想去上学啊……” 马五妮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也不求什么新书袋子，新衣服新鞋子，她就是想去上学，想和别的小朋友那样，站在田边张口就能背什么锄禾日当午。还能告诉她们不上学的人，知识就是力量。 而不是现在跟姐姐们一样天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割不完的猪草，以后跟妈妈一样天天生不完的孩子。 她想去上学，就是想去上学。 大妮抱着五妹，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了，不就是上学嘛！姐能供你你这学费我出了，不用你还！你说的对，咱家那么多姐妹，总不能都是文盲吧！” “真的吗……我会还你的……呜呜……我真的会还你的……”五妮边哭边笑，她大姐挣点工分不容易，她虽然小，但也不想白占便宜，该还就得还。 倒是二妮想的更多点，“你去上学了……那你在家里干的活……”她怕到时候奶奶会因为这个发作五妮。 “我来我来！五姐的活我都能干！”在门外偷听了半天的六妮带着七妮冲了进来，“之前就是我俩一起干的，大不了后面我一个人干嘛！五姐你放心上学去吧！” 七妮也睁着大眼睛，举着小胳膊表示，“我也能干，我能跟六姐一起干活！” 屋子里的几个妮都笑作了一团，二妮一把拉过七妮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还没那衣服重呢！到时候别翻进河里去就行了！” 大妮看着六妮，想了想，“老六，你不想上学吗？你比书赶还大一岁呢。” 六妮捏着衣角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我……就不去了吧，五姐去上就够了，到时候回来再教我，还能省下一笔学费。” 二妮和大妮对视一眼，大妮朝二妮扬了扬下巴，二妮撇撇嘴，“你俩一起去吧，一年12块钱，我和大姐一人供一个还行。”就是衣服没得买了。 六妮张大了嘴巴，“啊……那家里的活怎么办……奶奶……”她跟二妮想的一样，家里的不上工的人得干活，这是奶奶定下的规矩，要是她和五姐都去上学了。 “我俩起早点，把衣服都洗了再去上学，放学后动作快点，三姐他们做饭的时候我俩也能打扫卫生，甚至可以趁天黑之前再去打把草回来！”马五妮已经不哭了，擦干眼泪掰着指头算着活， “就是老七……” 四个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马七妮，七妮眨眨眼，一脸呆萌。 “七妮跟着我和老四吧。”门口又进来一人，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小姑娘，是马三妮。“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老七能跑能跳的，还能和八妮一块玩，说不定还能让我跟老四轻松点。” 两岁的小屁孩，她们又不会跟她玩，放下就哭，她手都酸了。 八妮咧着个嘴，露出几颗小白牙，笑着朝她七姐伸手，七妮颠颠的跑过去，两个小不点咿咿呀呀的搂在一起，不要太开心。 现在除了四妮在灶间烧饭，九妮在林玉兰床上睡着，马家其他姐妹都齐了， 三妮：“五妮六妮，你俩好好读书，多学点回来，晚上好教教我们，起码以后出门能认识自己的名字，不算个睁眼瞎。 你俩学费算我一份，等过两年我能去上工了，赚了钱也能拿来一起出。爷奶要是有什么意见，我们按着他们的要求把活分一分就行了。 我们姐妹也别指望爹妈能供我们上学了，爹爹愚孝，姆妈就是团棉花，我们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心想事成。否则指望他们，不如去指望外婆明天拿锄头上门给我们翻身农奴把歌唱。” 马三妮对自家爹妈是九姐妹里怨气最大的，沈春花就曾经和林国庆说过，马三妮的脾气其实有点像梁生娣，只不过梁生娣跑路来了四河村，她还半死不活的吊在马家，就看哪天林玉兰真生了儿子，三妮可能就会拍拍屁股走人。 不过现在不是没有弟弟嘛，她也还没长大，也舍不得自己的姐姐妹妹们。今天五妮好像突然觉悟了，那她不添把柴火推进一下这个进度，就太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给家里当牛做马的日子了。 第86章 这孩子到底是给谁生的啊 1977年的9月1日是星期四，林书赶才上了三天学就周末休息了。等星期一再返校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班里看到了他大姑家的五表姐和六表姐。 他退出教室，好奇的抬头看了看挂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时钟，6点45分，他和他姐已经到挺早了，结果马五妮马六妮看起来好像已经坐很久了的样子，她俩几点起床的呀？ 见林书赶进来，五妮六妮开心的跟他打招呼，“书赶来了？诶，这位置有人吗？能坐吗？” 林书赶都没来得及问，她俩怎么突然一起来上学了，挠挠头，“这位置是二牛的……你们要不先坐我那里，等老师来了应该能再拉两张桌子过来。” 既然是别人的位置，马五妮马六妮乖乖的起身，跟着林书赶到他的课桌前，也没坐，“你坐吧，我们站会儿就行。” 她俩也没啥东西，两人就拿了一个布袋，还都是补丁，林书赶赶紧拿出一本书，然后把自己那大红色的书袋塞进课桌里，把课本推过去， “表姐，你们要看吗？” “这就是课本吗？竟然还有两个小人！” “好新好漂亮啊，我们到时候也会有吗？” “学费里收进去了吗，不用再另外给钱了吧？” …… 两人看见那课本瞬间就激动了起来，但是没敢拿起来翻，马六妮手都伸出来了，被五妮一下给拍了回去，她俩刚才拿过木炭，手脏的很。 林书赶耐心很好，按着两人问话的顺序一点点的回答， “这是语文课本，还有数学和自然。” “这个算在课本费里的，应该是交学费的时候一起给了的，你们学费交了多少？我记得我爹当时加起来一共交了5块八毛八” “你们……怎么上礼拜没一起来开学啊？” 林书赶挺好奇的，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马五妮都来上学了，人底气也足了不少，也没藏着掖着。 “我们是问我大姐二姐借的钱来上学的，上礼拜你开学那天才借的钱，就晚了几天。五块八毛八是吗，我们应该交够了的。” 林书赶眨眨眼，“问大表姐她们借的？那大姑和姑父呢？” “她俩没钱。”马六妮回道，“五姐前两年就问他们要过，没给。这回还是因为把大姐二姐她们的工分钱还给她们了，我们才能借的。” 林书赶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问，这冲击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他以为小孩上学都是爸妈给的钱，原来还能有姐姐给钱的？还是借的？ 嗯……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如果问林淑英借钱的话，姐姐肯定不会打他，但肯定会告诉爸爸妈妈，爹妈会不会来个男女混打，他就不敢保证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他和林淑英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家里大人，大姑家两个姐姐也去上学了，跟他一样都是一年级学生，一个年级也就这么一个班。 林国庆听了还挺惊喜的，“她们去上学了？看来你姑姑姑父想通了啊！”想了想还转头跟沈春花说，“那其实四妮才11岁，要读也来得及吧……” 然后就听林淑英说，“五妮姐姐说，她们是问大妮姐和二妮姐借的钱。” 沈春花“啊？”了一声，和林国庆对视了一眼，等听完林书赶和林淑英两人七嘴八舌的陈述后，沉默了半天。 “三妮说的没错，指望大姐和姐夫，还不如指望咱妈……”林国庆无语吐槽，“小的读个书还得问大的借钱，这爹妈的也真是当到头了！” “这也算是迈出去一步了，总比现在还在家洗衣服做饭来得好。”沈春花默默补了一句，“就是她俩才几岁啊，就开始背债了。” 然后想到刚才林书赶说，那姐妹俩是拿着自己烧的木炭在写字，手上身上都弄得脏兮兮的，便开口跟俩孩子说， “上回你俩不是拿到好几只铅笔吗？一人拿一只出来送给五妮六妮行不？还有本子，也一人一本。等月中爸爸再去省城的时候，再给你们补上。” 林淑英和林书赶也没舍不得，直接点了点头，妈妈说会补上，那肯定会补上， “我想要头上有橡皮的那种。” 林淑英还顺便点了个单，林书赶赶紧跟着举手， “我也想要！” “好好好！就给你们带有橡皮的那种！每人两只！” 林国庆满口答应，然后催着他们去把今天的作业给写了，再回到灶间和媳妇儿商量事情。 “春花，你说这事儿，能想点什么办法出来不？大妮二妮她们现在是能供五妮六妮上学，那后面还有七妮八妮，还有九妮呢！那俩孩子能供得起那么多妹妹？ 大妮都17了，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 “到时候大姐和姐夫难道一个都不管？这孩子到底是给谁生的啊？”这会儿只有她和林国庆，沈春花说话就一点都不客气了， “生了总得养吧？以前是一直在追儿子，现在他们不是说不生了吗？大的几个是已经稀里糊涂的长大了，那小的总得养吧？还真能一直让大妮她们供着？姐姐姐夫也好意思的？” 林国庆撇撇嘴，“只要马家那老头老太不死，他们可能真好意思。” “没事别咒人死啊！多缺德啊！”沈春花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想起来当初自己是怎么站在沈来财和钱莱儿跟前不积阴德的。 “不是说是借的钱吗？那就得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上学的同时，再能赚点学费的？” 林国庆这段时间发现自己媳妇儿大概在赚钱上是有点学问在身上的，所以一提起这个话题，就直接问沈春花了。 沈春花：……你当我是财神爷啊？ “上学就好好上学，哪有上学的时候赚钱的，那还上什么学，直接赚钱去不就得了！”沈春花没好气的怼道，“要赚钱肯定也是等下了学以后的事情了！” “诶诶诶，我的意思就是这个嘛！你快想想嘛！那几个闺女投胎在我大姐家也真是糟了难了，要是自己能有点进项，这日子能舒服很多。” —————————————— 研究了一下，作者有话说要想留给感谢贴，就只能不说话，但我话痨…… 以后我就在章末唠个嗑，然后就能把那块留给打赏的各位姐们爷们了，嘿嘿嘿~ 日行一乞，请留下你们的爱电！ 第87章 出钱的和出力的都会觉得自己亏了 沈春花能想出个什么花来？ 这么小的姑娘，下了学以后能干的，她只能想到养点鸡鸭鹅猪，等大了以后再卖掉换钱。总不能叫几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跟着她们去卖菜吧？ 或者跟着梁生娣上山下河？那也只能是没上学的时候。 沈春花这么一说，林国庆倒是真的思考了起来， “养点家禽倒也不是不可以啊……买点小仔子回来就行了，就是养哪儿是个问题。”肯定不能养在马家，那等于吃了马家的饲料，生的蛋也是马家的了，到时候换了钱还得是马老太婆收着。 沈春花：“……反正咱家养不起了。”没看见后院一地的鸡吗！ 林国庆转向沈春花，疯狂眨眼。 沈春花：…… 林家屋子后面是条小河，原先从院子后面就能走到河里，但据说林玉兰出生后，林老头怕孩子翻下去，花了小半年时间，一点点的自己烧砖糊墙，烧砖糊墙给围了起来。 等林淑英出生的时候，林国庆还特地又巩固过，所以现在过去得从院子外面绕一圈。 河不大，跟溪有的一拼，偶尔能摸两颗螺蛳上来，枯水期的时候连鱼都不会往这边来，梁生娣都懒得在这下手，其他人家洗衣服都不来这儿。这会儿却被林国庆盯上了。 “你说在这里围个栏？不会被村里说嘛？”沈春花往左右张望了一下，有点不敢确定。 林国庆用手臂丈量着尺寸，满不在乎的说道，“这点地方又住不了人，还是咱家后院出来的位置，不归我们归谁？” 他打算在这里建个鸭舍，鸭子比鸡好养活，头几天花点心血，后面就可以散养了，自己出去觅食，到了时间还能自己回窝，省心很多。 当然，肯定还是得有人照顾，他想把这个活扔给五妮六妮。 “我俩肯定没空管这群畜生的，妈也忙得很，院子里的鸡这两天已经是要靠大囡和老二上学前放学后看着点了，那再要养鸭子的话就没人了。” 说到这，他突然就感觉到了林玉兰她们夫妻俩生得多，在某种刁钻的角度上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 也或者说是他家俩小的还太小了。 沈春花挑挑眉，“你这是，要雇她们干活？” 这资本主义的做派，和投机倒把相比，哪个罪比较严重？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男人这半年以来，脑子转的比以前快了，胆子也变大了不少，都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了？ 林国庆“啧”了一声，“你瞎说啥呢！我又不是地主，哪敢雇她们，我是作为舅舅，想着能帮一把帮一把。” 他的想法是，由他们家出钱，盖这个鸭舍，买鸭苗，然后呢，由马家姐妹来照顾这些鸭子，这钱就当是借给她们的，等鸭子生了蛋，或者到时候把鸭子卖了，换来的钱，再还给他们。 那他们有什么好处吗？有的，他就算着一斤禽蛋能拿2两粮票那点奖励了，要是光靠卖蛋能覆盖掉一整年的粮票，他会激动死的。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刚还夸他来着，现在又想说他胆小了，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最后就盯着这么点粮票了。 “照顾鸭子的到最后可能也就堪堪还了点债，给鸭子的到最后也就一点粮票进账，你这生意做到最后，出钱的和出力的都觉得自己亏了。” 林国庆噎了噎，梗着脖子不服气道，“那你说怎么搞？总不能白送她们吧？”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农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好心帮你，结果到最后你觉得理所应当了。所以他并不打算白帮这个忙，哪怕是自己姐姐的孩子。 沈春花想了想，“分红呗，我们出钱，她们出力，这地方也算是我们的，到时候送去食品站换钱换票的也是你，那就……六四分吧，总说是亲戚。”不然她挺想八二的。 这说白了其实还是雇人，只不过不是定工资的那种，她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资本主义做派，反正对外就说是外甥女来帮舅舅家忙呗。 林国庆摸了摸脑袋，“那咱们这出的钱回本的不就慢了，跟我之前的想法有啥区别吗？” 沈春花觉得这人还是有点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按你那算法，等五妮六妮把钱还给咱们了以后，这鸭舍跟我们就没关系了，以后就多了那点粮票钱。 但按我的走，那鸭子后面再生蛋，蛋再生鸭，那钱赚回来，咱都有份你知不知道！你个大傻子！” 林国庆一想，还真有点道理，乐呵呵的看向媳妇儿，“啊对，你说的对，那就听你的走，嘿嘿。” 自从那套茶具挖出来以后，林国庆和沈春花晚上除了换班去观前巷卖菜以外，已经很久没有当夜猫子了，这会儿又玩起了泥巴。 倒不是因为这事儿白天不能干，主要是赶时间，白天也干晚上也干，他们想趁着天还不冷赶紧把鸭舍盖起来，等过年前，还能卖一波鸭肉。 为此，林国庆还在后院围墙那里开了个门，方便进出。 林书赶和林淑英则是负责传话的那个，她俩最近上学都会在马家门口等着五妮六妮出来一起去学校。 马老太婆本来很不开心的，但大妮她们据理力争，说是家里的活依然会有人干完，钱也不用家里出，凭什么五妮六妮不能去上学？ 这回是所有孩子都团结在了一起，她们再怎么想摆长辈架子，总不至于七八个孩子一起打吧？大妮她们都这么大了，再出手打，别人家要怎么看他们。 林玉兰依然是一团棉花，只说既然要上学就好好上，在学校里多学点，回了家该干的活还是得干。所以现在每天早上她们会早起差不多一小时，把家里人的衣服洗干净了以后再出门。 回来本来想打扫卫生的，但三妮四妮都会给把这活提前干完了，等她们回来就催她们做作业，偶尔自己空闲了，也会凑过去问问这是什么字，每天能学会一个也是赚。 林淑英说，他爹最近在糊鸭舍，到时候想让她们去帮忙养鸭子，五妮六妮还愣了半天。 ———————————————————— 那啥，大家不要看着林国庆要帮忙就急 他也不是那种啥都奉献的，只不过大家都是亲戚，关系也不差，肯定是能伸把手就伸把手的，他家也不亏。 第88章 你说这还要你们几个老的有什么用？ 六妮还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他们还得回家干活呢。主要是前两天刚收了林淑英她们给的笔和本子，所以她拒绝的很不好意思，最后还加了句，“要不等周天再去帮忙？” 倒是五妮，脑子转的比六妮快多了，她舅舅舅妈可不是无缘无故会找人帮忙的，还是她俩这么小的孩子。 “怎么个帮法？” 林淑英小声的在五妮耳边讲了一遍昨晚上她死记硬背了3遍的流程。 五妮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还紧紧拉住了六妮的手，“我，我们会养鸭子的。” 马家前两年一直是养鸭子的，不过后来又养了几只鸡，鸡鸭混养反而谁都长不好，马老太说鸡蛋比鸭蛋能多卖4分钱一斤，就索性都养鸡了。 马五妮四岁的时候就跟在三妮四妮后面喂鸭子了，甚至还自己养过雏鸭，该知道的都知道，这活让她来干算是找对人了。 最重要的，是有钱分。她虽然才9岁，但这两天算是切实的体会到了成年人欠债的焦虑感。即使知道姐姐们不会催她还，甚至她就算想赖掉，大姐也不会说什么。 但她不想，她又不是癞子。 林淑英说舅舅舅妈想跟自己分红干活的时候，她狠狠地心动了，这跟大人一起干活有什么区别？那她跟大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放学以后就去你家！”马五妮说的飞快，怕下一秒林淑英就会反悔一样。 倒是六妮还有点犹豫，“五姐，那家里……” 五妮：“我们现在放学回家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事，主要还是早上的衣服。我们可以在学校里把作业做了，然后出了学校先去捞点水葫芦，然后带去舅舅家喂鸭子。 等那边忙完再回家也来得及，大不了晚饭我俩晚点吃，让三姐给我们留几个红薯就行了。 早上再起早点，洗完衣服赶去舅舅家看看鸭子，还能和淑英他们一起来上学。” 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已经把后面的作息时间全安排好了，不仅给六妮看呆了，林淑英和林书赶也张大了嘴巴。 林淑英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我爹那鸭舍，这两天才刚烧完砖呢，还没盖过……” “没事，我们放学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可以搭把手的。”五妮不在乎早晚，起码现在赚钱能有个盼头了。 “六妮你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咱俩得赚钱啊，才能把大姐他们的钱还上，说不定等过两年七妮要上学的时候，我们还能给她出个学费！”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雄心壮志了，但给六妮也激动了一下，一咬牙，算了，赚钱要紧，大不了到时候回去和五姐一起挨几顿揍。 揍是不会挨的，因为梁生娣去给林玉兰送鱼汤的时候，先给马家几个成年人打了个预防针。 “这都几岁的孩子啊，大的供小的上学，小的还惦记着养点畜生还债，啧啧啧，你说这还要你们几个老的有什么用？我要是你们，今天晚上就伸腿瞪眼去下面报道算了。” 梁生娣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阴阳怪气，给马老头马老太气的倒仰，马德祥一直陪着笑，争取不要在家里搞出什么老年人大战三百回合。 林玉兰庆幸自己能在床上坐着，而不是在堂屋里直面梁生娣，就算是直面，她其实也不敢怼她妈。 也不知道梁老太太有没有想起当初养她和弟弟时候的事情，这妈当的好像也没啥用处吧？现在是老当益壮突然就惦记上好好过日子干活了，也有脸说别人了。 梁生娣不管，反正她就是听儿子儿媳的，把难听话先说几轮，到时候两个外孙女才能少挨骂。 马德祥这回也算是稍微硬气了一回，站在了孩子们这边，他想的比其他人更多点，和自己爹妈凑一起说话的时候还劝道， “既然咱家以后打算要招上门女婿了，那这女儿就得当儿子养了。总得有人上学认字，不然到时候家里取了姓马的名字，去镇上登记户口的时候报了外人的姓，咱们还不知道，就完了！” 老头老太一听，的确很有道理，那既然老五老六已经在上学了，就让她们上吧，要去养点鸭子就去养吧，反正不占家里地方和粮食。 等过个十年，她们大一点，就二选一留一个在家里招女婿。 他们甚至没想过，五妮六妮愿不愿意留在家里，还有，后面七八九妮要不要读书了这个问题，直接就按着自己的脑回路去想了。 殊不知，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正是因为她们有自己的思想，会思考，会斗争，甚至会有天生反骨。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就是，马五妮拉着马六妮每天放学就往林家后面跑，能帮林国庆递块砖头她都开心，觉得今天没白来。 林国庆被她的积极样子逗乐了，“完了，你舅舅我本来还想盖它个一个月，看你这么积极的样子，这不得晚上也加班加点的把棚盖起来？” 马五妮有点不好意思，“舅……你不用晚上加班，就正常盖好了，我和六妮就是没事干来帮帮忙，不着急，不着急……” 嘴里说着不着急，行动比谁都急，林国庆的鸭舍还在盖，马五妮和马六妮水葫芦都捞来一大片了，直接丢在那小河里，说是给鸭子准备的。 还有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石槽、破瓦片、半扇残木栏……林国庆担心自己的鸭舍再不完工，她都能捡个棚顶回来。 鸭舍盖好的第二天，他就又借了自行车去了趟省城，当然不会空手去，依然是两筐鸡蛋一篓二篮的菌子，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来了8斤米，还有20只小鸭雏，底下用布垫着，挤在篮子里，上面再盖上布头，叽叽喳喳的叫了一路。 还好现在天气还热，哪怕是晚上，风吹过来都是温温的，林国庆一路小心翼翼的骑回来，到家时那群鸭雏儿依然活蹦乱跳的，他长舒了一口气。 “春花！春花！鸭舍熏过没？水温的吧？能放进去了不？” 第89章 你小心被举报薅社会主义的羊毛 20只鸭子，一共花了林国庆5块钱，还送了一袋子碎玉米粒和一袋子玉米磨成的粉，他觉得赚了。 马五妮和马六妮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来看她们未来的聚宝盆，见到那一群叽叽喳喳挤在一起的小黄鸭们，她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其实这会儿她们也干不了什么，小鸭只能吃的也就那点玉米粉和温水，不需要切碎青菜和水葫芦。她俩确定每只鸭子都是健康的以后，便跟着林淑英她们上学去了，等放学再来。 林国庆这回去省城，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是庄志杰告诉他的。 庄志杰说，有消息称，今年国家可能要恢复高考了，领导人这两个月已经有在召开高校招生会议了，但具体通知还没下来，估计也不会久了。 庄志杰想让林国庆到时候能多带点鸡蛋过来，有鸡的话更好。高考就跟旧社会的科举差不多，备考和应考都能耗干考生的心血，到时候这种有营养的东西绝对最受欢迎了。 他们家的鸡在8月底的时候终于有两只抱窝了，前两天刚孵了十几只小鸡出来，这段时间可不仅是院子外面的鸭舍忙，院子里，那几个孩子忙疯了，梁生娣也承担起了主要的养鸡任务。 林国庆兴奋的看着沈春花，两招子里感觉都在反光，“你说，高考前，咱家的小鸡能不能长大出栏？要是能的话，到时候估计能大赚一笔啊！” 沈春花：…… 她记得恢复高考的通知正式下来应该是10月底，将近11月了，她们家的鸡崽子才生了没两天，农家散养的鸡，一个半月以后就出栏？他做梦呢！ “你小心被庄科长举报薅社会主义的羊毛！”沈春花毫不留情的吐槽着。 “最多就是那几只五月开始养的母鸡能卖掉，还有之前那几只老母鸡，其余的起码要等过年前。” 林国庆咂吧了一下嘴，那也不亏啊。 “还得留几只下蛋的，不然全卖了，谁给你下蛋吃？” 林国庆：……这么一算，进账更少了。 沈春花倒是觉得收入可以期待一下。恢复高考的通知是10月底，但是考试要到12月初，这段时间就算不能卖成鸭成鸡，也足够她们卖蛋的了。 今年过年在2月初，到一月底，这批小鸡仔肯定能卖了，加起来也有十几只呢！鸭子不能卖，这是蛋鸭，到过年前刚好能出蛋，总得先生一年的蛋再说。高考是能赚，但不代表过年没得赚啊。 她们完全可以赚两波钱，干嘛要赶那么急。 林国庆一想也是，便安心的每天上工卖菜伺候老婆孩子，伺候他妈，顺便再伺候点鸡鸭，就是偶尔在跟别人家唠嗑的时候，问问他们有没有鸡蛋鸭蛋需要他到时候一起带过去的。 等国庆那次再去省城，叶俊才发现，林国庆的装备升级了。本来他是背着篓挎着篮，边上再放俩鸡蛋筐在路边等他们的车，这回他胸前还多了一个筐，倒着背的。 林国庆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车里就那么点地方，每次他带着筐上去，叶俊才就只能挤在中间很小一个地方，这回他又多了一个，真是……厚着脸皮也得去赚钱啊。 他想了想，把篓和篮子小心的放在了车厢里一排自行车中间夹着，卡得牢牢的，只要不翻下车，应该就不会撒。然后在拎着三筐鸡蛋上车。 “国庆，你今天怎么又多了一筐鸡蛋？”叶俊才无所谓他带多少东西，林国庆进趟省城不容易，当然是一次能多拿点是点。 林国庆憨憨一笑，老实的说了庄志杰的话，“食品站的庄科长说，可能要恢复高考了，让我能多带点鸡蛋过去就多带点，这算是最基础最便宜的补品了。” “你都知道这消息了？”叶俊才惊讶的看向他，又和老刘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是真要恢复高考了啊。” 他们厂子最近这段时间也都在疯传要恢复高考的事情，有几个激进点的年轻人已经撂挑子走人了，说是回去备考来着。他爸在家也说中央这个夏天一直在开会，估计指日可待，还问他要不要也去试一下。 叶俊才：……算了吧，他都快三十了，孩子都三个了，还考个屁。他就指望着能在他爸的操作下，稳步走上自行车厂领导层，这辈子就够活了。 “你们厂有很多人要去参加考试吗？”林国庆听他们说起来还挺好奇的。 “对啊，二十出头那帮人基本都有这个念头，不过还有很多人在观望，得等正式文件下发了再说，不然现在莽莽撞撞的去复习，把工作耽误了，到时候又说不恢复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 林国庆点点头，是这个理。 他想问问，叶俊才他们厂子里那批备战高考的人要不要买鸡蛋鸭蛋？大批量订购的话，他能送一下，不过后来转念一想，不对，他们那儿可没粮票。 这趟不划算，他就直接闭嘴了。 前两天数钱，抽屉里已经有二百二了，林国庆就惦记着那三轮车二百八一辆，叶俊才说能送他工人折扣，或许他们再攒个三四十，就能去买三轮车了。 他最近想赚钱有点想疯了，每天看见点什么，听见点什么都想着这里能不能有什么赚钱门路。 被沈春花嘴了一顿，让他别过于魔怔了，到时候去蹲大牢。才稍稍冷静了一点，但还是惦记。 不过这次等他回家和沈春花说起来自己的这个想法后，又被骂了一顿。 沈春花庆幸了一下他没有嘴快问出来。 去食品站送鸡蛋是一回事，给人家厂里工人送鸡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国庆，你别真的啥钱都想挣！观前巷里，去买菜的人也知道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 你直接去问人厂里的工人要不要批发你的蛋，还是厂长的儿子？你是脑子在发昏了吧！ 林国庆被骂的也清醒了一点，撇撇嘴有些委屈， 我这不是想早点买辆三轮嘛！天又要冷了，到时候咱俩能轻松点…… 那你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没说吗！以后我再多注意点…… ———————————————————— 林国庆：没错，我就是想钱想疯了了！急起来我就去要饭！哼！ 第90章 就你会算 10月12日，国务院正式宣布今年立即恢复高考，具体考试时间并不统一，各省、市、自治区自行拟题并组织考试。沈春花她们省，定在了12月10日。 消息一出，动静最大的莫过于各工厂农场那些读过书的年轻人、知青、工人们，纷纷吵着要去报名，其次就是菜市场。 食品站就不用说了，半夜在观前巷摆摊的时候，沈春花明显感觉来买菜的人多了好多，几乎每个人都会问有没有鸡蛋？有没有鸡？ 鸭蛋或者老鸭也行，家里有人准备考试，要补补。鱼也好，鱼头补脑，聪明智慧…… 连老王的咸鱼都快脱销了，说是多吃盐，有力气，复习劲头也会足一点，沈春花都不知道她们都是哪来的科学依据。 老石在边上乐呵呵的数着毛票，这两天他盒子里的肉票都售罄了，粮票也卖了大半，半年下来的收入都没这两天多啊！ 果然，政策好，百姓就受惠嘿嘿嘿~ 她们的菜摊子，一般隔一天会有一斤鸡蛋出售，都是沈春花来的那天才有，有几个嫂子婆婆专门盯着她来，生怕抢不到。 关键是沈春花也不涨价，供销社八毛二一斤，她八毛，所以大家都想要在她这里买。 有个大嫂偷偷的问沈春花，能不能卖她一只鸡？她闺女这两天早也学习晚也学习的，她想给孩子补补。 沈春花是想卖鸡的，但想的是送到食品站去。毕竟带来观前巷的话，活鸡会叫的，到时候引来检查的就完了。 “那你帮我杀了再带来不就行了！”大嫂财大气粗的说道，“我多给你两毛动手费怎么样？你帮我杀了退毛洗干净了带来？” 沈春花眨眨眼，好像……还真可以。她也没要那两毛钱的动手费，就说鸡按一块五一斤卖。 这价格其实不便宜了，但是现在供销社里鸡蛋和鸡都靠抢，还经常抢不到，沈春花这里能给她预定，还能给她全部处理好了带过来，一块五，不算贵！ 大嫂走之前还叮嘱了一番，一定要给她挑只老母鸡，大一点，肥一点的那种！ 沈春花表示了解。 第二天她就从鸡窝里找了一只目前年纪最大的老母鸡出来，烧水褪毛。 林国庆蹲一边看着，心下算着账，感觉不太对啊。 “你这又是褪毛又是放血的，那这鸡不就轻了好多了？那我们不亏了吗？”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供销社活鸡一块二一斤，我卖杀好的卖一块五，有什么问题吗？这鸡毛也算是咱家的，血凝固好还是要给她送过去的，到时候一起称重，都是一块五一斤。哪里亏了?” 林国庆挠挠头，那还行。 “诶，我们家里要不最近就别吃鸡蛋了吧？一天七个差不多一斤呢，拿去卖的话，一天能多赚八毛，一个月就是……” 沈春花抬手就把手里的热水甩了他一脸，“就你会算？那几个孩子一天到晚就指望着这个鸡蛋补营养呢！卖什么卖！最近生意缺那八毛了？” 林国庆委屈巴巴的擦了擦脸，他就是个提议而已……不是想着早点买车嘛。 *** 梁生娣今天带回来了两篓鱼，一篓大的，一篓小的，小的林书超抱着，自从哥哥去上学后，他便吵着闹着要求跟着奶奶出去。 梁生娣挺嫌弃他的，不想带他，觉得这孩子太小管不住，等会出点什么事，自己有嘴都说不清。 林书超便天天在家里撒泼打滚的嚎哭，林国庆揍他都没用，最近几天还是被他成功抱着奶奶大腿出门了。不过为了保证自己每天都能出去，他倒是真的很乖，梁生娣让他干嘛就干嘛。 这篓小鱼真的很小，但是梁生娣还是捞了满满一篓回来，说是帮五妮六妮捞的，能给鸭子吃。 五妮六妮感动的不得了，一个劲的说谢谢外婆，等她们有钱了，请外婆吃东西。 梁生娣哼哼了两声，压根没信，读书都要靠借钱的俩外孙女，要等她们有钱请她吃东西，就怕自己已经进棺材里了。 另一篓里都是大鱼，草鱼、鳜鱼、鲈鱼都有，这季节的鱼最是肥美了。最大的那条，梁生娣抓起来的时候感觉过，绝对有10斤重。 “春花，国庆，咱今晚上……”梁生娣前面一个篓，后面一个篓的，背着鱼一进门，那音调就瞬间高了上去，“……吃鸡呀！” 沈春花看着她那兴奋的样子都不太好意思说，这不是给家里吃的，于是伸腿踢了踢林国庆。 林国庆：…… “妈，你抓鱼了？呦，这鱼真大！一顿都吃不完吧！你想怎么吃？今天红烧，明天葱油怎么样？或者跟上次那种酸菜鱼？……” 他直接站在梁生娣前面，挡住了她看鸡的视线，被梁生娣一把给撩开了。 “这不都杀鸡了吗？还吃啥鱼啊！”梁生娣感觉自己的嘴巴又开始分泌口水了，今天在河里站了一下午的疲惫感瞬间扫光，“咋吃呀？红烧鸡还是白切鸡？或者跟上次一样菌菇炖鸡汤？” 林国庆：“……不是，那鸡咱吃不了，是有人要买的。” 梁生娣撤回了一个微笑，嘴角迅速拉平，逐渐有向下弯曲的势态。 沈春花白了林国庆一眼，这人真是的，干啥啥不行！ “妈，你背篓里有什么鱼啊？最近鱼都能卖一块钱一斤了，我看晚上能不能带过去卖了，明天割五斤猪肉来，咱做红烧肉怎么样？” 梁生娣的嘴角又翘了起来，赶紧把篓放地上给他们展示。 “国庆你快去那个盆来，放上水，这鱼要是死了就不值钱了。你看这草鱼大的！绝对有10斤重！还有这几条鳜鱼，虽然跟草鱼比不大，但三四斤肯定有。” “咱留一条今天做葱油鳜鱼吧！” “诶，我跟你们说，我今天还摸到一个王八！”说着梁生娣把胸前那个小篓也摘了下来， “快看，这王八看着就大，绝对大补！你们带出去绝对能换一只鸡回来！” ———————————————————— 狗言狗语： 话说，现在野生王八好贵啊……关键是我还只吃裙边…… 第91章 爱买不买 这天晚上，沈春花本来想跟林国庆一起去的，毕竟还要带上一桶鲜鱼。她今天忙着杀鸡，也来不及做鱼圆，只能直接卖活鱼。 但林国庆舍不得媳妇儿连着熬两个大夜，便说今天不去进菜了，就带着鱼和鸡去观前巷得了。他把带着水的鱼桶用一个刁钻的角度放在筐子里，保持水不撒出来。 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挎着一只菌子篮，篮子里还放着一碗已经凝固好了的鸡血，就这么出发了。 老石看见他那鸡的时候，差点笑喷， “你媳妇儿还真能给处理干净了带来？” “那当然！”林国庆小心翼翼的放下身后的背篓，看看里面的鱼是否还安然无恙，“石哥，你今儿有肉票没？一会儿给我留五斤的。” “呦！你以前可都是一斤一斤买的，今天直接要五斤了？发了啊？咋的，你家也有人要高考？”老石震惊了一下，然后看看他的鸡，心想，你不有鸡嘛，干嘛还要转到弯去买猪肉。 “嗨！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哪有人高考。这不我妈看见我们在杀鸡以为是给家里吃的，结果说是客人订的，那个难过啊！ 我媳妇儿为了安慰她，说今天给她做红烧肉吃。这也算是她自己挣来的，你看，这桶鱼，全是我妈抓的！” 老石伸头过去一探，呦！这可真是满满一桶的鲜鱼啊！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家老太太是真厉害！” 这么久了，大家聊天的时候多少也知道点彼此的家庭环境，虽然有时候说起来梁生娣挺不靠谱的，但更多的时候老石还是很羡慕林国庆有个身体健康的母亲，甚至还能帮家里很多忙。 “诶，小林，你一会儿给我留条鱼呗，不用太大，小一点就行，就当是抵票钱了。” 一斤肉票和一斤肉的价格差不多，7毛钱，林国庆卖鱼给别人八毛钱一斤，卖给老石肯定会给打个折。刚好跟票价差不多。 林国庆听着挺高兴，这就真是老太太自己赚的肉钱了，“行，我给你留一条，等会要走了再给你捞出来。” 这开门生意隔三差五的都是他们在观前巷摆摊的自己人，互相交易点东西，林国庆都习惯了。 等来买菜的人开始多起来了，好多人都很惊讶的看着林国庆用纸包着的那只白花花的鸡， 马上就有人来问了，“你这鸡是处理干净的啊？怎么卖啊？” 林国庆摆摆手，“这是昨天有人提前订了的，卖不了。” 来人很可惜，但又接收到了一个新信息，“还能提前订鸡啊？都是这么处理干净的吗？多少钱一斤啊？” 林国庆掀开边上篮子上的布，给她看了一下碗里的鸡血，“一块五一斤，除了鸡毛以外，都在这里了。” 女人很心动，她家有工人，住的是楼房，要想买只鸡回去吃，最麻烦的就是杀鸡褪毛了，有些邻居见不得你家好，站在楼道里就会大声嚷嚷臭死了，满地鸡毛啥的。 要是全部给她处理干净了带去，那得省多少事啊！哪怕这价格比活鸡要贵上三毛钱，那也划算！ 她刚想开口说，那我也订一只，就听后面有个人小声说道， “全都处理干净了，咱也看不到鸡活着的时候到底好不好。你这鸡不会是死鸡或者病鸡吧？” 林国庆翻了个白眼，“大姐你说的什么话呢！我每天和我媳妇儿在这摆摊，你们都是看见的，又不是做一次性生意的！” 他顺手捞起那只鸡给她们看，“你看我这鸡，吃晚饭前才杀的！鸡皮白里透红，新鲜的很。还是自家养着生蛋用的，两年多的老母鸡，你看这鸡肉，这鸡油，多黄！就差反光了！ 只要是死鸡，不管怎么死的，那血根本放不出来的好不好！鸡皮就会是暗红色或者蓝紫色，鸡肉也会发黑发暗！我这碗血那么大的一碗就放在这呢！” 林国庆翻了遍鸡又指了指那碗鸡血，“你们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活鸡带来咯咯咯的谁还能安生？我们本来就没想卖鸡的，是人家一定要，我们才想办法带来的。现在你张嘴就怀疑我们的人品！”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愤不已，放下鸡就挥挥手要赶人了， “我这也是给老顾客那么一只，等她来拿了就没了。你们爱买不买，别瞎冤枉人，不买别在我这里站着。” 边上好几个买菜的人呢，包括老石在内，都看向了刚才出声质疑的老太婆，神色不是很好。 林国庆夫妻俩在这里卖菜半年多了，两人嘴甜会来事，菜品质量有保证，人缘真不错。他这一发火，大家就都站在他这边了。包括刚才那个本来就有意向的女人，瞪完老太婆回来还给林国庆赔笑道。 “小林别生气啊！我相信你的呀！你帮我也搞一只呗！明天是不是你媳妇儿来？你让她帮我带一只来嘛！” “是啊，小林，这老太婆一看就是新来的，不懂人！你家还有鸡吗？给我也杀一只带来呗！”边上又凑上来几个大嫂大姐的，有老客户，也有这两天新来的。 林国庆没有马上答应，特地拿了一会儿乔，刚好定鸡的客户来了，看那么多人围着林国庆的摊位还有点纳闷。 结果林国庆又拎着那只鸡给她展示了一遍自家的诚意和保质保量，最后还加了一句，“姐，就那么一只，再要买鸡您还是去供销社吧，那里起码还能看见活鸡。” 大姐也不是第一次吃鸡了，看着林国庆给他展示的就知道这鸡好的很！想说这只吃完了等个半个月再来买一只，结果就听见那么一句。 这给大姐急的，“小林你说什么呢！供销社哪有两年半的老母鸡啊！还是给我处理完了的，你别听别人瞎说，我信你！诶，你今天还有菌子是吧？也给我来一……两斤！我回去一起炖鸡汤去！” 鸡加鸡血一共有四斤半，再加上两斤菌子，一共是六块九毛一，林国庆当众收钱。 大姐特地多要了一斤菌子，表示自己很相信林国庆她们夫妻俩的人品，谁质疑就别卖给谁，反正她这里的生意是一定要做的！ 第92章 嘿嘿嘿 边上人也纷纷说，谁质疑，不买就行了。反正她们是相信的。 至此，林国庆完胜。 这事儿杀鸡的时候沈春花就和他商量过，农家自己养的鸡，没什么质检不质检的说法，最好的就是看见活鸡交易，但现在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宰杀处理干净了的鸡，对于顾客来说是方便不少，但是食品安全也是个挑战，沈春花想着肯定会有人提出质疑，那就一次性把这事儿给了了，省的一次次的有人挑事。 他们解释过一次就行了，在后面，谁质疑谁举证，或者别买了，省的闹心。 订鸡的人不少，林国庆也有老实说，没有那么多老母鸡，家里剩下的鸡基本上都是六七个月的，但也是好鸡。她们可以选择要也可以选择不要。 大部分人还是要的，也有人想了想就没定的。林国庆也无所谓，因为鸡也有限。 家里本来是有14只母鸡和三只公鸡的，5只老母鸡，9只小母鸡。后来又孵出来了十几只小鸡仔，出生还没半个月呢，那个不算。 家里吃了一只老母鸡，刚又卖了一只老母鸡，再要卖还得撇开四个孩子的宠物鸡——小坏蛋、飞毛腿、贪吃鬼、小黄和小白。 林国庆想到这里就牙疼，林淑美为什么一个人要霸占两只鸡？ 反正这样算下来，还能卖的就只剩7只母鸡了。沈春花特地嘱咐过他，接订单的时候别接过头。 一晚上也没那么多人买鸡，但他还是接到了4只鸡的订单，顺便把桶里的鱼给卖完了。 留了一条鱼给老石，他揣着肉票和毛票，收拾东西快乐的跑在回家路上，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一晚上没睡的人。 今天那桶鱼，差不多收了十六七块钱，再加菌子和鸡，现在口袋里揣着二十块钱呢！明天还有四只鸡！ 林国庆都感觉已经看见三轮车在朝他招手了！ 就是沈春花晚上杀鸡杀的有点麻了。还特地等吃完了晚饭再干活，怕梁生娣心生歹念。 不过梁老太太今天过足了红烧肉的瘾头，对这鸡，暂时就搁下了贪欲，甚至还帮沈春花褪毛。林国庆蹲边上跟他们唠嗑。 “诶，春花，我感觉卖完这批鸡，咱就能买三轮车了。到时候不管是水产也好，家禽鸡蛋也好，还是蔬菜，咱都可以搁三轮车上骑过去了。不用在累死累活的背一路，还带不了多少过去了。” 沈春花边笑边褪毛，“你说的没错，但你要是真的一次性带那么多东西去，要么再带回来一半，要么半路被人抓了说你倒进卖出。” 听林国庆那阵仗，已经不是小摊小贩了，就差去菜市场抢个正式铺子下来了。 林国庆咧嘴一笑，“那就少带点嘿嘿，我感觉鲜鱼卖的也挺好的，以后咱们秋天卖鲜鱼，春天卖鱼圆，夏天卖菜，冬天卖鸡鸭……” 他掰着指头畅想未来，然后就被梁生娣怼了，“你的意思我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得一直在河里泡着了？” 林国庆：……不是，他没这个意思。 …… 林家四个孩子这两天很紧张自己的宠物鸡们，生怕被爹妈拉去宰了。虽然偶尔也照顾一下新出生的小鸡，但那些鸡从一开始就被林国庆和沈春花告知过，要拿去卖的，到时候别再哭着喊着不能吃了。 所以最宝贝的还是原来那五只，不过还好爹妈对她们这五只鸡好像没啥兴趣，沈春花甚至宰了一只公鸡，也没拿他们的母鸡。 没办法，有个客人一定要鸡，她都说没母鸡了，人说公鸡也行。 反正家里三只公鸡呢，卖一只问题也不大，于是就宰了。 沈春花和林国庆坐在一起一张张的数钱，“二百零五块三毛一、二百零五块三毛二、二百……二百四十九……加上明天的蛋钱和菌子钱，应该有……三百一十三块二毛八！” “三百一十三块二毛八！春花！咱家有三百一十三块二毛八了！”林国庆拼命的压低了自己的音调，却还是压不住他激动的心情。“我们可以买得起三轮车了！” 沈春花也笑得找不到眼了，今天还是10月的最后一天，他们就攒到了300块钱，主要还是要感谢那群鸡。 “是呀，你明天不是还要搭车去省城？你问问那个叶俊才，能跟着回去直接买不？到时候骑着三轮车再回来。” “那肯定是这么干的！”林国庆猛点头，兴奋了半天后又突然有点紧张，“我要带那么多钱去啊，会不会弄丢啊……” 沈春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怕弄丢就不带了？那你三轮不买了？” “那不行，三轮肯定得买。” “那不得了！”沈春花感觉这男人时不时的脑子好像就会宕个机，“你明天再带上点布票和棉花票吧。” 林国庆没明白干嘛突然带这玩意儿，“要干嘛?” “做衣服啊！大哥！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咱家那么多人呢！不得早点做起来？” 沈春花月中的时候就开始托老石帮忙凑了棉花票了，到现在刚好有10斤的棉花票，还有15米左右的布票，零零碎碎有一叠。 “咱家多久没做新衣服了？前年过年都是旧棉花晒晒再拆了缝进去的，去年索性啥都没干，大囡大冬天的露着个小腿在那跑老跑去，老二穿的都是他姐的花棉袄，更别说老三和小囡了，他俩就没穿过新衣服。 你妈也就两件棉袄，补了又补的，里面都快薄成絮了，得亏她以前冬天都在家一动不动的，出去肯定得冻着！” “还有我俩，我俩的衣服都拆给小的了，一个冬天一件衣服，脏都要脏死了。我俩每天累死累活，还不能穿套新衣服犒劳犒劳自己？” 林国庆就这么就着昏暗的电灯，听妻子絮絮叨叨的念着家里人的琐事，从衣服，念到了鞋子，又从鞋子念叨到了是不是该给孩子做俩帽子。 他也不打断沈春花，就这么听着她碎碎念，然后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傻气冲天。 “我在跟你讲话，你听到了没啊！” “听到了，听到了，嘿嘿嘿……明天我一起带回来，鞋底子要不要？” “鞋底子我会做！” “知道了！知道了！嘿嘿嘿！” “你傻笑什么呢！” “不知道，我高兴，嘿嘿嘿……” “你别笑了……你真是……嘿嘿嘿……” “嘿嘿嘿……” ———————————————————— 狗言狗语： 各位姐们爷们，你们周末都出去玩了吗？怎么好像突然没人看了(ㄒoㄒ) 催更对半砍，发电也没有了，我真的，哭死??°(°??????????°)°?? 第93章 哪条是你家的，我还你啊 快到秋收割晚稻的时候了，林国庆打算今天这趟跑完后，月中就不去了。这两天大家已经开始清扫晒谷厂，整理工具了，他也不好老请假。 所以这次特地多收了点禽蛋回来，本来装菌子的大篓也装了满了禽蛋，菌子这个月先拿去零售算了。 等中午吃完饭后，小眯了一会会儿，就带上他的大篓小篓去路口等车了。 叶俊才接上林国庆，就听他问今天如果要买三轮车有现成的吗？还愣了一下。 “国庆你攒够钱了？” “嗯，攒够了！”林国庆死命压着嘴角不让自己太开心，“俊才，那个，你那个……折扣……” 这事儿纯属有点厚脸皮了，毕竟是人家的工人福利，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哪有这样自己开口要的？ 但是真要像叶俊才说的那样能便宜二三十，林国庆觉得当回不要脸也值得了。 叶俊才倒是不觉得他有啥不对的，很开心的表示，“折扣有的，你放心！我上次还特地去问过的！你是今天就跟着我们去厂里吗？” 林国庆猛点头，“嗯嗯！今天就去！谢谢你啊！俊才！要不今天晚饭我请客……” “我们食堂有饭吃的，要你请啥客呀！好不容易省点钱下来，随便吃掉算什么……” “要的要的，我还没去过国营饭店吃过饭呢，听说里面的大师傅做饭手艺都是一绝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尤其我们市里那家的红烧肉……” …… 四河村这两天正在排水晒田，再过一礼拜就能收割了。 上工挣工分的大家伙们忙着给田里做着最后的除草，而不算工分的人们，这会儿也会拎着篓背着筐来田边寻摸寻摸，就连林玉兰这种家里孩子太小实在走不开的，也派了三妮四妮来捞点回去。 更别说林家干活主力军——梁老太太了。 梁生娣前两天一直在家里搞编织，有镂空的长竹篓，大头小尾的黄鳝笼，有用稻草和竹丝结合起来十分严实的小背篓，鱼篓、捕鱼神器、箢箕……一堆。 沈春花都看呆了，“妈，你之前要抓鱼的时候不就做过几个嘛？怎么还要做那么多？用的过来吗？” “你懂什么！”梁生娣在这一道上已经开始蔑视起儿媳妇了，“田里和河里不一样，抓什么用什么。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用。” 梁老太太上山下河小分队可是还有3个未成年成员的。林书超干不了别的，也就帮忙拎拎东西。但还有俩大一点的啊！ 到农忙的时候，村小下午会早点放学，本来是四点半，11月一整个月都会提前到3点。 林淑英和林书赶一放学连书包都不回家放一下，先去田里再说。跟着他们奶奶，往田里折腾。 一般在插秧后的一礼拜左右，大家会往稻田里扔些小鱼苗进去，河里摸到什么小的就往里面扔什么。 等水稻成熟的时候，既可获得水产品，又可利用这些鱼啊蟹啊的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排泄粪肥，翻动泥土促进肥料分解，让水稻生长得更好，甚至能增加一成左右的产量。 水里养了生物，还会吸引其他生物，时间一长，物产就有点丰富了。 从古至今都是这么干的，这都是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的智慧。 平时就经常会有人摸点什么鱼啊黄鳝啊回家改善改善伙食，等水位一下降，那些盘中餐就更是直接暴露在了大家眼里。这些东西都是允许带回去的，因为你不捞完，收割水稻的时候，也挺麻烦的。 梁生娣一大早就把两个黄鳝笼随手扔在田里，然后再把那个镂空的长竹篓也找了个地方安下后，便回去躺着了，等下午林淑英他们放学后，再带着三个小的开始……铲鱼。 对，真的是铲鱼，他们这最多的就是鲫鱼草鱼，这两种鱼本身存活率就很高，又安心吃了好几月的稻花和杂草，这会儿就算没河里养了两三年的那种大，但看着也肥得很，噼里啪啦的挤在一起，在浅水的田地里艰难游动。 梁生娣一个罩子罩住一圈，然后拿着箢箕就往鱼篓里铲鱼，一箕子下去，水往下漏，鱼在里打颠。铲满一篓就递给站在田埂上的林淑英，林淑英跑两步传给林书赶，林书赶再送到田边蹲着的林书超和林淑美那里，由他俩负责看顾。 “哎呦，春花啊！你婆婆可以啊！”王金桂看着梁生娣那麻利样子，收获量简直以一敌三，哪里还有一点当年林家懒婆娘的传言形象，说她是劳动标兵都行。 王金桂除草除得都没啥心思了，一个劲的往边上张望。她婆婆和儿子也在田里抓鱼呢，这不，他儿子抱着一条肥鱼给他妈展示呢，下一秒就被鱼逃了，还甩了他一尾巴泥水。 真是没眼看，好想自己下场去抓鱼啊！ 沈春花也直起腰张望了一下，看着那流水线操作，也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她婆婆昨天好像说想吃炸酥鱼来着，没问题！安排！ 马凤娟自从不当小队长不上工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田里了，今天她婆婆有事，又舍不得田里的好东西，便让马凤娟来了田里。 看见梁生娣那没几分钟就一篓鱼的动作，马凤娟又忍不住了，用尖利的嗓音高喊道， “国庆妈！你干嘛呢！哪有你这样抓鱼的啊！你一个人抓完了我们还剩什么呀！” 她这一叫，田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望了过来，周围刚才没留心到梁生娣他们这边的人也都看到了她的动作，以及田边林家俩孩子边上整整齐齐的鱼篓，林淑英和林书赶站在田埂上被看的有点尴尬。 梁生娣已经装满第三篓鱼了，听见马凤娟的叫嚷声，便直起腰来回头望了望， “咋啦？我摸到你家鱼了？哪条是你家的，你跟我说，我还你啊。” 马凤娟被噎了噎，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什么我家的鱼，这是大家的鱼！集体劳动，平均分配！你懂不懂！你们一家占了那么多，我们还吃什么！你这是在占集体的便宜！你应该把鱼平均分给我们！” 第94章 集体劳动，平均分配 以人度己，田里站着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毕竟也不是只有梁生娣一个人抓鱼抓的又快又多，都是土生土长的水乡人家，有些人就算没有什么工具，光靠一双手也能一抓一个准。 按照马凤娟的说法，他们是不是都得分配一下？ 她自己不会抓鱼，就想着占别人的便宜，这跟抢有什么区别？这田里的鱼虾蟹向来都是让大家自己摸点回去的，哪怕是风声最紧的那几年都没说过什么平均分配。 分你娘个腿！沈春花沉下了脸色，扔下割草的镰刀，就要走过去准备跟她吵一架，就是那嘴没梁生娣快。 梁老太太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吐出一个“哦”字。 接着回头跟大孙女和孙子说，“淑英书赶，走，咱们去田边坐着吧，你马婶说一会儿能给我们分鱼。” 马凤娟眉毛倒竖，声音更加尖利难听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们分鱼了？” “你刚自己说的啊，集体劳动，平均分配。”梁生娣一脸你是不是有病，说过就忘的样子看着她，“我刚劳动了，鱼也在了，等会你们抓完以后，大家的都混一起再分配分配。” “你！那你也得继续劳动啊！集体劳动！大家都在干活，你怎么可以休息！”马凤娟瞪大了眼睛。 “哦。”梁生娣收回自己要去田边的脚步，一屁股蹲下，然后，开始玩泥巴。 稻田里的湿漉漉的泥巴，她把水甩干点，愣是给捏了个四不像出来，还给林淑英展示了一下，林淑英咧着嘴让她奶能不能给她捏只兔子出来，梁生娣表示小意思。 干活不积极，摆烂第一名。 梁老太太这辈子，也就年轻那会儿好欺负。后来可真没什么付出比不上回报的，没看见她儿子儿媳都得给她好吃好喝供着吗？你马凤娟是谁啊，还能指挥她干活？ 田里那么多人捞鱼呢，她不就是知道自己捞鱼又快又多，所以才下午来的吗？这才几点，既然要平分，多了是赚，少了，反正她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干了，也不算亏吧。 她抬头看了看马凤娟，发现她还瞪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想了想便问道，“咋的？摸鱼还算工分啊？你负责当队长？要扣我分？” 马凤娟还当小队长的时候就是万人嫌，现在好不容易不当小队长了，事情还那么多，大家更讨厌她了。 蔡银玲站在不远处冷着脸说道，“马凤娟，这里是集体的田，什么东西能搬回家怎么搬，都是早就定好了的规矩，你别来这里吆五喝六的，你可早就不是小队长了！” 就算她还是小队长，什么平均分配也轮不到马凤娟来分配，她摆个屁官威。 “就是，我这个老太婆一上午也没摸到几条鱼，那是我自己没用，可万万没想过要去抢别人家的成果啊！这跟土匪强盗有啥区别……还得是有些人脸皮厚，扯着虎皮拉大旗，这林队长的名声呦~” 李秀英的婆婆也拎着个鱼篓站在边上冷嘲热讽着，她媳妇儿在家养胎呢，儿子上工，就她一个人在田里摸鱼，一上午就背回去了三条，打算下午再接再厉，多抓几条，秀英就能多喝上一顿鱼汤，肚里的小崽子就能多点营养。 她也羡慕梁生娣抓鱼多，甚至想过等会要不要跟梁生娣套个近乎，讨两条过来。 不过马凤娟是她家头号敌人，敌人想的美事，怎么着都得跟她对着干，让她想屁去吧！ 一时间，田里响满了对马凤娟的奚落声，给她起红了眼，“你们扯我男人干嘛！我还不是为了大家的利益！” “我们要你给操心？你自己想抢别人家的东西可别拉上我们！什么集体的利益，还不是你的利益！” “就是！我们自己抓鱼抓的好好的，要你多管闲事？” “国庆妈能抓鱼是她的本事，我还想着跟她请教请教呢！就她马凤娟事情多！” “那么大的田，里面多少鱼虾，往年到最后还有不少渴死的鱼躺着呢，国庆妈多抓点也算是没浪费这些鱼！是好事才对！” “还以为不当小队长了能变好呢！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 王金桂捅了捅沈春花，把她刚扔下的那镰刀递过去，“诶，咱还是管自己割草吧，你家老太太不需要你帮呢！” 沈春花嗔了她一眼，接着跟她一起弯下身子继续除草，“你别说，我婆婆还真厉害。”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 “你说你给你家老太太灌了啥药啊？今年突然就那么勤快了！人也感觉变聪明了不少！你教教我，我看能不能让我婆婆也学学？” 沈春花无语的笑着看她，“你婆婆还不好呢！给你们两口子洗衣服烧饭带孩子养鸡鸭的，你还不满意？” “没不满意啊！我挺感激我婆婆的，”王金桂抬眼又往自家婆婆儿子那里望了眼，“我就是觉得她不够精明，来被隔壁几家老太婆忽悠来着！随便两句话就被人拉去帮忙了，到头来自己累死还没讨着点好处！” “那是性子问题，估计改不了。”沈春花说道， 梁生娣是今年才变的吗？或者说，其实她一直都没变过，只是与这年头的主流思想格格不入罢了。 沈春花估摸着她婆婆在摆烂前绝对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然也不能干点什么上手都能那么快。 她摆烂，不就是因为觉得付出与回报不对等，所以她才决定懒着算求。但凡要是能让她吃到点好处，她干活比谁都积极，她要是在多劳多得的条件下，估计先进都轮不到别人。 这边田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马凤娟觉得所有人都针对她，便开始在田里叉着腰骂娘，越骂越响，越叫越尖，终于引来了站在田那头的人，有人去找了林富强。 林富强一听自己媳妇儿又闯祸了，气不打一处来，骑着自行车就赶过来了，站在田边吼道， “马凤娟！你给老子上来！” 马凤娟正跟李秀英她婆婆吵得不可开交，一听林富强的声音，瞬间就蔫了。 “老林……不是，她们都针对我……” ———————————————————— 梁生娣：在我的舒适圈里，谁也斗不倒我??(??????)?? 第95章 梁生娣都开始懂人情世故了！ 林富强来之前早就被告知过起因了，等马凤娟磨磨蹭蹭上来以后，伸手就是一巴掌， “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不针对别人，就针对你！这是集体的田没错！但还轮不到你来告诉大家怎么分配！给老子滚回家去！” 梁生娣蹲在田里，就着她们的吵架声已经快把12生肖捏完了。这会儿拍拍手站起来对着林富强喊道， “富强啊，”按辈分来说，林富强应该叫梁生娣一声婶娘，她也不上工，所以向来都是直接喊林富强名字。 “诶，婶娘，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媳妇儿……”沈春花春天里救了他儿子以后，他跟林国庆关系是真不错，就他媳妇儿一天到晚的出幺蛾子了，他是真觉得面上抹不开。 梁生娣摆摆手，“你也别叫你媳妇儿回去了，都是来摸鱼的，篓都带了总得带回去几条，不然你家晚上吃啥呀！” 这下林富强显得更不好意思了，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马凤娟，“不用了，婶娘，我还是叫她回去吧，这人万人嫌的，留在这里反而影响大家干活。” 通常来说，自家人在外说自家人的时候，都会说狠点，然后等着旁人来打圆场，递个台阶再顺势往下走。林富强原本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这话出口，竟然真没人来帮马凤娟说话。 大家都盼着马凤娟赶紧走人呢，谁会开口留她。林富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都是一个村的，谁会希望自己家人在村里真的万人嫌呢？ 马凤娟的脸皮也忍不住的抖动了几下，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原本自己当小队长的时候，还有好多人来巴结她呢。怎么可能会这样把她的脸往地上摔。 这就算是让她留在这，她也留不下去了。直接两眼一抹就往家里跑了，一路跑一路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生娣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随手把她的罩鱼神器又往边上一罩，圈起一片鱼，然后用箢箕一铲，五六条不怎么大的鱼混着泥浆水噼里啪啦的在箢箕里打颠。 她随手把箢箕递向林淑英，“小英，你把这箕子鱼给你富强伯送去。” “诶，好！”林淑英小心的接过箕子，然后快步往田边走去，中间不小心让一条鱼跳了出去，还好就这么一条。到了田边，林书超已经伸手扯过了刚才马凤娟跑的时候丢下的鱼篓。 林淑英赶紧给倒了进去，然后才长舒一口气。 “婶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林富强这回是真的有点脸红了，这马凤娟真的是，老的小的都比她懂事！ “拿着吧拿着吧，”梁生娣挥挥手，“这都是集体的东西，你们家这会儿都没人摸鱼了，总得分你们几条吧。” 她催着林富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耽误她摸鱼，林富强又推辞了两下才收下自家的鱼篓，骑着自行车又走远了。 沈春花挑了挑眉，这大半年的引导看来没白费力气，她婆婆都开始懂人情世故了！ 梁生娣也没管别人怎么想，她就想着花了点不要钱的东西把拦着她发财的人打发走了，那就抓紧时间继续干活呀！ 又装三个鱼篓后，她就不摸鱼了，因为没篓了。 梁生娣指挥着几个孩子一起抬着鱼篓回家去，然后自己刚才浸下去的黄鳝笼。 她刚才出门的时候在黄鳝笼里放了点炒熟了的蚯蚓和菜干当饵，那是它们最喜欢吃的食物。再过半个月天气就要冷了，黄鳝也要冬眠了，这算是最后一波了。 梁生娣拉起笼子，摇晃了一下，听里面的动静， 嘿！有货！还不止一条！ 再拉起另一个鳝笼，嘿！这个也有！而且更重更多！ 她再看看那个长竹篓，算了，她先回去放黄鳝，拿不起了。 五妮六妮放学后也跑来田里跟着三姐四姐摸鱼，她们主要是想摸点回去给鸭吃，结果技术不精，到现在还没半篓子鱼。还是大的，小鱼刚入手就能哧溜跑走。 大鱼就得拿回家吃，饶是她们再爱鸭子，也舍不得把大的切碎了喂鸭。 两人看着林淑英姐弟四个从边上走过，又是抬又是背又是拎的，羡慕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梁生娣过来伸脖子瞧了瞧，然后嫌弃的啧了一声。 “行了，你俩拎个篓跟我回去吧，我分你们点小鱼好喂鸭子。”她最近嘴刁了，不爱吃小鱼了。 五妮六妮两眼放金光，对视一眼后，齐齐诶了一声。果断且迅速的抛弃了自家三姐四姐，上去就跟着梁生娣跑了。 三妮四妮也不责怪妹妹，反而嘻嘻哈哈的看着她们跑路，因为刚才梁生娣走之前，把她刚才用的箢箕和罩子都扔给了两个外孙女。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她们得抓紧时间再抓一波鱼呀！ 而梁生娣拎着两个黄鳝笼回去，从屋里拿出几个盆接上水，让孩子们自己分鱼。她则拔开塞在笼尾的稻草，往水桶里倒。 噼里啪啦一阵，五六条跟水蛇一样粗细的黄鳝就这么掉进了桶里。 不对。 梁生娣蹲下身子，眯起了眼认真看了一下， 那条不是黄鳝吧……好像就是蛇，一条大水蛇，比其他几条黄鳝个头都大，但是很安静的跟它们挤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 梁生娣：…… 她找了个盖子，把水桶一盖，然后站起身来嘱咐那边几个孩子。 “这水桶别打开，我再去田里收笼子。” “好~” “知道啦，外婆~” …… 几个孩子乖巧应下，就林书超手欠，他奶说别动，他就更好奇想来看看了，手都伸到盖子了，就被梁生娣一巴掌打了回去。 “下次不带你出门了。”梁生娣语气波澜不惊，听在林书超耳里，就跟扔了颗炸弹似的。 “哇~不行！奶奶你要带我的！！！” “那你倒是听话别动呀！” “哦，我很乖的。”林书超乖乖的退回了哥哥姐姐身边，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梁生娣。 梁生娣白了他一眼，然后跟大孙女说了句看着点弟弟妹妹，就又回田里去了。 ———————————————————— 梁生娣：努力学着融入这个社会，学着做个六边形战士(????_??)?? 第96章 乡巴佬进城来扫货了 那长竹笼，是她为了抓虾和螃蟹做的。其实应该用渔网做虾笼蟹笼最好。水乡人家，三户里面必定有两户有渔网，可惜，林国庆家属于剩下的那一户。 梁生娣本来也懒得做这个的，对她来说，螃蟹和虾都没几两肉，吃又吃不饱，剥剥还麻烦。但沈春花说螃蟹和虾都鲜，想吃。她便做了笼子，能抓到多少是多少。 听说沪市那边大闸蟹能卖到一块六一斤，可惜他们这儿田里河蟹满地跑，不值钱，六毛一斤都没人要。 所以说……这里去沪市方便吗？河蟹一块钱一斤应该能卖出去吧？ 梁生娣抬起笼子往里看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了。 笼子很长，大概有两米多，她刚才特地放在了离沈春花最近的地方，不然梁生娣也怕被人骂。 这会儿里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手掌大的螃蟹，密集恐惧症慎看。 梁生娣拉起笼子就往田边走，沈春花也差不多下工了，跑着走到了梁生娣边上跟她一起拖着笼子回去。一入手这重量，就让沈春花惊喜不已。 “呦，妈，这笼子那么重呐！抓不少啊！” “你不是说要吃吗？这下能吃个够了！”梁生娣哼哼道，她承认她骄傲了，以前都是沈春花给她好吃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哼！ 沈春花笑的见牙不见眼，顺着毛就捋，“对对对！，咱妈最厉害了！” 梁生娣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两声，“诶，春花，我刚才黄鳝笼里倒出来条水蛇，挺大的。能卖钱不？” 上次她听小两口说起过，蛇好像也挺值钱的。虽然她不知道这俩货哪来的消息，但是，值钱就行。 沈春花眨眨眼，又抓到蛇了？这母子俩还真是跟蛇有缘。 “水蛇啊，那应该没什么毒，我也不确定值多少钱，要不等国庆回来了再说？” 梁生娣点点头，“那我一会儿找根棍子给它挑出来，虽然现在看着它好像不吃黄鳝，但那桶里那么多黄鳝，等他饿了打起来就不好了。” *** 这边林国庆搭着顺风车到了食品站后，受到了庄志杰的热烈欢迎，因为他今天就带了两篮子菌子，其他都是蛋，鸡蛋鸭蛋鹅蛋都有，加起来足足有七十几斤。 要不是搭车来，他是万万带不了那么多的。 这批蛋其实也不怎么赚钱，因为他家的鸡都没干净了，剩下五只母鸡下的蛋刚够家里吃的，只能指望着新养的那批小鸡快快长大了。 林国庆收好庄志杰递过来的毛票和15斤全国粮票，笑呵呵的跟他说这个月月中就不来了，他们村要秋收，忙不过来了。 庄志杰虽然很遗憾，但是秋收最重要，就说12月份记得来，离高考时间不远了，禽蛋销量剧增。天气变冷，蛋类能存放的时间也变长了，多多益善嘛。 林国庆谢过庄志杰后，便出了食品站。 今天带的盛具多了点，塞塞叠叠半天，背上背着，手里还是拎着一个筐。他也不管了，要赶在叶俊才他们回来前，把沈春花交代他要买的东西都买好才是。 一会儿买完三轮肯定天都要黑了，也就饭店还开着，供销社什么的肯定下班了。他得现在抓紧。 先去买布，沈春花要15米布，手上的布票是以尺为单位的，三尺约等于一米，他要买45尺，可算是大客户了，但依然得不到柜台人员的好脾气。 “四毛钱一尺，45尺你要给我18块钱。”工作人员冷冰冰的数着那叠布票，没缺就开始要钱。林国庆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18块钱。但他没直接给，而是先挑布色。 这一家人的衣服呢，肯定不能买同一种颜色。他顶着工作人员的白眼，硬是挑了黑色、红色、蓝色、土黄色还有两款碎花的。最后才给的钱。 十五米棉布，放进自己背篓里站起来时，林国庆一点都不觉得它们比菜轻，少说也有七八斤重。 他又在这个柜台买了点沈春花交代的针线，然后再去买棉花。 絮棉，一块一毛五一斤，他要10斤。供销社里时不时有人用余光扫过来几眼，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乡巴佬进城来扫货了，不过看着钱票倒是都全乎。 这点钱其实大家都有，主要是票，要攒下那么多的布票和棉花票……这不会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一起的吧？ 林国庆无所谓别人打量的目光，他只知道自己掏钱掏的心在滴血。这棉花和布都比肉贵了，一家人过个冬的衣服，30块钱就这么出去了。 今天为了买棉花和布，他都不打算带大米回去了。还好出门的时候差不多把家里所有钱都带上了，不然还真怕到时候买三轮钱不够！ 扛着那跟人一般大的棉花袋子，林国庆继续买买买。 又去另一个柜台买了点铅笔橡皮和练习册。这是之前答应好孩子的。 红头花5分钱一个，他买了4个，两个女儿一人两个。 他妈咸鱼了大半辈子，突然上山下河的，手脚都开始皲裂了，棒棒油一毛钱一管，抹上能舒服好多。他直接买了两管。 然后是他媳妇儿，百雀羚两毛钱一盒，雪花膏二毛七一两，柜员问他要哪个？ 那还用说嘛！肯定是雪花膏了！给媳妇儿的肯定得是最好的。 装的盒子？ 不好意思，没有。 柜员翻了个白眼，“这是散装的，你没盒子用什么装？” 林国庆挠挠头，算了，先来一盒百雀羚吧，等这盒用完了，再来买雪花膏。 最后来到烟酒柜台，掏出两张乙级烟票，指着玻璃柜里面各种各样的香烟盒， 给我拿两盒大前门。 这不是给他自己的，是打算送给林富强和老石的。 他家能攒到三轮车的钱，除了自家人的努力外，给与最大帮助的外人还得是他俩， 借了林富强那么多次自行车，生产队里三天两头请假的也是亏他照顾；还有老石，托老石找的票都是便宜卖给他们的，总得送点礼吧。 他本来想说要不送点白糖或鸡蛋，春花说他太小气了，还是送包烟吧。 希望他们以后也能继续多多关照他们一家。 就是太心疼了，不算烟票的钱，这一盒大前门都要三毛五呢！ ———————————————————— 林国庆：除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 第97章 它摸起来就是不一样 等他大包小包终于血拼完了，视线扫到一处，想了想还是腆着脸笑得一脸憨厚，指着架子上那一大罐东西问道， “同志，那个是麦乳精吧？多少钱啊？要票吗？” “不要票，一罐40块，你要吗？”工作人员作势要去拿，这土包子虽然看着土，但刚才买东西掏钱的手可松的很，或许真能买得起。 林国庆撤回了一个笑容，连忙摆手， “今天不买，今天不买，下次再来买……”然后在工作人员的白眼下扛着棉花背着布出去了。 他滴个亲娘喂，那玩意儿那么贵啊！他们家忙活一个月也就一罐麦乳精的价格，买回去吃的得是什么家庭啊！ 不过林国庆的感叹就那么两秒，下一秒他的雄心又开始壮大起来，春花说过，强者从不抱怨环境。这麦乳精是贵，但依然有买得起的人家，这只能说明，他们老林家赚钱还是不够多。 没关系，今天他都能买的起三轮车了，改明儿，月月给家里带罐麦乳精，绝对不是梦！ 林国庆扛着硕大的棉花袋子，背上背着篓，手里拎着筐的，一身灰扑扑的薄棉衣加开了口的胶鞋，那形象，要多土气有多土气。 这可是省城，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乡巴佬，走过路过的人都得多看他一眼。林国庆默默的靠边站，刚才跟叶俊才他们说好了，来这边接他。 十斤棉花太大了，他只能放在路边等着，还好没几分钟叶俊才他们的车就到了。 “哇！国庆，你怎么一下子买那么多棉花啊！” 叶俊才跳下车子帮他把东西搬到后面车厢里，运送的自行车已经都卸掉了，现在车厢里都是空的，很好放东西。 林国庆憨憨一笑，“这不是再过俩月就要过年了吗？我媳妇儿叫我带点棉花和布回去，家里老人孩子都好几年没穿新衣服了。她从现在开始做，应该能赶上过年换新衣。” 叶俊才一听，两眼又有点发酸了，农民兄弟的日子是真苦啊，衣服自己扯布做都得隔上好几年。想到他媳妇儿昨天说给他定了件呢大衣，就要70块…… 叶俊才想不下去了，一拍林国庆的肩膀保证道，“兄弟你放心！今天这三轮，我一定给你拿到最低价格！” 边上的老刘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最低价格？这价格你爹都不能保证说了算，你一定个啥呢！ 事实证明，叶俊才最多也就能拿到他的工人折扣，就这，他还在销售科和后勤部门扯皮了很久，因为之前他买自行车的时候其实已经用过这个福利了，要再用一次，就要走好多道程序了。 最后叶俊才贡献出了自己藏办公室抽屉里的两小瓶二锅头，科长、主任各给塞了一瓶，然后又看在他爹是厂长的份上，就给混过去了。 280块钱一辆的三轮车，工人折扣是85折，算下来只要238块钱。林国庆把钱给叶俊才的时候，激动的手都在抖。 “那个，俊才，刚才那两瓶酒要多少钱啊？这钱我得一起给你……” 他一直站在办公室外面等，刚才也是看着叶俊才跑出去又跑回来，手上还拎着两瓶酒进去的。这酒跟烟差不多，都是金贵玩意儿。本来就是占了人家的福利来着，还要人家掏钱送礼，那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叶俊才没肯要，“不用给了，那酒也是别人送我的，不要钱。” 林国庆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算，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送礼给叶俊才的是不是，还不是想让他帮点什么忙,这酒也算是叶俊才得到的报酬。 他直接点了240给叶俊才，不过他领着票子出来的时候，又把那多出来的两块钱给塞回来了。 “哎呀 ，国庆，咱哥俩你还搞这玩意儿干嘛，走走走，票子开好了，咱们拿车去！” 林国庆被拉着往前大步走，都来不及说话，等远远的看到仓库里排列整齐的自行车、三轮车后，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诶，老张叔，我领车来着，这是单子，你给找辆最好的啊！” “你小子要买啥三轮车？这有啥最好最不好的，咱厂子都东西不都一个样嘛！” “你就挑挑呗，说不定有哪辆车哪个角落磕着漆了呢，你给找辆最完美的！” “呵！就你小子最挑！” …… 林国庆就站在仓库门口，听着里面叶俊才和人唠了半天，最后意气风发的推着一辆崭新的三轮车。 和这厂子生产的自行车一个色，通体乌黑，连后面的车厢和托架都是黑的。 叶俊才笑着把三轮车推到林国庆面前，“怎么样？我们厂生产的车子好看吧？” 林国庆点点头，好看！真好看！ 见他站那里一动不动，就这么干瞪眼，叶俊才直接伸手把林国庆往前一拉，来握把手，“这是你的车，还让我给你推呢？” 林国庆往前扑了几步，及时刹住了脚，然后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擦了又擦，再看看手心，又拍了拍那看不见的灰，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去握那车把手。 三轮车车把手和自行车差不多，有层防滑的胶套，林国庆在骑林富强那辆自行车的时候已经感受过好多次了。但是，这辆车，是属于他们家自己的，它摸起来就是不一样。 他突然就想到了这半年多以来无数个走得脚底生火的夜晚，春花和他的鞋子，都磨破了好几次，补了又补补了又补的，以后大概是能轻松很多了。 林国庆背着叶俊才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咳了两声，把喉咙口那股怪异感咽了下去以后，才转身跟叶俊才笑道， “俊才，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都这个点了，你们厂我看也下班了，我请你吃饭吧！” 叶俊才赶紧摆手，“诶，你刚花了那么多钱，请我吃啥呀！我们食堂伙食好着呢！” 叶俊才说完就想跑，结果被林国庆死死拉住，他另一只手还拉着三轮车把手也没放， “不行，上次就说好要请你吃饭的！你得去呀！我有钱，真的！你今天给我省了四十多呢！我真的有钱！” 第98章 国营饭店 “你上次不是说有的红烧肉家特别好吃，可我连国营饭店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林国庆一个大人，田里的糙汉子。叶俊才愣是从他话里听出了一股委屈腔调来。 叶俊才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大概就是心太软，他爹说他干不了大事，但他妈说他也闯不了大祸。 算了算了，农民兄弟都淳朴，他要是这顿饭不去吃，人要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也是会生病的，那就去吧。大不了等会点些素菜就好了。 叶俊才说去骑自己的自行车去，让林国庆把他的棉花背篓都可以放三轮车上了。 林国庆这才想起来，老刘还在车上等着自己去拿东西呢。赶紧骑上三轮冲出了仓库所在地。 他其实没骑过三轮车，但比自行车好骑多了，感觉有脚就能蹬，到时候春花和他妈要用肯定也能秒上手了。 老刘果然还在外面等着，就等林国庆来把自己那一大堆东西拿走以后再去交车了，看见林国庆左摇右摆的踩着三轮过来，笑着从车窗里探出头去， “呦，到手了？” “嗯！是我的了哈哈！” 林国庆眉开眼笑的应着声，然后直接把三轮车停卡车边上，下来边搬东西边跟老刘说， “刘哥，我请你和俊才一起吃个晚饭呗，国营食堂红烧肉咋样！” 老刘摇头，“你俩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要赶着回家做饭呢，你不知道，我家那婆娘比我还忙，我要是不回家做饭，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老刘没撒谎，他媳妇儿是护士，之前就有说过自己经常去买菜做饭啥的，他每天两点一线，下班就回家，根本没空在外面晃荡。 林国庆挠挠头，“那行！有机会我再给你带点东西吧！这几个月真的谢谢你们的车了。” 老刘无所谓摆摆手，车是公家的，油费也是公家出的，他就是上班干活的时候顺道载个人，都没多花力气，用不着怎么谢他。 要谢还是谢叶俊才吧，毕竟当时也是叶俊才同意林国庆上车的，这三轮车的折扣也是用的叶俊才的，他那份谢礼不如算在叶俊才头上。 这个林国庆当然知道，所以到了国营饭店，他点菜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叶俊才就要了一份炒青菜和一碗白米饭，林国庆等他说完了才问服务员有什么菜。 服务员随口报着今天他们饭店有的菜肴，林国庆基本是她报一个要一个。 “红烧肉肯定要一份……大蒜炒猪肝也来一份……葱油鱼，葱油鱼好呀，现在鱼正肥，也来一份……” 叶俊才赶紧拦住他，“诶诶诶，国庆，咱就俩人，你别点那么多呀！”还都是荤的，这一顿饭下去得多少钱啊！ “没事！你放开肚子吃，我带够了钱和粮票。” “这不是钱的问题，咱俩来个一荤三素就够了，吃不完的。” “没事，我出门的时候带了饭盒，里面红薯被我吃了，正好可以用来打包剩菜。” …… 边上点菜的服务员看俩人推来推去的不耐烦了，“你俩好了没，还点不点了？” 这年头的服务行业普遍没有服务可言，叶俊才有点尴尬，但还是用眼神示意林国庆，够了真够了。 林国庆则赶紧陪笑道，“点的点的，不好意思啊，再给我加一道……那个番茄蛋汤有没有？……” 最后林国庆又要了自己的一碗饭，这才结束点菜。服务员记好了他们这桌的单子，没啥好气的说了句， “两碗米饭要6两粮票，鱼是鲤鱼，按斤称的，6毛一斤，一会儿跟你算。”说完便转身走了。 “好的，好的……” 叶俊才还在心里给林国庆算账呢，林国庆则没心没肺的开始打量起了饭店。 这可是国营饭店啊，大方桌，长条凳，到了饭点总能挤满人，只能说城里人就是有钱。 店里坐着的食客穿着的基本都是蓝灰色的工装甚至军绿色的，不管啥色，看起来都干干净净，一个补丁都没有，像林国庆这样灰不溜秋的，还真不多。更别说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 还好这边角落里还有一个位置，不然这一麻袋的棉花，大概是要被服务员嫌弃死了。 他估摸着可能连林富强都没进饭店吃过饭，今天也算是他沾了叶俊才的光了。 服务员端着一盘菜刚走出厨房，就近那张桌子的人赶紧挥手，“诶，这是我们的菜！”人就给端过去了。 林国庆伸长了脖子瞧了瞧，那好像也是一碗番茄炒蛋，他偏身问叶俊才， “诶，俊才，我们是不是坐太远了？”服务员一出厨房就能被劫道，那等到他们这儿得什么时候啊？ 叶俊才也望了望，“没事儿，又不是每桌都点那么多荤的，大不了就是番茄蛋汤和炒青菜来的慢一点呗。” 最先上来的是两碗大米饭，那个不需要等，就算每桌都点了，轮一圈也很快会有。 没多久，服务员又端着一盘葱油鱼出来了，她一下子忘记是哪桌的了，就站在那里喊了句， “葱油鲤鱼！谁的？” 林国庆猛的一回头，赶紧举手，“我们的！我们的！” 服务员望向这边，哦，对，是这个扛棉花的点的。 她走过来，哐当一下就把鱼放桌上了，“两斤一两，你自己记得啊！”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大姐！” 林国庆感谢过以后，便赶紧招呼叶俊才动筷子，“俊才，快吃，鱼冷了就不好吃了。这鱼就是有点小啊，还不如我妈河里摸的大！” 叶俊才是听说过梁老太太的厉害的，笑着说，“国营饭店的鱼都不会太大，不然哐当来个10斤的，光一条鱼就七八块钱去了，谁还敢点？” 林国庆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不过这鱼味道真好，不愧是饭店大师傅，他们农村人其实一般不吃鲤鱼，因为土腥味重，吃起来没有鲫鱼草鱼鳜鱼好吃。所以价格也比它们都便宜。 不过这大师傅做的鲤鱼，真是一点腥味都没有，吃起来比沈春花做的葱油鳜鱼都好吃。 不是，他不是说他媳妇儿做的不好吃，沈春花做的当然是他的最爱…… 就是，那什么，术业有专攻是吧。 ———————————————————— 林国庆：出息了，一天之内又是买车又是下馆子的，就是心疼钱包嘤嘤嘤～ 让我们一起举起双手！用爱发送三枚小电电！为国庆同志回血嘻嘻˙??˙ 第99章 大晚上的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干嘛呢 可能是位置选的不对，这顿饭吃的挺慢的，那碗红烧肉一直到最后才上桌，中间被截胡了好几次。 叶俊才也不知道是真的吃饱了还是客气，到红烧肉的时候硬是说自己吃不下了，勉强也就夹了很小一块瘦肉，剩下的催着让林国庆打包带走回家给孩子们吃。 鱼和炒青菜还有番茄炒蛋都吃完了。炒猪肝还剩一点，他跟红烧肉一起都倒进了自己的饭盒里，然后找服务员去结账。 葱油鲫鱼6毛钱一斤，两斤一两就是一块二毛六，红烧肉是一块六，这俩最贵，剩下的就还好，大蒜炒猪肝三毛，番茄蛋汤两毛，炒青菜一毛。6两米饭一共两毛钱，但还要6两的粮票。 一共三块六毛六的现金和6两票。 林国庆去结账的时候，先让叶俊才帮他把棉花扛出去放三轮车上等他了，等他再出去的时候，手里不仅有自己的篓，还拎着一瓶酒汾酒。 叶俊才一看就知道他要干嘛，还没等他走近呢，就开始往后退了。 “哎呀！国庆！你这是干嘛呀！我都吃了你请的饭了！” 林国庆快步上前就要把酒给他，叶俊才一个劲的躲，还把手塞进了口袋里，不肯伸出来。林国庆就直接往他胳膊中间塞去。 “诶诶诶！你别乱动啊！这玻璃瓶子一会儿得碎了！” 林国庆耍无赖的先把自己的手缩回去了，引得叶俊才只能伸出另一边的手来稳住胳膊和腰中间夹着的那瓶酒。 “你，你怎么老搞这种事情嘛！”叶俊才急了，这汾酒两块六一瓶，刚才那顿饭又是三块多，他不就帮了个小忙嘛！至于林国庆花那么多钱？ “至于！当然至于！你给我省了多少钱和事啊！”林国庆挠挠头，脸上有感谢也有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你刚才拎进去的那两瓶多少钱……那什么，茅台我真买不起，但这汾酒还行，你先拿着喝吧！哦对了，还有，” 说着他又把手伸进自己篓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包烟来，这本来是想给老石的，现在先挪一挪吧。 “哎呀！我不抽烟！”叶俊才是真的急了，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变成了剥削农民的地主。人攒点钱容易嘛？林国庆那一夏天都穿着开了胶的破鞋，真当他瞎啊！ “不是给你的！”林国庆啧了一声，还是塞了过去，“帮我给刘哥，刚才本来想拉他一起吃饭，他也不肯。又想着下次再带点啥土产给他，但现在一想，我都有三轮了，下次可能就不用搭你们的车了。” 林国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指着那三轮，那股劲儿好像已经登顶世界第一了的感觉，“这三轮能载的东西多，我到时候能带去食品站的东西也多了，这些钱和票，分分钟就能给赚回来！嘿嘿。” 叶俊才拎着酒和烟，感觉手心发烫，第一次收礼收的那么于心不安。他只能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他，他能帮的一定帮。 而林国庆也就是一个劲点头， “那当然，要是有事肯定会厚着脸皮上门的，俊才哥你要是有什么土特产需要的，也可以来我们村找我……” 然后骑着三轮溜的飞快，生怕叶俊才要把烟酒再还给他。 *** 其实四河村到市里的距离，和到省城的距离差不多，林国庆哼哧哼哧的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村子口，这会儿天早就乌漆嘛黑的了。 路况其实挺复杂的，经常会压到有碎石子和泥块，林国庆每次屁股一震都得心疼半天，这可是238块钱的新车呀！白天出来也没带灯，他全凭自己的记忆和经验找的路， 还有就是今天新买了车后，那颗到现在还在激动的心情。 进了村子，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田里的蛤蟆呱呱声，要不是现在估计已经有个九十点了，大家应该都回房休息了，他高低得绕着村子广场转一圈。 不过等他来到自家大门口的时候，里面还真是不要太热闹。 白炽灯泡挂在屋檐下，给整个前院都照亮了，沈春花正坐在院子里刮鱼圆。 林淑英和林书赶并排坐在小板凳上，摇头晃脑的背着课文，林书超抱着贪吃鬼，林淑美左手小黄右手小白，一手一个翅膀拉着她们一起听哥哥姐姐读书。 梁生娣拎着个洒水壶从蘑菇屋出来，听见敲门声便赶紧上去开门，想着应该就是自己儿子，门一开，嗬！ “这就是新买的三轮啊？” 瞬间，读书的也不读了，刮鱼圆的也不刮了，大大小小连带着那几只鸡都朝他看来了， “爸爸！你回来了！” “爸爸！” “车买好了？” “咯咯咯……” 林国庆赶紧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圈， “轻点，轻点，大晚上的，你们怎么都还没睡？” “我们在等你回来呀~”林书超抱着林国庆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看着他，“爸爸，你又给我们带好东西吗？” 林国庆哼哼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给他，“今天不准吃了，明天再吃，赶紧去睡觉！” 还好他走出供销社前脑子里闪过一道金光，想起来没给这小子买东西，又回去买了几颗糖，不然今天晚上肯定没有安稳觉睡了。 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他买了10颗，算是给林书超的，让他自己分配。 小老三捧着一把糖欢天喜地的在院子里蹦跶，连贪吃鬼都不要了，留它在边上咯咯咯乱转。 “囡囡也要~囡囡也要~” 林淑美看见哥哥有糖吃，追在他身后就想要，而林书超还忙着自己在那里打虎跳，根本没听到妹妹的叫唤，关键是小淑美一边追着哥哥，一边手还没松开小黄小白，给它们气的咕咕咕的直叫唤，院子里一时间又吵又闹的。 林国庆一手把着三轮车车把手上，一手把大门推开点， “别闹腾了，大晚上的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干嘛呢！每个人都有的，先进门，让我把车停好再说。” 第100章 三十七块八毛二 十斤棉花，十五米的棉布，一点针头线脑、给老娘的棒棒油，老大老二的铅笔橡皮本子，俩闺女的头花，媳妇儿的百雀羚，还有要去送礼的大前门，和一个已经冷了但是沉甸甸的饭盒。 东西零零碎碎的摊了一桌，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礼物，心满意足的被这家的男主人哄着回去睡觉了，最后堂屋里只剩下了林国庆和沈春花两个人。 沈春花在林国庆分礼物的时候，赶着把自己手上的活干完了，还端出来一小碟专门给男人留的炸酥鱼。 “呦，今晚上家里这伙食不错啊！早知道我就不去国营饭店了。” 林国庆笑的贱兮兮的伸手就要去碟子里拿，被沈春花一巴掌拍开了，“洗手！” 洗完手回来，沈春花也刚把那饭盒放好，回来收拾棉花棉布。她把那一大袋子沉甸甸的棉花拖到了屋子角落，打算明天拖到大队里去让师傅帮忙弹一下。 “你怎么没给自己买点东西？”沈春花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林国庆的东西，林国庆也很纳闷， “我有什么好买的？我又不要上学也不要吃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也不用打扮，不抽烟不喝酒的，有什么好给自己买的？”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指着他那双能平等的看到5个脚趾的胶鞋说， “你这鞋我前天才补过，今天又开了，已经补不好了，你花一块钱买一双胶鞋，起码也能穿个一年半载呀！” “一块钱一双胶鞋都是什么老黄历了，现在供销社都要一块八一双了。都够买10斤米了……”林国庆啧了一声，“你上次不是还说要给我做双鞋吗……” “大冬天的你也穿布鞋？咱家不都在赚钱吗！一双鞋还能买不起？” “哎呀，媳妇儿你看这百雀羚，店员说你每天睡觉前洗完脸就擦上，那脸蛋就能滑溜溜嫩滋滋的！”林国庆眼见着就要被挨骂了，赶紧拿起桌上的那盒百雀羚献宝， “我本来想给你买雪花膏的，那个据说更好用，就是要自己带罐子，你把这盒百雀羚用完了我再去给你买，昂~” 林国庆说到最后，调子变了音。被沈春花一巴掌拍在了胳膊上。 沈春花看着他就来气，这男人一辈子到死都是这个样，给孩子给她们买点啥都是大手大脚的，轮到自己就是这也用不上那也没必要。 林国庆嬉皮笑脸的，打是疼骂是爱，媳妇儿这巴掌感觉就跟挠痒痒似的。 他继续掏口袋，把余下的钱和票子都堆到了桌子上，今天的账也给沈春花报了一遍， “你不要总说我对自己不好，你看，我今天可是进了国营饭店呢！这一顿，三块六毛六的菜，跟过年差不多了！给你们带的东西才几毛钱啊！” 沈春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三块六毛六，有一块六毛六已经在咱家橱柜里了，我看那红烧肉是一筷子都没动过呢！” “那倒是动过一筷子的，还是我催着俊才吃的，他就夹了很小一筷子……” 说着就把今天去买三轮车的时候，叶俊才拎了自己的酒去帮他开后门的事情讲了一遍，还有自己自作主张又买了酒塞了烟的事情都跟媳妇儿老实交代了。 沈春花点点头，“是得送，这帮了我们那么多忙，哪能还让他倒贴酒的。怪不得我刚看见就一包烟，那今天不给石哥送去了？” 林国庆也有点愁，“那暂时也没啥办法呀，烟票就两张。只能下次攒到了再送呗。” 说起老石，沈春花岔了个话题，“诶，你知道吗？妈也抓到了一条蛇！还是活的！” “啊？真的假的？”林国庆惊悚了一下，“哪里抓的？” “田里，她放黄鳝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一起钻进去了，我另外给它装了个桶，用石头压着呢。是水蛇，没毒的那种，你说能卖钱吗？” 林国庆想了想，“应该能吧，之前老石说过，蛇肉蛇皮也都有用途，价钱高低的问题。” “那我今天晚上也一起带过去。”今晚是沈春花去观前巷，一想今天能骑三轮去了，她莫名其妙的也有点兴奋了。 “套个麻袋给扔进去扎严实了，扔三轮车后面，都不怕它隔着袋子咬人了！” “就是就是！你今天想带多少东西去就能带多少东西去了，没什么背不背的起的问题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开始偷乐。 …… 今天开销不小，供销社里一共花了31块2毛，买三轮车花了238块钱，然后是国营饭店3块6毛6，一瓶酒2块6。 一共是275块4毛6。 林国庆刚才从庄志杰那里接过钱以后，身上总共揣的应该是313块2毛8，和她俩前一天算的账一分不少。现在剩下拿回家的一共是37块8毛2，以及一叠15斤的粮票。 “呦，咱们一夜回到解放前啊！”林国庆看着两人数出来的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记得我第一次去齐才根那边买菜的时候，就是这个数呀！” 沈春花也笑弯了眼，“是这个数，三十七块八毛二！我那会儿还问你咋就那么点钱了。” 可那会儿，他们没有三轮车，也没有那么多的棉花和布做冬衣，没有每天每人一个鸡蛋，也不能顿顿吃干饭更别说吃肉了。她俩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赚着工分， 梁生娣则天天坐在大榕树下混吃等死。 其实这日子也就过了大半年，准确来说是七个月半，但沈春花总觉得好像过了好多年了。 上辈子，她记得就算等到分田到户后，也是过了好久才真的舍得在不年不节的日子里，杀只鸡吃吃，哪像现在，家里的老小都已经在期待下一次吃鸡了。 “咱大半年就买上车了，那等明年夏天，咱不得再盖个小屋啊！”林国庆心心念念的要给孩子们盖房间住。 沈春花：“咱家哪还有地方盖屋子啊？蘑菇屋那里就算拆了也不好盖的，对人身体不好。” “那就去跟村里申请点地，把院子扩一扩！” “盖屋子也是暂时的，等咱们再攒点，就推倒重建！盖他个小楼出来！” “以后给家里每个孩子发一辆自行车！” “天天吃鸡天天吃肉！” …… ———————————————————— 狗言狗语： 刚好一百章，存款回到起点，辛苦一年，就攒了辆三轮车钱。 你们说咱爹妈她们那辈儿，到底得怎么个攒法才能攒出一套房啊？ 第101章 我家的呀！ 沈春花当天夜里就骑着三轮车出门了，原本要走两小时的路，三轮车一小时就到了，还轻松的不得了！沈春花感觉自己今天这力气都要剩下来不少了。 齐发根老婆看见她那辆三轮的时候，都惊呆了，“你这还真是鸟枪换炮了啊。” 沈春花嘿嘿笑了笑，“那还不是多亏婶子你们照顾嘛！” 等到了观前巷，这三轮车也被大家伙围观了好久，“呦！春花，你们家这是卖菜都能买出一辆三轮了啊！” 这会儿沈春花的口风又变了，她摆摆手，“不是我家的，是我姑嫂家的。” 她直接把这辆三轮推到了林玉兰家头上，说是他家买的，两家关系好，晚上反正他们也用不着，就借自己两口子了。 “诶呦，你们是得弄辆车骑骑，我看着那一篓篓的菜就沉得慌！”一个经常来买菜的婆婆心疼着这个看起来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媳妇儿说道。 另一个嫂子附和着，“就是，有车子就方便多了，到时候你是不是能多带点蛋来了，每次我都抢不到。” “秦家嫂嫂，最近家里鸡都卖完了，小鸡才养了一个月大呢，真没啥鸡蛋了，不过再过一两个月应该就能有鸭蛋了，您到时候再来买昂。” …… 沈春花今天带的东西真不少，白天梁生娣抓的东西太多了，家里接雨水的大缸里都装满了鱼游来游去的。 她带了一水桶的黄鳝，是最快售罄的，因为高蛋白，不仅适合考生补脑，也是这年头孕产妇的最佳营养补充。 然后是鱼圆，6个鱼篓倒出来，还有好几条花鲢在里面，小的都送五妮六妮喂鸭子去了，大的她就拿来刮鱼圆了。家里自己留了不少，天冷能放几天。剩下的也都放在了三轮车上。 剩下的就是篓里的当季蔬菜，大白菜、萝卜、山药，蕨菜、菌子等，以及好几脸盆的鲫鱼草鱼。 这还是没那完的鱼，虾蟹和螺蛳都留在了家里自己吃，容器都用完了，只剩脸盆了。 “小林媳妇儿，你今天是掀了河神窝了啊，那么多鱼？” 沈春花：“我哪有那本事啊！这不要秋收了嘛，稻田里都在排水了，水里的鱼不得一起摸起来呀！” “呦，那这可算是正宗稻花鱼了？” “可不是嘛！您要不要来一点？和萝卜一起做个鱼汤，别提有多鲜了！” “行！你给我来一条，再来个大一点的白萝卜！冬吃萝卜夏吃姜！” “好嘞！您等一下，我给您称一称！” …… 等稍微空一点的时候，沈春花挪了几步蹲在老石边上说，“石哥？” “嗯？”老石也在点着今天的收益，微微侧脸，但眼珠子没一起转过来，“咋说弟妹？” “那个，我婆婆也抓了一条蛇，不过是水蛇，没有蛇毒，能卖钱不？” 老石回头，“又有蛇了？你家这是跟蛇有缘呐！” 沈春花嘿嘿两声，“抓黄鳝的时候一起进去的，还是活的。” “活的？”这下老石都有点起鸡皮疙瘩了，“你带来了？放哪了？” 沈春花往自己车上一指，“麻袋里。” 老石跟着她打开袋子一看，还真是活的，就是不大，看着也就一米多，重量不会超过两斤，这会儿估计在哀叹自己的蛇生，一整个蜷缩在麻袋底部，一动不动。 “你这个活的，但没毒牙的话，我也估不准价格。要不我先带走，明天拿了钱再来给你……给国庆？” 沈春花爽快的点头，“你拿去呗，蚊子腿也是肉，有个五毛六毛也能吃几个鸡蛋了。” *** 沈春花这回比以往都要晚半个小时收摊，但又要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到家，给她美的，大早上的去看那缸鱼，能不能给做进早饭里。 当然不行，不过今天早上大家也没吃红薯或者红薯粥了，而是干饭配咸菜。 要农忙了，身体是第一革命本钱，别的人家可能要再过一礼拜才开始一天三顿干饭，他们家现在有条件了，打算现在就开始吃。 梁生娣说那三轮今天白天借她骑，她要骑去山上挖笋，冬笋季节早就到了，她前半个月每天背笋背的累死，现在有三轮了，不得挖她一车回来？ “我多挖点，到时候就可以晒笋干了，我要吃笋干烧肉！”梁生娣提前开始点上菜了。 “吃吃吃！”沈春花点头满足她的要求，“但是你会骑吗？” “国庆不是说有腿就能骑？我腿脚利落的很，怎么就不会骑了？” 说是这么说，但老太太惜命的很，还是拉着夫妻俩，让他们看着点自己，然后在门口骑了一圈。 这圈骑下来，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了，隔壁徐有庆他妈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是她最小的孙子，正在在给他喂饭。 “呦！国庆妈！你这三轮哪来的啊？” 梁生娣脚还慢悠悠的踩着三轮，脸上表情却不要太过得意，呲着个大牙花说道，“我家的呀！” “你家啥时候买三轮了呀？” “就是，我们就住对门呢，怎么都没见这三轮进门呢！” 沈春花和林国庆也都牵着孩子出来了，沈春花客气的跟邻居们解释道， “昨天才买的，国庆回家的时候都九点半了，大家估计都进屋躺下了。” “哎呦，那怪不得，我家那会儿估计都在做梦了。” “是说，昨天我摸了一天鱼，沾上枕头就是睡！” …… 没去管别人家的七嘴八舌，林国庆拉住老太太还要再转圈的动作，让她别炫了， “妈，你要出村子是吧？那老三跟着你呗！还有这俩大的说要坐你三轮去学校，那你索性再顺路带我去趟队长家。” 最后，只有小淑美瘪着个小嘴，哭丧着脸趴在妈妈肩头看着哥哥姐姐们远去，“囡囡也要坐车车……” 为啥就她跟妈妈往田里走啊，她也要坐车啊！ 沈春花托着她的屁股往上抬了抬，又亲了亲她最近已经有点肉嘟嘟的脸蛋， “等吃晚饭前好不好？到时候让奶奶或者爸爸专门载你在村里骑一圈。” ———————————————————— 狗言狗语： 又不是黑车，肯定要过明路滴～ 第102章 投机倒把！倒买倒卖！应该抓起来游街示众！ 林国庆的身高勉强够上180，跟自己仨娃一起坐在三轮车车后箱里，抱着腿，非常憋屈。 刚到林富强家门口，他便跳下了车。林大队长家大门敞开，队长夫人正牵着宝贝儿子出门，要送他去上学。林富强也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看来是要去队里了，正好打了个照面。 “国庆啊，大早上的来我家串门呀！”林富强笑呵呵的打着招呼，眼睛一斜就看见了梁生娣骑着一车娃娃，“呦，哪来的三轮车呀？” 四河村不小，但这年头谁家进点大件绝对能在最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村子，他作为四河村生产大队大队长不可能不知道。而目前为止，四河村除了他有一辆自行车外，其他人家最多就是有辆牛车，看这三轮车……还新的很呐。 林国庆就是来过明路的，咧着嘴一笑，“我昨天去市里新买的，以后跑省城也能方便点。三轮车虽然没自行车看着上档次，但它东西能放的多啊！你们以后要是有其他东西要我带过去的，都能扔上去。” 才那么会功夫，边上人家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 “国庆呐，你这三轮要多少钱呐？” “二百八，李大娘。”叶俊才给的折扣不能对外瞎说，不然给他招麻烦了也不好。 “那么贵啊！这比自行车还贵呐！” “自行车要票，三轮不要。所以贵一点也正常。” “那都贵了一百多呢！能买多少粮食啊！把我卖了都不值那么多钱啊……” “就是呀！”大家都感叹着，这年头大家家底都差不多，能有个两三百块钱的存款已经算是不错了，区别只在于家里有几张嘴，多一点的多攒点，少一点的少攒点。 “国庆妈你家国庆还真舍得呀！你也不说说他！” 梁生娣还坐在三轮车上呢，脚点地上，一手压着中间的扳手防止车滑行，“啊？我要说啥？这不挺好的嘛，我出去挖笋背回来都能省点力气。” 林富强绕着三轮转了一圈，嘴里也直说挺好的，“那以后我这自行车都借不出了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这车的钱是从哪里赚来的啦……”马凤娟站在自家大门口，一脸刻薄鄙夷的样子， “说是帮着大家拉去食品站换钱，谁知道中间抽了多少油水，要不然，就你们家才两个人上工的钱，能买得起二百八的三轮？” 这话一出，场面一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林富强一个斜眼瞪过去，“马凤娟！你他娘的皮又痒了是不是！” 这女人真的是一点记性都不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昨天才骂过她，今天又开始搅事了！ 马凤娟稍稍缩了缩脖子，但转念一想，觉得今天她肯定没说错，又挺直了腰板开口， “我哪里说错了？又扣自己工分，又是骑几个小时过去的，就为了免费帮大家带东西去卖？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冤大头啊？冤大头就买不起车了！二百八呢！你以为是十八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死死的盯着梁生娣，老虔婆昨天那么下她的面子，今天她一定要把这一家人的脸皮全扒下来扔地上才行！叫全村人都看清楚这家人的真面目！ 周围村民也都不说话了，马凤娟这话说的虽然难听，但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啥大毛病，大家让林国庆带蛋去省城，不也是不想自己跑一趟或者扣工分嘛！ 但是他要是真从中间赚了油水的话…… “你这叫投机倒把！倒买倒卖！应该抓起来游街示众！” “马凤娟，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眼见得自己婆娘越说越不像话，林富强上前就又是一嘴巴子抽了过去，这下马凤娟是彻底疯狂了，一屁股坐在地下就开始发癫， “我说错什么了！你天天为了几个外人对我动手！你要么打死我！打不死我我就要去上面告他们！全村人都看着呢！他不就是投机倒把！” 林二牛本来站在他妈身边的，结果因为马凤娟的动作，还不小心被踹了好几脚，扶着门框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一边是自己妈妈发疯，爸爸打妈妈；一边是三轮车上还有自己的同班同学，他突然有点想哭。 6岁的孩子还不太憋得住自己的情绪，想到这他还真的就哇一下子哭了出来，场面瞬间更混乱了。 林富强他妈从家里冲出来哄孙子，外面一圈男女老少们则是没一个人说话的，都是互相你瞧我我瞧你的，眼神最终落在林国庆和那辆三轮车身上。 林国庆站在大门口一个劲的冷笑，可真是让春花给猜对了。 春花说过，只要一开始帮村里人带东西过去，以后家里但凡买点什么都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赚了他们的差价。哪怕只有几分钱，人家都会觉得你占了便宜。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直接说清楚的，行得正，站得直，他还怕你胡搅蛮缠？ “谁质疑谁举证！你要是不相信你就自己去省城食品站问问价格。”林国庆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 “从我第一天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就告诉过每家每户，食品站鸡蛋七毛五一斤，不仅比咱们这供销社要高上五分钱，每斤还送2两粮票。 我家就那么几只鸡那么点蛋，专门跑趟省城不划算，带一斤也是带，带两斤也是带，十斤二十斤反正也是那么一趟。 至于跑腿费，我收鸡蛋的时候也挨家挨户跟你们说过，不会来赚你们钱，但那个奖励的粮票就归我们家了，这话我有没有跟大家伙说过？” 林国庆叉着腰站在那里问所有人，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心虚，周围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每次国庆要去省城前一天我去他家送鸡蛋的时候，他都要说一遍，我之前还嫌他啰嗦来着！” “是啊，2两粮票，其实就一碗饭，自己跑趟省城真不划算，他说的时候我也同意了的。” “不过攒下来就不少了，这要是每次有个二三十斤鸡蛋，不就有五六斤粮票了！他一个月去两次……” 第103章 撂挑子不干了 林国庆听见了他们的交流声，转头看过去，直接帮他算了出来大声说道， “我一个月去两次，每次能拿8斤粮票！” “嚯！那么多呐！”大家都有点惊讶了，一个月16斤粮票?这人少一点的家庭，掺点红薯土豆的，省着点吃，能吃一个月了啊！ “对！16斤粮！”林国庆说的坦荡，“我再添个两块五，我家7个人，能吃小半个月。所以，你们要是觉得我家赚了，那以后你们就自己拿去省城好了，免得被我占了便宜！我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队长夫人说的没错，我又不是什么冤大头，还真能免费给你们带去省城？原本就是想着家里孩子多，能多攒点粮票也好，省的一群半大孩子都吃不饱饭！” “就是没想到家里攒钱买辆三轮都能起那么大的浪头，谁家掏空家里还能没有两三百的？我家现在是只有两个人上工，但我家以前可没几张吃饭的嘴！ 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还攒不下那么几个钱来？你们瞧不起谁呢？” 林国庆说着说着，抹了把脸，感觉自己是真的心累，朝梁生娣挥挥手， “妈，你管自己带孩子们走吧，他们上学要迟到了，你也能多挖点笋和鱼回来，晒成笋干咸鱼啥的，我去问问食品站收不收。以后反正我也不用带那么多蛋去了……” “哎呀！国庆你别呀！我们又没说不相信你！”眼见着林国庆要撂挑子不干了，有人急了。 虽然的确有那么点子羡慕林国庆那16斤粮票的奖励，可人家请了假扣了工分，背着几十斤蛋跑那么远来回换来的，再说了，是16斤的粮票，又不是16斤的粮食。你换了粮票还是得花钱买粮的不是？ “就是！你一开始都说清楚了的！你什么人大家都是从小看到大的，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反正我家肯定相信的，你下次还是要帮我们带带呀！” “我刚就说了！国庆不会骗我们的！前两天我家大姑子她男人的表弟的姐夫的儿子的小舅子刚去过省城，说那边食品站就是鸡蛋七毛五一斤！鸭蛋七毛一斤！国庆没有赚我们一分钱！” “就是，老林头以前就两孩子，玉兰嫁出去，国庆也算是独子了。想想老林头以前干活那劲儿，还有国庆他奶那抠门样子，撒手前还不能攒下两三百来？” “我看是马凤娟昨天被国庆妈怼了，怀恨在心要报复吧！” …… 马凤娟本来还以为自己今天成功了，就算不能让林国庆去游街示众，起码以后村里人看见他家人就跟看见自己似的，人憎狗嫌！ 结果还没得意几秒钟，就又被一巴掌抽在了脸上，这回不是林富强，是林富强他妈，她的婆婆， “你就是个搅事精！当初要不是富强一定喜欢你！我是万万不让你进门的！你给老娘滚进去！再出门多说一句话！就算是你是二牛妈，我也得让富强跟你离婚！” 林富强他妈是真的觉得日了狗了！她家也有蛋让林国庆带去省城啊！而且每次都不少，人家是自己送到林国庆家门口的，他家则是林国庆亲自上门来取的。 富强妈偶尔有个针头线脑想让林国庆从省城带回来的，林国庆也从不拒绝，永远都是笑脸相迎，满口答应。要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林国庆甚至都不要她掏钱。 儿子是大队长，老太太也是知道点人情世故的，她向来低调，不在外面惹是生非。她家的口碑也一直很好，直到前面那个儿媳得了要命的病没了以后，马凤娟进了门。 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儿，觉得她嘴唇薄，印堂窄，三角吊梢眼总是斜眼看人，下巴尖的能戳死人，一看就是个刻薄败家的。 也就儿子那个眼瞎的觉得她年轻漂亮，喜欢了一定要娶进门。结果你看看，这才几年光景！要不是林富强还是大队长，她家怕是要人见人打了！ 马凤娟看着婆婆抱着自己儿子，还要给自己一巴掌，二牛看着她的脸都在躲，马凤娟哇的一下就哭开了， “我做错什么了！你们要这么对我！林富强你的没良心的！你看看你妈！……” 林富强阴沉着脸，直接把马凤娟拖进了大门口，不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们家的福气都要被你哭没了！”富强妈恨恨的啐了一口，然后把二牛推给林富强， “你媳妇儿是时候该管教管教了。你带二牛去出去上学吧，别让他在这里听这种糟心声……” 林富强抱着孩子出门，顺便把自家大门给关上了，外面左邻右舍的这会儿倒是也没工夫看大队长家的八卦了，都围着林国庆还有梁生娣踩着的那辆三轮车， “国庆，你下次还是月中去省城对吧？我家……” 林国庆没等他说完，就干巴巴的回了句，“月中不去了。” “别呀！这我家新养了两只母鸡，昨天刚开始下蛋呢！就攒着等你去呢……” “哎呀，国庆妈，刚才都是误会，你劝劝国庆呀……” 梁生娣：“啥误会？哎呀，你们差不多得了，围得我脑子嗡嗡的，我还赶着去山上挖笋呢！” 连三轮车后车厢上坐得整整齐齐的三个娃都被摸了好几把脸， “淑英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家银春玩了？以前都一起上下学的呀！你俩不是小姐妹嘛！” 林淑英抱着自己的书袋子腼腆回道，“我弟弟也上学了，最近都是跟他一起回家的……”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书赶也六岁了，是到上学年纪了！那下次你们一起来我们家玩呀！超超也来呀！你看这小脸蛋嫩的！跟我家那最小的猴子就是不一样！” “这几个孩子怎么看怎么乖！一看就是读书的料子！不是说恢复高考了吗？以后肯定个个都是状元！” 林家三姐弟坐在后箱上有些瑟瑟发抖，奶奶呀，你倒是快骑车出去啊！再不走，脸都要起皮了！ —————————————————— 林国庆：再说！再说！老子不干了！反正我家已经有三轮了！ 第104章 你儿子，变成了你弟弟 二牛抽抽搭搭的还指着林家姐弟，说自己要跟书赶他们一起去上学，最后也被放上了三轮车，林富强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无颜见人了。 林国庆等大家都散了以后，才掏出自己口袋里那包大前门塞给林富强。 林富强赶紧往外推，“不行，不行，国庆你这样我真的要挖个洞给自己埋进去了。” “这是我昨天专门买了就是要给你送来的。你借了我那么多次自行车了，你得收下。要是不收，我又不抽烟，不浪费了？”林国庆啧了一声，硬塞到他手里，然后抹了把脸， “一码归一码，嫂子质疑我我也没办法，但这钱我是真没赚大家伙的，你也知道，我家以前都要想办法去换粮票来着……” “我知道！我知道！”林富强五十岁的老脸都快烧起来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林国庆大早上的其实是来给他送礼的。 这可是大前门，要三毛五一包，去买还得要烟票。林国庆这真算是厚礼了。结果自家那不省心的搅事精，硬是给弄成了现在这个场面。 “国庆，我，我，……嗨！我真是对不住你了，那婆娘，昨天跟你妈斗气，今天又扯这些破事，一天天的没个消停的！” 林国庆挑了挑眉，昨天还有事儿？他倒是真不知道，估计春花还来不及跟他说呢。 “你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要是还有人说三道四的，我第一个出来给你澄清！还有马凤娟！我以后争取不让她出门了！” 林国庆能说什么，他最多就是说些场面话，说没必要啥的，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林富强说的没错，马凤娟这人真是个搅事精，少放出来对人对己都好。 *** 沈春花带着孩子来到田里，按照梁生娣的吩咐，把黄鳝笼和长竹篓找地方放下以后，就开始干自己的活了，留林淑美嘟着个小嘴，蹲田边看笼。 王金桂踩着点来上工，一到田里就先给沈春花通报了一下她家男人的英勇战绩， “诶，马凤娟张嘴叭叭的时候，那群人就跟你们抢了他们粮似的，你男人说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又瞬间变脸，都怨马凤娟去了！” 王金桂她婆婆大早上的蹲在大门口吃饭，看边上有小媳妇儿来回跑，说林国庆家买了新车啥的，便也去凑了个热闹，没想到看到一场好戏，回来叭叭的就宣传给家里人听了。 沈春花撇撇嘴，也没啥好气，“所以说，熟人的事是最难办的，办好了，那你是应该的，办不好或者但凡谁在边上扇个风点个火的，还以为你家占了多大便宜呢！” 所以，只有套路才能得到人心！ “谁说不是呢！”王金桂也赞同这话，有时候帮自己人干点事情还不如帮外人，外人还知道感恩，自己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到了中午，才吃完午饭，小淑美已经趴在林国庆肩膀上半睡不醒了，夫妻俩带着她回家睡午觉去了。 还没到门口呢，就见一个穿着得体的女人站在他家大门前张望着，估计是梁生娣还没回来，家里没人只能在外面等着。 “钟慧？”沈春花眯眼一瞧，还真是她？她有啥事儿专门来四河村找自己？总不能是沈来财和钱莱儿真要做白事了吧？ “三姐，三姐夫。”钟慧是掐着点来的，四河村的上工时间跟他们村是一样的，所以她特地在这个差不多吃完饭的时间点来找人。 林国庆和钟慧没啥交集的，和她点点头，喊了声弟妹就先带着孩子进去睡午觉了。沈春花领着钟慧进门，先给她倒了碗水喝， “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锅里还温着红薯，今天正好煮得多……” 钟慧赶紧摆手，“吃过了吃过了，我刚来的路上啃了个大馒头呢！”她有点紧张的捏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沈春花聊这个话题。 沈春花看出了她的局促，笑了笑，“弟妹，虽然我对沈家没什么感情，跟老五也没啥姐弟情，但你既然来了，总是有事找我，倒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得了。我能伸把手的就伸，帮不了的我也不会为了让你们承情来勉强自己。” 钟慧见沈春花都把话说那么开了，就也不矫情了， “那我就直说了，三姐你也知道，我是知青下乡来的，下乡之前刚高中毕业。今年不是要恢复高考了嘛，我报名了，下个月就能去考试了。” 沈春花挑了挑眉，“你要去参加高考啊？”这倒是她上辈子不晓得的情况。 钟慧点点头，“嗯，要去的。这是我唯一能回去的路了。” 其实从去年开始，有点门路的知青都已经开始陆续返城了。但回去也是有条件的，要是在乡下结婚成家了的，就不属于返乡条件里的了。 她爸妈都有劝她，让她索性跟沈秋生离婚回城算了，好多知青都是这么干的，离家弃子只为了能回到城里。 钟慧的确有心动过，但是那会儿，孩子户口还没定下来，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而现在嘛…… “我舅舅，今年升任了城东公社的主任，他帮我把孩子户口弄好了。” 钟慧想了想还是对着这个其实不怎么熟的姑嫂说了实话，“就在我爸妈名下。” 沈春花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儿子，变成了你弟弟？” 钟慧点点头，叹了口气，“没办法，也怪我年轻气盛，头脑一发热就结婚了，不这么做的话，我的孩子怕也是要一辈子的农村户口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忌讳沈春花，一是因为沈春花看着就想沈家赶紧断子绝孙的那种，二是沈春花虽然也是农村户口，但不知道为啥，钟慧总觉得这位姑奶奶不是那种自惭形秽的人，怕是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份。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妈就提过这茬，但我没同意。后来……你也知道沈家挺乱的，我就把孩子托我爸妈带到城里去照顾了。我也没想到，他们带回家的时候也没说是外孙，反而说是捡的……” ——————————————————— 狗言狗语： 我发现我给自己发电马上就能发到前三了??????( ˙??˙ )?????? 第105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钟慧父母各种托关系给孩子放在最近的农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钟慧在乡下久留，却不想自己女儿是个顶级恋爱脑，哭着喊着要嫁在农村，要当那个王宝钏。 嫁就嫁了，那会儿大家都前途未卜，好歹这地方也没那么远。他们给钱给力的给她布置嫁妆，却不曾想，亲家是那么一群垃圾，结婚当天就各种出幺蛾子。 钟慧父母也顾不上什么文化人不文化人了，当天就强烈要求女婿和大伯一家分家，那边回去也在商量着后续的事情。他们比钟慧多吃那么多年的米可不是白吃的，沈家这盐碱地，出不了什么好笋。 钟慧一检查出怀孕来，她妈就惦记上了把孩子的户口弄到城里去。她和自己丈夫原本想的，是大不了豁出去自己的这张老脸了，假装与女儿同时怀孕，老蚌生珠，起码能把外孙的户口定死在了城里。 但这要是真成了，孩子估计一落地就得抱回城。钟慧当然舍不得，怀孕那么辛苦，她又那么在乎肚里的孩子，孕激素作用下，她哪里肯同意与孩子分隔两地。 结果就是，等孩子才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她自己都开口要求父母把孩子带走了。有时候钟母气起来真是恨不得给她们家这唯一的闺女来上一巴掌。 大人苦口婆心说的话她就是不听，偏要在自己撞到南墙后才知道，啊，原来爸妈你们说的没错。 还好她一开始虽然没能带走外孙，但也没让钟慧她们去大队里报人口。这年头，农村乡下晚报几年的孩子都有，问题不大。 只是这下她们再带回去，就麻烦很多了。钟慧她大舅那会儿正在和人竞争那个位置，万事都还没落定下来，钟母只能先把孩子放家里藏起来，就算有人问，也说是捡来的。 而那会儿，已经有不少知青在少批量的陆续返程了，钟舅舅虽然还没当上主任，但这点消息渠道还是有的，便问钟母，外甥女要不要回来，要回来的话，必须得是单身。 那就等于钟慧想要回城，就得先和沈秋生离婚。钟慧又开始拖后腿了。 沈秋生或许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人，但他的确婚前婚后都还算听钟慧的话。而且时不时的靠着自己的皮相给钟慧撒个娇卖个惨的，诉说一下自己对她的真情。 这也使得钟慧每每到头都狠不下心来，总说要不再等等，老两口也知道女儿那个性，非得在泥里泡烂了，才惦记着要他们帮忙拉一把出来。 那就不管她了，等钟慧舅舅今年成功当上了公社主任后，他们便求上门，先把外孙的户口给落实了，直接姓了钟。就是那户口本上的关系也变成了领养，只能以后再给孩子解释了。 上个月国家通知要恢复高考了，钟母又跑了趟农场，给钟慧下了最后的通牒，你要是再不想回来，那就一辈子都别回来了，反正他们户口名下又多了个儿子了。 钟慧哭了整整一天，觉得全世界都在逼她，她妈这意思是要把她的儿子抢走给自己当孩子了。 而沈秋生知道了钟慧打算参加高考，甚至有心思和他离婚后，又是下跪又是哀求的，希望钟慧别离开他，老婆孩子都没了，家里爹妈又是这副样子，这是在逼他去跳河啊！ 钟慧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边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和孩子，一边是与自己恩爱好几年的丈夫。这高考的名虽然报了，但这半个月来，她是真的没啥心思和环境去好好复习的。 她憋得慌，觉得再憋下去，估计要白瞎了那5毛钱高考报名费了，所以就努力的在那里想办法…… 沈春花在脑子盘了好久才理清这出苦情大戏，然后，也挺心疼钟慧她爹妈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一旦恋爱脑起来，害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你找我是想……” 钟慧双手在裤子上摩擦了半天才弱弱的开口说，“三姐你说，有没有办法……让秋生跟我一起去城里？” 她见沈春花长大了嘴，赶紧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不是说扔下公婆不管了，就是想说能不能由你出个面，让大伯一家跟我们重新分一下家，我们可以多出点东西，只是以后这俩老人，需要他们多照顾一点了……” 没错，钟慧想了半天，最后能想到的就是，让沈秋生去给她家倒插门算了。反正她是独生女，上没兄姐，下没弟妹的，沈秋生入赘她家，以后也算是父母养老的一份保障了。 沈春花把嘴闭了回去，一边想着原来如此，一边又觉得这弟妹，脑子多少还是有点问题的。 她一个出嫁近10年的姑奶奶，钟慧凭什么会觉得沈夏生会听自己的话？那一点就着的雷公，自己上门去给他主持分家？闲的吧！ “这事儿用不着我出面，你们找村长做个证不就好了。”沈春花淡淡的说着，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秋生他……” 沈春花挑挑眉，“他想什么幺蛾子？” 觉得自己当着弟媳的面说弟弟的不好，有点过分了，便重新婉转的说了一小点，“他想着什么两手捞的好事，是沈夏生接受不了的？” 钟慧：……果然，就算不亲，沈春花还是很了解家里的弟弟哥哥的。 “大伯说既然要倒插门，秋生必须得净身出户。” 意思是，沈秋之前分家分得的一间半屋子都属于他，还有， “还说每年要给一笔钱赡养父母。” 沈春花一个白眼直达天际，“给个屁，你们前脚给钱他后脚就能拿去赌。” 钟慧讪讪一笑，沈秋生也是这么说的，他甚至还说，指望着沈夏生去赡养父母，还不如指望他三个姐姐一起回来照顾老父亲老母亲来的靠谱。 不过这话她不敢在沈春花面前说。 “秋生就是觉得，那老屋也算是他的根，不想平白无故的什么都没了，所以就一直跟大伯僵持着……” 第106章 上来就劝她离婚 沈秋生其实就是不想倒插门，当上门女婿跟小媳妇儿嫁人有啥区别？一个是看公婆脸色，一个是看丈母娘老丈人脸色。谁家好男人会没事倒插门啊！ 但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事情，钟慧已经报名了高考，当时两人谈恋爱的时候，钟慧就一直炫耀自己成绩有多好多好，沈秋生一点都不怀疑钟慧的文化水平。 他要是不答应倒插门，钟慧考上大学后，肯定得跟自己离婚。孩子也已经姓钟了，一旦离婚他还剩下什么？那瘫在床上的老父亲？瘸腿的老母亲？还是那破破烂烂的一间半屋子？ 可是真要他净身出户去倒插门，他又不干了。 岳父岳母看他不爽，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入了赘也是有可能被人一脚踹出来的，那到时候他连这一间半破屋子都没了，他去哪里睡觉？桥洞吗？ 还要给沈夏生钱赡养老人，养谁？养沈夏生吗？做他个春秋大梦去吧！ 沈秋生也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这两天天天在院子里跟沈夏生吵架动手，回房间又抱着钟慧哭哭啼啼的，他觉得自己的命太苦了。 “他就是想的太美了。”沈春花翻了个白眼，“你俩也想太多，沈夏生要什么就给什么吗？就不能和他讨价还价一下？” 钟慧讪讪，她最近是真的觉得太累了，累的都懒得和人吵架了。 她甚至想着，这事儿要是这几天真解决不了，她也不管了，东西都收拾好了，直接搬回知青宿舍，先去复习了再说。等高考完，沈秋生还摇摆不定的话，她也不等了，总不能总让她委曲求全。 今天来找沈春花，也算是最后来挽救一下她的婚姻了。 “你能嫁给沈秋生，沈秋生为什么不能嫁给你？你还是城里下嫁到农村来着，沈秋生能泥腿子倒插门进城，他户口还是在农村，又当不了工人，还不是得你们家养他，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 沈春花说起自己弟弟，就跟在唠一个陌生人的嗑一样。看着钟慧，想到她上辈子和自己没交集的情况下不也踹了沈秋生管自己走了，现在怎么变这么拖拖拉拉了，就没啥好气的说她， “他要是不跟你回城就拉倒，你舅舅是公社主任，你爹妈大小也都是个有身份的，你在纠结什么呢？没有沈秋生你就活不下去了？还是离婚回城你就找不到男人了？” 要她说，钟慧还不如回城再嫁，说不定还能找个更好的。 钟慧：……这三姑奶奶也太那啥了吧，上来就劝她离婚的吗？ “这种事，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你自己定主意，找人拿再多主意，到时候还是看你自己本心的。”沈春花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沈夏生，你回去以后索性两兄弟拉过来一起说清楚了。 要么，沈秋生跟你回城入赘，村里的房子和老人都归沈夏生。要两兄弟共同赡养老人的话，你索性什么都不要了，自己回去，让他们两兄弟自己养去，看他们选择了。” 她就不信，沈夏生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要第二种，怕不是钟慧说完这话，他还得去倒劝着沈秋生出嫁才行。 钟慧怔怔的坐在那里发呆。她就是舍不得沈秋生，所以才来四河村找沈春花的，想问问作为姐姐，她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提供。 结果到头来，依然只剩最后这条路了吗？连沈秋生的亲人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去？ “秋生能够进城最好，这样你们的孩子能在亲生父母双全的环境下长大也是件好事。要是不能，你也不用老纠结在这个点上。”沈春花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又加了把火。 “等你考上大学，你就彻底和我们这群人不一样了，知识分子有多少补贴，吃喝拉撒都不用愁，毕业以后能分配工作，分配住房。 要是能再有个跟你相衬的人一起生活就更好了，以后的子女也能进单位的学校读书，都不要钱的，和我们这儿的村小可不一样，诶，听说城里还有幼儿园，是不是呀？” 钟慧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沈春花，“有的，我就上过幼儿园。” 沈春花笑了，这会儿是真心的，“真羡慕啊，可惜我家几个孩子胎投的怎么样，没能进城里爹妈的肚子，在村子都是散养的。她们要是也能有幼儿园读就好了。” 钟慧明白了沈春花话里的含义，自己的父母为自己提供了那么多优越的条件，可偏生她不是个省心的，没苦硬吃，搞得父母也不得安生。 而现在，自己的孩子未来的命运也就在自己的一念之差中…… 沈春花和自己爹妈一样，都是真心站在自己这边考虑的，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钟慧语气里都带着点哽咽了。 “三姐……谢谢你，我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就好，”沈春花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闲着也是闲着，说两句真心话罢了。 “既然报名了高考，那就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大学，以后的路也能走的平坦点。” …… 沈春花送钟慧出门的时候，梁生娣刚踩着三轮车回来，车后箱里的冬笋堆成了小山，小山上面还大大的趴着个小人，扑在笋上，两手死死的抓在前面的扶栏上。 “哎呦……哎呦……哎呦春花啊……你来门口接我们了啊……哎呦……” 沈春花眼皮有些抽抽，赶紧上前把林书超抱下来，“……你干嘛要这么趴着？” 林书超嬉皮笑脸的任由妈妈拍着身上的泥，“奶奶说没地方坐了，趴着的话，笋不会掉下来，我也不会掉下来！” 沈春花：……真是聪明死她俩了，这衣服感觉是洗不干净了，今天就不应该让林书超穿件白的去！ 梁生娣把车骑进门，下来已经气喘吁吁了，看了眼钟慧，“有客人啊，你好啊……” 钟慧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还没等她笑着叫声姨，梁生娣已经冲进屋里了，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 沈春花：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林国庆伸出尔康手化身尖叫鸡：媳妇儿！！！） 第107章 我这次想吃笋干老鸭煲 沈春花眼疾手快的拉住要跟着一起进去的泥猴，“没看见人呐？叫舅妈！” 林书超小嘴一咧，笑的非常公式化，“舅妈好，舅妈吃了吗？舅妈要不要一起吃一口……” “好了好了，你还是进去吃饭吧！”沈春花没好气的给人赶进去了，然后抱歉的看向钟慧， “不好意思啊，我就说，这散养的孩子没什么样子……” “挺好的呀，活泼可爱的。”钟慧倒是羡慕的紧，自己儿子再过个两三年是不是也会这么皮实，自己要是回去了，就也能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钟慧默默捏了捏拳头，然后就赶着和沈春花道别了，“三姐，今天真是叨扰你了，害你都没午觉睡。” 沈春花摆摆手，“没事，本来就不怎么睡的，你看我婆婆她们也才回来，……那我就不送你了，回去路上自己小心点。” “诶，那我先走了。” …… 等沈春花再回屋，堂屋里那一老一小早就一人一个红薯下肚了，现在正在啃沈春花这两天新做的白馒头呢。 “你俩慢点吃，小心噎着！” 沈春花赶紧给她俩倒水喝，林国庆开了门也出来了。 “弟妹走了？” “嗯，走了。” “那你小弟真要去倒插门了？”林国庆刚才在里面边看孩子睡觉，边偷听人说话，听得不亦乐乎，这会儿摸着脑袋开始想分析这事儿， “那以后你们家就俩孩子在这里了，我估计你大哥得为着你爹妈的事儿找你来着。” 沈春花冷笑一声，“找我干嘛，有本事先把你家给的175块钱彩礼拿来呀！不拿来说破天了我就是去哭个丧！” 沈家那堆糟心事她一点都不想沾，钟慧来找她聊这事儿，她其实也完全可以不管，就算她不说，最后估计也会回去。一是想着对外能交好一个是一个，而是钟慧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能推一把推一把，早点安下心来备战高考也是好的。 至于沈来财和钱莱儿，关她屁事。 林国庆知道媳妇儿不喜欢聊那边的事情，便直接转头换话题了。 “妈，你这是拉了多少笋回来啊？” 梁生娣恶狠狠的咬了口馒头，边嚼吧嚼吧的感受那股麦香味，边不甚在意的说着， “我咋知道有多少，我就让超超管着车，自己挖一箩筐就来倒一次。你别说，还得是三轮车好呀！不然这么多笋，我来回背三趟我都背不回来啊！” 说着她看向儿媳妇儿，“春花，咱啥时候晒笋干？” 去年的梅干菜夏天就吃完了，笋干更是早就见底了，她馋笋干馋好久了，笋干丝瓜汤！笋干菌菇汤，笋干炒四季豆、笋干炒肉丝！笋干红烧肉！…… 想着想着，梁生娣的口水又开始疯狂分泌。 沈春花哭笑不得，“最近估计没那么多时间了……” 做笋干是件力气活，外加费时间，这两天就要秋收了，他们晚上还要去出摊，沈春花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干这个。 眼见得梁生娣要萎靡下去，她赶紧出主意道，“要不妈你最近几天别出去了，由你来做这个笋干？” 家里的笋和鱼都够多了，田里还丢着黄鳝笼和长竹篓呢，昨天那堆螃蟹和虾沈春花都浸在黄酒酱油调制的酱料桶里了，螺蛳养在盆里等着晚上下锅，真不缺这些了。 倒是梁生娣想吃笋干，那要不她自己来做点？ 梁生娣捧着小半个馒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啊……我不会啊……” “我教你！很简单的！”沈春花指着那车冬笋说道，“你一会儿也休息休息，等休息完了，就把这车笋扒了，扒完再切片，切得均匀点，别太薄也别太厚，总会吧？” 这堆事儿其实就够干一天的了，梁生娣干的生疏的话，估计得要个一天。切一天冬笋，那手都得起泡。 “切完估计要分好几锅煮，倒点盐和几滴油进去，三四分钟就能出锅了，这个倒是快的，主要是晒晒麻烦。要先给笋片控个水，然后一片片的码在簸箕上。 记得要散开，每片都得展平了，不能堆一起，这两天太阳好，估计晒个三天差不多就能干了。但要久放就得晒五天。咱家的簸箕要是不够的话，你要不看着再做两个？” 梁生娣又打了个嗝，挺想拒绝的，不是她懒，就是觉得自己干不了这活……然后她就听到沈春花说， “等月底，咱要不再弄只鸡或者鸭，煲个笋干鸡汤？要么笋干老鸭煲？ “好的。”梁生娣从善如流道， 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干，这些笋够吗？晒干以后估计没多少吧，要不我下午再去挖一点，明天一起切？ 沈春花憋着笑和林国庆对视一眼， 您自己看着办吧，十斤笋出一斤干，您要是想多吃点，就多挖点呗！ 多晒点了，就能吃久点，过年咱也能吃不是？ 梁生娣点点头，那我下午再出去。 一想到什么笋干炖鸡，笋干老鸭煲的，她就觉得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儿。 您去呗，晚上咱们吃爆炒螺蛳和红烧黄鳝，再来碗小白菜鸡蛋汤，您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婆婆又要加大马力干活了，这不得好好补补？沈春花都做好了梁生娣要点肉菜的准备了，结果人老人家摆摆手。 不用了，就这些，等我笋干晒完能吃了，你们别忘记炖鸡……算了，我这次想吃老鸭煲。 林国庆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您放心！后头的鸭还小，我买一只老鸭来也得给您炖了煲汤喝！ 梁生娣安心了，打着今天天不黑就不回来的想法，吃完饭就忙着把三轮车里的笋清空后，又拖着林书超出门了。 沈春花叮嘱梁生娣一会儿可千万别再让老三一个人待着了，要是被人贩子抱走可就完犊子了。 梁生娣满口答应，说刚才让孩子看着车，她也是在不远的地方挖笋，要是上山的话，会让他跟着一起去。 可怜的小老三，哈欠连天，才刚眯了一会儿，就被抱上三轮车了，直接窝在车厢里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林书超四岁的人生里，第一次后悔一定要跟着奶奶出门了…… —————————————— 我有个问题，就是说，大家觉得我有在写扶贫吗？ 我自认为没有吧……为什么都说男女主在给别人家养孩子？在帮这个帮那个的？ 哪怕是林玉兰家，春花她们夫妻俩也没倒贴钱出去吧？甚至都没无缘无故给谁饭吃，连梁生娣给林玉兰送鱼汤那鱼都是她自己河里捞的，不要钱。 让五妮六妮帮忙养鸭子，他们自己也赚钱的。现在梁老太太也在干活了，林家四个小的，要么在上学要么还太小，不找五妮六妮，他们也没那么多精力养鸭子的。 人又不是一座孤岛，总不能真的关上门只管自家过日子吧？你不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伸手帮别人一把，等你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人家又凭啥要来帮你呢？ 更何况是原本就关系很好的亲人，不是仇人也不是陌生人…… 啊啊啊啊((??(//??Д/??/)??))/这两天写得我有点裂开 第108章 秋收 今天晚上轮到林国庆卖菜去了，他揣上了两个大白馒头，最近沈春花做了一堆馒头，这是最后两个了，想着烟票暂时还没有，那就先给老石揣个馒头垫垫胃，顺便问一下昨天那条蛇的事情。 结果，林国庆到了观前巷，却没见着老石。 他以往都是最先到的，因为就他东西最少，揣个盒子在兜里跑路比较快，所以他也算是在帮大家打先锋。 结果今天一群人在观前巷战战兢兢的等到收摊都没见着老石人都在议论着是不是他家出啥事了，或者明天就来了？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连着一礼拜，他们都没再看见过老石。 都是黑市同行，但也就晓得个姓氏，连名都不互相通报，想要打听有没有出事都无从下手，卖饼的老吴蹲在那看向林国庆， “小林啊，你媳妇儿昨天是不是还给了老石一条蛇让他帮着转手？” 林国庆愣了愣，“啊，是啊……” “总不能是你那蛇太精贵了，卖了个大价钱吧？”言下之意，老石可能携款跑路了。 林国庆翻了个白眼，“吴叔你瞎说啥呢，那就是条最普通的水蛇，连毒都没有，还不大，能卖个屁巨款。再说了，石哥不是那种人！” 老石身为一个票贩子，干的事情可能是违法的，但他的人品绝对有保证，林国庆夫妻俩在观前巷卖了大半年的菜了，最一致的意见就是对老石的称赞。 反过来说，老石要是真带着卖蛇钱跑路了，他们也没啥损失啊，蛇是自己钻的黄鳝笼，连力气都没花。所以，还是想着人能平安就行。 老石没来的事，大家纠结了几天，也就没精力想太多了，因为后面几天，沈春花夫妻俩也暂停了半夜的卖菜生意，因为四河村里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秋收，太累了，晚上必须得睡觉了。 天才刚亮，村里广播就从四面八方的电线杆柱子上响了起来，喊着大家快点去田里集合。 青壮年男男女女们便排成一排，挥舞着镰刀，整整齐齐的往前推进，金黄色的稻田如果从高空处俯视下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伏下去。 镰刀都是提前磨好了的，要是镰刀不快，就只能靠胳膊拽，一天下来，那手就得废了。 你还不能偷懒耍滑，秋收是大事情，再好说话的小队长都不允许你比别人慢太多，慢了，就扣工分。 收割后的稻子当天就得完成脱粒。捆稻、挑稻、轧稻、扬谷、堆草垛，田间地头，整个村子的人都动了起来，分工明确，流水作业。 没轮到割稻的女人们则在他们后头收拾着割下来的水稻，拾掇整齐了，再用稻谷杆打捆，堆到田边去，等着人来挑到打谷场去 割稻也好，捆稻也好，都得一直弯腰驼背低着头，一天下来，那腰能疼的直不起来。 年纪稍大一点的老头们挑着担子从谷场到田里各种来回，刚割的稻把沉甸甸的，赤脚挑担走在湿烂的田岸上，泥泞打滑；走在干硬的渠道上，脚底烫得生疼。 平时不上工的老婆子和娃娃们，这会儿也都会来田里帮忙，算临时工，大人能记上3分工，小孩2分，不过要8岁以上，太小的不要。堆草垛、捡稻穗稻谷就是他们的活。 但那些小的依然会跟来，累的活干不了，拎着篮子跟在后面捡掉落下来的稻谷粒也好，虽然这些谷粒也都得一起拿到打谷场去，谁家都不准私吞。 但是，多捡半斤谷子，总有一粒能分到自己家不是吗？ 等孩子们放学，或者周末不上课，就都一窝蜂的都冲到了田里去，边捡着谷子边背着学校里老师教的古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 书超和淑美还小，不会，但是他们会混，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一起咿咿呀呀的摇着小脑袋。淑美是真的在啊啊啊，小老三跟到最后还真能七七八八的来上两句了。 在田里忙着的大人们，很多都不知道孩子们在背什么玩意儿，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她们觉得孩子们的学费没白交，以后个个都能有大出息！ 被安排在打谷场里打谷的队员们各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大草帽配上快捂到眼睛了的大棉布。 偶尔一个不留神给机子喂太多稻穗了机器还会罢工，不仅得伸手抠稻穗，还要把肚子的里的谷草也倒干净。没个一小时，根本没法重新上岗。 听着打谷机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再配上孩子们不怎么整齐但是气势十足的背诗声。 这割稻子的、收稻子的、挑稻子的、捡谷子的、哪怕是远在打谷场的人，都莫名其妙觉得干劲十足，今年是个丰收年呀，明年孩子们能吃更饱了，再好好读书，这日子不就是是越过越有盼头吗！ 秋收能持续将近半个月，这半个月的工分是真不好赚，白天割稻子打谷，晚上还得接着摞稻草。 打下来的谷子还得晒，妇女同志们天不亮就得拎着钉耙去翻晒谷子，要是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还得抢着收回仓库，淋了雨得发霉。 还好今年老天爷赏脸，这几天都没下雨，秋天的日头好，三四天功夫晒谷就能结束，然后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称重了。 盼了一年，那一大筐一大筐的谷子装袋上称，边上的计数员抱着重量，等所有的收成重量算出来后，就要把该交公粮的那一部分堆到角落。 等明天，男人们会架着牛车，扛着扁担去镇上粮站交粮，而剩下的，就是属于他们生产大队自己的了，也属于整个四河村的村民。 “队长，啥时候能分粮啊？” 有人已经等不及了，蹲在仓库边上看着那小山高的谷袋，只想扛回家蒸碗新米吃吃了。 “啧！急什么！”林富强拿着本本子正在写写画画的，“总得等会计算好能分配的量吧，还要扣除种子、饲料、储备粮呢！是你家的米它自己不会跑！” 第109章 明年肯定会更好的 四河村是个大村，生产大队里每个小队长那都有本本子，叫小队劳动手册，记录着自己小队队员每天上下工的时间，请假时间和干活内容，以及有没有偷懒耍滑要扣工分情况。 这些定期都会拿去大队里的工分记录员那里一起统计，并且定期公布每个人这段时间所获得的的工分。 男人们通常干的都是劳动强度最大的活，所以工分也会多一点，青壮年男人们出工一天的标准分是10分，女人则是7-8分，老弱病残5分，非农忙时间，12岁以下的小孩不要。 秋收结束，差不多也快到12月了，生产队就要开始决算，一个生产队一年的收入包括农业收入、牧业收入、副业收入、其他收入。 支出有这几项加上管理费支出。总收入减去总支出，除以总工分，就是每个工分值。 秋收后，确定可用于分配的粮食总量，再根据每个上工的劳动力所获得的工分总数，计算出每个工分可以兑换多少粮食。这个兑换比例通常是固定的，但有时也会根据当年的粮食收成情况进行适当调整。 在兑换比例确定后，村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工分数在生产大队里的粮站领取相应数量的粮食。 林国庆最近每个月都要请两个半天假，虽然不请假的另一个半天还是有很努力干活的，但工分还是被扣掉了35个。他和沈春花两人一年加起来的工分大概是600个左右。 一个7口之家，如果有4个人上工，勤勤恳恳，一年四季每天都不缺勤，到年底就能挣900到1200个工分左右。再扣除口粮款、油籽款，以及平时每月分点东西的款项，到最后差不多还能分到一百块钱。 如林玉兰家人口那么多人的，也算是有6个在上工的了，马德祥是会计，还有另外200工分的补贴。 像林国庆他们这样的7口之家，只有2个劳动力的，其实挺少见的，梁生娣以前没在外面上山下河的时候，他家是真的只能刚好吃完用完。 不过现在问题就不大了。 林国庆夫妻俩往年年底换完粮后大概还能剩个四十块钱出头，平时每月村里还能分点红薯土豆啥的，这样掺着吃还不够，要再想办法去换粮票买粮食。 今年有了食品站的粮票补给，每天早上一顿稀饭，中午不吃食堂的人就吃红薯或者馒头，晚上一顿白米饭管饱，下半年的红薯多出来的甚至都喂鸡了。（梁生娣直呼暴遣天物） 两人商量着，留下50块钱的工分，剩下的全部换粮。大米、还有早就进仓了的小米，都按照比例换了一些。 梁生娣踩着三轮车坐在外面，四个孩子全部围在她身边，没一个人爬上去的，就等爹妈搬着粮食出来一起运回家。 林国庆和沈春花一袋袋的往上扛，没有人敢扔，都放的小心翼翼的，万一漏了咋办？这可是已经扣了工分了的，队里可不会补你，掉一粒都是浪费。 沈春花擦了把汗，只觉得嗓子冒烟，朝梁生娣挥挥手，“妈，国庆在这里看着，咱先回去把这十几袋去卸下再来吧。” 这里一袋差不多25公斤，十二三袋粮食都能有300公斤开外了，她觉得梁生娣要骑不动了。 梁生娣本来想说再放几袋呀，这可是三轮车！ 结果踩了踩脚蹬，感受了一下后边的重力和阻力，她也咽了咽口水，“走走走，回家。” 林淑英牵着弟弟妹妹的手还在往粮站仓库里面张望，企图找到他们老爹的位置，无果，回头喊妈妈， “妈妈，我和弟弟一起是不是也可以抬一袋走啊？”能抬一袋是一袋，早点搬回家一袋也能早安心一袋不是？ 沈春花正把一袋米扛在肩头，鬓间流下一滴汗，没手擦了，滑得她直痒痒。视线扫过大囡和老二，哭笑不得， “你俩？别以为你俩加起来重量能超过一袋米，就觉得自己可以了。” 林书超在另一边挺挺自己的小肚子大声说道，“还有我！”小老三表示别漏了自己。 “好的好的，还有你，”沈春花敷衍两句，都没力气笑了，挥挥手，“等你们有爸爸胸口高了再说吧，淑英啊，看着点弟弟妹妹，别落下。” 林淑英嘟了嘟嘴，和二弟对视一眼，对于还帮不上大人的忙有点灰心， “那你要是累了，就把米袋子放下来，我和弟弟能抬一段路也是一段路！” “好好好，累了交给你们。” …… 乡间村道上，都是挑着担子，扛着粮袋的人，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全家一起出动，大家个个满头大汗，却又眉开眼笑的。 梁生娣的三轮车在这种时候就特别显眼，老太太咬着牙往死里用劲踩，偏生还能挤出一脸的笑，给人羡慕坏了。 “春花，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妈出来来搬粮啊！你们这三轮买的正正好，这得省多少力气啊！” 林玉兰其实还在哺乳期，但搬粮食这种大事，她还是出来干活了。九妮就先让五妮六妮看着了。 除了马德祥是会计，这会儿正在队里忙着，她家一共出动了7个人搬粮，三妮四妮还小一点，两个人抬一袋。其他每人自己扛着走。 对着大姑嫂，沈春花也没给老太太留啥面子，咧着干巴巴的嘴唇笑着回应， “是啊，早知道妈能动起来，前两年就算勒紧了裤腰带，我也得把这车买了哈哈……” 一会儿我们家拉好了，就把车骑去你们家，你们也用三轮拉几趟，能省不少力气和时间……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有啥好客气的…… 边上王金桂也在和自家男人嘀咕着， “哎呦，改明儿，咱也攒钱买辆三轮呗，这一趟粮袋的，咱得背到啥时候啊……” “一辆三轮都能盖半间小屋了，你可真敢想，一年也就挑了那么一次，我倒是想挑一礼拜都挑不完，那是好事知不知道！” “你要是三轮车能一礼拜运不完，那才叫好事！”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还三轮车运一月，你要用大米糊屋顶啊？美得你！” …… 即便有三轮车，她们也来回了四五趟，最后一趟是夫妻俩一人扛一袋跟在三轮车后慢慢走，梁生娣骑车都骑累了，边踩边吐舌头，腿还不住的打颤。 沈春花看向前方婆婆的背影，眯着眼笑。“我都不记得去年是怎么搬回去的了。” “我俩搬了一天才搬完呀。”林国庆脱口而出，然后看着前面，也乐了，“今年咱家最大的收成，怕不是这一年的粮食，也不是三轮车，而是咱妈开始干活了。” “是啊，明年肯定会更好的。” 第110章 忙不死她 秋收完后就进入农闲时间了，大家每天睡饱了再去生产队里点个卯报个道，整理整理田间地头，顺便蹭个食堂的饭，下午早早回家，就要开始准备过冬了。 林国庆这个月都没去省城，已经有好几拨人来明里暗里的来问了，顺便还要多啐两句马凤娟，表示他们从没怀疑过林国庆赚差价这种事， 一年到头，谁家没有养几只鸡鸭的，就是为了过年前能赚一笔小的，置办置办年货，扯块布做新衣。 本来想着省城食品站给的多，今年或许能多赚几毛，结果马凤娟硬来那么一出，林国庆如果真的撂挑子不干，那村里大家伙想卖点农产品换钱，要么就继续去镇上的供销社，少赚几分，要么，就自己跑省城去。 自己跑省城绝对不划算，前两天有人还真去过了，累死累活一天不说，一共没几斤蛋，碎了好多个，给那老爷子一路哭着回来。 两边都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还得继续上门说好话。 连林富强都忙里抽空，上门来了两趟，问林国庆是不是还在介意那天马凤娟的胡言乱语。 “你就当她是个疯婆子，她的话别往心里去，该干嘛干嘛是吧，要是因为这个影响到了你们自己的……哎呀，那我真是都没脸跟你称兄道弟了。” 林国庆也没有说是惦记着秋收的事情，只说知道了，这两天正打算去一趟，林富强这才安下心来。 这事儿怎么说呢，就算林国庆真的从中间赚了不止粮票的差价，只要事情不摆到明面上来，大家都会当做不知道的，毕竟这事儿双方都有得到好处。 也就马凤娟那蠢的，一定要整一出大家都不痛快的事情来，惹惹众嫌。 林国庆在吃完两顿新米之后，便开始整理篮筐和蛋架，把人家送上门的鸡鸭鹅蛋啥的都整齐码好。 你还真别说，他们这一趟趟省城来来回回的，蛋一个都没破，梁生娣这手编织手艺觉得起到了大作用。 “妈，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笋干老鸭煲？”林国庆边理东西边随口问道，“要不今晚上我带只回来，明天吃？” 鸭子要老一点的吃起来才香，院墙后面鸭棚里的鸭都还没开始下蛋呢，更别说吃了，要吃还是得在外面买。 梁生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还记得啊！” 她那天笋干晒完收进的时候就想说了，但那会儿开始正式秋收了，这两人每天累死累活的回家，沈春花烧饭的手都在抖，她还真没好意思说，今天可是林国庆自己提的。 “要吃！你买的肥一点！” “要不买索性买两只回来吧？”沈春花听到母子俩的对话，想了想也插了一句，下一秒她就发现梁生娣眼珠子里的自己正在发光。 沈春花憋着笑，“买两只，一只直接做老鸭煲吃，还有一只我宰了做酱鸭，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吴越大地的饮食文化，离不开两个字，一个酱，一个霉，都是穷苦老百姓们千百年来传下来，便于食物在没有高科技冷藏手法时还能长久储存的方法。 上次稻田里摸的那些鱼，他们自己吃了一些，卖了一些，还有一些早就被沈春花做成了酱鱼干，这会儿已经晾好收进灶间挂着了，要吃了就切一半放进锅里蒸一下。 这两天天气好，要做酱货得赶紧，谁知道后面会不会下雨下雪的。 想到这，沈春花又去抽屉里看了看钱，好吧，空了。 都一个月没去省城了，家家户户都攒了好多蛋，都想让林国庆给带过去，钱都垫出去了，甚至不够，本子上记了好多名字，等回来了再给钱。 “你就先买两只鸭回来吧，其他的再说。” 林国庆点点头，把一筐筐的清点好的蛋抬到车上去，粗略估计应该有两三百斤，“那我先去了，这次估计有好多粮票能拿，我都不换了，直接带回来。” 沈春花挥挥手，让他早去早回，自己这边还带扛着谷袋去碾米。 再过十天村里就要打年糕了，她要赶紧把自己的量算好，大米小米糯米都碾出来备着才行。 还要做冬衣，忙不死她！ *** 时隔大半个月再见到林国庆，庄志杰看到那一车的蛋，脸都笑成了菊花， “国庆同志，我正盼着你来呢！再过一礼拜就要高考了，我们这蛋天天售罄！你这是给回了波大血啊！” 林国庆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的一脸憨厚， “秋收事情多，割完水稻还得打谷分粮收拾田里，我们村里人也想着能赶紧送点蛋过来，为，为我们高考学子加个油，这不，刚忙完我就来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陈，快拿称来呀！” 林国庆这次都没拿菌子，天气冷了，菌子也长得不大了，他这次一车全是蛋，一共三百零二斤。 鸡蛋鸭蛋价钱差5分，但是粮票是一样的，一叠厚厚的粮票和钱到手，林国庆都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微笑。 “庄科长，我想在你这里买两只鸭子，要票吗？” 庄志杰一愣，然后热情的给他指着里面的家禽摊，“不要票，就在那，你自己挑。 “国庆同志，你运气好啊，刚才正好有两个老乡来送了5只鸭子，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又要被卖完了。” 又是高考又近年关的，家禽绝对是最脱销的肉产品。 “七毛二一斤，我们自己买也是这个价格，现在这个日子没法打折的……”庄志杰说的小声，林国庆往食品站送了那么多次货，还是第一次说要买东西。 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庄志杰觉得没法帮忙要个折扣，有点过意不去，林国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那肯定不能让您为难呀，该什么价就什么价，您这不刚给了我钱嘛！” 那五只鸭都是麻鸭，林国庆随便挑了两只比较大的，一共九斤半，付了六块八毛二。 林国庆觉得自己有点飘了，现在六七块钱都不觉得贵了，把捆好的鸭子放上车，他脑子里一直在告诉自己， 家里没钱啦，要赶紧赚钱啦~ ———————————————— 感谢大家对我的鼓励和认可，剧情肯定不会偏，还是会按照我之前的思路往下写。??o??o?? 要改偏的话，我脑袋也就空了(??_??) 就是说我更的少的宝子们！ 哼！我不认！我每天风雨无阻的日六呢！(????へ????╮)这不高低得喊我一声劳模！ 第111章 以后可能都不缺钱了 林国庆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菜早就都放在了桌上，盖着碗温着，就等家里剩下一个人到齐就能开饭了。 沈春花正拿着之前剪好的布料在絮棉花，看见林国庆推着三轮回来了，便把手上的活都放下，准备开饭了。 “洗手吃饭了！” 一声喊，后院就冲回来一群人，梁生娣第一时间就去看三轮车上有没有鸭子，见那两只被绑着脚生无可恋躺在车厢里的麻鸭，便安心了。 今天下午去碾米了，家里又多了好多糠和稻壳，这会儿一老四小正在后面喂鸡呢，还能有多的，开门倒给后院的鸭子。 “快点洗手吃饭，今天菜可真不错！” 鱼干、酱蟹、笋丁打蛋和爆炒茄子，再配上一锅新米煮的大米饭，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 “诶，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卖菜了？”晚上等孩子们睡下后，林国庆问着沈春花。 沈春花点点头，“要去啊，这都快一个月了，不去哪来的进账。” “那你看看老石回来了没？这么久不去观前巷，我还真有点担心他。” 秋收前就快一礼拜没见着人了，总觉得是出事了。 “我知道，我到时候也问问吴叔他们，有没有在街上遇到过。” 好歹都是城里人，说不定哪个白天就凑巧碰到了呢？只要看着人没事就行。 *** 时隔大半个月，沈春花又拉着菜去观前巷了，天气比秋收前冷了好多，大家都推迟了来摆摊的时间。 她按之前的时间来，整条巷子就她一个人，怪渗人的，正想着怎么打发一下时间，角落黑暗里突然站起来一个人。给沈春花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弟妹，别怕，是我。”那人远远地小声喊了一句，沈春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石哥？” “诶！” 老石朝灯光底下的沈春花走近几步，终于让人看清了他的人。 四肢健全胳膊腿具在，就是精神头好像不太好。 破旧的薄棉袄紧紧裹在身上，原本理得整整齐齐的平头，现在凌乱不堪甚至还多了点花白，整张脸胡子拉碴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与鼻尖齐平，眼里布满血丝，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石哥……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春花差点就认不出他来了，才一个月功夫不见，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老石吗？ 老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开心的微笑，也没有正面回答沈春花这个问题，只是说， “我半个月前就来过了，老吴说你们回去秋收了，估计还要忙一段时间，这两天我想着差不多了，就来这里等着，看来没猜错……” 沈春花愣了愣，等她们？“是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吗？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老石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递过去，“那水蛇不大，就卖了8毛，这是钱，你收好。” 沈春花都快忘记还有那条蛇了，呆呆的接过钱看向老石，“就为了这个？你等我们好几天了？”她说什么来着！老石的人品绝对是最棒的！ 老石舔舔嘴唇，“倒也不完全因为这个……”他从自己怀里拿出那个装票的小盒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还要票吗？要的话，我这些都便宜卖给你们了……以后，我就不干这活了。” 沈春花夫妻俩在他这里买的票可不少，大件的当然没有，但是粮票肉票布票啥的，零零碎碎的一直有在买一张买一张的，他知道他们有这个需求，所以就想着先来问问他们，不要的话，他在找其他门路。 “你，你为什么不……不是，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我们要的，不用便宜卖给我们，原来什么价就什么价好了……” 沈春花一时之间被弄得有点慌乱，老石想一次性卖完，那是家里出了什么缺钱的事情吗？又说以后不干了，那他不是缺钱吗? 沈春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毕竟他们这群人平时不会互相打探这种过于私人的问题，但老石和她们夫妻俩关系有的确交好…… “你数一数有多少张，要多少钱啊，我明天让国庆带来……那个，老石，你要是缺钱你就开口，我们多少总能凑点出来……” 老石这回儿是真笑了，沿着墙角一屁股坐下，然后摆摆手，“我不缺钱，你们不用担心。” “我就是……以后可能都不缺钱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沈春花怔了怔，“你父母不是……”老石说过是因为爹妈都要吃药才来当票贩子的啊，现在怎么…… “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老石仰天叹了一口气，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眶通红，“……都走了啊……” 老石，本名石志强，父亲本来是市钢铁厂的技术工，一个月工资六七十。这使得自己的妻子哪怕不上班，也能养着孩子过上好日子。 可惜，一次干活没留神，砸到了脊椎，从此便只能瘫痪在床。厂里也算人道主义，石老爹的医药费什么厂里都包了，石志强也在高中毕业后进厂顶了他爹的工。 他凭自己努力，五年时间就干到了钢铁厂的四级工人，一个月工资五十八，这样的条件，不算差了，那会儿石老娘每天要接待好几个媒婆呢！ 可是，没多久，石老娘被查出了肺癌，这种病，在这年头基本上就是被判了死刑。 一个瘫痪在床的父亲，一个身患绝症，药不能停的母亲，他白天还得上班，根本照顾不来，便请了邻居帮忙照顾，这可不是白照顾的，要给钱的。 这下别说结婚生子了，老石就算把工资掰成两半用，都不够了。 所以他就想着其他的赚钱法子，自从开始当票贩子，生活条件的确改善了不少，去医院开药他可以让医生给最好的，老爹老娘想吃点啥他都能买得起了，今年要高考了，他的卖票生意红红火火。 他甚至还想着，今年过年是不是可以让人从沪市带点什么回来，给两老人尝尝鲜。 却没想到，他妈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第112章 他老娘这精神状态，不需要他担心 就三天功夫，石老娘就没了，虽然这事儿是迟早的，医生也说她能熬那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但石志强还是跪在那里哭了好久。 等处理完老娘的后事再回家，这屋子里就只剩他和老爹两个人了。 其实石老爹年纪也没有很大，都没到60岁，但他已经在这张床上躺了十七八年了，他看着自己儿子三十五六了还没娶媳妇儿，头发却比他还白，每天日夜赚钱，就为了伺候他们两个老不死的。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没用，像个累赘，拖累完自己妻子，再拖累儿子。 石老爹在半夜的时候，趁着儿子在隔壁睡觉，也没有邻居照顾他的时候，用一根裤腰带自我了断了。 腰带系在床头，套着脖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把自己的身子往床外翻。 老石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爹身子都硬了。就留下一封信，意思是让他不要太难过，没了他，以后老石就能轻松很多，过上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老石抖着手在那里划拉火柴，点着一根烟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边抹了把眼睛边笑着说， “我家那老头子，还说让我把他和我老娘葬一起，以后带着孙子孙女去他们坟头看看，真的是……坟头他妈的都砸完了他不知道吗？” 沈春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觉得有股无力感充满着四肢百骸。 她知道，自己不算是个孝顺的，对亲生父母比陌生人都不如，如果沈来财和钱莱儿一起没了，她可能还会松口气，觉得少了两个麻烦。 但老石是个孝子，照顾了父母那么多年，他们三人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突然就剩他一个人了，这种感受…… 她能与之对比的，大概就是如果现在这个家，所有人都消失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她可能会直接去跳河。 “石哥……”沈春花想安慰两句，但开口那嗓子比老石还沙哑。 老石嗨了一声，再次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然后叼着烟站了起来，“弟妹你别这样，我就是……我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说说话也好。” “我就在市钢铁厂干活，住的也是钢铁厂家属院，你和国庆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来钢铁厂找我就行，二车间，石志强。我以后要是闲着没事，也会来观前巷逛逛，买点菜打打牙祭也好。” 老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把那个小盒子一股脑全塞给了沈春花。 “这盒子票你们要的话，里面票其实也不多了，全拿去好了，我也不挣你们钱了，反正，反正以后我一个人过日子，工资也花不完。” “钱也不用着急，你说明天就明天，后天就后天，哪怕年前年后的都可以。就这样，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或许是冷的，老石鼻头通红，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然后转身就要走。 沈春花赶紧上前几步，小声跟他喊道，“明天我就让国庆拿钱来，你别忘记过来拿！” 老石没回过身来，举手挥了挥，意思是他知道了，然后就走进了黑暗里。 …… 林国庆看着那一盒子的票，还处在呆愣中，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石哥他，他爹妈……” 沈春花点点头，“就他一个人了，怪可怜的。” 两个人沉默的对坐了良久，林国庆把盒子的票拿起来数了数， “都是用的上的，咱也别贪人便宜，就按之前他卖给别人的价格给钱吧。以前买的时候他就给了好多优惠了，现在……就当是给兄弟家一份帛金。” 沈春花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算着吧，该多少就多少，我说了你今晚上带过去的。” 说完她便起身了，还得做早饭呢。 梁生娣刚出房间门就跟儿媳妇撞在了一起，沈春花看着她婆婆叹了口气，“妈，你早上想吃点啥？” 梁生娣一脸问号，“吃点啥？早上不都是喝粥吗？还能挑？” 林国庆坐在桌子上也叹了口气，“你挑呗，想吃什么你就说，别憋着。” 人活着都那么累了，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呢？世事无常，谁知道哪天会发生点什么，他们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口吃的，既然赚了钱，就别抠抠巴巴的了…… 梁生娣：“……那我想吃面条，白面做的面条，炒点青菜肉丝当浇头，煎个荷包蛋，再挖坨猪油进去……” “好的，红薯粥配咸菜，要不再加点酱瓜吧。” 沈春花没等她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开始舀米放水。林国庆也安心的把身子转了回去，开始认真数票子。 算了，他老娘这精神状态，怕是不需要他担心，有这闲工夫，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让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梁生娣：…… “你俩耍我玩呢！刚还说让我别憋着！那我说了又不给！说话不算话！” 沈春花在厨房大声回着话，“您那一碗面，够咱一家7口吃一早上了！过年再给你做吧！最近花销有点大，你等我俩再攒点钱……” 梁生娣：……那你俩现在跟我说个der啊！ ＊＊＊ 盒子里五花八门的，林国庆一张张的给理清楚，粮票加起来有18斤3两，肉票有10斤半，油票5公斤，布票5尺，盐票3斤，糖票1斤半……还有2张肥皂票，3张灯泡票，一张脚盆票…… 林国庆以前晚上看着老石卖钱，多少都知道价格，算起来还挺容易的。 就是边整理边心在抽抽，不是，老石不是跟春花说没几张了吗？这叫没几张吗？ 虽然里面没有一张大件的票，但那些粮票肉票买起来，可都是和零售价差不多的，加起来真不少了。 话说他家洗澡洗衣服用的都是皂角，还真没用过肥皂这么高级的东西，今天也算是托了老石的福，什么都有了。 最后算下来折价29块多，他直接凑了个整，算他30块钱得了。 里面还有一张丙级烟票，他抽了出来，其他都整整齐齐放进了抽屉里，打算今天抽空跑趟供销社。 —————————————————— 梁生娣：好死不如赖活着，人死了就没得吃了，羹饭他娘的都只能闻个味！ 第113章 凡事都要趁早 晚上老石过来的时候，就被塞了整整3张大团结，还有一包浏阳河。 老石自己都不记得那盒子那么值钱了，赶紧塞回去了一张钱和烟。 我那盒子里就一张烟票了吧，你给我钱还要给我烟，我成啥了？还有那些票成本价要不了那么多…… 林国庆坚持要把烟和钱给他， 还是不是兄弟了！是兄弟就收着！本来想给你买大前门的，上次都买好了，结果被我买三轮车的时候送人了……这浏阳河你得拿着！ 说到这林国庆还有点莫名心虚，把钱和烟直接塞进了老石口袋里，不准他掏出来。 你不是说让我和春花有事去找你嘛！我俩打算没事的话也来找你聚聚，过年你要是没事也来我家吃个饭，我们过年也不上工，闲着也是闲着，串串门子也好…… 林国庆趁着大家还没来，把他们村地址、怎么走说了个详细，还学着昨天老石跟沈春花说的那句话， 你到四河村，找林国庆，都认识！ 老石眼角泛着红，一个劲的笑着点头， 行！我会来的！ 其实他还是很幸运的，就像他老爹留给他的那封信里写的，没了他们，他石志强依然会有自己的生活、朋友。 钢铁厂的同事们、家属楼的邻居们……还有这里观前巷的同行们。 他知道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在可怜自己，怕他一个人待着瞎想。 那又如何，他很难拒绝这些自己人的好意，太过于温暖，他不会因为那虚无缥缈的自尊心把他们都推开。 既然给了，那就接着，他都会记在心里，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能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及时的给予他们帮助呢？ ＊＊＊ 农闲的日子，其实过得也挺快的，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冬过年，从天亮到天黑，感觉没干多少活，一天就过去了。 高考那天，村里一些年轻人还闲不住跑出去了，说是要搭伙去县里看人家考试。 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群年轻妇女们坐在一起缝棉衣，王金桂挨着沈春花说着， 我看还是单身汉的缘故，要是能早点娶个媳妇儿，就不会惦记着看热闹了！ 她家小叔子就跑出去了，还问她要了5毛钱，说要在外面吃饭，给她心疼的。得赶紧给他娶个媳妇儿管管了。 沈春花笑着说道，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本来就好动，难道还要他们跟我们女人一样坐在屋檐底下缝一天衣服不成？真要这样，你又要愁了！ 就是！你以为有了媳妇儿就万事大吉了？该愁的事情多着呢…… …… 几人边缝边唠嗑，一点都不耽误针脚，有热闹凑够了，早点回村吃饭的年轻人，路过了便停下来跟着聊两句。 女人们虽然嘴上说着没意思，但其实热闹嘛，谁都想凑的。 说是外面学校门口都是人，学校里面铃一响，乌泱泱的还能再走出来一大片。 出来的人个个都很精神很干净，挎着包再夹本书，看谁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女人们被这形容都逗乐了，笑得东倒西歪的， 不知道以后咱们家里那几个小的长大了有没有机会去参加高考，要是能考上一个大学，那真是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了！ 好好学习呗！先让他们把初中考上吧！哎呦我家那猴子每天上蹿下跳的，看着就不是那料！ 春花家俩孩子成绩就挺好呀！我家银春说淑英考试次次都是满分，以后肯定能上初中！ 才初中？沈春花眯起眼笑得欢，我还盼着我家淑英能上大学呢！你可别给我吹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回来一波人，说是县城里多了好多挑着担走街串巷的，看着跟她们一样，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篮子一掀，什么都有。 大饼馒头、鸡蛋鸭蛋、萝卜玉米……还真有人买，还没人管！ 这不就是投机倒把吗？没人管？大家听着都来劲了，纷纷问着外面的具体情况。 沈春花挑了挑眉，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他们谈论。 她知道，天天半夜跑观前巷的日子不多了。 高考就像一个打前锋的标志，随着明年夏季高考的结束，紧随其后的便是决定实行改革开放的决策。 以后政策会越来越宽，靠摆摊挣钱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沈春花终于缝完了一条大红色的棉裤，这是给小囡的。她用牙齿咬断线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整齐叠好放在一边，另起一块絮好棉的碎花布开始缝。 话说，她们家是不是能在这几年里扩大点产业规模？总不能永远是一辆三轮车推着卖菜吧？ 凡事都要趁早，早下海，早发财。连交养老保险都得趁早，没看见后来那些年轻娃娃们每天叫苦连天的上班，还要担心自己没得养老金拿吗？ 沈春花边手上不停活，边思绪飘远了。 ＊＊＊ 冬至前两天，村里组织一起打年糕，每家每户自己要做多少就出多少米，会计那边都会记下来。一家家来，不会混差了。 但送过去之前得先浸米，冬天浸米得浸足十来天，所以秋收分粮一结束，大家差不多就把米都给泡着了。 沈春花浸了整整70斤的大米，还有20斤小米，都在一个大缸里。 泡好的米，筛干净，去糠衣，淘洗几遍，沥干水分再碾成粉。 这一步得拉着林国庆和梁生娣一起，因为现在村里还没有碾粉的机器，只能纯手工。太费力气和时间了，光过筛就得反复好几次，但也只有这样，做出来的年糕才会白净细腻。 黏碎了的米粉再一起送到村里的糕场，排队依次上蒸笼，沈春花家90斤米粉分成了整整三个大木桶倒。 糕场工具齐全，抬上大灶蒸之前会蒸桶底部铺上一层布和锥形网架，防止黏锅底。 他们家的蒸桶刚上去，就有人在烟雾缭绕中喊林国庆了， 国庆！出来搡年糕了！ 来了！ —————————————————— 搡=捶=打，方言 突然想吃正宗搡出来的年糕了(ノДＴ) 青菜肉丝炒年糕、烤菜年糕、年糕泡饭、豆腐年糕、梭子蟹炒年糕……??(??﹃????) 第114章 打年糕 蒸好的米粉叫做年糕花，糕花是可以直接吃的，很烫，但很软很香，小孩们最喜欢偷偷揪一小撮，然后塞进嘴里。再被自家大人骂两句，听别家大人帮忙劝架免得挨揍，最后笑嘻嘻的跑开。 一桶糕花一个石臼，扯开垫在底下的布和锥形网架，就可以用沾了水的木槌拼命捶打了，边上还会有一个人坐在边上规律的沾水伸手翻动一下石臼里的年糕。 大冬天的，糕厂门口小广场上三个石臼一字排开，十五六个壮年汉子赤着上身在那里轮流打年糕。 没办法，传统打年糕是一件体力活，打年糕的木槌能有二十斤上下的重量，非壮劳力干不了这个活。一石臼年糕要捶200下才算打透锤烂。 五个人一组，每人每次捶20下，两轮下来，年糕就算打完了。打得越重，捶得越多，年糕的口感才越Q弹。这是后来的机器年糕没法比的口感。 最开始的时候，这活也不算工分，几百几千年的传统，家家户户都要做，家家户户都出人，每天轮着来就行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人想着偷奸耍滑了，好像能少干点活就算赚。 有那么一两年，年糕质量和产量急速下滑，于是大队里就商量着还是给工分吧。 抡锤子的男人们，干满一天还是10个工分，里面蒸糕花的、搬蒸桶的、翻年糕的，包括边上围着用大门门板搭成的糕台做糕定型的妇女们，都按活劳累程度来算工分。 林国庆刚又捶完了一轮年糕，一身的汗，脑门直冒烟，胡乱抹了把脸，就看见沈春花跟在两个师傅后面跑出来，咧这个嘴笑着喊道， “来了来了，这三桶都是我们家的！” “哎呦，国庆家的年糕来了，大家努力搡呀！”陈金水站在最中间的石臼边，抡起木槌就给新进臼的糕花来了一锤，“哼唷！国庆！你尤其要加油啊！” “好嘞！” “哼唷！” “哼唷！” …… 沈春花要明天才轮到去做糕，但她站在边上也没闲着，洗了把手直接挤进大长桌里，跟着村里的三姑六婆们一起做糕。 “这是贾师傅他们家的年糕吧！一点小米都不掺，纯粳米的才能那么白！” “是他们家的！贾师母喜欢吃得软，说有小米的糙！” “我就喜欢吃带小米的，有嚼劲！诶，春花，你家的年糕掺小米了吗？” 前面两个婶子，一起两边扯着年糕边转边捏，捏成圈状，中间漏个大洞，再将它拧断拆开，就变成了碗口粗的年糕条。 刚出炉就被捶打了几百下的年糕条仍有将近一百度高温，一般负责干这活都是上了年纪，手掌上茧子比皮厚的老太婆们了。她们也算是分糕人。 分糕人的手要先沾一下冷水，然后用虎口将糕条拧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糕团，再丢给后面的年轻媳妇儿们，小媳妇儿们将一个个糕团搓成十五公分长的圆条，再往后传，后面人会用印糕板把圆条压扁成型。 沈春花就正拿着一个糕板往里塞年糕条呢，听见有人问她话，头也没抬的回道，“掺了呀，我90斤年糕里有20斤的小米呢，纯大米，我家可吃不消。” 他们村的糕板是光的，有些村高级点，会还会雕个花，所以印出来的年糕，背面平直，正面会有条纹与花样，看着就漂亮。 不过沈春花还是怀念年糕机器，好歹搡好的年糕丢进去再出来只要用剪刀剪断就行了。 “你家看着人多，大半是孩子，做九十斤也差不多够吃了，我家人多，做120斤都只能吃到立春。” “马会计家昨天好像做了快200斤呢！是不是呀？春花？”说的就是林玉兰家。 沈春花啪的一下，把一条成型的年糕敲下来，她边上的一个小媳妇儿拿着个红印章就往中间一戳，“是有200斤，昨天来问我家借三轮的。他家人多，当然得多做点。” 这里的传统年糕是不放糯米的，纯晚稻收割的粳米，易消化，但又比吃饭饱腹感强，还能存放很久，所以人多的家庭能多做点就多做点。 刚成型的年糕其实还很软，得小心又快速的码到竹箕子上排好队，不然就会变形。 最边上的女人们把年糕条一条条的，间隔一些距离放在圆圆的晒箕上，一层层的摆在养蚕架上晾晒，等到年糕凉透就会变硬，叠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相互粘连变形。 “这家年糕结束了，后面开始是春花家的啦~”最前面的分糕人朝这边喊了一声，大家伙开心的应着声，晒年糕的人到时候会把两家的年糕分开晒箕放。 沈春花等自家的年糕等好久了，终于轮到自己家了，她糕板一放，往前挪了几个人。在分糕的老婆婆边上坐下，拿起几个米团子就开始捏。 她们这过年传统习俗是要进行“祝福”的，需要用鸡、鹅、羊、鲤鱼和猪头等“五牲”来祭祀。但谁家能真有这个条件，所以很多人家会用年糕来代替。 沈春花没几下，就捏了只羊出来，给边上的人羡慕坏了，“春花你还有这手艺呢！一会儿我家的来了也帮我捏几个呀！” 沈春花：“好说好说~” “我家昨天就做好了，是请贾师傅帮忙捏的，我男人还送了他一包烟，早知道就喊春花了~” 这个沈春花没搭理，不熟，你还想喊我白干活？ 这会儿已经半下午了，林淑英也放学了，梁生娣带着四个孩子晃悠晃悠的晃到了糕场，闻着那大米的香气，她成功的饿了。 儿子正在抡锤子打糕她没敢带着孩子走近，就摸到了糕台边，“春花啊，咱们家的年糕好了吗？” 沈春花举起手里的小鱼给她看，“这不正在做呢嘛！快了快了！” 小淑美翘着两只羊角辫，颠颠的跑到妈妈身边，一下子就扑在了她腿上，抬头，张嘴，“啊~” 沈春花笑着揪起一小坨年糕塞进她嘴里，给边上几个也都吃馋坏了，纷纷跑来一起张嘴要吃，包括梁生娣老朋友。 沈春花一人塞了一嘴，然后就不肯给了。 “等做完！咱们晚上吃年糕，不然你们晚饭要吃不下了！” —————————————————— 年糕不是用来卖哒，就是自己家吃哒～村里做年糕，大家都是几百斤几百斤做的，可以一直吃到清明ヽ(ー_ー)ノ 不过80年代粮食比较紧张，所以要算着做，春花拉去90斤粮其实不多的。 第115章 一年更比一年高 冬至吃年糕，一年更比一年高。 今天刚晒好的年糕还软糯得很，回家随便几下就能用刀切成薄片，等再过几天，硬得开裂了就得扔水里浸着了，隔几天换个水，能一直浸到清明。 梁生娣成功吃到了那天想吃的搭配，只不过不是面条，而是年糕。 一人一碗青菜肉丝汤年糕，再配个荷包蛋，一勺猪油。一家7口人，堂屋里愣是没一句说话声，只有吸溜年糕的声音。 林国庆是吃的最快的，他是真饿了，干完一大碗年糕，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摸着肚子乐道， “诶，咱们明天早上要不要吃白糖蘸年糕？” “要！” “吃！” 林书超小朋友和梁生娣老朋友异口同声的附和着这个提议，其他三个小朋友由于嘴里还塞着年糕，只能一个劲点头表示同意。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刚吃完晚饭就开始惦记早饭了，真是一家子饭桶。 不过，“白糖年糕也行，就是糖不多了，明天吃完估计就见底了，咱家不是还有一斤半糖票吗？妈，你明天……” “明天我去买来！”梁生娣没等她说完就赶紧举手表示自己可以，给沈春花乐的。 就是这年糕吧，刚开始吃的时候，大家都挺开心的，连着吃了十天后，连梁生娣都墨迹到了沈春花身边问着，“咱今天能不吃年糕吗？” 沈春花憋着笑，“你不是说喜欢吃用油炒的年糕吗？我今天正打算给你们大白菜炒年糕呢？不吃了吗？” 梁生娣：……“前天吃的不就是大白菜炒年糕？” “那你想怎么吃？你可以提意见，我看看能不能参考一下。” 梁生娣：“……我想吃大米饭配炒菜了。” 沈春花眨眨眼，看了看案板上已经切好的年糕，哄小孩似的哄着，“明天吧，我今天都切好了……” 梁生娣铩羽而归，出去告诉四个孩子，今天还是吃年糕，四个萝卜头都痛苦的仰天长啸了一声。 *** 12月份林国庆隔10天就跑一次省城，直接补上了11月份的空档，把大家的蛋啊鸡啊鸭啊啥的，能换钱的都帮忙换了钱。 这回没人再说什么赚差价的事情了，甚至还有好多人时不时的提着点东西上门，有些是自家院子里种的一点菜，有些可能是半斤糖，几两花生……不值多少钱，但都是情分。 沈春花该收的都收下了，并告诉他们下次大概什么时候林国庆还会再去一趟，可以早点攒着东西。 就是院子后面的鸭子，到现在还没下蛋，给五妮六妮急的啊。 “姐，你说鸭子能吃了年糕会不会长快一点？”六妮开始想馊主意了，成功收获了五妮一个白眼。 “拿年糕喂鸭子，你等着被奶奶打死吧！” 六妮委屈巴巴的缩了缩脖子，看着那群快乐的嘎嘎乱叫的鸭子一个劲的叹气， “鸭鸭啊，你们快点生啊……生了我们就能有钱了啊……” 不是说这里面只有2只公的，其他都是母鸭吗？都快四个月了咋就一只都不肯生呢！ 元旦前一天的早上，六妮终于在鸭棚角落里找到了一颗圆滚滚的鸭蛋，她兴奋的举着那颗蛋冲出来， “五姐！五姐！生了！生了！” 啪叽一声，马六妮一个不留神直接踩进了小河里，虽然现在是枯水期，河里的水鸭子站起来都能露脚脖子了。但依然还是有水的，河床上的青苔给她哧溜滑了一下，差点摔进水里。 六妮却浑然不觉，把蛋举的高高的，一个劲的喊着姐姐快来看，马五妮拎着桶切碎的红薯藤站在那里，红着眼跟着妹妹一起笑。 “生了呀！终于生了！” 越州麻鸭，是华夏三大鸭之一，素有“禽中明珠”之称。特点就是产蛋多、耗料少、生活力强，养的好的高产群鸭一只一天一枚蛋根本不是问题。 那天那颗鸭蛋像是给这群鸭开了一个好头，从元旦开始，鸭棚里每天都能拎出一桶鸭蛋来，最少也有10枚以上，多则能有20枚。 林国庆和沈春花帮着一颗颗的照灯看种蛋。凡是发现能孵小鸭的就挑出来，直接塞进了鸡窝里。 这两天小坏蛋突然开始抱窝了，问题是能孵的鸡蛋其实就三四枚，沈春花正愁着它这效率低下呢，就有鸭蛋来顶上了。 剩下的鸭蛋则在墙角攒着，让林国庆到时候一起去省城换钱回来。 自从鸭子开始下蛋，五妮六妮恨不得天天住在鸭棚里，盯着鸭屁股，催它们快快下。 第一批鸭蛋攒了10天，林国庆就送过去了，差不多就130颗，十六斤半不到。7毛一斤，换了十一块三毛七回来，还有三斤二两的粮票。 粮票是一早就和五妮六妮商量过的，归林家所有，她们只分钱。四成，一共是四块五毛五。 两个姑娘收着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这是卖鸭蛋的钱？我们那四成？就有那么多？” “对啊，你们不是以前也养过鸭吗？鸭蛋价格也没变多少啊。”林国庆坐在桌边喝水，看着那俩孩子发愣，有些好笑。 “你俩不是在上学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们算一遍？” 马五妮看看钱，再看看舅舅舅妈，眼眶里已经开始积蓄起了泪珠，就是不肯掉下来，她用衣袖胡乱擦了擦， “以前就是养鸭子，拿去供销社的都是奶奶，我们不知道价格，钱也到不了我们的手。”至于算术问题，她咧嘴一笑， “我俩才一年级，这个太复杂了，不会算嘿嘿，但我们相信舅舅妈妈。” “嗯，舅舅算过了的肯定是最准的！”马六妮也跟着点点头，还拉着五妮的衣角小声说，“姐，那咱是不是到年前就能还清大姐二姐的学费了。” 林国庆摸了摸两孩子的脑袋，直接帮五妮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然能啊，学费才多少，你们一旬就能赚四块五，一个月不得有个十三块多，还了债还能多一块五出来呢！” 六妮惊喜着叫道，“真的啊！那，那不是比大姐她们赚的还多了！”她扯着五妮，“姐！以后七妮八妮要上学我们都能供了！” “嗯！加上九妮，我们也都供得起了！” 第116章 日子还长着呢 腊月，距离过年还剩半个月，天上都飘过两场雪了，地里已经没活了，孩子们也放假了，一个个成群结队的在村里疯玩。 打着比拳头还小的雪仗，往地上一薅，半手雪花半手泥，回家再挨一顿揍，这日子过得不要太开心。 沈春花把老石那盒子里的十斤半肉票全部拿出来，再加了自家之前攒下的几张，一共15斤左右，全部让梁生娣拿去供销社买了肉。 前几天她就带着林书赶去过一趟，和师傅约好了要半只猪后腿，沈春花打算做盐猪蹄来着。 大师傅咧着嘴胡乱的划拉了几下，就把一整只猪蹄切成了很大很小两份，大的那半让梁生娣给拎了回去。目测都得有20斤。 “猪脚那边都是骨头，你带走好了！”大师傅挥挥手，深藏功与名。 林书赶踮着脚朝师傅伸出一只小手，“叔叔，给你。” 大师傅笑着摊开手，夹着音问，“你要给我什么呀？” 林书赶的小手在大师傅的胖手上方一张，两颗糖落在了师傅手心。“给你吃糖，谢谢叔叔。” “哈哈哈哈哈！”师傅看着手心里那两颗糖笑个不停，“看见没，这小子送我糖还谢谢我呢！”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笑了起来，一个大婶笑着都林书赶，“你怎么不送我呀？你奶奶前几天还在我这里称糖呢！” 林书赶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在了梁生娣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小声说，“……就两颗，没了……” 大师傅骄傲的不得了，捏着那两颗糖喊着梁生娣他们下次要什么尽管说。 梁生娣：嘻嘻，我就知道带上老二好使。 *** 沈春花把猪后腿刮毛洗干净后，整个腿都抹一遍高粱酒，然后放在一个长盆里，倒上提前炒好的粗盐来回擦，直到擦到猪皮发红，再翻面擦肉。 两面都擦完后，在猪蹄最上方压上一块腌过咸菜的大石头，盖上布放在角落里，后面隔几天翻个面再撒遍盐就行了。等到年三十刚好可以割咸肉炒菜吃。 出了年再给它晒几天，跟咸鱼干一起找个阴凉通风的地方挂起来，能吃个半年。 前几年没钱，她们只能买几斤肉腌制，打打牙祭。这还是第一次直接腌一只猪腿的，整个四河村都没人家这么干的，还好梁生娣来回是骑三轮来着，放在车厢里，骑得快点，没让太多人看见。 不然又要传一阵闲话了。 沈春花刚把那石头压上去，喊着梁生娣一起把盆推到角落，林家大门便被敲响了。 大人们都在忙，林淑英赶紧跑出去开门，一串弟弟妹妹外加几只鸡跟在她身后一起去。半开着门就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她都不认识，不是村里的。 “你们找谁呀？”林淑英眨巴了几下眼睛，没让人第一时间进门。 后面跟着的林书赶站在她边上也问了句，“你们是谁啊？” 随后就是两个小脑袋从边上挤出来，一左一右歪着脑袋当复读机， “你们找谁呀？” “你们是谁呀？” “咕咕咕……” “咯咯咯……” 钟慧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串小萝卜头，刚才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已经差不多没了。沈秋生看着门口这群孩子也有点傻了，这是他三姐家的孩子？这么多？ “谁啊？大囡！”林国庆趿拉着鞋子从房间里出来，今天生产队还有点体力活要干，他刚回来出了一身汗，在里面擦了个身。 “不知道呀~” 门口传来孩子们的声音，他走出去一看，呦，这不是春花那小弟两口子嘛！他把门打开请他们进来，顺便让那几个萝卜头去后院跟鸡玩去，再去灶间喊沈春花。 沈春花擦着手出来，看见这俩人还呆了呆，钟慧她不意外，意外的是沈秋生。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还能有一天和自己兄弟坐在一个屋檐下心平气和说话的。 “三姐。”钟慧看见沈春花便笑着站了起来，“我俩是来跟你告个别的。” 沈春花一听，也笑了，“考上哪了？” “江省的工学院。” “那厉害了呀！我记得那是重点大学吧！” 钟慧点点头，也没顾得上沈春花一个农村妇女怎么会一下子知道是不是重点大学的，她两眼熠熠生辉， “明年开春就能去报到了，到时候，秋生会跟我一起过去的。” 沈春花看向沈秋生，上下扫了他一圈，给这个不怎么熟的弟弟看的两颊微红，说到底，还是去当上门女婿的，他媳妇儿考上了重点大学，以后他八成是要吃软饭了。 “你，你看我干嘛……”他多少还是有点要脸的。 沈春花“啧”了一声，“以后你跟着钟慧，可得好好照顾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一样都不能马虎，争取当个贤夫良爹。你要是干的不好，有的是人干，怕是多的是人撬墙角！” 沈秋生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看向钟慧，眼里满是控诉。 他说什么来着！这么跟着钟慧走了，村里什么都没了，以后钟慧要是一脚给他蹬了，他去哪里要饭去！ 钟慧哭笑不得，但也没急着安慰丈夫，反而说，“三姐没说错呀，所以你好好干不就完了？” 说完便转过头去与沈春花聊天去了，不管沈秋生一个人在那里抓耳挠腮的生闷气。 “三姐，村里那边全部给大伯他家了，包括老人，都已经在村长那边过过明路了，秋生，秋生以后就算是嫁进我家了。考进大学，我也算是拿到了返城的资格，想着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了，便拉着秋生过来。” “一个算是给你们拜个早年了，再一个，也算是谢谢你那天对我说的……” 沈春花摆摆手，表示她不需要太过于在意这点，“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有自己的决定的，不用太放心里去。” 两人客套了半天才告辞，钟慧夫妻俩留下了一篮子的东西手牵手跑了，上面还盖着红布。 林国庆掀开来一看，“呦！麦乳精啊！这罐要四十块钱呢！” 他看向沈春花，意思是要不要追上去还人家，其他几斤鸡蛋收下也就收下了，这麦乳精太贵了，他们可还不起。 可是人早就坐上小汽车跑了，他们哪里追得上。 “算了，心里记着些，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要是再遇上再还呗。” —————————————————— 沈秋生：嫁入豪门，人生圆满。以后就要学着做一个三从四德的家庭煮夫啦～ 第117章 大家今年都辛苦了呀 1978年2月6日，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沈春花为了做“祝福”忙了好几天了，拉着一大家子上上下下打扫卫生，来迎接菩萨。 年三十早上天才亮她就起来准备福礼了，之前用年糕做的鸡鸭鱼肉都摆出来，放在特制的红漆木制桶盘中，林家这几个桶盘据说还是林国庆奶奶嫁进来时候带的嫁妆。 没办法，梁生娣和沈春花都没有嫁妆，光溜溜一个人，所以这些传统物件都没有。 每个桶盘上面再放上提前用红纸剪好的元宝图案，以求个好兆头。 梁生娣说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婆婆说祭祀的时候，都是男人们按辈分大小依次行礼，而女人则不能参与祭祀。 她挺开心的，真的。 结果老林头一定要拉着妈和媳妇儿一起拜，说是家里人实在是太少了，祖宗菩萨不会怪罪这种事情的，反而会高兴。然后林家从此每年都是一家人上上下下一起祭拜了，给她烦的。 梁生娣也不是第一次说起这话了，但沈春花还是第一次看她说起往事的时候一直在笑，没由来的，她也不知道为啥，跟着就一起笑开了。 沈春花觉得她们婆媳俩之所以相处的还算愉快，说白了就是对神明对祖宗的敬畏心都有限。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会去束缚自己束缚对方。 只不过她比梁生娣更会装一点，别人家都做祭祀，那她家也做吧。要是换了梁生娣当家，估计直接摆烂了，做个南瓜。 所以，哪怕是上辈子，婆婆是梁生娣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 祭祀完后的东西都要留着吃的，要是有真鸡放上去的人家，最后是要用祭祀鸡熬的鸡汤烧年糕吃，叫做散福年糕。 沈春花本来放上去的就是年糕鸡，直接切吧切吧的，跟米饭一起烧了一大锅青菜年糕泡饭，大家一起当午饭吃了。 等到了晚上，才是重头戏。 大年三十，一年里最后的一天，也是即将迎来新年的一天，是家家户户吃最好的一天。 每年必备的菜有“愁债菜”，又叫八宝菜、如意菜。用腌菜、冬笋、香菇、木耳、金针菜、油豆腐、千张、黄豆板八种素菜烧制而成。 腌菜请菩萨，闷声大发财，吃过“八宝菜”，勿愁债主来。 这道菜比较咸，很下饭，林国庆最喜欢拿它第二天早上过粥吃。 一道藕脯，其实就是莲藕红枣和荸荠一起煮，取其谐音“偶偶（藕）凑凑、齐齐（荠）备备”之意。 用方言讲谐音“有富”，又有又富，这绝对是所有老百姓的祈求。 红枣和荸荠都有甜味，也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一道菜，根本留不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能被四个孩子瓜分完。 一碗煮番薯，吃了番薯能翻身，期望日子会越来越好。 就是大家吃番薯吃的都够够的了，以前过年的时候也都是浅尝辄止，留着肚子干别的，今年更加了，沈春花索性就煮了一个番薯意思意思。 一碗鲞冻肉，就是白鲞烧肉，冻着吃。也是条件再一般的人家，也得攒钱买的菜。 越人爱食鲞，因为“鲞”与“享”同音，享受的意思。肉上须放上白鲞的头，寓意来年有“享头”。 以前沈春花做这道菜的时候，就放浅浅的几块肉，主要还是鲞，因为肉贵鲞便宜。今年嘛~ “哇！妈妈！好多肉啊！”林书超张着大嘴看沈春花端菜上桌，就想偷偷伸手捏一块肉吃，被沈春花一巴掌拍开， “洗手，洗手，我要跟你说几遍！不准偷吃，等会要一起开饭的！” 接下来还有红烧鱼、酱鸭、白切鸡，以及用鸡汤、咸猪腿、冬笋一起熬制还放上了鱼圆、肉圆、河虾、蛋饺的地道三鲜汤。 几个孩子都看呆了，林书赶挨着姐姐喃喃自语着，“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呀……” 林淑英也傻呆呆的，“我这辈子也没吃过……” 圆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菜，林国庆笑嘻嘻的捧着一个罐子出来， “铛铛铛！看看这是什么想不想喝？” 林书赶抬头一看，“麦乳精！”林二牛上次拿着一小包在班里炫耀过！他一看这字就认识了！ “答对了！”林国庆撬开罐子，给四个孩子的空碗里一人舀了两勺，再倒上开水，“这是你们小舅妈小舅舅送来的，以后可得惦记着人点好。” 其他几个孩子虽然没见过麦乳精，但是都知道这大名鼎鼎的奢侈品，赶紧捧着碗溜勺子点头， “会的！下次看见舅舅舅妈我们一定会问好的！” 至于什么时候能看见，谁知道呢！ 林书超低头就是一大口，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啊！！！烫！烫！烫！” “哎呀，这是开水！你喝那么快干嘛！”沈春花啧了一声，赶紧把他手上的碗拿下放桌上，然后往他舌头上扇风。 小老三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子，委屈巴巴的“啊啊啊啊啊……” 意思是他就想尝一下嘛…… 梁生娣坐在老三对面，举着一只酱鸭腿已经开始啃了，幸灾乐祸的笑着， “哎呀，你舌头烫坏了，那这些菜你都尝不出味道啦~我帮你吃完算了~” 林书超刚停止的泪珠又开始掉了，林国庆无语的看着他老娘，“妈你几岁啊……” 不过还好，烫到的面积不算大，老三倔强的表示自己绝对不能错过这顿年夜饭，他要吃！还要比奶奶吃的多! 梁生娣哼哼两声，又夹了一筷子冻肉，她今天主打的就是一个坚决不吃素。 林国庆拿着刚才中午祝福用过的散黄酒，给沈春花和自己都倒上了一小碗，然后举着碗对着沈春花。 “媳妇儿，今年辛苦了~” 沈春花翘着嘴角白了他一眼，也举起了碗，两人来了一个对碰。 “你也辛苦了，明年大家再一起努力呀~” 夫妻俩对视一笑，偷感十足。 小淑美用手指沾了沾碗里划开的麦乳精，感觉不烫了，然后端着碗也像模像样，奶声奶气的对桌上众人说了句， “大家今年都辛苦了呀~” “干杯[]~(￣▽￣)~*” 第118章 今年又是个好年啊！ 大年初一，林家一家7口，人人都穿上了崭新的棉衣棉裤和棉鞋，四个孩子还都收到了来自父母给的压岁钱。每个红包里都有一毛。 四个孩子都乐疯了，揣着钱就想往外冲，结果被林国庆一个个的揪着后脖领子给拉回来了。 “压岁钱压岁钱，是要在枕头底下压过才能花的，你们现在就拿出去，小心以后都没有！” 林书赶张了张嘴，啊了一声，“……可是我们没有枕头啊……” 这还真给林国庆噎到了，这几个娃娃还小，只有地铺和棉被，还真给准备枕头，他轻咳了两声，为了挽救自己身为父亲的形象，素着脸说道， “那就先放被子底下压着，等今年爸妈再赚点钱攒点票，给你们重新絮被子和枕头。”其实最需要的是盖屋子，但是她们四个娃两个地铺的确都该翻新一下了。 “好耶！”小老三带头冲进了房间，还不忘喊他哥一声，“二哥，快来啊！我们压被子哪里啊！” 小淑美也拉着林淑英的手要进去，爸爸说不压明年可就没有了！ 沈春花还在堂屋抽屉边包红纸包呢，看着一群小萝卜冲来冲去的，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包完了吗？”林国庆随便孩子们进屋里折腾，走过来在沈春花身边坐下，还伸脖子看了看抽屉，“包完还剩多少啊？” 沈春花数了数手上的红包，一共11个，够数了。 “每包一毛，包完刚好还剩88块8毛8分！” “真的假的？这么顺！”林国庆听到这个数都惊呆了，“咱今年看来是要发大财了啊！” 沈春花得意的哼哼，“你福气好，娶了个旺财的媳妇儿有什么办法呢？” “那可不是！”林国庆呲着个大牙花，笑得一脸傻气。 买完三轮那会儿都回解放前了，这才两个月，又赚回来了五十块，没有她媳妇儿指点江山，那能行嘛！ “我老林家祖坟冒青烟才娶到的春花大闺女，家里能不兴旺发达嘛！” 沈春花伸手拍了他一掌，“就你会说！” …… 初二林玉兰回娘家，那真是乌泱泱的一屋子人，沈春花和林国庆每年都会提前去村里食堂借桌子，不然根本坐不下。 过年就是家长交换压岁钱的时候，马家9个妮，一人被塞了一个红包，哪怕大妮二妮一个劲的嚷着自己已经长大赚钱了，不能再要了，也硬被塞了一个。 “没结婚的都得拿！”当舅舅的豪横的一挥手，要给就一定得收。 而马德祥和林玉兰也会准备好4个红纸包塞给赶英超美。 林国庆夫妻俩给的红包都是1毛一个，马德祥夫妻俩就是2毛一个，原先还能扯平，今年马家又多了一个，就扯不平了。 马德祥和林玉兰以往都是带点白糖、香糕来的，今年特意多带了一瓶包装好的黄酒。 “哎呀，姐夫，你费这个钱干嘛……” 马德祥搓着手笑道，“其实早就应该送来了的，就是玉兰刚生完孩子的时候家里是真没几个钱了，这不年底发工分钱了吗，我家又有点了哈哈……” 马德祥自己说着都觉得有点搞笑，轻咳了两声才继续， “五妮六妮那里……唉，真是谢谢你和春花了，是我们做爹妈的没用，才变成这样的……” 林国庆摆摆手，让他别说了， “姐夫，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压力重我也知道，大过年的不说那些了。我就一个建议，反复提过很多次了，今天再啰嗦一遍， 你俩别生了，真别生了，就当是为了这9个孩子。” 林国庆其实很想说，你知不知道当时五妮六妮拿到钱的第一反应是能还债了，第二反应是还能供妹妹读书的时候，他有多想抽马德祥他们夫妻俩一巴掌。 但是屋子里孩子太多，总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吵起来，还是得给他们留点面子。事已至此，后面那几个小的总还得活吧，只求这两人真别生了。 马德祥一个劲的点头，坐他边上的林玉兰抱着襁褓里的九妮嗫嚅着，“我们已经跟公婆说过了，以后不会再生了，她们也都同意了的……” 梁生娣听着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 “合着那老太婆借着你的肚子在生孩子，你不想生了还得她同意？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不过梁生娣话还没说完呢，五妮六妮牵着手从外面跑进来，她俩刚才一到林家就先去后面鸭棚看鸭子了，真是一天都不落下，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记着要来捡鸭蛋和拌饲料。 “外婆！”五妮跑到梁生娣面前停下，从她那褪了色还补了又补的破棉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好几包东西塞给梁生娣。 “外婆！新年快乐！我们说好要请你吃东西的！” 梁生娣皱着眉仔细看着那一小包里的一粒粒黑黑的，跟老鼠屎一样的东西，“这什么？” “盐金枣！说是很好吃的！三分钱一包呢！”六妮赶紧介绍，他们买了5包盐金枣，自己可没舍得拆一包，全给老太太送来了。 外婆三天两头给她们小鱼喂鸭子，五姐说现在还是太穷，等再攒点钱，争取给外婆买肉吃，外婆最喜欢吃肉了。 “哦呦~”梁生娣眯着个老花眼拆了一包倒出几颗尝了尝，吧唧了几下嘴，酸酸甜甜的，感觉味道还不错。 “外婆好吃吗？”七妮牵着妹妹八妮蹲在梁生娣身边，眼巴巴的望着。五姐六姐赚了钱也有给她们买水果糖吃，但没给这个，说是太贵了，要先留着给外婆吃的。 七妮就想知道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的话，可以让姐姐把这钱省下了。 梁生娣掀掀眼皮，拿起怀里的一包盐金枣递过去，“挺好吃的，喏，这包给你。” 七妮摇摇头，“不行，这是给外婆的，姐姐说以后赚钱了还会卖给我吃的。” 梁生娣哼了哼，还是塞了一包给七妮，顺便也各塞了一包给五妮六妮，自己就留了两包，“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吃不完，送你们吃。” 小淑美蹭蹭蹭的跑到梁生娣身边，“奶奶，啊~”张开大嘴，表示她也要。 梁生娣：“不给你吃。” 林淑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表情满是控诉。 结果梁生娣比她还委屈，“你说我坏！” 满堂哄笑。 今年又是个好年啊！ ———————————— 今天就两章，为啥呢？因为今天过年，嘻嘻(??????????) 有没有人给我发个红包，祝我一年更比一年高(??????)?? 第119章 分田到户 国家定下的政策，真的下放的地方的时候，普遍都要往后推好久。四河村直到1980年底秋收结束后才正式分田到户，然后是轰轰烈烈的搞村办企业，以及，彻底落实计划生育。 四河村真要分田了，其实地也不多。也没重男轻女，直接一个人口算半亩。林国庆家分到了三亩半，比上辈子多了半亩。 马德祥家人多，直接分到了六亩半，给他家老太太的高兴的，还是头一回觉得这群姑娘没白生。 然后就换来了马三妮的一个大白眼，你还真以为什么东西都是是越多越好啊？六亩半地，你种得完？ 分田到户后，生产大队也将解散，上一任村保主任年纪已经很大了，就干到今年过年。林富强的意思，是明年开始，这个位置就让马德祥来坐。 这主要还是看在了林国庆的面子上。 林国庆这几年三天两头给林富强送点烟送点酒的，都不是特别高级的货，但胜在心意。兄弟俩勾肩搭背的，两家关系走得越来越近，过年都会记得要给对方孩子们红包。 林国庆家四个娃，林富强一人给一毛，沈春花便给他家俩孩子一人两毛，哪怕他家大闺女出嫁了，她也给，就说是给外孙的。 所以连带着马德祥，都跟林富强亲近了不少。有什么好事，都会惦记着对方一点。 马德祥当了村保主任后，还挂牌兼任村支委，到时候肯定不可能天天蹲在田里干活。 马家上下13口人，就俩男的，一个六七十了，剩下那个又只能抽空干活。 剩下9个，大妮的亲事去年就已经定下了，年内就要出门的。九妮3岁，八妮5岁，她俩能在田边乖乖坐着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五六七妮要上学，最终真的待在这六亩半田里的，就只剩二三四妮，林玉兰，以及马家老两口了。 这还是在早晚饭由上学那三个孩子做，午饭也早上一起顺进去的前提下。 到时候一人伺候一亩地，剩下半亩让老天爷自己看着办吧。 马老太：……我们家要是都种不完，那你舅舅家不更加种不完了！ 的确，毕竟林国庆家4个孩子都要上学，沈春花白天还经常要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去卖菜卖蛋。 而且这两年，国家鼓励个体户经济，听说去年冬天温市那边都给发个体户营业执照了，这给大家激动的，街边都是摆地摊的。 尤其是农村里，分田到户也就意味着没有工分钱了，农村户口又进不了厂当工人，光靠地里那点庄稼，也就只能饿不死。 你要穿衣要吃盐都是要钱的，地里长不出钱来，只能自己挑着担去卖了赚钱。 一时间，养点家禽，也算是除了种田以外，最好的家庭收入来源了。林国庆原来的小队长陈金水，就准备过完年去买两只小猪仔回来养着，等下一个冬天，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林国庆家后面鸭棚里的鸭子经过两三年的发展，卖了一茬又一茬，长了一茬又一茬，现在棚里还有四十多只，主要是再多也住不起了。 鸡也越来越多，院子里总是臭烘烘的。贪吃鬼飞毛腿小坏蛋，还有小黄小白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已经开始不下蛋了，并且食量大增。 两年多的光阴，这五只孩子们的宠物鸡都称得上一声老母鸡了。 上辈子老了无聊刷短视频APP的时候，总会刷到一些关于保护孩子童真的视频，谴责做父母没有同理心，杀了孩子的宠物鸡宠物兔，还要炖了放在哇哇大哭的孩子面前问香不香。 诚然，沈春花也觉得这么做挺变态的，她也想保护自己家四个孩子的童真，学着后来那些家长，等宠物老死了，再跟孩子一起给它们挖个坑，举办场小型葬礼啥的。 但现在是1979年，这不现实。 鸡是家禽，是肉。你上一秒给它埋坑里，下一秒就能有道雷劈死你，骂你暴殄天物，饿死活该。 所以为了这五只鸡的鸡生，一家七口坐在一起认真的开了一个讨论会。 梁生娣表示，这鸡，肯定不能浪费，它们也算是为林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生了那么多蛋，还给自己养得那么肥，那就给它们留个全尸，炖鸡汤吧。 刚上小学的林书超和4岁了的林淑美，哇得一下就一起哭了出来。 沈春花和林国庆赶紧过去，一人抱一个轻声安慰着，顺便瞪了梁生娣一眼。 妈，你明明知道他们要好，你就不能委婉点！ 梁生娣：……她实在没法理解和家禽要好这件事，她觉得问题还是这几个娃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没饿过肚子…… 林淑英和林书赶大一些，也会理智很多。知道这鸡能留那么久，已经是爸妈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了。 否则春耕那会儿就应该卖了，因为它们那时候下蛋的频率就明显变少了。 林淑英咬咬唇，要不还是卖了吧……别在家里吃…… 梁生娣还是没懂，那不都是得吃掉，为啥就不能留给她吃，她馋那几只老母鸡挺久的了，那是真肥啊，一看就能炖出半碗油来～ 不过这回她没敢开口，怕等会这俩小的哭的更厉害，到时候那小屁美又要说自己欺负她了。 小老三和小淑美哭了半天才停下来，抽抽搭搭的表示同意姐姐的意见。 一定要选一个的话，那还是卖了吧。买走以后会发生什么，起码他们看不到了。 林国庆答应了，说明天就去卖掉，还问要不要再给它们买几只小鸡仔来养。 孩子们都沉默了，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它们的人生太短了，与其一次次的伤感离别，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相遇的好。 三年级的林书赶，最近沉迷语文不可自拔，老师都夸他作文写的好，未来可期。 就是沈春花觉得酸了点。 但好歹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就是苦了梁生娣，一直到过年时候才吃上鸡，因为那四个一整个秋冬天，看见鸡就伤感，尤其是林书超。 —————————————————— 鸡鸡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小鸡鸡！！??(;??Д｀??) 第120章 养殖场和村办企业 沈春花三天两头的看见他家老三蹲在后院跟鸡讲话，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乖咕咕…… 嘬嘬，以后可千万别当鸡了呀…… 喔喔……我要跟你保持距离…… 沈春花：…… 就是说，如果她说要带老三去看精神科，会不会被人说太夸张？ …… 还有那蘑菇屋，搭在家里时间长了，沈春花总觉得不行。 分田到户后，林国庆又是请林富强吃饭，又是送了他烟送他酒的，终于租下了村西边的一块空地，不算太大，但也有大半亩左右，离他家的田不远，还挨着河，正好适合养家禽。 夫妻俩扣扣巴巴攒了两年的钱又搭进去一半，趁着农闲，硬是给糊了个厂房出来，还劈成了三份。右手边半间用来养菌子，左手边前面养鸡后面养鸭，中间拦了堵墙不给它们有亲近的机会。 养鸡的那一半，还放了几只鹅进去，又能看院子又能捡鹅蛋正好。 这样，鸡鸭养殖的规模也可以扩大了，家里的院子也终于干净了，蘑菇屋被拆了，泥巴砖头也没浪费，直接搬去了养殖场，还是用在养菌子的那半间。 原本的鸡棚位置被清理干净后，改造成了一间小屋，算是兄弟俩的卧室了。虽然从主屋出来得经过露天的院子才能进屋。 但好歹也算是两个男孩子的私人空间了。 林淑英搬去和梁生娣一个屋子，林淑美还小一点，依然是跟夫妻俩一间屋子。 林国庆当时指着这座家禽养殖场，意气风发的说道，“等着吧，再过两年，咱们就能直接重新盖个小楼出来了，到时候一人一间房！” 养殖场里那群鸡鸭鹅的管理者依然是马家五六妮。 没办法，林家三亩半地呢！三个孩子都要上学，林淑美的劳力值可以忽略不计，就算沈春花不出去卖菜，她们家也就3个人种地。 两女一男，一点都不比马家有优势，夫妻俩也不敢雇人，毕竟现在雇人和剥削依然挂着等号，还得再等几年。 所以管鸡鸭的活，依然有五妮六妮的份，甚至七妮也跟着一起过来干活了。 她知道，是姐姐在干活赚钱供她上学，所以五妮六妮在哪里忙，她就在哪里一起忙，也不要林国庆他们额外的给钱，说好四六分还是四六分。 养殖场建好后，五六七妮上学前下学后就差住在里面了，喂食扫粪，检查鸡鸭精神状态，捡蛋孵蛋，出栏换羽，根本不需要沈春花她们操一分心。 甚至连已经成气候了的蘑菇养殖间里，她们都学会了如何全副武装的进去帮忙洒水通风，、??接种覆土、除菌除虫，搞得沈春花还惦记着要把卖菌子的钱也分点给她们。 当然，她们拒绝了，就说是顺手而已。马五妮很清楚，舅舅舅妈完全可以雇个人看着养殖场，按月给工资，绝对比给她们的钱要少很多。 她感激他们给的这份工作，也想做的再久一点，所以，她们的眼里就必须得有活。 白天五六七妮都要上学，6岁的八妮，不跟着自己大人下田，直接替她五姐六姐在养殖场里蹲着。她下半年就要上一年级了，她帮五姐六姐看鸡，不就是在帮自己赚学费？ 连九妮都嚷嚷着要跟八姐一起跟小鸡玩，结果被三妮拎着后脖领子去地里了，主要是怕她把鸡玩死了，到时候还得赔舅舅舅妈钱。 到大妮二妮出嫁那会儿，八妮也开始上学了。梁老太太不情不愿的说，那鸡鸭什么的，就由她来看着吧，反正田里离养殖场没有很远，她本来每天白天就要去看看菌子的。 既然在读书了，就不要浪费那个学费，好好学，以后赚大钱了记得给她买鸡腿吃就行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又有个新问题了，那就是改开后，县里乡上都在鼓励支持搞村办企业，四河村积极响应号召，去乡政府县政府里借了钱借了人来搞场子。 81年初的时候就办起来了三个厂子，一个电镀厂，一个沙发布厂，还有一个和隔壁村一起开的纺织厂。 村里人优先报名，但也不是谁都要的，有文化的干有文化的活，没文化的干没文化的活，不会可以学，学不会那就别耽误大家伙功夫了。 报名的人还真不少，毕竟进了厂就有工资拿，虽然比不得城镇职工，但那也是真金白银来着。 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头辛苦，谁不想要在厂里躲阴凉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一时之间，厂里的职位成了香饽饽。 马大妮嫁到了隔壁村，夫家姓王，家里五兄弟，丈夫王勇是最小的，上头哥哥嫂嫂侄子侄女一堆，地里根本不缺人干活。 于是他去了乡里的丝厂给人扛大包，体力活不是稳定工，有活就有钱，没活就没钱，但因为累，日结起来钱也不算少，一个月下来能有个二三十。 马大妮便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进个厂赚工资，她们夫妻俩加起来如果能有个五六十一个月，那日子就可以过得很好了。 但王家，她上头已经有一个嫂子和一个大侄女进纺织厂干活了，那边厂里就不是很想再要她。 她也没吭声，转头回了四河村，求到了林国庆面前。 她知道舅舅和林富强要好，希望能帮忙说个情，让她能进厂里干活，纺织厂进不去，沙发布厂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马大妮低着头站在林家堂屋里，舔着嘴唇说愿意把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孝敬给舅舅。 给林国庆听得差点一口水喷老远。 你把舅舅当什么了？帮外甥女点忙还要拿好处费？这会儿你外婆不在，你外婆要是在，高低得先上来踹你两脚！ 马大妮知道，这事儿舅舅算是应下了，一个劲的鞠躬表示感谢，还说就算不要她工资，也会给舅舅买酒喝的。 舅舅表示谢谢，我不喝酒，别浪费那个钱了。 不过林国庆有一点很好奇，你是直接来找的我？没问问你爸？ 马德祥好歹也是个村保主任，混得可不比自己差，怎么这妮子不回家让她爹去帮忙开后门呢？ 第121章 掀桌子说话 马大妮站在那里不说话了，要怎么说？说她出嫁后，除了姐妹几个，爷奶爹妈都没问过她过得好不好？ 还是出嫁前，她奶还想吞了她的彩礼钱，让她差点就要在婆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又或者说，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她爹妈就没放在心上，她奶随便一找，她摸黑一嫁，就好像这辈子出生投胎的时候那么黑。 …… 70年代初国家其实就已经提出过计划生育的政策，只不过那会儿就是宣传宣传，没有硬性要求。 改革开放以后，计划生育被正式提上了日程，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乡里时不时的会下来人做宣传，尤其是一些已经生了三四个孩子的家庭，包括沈春花他们也收到了宣传警告，不要再生了。 此时，马德祥一家，尤其是马老太太，成为了坚定的计划生育拥护者，天天在村里宣传少生优育，男女平等。 “没有儿子怎么了？女儿也能当家立户啊！你们好好培养嘛！”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那一套！丢不丢脸啊你们！” “宁可断子绝孙，也要使国放心！” …… 乡里计生办的人很看好他们，村里人也觉得马德祥家不再追生儿子这件事，大概是真的有这颗心。 除了马家九个妮子会在背后跟着她们外婆一起翻白眼。 农村里的年轻人无论男女，到了年纪，都要结婚，尤其是大姑娘，这个年代，再怎么宣传晚婚，20岁总也得出嫁了吧？ 家里有个待嫁的姑娘，长得又不丑，干活还麻利，都不用自己宣传，有的是媒婆上门。 那会儿才过完年，马大妮20岁的第七天，就有媒婆上门了，说是隔壁村有户人家，一家五个儿子，现在还有个小儿子没结婚，就比她大4岁，人品相貌都是杠杠的…… 马老太都没继续往下听，就听到个一家五个儿子，羡慕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就这家了，虽然自己家儿子儿媳不生了，她们沾沾喜气也好！ 彩礼88块，王家定亲的日子就带来了，然后马老太太就捏在了自己手里，不肯放了。 传统出嫁娘家该给姑娘置办的棉被桶盘啥的，一概没有，要就自己掏钱办。 因为马老太婆说大妮上工的钱都在自己手里，家里没钱，供她们吃供她们喝已经很对得起她们了，哪能再继续赔钱的？ 其实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也没有特别大的问题，但问题在于，老太太拿了她彩礼。 她们这儿的风俗，是没有人家昧彩礼的，要么退回，要么让女孩子带走。再次点，也就是拿着彩礼钱置办嫁妆，到头来还是带回男方家的。 能昧下给家里兄弟娶媳妇儿用的，能被十里八村戳几十年的脊梁骨，更何况，她家还没兄弟。 马老太要不要脸大妮不知道，但她还是要的，真要是空着手嫁过去，她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马大妮本来想说算了，就当是全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反正她出嫁以后，家里也照顾不到了。 自己手上这些年下来多少是存了点钱的，大不了嫁妆不布置了，她自己把钱凑齐了当彩礼带回去。 但马三妮不同意，她直接在家里掀了桌子。 “大姐二姐上工的时候，工分没有买粮？分到点钱，你今天想扯布做棉被了，明天没糖没盐了，后天又说你娘家弟弟儿子的小孩满月要送礼金，关她俩屁事啊！还不是挖空心思的想要从她们手里抠钱。” “五妮六妮去上学，学费自己赚！还要供更小的，不下地就要交生活费！吃饭睡觉喝水都要钱，开个电灯管她们要电费，自己蒸个红薯管他们要柴火费，洗个手还说要水费！” “怎么？我从河里挑来的水被你当自来水卖了？那你倒是给我钱啊！给我呀！” 马三妮叉着腰站在屋中央，把最上面两个老的骂的一脸口水，给他们气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马老太太抖着手指着马三妮， “你个小畜生……老马，老马，打死她！给我打死她！”老爷子没等她说完，就已经在找棍子了，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孝的孙女。 然后被大妮二妮夺了棍子，四妮拦在三妮前面护着，五妮六妮后面一串丫头腾腾腾的都冲上来给三妮围成了一个圈。 “你们要干什么！三姐说错什么了！你们敢动手，我就去蔡主任那里告你们欺负妇女儿童！” 马德祥和林玉兰都看呆了，他们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一样，原来家里几个女儿那么团结，那么看他们不爽。 马德祥已经是村保主任了，她们家要是传出这种事情，不仅要被人笑话，他这点绿豆芝麻官也是不用当了。 “好歹，好歹我们也把你们养大了呀！你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孝的话来！” “养育之恩？你倒是跟我说说呀！什么养育之恩？”三妮继续嗤笑着怼脸输出，骂完老登骂中登， “我和四妮都是大姐带大的，五妮是二姐带大的。我六岁就拖着鼻涕开始给六妮洗尿布了，真要算养育之恩，也就大姐二姐了吧？” “但我记得还是你们自己说的，大姐二姐那会儿，一根绳子拴在桌角，白天出门干活，也就中午回来看一眼，吃喝拉撒都在地上，我就问你们，你们到底管什么了！” 马德祥抖着唇，说了句，“大家，大家都是这么带孩子的呀……所有人都是这么带孩子的，不出去干活，哪来的钱换粮食……” “是啊，所以你们给了我们姐妹几个一口饭吃，我们要感恩，我们十几年当牛做马的干活够不够还的？大姐二姐白吃的那几年饭，后来那十几年够不够还的！” 马三妮已经16岁了，她又不是傻子，很清楚同村女孩子出嫁是个什么光景，自己家又是个什么光景。 这钱今天要是马老太婆真的捏着不放了，她大姐嫁过去，在婆家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二姐也18了，明后年或许也要出嫁了，但凡这个苗头不能在今天给拍扁在地里，后面的姐妹们只会一个比一个惨。 —————————————————— 这两天进度会稍微快一点，几天讲6年的事情，后面还是会恢复正常调子。 日行一乞～请各位姐们爷们留下你们的小发发～～～????????????????????????biubiu 第122章 马家算是翻天了 三妮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林玉兰， “你为这个家生了9个孩子，到现在都没资格说话，你甘心吗？你的孩子要出嫁了，连彩礼都要被人吞，你就一点脾气都没有？外婆说你是个蠢货，难道你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了吗？” 林玉兰苍老的面庞上闪过各种复杂难堪的情绪，眼泪控制不住的就疯狂往下掉。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是你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奶奶说过，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的，出嫁前听家里父兄长辈，出嫁后也要孝顺公婆，为婆家开枝散叶…… 她听奶奶的话，当了一辈子的棉花，想着只要给马家生个儿子或许就能扬眉吐气了，结果到最后，儿子儿子没有，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起自己。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 得，外婆就没说错，马三妮翻了个白眼，直接帮林玉兰做了决定， “你要不要跟我爹离婚吗?你要是离婚，我们养你，好歹你怀胎十月生下我们也不容易。你要是不离婚，今天这钱不还给大姐，那以后我就带着妹妹们自立门户了！” 这下，都不用林玉兰做决定了，马德祥先急了。他和林玉兰之间何至于要到离婚的地步，但按照三妮的说法，就是今天这事儿没完的话，要么他当鳏夫，要么他们以后没人养老。 他已经没有儿子了，不就得靠着这群女儿养老？她们自立门户去了，那他算个球？ 别人说这话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今天掀桌子的是马三妮，他最是一身反骨的女儿，绝对说到做到！ 马德祥直接冲过去朝他爹妈吼道， “你们把钱拿出来！我和玉兰做错什么了！这辈子的钱都捏在你们手里，现在下一辈的钱你们还要捏着！怎么？是要带进棺材当陪葬吗！” 马德祥愚孝了一辈子，马老太太这辈子都没被儿子这么吼过，两眼一翻，是真真的被气晕了过去。 至此，马家算是翻天了，话语权直接就捏在了马三妮手里。 哪怕后来马德祥升官当了村支书，马家家里的说话人，依然不是他。 马大妮出嫁的时候，算不上十里红妆，但该有的还是都有了。九姐妹里最有钱的，也就是五妮六妮。大姐姐出嫁，她俩每人出了五十块钱，给她当现金嫁妆。 这手笔大的，给所有人看的都心痒痒，这林国庆家的鸡鸭这么赚钱吗？ 尤其是马老太婆，盯着五妮六妮的眼睛都快绿了，但她又不敢动。 因为马三妮正在边上冷眼瞧着她呢。 死丫头！得赶紧把她嫁出去才行！ “五妮！我怎么好收你的钱呢！你们这每天起早贪黑的，不仅要供自己读书，还要供下面七八九妮，我都没帮上忙就算了，哪里还能拿你那么多钱！” 大妮看到那一捆大团结的时候都慌了，赶紧给她塞了回去，结果就见马五妮笑嘻嘻的又把钱放在了她手里。 “大姐，我和六妮有钱，很有钱。你就放心拿着吧。我们不仅能供自己和妹妹们读完书，后面三姐四姐出嫁的时候，我们也给得起钱嘿嘿。” “我没打算嫁人，你还是攒着给自己当嫁妆吧。”三妮翻了个白眼，“还有啊，你们拿了舅舅舅妈那么多钱，那边养鸭子的活可更得上心，别老让外婆帮你们。” “我知道的，三姐。外婆摸着小鱼了会给我我们，还有就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她会路过看着点，一放学我们就都自己去管着了，我和六妮连作业都是在那边做的。” …… 大妮嫁过去前，也就见过王勇几次，王勇挺忙的，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去乡里的丝厂门口蹲着，一旦有活了，就会有人出来喊人。 他要是去迟了，别人顶上，他今天就没钱赚了，所以他不能停，每天拎着个水壶，揣着自己的饭盒在厂门口就是一天。 王家给了88的彩礼，马大妮本来以为他家条件多少还是可以的。毕竟兄弟多，干活人也多，总比她们家都是女孩子要出工的多吧？ 结果嫁过去了才发现，不管男女，人多了都不行，兄弟多了反而比姐妹多还不对。因为姐妹到了年纪会出嫁，而兄弟会娶老婆，娶了老婆还会生孩子。 王家，那和她家差不多大的几间屋子里乌泱泱的住了二十多口人。她甚至觉得应该称为5户人家，她嫁进来后，都能算6户了。 6户人家住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转个身肩膀都能撞到后面人的胸口，谁多吃了一口饭，谁多用了一滴水，都要吵一顿打一架，烦得要命。 姐妹们没出嫁还能睡在一个床上，兄弟们娶了老婆就得有自己的空间了，可房子就那么大，哪来那么多空间？ 她和王勇的婚房，是用木板隔出来的，大小刚好能放下一张床，床尾一口柜，然后就没了。 木板的另一边是他四哥夫妻俩和他们前年刚生的孩子，空间大小和他们这边差不多，区别就是四哥他们另一边还有扇窗户。 而他们的另一边……还是一块木板，木板那头是王勇的爷奶住着。 马大妮觉得要疯，这住的真还不如她家呢，哪怕人叠人睡地板，也比这儿透气啊！ 王勇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家兄弟多这件事的确是个后腿，不然他不至于24了才娶媳妇儿。 他爹妈的意思，其实是让他找个人家去当上门女婿。王勇不是很乐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宠，哥哥们也都嫌弃他，都想让他赶紧走赶紧腾空间出来，他偏不。 他自己拼了命的扛大包攒钱，然后去找的媒婆，让她帮忙介绍个媳妇儿，彩礼、喜酒钱也都是他自己出的，家里没给一分钱。 他本来还以为自家这条件，要找媳妇儿估计还得再磨上几年，他甚至都做好了以后娶个寡妇的心理准备了。结果马家同意了，给他乐的，结了婚跟个孙子一样伺候媳妇儿，生怕她哪天就跑了。 第123章 进厂 马大妮知道全过程后，又是震惊又是佩服，其实她们挺像的，不是吗？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们姐妹还是一条心的，不像王勇家，散得跟蒲公英似的。 没事，咱俩努把力，争取再攒点钱，然后去问村里要块地，分出去过。 要地，不是免费的，得给村里钱，要多少就看村里干部们的良心了。要了地后，又不能直接露天地上躺下睡觉了，还得盖房子，盖房子也要钱的。 所以马大妮夫妻俩当务之急，就是赚钱。 可这边村里，王家进纺织厂的名额已经满了，还有一个化肥厂，也轮不到她去。王勇几兄弟本来就斗得跟鸡眼似的，绝对不会帮她去介绍关系，所以她只能求回四河村了。 马德祥那里她不去，一是多少有股气在，二也是不想让妹妹们担心。 三妮要是知道王家是这么一个情况，马大妮怕明天得去学习班门口找她了，殴打老人罪肯定跑不了。 林国庆对马家那几个大人的神操作也是服的五体投地的，人无语到极点原来真的会笑出声。 这事儿其实也不麻烦，他找林富强，林富强很爽快的就应下了，反正大妮也不算外人，就回他们四河村的沙发布厂好了。 然后说起马家其实一个人都没进厂，林国庆回头让五妮帮忙给二妮三妮带个话，问问她们要不要进厂赚工资。 三妮推了二妮去，说家里总得有人在田里的，四妮还小了点，进不了厂，二妮能进就抓紧进，真金白银的工资呢！ 于是二妮去了纺织厂，每天和大妮换着村子干活。 马家田里又少了个人，马老太很崩溃，甚至想让二妮交工资买粮。被三妮修理了一顿后又老实了。 至于田里活干不完怎么办？三妮的原话就是， 干不完拉倒，说明这米它就不属于你！ 我外婆一个人干着三亩半的地呢！也没见她跟你这样号丧啊！ 没错，林家现在真正意义上来讲，变成了梁生娣一个人种地，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因为林国庆也进厂了。 林国庆其实没想进厂来着，家里三亩半地不够他累的呢！他要是进了厂，地咋办？ 养殖场刚盖起来，利润却不容小觑，从家里移过去的成年鸡鸭就有七八十只，他俩又买了挺多苗苗放进去一起养。 就算小崽子们暂时还生不了蛋，现在一天也能有个六七十颗蛋，一个月下来两千颗不到， 更别说等下半年小鸡小鸭小鹅也都长大就能生了，每天鸡鸭鹅加起来能捡一百多颗蛋，一个月下来就是四五颗蛋。这可都是能真金白银换钱的。 沈春花接手了林国庆的三轮车运输工作，也不往食品站送了，她专送饭店。 一斤禽蛋的零售价，无论鸡鸭鹅早就都涨到一块钱以上了，私人饭店大大小小都开了起来，县里市里都有，更别说省城了，用蛋用菜的量与日俱增。 人家在食品站拿货的价格是多少，她就都比食品站低5分钱卖，而且她的蛋和菌子不是刚从窝里捡出来就是刚从蘑菇袋上摘下来的，比食品站那种经过运输放了不知道几天的新鲜多了。 蔬菜的量不多，但客人买蛋的时候顺便买点进去，也很顺手，生意不要太好。 每天早上拉着一车蛋和菜，按着前一天那些饭店定的量一家家送过去。偶尔有多下来的散货，再去观前巷蹲一会儿，保准全部卖完了再回家。 哦，顺嘴提一句，观前巷那块儿现在已经是县里最热闹自由交易小市场之一了，从早到晚叫卖声不断。原先半夜蹲那儿的同行们，都能正大光明的在那里摆摊坐一天了。 老吴的大饼生意特别好，现在也鸟枪换炮的买了辆三轮车，每天早上，先去各个厂、学校门口逛一圈，剩下那点再拿到观前巷坐着。他家老婆子一天到晚在家做饼都来不及，做的还不如他卖的多！ 沈春花卖了蛋菜换来的钱刚好可以再买点孩子们和梁生娣前一天点单要吃的东西。一个月下来，刨去养殖场的成本，再分百分之四十给五六七妮，到她手里赚个小二百块，绝对没有问题。 所以林国庆一点都不想进厂，他就心心念念的惦记着生意了，要和沈春花一起把两人的养殖场生意发扬光大，外面不是到处都在摆摊了吗？他们也去啊！说不定以后还能租个档口下来，甚至买个铺子专门卖菜！ 鸡蛋鸭蛋鹅蛋、菌子、蔬菜！鲜鱼、黄鳝、河虾、王八、小龙虾！只要你想买，他就给你找来！ 然后又被沈春花骂了一顿，就知道把所有鸡蛋都扔在一个篮子里，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做分流，叫做两手抓，黑白通吃……最后给一脚踹进了电镀厂。 没见几十年后最稳定的家庭分配是什么？一个当公务员一个去做生意。该闯闯该稳稳。 沈春花心大，不光想有个人稳，还想搏一搏，搏什么？她不能说，因为这都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儿早得很，连个影子都没有，说出来怕被人拉去游街。 林国庆有小学文化，算术也行，进了电镀厂以后，先做了半年会计，拿着每个月30块钱的工资，他觉得真不如去卖菜。沈春花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一个月下来，收入是他好几倍。 这也是当初林国庆进厂进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大原因。叶俊才他爹也就他媳妇儿这个收入水平了吧，他得干到何年何月才能干到厂长的位置？ 他这样在厂里待着，跟吃软饭又有什么区别？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但媳妇儿又不让他出厂，于是他申请了换科室，去了供销科，因为他听说供销科是有奖金的。 不得不说，有些人，或许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子，也或许是电镀厂的生意，就正好卡在他的舒适区。 一个叶俊才，自行车厂的，一个石志强，钢铁厂的。 两人或直接，或间接的，都能帮他介绍一些生意，为林国庆的年底奖金贡献了好大一份力。 第124章 只要睁着眼就开始骂蠢货， 林国庆和叶俊才之间一开始的交集也就去省城那段路，还有帮忙买了个车。 买完三轮，他俩其实就没啥可联系的了，但他没用完就把人甩脑后头了，逢年过节，都会去自行车厂给人送点家里的土特产。 年糕也好，菜籽油也好，还有他家最多的禽蛋，有时候还有梁生娣晒的笋干，甚至有一次还拿了只鸡去。 叶俊才一开始肯定都是往外推的，觉得他怎么能好意思拿林国庆的东西，但林国庆觉得他能啊。都是兄弟，走个亲戚串个门子不是很正常吗？除非你不当我是兄弟了。 后来可能是叶俊才拎着东西回家，家里人给出了主意，礼尚往来，也会送一些城里的特产给林国庆。 城里人有钱没错，但这年头物资都紧缺，城里人有钱有票走进供销社也可能会面对空架子，什么都买不到。 而他们农村人，拿着一堆土特产，最缺的就是票子。 所以两家你投桃我报李的，关系就这么稳定了下来。 至于老石那边，老石当初还是有抑郁过的，毕竟每天回到家，一开门，里面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他吃饭睡觉都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 第一年林国庆喊他上门一起过年，他嘴里答应着，到最后却没来，林国庆直接骑着三轮车，带着一家老小去城里找他玩了。 钢铁厂家属院一进去，说是找老石，所有人都很热情的给指路， “就那那那……诶，你们是石志强的……哦，朋友啊？朋友好！朋友好！快去吧！这孩子大过年的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出门，快憋死了！你们是朋友就多拉他出去逛逛，开解开解……” 老石坐在自家餐桌边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他家里什么时候有过那么多人？热闹得他耳朵都快聋了。 石叔叔，这个是什么呀？ ……抽水马桶。 哇～那你都不用倒马桶了～ 石叔叔石叔叔，这是真花假花啊？ ……塑料花，假的。 哇～好厉害啊～ 石叔叔石叔叔，这是收音机吧？ 嗯…… 啊啊啊，它动了，它响了！ 石叔叔…… 石叔叔：他刚想干嘛来着？哦，上吊那根绳子呢？好像被国庆家老三拿去跳绳了…… ……好吵好烦，没空抑郁了…… 过完年厂里还比他还积极主动的给他相亲，说是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给他找到媳妇儿成家，这也算是他们今年的指标了。 老石一开始是拒绝的，说爹妈刚走没多久，要守孝。结果厂长亲自登门给他骂了一顿。 “你以为你爹是为什么要跟着你妈一起去？是为了让你守孝啊！你要是真守三年孝给他看，你信不信老石一脚都跨上奈何桥了，也得回来给你一巴掌醒醒脑！ 他要什么你不知道啊？脑子呢！你要是真孝顺就赶紧成家！赶紧给他们生个孙子孙女的看看！” 到今年下半年，老石的大闺女石美美都要上幼儿园了。 托他俩的福，林国庆一年功夫，就把他头上的科长给干下来了，电镀厂大半的生意都是他兜回来的，厂长说缺了谁都不能缺了林国庆。 1983年的元旦第一天，林国庆正式坐上了电镀厂供销科的科长的位置。 缺点是每天忙的要死，还三天两头的要往外面跑，出差去省内省外拉生意。 优点就是有钱，月基础工资三十块钱，补贴除了粮票外零碎加起来还有5块钱，年底奖金——1000元。 过年放假回家，他从口袋里跟掏水果糖一样掏出整整10捆的大团结，给沈春花都看傻了，半晌才笑着朝他胳膊上扇过去，“我就说听我的没错吧！” “嘿嘿嘿，没错，没错……我媳妇儿说的话能有错嘛！”林国庆笑得嘴都合不上，再也不说要出厂跟沈春花一起卖菜的事情了。 进厂也有进厂的好处，起码每个月能有固定的票子拿，这是小商贩沈春花没有的。 自从老石不当票贩子了以后，他们家吃猪肉都麻烦了不少，村里养猪的人家都要等过年拉出去卖，不年不节的时候没人会去杀猪宰羊的。 想吃肉主要靠家里的鸡鸭鹅，自己摸的鱼，还有叶俊才那边偶尔送的肉票。 但林国庆去了电镀厂，每个月就会有固定的一斤肉票发下来，除此之外就是粮票、布票……甚至棒冰票。虽然比不上城镇职工的票子多，但好歹也是有了。 尤其是去了供销科后，他得出去跑业务，厂里就会有外出的粮票发给他，但他这个人对自己又死抠。手上的粮票一抓一大把，只要不是请人家吃饭，他吃的就是从家里拿的馒头或者红薯。 去年天热，一圈跑回来红薯都馊了，他还吃，直接在火车里上吐下泻的，拉到虚脱。等到站的时候，人都站不住了。 还是车站的同志给送到了医院，再打电话到村厂里，厂长告诉村委，林富强骑着他的二八大杠飞快奔驰而来报信，沈春花才知道的。 急性肠胃炎，在医院挂了三天点滴，厂里给算了工伤，不用自己掏医药费，但那一个月，沈春花只要睁着眼就开始骂林国庆是个蠢货，梁生娣还跟着捧哏，四个娃一起点头。 林国庆在家的地位急剧下降，还好那几只宠物鸡已经被卖了，不然他怀疑连家里的鸡看见他都得啄他几口。 就这样，由马家几姐妹帮忙管理养殖场，沈春花每天一大早骑车出去送蛋菜，回来再下地帮梁生娣一起干活。 而林国庆在厂里挣着工资和票子，孩子们一个个送进学校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几年努力下来，林家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最小的林淑美过完暑假都能升四年级了。现在的小学还是五年制的，所以老三都要升初一了，老二也是准初三生了，明年就能初中毕业了，看到时候的分数是继续读书还是考不上回家务农了ヽ(ー_ー)ノ 而老大林淑英则在去年夏天她考上了市里的高中，虽然分数不算很高，但起码是考进了。 —————————————— 最近咋都没人看了，大家都不唠嗑了，也没花花了，我哭死o(╥﹏╥)o 第125章 四河村学历最高的女孩子 夫妻俩开心的不得了，村里才出过几个高中生？马德祥算一个，林富强算一个，然后就是陈金水他儿子了，比林淑英大两岁，所以比她早两年上高中。 要不然林淑英就会是她这一辈儿正儿八经的第一个高中生了。 不过没关系，她即将是四河村学历最高的女孩子了！ 林国庆激动的都想大摆酒席庆祝一下了，结果被沈春花驳回了。 神金！就见过满月酒喜酒丧酒的，你见谁家初中升高中还要摆酒？那大囡考上大学了你要干嘛？敲锣打鼓十里八乡宣传一遍？ 也不是不可以嘛……林国庆挠了挠脑袋，甚至开始算起了费用，被沈春花一巴掌拍断了想法。 最后就请林富强、马德祥夫妻俩，还有老石、叶俊才几个交好的朋友，在家摆了桌酒热闹一下。 林淑英自己其实挺难过的，她的目标是考上中师，她想当老师，教书育人。 就算考不上中师，中专也行，只要考上中专，就等于端上了铁饭碗。读书期间学校就能发粮票，不用家庭负担。毕业后工作包分配，户口还可以农转非，还能吃食堂分平房！ 为此，林淑英初中三年真的有很努力的在为自己的目标读书，甚至压住心里的愧疚，没去帮家里干活，也得把书看了。就想一朝能考上，以后能带父母吃香喝辣。 结果，事实证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说中师了，中专她都差了两名，只考上了高中。 她回家哭了整整一晚上，嘴里一直念着对不起爸爸妈妈……给沈春花噎的。 “你哭啥呀！你想当老师，那高中好好读，到时候去考大学，考师范，照样能当老师的呀！” 可是……可是就算考上了大学……等毕业……再上班……要7年以后了…… 林淑英哭得一抽一抽的，她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要是考上中专，三年以后她就可以赚工资了。 而且，而且……要是我……到时候，到时候……没考上大学呢…… 说着说着她又哇一声哭出来了，简直不敢想象，拿着爸妈辛苦赚来的学费读完高中后，还考不上大学，回家务农的场景。 林淑美拿着一个帕子蹲在姐姐边上不停的给她抹眼泪，嘴里还安慰着，考不上就考不上呗！考不上回来养鸡啊！妈不是说蛋都不够卖嘛！ 老师工资再高，能有她们爹妈养鸡鸭赚的多吗？ 只能说一大一小岁数差得还是多了点。 林淑英，她跟着父母啃了好几年的红薯咸菜，亲眼见过她们拎着村里分的菜籽油，家里攒的鸡蛋，低声下气的去和城里人换粮票的场景。 哪怕是林书超，都还隐约有点记得三岁上下那会儿好像天天在吃红薯，还要去地里捡草籽虫子喂鸡，后来哥哥上学了，他家才开始饭里不掺其他的，能单纯的吃白米饭的。 但从淑美有记忆开始，家里已经不缺吃喝了，甚至不缺肉不缺零嘴。她上学老妈每个礼拜还给五毛钱零花，班里谁不羡慕她？ 所以比起林淑美这种还没感受过城乡阶级差别的小屁孩，林淑英更清楚这次升学失败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是大姐，她总想为这个家分担点什么，没看见大姑家两个表姐妹跟她差不多年龄，都在赚钱供妹妹们读书了吗？而自己什么都不干，单单读个书都读不好，真是太没用了…… 林淑英举的这个例子算是捅到了马蜂窝，沈春花和林国庆还没开口呢，她就先被梁生娣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寻思着咱家这两年光景都那么好了，要吃米有米，要吃肉有肉，怎么偏偏咱家大姑娘就喜欢吃苦呢？ 你出去满村打听打听，是羡慕你的日子还是羡慕马家那几个丫头的日子？ 读书读傻了吧你！ 连我这个老太婆都听说人喊大学生叫金凤凰，那这大学生不比什么中专中师精贵啊？ 你既然这么难过，这么觉得对不起你爹妈那几块钱的学费，那你高中再努力点呀！你妈不都说了，你要当老师，那你考那什么师…… 师范。沈春花乖巧的站在边上补充。 对！师范！你考上了师范就算对得起家里，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你考上大学了会当不了城里人？捧不了铁饭碗？咱家又不缺你那点钱！ 呦呵，梁老太太都搬出祖宗了，也是难得，就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哪里的祖宗。 不过这顿骂效果很明显，林淑英也不敢再哭了，反而托林国庆帮忙，求他去陈金水家借课本。 传国哥哥要高三了，高一的课本这个暑假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看看，但我跟他不熟…… 行！爸去帮你借来！林国庆丝毫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还说，咱家不缺你那三瓜俩枣的，你给我好好读书就行，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林淑英点点头，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考上大学！ …… 今年陈金水儿子陈传国没考上大学，陈金水的意思是，他要是想读，还可以供他复读一年，被他自己拒绝了。直到高中毕业进了村里电镀厂，林淑英更是直接把高二高三的课本也都借来了。 暑假过得比在学校还要规律，早上五点，梁生娣起床，趁着日头还没那么晒去田里看看，要准备双抢了。 林淑英也起了，起来背英语。弟弟妹妹们吃完早饭过去田里帮忙，或去养殖场转转，或者下河摸鱼。她就待在家里，刷数学题，攻克物理难关。 中午晚上吃饭跟军训似的，无声无息，火速干饭，吃完下桌，继续背古文。 沈春花真怕她学傻了，还让有空出去走走逛逛，放松放松。 然后被林淑英拒绝了。今天的努力就是为了明天的轻松，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沈春花：……我倒也没有一定要你考上的这种说法…… 女儿太令人省心了，父母倒是更加担心了…… ———————————— 要一年一年讲有点难，所以算是77年结束，跳到了83年，这几章算是77到83的过渡，大基调还是日常生活。 挺喜欢昨天有个评论的——你写你的，我看我的。 就莫名的很开心，嘿嘿\(^o^)/ 各位姐们爷们在看书的同时，顺手给点个五星好评或者来发免费爱电吧~ 让我知道还是有人的看哒~木嘛mua(#^.^#) 第126章 攒钱盖房 林家的屋子虽然还没翻新，但夫妻俩手上已经攒了八九千的存款了，林国庆说要存够一万元，先感受一下成为万元户的喜悦后，再把钱洒出去盖房子。 装钱的那个抽屉早就不够用了，林国庆本来想打一口木柜子放在他们自己房间里，上了锁就是保险柜。 结果又被沈春花骂了句土老帽，然后带着钱去了乡里，存进了储蓄所。 如果真要推倒重建一座房，那其实他们现在那块地可能都不太够用了。 他们现在住的屋子就是两间平房，一间是灶间堂屋，一间一分为二成两间卧室。 外面那个由鸡棚改造成的男孩房，更是只有那两间卧室的一半大小，林国庆真想实现一人一间房的梦想，就必须得盖个三间二楼，还得进深宽两间的那种。 那现在这地儿，就算把院子都盖进去估计都不够。 林国庆又去找林富强了，这次是拉着马德祥一起，去乡上新来的一家小饭馆吃饭。 我家那屋子，你们都知道，实在太小了，哪怕把鸡棚改了，也就是把俩男孩分出去了而已。 孩子们一年年的在长大，尤其是淑英，都初中了，该有个自己的单间了。 我和春花这两年攒了点钱，就想着能不能重新盖个小二层…… 马德祥了一声，然后和林国庆碰了个杯， 你家那屋子，是得重新盖了。主要你还有俩儿子，得男女分开住。哪像我家，一屋子姑娘，全住一间就行了…… 马德祥家的屋子还是在他和林玉兰结婚前盖的，三间半平房，其中两间的结构和林国庆家差不多，剩下的一间半原本马老爹想的就是以后能直接给孙辈住。 不过人想的是，半间给孙女住，大间给孙子住，以后孙子娶老婆了都可以继续住，不用重新盖。 结果生了一串孙女。 今年春天那会儿二妮也出嫁了，家里还剩7个姑娘，以后一个个嫁出去，家里人只会越来越少，所以马德祥更加不会想重新盖了。 以后留一个闺女在家招婿，屋子也够住。等我当了爷爷再考虑翻房子的事儿吧。 马德祥笑得一脸轻松，倒是林富强有被启发到。 你还真别说，我也想盖呢，现在是还够住，以后要是……就可能不够了。 他没把话讲透，不过林国庆和马德祥都知道他说的意思，马凤娟肚子怀着一个呢，不管生下来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家那三间大瓦房都是不够住了的。 二牛跟林书赶一样大，12岁，要是以后初高中毕业不读书了，肯定结婚也会早。到时候小夫妻俩要一个屋子，那长大了的老小不得也要一个屋子？ 所以他也琢磨着什么时候也要重新盖一下呢！ “就是我没国庆夫妻俩会赚，攒不下那么多钱来哈哈……”林富强抿着酒，笑的一脸佩服。他是真觉得林国庆和沈春花有本事。 他们俩家的劳动力其实差不多，他还当着村官，多少有点灰色收入，结果愣是没干过林国庆家，他家老太太这两年都创收不少了，自家那俩还天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呢。 林国庆给他倒了杯酒，“你们还早吧，等二牛结婚起码还要个六七八年，还是要先顾好眼前。” “就是，富强，你媳妇儿那肚子……现在可抓的紧呢！”马德祥也跟着小声说了句， 林富强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1000块钱，等她生下来后就去交罚款。” 马凤娟的肚子都快8个月了，马上就能生了，他妈说看肚子应该是个男孩，林富强现在满脑子都是即将添丁之喜，“要不是为了这孩子，那1000块钱都能起间屋子了！哈哈哈……” 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恭喜加小心了，马德祥倒是挺羡慕的，林富强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还能儿子接着儿子，就他家，一撇一个姑娘一撇一个姑娘。 唉，想多了都是泪，不想了，怪他自己不争气吧。 “诶，国庆，你什么时候推倒重建？我到时候给你盖个章，……到时候需要我们来搭把手吗？或者你们屋子推倒后还没建好前，住哪呀？” 林富强已经喝的有点微醺了，摇头晃脑的问着林国庆。就听林国庆说， “我今天找你们喝酒就是想问一下，我家能不能再问村里要块地啊，我家现在那地基有点小了，想盖个三间二楼的话，整个院子都得盖进去，那隔壁几家都得被我们遮住了，我怕他们不乐意……” 虽然没问过，但他和沈春花估摸着，他家要是真这么盖，徐有庆家第一个会跳出来反对。 这跟远近亲疏关系好赖没关系，主要他家在有庆家东边，真这么盖上了，徐有庆站在自家院子里都能见不到太阳，的确有点缺德了。 林富强“啊”了一声，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你家俩儿子，真要地，也不是不可以……” “一般几个儿子的家里，都会多分几块，不然到最后非得打起来不可……”马德祥也在边上思索着，“但问题是你家赶超两人都还小，还没到结婚盖房的时候呢！” 林国庆拎着酒壶又给两人倒了一杯，“所以啊，我就想着我多出点钱，就当村里卖我一块成不？当年我爹我爷那会儿家里人少，所以给的地也就少了，但现在人多是真住不开了呀！” 说到这，马德祥和林富强都点点头，“我听我爹说起过，你爹那会儿人是太少了，别人家有个半亩六分的地，你家就四分，一开始就分少了。” “行！那就这样！村里又不是没地了，明后天你跟我一起在村里逛逛看，哪块地比较大能盖房子，你看上了的，你就跟我说……到时候按面积补钱……地我还能拍个板给你……那钱不能少了，这后门我可开不了……。” “我知道！补给村里的钱肯定不会少！”林国庆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 第127章 计划生育 1982年，9月1日，计划生育确认为“基本国策”，同年11月写入《宪法》，全国上下都掀起了计划生育的浪潮。 在村委会、公社、学校、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各类宣传标语——“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该流不流，扒屋牵牛”、“一人超生，全村结扎”等，简单粗暴，押韵直接。 到1983年，战况就收得更紧了，四河村里无论从谁家家门口走到田头，但凡有墙头，就会有标语。 农历六月正是抢收夏粮的关键时间，天没亮的时候，大家伙早早的就都在田里挥镰刀了，哪怕是已经进了村办厂干活的，趁着还没到上班时间，也是能干点是点。 这都是自家的田，交完公粮后剩下全是自己的，哪里敢歇。林国庆和沈春花一大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全下了地。 梁生娣这几年沉稳了很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真没哪天歇着的，尤其是分田到户那会儿，沈春花指着分到她家头上那三亩半地说， “以后，咱家能不能一天三顿白米饭，就看咱们自己了。” 梁生娣二话没说就把自己埋进了田里，她其实不干田头的活很多很多年了，连插秧的手势都不是很熟练，但没关系，她可以学，插的不好可以重新插，只要这株稻子能多长一穗，她就能多落肚一粒米。 两年下来，梁生娣已经是田间地头的一把好手了，哪怕这辈子林家的地比上辈子多分了半亩，也能来得及种和收了。 就好像现在，六十一岁的梁老太太跟个人形收割机一样，所到之处，稻杆就能倒下一片。后面跟着的林淑英收起来捆都来不及。 正值暑假，四个孩子都不用上学，夏收本来就缺人，连学习恐怖分子林淑英同学都放下了课本，跟着下了地干活，割稻的割稻，捆稻的捆稻，最小的林淑美，8岁了，那捆稻子的架势也熟练的很。 “国庆，你差不多可以去上班了，别迟到了。”沈春花边割着稻子，边回头和自己男人说话。 林国庆抬手看看表上时间，“还有半小时，我再割一会儿，不然你们今天肯定忙不完。等这批粮入仓，咱们就能去村里转转看 了……我到时候还要去趟沪市呢。” 本来喝完酒第二天他就想拉着林富强去看挑宅基地了，结果厂里临时给他派沪市去了。 就是花了点重金送陈传国去沪市学习最新的电镀技术，但小年轻都没怎么出过远门，厂里也就林国庆对沪市最熟了，便让林国庆送他过去，顺便和沪市那边的客户也交流交流感情再回来。 回来就是双抢了，双抢不是只有他家在忙的，家家户户都忙得要死，他就想着这波忙完再去挑地儿，挑完地儿他还得去沪市接人呢…… 啊！……啊！……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四河村宁静的早晨，从村子中间一直传到田里，在地头忙着割稻子的大家伙们都直起了身子往回看，发生了什么？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杀人了？他们村？ 好多人扔下了镰刀就田外边跑去，没跑几步就有人喊着什么好多人，不是我们村的人……然后更多人握着镰刀就一起跟上去了。 不管是谁家的事情，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哪有让别人欺负到头上的道理！ 梁生娣看着手上的稻子，回头对林国庆和沈春花说，“你俩也去看看，能帮帮一把，你们四个就别去了，跟我在地里待着，活忙不完呢！” 她说的是四个孩子，林书超人都转过去了，愣是被他大姐拉回来了，嗨！这热闹没得凑了！ 林淑英瞪了三弟一眼，然后跟沈春花说，“妈，你们去吧，我和奶奶都在这。” 夫妻俩对视一眼，沈春花皱眉小声的说了句，“我听着像是……马凤娟的声音。” 林国庆眼皮跳了跳，马凤娟自从怀孕以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村里知道她怀孕的外人，除了他们夫妻俩也就马德祥和他大姐了。 沈春花夫妻俩嘴巴跟锯嘴葫芦似的，不管是梁生娣还是四个孩子都没告诉过。而马德祥和林玉兰，虽然他俩在家里没啥卵用，在外也就马德祥稍微有点用，但正因为怂，所以也不是乱说话的人。 所以今天这是…… 马凤娟……唉！春花说的没错，这女人以前得罪的人太多了，林富强再怎么她擦屁股都没用。 抽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把毛巾搭在老三脖子上，转身说了句，“走，去看看。” 远远的，就见一伙人堵在村支书林富强家门口骂骂咧咧了半天，从里面拖出来一个女人，看着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了。 “富强！二牛！救我啊！！救我啊！！！”马凤娟被人扯着头发，拖着往前走，双腿一个劲儿的在地上颠着也没用，没有人管她死活，又或者是，他们盼着她死呢！ 林二牛想冲过去救他妈下来，但坏人太多了，他们随便几个男的就能把他压得动不了，“妈！妈！你们别扯我妈妈！你们放开她！”林二牛被压在地上边哭边叫。 “凤娟！凤娟！”林富强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跑着，想要阻止他们带走自己媳妇儿，后面还跟着他的老娘，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了个脸朝地。 林富强又哭着跑回头来扶老娘，两边都顾不上，灰白的头发凌乱的团在脑袋上，他都有想死的心了。 他家人口其实算单薄的，大女儿前两年出嫁后，就一个儿子二牛了。传统思想让他们觉得家里还是有点冷清了，无论是林富强他妈还是他和马凤娟，都一直想再生一个，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纪真的大了，总是怀不上。 这两年计划生育开始抓紧了，他都已经放弃了这件事情，想着一个儿子就一个儿子吧，结果就又突然怀上了。 他妈说是老天保佑，老爹保佑，还去找大师算了个命，说这胎肯定是个男娃。马凤娟从过年那会儿就没再出过门，怕的就是碰上计生办的人。 —————————————————— 我看有好多朋友说，这两天进度条拉太快了，是不是要完结了？ 没有没有，才写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样子。 这本的主题，主要是男女主一家，一辈子的故事，我的目标是写到春花当太奶奶。 所以我觉得不能一年一年的写过去，会很水的……有时候会跳一跳…… 比如现在，主要是跳到1983年了，大家安心看书(●??●)??，不要慌。有空给个好评发个电，(*￣3￣)╭?? 第128章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 其实林富强身为村支书，计生办的人真要来巡查，他肯定会收到风声，提前做好准备。可防不住有群众会举报呀。 李秀英当年被马凤娟害的好几年才顺利生下一个孩子，生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差点一尸两命。虽然最后都保住了，但以后也不能再生了。 她们一家上下都恨马凤娟恨的牙痒痒，顺带着仇视林富强一家。 李秀英的儿子也六岁了，在村里有自己的小伙伴了，去小伙伴家玩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小伙伴哥哥和林二牛一起勾肩搭背的在河里摸鱼。 林二牛笑着和自己同学说要摸几条鱼回去给她妈补补身子，其实这话也没透露出什么。 但是李秀英儿子回家跟妈妈说，说村长家的二牛哥哥在河里摸鱼，要给他妈妈补身子，等宝宝长大点，也给妈妈摸鱼补身子。李秀英一边笑着说好，我儿子真孝顺，一边转头就跟婆婆去嘀嘀咕咕了。 那马凤娟好像都半年没在村里出现了，不会是染了什么恶疾吧？ 李秀英婆婆记在了心里，每天要路过林富强家门口好几趟，就想看着点啥，在村里宣传宣传，恶心恶心人也好。 终于在前两天，林富强老娘出门的时候，门没关严实，留了个缝，让她路过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马凤娟挺着个肚子，在院子里面喂鸡。 李秀英婆婆眼睛都瞪大了，赶紧回家找儿媳妇去，她俩一开始也没想着马凤娟会怀孕，毕竟林富强再过几年怕都能办六十大寿了！ 但现在那肚子都隆那么高了，看着都像是快要生了的，板上钉钉的怀孕啊！林二牛都12岁了，林富强还有一个大女儿，现在还敢生？ 李秀英下班回到家就听到了这么炸裂的消息，都没在家等时间，直接去了蔡银玲家里，蔡银玲现在已经是四河村妇女主任了，这事不找她找谁？ 蔡银玲听到了这个消息，沉默半晌，然后告诉李秀英，她是妇女主任没错，但这个村的一把手，还是林富强。 李秀英秒懂，说，行，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我会出去举报的。 李秀英都没等第二天，当天晚上就让自家男人带着自己去了乡里，举报四河村村支书林富强超生。 今天，是乡政府工作人员带着计生办的人一起来的，村民李秀英一家给指的路，妇女主任蔡银玲站在边上沉默不语，村保主任马德祥还是在田里接到的消息，裤腿上的泥都没甩干就跑过来了。 马德祥赔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想散给几个工作人员，结果被他们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你还想贿赂我们啊？” 马德祥吓得赶紧摇头，“没没没，我自己也是村干部，怎么敢行贿……就是想问问这……这怎么了嘛……” “你是村保主任？”一个人上下扫了他一圈，马德祥赶紧点头，我是，我是。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村支书林富强超生的事情？他家不是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现在还生？！到底有没有把国家安全放在眼里！不会早就都知道了还包庇吧？一人超生，全村结扎的标语没看见吗……” “没有，没有，大家都不知道啊……”马德祥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的，马凤娟平时就不怎么出门的，今年好像从过年那会儿大家就都没见过了她……” 边上围观的村民本来还有人拿着镰刀过来的，看这架势，是肯定帮不了林富强家了，而且……事关马凤娟，他们其实也不是很乐意帮。 现在马德祥这话直接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摘出去了，他们赶紧跟着点头附和，难道还真要一人超生，全村结扎不成？不是她马凤娟超生关他们屁事啊…… “对对对，我就住他家隔壁，愣是都半年没见过她出门了……” “是啊，马凤娟平时跟大家关系就都不好，我们都不怎么来往……” …… 这边林国庆和沈春花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马凤娟被李秀英薅着她的头发，还有两个男人拖着胳膊往村外走，她宽大的裙摆下面流着一路的血，却没人在意，只有她和林富强一家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林国庆赶紧跑上去跟在那俩男的身边，说，“兄弟，你们悠着点，这血都一地了，万一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啊……” 两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向后瞥了一眼，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儿，我们见多了，大人死不了，小的本来就活不了。” 沈春花听得心下一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他们都说是小的了，难道不是一条人命吗？这些人怎么可以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的？ “银玲……”沈春花刚开口想喊一直跟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蔡银玲，想说就算是计划生育要打胎，也不用这么粗鲁凶残吧。 结果她还没说话，李秀英的视线就看向了她，那眼神里有兴奋，有痛恨，有大仇将报的快感，满眼通红，那红一点都不比马凤娟身下的血颜色浅。 “春花姐，你是要帮马凤娟说话？这女人以前可没少得罪你家吧？你竟然还能有这种菩萨心肠？怕是你今天帮了她，明天还要转头咬你们家一口呢！”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沈春花软蛋，是非不分，活该被人欺负。 其实沈春花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李秀英当年的苦全村人都看在眼里，而造成她苦难的罪魁祸首，正是马凤娟。 她没办法说出什么你放过马凤娟吧这种话，最后只轻轻说了句，“……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有孩子呢……” 李秀英咧嘴一笑，“我知道，要不是还有个孩子，今天就不是这个场面了。” 沈春花：…… 马凤娟哭喊着被拉到了小车上，林富强他妈终于在车子开动前赶了上来，一边哭一边喊的躺在了车轮下。嘴里还念着菩萨保佑，念着你们这帮畜生总有一天都要遭报应的…… 李秀英她婆婆上前就抓着林老太太的两条腿往边上拖，边拖边啐她， “报应？你以为现在是什么？” 第129章 你相信报应吗 四河村的村口乱的一塌糊涂，但大部分村民一开始都只是站在边上围观，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甚至有些人还惦记着田里的稻子，回去干活了。 只有一些和林富强交好的人家，在帮忙求情。时间久一点，有些年纪大的人看着那一地的血，也觉得这事儿太损阴德了。 再加上林二牛那孩子一直抱着乡里工作人员的大腿哭嚎，跪在地上求情，让人觉得不忍，说索性让林富强交个罚金算了。 林富强一开始就说了他交钱的，他说他交1000，1000不够的话就2000，只求他们别带走马凤娟……林二牛也跟着说要是还不够的话能不能欠着，他不上学了，出去赚钱还…… 可是人家就是不为所动，再次强调了“一胎上环，二胎绝育”的口号，还说林富强身为党员，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作为村支书没有做好带头作用也就算了，还知法犯法。 这村官的活肯定是要拿下了，到时候还要通报批评，再拦着他们公干，小心去蹲学习班！ …… 马凤娟最终还是被拉走了，跟着一起过去的还有李秀英，林富强被林国庆扶起来后，跌跌撞撞的要回家去骑自行车，说一会儿总得把媳妇儿拉回来吧。 林国庆赶紧说他家三轮借他，马凤娟是被拉去人流的，回来肯定坐不了自行车，得躺着。 沈春花帮忙一起把车厢里的筐子篮子全拿出，还盖了块木板子上去，家里的棉被也被她挖出来了，大夏天的，那被子本来是压在柜子最里面了的。 林富强哭着跟夫妻俩道谢，然后带着儿子就骑出去了。 两人站在村口看了半天，直叹气，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林国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也不喜欢马凤娟，这女人一辈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怕是和林富强要好的人家，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但这也不能用人命去抵吧！肚子里的孩子都8个月了，它有什么错？ 蔡银玲也没走，她站在沈春花边上，静静的看着林富强父子俩三轮车远去的方向，半晌才说了一句， “我之前，也怀过一次，一个月半就没了。” 沈春花震惊的看向她，心下更凉了，“……什么时候的事？” 蔡银玲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老黄历了，不过要是生下来了，应该跟你家淑美会是同学。” “其实也是我自己没注意，根本不知道是怀孕了……可我那天不舒服，问马队长能不能休息一小会儿。”蔡银玲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般， “她说，你以为你坐月子呢，还休息……要休息就回家休息去，以后都不用来上工了。” “然后我就继续干呀，干呀，干到一半，后面有庆媳妇儿说我裤子屁股上都是血……我去医院，医生说孩子没了。” “那天，马凤娟还是扣了我工分，说我早退。” 蔡银玲“呵”了一声，转头看向沈春花， “春花，你相信报应吗？” “这是马凤娟的报应，是她自己向我们讨来的。” …… 马凤娟被强行堕了胎，据说那孩子下来的时候，还有气，是个男孩。但最终，林富强也没能看见。 他到医院的时候，他媳妇儿已经被上了环，躺在那里，脸上一片苍白，所有的血色大概都转移到了她的裙摆和床单上，就这么仰天躺着，像个活死人。 林二牛扑上去跪着喊妈妈，马凤娟也一动不动的，要不是鼻子里还有气在呼出来，林二牛以为他妈也没了。 他恶狠狠的瞪向李秀英，十二岁的男孩，长得不算矮，发起狠来也是龇牙咧嘴的，“你是个魔鬼！是坏人！你会有报应的！我奶奶说你会有报应的！” 李秀英坐在那里，根本不怕那两人的诅咒，也不怕里里外外路过人的眼神，她笑着起身，站在马凤娟的床边，看向她。那眼神里充满了轻快。 “马凤娟，我也不跟你扯什么我后来怀了又没的事情，虽然医生说是因为那年我小月子没做好才导致的虚，但我就当是我自己没用了。 可是，第一个孩子，就得算你头上。一命还一命，我俩扯平了。你要是还想报仇，就来呀！” 她还抬头看向林富强和林二牛，宛如挑衅， “我要是魔鬼，你妈就是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我就是相信报应，我相信在我死之前，这女人肯定会比我先死！” “林富强，她害了多少人，你真的不知道吗？就因为你以前是村长的儿子，后来是村长，是生产队队长，是村支书！你包庇她那么多年，今天难道就不算是你的报应吗？” “你的儿子没了，难道不属于你的报应吗！是马凤娟害死了你们自己的孩子！是你害死了你们自己的孩子！” 轰隆隆，轰隆隆，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乌云压城，暴雨一下子就倒了下来，闪电劈在空中的光影打在李秀英的脸上，血红的眼睛，加上明暗交错的脸部表情，真的就好像一个疯子，给林二牛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林富强，在黄豆般的大雨砸玻璃的声音中，听着李秀英最后反复的刺耳尖叫声，突然就好像老了二十岁。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吗？ 如果当初一开始他就没让马凤娟当那个小队长，管好她的嘴不让她乱得罪人。 如果他在马凤娟造孽后公正点，干净利落的收拾她一顿，压着她去给人道歉。 如果……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所以， 他和马凤娟都是害死那个孩子的凶手之一。 这也是他的报应。 第130章 做人还是要夹着点尾巴 林富强是半夜等雨停了，才带马凤娟回家的，林国庆在他家门口等着，手里还拎着一些沈春花让他带过来说是对女人好的补品。 他看着父子俩跟游魂似的把脸色惨白如纸的马凤娟送进屋里，林富强她妈也就这么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屋子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林国庆愣是没敢走进去。 林富强把三轮车推出来还给林国庆，想从自己口袋里掏根烟出来，那手就这么一直抖着，愣是伸不进口袋里，还是林国庆伸手给他掏的烟，顺便擦了根火柴给他点上。 林富强深深的抽了口烟，然后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国庆啊……”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给林国庆听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诶……富强哥你说，我，我家，要是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林富强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棒的，是我家自己做的孽……都是报应……” “都是报应罢了。” …… 等林国庆回到家，沈春花问他怎么样了，林国庆也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感觉富强哥有点……他刚才就一直在说报应报应的……才是下午的事，现在看他头发都白了好多。” 沈春花皱着眉沉默的坐在林国庆边上，半晌才说道， “……这可不就是报应吗……” 有时候命这个东西就很玄。 那年她和村里人一起救下了林二牛，这几年林富强家也还算一帆风顺，眼见得这命好像变了，但终归，之前欠下的债还是要还的。 上辈子他家没了了一个孩子，这辈子依然没了一个孩子，上辈子林富强没心思当村支书了，这辈子也就多当了几年，到最后还是没得当了。 老天爷的雷不会劈向无辜的人，该劈的时候还是会劈，早晚的问题。 “那年秀英没了孩子，马凤娟要是诚心道个歉，哪怕给她们磕个头，态度不要那么嚣张……现在也不会出这种事。” “还有银玲……”沈春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刚才蔡银玲走之前还说了句，谁能确定马凤娟只害死了那么两个孩子呢？ 这就算是报应，认真算一算都会让人觉得怕是少了。 林国庆和沈春花齐齐叹了口气， “这两天白天忙完活，你晚上要不也过去看看吧，估摸着别人家是不会上门了，她娘家说是远的很，要等人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婶子瞧着也还没缓过劲来，你看看马凤娟那边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这事儿我一男的去了也没用，你……” “我知道，我会去的。”沈春花轻声说道，就算是给自己家积德了。总不能前面还和林富强家你来我往的，他家一出事就躲远远的。 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你今天这么干了，明天换户人家跟你来往的时候，都得留个心眼了。 马凤娟是干大缺德事儿了，所以报应也会来势汹汹。而她们，争取是连一点小的缺德事儿都别干的好，人要活一辈子呢，谁知道哪天明里暗里的就会伸出一只脚来绊你一下。 “做人还是要夹着点尾巴，咱家几个孩子都得好好教育，绝对不能让他们干出什么缺德事来！” 林国庆一拳头砸进手心，这是他从这件事中吸取的最大教训，该收拾的时候就收拾，可绝对不能放纵宠坏了他们。 沈春花想了想，她们家四个娃，其实都还可以的，最多老三调皮点，但也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来，更不要说这种见血的了。 才这样想没几天，林书超就被他老爹揍了。 本来大家忙着在双抢，好不容易林国庆家地里的稻谷全收完了，大人们还要忙着平整稻田准备再次插秧的活，晒谷场里，就留了老三老四在那看着和翻晒。 这活儿，只要不下雨，就还算轻松。林书超托着比自己还高的钉耙，说要给小妹表演一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是暑假开始前沈春花在县里给他们几个买的小人书。 林书超站那挥舞了半天没挥太起来，最后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用力举起钉耙，跟锄地似的向下一挥， “三哥！小心！” “嘎嘎嘎……噶（↗）” 有没有打到白骨精，林淑美没看到，但她看到鸭子了。她哥那一钉耙正好捶在鸭脖子上，那只呆头鸭瞬间毙命。 老三人都傻了，愣愣的站在那里，双手还握着钉耙，“……哪来的鸭子啊？” “不知道啊……边上冲过来的，还跑贼快……”林淑美也看傻了，她还上前认真观察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不是咱家的鸭子。” “三哥，你完了。” 林书超：…… 林国庆追了林书超快大半个村子，扫帚柄都被他踩断变双节棍了。 那半湿不干的水田里，跟刚滚的开水差不多，让他和妹妹在晒谷场看着，还不是心疼他俩小，怕他俩皮嫩被蚂蟥咬了就要轮到自己和春花心疼了。 结果这臭小子在干什么？还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今天不揍他一顿，让这死小子长长记性，他就不是他爹了！ “你给我站住！” “我错了！爸爸！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啊！！！” …… 这边沈春花从自家养殖场里拎了一只更肥的鸭子，去贾师傅家赔礼道歉去了，贾师傅家住的离晒谷场不远，这鸭子就是他家的。 村里鸡鸭都散养，做个记号，到时间了自己会回家的，他家白天也都在地里忙着，甚至都不知道鸭子被林书超捶死了，还是林淑英拎着那只鸭子一家家问过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鸭子脚上的记号是自家的。 “哎呦，春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让国庆算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贾师母看着那新来的鸭子比自家原本那只还要大还要精神，刚才想说的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就换意思了。 沈春花尴尬的咧了咧嘴，“贾师母，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家这老三的确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这鸭子刚开始生蛋，结实的很，您看看行不行……” 这话说得，贾师母脸上的笑更亲切了，她家那只都已经是一年半的老鸭了， “哎呦，你们家永远都是那么客气，倒是我们不好意思了……没事儿，真没事！你家老三和我家连根大儿子还是同学呢，有时间过来玩啊~” —————————————— 林富强和男女主家交好，和他媳妇儿和男女主家交恶，跟马凤娟的果，其实关联不大。 关于马凤娟的事情，男女主就只能当个看客，帮不上忙，这是在特殊时代背景下她自己种的因果 第131章 吃素还债 死鸭子被沈春花带回了自己家，她回去那会儿林国庆还在外面收拾孩子呢。 她想了想便把鸭子褪毛放血，洗干净了，准备落锅。 梁生娣带着其他几个孩子从田里回来了，闻着那老鸭煲的香味一下子便兴奋了，腾腾腾的跑进去洗手开盖，想看看今天的丰盛晚餐。 然后就被沈春花告知，这鸭子要拿一半去林富强家的，梁生娣就心疼了。 “一只鸭，咱家7个人都不够吃呢，你还要往外拿，真是最近过得太好了吧。” 沈春花陪笑着说道，“妈~他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前两天去看人的时候，那脸真的跟金纸一样，蜡黄蜡黄的。 他家那几只鸡都炖得差不多了，我们别的也没什么好送过去的，就端碗鸭汤去，都没人之前帮我们的多，咱们家那养殖场的地……” “行了行了，我知道！没有林富强帮忙，养殖场的地就批不了嘛！”梁生娣撇撇嘴，指着那锅还在炖的鸭汤说， “今天老三没得喝！”少个人吃，她就能多口肉，这不林书超犯的错嘛，罚了吧。 沈春花跟哄孩子似的哄着她，“那他肯定没得喝！我和国庆那份也都腾出来，就你和仨孩子吃，半只鸭子不多也能解解馋了不是？” 梁生娣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灶间，她要去门口蹲着，说不定还能看看小老三被他爹打得屁股开花的惨状。 沈春花端着一大碗鸭汤去林富强家的时候，天都黑差不多了，在门口刚好和林富强父子俩碰上，他俩才刚从田里回来。 以前下地的还有林富强妈和马凤娟，马凤娟怀孕后，林老太太也还在田里忙活。但现在，她需要在家里照顾着点马凤娟了。 林二牛还是几天前才第一次下地，12岁的小男孩，几天工夫，脸上的肉就都掉没了。看见沈春花，轻轻的喊了声， “春花姨。” “诶，你们才回来呢?”沈春花无声的叹了口气，也没多说别的，把碗往前一送， “我家老三把贾师傅家的鸭子掘了，这不赔了人家一只鸭，晚上还能喝上鸭汤，也太便宜他了。这里半只你们端进去吧，贾师母说这是只老鸭了，给凤娟补补身子也好……” 林二牛沉默的看向他爹，林富强抹了把汗，淡淡的笑了笑，“谢你啊，春花。不过这汤你还是端回去吧……我们家从昨天开始，打算吃素了。” 沈春花呆呆的张了张嘴，“吃素？” 林富强挥了挥手，让二牛先进去，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是啊，以后都吃素了，也算是一种还债了……” “……凤娟，不是还在躺着呢嘛……”就算是出家也得先把身子养好吧。 “就是她提的。”林富强又抹了把脸，想伸手去掏烟，动作又忽然一停，手在膝盖上不住的摩擦着，看向沈春花苦笑了一下， “我家……可能真是造孽太多了吧。这些天来，也就你和国庆会上门关心一下了，还有德祥，昨天也提着袋鸡蛋来过……” 林富强因为企图超生的问题，被卸了村支书的职位。 经过乡政府考察后，再加上村民一起投票得出的四河村新村支书，是马德祥。 其实认真算起来，马德祥和林玉兰当年也没有响应号召计划生育，但架不住他们想通的比较早，在改革开放前就明确表示不生了。并积极配合宣传工作，所以村支书的位置顺理成章的传到了他头上。 有林富强的例子在前面，马德祥也没敢翘尾巴，甚至昨天正式文件才下来，他就拎着鸡蛋来看前任支书了，话里话外耳朵意思，就想让林富强别觉得是他抢了位置，其实自己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啥的。 林富强怎么会去记这种仇，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他们自己家的问题，但他依然感谢马德祥能在这种时候上门， 他家现在在村里，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也都算是他之前在任上，除了放纵自己妻子外，没干太多缺德事儿积下的德了。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就求着二牛以后能好点，别被他爹妈影响了一辈子……”林富强又抹了把脸，还好天黑，不然沈春花肯定能看到他脸上的泥，干了一天活，手哪里能干净。 “行了，春花，你也早点回去吃饭吧。你和国庆对我家的照顾，我都记在心里……虽然现在也是个白身了，但以后用得上我的地方，说句话就行了。” 林富强从门槛上站起来，勉强的笑了笑，“这鸭汤也端回去吧，我在田里都听你家老三都哭喊一下午了，这鸭子也该给他吃一口的了。” …… 沈春花最后还是没能送出那碗鸭汤，刚好林国庆揪着林书超也回来了。见她带着鸭子原路返回，还惊讶了一下， “咋没送出去啊？” 沈春花：“……说是以后他们家都吃素了。” “什么玩意儿？”林国庆皱起了眉，“马凤娟不是还没出小月子呢嘛？那孩子……那……那么大一个……出来，你不是说比生孩子还伤元气？那不得补补？吃什么素啊！” “废话！那跟去鬼门关走了一圈有什么区别！”沈春花被问的也有些烦躁了，“但这事儿说是马凤娟自己提的，我还特地端着汤进去绕了一圈呢，人就说是要吃斋念佛还孽债！” “说是给她没了儿子积阴福，秀英和银玲的孩子是她作孽没得，她俩的下去的早，她小儿子才下去，她再不吃斋念佛积点德，怕在下面也不安生……” 梁生娣在边上听了半天，白眼都快到屋顶了， “她现在想着吃斋念佛，早干嘛去了？她要是早点想着要当个好人，她儿子过两年就能跟在李秀英和蔡银玲孩子后面喊哥哥姐姐的满村跑了！这不比现在吃素来得强？” “妈……”林国庆小声的喊了一声，“……都这样了，咱也别在背后说人了。” 林书超左右看了一圈，感觉爸爸拎自己衣领的手势好像松了好多，悄摸着就想先溜进家里，然后被林国庆又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你给我老实点，要做个好人你知不知道！” 林书超：……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最后，小老三的晚饭是两个红薯，林国庆说要他忆苦思甜，犯了错误就要勇于承担责任…… 他那份老鸭煲还是落进了梁生娣肚子里。 第132章 自己好像已经当了一辈子孙子 马德祥新官上任也没啥火，大家该干嘛干嘛，有事再去村委协调，能帮就帮，帮不了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主打一个无为而治，但大家满意度还算高。 他还专门跑了趟林国庆家里，说要是不急的话，那个宅基地能不能缓一缓再找，毕竟他才上任，就帮自家大舅子找地，别人很容易就会想歪。 但是林国庆放心，这事儿他肯定记在心里的，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他立刻把事情提上日程。 说白了他也是怂，林富强不就是因为李秀英家的举报才下台的。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平时没有得罪人啊，或者说他爹妈老婆女儿有没有得罪人他也不知道啊。 所以他还是想着尽量夹着尾巴做人，趁刚上任这段时间，和村里大家伙培养培养感情，处好了再给自家人办事。 林国庆无所不可，本来这事儿哪怕是在林富强手上，他也没指望能马上办成，挑挑拣拣、走走流程的，最起码也要个小半年，所以他才提前说而已。 “姐夫，你慢慢来就行，我家盖房子的钱还没攒够呢。前两天我和春花还在算，这真要动土，石材、木材、土料，请人干活、吃饭什么都要钱，算下来没个2000块钱一间屋子还真不够。” 林国庆摸着脑袋在自家堂屋转着圈，“所以啊，我们不急，我们还得再攒攒呢。但你也别太久了……我家大囡说不动过两年就考大学了，去外面读书了，你总得让她先住上几天家里新房再去不是……” 马德祥也乐了，“那哪能那么久啊，今年过年前后肯定得给你办了，等明年春耕完后，是吧，地也都种下了，梅雨季也过了，动土刚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辛苦你了。” “嗨！你这话说的，你们家对我家帮的还不够多嘛！我家那几个小的，要不是你们夫妻俩让她们帮忙养鸭子哪来的钱读书。”马德祥说到这，还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这些孩子手上有钱了，主意也大了，现在都不乐意听家里的了……前两天我说这几年光景好了，我这，我这也算是升官了，要供她们上学的钱也有了，后面的学费就家里出吧，结果她们还不乐意了。” 马德祥说起这个，是真的有点愁了。 他承认，自己和林玉兰这爹妈当得的确不怎么称职，但那时候都是挣工分的，家里孩子那么多，上工的人就那么点，能吃饱就不错了。 加上那会儿还做着梦想生个儿子出来，所以总想攒着点钱什么的，虽然到最后也攒下什么破铜烂铁来。 结果到最后，儿子儿子没有，女儿女儿都跟他们离了心，尤其是他家三妮，在姐妹里一呼百应，只要她一声令下，家里其他几个妮子就真能收拾包袱跟她走人，他总觉得这孩子下一秒就要登基当女王了。 他也拉着林玉兰一起反思过，但现在孩子都大了，连九妮过完夏天都能上小学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这反思看起来真是既无用又可笑了。 其他的大概是真的弥补不了了，所以马德祥就算着家里的账，现在每年吃完用完剩下来的那点钱，要供5个孩子上学的话……其实还是不够的。 之前二妮在厂里赚工资，虽然三妮不让老太太缴了她的工资，但二妮还是有主动拿出一半来补贴家用，说是自己在这家吃喝，总得交一点。而现在二妮也嫁人了，这笔钱也没了。 马德祥就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出去干点什么零工啥的，赚点钱回来给孩子们交学费也好，总不能真让她们一直边干活边上学吧？稍微有点条件了，他还是想着要脸的。 结果被五妮嫌弃了。 “算了吧，爸，你还是好好种地和当好你的村支书就行了，你出去打零工一个月下来都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几天的蛋钱多。到时候钱没赚到，地里还没人干活，两头空。” 养殖场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鸡鸭的数量都上百了，鹅都有二三十只了，沈春花每天骑着三四十斤的蛋，去给固定几家饭店送一圈回来，就能收个四十块钱，刨去饲料成本啥的，再分到她们手上，平均每天真能有个10块钱。 你说要去打零工？几姐妹一个月就能挣300块，好几年的学费都在里面了，你零工能挣多少？ 马德祥：…… 他觉得自己也活的挺憋屈的，父母面前当了一辈子孝顺儿子，媳妇儿那里，她为自己生了那么多孩子，虽然没有儿子，但也真是劳苦功高了，他肯定也不能大声她。 出门在外看着是村支书，却依然要夹着尾巴做人，结果面对自己的孩子，也依然被她们鄙视，没有话语权。 他这辈子虽然不可能有孙子了，但自己好像已经当了一辈子孙子了。 林国庆事后把这话和沈春花一说，真是乐死了。沈春花嗤笑了一声， “那还不是他自己找的？孝跟愚孝还是有区别的，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难道还能听他爹妈一辈子的？大姐那里，他俩是夫妻，夫妻平等，有商有量的就行了。” “还有村里人，他别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谁会去举报他，分明是他自己太怂！”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那9个孩子，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五妮她们都已经开始苦尽甘来了，他才想着弥补，是我，我也嫌弃他！” 那几个孩子有多拼，沈春花是清楚的。每天比她还早的就在养殖场了，晚上她回去了，她们还在养殖场。五妮六妮在乡里上初中，每天上下学就要走一个多小时，除了养殖场的活，说是回去还要洗衣服。 天知道她们一天到底睡几个小时。 她们私底下怎么分钱沈春花不知道，只知道就去年一年，她分给她们差不多有2500块钱，拿着这个钱，应该能供五个人读到大学毕业了。马德祥还想着去10块20块钱的赚零工回来，那几个丫头怎么可能看得上。 第133章 万元户 等双抢结束，沈春花又去乡里存了一笔钱，是她每天骑车送蛋换来的，已经快两个月没去存了，攒了很大一袋子。 她每次存完钱都要仔细的看一下柜台人员写的数字。其他的汉字她认不全，但阿拉伯数字还是认识的。 这年头的存折都是手写的，出错率挺高的，她得好好看看，确定无误了再离开。 沈春花揣着这本存折回家，三轮车被她踩到飞起。上次存完没来得及算总数，这次她还专门让柜员用计算器帮她算了一下，她们家有11700了！ 买肉！今天高低得买个五斤五花肉回去，没肉票贵一点也就贵一点，她家现在有钱！ 林国庆下班回来，刚进家门眼睛就被一本小册子蒙住了眼睛，拿下来一看，是存折。 他心下一喜，“万元户？” 沈春花咧着嘴叉着腰点头，“万元户！” 林国庆看着那密密麻麻好几页的数字，心里一算，还真是万元户了！11700元！都能盖房了！ 沈春花还在呲着牙笑呢，就一下子被林国庆托着屁股抱了起来，在院子里疯狂转圈， “春花！咱家发达了呀！哈哈哈哈哈……咱家是不是算四河村首富了呀！哈哈哈哈……” “呆子！你小声点！”沈春花都来不及怕，人悬在半空中，手赶紧去捂林国庆的嘴，这种事儿是能这么大声宣传的吗？那明天起家里都不能放东西了！ “轻点声！你咋不站到村口去说呀！” “唔唔唔唔……”林国庆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嘴巴重获自由，“……嘿嘿，我这不是高兴嘛！” “咱家今天要不要庆祝一下，正好双抢忙完也要补一补。”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给他，“还用得着你说？我今天花了5块钱！”她张了张手指，“问人买了五斤肉，全五花的，肥得很！” “五块钱？现在肉都那么贵了？”不过想到他家最近没肉票，林国庆又大手一挥，“五块就五块！咱家还缺那五块钱吃肉嘛！” 他家可是万元户好不好！这都吃不起肉，也太丢他们万元户队伍的脸了。 不过这万元户，瞧着是挺牛气的，细细一算，这钱也经不起花，甚至还不够。 林国庆和沈春花想盖个三间二楼，算下来起码要个一万二，这还只是盖楼的钱，没算给村里的买地钱。 盖了房还得打家具，一个孩子一间房就意味着一个孩子要有一张床一口柜，孩子们都在读书，回家要写作业，总不能永远都挤在饭桌上写吧？ 淑英到时候还要参加高考，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那就是得在她房间也安一张书桌。大的有了，小的要不要？那就是4张。 有了家具，还要生活用品吧？棉被要不要？每个人都要有吧？还要床单被套枕头吧？夏天的草席梁生娣会编，但薄毯是不是要扯布做？到时候连马桶都得多打几个。 这样一算，现在存着的一万二压根不够用，起码得准备个一万五才保险。 吃完晚饭，孩子们在堂屋饭桌上互相辅导功课学习，梁生娣出门唠嗑了，林国庆和沈春花就一起趴在床头细细的算着账。 还好马德祥说要等一等，这不等直接给地，他们心里也悬。 正算着呢，外面响起了哭声，小淑美哒哒哒的跑进房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国庆赶紧爬起来过去抱住孩子， “怎么了？小囡？是不是老三欺负你了？老三！你给我……”滚字还没出口呢，老三自己进来了，也哭得一脸泪珠子。 “爸……妈……姐姐……姐姐……” 沈春花鞋都来不及穿，腾得跑了出去，就见林淑英捂着肚子，一脸惨白的站在桌边，林书赶手上还拿着一块布，布上有浅粉色的血色，抖着手在那给姐姐擦裤子，见沈春花出来，憋了半天的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妈……姐姐……姐姐说她肚子疼，然后就开始流血了……我擦不干净，一直流……” “妈，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林淑英只觉得肚子好疼啊，她感觉下面好像一直有液体在流下来，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 “妈，要是，要是太贵了，我就不治了……” 林淑英想着就不要浪费这个钱了，她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的时候就花了好多钱来着……她现在这病应该更严重吧？不会倾家荡产吧？那还是别治了，留着给弟弟妹妹们读书吧。 电光火石之间，林淑英都快把自己的后事交代完了。 沈春花：…… 她真的，心脏病都快被这几个小蠢蛋瓜子吓出来了，结果就是……怪她，这事儿怪她。 后面还跟着个林国庆呢，抱着哭天喊地的林淑美跟着一起跑出来，然后尴尬的咳了两声，转过了身去。 沈春花没好气的夺过了老二手里的布巾，然后把他往林国庆那儿推，“去去去，跟你爸出去玩去，别站这儿碍事了。” 林国庆把小囡往地上一放，左手拉过老二胳膊，右手扯着老三耳朵就往外走了。 “爸！姐姐……”老三还想回头看看，被林国庆一巴掌轻呼在了脑袋上，给他往回拨。 “你姐没事，你别嚷嚷了。” “不是，姐姐她流血……” “闭嘴！你皮又痒了吧！跟我出去逛一圈……” 林淑英今天穿的是条浅土黄的七分裤，那血印到裤子上就成了黑色，很是明显。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挂了。 沈春花在最短时间内打来了热水，端着水朝两个女儿努努嘴， “快跟我进来，别站那儿不动了。” “可……可……血还在流……” “妈妈……姐姐是生什么病了吗……呜呜呜，我以后零花钱都不要了，你带姐姐去看病吧……” 沈春花：…… “你站那不动也流啊，你进来我教你，这不是病，是女孩子每个月都要来的例假。我之前太忙了一直没教你们这事儿……小囡你也一起进来，别哭了……” —————————————————— 看了两天唐诡，感觉心都散了，对着小纲都组织不起语言来，要命了((o(;△;)o)) 第134章 月事带 沈春花其实年初就有专门买了盒新的月事带备着，想着大闺女年纪差不多了，或许今年或许明年就要来例假了，到时候该教她怎么用月事带。 但林淑英现在是在市里上高中，每个礼拜回一次家。平时见不到，周末她们也挺忙的，就忘记了。 谁曾想第一次来月经的场面竟然如此混乱。 “你们学校没教这个吗？”沈春花很疑惑，虽然她没有读过书，但是不是说学校有生理课的吗？月经这种事情都没提过吗？ 林淑英刚被科普完什么是月经，这会儿脸都还是红的，摇摇头，声音比蚊子还细，“……没有。” “那你们寝室里的女生也没人来月经？没人讨论这事儿吗?” 林淑英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大家在学校里就是读书啊……”就算有人来了，应该也不会到处宣传这种事情吧？ 沈春花：……好吧。 这年头大家还有点月经羞耻，来了月经好像是来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一样。主要是不来，又要犯愁，也是有点搞笑。 林淑美已经不哭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春花从柜子里掏出来的那盒月事带，比林淑英看得都认真。 月事带一般都是用棉布做的，可以反复清洗和使用。沈春花把两张草纸叠在一起，然后折成中段厚、两端薄的长条，大小和月事带差不多的形状，然后塞进月事带里。 沈春花让林淑英把沾了血的裤子换下，用热水洗干净自己，然后把装好草纸的月事带给她系腰上，前后各有一个绳子，将绳子拉出来系在腰上。 再用??皮筋绳穿过系在腰上的绳子，横着往腰上系，围成一个腰带模样。然后再穿上内裤外裤。 “你这个最好隔两三个小时就换一下，年轻人气血旺盛，时间长了会溢出来的。” 沈春花说道，又从柜子里掏出来三四个盒子，都是新的月事带。 “换下来以后要及时洗，现在天热干的快，等冬天，我估计你还得再买几盒。” 林淑英红着脸接过盒子，然后问道，“那，妈，你那够用吗……”她怕沈春花把自己用的都给她了，到时候她妈来月经的时候咋办。 沈春花好笑的看着她，“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还会没这玩意儿？这就是给你用的，你拿着吧。” 林淑美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然后问出了自己这一晚上的疑惑， “妈妈，那姐姐为啥会肚子疼啊？以后我来月经的时候也会肚子疼吗？” “每个月都要流一次血，一流流好几天，真的不会死吗？” “那么热的天还一定要用热水洗？那不会热死吗？要是姐姐用冷水洗了会怎么样啊？” “还有这个月事带，那上课的时候咋办呀？在学校里要怎么洗啊？” “还有……” “停停停，你别有了，我记不住了。”沈春花听着头疼，但这些问题又不能不说，学校生理课不讲，那就只能回家上妈妈牌生理课了。 “其实不算完全的肚子疼，这个主要是小腹那块疼，因为血是从小腹里面的额……什么，子宫，对子宫里排出来的。那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看书去找吧。” 林淑英&林淑美：…… “这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痛，看个人体质吧，比如我就不会。”沈春花看向林淑英，想了想，“你今天会疼，也有可能是前几天一直泡在田里，受凉了导致的。” 双抢那几天，林淑英干的活一点都不比梁生娣少，天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让她歇着她都不肯。 “你后面几天注意点，别下地了，更别下水。生冷的东西都别吃，最好冷水也别碰。也别跑上跑下的，就在家里多歇着吧。” “到时候去学校了也要注意休息，体育课跟老师请个假，知道吗？” 林淑英点点头，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些什么，“啊！我记得有两个女生，她们偶尔体育课会跟老师说一声什么，然后就在边上坐着不跑步了。 但我们同学问她们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她们又说没事……不会就是……” “那肯定是。”沈春花撇撇嘴，“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就是怕羞，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林淑英捏捏衣角，这种事当然会不好意思啦！ “我过两天再给你多买几盒来吧，你上学去的时候方便换。这玩意儿要换的勤，你别到时候为了看书懒得换洗，会生病的，知道吗！” 林淑英点点头，又听着沈春花絮絮叨叨的跟小妹说着什么，流不死人的，她都流那么多年了，还不是生龙活虎的?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就行了，她明天就去买猪肝回来做…… 林淑美：“……好麻烦啊，那可以不来吗？” 沈春花￣□￣｜｜：“不行， 不来月经就等于你不能生孩子。” “我可以不生啊，干啥一定要生孩子啊？” 沈春花：…… “不生也没事，但月经是排毒，你不来月经，毒素排不出来，就老的快，对你自己身体不好。” 林淑美撇撇嘴，好吧，她还是很惜命的。就是这个月经看起来好麻烦啊…… “其实我那天在市里的供销社里看见卫生巾了……”沈春花回忆了一下，那天是县里的一家饭店老板给介绍的生意，去市里送了二十只鸡，她顺便逛了一下市里的国营商店。 便看到了最新上市的卫生巾，7毛钱一片，一包16片，11块钱。 她看着那价格，转身就走。 四十年后也就这价格了吧？ 来一次月经最少最少也要用个两包吧？22块钱？咋不去抢呢！ 不过现在想到闺女上学还要洗月事带，她又觉得，其实他们家还是用得起的，不就是22块钱嘛！ 她们家光养殖场的收入一个月就能有600呢，到年底鸡鸭鹅一卖，更不得了。 她给33，这事儿还是得要孩子生活的干净健康方便！ “这次你先这么将就一下，等开学我送你去学校，咱先到市里供销社一趟！” 第135章 男女有别 林家俩兄弟还在外面揪心自家姐姐是不是要死了的事儿，被林国庆一个人个爆栗子给揍安静了。 “为啥不能问啊……”林书超皱着一张小脸，满脸问号、 林国庆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不是不让问，是你别嚷那么大声成吗？我能满村子去嚷嚷你去年还尿床的事儿，你高兴吗？” 林书超歘的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我没有尿床！！那是不小心，水喝多了！我晚上做梦梦见哥哥喊我去树下撒尿！” “然后你就撒在床上了，这不是尿床是什么？”林国庆对儿子的红屁股脸无动于衷，继续叨叨。 “我是做梦跟哥哥比赛谁尿的远！！我没有尿床！” 林书赶捂脸，这个蠢货，尿床了还要喊那么响…… “哦，反正你们床上都是尿。” “也有可能是哥哥……” 眼见着有人胡搅蛮缠的要开始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林书赶赶紧打断这个话题， “爸！那姐姐……”他提高声音，又忽然压低，“……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们……额……小妹怎么不跟我们出来？” 林国庆咂吧了一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玩意儿，他甚至在回想当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来着？ 他其实也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跟有庆他们一群人凑一起的时候，有人在说自家姐姐还是什么的。 额……不行，不行。要是被他知道这两个臭小子在外面讨论自家姐妹的这种事儿，他铁定得把扫帚打断。他觉得这事儿还是得父母教，不能出去瞎混，不然对自家闺女不负责也是对俩男孩的不负责。 “就那什么，女孩子长到一定年龄，身体会出现一些变化，其中一个就是每个月会有一些特殊的血从身体里流出。这也象征着姐姐长大了。” 林国庆凭借自己的小学文凭和社会经验，努力组织着温和书面的语言在那跟他们解释，“学校里老师总教过你们男女有别吧？” 两小只点点头， “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榻。”林书赶接了一句老师教的古言。 “对呀！那你俩现在都十岁十二岁了，妹妹也8岁了。淑英都14了，更是大姑娘了，以后跟女孩子玩的时候也要注意着点，别老没轻没重的。” 林国庆着重点名林书超，“尤其是你，别老是抓什么大虫子、或者装鬼去吓你妹。你吓又吓不到她，还要被人打一架。跟小女孩打架你要不要脸了？” 林书超小脸气鼓鼓的，很不服气，“是她要来打我！我都没敢还手！” “你不去惹她她会来打你吗？还想还手？”林国庆嗤笑了一声， “我说的重点不仅是你妹，出去在外面在学校里，你没事也别去招惹小女孩，男孩女孩之间还是要保持一点适当距离你知道不知道？” 林书超：“……我真的就只跟林淑美打架，我没吓唬过别的女孩啊……” “还给你骄傲上了?”林国庆白了他一眼，“反正跟谁都别打架！” 这父子俩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林书赶再次出手拉正他们歪了的楼， “爸爸，那姐姐……这个血要流到什么时候啊？” 林国庆挠挠脑袋，“……五六天吧？我也不确定，反正每个月差不多时间都会有那么几天。这几天她人会比较虚弱，你们多照顾她一点，别让她冷着累着。不然她肚子会更痛的。” 12岁的林书赶第一次被科普了一点女性知识，依然有些半懂不懂，但这不妨碍他记住了林国庆的最后一句话。 每个月都这几天，别让姐姐冷着累着，不然姐姐肚子会疼。 …… 林淑英第一次来月经，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大夏天的，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带着尿布一样不舒服，一晚上去蹲了好几趟马桶，给梁生娣翻的压根睡不着。 “你干嘛呢？”梁生娣爬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第N次从马桶边回来的大孙女。“今天也没吃上西瓜呀，你怎么老去蹲桶？蹲了也不见你撒尿声。” 林淑英尴尬的爬上床，讪讪道，“我，我怕漏出来……” “啊？什么漏出来？” 梁生娣刚才没在家，不知道大孙女长大了，就听着她黑灯瞎火的嗯嗯啊啊半天，才搞清楚状况。 “我说呢！你刚垫块毛巾干嘛……来月经就来月经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害什么骚啊！”梁生娣嘀咕了几句，翻身又躺下了， “正好最近地里活也忙差不多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别落水，不然老了有你受的。” 林淑英躺在奶奶身边，两颗大招子扑闪扑闪的，丝毫没有睡意。 “奶奶……” “干嘛？” “你们以前，来……这个的时候，也都是得在家里休息的吗？”她感觉刚才她妈叮嘱的那些注意事项，和她大姑坐月子的时候没啥区别了。 梁生娣在黑暗中嗤笑了一声， “我那会儿哪有你这么舒坦，还在家休息？就算是冬天下河摸鱼也得去，那河水都能染粉了……你要是穿着白裤子下水，上了岸就能变粉色，都不用进染缸。” “啊？”林淑英惊呼出声，侧身朝向她奶，“不是说不能受凉吗？你刚还说老了要受罪的……” 梁生娣觉得今晚大概是不用睡了，索性也侧过了身子面向林淑英， “受罪还是饿肚子，你二选一。不下河不下地的，吃什么？也就你们这群没吃过苦的小屁孩，有爹妈疼才会念着你们要照顾身体。我那会儿？只要没死，总得干活。” “那您现在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林淑英就惦记着要受罪这个话题了，奶奶年纪大了，是不是有很多病痛。 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还行吧，我以前也老肚子疼，不过疼着疼着，也就这样了。我后来不是……额，很久没干活嘛，你别说，没干活那几年，我还真不疼了！” 林淑英：…… “姆妈还说这种时候要是总受凉，以后要生不出孩子的。”不过她看她奶好像也没什么生不生的出的苦恼。 第136章 祖孙夜话 梁生娣对此则是白眼一翻，“生孩子哪有那么多讲究，生的出的人，天天泡冷水照样一撇腿一个，生不出的人，你一天三顿精米伺候，五指不沾阳春水，两脚不踩泥巴地，她照样生不出。” “再说了，自己的要饿死的时候还想着生孩子呢？生出来到时候怕也是跟别人家交换了吃的。” 林淑英听到这儿一下子捂住了嘴。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尽管月光昏暗，梁生娣依然能看到大孙女眼里的惊恐，撇了撇嘴。 “我没吃过人，你别大惊小怪的。但你大姑刚生下来没多久，全天下闹饥荒，那会儿还没解放呢，谁管你饿不饿死的，有多少人家挑着担子卖孩子的？你知道买过去的人是用来干嘛的？” “你……太奶，她看不惯我，我看不惯她，但有一点我是真佩服，就算挖草根树皮吃观音土，她也不会拿孩子出去卖。” 玉兰是个女娃娃，要是生在梁家，怕是早就没了。 “那，那会儿……你……”林淑英想说，奶，你那会儿干活吗？毕竟她对梁生娣当初的咸鱼生活还是有点印象的。 梁生娣没好气的说，“我是到你爹出生才不干活的！有米了还是给我塞红薯吃，我干个屁活！粮荒的时候我当然干啊！关键是那会儿你想干活也没活给你干啊！” “哦……”林淑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又不舒服的挪了挪屁股， “奶，你来这个时候，晚上睡觉也真难受吗？我总怕毛巾被我睡开了，到时候染在床单上……” “你草纸拉长点不就行了……”梁生娣想了想又爬起来，黑灯瞎火的在床尾柜里扒拉了半天，翻出一块大布巾出来， “呐，你把这块也一起垫着，怎么着两块垫底下也够了，要是这样还要染上那也没办法了，这又不是你想的，明天洗个床单得了。” 林淑英听话的把又加了一层布巾在身下，这下感觉安心多了。 “你现在有草纸已经不错了，我那会儿……就自己烧点草木灰塞进去，还要被嫌弃脏。”梁生娣撇撇嘴，少年时光哪怕时隔那么多年她依然耿耿于怀。 “啊，那会儿连草纸都没有吗？” “其实有的。”梁生娣回忆了一下，“但那会儿纸也很贵，草纸是可以用来写字的，要留给我弟弟写字的，我哪里有的用。” 林淑英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啥，“那，那你们上完大号咋办？” 梁生娣：“树叶，或者竹片都行。” 林淑英：…… “不过那都是嫁人前的事情了，我嫁给你爷爷后，草纸还是用得起的。”虽然那两次粮荒的时候也断过，但时间不久，还能凑活。 林淑英觉得这个话题的味儿过于大了点，半晌才回神来， “奶，你用过卫生巾吗？姆妈说那个好像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可以丢，里面好像是棉花，吸水性也好。不像月事带，黏黏糊糊的，一天还得洗好几条……” “啥玩意儿？棉花？用完就丢？”梁生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但不妨碍她算账，“那这玩意儿得多少钱啊？” 林淑英眨巴了一下眼，她刚没问，不过被奶奶这么一说…… “我也不知道，姆妈说市里国营商店有了，县里还没有，到时候送我去学校的时候给我买……要是太贵就不要了，要是不贵的话，我到时候分您一包。” 梁生娣扑哧一声，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哎呦，我的大孙女呀，哈哈哈哈，奶奶谢谢你了，不过奶怕是用不着了……哈哈哈哈，我都不来这玩意儿了。” “啊？不是说女人都要来的吗？你，你刚不是还说年轻那会儿……”林淑英被她奶笑糊涂了，这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你妈教人咋教一半呀，”梁生娣笑了半天才缓下来，“上了年纪就会不来，不是很正常嘛！你到个四五十岁也就不会来了，停经嘛。 你刚来，说明你长大了，等你不来了，那就说明你老了。这老天爷啊，是把咱们女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林淑英有点不开心了，她奶都没用上卫生巾呢，怎么就老了。 “奶，你不老，你有的是力气，哪里老了……那月经还能再回来不？” 她不知道她就想给奶奶用一下卫生巾，听妈妈说，比什么草木灰草纸什么都强，奶奶用了肯定说好。 “傻丫头，老了就是老了，哪有什么回不回来的。”梁生娣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大孙女的发顶上摸了摸， “你们几个孩子命都好，就好好享受呗，有的吃就吃，有的用就用。别老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对不起的那个的，小孩子心别那么大。” “你奶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虽然没享什么大福，但也没吃太多亏，倒是挺多人因为我吃亏的。现在你爹妈又都是能干的，带着我一天三顿白米饭，还有肉吃，我够知足的了。” “倒是你爷命不好，娶了我这种懒婆娘，年轻的时候没享福，等老了孩子大该他享福的时候又不在了。” “有时候人的命就很奇怪，所以你不要老想太多，活在当下才是真。” *** 林淑英感觉自己来了月经后，家里弟弟妹妹都听话了好多。 她才起床，小妹就把热水倒好给她喝了。姆妈早上走之前还会熬一锅红糖姜水给她，小妹就守在那不给老三机会偷喝，每一滴都要看着她落肚。 早饭都不用她自己拿，老二已经端着碗送到她面前了，吃完都不用她洗碗，老二又抢走进灶间了，说姐姐人不舒服不能沾水。 老三眼见着在那打虎跳，看见她过去也会紧急刹车，给自己大姐让出条道来。还会扭扭捏捏的过来问姐姐肚子还疼吗？想吃什么，只要山上河里有的，他一定给她捞回来。 林淑英突然觉得这月经好像也不是件很恼人的事情了。 姆妈说来这事儿代表着自己长大了， 但其实弟弟妹妹也在跟着长大不是？ —————————————————— 研究了一下女性用品的历史，前人们真的很不容易( ??ˊ????????)?????? 日行一乞，请诸位看官留下你们的小发发 (?????? ??????) 感恩ヾ(≧??≦谢谢≧??≦)ノ 第137章 怎么不去抢啊！ 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沈春花大早上的先把蛋给送了，然后再回来接林淑英去市里。 去年的今天，是林国庆踩着三轮车，后面坐着沈春花和林淑英，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去的学校。市高中离四河村有差不多三个小时的三轮车车程，所以根本没法每天上下学，林淑英是住校生。 沈春花先带着她去了市里的国营商店，她要去给闺女买最新的卫生巾。林淑英还是第一次进国营商店，这和供销社差别还真大，看起来就气派很多。 里面逛商店的人穿着打扮也都很干净利落，精神的很，一看都是城里人。 这要搁以前，林淑英可能真的会自卑一下，不过现在不会了。她们家的孩子出门也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没有到去成衣店买的地步，但也没有一个补丁。 再加上沈春花在吃方面很注意他们的营养，一个个都头发乌黑有光泽，脸色红润喜洋洋。尤其是林淑英，除了夏收秋收的时候去田里帮忙，平时就是捧着书不干力气活的，皮肤都能算的上白皙了。 高中刚开学的时候，还会有人因为她是农村来的，低看她一眼。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大家也都知道了，林淑英家是农村没错，但是交粮交费的时候，从不拖拉，吃穿用度有时候甚至比城里人都好。 而且她本人成绩也好，穿着打扮都干净，和他们印象里的农村学生，以及学校里其他农村来的同学，都不太一样。 这让才14岁的林淑英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点点虚荣心，想到姆妈要去给她买卫生巾。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被宿舍同学看见，她们又能羡慕自己了吧？ 直到她听到柜台内售货员报的价格——一包11块钱，里面有16片。 她歘的伸出胳膊就把沈春花已经摸进口袋的手给按住了， “妈，我觉得，月事带挺好的，你上次不是给了我好几盒嘛？就算一天洗两条，晒不干都够用了，这卫生巾，实在是没必要，真的。” 11块钱？怎么不去抢啊！ 她一个月生活费才10块钱，这在班里都算排得上前的了，这卫生巾是一次性用品，按照姆妈的话来说，几个小时就要换，换下来就要丢。 她是什么公主吗？几个小时就丢7毛钱？她就算是资本家小姐请个保姆洗月事带，按次洗都不用7毛一条吧！ 沈春花的手被死死的按在裤袋里拔不出来，害的她尴尬的朝柜台售货员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大姐，我，我等会儿来买……”说着在售货员的白眼下，拉着闺女去一旁了。 “你干嘛呢？不是说好了买几包过去，你到时候上课方便点。你之前不还挺开心的，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林淑英果断摇头拒绝，之前是她太年轻了，不懂社会险恶。 “哎呀，你之前也没说过这个要那么贵啊，我就听你说是最新出来的，只有市里有，其他供销社啥的都还买不到……那，那我就觉得可能挺有面的……” 跟钱比起来，面子算个屁。 11块钱，家里吃鸡蛋都能吃到吐了！ 沈春花笑着摸了摸大女儿的脑袋， “没那么夸张，家里的收入，我不都有告诉你们几个嘛？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一个月几十块钱还是花的起的。女孩子这方面的卫生健康还是很重要的” 沈春花想到了上辈子自己第一次用卫生巾的体验，那还是林淑美长大以后给她买的，在老之前还能用上这玩意儿她是真的觉得体验感拉满。 “你相信我，用过卫生巾以后你肯定不会想要用月事带了，这个能方便很多！” 林淑英红着脸哼哼唧唧了半天，“那您现在不也再用月事带吗？” 沈春花：……这，她不就是嫌贵嘛…… 母女俩对视良久，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林淑英坚持不要了，要的话，沈春花自己也得用这个，沈春花哎呦了半天， “那这样，来都来了，我先买三包，你带两包去学校，我带一包回家，这样总行了吧？用得好，下次再买。” 林淑英咬咬牙，行吧，大不了她省着点用，开始和末尾都用月事带，只有高峰那两天用卫生巾。 沈春花付钱的时候，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林淑英心疼的都快碎了。 33块钱啊，那得卖多少鸡蛋啊…… 沈春花点了点她的脑袋，“别心疼了，这是必需品。你好好读书，将来都是能赚回来的！” 林淑英到学校的时候，直接扛着棉被粮袋去了宿舍，其他几个住的近的同学都已经在了，见她进来还帮她拿东西。 “哎呀，淑英，这是什么呀？” 两包卫生巾从袋子里散落下来，林淑英赶紧捡起来，红着脸说是卫生巾，她暑假的时候来那个了。 同寝室的女生都睁大了眼睛，“……月经？隔壁寝室李霞上学期就来了……我还在想我们寝室谁先来呢？原来是淑英你啊！” “诶，不过我记得我妈……来那个时候，是用月事带的，过几个小时就要换下来洗一下，你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淑英点点头，小声的给宿舍姐妹们科普，“月事带我也带了，不过我妈说白天在教室的时候用那个不方便，所以刚才来的路上带我去了国营商店买这个。用完直接扔掉就行了，不用洗，很方便的。” “真的假的？不用洗？”寝室里的姐妹们都凑了上来，虽然她们还没来月经，但是防患于未然，没看李霞每次来的时候，一天得跑好几次寝室吗？真的很麻烦啊！ “国营商店买的？多少钱啊？” “11块钱一包。”林淑英轻声说道。 “多少？！”同学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把那包卫生巾放了回去， “两包就是22块，我妈一个月工资才60，我要是跟她说要买这个，她非削我不可……来一次月经得搭进去一半。” “淑英你妈可真宠你……” “淑英家条件好，叔叔阿姨也舍得花钱，真羡慕……” 林淑英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点心虚，她真不是故意想要炫耀的…… 第138章 只有老三受伤的世界又达成了 9月1日开学那天，沈春花按照惯例早早起床去县里送蛋了，林国庆要去乡上，顺便送老二去上学。 林淑美大早上的，两颗小眼珠就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等她爹带着二哥出门后，便跑去奶奶身边打转。 奶，今天是不是你送我和三哥去上学？ 梁生娣：？ “你俩出门直走，路过你大姑家再走200米后右拐上桥，下桥后再走半里路就到了，还要我送？” 林淑美嗯啊了一声，“昨天妈妈送了大姐，今天爸爸送了二哥，那我和三哥不就是你送我们了吗？”说着她还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小粮袋，千飒飒的说着， “今天开学第一天，还要拿粮袋呢~” “你大姐在哪里读书你不知道啊？老二去乡里也要走一个小时，他俩的粮袋都是一个月的量，你和老三就那么五六天的米难道还拿不动？”梁生娣送了她一个白眼，才刚吃完饭，这小臭丫头就想拉着她去消化了。 “哎呀~奶奶~我们小呀~你就不能送送我们吗~”林淑美小朋友的倔脾气上来了，抱着梁生娣老同志的腰就开始扭，给梁生娣磨得够呛，斜了她一眼， “我就不送你，要送也送老三。” “为什么呀！”小丫头的脸气鼓鼓的像个小青蛙，满脸透露着不高兴。 “谁叫你说我坏！” 林淑美：！！！ 这都多少年了！她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奶奶为什么还惦记着！三天两头的拿出来溜她！ “我没有！奶奶最好了！”林淑美继续撒娇，给蹲边上吃瓜的林书超都看困了。 他妹永远都只有这么几招，都没啥新鲜的花头。小老三大早上的吃太饱了，这会儿不由自主的就又打了个哈欠， “奶，不然你就送我也行，咱们差不多走吧，要迟到了。”再蹲下去，他就地能躺下睡觉了。 梁生娣扯着自己的裤子，无奈的喊了几声，“行了行了，走走走！我送你们！你个冤家！松手！裤子要被你拽掉了！” 林淑美笑嘻嘻的把自己的粮袋子送到了她奶手里，然后一蹦一跳的往门口走去。 林书超站起来想跟上，结果被梁生娣拎住了后脖领子，“你自己的粮袋不拿了？”说完越过他朝前走去。 林书超：？ “不是，奶！你不是帮我们拿粮袋送我们去学校吗？”小妹的袋子都拿了，为啥不拿他的？ “我吃饱了散步，顺手帮小囡拿，你几岁了？抡钉耙撅鸭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拿不动？一个男孩子还在那叽叽歪歪的，快点出来，我要关门了！” 老三：……受伤的又是我…… 林淑美蹦哒着走在前面，还老回头看奶奶和哥哥，朝他俩挥手说快点来。 梁生娣拎着个不重的粮袋子，嘟嘟囔囔的，“我还惦记着今天这点饭撑到中午呢，偏你硬要我多走两步……” 路过马家的时候，七妮八妮九妮已经站在外面等好久了，七妮五年级，八妮和林淑美是同班的，之前就一直一起上下学。 九妮今天正式上小学一年级，三人也是一手一个不同颜色的小袋子，这都是要交给学校食堂，做午饭吃的。 “外婆？”三个妮看见梁生娣也是很开心的挥了挥手。 “嗯~”梁生娣慢吞吞的走上来，上下扫了一眼三个外孙女，然后又伸手扯过了她们的袋子，拎在自己手上，继续往前走， “一个个瘦得跟猴子似的，你们奶不给你们饭吃啊？” 三个妮和林家兄妹一起，跟小鸭子似的跟在外婆后面一串，叽叽喳喳的吵着， 八妮：“有吃饱的，我今天早上还喝了两碗红薯粥呢！” 七妮：“昨天晚上五姐还给我们一人分了一个蛋吃，说是舅妈按员工价卖给我们的，嘿嘿~” 九妮：“就是太小了，我几口就没了，还有一颗多出来的，六姐姐说给我吃，奶奶说我比猪还会吃。” 九妮说到这小嘴往下一撇，就想哭了。 “养猪就喂一个蛋能饱？她倒是给我养一头试试看啊！” 梁生娣听到这，两条眉毛高高往上一挑，就要回头去找马老太婆吵架了，反正还没走远呢，先去干一架再说。七妮赶紧拉住了她， “外婆！奶奶她们现在已经在田里了，家里没人了。还有昨天三姐已经跟她吵过架了，那颗蛋也到九妮肚子里了。” 昨天三姐就差点要跟奶奶打起来了，她爹说她们家现在大小也算是村官家庭了，不能老是打打杀杀的。再说了，家里关上门吵架和在外面大庭广众下吵架还是有区别的，三姐四姐说不动这几年就要说婆家了，对她们影响不好。 梁生娣撇撇嘴，她女婿那个怂包，劝架劝得都那么怂。不过，一想到三妮四妮的婚事，算了，那蛋好歹也落进九妮肚子了，先放过那个老太婆一码。 “你三姐现在也还在田里？”梁生娣问道。 七妮挠了挠脑袋，“她今天去乡里的横机厂了，前两天领的毛衣都缝好了，要去交货。” 三妮农忙的时候在田里，不忙了就找些散活赚钱，夏初那会儿，还没到双抢的时候，她还去隔壁乡农场给人剪西瓜藤，两毛五一个小时，她硬是在那儿睡了半个月草棚，赚了30多块钱回来。 回来的时候，人又黑又干巴，那个腰都直不起来，趴在床上，四妮抹着眼泪给她按腰，还说要把自己的工位跟她换，让三妮去厂里干活，被三妮白了一眼，赶回厂里上班了。 马三妮剪完西瓜藤都没休息几天，又赶着下田收稻子去了，双抢结束了就去领衣片回来缝，一件毛衣缝好是一毛五，她晚上就着灯能缝个三四件。反正是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你妈自己是团棉花，结果生了个铁人啊！”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乡里的横机厂？这又是谁给她介绍的活？” “是大姐，大姐和二姐也在那边领活干。” “她俩不是在厂里上班了吗？每个月都有工资，还要领这种散活？” “大姐和大姐夫要攒钱盖房子呢，听三姐说，宅基地已经给批下来了，光地就交给他们村1000块钱，剩下的钱估计就够盖半间屋。” 第139章 本来就是去吵架的 马大妮和王勇结婚都快三年了，还没个孩子，不是生不了，是不敢生。 她不想让孩子也跟他们一起挤在棺材板似的小房间里，所以就跟王勇两人使劲攒钱省钱。两人的月收入加起来也能有个六七十。 王勇的那半亩地给了兄弟种，不要租金只要供他那口饭就行了，大妮是分完地后出嫁的，所以地在马家，她要吃饭还得给王家交粮钱。 夫妻俩也没跟家里多扯皮，该交交该省省，除了吃喝真是一分钱都舍不得花，一年也能攒下个七八百，再加上婚前攒的，到今年夏天零碎的也有小两千了，便去跟他们下河村申请地皮。 村里也不磨叽，给他们点了点哪几块地是可以盖房子的，大概多大，然后统一给钱，1000块。 王勇其实是想再攒攒的，这1000块钱交完，就只剩1000了，根本不够盖房子的，他们买了地，难道露天躺下吗？ 马大妮倒是觉得，哪怕在那块地上盖个草棚子睡都比那没有窗的棺材板舒服多了，起码那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空气都是属于她们的。 至于钱，继续赚继续攒啊，反正睡在王家的棺材板一天，她就一天不生孩子。 王勇都27了，还没一个孩子，在村里属于绝对的大龄了，虽然王家是不可能催他生孩子的，但他自己还是很想当爹的，拗不过妻子，于是便把钱交了，签下了一块地。 她们夫妻俩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赚钱，赶紧给自己搭个窝出来。 梁生娣：“……一毛五一件的毛衣，她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盖房子？” 七妮继续挠头，“不知道啊……她们签字交钱好像也才是前几天的事情，三姐前天晚上才说起来的，五姐说她今天晚上放学去找大姐，我们看鸡鸭的钱，都攒在她那里，她说除掉我们的学费，起码能先借大姐她们4000块钱。” 说着她看向梁生娣，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外婆，4000应该够盖房子了吧？”那可是4000块钱呢！她觉得都够买她一条小命了。 梁生娣翻了个白眼，“够个屁！”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村小校门口，她把手上那几个粮袋一一还给几个孩子，然后催促着她们进去，“你们几个交了学费就好好读书，别到时候读了书再回头来种田！出息！” 然后就转头急匆匆的走了。 林淑美拎着粮袋踮着脚看奶奶走远了，才松了口气，边上的七妮更是感觉自己心脏快跳出来了，咬了咬唇，还是有点担心， “这样没事吗？我怕外婆去找爹爹姆妈吵架……” “本来就是去吵架的，不然你们直接跟大姑姑父说不就好了。”林书超把粮袋搭在自己肩上，跟行走江湖的小侠似的，“我那天听我爸妈说起过，盖房子起码要个一万块钱，你们那四千估计就够盖我们现在住的那两间大小。” 林淑美在边上疯狂点头，“就是就是，我们现在都不够住，我爹还找你爹帮忙找地呢，说要重新盖个大的，到时候一人一间房。大表姐现在还没生小侄子小侄女，等生了还要房间住，与其到时候再盖，不如现在盖大点。” 林书超对此超级赞同，“对对对，要是当初爷爷盖房子的时候盖大点，我和二哥现在就不用住鸡棚了！” 七妮：…… 她就是昨天在养殖场蹲着的时候和林淑美聊起来这件事，说了一句三姐的话——她们姐妹真是不容易，读书靠姐妹互助，出嫁靠姐妹互助，盖房子还靠姐妹互助，爹妈是一点用都没有。 林淑美就挺奇怪的，她问七妮，这事儿有跟她们爹妈说吗？ 七妮摇摇头，没有，三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妈不会给钱的，或者说奶奶不会允许给钱的。这和读书嫁人的钱不一样，她们如果就这个帮大姐问家里要钱，说出去也没道理站住脚。 那就不要由她们去要钱好了呀，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去解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林淑美眨眨眼，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不是她把梁生娣当工具人，主要是林家的几个孩子在上学前都跟着梁生娣转悠过，比较了解自家奶奶的战斗力。况且，这事儿，能说话的，只有梁生娣，连林国庆都不行。 梁生娣离开学校后，就直接朝田里走出，走到田边，看见了自家那没出息的闺女，还有马家老太婆，站了三秒翻了10个白眼，转身又走了。 这事儿找林玉兰没用，一会儿跟马老太婆在田里打起来，影响的确不好，不如直接找马德祥。 梁生娣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脚迈进了原来的生产大队办公室，也就是现在村委办公室。 马德祥正在和其他几个村干部说着今年夏收他们村公粮上交的情况，就见她丈母娘站在门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满脸不高兴的瞪着他。 马德祥：…… 一个呼吸间，他已经回忆到了他读书那会儿和学校女同学眉来眼去的事情了，苍天可鉴，他只是眉来眼去，连人衣服都没碰到过，丈母娘这幅要吃人的样子，他又犯了什么错了！ 难道玉兰又怀上了？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他都已经结扎了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看见了梁生娣，都是一个村的，互相之间的关系都清楚，知道梁老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再加上人的表情…… “那，马支书，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啊？哦，哦，行，你们先去忙吧，我这儿讲的差不多了……” …… 等他把人送走回头看向丈母娘，就见梁生娣大马金刀的坐在他村支书的椅子上，一脸怒气冲冲的问他， “你知道你大闺女家要盖房子的事情吗？” “啊？大妮？王家要盖房了？哦，他们家人是太多了点，是得重新盖过……” “不是王家！是大妮和王勇！”梁生娣唰的提高了嗓音，“你这爹当的可真是牛逼啊！你闺女就嫁在隔壁村，跟被嫁到了十万八千里外面似的。屁事都不知道！你还当个南瓜的村支书啊！” —————————— 月底了，你们真的都没有发发了吗？V我五毛，众筹给大妮盖屋~ 骂过马德祥了就不能骂我了哦~ 嘿嘿(*^▽^*) 第140章 马德祥要哭了 马德祥被梁生娣骂的狗血淋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还在庆幸，还好刚才关门了…… “不是，妈，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那几个孩子也都不说……”所以说，不是他惦记生儿子，而是女儿长大了和爹就是不亲啊！ “你让她们说什么？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你妈什么德行你难道不知道？” “几个小的要读书，还得自己凑钱，几个大的要嫁人，还想吞彩礼？你让她们来说个屁啊！” 梁生娣时常摆烂，也经常跟人干架，但说实话，真生气的时候不多，更多的只是当时需要。但她今天是真的很火大， “你觉得女儿大了就跟爹不亲？我怎么没见淑英和国庆不亲了？以前玉兰她爹在的时候，她也没见的跟她爹不亲，倒是我，没怎么管她，她亲不起来，这事儿我认！” “你们两口子说是不生了，也没见的你们干点什么人事，还说什么要去外面打零工给孩子们赚学费？哦，人自己都赚到学费了，你说要给了？ 那我现在站在你办公桌前说我支持你当村支书，你是不是也得感激我一下？给我磕个大头啊！” 马德祥：…… “你知不知道五妮她们打算把养鸡鸭赚的那点钱都拿出去给大妮盖房子？她们几岁啊？又要赚钱供自己和姐妹上学，又要给姐妹盖房子？” “三妮说的没错！就你们这点出息，她们还不如自己立个户分出去！还能少看两眼你妈那张老逼脸！” “妈！我是真不知道啊！”说到这个马德祥又急了，“大妮也没回来说过，她要是提一句，我多少总会借给她的嘛！” “借？” “给！给她！她是我大闺女！我第一个孩子，我抱最多的就是她！我怎么会不心疼她！” “你放屁！” “你要是真心疼她！就不会随便让她嫁进王家去！” “我当初是不怎么管玉兰，都是她奶和她爹在带着，但我还是知道什么叫疼孩子的！” “她奶当初勒紧了裤腰带也给她和国庆念小学，说是认识几个字，就算没地种也能有口饭吃！” “嫁你家的时候，她爹千挑万选的挑了多久，才找的你家！是为什么？因为你家人少！嘴少！就能多吃一口饭！” “她自己蠢要给你们生那么多个我也没办法，但起码一开始是肯定有好日子的过的！” “你们家倒好！听了句王家五个儿子，就兴冲冲的给人嫁过去了，五个儿子！！代表还有五个媳妇儿！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孩子！你给粮了嘛你就嫁！” 马德祥被梁生娣喷了一脸口水，却不敢发火，尴尬的擦了把脸，小声的为自己辩解着， “这个……男主外女主内……闺女嫁人的事情……一般都是家里的女人管的……主要是我妈……” “你妈你妈又是你妈！你MB啊！”梁生娣怒火中烧，哐哐的敲着桌子， “马德祥你个没出息的怂货！一天到晚就是你妈说！你这个村支书管村里大小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都是你妈说？” 马德祥心下一惊，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妈！你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我怎么瞎说了！我怎么瞎说了！”梁生娣声音越来越响，就差没吼出来了， “你自己孬不要老推到你妈头上！再什么事情都推到你妈头上，我就站村广场上找大家问问，这村里的书记到底能不能干了！” “哎呀，妈呀！我真的没有……！我错了！是我的错！这事儿都赖我！真的！” 马德祥就差给他丈母娘跪下了，他当个村支书他容易嘛！他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个孙子！ “妈！您听我说！过去的事儿，咱现在说了也没用了，不过大妮和王勇要盖房子这事儿，我先前真的不知道。”眼见得梁生娣又要发作，他赶紧伸出尔康手，“但是！”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我晚上回去就整一下钱，应该能凑个四五百出来，到时候我让玉兰给大妮送过去……那什么，她结婚那会儿的确没什么钱给她，这个就当是嫁妆补贴了……” 梁生娣上下嘴皮子一耷拉，冷哼了一声，“四五百也就能盖半间屋子的顶……” “我家真没那么多钱啊……”马德祥要哭了，“您是知道的，家里那几个姑娘们赚的钱都在她们自己手里，从玉兰生完九妮以后连我妈我都不让她再问她们要过！ 您说的没错，学费嫁妆的确都是她们自己在出，但是，但平时要买个布什么，买个肉什么的，它也都是要钱的啊！ 村支书的工资和村保主任会计的工资是一样的，一个月就四十几，这四十几就是家里的花销！我这，我这刚当上村支书，也没什么外快能赚的，这些年来能攒下四五百真的也不容易了！” 这还是他想着后面几个孩子都挺能干的，这几年应该用不了什么大钱，才想着把家底都掏出来的，梁生娣再逼他，他真的只能去卖血了。 梁生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要搞得好像我跟地主一样在压迫你！我只是来提醒你这个当爹的，什么是你该干的事儿！” “是是是，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马德祥跟个鹌鹑似的在丈母娘面前点头，“我和玉兰也知道大妮嫁人这事儿上，是委屈她了，这不二妮就挺好的吗……” “二妮是你给她找的婆家吗？”梁生娣刚平了点的火气又蹿上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大妮帮忙找的啊！还不是知道你们夫妻俩不靠谱！我的老天爷呀！她们怎么就摊上你们这种爹妈了……” 马德祥直接伸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该说不说，眼见得骂声都快结束了，自己还要扯两下，真是有病！ …… 梁生娣从村委出来，就回自家田里去干活了，路过马家的田，林玉兰刚好从下面上来，看见梁生娣，笑着喊了声，“妈~你去下田去啊~” “蠢货！”梁生娣两眼一翻，就从她面前走过了。 林玉兰：？？？不是，她又怎么了！ 第141章 种地不赚钱 沈春花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就看见梁生娣边蒸着饭边在那里生闷气，就问了嘴怎么了。 梁生娣看着自己儿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春花，你看我能不能干点什么赚钱的营生？” 沈春花：“啊？” 梁生娣一个人蹲那儿琢磨了半天，觉得林国庆和沈春花的钱是她们自己挣的，不能叫他们借钱，再说了，她俩也惦记着要盖房子，自己都还在攒钱呢！ 至于马德祥也没骗人，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他们家那么多口人，不问孩子们要钱，能攒下个大几百就已经算不错了。 而自己女儿林玉兰，她就是没钱。 以前在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准备生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在操持着屋子里的活。现在不生了，那就下地干活。 然而最悲哀的事情是，种地不赚钱。 就算马家有六亩半的地，全都种上，都有好收成，交完公粮剩下来的就是自己家的嚼用，他们一大家子填完肚子以后，剩不了多少米了，拿出去卖，也没几个钱了。 所以林玉兰没钱。 同样道理，梁生娣也没钱。 她要是自己口袋里有钱，还会去跟马德祥多说一句话？直接掏出大团结扔给大外孙女去，去！盖你的房子去！外婆给你钱！ 可惜，她没有。 所以她不想种地了，想赚钱去了。 沈春花有点惊讶她的想法，组织了半天语言说道， “妈，您怎么能觉得您没钱呢。我和国庆赚的钱，都得有您的份，家里的地要是没有您，我也没法出去送蛋，或者国庆可能也没空去厂里了。那咱家的吃喝可都靠着你呢！这难道不算钱？ 包括最开始，您上山下河的挖笋摸鱼，那卖出去的，不都是真金白银的现钱？ 我那会儿不是还问过您，要不要分？您说不要，没地方用，然后就一直一起攒着。您想要钱可以直接跟我说，我随时可以给你拿呀！” 顺带着她已经在脑子开始预算，下半年大概能赚多少，和存款加起来肯定能超一万五，反正等他们开工建房，钱是肯定够的，要是大妮她们急需用钱的话，多的不行，借的两三千肯定没问题。 但是梁生娣摇摇头，不是很想要沈春花口里，之前的钱。 “那都是小钱，几分钱一斤的笋，几毛钱一斤的鱼，加起来也没多少。再说了，我知道，我吃的多。” 梁老太太以前摆烂的时候懒得算，一旦干起活来，还是能算个七七八八的。 她要吃肉要吃蛋，还要吃大米饭，这些不是钱吗？儿媳妇儿这几年，一年四季起码要给她做四套衣服，这不是钱吗？ 她的棉被都完整的换过两床了，前年冬天给她换的新被子足足有六斤重，盖的她一个冬天都不冷，这不是钱吗? 国庆说过，她们是一家人，那什么东西是紧密连接的，哦，利益，就是钱，反正是分不开的。 那玉兰和国庆虽然是亲姐弟，但两人都有自己的家庭了，总归是两家人。她吃着儿子家的饭，总不能还要拿儿子家的钱补贴女儿吧？ 这还不是直接补贴女儿，是补贴外孙女。 一次两次或许还行，次数多了，就算春花没意见，国庆都不会高兴的。他们那个养殖场已经帮了五妮她们很多了，不能再让他们割肉了。 所以她想再另外找个挣钱的营生，就算现在一下子补贴不了大妮，那以后呢？ 以后不管是外孙女还是孙子孙女有事情，只要她自己兜里有钱，只要她想，不就可以跳过几个中登，直接掏出来救急？那能省去多少麻烦啊！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就是这个意思。 沈春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吧，其实挺尴尬的。 她也知道种地不赚钱，也不能说种地不赚钱，主要是她们这儿种地不赚钱。 不像北方幅员辽阔，分田一家就能分好几十几百亩地，甚至几公顷。她们这儿就那么点地方，大型农用机也用不了，种的那点粮食就够家里吃的，全家都种地的话，也就真只能填饱个肚子。 其实她很想把田租出去，甚至租金多少无所谓，只要人家把自家的公粮交了就行。她们赚的钱完全可以买粮吃。田租出去，她还能多点心思去想想看干点别的生意。 但关键在于，现在买粮还是要粮票的，她们是农村户口，不是城里那些吃公粮的可以比的。 哪怕是几家村办企业发票子，那也多是其他一些票，肉票、糖票都有，就是粮票少，因为家里都有地种着能吃。 粮票除了要外出公干的人，比如林国庆出差的时候，会给几张，其他基本没有。林国庆再怎么攒，都攒不出7个人的粮票来。 所以没办法，这地，还是得种。 起码要再种2年，她们这儿才会慢慢放开粮价，取消粮票，不然你攥着钱都得饿死。 沈春花和梁生娣把话掰碎了说，然后叹了口气， “妈，我也想能不种地就不种地，但关键要是现在不种地，家里就没饭吃啊……您也别担心大妮，等国庆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借点钱出去怎么了？ 大妮她们是正经盖房子用的，那是大事，借钱很正常，谁家盖房子的时候不得欠一屁股债的？” 沈春花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想起来，她和林国庆就是盘算着“全款付清”来着。 梁生娣还是有点纠结，又想起三妮忙里偷闲到处打散工，给她激发了一点灵感， “我那天看人摇着船来村里收鸡毛鸭毛甲鱼壳，诶你说我不忙的时候要不再去摸个鱼抓个虾？你拿去卖也能换不少钱吧？不过我不想走着去了，太麻烦了，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她还惦记着自己踩着三轮去山上挖笋的事情，那一车笋能顶她走路好几趟呢！东西能载得多，来回还省时省力，交通工具很重要啊！ “诶，春花，打一艘船要多少钱？要不你们给我买条船吧？” —————————— 种地不赚钱，写小说也不赚钱，嘤嘤嘤，月底了有没有好心人施舍点电费给我 第142章 要船干嘛 林国庆回来的时候就听媳妇儿说家里老太太要买船，一脸问号， “要船干嘛？您还会划船？” “我会啊！”梁生娣认真的点头，“我还会用脚摇桨，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林国庆表示谢谢，他不想，他连游泳都不会，还用脚划船，纯粹去喂鱼的。 梁生娣想要条船，就心心念念惦记上船了，掰着指头给她们算，这买船不亏。 “三轮春花要用，给我打条船，我到时候闲了摇着去网鱼，再摇着沿河去卖了，不刚好？” “等天冷了，我再去挖个笋，和菌子一起，全堆船上，一路摇过去卖过去，这不比三轮装的多啊？” “其实咱们家去省城和去市里，应该是摇船去更快吧？我摇着船还能送大囡去上学呢！春花你不是前两天还想着再扩大一下养殖场的鸡鸭？就怕三轮一趟装不下？” “装不下就放船上啊，我摇着你去啊！” 林国庆&沈春花：…… 其实她们这儿的确是水系更发达，当初抱着林淑英去省城看病的时候就是坐船，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只不过去医院下了船还得再盘公交，时间就都过去了。 但如果是按着梁生娣的话说，没有具体目的地的去卖菜…… 那还真得是船。哪怕建国后为了发展，填了十几条河来造路，那也挡不住它几千条河道的畅通无阻。 沈春花和林国庆之前为什么会惦记买三轮而不是船，一个是因为她俩是水乡少见的旱鸭子，不会摇船。 还有一个是，比起三轮，她们这儿船的目标更大。地上的稽查队的还不如水上的多。 那会儿干的都是背地里的买卖，你摇着桨在河上晃悠，晃着晃着给你晃来一个大手电，问你去干吗？不管你答不答，我都要跳到你船上来检查一下。 要是在地上，还有个地方能躲一下，刚看见光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找个转角跑了。在河上，就只能跳船了，毕竟都是手摇的船，跑不掉的。 但现在梁生娣说要摇船去卖东西，还真可以。 千百条大大小小的河道都是直接从人家屋子前后穿过的，开门就是河，摇着船在河上叫卖，谁家要买，直接开窗喊人停船就行。 网上找的明清时期绍兴府城区路图，就都是河全是河，大河中河和小河。 第143章 赤膊佬 乡里有个电影院，就一台放映机，每个村轮过来，一个月半大概能看上一次，那绝对是全村上下老老少少最爱的活动。 林淑美和林书超今天放学都是用跑的，进门书袋子一扔，就拎着板凳出去了，她俩要去晒谷场占位子，不然等林书赶回来一起吃完饭再去晒谷场，他们不想看人头，就只能爬树了。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淑美穿的是沈春花给她新做的裙子，她今天暂时不想爬树。 沈春花也不拦着他们，就是喊着放完凳子记得回家吃饭。 林书赶今天其实一放学也赶着出学校来着，打算喊上五妮六妮一起跑回去，早点回去，早点吃饭，早点去蹲电影。 然后才出校门没多久，就出了点意外。 五妮的蓝色土裤，黑了。 五妮捂着小腹，靠着树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她比林淑英还要大一岁，就是可能吃的油水没淑英多，所以到现在才第一次来这事儿。她不是林淑英，家里那么多姐姐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就是太尴尬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在放学后的半路上！她还赶着回去看养殖场呢！还有晚上的电影！她也想看啊啊啊啊！！！ 这场景似曾相识，林书赶比六妮还要先反应过来， “五妮姐，你……你……带那……那个条子了吗？” 林书赶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但是他姐暑假晒在院子里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看到的，老三本来还想上去研究一下，被他爹又是一顿胖揍。所以他也没敢问叫什么。 马五妮脸涨得通红，摇摇头。谁没事干会二十四小时随身携带月事带的，有病吧。再说了，她带了也没用啊，大路朝天的，她难道还能就地用上不成？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太敢跑，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一股股的在往外流，她今天穿的是及膝短裤，已经能看到血顺着裤腿流下来了。 六妮急的团团转，甚至想拿自己书袋子给五妮擦血了。现在天气还热着，都没人穿外套的，不然还能脱了外套给擦擦。 林书赶转着脑袋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然后说了句“等着”，便急匆匆往马路对面跑去。 对面有家小店，不是供销社，是个人新开的一家小卖部，零零碎碎的什么都卖，但主要卖的还是学生们买得起的小零食，还有纸笔等。 林书赶没去过这家小卖部，想去碰碰运气。 “老板……娘！”林书赶站在小卖部门口，喘着气，喊着里面的人。 “小伙子你要买点什么呀？” 这会儿小卖部生意其实挺好的，好多人围着买糖买小零食，老板负责拿东西，老板娘负责收钱，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林书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拉着老板娘比划了半天，小声的说着，就是女孩子每个月要用的东西，流血了要用的东西，有卖吗？ 老板娘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还有点哭笑不得，“你个小男孩来买这东西啊？哪家小姑娘……” 眼见着这老板娘要开他玩笑了，林书赶赶紧喊道，“是我姐姐！她现在急着呢！您这儿用吗？真的很急！” “有有有！”老板娘见他是真着急，回头进屋子里去拿了盒东西和一包草纸出来递给他，“呐！一共收你一块钱。” 林书赶也没问为什么还要草纸，反正老板娘是女的，总比他懂。 掏出书袋深处的零花钱，数了数就递了过去，抱着草纸和月事带就往外冲，哦原来这叫月事带，盒子上写了的，他终于知道名称了。 林书赶冲回五妮六妮站着的树底下，这么会儿功夫，六妮从书袋里翻出了一条帕子，挡在她五姐身前，让她流下来了赶紧擦一擦。 五妮站在那里的异样感，已经让好多人朝她看过来了，她真的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林书赶把东西塞给五妮，然后书袋子放地上，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一起塞给五妮。 “五妮姐，你把衣服系上，快回学校去处理一下。” 五妮看着表弟光着上半身还张了张嘴，没敢动，“你，你这么……会被抓的吧……” 林书赶挠挠头，那有啥办法，他是男生，而且还小，赤个膊总不会被判流氓罪吧？ “没事儿，你快去吧，我，我这边也先回去了。”他抱着自己的书袋子挡在身前，然后就朝四河村的方向撒丫子狂奔。诚然，他只有12岁，那也是怕羞的。 五妮也没心思再说什么感谢了，在六妮的帮助下，围着表弟的汗衫就往学校里赶。 这边林家老二光着上半身疯狂在路上跑，还真被戴红袖章巡街的给拦下来了，主要是孩子还小，又跑得那么快，他们以为林书赶遇到了什么流氓，想问问人在哪，他们去抓。 林书赶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油漆桶，半件衣服都脏了，所以扔了……那个，大哥哥，我赶着回家穿衣服，能走了吗？” 红袖章们笑了笑，看他浑身上下除了没穿上衣以外没什么大问题，挥了挥手就让他走了，“小心点，别摔了。” “诶，哥哥们再见！” 一个小时的路程，被他差不多半小时就跑到家了，他到家门口的时候，林淑美和林书超刚从打谷场放完凳子跑回来，三人撞在了一起。 林淑美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家二哥，然后“啊！”的叫了起来。 “爸！妈！奶奶！二哥被人抢了！！！” 林书赶：…… 他赶紧伸手去捂小妹的嘴，“没有被抢！你小声点！都要来看猴了！” 果不其然，林国庆和沈春花还没跑到门口呢，边上几户人家都伸头出来了，徐有庆还朝林书赶吹了个口哨， “呦~赤膊佬，背稻草，一背背到横河桥~” 徐有庆儿子女儿都跟林淑美上下年纪，从他们爹爹胳膊下钻出脑袋来，接着唱， “横河桥，摔了跤，捡了一个金元宝。 金元宝，怎么办，交给外婆卖钞票！” 林书赶：……为什么地上没有洞！ ———————————————— 林老二正在朝暖男方向逐步成长～ 第144章 乡巴佬 林书赶赶紧推开弟弟妹妹进门找衣服穿，家里三个大人也都跑出来了，林国庆手里还拎着把菜刀呢，就见儿子除了没穿衣服满头大汗的，也没其他外伤啊，不像是被抢了。 “你衣服呢？” “给五妮姐了。” 梁生娣：“你的衣服给五妮干嘛？她的衣服被抢了？” 林书赶擦了擦一脑门的汗，“不是……就是……五妮姐裤子脏了，我把衣服拿给她挡挡。” 沈春花一下子就明白了，五妮和淑英差不多大，那肯定也是来那个了，“那五妮人呢？” “额……”林书赶刚才衣服一给就跑回来了啊，“我给她买了那个月事带和草纸，然后就跑回来了，她们回学校擦裤子现在应该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沈春花这才放下心来，最近开始严打了，五妮要是一裤子血在路上走，估计直接能带走。“你小子，可以啊！”还知道照顾表姐了。 林书赶嘿嘿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爸爸说的，男子汉大丈夫有需要的时候就是得照顾一下女孩子的……那个什么，妈，我先进去穿衣服了……” 说着哧溜一下溜回了自己的小鸡棚里，留下三大二小大眼瞪小眼。 林淑美两眼溜圆的看向她妈，“妈妈，我什么时候来月经？”怎么姐姐们都来了，就她不来？她都小学三年级了，还没长大吗？ 沈春花：“……来你个头，进去洗手吃饭！” 林书超：“爸，我……” 林国庆挥了挥手上的菜刀，“你闭嘴，洗手吃饭，一会儿的电影还看不看了？” …… 几个孩子今天吃饭都跟赶集似的，疯狂往嘴里扒拉饭，没十分钟就吃完了，要不是今天桌上还有肉，估计这三孩子能白米饭塞个蛋就跑。 这还是在沈春花严令禁止，吃完饭不能跑的情况下，你推我攘的就不紧不慢的蹿出去了。 晒谷场就这么会儿功夫，远远看过去就已经有两根高七八米长的粗壮杆子竖在那里，那是一会儿用来支幕布的。 没看见放映员的自行车，估摸着人还没来，但已经有好几家的孩子在晒谷场跑来跑去了。 “林书超，这是不是你家的凳子？”贾师傅家的大孙子贾文昌指着那两把面上写着“林文轩”的小板凳问道。 林文轩，沈春花她公公，林国庆他爹的名字，这板凳还是那会儿留下来的，所以写的是林老爷子的名。林书赶和林书超手上还拎着两把小竹椅，上面写的就是林国庆的名字了。 “对对对，我家的！你别给我移开了！我们先占了位的！”林书超加快脚步飞奔过去，顺手把手里的小竹椅给放在了板凳边上。 贾文昌撇撇嘴，“谁要移你凳子了，我这不也有位呢嘛！” 小孩基本都坐在前面，一个是因为他们个头矮，大家伙让着他们，还有一个就是这群小萝卜头来的都快，没一会儿，晒谷场大白幕前面就已经坐满小孩了，上至十四五六，下至三四岁都在了。 八妮九妮也一人两手板凳跑来占位置了，林淑美提前把自己身后的空地给她们划拉进来了，刚好能放四把凳子。 “诶？七妮姐呢？”淑美没看见人就问道， 八妮：“五姐她们才到家，七姐说她再去养殖场看看，饲料刚才已经喂过了，去看看有没有蛋捡，一会儿五姐她们就能直接来看电影了。” 大家都乖乖坐在自己凳子上，等着放映员，七嘴八舌的交流着今天的电影消息。 “你知道今天放什么电影吗？” “《地道战》吧？那个好看！” “那个我们上次不就看过了，今天应该会换一个吧？” “我知道我知道，前天放映员在我外婆家村子里，我有看过，是《少林寺》！” “《少林寺》？” “不知道了吧！你个土鳖！这电影去年在省城电影院就有上映了，我姑姑的公公的表哥的女儿就在省城电影院卖票，一毛钱一张的票，全部都能卖空！全国卖了一亿六千万！” “多少？” “一亿六千万？” 小屁孩们哗然， “二哥，一亿六千万是多少？”林淑美歪着脑袋看向林书赶，这是她家除了大姐以外，学历最高的人了。她掰着指头在那里算着， “我只知道，个、十、百、千、万、十万……一亿是多少？” 林书赶：“……十万百万千万后面就是亿。” “那是多少？能买多少个蛋？” 林书赶：……不然你还是换个对比物吧？ 贾文昌张着嘴看向那个说自己姑姑的公公的表哥的女儿就在省城电影院卖票的男孩，“那么多钱，拍电影的人能天天吃肉了吧？” “电影是电影厂拍的，应该是整个电影厂的人都能天天吃肉了！” “瞧你们那点出息，肉才多少钱，那可是一亿六千万！”有个稍大点的女孩子嗤笑道， “电影厂在京城！皇城根底下，估计整个电影厂的人都能一天三顿白米饭配红烧肉，早上再喝杯麦乳精。人手一辆自行车，坐在家里就能看电影！” “坐在家里咋看电影？那家得多大啊，不然怎么放得下这幕布？” 一看问这问题的就是小小屁孩，那姑娘斜着眼看他， “电视机上看啊！你果然是个乡巴佬！” “电视机上看的是电视，不是电影！你才是乡巴佬！” “说的你好像看过电视似的？谁说电视上就不能放电影了？” “你看过电视吗？你就知道瞎吹！” “我在我外婆的大伯儿子家看过！你才瞎吹！乡巴佬！” “我俩一个村的，我是乡巴佬，你难道不是乡巴佬了？” “那也是乡巴佬！” …… 林书赶远远的看见一辆小卡车往这里开过来，。 “别吵了！放映员来了！！” 瞬间场上就安静了下来，吵架的劝架的看架的都齐刷刷的朝小卡车的方向看过去，后面还在拎着凳子晃过来的，这会儿看见小卡车了，也赶紧跑着往晒谷场赶。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第145章 看电影 放电影挺麻烦的，要带很多东西。 四河村所在的乡里早就通电了的，就是隔三差五停电而已。所以放映员下村放电影的时候，都得带个发电机，不然很容易放着放着就黑了。 还有电影幕布、放映机以及音响还有扩大声音的大喇叭。 这边村子都不算太偏，路也还算宽，所以电影院专门配了辆小卡车，给放映员拉机器，听说有些山区里，卡车开不了，就得赶驴车了，颠得人屁股疼。 早几年，开放前，电影看的还不多，一年下来也就两次农闲的时候能看上一场，费用是生产大队里出的。 现在每个村都有村办企业了，有钱了，都想叫电影院来放电影，那就得排队，一个月半轮到个一次，一次能放两部电影。 放映员下车的时候，孩子们呼啦啦的围着车子转，参差不齐的喊着叔叔好，大爷大妈们也高兴的跟他打招呼， “小李啊，来了啊~吃了吗~” “吃了，陈叔！”小李放映员是新来的，之前有个老周，他是老周徒弟，年轻人一团和气，大家都喜欢他。 “小李啊，我家做了点米胖，给你拿了点，一会儿看电影能吃。” “金花婶子，谢谢啊！我先挂幕……” 小李好不容易从大爷大妈大小萝卜头里挤出来，拿上幕布，和驾驶员一起给它支起来。 幕布很大，差不多有五六米长，两三米宽，架高点，坐在几里地开外的人都能看见。 远处还没来晒谷场的人家，遥遥一望，看见那大幕布，就知道放映员来了，也都赶紧拿着自己家的竹椅板凳，抱着不会走的孩子们往这里冲。 梁生娣慢悠悠的逛着过来的，因为家里三个孩子已经给她占好位了，小老太太向来没啥爱幼思想，直接往最前面写着林国庆名字的竹椅上一坐，抬头就是幕布。 竹椅是有靠背的，就两张，一张给了梁生娣，还有一张是林淑美的。剩下两把没靠背的小板凳就是兄弟俩的，两人压根没想过自己能有靠背坐，乖乖蹲在小板凳上，等着电影开幕。 幕布前，小孩在最前面，然后是老人（除了梁生娣），然后青壮年们，或站或蹲或席地而坐的在后面聊着天抽着烟。 林国庆自从开始跑销售，就也学会了抽烟喝酒，没办法，出门在外套近乎的时候，男人之间一起来根烟实在是太能促进感情了。 就是回家不能抽，除非想被沈春花赶去睡院子。 陈传国给林国庆递了根烟，林国庆接下后还朝沈春花挥了挥手，意思是他现在在外面，别人给的，反正是打过招呼了。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反正回去他要是不把身上的烟味洗干净了，还是不准上床。 然后林国庆就被男人们蛐蛐了。 “我说国庆，你也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怎么抽根烟都要跟你媳妇儿汇报过？”徐有庆笑得一脸得意，“你看看我！我说抽烟，我媳妇儿就得给我递火！这才是男人嘛！” 林国庆两指夹着烟，在晒谷场上扫了一圈，没看见徐有庆媳妇儿，然后问蹲在边上已经开始抽烟了的王金桂男人，孙德发。 “有庆媳妇儿呢？” “啊？他媳妇儿我哪知道……哦，金桂昨天说起过，有庆你媳妇儿回娘家了是吧？” “我说呢，你小子怎么今天敢这么嚣张！”林国庆冷笑了一声，点了点徐有庆，“你等着啊，等你媳妇儿回来了，我就把你刚那句话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看她是给你递火还是给你递刀！” “诶诶诶，国庆！哥们！别呀！咱俩谁跟谁啊！”徐有庆一听要他要告状，赶紧从兜里掏出火柴盒一划拉，“来来来，我给林科长递火！” …… 女人们没往前凑，基本上都是找着靠后的电线杆子围成圈，人人膝盖上都有个小竹篮放着，里面基本上都是些针线活。 电线杆子上会有大灯泡挂着，太远的没多少光，也不会影响到电影，灯底下边做针线活边聊天刚好。 三妮四妮还有林玉兰也都拎着椅子篮子过来了，还有五妮六妮，她们俩虽然来得晚，但妹妹们帮他们拿了凳子，直接往前走就行了。 沈春花和自家大姑姐，还有两个外甥女，外加王金桂、蔡银玲几个村里要好的就占了一根电线杆子，别人再要坐就只能往外挪点了，光线不好，还不如另找杆子。 天色转黑，幕布早就挂好了，小李放映员踩着发电机，把机器上的一根绳子使劲一拉，发电机就转起来了，开始发电。 放映机投送出一道强烈的光束，刚好覆盖整个银幕。两个转盘一转，胶片上的影像就投射到银幕上，蓝色的屏幕一呈现出来，下面的孩子们就沸腾了。 “不是黑白的！它是彩色的！” “哇！蓝色！绿色！” “中原电影……那什么字啊？” “制片公司！你个乡巴佬！” “啊啊啊啊！蒋花花你才是乡巴佬！” “哎呀！你俩别吵了！开始了！” [天下功夫出少林……] 影片的声音通过音响以及扩音喇叭传了出来，绝对可谓是“振聋发聩”，凑在音响边上的几个小孩一下子就捂住了耳朵，然后被自家大人赶着往边上去了。 “坐远点！小心耳朵聋了！” 这音量，怕是整个四河村都能听到，不知道隔壁村听不听得见。 电影一开始，不管是坐在晒谷场地上的还是板凳上的，屋檐下的还是房顶上的，草垛上、树杈上、甚至远在田埂上偷偷蹲着的小情侣，都把头昂得高高的，看向那个超级大幕布。 只留下发电机的轰鸣声，音响播放的声音，还有孩子们时不时的怪叫声， “哇！哇！哇！” “嘿嘿哈嘿！” “吃我一棍！” “看招！” “少林~少林~” 梁生娣一巴掌拍在了小老三的背上， “坐好！你那树杈子离我远点！再甩过来我就让你爹教你什么叫真正的少林棍法！” —————————————— 阿巴阿巴阿巴，我卡文了，今天一个字都没写，全靠存稿(；??д｀)ゞ 第146章 三妮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沈春花手上有几块碎布，打算给家里几口人都做几条内裤，没得三天两头的穿破洞的，哪怕穿在里面，也感觉可怜兮兮的。刚好边看电影边做，分个心问题也不大。 林玉兰也在缝衣服，她这两天在赶着剪冬天的衣服片，想在入冬前每个闺女赶身新冬衣出来，家里人太多了，又只有农闲和晚上的时间，她必须得在现在开始做，等秋天买了棉花就能絮上了。 三妮四妮则一起在缝毛衣，这批毛衣片还是三妮今天刚从乡里横机厂拿来的。 “大姐，你家大妮要盖房子的事情，你知道吗？”沈春花边对着灯泡穿线边问林玉兰。 “你都知道了啊。”林玉兰尴尬的咧了咧嘴，“还真被德祥说对了，就我俩做爹妈的不知道。” 沈春花叹了口气，“动土的事情是大事，就算家里孩子多，你们也得多关心着点啊。” “我知道，今天中午她爹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我下午就去找过大妮了，塞了500块钱给她。”她和丈夫中午掏出所有钱来理了一下，拢共就603块5毛，马德祥让她直接拿500给大妮，原话是， “你妈说的没错，我俩是欠孩子们挺多的，尤其是前面四个，后面从五妮开始，估计是真看不上我们这点钱了，就先慢慢的从头一个个补过去吧。” “那她们现在还差多少钱啊？”沈春花问道，林玉兰其实也说不上来，毕竟这盖房子，钱少盖的小点，钱多盖的大点，就要看她家大姑娘要盖多大了？可大妮也没跟她说呀。 “应该差不太多了。”三妮手上忙着活，头也不抬的插话道， “五妮昨天去乡里取钱了，今天早上拎着袋子去找大姐了，她们应该也就盖个三间出来，妈给了500，再加上她们自己还有点存款，应该差不多了。” 沈春花凑近小声问了句，“五妮给了多少？” 三妮也小声快速的回了一句——“四千。” 边上的林玉兰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马德祥说五妮后面几个丫头是看不上她俩的那点子钱了，这才几年，就能随便拿出4000块了？ 沈春花倒是在心里快速的盘算了一下，这些年养殖场的分成，都是从她手里出去的。五妮能拿出4000不奇怪，那丫头手上应该还有个两千多，够她们姐妹读书和平时花销了。 如果梁生娣从七妮那里听来的消息没错的话，大妮手上应该还有1000，再加上林玉兰给的500……那盖三间房的钱差不多就差个500了。 她明天再拿去1000应该够了。不多，问题不大。 确认了掏钱的数目，沈春花也就定下了心，开始有心思跟其他几人扯家常了。 “三妮啊，你偶尔也给自己放放假，哪有跟陀螺一样不停干活的，钱赚不完的！” 王金桂看着三妮手指翻飞的就是缝，晒谷场上接连不断的叫好声，还有电影里那几个小和尚可爱的跳来跳去当蛤蟆，她都不想着抬头看一眼，忍不住就有点心疼这孩子。 四妮才跟着一起看着电影笑呢，王金桂这么一说，她连忙转头看了眼三妮，然后觉得自己真是不认真，赶紧继续缝，还回了王金桂一句， “三姐每天晚上都要缝到很晚，我们睡了她就出去找电线杆子，在大灯泡底下边喂蚊子边干活。” 蔡银玲不认可的看向林玉兰，“玉兰姐，不是我说你和马书记，你俩……” 林玉兰哎呀了一声，语气里也充满了委屈， “金桂刚才说的话，我每天都有跟三妮说一遍，我们家虽然没几个钱，但起码现在是能吃饱了的，没必要这么拼。可是，可是她不听我的啊……” 马三妮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然后送了她妈一个白眼， “光吃饱就能过日子了？你手里那布难道不是五妮去买回来的？不要钱啊？地里出来的粮食都是要吃的，换不了钱。那得了空不得找点赚钱的活干。” 林玉兰的怂是平等的，面对公婆怂，面对亲妈怂，面对闺女还是怂，三妮几句话她就不敢反驳了。 给蔡银玲和王金桂看的直摇头，这妈当的，真是要啥没啥。 沈春花边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边看似随心的说道， “三妮啊，你要不要也进厂去上班啊？这样每个月就有工资了呀。” 四妮在边上猛点头，“舅妈，我跟我三姐说了好几次了，让她也进厂上班。她总说地里的活没人干不行，我说我跟她换，她也不乐意。” 四妮今年年初的时候也进纺织厂干活了，现在家里9个姑娘，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三妮一个人还在家里务农。 三妮也叹了口气，是她不想吗？家里六亩半的地，是能扔给快七十的爷爷奶奶？还是扔给生了9个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妈妈？或者是身为村干部，三天两头要去乡里开会，回来多少也得干点对得起村支书工资活的老爹？ 如果必须得有个人在家里种地的话，那个人不如是她。 “舅妈，我就是闲不住，找点赚钱的活干干打发时间。家里进厂的人够多了，到时候要是五妮她们不想读书了，回来再进厂也能多个位置。我现在这样有饭吃有钱用挺好的。” 沈春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多少是知道三妮的打算。看着是个张牙舞爪的，上跟爷奶吵架，下要拿捏爹妈，自己的名声是一点都不在乎，只在乎姐妹们能不能活好。 马家想找上门女婿，然而但凡条件好一些人家的男孩，谁愿意送出来做上门女婿？说白了就是要委屈留在家的那个姑娘的。 马三妮硬着头就是不嫁，说要留在家招婿，然后把家里姐妹一个个送出门，最后自己成了老大难，被马老太婆硬塞了一个女婿进门。 那女婿是个外乡人，性格风俗和这边都不太一样，三妮和他的日子过得是一地鸡毛。但马家不管，她们只管能不能生出下一代来。 三妮生下孩子没多久，那女婿就跑路了，她也懒得再嫁，就在这四河村，和爹妈一起，把那孩子养大。 还好孩子是孝顺的，姐妹们也齐心，和侄子侄女关系都好，她老了也算有福享。 但是沈春花还是觉得，三妮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 三妮，一个雌鹰一般的女人 第147章 知识就是钱 电影在“少林少林……”的歌声中结束了，大家伙儿趁着小李放映员换带子的时候，赶忙跑着去喝水上厕所，还有人边跑边喊， “小李叔叔，你慢点放！等等我~” 小李放映员腆着脸笑着说好，我先不放，等大家上完厕所再开始。 晒谷场上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三妮也放下膝盖上的箩，打算回去上个厕所，沈春花见她起身，也跟着起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着边挎上了三妮的胳膊往外走，还给三妮惊了一下，她和舅妈啥时候那么亲密了？ 沈春花主要还是想和三妮说些心里话，那边人多，说多了不好。 关于上厕所这件事，男人们随便找个角落，树丛边就上了，小孩也是，跟着大人往田里一蹲，直接就是施肥。村里茅厕主要用户还是懂事了的女性。 沈春花远远看着那茅厕外面已经开始排队了，便拉着三妮往边上站了站，“咱们等等吧？” 三妮面对这个一直在帮自家姐妹们的舅妈，还是很乖巧听话的，点点头，“好。” “三妮啊，”沈春花看向她，“乡里的夜校，你知道吧？” 马三妮笑了笑，“我知道，舅妈你说的就是扫盲班吧？前几年不是一直有干部下来宣传，没读过书的都可以去上，我们几个那加会儿都没去，五妮她们放学回来就教我们读书写字，比学校老师还学校老师，我们都认识字了。” 不仅是她和四妮认识，大妮二妮也都认识了。那会儿五妮六妮忙的很，白天上学，放学养鸭，回来还要当老师。一本练习本，正反面反复用，写满了橡皮擦掉继续用。 她们前面四个妮子虽然没上过学，但那识字和算术水平，跟扫盲班的那群人比，绝对绰绰有余。 大妮当初还说过，五妮六妮这学费交的，血赚。 “我说的不是扫盲班那种，”沈春花凑近了一点，跟三妮嘀咕道， “你舅舅说，现在乡上的夜校除了扫盲班以外，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了！教你写文章啦、算术啦都有，可不是那种12345的算术，跟初中里的课程差不多了的。” “还能学技术，钳工电工啥的，基本都是男的去学，但也有教种地养殖的。” “种地还要学啊？”三妮疑惑的看向沈春花，她从小就摸着稻子站起来的，这玩意儿还要学？ “当然要学啦！”沈春花对于她这种“自视甚高”的行为表示不认同。 “你舅妈我就算是个半文盲，也知道什么叫做学到老活到老，咱们水稻想要亩产高起来，不都是那些大科学家们研究出来的？他们不就是学了一辈子，钻研了一辈子！怎么就不用学了？” 三妮想想也对，谁都不是天生就会，不过， “那您是让我去夜校学种地？” 沈春花：…… “不是！我这个意思是夜校有很多可以学的东西，具体想学什么，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挑一挑。晚上去上课， 也不耽误你白天田里的活啊。” “可是……”三妮有点放不下她的外快，一毛五一件毛衣，她一晚上动作快的话能缝个四五件呢。要是去上夜校，一个月就得损失二三十。 沈春花知道她在想什么，板起脸正色道， “三妮啊，砍柴不误磨刀工。你让你妹妹们去读书，不就是因为有文化了就能赚钱，就不用回来种地了吗？你缝一晚上衣服才几个钱？你去夜校学了本事，说不定以后就能靠这本事赚好几倍的钱呢！” “你家现在条件也没那么差了，你大姐二姐都出嫁了，四妮也进厂了，五妮她们挣的不少，你别老是惦记着别人，有时候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知识就是力量，文化就是金钱，你多学点东西在身上，以后找路走的时候也能多一条选择不是嘛！” 其他的什么三妮可能听不进去，但是赚好几倍的钱，知识就是钱！她还是听进去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她爹再怂，也是个高中生，能在村里当书记，坐着挣那四五十。 金水叔的儿子，陈传国虽然没考上大学，但因为文化高，被电镀厂送去学手艺，现在可是厂里的重要人物了。 所以，还是得学习。 三妮咬咬牙，看向沈春花， “舅妈，夜校的学费贵吗？” “不贵，好像就小学学费的一半，毕竟一晚上也没多少时间。” “那我明天……过两天，等我把手上的这批毛衣缝完，去乡里看看。” 沈春花这才真笑了出来， “行呀！你认识路吗？要不要让你舅舅带你过去？” “那不用，那夜校不就是五妮她们学校？我认得！” “诶，我说你俩还不去上厕所啊？第二场就要开始了呢！” 王金桂上完厕所提着裤子出来，就见这舅甥俩还在那儿杵着，不远不近的喊了一声，沈春花这才反应过来，茅厕前已经没几个人了。 “走走走，我俩赶紧上厕所，诶，金桂，第二场看什么呀？” “好像是一部外国电影，我也叫不清名字。哎呀，反正你俩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 …… 第二场电影是《虎口脱险》，是部喜剧片，也是一部老电影了，之前已经放过好几次了。不过大家依然津津有味的坐在那儿又看了一次。 就是后遗症有点强，每次放完《虎口脱险》，满村的孩子就会学好几天的斗鸡眼，见人就用浓重的后鼻音塑料和斗鸡眼打招呼，得被家里大人收拾两顿才肯消停。 不过今天，那些小皮猴们明显对第一场的《少林寺》念念不忘。 林书超一路都是翻着四不像的筋斗回去的，还有那比铅笔还细的小树叉子，被他拿在手里跳大神， “嘿！嘿！嘿！嘿！嘿！” 边上再蹿出来一个贾文昌，手里拿着根折了腰的树枝， “吃我一记三节棍！” “哈！哈！哈！哈！哈！哈！”后面一串萝卜头冲上来就是一场混战。 沈春花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眼珠子疼！ 第148章 去隔壁村再看一次 老三跟斗翻到自家亲爹面前，十分顺手的就双掌合十，来了一句， “大师！我愿做和尚！” 气得林国庆抬腿就往他屁股上踹，附带一个爆栗子，然后给拎回家了。 林淑美凑在她妈腿边咯咯咯的直笑，哈哈哈哈，三哥又要完蛋啦~ “妈妈，八妮说明天要去下河村找大表姐她们看电影，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一般四河村放完电影就轮到隔壁下河村，两村之间本来就有很多姻亲，哪个村放电影的是，另一个村的亲戚想看就会跑去串门子，蹭个电影。 今天也有好几个下河村的孩子过来蹭着看的。 “明天放的还是这两部吧？才看过又去看，你们看不腻吗？” “不腻不腻，那俩老外好逗的，还有那个觉远和尚！好帅的！” 沈春花无语(??_??)，果然，帅哥迷人眼是不分年龄的。 不过正好她明天也想去找大妮送钱来着，就应下了， 我踩三轮你们过去吧，到时候再一起回来，黑灯瞎火的，你们几个小姑娘来来去去不安全。 好耶！那我去跟她们说！妈妈最棒！淑美欢呼着就跑去找八妮九妮了。 林书赶也赶紧凑到沈春花边上举手表示， 妈妈，我能不能也再去看一次啊？ 带三个是带，带四个也是带，她估计老三肯定也要跟着去，随意的点点头。 去去去，都去。 那能再带上二牛吗？ ……二牛……林二牛……林书赶小声的说着，……我看他今天也没来看电影…… 沈春花：…… 其实自马凤娟从医院回来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一个多月，马德祥的村支书也才当了一个多月，但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或许是不管起因结果，那事儿都太损阴德，村里人都不太乐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聊起来，偶尔提及，也都用那事儿、富强媳妇儿那次……这种词隐隐代替。 连李秀英一家，从那天起，也不再说关于马凤娟的一个字，不再往林富强家门口路过，就好像真的一报还一报了。 只有墙上的红色标语，不分昼夜的在提醒着大家，发生了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马凤娟再也没出过门，她其实都还不太能下床。沈春花偶尔去送点补品的时候，她也都是虚弱的靠在床头谢过。 家里的事情，主要都得靠她婆婆操持了，老太太已经没了以前那股子气势了，佝偻着背，说话做事都慢了很多，也轻了很多。 林富强头发白了一半，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话也少了很多，那辆自行车都不太出现在人面前了。出了门就是去田里，偶尔还能看见他卷着裤腿坐在田埂上抽烟。 最可怜的还是林二牛，马凤娟是不做人，但他儿子真算不上歪，就是偶尔在家里耍耍太子脾气，出门在外和小男孩们都挺玩得来的，见到长辈也会开心问好。 沈春花每次偶遇林二牛，被他呲着牙花子喊声春花婶婶，心里就会想着这孩子没白救。 可就是那么一个社牛，从跟着他爹把他妈从医院拉回来那天开始，就变成了锯嘴葫芦。 要不是开学要出门上学，他就只跟着他爹下地干活，其他什么都不想，也没什么声音了，到哪儿都低着头走路，像是要把自己跟世界隔绝开来。 林书赶本来和林二牛关系一般，虽然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但林二牛有自己的圈子，他是大队长的儿子，后来又是村支书的儿子，总有人会羡慕这种身份。 以他为首的那伙人风风火火的满村满乡乱窜。林书赶喜静，也不喜欢捧着人，玩不到一块去，也就算个点头之交。 但那天后，林二牛的小伙伴们，好像统一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多少都有点躲着林二牛走了。也没欺负他，就是隐约的孤立了起来。不过，林二牛也不在乎了。 倒是林书赶偶尔会跟他聊上几句，暑假作业做完了吗？借我看看、你也去田里？顺路要不要一起回去、我妈说让我把这个给你，你给你妈……等等。 林书赶性子随和，说话做事都温和稳妥，倒是很符合林二牛现在的心境，慢慢的就拉近了一些距离，两人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 今天林二牛值日，放学前，林书赶还提醒过他，晚上村里放电影，早点过去，要不要帮他抢位置？ 林二牛就点点头说知道了，又摇摇头，说位置不用帮他留，他过来了随便找个地儿就能坐的。 林书赶那会儿急着回来，也没多想，就先出校门和五妮六妮汇合了，直到第一场少林寺结束的时候才发现，二牛一直没来。 应该说林富强家全家上下4口人，都没来。 林书赶还问了他家对门的银春，银春说她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二牛奶奶在院子里喂鸡，二牛在边上缸里打水，就是瞧着没打算过来的样子。 事实证明，等第二场结束了，他家也没人影。 想当年，马凤娟是最爱看电影的，生产队要放电影了，放的什么，什么时候放，她总会第一时间掌握信息。 并且凭借小队长身份提前跑路回家做饭，好提早搬着凳子来晒谷场看电影。 唉，算了，不说她了。 你要是能拉二牛出去看电影也好，散散心，十二岁的孩子看着比当了二十年牛马的都死气沉沉了。 沈春花抿了抿嘴，低头说道，算是应了他的请求，那孩子明显是被家里的事情影响了，可他真的是无辜的，才那么几岁，可不能就此沉沦了。 就是那么多人，那辆小三轮上坐不下吧？就算坐下了，她也踩不动啊。 就是你俩得自己走过去了，到时候在三轮车后面跟着，我肯定踩不快，你俩别管自己走。 林书赶点点头，那肯定不会！那我明天去学校的时候再跟他说！ 这会儿都走到家了，二牛家在另一个方向，他懒得跑了。 还没进门呢，他已经听到了自家老三大呼小叫的声音了。 朋友重要，弟弟更重要，他现在得赶紧进去从老爹手里救下傻弟弟的小命才行！ 不然今天晚上就听他鬼哭一晚上吧！ —————————————————— 又到周五了，今天上完班又可以休息两天了，开森^_^ 第149章 当和尚不能吃肉 第二天吃完晚饭， 林淑美拉着七八九妮三个表姐妹坐在姆妈三轮车后面，然后朝自家两个哥哥和林二牛挥挥手， “哥哥们慢慢走，我们下河村见了~” 说着还特地朝老三吐了吐舌头，略略略了好几下。 老三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女孩子了不起啊！以后等他赚钱了，他也买辆三轮，载全村的男孩子！就是不给女孩碰！ 林二牛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兄妹斗法，眼神里却流露出挡不住的羡慕。 他大姐和他的年龄差太大了，很小的时候就出嫁了，因为不是一个妈生的，除了必要的年节日子会回来看看，其余时间都看不到。 他就像传说中的独生子一样长大，偶尔是真会羡慕林书赶他们家，兄弟姐妹一起热热闹闹的长大。 要是那天没出事，这会儿他妈应该差不多要生了吧？他会有个弟弟，会咿咿呀呀的烦着他，他不会跟他抢肉吃，还会把自己小时候的玩具都翻出来给弟弟玩…… 林二牛走着走着，就撇过头去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不能想，不能哭，他已经是家里唯二的男子汉了。 林书赶在边上克制住自己弟弟捡了树枝要冲上去展示少林打狗棍的冲动，回头就见到了林二牛的后脑勺和动作，也默了片刻，干巴巴的开口找话题， “二牛，你昨天错过了，第一场电影真的很好看。少林寺的和尚们打起来超级帅！你要是来看了，今天就能专门研究他们的功夫了。” 林二牛一秒破功，还带着鼻音的调子里有些哭笑不得， “我又不要去出家当和尚，我去研究他们的功夫干嘛？”其实他昨天有爬到自家房顶上坐了会儿，那部少林寺，也有半看半听了半部，只是不想过去晒谷场，看别人家那种隐隐约约的眼色罢了。 林书赶还没来得及接话，林书超就激动了起来， “怎么不用研究！等我研究明白了，自学成才变成一个功夫大师！我就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林书赶&林二牛：哈？ 没见过这种倒反天罡的逻辑，谁家是先学功夫再去出家的？不对，这个重点不对。 “妈！我听见三哥又说要出家当和尚了！”前面三轮车上四个女娃娃也有两百多斤的重量呢，沈春花骑得慢，和这边三个男孩子离得不远，林淑美耳尖，听到了立马告状。 沈春花边踩三轮边慢悠悠的喊着，“林书超，你是昨天没被你爹打舒服，皮又痒了是吧？”谁家孩子天天喊着要当和尚的？ 不过老实说，林国庆打孩子，不对，也就打了个老三，都是用自己手掌打他屁股的，想想都不会疼到哪里去。 “我没有！”一听到自己老爹的名号，小老三一蹦三尺高，然后看着小妹更气了， “林淑美你个告状精！哇呀呀呀！！！我跟你不共戴天之仇！” 林书赶捂眼，觉得脸丢大发了，个文盲，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我以后买糖不分你吃了！” 林淑美嘟了嘟嘴，“不分就不分，我自己买！也不分给你吃！” “哼！你个告状精！多管闲事多吃屁！” “你才是吃屁精！你都要当和尚了，以后肉也不用吃了，都归我了！” 嘎（↗）老三还要突突的话紧急刹车，憋在了喉咙里，然后惊恐的转头看向边的两个哥哥，问道， “当和尚不能吃肉？” 林书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对啊，你昨天不是看电影了吗？不能杀生，只能吃素，鸡鸭鹅猪肉都不能吃，鱼虾蟹也不行。” 林书超：！！！ 当和尚的梦还没维持24小时，正式破灭了。 …… 下河村有个大校场，他们乡之前民兵训练的时候就都去那里，现在专门用来搞活动了，看电影也刚好能容纳很多人。 沈春花把三轮停好后，就拎着自己的篮子跟在孩子们身后，慢悠悠的走着，倒是七妮啪嗒啪嗒的先行一步去找她大姐二姐了。 哦对，马二妮也是嫁在下河村，夫家姓赵，还是大妮两口子给做的媒。 当初大妮一嫁人，就知道自家那几个大人是一点都靠不住的，为了防止二妮也被随便嫁了，她边忙着过自己的日子，边还四处寻摸着附近有没有不错的年轻小伙子，能介绍给二妮的。 赵德刚的大哥赵永刚在丝厂上班，负责仓库管理，进货出货。仓库重地是不能有明火的，所以不能吸烟，他闲着的时候，经常出去和大家一起蹲着抽烟扯扯犊子。 和王勇是同村，但两家一个住村东头一个住村西头，本来是没什么交集的，到丝厂倒是关系更近了一点。 王勇说他丈母娘家9朵金花，他有8个小姨子，这给大家激动的，都想拉他做介绍。 王勇随口就是去去去，他媳妇儿最大，下面的妹妹们才几岁啊，排着队算也就一个到能登记结婚的年龄了。 赵永刚便问道，那个几岁了？ 王勇：刚20，赵老板有差不多年纪做介绍的吗？ 赵永刚：我弟啊，22，你有印象不？ 王勇还真没什么印象，赵家太远了，他根本不会路过。 两人深入的交流了一下两家的情况，赵家三兄妹，老大就是赵永刚，前年就问村里要了地，分出去盖房了，家里还剩个老二赵德刚和小妹赵玲花。 他们家的地不多，都由兄妹三人的爹妈在种，妹妹已经在纺织厂上班了，赵德刚则是在化肥厂上班，家里人口简单，关系和谐，还没人闲着吃白饭，这条件，真不差！ 大妮乍一听可真心动，再一想，这么好的条件，难道没人介绍对象？怕是看不上她家吧？ 王勇当时也是这么问赵永刚的，赵永刚当时也没瞒着，就直说了，他弟人不高，长得也一般，还有点黑，这面相上还真有点拿不出手。 而且马家是没啥钱，但也真没那么差，马德祥高低也是个村官，村支书是今年才当上的，但二妮嫁人前他好歹也是个村保主任，在外的名声没大妮想的那么差！ —————————— 老三：一个努力朝搞笑男成长的小屁孩 第150章 长相又不能当饭吃 嫁人就是女孩子的第二次投胎，马大妮不敢随便帮妹妹拍板，还是拉着马二妮去化肥厂偷偷看了一眼赵德刚。 嗯，长得……的确不咋地，黑瘦干巴的，看着和二妮差不多高，估摸着一米七都不会到，脑袋剃得光溜溜的，远远望去像颗黑色卤蛋。 说是22岁，但看着，感觉有快30的样子，马大妮有点纠结了，她觉得妹妹应该看不上。 结果马二妮觉得还行，要不和对方通个气，接触接触？要是人不错的话，明年差不多就能结婚了。 大妮：啊？ 马二妮咬了咬唇，和大姐认真分析道， 长相又不能当饭吃，她们爹妈长得也不差啊，没见的家里日子就好过了。赵德刚长得矮，但也没有矮的太过分，起码不是侏儒。其实出门看看，路上不少男人都没到一米七呢，不至于带不出去。 关键还是他家人口少，都干活这点，她很满意。 马家人太多了，马家的闺女即便再姐妹一心，找婆家的时候下意识的还是想找人少点的。少张嘴就能多吃口饭，睡觉的时候也能多点空间。 赵永刚已经结婚自己有房了，这边赵玲花过几年也要出嫁了，那她嫁给赵德刚，两个人努力赚钱，把现在的赵家老房推到翻新，过上好日子，指日可待。 当然这个前提还要加上个，赵德刚人不差。要是他爹那种妈宝男，二妮还是不想要，所以需要接触接触。 大妮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便让王勇去找赵永刚通了下气。 赵家父母带着儿子去了四河村，去马家相了个亲，马家虽然闺女多，想着也不会有太多嫁妆，但是二妮长得好看啊，还在厂里上班赚工资了。双方都算满意，便正式开始接触了。 事实证明，赵德刚是个老实人，但也是有自己主意的那种，不是家里说什么就应什么的愚孝男，话不多，但眼里有活。 今天二妮说晚上睡觉老被蚊子咬，明天他就能送盘蚊香过来；二妮听同事说乡里新开的一家芝麻饼很好吃，晚上赵德刚就能给她送上门，而且马家上至4个大人，下至剩下的7姐妹人人有份。 长得一般咋啦，这年头话少懂人情，还事事有回应的男人很稀罕的好嘛！ 马二妮没几个月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了。彩礼反正有三妮坐镇，肯定能回到自己手上，她只要拿出这几年自己攒下的钱来箍点桶盘马桶、备点柜子衣服就行了。 婚后生活也的确很幸福，公婆和蔼勤快，早上他们起床就能吃到早饭，然后再出门上班，晚上回来又直接有饭吃。小姑子乖巧可爱，跟四妮差不多大，本来就当惯了姐姐的二妮，和玲花处的跟亲姐妹一样。 住在隔壁的大哥大嫂也都很客气，真的是那种有事你说话，没事来吃饭的人家。 这不，才结婚大半年，二妮的肚子都已经显怀了。林淑美看看自己的小手，再看看二妮， “二表姐，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肚子啊？”她还在克制，要是二妮说不行，她就把手藏起来！ 已经开始带上母性光辉的二妮笑的眼睛都弯了，“你摸好了呀。” “哇！”林淑美两眼放光的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缩回手，再摸了摸。 边上的八妮九妮也跟着一起摸，七妮惦记着自己比这三个妹妹们都大，憋了半天，就只敢摸了一下，就这样，二妮的肚子上也已经有了三四只小手，随着哇哇声，在那上下晃着。 沈春花都无语了，“差不多行了啊，里面小宝宝在睡觉呢，你们给摸醒了要哭的！” 最小的九妮瞪大了眼睛，“那我们能听到小宝宝的哭声吗？在肚子里哭？” “哈哈哈哈哈……”边上几个大人笑的人都快翻过去了，大妮还伸手掐了掐九妮的脸蛋， “我的小九宝啊~你都要当阿姨了，怎么还这么可爱呀！” 九妮撅了噘嘴，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嘛！ 天慢慢黑下来了，校场上围满了人，孩子们还是惦记着今天的目的，跑最前面看电影去了，妇女同志们依然坐在最后面的屋檐下，就着灯继续干针线活。 沈春花看见大妮那一筐子的袜头，和停不下来的手，就叹了口气，她俩坐在靠墙的角落里，沈春花趁着别人不注意，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了大妮的裤子口袋里。 大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去口袋里摸来着，被沈春花按住了手示意别拿出来才反应过来。 “舅妈，这不……” 沈春花笑了笑，“算是我和你舅舅借你们的，动土是大事，娘家舅舅出点钱就算不还也是正常的。” “其实我们差不多也够盖房了，不够边盖边挣也行的。”大妮眼眶泛红，充满感激的看向沈春花，“舅妈，谢谢你……这钱我们肯定会还的。” 沈春花斜了她一眼，“边盖边挣？那平时不吃喝了？你在王家又没地，吃饭不都是要交钱的吗？” “就是，二姐你们到时候房子盖起来了，不得添点家当啊？你和大姐夫从王家估计搬不出来什么东西，全得重新打过，那都是钱！” 二妮前两天也想塞了200块钱给大妮来着，不过大妮没肯要她的钱。五妮那几个小丫头手上有多少钱，大妮还真算不清，但这丫头手上有几个铜板大妮门清。 她严重怀疑二妮是把自己的彩礼钱添进去来拿给她了，也不知道赵家知不知道这事儿，反正她不能要，死丫头马上要当妈的人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呢！ 这给二妮气的，这两天翻来翻去就是这几句话，企图让她想起来能收自己的钱。 大妮咧了咧嘴，她家这几个丫头真是个个嘴巴漏风，连三妮都不牢靠！ “你俩要出来盖房子的事，你婆家是什么反应啊？”沈春花轻声问道，就算王家兄弟多，资源要靠自己抢，那当爹妈的呢？小儿子要分家出去了，多少得表示一下吧？ 大妮撇撇嘴，“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 其实男人花期很短，长得好看也不如实用的。 第151章 男女都好，顺其自然 王家儿子多，不值钱。王勇爹妈一个喜欢老大，一个看重老二，后面几个反正就各凭本事吧。 大妮夫妻俩在村里拿了地的事儿传回王家的时候，他大哥大嫂还在那里阴阳怪气，说王勇才娶了大妮几年啊，都有本事去批地盖房子了。 批地是次要的，就那么点钱，盖房子才是大头。 他二哥本来还想说既然王勇要分家了，那王家养了他那么多年，他多少得拿出点钱来孝敬一下父母吧？总不能有钱盖房子，没钱养老人吧？ 王勇也很光棍，直接打开了他们的棺材房门让他们自己找钱，没钱就是没钱，他俩那点钱都拿去批地了，剩下盖房子的钱都是丈母娘家那里东平西凑借的。 为的就是能盖个自己的房子，有地方睡觉，他媳妇儿说了，没房子不生娃。他们五兄弟就他没有孩子了，他能不急吗？借钱也得盖啊！ 说到这儿，他还伸手问了问自家爹妈，是不是也能给自己提供点盖房钱，总不能全靠媳妇儿娘家，这跟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王老头白眼一翻，说，那你拉我去卖血吧，你看我这副破烂身子还能抽多少血，换多少钱，你就都拿去盖房子吧。 很好，由此可见，果然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呐！ 不过欠一屁股钱倒是真的，任王家老大老二怎么算，都算不出王勇两口子能从哪里赚那么多钱，而且马大妮她爹是村支书，她舅舅舅妈有养殖场开着，这都是明摆着看得见的。、 她家凑钱借给她们盖房子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几兄弟也就消停了。只说以后就算分家了，逢年过节该孝顺老人的东西还是不能少，这个大妮她们也认。 兄弟姐妹多的家庭就是这样，关系好的，如马家九姐妹，谁都把谁的事放在心上，关系不好的，宛如王家五兄弟。 你有能力盖房子，他们是不高兴，但你要是欠了一屁股债盖房子，他们还挺开心的，反正你过得没我好就行了。 前两天他四哥还来问过，他们那房子什么时候盖啊，早盖早享受是吧！ 主要还是他看上了他们那间房，哪怕只能放下一张床。等王勇夫妻俩搬走了，他把那木板拆了，自己和媳妇儿的房间不就大了一圈嘛！起码能放点孩子的东西。 王勇和大妮也想赶紧盖，这两天王勇都没去丝厂扛包，拉了两个兄弟一直在河边挑泥了，还去砖窑定了砖，乡里定了瓦匠，就等到时候砍木凿石，备完料，就能请村里人一起帮忙盖房了。 “到时候可能还得去您那儿买些蛋和鸡回来……”大妮说着还跟沈春花提前订起了货。 沈春花摆摆手，笑着看向大妮，“这事儿你跟五妮六妮说就行了，养殖场里有几只鸡几颗蛋，你这俩妹妹最清楚了，我只是她们的销售员哈哈哈……” 大妮也抿嘴偷乐，妹妹们有本事，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替他们开心得很。 “也不知道秋收前能不能盖完，我俩就想盖个三间，应该……快的吧？”要是到秋收前还没盖完，就得到冬天了，秋收的时候大家伙肯定都去田里忙了。 沈春花算了算，离秋收就俩月不到了，有点悬，他们现在还在挑河泥呢！ “到后面就是上梁的事情了，就算天冷土冻住了问题也不大了。年前应该能住进去也是好的，新年新屋新气象！” 大妮捂嘴笑了笑，脸蛋微红，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勇还说要赶老鼠尾巴，生个小老鼠，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把孩子的床也一起打好了。” 知道二妮怀孕的是她是真羡慕，自己比她早出嫁两年，还是不敢生，二妮婆家靠谱，想怀孕就怀了，真好。 二妮一听自己姐姐打算生娃了，两眼亮晶晶的，“真的呀！你们也要生小老鼠啊！我应该是老鼠头了，你们是老鼠尾巴，以后俩孩子能一起上学了！” “是呀！就是不知道是表姐妹还是表兄弟，或者姐弟兄妹……到时候衣服都能一起做了！” “对呀对呀！”聊起这个话题，二妮就激动了，根本停不下来，“我本来都已经在做衣服了，结果我婆婆说孕妇碰针线不好，给我抢走了，说她来做。大哥家儿子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刚出生的衣服都还存的好好的，到时候我生了直接能用上。” “就是那小胖墩这两年大点了，太会玩了，跑来跑去裤子都磨破了，所以我婆婆现在在做的是我大肚婆的衣服……要是有孩子衣服，到时候大姐你还能直接拿走用……” 二妮艰难的托着腮叹息，她其实挺想给小宝宝做衣服的，不过婆婆说的也没错，自己本来就大着肚子还要上班，回来就别卡肚子做针线了。 沈春花和马大妮都好笑的看着这个嫁人后越活越单纯的大姑娘，还真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 “你婆婆有说想要孙子吗？”沈春花状若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现在政策紧，要是赵家老两口想不开，而二妮又生了个女儿，那她的日子估计就没现在这么舒心了。 二妮摇摇头，“婆婆说随便，反正大哥家已经有儿子了，而且现在女人也能去厂里上班赚钱了，又不是以前需要很多男的下地干活的时代了。男女都好，顺其自然就行。” 有时候当小的也是件好事，传宗接代的压力前面有哥哥顶着，后面弟弟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大妮为妹妹感到开心，起码自己没给她介绍错对象。 她转念间又是一双袜头缝好了，放进箩里，然后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也男女都好，只要有一个就行了。”反正王家孩子够多了，她们生不生都是自己的事情，更不论男女了。 沈春花笑了笑， “时代不一样了，一个孩子好好培养也够了的。多个孩子多操份心，你看我家这几个吵吵闹闹的，我和你舅舅真是每天都烦得不得了！” —————————— 小孩子，永远都是别人家的最可爱！ 日行一乞~(*??▽??*) 新的一个月开启~走过路过请留下你们的小发发~~~或者给个好评啊姐们爷们~~ 第152章 活在愧疚里长大 第一场电影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林书赶抿着嘴跑来找沈春花。 “怎么了？这小脸板的？你弟又淘气了？”沈春花伸了个懒腰，顺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再过两年就要不给捏了，现在逮着机会就要来一下。 大妮扶二妮去上厕所了，现在位子都空着，沈春花拍拍边上的凳子示意他坐，林书赶摇摇头， “妈，二牛说他不想读书了。” “为啥呀？”沈春花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他才12岁，不读书去干嘛呀？” 林书赶往沈春花身边又凑了凑，“不知道啊！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他说可以再找个师傅学门手艺，木匠、泥瓦匠、裁缝都行。没出师前，就算没钱赚，师傅也会包吃喝的。”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他当拜师是去学校上课啊，给钱学完了就能走？师傅包他几年吃喝，他得包师傅一辈子吃喝不知道吗？” 现在的拜师还是跟老时候差不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就是半个爹妈，你现在跟着师傅吃喝，等师傅老了就得跟着你吃喝。贾师傅就是拜师学的厨子，孙子都那么大了，逢年过节还得去他师傅那里送孝敬。 他的徒弟这两年在各个村里转悠着接红白事的席面，无论去哪儿，也都会带着贾师傅一起，贾师傅年纪大了，不掌勺了就是打个下手，但是吃喝和钱，徒弟都会分他。 这真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般人家轻易是不肯送孩子出去拜师的，林二牛书读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想起拜师了？ “他说他们家现在没人挣钱，他读书还要花钱，成绩还一般，不如出去给人做徒弟，还能剩下口粮来。” “瞎扯！”沈春花火气都上来了，这要是自己的孩子，先打一顿再说！什么逻辑！他爹知道吗？ “他就跟你说了？他家里人知不知道？” 林书赶摇摇头，二牛跟他说这事儿，就是想问问他怎么跟家里说才能让他们同意。 林富强会同意个鬼。 沈春花想了想又问道，“他有跟你说让你别告诉别人吗？” 林书赶摇摇头，“他还问我，如果是我跟家里说不想读书了，你们会有什么反应?” “会削你一顿。”沈春花如实回答，给林书赶听得默默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既然林二牛没说让林书赶保密，甚至还问如果是他，沈春花和林国庆会是什么反应，那沈春花差不多也是能摸清二牛的心思了。 就是自己还不敢，想让中间有人给传个话罢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坐着吧，我等会儿会跟他爸爸说说的，你们先安心看电影吧。” 林书赶嗯嗯了几下就又跑回去了，沈春花摇摇头，现在这帮孩子，一个比一个心思多，哪像他们那会儿，就惦记着能不能吃饱饭了。 林书超不知道哪里捡来了一根长木棍，在那里乒乒乓乓的甩来甩去，甩着甩着都转到沈春花她们最后面来了，正好大妮扶着二妮回来，被他一棍子差点打到脚。 沈春花放下箩就冲上去把他拎开，“臭小子！你二表姐怀着孕呢！你怎么就这么欠打啊！” 林淑美在不远处嘻嘻哈哈的大声喊着，“妈！三哥说他皮又痒了！” 沈春花：……看吧，她就说生一个够了！ *** 回去路上，几个孩子还在叽叽喳喳的聊着今天的电影，淑美还感叹了一句，大姐不在，两天的电影都没得看，真可惜。 七妮：“五姐说，高中学校好像也会放电影给学生看的。” “真的吗？” “真的，等我们上了高中就也能看到了。” 林淑美又开始掰指头算了，“那我再过5年……6年，就可以上高中了……那我一定要上高中！然后去看电影！” 沈春花：……出息呢？ 她先给马家三姐妹送到了家，然后直接让后面跟着慢慢走的三个男孩子也上车，往林富强家骑去。 这会儿天已经很黑了，村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下了，林富强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就着屋檐下的灯泡，抽着烟发着呆，等儿子回来。 沈春花三轮车刹车扳手吱呀一声，给林富强回过神来。 “你们回来了？”林富强用手指掐灭了烟，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还伸手摸了摸从车上跳下来的儿子脑袋。 “今天麻烦你带二牛过去了，这孩子没给你惹啥事吧？” 沈春花诶了一声，“就去隔壁看场电影，能惹什么事。”她顺便朝林富强使了个眼色，又用下巴点了点二牛。 林富强愣了愣，然后让二牛先进去跟他妈打个招呼，说是也没睡在等他，林二牛就赶紧和沈春花还有三兄妹道了个别就进去了。 沈春花也示意林书赶带着弟弟妹妹先慢慢走回去，自己和富强叔说几句话。 林富强不知道沈春花要说什么，问了句怎么了，沈春花就把刚才林书赶跟她说的话又和林富强说了一遍。 林富强的脸色一阵又一阵的变，先是发愣，然后是生气，又有点不知所措， “这臭小子，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石头，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了，他还想出去拜师？！”说着说着，林富强就想找棍子进去抽人了，被沈春花赶紧拉住了。 “富强哥，你别对孩子动气，孩子都是好孩子，他肯定也是心疼家里大人，才想出的这种事。” 沈春花握了握自己的手，把刚才围绕在自己脑海里的想法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咱们俩家的关系，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二牛也算是被宠着长大的，说不上要月亮不给星星，但你们对他也称得上百依百顺了。你家现在的状况，在孩子那里就是天与地的落差，他肯定会难过。” “但他又是个孝顺孩子，怕是以为家里要过不下去了，才想着为你们分担的。” “富强哥，二牛虽然才12岁，但我觉得你还是能跟他好好聊聊的，要是家里没有特别困难的话，还是得让孩子知道，起码供他读书没问题是不是。” “不然让孩子老活在愧疚里长大，对他以后的心态也会有问题的。” 第153章 我也不知道取啥章 名 林富强进去后要怎么跟林二牛沟通，沈春花管不着，她就是站在旁观者、朋友的角度上，把该说的话说了就行。 倒是林国庆听完这件事后，有点启发。 “你说……咱家大囡是不是也有点你说的什么……愧疚中长大？” 他还惦记着林淑英当时没考上中专一直说对不起爸爸妈妈的话，虽然后来被梁老太太怼回去了，但那孩子平时都不太舍得花钱。 林国庆去外地出差前都会问孩子们想要点什么，他给他们带回来，最积极的就是两个小的，每次都叽叽喳喳的能报一串，然后林国庆挑着买。 林书赶也会有东西想要，只有林淑英，总是摇头，说没什么要的，让爸爸不要浪费那个钱了。 要是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她收到林国庆带回来的礼物，为什么还是会那么开心，说白了还是过于懂事了点。 沈春花很清楚，懂事的孩子没糖吃，所以她有时候也会特意留意淑英的喜好需求，硬塞给那丫头一些东西。但沈春花觉得不能老这样。 你在家里面对父母懂事习惯了，父母知道会补给你。那出去咋办？出去你不说，谁会觉得你懂事？只以为你真的没需求。社会是弱肉强食的，你不争，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才跟林富强说，没事别让孩子在愧疚里长大，以后变成个哑巴就完犊子了。” 沈春花躺床上瞪着天花板撇撇嘴，每次大囡去高中住校，林淑美就跑去和梁生娣睡，说是要跟她奶交流感情，他们夫妻俩也正好能没有顾忌的聊天。 林国庆胳膊垫在脑袋下面叹了口气，“二牛那里富强哥肯定会沟通好的，男孩子嘛，实在不行打一顿就老实了。你不如先关心关心咱们自家闺女吧！女孩子长大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沟通了。” 沈春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呀，要不把咱家底给淑英看看，告诉她爸妈有的是钱，你安心读书，想要什么就说，想买什么就花？” 林国庆：…… 其实这个套路也不是不行，因为林富强就这么干了。 沈春花跟他聊完走了以后，他转头进去就去翻存折，拿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就去找儿子了，简单粗暴的告诉他，家里虽然现在看着没人挣现钱了，但是存款还是够用的。 林二牛看着他爹一笔笔给他算下去，零散加起来竟然也有三四千。 “咱家……有那么多钱啊……” “你爹我现在是白身没错，但起码也当了那么多年的村干部，你爷爷是村长，你太爷爷也是村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钱都没有的话，那咱家那么多年也白混了。” 林富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其实认真算起来也没有很多，但也不少，咱家短期内不用盖房、不用买大件、也不办什么大事。这钱放在储蓄所还有利息。就算家里没人出去挣钱，也能够你好好的读完书了，你没事别给我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二牛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林富强的语气也软下来了，朝他叹了口气， “二牛啊，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家里现在过成这个样子，是爸妈以前犯了太多错误导致的，跟你没关系，你懂吗？” “你就安心读你的书，争取能考上个大学，到时候毕业了直接留在城里，吃上皇粮。”他轻轻摸着林二牛的脑袋，眼眶逐渐泛红， “城里人多，在那里安家立业，周边都是不认识的新邻居，不知道你爸妈是什么人，也不会给你白眼，你到时候就能开开心心过日子了。” “那爸妈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林二牛哽咽着喊了一声，“爸……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到时候带你和妈还有奶奶一起去城里生活。” 林富强也没拒绝，眼角的皱纹全部皱在了一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所以，别想着去拜师学艺这种事了，你要真去拜师了，到时候就算在城里过日子了，我们几个怕是还得给你师傅腾地方了。” …… 林国庆这两天一直在打听船的事情，陈金水说他们乡上也有打船师傅，但是就那么一个，生意很好的。隔壁肃县的人也是来他那里订，排队等到手，三个月起。 不如跑远点，去市东边的会龙乡，那边以前每个生产大队都有渔场，是千年渔村，10个人里起码9个渔民，剩下1个不会打船也能补船。 林国庆听进去了，等厂里派车去市自行车厂送电镀完的零件时，他找了个借口说去跟客户交流感情，搭着顺风车一起去了。 叶俊才正蹲在车间皱着眉看面前的自行车呢，林国庆在后面点了点他肩，给他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这自行车不一直长这样？你还能研究出一个花来？”林国庆笑着调侃，却一语中的，叶俊才伸出手指，一个劲点头， “你别说！还真能出花！就是我们厂太小，没沪二厂那么多人才！” “电动自行车！你有没有看到过？沪二厂试研成功了！” 见林国庆还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他原地转了一圈，扯过一张报纸，一看就是那种大厂里的内报，也不知道叶俊才哪来的，给他指着看， “看到没，就这种，你乍一眼看过去，他就是一辆自行车。” 林国庆：……可不嘛，你都叫着电动自行车呢…… “但你看它中间，夹着的蓄电池，据说是24v轿车用普通铅酸蓄电池，你骑得时候，手把一拧，车就出去了！都不用你费力踩！厉害吧！” 林国庆点点头，是挺厉害的，那么重点来了， “多少钱一辆？” “额……”叶俊才卡壳了一下，“才试研出来呢，都没投入生产。我估摸着，到时候起码得卖个七八百一辆吧……” “那就是普通自行车的5倍价，哪个冤大头会去买？”林国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别研究了，沪市有钱人多，咱这儿穷，卖不出去的。” 第154章 目标小苗苗 叶俊才被噎的，他刚才就是知道沪市那边又有新技术了，然后想到他们这儿还一成不变的，所以蹲在那儿自己跟自己赌气。 结果被林国庆这么一说，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有道理。 沪二厂研究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投入了多少资金，光投入和成本，就不可能便宜卖。他们厂本来就没沪市有钱，要是砸钱研究出来了，还没人买，那背锅的还是他老爹。 算了算了，咸鱼也有咸鱼的好处。叶俊才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下子就恢复了好心情。 “诶，国庆，你今天是来送货的？晚点回去呗，中午让司机师傅在我们厂食堂吃一口，我请你去外面下个馆子？我跟你说，我们厂对面开了家小饭馆，那个鱼圆水饺做的是真好吃呀……” 林国庆笑呵呵的和他勾肩搭背的一起往外面走，“行啊，去尝尝，不过今天我请客。” 叶俊才嘴还没张，就被林国庆用手势制止了，“我今儿有点事找你帮忙，你下午有空吗？” 一听找他帮忙，叶俊才就来劲了，也不抢着说买单的事情了，“有啊有啊，什么事？你说就行了。” 等林国庆说想去会龙乡打船，问他有没有认识的人，叶俊才咂吧了一下嘴。 “是你家老太太要吧？她可真是闲不住啊，她都多大了，你们也放心她出船？” 林国庆嗨了一声，“我妈那人，懒起来的时候你是没见过。不过人一旦动起来了，她又真停不下来了。她说田里待着没意思，更喜欢去河里，吵着要我们给她弄条船，还说到时候要自己赚钱自己花。” “你俩没给她钱花？” 林国庆在电镀厂上班，村里夫妻俩还有个养殖场开着的事情，叶俊才是知道的，这两年林国庆肉眼可见的有钱了，他才不会再去跟他争执两家互送礼的事情了。 “怎么没有，她要钱张嘴就行了，但她不要，说那算我俩赚来，一家子吃饱穿暖用的。自己人，从左口袋倒腾到右口袋有什么意思。她要的钱，是她自己从别人口袋里接过来的。” 说白了，就是她也想去搞点小生意做做，叶俊才听的直笑。 “你要问别的地方，我还真不一定知道，会龙乡那边，我还真熟，我妈外婆家就在那里。” 叶俊才的太外婆其实早就没了，那边亲戚也都快出五服了，但是他爸妈和那边还时不时会有走动，所以他还真有认识的。 “我表太外公一家都是船工师傅，我表舅公和表舅舅也专门打船的，渔船、乌篷船都会。” 他说的表外公，就是他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弟弟，表舅公和表舅舅就是表太外公的儿子孙子。 林国庆：……这关系复杂的，他差点没绕过来。 “我下午带你过去？” “行啊！我要不要买点啥？” “也没什么好买的，要不一会儿带瓶黄酒过去也够了，你打船也是要给钱的嘛！” 林国庆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走走走，先去吃你说的鱼圆水饺，一上午忙的，饿死我了。” …… 吃完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叶俊才就问厂里借了车，带着林国庆就往会龙乡开。 这不仅属于公车私用了，而且…… “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啊！”叶俊才拍拍自己的胸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红色小本给他看， “我正儿八经去省里参加的考试！看见没，交通部门车辆监理所颁发的！” “呦，还真是！”林国庆稀罕的翻看着那本小红本，浙字第******号，一看就很厉害。 “你啥时候学的车啊？也没见你伺候你师傅啊？” 叶俊才咧咧嘴，笑的一脸得意，“我缠着刘哥偷教我的，没找别的师傅，他也没收别的徒弟，所以很快就学会了。” 林国庆：他说呢！人学驾照都要两三年，人前马后的伺候自己的师傅，而叶俊才，去年还在摸着车档羡慕的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开车呢。 现在的驾驶员是一个技术工种，不仅要会开车，还必须会修车和以及车辆的日常维护。等于是驾驶员+汽车维修工两个概念的合体。 你要考驾照，先要花很长时间学习汽车维修技术，学好之后才进行驾驶理论以及实际驾驶的学习。那本厚厚的有关机械原理的书籍，没点关系，一般老师傅还不乐意借你看。 厂里有人就是好，说学就学。 叶俊才边开车边用余光看了眼林国庆，说道， “诶，国庆，其实你也可以跟你们厂师傅学一下驾驶啊，你老出去跑，会开车多少能方便点。” 林国庆应和道，“我也想啊，但我们厂师傅没空啊……他自己还有徒弟带着呢。” 电镀厂就那么一个司机师傅，他手下已经有三个徒弟在跟他学了，林国庆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肩负全厂盈利的供销科科长，你让他和那几个小年轻一样，像孙子似的去伺候司机师傅，他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 “再过几年吧，京城不是已经有面向社会招生的驾驶学校了？说不定哪天我们这儿也有了，到时候我直接去驾校学去。” 反正他现在来去都能蹭上车，会不会问题不大。 “也是，老刘说，现在国家驾驶员越来越多了，国家好像还打算开放私人购车，说不定哪天就人人会开车了。” “私人购车？”林国庆惊讶的看向他，“就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也能买车了？” “对啊！”叶俊才虽然一直在跟林国庆聊天，但是视线一直牢牢的看着前方道路，绝对不移眼睛， “不过正式文件还没颁布，就是有代表提议了，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通过了。” 叶俊才呲了呲牙，“不过一辆车得多少钱啊！就算颁布了，咱平头老百姓也买不起啊！” 不，钱攒一攒总会有的！ 林国庆看着手里叶俊才的红色驾照本，随着小卡车的颠簸上下晃动，又有一个目标小苗苗在他心里种下了。 等他家盖完房，下一个目标，就是买车！ 第155章 定船 有叶俊才的牵线，林国庆定船就很容易了。 乌篷分明瓦和脚划船，明瓦还分大小，最大的四明瓦以前都是给达官贵人游船用的，一般私人是不会定制的。平头老百姓有点钱的多数定的是三明瓦。 做乌篷船一般分为木作、灰作和刷油漆三个步骤，整棵杉木被伐下后，先做底，再一块块的拼起来。木作是耗时最久，难度最大，所以学造船就得先学木作。 然后再是上灰和刷漆，其实到这一步船就算是打好了，船篷不上也能下河，大不了就是下雨天被淋成落汤鸡罢了。还能便宜点。 前后两扇定篷间还有一个半圆的遮阳篷，木作格子，嵌着一片片的薄蛎壳片，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略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是三明瓦了。 明瓦既能遮光，也可挡雨。当年的鲁迅，就是乘着这样有三道明瓦窗的大船去看乡下的“社戏”的。 叶俊才表舅给林国庆介绍的时候，林国庆还是觉得这个太大了，还贵，价格跟刚才叶俊才说的电动自行车有的一拼了。 迅哥坐三明瓦，那是因为他也是少爷出身好伐。梁生娣是摇去卖鱼的，要这么大这么高级干嘛？ 再小一点，就是“梭飞”，有二道明瓦的船不叫二明瓦，而叫“梭飞”，梭飞行船速度比三明瓦的大船要快，故得其名。旧时候考究点的梭飞前舱还会设有橱灶，备有茶酒肴撰，中舱陈设古雅，字画古玩，一应俱全。 在陈设古雅的梭飞上，文人雅士会备好酒馔茶水，在船上喝酒狎妓，猜拳行令，间或观赏船外的风景，听水流潺潺，看碧波悠悠…… 封建社会的有钱人就是会玩——林国庆。 “没有再小一点了吗？”还是有点贵。 叶俊才表舅公叹了口气，每次有人来定船，都会让儿子从头忽悠一遍，就是希望有人能定艘明瓦，和钱没关系，主要是怕日子久了，自己的手艺都要生疏了。 可惜，建国后没地主了，也真就没人肯要明瓦了，他无奈的指了指面前正做了一半的小船， “喏，脚划船，不嵌明瓦，只有乌篷。400块一条。你是俊才朋友，就收你380吧，不要篷给你便宜五十。” 不是明瓦的乌篷船船篷是用半圆形用竹片编成的，中间夹上竹箬，涂上特制的黑油，就是乌篷，最朴实简单的老百姓用船。 大小和飞梭差不多，但是没那么多装饰，船身窄，行船速度快，特别适合走街串巷。俩乌篷虽然不大也不高，但还是可以摆几把小椅子在里面，或坐或躺三四个人问题不大。 可以用手摇橹，摇累了坐船头用脚摇也行，所以叫脚划船。 林国庆一秒下定，就这个了，这怎么能不要篷呢，不要篷，下雨天他老娘的东西放哪里，还说要用船接大闺女上下学，那肯定得有篷啊！ 就是三百八……比三轮还贵，他的心好痛。 一条船从无到有，起码一星期，前面还有船排着队，表舅公说看在叶俊才面子上，给林国庆插个队，两礼拜以后再来摇船，于是林国庆付了180元的定金，先回去了。 到时候得拉上老太太一起搭顺风车过来取船了，然后摇回去，毕竟家里除了她就没人会摇船了。 梁生娣听说船下定了，兴奋的不得了，还问沈春花要了点钱，说要去让人织渔网。 老实说，自从分田到户开始，梁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兴奋的规划自己的事情了，沈春花给钱给的也很爽快，还问够不够。 “够了够了。”梁生娣呲着个大牙把钱折好放进自己兜里，这钱看着就有的多，她打算明天买完渔网，再看看能不能去买几个塑料大盆回来，上次看见人摇船叫卖到村边的时候，船上就放着那种盆，装水货正正好！ 沈春花觉得自己婆婆越来越像个孩子了，笑着摇摇头，让林国庆看着孩子们做作业，然后自己就出门了。今天她们家晚饭吃得早，天还没完全黑呢，她打算再去养殖场转转。 为了早点攒到盖房子的钱，她又掏了不少钱买鸡苗鸭苗鹅苗，养殖场现在能养的家禽数已经彻底饱和了，再要养，可能就要扩建了。 最近这段时间苗苗们正是最关键的成长期，沈春花白天送完蛋就会赶着回来看着点。而五妮六妮除了上学，就差在养殖场打地铺了。 这不，她走在路上，远远的就看见养殖场屋檐下挂着的大灯泡已经亮起来了，正在闪闪发光。 “舅妈！这只长羽毛了！”五妮六妮正蹲在那里，看见沈春花进来，赶紧挥手招呼。 沈春花笑着上前，“是嘛，那说明你们养的不错啊，是大功臣呢！” 两个妮子也就十三五岁的年纪，得到表扬，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舅妈，我报名了乡里的夜校，明天开始晚上就五姐一个人过来了。”六妮突然跟沈春花说起这个，给她一愣。 “你也要去上夜校了？”沈春花问道，她这两天都没在村里偶遇过三妮，倒是没问她有没有去报名。六妮这么一说，倒是给她想起来了， “你三姐呢？” “就是三姐带我们一起去的。”六妮这会儿脸上的笑意比刚才得到表扬还要大，两眼亮晶晶的说， “我们学校晚上就是给夜校提供场地的，昨天周日，我们也不上课，三姐说要拉四姐一起去夜校看看，我们也跟着去了。” “舅妈！夜校还有教养鸡鸭的课，我和五姐看着就想学，但我俩有一个人学就够了，然后就石头剪子布，我赢了！” “对，六妮明天开始就能去上课了！不过舅妈放心，这里我会看着的，绝对不会有疏漏！” “等她学成归来，说不定鸡鸭鹅每天下蛋都能多几个！” 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养殖场的光明未来，给沈春花都听乐了。 “好好好，那以后咱们的利润能不能翻倍就要看我们六妮小朋友学的怎么样了~”说着她顺嘴又问了句， “那三妮四妮选了什么学啊？” 第156章 有学习的机会不能放过啊 “三姐要去学日语！四姐报了面料分析。”六妮说抢答道。 沈春花中等脑袋，大大问号，面料分析她能理解，毕竟她们这轻纺织造业比较发达，四妮又在纺织厂做档车工，学点面料分析，说不定哪天就能升去办公室，不用再三班倒了。 但是三妮……“日语？！” 五妮点点头，“三姐说既然交学费学了，就要挑自己最有兴趣的学，这样才有学习的动力，才能学好。” 六妮接话道，“所以我选了养殖，四姐选了面料。三姐说她不喜欢种地，向往的就是不土气。而外语看着最洋气，她就想学洋气点的东西。” 其实夜校外语有两种选择，除了英语，还有日语。 三妮昨天报名前还特地去这两个教室外面听了会，回来说英语老师站在台上叽里呱啦的，她听着跟鸟语没啥区别。倒是日语，她觉得跟本地方言差不多啊！学起来估计不麻烦，所以就报名了。 沈春花哈哈了半天，最后在心里给三妮竖了个大拇指，未来就是开放开放再开放，多学一门外语，不管怎么说，绝对能在后面的十几二十年来混到饭吃！ 洋气！绝对的洋气！ “舅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六妮拉着沈春花的胳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什么事啊？”沈春花问道。 “我们几个的夜校学费，都是爹爹出的！” 六妮十三年的人生里，除了吃喝的基础用度，就没几次记得马德祥拿出真金白银给她们花的印象。 尤其是当初五妮为了上学被打了一顿以后，更没人会开口要钱了。甚至在上次马德祥主动开口说要给小的五个孩子交学费的时候，直接被五妮拒绝了。 而这次，马德祥知道她们三个要去上夜校的时候，就问了句学费多少，然后回屋拿了钱就塞给了三妮。 “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们，以后能补我跟你妈尽量补。多的爹真没有，但这点学费还是能拿得出的。” 三妮也没矫情，给了就收，回头再把老四老六那份分给她们。 面上不见得几个女儿有多领情，但是沈春花从六妮的脸上能看出来，她是开心的。 哪怕是五妮，听她六妹提起这件事，也就撇撇嘴，却什么话都没说，要知道她身上的反骨也不比三妮少多少。 沈春花摸了摸她俩的脑袋瓜，温声说道，“以后他们老了总归还是要靠你们照顾的，给了你们的就拿着，也不用因为之前的事情怄气不肯收，没必要，知道吗？” 五妮六妮点点头，三姐也是这么说的。 她们的父母的确不靠谱，经常掉链子，但投胎是个技术活，从她们生下来的时候就别无选择了。再说了，他们的不靠谱在这个时代和其他一些极端父母相比，又显得比较平和了。 总不能因为父母平庸给不了力而断绝关系吧？既然老马同志已经开始反省，和试图弥补关系了，那她们收着就是了。 *** 不过，夜校好像打开了马家几姐妹的开关，先不说三妮四妮，就六妮的夜校上的比白天的文化课还起劲。 上了一礼拜晚上的养殖课，白天一放学她就蹲在养殖场研究自己的课后作业了，甚至还和五妮说，要不自己就不去上学了，专心研究鸡鸭算了，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有没有可能以后自己就是新一代的养鸡大王了！ 没等大人收拾她，五妮先给了她一颗爆栗子。 “你有见过文盲专家吗！” 她俩养殖家禽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读书，现在她竟然想本末倒置了，五妮有点恨铁不成钢，都在读书了，你好歹把初中毕业吧！ 于是六妮刚生起的火苗，又被五妮压下去了，该读书读书，该挣钱挣钱。 倒是林书赶在放下学路上听六妮宣传着夜校的好处，也心动了，回家就问爸妈自己能不能也去读夜校。 沈春花&林国庆：…… “你想学什么？” 林书赶挠挠头，他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学习的机会不能放过啊。 沈春花：“夜校的老师不就是乡里初高中的老师？你要想学文化课，直接白天好好听讲就行了啊。想学技术的话，家里现在也不需要你赚钱养家，你要是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还不如用晚上的时间多复习自己的功课。” 林书赶为此还特地问了六妮夜校有哪些课程，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结果听了半天，觉得都一般。 他对机械什么的手艺技术不是很感兴趣，对纺织类的知识感觉也一般，至于外语，他们初中有英语课的，没必要再上，随即作罢了，但依然有些闷闷不乐。 林国庆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林书赶：“爸，你说我以后能干点什么？” 林国庆：“嗯？你想干什么？” 林书赶摇摇头，他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所以才不高兴的。 “你们都说读书是为了以后能去城里挣大钱，不用回家种地，可是城里挣钱的工作也就那些，我都不会，也不是很喜欢学。 大姐和五表姐都说想当老师，六表姐说要当养鸡大王，小妹说以后要去做生意当老板，连老三都有想过当和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就我没有……” 林国庆乐了，现在就开始思考未来职业生涯，是不是早了点？ “所以你才更要读书啊，你现在才12岁，读的书才多少，等你上了高中，上了大学，说不定哪天你就在书上看见了新的一门行当，是你感兴趣的。” 林国庆看着自己这个懂事省心的儿子，露出了老父亲慈祥的笑容，“等那时候你就可以为之努力了，只要不犯法，你想做什么，爸妈都支持你。” 林书赶充满迷茫的小脑袋在他爹鼓励的眼神里逐渐清明起来，犹豫的点点头， “我会好好读书的，争取在读完书之前找到答案。” 林书超突然从两人背后伸出脑袋来，“爸！我想去武术学校！我不当和尚了，我要当功夫大师！” “……别逼我抽你！” —————————————————— 话说，我们这儿的方言，真的很像日语?????? 第157章 她奶怎么啥都会啊！ 9月的最后一天，林淑英收拾好东西就去校门口等她妈来接自己。她自从上高中起就是一个月回家一次，明天刚好是国庆节，学校还能多放一天假。一个月没见到家里人，想想都开心。 走到门口，就看见沈春花站那儿和人唠嗑了，林淑英快走几步，兴奋的喊着，“姆妈！这里！” 沈春花侧脸一看，呦，她家闺女出来了，便和身边也是来接孩子放学的陌生家长白了个白，上去接过女儿的编织袋。 “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个白馒头。”说着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了过去，又顺手拿过她肩上的书袋子。 “东西都在这儿？就这么点？没落下吧？” “没有，夏天衣服本来就轻，都在这里了。”林淑英接过馒头，一下子就掰成了两半，先递了一半到沈春花嘴边，“妈你也吃，骑这么多时间的三轮，肯定也累坏了。” 沈春花笑着躲开，“今天我可没累着，你要不留一半给你奶吧。” “我奶也来了？！”林淑英瞬间就睁大了眼睛，踮起脚三百六十度旋转找人，“在哪呢？”她甚至都没看见家里那辆三轮啊！ “跟我走吧！”沈春花拉过她胡乱转着的身子，就从人群里挤了出去，穿过马路走至街尾，然后又左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沿着青石板路走到巷子尽头来，是一条小河。 河上停着一条崭新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一个老太，一边拉着船锚绳稳定船身，一边在和岸上的人讲话。 可不就是她奶梁老太太。 “奶奶！”林淑英走近喊了一声，梁生娣才发现她们回来了，挥了挥手，示意沈春花和林淑英下来，然后继续转头和刚才激情聊了快半小时的老太婆说话， “我孙女来了，我们要走了。大后天我给你送来，还是在这里等着，行吧？” 岸上的老太太一拍大腿，指着身后的民宅喊着，“行啊！我家就住这里，大后天傍晚一定得送到，我第二天要用的！” “那肯定不会晚！我那天还是要送我大孙女来上学的呀！” 梁老太太站在船头，撑起一根竹竿，朝岸上挥挥手，然后才看向已经在篷下坐着了的母女俩，中气十足的说了句， “走喽~” 林淑英从刚看见船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合上过嘴，不过由于奶奶一直在和人聊天，便不敢开口说话，直到船被撑离河沿一段距离后，她才看向她妈， “这船哪来的啊？” 沈春花笑着给她把屁股底下的草席拉正点，“咱们家的啊，一个礼拜前才摇回来的。以后每个月就由你奶负责接你上下学了，刚才那个地方记住了吧？你到时候放了学就直接过去，奶奶在那等你。 船可比三轮快多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能到咱们村了。” 林淑英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奶奶熟练的扔下竹竿，换船桨摇橹，小船晃悠悠的就在她的桨下驶离了这条小河沟，往大河方向汇去。 “我奶……还会划船啊……” 梁生娣哼哼了两声，表情充满了骄傲，“那当然，我们小时候不会划船不会游水，是要出人命的好不好！你以为人人都有你们现在这种好日子过啊？” 林淑英小学那会儿，趁着暑假已经在老太太的教导下会游泳了，这个家里唯二的旱鸭子，只有俩中登了。 无意间又被中伤的沈春花摸摸鼻子，然后直接扯开话题， “你刚不是给你奶留了半个馒头，快去给她吧！她刚就摇了2小时了，现在又要摇两小时回去，肯定饿了。” 林淑英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个馒头还在自己怀里呢，她也还没吃。 从草席上起来，就蹲着的姿势从乌篷里穿过去，到船头梁生娣身前，本来想说自己喂她，结果梁老太太直接把鞋脱了，坐在船头，用脚夹住了橹柄，就开始往下踩力。 船稳稳当当的朝前行进，梁生娣顺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伸手拿过了林淑英手里的油纸包，拿走半个馒头再还给她半个。 “你回去坐好，船头一个人就够了，人太多要翻的。” 说着就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其实刚才来之前，沈春花拿了两个白馒头，路上她已经吃了一个了，但还是挺饿的。 用纯富强面粉做的白馒头就是香啊！ 林淑英全程都显得有些呆愣愣的，梁生娣催了她好几次才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又蹲着回到沈春花边上坐下了，然而眼睛还在看她奶用脚摇橹。 这也太酷了吧！她奶怎么啥都会啊！ 沈春花让她转身看了看她们坐着的这个篷里面，叠着好几个塑料盆，还有竹筐篮子啥的，甚至还有一团渔网。 “你奶这两天空了都在河里，摸到了鱼就划着船去卖，说只挣了不少钱呢！你手上这馒头，就是她挣来的钱买的面粉！那可是富强粉呢！” 林淑英看看手上这馒头，雪白雪白的，哪怕冷了，都能闻到一股强烈的麦香味。 她奶也太厉害了吧！ “诶，对了，妈！刚才你跟那老太太说要给她送什么？”沈春花突然想起来，就高声问道。 “哦，三只鸡，两只鹅，3斤蛋，还要6条鱼，他家要办喜事。淑英不是大后天回学校吗？鱼我会去抓的，到时候你把鸡鹅捆好给我放船上就行。” 梁生娣边用脚摇橹，边往自己嘴里塞馒头，含糊不清的说着刚谈成的买卖。 沈春花牙花子咧得更开了，“行！你大后天再提醒我一下！” 梁生娣爱自由爱美食，也爱和人聊天，以前不干活的时候，就爱坐在村口和人闲扯淡，后来上山下河的，不管是熟人路过还是陌生人搭话，她都能边干活边聊。 倒是下了田，只能在那三亩五分地里转悠，想跟边上人说话全靠喊，真给她憋死了。 突然能划着船出来跟人边聊天边做买卖，就像是按下了她洪荒之力的按钮一般，给她的天性彻底释放出来了。 就是现在田里的活还不能彻底放下，只能闲了上个船，就像再过一段时间又要秋收了，她就不能划船摸鱼了。还是要等以后可以彻底不种地了，老太太才会更开心。 —————————————————— 最近真的卡文严重，看了好几天奥运比赛更加没心思了(／_＼)要命…… 第158章 因为你太没用了 小船晃晃悠悠的回到四河村，都快7点了，梁生娣借着充电灯的光，把船停靠在河边，还用铁锁链给拴上。堤边那铁钩子是林国庆前两天新安上去的，专门为了栓船用的。 这河段是离他们家最近的，下了船往前走个半里地就能到家了。 今天晚饭是林国庆带着三个孩子做的，就等她们回来一起开饭，白米饭，清蒸鱼、水煮蛋、水煮毛豆还有饭焖茄子。 菜色很丰富，就是给梁生娣吃出了一种要出家的感觉。 “国庆啊……你要不也去报个夜校吧。他们有教怎么烧饭吗？” 林国庆：“……夜校哪来的教烧菜的？那我直接去找贾师傅学好了呀……” “找贾师傅你不得认个师？还不如去学校，会炒菜就行。”起码有点油水，比现在要好。“现在我和春花都挺忙的，就你到点下班，不得好好学学。” 林国庆：……他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不是很清淡很爽口吗？ 沈春花笑的饭都吃快吃不下了，“下次我教你炒，妈你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我来做。” 这顿饭吃的，做饭的吃饭的，都挺委屈的。 林淑英放假也没闲着，快秋收了，要除草，她跟着梁生娣在田里忙活。上来偶遇了三妮，她也正背着个筐从自家田里出来，开心的打了个招呼。 “三表姐~回去吃饭呀？” 三妮：“空你七娃……啊哩啊豆……撒由那拉……一摩托……啊，淑英啊，啊对，我回去吃饭。” 三妮身后还跟着她奶奶和她妈，马老太太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一天到晚在那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呢？” 林玉兰尴尬的朝林淑英笑了笑，然后小声的跟她婆婆说着，“妈，三妮这不是在学习吗？” “学什么习要在田里也一个不停的念佛？” “你又没读过书，你知道她在学什么！”梁生娣远远的她就看见这老不死的板着张棺材脸了，赶着也从田里爬了上来，上来就开炮。 “你一个文盲没上进心还拦着我外孙女不让她上进，村里人知道村支书他妈是这个德行吗？” 说别的马老太可能还要对着开火，但一提到村支书他妈这五个字，她就能瞬间哑火，实在是要面子的紧。有关上进，那可不是小事。 然而对着自己这个唯一又不好相处的亲家，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是文盲，难道你不是了？” 梁生娣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是啊，但我尊重知识分子啊！” “我家三丫头算什么知识分子！” “她识字就算！现在还会外语！你知道什么是外语吗！老外说的话！你会吗！你个什么都不懂就知道逼逼赖赖的老不死的！” “你说谁老不死呢！我就比你大一岁！我老不死你也是老不死！” “诶~那咋啦？我就是老不死了，我骄傲！我要老到一百岁还不死，全世界骂我老不死我都开心！略略略~” 梁生娣开始耍起无赖，气的马老太差点头顶升烟。最重要的是，边上一圈人，没一个帮她说话的，再细细一看，不是梁生娣的女儿就是梁生娣的孙女外孙女，合着她变成了外人？ “我不跟你这种疯婆子吵架！我要回去吃饭了，起开！”马老太一下子就撞开了站在边上的林玉兰，气冲冲的往前走了。 林玉兰被撞得一个趔趄，还是三妮伸手扶了她一把，才站稳的。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还在思考是站在原地宽慰一下自己亲妈还是追上去哄哄婆婆。 结果梁生娣白眼一翻，斜看向她，“你知道她为什么只敢撞你吗？” 林玉兰：“……啊？” “因为你太没用了，所以她宁可绕过我，也得撞撞你出气。” 林玉兰：…… 梁生娣说完也没在看林玉兰，又转向三妮，“你舅妈说你在学鬼子的话？” 三妮一愣，才反应过来外婆说的就是日语，点了点头，“嗯，刚学了一个月。” “学什么不好，学鬼子话。”梁老太太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但还是对三妮说，“既然学了就好好学，以后要是鬼子再打进来，你还能去当翻译官，然后给他们都骗坑里去！” 三妮咧了咧嘴，“外婆，现在又不打仗了。国家支持学外语，学了外语，以后就有机会赚外汇。我们去赚鬼子钱！” 梁生娣一想，这也行啊！“对！去赚鬼子钱！那你更得好好学了，别理你奶，等你从鬼子那里赚钱了也别给她花！” 三妮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一个劲点头，“嗯！等我赚钱了，我给外婆买好吃的！” 梁生娣心满意足的带着大孙女回去了，留三妮和林玉兰慢慢往家赶。 林玉兰看着妈妈走远的背影，再摸摸自己刚才被婆婆撞开的胳膊，踌躇了半天才开口， “三妮？” “嗯？” “……你自己有没有看中的对象啊？” “……没有！”三妮一言难尽的看向自己亲妈，“你们有那么急给我嫁出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玉兰赶紧摇摇头，“我就是想说，你现在都在学外语了，以后最好能自己有看中的对象，不然就你爷奶那边给你找的，肯定……” 肯定配不上你。 三妮也沉默了一会儿，能让林玉兰说这种话，真挺难得的，毕竟她是一个满脑子只有三从四德的“古人”，以前也只会跟她们说不要惹爷爷奶奶生气，不要违背爸妈的话，女孩子要温柔孝顺……等等。 虽然家里姐妹都不怎么听她说的，但她依然时不时说上两句，惹大家更烦。但最近，林玉兰还真是变了很多。 每次三妮和马老太吵架的时候，就算她帮不上忙，也不会再拖后腿了，偶尔还会壮着胆子反驳上几句老头老太的谬论。 三妮叹了口气，然后才说了， “我知道，但我这几年都没有要嫁人的打算，就算爷奶给我找了我也不会嫁的。包括下面的妹妹们，大家都要读书赚钱，你们还是先别操心我们嫁人的事情了。” 第159章 你爹妈都没了 沈春花刚骑着三轮车从县里回来，秋老虎的余威还在，给她热的整件汗衫都湿透了。 才到家门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头一看，这不是金凤仙吗？ 怎么又是她？ 沈春花下了车，板着一张脸，眉心还皱成了一道川字，“金大婶，您又有什么事过来找我啊？” 金凤仙也上了年纪了，这几步路给她累的直喘， “春花啊！走走走……快跟我回去一趟……” “去干吗？” “你爹妈都没了，你大哥让来喊你回去奔丧！” *** 林国庆请了下午的假，陪着沈春花一起回去的。 金凤仙说人是昨天没的，还往省城也递了消息，不过那边说沈秋生当年跟着钟慧去了江省，钟慧大学毕业后工作也是分配在那边，就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一下了，平时没人。 就算打电话过去，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了的，倒是钟慧爹妈还是包了一份白包过来，算是替他们女婿给的丧金了。沈夏生收了丧金，对那边也就消停了。这边便请金凤仙帮忙来四河村找沈春花。 沈春花问人是怎么没得，金凤仙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最后就说了个年纪到了老死的呗。 沈春花就乐了，她那缺德爹妈的年纪比梁生娣还要小上好几岁，这就老死了？怕不是有人在推着他们变老吧？而今天来喊她，不知道到底是喊她奔丧呢还是喊她掏钱。 上拖拉机之前，林国庆还问了沈春花一句要不要带点钱。被沈春花压下了，她身上有点钱，这就够了。回那边要带什么钱？你不管带多少钱怕是人家都嫌不够。 沈秋生当上门女婿也有快6年了，这6年他没回来过，沈夏生也找不到他人。现在唯一能联系上的亲人，也就沈夏生和沈春花两兄妹了。 当然，沈春花一点都不想和他联系。 前几年经常会有些小流氓溜溜哒哒的跑到四河村来找人，说是沈春花的亲哥哥在外面欠了赌债，让她帮忙还一下。 沈春花甚至都懒得跟人对峙，直接让人报警找公安过来。 钱又不是她欠的，你跟她说什么不还钱就要断了沈夏生的手指脚趾耳朵鼻子的，她只会抬手说请吧。 甚至有一次，来了一辆面包车的人，手里带着棍子，说是沈夏生说了，这是他唯一的妹妹了，哥哥有事，妹妹不得帮忙吗？ 不过结局是，人才刚下车，都没问清楚沈春花家在哪儿，就被村里人拎着锄头钉耙给围在电线杆上绑了起来，在公安到之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可惜，那会儿还没开始严打，否则现在那帮人也差不多能上幼儿园了。 那段时间，林国庆都不敢让她骑三轮去县里送蛋，都是他去的，沈春花就负责在村里看着孩子，接送她们上下学。 直到公安同志来村里告诉他们给沈夏生放钱的那个高利贷团伙，和组赌局杀猪的那伙人都被拿下了以后，才恢复了日常生活。 沈春花从头到尾就没去见过沈夏生，也没问公安同志关于他的情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人不管重来几次，都不会有好结局的。 是死是活都是自己种下的因，那就得接着点果。 林国庆坐在拖拉机上，看了看自己媳妇儿的脸色，然后又回头看看前头金凤仙正在和司机大叔聊天，拖拉机轰隆隆的响声太大，连他和沈春花坐在一起都得嘴巴贴着耳朵才能听清对方的说话声，更别说前面的人了。 于是他放心大胆的问道， “诶， 你说，你大哥是真让我们去奔丧吗？” 沈春花：“应该吧？金凤仙虽然是个事儿妈，但没事不会帮人撒这种谎。她就是和我妈有点交情，不然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会来跑这一趟了。” 在拖拉机突突一个小时，可一点都不比三轮车骑三小时轻松，屁股都得震麻了。 林国庆一想也是，但要是去奔丧的话，真不用带丧仪吗？ 沈春花白眼一翻，“你以为真的是去那里坐着吃豆腐饭的啊？一会儿肯定有我俩忙的，也算半个主家了，要带什么钱。” 其实沈春花有时候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已经活过一辈子了，有些事她都得努力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 上辈子奔丧应该还要再过几年才是，而且，沈来财和钱莱儿也不是一起没的。这会儿不仅提前了还一起走了……沈春花估计是因为沈秋生去当上门女婿了的原因。 沈秋生虽然没啥卵用，但起码还算个正常人，一个人种种地，给自己和父母一口饭吃，也不会没事就动拳头。 而沈夏生……这会儿怕是老婆孩子都已经跑没了吧。一个烂赌棍，不事生产，不赡父母，还要时不时在妻儿那里寻找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 齐秀云自己再是个软柿子，也会为了孩子硬气一回。 反正在沈家也没没能让自己和孩子吃上饱饭，现在外面都有招工的地方了，她去刷盘子，去扫马路，都能赚到钱。总比待在这里天天担惊受怕的被人上门讨债了，还时不时的被沈夏生挥拳头要来得好吧？ 沈春花记得应该就是去年还是前年吧？齐秀云带着三个孩子跑了。具体时间她也不记得了，上辈子也是后来去奔丧的时候，听沈秋生讲的，说是有一天他从地里回来，就发现大哥一家都不在。 他也没在意，就给自己和爹妈弄了口饭吃，洗洗睡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沈夏生从外面赌回来发现老婆孩子都没了，才开始到处嚷嚷，还问沈秋生是不是他这个单身汉把自己老婆拐跑了？ 沈夏生问他要钱，说是睡了他老婆得给钱。给沈秋生气的，直接挥了拳头，给他醒醒脑。 老婆孩子是真的跑了，没人给他做饭也没人给他出气了，偶尔心情不好，回家摔筷子砸碗还得被自己兄弟揍一顿，沈夏生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操蛋急了。 但这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起码当时他还算是有家人。 现在嘛…… 第160章 你是在跟我谈孝道？ 沈春花和林国庆还没走进沈家院子的时候，就觉得远远看着有点奇怪。 林国庆指着那破破烂烂的院墙，“那墙……是被什么卡车撞了吗？” 金凤仙在边上撇撇嘴，“讨债的砸的，说是还不出钱就扒地皮，现在外面到处缺建材，石头烂泥挖去也能卖钱。” 沈春花：“……那后来呢？钱还了？”这院墙看着也就砸了一半的样子。 金凤仙看了眼沈春花，又叹了口气。 她以前跟钱莱儿是要好点，尤其是后来钱莱儿腿瘸了，有时候坐在她家门口，两人一起唠唠嗑。她其实也认可关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但是能像沈家那么……极端的，还是挺少见的。 起码她和自己女儿关系就不错。 她以前还说过沈春花不孝呢，现在想来，其实上下都有问题。当然，最不孝的还得是钱莱儿夫妻俩当年的眼珠子，宝贝大儿子——沈夏生了。 这会儿反正也已经到门口了，不怕沈春花她们掉头就走，她也就直说了， “哪来的钱还？你弟弟给人去当儿子了，你大嫂前两年也跑了，你大哥就知道出去赌，回来睡，你家地里的草都比人高了，就靠你妈糊点火柴盒混口饭吃了。 人家上门要债，沈夏生就把把你爹拖到了院墙底下，随他们砸去。那群人是要债的，不是真要命的，也就停下了，不过有个刺头，放狠话的时候踹了一脚墙，这院子都几十年没修补了，又被砸了几下，还真倒了一半下去……” 林国庆听得人都傻了，“那我老丈人……” “砸没的。”金凤仙说着又叹了口气，“沈夏生还说要报警，说是这伙人把他爹砸死了，要他们赔。” “报警说白了也是吓唬人，他自己都一屁股烂债，怎么可能真报警。” “反正最后估计就是用沈来财的命抵了债吧……” 沈春花听着都直皱眉，“那我妈呢？你不是说她俩都没了？” 说道钱莱儿，金凤仙的眼圈是真的红了点，她掏出一块帕子，洗了洗自己的鼻子才说， “你妈命苦啊，生了五个孩子，没一个好好待她的。你爹这么没了，你哥更加有恃无恐了。昨天还说要你妈去路上躺着，反正腿已经瘸了，被车压一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还真换点钱来……” 金凤仙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站在沈家院子门口就哭了起来，“你妈……你妈是喝农药走的！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沈春花和林国庆都呆愣在那里，实在难以消化这其中的信息。 那破败不堪的屋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一个男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谁啊！在我家门口就哭成这样！哭丧啊！” 沈春花眉毛倒竖，直接骂了过去，“可不就是哭丧！可惜不是哭你的丧！你要是没了，怕是都没人给你哭！” 沈夏生一听来人咒他死，举起巴掌就要扇过来，然后被林国庆一下子捏住了手腕，一个拧胳膊，嚎叫声如同杀猪一般的就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松手松手！要断了！要断了！……我错了，大哥，我错了，饶过我吧……啊啊啊……痛啊……” 他到处都是补丁的衣服，杂乱不堪的头发，再配上扭曲到极致的脸部表情，看着是真有点凄惨。 沈春花给林国庆使了个眼色，林国庆便放开了沈夏生。 他一个趔趄，就坐在了院子口开始嚎了起来，“老天爷呀！你怎么就不睁眼看看呢！我爹妈刚没啊！就有人想拧断我的胳膊啊……” 沈春花和林国庆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沈春花还抬脚踢了踢沈夏生的腿， “诶诶诶，差不多行了，你还真碰瓷碰上瘾了是不是？爹妈没了，你就开始要断自己的胳膊腿了是不是?” 沈夏生哭嚎的声音暂时停止，抬头从自己的乱发缝中看向沈春花，再看看林国庆，这俩……好像是他三妹和三妹夫吧…… 上一次见，还是沈来财瘫了的时候，那会儿只有沈春花一个人，林国庆没来。再上一次，那就是沈秋生结婚那会儿了，他那会儿还惦记着跟沈秋生逗心眼子，也没注意她俩。 现在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正眼瞧上了，这么一看，沈夏生就更不高兴了。 林国庆今天早上要接待一个小客户，所以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身藏青色工装，这套还是新的，没穿过几次，看着就笔挺干净，精神得很。 沈春花刚才来之前，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实在不得已也进屋换了身才来的。穿的是白底浅色碎花短袖衬衫，黑色土裤配黑色布鞋，利落的齐耳短发压在脑后。 一看就是长期干活的干练模样，但是又和日夜在地里刨食的农妇有着天差地别的样子，没那么黑瘦干巴，浑身上下充满着力量美。 加上两人面相上那种红润健康的脸色，是那种天天干活但又顿顿吃饱的感觉，和沈夏生那两颊都快凹下去了的要死感，完全不一样。 大家不都是农村人吗？凭什么他俩人模狗样的，跟城里大户都没啥区别，自己却一身补丁？ 沈夏生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瞥了眼林国庆，站得离他远了点，然后才叉着腰看向沈春花。 “你还知道这是你娘家啊！你都多久没回来了？爹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说你这个人，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孝啊！” 怪不得总说，人到无语至极的时候，是会笑的，沈春花就笑出了声，用手指着自己， “你是在跟我谈孝道？” 沈夏生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是你哥！长兄如父懂不懂？我还不能说你了？” 说着他还指了指院子，“你看见这墙了吗？爹走前，心心念念的就想把院子修修好……”手指继续往上移，“还有这屋子，爹妈也想翻新来着。 可惜命不好，走得早，走之前还惦记着这事儿。你作为她们的女儿，难道不应该尽份心？给点钱了了他们的心愿？” 第161章 赌徒 让我们一起感谢 绵绵小公举 送的爆更撒花~ 第一次接到那么大的打赏，无以为报，只能——今日加更一章～＼(￣︶￣)／ —————————————— 沈夏生大概是不知道她们已经清楚沈来财和钱莱儿的死因了，但对于这种赌徒来说，也没有什么脸皮可言，就算知道了估计还是会这么说。 赢了包赚，输了不亏。 沈春花回头看向金凤仙，先是向她表示了感谢今天的通知，然后示意她先回去吧，一会儿要是吵起来波及到了她就不好了。 金凤仙知道好赖，今天这趟也算是全了她和钱莱儿的友谊罢了，至于沈夏生，这烂赌棍早就全村嫌了，就像她男人说的那样，这要是他们儿子，早就打断手断绝关系了。 金凤仙朝她们点点头，就先走了。 沈春花回过头来，上下扫了一圈沈夏生，给沈夏生不由自主看的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朝她吼着， “干……干什么？又没问你要很多，就，就，你就出个院墙钱好了呀……” 沈春花嗤笑了一声，“那墙不是讨债的砸的？你拿爹的命换了你的赌债，现在还想一墙两用再来讹一遍？”就这种人，会惦记着什么父母心愿？怕不是拿到钱的下一秒就冲出去赌了吧？ 沈夏生的心思被瞬间拆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父债子偿，子债父偿，不是很正常吗？他没本事帮我还钱，那出点力气又怎么了？是他命不好，墙倒了，怎么就变成我那他的命换债了？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那我丈母娘呢？不是你要她去路上碰瓷，她才喝的农药吗？”林国庆冷冷的看向他，胳膊上的痛感还在，沈夏生又往后缩了缩， “她本来就瘸了，去路上坐一坐又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分她钱！赚了她也能吃喝不是！”沈夏生说着还觉得愤愤不平，对钱莱儿的自杀充满了怨气。 “是她自己要死的！又不是我逼的！她要是不死，我们娘俩还能过上好日子呢！” “你说的好日子就是让你亲妈去碰瓷？你怎么不去撞个车？断个胳膊腿的！也能有钱拿！” “我的手是神之手！怎么可以断？我的手在才能钱生钱！我手断了，以后还怎么赚钱！” 赌徒和毒徒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们被欲望勾引，永远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你们有完没完！人都没了，还逼逼赖赖的有什么用?沈春花你是来帮忙处理爹妈后事的还是来教育我的啊？” 沈春花都懒得和他理论，直接撞开他往屋子里走去，“人呢？你放哪里了？” 棺材是不可能有的，就算原本有，估计也能被沈夏生卖了换钱，林国庆跟在媳妇儿身后一走进这个家里，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家徒四壁。 沈家向来条件一般，但原先进来的时候好歹还能称得上是个家，现在嘛……整个堂屋都是空荡荡的，在破烂的家具都统统没有了，只有四面墙和上下天地。 哦，角落还是有一把小板凳的，就那种，五六岁小孩坐着刚好的两条腿板凳，就这样还有明显的高低腿，凳面直接斜着放着。 比上辈子还要干净的视觉冲击，让沈春花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随后是深呼吸。脑子里一直在循环——[这不是你家了，是沈夏生的家……你今天就是来给父母送个终而已……] 转身走进了之前沈来财和钱莱儿睡的那半间屋子看了看，也是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张木板床，没人躺着。她出来烦躁的又问了遍，“人呢？你放哪里了？” 沈夏生扯过小板凳，伸开他走起来有点瘸的腿，一屁股坐了下去，手指点点堂屋左边的房间，那是以前沈秋生夫妻俩的屋子。 “里面，人都没了，总得躺得舒服点。” 林国庆伸手推了把那间屋子的房门，下一秒，门框就跟着砸了下来，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不然就要砸到他脑袋了。 “诶诶诶！这你是真的弄坏我家门了！你得赔！得赔！”沈夏生仿佛见到了自己赢大钱的场面一样，兴奋的叫了起来。 结果被沈春花大喝一声闭嘴，沈春花扶着没框的门洞，看着和堂屋一样空的里屋，感觉整个人都在暴走的边缘， “林国庆他再话你就揍他！给我揍老实了！省的他再开口！” “遵命！”林国庆接到命令，下一秒就挥着那掉下来的门框扇了过去，沈夏生直到趴在了地上才回过神来，这两人是玩真的。 他刚开口骂人，又被林国庆一脚踹在了肚子上，最后缩在角落里，一声都不敢吭了。 里屋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人一张草席，那席子也都破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是哪年编的。沈来财身上还有墙灰的痕迹，额头上的血都没擦干，看得人触目惊心。 钱莱儿倒是挺干净的，甚至沈春花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喝农药之前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就是表情看着有些痛苦。 沈春花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闭眼躺在草席上的父母，她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看，两辈子了，到最后来给你们收拾身后事的还是我。 哪怕上辈子沈秋生在的时候，他到最后办丧事的时候，也说过，两个老人走了，他也算是松了口气了。 人活一辈子，到最后连个为他们哭的人都没有。 你们那么喜欢儿子，这也算是真的为了儿子死而后已了，就是不知道下了阴曹地府，会不会后悔呢？ …… 沈春花在里面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走了出来，直奔角落里蹲着的人，给沈夏生吓得差点叫了起来， “你要干嘛！他俩自己死的！跟我没关系啊！” 沈春花根本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只问，“钟家是不是送了白包过来？什么时候给的？钱呢？” “哪来的钱……你瞎说什么呢？”沈夏生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就是不说钱在哪。 沈春花：“国庆！” 沈夏生被打怕了，赶紧喊道， “没了！都花没了！真的！” —————————————— 看奥运看的没存稿了，上班摸鱼码出来的，裸更8000果然不是人干的事，但是有花花就有动力！ 大家不要吝啬你们的花花，请砸死我吧~~~(づ￣3￣)づ╭??～ 第162章 造孽啊 沈来财是昨天一大早没得，等沈夏生跟讨债的人扯完皮，再喊人去钟家通知，一个来回已经是半夜的事情了。 沈夏生拿到钱，先是分了一点给跑腿去省城的人，然后就直接出门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回来钱莱儿就已经自己安稳的躺在了沈来财身边了，草席都是她自己安的。 沈夏生刚到手的两百块钱，半个晚上输的精光，本来还想欠钱继续赌的，但谁还不知道他？家里能卖的早就卖干净了，欠了钱是永远还不上了的。 结果被人打了一顿，腿都打瘸了才回来。回来家里还多了具尸体，只觉得晦气，甚至都不想钱莱儿为什么会自杀，就惦记着是不是还能从钟家要点钱来。 不过今天村里没人去省城，他就只能先找金凤仙去喊沈春花了。 他的目的一是让沈春花来处理一下父母的后事，二嘛……或许也能从这个妹妹身上榨点钱出来。沈夏生甚至一度懊恼，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大姐和四妹在哪里，要是知道了，这钱不就更多了。 不过就目前的状况看来，沈春花这边是不可能给他钱的，甚至还想找他要钱？ “我真没钱！我到现在都还没吃上一口饭呢！你不信自己去翻嘛！我把衣服脱光了给你检查都行！” 沈夏生抱着自己又被抽了的胳膊狂哭。没钱就是没钱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家养你那么大，你竟然都不愿意出点钱给父母送葬！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体面人！在外面都有头有脸了，吃香喝辣的，就留爹妈跟我一起过苦日子！” “看着都是好人，其实都是狼心狗肺！还不如我天天陪着他们来的孝顺！” 说着说着，他好像真把自己给说感动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开始唱了起来， “爹呀！妈呀！你们走得太早了呀！你们倒是睁眼看看儿子我呀！他们都真的没良心呀~~~” 林国庆真的对他这种颠倒黑白的说法服的五体投地，伸腿又踹了他一脚，把那跟拉木锯的唱调踹得戛然而止。 “钟家给的钱不就是算秋生的送葬费？你家大姐和四妹是为什么不回来你心里没点逼数？要我说，春花也算是嫁到我家的人了，我家当年给的彩礼可不少！” “你们当年拿钱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钱就算是买断了养育恩情，怎么每次有了要紧事情还是来我们村找人？” “那买断钱呢？你倒是拿出来啊！我们也不拿回去，就当是孝心给老人送终的费用了。你倒是拿出来啊！” 说着林国庆又踹了他一脚，远离黄赌毒的大字转角墙头都写的明明白白的，怎么还是会有人那么脑残一天到晚去赌的？ 赌博要是能赚大钱，国家还会禁？早就发扬光大了！ 沈来财和钱莱儿对于沈春花三个女儿来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投胎来的父母，但是对沈夏生沈秋生来说绝对是最偏爱的。 他们拿着卖姐妹的钱，娶媳妇儿置办家用，就算没有其他本事，好好种地养孩子，还会过不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吗？ 再加上沈秋生放弃了沈家所有的地和田，沈夏生拥有的已经跟人家独生子差不多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种日子还能过成这样的。 林国庆除了骂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人对话了。 “钟家的钱昨天半夜才到，你早上就全输完了，还神之手，茅坑都没你手臭！” 沈夏生原本还缩在那听他骂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反正已经被人骂惯了。但身为赌徒，最后一句话他是真忍不了。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看着就想和林国庆硬杠。 “你说什么呢！我手怎么就臭了！我昨天本来都已经赢了一百了！谁知道我妈是不是那会儿喝了农药，影响了我的运势，后来就一直输输输……啊！” 他又被沈春花踹了一跤，踹的还是那条被早上刚被打瘸的腿，一屁股又摔坐在了地上。 沈春花已经不想看他了，淡淡的和林国庆说了句，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村里找人帮忙。他要是话太多，你尽管揍，只要死不了，没人会管他的。” 林国庆点点头，表示了解。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揍人出气的人，沈夏生挨着墙缩在那儿一声不吭，他也就懒得理他。站在那掉了门框的门洞口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 春花……应该还是难过的吧。 *** 沈春花也没绕弯子，直接找了以前的生产队沈队长，也就是现在村支书。 也有很多年不见了，沈支书刚见到人的时候还没认出来，是沈春花自报的家门，他才反应过来。 “哦，是春花啊！你回来……给你爹料理后事啊。” 昨天那伙讨债的人动静太大了，他们村委也都过去调解才结束的那堆破事，他昨天晚上还在和他媳妇儿聊着说，沈来财的后事估计还得让嫁出去的三女儿来操办。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联系不上，她要是不回来的话，沈夏生估计会直接卷着草席找个坑埋了。 现在不让随便土葬了，你就算想要土葬，也得拿了批文，买了棺材再进规划好的墓地下葬。沈夏生要是真的这么干，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要负责的还得是村里。 沈支书是真烦，他今天还特意嘱咐了人要是看见沈夏生挖坑，赶紧拦下。 还好沈春花来了。 沈春花客气的和沈支书寒暄了一会儿，然后说，村里能不能出几个人，帮她把爹妈拉到火葬场去，该给的钱她会给的，倒是销户什么就要拜托村里了。 沈支书都没来得及听后面的话，就听到了爹妈两个字。 “你妈？” 沈春花点点头，面上不带任何表情，“说是半夜喝了农药。沈夏生早上才回来，看见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沈支书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真是造孽啊！ 第163章 混着烧 沈支书签字批了条子，还开了介绍信，又帮忙喊了两个人，还有一辆电动的大板车。 和这种白事沾上的多少都是有点忌讳的，沈春花给足了钱，让他们帮忙拉去火葬场，自己和林国庆也跟着一起去了。 至于沈夏生，两个老人被抬出去以后，也没人管他死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拉到火葬场的时候其实已经快傍晚了，但还没下班。 电动大板车一进火葬场，就有两个人上来问情况了，条子、介绍信和钱都清清楚楚的，火葬场很快就接下了人。 “你们是要烧小炉还是大炉？” “什么是小炉和大炉？”林国庆问道。 “小炉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烧，烧完一炉，骨灰单独装盒。大炉是8个人一起烧，到时候烧完，8个盒子平分装。当然，大炉会便宜很多。” 林国庆还是第一次进火葬场，之前他爹和他奶奶下葬的时候，他们家都是土葬的。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焚烧还能这样，这大炉烧出来，带回去的骨灰还能是自家人吗？ 不过这事儿他做不了主，还得看春花。 “你们快点做决定，大炉那边现在已经有5个了，都这个点了，后面估计也没人了。你们这两个加上差不多就能烧了。”工作人员催促着。 沈春花淡定的选择了大炉，顺便还买了一个最便宜最大的骨灰盒，说夫妻俩装一起就行了。看的工作人员都有点无语的撇了撇嘴，不过沈春花无所谓他的眼光，就这么干了。 “我帮他们处理完后事，这辈子的情分也算是真的到头了，让我带他们回去是不可能的。” 火葬场对面是一座山，这个季节依然郁郁葱葱的。在外面等骨灰盒出来的时候，她看着外面太阳西下，照在树林山上的金色光芒，幽幽的跟林国庆说着， “混着烧，人家带回去或许还能好好供起来，给他们吃上两柱香火。小炉单烧拿回去了，沈夏生也只会把灰倒了，把盒子拿出去换钱的。” 林国庆被噎的无话可说，但又不得不承认，沈春花说的很有道理。 “那现在这大盒拿回去，沈夏生……卖不了几个钱了吧？” 沈春花眼睛还看着外面的山林，想了想后说道，“拿出来以后给他们撒山上吧？或者挖个坑埋了，总比到时候随便找个臭水沟撒了要好。” 上辈子沈夏生就是这么干的，沈秋生发现的时候，想去找都找不回来了，碰到水早就化开了。 林国庆还是比较传统的，不太能接受所谓的撒山上，这跟死无葬身之地有啥区别？虽然老丈人和丈母娘也不干什么人事，但是人死债消，人都没了，他们小辈就别干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了。 “挖坑埋了吧，要不我现在过去，找个平坦点的地儿先挖起来。” 沈春花点点头，林国庆便出去了，刚才的电动板车下面本来就有锄头铁锹放着，他直接借了用，还拉了板车主人一起去对面山里了。也没往太上面跑，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地儿就开始挖起来。 挖坑这事儿林国庆也算是有经验了，而且埋个骨灰盒而已，也不需要多大面积，两人吭哧吭哧的在那儿挖了半个多小时，沈春花就捧着盒子找过来了。。 为了防止盒子被雨水冲刷出来，坑也有差不多一米深，林国庆趴在地上把骨灰盒放进去，然后又跟那兄弟一起把土埋上，直到埋了一个小土包出来，又在边上找了块大石头，立在那儿当碑，今天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他们直接坐着板车回了四河村，把钱塞给那板车主人时，沈春花还说，“我们就不回去了，帮我跟沈支书说声谢谢……还有沈夏生的事情，以后就跟我没关系了。” 板车主人也都是跟沈家一个村的，沈春花家那点事他清楚的很，所以刚才帮忙挖坑埋骨灰啥的，都没多废话。 他觉得沈春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是他，沈家早就跟他没关系了，根本不会回来料理后事。至于沈夏生，他的事儿都没人愿意沾边。 那兄弟把钱塞进兜里，憨憨的笑了笑，“我知道，我会跟沈支书说的。至于沈夏生，他是你兄弟，又不是你爹。你都嫁出去了，当然跟你没关系。” 林国庆下车后就进了屋，现在拿了个馒头出来，塞到他手里，“今天辛苦你了，本来还想留你吃晚饭的，但你说你老婆孩子在等你回家吃饭，我们也不好强留，就这个馒头拿着路上垫垫肚子吧。” 两人目送电动板车出了村，才又一起进了屋。 其实早就过了饭点，屋里孩子们都已经吃过了，趴在桌子上写字呢， 刚才林国庆进来拿馒头的时候，林书超就已经坐不住了，只是爸爸进进出出走得急，没理他。这会儿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扑上去抱住他爸的腿。 “爸妈，你们今天去哪儿了呀?” 林淑美也冲上来抱住沈春花的腿，“妈妈，你们吃过饭了吗？奶奶做了馒头，给你们留了好几个，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呢，林淑英已经从灶间端着一盘白馒头出来了，林书赶在最短时间内把桌子上的课本作业都收拾干净，给爸妈腾地方吃饭。 梁生娣也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从里面出来，大声嚷嚷着， “你俩一走就是一天，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这盘馒头我都想当夜宵吃了！” 沈春花飘了一天的魂，终于在这一刻突然就定了下来，她笑着把林淑美从自己腿上拉开，牵着她坐在桌边， “妈您胃口是不是太好了点？这盘里有5个馒头呢，这要是一下子全当夜宵吃了，您又要睡不着了。” “我可以睡前吃一个，起夜吃一个，醒了就吃一个啊……”梁生娣撇了撇嘴，还有点不服气，手却指向灶间跟林淑英说，“刚那盘腐乳我放柜子里了，你拿出来给他们过馒头吃。” “诶，好！” 第164章 我有病啊？ 林淑英又赶紧回去拿腐乳出来。 林国庆是真饿坏了，对着馒头狠狠就是一口，一口下去半个没了。 林书超扒拉着他的腿，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声的说着，“爸，能给我也来一口吗？” 林国庆：“你刚没吃饱？” 林书超：“不是，我又饿了……”顺带着还指了指林书赶，“刚才二哥也说饿了。” 林书赶站在边上小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的瞪他，“我没有！” 林国庆拿起盘子里的馒头一分为二，两兄弟一人一半，然后还看向了姐妹俩，示意你俩饿吗？ 林淑英和林淑美都摆摆手，说不饿，她俩真不饿。 梁生娣都无语了，“我刚可是把上次买的面粉全做完了，你们哐哐的吃，就剩下了这么五个，现在还饿？” 沈春花边吃边笑，“咱家终于还是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了，没事儿，吃吧，最近我饭也多烧点，下个月就有新米了，问题不大。” 尽管外面的夜已经挺深的了，一家七口依然挤在堂屋里叽叽喳喳的边吃边聊，梁生娣还是很好奇她俩今天一天都去干嘛了。 她到家就只有一个林淑美坐着，说爸妈出去了，午饭晚饭都让他们自己解决，要是提前说一声，今天的伙食还能更丰盛点。 沈春花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淡淡的说了句，“我爹妈走了，我们去送了送。” 边上四个孩子一脸懵，他们从没见过外公外婆，也没听沈春花提起过，还以为就是没有的。倒是梁生娣多少知道点，就是不太全，然后很好奇， “一起走的？” “算吧。”沈春花点点头，然后给林国庆递了个眼神，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管自己啃馒头了。 林国庆企图赶孩子们进去睡觉，然后就可以安心和老娘媳妇儿聊天了，但这帮小崽子已经不是当年的萝卜头了，三言两语根本打发不了，尤其是眼见得他们要聊八卦，谁肯进去睡觉？ 林淑英和林书赶对视一眼，屁股跟粘了502胶水一样牢牢的黏在椅子上，两个小的更是化身牛皮糖，一个趴在他爹腿上喊着自己还没吃完馒头，一个黏在她奶身上，说今晚要跟奶奶睡。 梁生娣嫌弃的给她扯远点，“热死了！黏黏糊糊的！你大姐回来了，你再跟我们睡就只能躺脚后头了！” 林淑美锲而不舍的再黏上去，“那也行！” 夫妻俩无语的看着堂屋里的人，知道是糊弄不过去了，不过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事关孩子们的长辈，但是这长辈说白了跟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关系了，就算走在路上，他们估计也不认识。 沈春花也无所谓瞒不瞒着孩子，索性就坐在那儿和梁生娣聊了起来，偶尔她说漏了的，就由林国庆负责见缝插针的补充说明。 四个孩子跟听故事一样，听得可认真了，就是有点冲击他们的三观。 老大：“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卖女儿吗？” 老二：“聚众赌博不是违法的吗？可以找公安同志举报啊！” 老三：“我就说要学点功夫在身上！有仇家上门的时候就可以哈哈的打回去了！” 老四：“那外公外婆走了，舅舅以后会饿死吗？” 梁生娣：“饿死活该！”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个弟弟，四十多年不见了，不知道饿死没？ 她听着沈春花说娘家的事情，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沈家有5个孩子，三个是女儿，不管什么事情，她们多少都能平分点。 不像梁家，就一儿一女，什么糟心事都拿她嚯嚯。 春花说她妹妹早就跑了，那不就跟她当时一样，跑的远远的，还能过上点像人的日子。春花说她大哥被宠坏了，不事生产，就知道吃喝嫖赌。 哦，她的老天爷，希望她那个弟弟能学着点，让她爹妈看看宝贝儿子的威风。 “妈，你在想什么？”林国庆的一声问话，把梁生娣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嗯？哦，我在想……我爹妈应该早就走了吧？” 林国庆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妈不会是想回去寻亲吧？也不是不行，就是老太太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她能承受得住长途火车吗？ 作为一个偶尔嫌弃老娘，也不怎么听她话但还算合格的孝子，他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去帮她寻亲的事情了。 倒是几个孩子没那么多顾虑，马上就给梁生娣算开了。 “奶，你都61了，你的爸爸妈妈肯定年纪更大了吧？八十几？” 梁生娣：“没那么老，我娘16就生我了。” “那太奶奶就是77岁。”林淑英瞬间报数。 “哦，我爹比我娘大2岁，那也差不多80了……”梁生娣耷拉着她满是褶皱的眼皮，看起来好像有点怅然若失。 “妈……你要是想回去找人的话……”林国庆斟酌着开口，他算了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没啥时间，真要寻亲得等秋收结束，趁着他们还没开始盖房，可以出去晃一圈，希望老太太不要觉得晚。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梁生娣白了一眼。 “找什么人？我当年好不容易跑出来，现在再回去？我有病啊？” 林国庆：……那你刚才那股惆怅感哪来的…… “我就是想着祸害遗千年，才八十不到，她俩可能还活着，我就不是很高兴！ 虽然我跑的时候，我那个弟弟也才十几岁，但那家伙一看就是个孬种，也不知道有没有春花她大哥孬，要是有的话，不知道那俩老登还有没有力气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擦屁股！” 她听着沈春花说她娘家的现状其实觉得还不错，如果沈春花有需要，她还能跳起来帮她庆祝一下。 她甚至还羡慕她儿媳妇儿能看着孬种的结局解气，可惜她跑得远了点，八成是看不见了，所以她才惆怅的！ 儿子竟然觉得自己是想回去找人认亲？ 脑子呢？ 不是，林文轩你的基因是不是有毒啊？ 闺女蠢就算了，怎么儿子都开始蠢了？ —————————————————— 你永远可以相信梁老太太的精神状态 ??.?????? 第165章 孝顺的孩子烧小炉 林国庆&沈春花：…… 是她们错了，她们怎么就总是把老太太往常人思维上想呢？老太太宁可在这里摆烂一辈子也从没提过要回去，怎么可能到了儿孙满堂的年纪又惦记起那地方呢？ 林国庆手里还剩下一口馒头，很不好意思的举到他妈面前，以表歉意。 被梁生娣一巴掌拍开了，“滚！” 然后小老三就顺势用嘴直接叼走了，被林国庆好一顿揉搓。 作为大姐，林淑英坐在那里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看向弟弟妹妹们， “所以我们要团结友爱，兄弟姐妹齐心，才能家和，家和才能万事兴。还要尊老爱幼，孝敬父母，这样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向我们学习。” 刚才沈春花自己说的，她不算是个孝顺的女儿，但她也不愧疚。奶奶却说她妈够孝顺的了，换做梁老太太自己，天天扎小人去了。 以小见大，林淑英觉得她们姐弟的生活真的很好很好了，但她们却还不够孝顺。 她捏了捏拳头，站起身来，看向父母，“爸妈，我去学习了！等我考上大学，分配到好工作，我一定接你们进城过上好日子！” 沈春花和林国庆都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事儿怎么又跟学习扯上关系了。不过这不妨碍她俩装懂了。 “好，爸妈相信你，不过今天是不是太晚了点？”沈春花看了看堂屋柜子上的闹钟，都快九点半了，要不还是洗洗睡吧？ 林淑英摇摇头，“古有祖逖闻鸡起舞，匡衡凿壁偷光，我们现在条件那么好，都有电灯了，难道不应该好好珍惜吗？我去看书了！” 说完毅然决然的转身进了她和梁生娣的那间屋子，把还想听故事的弟弟妹妹扔在堂屋里。 林书赶突然就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感到了羞耻，但他今天已经看了一天书了，实在是……目光扫过桌子，他站起来把桌上的盘子叠起来， “我去洗碗，爸妈你们今天也累一天了，一会儿直接洗洗睡吧，有什么活跟我说，我会干的。” 孝顺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不单单是好好读书，他多分担点家务应该也算……吧。 小老三和老幺的大脑有点宕机了，她俩既不想看书，也一下子找不到什么活可以干了。林淑美看了看自己黏在梁生娣身上的手，小脑瓜转的飞快。 “奶！你放心，以后我一定盯着爸妈给你烧小炉！就算他们不肯出钱，我也会努力赚钱给你烧小炉的！再给你买个最贵的盒子装！” 梁生娣：“……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林书超听了眼睛一亮，有样学样的转向林国庆和沈春花， “爸！妈！我以后也一定给你们烧……” “闭嘴！” “闭嘴！” 两个爹妈异口同声的朝老三喷到，林国庆顺手又揍了他一屁股， 个死孩子，怎么就能蠢成这样！ *** 快秋收了，稻田里的鱼又可以开始摸了，自家田地范围内，随便你抓，于是这次摸鱼是轮着来的。 上午太阳才出了个头，梁老太太已经带着她的工具冲出门了，老三老四仗着自己离学校近，也跟着奶奶一起下了田，徒留夫妻俩在后面喊着让他们注意时间，回来换衣服去上学。 林书赶等着五表姐六表姐和自家老妈忙活完养殖场里的活后，一起去乡上上学 沈春花载着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的蛋，踩着三轮就出了村，三轮边上还挂着几只被捆了脚的鸡鸭，都是人家前一天定了，今天要送去的。 林国庆照常去厂里上班，林淑英过完国庆回去后还没回来呢，起码要等到下礼拜周末。 等沈春花送完蛋后，便赶着回家做饭，林国庆和梁生娣也都是要回家吃午饭的。梁老太太一上午就已经收获了好几篓的鱼，她带回家就倒进上次买的红色大型塑料盆里，就等睡完午觉，让儿子儿媳帮忙一起抬上船。 下午，她撑着船去叫卖，沈春花则是看完养殖场就去田里接班摸鱼的活。 “妈，你一会儿晚点出去吧。”沈春花边吃饭边说，“我看那批菌子又长得差不多了，这玩意儿不能等，吃完饭我去采一轮，到时候你要不一起拿去卖？” 梁生娣点点头，“行啊，要我跟你一起去收吗？” 沈春花摇摇头，“你去睡会儿吧，今天日头也挺大的，一上午弯在水田里，腰要遭不住的。” 梁生娣倒觉得还好，今天她用的都是笼子，箕子一铲就是小半篓，没觉得有多累，不过她突然想起昨天撑出去的时候，有人问她要的货， “我不睡了，你去采菌子应该不用三轮吧？那借我，我去跑趟山上。” “大中午的，你去山上干嘛？”林国庆嘴里还塞着饭，一脸疑惑的问道。 “挖笋！昨天我去县里的河集停了会儿，有好几个人问我有没有笋，可惜我最近都没去挖。只有一条船上就有笋，都卖到一毛五一斤了！ 秋笋都大，比春笋要重，一根差不多就能有一块钱了！我看看能挖多少挖多少，到时候跟鱼一起拿去卖！” “秋笋有啥好吃的啊，”林国庆又是一口梅干菜入嘴，“嚼起来累死人，吃到最后还得吐渣。” 林国庆一直觉得，只尝个味，不能咽下肚子饱腹的食物都是耍流氓，免费吃还行，要花钱买，那他是真想不通城里人。 沈春花送了个白眼给他，然后问道，“前天的笋干烧肉，你没咽下去啊？” 秋笋口感比起春笋冬笋是显得韧些，但做笋干笋丝却是最好的。林国庆前天吃的时候，肉都没吃两口，可尽挑笋干吃了呢。 林国庆一卡壳，“那不是已经变笋干了吗？” “那你不兴人家买回去也做笋干吃啊？”梁生娣接话怼他，“城里人没空上山，就只能买啊。要是直接买笋干更贵，还不如买笋。” 说着还上下扫了他一圈， “我看你太久没干农活都要废了，你下午有事没？没事就去田里干活吧，一会儿春花要去采蘑菇，我要去山上挖笋，没得就你在家里躺着睡大觉。 你看看谁家男人像你一样懒的？” 第166章 一定会是全村最勤快最会赚钱的男人 林国庆感觉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不是，他不就是吐槽了一句秋笋难吃吗！怎么就变成他懒了?还是全村最懒的男人？ 他一天天的在厂里没赚钱呐！全厂跑业务最忙的就是他啊！ 他可是连着两年的全厂积极分子了！厂长见到他都得打招呼啊！怎么在家就变成最懒的了！ 沈春花感觉坐在身边的男人快碎了，赶紧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腿，以示安慰。 “妈！国庆也是在上班的，不是说坐在办公室里晒不到太阳就不算干活，他干的是脑力活，天天为了那几分钱几毛钱跟人客户斗心眼子呢！ 不比我们干体力活的累，你这样说他……”沈春花疯狂给梁生娣挤眼睛暗示，“……他会伤心的。” 梁生娣撇了撇嘴，男人的自尊心可真脆弱。 于是她换了一种比较柔和的方式， “哦，那不好意思了，你等会要睡午觉吗？不睡的话，去田里干活吧。你媳妇儿和我为了赚钱有点忙不过来了，你要不伸手帮一把？ 一会儿我赚了钱回来给你买东西吃，你要吃什么？” 沈春花快憋不住了，老太太这文绉绉的语调，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高。你要吃什么？她是把三十多岁的好大儿当孙子哄了吗? 话说现在也就老三老四还吃这一套了。 林国庆绝望的闭了闭眼，“我不睡了！我2点才上班！两点前我都会在田里摸鱼的！” 说完往嘴里扒拉进了最后一口饭，像个河豚一样起身，气冲冲的拿着自己的空碗去灶间放下，结果梁生娣还是没放过他。 “诶，你别出来了，我也快吃完了，你把碗洗了吧，你媳妇儿和我还赶着出去呢！” 林国庆：…… 沈春花笑的快抖起来了，她低着头赶紧把自己碗里剩下那点饭给塞进嘴里，然后跟着梁生娣一起把桌上的碗盘拿进去，全程低着头，不敢看自家男人一眼。 “诶，国庆啊，还有这桌子，你等会一起擦了啊！” 梁生娣随意的抹了抹嘴，跟个大爷似的就出门去院子墙角拎挖笋的锄头去了，沈春花快步跟上，“诶，妈，你三轮先送我去养殖场呗……哈哈哈哈哈……” 林国庆站在灶间，都能听到沈春花一出门就控制不住的笑声，气的他狠狠的拿着抹布……就开始擦桌子。 干活！干活！他林国庆！一定会是全村最勤快最会赚钱的男人！没有之一！！ *** 沈春花到养殖场后，先看了圈家禽，十月份的正午还是有些闷热，咯咯鸡、嘎嘎鸭还有大白鹅们都恹恹的躲在阴影下午休，见到沈春花才会咕咕几声。 几只精力好，勤快点的鸡鸭还会围着她转几圈，除了臭了点，没啥大毛病。 沈春花给所有水槽加满水，食槽里倒上饲料，然后就拿上自制的大口罩，全副武装好再进加大版蘑菇屋里去采菌子了。 六妮前两天跟她说，他们夜校的老师透露过，隔壁县里的夜校好像有蘑菇班，她打算学完养殖，再去隔壁县学上蘑菇班。立志要把现在这摊子发扬光大。 沈春花本来还说让她先把自己白天的学业稳住，再去学蘑菇班也来得及，但是六妮摇摇头，跟她舅妈透了个底。 “舅妈，我成绩没表弟的好，也没五姐好，每次考试都在班级倒数。我就不是那个读书的料子，上数学课物理课每天都跟听天书一样，到时候肯定是考不上高中的。” “我暑假的时候就说不想读了，但五姐说让我一定要把初中读完，这样出去好歹有个学历在，嫁人都能嫁的好一点。” “可我其实不是很想出去找工作，我觉得我还挺喜欢养殖场的活的，舅妈，到时候我初中毕业了，能继续在这里干活吗？” 五妮和她说过，等她们上了高中后，应该就会把养殖场的份额交还给舅妈，毕竟高中学业压力肯定会更大一点，就算是在乡里读高中，也没时间管理养殖场了。 要是运气好，考上中专，那就得跟淑英一样去市里上学，更加管不了了。 五妮很清楚，舅舅舅妈跟他们分红是在照顾他们，这么多年下来，分给他们的钱，早就可以读好几轮书了。 马五妮把那些钱，一份份分好，姐妹们读书用的，日常生活用的，甚至每个姐姐妹妹结婚用的，她都分得仔仔细细的。 都够用了，所以她也不想占这个便宜了，要是妹妹们想要继续赚这个钱，那得自己再去和舅舅舅妈商量，看能不能以雇佣的形式，打工赚点零花钱了。 于是就有了六妮问沈春花的这一出，她不想打工赚小钱，但她也没想过占谁便宜，虽然她不喜欢学数理化，但她喜欢养殖啊！她可以学专业的家禽养殖和专业种蘑菇啊！ 沈春花突然就想起了那次她家老二还在迷茫未来的场景，惊讶的看着这个才13岁的小姑娘，竟然已经那么确定自己未来的目标了，她又问了一遍， “你确定以后要专门待在养殖场了吗？这里那么脏那么臭，连裙子都不好穿，你一个小姑娘不想出去找份干净轻松的活吗？养殖场可没有坐办公室来的体面。” 六妮摇摇头，“穿不穿裙子有什么关系，干净轻松又不赚钱，我们学校老师一个月工资也才几十块钱，养殖场一天的蛋卖出去都能有那么多了。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万元户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照样是万元户。拿几十块钱一个月工资的人穿得再体面，他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 说着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沈春花，担心舅妈觉得她是个钱串子，满脑子就是钱。毕竟现在的主流思想还是找份体面的工作，就像她姐就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沈春花两眼都在放光，很赞同的看着她， “你说的没错！钱不会因为脏了就不是钱了！” “只要你确定了自己想要的，这边随时欢迎你啊。” “不过你五姐没说错，你都在上初中了，那就得把初中毕业证拿到手了，不然白瞎了学费！” 第167章 这真是个死循环 沈春花采菌子的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就装满了一个大篓，衣服已经全湿透了，但菌盖平展的她差不多都有收下来，剩下的还可以再长一长。 她看了一圈现在的仓库，比起当初的蘑菇房已经扩大了不止四倍了，这两年市面上蘑菇的需求也大了很多，许多饭馆都有菌子需求。 每天早上五妮六妮都比鸡起得早，先来采一圈菌子，这样沈春花就能和蛋一起拉去送，但还是供不应求。 当初养菌子，也就是一个尝试，那会儿太缺钱了，她想着多赚一分是一分，所以才开始养的。没想到这一养，也算是养出了一点气候。 沈春花有认真思考过六妮的话，她说要去上蘑菇班，其实沈春花从内心里也是支持的，毕竟现在关于菌菇养殖的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她上辈子刷的短视频，真要规模化起来，肯定得学习。 但那孩子还太小了，已经在夜校上养殖课了，初中毕业前还是别给她那么多的压力了。 而且再扩张，就得要人手了，包括边上的家禽，现在是经常铁门一锁，就让里面鸡鸭鹅自生自灭了，只能等她们上完学的、种完地的、送完货的，轮流来转一转看一看。 也不是没出过鸡鸭被偷的情况，年初的时候，林国庆就半夜蹲守抓到过一个送去公安局的。但没办法，她们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和精力照顾，只能把院墙高度一加再加，上面插满了玻璃碎片，以求警示了。 是不是该招人了，沈春花一边想着，一边拎着菌子走出厂房，赶走了围上来想要啄菌子筐的鸡，又把铁门锁好再慢悠悠的往田里走去。 要是招人的话，她其实不是很想招自己村里人，主要是不知道该给多少钱，给多了外人眼红，给少了也会有闲话。太熟了的人你还不好意思使唤他。 但现在也没几个外地人南下来打工啊，就算有，也多是去特区那种地方进厂的，谁会没事从自己家农村千里迢迢的跑到别人家农村去打工赚钱？ 招工要钱，扩大规模也要钱，他们盖房子也要钱，没钱更招不到人，更不能扩大规模了，哦，这真是个死循环。 人已经走到了自家田边，看着林国庆浑身湿漉漉的抬了一篓鱼上来，沈春花脸上露出了刚才和梁生娣如出一辙的嫌弃。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下河摸鱼去了，怎么连肩膀上都是湿的？我菌子都采完了，你才一篓鱼？换做你妈，起码三篓起步。” 林国庆今天被打击过度的小心脏是彻底碎了，抬手抹了一把汗， “妈是摸惯了的，我上一次摸鱼还是小囡刚出生那年好不好！早就生疏了，总是需要时间恢复手感的嘛。” “哦，那你一篓下去是不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不需要我帮忙了吧？” 林国庆沉默的站在田埂上看着在浑浊的水田里来回穿梭的鱼影， “媳妇儿，你知道如虎添翼这个成语吗？你要是下来帮我，咱俩说不定今天就能摸完所有的鱼，明天田里就能放干水，后天就能秋收了！” 沈春花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往地下挖洞了？一天就能排干水？后天秋收，咱们明年是吃草吗？” 说完朝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快上来吧，回家换身衣服可以去厂里了，午休时间差不多了。” 林国庆这会儿一听快到上班时间了，也不跟她犟了，赶紧抬着鱼篓上来，顺带扯起梁生娣早上就放下了的蟹笼黄鳝笼，擦擦脚趿上鞋，就跟着媳妇儿一起回家去。 才走没几步，就见林玉兰也从他们家田里拎着一个小篓上来，看见林国庆夫妻俩还惊讶了一下， “你俩大中午的怎么也在田里啊？” “啊，妈说下午要划船出去，让我们摸点鱼，采点菌子她一起带出去。姐，你怎么也在田里，没去午睡啊？” 林玉兰生了太多孩子，早就伤了底子，平时就风吹不得日头晒不得的，连马老太都怕她直接晕在地里，让她干些轻松点的活。 快两点了，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林玉兰看上去也不是刚下去就上来的样子，她笑着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篓里的鱼， “我们家田多，白天她们都在上学上班的，晚上下来不太安全，我睡不着，不如出来摸点鱼。不多摸点，到时候水一放也得干死。” 林国庆看看她篓里也不多的鱼，笑了。 看吧，也不是他一个人摸鱼不咋地。 “明天学校就放假了，到时候让我们家那几个小的都去你们田里帮忙，你们能吃的吃，吃不完的让妈一起拿去卖，还能换点钱来。” —————————————— 我看最近有好多朋友留言评论说，为啥不去城里买房，其实这一点我之前好像在文里解释过，这里再统一回答一下，这也是我自己翻了很多资料和采访了好多老人，研究得出来的结论，就是—— 在粮证还没取消之前，农村户口举家搬迁到城里是不现实的。 城里人吃粮靠粮本按户按人分配的，每个月一个人多少粮票都是有定数的，不够你还得去黑市买。而黑市每斤粮票要比粮油店里的一斤粮都要贵。 农村户口因为有田，是没有粮票的，改开前，生产队工分买粮，改开后反正自己种来自己吃，田不能荒着，不仅是自己要吃，每年收成都是要按比例上交公粮的。 包括学生去学校读书，也是要带着粮食或者粮票去的。学校也是按户口读的，除了高中还有成绩好考到市里的机会，其他都是就近分配原则。 83年左右，特区才开始有不要粮票的高价粮，但价格非常非常贵。 八十年代前期，一个人出村去打工，省着点苦着点可能还能活下来。一家人都靠买粮吃，再厉害的万元户都遭不住的。（当然，这里值的都是普通人） 这种举家搬到城里的，真的会饿死。 还有就是，四河村地理位置安排的其实不差，南方农村生活到后来并不比城里缺什么，本书讲的主要也是那一辈农村人的奋斗日常，城镇剧情后面会随着年代和节奏慢慢展开的，请大家一起耐心看下去吧~~ 第168章 上梁生娣 林玉兰也是这么想的，其实前几年到最后也是林国庆派孩子们过来帮忙，然后他们家送两篓鱼过去以示感谢。 就是让她主动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主要也是这几年被老娘骂蠢骂麻了，她有点不太敢跟她提事情了。 “妈现在是在家睡午觉吗？她下午什么时候出去啊？”林玉兰拎着篓在夫妻俩边上一起走回去，顺带着问问她那生龙活虎的老母亲现状。 沈春花背着菌子篓，笑盈盈的回到道，“她吃完饭就去山里挖笋了，说是县里笋价挺高的，下午一起拿去买。” 林玉兰惊讶的张了张嘴，她妈是真的牛啊，六十多的老太太，大中午的跑去挖笋？ “妈的身子骨是真硬朗啊，上山下河的，不见得她喊累的。”哪像她，明明自己才是女儿，比梁生娣要年轻二十岁，却还不如老太太厉害。 “你只要像她一样，少生一半孩子，每天吃饱喝足，多睡觉多休息，心里少压事情。你也能这么厉害。” 林国庆这话给她姐噎的，无论如何，现状已成定局，变不了了的事情，他现在再说就是风凉话了。 “是啊，我要是能像妈一样，多少也能赚点钱了。我才四十出头，干不了重活，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了。连下田摸鱼，也就只能在那儿站半小时。” 这些年，孩子是不生了，林玉兰也有空想些别的事情了。其实一直都有在反思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越反思，越被骂的多。 她有时候也很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但是一有事情，依然像坨烂泥。婆婆嫌弃她没用，亲妈骂她蠢，女儿说她是棉花，也就和自己男人还能抱个团，一起被人嫌弃被人骂。 马德祥还说他俩别挣扎了，都半辈子过去了，在别人眼里已经形成固定印象了，再努力也改不了了。能做到的也就是尽可能的在一些方面补偿一下几个女儿，其他的就拉倒坐地上算了。 她其实还算承认马德祥的话，但有时候看见自己六十一了的老娘，每天活的风风火火的，她又会泛起那点不甘心来。 她妈摆烂的时间跟自己年纪都差不多大了，她都能活回去，凭啥自己就不行？ 梁生娣当年咸鱼名声在十里八乡传的有多响亮，现在拼命老太的名声就有多响亮。 林玉兰也不图跟老娘齐平，就想让自己也有点事情可以做，而不是天天在家被当废物。 林国庆家快到了，她看了看篓里的鱼，抬眼问自己弟弟和弟媳， “国庆、春花，你们对外面了解的多，知不知道咸鱼能不能卖上价钱啊？会不会比鲜鱼卖的价高一点？”要是能的话，她现在就回家把这篓鱼给腌了！ 沈春花看了看她篓里的鱼，有点不好意思的告诉她， “咱们这儿肯定是鲜鱼能卖的上价格，除非甬市那边过来的海产，咸带鱼一条加起来就能有个一块钱。河鱼的话……” 其实做成鱼圆也能多赚几块钱，但据她所知，林玉兰是不会做鱼圆的，而且她篓里都是鲫鱼，做不了鱼圆。 好吧，林玉兰刚生起的咸鱼大户梦就破灭了。她朝两人点点头， “那算了，我先回去了。这篓鱼也不多，我今天就不送你们了。明天多了再拿来。” “没事没事，我们鱼多的是。你们家人多，自己吃就行了。” 三人就此分别，林国庆赶着换衣服上班，沈春花则是把一会儿她婆婆要载出去卖的东西都收拾好，坐等梁生娣回来。 梁生娣又过了半小时才回来，三轮车后面载了半车的笋，给沈春花都惊呆了，老太太属章鱼的吗？这才三小时不到，她竟然能挖那么多回来？ 来回都要大半个小时吧？ 就这样，梁生娣还不是很开心，板着个脸嘀嘀咕咕的。 “才挖了那么点，这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啊？我看着日头本来在这里，唰得一下就过去那里了……春花，你帮我把这盆鱼抬上去，我拉到河边放船上。” “诶诶，好。” 沈春花赶紧跟梁生娣一起抬着大盆放在三轮车上，盆够大的，直接就架在了车厢上，没有压到笋。 这边沈春花还背着菌子筐，跟着梁生娣一起到河边，再小心的放到船上去。 之前还坐过她和林淑英的草席被卷起来放在一边，然后那地上就堆满了笋，堆得跟小山包似的。边上还放着菌子筐。 鱼被分成了两个盆，放在笋对面的乌篷底下，再舀了些河水进去，把盆里的水位升高点，鱼群也活络了起来。 “秤拿了吗？”沈春花问道，梁生娣赶紧从船头转到船尾，然后在角落里挖出了那把历史悠久的杆秤。 “在了在了，行了你回去吧。” 梁生娣解开锁，撑起竹竿，就准备要往外划出去了。 “零钱带了吗?一会儿说不定要找人钱。” 梁生娣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点点头，“带了带了。” “家里没馒头了，刚才我忘记了，也没来及蒸红薯。一会儿要是有人卖吃的，您买点垫垫胃，上次回来不就说饿了吗……” “那是因为我没看见人卖吃的，有人卖我肯定买啊！红薯我不要吃！” 梁生娣突然觉得儿媳妇儿好啰嗦啊，嫌弃的挥了挥手， “我走了，别烦了！” 沈春花：……怪她多嘴，又把老太太当孩子看了。 “行，那您悠着点划。路上小心！” 沈春花看着梁生娣划远了，才转身回去，走着走着，她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这，给钱干活，能压得住闲话，还能好意思使唤的人不就正好有一个嘛！ 林玉兰，干不了重活，但费时间看个鸡鸭，清理点禽舍什么的肯定是能干的。还有养菌子，只要不让她搬东西，也不算重活。 她闲着难受，他们缺人难受，只要林玉兰愿意，工钱肯定不会比市面上的少。 要是她干的不好，沈春花也不需要顶着破坏姑嫂关系的风险去说她， 上梁生娣即可。 ———————————————— 今天发稿费了！！！虽然不多，但也够我喝一个月雪王了！ ヾ(≧??≦谢谢≧??≦)ノ无以言表，只能以加更感谢诸位～ 大家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所以，好评吧！催更吧！拿花花砸死我吧！ mua! (*╯3╰) 第169章 堵船 梁老太太划着船赶着去河集，她这船出的虽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但很神奇的是依旧拥有了好几个老顾客和同行朋友。 船行到一条小巷里，左右都是民房，河道只有刚好两船宽，边上河道迎面而来一条差不多大小的脚划船，船尾也坐着一个老头，正在用脚划船。 “梁师母，今天出来卖鱼了？” 老头高声的和梁生娣打了个招呼，梁生娣才看见是他， “是宋师傅啊！对，要割稻子了，田里的鱼都拉出来了，这不拿去市集换几个铜板嘛！”说着梁生娣停下桨，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他的船。 “宋师傅，你媳妇儿今天做糕了吗？” 山上跑了一趟，又划了那么久的船，她早饿了。刚才春花还说让她别饿着自己呢，有卖吃的得赶紧买下。 宋师傅呲着个大牙花，把自家的船和梁生娣的船齐平停下，两条船刚好碰在一起，又碰在边上的挡土墙，都不用栓绳子就能停稳。 他猫腰穿过乌篷走到中间，一左一右掀开两个篮子上的布，给梁生娣展示了一下。 “桂花糕、芝麻糕，还有这篮是香糕，你要哪些？” 梁生娣两眼放光的扔下桨，也猫着腰穿过自己的船篷，蹬蹬蹬的跑到中间和宋师傅面对面，伸手指着左边篮子， “给我拿五毛的桂花糕，五毛的芝麻糕。” “香糕不要啊？” “不要，硬不楞登的，嚼得我牙疼还噎得慌。” “诶呦，那你是真的不会吃，香糕嚼起来才香啊！”宋师傅话里带着嫌弃，但面上却依然憨笑客气，赶紧找油纸把梁生娣点名要的包起来。 “呐，都是一毛钱一块的东西，我再每样送你一块。六块桂花糕、六块芝麻糕，你拿好！” “诶，好！这钱你数好。”梁生娣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的毛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笑的眼睛边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灿烂，她最喜欢吃这种糯叽叽，又甜又瓷实的糕点了，一块顶好，两块顶饱。多出来的带回去喂家里那几个小馋鬼。 宋师傅也看到了梁生娣船上的鱼和笋，惊讶的说道，“呦，你还有这么多笋呐！” 梁生娣已经扯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放了，听他的询问，用脸点了点那堆笋，含糊不清的说着， “对啊，你要不要买点回去，市场价一毛五一斤，大家都那么熟了，我多送你两颗。” “我家里昨天也有人上山挖笋了，就是没你那么多，但够吃了。”宋师傅摆摆手，“倒是昨天前天河集上都有老板在收笋的，你可以去看看，估计是开饭店的，有多少收多少呢。” 梁生娣今天本来就是想去河集的，她刚咽下嘴里的桂花糕，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后面有人高声在喊， “诶~前面两位师傅~你们走不走啊~~河道那么小，别在那里唠嗑了~后面都堵住了~~” “诶呦！”宋师傅赶紧把糕点篮子放好，然后抬手朝那边挥了挥，“不好意思啊！这就走！” 说着又猫下了腰，从篷底穿过去，还和梁生娣道了个别，“梁师母，那再会啊！我先走了。” “啊，再会，我也要走了。”梁生娣嘴里叼着半块桂花糕，赶紧把剩下的糕都包好，然后回到自己船头，拿起竹竿就往底下一撑，路过宋师傅后面几艘船，还朝他们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大家都看不出什么拍脾气，客气的互相点点头。这年头路上还看不见堵车的场面，不过堵船，在水乡倒是每天都会来上几出。 水上又没红绿灯，也没交警，城里河道都小，但凡要停下来干点什么，后面都得堵上等会儿。 这不，梁生娣的船再拐个弯就能到河集了，前边又堵上了，还不是像她刚才和宋师傅那样，喊一声就能走的。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她后面又有船过来了，掉头回去都不行，堵得结结实实的。 很多船上都载着东西，一看就跟梁生娣一样去赶集的，性子急的人，等久了还不动，便踩着别人家的船往前面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前面好像打起来。”梁生娣边上那条船的主人是个小年轻，叉着腰踮着脚站在船头往前面眺望着，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开始他还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随着往前面去的人多了，他感觉那群人变成了一团，还时不时有巨大的水花溅起来，是有人落水的动静。 不过也没人急，在河上晃来晃去的人，还能有旱鸭子不成？ “什么？！”梁生娣顿时就不高兴了，她划了大半个小时过来，就是为了去河集卖货赚钱的，打架的事情，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那得等到啥时候啊，等到太阳落山？人家买菜的都走光了？ 梁生娣再一次扔下自己的桨，然后跟那站在船头的年轻人说了句，“师傅，你帮我看着点船上的东西行不？我上去看看。” 年轻人很热情的点点头，“行，您去吧！” 梁生娣便踩着船沿，拉着岸边爬了上去，上去后觉得不对，又趴下来，把竹竿给捞起来带上，然后往前面跑去。 你还真别说，她跑过了好几条船，甚至还转了个弯，才到事发现场。可不就是在河集里面了？里面的河道宽度是外面的两倍，偏偏那两条船不小，还横在河面上，不堵才怪。 船上人都两两抱在一起动手，岸边好多拎着菜篮子的人在看热闹。 那可真是打起来了，甚至发展成了打群架，时不时的有人被一脚踹进河里，然后爬起来再拉一个下水，从船上打到水里，谁也不服谁。 霹雳哗啦，稀里哗啦的。 梁生娣向边上的妇女同志那里问了问情况，说是抢位置引起的。 “就这艘船上，中间那两个人，看见没？白衣服的和蓝衣服的，他俩一个东边来的，一个西边来的，都要停这儿。然后就撞在了一起。” 一个跟梁生娣差不多年纪的大妈，算是围观了全程，津津乐道的描述着刚才的事情。 第170章 王八打架 “这里又不是只有那么一个船位了，大家各退一步的事情，结果那个白衣服的师傅，哦呦~那个脾气急的啊！上来就开始骂娘，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啊！ 那蓝衣服的就直接冲上来挥拳头了，两边船上都有两个小年轻，应该是他们的儿子吧，跟着就一起动手了。” 要她说，这两条船上的人也都挺有病的，后面还有上来劝架的人，也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过去，然后就是混战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梁生娣撇撇嘴，一群闲的蛋疼的臭男人，她都懒得废话，举起自己撑船用的长竹竿，就往下面河道船上的人群最中间戳进去，把那一白一蓝两个人直接挑到了河里去。 带头打架的老爹都落水了，年轻人还打得下去的？赶紧一个个扑腾下去扯人上船，还有打红了眼的冲着岸上叫嚣。 “谁他妈掀我爹！活腻了啊！” “我！怎么了！”梁生娣一手叉着腰，一手握着竹竿，那架势，跟穆桂英挂帅竖着红缨枪差不多了。 “老太婆一把年纪了，是活够本了！要不你也给我掀河里去，正好我儿子还差点钱盖房，你给他们补上吧！” 打红眼的年轻人龇牙咧嘴的瞪着她，还真想挥拳头上来，却被刚从河里爬上来的爹一把给按住了。 关于打架这件事，也是有讲究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打架，那是肯定有恩怨才会挥拳头，只要没出人命，就算被拉去公安那边喝茶，也多是调节为主。 女人之间打架，也多是扯头花的事情，边上人劝和两句，差不多了回去吧，官方都不会想管你。 女人打男人，那反正在现在这时代，你是没处说理的，说出去了还要被人笑话你这男人真没用。 男人打女人，要是自己家的女人，那就是家务事，别人最多说两句闲话，但管不到他们头上。 但打别人家的女人，不管是民间还是官方，大家都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尤其梁生娣看着就一大把年纪，是当奶奶的人了，一拳头挥下去，不管她有没有事情，只要她往地上一躺，你得进去吃牢饭，你家也得背牢。真就应了她那句话，给她家送盖房钱的。 梁生娣肆无忌惮的站在岸上开口也是骂， “我就见过王八在水里打架的，还真没见过有人能闲的那么慌在水里打架的！” 这一句话，就把两边的人都激怒了， “你他娘的骂谁呢！” “死老太婆，你骂谁王八呢！” 梁生娣：“谁应了就是骂谁！闲得慌没处使劲就去农场干活！跑河上来堵道儿！后面多少船等着没看见啊！我们船上的东西卖不出你们给钱啊！” “就是！我他妈的来劝个架都要被打一拳，多少是有点病！”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站在另一条船上，面带怒气吐槽着， “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家里是不是都没媳妇儿？赶紧回去讨老婆吧！没得在外面乱撒气！” 话就有点荤了，给岸上凑热闹的妇女同志们好一顿窸窸窣窣，河里围观的男人们也都笑了起来。但这一下子，也把刚才剑拔弩张的场面给缓和了下来。 打是打不下去了，那就可以心平气和聊一聊了，刚上来劝架的都被打了几拳，好几个衣服都湿了。人也不要他们赔什么，就是赶紧让个道出来，有事你们自己在岸上聊是不是，在河里能扑腾个什么花来？ 算是引了波小的众怒，两船的人也知道自己理亏，赶紧收拾一下靠边，给让出个道来，至于刚才那个船位，索性都不要了。 梁生娣看他们动起来了，又扛着自己的竹竿跑回去了，赶紧赶紧，她的船还在后面堵着呢。 撑着竹竿跳回自己的船，抬头就看见边上的小年轻在给她竖大拇指。 “大姐，您可真厉害啊！” 梁生娣翻了个白眼，“叫谁大姐呢?你看着比我最大的两个外孙女都要小，叫奶奶！” “诶！奶奶！您可真厉害！”小年轻从善如流的改口。 梁生娣朝他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前面已经动起来了。” 说着便跟着她前面的船慢慢的划了出去，赶紧的，这都几点了，船上那么多鱼笋和菌子呢！ 她一转过那道弯，进入大河道，就直接撇出去超船前行了，好不容易在一排船中找到了一个空位，就直接插了进去。 还没挂上船钩呢，就听船后头有人喊她， “奶奶，您这笋是怎么卖的啊？” 还是刚才那个小年轻，驻着船停在了她船后面。 “你要买笋啊？” 小年轻点点头，他刚开始忙着看热闹，都没注意边上船就上就有笋，等梁生娣事了拂衣回来以后才注意到的，刚想开口问她价格，人就挥挥手赶着行船了。 老太太看着一把年纪了，船划得还挺快的，他在后面追了半天才跟上。 “您这笋新鲜的吧？好的话，我都要了，您给便宜点。” 要是可以，梁生娣的眼睛可能会发出激光，她钻过船篷，蹭蹭蹭的往前走了好几步，可惜这边停船都是斜着停，不能直接和客户的船沿碰船沿，但也算是拉近了很多距离。 “你都要？所有？” “嗯！”施伟杰继续点头，“我家在市里开饭馆的，新鲜炒着或者晒成笋干，反正用量很大，昨天前天我爸都在这里收笋，您有看见吗？” “前两天我没来。”梁生娣摇摇头，然后灵魂发问，“市里不应该从东边来的吗？你怎么跟我一起进的西边河道。” 施伟杰瞬间卡住了，他这不是不想在家里蹲着练切菜，早点出来了，然后在这边的大湖上溜达了一圈再来的河集吗？这都能被抓包？ 梁生娣也就是这么顺口一问，拿起一个笋就给他看， “我中午刚挖的，还带着土呢！你看看！绝对新鲜！你们多少收啊？” 谈起生意，施伟杰就不困了，他接过笋一看，是挺新鲜的， “一毛三一斤，你看行不？” 第171章 河集 “那不行！”梁生娣直接把那颗笋给抢了回来，“你骗我老太婆不懂行情啊？市面上都卖到一毛五已经了，你直接砍我两分钱？那我还不如慢慢卖。” 施伟杰也急了，这个季节卖笋的其实不多，他刚虽然是跟着梁生娣过来的，但是两边的船他也有匆匆扫过几眼，竹编倒是挺多的，就是没有笋。 “那一次性全收了，您肯定得便宜点啊，哪能还是一毛五呢！我爹昨天来收购的价格，也就一毛三分五一斤啊！” “闹~你个小西斯！你刚才框我呢！就想骗我那五厘钱！” 梁生娣感觉抓到了一个大漏洞，高兴的骂了起来，给施伟杰噎的。 怪他太年轻了，没有老年人套路多。 “那就，一毛三分五嘛！我刚不就是想留个还价的余地吗？” 梁生娣白眼一翻，“一毛四分五！”那她也想要还价余地。 “诶呀，奶奶，再便宜点嘛！您这么多笋，起码有个五六十斤呢！就便宜五厘哪能啊！现在都四点多了，离天黑也不远了，您零售肯定卖不完的，全部卖给我，也好早点回家吃饭嘛！” 施伟杰为自己的年轻多嘴而后悔，还想打点温情牌。 但梁生娣不为所动。半分钱看着是少，但到五六十斤里，也能有好几毛呢，起码够她吃上两块桂花糕！ 一毛四分五的价格施伟杰还是觉得不行，他爹说了，最多一毛四，但梁生娣又犟着不肯降价。 两人扯皮了半天，梁老太太那王八绿豆小眼滴溜溜的转着看自己船上的东西，伸手一指， “你要鱼吗？” 施伟杰秒懂，但是鱼，他家饭店是专门有人送上门的，买回去也是多余，他踮起脚伸长脖子又往里看了看，指着笋堆边上的筐子问道， “那里面是什么?” 梁生娣赶紧倾斜一下，给他看里面，“平菇，要吗？六毛一斤！” 施伟杰看了看，这个倒是可以买，“便宜点，这筐菌子我也带走。” “啧！已经很便宜了，这两年菌子价格涨得多厉害，你们开饭店的肯定知道。供销社一斤平菇都7毛了！我一点都不来赚你的！” 梁生娣撇撇嘴，“我们家的菌子也是送饭馆的，这筐还是我媳妇儿说等明天可能要开伞了，才先采下来让我划出来卖的，你不要的话我大不了带回去让她送饭馆去！” “诶，行行行，那就六毛一斤吧！”施伟杰赶紧开口，他就是惯性还价，再说了，菌子轻，哪怕七毛一斤，这一筐估计都没那堆笋的总价高。 “平菇六毛一斤，那笋一毛四一斤，我都要，行吗？” 梁生娣这才点头同意，“你等着啊，我给你称重。” 施伟杰也从自己船上拿了个筐出来，先称了一下他的筐重量，然后再把梁生娣筐里的菌子转移到自己筐里再称。 最后是笋，杆秤就那么大，这么多笋得一批批的称，梁生娣是个文盲，最多只能掰着指头算得清自己的钱，重量相加的事情，还是得施伟杰自己来。 “你算的仔细点，别又框我老太婆啊！这笋我挖得很辛苦的，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诶呀！奶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施伟杰无语的喊道，砍价砍不过人，还要被冤枉贪小便宜，他真的比窦娥还冤！ 菌子一共才九斤四两，笋有六十二斤八两，一共是十四块四毛四，梁生娣很大方的把那四厘钱给免了。 “你给我十四块四毛就好了！” 施伟杰：……你要我给四厘我也给不出啊。 他给完钱，把东西都搬到自己船上，然后还问了一句， “奶奶，您这笋后面还挖吗？” “挖啊，你们家还要？” 施伟杰点点头，“要的，您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梁生娣自己也不知道啊，可能明天，可能下个月，毕竟离秋收也没几天了。 “你们家饭馆在哪里，要不我到时候给你们送过来？” 这感情好啊！施伟杰马上报了个地址，还从兜里掏出个小笔记本和笔，刷刷刷的写了一串，然后撕下来交给梁生娣。 “就是这个地方，我们饭馆后门打开就是条河，您到时候直接把船划过去就行！” 梁生娣接过纸折了两下就放进了兜里，反正她不识字，到时候让国庆去看去。 “行，那我下次直接过去。” 得到了准信，施伟杰才划着船走了，继续去河集里看看有没有其他家卖笋的。 梁生娣开门红，就卖空了一半的东西，剩下就是鱼了。 她就着河水洗了把手，然后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喜滋滋的又打开了刚才买的油纸包，拿出一块芝麻糕来。 嗯~这可真香啊~ “呦！梁师母！你又出摊了！今天有什么鱼？” 岸上传来一个女人声，挎着个篮子，居高临下的往梁生娣的船上张望着， “这盆鲫鱼，这盆草鱼，还有这两个篓里是螃蟹和黄鳝。”梁生娣边嚼边用手点着中仓的河鲜，“来点什么？我给你弄条大的！” 女人也是老顾客了，没问东问西，也没跟梁生娣客气，直接手指一点，“你那篓里黄鳝有几条啊？我就带了一个篮子。” “没事！我有篓先借你，下次看见了再给我就行。” 梁生娣把最后一口芝麻糕塞进嘴里，然后掸了掸衣服和手，弯腰从船篷深处掏出一个竹编小篓来，也不是第一次借人篓了，有些人记得还，有些人跑没影了，她也无所谓。 那么小的篓，还编的糙，拿去卖也值不了几个钱。 对梁生娣来说，编点篓不算什么，她甚至闲了就编几个放在船上，方便来买水产的人借走带鱼回去，在这个塑料袋比篮子贵的年代，一时间她还因此多了不少生意。 “要几条黄鳝？” 女人比了个二，“来两条，给我挑粗一点的。” “那肯定！我抓的就没有细的！”梁生娣应声打开黄鳝篓，斜着角度，倒出来两条黄鳝，眼疾手快的给抓进了竹编小篓里。 小篓自重不重，直接就这么挂在杆秤上称了称， “一块五一斤，一共是三斤二两。” 第172章 吃它娘的 让我们一起感谢 李殴航 送的N个催更符~ 依然无以为报，依然只能——加更一章～＼(￣︶￣)／ —————————————— 梁生娣又开始掰着指头算这两条黄鳝的总价了，还是岸上的女人比较快， “四块八，我在你这里都买好几次了，四块五得了！” 梁生娣也没质疑这个数，总大差不差的，直接把篓递了上去，“那就四块五，呐，拎好了。” “成！”女人很爽快的蹲下，掏钱接篓，倒是边上另一个等着想买鱼的胖女人惊呼道， “现在黄鳝都那么贵啊？都要一块五一斤了？我记得我上次买才七八毛呢！” 买黄鳝的女人给了梁生娣一整张五元的纸钞，她正忙着找钱呢，听到这话都无语了， “哦呦大姐，你上次得是什么时候了？七八毛都是老黄历了，现在鱼都没有一块钱以下的了。” 自从开放自由交易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儿的水产的价格就开始疯涨，比肉涨得都快，现在的猪肉也就八毛钱一斤，鲫鱼都要一块五了，更别说黄鳝这种算大补的东西了。 老实说，梁生娣这边卖的都算是便宜的，因为田里抓的还算轻松，又多，她只想赶紧卖完回家。 那个胖女人被反驳了就不是很高兴，撇了撇嘴，扬着下巴问道，“你那鱼新鲜吗？总不能也要一块五一斤吧？” “鲫鱼草鱼一个价，一块四一斤。” “那么贵！”胖女人惊呼道，“你这比抢钱都来的赚啊！” 她这话说的，别说梁生娣了，周围听到的人都是眉头一皱，刚买了黄鳝的女人拎起篓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倒是去街上抢抢看啊，人家正经开门做生意的，被你说的跟黑店一样，小心人家去公安那里告你诽谤！” 女人打扮的干净利落，在这种小县城里一眼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有钱知识分子，她这话一出，胖女人脸色就变了。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什么是诽谤，她只知道最近公安抓的可紧了，有点什么都得判重刑， “我说什么了你就要去告我！我嫌她卖的贵都不行啊！” “你去供销社买鱼都要一块七了，梁师母这边一块四你都嫌贵，那你还是别吃了。” 边上隔了一条船的船上堆着大大小的藤编，藤椅、藤筐、藤篮应有尽有，船头站着个带着乌毡帽的中年男人，叉着腰卷着裤腿在那儿看热闹， “我兄弟前两天刚从沪市摇船回来，说是那边鲫鱼都要两块钱一斤了，一块四还要被你骂抢劫，你怎么不说送你几条？” “就是！”有人帮忙说话，梁生娣的底气就更足了，对着那个女人白眼一翻，没啥好气的说着， “我这都是正宗稻花鱼，中午才摸上来的。一年就两次收成的时候才会有，一毛四我都算是做慈善了好不好！你不想要就走，捣什么乱！” 胖女人被围攻得更来气了，“我就觉得贵怎么了！一块四一斤我不如去买肉吃！谁要你破烂鱼啊！腥臭的要命！” 说着就屁股一扭就快步走远了，生怕梁生娣下一秒爬上来打她。 梁生娣都懒得理，隔三差五的都会有这种人来一次，她和买黄鳝的女人点点头送走她后，倒是对另一件事情比较感兴趣。 “诶，老陆，你兄弟摇船去沪市了？”老陆就是卖藤编的那个中年男人。 老陆一点头，“啊，对啊。我两个老堂，他俩有个鱼塘包着，想多卖点钱，说是沪市最卖的上价格，就摇着船去了。他们那儿有钱人多，鱼都要两块一斤了，听说螃蟹卖更贵，都不知道在吃什么……” 梁生娣的重点不在鱼价上，而是，“摇过去要多久啊？” 老陆伸出三根指头， 梁生娣：“三小时？”不可能吧？从市里到省城城中心也就这个时间。 果不其然，老陆啧了一声，“三小时都出不了咱们市，三天三夜！他俩轮流划了三天三夜才到的！” 边上听八卦的几条船上都发出了唏嘘声， “这么久啊！那还不如花点钱坐轮船或者火车去呢！” “他们还要带鱼过去的呀！活鱼才能卖的上价，轮船你也不能把鱼挂它屁股后头啊！更别说火车了，到了目的地不得臭出来啊！” “哦呦，这钱赚的可真是太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包鱼塘要钱的呀，被人喊着老板，其实压力大的很……” 老陆和边上的人瞬间就聊开了，都是些赚钱不容易的话题，梁生娣又有客人来买鱼了，就没有继续参与进去。 就是本来想等闲了带着自己赚的钱，还有孙子孙女们去外面玩一圈的想法瞬间破灭了。 三天三夜？等划到那里，还得让几个孩子给自己整口棺材抬回来，算了算了。 …… 今天的鱼有点多了，并没有全部卖完，剩下一点她又带了回去，家里也能吃。 就是等划到四河村，天黑的一塌糊涂，全靠放在船头的那个充电灯照明了。 梁生娣才把船挂上，就见一个人影朝她走来，“妈，你回来了？” “国庆啊？”梁生娣借着充电灯的光线看了看，的确是她儿子，于是便不客气的指挥着， “你帮我把这盆拿上去，小心点，里面还有几条鱼。”剩下的筐子她自己能拿。 “诶，好。”林国庆一脚踩在船沿上，弯腰把那盆鱼抬了上去， “走吧，春花今天又买了面粉，做了面。我们都吃过了，青菜肉丝浇头的，还每人一个荷包蛋。面等您回去就能下锅了。” 梁生娣其实本来不怎么饿的，她一共买了12块米糕，本来想着是自己吃个两块应该也够了，剩下的10块，刚好家里每人两块，一人一种口味。 结果坐在河集里，跟人聊天聊着，隔壁开始啃饼了，她嘴也闲不住了，就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为了保持左右平衡，又吃了一块芝麻糕。 回来路上，划船无聊，想想，反正只剩8块了，家里今天就三个孩子，那她再吃两块吧，然后就成功给自己喂饱了。 然而，现在一听青菜肉丝面，春花肯定会放猪油进去的！ 冲！吃它娘的！ —————————— 那什么，我都是当天写后一天的稿，然后第二天凌晨定时发。 今天是我生日，想出去玩，所以要请个假。 最近也没存稿，明天尽量发一章(*^▽^*)么么哒 第173章 再长的舌根也挡不住咱梁老太太的利剑 面最后就吃了半碗，老太太真的吃不下了，这边的传统桂花糕、芝麻糕其实都是米糕，主要原料就是大米、糯米，梁生娣一下午吃了6块，胃口小点的都能顶两顿了。 沈春花无语的瞅着老太太，“妈，你也真是的，你刚吃了那么多你早说啊，我少给你放一点，看你现在撑的，晚上又要难过了。” “就是，吃不下就别吃了。”林国庆看老太太不想浪费粮食，还想拿筷子往嘴里塞，赶紧抢了下来，小心等会真吃出事来。 “老三！你还要吃不？” 林书超唰得从房间冲了出来，“吃！” 最后那半碗面是兄弟俩一人一半消灭完的。 梁生娣抹了抹嘴，坐在边上看他俩吃面，还把剩下的两包米糕拿给林淑美，“一人两块，到时候自己分。” 然后起身掏口袋，“呐，这是菌子的钱，五块六。”她刚才特地专门放在另一个兜里，就为了现在方便给。 梁生娣每次划船出摊赚的钱，除了菌子钱，是要拿回养殖场记账和五妮六妮分成，其余都是她自己拿着，沈春花和林国庆从来不问她要。 “诶，好，妈您今天辛苦了~”沈春花笑眯眯的接过钱，刚想说您早点洗洗休息吧，冷不丁的又听到她问， “咱们田里有没有摸起来花鲢啊？” 沈春花想了想，“没有吧，今年放进去的苗就都是草鱼鲫鱼，怎么了？” “哦，今天有人问我有没有鱼圆，我说下次带去来着。”沈春花的鱼圆只要做了都能卖的很好，哪怕现在要价都一块钱5颗了，还是经常有人问，梁生娣便想下次再拿点去卖。 “那我过两天有空再去河里找找看吧。”她说着就转身去洗漱了，“我今天真的累死了，先洗洗睡了。” “诶，好！” 林国庆看着老娘出去的背影，默默的挪到了媳妇儿身边小声嘀咕着， “你刚怎么不跟妈说？” 沈春花啊了一声，“不是你说等秋收结束再说吗？” 林国庆挠了挠头，“我是说等秋收结束再去喊我大姐，妈那边你现在说也行啊，说不定这两天看见我大姐了，她还能提点上几句。” 沈春花想到老太太这几年对林玉兰的态度，面露不忍的说道，“……还是秋收结束吧，妈看见大姐不会是提点，只会是骂人。” 刚才沈春花等林国庆下班回来就跟他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聊着把林玉兰拉来养殖场干活的可能性。 沈春花的意思就是当帮工的那种，不分红。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活，就是白天帮忙看着点场子，及时喂食倒水，给菌子洒洒水，差不多了就采下来存放好。最累的大不了就是做新的菌包要切稻草啥的，这都算不上重活。 外面职工工资好一点的也才两块钱一天，那他们就给50块钱一个月，跟马德祥的村支书工资差不多了，林玉兰肯定高兴干。 当然，她的工资肯定不是他们一家出。 这个养殖场，家禽蛋类加上菌子，现在平均每天都能卖个六十来块钱，刨去成本，净利润五十块钱一天保底。 按向来的四六分，沈春花她们也能分到九百块钱，五妮六妮是六百块，到时候两边各出二十五块就行了。 林国庆倒是想的更多点， “大姐也就当姑娘的时候，在家里养过两只鸡，你让她一下子管几百只鸡鸭鹅，还有菌子，她也没什么经验，我怕她短时间里弄不好，我们还不好说。” “还有这钱，咱们赚多少，五妮她们都是知道的，给大姐这个工资，现在是还好，等年数多了呢？总得涨吧？要怎么涨？涨多了我们吃亏，涨少了她不高兴。” “她来我们这上班的话，其实还得跟马家也先通个气，毕竟现在那几个孩子说白了也是靠着这个场在读书，大姐也过来的话，我怕马家会以为我们再抢人。” 前面一些沈春花还是比较认可的，就是最后一句，她不高兴了。 “什么叫我们在抢人？他们有本事自己给那几个孩子弄点好呀？爹妈爷奶都管不好，还得让孩子们自己养自己。我们一直在帮他们，到头来怎么就变成抢人了？我们付工资，给她钱，还说我们抢人？脑子呢？” 林国庆苦笑一声，“本来马家那两个老的就惦记着自己家里没儿子了，我们再把人姑娘的心一个个往咱们家拐…… 我前天还听说有缺德的在大姐她婆婆面前嚼舌根呢，说是他们家的姑娘，眼里舅舅舅妈都比爹妈重要了，更别说他们两个老了的！连出嫁的两个姑奶奶都总带着东西回来看外婆，就是没记得爷爷奶奶。” 所以说，跟亲戚之间的关系是最难掌控的距离，太远不好，太近也不好。 他们其实可以完全不在意这种话，但是那边7个姑娘还没出嫁呢，都是要在家里过日子的，他怕太过了，到时候她们几个小的日子不好过。 沈春花气的直翻白眼，“是哪个缺了大德的长舌妇！让我知道了，一定要带上妈去撕烂她的嘴！” 她刚才那些想法火热想法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什么都不想了。 倒是林国庆听到了她妈的名字，想了想又凑了过来， “诶，这事儿倒是可以让妈去说说。” 有一点他和沈春花算是想到一块去了，林玉兰身为林国庆的大姐，林国庆和沈春花不好意思使唤她，但是梁生娣好意思啊。 这事儿拿到梁生娣面前去说，老太太也弄得清是双赢的事情，并且认真算下来，林玉兰获益才是最大的。 至于关于抢人—— “咱让妈多去马老太婆那里转转，人家能嚼舌根，咱也能嚼回去不是？再长的舌根也挡不住咱梁老太太的利剑呀~” 说白了还是让梁生娣去吵架的，顺带也给林玉兰醒醒脑。 沈春花真是哭笑不得，这人真是把他妈利用的淋漓尽致。 “总有一天我要在妈那里告你一状！让她看看家里好大儿的真面目！” 第174章 脑子都清醒了很多 不过这事儿还是暂时先搁置了，因为秋收在即，大家都忙的要死，马家那么多田，哪怕是林玉兰也得下去干点活。 隔壁村，大妮夫妻俩还真就赶在了秋收前把房子盖好了。 据说是晚上，帮忙的人都回家了，王勇和大妮还在那里打着手电加班加点砌墙，赶在了秋收前一天，办了顿上梁酒，鸡鸭都是养殖场买的，亲戚价。 还请了沈春花她们一家上下都过去吃，刚好是林淑英回来的周末，上下七口齐齐到场。 她们到的时候，新房没有围院墙，前面空地上已经摆开三张桌子了，林玉兰带着最小的三个妮子在外边洗洗刷刷和切菜，大妮和三妮在里面烧菜，四妮五妮六妮进进出出的帮忙端菜，王勇则忙着招呼人落座。 看见林国庆一家连忙上来问好，“舅舅舅妈，来来来，这边，要不和二妮德刚她们一桌吧” “我们都行！” 二妮肚子已经很大了，坐在位置上，看见沈春花她们过来想起身给她们倒水喝，被沈春花赶紧叫停。林淑英上去扶住她的胳膊。 “二表姐，你都快生了，还是小心点吧。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让他们自己来当然也是不可能的，赵德刚手忙脚乱的赶紧给媳妇儿舅舅一家问好倒水，气氛一片融洽。 林淑美蹬蹬蹬的跑上去，又开始问能不能摸摸肚子，实在是因为二表姐的肚子又比之前大了好多。 二妮笑盈盈的让她摸，还招呼着沈春花她们落座。 沈春花闲不住，说进去看看，有什么忙能帮的，就进了这座新屋子。 三间大的平房，看着就盖的很匆忙，也没什么外立面好不好看的说法，红砖怎么砌上去的，就是怎么呈现在外面的，完全没有上墙灰磨平。 倒是走进屋子里面，墙面都是抹过了的，就是……这屋子是不是太空了点？ 什么东西都没有，桌椅可以理解为拉去院子里了，但柜子什么也都没有，甚至右边的那间房间都没有门，门洞肆无忌惮的露在那里，给大家展示里面的空旷。 左边房门倒是关着，沈春花也不好去推开看，直接走到堂屋后面的灶间，看着里面蹲在灶台下添柴的大妮和忙着颠勺的三妮，笑着问道，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啊？” “舅妈？你们来了啊！”大妮看见沈春花高兴的站了起来，手往围裙上抹了又抹，“里面热，也没啥好帮的，你去外面坐着等开饭就行了。” 三妮手里根本不停下活，一锅芹菜准备炒好装盘，还帮忙赶起了人。“是啊，舅妈，菜应该都已经上了一半了，我妈那边还有一点蔬菜拿过来炒了就差不多了。没啥事，大姐你也可以出去陪客人了。” 沈春花乐呵呵的看了一圈灶间，“这里面倒是挺齐全的，我刚走进来还怕你们炒菜炒到一半缺家伙事呢！” 大妮瞬间了然她的意思，腆着脸笑了笑，带着沈春花走出了灶间。 “这不就想赶在秋收前住进来嘛！什么都急得很，反正就我和王勇两个人住，把烧饭睡觉的地儿先弄好就行，剩下的慢慢来。” 说着她伸手推开了左边那间房门， “舅妈你看，床还是今天打好送来的，前两天睡的还是地铺呢，铺面都没来得及搬上床。” 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但比起外面两间已经好多了，除了一张新床和还摊在地上的棉被铺盖外，还有一口半成新的大柜子和一口比较陈旧的矮柜。 两人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了，这就算是搬家完成了。 沈春花惊讶的挑挑眉，“前两天晚上你们就睡在这里了？有这么急吗？” 这事儿是她急了点，大妮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就是不想睡在王家了。 “舅妈，你是没见过王勇那间房，跟棺材没啥区别，左右两边就是两块木板，没有窗户。透气全靠顶上木板和天花板的空隙。真的睡不下去！” “这房间的墙一抹好，我就想搬进来了，还是王勇说刚抹好还不能住人，才等了几天的。一住进来，我觉得我真的是，脑子都清醒了很多！” 这房间，她可是前后左各开了三面窗的！敞亮的很！可不就是之前被憋的！ 沈春花之前只知道王家住房紧张，还是第一次听大妮具体描述，完了也被震惊到了，前后左右都没窗户？能住到现在也的确算是大妮的极限了。 换她，她也不乐意在这种地方生孩子。 “诶，我刚才看外面只有三桌？咱们两家好像就有差不多两桌人了吧？另一桌是帮忙盖房的？王勇家的人没来？” 说起这个，大妮刚才回顾睡新房的兴奋劲，瞬间回平了，扯了扯嘴角。 “之前，王勇本来还想说给自家人赚点工费也好，问他那几个哥哥要不要来帮忙盖房子。结果他们好像把我俩当冤大头了，狮子大开口，说要两块钱一天的工钱！” 现在专业的小工也就一块两毛五一天，好一点的泥工师傅也不会超过两块。更别说村里人这样互相帮忙了。 一般都是一块钱一天，主家提供两顿饭一顿点心，其中肯定有一顿是有肉有酒的，客气点的还会送两根烟抽抽。到最后还要请一顿菜色不亚于婚宴的上梁酒。 这个开销不算小了，大家都是这么干的，非得王勇家四个哥哥说平时都是他们在地里干活，王勇拿了粮就能吃，怎么就不应该多给点钱呢？ 给王勇气的，那田里本来就有半亩是他的，虽然是兄弟在种，但他也没要他们地租。而他吃的米都是有定量的，那半亩地里出来的粮食，按份交完公粮，分完他定量的米，剩下的都是他们的。 明知道他们是借钱盖的房，还想来坑他？ 王勇不干了，那索性分家分的彻底些，你们种的粮食我也不要了，那半亩地要么折钱给我算卖你们了，要么每年给租金。 王家几兄弟还因此打闹了一通，闹哄哄的，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第175章 上梁酒 不过田的最终解释权归村里所有，卖不了，不要了只能还村里。 于是王勇就在村委的见证下，跟家里签好了租约，以后王家的饭他也不要吃了。 至于请人帮忙盖房，更不会有王家的人。 沈春花听得都无语了，这一家子真是过得稀碎。 “那你们以后吃饭咋办？” “三妮说，让我们回四河村买粮，她用成本价卖给我。” 成本价、收购价和零售价是阶梯式上升的，要是三妮压不住马老太他们，大妮最多就是用他们拿去粮站卖的收购价买粮，那一年下来的粮食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了。 “那你奶奶……” 大妮咧了咧嘴，“三妮说家里的事，她还是能做主的。” 原话更直接，三妮说马老太要是不肯卖，那就分家吧，自己种自己的地，反正大妮二妮的那亩田她来种，收了的粮她还是能用最低价给他们。 沈春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得是三妮啊。 …… 马德祥是踩着点来的，菜刚上齐，他才和下河村的村支书一起匆匆赶来，说是在乡里才开完会，连声抱歉。 两个村的村支书都来吃饭了，另一桌帮忙盖屋的村民们看起来更加客气了，都连着说没事，还拉凳子说来这里坐，来这儿的。 倒是马老太和马老头比两个村长来的都晚，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 马老太脸色很不好看，“我们都还没到，你们就开席了，眼里真是一点都没有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了！” 梁生娣刚干完一根鸡腿，闻言两眼一翻， “你是什么大罗神仙啊，还得等你到了再开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子是你盖的呢，得给你供起来。” 话糙理不糙，大妮已经出嫁了，今天这上梁酒主家是王勇和大妮，王勇分家出来了，大妮出嫁了，真讲究起来，两边的父母都算是管不到她们头上来的，更别说再上一辈。 况且吃席都是提前通知时间的，亲戚会更提前到一点帮忙。不帮也没事，到点开饭也成。人当官的都掐着点到了，你俩就在隔壁种田还要摆架子给谁看呢？ 马老太才开了个头，就被梁生娣压下去了，气的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被马德祥直接一把拉过按进了席里， “诶呀，来了就好，赶紧坐下吃吧！” 顺便一左一右的压住他爹妈两人的肩膀小声的在他们耳边嘀咕着，“那么多人，宋支书也在！你们给我留点面子吧！” 说完抬头又呵呵的绕回自己那桌，一群男人们推杯换盏起来。 马老太的火气暂时被压了下去，但是沈春花看着估计也忍不了多久，因为他俩和梁生娣坐一桌。 一共三桌，马德祥他们那桌在最左边，桌子最大，坐了12个人，基本都是男人，喝酒抽烟都在那里，林国庆和王勇、赵德刚都被拉去了那。 剩下两张桌子比较小，都是10人桌，最右边是林国庆家4个孩子和马德祥家倒数的6个孩子。 大妮二妮三妮和林玉兰、沈春花梁生娣都坐在最中间这张桌子，位置空的多，马老太他们过来也只能坐这边了。 梁生娣已经被儿子儿媳通过风了，知道她们想要拉一把林玉兰，也知道她俩的忧虑。当时没说啥，但是逮着机会还是会撸袖子上场。 她先给自己喂了个半饱后，才开始阴阳怪气的上下扫了好几圈从头到尾板着张脸的马老太，两老太太视线对上后，她挑了挑眉， “空着手来的？你可真好意思啊~” 马老太两眼一瞪，“我来我孙女家吃饭难道还要带孝敬吗！” 梁生娣嗤笑了一声，“人又不是无缘无故办酒的，这可是上梁酒呢！你家不带点硬件，也得带个红包吧？我坐到现在了，也没见玉兰或者德祥掏兜，还以为是你们老俩口带来呢，结果是真的分逼不出。” 马老太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估计能把筷子捏断了。 “三妮不是拉了一个衣柜过来，那么大的柜子……” “诶，奶，那是大姐当年自己打的嫁妆，就是王家放不下，才一直放在我们房间的。现在拉过来是还给她，不算我买的。” 三妮赶紧打断马老太的强行加塞，虽然她有偷塞给大姐红包，但是大姐没要，所以她家就算是没给礼。 马老太被孙女噎的一脸黑，然而对于这个一身反骨的三孙女她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林玉兰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感觉老娘肯定又在心里骂她蠢了，红着脸半晌才小声解释着，“妈……我，我没钱啊……德祥他这两天也忙，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事儿……” 她赚不到钱也管不到账，孩子们的钱在她们自己手里，家里每次卖粮食的钱也在马老太手里，只有马德祥的工资她能沾点手，但也是需要用了再去问他要，平时也不在她的兜里。 所以这种场面上的人情往来，通常也轮不到她负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点名说她没给红包的，桌上还是有弟妹和三个女儿呢！这一下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林玉兰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生娣斜了她一眼，“没钱就去赚钱呗，我一个老太婆都天天想着怎么赚几个铜板回来自己花花，你才几岁啊，就想在家里当咸鱼了？” 林玉兰真是有苦说不出，是她不想赚钱吗？那不是她没什么一技之长也找不到什么能干的嘛！她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家里还是需要人洗衣做饭的…… “赚钱的事情难道不是有双手就能干的吗？难不成……” 梁生娣又阴阳怪气的扫回到马老太身上，“我说亲家啊，你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天天把人栓家里啊，以前是不让那几个孩子出去读书，现在是不让我闺女出去赚钱，咋的？躺家里天上就能掉金饼了？” 马老太真的要被气死了，手掌砰砰砰的拍在桌上， “我什么时候说不让她出去赚钱了，她要是有本事就去啊！反正赚来的钱也是他们夫妻俩的！我老太婆现在还能有什么说话的份！” 第176章 把养殖场发扬光大 梁生娣等的就是这句话，在桌下踩了一脚沈春花，沈春花一个激灵，扯出一抹极为真诚的笑容， 大姐，你要不来帮我们打理养殖场？就在村里，要是家里有事回去也方便。 场子里都算不上重活，就是琐碎点，工钱好商量。 啊？我吗？林玉兰有些不敢相信，还从来没有人招聘过她呢。 我……我，没干过……你们那里面是不是还要养蘑菇的？ 她趴在桌上，朝沈春花那个方向凑，小声的问道。 沈春花大手一挥，都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到时候我带着你走一圈你就会了！ 本来心心念念想找活干，机会突然就自己跑到跟前来了，林玉兰又犹豫上了。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婆婆，前天马老太还在饭桌上阴阳怪气过，说马家总有一天要姓林了，这个两个的都往林家凑。 那她现在要是答应了弟妹的邀请…… “你看她干嘛呀？她是你婆婆又不是你卖身的主家。我说亲家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要发表？那你说呀！磨磨唧唧的急死个人……你要是有活能给玉兰介绍的，就赶紧说，或者是你有钱给她也行……” 梁生娣的每个字都在马老太的雷点上蹦迪，要是用激光笔扫一下，马老太太的头上可能真的会看见有烟冒出来。 “我天天在地里干活，哪来的钱！”她恨恨的说着，“你家国庆春花有出息，是老板！能给玉兰发点工资那也是件好事！” 起码是拿着钱回了马家的，林玉兰最好有本事掏空了林家，都给自己搬来！马老太换了个角度安慰自己，然而她的愿望终归不太可能实现。 等吃完上梁酒回到家，五妮从三妮那里细细的问了一遍这件事的具体信息，听三姐说，舅妈的意思是，等农忙结束后，让她们姆妈过去养殖场帮忙。 这样的话，养殖场规模再扩大也不成问题了，舅妈和外婆白天就能有很多事情可以干了。 五妮转头拿出自己的记账本就开始算了起来，嗯，足够了，就算再来俩妹妹都养得起了。 她便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正式提出了要退出分红的事情。 沈春花有点惊讶，六妮不是说她要等初中毕业再退吗？ 五妮笑了笑，“舅妈，我和六妮两个人干的那点活，本来就不值四成的分红。都是舅妈和舅舅照顾我俩才给那么多的。要是出去人家那里打工，撑死也就三十来块钱一个月。 之前是我们姐妹人多，想要读书，还想过得好一点，才厚着脸皮一直接着这份钱，我妈也过来上班的话，就真不需要我俩了，我家总不能那么多人都在这里吧？” 五妮是真心的，这个养殖场的老板毕竟还是舅舅舅妈，她们家明面上就五妮六妮两个人在管着，但其实后面七八九妮偶尔也会来帮姐姐一起干活。 现在又加上林玉兰的话，乌泱泱的一大堆人都是她们家的，咋的？要夺权啊? 15岁的小姑娘倒也没能想得那么深，她就是觉得这样看起来不太行，具体哪里不行她也说不出。 “我妈来上班前，我们肯定还是会跟以往一样干着的，等秋收结束，她过来了，这些活就都能交给她了，我们也能好好学习了。” 五妮咧着嘴，笑得十分真诚，“明年就初三了，我还想努力一把考个中专呢！” 沈春花了然，这孩子还是太懂事了点，既然她坚持，那就如她所愿呗。不过……她偏头看向站在边上捏了半天衣角的六妮， “六妮你呢？你不是在上养殖课了吗？那天还说想留在这把养殖场发扬光大呢？” 五妮听了惊讶的转头看六妮，啊？你不读书了？ 沈春花：好吧，这俩姐妹压根就没通过气。 六妮无奈的叹了口气，“五姐，我上次就跟你说了……我读书就那样，别说中专了，高中都不一定进得去，就算勉强上了高中，高考肯定也得完！” “我就喜欢看着鸡鸭鹅一点点长大，每天多捡到一个蛋我都开心。而且养殖课老师讲的东西，我特别能记得住。但文化课的东西，我再怎么死记硬背，过两天也就忘记了。” 一开始，是跟着五妮，羡慕人家有机会读书，不想当个文盲。后来上了学，也是珍惜机会有好好学习的。 小学课程还好，基础的识字算术和日常科学都还是能读得明白的，但上了初中，就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自己可能真不是读书的料子。 她和五妮还有林书赶都是初二，老师讲一遍的东西，五妮和林书赶都能马上领悟到，五妮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但是六妮不行，老师讲三遍，她都不一定能弄明白。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傻子，怎么就那么笨呢？ 但是她报名上了夜校后，她却是成了养殖课班里的佼佼者，不就是举一反三吗？她也会啊！说白了就是专业不对口，读书她不行，养鸡养鸭她绝对一把好手！ “五姐，我会听你的，起码把初中毕业证拿到手，但是初中毕业后我就真的不想去读了。你知道什么叫现代化养殖吗？跟我们现在这种圈块地出来，在上面散养完全不一样。 也是需要系统化学习和研究的。我打算等明年暑假的时候，再去隔壁县里学习更具体的种蘑菇的知识。到时候，帮舅舅舅妈一起把这养殖场发扬光大！” 六妮捏着小拳头，脸上尽是对自己的信任和未来的向往，整个人在这种自信下显得熠熠生辉。 五妮都呆了，她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会想着如何努力走出农村，结果六妮却一心想要留在这里。但是，六妮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职业，就算她是姐姐，也不能勉强妹妹跟着自己走。 五妮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你到时候跟舅妈她们再重新谈过分成吧。” 现在的分红实在是太高了，六妮到时候可以跟沈春花她们在谈过，到底是技术入股还是以员工雇佣的形式在这里上班。 六妮觉得都好，只要让她能继续待在养殖场就行。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姐姐和舅妈的认可，她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 才反应过来，昨天是七夕(ノдヽ)随着年纪的上涨，好像对这种仪式感的节日就会逐渐开始忽略了…… 今天恢复三更，大家吃好喝好睡好呀～有空给个小发发～ 啾咪(●?? ?? ??)?? 第177章 新一年的秋收又开始了 新一年的秋收又开始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了闲坐着的人，不上学的孩子也都被拉到了田里去捡稻穗。 林国庆请个了三天假，在田里一起收割稻子，主要这两天不是休息天，孩子们都还在上课呢，就他们仨，那镰刀抡得都快起火星子了。 还好他们家就三亩半田，三个人，起早贪黑的三天下来也就结束了，刚好就是林国庆那三天假期。田里收完以后，她便赶着去上班了，剩下的打谷晒谷背回家什么的就都靠梁生娣和沈春花了。 倒是马家六亩半的地，靠两个老头老太和三妮真割不完，林玉兰最多能坚持割半小时的稻子，半小时后就已经脸色发白头昏眼花的了。还不如在后面捡点稻穗，整理一下秸秆。 马德祥也只能先扔下了村里的活，下了田。秋收大于天，哪怕有人举报他渎职，乡里也会酌情谅解。王勇也从隔壁赶来帮老丈人家干活了。 大妮要上班，他扛大包的，去不去自己说了算。以后他们两口子的吃饭问题可就全靠老丈人家的这些田了，自然要上点心。 就这样的人手，沈春花和梁生娣都把谷子晒好搬回家了，他们都还没结束。沈春花刚听经验丰富的老人说，这两天可能要下雨了，再不赶紧收完，到时候雨一下都没得晒，谷子要发霉的。 她看看自家没事了，就拎着镰刀也去马家帮忙了。其实他们也干了快一礼拜了，就差最后半亩地了，沈春花的加入，加速了进程。 本来都以为要来不及晒谷了，结果还是有晒到一天的。赶着下雨前都收了回来，等雨停了再晒。 马老太又开始抱怨家里没有儿子，人家有儿子的就能有儿媳有孙子，家里人越来越多，就不会缺人干活，哪像她们家，一个个好不容易养大了，就嫁出去给别人家干活了。 不过她这话现在根本没人理她了，哪怕是林玉兰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了。你再想生儿子，都不能了，林富强家的教训血淋淋的摆在那里，还没过去半年呢。再说了，就算有儿子，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马老太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就又开始嫌弃上学的孩子太多，没人干活…… 三妮扛着一袋子谷子砰的一声扔在地上，给她吓了一跳。不过三妮也没理她，而是转头和沈春花说道， “我刚看见了二牛了，刚背着稻子跑过去。” 沈春花一愣，“二牛？他不应该在上学嘛？他家不会还没收完吧？”现在外面可是已经在下雨了。 林富强家就两亩田，不算多，但他家能干活的也不多。马凤娟据说到现在都拎不动一桶水呢，林富强他妈都快八十了，林二牛又要上学，秋收主力军其实就林富强一个人。 认真算下来，还真有可能才没收完。 沈春花把手上的谷袋放在边上，然后擦了擦汗，说了句，“我去看看。”便跑出去了，马德祥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田里早就没有之前金灿灿的风吹谷浪了，只有参差不齐的稻茬在淅淅沥沥的雨里站着。只有中间的一小片田里，还有一块水稻没割完，两个人影正在那里忙着。 是林富强和他妈，林富强在割，他妈在理。沈春花和马德祥都拎着镰刀跑了过去，赶紧帮忙一起割，见林富强看着他们停了下来，沈春花手上不停的喊道， “哎呀别看了，赶紧把稻子先收了，这雨说是还要下两天呢！” 林富强压下了鼻尖的酸胀，什么话都不说，低下头就赶紧挥镰刀。 林二牛背完一轮稻子又回来了，看见田里多了两个人，也楞了一下，然后赶紧把他奶捆好的稻子又背上再跑出去，雨天路滑，他直接把鞋拖了，赤着脚走，细看下脚掌处早就红了，但他也顾不上。 三个人的效率当然比一个人高多了，淋着雨，又花了半天功夫，终于把林富强家的稻子收完了，然后大家又七手八脚的分了分，捆好稻子一趟趟的帮忙背回了林富强家。 林富强妈一进门就赶紧去灶间熬姜汤，马凤娟看见她们淋着雨回来，赶紧拿毛巾给大家擦。 马德祥盯着她的脑袋都呆了，“……凤娟……你这是……” 马凤娟低头垂眼，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不停的点着，微笑中透露出的平和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不适应，“哦……我上个月就去夏西山上让师傅帮忙剃度了，以后会多多在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并为家人诵经祈福的。” 夏西山上有座尼姑庵，历史悠久但很低调，哪怕是之前破除封建迷信最严厉的时候，都存活下来了，更别说这两年了。 沈春花抬眼扫了一圈屋子，只见他们家角落里有个很正式的小佛堂，前面的香才燃到一半，垫子看着就是经常有人跪的。 怎么说呢，嚣张了半辈子的人，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接受她的悔意，毕竟追究起来，她直接间接的就是害了人。 “赶紧喝点暖暖身子，这个季节的雨可淋不得。”林富强妈端着两碗姜汤匆匆走出来，塞在沈春花和马德祥手里，“今天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还干不完呢……” 说完她又回去再端两碗出来给林富强和林二牛，沈春花看着二牛问道，“你今天没去学校啊？” 说起这个，林富强故作生气的瞪了儿子一眼，看得林二牛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孩子，前两天还好好的，昨天开始死活不肯去学校，说田里稻子割完前就死都不去。” “我们家本来就人手不够，我再去学校，今天都干不完……”林二牛边喝姜汤边小声说着，他就想帮家里分担点，就他爸一个人，能干到累死。 “那你也不能说死都不去上学这种话啊！” “好了！孩子也是一片孝心，还不是心疼你！”林富强妈赶紧帮着打圆场，八十岁的老太太佝偻着背，上上下下的想拿点什么感谢沈春花和马德祥。她俩当然不肯要，只说都是兄弟，应该的。 马凤娟则从始至终安静的站在边上，数着佛珠，偶尔说一声阿弥陀佛。 ———————————————————— 其实我不太相信这玩意儿，除了财神庙绝对不会错过以外，其他的所谓因果，我觉得都属于自找的 第178章 二妮生了 “林富强一家感觉都变温和了，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所有人都沉淀了。 这是沈春花回去后和林国庆得出的结论。 “你那不是废话，经历了那么多，总有点大彻大悟的。”林国庆说着抹了把脸，“以前的事是补救不回来的，只能寄希望以后都能好好的。” 秋收结束后，就进入了冬闲。以往从现在开始到过年，就是农村人最轻松的时间了。忙活了一年了，总算能有松口气。 不过现在赚钱的机会多了，真能闲下来的没几个人。 家里的秸秆才刚收拾完，林玉兰就迫不及待的去养殖场报到了，在沈春花的带领下，一件件的把里面的事情走了一遍。 她还怕自己记不住，从闺女那里要了个本子过来，用铅笔一条条的在本子上记下每天要干的事情。 其实现在养殖场的活真不算繁重，养家禽对于农村人来说，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只不过这里的鸡鸭鹅多了点。沈春花再三叮嘱的事情，还是进蘑菇房的时候，一定要捂上口鼻，并且不能长时间待在里面，里面的卫生清洁什么也要重视等等。 林玉兰都记下了，重点讲的要求，她还用最大的字写在第一页，再加上沈春花和六妮也每天到点赶场的过来，所以她上手的很快。 五妮在林玉兰去上班后，就彻底退出了养殖场的经营管理，安心学习去了，她和林淑英一样，是真的很热爱学习，区别只在于，一个考不好会觉得对不起爸妈，一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 她的梦想就是冲出农村，最好一辈子不用务农，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能不需要发愁有没有钱上学的事情。所以她一旦开始心无旁骛的学习起来，就很可怕了。 连林书赶放学回来都会跟爹妈感叹一句，五表姐好像疯了。 三妮在王勇和大妮向家里买下他们夫妻俩的口粮后，就准备动身去隔壁县。这两年每到初冬，她都会背上自己的铺盖去隔壁县里的农场住上半个月。 那边初冬会招人采棉花，包两顿饭，半个月下来也能赚个15块钱。 采棉花是个苦力活，棉花枝上都是刺，即便带上手套，手指也常常会被扎的鲜血直流。还得小心不能让自己的血沾在棉花上，不然工头是要挑出来不算钱的。 棉花树矮，你要把一颗树上下都摘干净，就得一直弯着腰，一天下来，比抢收水稻还累。有时候还会有人因为过度劳累而晕倒在棉花田里。 才刚秋收结束，很多人都想休息休息，不太愿意干那么累的活，只有真缺钱或者真能吃苦的人才乐意去。 马三妮就是那个真能吃苦的人，只要钱到位，就算天天睡草棚啃红薯，她都去。就是今年开始上夜校了，要去棉花农场住上半个月的话，她就上不了日语课了。 三妮很规矩的向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说从明天开始要去采棉花了，但会带上自己的笔记本，就算不能学更多的单词，也会巩固住以前学的。 教日语的老师是个六十出头的男人，据说年轻的时候还上过战场，他的日语还是跟被俘虏的鬼子学的。他挺喜欢的三妮的，总觉得能在三妮身上，看见当年他们那代人的影子，为了活下来而散发出的那股狠劲。 三妮刚来的的时候，汉字都写的稀碎，更别说日语了。但现在才三个月不到，都已经能磕磕巴巴的翻译出完整的一段话了，学了半年的学员都没有她的进程快。 虽然她笔记本里记得白字只有自己能看懂，那又咋啦，她就是会啊！ 老师和蔼的看着她，“你去吧，到时候等你回来了，我给你专门抄一本笔记，你可以自己有空了补习一下。” 三妮很开心的谢过老师，然后回家收拾东西了，就等第二天出发去农场。 结果才到村口，就见林玉兰带着几个妹妹匆匆忙忙往村外跑。 “怎么了？”三妮拦下四妮问道，四妮看见是她，反手一把扯过她的胳膊，一起往隔壁村跑去， “二姐生了，老五说要一起去看看。走走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二妮生了，就在他们村里的卫生院生的，这两年为了落实计划生育，农村生孩子都要求去医院或者卫生院了，家里生的上户口会比较麻烦。 乡村卫生院虽然条件也很简陋，但是能给开出生证明，拿着出生证明，当天就能去上户口了。 二妮据说中午前就发作了，本来想送去乡里的医院的，但是她和赵德刚都是第一次当爹妈，心里紧张的很，她又一直喊疼。哪怕她婆婆一直说应该离生还要好几个小时，他们夫妻俩怕生在半道上，还是去了卫生院。 结果到了卫生院，足足喊了半天，直到天黑才生下来，是个大胖丫头。 接生的医生说估计是孕期营养补得好，孩子有点大，一称足足七斤八两，这体重在这年头还真是很少见的。 赵家的人都在卫生院杵着，赵德刚抱着自己刚出生的闺女稀罕的不得了，笑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二妮公婆也都抢着想抱。 连赵德刚大哥家的小胖墩都一个劲的跳着说要抱妹妹，就是抢不过赵德刚，他不撒手啊！ 大家都沉浸在了喜悦中，还要按照卫生院医生的要求，签字缴费，又忙着照顾刚生完孩子的二妮……一家人愣是一个都没想起来要去通知亲家。 还是二妮被赵德刚抱回家里的路上，她从层层厚实的棉被里露了双眼睛出来，问自己男人，“我娘家知道我生了吗？” 赵德刚：……艾玛，忘了。 这才把媳妇儿在床上放下后，又匆匆跑过到四河村来通知丈母娘家。 马老太第一反应就是问男孩女孩，结果一听又是个女孩，撇撇嘴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孙子是抱不到了，还想着能不能来个曾外孙抱抱，结果又是个女孩，她们老马家是不是有毒啊！ 第179章 赶上了好时代 不过，没人在乎马老太的想法，就是二妮也无所谓。 她正带着帽子，穿着棉袄，被压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正在跟她大姐抱怨着自己都快热死了。 “说是不能下床也不能受凉，睡觉都得带着棉帽，我感觉我浑身都是汗。”她噘着嘴还有点不高兴，这才第一天啊！还得一个月呢。 大妮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妈每次生完孩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她生八妮那会儿还是夏天，没戴帽子，吹了阵邪风，那头疼的毛病到现在还没好过。这会儿都快入冬了，你就听话点吧。” “就是，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为了老了不受罪，现在就得捂着点。”二妮婆婆端了两碗糖水进来，一碗递给大妮，一碗递给二妮。 “她大姨，家里今天手忙脚乱的，都没来得及招待你，就一碗糖水你可别见怪……” 大妮赶紧站起来双手接碗，“哎呀，奶奶你真是太客气了！您不用管我，真渴了我自己会倒的……” “那哪能啊！这我家也太没规矩了！”二妮婆婆今天刚得了孙女，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给完大妮水又接着催自己儿媳妇赶紧喝水。 “二妮啊，你尿过没啊？多喝点水补充补充体力，然后要赶紧尿一次啊！你别不好意思，想尿了就喊一声，我给你把马桶端进来……以前真的有生完孩子的女人被尿憋死的……” 二妮被婆婆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喝水。就是今天糖水实在是喝太多了，她嘴里都觉得腻歪。 赵德刚的妹妹玲花抱着小侄女乖乖坐在边上，刚才她一直盯着小婴儿睡觉呢，突然襁褓里的婴儿张嘴打了个哈欠，嘴巴也在那蠕动着，玲花小声的喊着， “妈，二嫂，宝宝不用吃奶吗？不会饿吗？” “今天还不用呢！小孩刚出生就得饿一饿，明天喂也来得及！”二妮婆婆说完也伸头过去看，完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搞笑， “看这孩子现在红的，以后长开了肯定白！老天保佑最好全都像二妮，可千万别像我家德刚，要不然以后就真嫁不出去了……” 大妮二妮都在喝水呢，听她这么一说，齐齐得笑出了声，差点没呛着。大妮这才真放下心来，二妮婆婆是真心待二妮好的，一点都不嫌弃她生了个孙女。 这样就好，总要比她们亲妈过得舒坦。 才喝完一碗水，外面就一阵闹哄哄的，叽叽喳喳的一堆女声，大妮二妮就知道是马家来人了。 大妮赶紧站起来出去迎接姐妹，二妮也想起身，赶紧被她婆婆上前按住了肩膀，“哎呦祖宗你可别起来，躺着躺着，我出去看看……” 家里姐妹太多，就是闹腾。大妮特意说了，孩子在睡觉，让妹妹们可别搞出太响的动静。所以二妮就看着乌泱泱进来一串人，愣是一个个紧闭着嘴，偷感十足。 二妮噗嗤一下，“你们干嘛呢？” “二姐，你还好吗？”五妮六妮齐齐扑到二妮床边，眼睛都红哩哩的，她俩都是大妮二妮带大的，感情非同一般。 从知道二妮怀孕开始，有空就跑来看她，总掏自己口袋给她买补品吃，到后来还是二妮说真吃不完也吃不下了才罢休。 可能是因为当了妈妈，二妮现在笑起来都带着些许母性了，摸着两个小脑袋，笑得一脸慈爱。 “我很好啊，你们的外甥女也很好，医生说她特别健康，肯定是你们之前买的东西都被她吃进去了。” 六妮：“真的吗？她喜欢吃吗？那我明天再买过来！” 四妮笑着点了点她，“你不如买点二姐能吃的，宝宝还这么小，只能吃奶的！” “哇！这就是外甥女吗？怎么皱皱巴巴的，还那么红，跟猴屁股似的？” 九妮跟在姐姐们身后，脑袋转了半天，才发现角落里抱着孩子的玲花，小心翼翼的挪过去，用最低的音量诉说着她的震惊，结果被三妮一个爆栗子敲在了头上， “你出生的时候也像猴屁股！” “不可能！我那么可爱！”九妮捂着脑门反驳道，给屋子里的人都笑乐了。这一下都没憋住，动静就响了点，襁褓里小婴儿突然就瘪下了嘴，哇得哭了起来。 吓得玲花赶紧站起来抱着哄，二妮婆婆也上前去接过孩子，哄了半天都没停下来。 “闹！你看，你说她丑，她不高兴了！”三妮唬着九妮，九妮还以为真是自己的锅，瘪着嘴，感觉也要哭了。 林玉兰赶紧走过去，也从亲家手里接过孩子，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她生多养多经验多，小宝宝在她手里没多久，真的就慢慢的停下了哭声，又嘟着嘴睡过去了。 “哎呦，还得是亲家母啊！”二妮婆婆佩服的说道，生了9个闺女的妈，果然比她三个的经验丰富。 林玉兰可能真的没怎么听过别人夸她，这一表扬，都给她表扬的红了脸。 二妮婆婆拉着玲花出去，说是给大家去倒水，赵德刚才走到门口想进来，也被她拉走了，把空间都留给了二妮的娘家人。 这还是马家第一个小辈，8个阿姨都稀罕的紧，轮流围在林玉兰身边就是想看看，因为刚才的经历，偏生还不敢发出声音，场面一度极其诡异。 二妮眼巴巴的看着姐妹们都围着自己女儿转，突然就也想看看了，“妈，我也要看！”那语气，跟踮着脚使劲凑上去的九妮差不多。 林玉兰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怎么当了妈，反而像个孩子了？” 但她还是很顺从都坐在了床边，把孩子伸过去，“呐，你看吧！” 二妮伸手想抱，林玉兰又缩了回去，“你才刚生完孩子，先别抱了，以后有的是你抱的时候，不想抱都不行。” 她看着怀里的外孙女，再看看女儿，感叹了一句， “你总算也是赶上了好时代，就那么一个好好养，对孩子对自己都好。” ———————————————————— 又到星期一了，又要上班了(￣^￣)ゞ 第180章 去隔壁县看看 屋子里有一度的沉默，大家都知道林玉兰的意思，但是谁都没接话，没法接不是吗？ 林玉兰快速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然后笑着把襁褓放在二妮身边， “孩子睡着了还是要少抱，让她跟你在床上一起躺着就行。不然以后就放不下了……” 二妮其实知道这些，毕竟五六岁开始就跟着大姐一起带妹妹了，那会儿抱不动也不敢抱，只能放在床上轻轻地拍。但她还是安静的听完了林玉兰的经验传授。 大妮凑近了点想再看看外甥女，结果刚蹲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难以克制的反胃感突然涌了上来，她怕吓到小婴儿，赶紧起身跑到了边上，就开始干呕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林玉兰张着嘴愣着半晌，才起身冲过去一把扶住大女儿。 “大妮！你，你不会是也有了吧？” 大妮“啊？”了一声，她不知道啊！ 林玉兰着急的低声问道，“你那个是什么时候来过的?” 大妮想了想，“上个月……没来，上上个月……好像……额，也没来……” 她这个本来就不准时，十几岁的时候经常一边忍着痛经一边站在水田里干活，推迟半个月一个月的是常有的事情。 前段时间忙着盖房，边上班边盖完了房，又惦记着下班要回去帮娘家秋收……反正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什么时候来过的月经。 这会儿卫生院早就下班了，林玉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明天一早，你就去检查一下！” 结果不出意外，大妮都已经怀孕3个月了，应该是在上梁酒之前就已经有了。王勇就差没买两串鞭炮给全村庆祝了，还说什么让媳妇儿回家躺着，他来赚钱。 当然，被大妮直接拍了回去。谁家刚怀孕没几个月的女人就不上班在家躺着了？又不是资本家太太。她俩还欠着一屁股债呢！以后又要多个孩子，更得往死里干了！ 当然，她也没敢往死里干，之前袜头要缝到半夜，现在到个晚上10点左右也就放下休息了，之前白水泡饭配梅干菜，随便对付一口就行了，现在被要求每天吃一个鸡蛋了。 蛋是六妮送来的，还说已经付过钱了，不是养殖场白拿的，让她放心吃，只要她和孩子都平安健康就行。 王勇嘴上不说感谢丈母娘家和小姨子们，但是每天扛完大包有空了，就去马家的田里帮忙干活，算是一点点的还着那份情谊。 三妮在见过二妮母女，又确定大妮怀相还可以之后，还是背上自己的铺盖去了隔壁县的棉花农场，已经迟了2天了，得赶紧过去，到时候工头说不招人了就麻烦了。 过去那里，起码要走两小时，这会儿都半下午了，她算着天黑前应该能走到。 才到村口，就遇见了踩着三轮回来的沈春花，沈春花看见三妮还打了个招呼，“去哪儿呀？” 三妮笑着回道，“去肃县采棉花。” “哎呦，你这是要走着去？”沈春花压下了刹车把，对三妮摆头示意了一下，“上车，我带你去吧！” 车后箱里还放着叠得高高的竹筐，是沈春花用来装鸡蛋的，一般中午前就回来了，今天不知怎的，晚了几个小时。 三妮摆摆手，“不用了，舅妈，我自己可以走过去的，你忙吧！” “没事，你上来吧，我正好也想去趟肃县看看。”沈春花说着，又拍了拍三轮，让她赶紧上来。 昨天六妮还在和她商量，要不还是沈春花去上那个蘑菇班算了，六妮还在学养殖呢，到时候什么都靠她，又累又费时间。早学早发达。 不过蘑菇班在隔壁肃县，她对肃县多少有点抵触，因为那也是她的娘家，虽然沈来财和钱莱儿已经走了，但那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美好回忆。 虽然之前在黑市倒卖蔬菜的时候，也是去肃县进的货，但那也是黑灯瞎火的半夜了，她可以假装自己瞎了。 现在嘛……她决定先去她们县里看看有没有蘑菇班，要是有的话，直接在自己县里读就好了，去隔壁干嘛。于是今天送完蛋菜，她又在县里逛了好几圈，找夜校。 夜校是给她找到了，但是没有蘑菇班，要上蘑菇班还是都去隔壁。 沈春花无语，但也没办法。所以才说自己要去隔壁看看。 既然是顺风车，那三妮就也不推拒看，腆着脸说了声谢谢，便坐了上去。 “这有什么！”沈春花咯吱咯吱的又开始往隔壁县骑去， “三妮啊，你是不是要在那里住上一个月啊？那回来都要过年了。”沈春花问道， 三妮把背着的铺盖放在了自己面前，多少挡着点初冬的寒风，听到舅妈问话，赶紧喊着回答， “不知道，看今年摘棉花的人够不够多，反正半个月是一定要的。” 不是摘完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还得抠花，抠完还要帮忙晒，都是算工钱的，干一天算一天，她肯定要干到最后一天。 沈春花叹了口气，“等你外语学成功了，或许国家外贸生意也起来了，到时候你赚钱就能轻松点了。”才19岁的小姑娘，还有她没干过的活吗？ 虽然知道沈春花背对着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但是三妮还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肯定，去学外语，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三轮车慢悠悠的骑到了肃县的中心街道，然后好像就被人群堵住了。 “不年不节的，这边县里怎么这么热闹？” 沈春花踩着三轮脚踏，一边高一边低的站了起来，想看看人群前面在干嘛。不过还是三妮后面，能踮起脚看得更高点。 “啊！”等她看清了前面的场景，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小声的惊呼着。 “怎么了？”沈春花好奇死了，她本来就没三妮高，站的更低点，看到的除了后脑勺，就是高处的红色横幅，但也就一半，下面一半就是人头了。 三妮又认真的看了看那横幅，才猫下身来，趴在沈春花耳边说着。 第181章 朱老三父子 “是公审大会……”三妮小声的说着，“我看那牌子上挂的，好像都是流氓犯。” 说着她还小声的呸了一声，流氓犯就应该被抓起来游街示众，丢干净了脸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犯！ 沈春花挑了挑眉，现在被抓起来的这帮人，那可不是公审游街丢个脸的问题，怕是要重新投胎去了。 “游街了！又要开始游街了！！”她们前面有个人高个子兴奋的对身边的人喊着，好像是公审结束了。 其实公审前，这批人就要被用绳子串成一串游一圈，公审结束后，还要再游一圈。 区别就是，公审后，犯罪分子的脖子上会挂上一块牌子，上面写上你的名字和罪名，还要拍照留念，争取把你的脸丢到千年以后。 “诶，让一让，让一让，都让到一边去！别堵着路！”前面有执法人员星星散散的过来指挥秩序，让大家看热闹的也都往路边去点。 沈春花她们本来在最后的，现在大家这么一靠边，仗着三轮反而挤到了路前边。 只见从最前面广场上慢悠悠的开着一辆军绿色的挎斗摩托，上面坐着三个白色制服帽子的执法人员，后面则是一串垂着脑袋走得东倒西歪，随时能腿软到地的犯罪分子。 基本都是需要边上一左一右两个执法人员架着才能往前拖行的。 看热闹的人群里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的骂声，有人在呸，有人在骂，还有人在夸，夸抓得好呀！ 沈春花和马三妮两人已经在这条街的比较靠后的位置了，所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游街队伍过来，两人一起探着脑袋出去，想看更远点的，发现大家都在探脑袋。 算了，等着吧。 终于等到了绿色挎斗摩托车的出现，这边一群人瞬间两眼放光，再一次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犯罪分子的样子。 这一看，沈春花就看见了熟人。 呦！那走在第一个的不就是朱老三吗？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就是他儿子！ 朱兴旺？原来小杀猪的大名是这个，不过他家八成是兴旺不起来了，两个人都被套上了牌子，上面罪名还不止一个，流氓犯、强奸犯，还有个杀人犯？ 沈春花都惊呆了，这俩父子竟然还杀人了？ “那不是朱老三父子俩吗？终于被抓了！呸！”马三妮身后站着两个大妈，在人人人的脖子缝中终于看到了前面游街的人，便开始骂了起来。 “可不就是他们俩！糟蹋了多少人家的好闺女？早就该被枪毙了！” “WC！那么恶心！他们脖子上还挂着杀人犯呢？！”边上另一个中年男人也加入了话题。 “可不就是杀人了！”一大妈回道，“那个姓凌的小媳妇儿不就因为受不了跳河了？这还是年初时候的事情了，她娘家也不做人，朱老三给了钱他们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能把女儿嫁给朱家的，能有什么好人？” “就是……” 那年冬花跑了以后，朱老三家好像还是花钱娶到了媳妇儿，不过没两年就说病死了。父子俩是杀猪卖肉的，改开以后就自己支起了肉摊子，赚的还真不少。 一个媳妇儿没了，就接着娶下一个，那俩大妈说是跟朱老三同村的，十来年里，看着他家娶了不知道几个了，每个都撑不了几年，跳河的跳河，上吊的上吊，也有说是病死和自己跑的。 到后来其实本地都没有人家敢把闺女嫁过去了，就去外地娶媳妇儿，山高皇帝远的，闺女没了娘家人怕是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像那家姓凌的，就坐着火车带着人上门来闹事了，结果朱老三出了一把血，也就把事儿给摆平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朱家父子干惯了的事情。 周围人秉承着都是一个村的，而且娘家人都不管，他们管什么闲事的道理，这么多年来愣是没人去公安那里举报。 或许也是有的，只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这难道不是家事吗？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尤其是今年，碰上了严打。 外地媳妇儿又不是就这么一家，说是秋收前的时候，有对夫妻找来，自家的女儿嫁给了朱兴旺，跟他到这边来好几年了，头两年还有信啊电报什么的拍过去，这两年什么消息都没了。 上一次传信还说怀孕了，他们还想着生孩子养孩子比较费精力，可能顾不上传信。他们自己也有孙子要带，就也没时间找过来。 但是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就趁着空一点跑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当然出事了，他家闺女连个人影都没有，朱老三还说是她自己带着孩子跑了，多问一句都想挥拳头。春天的时候才赔出了一大笔钱，现在又来一个要人讨债的，他怎么可能想搭理。 那怎么能接受，于是老两口就找到了县里的公安局报案。 老实说，这边大家都比较喜欢赚钱，没那么多人有空去干偷鸡摸狗，并且还要被当场抓获或者被举报的流氓罪。 人正愁严打指标呢，一接下这个案子，就非常积极主动的调查开了。 平时不主动举报和公安上门问话是两回事。 朱家周围的人跟倒豆子一样就把这么多年来的信息都捋了一遍，完了还得再和家人邻居讨论一下，有没有漏的，光问话的笔录都记了好几大张纸。 负责这个案子的队长一看，我去，还等什么呢？直接抓人吧！ 就算那老两口的女儿真的是自己跑了，朱家父子干的那堆破事，也算不正当男女关系了，足够枪毙好几个来回了。 本来他俩是按流氓罪收监的。 结果支队长闲着也是闲着，又去朱家里面转了一圈，房子不破，但也是旧的。然而，后院地上的土，却看着挺新的，还有些松…… 支队长喊了两个小伙子拿了两把铁锹过来开始翻，翻着翻着，事情就大了，他们县里都没法医，还是省里求来的。 法医一边指挥着小徒弟把骨头一根根的摆好，谁和谁的别混着来。一边拍了拍支队长的肩膀， “下次见面估计就是在省里了，升官酒记得请我喝。” 第182章 受害者家属需要发泄 说是跑了女人，都被从朱家后院地里挖了出来，甚至有一具骨头比较特殊，老法医亲自上手拼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是个怀了孕的女人，多出来的那点骨头，是她肚里孩子的。 也正是那老两口的女儿，老两口在公安局里哭天喊地的，要求马上枪毙了那两个人渣。这是当然，这俩畜生死两百个来回都不够解恨的。 那些女人多数都是外地人，由朱兴旺拿了介绍信出去外面，用娶媳妇儿传宗接代的借口找媒婆介绍姑娘，由于家里是屠户，在这个年代一直都是挺吃香的行业。 不管是女孩自己还是家里人，都挺乐意的，给了彩礼就跟买断一样带回来，结婚证都不一定会领。等到了朱家，才会发现，她“嫁”的可不是一个男人。 朱老三和朱兴旺都喜欢喝酒，也喜欢打人。喝多了打人，不高兴了打人，高兴了也想给你来个几巴掌庆祝一下。 外来媳妇儿在这里没有一点背景人脉，想跑不知道往哪里跑。当年也有村里人想帮她们跑过，结果被朱老三发现了，拎着杀猪刀就上门砸了一通。 说自家花钱买来的媳妇儿，要是谁给整跑了，到时候就找谁家赔！ 赔什么？不要钱，就要媳妇儿。那跟赔命有什么区别？就真没人敢伸手帮忙了。就连村里，都是想着，你拿着介绍信出去找媳妇儿也好，起码不祸害本地的，村里也能少很多麻烦。 结果就是，跑不掉又来不及跳河上吊的女人，多数也是在某天某次“不小心”就被打死了。 第一个女人被打死的时候，朱兴旺还怕过，杀人偿命，这不是说说的。结果朱老三直接在后院挖了个大坑，让儿子把人扛进去埋了。回头说自己跑了就行了。 次数多了，朱兴旺再次酒后醒来发现人没呼吸了的时候，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挖坑埋人了。 公安审人的时候，有两个女同志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踹两脚，还是边上人反应快，赶紧拦了下来， “把录像带关上再去！” …… 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案子层层往上递，由于性质极为恶劣，又碰上了上面想要搞个典型案例杀鸡儆猴用，便拖到了秋收结束以后。 等大家都有空了，再游街示众看得人才多，也正好能赶上秋后处决。 “其他几个流氓犯说是今天在县上游街，游完以后就可以枪毙了。就朱老三和朱兴旺明天还要拉去省里，整个省城坐车游一圈，再枪毙呢！” “呸！活该！要是有全国游行就好了！让他们祖宗十八辈的脸都一起丢干净，然后再下十八层地狱去受罪！永世不得超生！” “哎呀，大姨！全国游行游完得多久啊！那起码能让他们多活一个月了！还是赶紧拉去枪毙算了！” “就是！据说公安都已经把他俩的户口都注销了，他们的地，村里也要收回了……” “就他们家那块地？埋过死人的，就算收回了也没人敢在上面盖房子了吧？” “谁说不是呢！就是可怜了那些姑娘……” …… 沈春花脸色有些发白，很多年了，没有这种窒息感。感觉胸口堵着了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如果当年，她没有求到林家去，或者那天林国庆没来，自己又没能成功把剪刀刺进胸口。 那堆白骨里会不会有她的一具？ 如果当年，冬花没有跑，那堆白骨里又会不会有她的一具? 又或许，像另外几个不在土里的女人一样，会在河水里？房梁上？了结自己的一辈子，以求逃脱？ 哪怕上辈子过得也就那样，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林国庆，起码她能填饱肚子，能穿上棉衣。孩子们自己也算争气，哪怕父母种了一辈子田，帮不上他们什么，也能省吃俭用的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再后来，她又有了孙子……好歹是儿孙满堂了。 而不像那个怀着孕被扔进坑里的女人，后面大妈说，骨头挖上来摆好的时候，那姿势都还护着肚子呢。 沈来财和钱莱儿只知道卖女儿收钱，却从没想过她们能不能活下来…… 三妮还在看游行的队伍，听着后面人的八卦，她也觉得这两男人真恶心！要不是手里只有棉被，周围人又太多，找不到石头，她高低得扔一颗过去。 正想着，人群里还真有人扔出了一颗臭鸡蛋来，随后还有几块烂白菜叶。边上的执法人员稍微一退后，让了让，直接砸在了朱老三的头上。 “该死的枪毙犯！我女儿在地下等你！等着把你千刀万剐！”是那对远道而来找女儿的老夫妻，他们大声的哭，大声的喊，手里提着的臭鸡蛋砸完了，砸烂叶子。烂叶子也没了以后就，上石头。 前边挎斗摩托车上的同志闻声还皱眉转头过来，结果被架着朱来三的那个同志摇头示意，[后退一步的事情，溅到一点鸡蛋液回去洗洗就行]，又转了过去。 受害者家属需要发泄很正常。 朱老三和朱兴旺被砸的都出血了也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垂着脑袋，脸色跟死人一样白，腿软的跟面条似的，全靠两边的执法人员架着，也是拖行。 那俩同志显然很懂民心，虽然是架着，但胳膊伸老直了，就是把人送出去砸的。大家一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管是之前就认识这对父子的，还是今天才知道他俩恶行的，都义愤填膺的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什么树枝草皮都往前边丢了。 三妮看着挺解气的，扭头还看向沈春花，想一起讨论吐槽点什么，就看见舅妈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舅妈？”她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沈春花闭了闭眼，深深得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三妮咧了咧嘴， “人渣能有这种下场，舅妈高兴啊！恶有恶报！是国家在替我们主持公道呢！我真是太高兴了！” 顺带着，她又往前踮了踮脚，“你说我俩现在还能赶上去砸几块石头不？” 三妮：“……应该来不及了吧？人那么多，都挤不过去。不是说这批人到路口就要上车吗？前面两个人送去省城继续游，剩下的送去枪毙？” 沈春花抿抿嘴，那好吧，本来还想替自己和冬花砸两下子的。 —————————————————— 一个礼拜7天，两天卡文，两天挤牙膏，流畅码字的就3天。 今天算一天，请好好珍惜我??(﹒????﹒??)?? 第183章 想上进 看热闹的人又围了好久才散干净，还有好些胆子大的年轻男人还嚷嚷着说要跟去刑场凑热闹，也不知道他们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沈春花带着三妮不敢直接去人挤人，就把着三轮靠边，等人少一点再走。 百无聊赖的等在那儿扫着人群，倏地，她好像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她站起来仔细去找，却又不见了。 “舅妈，怎么了？” 三妮感觉舅妈身上刚顺下去的毛又一下子都扎了起来，但与刚才的感觉又好像不太一样。 沈春花晃着脑袋又找了半天，才坐回车凳上，摇了摇头说， “没事，我大概是看错了。” 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吧，人散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农场，天都快黑了。” 三妮最终还是在天黑前赶到了农场报到，棉花桃早就裂开了嘴，露出雪白雪白的棉花。 地里已经站了很多摘花人，在雪白的棉田里穿梭。工头其实已经停止招人了，不过三妮已经连续了来了好几年了，两人还算相熟，便依然给她算上了名字。 “你是先去放东西，明天开始算工钱呢，还是现在就开始？” “现在吧！”三妮说着把自己的铺盖往边上一放，套上手套，捡起一个带布兜的大围裙就往腰上系，边系边朝田里走去，“天还没全黑呢，能赚一分是一分。” 工头笑着摇了摇头，这妮子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这也是他为啥愿意开后门给她上工的原因。 摘花一般选在清晨或傍晚，带点露水最佳。主要是防止干透的叶子碎片沾到棉花絮上。一旦沾上，很难去除，黑色的碎片沾到雪白的棉花絮上，很显眼，严重影响棉花的品相。 采棉花的季节，借着月光干活的经历都不在少数，所以这会儿开始也不算晚。 反正先连花带壳的全部摘下扔布兜里，等晚了摘不了的时候，再拉回去慢慢抠花，省的到时候突然下雨，棉花变黄。 棉花要是变黄了，他们摘花人的工钱也会相应的变少，因为品相不好，人农场也卖不出好价钱。 沈春花送完三妮，便一路问过去这边县里的夜校往哪里走，人给指的都是县里的中学，这会儿白天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走完了，她直接上去就问了门口的大爷，夜校啥时候开始。 大爷说再过一个多小时吧，每天7点到9点左右，具体报名信息还是要去问主任，不过现在主任应该是去食堂吃饭了，要不你再等等。 沈春花想着，来都来了，那就等吧。 虽然已经是饭点了，但她也不是很想去买东西吃。 她老说林国庆没苦硬吃，宁可饿肚子也要赶回家吃便宜饭，都不舍得在外面花几分钱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但其实她也差不多，能回家吃的饭都是尽量回家吃，外面的东西多贵啊，她今天也没带粮票。这不还攒着钱等盖房子吗？就不浪费这个钱了…… 问个话的功夫也耽搁不了太久，梁生娣见她没回去肯定会先做饭给孩子们吃的……就是让老太太做饭手是真不抖。 她厨艺也不咋地，只能称得上把食物弄熟，但绝对量大管饱，放油放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连那两个半大小子都能吃得肚脐眼朝天……这么一想，沈春花又觉得其实有点亏的…… 靠着三轮车，坐在学校门口等着的时间里，她乌糟糟的脑子里过了好多事情，甚至还想到了刚才那个人影。 那会是冬花吗？但要真的是冬花，为啥不来找她呢？ 话说冬花到底跑去哪里了？认真算起来，两人的见面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沈春花心里，真的能称得上娘家人的，也就只有两个姐妹了，可惜，她不知道夏花跟着那个干部一家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冬花当年往哪里跑又在哪里栖身。 三人天各一方，谁都不知道谁的结局。 老天爷给了她机会重活一次，可惜她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改变一切，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又或者说，能让自己一家七口都平安喜乐，整整齐齐的一起健康生活，就已经是一件很值得感恩的事情了…… “侄媳妇儿？”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声略带熟悉的声音在三轮车边响起，沈春花唰的一下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回过神来，扭头一看。 “才根叔？！” “哎呀！还真是你！这都多久没见了，你和国庆这两年都不来我这儿进货了，是干别的行当了？” 齐才根，那个为沈春花屁股底下这辆三轮车出了很大一部分力的菜贩子，脸庞比起当年已经圆润了不少，衣服也干净整洁，略带灰白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都不知道抹了多少发油。 不知他底细的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农民。 不过，现在认真来说，他也的确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农民了。 齐才根前两年把他之前偷种的菜地后面那座山给包了下来，不干别的，就是种。 平地上种菜，山上种果树，果树底下还散养了鸡，反正是一分地都不浪费，收下来的菜和果子他也不散卖，多数都是薄利多销，批发给二道贩子去的，虽然利薄，但是没有存货，菜也不会烂在地里。 才两年时间，家里已经盖起了二层小楼，据说还买了他们村第一台电视机，第一辆摩托车…… 沈春花去自己县里送货的时候，都能听到齐才根的名字，也称得上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了。 沈春花咧了咧嘴，客气的和他笑道，“国庆进厂上班了，我在村里养鸡呢。”就是没说养鸡的规模，乍一听还以为就是在家里养几只。 “这不想上进一下，听说这边夜校有蘑菇班，就想来学习一下，到时候回家自己好好种种，也算是个赚钱的行当。” “你也来上蘑菇班的？”齐才根惊讶的看向她。 “也？”沈春花听得有点愣，“才根叔也来上蘑菇班的？” 第184章 蘑菇班 齐才根看着年纪跟林富强差不多，起码有个五六十了，而且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了，竟然还想着要学习？ “那肯定啊！活到老，学到老！”齐才根笑起来，圆润的脸上挤出几条皱纹，“你们年轻人都惦记着要进步，就不允许我老头子进步了?” 他一开始就是想学学看，反正学费没几块钱。家里就是做蔬菜生意的，要是能多个蘑菇，就像沈春花说的那样，都是赚钱的行当，干嘛要错过呢。 不过你别说，那讲课的钱老师是真的很有耐心，他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一开始其实都听不太进去，但不懂就问，钱老师会一遍遍的讲解，直到确定你听懂了为止。 “你今天来报名正好，我们这批学员好像后天开始就要去农机站上课了。” “为啥要去农机站啊？”沈春花疑惑道， “是钱老师申请的，说是学校里不方便教学试养，蘑菇不能养在长期有人的屋子里，县农机站那边现在都是闲置的，没什么人，去那边种蘑菇刚刚好。” 这对于沈春花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从四河村到肃县的农机站，比到这边学校起码要近十分钟的骑行路程。 “那还是晚上上课吗？” “那肯定啊！白天谁有空啊，钱老师也要上班的。”齐才根伸了伸胳膊，露出袖管里的手表，眯起眼睛看了半天，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你可以直接跟钱老师报名说要上课！” …… 钱老师其实是县里的一名厂办干部，建国后入伍的军人，后来还在部队里当了好几年的教官，70年左右退伍转业回来参与了这边的建厂。 据说以前在部队里，就很喜欢种点什么，退伍后依然保持着这个爱好，平时没事就挺下乡走走逛逛的，改开后发现乡下很多人只会种地，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道该怎么赚钱。 要么在田里埋上一辈子，要么就只能起早贪黑的外出打工，可是工厂也没有那么多的位置给人干啊，慢慢的，就会产生很多无所事事的闲汉。 无业游民的增多，只会加速社会矛盾的产生，这也是上面为什么要开始严打的原因。 作为一名优秀的党员，钱老师决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把他自己研究的蘑菇种植技术传授给大家。 种蘑菇、卖蘑菇劳动强度都不是很大，适合各种男女老少，说不定哪天就能脱贫致富了。所以他讲课很认真，学员们听得也很认真。 沈春花跟着齐才根进教室的时候，还没几个人，等钱老师一来，齐才根就带着她上去问好了。 钱老师很客气，她说要上课，就直接给她记上了名字。报名费也很便宜，只要2块钱，这是全程的学费，直到你学会为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齐才根说，钱老师一开始是打算免费教学的，结果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经学校要求才开始收学费的，起码也得把场地费填上不是？ 沈春花一开始也没想到齐才根说的多，是有多少，结果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一直有学员进来教室，才感觉到了所谓的多。 教室里坐着的学生横跨各种年龄段，有嘴巴都瘪进去了的老头老太，有穿着绿色军装的，也有十几岁的小年轻，沈春花甚至还看到了两个抱着孩子来上课的女人。 一间大教室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甚至有几张桌子上还是两人共用的。 怪不得，刚才她说要上蘑菇班的时候，齐才根没有露出那种同行竞争的紧张感，这么多同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了。 其实这个蘑菇班还是今年新开的，开了也没多久，大概就是六妮听说的时候开始的，隔一天上一次。加上同学们的年龄不一，文化水平参差不齐，学习进度真的不快。 到沈春花现在开始听，好像还在讲理论，这些理论对于已经养了好几年蘑菇的沈春花来说，跟在上学前班课程差不多。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这边教室不好实际操作。但是大家还是听得很认真，齐才根甚至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皱着眉严肃的在那里记笔记。 沈春花小心翼翼的伸头过去看了一眼， 嗯，跟梁生娣的记事本一个画风的，主打一个只有自己看得懂画了什么。 但像齐才根这样的人不少，大家认真的态度让沈春花很是羞愧，怎么自己刚才就不记得那个本子来呢？装装样子也好啊！这样显得她很不认真的样子。 上着上着，她的肚子就开始叫起来了，早上吃的是粥，出门前揣了两个没人要吃的红薯当午饭，然后就扛到现在了，她真饿了，如果要等到9点下课再回去，她怕自己都没力气骑回去。 这要是被林国庆知道了，肯定要反过来嘲笑她没苦硬吃了！ 钱老师今天特地带了一台显微镜过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借的，进教室的时候捧的稳稳当当的，很是小心宝贵。还带着几个小盒子，说是要带大家观看一下微观世界。 微观世界是什么，沈春花不是很想知道，她现在就觉得自己梁生娣附体了，比较想回家吃饭。 沈春花就趁着大家在排队一个个过去看的时候，溜到了钱老师身边，说是家里还有点事，后天再来行不？ 钱老师看着这个今天才开始上课的学员，面露关心，“沈春花同志，你前面的课都没听过，会不会跟不上进度？你识字吗？要不我把我的笔记本……” “钱老师，我其实已经在家附近种了好几年蘑菇了，种得还行，基础知识我大概了解，主要就是想多学一些现代化种植的技术。 基础知识，我下次上课的时候有空再补一补，今天真是家里有事，后天起肯定不会迟到早退！” 沈春花赶紧给自己解释，生怕给第一次见面的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钱老师一听她是有基础的，便也放下心来， “那行，后天上课地址在农机站，你别走错了。” “嗯！肯定不会！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第185章 娶来媳妇儿像婆婆 沈春花骑到村里的时候，都八点半了。林国庆叉着腰站在村口来回的踱步，终于听到了远处有三轮车的吱呀声，连人都还没看见就往那边冲。 一天了，终于看见自己媳妇儿了，林国庆急的都开始骂人了。 “你去哪儿了！都不知道给家里留个话？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去乡上报案了！”这年头妇女失踪的案子可不在少数！ 沈春花见到是他，吱呀一声停下了三轮车，然后朝他无力的挥了挥手， “来来来，你骑我回去，没力气了。” 说着就爬到了三轮车后箱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真他娘的饿啊！大晚上的，原本在路边叫卖的那种小贩也都回家了，她想花钱都没地方花，一路就饿着肚子回来，这会儿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林国庆一肚子火在看见她嘴唇发白干裂的时候，也就瞬间散了一半，认命的骑上三轮，赶紧往家里赶。 “你早上不就说是午饭不回来吃了，去县里看看有没有蘑菇班，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沈春花：“我问了一圈，都说咱们县没有蘑菇班，只有隔壁县有。我就去隔壁报名了。” “那你也跟家里说一声啊！妈说她回来的时候就没见着你，问有庆妈，有庆妈也说你没回来过。” “我骑到村口就遇到了三妮，她正好要去隔壁县里采棉花，我载上她就走了啊……”沈春花舔了舔自己的嘴巴，这事儿的确是自己没想周到。 “我本来想着就是到了那边问一声，能报名就先报名交个学费，然后回家，明后天再去上课。结果人要7点开始才能见到老师报名，报完名还顺带着听了半小时课才回来……” 要不是饿了，课程又过于简单基础，她可能真会再晚一点回来，到时候或许还能在回来路上碰到刚从公安局报案出来的林国庆。 林国庆：…… 他暂时不想理这个大头媳妇儿了，沉默的把她拉回家后，还想摆摆架子，让她看见自己生气了，说一句下次不会了。 然后就见刚才还有气无力要死要活的沈春花，车才刚停稳就跳了下去，一个箭步冲进家里，嘴里还一直在小声嘀咕着， “饿死了，饿死了……” 真是没扭头瞧他一眼。 林国庆无语的望了望天，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娶来媳妇儿像婆婆？ 他说怎么看那阵仗那么眼熟呢？不就是跟梁生娣一模一样？ 等他进屋的时候，沈春花已经坐在桌前开动了，三个孩子正走进走出的给她端茶倒水。 今天梁生娣做的是笋干焖肉、清炒南瓜藤、葱油鱼和蛋花汤。 都是在开吃前留好了沈春花那份的，不然就家里几个横扫乾坤的干饭人，就那肉，就压根剩不下来。 天冷，除了蛋花汤，其他三个菜上都凝上了白色油花，林书赶说要给妈妈热一热，不过沈春花拒绝了，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就别浪费那个时间了。 她甚至都没记着要洗手，还是淑美跑去打湿了毛巾拿过来给沈春花擦。都是冷的，老二怕沈春花吃太快噎着，又指挥弟弟去倒热水。 梁生娣坐在边上咂摸了一下嘴，“你这是一天没吃饭啊？” 沈春花努力的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中午吃了红薯的，就是骑得路多了点，饿的更快了。”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在心里吐槽梁生娣偶尔的饿死鬼投胎行径了，饿跟半饱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的！ 梁生娣“啧”了一声，不赞同的看向她，“我就说你少吃点红薯，那玩意儿刚开始是顶饱，但是也饿的快，跑趟茅坑蹲下就全没了！还特别通肠胃，吃一个能叮叮咚咚的放半天屁……” “妈~” “奶奶！” 屋子里的大大小小都一言难尽的看向梁生娣，连沈春花都差点被一口冷饭噎着， “妈……我吃饭呢……你提什么茅坑啊……” 梁生娣一脸无辜的摊手，“我就是跟你说个实话而已，放屁都能放完一肚子气，可不就得更饿了？” 沈春花：…… 感谢梁生娣，加快了她饱腹的进程。 等填饱了肚子，林国庆才坐下来慢慢的问了关于蘑菇班的事情。 “要9点才下课？那你从那边回来还得骑一个小时，到家不得十点了？”这乡道上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蹿出个人来？太不安全了！ “后天开始去农机站上课了，那边过来能近个十分钟左右呢！” “……就十分钟，又不是半小时，还不是一个小时左右?” 沈春花对他的四舍五入表示无语，但音量还是低了下来，“我学费都交了，那老师专业的，以前在部队就养过蘑菇的，他甚至能借到显微镜！” 虽然那玩意儿对于蘑菇种植好像没什么用处，但这么宝贝的东西都能被他借来，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有门路！ 他能申请下来开班授课，还能申请借到精贵仪器，你怎么就不知道他到时候是不是还能给乡亲们牵桥搭线找到买家？ 这还是沈春花今天跟齐才根聊天的时候才有感而发的，零售的尽头肯定是批发，她不觉得自己能开起一个菜市场，也不觉得自己一辆三轮车能跑遍整个县市 如果养殖场要扩张，到最后，肯定是要人家来她这边进货，而且是大批量的进，而不是她一家家的，几斤十几斤的送。要是真能让人从她这边进货，倒也不失为一个发家致富的途径。 沈春花也没想着一定要在钱老师那里薅羊毛，只是想先学点东西回来，要是人家真的给大家牵线了，那她也不想被落下。 华夏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人情社会，老师肯定是先可着自己学生来，再照顾别的陌生乡亲。沈春花不管是真学习也好，搞关系也好，这蘑菇班，都得上着。 林国庆明白了她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开始上课的时间都很晚了，黑灯瞎火的不安全。” 沈春花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他接着说， “我到时候送你去吧，在那等你下课再一起回来。” —————————— 一家人在一起待久了，总会有点像的~ 浙江终于降温了……每天坐着打一天的字，还要点杯奶茶犒劳自己，感觉腰上的游泳圈都厚了一圈o(╥﹏╥)o 第186章 妻纲 他好歹还是个壮年男人，半路上真碰见了歹徒也能斗一斗，起码能给沈春花争取到跑路的时间。两个人一起来回，路上还能聊个天打发打发时间，总要比一个人舒坦。 不过上课时间有两小时呢，总不能一直让林国庆坐在农机站门口等吧？那多浪费时间。 “诶，去都去了，要不你也在夜校报个名？” 林国庆：“？报什么？你上课不是在农机站吗？又不在夜校，难道我还要一起去上蘑菇班？” “咱俩为啥要花两份钱去学同样的东西？肯定是换个学啊！你早一点送我到农机站再骑过去不就好了，下课了我再在农机站等你一会儿。就10分钟路程？又不是半小时。”沈春花不以为意的说道。 林国庆：……回旋镖来的如此之快。 “行吧，我到时候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学的。”他叹了口气，然后转了另一个话题。 “姐夫说让我们有空了一起去村里看看地，到时候想盖在哪里就提前划好。” 说起这个沈春花就兴奋了，“能去选地了?那就明天呗！早一天是一天！”她本来还以为要等到过年，结果现在就能挑了。 等孩子们都去睡觉后，两人又开始坐在床上算账了。 今天是11月的最后一天了，到目前为止，家里存款也算是堪堪有一万五了。 “前两天大妮把上次我拿去的1000块钱还回来了。” “说是他们盖的那三间砖瓦房，加上请客吃饭等花销，前后加起来一共就花了5000块钱。五妮之前还拿去了4000呢，加上大姐给的和她们自己攒的，都还有得多。 咱家这点钱完全用不上，平时过日子也够用就给还回来了。” 沈春花絮絮叨叨的点着钱，推算着， “这么算下来的话，咱们要起一间二层小楼是不是也用不到那么多？地基也就打了一次不是吗？” 林国庆点点头，“明天咱俩先去把宅基地敲定下来，然后我再去乡里具体问问，咱既然盖了，就得盖的好，说不定大囡出嫁，老二娶老婆都在这栋新屋里了。可不能丢面子！” 沈春花：……先不说老二今年才12岁，大囡是铁了心要上大学的，等她嫁人起码也是十年以后，你这就已经把房子考虑到那么久以后的事情去了？ “万一到时候孩子们嫌弃屋子破了要推翻重建呢？” 林国庆板着脸一瞪眼，“那让他们自己挣钱盖啊，老子已经给过了，还指望我养他们一辈子啊？” 沈春花突然就想起了上辈子，村里第二次重新盖房的时候，这男人眯着老花眼都要从自己存折上掏点钱出来。 两个儿子都不肯要老爹那点种地换来的辛苦钱，他还堵上了气，说老子给儿子盖房天经地义，他们不肯要到时候新房盖好他也不肯住。 沈春花真想说你不住我住，可惜了当时自己还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去哄他。现在想来，高低也是有点大病的。 吹吧！你就可劲吹吧！现在有多威风，到时候就有多搞笑。 “行吧，反正咱就可劲赚钱呗，就算后面又要重新盖过，手上有钱就都不慌。” 林国庆啧了一声，“你这人也真是的，屋子连地皮都还没影呢，就惦记着十几年后推倒重建的事情了。 到时候我每砌一块砖头上去，都会想到，啊，我家春花说十年以后这墙又要推倒了。这还能不能住人了！” 沈春花：“……我那不是走一步看十步嘛！” 林国庆：“你那叫扫兴！” “哼！随便你怎么说吧，懒得理你！” “哼！我也不想理你！” 夫妻俩一个扔账本，一个拉灯，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齐刷刷躺下睡觉，谁都不理谁。 等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林国庆坐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看向爬下床的媳妇儿， “诶，春花……” “你不是说不想理我吗？”沈春花面无表情的拿起摊在椅子上的棉袄就开始穿，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林国庆迷茫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一个箭步冲下床，伸手就开始往沈春花的痒痒肉上开始挠， 沈春花瞬间叫了起来，“诶！诶！诶！哈哈哈哈……你别挠了！哈哈哈……诶呦！林国庆……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只手还套在棉衣里，还有一只手卡在袖管上，被挠的快呲溜到地上了，林国庆就是不住手， “小样！我还制服不了你！今天就要教你一下何为夫纲……” “砰！砰！砰！”房门外响起敲门声，与此同时还有林淑美的喊声，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林国庆停顿了一下的间隙就被沈春花挣脱开去了，顺便还一爪拧在了他腰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咳咳！……啊，我没事！你起床了啊？先去刷牙洗脸，等我出来做早饭吧。” 回头看见林国庆龇牙咧嘴的忍得眼睛都红了，就是没敢叫出来丢脸，沈春花凑近低声啐了他一口，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还夫纲呢！妇女能顶半边天知不知道！不知道再回去上上学！” 林国庆吸着凉气一个劲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媳妇儿，松手松手……痛啊……” “你错没错？”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沈春花不肯放手了。 “我错了！我一会就去看看有没有妻纲！没有我自己写一本！” “哼！”沈春花收回了自己的手，“就你那小学文凭还想写书，写了也没人看！” 林国庆委屈巴巴的揉着自己腰上的肉，小声抱怨着，“那我好歹也小学毕业了，哪像你……” “嗯？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有，我说我媳妇儿最牛！”林国庆瞬间立正摇头，就差没给家里的最高领导敬个礼了。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收拾好自己的，就出去做早饭去了， “你动作快点，咱们吃完早饭还要去姐夫呢！” “知道了！” 第187章 绝对的发家致富之路 马德祥拿着个小本，带着他们在村里绕了一大圈，把空着的地都给指了一遍。 沈春花看中的是一块前面有个小池塘，后面不远处就是个小山坡的地，这地上辈子被后来的村里首富拿下了，现在嘛，她当然是要早早的归入囊中。 这里之前还是有一户人家住着的，可惜他家人丁单薄，唯一的儿子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生活都不太能自理了，更别说娶妻生子养育后代了，没有哪家姑娘愿意来填这个坑。 那个老母亲辛辛苦苦一辈子，连死都不敢死。强撑着一口气，照顾儿子到六十岁，终究还是抗不过年龄。 那会儿林富强刚接了他爹的班没多久，老太太在撒手前拉着林富强的手，求他照顾一下自己的儿子，等他没了以后，这屋子这地就算是报答村里的照顾，还给村里好了。 林富强答应了，并且也的确由村里出钱出人，轮流照顾那个不幸男人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 林富强脑子最灵光的还是把这事儿给申请算上了工分，所以照顾他的人都挺尽心的，说白了男人多活一天，她们就能多赚份工钱。 于是男人又这么活了十五年不到，在十年前终于是寿终正寝走了。丧葬费依然是村里给出的，然后就把地收了回来。 但终归是绝了户的人家，不少人都觉得这地儿有点晦气，不愿意要。再加上那会儿大家也不太有钱重新划地建屋，于是就给空置到了现在。 上辈子沈春花也跟着别人家说过这块地儿是不是有点晦气啥的，但等到首富家拿下了这地儿开始盖房子，然后生意蒸蒸日上后，又跟着金月桂一起感叹，那是块风水宝地了。 后来又有人说，其实地跟住在上面的人命格有关系。再好的地，有些人的命格能承受的住，有些人就是承受不住，所以有好有坏，盖屋之前还是得请风水先生来看一看。 沈春花觉得，都他娘的是扯淡，日子自己过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过林国庆比较上心，毕竟这是他们一家攒了好几年钱，有打算起码住上十几年的房子。 十几年啊！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几年？要是能顺风顺水十几年，整个家族何愁不发达？ 沈春花看中的这块地，他也觉得挺好，左右人家离这边都还有段距离，前靠水，遇水则发，后靠山，靠山靠山，有靠山则能遮风挡雨，还不愁这一家能稳步上升？ 不过上一户人家绝户了，的确也是个很大的问题，他还是觉得要请一个风水先生来看看再说。 虽然说破除封建迷信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在这片土地上，迷信这个东西已经站了上千年了，又岂是能根除的？尤其是风水这种东西，有时候城市建设中，上面都得请人去悄悄看看。 林国庆随便问了几个人，便找到了乡里一个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风水师，第二天就请他来看了看。 大师前后走了一圈，又要去了林国庆一家七口的生辰八字。沈春花站在那里看着大师掐手算了半天，最后听他得出一个结论。 “你们家的八字都挺好的，没有和这块地犯冲的迹象。 后方为玄武，应高大有靠，代表家人身体健康，事业有靠山。你们后面的山就挺好的。前方为朱雀，要低矮开阔，代表财运充足，这个方池塘刚好符合这个要求，遇水则发。 左侧为青龙，代表官运、学业、名利、事业等，宜显要，而右侧为白虎方，代表灾祸、霉运、恶名、是非等，宜低矮。 好的风水，需要后高前低，左高右低，你们这前后都符合了，左右……反正也没什么房子，就是以后要是有人来建了，别让他们盖过你们就行了……”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好，万一人家想盖三层小楼，难道还能拦着不给他们盖不成？不过右边是东边，盖太高会挡视线阳光倒是真的。 “……或者你们可以在楼顶的左边放个高一点的镇宅石，右边屋檐建的往下低一些……”大师还在努力的给一些能顺风顺水的建议，就是沈春花怎么听怎么觉得玄乎。 她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时候，就看见林国庆笑着给大师塞了个红包过去，然后拉着沈春花一起感谢了半天，才送走人。 “你给了多少钱啊？”等他回来，沈春花问道。 林国庆比划了一个数字。 “58？！什么钱那么好挣啊！”沈春花差点没叫起来，转了一个小时就能挣外面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林国庆赶紧嘘了一声，“你小点声！金水哥说市里修路盖楼什么的都要请吕大师去呢！这点钱已经算是我厚着脸皮给的了。” 28太少，38不好听，48又不吉利，所以只能给58了。听说市里请他过去一趟要给小一百呢。 沈春花：……她突然好想去问问马凤娟，她剃度的那个尼姑庵教风水不？要不收了她吧！她保证勤勤恳恳学习，出门干活的时候也会尽量多掐一会手指，表现得更加高深一点。 这不就是一条绝对的发家致富之路吗？一年就能赚到一套房的那种！ 不过给都给了，风水也看好了，就当是花了四十斤鸡蛋图心理平安了。林国庆便又赶着出去定砖瓦了，他说这次可不能用自己烧的土胚子盖楼，要订最好的青砖。 为此还骑着沈春花的三轮去了趟县里，给沈春花看的又翻了个白眼。 “你就不能早点说，早上我去送鸡蛋的时候就能顺便一起定了。今天还去干嘛，明天早上再一起去呗！你都还不知道要多少砖瓦啊！” 林国庆踩着三轮都骑远了，只有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那不行！万一别人家也有今天去定的呢！那就要排队了！晚一天定就要晚一天拿了！至于定多少！那边师傅都做了那么多年了，大致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沈春花：……果然是梁生娣的亲儿子，根本不能多等上一会儿！ —————————————————— 记得零几年过年跟着我妈去找瞎子先生算命，200一个人，不管大小。那先生家自建房门口还排着长队，有人专门负责给号子。 那先生是有点神奇在身上，但一听说他一年能挣上好几百，外面好几套别墅的时候，着实给我幼小的心灵来了一波冲击。 那还是零五年之前啊…… 第188章 鬼画符 沈春花无语的回到家里，半下午的时间，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梁生娣这会儿还在河上飘着没回来，今天是星期五，也是这个月林淑英回家的日子，她应该还要去市里接了淑英再回来。 这会儿做饭太早，地里没活，养殖场上午才去过，现在林玉兰看着呢，她也不想去。 百无聊赖的翻出孩子的废弃练习本来，坐在桌前，在封面空白的地方就开始画了起来。 现在他们这儿盖的二层小楼，由于钱和材料的局限，普遍都是单纯的一栋小二层，然后围也院子，开扇门，就已经很好了，有些甚至都不围院子，谁都能走到家门口。 这也给很多小偷小摸的创造了机会。 沈春花在画的，是再后来村里有人建的样式，院门开在最东边，上面也给盖上屋顶瓦片，而不是光秃秃的铁栏杆。 和院门并行再盖上两间平房，有些人家用来当灶间做饭吃饭，也有些人家用来当杂物间置放农具，再后来还能砸来当拖拉机的车库。 院门平房和小二层中间隔着个院子，院子西手边竖着再盖几间小得棚，有些人家用来养鸡鸭，不过她家鸡鸭不用养在家里，具体要用来干嘛，到时候再看呗。 然后就是最主要的小二层了，三开间的宽度，进深的话……他们那块地盖个两进绝对是绰绰有余。 嗯……挺好的，大家一人一间屋子觉得可以能住的舒舒服服的，甚至还能给孩子们搞得书房出来。 这谁还分得清我和专业画家的区别(*^▽^*) 第189章 说话的艺术 林国庆站在学校宣传栏前面看了半天，这边县里的夜校开设课程比他们乡里丰富多了。 文化课？写着是通过夜校学习并完成相关课程的，可以获得高中学历证书，关键是他没读初中啊，直接就去学习高中知识了吗？ 初中班也有，但好像不在这边，要再远点，而且这种是要连着上两三年的，林国庆觉得他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医学？他对当赤脚医生没啥兴趣。 建筑？他家可能明后天就开始打桩了，现在学起来是不是有点赶了？ 机械？那他直接在厂里认传国那小子当师傅不就得了。 中文？教什么的？写文章？那十年可没人敢瞎写，哪怕是现在，他觉得能认识字，别被人在合同上坑了钱就够了。 英语？学个普通话就够呛了，还学个屁鸟语啊。 …… 他从仰着头看一直到蹲在那儿眯着眼找，愣是没找出自己感兴趣的。你要问他对什么有兴趣，那现在可能就只有学车了。 可惜，夜校不教怎么当驾驶员，就算教了，他家也没车给他开。再说了，谁学开车是放着白天不干，到晚上黑灯瞎火的去横冲直撞的。 林国庆有点愁啊，他要是就这么掉头回去了，沈春花到时候肯定又要说他不上进了。说不定还要说他不如老三。 林书超那臭小子，每次考试都是垫底的，也算是他家四个孩子里唯一一个真读不进书的人了，别怕是遗传了他……诶~不可能，他还是很要进步的！ 林国庆在内心给自己放大了鼓励的声音，一个劲的告诉自己，学习使人进步，他可是说好要当最上进的人呢！ 最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课程名——说话的艺术。 盯了半天，愣是给他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申请开的课，竟然正儿八经的开在了夜校，会有人读吗? 闲着也是闲着，林国庆起身拍了拍屁股，按照宣传栏上面的教室号找了过去，就是越走感觉越偏，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教学楼二楼角落里的一间小门前。 看看一路过来那几间大教室，时不时的发出老师激昂的讲课声，或者学员们的齐声朗读声。再看看面前这间，从门到边上墙的距离都没其他教室半间大小，站了半天都没听到声落针的声音。 林国庆都感觉有些毛了，小心的敲了敲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被他敲开了一条缝，压根没关。 他握着门把手，探了个脑袋进去，“……你好？” 门内果然如他在外面所料一般，只有其他教室的半间大小，甚至只有三张桌子，一张放在最前面，还有两张一字排开跟在下面，呈“品”字型。 周围还堆着不少杂物，这不妥妥的杂物间吗？！ 一个跟他看起来差不多年纪，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四仰八叉的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脚搁在桌子上，双手举着一份报纸，见有人探头进来，他都傻了一会儿。 林国庆：…… “你好，这里是……说话的艺术……教室？”这课程名怎么这么拗口，说起来怪里怪气的，还莫名有点羞耻感。 眼镜男一下子就收回腿，放下了报纸，站起来冲向门口，“对对对！这边就是上说话的艺术课的，同学你是来报名上课的吗？” 他把门拉得更开点，好让林国庆走进来。 人是进来了，就是名真不太想报了。 “您是……老师？” “对啊！”眼镜男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鄙人姓胡，胡利民！就是这门课的任课老师！” 林国庆：“……那这门课是学什么的啊？” “如其名，说话的艺术！我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 “胡老师，”林国庆打断他，插了一句嘴，“我是个农民，小学毕业。” 意思就是你别太文绉绉，过于掉书袋子，他可能要转头跑路了。 胡利民顿了顿，觉得不能放弃这个唯一的准学生，“哦”了一声，便画风一转， “就是学聊天呗。农民同志你家地里收成起来了是不是也得拿去卖，这种时候会说话和不会说话的差别就很大了！” 这讲的不就是做生意？甚至就是销售啊！林国庆突然就来了点兴趣，又问道， “胡老师白天是做什么的啊?” “我国营丝织厂供销科的！”胡利民骄傲的挺了挺胸，他们这儿的丝织厂效益可不要太好，这年头绝对的铁饭碗！ “呦，同行啊！”林国庆咧了咧嘴，伸手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我也供销科的，不过是电镀厂的供销科科长，你好你好。” 胡利民有一瞬间的僵硬，不是，他是科长？“你不是说你是农民吗？” “对啊，我农村户口的啊。” “那你说你是……” “村办企业，四河村电镀厂您知道吗？” 胡利民回忆了一下，“不是我们县的吧？” “当然不是，隔壁的。” 那就怪不得他不知道了，但他怎么就是科长呢！自己一个小科员给科长上课？ “你都供销科科长了，你还来上我的课干嘛啊……你嘴皮子肯定溜得很啊！” 林国庆摊手，“没办法，我媳妇儿报了蘑菇班。刚也说了我家隔壁县的，晚上回去我怕她不安全就一起来了。来都来了，就找个课上呗。不然前后空着两小时呢！” “那倒是。”胡利民点点头，“一寸光阴一寸金。” “胡老师，你这课今天是还没开始吗？学生还没来?”不能吧，都开始上课半小时了，能迟到那么久？“请假了？” 胡利民又摇摇头，“还没学生，你要当第一个吗？” 林国庆：…… “都没招到学生你这课还能挂在宣传栏上？” “夜校校长是我舅。”胡利民一语中的，给林国庆噎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又是关系户，怎么他出村认识的人都有关系，就他没关系？ “再说了，我也没占大教室啊。就要了间杂物间，这几张桌子椅子也是闲置的，一点都没浪费公共资源，就挂了个宣传栏罢了，你要是来了，咱课不就开起来了嘛！” 第190章 闲着也是闲着 虽然林国庆是科长，但他还是不想放过这个唯一上门来的机会。 他都在这儿坐着打了好几个月的瞌睡了，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来找他唠嗑，哪怕是厂长，也都努力努力给他留下来啊！ 林国庆：…… “那要我交学费，总也得让我确定你能教我点什么吧？不然这……”既没学生，又没正经教室的，连块黑板都没有，老师看着比他还年轻，两块钱他也是钱啊！ 说起这个，胡利民又感觉自己可以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祖上十八代，都是师爷！” 林国庆：“……那你祖上读书也不咋地啊，十八代了没一个考上举人的吗？” 不过师爷世家，这还真算是家学渊源，怪不得敢开说话的艺术了。 “！怎么没有举人！那不是师爷更多，我才举的例子吗！起码大家都是文化人！我太爷爷，还曾经受高官邀请远赴京城，给贝勒爷当幕僚！” 林国庆：“然后大清就亡了？” 胡利民：……这话说得好像是他太爷爷亡的清一样。他太爷爷要是有那么本事，他现在应该在美利坚喝着红酒享受资本主义的腐败了好不好！ “啧！你这话说得！果然得来上上课！”太爷爷的辉煌是说不下去了，胡利民又换了个人举例， “胡雪岩知道吗？” “咋了？又是你家亲戚？”倒是都姓胡。 “他是我爷爷出了五服的堂叔！他也就是我的堂太爷爷！” 出了五……林国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语，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他， “你爷爷都是他出了五服的亲戚了，到你这都出8服了好不好！” “那我们也都是胡家子孙啊！” “……我记得他好像不是我们省的……” “！我都出八服了！就不兴两边来回结亲啊！你到底听不听了！” “听听听，你继续说吧！” “那你看啊！我们老胡家，又是出师爷，又是出晚清首富的，做这些都是需要嘴皮子的！你得会说话！得说的有艺术！我家有这个基因啊！我当然可以开班授课啊！” 林国庆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爷爷在干嘛？” “丝织厂光荣退休的八级工！” 哦，这是真牛逼。 “那你爸呢？” “棉纺厂车间主任！” 也不错，看来又是个富家子弟。 “那你呢？” 胡利民：“……刚不是说了，丝织厂供销科的……” “科长？” “……科员。” 林国庆斜睨着他，给胡利民看的有些恼羞， “干嘛！瞧不起我啊！你知道我们丝织厂有多大嘛！每年为国家创造多少利益嘛！你们村办企业一年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我们半年的利润多。你虽然说是个科长，工资可能还没我高呢！ 我干的可是外贸！外贸你懂不懂！赚的是美金！创的是外汇！” 啧，瞧这话说的那么急，说话的艺术都去哪里了？ “我一个泥腿子有什么好瞧不起你个世家子弟的？我就是想说，你不觉得你们家这一代代的……”一代不如一代吗？ 胡利民也被噎着了，你了半天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最后气的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往口袋里摸烟。 “我是混的不怎么样，申请开课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你爱上上，不上拉倒！” 这下轮到林国庆不乐意了，“别啊！我上呀！” 说着他拉了把椅子过来，横跨在椅子上，抱着椅背，坐在胡利民对面，还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来。 “说白了咱俩都是干销售的，虽然不是一个行业的，但也的确是要学习一下怎么说话，咱俩互通有无，说不定哪天你就进步到了你们国营厂科长的位置上，我就哒哒哒冲上去变成了厂长呢！” 这话说得纯属安慰人，但胡利民也没在意，摸烟的手一定停在了半空中，他就是两眼盯着那两块钱发呆，脸上表情尽是不可思议，“你真要报名上课啊？” “对啊，你这不就是开班授课吗？”林国庆把两块钱推过去，“我闲着也是闲着，其他课我都不是很想上，一定要报的话，还是你这门说话的艺术吧。” 胡利民愣了一会儿，又把那两块钱推了回去，表情也变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会儿我给你报上名去，钱我就不收了……我也是闲着没事跑来这打发时间的，要是有两三个学生对着坐，收个学费还像点样子。 现在就我俩，你这钱给的，我感觉自己都像是个要饭的……” 林国庆啧了一声，“谁家给要饭的能给两块啊！世家子弟啊！” 这话一出，两人齐齐乐了起来，胡利民边咳边笑，“行了行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现在是新社会，什么狗屁世家子弟，你就别笑话我了！” …… 最后两人一起靠在了窗口抽烟，林国庆问他得多无聊才会跑了靠后门开课。 结果胡利民说也不是无聊，就是不想在家带孩子，所以才跑出来图清净的。 这给林国庆听得一愣，“不想带孩子？” 胡利民点点头，然后就开始抱怨了起来，“我和我媳妇儿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前几年才拿到生育指标，我媳妇儿生了一对双胞胎，那俩猴子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可爱，但一开始迈进两岁，就皮得不得了，恨不得上屋顶拆房。 而且可能因为是男孩，他俩还特别粘我，我要是在家，他们肯定要拉我一起玩。 你是不知道，陪小孩玩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们的精力好像永远都消耗不完，不和他们心意就开始疯狂乱叫乱哭，你想强制让他们躺下休息一会儿都不行，那么小的人，打骂也没用。 这样的人一个都觉得累，更何况我们家还有两个！我可不就是躲出来了！” 林国庆听完并没有附和它，而是皱着眉不认同的看着胡利民， “那你媳妇儿呢？” “啊？” “你出来躲清净了，你媳妇儿一个人带两个不累吗？孩子不跟你姓？难道是她一个人生的？你这叫推卸责任，逃避责任！” 林国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再说了，你要是在夜校挣到钱了也就算了，起码算是在为这个家庭做贡献。 你不是在这里快半年了吗？到现在就我一个学生？等于一分钱都没赚到，还要你媳妇儿付出双倍的辛苦，你缺不缺德啊！” 胡利民被骂的一脸懵， 不是，带孩子难道不就是女人的活吗？怎么在林国庆嘴里说得跟他犯了法似的？ ———————————— 写着写着感觉写了段相声…… 第191章 以己度人和问心无愧 胡利民被骂的一脸懵， 不是，带孩子难道不就是女人的活吗？怎么在林国庆嘴里说得跟他犯了法似的？ 犯法当然不犯法，就是没得有点膈应人。 “那你媳妇儿知道你在这里是为了躲闲吗？” 胡利民摇摇头，“那肯定不能让她知道啊，不然得生气的。” “那不就行了！”林国庆恨恨道，“你既然觉得女人带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为啥不敢让你媳妇儿知道你在这里躲闲？还不是因为潜意识里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干的缺德？” 胡利民：……原来真不觉得，但是经过林国庆这么一吐槽，多少是有点心虚了。 林国庆这个人，倒不是说他真有研究什么妻纲，或者恋爱脑宠妻啥的。只是平时和沈春花一起生活的时候，一直遵循两条原则—— 以己度人和问心无愧。 一件事，他要干之前，会想想，这事儿他能不能正大光明的告诉春花，春花知道了会同意吗？如果他是春花，另一半干了这事儿，会不会生气？ 他爹说过，夫妻俩一起过日子，就是你退一步我退一步，我想着你一点，你想着我一点。虽然他并不觉得当年他妈有多少照顾他爹的感受，但是他爹是真的有做到。 对比之下，他能确定沈春花事事都有想到他，那他就更不能当甩手掌柜什么都扔给沈春花做。就春花那脾气，估计也忍不了这委屈。 带孩子当然累，当初还在生产队上工的时候，也是他俩一人一个或牵或背着走。老三也皮啊！一个没注意，又不知道溜到哪里去闯祸了。有时候真恨不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给他点教训。 但男孩子不都是这样？自己也是从小孩长到那么大的，都有那么一个过程，你不教育他，他又怎么会成熟稳重起来？靠老天爷吗？ 再说了，男人带孩子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吗？他不就是他爹带大的？怎么就变成了女人带孩子天经地义了？ 胡利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两手夹着烟，一口又一口的，半晌才想起来解释， “也不是我媳妇儿一个人带，还有我爸妈呢……”就是他爹有时候也不在。 “我就是感觉白天为了几分几毛的利润跟人吵一天已经挺累的了，晚上就想清静一会儿，所以才跑这里来躲着的……” 好吧，他有罪，但他还是做不到天天蹲家里跟那对猴子玩。 “明天我就在家带孩子呗，以后争取隔一天再出来呗……” 缓冲，这叫缓冲！ 林国庆翻了个白眼，没搭话，是他媳妇儿又不是自己媳妇儿。 看了看手表，把自己手上最后一口烟吸完，然后按灭。转身就要出去了。 “诶，还没下课呢！”胡利民喊住他。 林国庆拉开了门回过身来，“我媳妇儿在农机站上课，过去要十分钟，现在都八点五十了，我得过去接她了。” “那你明……后天还来吗？我这上课学生的名得报上去啊！” 除了带孩子的话题，他和林国庆聊得还挺好的，他实在不想失去这个闲聊搭子。 林国庆：“……来呗，我是真无聊，你要是无所谓你媳妇儿，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都说了我明天起隔一天带一晚上孩子吗……那我带他们，我媳妇儿也能休息啊。这难道不是我俩轮流，总不能天天让我带吧！” 胡利民都有点委屈上了，轮流带还不好吗？其实他周末白天都有陪他们玩的啊！比他们厂很多男人都要好太多了，他们周末抽烟打牌钓鱼找小姐的什么都有，就是不着家看孩子。 他不喜欢那种烟酒气很浓的活动，所以也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才一个人躲这儿的，既不浪费钱也没对不起家庭，怎么到林国庆这儿一对比，还是跟渣男一样。 林国庆耸了耸肩，“你跟我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你媳妇儿。”说着挥了挥手走了出去，“走了，后天见。” …… 一到9点，钱老师准时下课，沈春花和老师说了再见，又和齐才根几个熟了的同学道别，站在农机站门口还以为要等一会儿，没想到才2分钟，林国庆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沈春花惊讶的爬上三轮。 “我们老师提前十分钟下课！”林国庆呲着个大白牙，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沈春花皱着眉不满道，“啥老师啊，这么不负责？交了学费的呢，一天提前10分钟，一个月下来就是好几个小时了！” “没事，我没交学费，免费上课。” “哈？什么课啊？” “说话的艺术！” 沈春花：……夜校还有那么奇怪的课？关键是这课上来有什么用啊？又不是哑巴，还不会说话了？ “啧！说你没文化吧，你又不高兴。说你有文化吧，我真有点违背自己的良心。”林国庆已经忘记了刚开始自己是怎么吐槽胡利民的了。在媳妇儿面前就是吹。 “这门课说白了，主要就是为我这种供销科的人提供的！干销售的，肯定得会说话啊！你知道这门课那老师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沈春花老实回道，她稳稳坐在三轮车车厢中间，尽可能的把自己缩在林国庆背后，这样就吹不到冷风了。 “那可是师爷世家！” “……咱们这儿师爷世家少吗？都是干出名了的行当。”就那大名鼎鼎的周家，上下都出过十几个师爷好伐？ 林国庆：“……他家还出过晚清首富，红顶商人你知道吗！商人可不就是干销售的?家学渊源，多少能学到点东西，说不定哪天我就能当上全村首富了！” “那咋不收你学费？” “……因为就我一个学生。” 沈春花：…… “哎呀，其他的课我都看过了，真没什么兴趣。我倒是想学开车，他也不教啊！与其浪费那个钱去教室里坐着打瞌睡，还不如上这个说话艺术课呢！起码不收我钱！” “废话，他找你唠嗑打发时间，不给你钱就不错了，还要收你钱干嘛？” 不得不说，女人有时候看事情就是那么的精准，这一看就是两个无聊至极的人用来打发时间的，却偏偏安了个上课的名头。 收个屁学费啊！ ———————————— 比较玻璃心，偏偏又爱看评论，属于又菜又爱玩。 老有人上来就说我物价离谱，尤其是关于盖房子的问题上，怕回话说得重一点，大家又不看了，毕竟各位姐们爷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对，就是这么怂！） 但是！真的能不能不要身边即世界！ 就一个问题，大家那会儿盖房的时候，不用钢筋吗？砖头水泥是便宜啊，贵的是钢筋啊！就是农村，这儿83年盖的房子有些还没拆呢，都是钢筋混凝土的了。 83年的一万是很值钱，所以春花和国庆也是攒了好几年才有的。但不是赚不到的，更不能用工厂的工资去衡量，就好像有人说零几年厂里工资也就几百块钱一个月。但有钱人已经去澳门输了几百万回来重头来过了…… 重活一辈子，难道我还要送她俩进厂打工不成？ 最近查资料都查到知网去了…… 第192章 生不出就让他滚回娘家的那种 林国庆载着沈春花赶在回家的路上时，三妮刚刚把今天摘的棉花都抠干净了。 手上的老茧都被刺得毛毛剌剌的，死皮上挂满了棉花丝，想捋干净都难。 三妮把自己这最后一麻袋的棉花打好死结，然后用差不多秃干净了的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就等着一会儿工头那边排队的人少一点，拉过去交差了。 棚底挂着两盏马灯，不怎么亮，也就是够大家抠个花的亮度，三妮想了想，还是凑了过去，坐在边上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默默的复习起自己的日语来。 棚里还有好几个中老年妇女没摘完的，看着三妮又开始看书了，边抠着花边笑着聊天， “三妮啊~你这都第几袋了，果然还得是年轻人，干活又快又麻溜。” “就是啊！又会赚钱又会读书的，谁家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怕是做梦都要笑出来了！” 几个中老年妇女嘻嘻哈哈了半天，然后又八卦的问起三妮， “三妮啊~你今年是不是有20了？” 三妮回头纠正道，“是19岁。” “诶，差不多，再过两月不就要过年了。再过两月就20了，就可以嫁人了~” 一群已婚妇女对着她笑得一脸暧昧，看的三妮很无语的转回了头，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这群人的脑子里除了结婚就是结婚？看见一个还没对象没成家的就开始——年纪到了，可以结婚了…… 神经！ “诶呦呦，你看看你们！小姑娘害羞了！” “就是！自己是老油条了，还以为人家19岁的黄花大闺女跟你一样呢！” “哈哈哈……” 三妮更烦了，感觉笔记也看不进去了。要不是怕引起老年人公愤，她甚至想捂一下耳朵。 “三妮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婶子给你介绍啊！” “就是，你说嘛！你们四河村离这里也不算远，多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好人家，我跟你说啊！这好人家的男孩都是要早下手的！” “就是就是！不然一眨眼功夫可就要被人抢光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三妮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深呼吸，转向那群大妈大婶们， “我家要招上门女婿，有好的介绍吗？” 棚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上、上门女婿？” 三妮认真点头，“对啊，你们既然知道四河村，就可以去打听一下，我们四河村马家，9朵金花，没有儿子。我爹今年刚升的村支书，问题不大的话，应该还能做很多年。 总不能所有女儿都嫁出去，留他们老的在家绝户吧？所以就想招上门女婿。” 马三妮大姑娘睁着她的杏仁眼，表现得无比认真，睁眼说瞎话这种事情，太假了没人信，太真了，又不够瞎。最好的就是半真半假， “我大姐二姐已经出嫁了，下面的妹妹们还小，还在读书。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姆妈身子不好，我爹爹又没那么多时间，每次农忙的时候，地里人手都不够用。 你们也说了，我到嫁人年纪了，那我现在招个上门女婿不就刚好，进门就能帮忙干活！” 棚里的人都听愣了，刚是谁说这姑娘害羞来着，这不说的头头是道嘛！ 三妮看着她们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来， “所以啊，婶子们要是有合适的小伙，给我介绍介绍也好。不过太穷的不要，我爹好歹也是村支书。太懒的不要，就指望他干活呢！太丑的也不要，得面对面过一辈子，总得让我能对着他吃得下睡得着。”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 “脾气不好的也不要，上门女婿等于半个儿子，招个祖宗进来，我家可不伺候。” 男人娶媳妇儿怕是都没她要求多。棚里听她讲完要求的人，脑海里齐刷刷的就是这么个念头。 婶子们都不记得还要抠花了，纷纷指责起她要求是不是高了点。 “这要是家里能娶得起媳妇儿的，哪个男人会愿意当上门女婿啊！” “就是！长得好又勤快的，就算穷一点，都有人家愿意倒贴……诶，我们村老周家不就是！”一个大婶用胳膊肘蛄蛹了一下边上的同伴。 同行大婶被她那么一提醒，想了想，猛的点头，“是啊！”然后看向三妮，语重心长道， “妮子啊！你要是真想招上门女婿，要求就别扯那么高啊！我们村有户人家就真穷，爹娘每天都得吃药，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要娶媳妇儿的。 本来也是惦记着可能要送一个出去当上门女婿了，但架不住他家会生啊！两个儿子长得……那叫一个精神！人也不懒，就是没爹娘帮衬，所以没多少钱。 但他俩兄弟后来都娶了媳妇儿！没花家里一分钱！那结婚的钱！置办家具！都是丈人家贴的！” “就是啊！他们穷成这样的都没有出去，你还要求那么多……怎么找的到哦~” “对啊，对啊！都多少放低点，上门女婿的家里条件肯定是指望不上的，长相么，男人要那么好看干嘛，过得去就行了。有力气干活，不打女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就是……” 三妮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劝着她，气得感觉脑袋上直冒烟，直接没忍住就是一个白眼朝天， “怎么没见着男人娶女人的时候，说这些被人嫌弃要求高了？李婶，我记得你昨天说你们那儿有个男孩家找对象，他妈是不是还跟媒婆说要找能包生儿子的？” 那个李婶被点名了，脸上露出点尴尬的神色，但还是以过来人的口吻嘴硬道，“那谁家娶媳妇儿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啊？现在生孩子抓的那么严，可不就想能一举得男嘛……” “那我家招上门女婿难道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吗？”三妮站在那儿，像个女战士， “找个歪瓜裂枣的男人，到时候再生个歪瓜裂枣的小孩？这宗还传不传得下去了？” “对了，我能再要求给我找个包生儿子的男人嘛？生不出就让他滚回娘家的那种？” ———————————— 我正在思考，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的三妮 第193章 赚钱不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候享受吗 这媒是没法做了，三妮那番话，直接挖断了她在棉花田里媒婆人缘。 不过她正好乐得清静，一天天的，都叨扰她学习了！ 沈春花和林国庆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钱去村委签下了那块地，长15米，宽19米的地，都算是划给他们了，里面爱盖屋子盖屋子，圈院子圈院子。 林国庆今天也不上班，直接拎着锄头想去挖地基了，给沈春花看的汗颜。 “你不是说这屋子要好好盖来着？怎么又搞得跟以前盖土屋差不多了?倒是喊几个人一起去啊！不对，你先喊上泥瓦师傅啊！你会挖什么啊！”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林国庆有点兴奋过头了，扔下了锄头又想直接跑出去喊人，还是沈春花拉住他，让她跟着自己三轮一块出去得了。 今天的蛋还没送呢，顺便自己还要去县里重新下定一下砖瓦，还想去问问定钢筋水泥要多久。现在的屋子大多数都还是土房子，但这几年钢筋水泥也慢慢发展起来了。 大妮她们那屋，就已经用上了，的确看着更加扎实。 她先把林国庆在乡里放下，然后送完了蛋，按照刚才他给的地址，找到了砖瓦窑。 青砖黛瓦建好后是真好看，但是生产的时候也是真脏真累。 砖窑在县郊，一走进厂子里，放眼望去就是地上排得整整齐齐的青砖，在那儿晾晒。这会儿天冷了，砖晒得时间也得久一点，堆得就更高了。 大冬天的，好几个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在边上上下搬着砖，再边上点，则是高高的黏土堆，有人拿着架子在做土胚子，还有人一趟趟的把做好的土胚子搬进窑里烧…… 沈春花找了师傅，说昨天有个叫林国庆的来订过砖，自己是他媳妇儿，想再加一点。 具体加多少呢？ 沈春花又拿出了昨天画的鬼画符，师傅皱着眉看了半天，还真看了个七七八八。 她就是嘛！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 不过订砖瓦还要看面积多大呢?师傅又问了长宽高，拿过另外一张纸，就着沈春花的鬼画符，给重新画了一遍，还在屋子画上标了数字。 最后再拿算盘一算。 大概是需要三万块砖不到，1600片瓦。瓦是两毛钱一片，青砖比红砖贵，红砖只要3分钱一块，青砖说是要6分，但青砖比红砖大比红砖长。这样下来就2000块钱去了。 那么多砖瓦，三轮车和拖拉机是肯定不够用了，师傅问了一下地址，说是在四河村，皱眉挠了半天脑袋， “你们到时候能再付点路费吗？我去借辆卡车过来给你们送去。这车子都得送好几趟。” 沈春花很爽快的点头，“当然可以！到时候您让师傅跟我说就行了！” 然后再接着跑下一家，水泥25元一吨、沙石10元一立方，最贵的还得是钢筋，每吨700元左右。 她们家要是想盖一个单层面积120平左右的小二层，还有那院子一圈的平房和围墙，水泥起码要订个10吨，那钢筋基本上就需要个七八吨了。 关键是这么多的量，要在短时间内到手，还得托老石给开后门，不然人家肯定是公用优先。 光这个开销，5000多块钱没了。要是直接用现在外面最流行的预制板楼房，不用钢筋，怕是能省下一半的钱来。 但沈春花偏生不想省这个钱，因为真的不太安全，还容易开裂。 大妮家的沙石都是王勇带着他兄弟们自己挑的，砖用的也都是红砖，省下了不少钱。不过沈春花就不打算省这个钱了，他家就没什么能干这种重体力活的人。 赚钱不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候享受吗？ 她一咬牙一跺脚，通通定下！至于玻璃窗，倒是再说吧，今天花钱花多了，她心绞痛。 等她再回到村里，就看见孩子们正在认真做作业，而林国庆无精打采的坐在边上看他们做作业。 “诶？你不是去请师傅干活了吗?怎么又坐这儿发呆了？” 林国庆抬了抬头，恹恹的说道， “泥瓦师傅说，动土是大事，不能这么随便的，得挑黄道吉日。” “哦，所以哪天是黄道吉日？” “昨天。” 沈春花：…… “难不成后面就没有了？” “那肯定是有的，不过要等到下个月初九了。” 今天是农历十月二十九，农历十月的最后一天，明天才是冬月初一，要等到初九，林国庆就觉得好漫长啊…… 沈春花撇撇嘴，“也就九、十天的事情，等等就等等呗，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在年前搬进去。这两天你去村里喊喊人不是刚好。” “你不懂……这种天气，十天前后的功夫，那地能变硬很多，到时候打起桩子来都麻烦得多。”林国庆摇摇头，还是很可惜这十天的时间。 “那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说一定要今天动，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下次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人家说都是因为我们没挑好日子，那以后十几二十年里，都能当反面教材拉出来溜了。” 说起来这个家里，最传统最迷信的应该还是林国庆才是，沈春花和梁生娣就差没出门介绍自己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 但是为了融入这个社会，不被当成异类，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国庆也没办法，只能等着，倒是吃完午饭后跑出去串门子去了，问问有没有人闲着能帮忙盖屋的。 进厂了的肯定没空，田间地头的其实都有点年纪了的，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不是七老八十的，村里人干点这种活都算在行。 等梁生娣回来的时候，林国庆基本已经找齐人了。 沈春花中午看着她摇着满满一艘船的笋出去的，还以为要到挺晚才能卖完回来，没想到她今天回来的还算早，自己都还没开始做晚饭呢。 这两天地里没活了，老太太生活特别规律，上午上山挖冬笋，中午眯一会儿就撑船出村，有空了在哪条河上捞几条鱼上来，没空了把货卖完就拍拍屁股回家。 晚上吃完饭，就开始给孩子们分零食，都是她在河集上买的，自己吃一部分，再留一部分带回家。 赚到了钱，必须得花点出去，不然对不起她自己的肚子。 —————————— 改开以后，农村形式一片大好，新建住宅日益增多，然后木材资源严重不足，所以农房建设结构材料国家是推荐走钢筋混凝土路子的。江苏、浙江、四川、广东、安徽、上海等地,在六十年代就开始发展混凝土农房构件,并积极发展预应力冷拔丝混凝土构件的生产。 ——农房预制混凝土构件的生产发展现状，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农村建筑研究所 王光辉《建筑技术通讯(施工技术)》 1982年04期 谁懂啊家人们！为了写小说，资料都查到知网去了！还好七八十年代的文献下载好像不收钱，不然哭死我 第194章 你说这男人要来干嘛！ 梁生娣之前还说想要攒钱下来当个富老太太，逢年过节哪个孙辈叫的甜她就一个红包丢出去说，“赏！” 林国庆说这个难度其实挺大的，毕竟八成都赏给肚子了。 不过老太太开心就好，这两年她上蹿下跳的干活，虽然黑了点，瘦了点，但人看起来倒是比以前咸鱼躺的时候要精神的多。 梁生娣今天带回来一碗盐带鱼，端进灶间让沈春花做来加进晚餐里。 现在的盐带鱼还是按块卖的，2毛钱一块，梁生娣买了14块，说是一人两块，给沈春花看的哭笑不得。 “妈，这带鱼咸的很，一块就能下半碗饭了，咱还有别的菜呢！要不先做一半？” “我要吃两块的！你就不能多烧点饭？每人吃两碗饭，不就干完了？”说着梁生娣又啧了一声， “你上次也说10条油桐鲞一起烧太多了，分成了两天，结果我到最后都在啃骨头了。这碗带鱼都做完！” 上次一餐五条油桐鲞，梁生娣一人就干完了2条，其他六个人吃3条，但她没撒谎，她就是觉得没吃够。 也不是没吃饱，是没吃够，就算那天再来两条她可能也干的完。 梁老太太的吃饭要求和她自己做饭的时候一样——量大管饱就行。 “行行行，那我都煎了！”人都强烈要求了，沈春花当然得遵循这买菜人的意见，就是在煮饭的时候，顺手多加了一大勺米，并且在煎带鱼之前用水又冲又洗了好久。 结果还是咸了。 两个小子平时就是要吃两碗饭的人，就着咸带鱼，又多加了一碗。连淑英淑美今天都多添了半碗饭。 “妈，这带鱼好咸啊！”老三边吐槽，边大口扒着饭，顺手再拖一筷子青菜进嘴里匀一下咸味，主打一个三不误。 “海鱼本来就有咸味，腌久了就是这样的，其实早上过泡饭最好了。”林国庆边吃边说，然后就得到了沈春花的吐槽， “大早上的就吃鱼，你也不嫌腥得慌！” 她这么说林国庆就不同意了， “咸鱼过泡饭不是很正常的嘛？你还嫌弃上了？上次是谁做的鱼杂粥？再说了，没得吃的时候，咱们这一日三餐都是鱼！是不是啊！妈！” 梁生娣还在嘬带鱼骨头，闻言头也不抬的说，“一看你就真没饿着过，你都说了是没得吃的时候了，还会有鱼给你剩下?做梦呢！” 林国庆：？！ “我记得我十一二岁那会儿，不就全国粮荒吗？那会儿咱们家吃的不就都是鱼？” “那会儿早点去捞还是有的，后来大家也就都捞完了，剩下那点小鱼，塞牙缝都不够的。”骨头嗦完了，桌上一扔，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咸，梁生娣也是扒了一大口饭。 “再说了，那会儿就是天不好，老下雨发大水，所以庄稼都淹死了。但我们这儿，只要手上有田，人没被水冲走的，当官的不要瞎搞，裤腰带勒紧点还是能活的。” “真饿死人的时候，你压根没见过。” “啥时候啊？42年吗？”林国庆听老人提过的，42年北边闹灾，很多人跑这里来逃荒，那会儿还打仗，乌泱泱的到处都一团乱。 连几个孩子都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眼睛盯着奶奶看，就想听故事呢。 “你还没生呢，倒是你姐已经在了，建国前就没哪天有好日子过……” 说着说着梁生娣的音调也就慢慢下去了，并且不乐意说了，那时候多苦啊！跟现在比起来和地狱没什么区别。 回忆个屁啊！就不能让她好好吃饭！ 林国庆还想张嘴问一下，结果被沈春花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剐了他一眼，并且无声的用嘴型表示——闭嘴！ 没事干为啥要去戳人家肺管子？其实刚才林国庆说起那三年粮荒的时候，她就不高兴了，因为那会儿沈家差点饿死的，就是她们姐妹几三个。 回忆！回忆！回忆你个老南瓜！ 林国庆被踩的龇牙咧嘴的，回头看向四个孩子还得装作没事， “看什么看！还不快吃饭！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赶英超美：…… 好不容易等到初九那天，泥瓦师傅带着他的徒弟，林国庆领着约好的男人们一起来到新宅基地上的。 吉时一到，先放了两串鞭炮热闹热闹。 风水方向是早就看好了的，泥瓦师傅拎着一桶白灰，沿着划分好的地皮，洒上白灰线，五六个男人吱吱吱地用力抽了好几口烟，然后就开始拎着铲子锄头叮叮当当的开始挖起来。 没办法，这会儿可没有什么挖机，全靠人工。 林国庆家这块地其实挺大的，加上这两天土有点硬了，天亮晚，天黑早。加起来七八个人，愣是挖了快一礼拜，才差不多挖完这地基。 林国庆除了第一天的时候在场，后面就都没工夫了，年底了，他得替厂子出门要债去了。 监工的活就全都落在了沈春花头上，气的她在林国庆出门前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急着盖房的是他，开工了又说没空的还是他！之前是谁说要每天接送她上蘑菇班的？你说这男人要来干嘛！ 林国庆自知理亏，他是最想留在家里一起干活的，但是涉及到那么多钱没办法，谁叫生意是他兜来的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于是沈春花最近就一下子忙开了，大早上的要先去送鸡蛋，最近起得都特别早，因为还要赶回来给工地里的大家伙烧饭吃。 中午踩着三轮载着饭和桌板，还有梁生娣一起去那边和大家一起吃饭。 完了到下午的时候再送一餐点心过去，体力活饿的快，下午这顿不能缺。 有空就帮着一起挖挖土，还要看村外送来的钢筋水泥有没有缺的。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供顿晚饭，还是林富强带头开口说不要了，现在天黑的早，他们干的时间不长，回家吃饭也来得及，就不要沈春花破费了。 沈春花笑着表示不好意思了，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十几个人的饭做起来可是真的不轻松。而且隔一天晚上还得赶着去上课。 还好那天林国庆第一个找的就是林富强，要不然这会儿估计还真没人帮她说话了。 ———————————— 纯文科生……对建筑一无所知……全靠百度 第195章 今天又活下来了 铺钢筋的活，其实大家都不是很熟练，毕竟以前没那么复杂。夯实石底，铺上条石，安好每根柱子的石礅和砌墙的基础，这地基就等于打好了。 而现在，绑扎钢筋，搅拌混凝土铺上，大放脚，地圈梁……感觉不是在帮工，而是在学习新世界的知识。 林国庆之前说师傅要挑黄道吉日上门啥的，她还以为是个中年男人，甚至是个老头。结果那师傅比林国庆和她还要小几岁，但据说已经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了。 之前还是专门去省城施工队呆了好几年，就是为了学点最新技术回来，这不，拿着叠纸，指挥得像模像样的。 男人们凑一起跟女人们凑一起其实差不多，林富强他们边干活边哼哼哈哈的聊着外面的世界，听这个小师傅说特区那边到处都在施工，只要你乐意卖力气，就算是搬砖，一个月赚个上百块都不是问题！ 自己要不是还有爹娘爷奶老婆孩子都在这边，早就跑特区发财了。 “上百块！我儿子在厂里干上三个月也就那么多！” “就是特区也太远了，丢下老婆孩子跑那么远的确是不舍得……” “那咱这段时间跟着师傅学了那么多，回头出去了，不得是熟练工啊！不去特区，去省城也能赚到钱啊！” “就是！田里忙的时候就在家里干活，没事了去工地搬砖！” “这么勤快！就怕到时候你回家婆娘嫌你没力气呦~” “哈哈哈滚滚滚！” …… 林玉兰在沈春花手忙脚乱的第三天后，主动站出来说帮她烧那顿午饭，这样沈春花就可以不用那么赶的去送蛋了。 上午时间本来就短，近十个人的饭做起来不是那么快的一件事情。这也不算体力活，她干着刚好。 而等三妮从农场采棉花回来以后，又主动把这活给接了过去，说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林玉兰既然拿了沈春花她们给的工资，还是先把养殖场照顾好再说。 这让沈春花又在心里骂了自家不靠谱的男人八百个来回，看吧，自家建房，最忙的反而是他大姐家。 过年前十天左右的时候，新屋的墙体框架结构已经勉勉强强的出来了，然后下雪了，大家就先停工准备过年了，墙体的砌筑也是需要养护时间的，索性等过完年再开始吧。 今年为了盖新屋，年糕都来不及打，沈春花一直到工地停工后，才和梁生娣一起拉着米去糕厂打年糕。 大概是因为最近几年外面赚钱渠道多了吧，今年到现在还在打年糕的人家可不止她们一家，热热闹闹的搡完年糕拉回家的时候，林国庆也出差回来了。 眼神要是能划成刀子，林国庆怕是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知道自己理亏，他赶紧上前把住三轮车，阻止了梁生娣要去拿年糕筐的举动，“我来我来！” 随即憋了一口气，一个使劲，筐子没动，再一个使劲，还是没动。 梁生娣站在对面，看儿子的眼神都变了， “你是不是有病？这是年糕啊！那么大一筐我本来就是想喊你一起抬的。还以为你出去一趟吃了大力丸呢，还叫我不要动手……” 说着伸手把住了筐子的另一边，“1、2、3！走！” 林国庆出了力气，还是丢了脸。 赶紧扯过自己扛回来的袋子，腆着脸跟在沈春花后面到处走， “媳妇儿，你放心！今年年货我都备齐了，你不用自己忙活了！你看！”说着开始往外掏东西， “你看！这可是金华火腿！腊鸭！咸肉！还有这个，大白兔奶糖！孩子们肯定爱吃！” 沈春花：……其他的就算了，腊鸭？咸肉？那么大的养殖场是别人家的吗？还金华火腿，这玩意儿多贵啊，他就一整根扛回家？！ 血压瞬间往上涨，眼见得空气中的压强正在迅速下降，林国庆又从赶紧从编织袋里扯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塞到沈春花手里。 “媳妇儿你快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沈春花打开纸包一看，是一件大红色的绣花羊毛套衫，上面胸口缝着几朵珠片花，前面还绣着两排同色系的菱形花纹。看起来特别精致，和那种自己攒了毛线挑的完全不一样。 隔着包装纸都能感受到那种光滑柔软的触感，沈春花想伸手零距离摸一下，才把手放上去，就又缩了回去，不行，她才拉着年糕回来，手糙的很。 “你这，要多少钱啊！”她看向林国庆，语气里带着点他瞎花钱的埋怨，但眼神里的欣喜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就那么一眼，林国庆就知道，今天又活下来了。 “是不是很喜欢？正儿八经的沪市羊毛衫，国营商店排了好长队伍买的！”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发票来递过去， “三十块四，人说了，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来换，国营商店，童叟无欺！” 这一件羊毛衫的价格都抵林国庆一个月的基础工资了，林国庆看着是一点都没关系，沈春花倒是心疼的在滴血了， “！那边还在盖屋呢！每天要花出去多少钱！你买那么贵的衣服干嘛呀！三十块钱买毛线回来，都够咱家一人穿上一整套的了……” “那能一样嘛！你看看这质量，这触感！自己能挑出这种开衫吗！”林国庆直接把她往房间里推，“快起试试！不合身我一会儿就买票去换！” 换是不可能换的，那等于还要再搭一张火车票进去。 沈春花被关进房间，先把自己的手在裤子上磨蹭了好几下，老茧摸着软和平整点了才敢去拎那件衣服。穿的时候也是翘着兰花指在那里一点点的伸进去，就怕一不小心给勾出点线头来。 也不知道林国庆是怎么和售货员比划尺寸的，她里面还穿着件棉毛衫和棉背心呢，还真就是不大不小刚刚好。 走出去给林国庆一看，男人还没开口呢，刚冲回家的老三，就开始哇啦哇啦叫了起来。 “哇！仙女下凡了！我妈妈变成大美女了！” 第196章 国庆气头还是大了点 谁不愿意听好话呢？就算这小子的表情演技真的有够浮夸的，沈春花还是一秒破功的笑了出来。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很好看！淑美，你说你妈这毛衣好不好看？妈，你也评一评！” 梁生娣说不上来，让她评价，就是红色还挺喜庆的。其他的，不就是一件保暖的羊毛衫吗？穿着又不会长生不老，永远不会饿肚子。 林淑美提溜着大眼睛，往她妈身边转了好几圈，然后才狠狠点头，“好看！妈妈，这衣服衬得你很白。” 你看，男孩的女孩的区别，就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同样是夸人，老三只会夸张的说美女美女，而老四就会认真的告诉你美的原因。 虽然沈春花觉得自己一天到晚踩着三轮车赶来赶去，根本白不起来，但是不妨碍她就这么信了小女儿的话， “是嘛！那我留着大年初一再说。”说完喜滋滋的进屋又去把衣服换下了。 林书超扔下书袋就扑向了他爹，“爸！你有给我带玩具枪吗？”这还是林国庆出发前答应他的。 林国庆刚想开口，林淑美也抱着书袋凑上来了，还从里面掏出几张卷子， “爸爸！我期末考试语文数学都是一百分！” “哇！那么棒啊！”林国庆看着卷子满眼欣慰，虽然林淑英和林书赶小学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一百分，但这妨碍后面孩子拿到满分的时候继续满足一个父亲的虚荣心。 他老林家还真是有读书的天赋啊！ “老三啊，你期末考试卷子呢？拿出来我瞧瞧？” 家里四个孩子呢，一个都不能落下，等请祖宗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的在他爹面前夸夸林家的后代们！ 林书超抱着老爹的手默默的松开了，后退到了奶奶身边，仰起头好奇的问道， “奶，二哥说他跟我们一样都是今天上完就开始放寒假了，大姐还不回来吗？” 梁生娣斜着眼俯视他，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嗯”字， “她要明天再回来，你爹问你成绩呢，你别跑我这里来转移话题啊。” 林书超绝望的闭了闭眼，就听林淑美那死丫头已经开始打起小报告了， “爸，我跟你说！三哥数学82分！语文都没及格！” “林淑美！我再也不要跟你好了！” 沈春花走出房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以及父子俩齐齐狂奔出门的背影。 “啧！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文曲星也不能凑一窝啊！国庆气头还是大了点啊~” 老三成绩不好又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上辈子也是痛苦的读完初中，然后要死要活的就不肯上学了。再来一辈子，读不进书的脑袋瓜子依然是那个脑袋瓜子，她都躺平了。 林国庆天南海北的逛了一圈，带回来了整整一个编织袋的东西，沈春花严重怀疑他花了起码有个小两百。算上自己那件毛衣，光沪市估计就要个一百了。 果然，沪市的钱，在八几年就已经是另外一个level了！ 不过，家里人人都分到了礼物，都是去之前大家自己申请的。 林淑英想要的是一条大围巾和两块香皂。女孩子到了年纪要漂亮了，还想衣服上都能香香的。于是林国庆给她带的是沪牌的印花围巾大披肩，还有最贵的蜂花檀香皂。 在一般香皂才三四角钱，它却要卖到八角钱，这种檀香皂出口大于内销，销量还特别好。哪怕是沪市本地人买来都常常舍不得用，会把它当作结婚礼物送出去。 林国庆还是托了那边客户朋友帮忙买到的，他保证大囡到家的时候一定会开心！ 林书赶的是一双回力篮球鞋，售价十二块八，算是几个孩子里最贵的礼物了。 他本来要求的只是一双球鞋，随便什么牌子都好，因为他被拉进学校田径队了，经常要跑步，上一双鞋底已经有点裂开了，他涂了点胶水稳固，想着能穿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不过既然林国庆出门前问了要什么，他也就直接说给他买双鞋吧。 林国庆出去后就问，现在城里年轻人最流行什么球鞋。 客户说，那肯定是回力啊！前两年出了个什么WB-1篮球鞋，火得要命，我儿子哭着吵着要买，偏生还没货，我还是花了三十块钱从黄牛那买来的！店里卖也才十几块，他娘的黄牛比鞋厂都赚钱！ 哦，那肯定是好东西了，那就买呗，都做好了再掏三十的准备了，结果现在可能风头没那么高了，店里原价买到的，林国庆还觉得赚到了。 林书赶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那双鞋，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田径队里有个学生就是穿着回力！他爹还是乡里的什么什么干部，一双回力炫耀了快一年了！没想到今天他也能穿上！ 后来几天林书超还偷偷摸摸的告诉过沈春花，说他哥晚上都抱着那鞋睡觉，醒来还得亲一口！得亏现在是还没开始穿，要是开始穿了，也不嫌臭的慌！ 当然，这还是因为林书超的礼物暂时被没收了，林国庆说自己答应了给他买玩具枪，也的确买了，但是他的成绩伤到了他爹的心，所以林国庆决定等过年再给他。 小老三差点没哭出来。他都看见那枪了，他爹还给他展示了一遍，正规国营商店买的，一个带火石的玩具枪。扣动扳机，有轮子摩擦火石，伴随着嗡嗡声，在黑夜里发出火光。 这他妈得有多酷啊！带出去全村的男孩都得喊他一声大哥啊！等到过年，等到过年大家都去走亲戚了，他去哪里炫耀啊！ 离过年还有一礼拜多呢，这跟把肉吊在梁生娣面前又不给她吃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梁生娣是长辈，你真不给她吃，她敢掀桌。 而他林书超，只是一个可怜的十岁小屁孩，没那么大的本事跟爹妈叫板。 就算躺地上撒泼打滚也没用，他家就没人吃这一套，林国庆不管，沈春花也不帮他，谁叫他自己没肯好好读书呢？ 第197章 奶油蛋糕 林淑美本来想要漂亮小裙子的，但是大冬天的，也没法穿。后来就改要了一个洋娃娃。 胶皮脸洋娃娃，手脚脸都是胶皮,眼睛还会随着身体的晃动上下开合。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金黄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再配上长长的睫毛，浓重的苏式风情。 一看就是不便宜的城里货！ 林淑美甜甜的笑着说了声，“谢谢爸爸，爸爸辛苦了！” 给边上在当蘑菇的林书超听得就来气，“哼！马屁精！” 林淑美有仇必报，还得当场报， “你自己不好好学习，考砸了！爸爸还是给你买了礼物，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老师说你这种小孩以后肯定……肯定……不孝顺！” 她突然就忘记了老师形容的那个词是啥来着，就随便诌了个不孝顺。 这帽子有点大了，林书超被扣的一脸懵逼。站起来两人差点又要干一架了，还是沈春花及时把俩人拉开。 “行了行了，老三，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语文都能考不及格，你还是不是华夏人了？你爸给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你妹谢谢爸爸有什么问题吗?那不然还要哭给他看不成？” “还有你，老幺，没事别一天到晚撩拨你哥，少说一句不会掉你一块肉！你想想你俩三天两头干架的原因，是不是有一半都是因为你没事就想说他几句？” 被沈春花压着，两个小屁孩谁都不敢还嘴，低着脑袋眼睛却还在互相瞪着对方较劲，最后荣获一人一颗爆栗子。 属于梁生娣的是一个奶油裱花蛋糕。林国庆为了这个蛋糕，去火车站的时候还破天荒的坐了回出租车，乘公交八成是要压扁额。 火车上人又多，他一手夹着公文包，扛着麻袋，另一手又把蛋糕直接举过脑袋，顶在头上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回来。 是梁生娣自己说的，没什么想要的，要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吃食，给她带点回来就行了。 沪市现在过节走亲戚最流行的就是拎盒蛋糕去，你不提前预定还买不到，有时候甚至还得托关系开后门。 这盒蛋糕还是他那客户朋友精，找关系多订了几个，以防有朋友需要做人情直接把订票推过去就行，这也正好便宜了林国庆。 去年过年的时候，沪市的烟糖公司就生产了近百万只蛋糕，十块钱一个，全部卖完，今年只会更多。 能在这个水乡小村里吃上一口沪市的蛋糕，梁生娣绝对是四河村第一人。 从她一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盯上了桌子上的白色塑料袋了，凑过去一看，圆卜隆冬、白白胖胖的，上面还有好几朵粉色的小花。隔着盒子都能闻到一股香味。不用想，肯定好吃！ 不过她没第一时间去拆开来尝，万一是给哪个小的带的，一会儿自己给吃了，不得听他们嚎一晚上？ 所以她耐着性子等了会，就是林国庆实在是太忙了，又要哄老婆又要哄孩子的，等轮到她这个老娘的时候，沈春花都已经开始做晚饭了，梁生娣的耐心条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一听说这个是给她的，老太太半秒都没磨叽，直接拿着一个大铁勺，哐的挖了下去，塞进嘴里尝了尝。 这会儿林书赶也到家了，老三老四犹豫刚刚才被一人赏了一记爆栗子，现在都不敢说话，眼神直往他那边瞄，给林书赶看的，磨磨唧唧的往前走了一步， “奶奶……好吃吗？” 梁生娣不说话，又挖了一勺放嘴里，嚼吧嚼吧的，不过瘾，再挖一勺！这回不带里面的蛋糕胚，就吃最上面的白色层。 等吃过瘾了才开口说，“还不错，里面跟你妈做的生日蛋糕差不多，但它这个吃起来更松更软更绵密，就是上面这层白色的，真好吃！甜腻腻，香喷喷的，看着有点硬，放进嘴里就一下子化开了。” 沈春花做的生日蛋糕，上个月才吃过一次，12月份是林淑美生日。但是沈春花做的蛋糕，没有上面那层白色的啊！ 梁生娣给形容的口感，给三个小的听得都直咽口水，为什么偏偏是晚饭前，本来就饿了，还要被奶奶勾引！ 林国庆看他妈吃的高兴，就觉得很开心，送礼就得送到人心坎上才对嘛！ “这是奶油蛋糕，这层白色的是就是奶油，他们城里人生日也吃这个，还有逢年过节做客的时候，毛脚女婿上门的时候，都得拎一个去！” “啊？那得花多少钱啊？”林书赶惊讶的张了张嘴，他看过妈妈做蛋糕的过程，面粉！鸡蛋！油！糖！今年沈春花还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包奶粉回来加进去，没有一样不是金贵东西。 还有这奶油，他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见，肯定贵的不得了。他们城里人隔三差五的就要买一个，这么有钱的吗？ “那是沪市！跟咱们这不一样！”林国庆乐呵呵的拍了拍老二的脑袋，“你好好学习，要是以后考上大学，能分配到沪市的工作，那你这辈子就真的跟咱们这儿泥腿子脱贫了！” 林书赶眨了眨眼，沪市那么厉害吗？可是听妈妈说好远的，火车都得坐两三个小时，他要是去了沪市，再想见爹妈是不是就很困难了？ 两个小的可没有哥哥那么多愁善感，他们只知道盯着奶奶手里的奶油蛋糕咽口水，终于，林淑美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两步，问道， “奶，能给我……们尝一尝吗？” 梁生娣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轻咳了几声，把喉咙里粘着的奶油顺干净点， “那，家里谁对你最好？” “那肯定是我奶啊！”淑美突然就站直了身体，双手紧握，表情严肃的像是要入党。 梁生娣嘴角压抑不住的翘了翘，“那你之前说谁坏来着？” 林淑美抬手一指隔壁，不带犹豫一秒的， “三哥！” 林书超：！！！臭丫头！ 梁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朵菊花，把那蛋糕往孩子们那边推了推， “吃吧吃吧！你爹也真是的，买那么大的蛋糕，我一个人哪里吃的完！” ———————————— 梁生娣：一生要吃的女人 第198章 由奢入俭难 林淑美在面对奶油的巨大诱惑时，还是忍着口水硬生生的先用刀划开一块，说要给大姐留的。 看的梁生娣忍不住要酸两句，“嘴上说着我最好，心里最惦记着的还是你大姐！” 林淑英吃着蛋糕，嘴里甜蜜蜜，心里甜滋滋，感觉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奶奶早早的就摇着船等着接她回家，爸爸给她带了礼物，妈妈关心她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弟弟妹妹有点什么都惦记着她。 还好自己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全年段第九位，多少也算是给家里争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成绩单拿出来的时候，三弟的脸色瞬间就垮了。 这小子不会又没考好吧？ 自己要不要寒假替他补补课呀？ 老三表示拒绝，什么叫放假！放假为什么还要上课还要学习！就不能让他好好过个年！ 拒绝！他拒绝！抗议！他严重抗议！ 不过抗议无效，身为大姐，一看到弟弟书包里挖出来的试卷时，林淑英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她们老林家的平均分就这么被林书超给拉低了，看得她眼珠子疼。 “反正你那把玩具枪现在也玩不了，这两天我给你复习一下，怎么会有人连语文都考不及格的？！” 学霸不懂学渣的忧伤，林书超，卒。 *** 林国庆晚上躺下前，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诶，春花，你明天给我拿100块钱。” “怎么了？”沈春花正细细的往脸上抹着百雀羚，林国庆隔三个月买盒回来，就是为了保证她用的尽兴。 林国庆：“我出门前就带了一百块啊，买东西不够用，就动了点厂里的回款，明天给填回去。” 家里的钱都是沈春花管着的，林国庆每个月工资到手也是及时上交，就拿10块钱零花钱，要用钱了在问她要。 沈春花：……随手就捡起手边的棉衣砸了过去。 “你要死啊！没钱就少买点啊！动厂里的钱，到时候谁给你穿个小鞋，你就得进去了！” 林国庆一把抱住那件棉衣，嬉皮笑脸的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我又不是彻底贪了，就是借用两天，这不跟财务打过招呼了吗？明天就给填回去。 生意是我兜的！钱也是我讨回来的！谁会给我穿小鞋！他们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沈春花气的翻了个白眼，“明天早上给你！”真是冤家！ 电镀厂到年前发了年终奖以后也就放假休息了，连蘑菇班也在年前一个礼拜正式停课，等过完十五再继续。但是沈春花还不能休息。 饭馆放假的时候反而生意更加红火，她的蛋还是得继续送，并且最近每天三轮车上还得架好几个鸡笼子，起码带个十几只鸡送出去。 收钱收到手软，但也确实累的要死。她本来打算年三十和初一休息两天的，毕竟家里要忙的事情也多，但是那些饭馆老板都不同意啊！ 本来就指望着过年这几天赚笔大的，结果你说不来送菜了，那他们拿什么做生意？不行，得送！肯定得送！大不了多付你一点辛苦钱。 华夏人嘛，有钱赚谁会惦记着休息？ 于是沈春花使唤了林国庆去送，既然你打扫不干净卫生，也不会腌鱼灌肠，那就干点你能干的活吧。 林国庆认命的在放假大早上，踩着三轮，按着地址和数量一家家送货，还得在每家门口跟人唠两句—— “诶？今天怎么不是沈老板来送了？你是……” “我是她男人，这不要过年了嘛，家里忙，她没空……” “昂，这样啊！听沈老板提过你，好像是厂里的科长是吧！哎呦，还是你们这样的舒服，放假了就是放假了……诶，老板抽烟吗?来一根？” “不了不了，谢谢啊！我不怎么抽。”林国庆赶紧摆手。 “你们供销科的还有不抽烟的啊？我看我们饭馆有时候有人来谈生意，那烟一根一根的，能把整个饭馆都燎一遍。” “嘿，谈生意的时候没办法，平时能不抽就不抽，我家沈老板鼻子比狗灵，回去被她闻到了就糟了！” 饭馆老板也是过来人，一起去嘿嘿嘿的笑着。 “诶，过年是太忙了！尤其是她们女人，店里生意忙不过来，我媳妇儿都说一定要先回去了……诶！今天蛋有没有的多啊！能不能再给我们加几斤？” “哎呦，真不行！老板，这两天订的都多，每天一共就那么多，暂时加不了了。” “你们这生意那么好，也该扩建一下了，多养几只鸡，我们也不用再去别的地方买了，你们也能多赚点钱啊！” “是攒着钱准备扩呢！” …… 每家饭馆门口都大同小异的来上一段，等送完一圈，林国庆成功的渴到了。 顶着冷风再往回家赶，那冰刀子一样风刮在脸上，林国庆就很怀念蹭着厂里车来去的时光，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的。更没有冰刀子打脸上。 老话说的真不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想当年，两条腿走好几个小时的时候，想着能有辆三轮真的是能蹦起了。而现在，已经开始嫌弃起三轮了。要是能买辆小卡车就好了。 卡车车厢放的东西还能更多点。要是养殖场真要扩建，那每天的鸡啊蛋啊的，光靠三轮车，得运到什么时候。 但买卡车前，还得要会开车，就算自己去给厂里师傅当孙子学会了开车，那不是还要上班吗？春花又不允许他炒厂子鱿鱼…… 那不然让春花自己去学开车？话说，有女驾驶员吗？就算有……难道让春花去给人当孙子？ “阿嚏！”一阵风吹来，鼻子痒的要命，紧接着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个打喷嚏，两个喷嚏，三个喷嚏。 一传二骂三惦记，肯定是春花在家惦记他咋还不回去。赶紧赶紧！ 等林国庆回去和沈春花一说学车买车的事儿，就收到了她一言难尽的眼神， “你当咱家是开银行的啊？又是盖房又是扩建养殖场，现在又惦记上买车了，这钱花不完是不是？” 第199章 买你个大头鬼啊！ “我这不是为了养殖场后面的发展嘛！”林国庆委屈巴巴的说道。 “那你也得看看实际情况！买辆车得多少钱？这两月加上你的年终奖，也就多了2500，扩建养殖场都不知道够不够呢！” 六妮前两天拿着她的笔记本来找沈春花，里面夹着她抄来的一篇报道，字太多了，沈春花看着头晕，还是六妮给她念着听的，说是她们可以参考一下。 是京城郊区，也是个女老板，自办养鸡场，从八一年九月到八二年九月一共向国家交售鲜鸡蛋二万五千斤，一年的纯收入达到了一万两千元！ 那还是去年九月份的事情了，这么高的利润人家也不藏私，农业部有人去采访她，她就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经验都说了一遍，还发在书刊上了。 她是三年前盖了一栋密闭式全阶梯三层笼养蛋鸡舍，长10米，宽7米，高2.7米，屋顶采用人字形托架，墙角是砖结构，墙四周以坯为主，内外都抹了面。 红砖算下来的话，算下来这么有一间鸡舍可能花费1000元都不用。 她在鸡舍南边的屋檐下开了8个平均面积就一平方的通风窗，另外还加了遮风罩。屋顶上装了两个圆形的通风筒，在鸡舍 里北边的墙离地6厘米的地方，装了个直径600毫米轴流式排风机。 哦，就这个所谓的轴流式排风机，沈春花就不知道去哪里买，要多少钱。 鸡舍内采用全阶梯鸡笼，按东西走向排列，共设置两列。每组6个大笼，装鸡54只，养鸡864只，平均每平方米饲养12.3只。笼架采用“人”字形结构，饮水、喂料、拣蛋、清粪都是手工操作。 八二年的时候又盖了一栋密闭式高床全阶梯笼养蛋鸡舍。长15米、宽7米、 高3米，舍内采用双排高床笼养，每排分三层，设置鸡笼156个，每个鸡笼装四只蛋鸡，共养鸡1248只。 据说国外已经有最新的机械化阶梯式笼养工具了，但是要买回国，就太贵了。 京城这位老板的鸡笼是旧笼改用，都是铁丝的，她们要建的话，就算是旧铜烂铁都得去收购回来。 她用的饲料也是专门从外面买回来的，什么蛋白质、钙啊磷啊维生素的都有，不像沈春花她们， 米糠、谷壳、菜叶子、鸡蛋壳、赖头玉米，还有她们家现在不太乐意吃的红薯……孩子们偶尔抓到了虫子也都给拌进去，反正有什么吃什么，没得吃了就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找虫吃。 报道上写的什么平均每平方米饲养几只鸡、饲养期成活率、鸡蛋破损率、平均产蛋率，平均每只鸡盈利……没有，统统没有。 沈春花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每天记得账也挺清楚的，鸡崽子如果是买来的，那支出是多少，养殖场每个月要交的电费是多少。 每天收到了多少钱，到月底减去这个月的支出，那就是赚了多少，然后给林玉兰多少，给六妮多少……一个没上过学的半文盲，在这个年代一年赚个七八千，村里要是没有人偷摸着在外面发大财的，他家妥妥的首富。 听着这篇报道，她觉得自己这活干的属实是糙了点。 但如果要改进，那花的钱也不会是个小数目。 沈春花这两天还在后悔新屋那边是不是不该定那么多钢筋，700一吨啊！那什么阶梯式鸡笼架子能做多少个？ 还有那边的鸡种，可不是她们养的三黄鸡，而是白来航鸡，也称得上是白羽鸡的祖宗了。虽然后来大家都觉得白羽鸡营养价值和肉质都没有三黄鸡高。 但是对于现在这种肉蛋和钱都紧缺的时代来说，白来航鸡的出栏时间短、食量小、产蛋多，年产可达220～250个，蛋重又大，养白来航鸡的经济收入绝对比三黄鸡要高得多。 那就得花钱买鸡崽子，又是钱，都是钱！有那么一瞬间，沈春花甚至想到了床底下深处那个盒子，结果就是给了自己嘴巴子，比起那套古董，这钱又不算什么了。 但是林国庆又跑来说买车？ 现在的车是私人能买的吗？就算能买了，那得多少钱？买辆车开出去跟开套房子出去有什么区别？ 买你个大头鬼啊！盖完屋子剩下的钱够不够她重新盖鸡舍的都是个问题，就算是为了以后发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别一天到晚想着一口气吃成大胖子行不行！ 又被骂了一顿，林国庆一肚子委屈，吃晚饭的时候都有点闷闷不乐的。一直到梁生娣突然说起来，年初一的时候要不要去夏西山逛逛。 “夏西山？山脚尼姑庵，山顶和尚庙的，有什么好逛的？”林国庆疑惑的问道。 “之前是冷清了好多年，这不这几年又热闹起来了嘛！”梁生娣边吃边说着她今天在河集上听来的热闹。 “说是去年县里有家人初一早上第一个到的，烧了柱香，今年生意旺的不得了！听说就是我们乡上的那个横机厂老板家，你们知道吗？” 梁生娣看向林国庆和沈春花，眼里满是好奇，河上的事她比较了解，这种岸上的事情，还是儿子儿媳了解的更多。 “横机厂？做毛衣片的那家？”沈春花想了想，“我上次去储蓄所存钱的时候是听有人聊起来过，现在乡里大大小小的厂，都比不过他们的生意。” 那横机厂老板，也是他们乡改开后第一个万元户，前两年就说是乡里首富了，厂里的横机都被外人称为印钞机了。 “他家生意也不是今年才好的吧？”怎么就都算在头香上了。 “人家都是这么传的啊。”梁生娣坚持说道，“所以夏西山说是冬至开始，每天就有很多人过去烧香拜佛了，山脚下都有一串小摊贩挑着担子或者推着板车在卖小吃了！ 大过年的，一天到晚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去爬爬山拜拜佛，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多好！” 林国庆：“……妈，其实你想去买吃的可以直说。” 他就说，他妈一个请祖宗的时候都敷衍了事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惦记着烧香求财了？ 梁生娣：“哦，那就当我想吧。” 第200章 农历正月初一 于是年三十早上林国庆去送货的时候特地和饭店老板们打了个商量，初一下午再送来。生意最好的时间肯定是晚上，反正都是不够用，初一下午就下午吧。 1984年2月2日，也是农历正月初一，林家大大小小一家7口齐刷刷的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夏西山转一圈。 每人一碗年初一必备的糖水年糕圆子汤，寓意新的一年甜甜蜜蜜，团团圆圆，步步高升。甜食更容易饱腹，吃完老的带着小的就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沈春花回房间套上了林国庆给她从沪市带回来的羊毛衫，站在缺了角的镜子面前照了半天，都舍不得走开。 “我媳妇儿就是好看！嘿嘿！”林国庆坐在床边看着媳妇儿就是笑，见沈春花瞪他，笑得更乐了，“到时候有机会，你跟我一起去沪市！去那边烫个最时髦的头发！肯定更好看！” “烫头发？”沈春花摸了摸自己已经齐肩了的短发，本来都是齐耳的，比较方便，长了就让梁生娣拿着剪子帮她剪一圈，最近太忙了点，都长了那么多了。 “对啊！烫头发啊！”林国庆一拍自己的大腿，“你不知道，她们大城市里的女人都打扮得多精致！我去要债那会儿已经将近年节了，理发店门口都要排队的！” “可不是我们县里那种理发店，有把剪子剃刀就行了，什么高档沙发、吹风机都有！我隔着玻璃望进去，每个人脑袋上都卷着那种小棒，还要坐在一个机器下面很久。等她们走出理发店，哦呦~一个个的，一头卷发，再踩双高跟鞋！可洋气了！” 林国庆的形容，沈春花都知道，后来的美容业多发达的她都见过，她家小囡最爱漂亮，哪怕到个四五十岁，依然美甲美发美容一个都不肯落下，就像林国庆说的城里女人那样，一头大波浪，踩着高跟鞋，涂着口红，喷着香水。 可惜那会儿，她已经老了，这一切，她都从未尝试过。今天被林国庆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子心动，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 “城里人有钱，日子当然过得洋气，再说了，她们都年轻……” “你难道老了？你新年也就34！我还比你大一岁呢！你可别把我带老了啊！”林国庆马上反驳道， “真的，下次你跟我一起去呗，我让厂里帮忙多开一张介绍信，就是得买得到票……到时候带你去沪市好好逛逛，烫头发！买高跟鞋！城里人有钱，咱家也不穷啊！” “神经！”沈春花控制不住的就笑了起来，嘴上却说着反话，“我买了高跟鞋去哪儿穿？下田的时候还是踩三轮的时候？或者去养殖场给鸡鸭鹅看看？” “买了总有机会穿的嘛！不买才永远没有呢！” “哎呀，再说再说……” …… 出门前，林书超抱着他昨天才到手的火石枪不肯放手，说是要带去爬山。 “咱们是去求菩萨保佑的，不是去打劫财神爷的，你这玩意儿给我放家里，别逼我揍你啊！” 他爹指着他怀里那把枪催着他放回去。小老三死活不肯，抱着不撒手还带着点哭腔申诉 “可是你昨天才给我的啊！今天又要出去了，我都没时间玩！” “那你留在家里玩，我们自己去。” 见过带着香火带着贡品进寺庙的，就是没见过带枪的，哦不对，也不是没有，旧社会土匪、军阀就会带。所以他们下场好吗？ 林国庆脸板的跟金刚石一样硬，坚决不让他带出去，老三看了一圈家里人都没人帮他说话，眼眶里在短时间内迅速的充满了液体。 还没等泪珠子掉下来呢，面前就多了张人脸，是他的头号公敌，林淑美。 林淑美小朋友歪着脑袋凑近一看，然后就噫~开了 “羞羞脸！三哥又要哭了！我都不哭鼻子了，你还哭~” “我才没要哭！你瞎说！”林书超抬手就用胳膊一抹，两眼红哩哩的，就是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那你抽什么？爸爸说的没错啊！他大老远的给你从沪市买回来，那么贵的枪，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今天外面人肯定多，你又总丢三落四的，万一放哪儿忘记了怎么办？” “我哪有总丢三落四！”林书超大声反驳着，但是抱着自己的宝贝手枪半晌，还是磨磨蹭蹭的回了他和老二的房间藏起来了。 “我带出去肯定不会丢，就是怕有坏人来抢……我还太小，还没学会少林功夫，肯定打不过他们……” 自尊心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的林书超，从家里一直碎碎念到夏西山脚下，就没停下过。 沈春花在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掐了把林国庆， “还不如你小囡，几句话就能把人说服了……你对老三就不能好好说，每次都喊打喊骂的，就没见你这么对老二过！” 林国庆也想一视同仁啊，但真的做不到啊！ “老二那性子跟他姐一个德行，你夸他们，他们都得找找自己有没有做错的地方，你没事再骂他两句，他能往牛角尖里住下出不来你信不信！” “再说老三，平时不说的时候，人都在天上飘着呢！我喊打喊骂的，也没见他哪天长记性啊！” 其实淑美和书超有时候很像，都不是什么乖宝宝，只不过小姑娘比小男孩更会撒娇耍赖点，又或者因为是老幺，林淑美看眼色的本领一流， 但凡大人有不认同的迹象，她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做，会瞬间舔着脸笑，来个滑铲道歉，让你想气都起不起来。 而不像老三，老三的性子更像后来沈春花在看电视时候听到的一句歌词——老子命硬学不来弯腰！ 就算被鸡毛掸子抽在了屁股上，那也要站直了哭！就算是哭！也得哭得全村最响！这才是真汉子！ 你就说说，就这德行！林国庆能看着他不来气嘛！ 沈春花深深的叹了口气，再一次觉得孩子多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第201章 上香 这还是一家人第一次集体出游，本来说好是要去烧头香的，不过路上看见了不少同样挎着篮往夏西山赶的人，篮子里还会露出几根红艳艳的蜡烛，关键人家都有交通工具，三轮车、自行车、摩托车的都有。 林家7个人，人数过多，只能腿着去，想想是肯定赶不上头香了，那索性就慢慢走吧，顺便看看风景。 等到了山脚下，其实也才八点多，偏生乡下人起得都早，尤其是年初一惦记着要上香的，更早。 “好多人啊！”赶超兄弟俩穿着小号军大衣站在山脚下的路对面，看着陆陆续续上山的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路边一排也已经蹲着各种扁担箩筐的小摊贩了。 “大年初一早上就来卖萝卜？谁要啊……”梁生娣伸着脖子从头开始望起， “……年糕也拿来卖……谁家没有……” “那篮子盖的那么严实，谁知道里面放的什么，还怎么做生意啊……” “香烛元宝……不能吃……” …… “妈……”林国庆汗颜，说好的爬山上香呢？不是刚从家里吃饱了出来的？才一个多小时吧！ “人家开门做生意的，没您想要的，您也别在人面前说啊！大年初一吵起来怎么办！” 梁生娣撇撇嘴，“你当我傻啊！我哪里跑人家面前说了？不就站在这边嘀咕嘛！” “行了行了，咱们快上去吧！”沈春花催促着，还把肘弯处的篮子塞到了林国庆手里，“你拎会儿，我拎的都累死了！” 林国庆：……不是，刚才出门问她要的时候，是谁说不用帮忙的？现在这又是嫌弃他不贴心了吗？！ 今天的山上看着人多，也就是和前面十几年相比，要是跟后来的三四十年比起来，那就是洒洒水，平时节假日的程度。 沈春花记得那会儿听几个孩子说，为了点到头香，有多少人年三十在家吃完年夜饭就跑山上寺庙门口熬夜打地铺来着？结果门一开，发现本地几个土豪早就睡在里面禅房了，头香根本轮不到门外的人。 然后夏西山上的主持就被投诉举报了。 再后来，寺门年三十晚上不关了，无论贫富，你们自己抢吧！那人就太多了，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那咋办，收门票吧！平时本地人凭身份证免费，外地人收10块钱的山门，到年三十那天晚上直接拉到200块钱一个人，这价钱要一直持续到初三结束。 但也没清净几年，大家赚得多了，200也不算什么了。关键是都花钱了，更想烧到好香了不是？那就很容易引发斗殴事件了，于是再后来，派出所还得派人去值班…… 有一年过年她很想去凑凑热闹，结果被老二硬生生劝住了，说——妈，根本看不到什么热闹，你就只能看到人头，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都不行，后面人会推着你走的，你那么大把年纪了，还是别去了…… 倒是现在，沈春花慢悠悠的爬着山，虽然山道崎岖难走，没有后来政府改造过的青石板台阶好走。 但起码还能有心情停下来扭头看看山下，和家里人说笑着，山下好像又有一大家子来了，顺便呵斥几句两个小的，山道上不要跑。 她们先去了趟最近的尼姑庵，林国庆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庵庙很小，只有两个年纪看着比梁生娣还大的师太在敲着木鱼。 和其他香客一样，沈春花带着梁生娣和孩子们，给最中间的大菩萨上了香，然后围着殿摆了一圈便退出去了，然后再继续往上爬。 “妈妈，刚才那两个师太，就是给二牛妈妈剃头发的吗？”林书赶小声问道。 “应该是的吧，也没看见还有其他人，怎么了？” 林书赶摇摇头，又点点头，“没什么，就是……她们不跟家人一起过年吗？都是剃头发出家，二牛妈妈不就在家过年的。” “那不一样。”沈春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没记错的话，那俩师太都在山上很多年了，没人见过她们的亲属，要是有的话，肯定会有所耳闻。 “二牛妈只是剃了头发，还没有正式出家，她有家庭，肯定在家里一起过年。庵里的师太们是正式出家了的，她们……应该没有家人了。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啊……没有家人了啊……”这也太惨了，林书赶张了张嘴，回头往下去看那已经变小了的尼姑庵，然后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阿弥陀佛，佛祖会保佑她们的。” 林国庆在边上看的有点欣慰，真好，家里又多了个虔诚的信徒，心念佛祖总比百无禁忌要好得多。 他发誓，此处绝对没有内涵他妈！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纵使这寺庙灰扑古旧，很多角落还有乱石坍塌，也挡不住他占地面积够大，院落也不少。当年的香火也是旺盛至极的。 这寺据说东汉的时候就在了，几千年来，几经烧毁又几经民间集资重建，风头紧的那十年里，也曾寺宇毁圮，佛徒还俗，但都挺过来了。 改开后，就陆陆续续有好些人家出钱出力，一点点的修缮殿宇，塑佛造像，所以现在看起来已经精神很多了。 有好些人家上完香从里面挎着空篮子出来，沈春花催着大家赶紧进去，先找大雄宝殿。 林国庆像一个工具人一样跟在沈春花身后，要香了伸手，要蜡烛了伸手，要火柴了还是伸手。 沈春花负责的虔诚的代表全家求佛祖保佑，平安健康富贵吉祥。 而林国庆就得时不时的提点一下一家老小，正儿八经的顺序和规矩，蜡烛要插在外面的，香要进里面，别踩门槛！我说了别踩门槛！听见没！老三！ 淑美！靠左边走，别直不楞登的往前冲！跪完大菩萨后再跪小菩萨，从左往右绕……妈！你别反着走！也别走回头路啊！！！ 其实现在还没几座殿正儿八经能拜的，大部分都还关着门，还没钱修缮的，就是这么一圈下来，林国庆觉得比出去讨债跑一圈都累！ 第202章 尝尝得了 走出最后一座殿的时候，门口放着个功德箱，与殿里的不同，这个更大，边上还贴着张纸，大致意思就是筹款修庙的，不管多少都是功德。 林国庆想掏钱，一张十块的才露出一个角，就被沈春花按了回去。 “……你出来上个香还带那么多钱？” 林国庆“啊”了一声，“不是出来玩吗?我怕孩子们有看上的东西想买，那总得带够钱嘛！大过年的，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 沈春花剐了他一眼，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两块的塞进了功德箱。 “先给两块的，要是今年顺利，说明菩萨保佑了。到时候再来捐笔大的，就当是还愿，给的多说不定还能刻个名字。” 林国庆被自己媳妇儿的话给惊到了，“给笔大的？”这得有多大才能到刻名的程度啊！有那钱买辆车该有多…… 接收到了媳妇儿的眼风，林国庆赶紧露出一排上牙来，表示媳妇儿说的都对。 终于算是上完香了，最开心的还得是梁生娣，她今天就是为了出来逛吃逛吃的，上香不过就是借口。 不过，上山容易下山难，说的就是现在未经改造过的山路，陡峭处，上下落脚点就那么几块小石头，爬上来的时候不觉得怕，等要下去了，恨不得四肢着地爬下去。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你说在山脚下逛逛多好，干嘛非得爬上来啊……”梁生娣不开心的嘟囔着，最先下去的林国庆还得小心的扶着他妈，提醒她别摔了。 等爬下山，一上一下的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梁生娣摸着肚子说她快饿死了。 还好，这会儿路边的卖吃的人又多了些，一点点逛过去。 “麻糖！”林淑美指着一个篮子惊喜的叫了起来，后面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太太眼睛皱的跟菊花似的，笑着招呼道， “小姑娘要来点伐？昨天才做的！” 麻糖是用糯米、绵白糖、芝麻、花生仁等食材制成的，基本都是过年前后才会有人出来卖，因为平时要一下子凑齐那么多东西，着实有点难。更何况不便宜，平时也舍不得买。 林淑美摸了摸自己口袋，转头看向家里其他人，想问问大家要不要吃，她今天带了五毛钱，一人一块还是买得起的。 结果梁生娣上来就是，“来一斤！” 一……沈春花赶紧上前，“妈！你不是想都逛一圈，看见什么都尝一尝吗？一斤太多了，吃不完的！” “怎么吃不完了？吃不完带回去啊！明天初二玉兰她们要来，她家那么多人呢！” “我过年前有买花生糖和奶糖……” 她这儿还没说完呢，那边卖麻糖的老太婆已经手脚麻利的给称斤包好递了过来，“哦呦现在天气那么冷，多买点在家慢慢吃也可以的嘛！” 梁生娣很认同她的话，掏钱就付，甚至都不记得要砍价。 沈春花：……行吧，反正都是您自个儿辛辛苦苦赚的。 有梁生娣带头，四个小屁孩逛得都乐疯了，看见什么想吃的，只要问问他们奶奶想不想吃，奶奶要是想吃，就会多买，奶奶要是不想吃，也会少买。 反正多少都是能尝到的。 站在一个卖糕团的摊子面前，梁生娣差点就想说每种来一斤了，这会是被沈春花真给按死了。 “妈！这是糯米！全糯米！你忘记上次你们吃清明粿吃多撑到的那个晚上了？桔红糕猪油糕这种，放明天就硬了不好吃了，买一点尝一尝得了！” 积食是真的难受，梁生娣想到上次大半夜还在哎呦，也是心有余悸，想了想便改口变成了，每种来一两，尝尝算了。 林国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拎着的篮子里已经放满了各种糕点了，这一老四小可真会吃…… “春花？”隔了三四个摊位边上还有个卖煮玉米的摊子，前面站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小孩手上拿着根玉米在啃。男人伸出脑袋来朝林家看了半天才确定，“真是你？” “沈支书？”沈春花快步走了过去，这不是沈家村的村支书吗？他大过年的从隔壁肃县跑这里来上香啊？ 沈支书搓了搓手，笑的憨憨。“大年初一又不做客，没啥事就带着孩子出来转转。这不，看见吃的就不肯挪了，家里玉米堆起来了也没见他要吃，非得在外面花这个钱！” 谁说不是呢！没见的她身后那几个也是这种德行！沈春花非常能感同身受，两人站一起聊了一会儿家常，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还是年前的事情了，你们那儿有段路，大家都忙着就一直喊人过来跟你说。” 沈支书说起这个还有点犹豫，沈春花有点预感，便也没磨叽， “您说！” “就是你爹妈留的那块地吧，其实也算是你二哥的了。就那几亩地，他不种，也没人种，今年那地的公粮都没交，沈夏生又破罐子破摔就说没钱，到最后还是村里给贴出去的！” 沈支书说到这就心疼，虽然几亩地的公粮不算多，但也是村里真金白银掏出去的， “所以啊，村里就把那地收回去了，打算过完年直接算进村里公田，起码有人种。 你爹妈不在了，秋生也算是……嫁出去了，这几年也都没回来过。夏生那德行，我寻思着你们家总得有个人知道这事儿，不然我怕到时候……” 到时候沈夏生上下嘴皮子一搭，跑出去说村里占了他家的地，就有够让人心烦的了。 其实把地回收这事儿都是有事实依据的，就算他去上访都没什么好说的，就怕人家不跟你讲法律。乡下人为了点田地，拉一帮远近不明的亲戚回来打打杀杀，千百年来都是常见的事情。 所以沈支书才想着要提前说一声，主要还是因为沈秋生不在这里了，不然也轮不到跟沈春花说。他也没办法，沈家5个孩子，除去沈夏生，到现在有事竟然就只能找到个沈春花。 虽然已经出嫁了，但好歹也是这家的姑奶奶。真要说道起来，也能帮忙做个证。 第203章 看戏 沈春花笑了笑，“我知道了，沈叔，您也别担心沈夏生会闹事，闹不起来的。这种赌棍，亲戚朋友见到他躲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来帮他？ 又不是旧社会，还能把田抵给人家，闹哄哄来一帮人，除了能把他家砖头拆了，其他什么都带不走。” 沈支书一想，的确也是这个理。 “我就是正好遇见了，跟你通个气，毕竟是你哥……不过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秋收后问他要公粮没要到，后来就不见人了……” “估计又去哪个角落赌了吧，您也不用理他。” …… 两人聊了一会儿，也就散了，因为梁生娣说看口渴，要去买水喝，走远点好像还真有人卖鱼圆汤的……这不林国庆喊她赶紧跟上。 关于沈夏生的人生，沈春花一点都不想过多评价，反正已经和她们没关系了，倒是林国庆，会多想一层。 “就怕到时候他欠了一屁股债，债主逼他，他跑来找我们家借钱。” “……我跟他很熟吗？他来借钱我就借？”沈春花很无语。 “赌棍被逼到最后怕是什么干得出来，也不一定是借钱……” 林国庆到最后也没说得太透，大年初一，说这些多少也有点晦气，就说了句回去要叮嘱点孩子们，上下学注意安全。 沈春花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 这两年的年节，物质已经比改开前丰富了很多，村办企业效益好，村里还会抽出点钱来请戏班子。 初二大妮二妮才拖家带口回来四河村，年初三的时候，又过来了，这次二妮还带上了公婆小姑子和大伯哥一家。 台上戏腔百转千回，台下小丽丽在襁褓里半睡半醒，小丽丽正是二妮的女儿，大名赵丽丽。 “真有你的！三个月大的孩子就抱出来听戏了！”林玉兰小声责怪了一句二闺女，还伸手把孩子接了过来， “我这儿背风，我抱着她吧，一会儿要是饿了，你回去喂，外面冷。” 大妮坐在林玉兰边上，摸了摸自己还不是很大的肚子，又看着当了妈以后越来越傻气的二妹，也忍不住吐槽，“你婆婆都不说你吗？孩子还那么小。” 二妮就只知道呵呵笑，：“我婆婆说，大过年的总不能让我窝在家里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去凑热闹吧？难得有戏看，肯定要来啊！” 还朝斜前方一指，“喏，她们都在那儿呢！有事喊一声就行了。这么近，能出什么事。” 大妮真是也又好气又好笑，羡慕妹妹有那么好的婆家同时，也庆幸，还好，当初她和王勇没帮错忙。 戏台子依旧搭在晒谷场上，昨天没吃完的点心糖果都被搬到了这边，梁生娣甚至指挥着几个孩子搬来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的吃食很快就被各家的小孩说着吉利话讨走了。 再过会儿，又被自家大人赶过来把自己家的零食放桌上，再次循环。 看见三妮大过年的还在那里缝毛衣，梁生娣忍不住就夺过了她的针线篓，塞了一把不知道谁家送来的炒花生在她手里。 “一年都不一定请一次戏班子，二妮拖着娃都想过来看，就你还在那儿惦记着赚钱。昨天不是给你压岁钱了？咋的，你也要攒钱盖房子啊？要不外婆再给你两块？” 三妮哭笑不得，“够了够了！我这不是手上闲不下来吗！” “闲不下来吃花生！” 梁生娣瞪了她一眼，顺手把篓放到了脚底下，防止这妮子还想干。 淑美揣着一点油皮纸包的酥糖，在人堆里来回钻，先是找到和银春姐姐坐在一起翻花绳的大姐，给她塞了一块进去便跑了，然后是和二牛哥站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二哥，挑了两小块碎的放他手上，说两人一人一块。 脑袋晃了一圈，发现他三哥又拿着他的枪在跟一群看着就比他小好几岁的孩子炫耀，想来是没空吃了。他爹不爱吃糖，并且忙着观看别人打牌呢，小丫头便丝毫没有犹豫的，蹭蹭蹭跑回了奶奶和妈妈坐着的桌子边上。 “哪来的酥糖啊？一整包？”沈春花问道。 “用麻糖跟小花家换的，不是一整包，”林淑美用手比划着大小，“就这些，我们比过，麻糖酥糖一样大小的。” “小花又是谁啊？” “我同学啊！”林淑美说道，“住在村尾的，她爸爸，她爸爸是箍桶的那个……” “寿昌家吧？”村里就那么一个箍桶师傅，和沈春花家来往不多。 “对对对！”其实林淑美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就这样吧，拿起一块糖就想往她嘴里塞， “妈，你尝尝，可香可酥了！进嘴巴就能化掉！”昨天路边摊咋就没人卖呢？ “你们换来换去的，不都是糖？”沈春花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张嘴把那块酥糖吃了进去。 酥糖虽然是饴糖熬成的，但是一点也不黏牙。里面有桂花、香条、芝麻，的确很甜很酥，进嘴就化成粉，然后黏喉咙…… “不一样的！”麻糖吃多了，总也要换换口味。 “咳咳！”梁生娣坐在边上重重的咳了两声，然而视线依然紧紧盯着最前方的戏台子，这会儿唱的是十八相送，台上正缠缠绵绵舍不得你舍不得我呢。 之前来每家每户征求戏单意见的时候，梁生娣点的其实是祥林嫂，结果被大家一直嫌弃，大过年的看祥林嫂，今年是想苦一年是吧？ 结果今天上台的不是孔雀东南飞，就是孟丽君，要么现在十八相送。祝英台和梁山伯最后也没啥好结局吧？这玩意儿就适合过年看了？ 梁老太太想起来就气，但依然舍不得挪开盯着戏台子的眼睛，连想从孙女那里要颗糖过来的功夫都没有，只有大声咳嗽。 林淑美嬉皮笑脸凑到奶奶跟前，直接把油纸包举得老高给她奶看， “奶奶！我可是把最大的几块都留给你了！” 梁生娣一秒破功，终于舍得挪眼睛了，在最大的几块里又挑了块最大的放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那我把最多的留给你吃！” 第204章 站住！打劫！ 在孩子们的印象里，新年总是过得很快。 出了年，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三妮是一点都不想浪费自己的夜校学费，初冬为了摘棉花落后的那大半个月进度，也已经被她在过年休息这段时间里努力赶上了，这会儿就惦记着学新花样了。 夜校就在乡上的初中，六妮白天跟着她五姐上下学，回来吃个晚饭后，又跟着她三姐四姐上下学，感觉虽然成绩称不上学霸，但要是乡里村里搞个什么学习积极分子，自己多少都是能排得上号的。 今天的晚饭，是林玉兰花了自己的工钱从外面买回来的白面，做的大白馒头。倒不是家里第一次吃白面馒头，但这绝对是第一次，林玉兰花钱买的。 像是报复性消费一样，林玉兰现在手上有钱了，一买东西就是绝对的量，那白面扛回家，跟要出去赈济灾民似的，做了一堆，给马老太气的，边吃边骂。 这也是唯一能让大家想起来，她好像真是梁生娣亲生的。 “三姐四姐，我有点饿了，回去要不要……”六妮这会儿还惦记着那口感，她正倒着走在两个姐姐前面，想撺掇她俩跟自己一起去灶间偷馒头吃，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见四姐原本笑嘻嘻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伸手抓住自己的手就是一拉。 “啊！”六妮一个趔趄就扑到了四姐怀里，下一秒，她四姐就又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站住！打劫！”有一个人影从边上草丛里蹿出来，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口音也跟这边不一样。 从乡上走回村里的路，还不像后来那么平坦安全，柏油马路绿化带，边上甚至还能看到派出所。现在的乡间小道，那就是一堆乱石乱草，纯靠人走出来的。路灯都要隔好远才能有一根电线杆，还昏暗得不行。 六妮被拉到四妮身后，稳住身子抱着她四姐的腰探出脑袋才看清前面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面又蹿出来一个人， “别想跑！乖乖听话就给你们留一条命！”这人手上拿的则是一把西瓜刀。 六妮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就都竖了起来，小声的哆嗦着，“三姐……四姐……”她们是不是要死了…… “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那个手握小刀的，还在嚷嚷着，他也才看清前面不远处几个小姑娘的脸，尖嘴猴腮的脸上瞬间浮起一片令人作呕的表情。 “大哥~这三个小娘们，看着可真水灵啊……应该都还是黄花大闺女吧~” 后面那个拿西瓜刀的也桀桀一笑，“哈哈哈~你们俩乖一点，让我们哥俩好好爽爽，伺候的好，要是真没钱也行……” 六妮才14岁，尽管这14年过得也算是辛苦，但还真没碰到过这种持刀拦路的歹人，更何况，这两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的那些话…… 她想哭，但又不敢哭出声来，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四妮护着她的手，正在一个劲的颤抖。 左边是狼右边是虎，后边是乱石坑，就算跳下去，也不一定能跑得过两个成年男人，路对面则是一大片田，几十亩田开外才有人家。 才过完年，根本不会有人大晚上过来田里，她们现在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三姐……”四妮把妹妹护在身后，虽然抖得厉害，但是她还是努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恐惧，她凑到三妮耳边轻声说，“咱俩一人一边扑过去，让老六先跑，就算被捅了，用点劲也能按住一会儿人……” 六妮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行！四姐……” 还没等她说完什么同生死共患难呢，就见她三姐从自己的书袋里抽出一块带着手柄，被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布条在最短时间内被拆开，那里面竟然是一把杀猪刀！ 那杀猪刀被打磨的光滑锋利，在昏黄灯光下还泛着渗人的银光， 不仅是六妮嗓子眼一下子被堵住了，连左右两个抢劫犯都愣了愣。 三妮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狠劲，握着那把菜刀，站在两个妹妹身前，“你俩先跑，不用管我，进了村赶紧喊人过来。” 顺带着，她还把身上的书袋子丢给了四妮，“袋子累赘就扔了，里面笔记本一定得帮我拿好。” 她要是活着，回去还得看书。要是没了……哪个妹妹想学还能看，学费可不能白交！ 四妮抱着三妮的书袋子，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三姐！”那边两个男人呢！她三姐就是手上有支红缨枪也不一定有用啊！ “妈了个巴子的！老二！先把她的刀给我飞了！”拿西瓜刀的喊着就冲了上来，“老子就喜欢辣椒！一会儿干不死你！” “快跑！”三妮低声吼道，顺便伸手推了一把四妮，四妮被推的往后一倒，和六妮撞在一起，两个人谁也收不住脚，一下子就跌跌撞撞的向后面乱石堆跌了下去。 西瓜刀最先往三妮面前冲过来，三妮双手举起杀猪刀，就往下砍，毫无章法，只有力气。 “当”得一声，西瓜刀差点被砍成两截，震得那个大哥虎口发麻，“他娘的！个臭娘们还挺有力气的！” 这时老二也冲到了跟前，被三妮握着杀猪刀从下到上一挥，差点就挥到命根子，吓得他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妮不是什么练家子，纯属常年干活力气大，耐力好，左一刀右一刀的，两男的根本近不了身。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四妮六妮才堪堪从乱石堆里爬起身，刚才摔得可真不轻，碎石都是尖角，纵使两人穿着棉衣棉裤，手掌也都被压出了血。 “他奶奶的……”西瓜刀瞥见两人，握着刀就要冲过来，又被三妮一下子砍了回去。 四妮转身把那书袋塞到了六妮怀里，“快！跑回去喊人来！” “不行，我怎么可以……” 六妮想说她怎么可以丢下姐姐管自己逃命个，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四妮吼回去了， “闭嘴！别矫情！你再不回去找人，我们就都得死在这！快去！” 第205章 市钢铁厂齐进舟，不是坏人 六妮在石头堆上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跑着，一不小心被乱石扭到脚，往前扑去，她也不敢停下半秒，爬起来继续冲。 手里的书袋被她抱的死死的，一只棉鞋被跑丢了，她不敢停下来捡，她甚至不敢大声哭，风太冷了，哭起来容易喘气，喘起来就容易影响速度，停下来的每一秒都很有可能会要了姐姐的命。 快跑，快去喊人，喊来了大人，就能把姐姐们救回来了！ 四妮推走六妮后，就地取材，捡起地下的石头就开始砸。 她没有不自量力的去挑战高难度，那个西瓜刀被叫大哥，看着就是头，刀也是最长的。所有三妮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对付西瓜刀上。 那她就砸拿小刀的那个，那人刀短，就算冲到她这边来也要点时间，她给这人砸的哎呦呦直叫，成功的阻止了他上去分三妮的神。她站在底下，从下往上砸，还真时不时的就能砸到他的手。 西瓜刀不耐烦了，当的一下就用足了十成力气，差点把三妮的刀给震飞，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果然是不能比的。 “老二你他娘的磨叽什么！石头还能砸死人不成！给我先把这娘们给干死了！老子一会儿JS！” 小刀男恶狠狠的瞪了四妮一眼，便听话的冲着三妮的方向跑去，四妮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冲上去，四肢胡乱的扒着路边，想爬上来阻拦。 三妮在听到西瓜刀开始喊话的那一刻，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下一秒竟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在被西瓜刀捅穿的时候也一刀砍死这个劫匪？ 那小刀男呢？她还有没有力气抽出杀猪刀砍死他？ 不然四妮怎么跑？ 来不及等她思考，昏暗的乡道上突然闪起两束能亮瞎人眼的超强灯光，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鸣笛，一辆卡车以超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小刀男完全是正面对着那光的，第一反应就闭上了眼睛，西瓜刀则感受到了随着光和鸣笛声一起来的那股风，赶紧一个倒地滚到了一边。 三妮根本来不及躲，左右两边都他妈是劫匪，她滚哪儿都不对。后面是妹妹，那车冲过来，万一是对着后面的……那她站这儿是不是还能给四妮来个缓冲？ 她初一的时候就应该跟着外婆她们去烧个香的，这是马三妮看着车冲过来时最后的想法。 卡车在石子路上来了个紧急刹车，铁皮车厢里没装什么东西，伴随着惯性各块板与板之间撞得轰隆隆的，轮胎在地上差点磨出火花，石子飞了一地，多数都砸在了滚边上的西瓜刀身上。 “啊！” 三妮正闭着眼睛等自己飞起来呢，她都感觉到了卡车的那股隆隆热气，就在自己脸边了。 结果就听到了边上的小刀男一声惨叫，她睁眼一看，就见一辆蓝色的卡车头真就贴着自己脸停着，自己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就能撞上。 而刚才那个惨叫的声音……转头扭头一看，是小刀男被撞飞了，不过撞得不远，就滚了几米出去，刚好滚进边上的石头堆，应该是跟刚才的紧急刹车有关。 四妮还一半上一半下的趴在路边呢，抬头看着前面的场景，才过完年的冬日里，背上一身的冷汗，还好还好，她姐没事。 但是……这准头是不是过于准了一点？小刀男明明离她姐就那么点距离……那车身还是歪的，斜过来，明眼人一看就是专门撞过来的。 车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来，看了一圈地下的场景，然后“啧”一声，又缩了回去。 西瓜刀才从地上爬起来，都来不及拍自己身上的石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举着刀转过来就想砍。 下一秒，车门就被推开了，上面下来一个男人，手里还拎着一把——大砍刀。 老实本分活了18年的四妮发誓，今天她这辈子见过刀具最丰富的一天了，她甚至没在她家里见过杀猪刀，也不知道她姐哪来的。 男人剃着个平头，身量中等，脸庞方正，大冬天就穿着件黑色毛衣，都没套件外套，底下还配着双军靴。这种形象的男人一般都是正气的化身。可惜，他左边脸上有一道不大却能让人一眼看到的刀疤，破坏了那股正气感。 他随手举起砍刀就把冲过来的那柄西瓜刀给砍飞了，还一脚踹在了劫匪大哥的肚子上，给他踹出去两米远，一下子就撞在了路边树上，爬都爬不起来。 男人拎着刀虚虚得看了一圈，看见三妮手上的杀猪刀，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我说，大姐，你拿着把杀猪刀挥得跟小本子的武士刀似的，有点天赋啊，怎么没去体校啊？” 三妮并没有因为那两劫匪被暂时收拾了而松口气，这男人看着比那俩还凶！她手里的杀猪刀被她握得更紧了，眼睛就这么直直得盯着男人，只要他往自己这边走一步，她就准备挥刀。 哪怕那人手里拎着的砍刀看着比西瓜刀还可怕。 四妮已经从地下爬起来了，站在三妮身边，手上还握着块石头，那阵仗像是要给她姐撑腰，就是手抖得厉害。 齐进舟乐了，不是他有什么瞧不起或者贬低人的思想，就是这俩姑娘看着真像他们厂门卫王大爷养的那两条小土狗。明明才几个月大，但看见人就是龇牙咧嘴的，谁也打不过，但就是喜欢往前冲。 不过他也知道这环境下，换做是他，他也不会相信新来的这个刀疤男是个好人。 齐进舟也没多废话，回车里翻出两根麻绳来，扔在地上，看得三妮眼睛瞪更大了，在她还没举起杀猪刀之前，齐进舟顺带着翻到了自己的工作证，一起拿了下来。 “呐。”齐进舟翻开工作证举给她俩看，“市钢铁厂齐进舟，印在这儿，不是坏人。” 三妮四妮两人对视了一眼，三妮接过证来仔细的看，四妮则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着， “姐，会不会有是假的啊……这印得也不清楚，黑灯瞎火的，照片也看不清……” 第206章 让我妹先走，我跟你去 四妮以为的悄悄话，在这种没人的晚上，落在齐进舟耳朵里那真是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恼，反正这辈子能被人当好人的次数还真不多。 “我说，看完了没？看完了就换我吧？拿这两绳子把那俩绑上，咱一起给公安局送去。” 去公安局？要是真坏人，敢去公安局吗？ 三妮把工作证还给他，抿了抿嘴，手里那杀猪刀还没放下呢，直接塞给了四妮，让她拿着。 “你，那个，同志，谢谢你……就是那俩人，我们一人捆一个，行吧？” 齐进舟笑了笑，这妮子的防备心是真的强啊。不过自己要是真想干点什么，就算把手里的砍刀给她，自己去捆那两人，也照样能翻盘。 “行！那你去那地里翻翻刚才被我撞了的那个吧，那个应该不怎么能动了。”他说完扭头便向正在努力扒着树杆子爬起来想路的西瓜刀男走去。 “你在这儿待着，刀拿好。”三妮嘱咐了一句四妮，捡起地上另一根麻绳，便朝刚才小刀男滚下去的石碓走去。 三妮力气不小，捆个人跟捆稻谷也没啥区别，区别就是比稻谷重了点，大冬天穿得多，想要扛起来也麻烦。她索性就给人拖着上来了。 齐进舟控车能力极好，小刀男被撞飞出去绝大部分是因为惯性，飞出去的时候也及时抱住了脑袋，所以头没怎么磕到，就是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的右腿骨头和左手就算没折也脱了。 现在被马三妮这么一拖，便跟号丧似的叫了起来。 三妮已经把他拖了上来，还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把小刀，对着小刀男就挥了挥，“闭嘴！再叫我就捅你一刀！” 小刀男虽然是劫匪，但也怕死，音量一下子就下去了。但是疼不是装的，他差点没哭出来， “大姐……大姐……我错了……你轻点……啊……我腿断了，你轻点啊……” 三妮才不管他死活，他要是没断腿，现在她们姐妹俩八成是要没气了，所以他只要不是脑袋断了，三妮都当没听见。 齐进舟把人捆了直接扔在了空车厢里，哐当一声，那刚被砸在树干子上的背脊又被砸在了车厢里，西瓜刀喊得比他小弟还厉害。 齐进舟帮忙把三妮手上的小刀男也抬起扔了进去，顺便捡回了飞远的西瓜刀，朝三妮一伸手， “干嘛？”三妮警惕的问道，要钱吗？也不是不可以，这人的确救了她们，就是她身上现在没钱……这人会不会提什么其他要求…… “你手里那把小刀！”齐进舟没好气的朝她翻了个白眼，“那是罪证，都要交给公安的！” 三妮的瞎想瞬间被打破了，“哦哦……给你……”刀子递了过去，有点不好意思的退了两步。 齐进舟把两把刀和自己那把砍刀一起，都扔在了驾驶室地下，然后回头看向两姐妹， “那你们跟我去趟公安局？” 三妮四妮两人又对视了一眼，不是她们想把人想的太坏，就是这黑灯瞎火的冬日晚上，刚结束一场与绑匪的大战。现在另一个看起来不好惹，事实上也的确有车有刀的男人，在邀请她们上车。 说是去公安局，但万一上了车，不是去公安局的呢？到时难道还要她们跳车? 齐进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又把自己的工作证拿了出来，“要不这个压你们这儿？去一个人或者两个人都行，主要是给我做个证。” 他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们看着我不像好人，关键是公安同志可能看着我也不像好人。这两人要是说我给他们撞了，倒过来污蔑他们是抢劫的，我怕人真能信。” 三妮&四妮：…… “所以，就想让你们给我做个证，好歹也是为了你们撞过来的。” 他今天最后一车钢筋是送到省城的，顺便在那边舅舅家吃了个晚饭再回来，大卡车视野高又远，车开的好好的，就看见前面那几个人。 仔细一看，好家伙！人手一把刀！ 这年头，逞凶斗恶的事情本来就不少，他一个开着卡车到处跑的司机看到的遇到的只会更多，这也是他车里为什么会有砍刀，拦道抢劫的那种，你没点本事还真可能死在路上。 本来是不想管的，但再看看，中间那好像还是个姑娘，一个人对付着两个持刀男人。后面地里还在往上爬那个，也是个姑娘。 强弱对比过于明显，他都没多想，直接打开远光，按下喇叭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不过下车时候扫见那个冷着张脸握着杀猪刀的姑娘，明明脸板得比钢板还硬，手却抖得厉害时，就知道，自己算是救下人了。 就是那两人伤的……死不了但也不算重，他真怕公安又跑去厂里问，到时候更麻烦。 三妮思虑再三，又从四妮那里把杀猪刀拿了回来， “你回去找六妮，她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跑到村里，就说我去乡上的公安局了。” “三姐……”四妮还想挣扎一下，她不放心姐姐一个人跟着这个刀疤男上车，万一被拐了呢？ “快去，拿着他的证，还有，把车牌记下来。” 三妮把刚才从齐进舟手里再次接过的工作证塞给四妮，诚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家也的确结结实实的救了她们姐妹。 如果真的上了车发生什么，那只能说自己在生死簿上的日子，可能就是今天了。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拖不到天亮，就算走在回家路上，也能一脚踩进水坑里被淹死。 她手上有刀，就算砍不死他还能砍不死自己？ 想到这，三妮突然就不紧张了，挥了挥杀猪刀，对齐进舟说道， “走吧，让我妹先走，我跟你去。” 齐进舟：……这架势真有种他是绑匪，然后三妮拿自个儿当人质交换四妮走的样子。 怎么他就这么不像个好人吗？！ 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齐进舟把那差点晃到自己脸上的杀猪刀推远点，老实说，这姑娘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刚才把那几把刀扔在驾驶室地下的场景？ 齐进舟拉开车门，一脚踩了上去，头也不回的说了声， “那走吧。” —————————————————— 三妮官配出场～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给发发吗？我攒着给三妮做当手捧花嘿嘿～ 第207章 杀猪刀 三妮坐在车上，膝盖上还搁着那把杀猪刀，随着车身的晃动，刀时不时的闪几下反光。 齐进舟无声的咧了咧嘴， “三妮……同志？” 三妮像个正竖着尾巴警戒的小兽，听到齐进舟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尾巴上的毛瞬间炸开，转过脑袋瞪着正在开车的齐进舟，膝盖上的刀柄瞬间被她捏紧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齐进舟盯着前面路的眼神一点都没有移动，耸耸肩， “我听你们刚才喊着什么六妮，你叫你妹妹四妮，她又喊你三姐，那你应该就叫三妮吧？” 这年头孩子多的人家，家里长辈又没啥文化的话，按着小狗小猫取名的都有，更别说1234了，排辈排得清清楚楚的。 三妮：……好吧，她家姐妹们的名字的确是好猜了点。而且这人大大方方的把工作证都给了她们，没道理自己连个名字都不报的。 “嗯，我叫马三妮，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齐进舟同志。”车子也的确是朝着乡上公安局开着的，三妮的心稍稍安了下去。 “主要还得是你们女同志自己厉害。”齐进舟斜眼瞥了一下副驾驶，三妮腿上那杀猪刀还明晃晃的搁着呢。 “要不是你们努力自救，也等不到我开过来。” “不过……你家是杀猪的？”齐进舟很好奇，从看见三妮手上这把刀就很好奇，谁家姑娘走路上还随身带刀的？ 三妮：“……不是，我爹是四河村的村支书。”虽然她爹在家没啥卵用，但是村官也是官，出门还是能拿来用一下，或能充个脸面，或能借此提醒一下别有用心的人，少打村长女儿主意。 “那你怎么拿着把杀猪刀？”齐进舟乐了，那刀看着也不是新的，他还以为是她家用来杀猪的。 三妮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就直说了， “我和妹妹们要上夜校，回来路太长了，大晚上的，我不放心。” 那刀从上夜校的第一天起就在她的书袋里了，是三妮特地问村里之前负责养猪的老师傅买来的，本来已经钝得不成样了，还有锈气，是她自己有空了就找石头磨两下，有空了就磨两下，愣是给磨得必须得绑上布条才敢放袋里。 齐进舟多少是有点佩服她了，“所以你就拿把杀猪刀？” “有什么问题吗？” 三妮看向他，眼神里的问号显得十分诚挚，“你开着大车还带着砍刀呢，不也是怕路上有坏人？” 齐进舟一听，倒也是这个理，他只是没想到三妮一个姑娘家…… “对不起，是我钻牛角尖了，你们姑娘家来来去去的，的确更需要带点东西防身用。” 三妮轻哼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齐进舟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公安局到了。 *** 再说六妮跑到村里的时候，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鞋子的那只脚，都已经开始渗出血来了，她也不敢停。 一直到村里，先是直冲她舅舅家跑，因为林国庆家离村口最近，哐哐哐的就是砸门。 沈春花今天刚好不去上蘑菇班，一开门就看见了一身狼狈的六妮，一只脚光着袜子，怀里却死死的抱着两个书袋子。 “六妮？你这是怎么了？”沈春花赶紧把门开大，还往屋里喊，“国庆！你快出来！” “舅妈！有人拿刀抢劫我们！三姐四姐还在那里！你们快去救她们！”六妮都来不及喘匀了气，看见沈春花就赶紧求救，喉咙里的铁锈味让她没办法大声说话， “就在从学校回来的那条大路上！你们快去救救她们！我这就去找我爹！” 说完，都不等林国庆出来，就赶紧转身往村子更里面跑去了。 林国庆趿拉着布鞋从屋子里出来时，就看见了六妮的一个背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春花听着那话感觉身上寒毛都起来了，“快！三妮四妮在路上被人拿刀砍呢！” “什么！” 林国庆都来不及把鞋子穿好，随手拎起了搁在院墙边上的钉耙就冲了出去。 屋里的梁生娣也听到了沈春花的话，拿着她正在劈竹子的蔑刀也冲了出来，“在哪里！她们在哪里！” “大路上，村子去乡里的大路上！”沈春花边说着边冲进屋，先是叮嘱林书赶看好弟弟妹妹，绝对不准出门，然后找到了自家的锄头，也一起跑了出去。 几个孩子本来凑在一起写作业的，听大人们那一通对话，还噼里啪啦的冲出去，哪来还有心思学习。 林书超唰的站了起来，想跑出去，被林书赶一把拉住了后领，“你干什么去！” “我去帮忙啊！”老三急的抓耳挠腮的，“哥！你刚才没听见吗？三表姐四表姐要被人砍死了！咱得去帮忙啊！” 林淑美离林书赶远了点，没被抓到，蹬蹬蹬的就跑下了桌，扒拉着门往外张望，“二哥，我们不用出去吗？” 林书赶紧皱着眉头，他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没听到大人的对话，都是自家表姐，他也急的要死，可是， “我们才几岁?去了能干嘛？添乱吗？本来大人们打的好好的，结果我们一上去被人抓了当牌用，反而还要连累大人们来救我们！” 说着他又瞪了眼自己弟弟，“你别什么事都想凑热闹！真以为自己会翻了几个跟头就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了？妈刚说的没听到吗！我们在家，绝对不能出门！ 淑美，把门关上！回来写作业！” 六妮又快速的冲回了家，爹妈爷奶姐妹们都在，进门就大喊着， “有人拿刀抢劫我们！三姐四姐还在那里！爹爹姆妈你们快去救她们！” 马德祥正拿着他的工作日记看呢，被六妮这么一喊，吓得书都掉地上了，“你说什么？！在哪里！” 林玉兰的针线篮子也被撞在了一旁，家里瞬间就乱了起来，一群小丫头片子都跟着马德祥闹哄哄的往外面冲，林玉兰也不管，冲到灶间，拿起一把菜刀也冲了出去。 还是马老太和马老头，眼疾手快的拉住最小的那俩个。 “你俩去了能干啥！别添乱了！给我老实在家待着！你们爹妈能把姐姐带回来！” 第208章 三妮同志 三妮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公安局，对里面的流程一点都不熟。当然了，除了公安人员和律师以外，谁家好人没事会对公安局里面的流程那么熟悉的？ 哦，还真有，边上的齐进舟同志，甚至看着和里面的一位值班同志挺熟的。 “……这真不是你小子打的？”看着也有五十好几了的公安同志，一言难尽的看着一直在哎呦喊疼，躺地上根本起不来的两个人，扭头看向齐进舟。 齐进舟高举双手，大喊冤枉，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嬉皮笑脸， “刘叔……” “叫同志！” “哦，刘叔同志，”齐进舟笑着改口，“我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信你问这位女同志嘛！她可以给我作证！我开车看见这俩货持刀抢劫呢，受害者就是这位女同志！” “是吧！三妮……同志！”齐进舟看向三妮，还朝她眨了眨眼，眼神里满是求助和……鼓励？ 鼓励你个头！三妮忍着没翻白眼，她怎么听都觉得刚才这人是直接想喊她三妮来着，她俩很熟吗？ “你好，公安同志。”三妮上前一步，还双手捧着自己的杀猪刀递过去，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说道， “刚才是这两个人想打劫我和我的两个妹妹，地上那把西瓜刀和小刀都是他们的。这把杀猪刀是我用来防身的，不过刚才没砍到人，他们也没砍到我。 至于他俩的伤，一个是因为被车推了一下，自己滚到了石头堆里，还有一个是举着西瓜刀要来砍我，然后被齐进舟同志反击着推到了树上撞的。 这些都是实话，我妹妹也可以作证，不过我让她们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能不能明天再叫她们过来？” 齐进舟低下了头，努力的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姑娘……你说她老实吧？她老实的把自己的杀猪刀都交出来了，你说她不老实吧？ 被车推了一下？被反击着推到了树上撞的？ 华夏文字博大精深，马三妮同志将它发挥到了极致。 很好，很会说话！是个绝对的好姑娘啊！ 刘公安斜眼瞥了一眼齐进舟，只觉得没眼看，不想理。他转头看向三妮，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来， “好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太晚了，今天肯定处理不好。这边你跟着我们小同志签个字就可以先回去了，留一下你的住址和工作单位，到时候有事我们还是会联系你的。” 视线下移，看到她还拿在手上的杀猪刀，沉默了两秒后，又说道。 “现在路上都不太平，你们女孩子晚上还是尽量不要单独出门，必要的时候的确是需要带点防身工具。这把杀猪刀我就不没收了，就是你最好不要随便露在外面……”怪渗人的。 “哦，我之前都是绑着布条的放在斜挎袋里的。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拿出来。”三妮赶紧解释道，她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怎么可能没事干拎着把刀走来走去。 刘公安呵呵一笑，知道她的意思，“能换一样轻便点的最好，杀猪刀这么沉，你背来背去也麻烦……那就这样吧，小郑！来，带这个小同志去签一下字。” “诶，好！”边上一个年轻的公安同志，拿着一叠文件纸想要三妮签字。 三妮看了一下，她的认字水平，还是能看全这些笔录的，想了想，她没有马上签字，而是转头看向刘公安。 “公安同志，我突然记起来刚才这两人还对我们姐妹说了一些话，不知道要不要记进去？” “哦？什么话？” “一些荤话，那个大哥还跟他小弟说，要把我杀了，奸尸。” 马三妮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一片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而不是自己。 这话一出，局子里一片安静，连还躺在地上的那两人都瞬间没有了嚎叫声，下一秒更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齐进舟一脚就踹到了那个“大哥”的裤裆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人渣！”刚才他怎么就没有撞飞他！ “进舟！”刘公安皱着眉不认可的看了一眼齐进舟，但也没上前伸手阻拦，“都到这里了，你还敢动手？” 他转向马三妮，一脸认真的看向她，“你放心，你的证词很有用！这两个不仅是抢劫犯，还企图杀人！强奸！流氓罪抢劫罪杀人罪！死一百次都够了！等我们调查清楚，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小郑！你还愣着干什么！记啊！” “啊，啊，哦！”那个叫小郑的年轻公安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笔加进去，一边写一边还偷瞄三妮，这姑娘！也太酷了吧！ 刘公安还在对三妮道着谢，“三妮同志，感谢你的勇气，愿意站出来指出这种人的罪恶。很多姑娘……很多姑娘不敢，当然，这不是她们的错，是犯罪分子和社会的问题。 但是这也会因此让很多犯罪分子逃出法网，所以，还是要谢谢你！” 三妮不是很熟练的伸手和刘公安握了一下， “我也不是什么……我并没有受到实际性的伤害，要是真有，我也等不到现在说了，肯定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去……不过您说的很对，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还是会说出来的，大不了死晚点。” 刘公安：……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齐进舟本来还阴沉着脸，盯着那个满脑门冷汗，捂着裆在地上打滚的男人，想着从哪个角度在给他来一脚，能让刘叔不说他，还帮三妮报仇的。 结果听那姑娘那么一串，他愣是给听笑了。 “你怎么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就不能好好活着？” 三妮斜眼看过来，表情上也没什么被人怼了怒气， “我说的是如果他们不让我活的话。能活着为什么要死，我死了我家怎么办？” 虽然她奶不至于想让她死，但心心念念想让她嫁出去倒是真的。要是真有人强奸她，她严重怀疑她奶能打包把她嫁给强奸犯，然后让五妮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 开什么玩笑！五妮是能稳上中专的人，说不定过了今年夏天就是拿粮本的城里人了，让她留在村里？ 三妮觉得自己怕是能死了也能从棺材里爬起来。 第209章 马家全家被人砍了 从三姐妹遇到抢劫犯到三妮跟着齐进舟从公安局出来，其实也才过去一个小时。 六妮跑回村里就差不多花了十几分钟了，她喊完林国庆跑回家里再喊人的时候，林国庆都已经冲到村口了，再加上马家动静过于大了点，一路上的人家都被惊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家怎么了？” 一个还没睡在外面串门子的大妈拉住了跑在最后的七妮，又被七妮努力甩开了，边跑边喊， “我姐她们被人拿刀打劫了！” “什么！”那大妈震惊了，瞬间就扯着嗓子喊开了， “马支书家闺女被人拿刀打劫了！” “什么！” 周围一圈房子屋里都亮起了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但起码都是起来了，一个个的陆陆续续冲出家门，手里或长或短的都拎着点家伙事儿。 “怎么回事啊？” “马家闺女被人拿刀砍了？！” “马支书被人砍了？” “马家全家被人砍了？” …… 传到后面不知道传成什么了，反正大家一窝蜂的拎着东西就跟着往前冲，他奶奶的，哪来的杀人犯，撒野都撒到他们村里了？这要弄不死那几个杀人犯，以后他们四河村出去的还能不能抬起头做人了？ 马德祥跑的鞋子都掉了，才追上最前面的林国庆。 林国庆这会儿已经在路边跟四妮碰上头了。 其实四妮和六妮出发回村的时间，都不会超过5分钟，只不过六妮跑的疯狂，根本没听见远处的鸣笛声。 “去公安局了？她一个人怎么能跟人走？万一那个人也居心不良怎么办？万一那个开车的跟那两个打劫的是一伙的呢？！万一那车上还有同伙呢！那车门一关，随便给三妮帕子一捂脸！醒来你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吗！有把杀猪刀你们真以为什么事都没了是吧！” 林国庆急的喉咙都快冒烟了，嗓门也提高了不少。 四妮本来就不放心她姐，要不是三妮撵着她回来，她也想跟着去的，现在被林国庆这么一吓，整个人都吓得抖了起来，哭得更大声了。 “你吼什么呢！”沈春花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自己男人，“碰到打劫的难道还是她的错！” 沈春花定下神来，安抚着四妮，“你别怕！你姐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有事。你告诉舅妈，那个男的开的什么车？车牌有没有记下？有没有给你们看什么证件？有工作证吗？或者驾驶证？叫什么……” 沈春花还没说完呢，四妮就突然从慌乱里清醒了过来，赶紧把怀里揣了一路的工作证掏出来，抽抽搭搭的说着， “他，他把工作证，工作证押给我们了。他说，他不是坏人，有，有单位，钢铁厂的……” 刚才林国庆一上来就问三妮去哪儿了，她说跟着卡车去公安局了，林国庆就急，林国庆一急，四妮就慌，慌着慌着，刚才三妮交代的顺序都给忘了，这会儿才理顺，一条条的说。 “车牌，车牌也记下了，11-XXXXX，那人，那人说是东风牌的……” 林国庆一听钢铁厂，就赶紧接过来，往前跑了几步，就着电线杆子翻看那工作证，他见过老石的工作证，跟这本差不多，就是这本更新一点，嗯，照片上的人也的确看着比老石小很多。 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万一是假证怎么办？ 马德祥和林玉兰巴巴地跑上来，马德祥扒拉着林国庆的手一起看那本证，“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呀？” 林玉兰拉着四妮转了一圈，看到她身上就是脏了点没受什么伤，但手上都是血，还是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你这手怎么弄得啊……你姐呢……你姐去哪里了……” 四妮才停下的眼泪又开始跟着她妈一起掉了，边上还有一圈妹妹围着，悲伤散播出去，大大小小的女娃娃们一起哭，听得梁生娣直感觉脑袋瓜疼， “别哭了！有那时间哭还不如往前追几步！不是说去公安局了嘛！那我们倒是去啊！人真没了有你们哭得！” 林国庆合上工作证，跟马德祥点了点头，“走！去乡里公安局！路上应该还能经过刚才她们被打劫的地方！” *** 马三妮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走回去的，结果齐进舟抬起胳膊给她看了眼手上的表， “三妮同志，十点半了，现在还在路上晃荡的，除了鬼影就真没什么好人了。你要是再遇上个拦路抢劫的，就真的只能靠你自己的杀猪刀了！” “我们俩刚才都一起进公安局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个好人吗？不信，要不我们再进去，让刘叔……同志给我证明！” 三妮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我俩呢？再说了， “刚才那个刘同志看你的眼神，可不是什么好同志的眼神。” 刘公安才进去的，刚才送他俩出来，看着那辆蓝色大卡，盯着齐进舟说，“那两个犯罪分子说你车上也有砍刀？” 齐进舟：……有时候就真的很无语。 “刘叔！我开着车到处跑的！没把刀，我还回得来嘛！” 刘公安也没硬性要求他把刀交出来留在局里，就是多叮嘱了一句，“拿刀自卫是合法的，但绝不能干跟里面那俩个一样的勾当！ 那是要吃枪子的！” 齐进舟嬉皮笑脸的应着老头，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给三妮听进心里了，他撇了撇嘴， “那都是老黄历了，谁没个年纪小皮实的时候，反正我现在是个好人就行了。话又说回来，”齐进舟突然想起来， “我那工作证还在你妹手里呢！你们总得换我吧？” 哦，好像是的。三妮也想起来了。 “那……又要麻烦你送我一趟了。” “诶，不麻烦不麻烦！”齐进舟摆摆手，端正的脸上偏偏露出一股吊儿郎当的表情，显得很是违和，他唰的打开驾驶室的车门，还回头看了眼三妮， “需要我托你一把吗？车子有点高？” 三妮瞬间瞪了他一眼，往副驾驶位置上走去， “不用！” —————————————————— 为什么我直接从春花都生完4个孩子了才开始写……因为我真不会写谈恋爱(??_??) 每次写年轻人春心萌动的时候，都感觉像便秘……真是对不起大家了，我再努力憋一憋ε(┬┬﹏┬┬)3 第210章 我真的是个好人！ 原本，齐进舟还想在车上聊两句的，结果，车子才开出去几百米，远远的，就看见一大群人跑过来。 真的是——一大群。 手里都拿着东西，什么锄头、铲子、锤子、蔑刀、擀面杖……跑最前面的两个中年男人甚至人手举着一个大钉耙！ 齐进舟一个激灵踩下了刹车，默默地转头看向马三妮，看到她的神情里，带着点惊讶惊喜，还有疑惑，但绝对没有对这群人的陌生。 “那什么，三妮同志。”齐进舟只觉得牙根发酸，“你一定要向你们村的人证明，我真的是个好人！” 四妮跟在大部队中间，迎面看见一辆大卡车，边上都问她是不是这辆，可是她看不清啊！那大灯兜光啊！ 不过那辆车突然就停了下来，等她们再跑近一点，就看见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了，她三姐拎着那把杀猪刀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三妮！你没事吧！爹看看！”马德祥一把拉住自家姑娘，压着肩转圈看她有没有受伤。 “三妮！你是刚从公安局出来？那两个抢劫犯呢？没伤着你吧？还有这个……车里这个……”是她唯一的舅舅，估计是办公室坐久了，跑了那么段路喘得厉害。 “三姐！你有没有受伤啊！”五妮几个妹妹，也冲上来围着她，叽叽喳喳的问着。 “三姐！呜呜呜！你没事就好了！”是六妮，冲过来就抱住她一个劲的哭，后面还跟着一个抽抽搭搭的四妮。今天晚上受惊吓最多的绝对是六妮，她脚还在渗血，那只鞋子依然没有时间去找。 “哎呦！你这妮子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啊！”围着三妮的人实在是太多，林玉兰都挤不进来了，靠着梁生娣就是哭，倒是梁生娣，嫌弃的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帕子丢给她。 “你别抹我身上！这是春花给我买的新年衣服！” “昨天都过完十五了，您还没洗啊！” “洗什么！我干净的很！能穿到下月初一！” …… 后面还有很多村里人吵吵嚷嚷的喊着三妮没事吧？还有一知半解的人在问，是不是这辆卡车绑了三妮？ “肯定是！不然干啥窝在上面不下来？” “就是！拖下来送公安局去！” 齐进舟：……他真的很无助好不好！ 齐进舟一开始的时候就想下车了，结果那边一群人围着三妮，这边一群人就围到了他这头，他想开车门还怕碰到人脑袋。想从窗户口探出去吧，才刚摇下窗户，钢叉就伸到他脸上了，吓得他赶紧缩回去。 齐进舟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无可奈何的爬到副驾驶位置上，从上往下看向站在车边的三妮， “诶诶，三妮同志，这边，上面！” 马三妮硬骨头了一辈子，很少有那么温情的时刻，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一下子有点沉浸到里面，拔不出来了。 还是被齐进舟的敲车门声给唤醒了，抬头一看，就看见了那张充满了无奈的脸，只见齐进舟指着驾驶室那边还在叫嚣，甚至准备从那头围过来的村里人， “三妮同志，我刚说什么来着？你是不是要帮我证明一下，我是个好人啊？” 马三妮这才反应过来，这下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管齐进舟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今天确实是从头帮她们到尾了，大半夜的都来不及感谢他，还老是让他陷入反派阵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一下，爹，舅舅，这是齐进舟同志，今天幸亏有他帮忙，不然我和四妮可能就跑不掉了。” 大家这才一起抬头看过去，齐进舟也终于敢下车了。 “同志你好！我是三妮的爸爸，也是咱们四河村的支书，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去家里喝个茶，吃个饭……” 马德祥这话说的，现在都快11点了，吃的哪门子饭啊！ 沈春花眼看着那边驾驶室车头过来的大家还有点气势汹汹，赶紧挤出去，跟他们解释一下，是这同志救了三妮，是好人！ 王金桂男人，孙德发踮着脚往这边瞅了瞅，“真假的？那刚才这小子干嘛不敢下来？” 沈春花：“……可能是看到你们的家伙事了吧？” “胆子也忒小了点，我们又不会他一下车就敲过去，肯定会先问问啊！” 沈春花：……那还真不一定。 想起上辈子，村里摸进来两个小贼，被人一直追到田里抓住，然后就是捆在电线杆上，谁都能来砸一拳，马德祥还以太晚了，就不麻烦民警为由，一直等到白天才报的警。 那两个盗窃分子就这么被绑了一晚上，村里也热闹了一晚上，到后半夜电线杆上的人就一直在求着你们赶紧报警吧，求求你们了…… 想到这，沈春花觉得，齐进舟没有马上下车还是挺聪明的。 这边齐进舟被马德祥拉着一直让他去村里坐坐，齐进舟好不容易挣脱了，说真的太晚了，下次有机会再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华夏子民都应该有的优良传统，所以你们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然而还是扯了半天，最后还是三妮心疼六妮的脚，催着他俩结束寒暄的。 齐进舟问要不要再送他们一程，卡车车厢没装东西，挤二三十个人还是可以的，这么晚了，再走回去就真的后半夜了。 男人们本来还想推辞一下的，三妮直接把六妮拉到了副驾驶里， “爹，舅，你们要不都后面挤一挤吧，六妮脚还在渗血，站不稳的。” 也才是到这里，大家才注意到六妮的脚，刚才太赶了，竟然一个人都没发现。 “呀！六妮，你的鞋呢！”林玉兰惊呼起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光穿个袜子！” 六妮：“……跑着跑着就跑丢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最后，马德祥和林国庆没上车，他俩决定沿着路慢慢走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六妮的鞋子，两人大男人，一人一把钉耙，估计也没什么不长眼睛的家伙会来打劫他们。 齐进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211章 下次再来 三妮边上还坐着四妮六妮，三个人一起挤在副驾驶里，三妮捅了捅四妮，四妮才想起来，又从兜里掏出刚才的工作证递给三妮。 三妮再给它竖放在了齐进舟水杯的后面。 “齐进舟同志，再次谢谢你，今天对我们的帮助。”三妮咬了咬唇，才说道，“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我们村吃饭，我家会好好招待你的。” 齐进舟这会儿都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去三妮的话，倒是看到了四河村的村口，突然想起一件事， “四河村？” 三妮点点头，“对啊，我刚才没去公安局之前好像就说过吧，我家是四河村的。” “哦，对。”齐进舟突然就咧了咧嘴，“你真要请我吃饭啊？” 三妮纠正道，“是我家，你算是救了我们三姐妹。” “都一样，那我应该是有时间的过来的。” 马三妮：？她其实就是客气一下，大哥你还真来啊？你不是是钢铁厂的吗？不嫌远吗？ 也不是三妮知恩不图报，就是这个齐进舟看起来有点邪，她总有一种少接触为妙的感觉。三妮都开始思考能不能折现钱给他了，但是她今天身上没带钱，大家出来找她肯定也不会带钱。 “到了，你们下车吧，那么晚了，早点休息吧！”齐进舟看起来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被救的人是他呢！ “齐同志，今天真是谢谢你啊！你真的不进来喝口茶吗？” 林玉兰下了车，就站在驾驶室窗户下喊着，接替了马德祥的任务。 齐进舟笑了笑，“阿姨，真不用，我下次再来！” “诶！好！那你有空一定要来啊！” 齐进舟开着卡车走了，留下的村民们对他的印象直接三百六十度大改变。 “这小齐同志还蛮好的，还送我们回来。” “就是，我还是第一次坐车呢！真快！我们走大半个小时的路，他10分钟就能到，轰隆隆的，就是晃得我脑袋瓜晕，还不如拖拉机。” “拖拉机你屁股就不麻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可是卡车，电镀厂那辆卡车，你看那个老张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别说让你上车坐会儿，碰都不给碰一下！” “可那车拉的不也是铜铁，这么牛气干嘛！” “谁让人是驾驶员呢，可不得牛气点……” 话题逐渐转弯，林玉兰和沈春花一一谢过今天一起出来的大家伙。要不是一个村的，关系又好，谁会大半夜的拎着家伙跑出来。 要真有什么事打起来，很有可能是要见血的！ 林玉兰还跟沈春花商量着明天是不是要准备点什么给大家送过去。 三妮背着六妮直接回到了家里，家里两个老头老太也一直没敢睡觉，等在那里。 等看到三妮一群人终于都回来了，才松了口气。不过想听什么嘘寒问暖的话是不可能的。 马老太一拍桌子，语气带着埋怨，“都是闲出来的事情！上什么夜校！这黑灯瞎火的，从乡上回村，能不出点事嘛！” 三妮没理她，她急着把六妮背回房里去，然后拿来清水和布巾，给她把袜子脱了以后，才露出底下已经血赤糊拉的脚底，看得四妮眼睛都红了。 马老太见三妮不理她，不死心的追到了她们房间，“听到没有？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了！你一个马上要出嫁的大姑娘，一天到晚在外面晃来晃去的，还要不要找婆家了？” 五妮皱眉看向她奶，“谁不想白天上学？要是三姐白天能去上学，还要等晚上干嘛？再说了，她们是去正经上课的，怎么就找不到婆家了？” “谁家会要一个天黑了就往外晃出去的媳妇儿！还带着两个妹妹！她们不要嫁人了吗？！”马老头拐杖敲着地，在外面喊着。 三妮本来就因为看见六妮的伤心气不顺，想着刚才应该在去公安局前，再踹上那两个人渣两脚的。现在才回来，就被爷爷奶奶那么闹腾，三妮的火气又一下子上来了。 “怎么？又忘记了？上次你们不都在外面听见了吗？我不嫁人！我就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了！我招婿还需要管婆家高不高兴吗？” “你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谁家姑娘像你一样在外面自己说自己的亲事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害臊！你真是把我们马家的脸都丢干净了！” 说到这个，两个老头老太更来气了，去年初冬，三妮去隔壁肃县摘棉花的时候，在那群三姑六婆面前可谓是大放厥词。 四河村紧邻肃县，两边县互相嫁娶的人家可多了，再加上这两年，大家做生意的、给人干活的、到处跑的勤快，这种闲言碎语随便传一传就能从县这头传到县那头。 还没到过年呢，马老太坐在家门口就听到了三妮的各种奇葩要求。 长得好条件好人勤快脾气好，还要包生儿子的男人，不然她爷奶不乐意? 马老太差点一个白眼撅翻过去，等三妮回来又是好一通闹腾。 “谁要你留在家里了？我们才不要你留在家里！我要五妮！等五妮毕业了，好好找个小伙子！”马老太把门拍的震天响，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天天盼着这个死丫头嫁出去以后，家里能松快点。 结果她想留家里？她想得美！ “你们才想的太美！”三妮用最细的筷子，把六妮脚底的不小心扎进去的一些小碎石头挑出，清水擦净，然后再绑上干净的布巾。 还好冬天有袜子，绝大多数属于磨破的伤，要是夏天，可能就真的一脚底的口子了。 三妮处理完六妮又让四妮坐下，抓起她的手，就开始轻轻的擦。说来也搞笑，今天关注度最高的她，反而一点伤都没有，最多就是挥刀过度，胳膊有点酸罢了。 三妮边处理四妮的手，边瞥见五妮在边上咬着嘴巴一声不吭的样子，没好气的冲着马老太说道， “好不容易自己养自己，培养个知识分子出来，留在家给你种地吗？怎么？你那地金子做的还是土肥银子做的？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第212章 四妮有对象 五妮的学习成绩很优秀，是众所周知的，六妮和林书赶都跟她同届同校，经常回家就是宣传五妮今天考试又是第一，年级第一。 不是说其他人就没用，只是兴趣不一样罢了。后面几个妮子绑一块都没有五妮对文化课学习的热爱和追求。 她想当老师，想考中师，她们班主任也明确表示过，只要五妮能保持这个状态稳定下去，他们学校唯一保送中师的名额，肯定是马五妮不会变了。 考上中师是什么概念？ 是户口直接从农村转到城里；是从此以后拿上了粮本，每个月都有固定的粮票发；是她的学费书本费住宿费生活费学校全包了;是她毕业了以后就能直接分配工作，当上老师，从此彻底跳出农门。 马老太想要谁不好，偏偏想要五妮留在家，还美其名曰什么，最聪明的留在家里，以后能生出聪明的曾孙。 聪明她奶奶个腿！你才是最大的大聪明！ “那我要六……四妮！”马老太本来想挑六妮，五妮以下几个孩子都是正儿八经在上学的，她想要文化人，但又知道三妮是绝对不会让她挑那几个的。 更何况，书读得多，心思就野了，不好掌控，马老太就想着算了，不如四妮。反正只要先把三妮嫁出去，后面究竟是谁留在家，就容不得她插手了。 “啊？我？！”四妮的手还在她三姐手里捧着呢，刚才不觉得疼，现在一碰到水，就觉得好疼啊！这会儿正挂着泪看着她姐呢，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奶奶要我干嘛？ 三妮白眼一翻，“也不行，四妮有对象了。” “啥！” 这回马老太都来不及跳脚，屋子里就惊起一片喧哗。林玉兰刚在外面等着马德祥一起回来，马德祥手里还拿着一只棉鞋，两人一进屋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你，你，哪，哪来的对象！”林玉兰快步走过去，小声的问道。 现在不是旧社会，不至于完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自己谈恋爱了，也是支持的。 但是乡下小地方，最怕的就是年轻人冲动，瞎搞。尤其是姑娘家的父母，个个都是拎着耳朵提醒，没经过双方父母认可之前，不要跟人出去玩，不要跟人出去吃饭，不要…… 反正就是都不要，你要约会恋爱，那最好都是见过双方父母以后的事情。否则，都属于耍流氓行为。 不过，三妮敢说出来，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四妮局促不安的看了眼她三姐，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便轻声的跟她爹妈解释道， “是我们车间主任的儿子，我们车间主任娘家是河下村的，然后嫁到了乡里，她儿子就在乡上那个储蓄所上班。” 马老太不太相信，“人吃公粮的，干嘛找你一个农村丫头片子？” 四妮抿唇低头，很委屈，对比那个男生，她其实也是有点自卑的，但是自己自卑和别人直接打击她又是两回事。 三妮大声的反驳道，“为什么不行？四妮长得好看，干活也勤快，去年还评上了她们纺织厂的先进。咱爹还是村支书，比谁家差了？你不相信自己去打听打听，她们厂里有多少大妈大婶看上四妮，想给她介绍对象的？” 二妮就在纺织厂，有时候遇到三妮的时候就会跟她八卦，说四妮简直能称得上厂花了！ 再说回那个男生，虽然在乡上储蓄所上班，但是就是最普通的职员，工资和四妮比高不了多少，多点粮票，多点福利待遇，然后就没了。 那男生也就是个初中毕业，虽然四妮没上过学，但也真不算文盲，再加上晚上还在夜校学习纺织类知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就在这一行一飞冲天了。 在三妮眼里，那个安安稳稳待在储蓄所的小伙子，才配不上自己妹妹呢！ 但是四妮喜欢，而且两人好像相处的不错，三妮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四妮的请求下，先帮她瞒了下来。其实两人已经处了快半年了。 马德祥一拳砸在自己手心，其他的没听到，就那句咱爹还是村支书听进去了。 “就是！我好歹也是个村支书，我女儿怎么配不上乡上的人家了？说白了，人也就是不需要种地的乡下人罢了，跟城里人差别还大着呢！他们有什么好摆谱的？！” “但是，四妮啊，你这个事儿应该早点告诉爹妈嘛！我们好歹也有个心理准备……你对象那边，没有提起过两边要互相走动一下的事情吗？” 四妮点点头，又摇摇头，给马德祥看的急啊！ “你倒是说话啊！” 十八岁的大姑娘，被全家围观讨论对象的事情，你让她怎么可能不害羞？ 憋了半天，才红着脸说，“……他有提起过，但我觉得太早了点，就没答应……” “这有什么早不早的！”林玉兰恨铁不成钢的剐了她一眼，“这事儿是能拖的吗？还是说你不喜欢那个男孩，以后不打算跟他结婚？” “不结婚你俩出什么对象啊！”马德祥瞪大了眼，“四妮，你可别倒过去耍流氓啊！” “四姐，是不是我未来姐夫长得不好看？我觉得二姐夫长得就有点老了……” “呸！明天我就去告诉二姐去！你在说二姐夫坏话！” “啊啊啊啊！八妮！！你今天不准给我一个被窝！我绝对不给你搂胳膊！！” …… 话题已经歪到西伯利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马老太和马老头站在一起风中凌乱，她们刚想说什么来着？ 哦对！把三妮嫁出去！四妮或者谁留在家都好！现在怎么都讨论到了四妮的嫁妆？ 马德祥和林玉兰这两个没用的家伙！能不能听听他们爹妈的意见啊！有没有人理理他们这两个老不死啊！ 马老头和马老太一个拍桌子，一个拐杖砸地，愣是没人理会她俩。 还是因为马家人太多了，尤其是女人太多了，大半夜的，热闹的要命，实在没人还有空着的耳朵听他们说一些本来就不是很想听的话。 三妮顺带扭了一把四妮腰上的软肉， “还好你还小，得过两年再嫁，不然我都怕来不及攒钱给你买东西。” “三姐！” —————————————————— 孩子大了，一个个的都要找对象了…… 第213章 不是一条道上的 林国庆一家三口回去了也还在聊三妮她们的事儿。 林国庆说要是三轮车大一点的话就好了，他们还能顺路接送一下三个妮子。反正他俩去肃县也是要路过乡上的。 “就算三轮大一点，你俩隔一天才去一次啊。” 梁生娣感觉大晚上出去溜达了一圈又饿了，进门就问淑美，过年叶俊才家送来那盒饼干在哪里，分她一块。这会儿边嚼着饼干，边说， “总不能你们不去上课的时候，还要去接送那三丫头上下学吧？你们是舅舅舅妈，别把她们亲爹妈的事情都揽过去干了。” 林国庆坐在了梁生娣边上，看他妈吃的香，也有点饿了，顺手从淑美手中盒子里也捡起一块来放嘴里， “那倒不会，我和春花说白了，就隔一个晚上有那么点休息时间，再出去转悠，人都要散架了……这饼干真香，小囡，给你姆妈也拿一块过去。” 小淑美泫然欲泣，这饼干是俊才叔叔送她的啊啊啊啊！她自己也就吃过两块！分了姐姐一块！剩下一块都没舍得动！ 爹爹奶奶这架势，感觉今天是要把这盒饼干吃完了！她的苍天大老爷啊！ “姆妈，吃饼干……”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淑美还是把饼干盒子递了出去。 她那点小心思，沈春花还会不知道？那就白当她两辈子的妈了！ “下次让你爹问问俊才叔叔这饼干哪里买的，给你再买一盒带回来。”嘴里这么说着，下手拿饼干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林淑美听得两眼放光，“真的吗！” 林国庆这才有点反应过来，是吃了女儿的“私人收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林淑美嘿嘿嘿的直笑，索性把盒子又递到了两个哥哥面前，“二哥三哥，吃吗？不过你俩只能吃一块！” “那就谢谢你了，小妹。”老二笑了笑，随手拿起一块放嘴里，然后继续整理他的作业，差不多该睡觉了，不然明天上学得迟到。 老三拿饼干的速度不亚于练铁砂掌，但是拿完还要说一句，“小气鬼！” “那你还我！我不给你吃了！” “不行！已经沾上我口水了！” “咦~你好恶心啊！” …… 沈春花头疼的把最后一口饼干放嘴里，“好了好了！吃完都回去睡觉！几点了！” 至于马家姐妹的安全问题，沈春花觉得还是得跟马德祥说一声，他要是有空的话，晚上就抽个空乡上村里转一圈，接送女儿们上下学，就当饭后散步了。 “他都那么大岁数了，真有点什么，就怕还要三妮她们保护他！”梁生娣撇撇嘴，有点不太相信这个上了岁数的女婿。 “那也是个男的，又不是真的七老八十了，多少有点震慑作用。”林国庆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这家里的确还是要有几个男人在，今天要是三妮已经有女婿招进门了，这事儿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确定是三妮留在家了吗？马家那老太婆同意？” “她同不同意有用吗？主要还是看三妮，她们家几个小的都听三妮话，连带着大姐和姐夫也跟着听话。这事儿，三妮拍板了就完事了！” 沈春花叹了口气，想到了三妮的上辈子，“可这上门女婿难找啊，像他们家，最好是能来一个撑得起事，又愿意和三妮有商有量的男人，不然到最后也只是让三妮又多了一个负担。” 谁说不是呢，林国庆也叹了口气，倒是梁生娣想起了刚才那辆大卡车。 “刚才那小伙子我看着就不错。” “谁？”林国庆扭头问道。 “刚才开卡车的那个啊。不是还说是三妮的救命恩人吗？长得端正，看着也结实，还会开卡车，肯定养得起家。”梁生娣越说越来劲，感觉这俩怎么看怎么配。 只有林国庆和沈春花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妈……人是市钢铁厂的司机，市钢铁厂你知道的吧？我们不是还一起去过老石家里，他就是市钢铁厂的，住的是楼房，用的是自来水和抽水马桶。” “那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独立驾驶员了，以后前途一片光明。不是我觉得三妮不够好，实在是，实在是，不是一条道上的啊！” “这样的人，别说当上门女婿了，就算是娶媳妇儿，人都不缺城里姑娘给做介绍的，他凭啥要跑咱们村来娶个乡下姑娘啊？凭她爹是村支书吗？” 真话再难听，那也是真话。两人的确一个天一个地。 梁生娣被怼的一脸不高兴，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那要一条道上的，不就是只能在乡下找？乡下万一找不到这样的呢？还能一直单着不成？” 其实三妮的想法就是这样，找不到拉倒。传宗接代这种事情，也就是爷爷奶奶爹爹姆妈心心念念着，她可不觉得有啥好传的。 五妮带回来的课本上有讲，从科学的角度来讲，什么轮回转世，下辈子的都是假的，人就这么一辈子，死了就是死了。 大人们说的下去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下不下去的，列祖列宗多数应该都已经化成灰了，他们的后人平时也不见得多惦记着他们，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拉出来溜溜，吓唬吓唬后人的后人。 比如她妈生不出儿子的时候，比如她们姐妹需要有人留家里，有人嫁出去的时候。 三妮想着，先把妹妹们一个个都安排好，只要她们嫁出去了，过得好，那自己这边，能拖着就拖着，她为什么在外面说那些要求，不就是为了没人找上门来瞎介绍亲事嘛！ 就怕到时候老人以死相逼……那就随便找一个男人，只要生个孩子下来姓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至于过得好不好，再说吧。 有几个人能过上十全十美的日子呢？多数都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其实现在日子已经很好了，要不是当年舅舅舅妈拉了五妮几个一把，她家就是9朵文盲花。现在大家都有各自的活干，有钱赚，有奔头盼，还想怎么样？ 走一步算一步呗，她现在最短的目标就两个，一个是好好把自己的日语学好，一个是攒钱到时候给四妮打嫁妆！ 第214章 你能叫舅妈，我就不能叫了 沈春花家的新房又开始动工了，依然重复着年前的日常。 她上午出去送蛋，养殖场林玉兰看着，中午那餐饭，三妮帮忙做。等她回来，下午做点心，顺便一起在工地里干点活，加快一分钟的进度，那也是加快。 钢筋水泥都是分批次送来的，没办法，人家那边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来，她们这边用不完还得找地方放，不如一点点来。 今天市里又要送钢筋过来，沈春花前一天还特地嘱咐了一声三妮，中午多做一个人的饭。 他们的钢筋是走了老石的后门才能送来的，钢铁厂那个师傅也算是接私活送过来的，一般都是先送公家的货，再送他们的。到都是中午，那肯定得留人家吃口饭再走。 三妮记在心里，今天特地多洗了米和菜。听说钢铁厂的工人吃的都好，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饭那个师傅吃不吃得惯。 钢铁厂的司机师傅。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了齐进舟。 那人不也是钢铁厂的司机师傅？上次好像还欠着人家一顿饭。 三妮不由得啧了一声，老实说，她也不是很想请这顿饭。这人看着邪乎，喊她的时候感觉也有点油腔滑调的。她不太喜欢。 再说了，人家一个市钢铁厂的驾驶员，应该也不差自己这顿。 舅舅好像跟钢铁厂挺熟的，要不下次花钱买点礼盒让舅舅帮忙带过去算了。不过她只能保证是自己能力范围内买到最好的东西，人家看不看得上那就是人家的事情了。 毕竟人是城里人，自己是乡巴佬，本身就存在着差距。 三妮脑子里乌糟糟的想着，就把今天的饭桶，抬上灶台开始蒸了。 这边，齐进舟开着大卡车一晃一晃的又晃到了四河村门口。 嗯，白天看和晚上看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白天看起来更土一点。 齐进舟摇下窗户，探出头去，“诶！师傅！” 一个典型农民打扮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齐进舟笑容咧得更大了， “师傅，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林国庆家在哪里？我来送钢筋的。” …… 三妮做完饭，也不急着抬过去。沈春花会在中午吃饭前赶回来，到时候可以用三轮车踩着送过去。 新屋地址其实离老屋有很大一段距离。老屋离村口近，新屋已经在田的那头了，踩三轮都得踩个10分钟。更别说扛着饭桶走过去。 就怕这边饭桶放下，再回来拿菜过去的时候，里面的饭都要冷了。 两大桶米饭，糟青鱼干、蒸霉千张、梅干菜扣肉，包心菜炒蛋，芹菜炒香干，韭菜炒菇，再来一大盆热乎乎的腌白菜笋片汤，十二人份的午饭就都在这了。 菜基本都是用盆装的，那边都是男人，干得多吃得多，没有一次有菜剩下来，三妮都怕自己会不会做少了。大家都带着自己的铝饭盒和筷子，不用他们再带碗过去了。 一辆三轮车后车厢刚刚给放平，三妮只敢小心的坐在栏杆上。 远远的，就看见那边有辆蓝色卡车停着，她看着有点眼熟，但又不敢确定，毕竟晚上和白天的视角差很多。 但冷不丁的，就听沈春花说了句， “诶，今天张师傅换车了吗？我记得他那辆是绿色的啊。” 三妮：……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等三轮车停下，就听边上林富强喊道， “诶，春花，你们来了！三妮啊！这小齐是不是前两天刚救过你？今天又来咱村送钢筋了，真巧啊！” 三妮一眼望过去，就看见齐进舟刚好从车厢里跳下来，大冬天的，这人竟然光着个膀子？！他不冷吗？！ 齐进舟还真不冷，刚车上的钢筋都是他扛下去的，你说他冷不冷？身上一直在出汗，外面气温又偏生是低的，肌肉因为外冷内热，显得格外通红，却又有一种血脉偾张的感觉。 齐进舟光膀子面对女同志也没觉得有什么害臊的，咧嘴笑着就是打招呼。 “呦，三妮同志，又见面了。” 三妮：…… 沈春花倒是挺高兴的，一边把车停好，下来掀开车厢上面盖着的被子，一边说， “那可真是太巧了。小齐你跟我们一起吃一口吧！菜肯定比不上你们钢铁厂的食堂，就当凑活了。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要不晚上再吃过！” 三妮听得都瞪大了眼睛，“舅妈！人应该挺忙的吧？” 沈春花剐了她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那么不会说场面话了！她把一桶米饭拎下来递给三妮，让她抬进去，这边还在对齐进舟说着， “你前天救了三妮姐妹几个，她爹妈还一直惦记着呢，说是那天太晚了，连口水都没让你喝上，不然一定得让你在家里吃一顿再走。今天可一定得吃了再走啊！” “晚上肯定是不行了，我今天是帮我师傅送货来的，您看我车厢里还有好多钢管放着呢。下午还得去趟省城，比较顺路才让我过来的。” 齐进舟随手拿起刚才脱下放在一边的棉毛衫就往脸上擦，穿上都是汗，不穿又觉得冷，自己都觉得自己难伺候。 “不过中午这顿，可能真得麻烦……舅妈了，我忘带粮票出来了。就是舅妈别嫌我厚脸皮吃得多就行。” 长得不错，又有礼貌的年轻人，不管什么年代都深受各年龄段的妇女喜欢，沈春花笑的都眯起了眼， “原来张师傅是你师傅啊，我说今天怎么换成你了。这有什么好嫌弃的！上次张师傅中午也是在这里，我今天特地让三妮多做了好多呢！” “这饭三妮做的？” “对啊！她舅妈上午忙，我们这儿中午饭都是三妮做的，”林富强几个男人也都上前来帮忙抬菜盆了，边抬边夸，“这丫头烧的那叫一手好菜！” “是嘛！那我等会可得好好尝尝。” 齐进舟笑眯眯的看着马三妮，那丫头放下饭桶就一直瞪着他，走过去就听见她有点难以置信的说着， “你叫谁舅妈呢？” “你能叫舅妈，我就不能叫了？” —————————— 怎么办，我是不是把齐进舟写油了…… 第215章 这里不就有一个 事实上，哪怕到后来，这种称呼都是很随意，只要没事别喊人爹妈，其他的都属于礼貌名词罢了。 但三妮就觉得，齐进舟喊的这声舅妈，和平时大家在街上碰到熟人喊得那种舅妈，就是不一样。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就算说得出，她也不能说。 三妮皱着眉看了他半晌，“你……不冷吗？” 齐进舟看看自己的上半身，又看看三妮，歪了歪脑袋，就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句，“害羞？” “害羞你个头！田里一到夏天，除了女人，谁不是光着膀子的？”三妮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冷就这么吃饭吧。” 说着去把边上放着的砖头一块块拿过来当凳子垒，没办法，人太多了。 齐进舟想了想还是把棉毛衫套上了，这风吹汗，越吹越冷，没必要为了耍个帅把自己搭进去。 梁生娣踩着点来的，她今天又去山上了，不过没有三轮，背的筐挖的就不多。看见齐进舟她还愣了一下， “诶，这不是那个，不是一条道上的小伙子嘛！” 齐进舟：？ 沈春花：(ーー;) 这老太太说话从不管人死活，你说句救了三妮的小伙子，或者城里小伙，驾驶员小伙都行啊！哪怕说用自来水的小伙都比不是一条道上的小伙好吧！ 她赶紧塞了双筷子给梁生娣，“妈！你说什么呢！快坐下吃饭！天冷，菜都要冷了！” 梁生娣“哦”了一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齐进舟边上，还指挥着三妮给她盛饭，“小伙子多大了？” 齐进舟刚才听见三妮喊梁生娣外婆了，于是捧着一碗饭很有礼貌的回答， “外婆，我24了。” 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24了啊，那应该有对象了吧？” 齐进舟笑眯眯的，“没有，外婆，我单身汉一个。” “单身汉？好！单身汉好！”梁生娣瞬间乐开了花，手里的大白米饭都勾引不到她了。 边上一圈男人也都咧开了嘴，每次中午吃饭就等着老太太呢！她在，总有乐子。吃饭都热热闹闹的。 “婶子，你看你这话说的，单身汉怎么就好了？回家都没个知冷知热的。咱村里24的小伙，孩子都能去打酱油了！你难道还想说他们不好！” “乡下人结婚都早！你们那些娃娃都早早的不读书了！不结婚还能干嘛？小齐啊，你肯定是个文化人吧？” 齐进舟：“也就是个高中毕业而已。” “你们看！”梁生娣一拍大腿，“高中毕业！咱村里有几个？你们那辈儿就富强和三妮她爹两个吧？再小一点的，就金水他儿子，还有谁！” “淑英快高中毕业了，到时候有可能就是个大学生。还有我五妹，今年下半年说不定就是中师生了。”三妮坐在对面，沈春花的身边，快速的回着老太太的话。 结果被梁生娣啧了一声，“我知道我家姑娘都是好的，我现在问的是男孩！”末了还加一句，“跟你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马三妮：…… 大家想了圈，都觉得神奇，还真没有，村里男孩读书好像都一般啊！但是男人们并不想讨论这个可能让他们丢脸的话题，直接边吃边把话题转了风向。 “诶小齐你都24了，咋还没对象呢？你一个驾驶员，工作好，收入高，长得也端正，人也好，难道没人给你介绍对象？你爸妈不急啊？” 齐进舟表情不变，依然是笑眯眯的，不过说出的话却让大家有一瞬的沉默。 “我爹妈走的早，爷奶也不在了，我家就我一个了，没人催。” “我家成分不太好，所以也没什么人介绍对象。” 一众大老爷们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话，这孩子……这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啊！ 只有梁生娣，看到的重点完全不同。 成分不好？你也已经是驾驶员了啊。乡下人不管成分好不好反正都是种地，你既然城里找不到对象，你要不要来乡下找? 没有父母了？那不刚好可以入赘？ 她很想直接问，但是对面沈春花和三妮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她，尤其是三妮，那表情，简直了！感觉她再多说一句就要扑过来捂她的嘴。 没办法，作为亲人，她们实在是太了解梁生娣了。 要是今天没有其他人在也就算了，大不了就是自己丢点脸。但那么多大老爷们呢！最是荤素不忌的人群，到时候梁生娣现在说了什么，晚上估计就能传开。 那三妮再怎么不把碎嘴子当回事，都得被逼急去跳河。 梁生娣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都到喉咙口的话，硬是给咽了下去，但又觉得舌头痒，转了个圈又换了种说法。 “都什么年代了，还成分？！你那么好的一个小伙，肯定能找到对象的！到时候我给你看看，有没有哪家大姑娘家不介意的，给你介绍介绍。” 梁生娣这句话又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气氛瞬间回来了。 “就是，你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还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诶呦！小齐！你别看我婶子一把年纪了，那乌篷船能一口气摇到市里不停的！走街串巷认识的人可多了，这事儿交给她没准还真能成！” “还真是！婶子认识的都是来买菜卖菜的，这种人消息最是灵通！要我说啊！你们城里人就是花头太透！什么成分不成分的！现在大家不都在做生意了嘛！” “对啊！还不如我们乡下！十年前都无所谓成分！更何况现在了！” “诶！对啊！小齐！城里要是找不到！你也可以看看乡下媳妇儿嘛！” “人城里拿着粮本吃饭的，你娶个乡下媳妇儿回去，一张粮票两个人吃吗？脑子呢？！” 齐进舟边听着大家讨论自己，边干完了一碗饭，放下自己吃完的空碗，抹了抹嘴， “我还真不介意城里乡下的，大不了多花点钱从乡下买粮嘛，这点饭钱我还是负担的起的。” 男人们瞬间哦吼的起了哄， “婶子！那你可得小齐好好找找了！我们乡下好姑娘可多的是！” “就是就是！诶！这里不就有一个！咱三妮丫头也是个顶顶好的闺女啊！” —————————— 写着写着有点刹不住，先写完三妮的这段，然后再回去主线。 话说，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点赞收藏加关注（划掉），好评书架再给发个电~ 啾咪（づ￣3￣）づ╭??～ 第216章 光看一张脸对眼，都不知道那人内里是个什么东西 “诶！三妮不是要留在家招上门女婿了嘛！你这介绍做的可真瞎！” 一个男人捅了隔壁那个最快的一胳膊肘，三妮在外面放的话可早就传遍四河村了。过年前那会儿好多人嚼舌根，气的马老太一天到晚在外面辟谣。 关键是三妮认这个说法，那马老太跑断腿都没用。 齐进舟眉眼一动，“上门女婿？” “对啊，他们老马家生了9朵金花！”那男人憨憨的用手比划了一个九字，“没儿子，那就只能留个在家当儿子继承香火了呗。” “其实没儿子也没什么，9个女婿，逢年过节的，老酒喝不完，香烟抽不完，多好啊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还不用出彩礼钱！哈哈哈哈……” …… 话题逐渐岔了开去，没有再在青年男女的婚恋问题上再做展开，反而向老一辈的家庭问题讨论过去。 三妮是这里年纪最小的，本来就插不进什么话，也不想插，就管自己低头吃饭，吃完再跟着舅妈一起收拾碗筷。偶尔一抬头，就发现齐进舟还盯着自己。 三妮皱皱眉，尽管齐进舟的眼神很明显不是那种耍流氓的，但她依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让人有点烦躁，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 齐进舟也没闲着，吃了人家的饭总不能还当个大爷一样坐着，帮她们把东西都搬到了三轮车上，回来还把桌板折起来放到边上。 “小齐啊，你喝水吗？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家里给你倒点过来。”沈春花看东西都在车上了，便想拉回去洗碗，想着他们开大车的应该车上都放着水杯，就想在他出发前给他灌满了。 齐进舟摆摆手，“不用了，舅妈。我杯子里的水还是满的，上午都没怎么喝。” “那应该也冷了吧，我给你去换杯热的。” “保温杯，热着呢。” 齐进舟的话又给里面打算消消食就开始开工的几个中年男人羡慕上了，吃饱喝足话又开始乱说， “哎呦，所以说还得是城里人，可惜了三妮丫头要留在家，不然嫁过去就是享福啊。” 三妮：……不扯她这话是不是就不能聊了？ 沈春花也觉得这几人说话就说话，干嘛老扯三妮。要是齐进舟是个乡下小伙，有可能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那种，打趣打趣也就算了，这看着根本成不了的还说个屁啊！ 她直接没给齐进舟搭理里面人的功夫，问道， “热着就好，那你一会儿路上小心点，是去省城对吧。” “对，是省城。”齐进舟点点头，然后想起点什么，“诶，舅妈，咱们村西边出去是不是还有条路？我要去的地儿，我师傅是往那边走更近点。” 沈春花一时没想起来，他们一般走的村口在南边，离西边有段路，而现在新屋的地址又在东边，离齐进舟说的村西头就更远了。 还是梁生娣说了句，“对！西边是有条路，沿着河过去，过了桥就是外面的大路了。” 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还看了眼沈春花，给沈春花看的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太太想偷东西吃。 “就是有点远，我说不清楚，三妮，你领小齐过去呗。” 沈春花：……果然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就是有问题。 三妮：? 三妮：我？ 第217章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三妮坐在副驾驶上，虽然沉着一张脸，但依然很尽职尽责的用手指着路。 “这条路走到底，不对，往边上那条开，你这车太大这条路开不过……” “三妮同志啊。”齐进舟一边听着三妮指挥，一边发出一声感叹。 “干嘛？” 齐进舟的语调带着丝与熟人的随意和慵懒，甚至还有点点……三妮感觉心里憋得慌，回话的语气也更加不耐烦了。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齐进舟咯咯笑出了声，语气里无奈和无赖互相掺杂。 三妮皱眉，“我对你能有什么误会？” “那要问你了啊，明明我什么都没干，甚至前两天还帮了你们一把，怎么你看见我就很不高兴的样子？”说着齐进舟还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举了起来，做发誓状。 “诶，先说好，我没有要挟恩图报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说你对我是不是有点不友好？” 三妮紧紧的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虽然在外面的形象可能属于比较泼辣的，但真不是没礼貌的那种人，甚至不喜欢欠着什么。夜校里有同学借了她小拇指大的一颗橡皮，她也会惦记着还人家一整块。 和人说话的时候，也不至于不高兴了就甩脸子，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但在齐进舟这里，她就是控制不住。 其实年轻人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荷尔蒙磁场的问题，有时候互相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齐进舟对她有意思，这是三妮的第六感，但也只是她的感觉而已，所以不敢说，说了怕被人当花痴看。 她对齐进舟呢？ 没错，这是她能接触到的，同年龄段里最优秀的了。无论是长相、工作、还是武力值，都非常契合她在外面叨叨的那些要求。但那又怎么样？从她确定要留在家里的那一刻起，这种优秀男生就跟她无缘了。 她烦的就是这个，你好好的当你的优秀驾驶员不好吗？来撩拨她一个乡下泥腿子干嘛？闲的吗？ 还是你就是图个新鲜找乡下姑娘处个对象消磨消磨时间，到时候再随手打发就行了？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三妮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表情调整到最平静的样子，转头看向齐进舟， “对不起，齐同志，是我不礼貌了。我向你道歉。” 齐进舟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三妮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尽量去买到，然后托我舅舅给你送过去。哦我舅舅就是我们村电镀厂的供销科科长，好像和你们钢铁厂也有生意往来。 你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毕竟你救了我和我妹妹，救命恩人，就算我去借钱也会……” “吱呀”一声，卡车在村道上来了个急刹车，三妮刚才上车压根就没系安全带，惯性往前一扑，差点撞到前面挡风玻璃，还是齐进舟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你干嘛……” “马三妮，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齐进舟笑眯眯的神情早就收了回去，“我差你那点东西？” 三妮也火了，说话也一点不顾及了，“那你想要什么？还想让我以身相许不成？现在可是新社会！” 齐进舟呵了一声，“你家不是招上门女婿吗？” “对啊！”三妮瞪他，气势上不能输。 “那你还说什么以身相许，拿出来溜人啊？” “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好不好！难道你不是对我有意思？那你就是耍流氓！” 齐进舟被气乐了，脸也绷不下去了，边笑边点头，“对，没错，你看出来了。” 三妮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第六感得到了确认而高兴，反而更生气了，这人是在嘲笑她吗？ “诶，你别生气，我认真的。”齐进舟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压了压那股笑意，然后才认真跟三妮说， “我真觉得你挺好的，而且你们家要招上门女婿，你看看我呀，我可以啊！” 三妮的火突然就卡在喉咙里了，还带着点懵，“你？给我家当上门女婿？” “对啊！”齐进舟点头，“只要我自己乐意，娶进门也好嫁出去也好，都可以。” “你家，你家不就你一个了吗？你，这样，你爹妈不会从地里气的活过来吗？”三妮都愣了，她没见过哪个男人对传宗接代无所谓的。 有多少人家，穷得讨饭都还惦记着要生个儿子出来，齐进舟这么好的条件，家里也没兄弟了，竟然愿意上门？ 说到这个，齐进舟的语气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嬉皮笑脸了，表情也淡了很多， “我说过，我家成分不好……没什么好传宗接代的。”大概是真打算和三妮讨论人生大事，齐进舟想了想也没瞒着，又或者说，他也无所谓了。 刚才三妮和沈春花还没来之前，他就在工地听林富强他们说了好些关于马家的事情，也不算完全一见钟情，而是觉得两人真可以。 “我外公外婆以前是资本家，解放后子女们出国的出国，斗倒的斗倒，就剩我妈这个最小的女儿在身边。他俩用最后那点关系，散光了钱让她到了我爷爷奶奶家，嫁给了我爸，而不是被拉去改造。” “我爸文化程度和见识远远不如我妈，两人其实合不来，但我妈又不能离婚，时间一长关系就不好。我爸后来就喜欢上了喝酒，喝了酒就打人。 他是钢铁厂的钳工，力气大的很，打起来没完没了的，我妈好几次被送进了医院。厂里调节矛盾，让两人分开住了一段时间，我则跟着爷爷奶奶。” “那段时间……那段时间，我妈身边又多了个男人，那人有文化有内涵，和我爸完全两个风格，我妈被他吸引了，和我爸提出要离婚。” “我爸不同意，并且他发现这件事情，在他们约会的那天，拿着扳手去把他俩都……然后自己也从那个楼上跳了下去。” “那年我刚好10岁。” 第218章 你，看上我什么了 三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进舟，这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是怎么做到跟个没事人似的？ 齐进舟扯了扯嘴角，发现有点笑不出来，放弃了。 “我爷爷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昏了过去，心肌梗塞，没抢救过来。奶奶在我爷灵堂里骂了半天我妈，说她是扫把星，说我是扫把星的儿子，不得好死。” “然后她也一头撞在了墙上，跟着我爷爷一起去了。” “所以我说我家成分不好，没什么好传宗接代的。估计生个姓齐的出来，地下的祖宗也不一定乐意要。” 三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拽了一把，明明自己小时候过得也不怎么样，但和齐进舟一对比，却还是更会同情他，起码家里人都全乎。 “那你那会儿还那么小……” “厂里还有很多我爸的朋友，那些叔叔，那些叔叔一起在厂里帮我争取权利，说是厂子也得负责。让一对夫妻分开住，没事都得闹出事来。” “所以最后，厂里负责我的学费生活费，分给我家的房子也不收回，还给我留了一个工位，等我毕业想进去了就能进去。” 说起那些在成长过程中帮助过他的人，齐进舟的表情终于还是软和了下来，嘴角也向上翘了翘，甚至有兴趣说些其他的了。 “你不是觉得我看着不像好人吗？以前的确不是好人。小孩子嘴巴是最毒的，那会儿经常有人骂我是杀人犯的儿子，破鞋的儿子……骂什么的都有。 反正我家没大人了，那些叔叔们也不可能24小时在我身边，去为我讨公道。” 齐进舟可能很久没跟人聊这些年少时候的事情了，说着说着甚至都来劲了。 “然后我就出去跟他们打架，脸上这道疤也是当初留下的，一个比我大了几岁的小兔崽子，拿着把削铅笔的刀就冲我挥，不过也就那么一道疤，他结结实实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他看着后视镜，指着右脸颊上那道依旧很显眼的刀疤说道。 “前天你们乡上公安局那个刘叔，你还记得吧？以前是在市里的，只不过老家在这边乡里，这两年可能年纪大了就回来待着了。” “那会儿就是他，因为见血了，有人报了公安，他给我们带走教育的。 后来还是他，三天两头在街口蹲我，看见我是打完架出来的，就抓走削一顿。没打架好好的出来，也要拉着我说一通，还说什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肯定又在闯祸，那就先把这通骂垫上。” 齐进舟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不过每次骂完我，他都会请我吃饭，有时候是自己家里带的鱼圆饺子，有时候是外面买的清汤面。说实话我在家就是瞎糊弄，走出厂里和学校的食堂，还得是在他那里吃的最多。 所以我后来想吃饭了，还会上赶着去被他骂一顿，反正骂完了就有饭吃。” “哪怕我现在正正经经的都开了好几年大车了，他看见我还是觉得我要犯事儿，真的是……我最混的时候也就是打个架，现在都多大了，正经人谁没事就挥拳头的？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齐进舟想起刘叔骂他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回头看见三妮的眼睛红红的，随即哎呦一声， “祖宗，你哭啥啊？” “谁是你祖宗？！”三妮一巴掌拍开齐进舟拿着帕子伸过来的手，自己转回身去抹了抹眼睛， “我就是，我就是……” “你就是觉得我可怜？”齐进舟嗤笑了一声，“我没什么好可怜的，真的。除了家里没人了以外，过得不知道比多少人舒服。” “一个人住着一套七十平的楼房，我爹妈爷奶……没得时候，家里甚至还有两千块钱的存款。别那么惊讶，你是不知道我外公家以前多有钱，这2000按我妈的说法就是打发要饭子的。” “吃喝拉撒全都厂里包，连衣服每年都能春夏秋冬各收到一套，高中毕业直接进厂拿工资，哪怕跟着我师傅学车那两年，厂里都按一级工的工资给我算，而不是学徒。” “你就说说，你有我的日子好过吗？” 好吧，三妮的同情心瞬间收了回去，万恶的工人阶级，啊呸呸呸！这话不能说！ “你看，我把我所有的条件都摊给你看了，老实说，你要是不嫌弃我的家庭背景，招我当上门女婿，我还能自带嫁妆。” 三妮瞪了他一眼，怎么就说着说着都说到嫁妆了？ “那你图我什么呀？” “嗯？” 既然齐进舟都把话摊开说了，那三妮也不扭捏，“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外面放过要求，太穷的不要，太丑的不要，太懒的不要，脾气不好的也不要。” 她又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圈齐进舟，“你有房有存款，不丑，是个驾驶员，挣工资也不算懒，就是脾气……” “我很久没打架了，前天晚上不算，除非人把拳头挥到我面前，我才会进行自卫反击。”齐进舟举手表示，“更不会打女人孩子，这个我能发誓。” 三妮点点头，这就好，“所以啊，你还算符合我的条件，我也承认我看上你了。那你呢？你，看上我什么了？” 听到她承认看上自己了，齐进舟那眼神里的得意差点就要溢出来，嘴角也咧到了耳后根。 “你，你挥杀猪刀的样子，就很吸引我！” 三妮：？？？ 眼见着三妮以为自己在逗她，又要发火。齐进舟赶紧正经解释道， “真的，不骗你。我，我不太喜欢女孩子遇到事情就哭哭啼啼，怨天怨地的，就像……”就像他妈。 “我知道，很多时候，女孩因为自身力气问题，是干不过男人的，但是，不管遇到什么，自己努力一把总是没错的。你要先自己有拼了命也要活下去的冲劲，才能有机会等到别人来救你不是吗？” 那天，汽车灯一亮，车子冲过去的同时，他最先看清楚的，就是三妮那股跟狼崽子一样的狠劲。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路过，这姑娘怕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他当时就狠狠动心了。 ———————————— 杀猪刀在手，天下我有！ 第219章 比起抱怨生活环境的不安全，她更愿意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有些男人会喜欢柔弱的女人，因为他们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比如他的父亲。 在他很小的时候，还见到过父亲对母亲的好，毕竟他的妈妈很漂亮，也很柔弱。虽然常常抱怨他爸那点工资太少，都不够她买几次咖啡面包的，还得靠她爹妈每月支援。 可是，那个岁月里，谁家能随便喝咖啡吃面包的？他家其实条件真的不算差，哪怕他妈不上班，他的吃喝在同龄人里都是不错的，只是不能跟资本家做对比。 爸爸那会儿也很和气，解释不通，笑笑也就过去了，谁家自己娶了个大小姐呢？虽然娇气难养了点，但是你看厂里那些土老帽们，谁家媳妇儿有他家的那么好看，那么有文化？ 还没等他上小学，那段动荡岁月就来临了，外公外婆本来年纪就大，被下放到牛棚里，哪里扛得住那种日子，很快就没了。 然后妈妈就变得有点疯疯癫癫了，尽管男人还是用自己的前途保下了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得到她的一句好话，而是成天歇斯底里的吵架。 那年，齐进舟才7岁，家里已经被砸了好几轮了，他也被紧急接到了爷爷奶奶家，因为他爹妈已经没精力管他了。 每次想爸妈跑回家，就是听他妈絮絮叨叨的念着他爸没用，他爷奶没用，他外公外婆没用…… 小齐进舟问过，妈妈那你有什么用？ 然后他妈甩了个大巴掌给他，说她是女人，女人就应该管好家里的事情，然后让男人在外面毫无后顾之忧的拼命，等他带着钱带着粮食回家喂养家里的老婆孩子，亘古如此。 齐进舟不认可。他觉得如果他妈自己能立起来，真不喜欢他爸爸，那就离婚。 她有文化，有本钱，还有外公外婆的留下的人脉，完全可以独立自强。就算在那个动荡岁月，必须得苟着，给自己填饱肚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是他妈只想做一只金丝雀，刮风下雨，环境不好就埋怨笼主人没本事，把笼门打开了却又不愿意走。 甚至到最后分居了，妇女办上门问她要不要离婚，可以给她安排工作，她都是拒绝的，只说再等等。 等什么？等她找到下一个笼子。 其实齐进舟并没有觉得他的母亲找下一个笼子有什么问题，因为那会儿他父亲也想离婚的，天天吵，天天闹谁都累。 但是她只想直接从这个笼子飞到那个笼子，连中间那段需要自己在荒野觅食的时间都不想要。 分居那几个月，他爸是住在厂里的，他妈住在家，因为没离婚，每个月的工资还是给送去的。就这样，你拿着我的钱住着我工作分来的房子，孩子我爹妈在带，你还在外面找男人？ 这严重侵犯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齐进舟说不出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亲妈。 只是在他学会更进一步思考以后，他就一直都会问自己，如果换做是自己，他会不会做出和他爸一样的举动。 呵，可能杀人犯的儿子，血脉里真的会有杀人犯的基因在。 他每每自嘲过以后，就会更深一步想，自己要么就别找媳妇儿了，要找，就要找那种，离开他也能活得下去的。 感情好就互相依靠，感情不好就分开各自拥有新生活，他可以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努力，但也想要自己的另一半能为了大家一起的生活也努力，而不是抱怨或者等待别人的救赎。 再说了，因为他爸妈的关系，他的媳妇儿从一开始可能接收很多闲言碎语，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肯定不行。 他看见三妮的第一眼起，就确定，这个姑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他就是一道上的人。 从她晚上出门随身带着杀猪刀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比起抱怨生活环境的不安全，她更愿意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齐进舟看着三妮，很认真的说道， “马三妮同志，我把我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要是愿意，咱俩就先处个对象试试看，要是发现我俩不合适，那就好聚好散。 要是合适的话，我就让媒婆……不对，上门女婿的话，是不是要我在家等你找媒婆上门提亲？” 三妮一下子接收的信息有点多了，还没消化完呢，就被他七拐八拐的又拐到了媒婆身上，顿时脸皮有点发烫。 “还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事情，你说什么呢！” “哦，那处不处啊？你给句话啊？” 三妮瞪了他半晌，发现这人又开始恢复最初的嬉皮笑脸了，就！不！高！兴！ “哪能这样就答应你的？就算是处对象，我也得先确定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吧？不然，怎么能确定你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划进我结婚对象范围内！” 现在乡下要结婚处对象的流程一般是，先媒婆到双方父母那里把各自条件都说一遍，父母觉得还可以就告诉年轻人，然后找个时间让两人见一面，觉得还行，那就算是建立起了对象关系，有些甚至会先订婚。 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就是你俩处对象谈恋爱的时间了，一般来说，没什么大毛病，时间一到就结婚。 真有问题要闹分手的，那就是大事了，双方父母都会到场，更保守点的，甚至连两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赶来劝和。实在是合不来的，才会真分手。与其说分手，更不如说两家彻底断交。 所以哪怕是确定要处对象，也得慎重慎重在慎重。 分手后，男孩可能还好，女孩肯定要被家里人说道很久，你不喜欢为啥一开始不说？你不喜欢为啥还要跟他处对象？ 世情如此，女孩就是要比男孩艰难很多。 齐进舟了解，又想到三妮说她舅舅跟钢铁厂有生意往来，估计就是让他去打听吧。于是随意点了点头， “行，那你了解完要是还愿意的话，就跟我说，反正我挺乐意的。” 三妮抿唇，想说，那我到时候要怎么跟你说我同不同意的，结果就听齐进舟说道， “你舅妈家应该过几天还有次钢筋要送，到时候我再送来。” “诶，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去夜校上课？” ———————————— 小齐嘤嘤嘤，没关系，我可以主动点。 第220章 以前我们那辈儿谁还没杀过个人的 三妮走在回家的路上，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舅舅舅妈。 毕竟市里面，找他爹妈是没什么用的。 更何况，她有种预感，爷奶不会喜欢齐进舟的，因为她奶奶最想要的就是听话的孩子。 可惜，她不是，齐进舟也不是。 沈春花才把中午的那堆锅碗瓢盆洗干净，就听到了这么炸裂的一个消息，人都傻了。 “他，他愿意上门？” 三妮点点头，然后简单快速的讲了一遍齐进舟的家庭关系。给沈春花听得直皱眉，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他爹……他妈？……你不介意吗？” 三妮摇摇头，“又不是他杀的人，那事儿也分不出个对错来。我看着他也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就是还需要打听打听他平时的为人处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 三妮蹲下来帮沈春花一起擦盆，边擦边叹了口气， “舅妈，你也知道，上门女婿本来就难找，好不容易有个还不错的，我不想因为这点事情错过。 再说了，我家没有儿子，虽然不想承认，但村里一些人家背地里就是看不起我们的。 上门女婿等于儿，家里缺的就是这种能扛风雨撑屋顶的，他……活的不容易，但既然这么不容易也给他活下来了，那后面的日子，只要不是山洪，刮点台风涨点水的，就都能过去。” 顶梁柱，要的就是这种人。随随便便因为家里没钱或者自己没能力而来上门，上了门后又好吃懒做的，那根本没法改变马家的现状，她也不想要。 沈春花懂她的意思，只是真的有点心疼这个孩子。 “那你呢？” “嗯？我什么？” “不说你家，就说你，你自己对他什么感觉？” 三妮常年劳作，并不白净的脸上依然闪过了一抹绯红，被沈春花及时的捕捉到了。 “有喜欢？” 三妮也就扭捏了两秒，便大方点头， “他长得不赖，赚的又多，说话也不粗俗，谁会不喜欢。” “那行！”沈春花一拍大腿，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等你舅回来我让他去问问，要是好的话，你跟你爹妈也通个气。” 林国庆回来就能听八卦，还挺高兴的，就是这八卦对象是外甥女，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了。 梁生娣倒是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刚才还说我乱点鸭子谱！ 别一天到晚惦记着人家乐不乐意上门的，看对眼了这不就成了嘛！” “奶奶，什么是鸭子谱？” 原本这个话题是不打算让小孩子听的，男孩被赶回了自己的小鸡棚里睡觉，女孩却没地方赶了。或者说赶进了房间还是能偷偷开门出来偷听。 林淑美对天对地比手画脚的发誓了半天，自己绝对不告诉别人，大姐都不告诉！才被允许坐在了边上光明正大的听。 “是鸳鸯谱！”林国庆无语。 “鸭子和鸳鸯有什么区别！”梁生娣表示不要在意细节，咱们还是研究一下重点，“你明天就去呗！市里。去问问老石，他们不都是钢铁厂的吗？肯定知道吧？” 林国庆摸摸脑袋，“不一定，钢铁厂多大啊！食堂医院学校宿舍楼什么的加起来，跟咱一个乡差不多。可不一定谁都能认识谁。” 而且他跟沈春花一样，还在纠结齐进舟父母那事儿，总觉得有点膈应，万一真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去打洞了呢？ 梁生娣闻言又是一个白眼，“你们就是日子过得太安生了一点！以前我们那辈儿谁还没杀过个人的！” “啊？！” “！妈你在说什么！！” “奶奶……” 梁生娣对他们几个的震惊表示疑惑，“有什么问题吗？你大姐一岁那年，鬼子闯进来扫村，大家都躲进山里了，有个鬼子兵摸到了我们那儿，你爹捅了他好几刀才死的呢！ 可惜那会儿看见的人少，不然咱家门口说不定也得挂块匾！” 林国庆&沈春花：……这是一回事儿吗！ “妈，那时候还在打仗，大家为了活命……没办法。” “那小齐他爹也觉得没办法啊！”梁生娣摊手，“反正都是爹杀人，你爹和他爹都杀人了，春花不也嫁你了？” 沈春花也不知道当时脑回路咋转的，脱口而出解释道，“我今天才知道公公那会儿杀鬼子的，嫁的时候可不知道。” 林国庆：！！！ “嘶~你别跟着妈瞎凑热闹啊！”真是令人头大！ 虽然但是，三妮都说喜欢了，那总得先去问问看，真要是品行有问题的，回来告诉三妮，相信那丫头还是拎得清的。 林国庆说明天就去一趟，要是真能定下来，那也算是给老马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就在她们一家搁家里聊着的时候，蓝色卡车又停在了三妮的身边。 三妮抬头看着从车窗里探出头的脑袋，眼睛都瞪大了。 “晚上好啊，三……四、六妮同志。” “你搁这发电报呢？”三妮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被齐进舟回了一个油腻的微笑。 “这么巧我回来了，你们刚下课？上来吧？顺路送你们回去。” 三妮不太相信他的巧，这人中午吃完饭就走了，省城离她们这儿开车又不远，现在都9点了，怎么刚好就现在路过？ 四妮六妮紧跟在三妮身后，六妮是一脸紧张，她有点后遗症了，实在有点怕。倒是四妮，两眼亮晶晶的从三姐脸上扫到齐进舟脸上，又从齐进舟脸上扫回她三姐脸上。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三姐……我们上去吗？” 三妮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这趟顺风车，六妮的脚还有点瘸呢，昨天没来上夜校，今天说是不想落下课程，还是跟来了。真要走回去不知道要几点了。 “走吧，我们上车。” 上车后，三妮坐在了最里面，最靠近齐进舟的位置，把车门关好后，还很官方客气的说了声， “那就谢谢齐同志了，前天的恩还没还呢，今天又要麻烦你。” “没事，你债多不压身，” 齐进舟乐了，“我是债主，我也不介意。” 说着伸手去推卡车手挡，还顺手捏了把三妮放在一边的手。 三妮：！！！果然不是好人！ 第221章 要是真能让他成个家，厂子里所有兄弟都能安心了 林国庆一大早就蹭车去了市里，今天刚好是周天，老石休息。林国庆拎着坛子老酒又买了袋苹果就去他家了。 “哎呀！你来就来！咱哥俩之间还带什么东西啊！” 老石这两年日子过得很舒心，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已经开始中年发福了。石美美跑过来乖巧的喊着林叔叔好，给林国庆喊得心都快化了。 “哎呀！还是小丫头可爱！” “说得跟你家没丫头似的！”老石捶了他一拳，“两小子两丫头的，还叹气，想羡慕死谁呢！” 可惜他结婚太晚了，不能再生了，不然美美肯定也会有其他兄弟姐妹。 林国庆呵呵笑着摆摆手，“小时候是可爱，长大了就气人。我家大闺女还算乖，小的那个，哎呦，比她哥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国庆啊，来，喝茶。”老石媳妇儿端来两杯茶，放在茶几上，“你来一趟，老石都能乐好几天，你俩多聊会儿。我现在就去买菜，待会儿别走啊！今天中午就在家吃饭了！” “诶，嫂子，你别麻烦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家呢！家里在盖房子，平时上班都没空，全是春花在打理，要是休息天再在外面晃荡着不回去，她该让我睡地板了！” 老石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来我家怎么能叫晃荡呢！没事，大不了等会儿咱们早点开饭，早点放你走！小琴，你快去快回，咱争取十点半就让国庆吃上饭！” “诶！好！”老石媳妇儿一手拉过女儿，一手拎着篮子就出门了。 林国庆真是哭笑不得，谁家十点半吃午饭的？但是他也知道老石，说要留他吃饭就一定要留他吃饭，跑出去了都得把你扛回来的那种，还是别跟他犟了。 “石哥，我今天来，主要是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你说！” “就你们钢铁厂，是不是有个驾驶员叫齐进舟的。” “进舟？你认识他？” 这么一听，林国庆就知道，应该不用再等下次再来了解了。把他救了三妮的事情，还有两人貌似看对眼，再加三妮家要招上门女婿这些事，都夯不啷当的告诉了老石。 “昨天那丫头回来说，小齐有和她直说处对象的事情，她呢也有那么点意思。石哥你家里的也是女儿，应该也能清楚我们这些做女孩家长的，总是想把这个，事情了解清楚了，才能放心孩子们去玩是吧！”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肯定要好好了解。”老石一个劲的点点头，“这世道，处对象处到一半分了的，给人姑娘弄到活不下去的都有。” “不过，你放心，进舟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老石抹了把脸，胳膊肘杵在膝盖上，往林国庆面前凑了凑。 “国庆我说实话，你刚说进舟对你外甥女有意思的时候，我都想跳起来拍手，真的！那孩子，那孩子太让人心疼了！要是真能让他成个家，厂子里所有兄弟都能安心了！” 老石说，自从那孩子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失去了4个亲人后，有那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就坐在那间屋子里，对着四张遗像，一声不响，跟个木头人一样，大家还以为他多少是要疯了。 齐进舟他爷爷也是钢铁厂的，厂区子弟都是小的跟着大的，大的跟着更大的，打打闹闹的一起长大，亲如兄弟，齐进舟他爹没了，齐进舟就是大家的孩子。兄弟们一起去厂里跟领导帮这孩子要后续的保障。 结果突然有一天，齐进舟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主动出门，问对面邻居奶奶要吃的。虽然依然像根木头，每次去他家帮忙的人都会看见他没事就坐在遗像前发呆。 但是他的生活在按部就班的前进着，该上学上学，该吃饭吃饭，叔叔们跟他说什么他都听话照做。 直到有一天，有厂里的孩子跑来说齐进舟打了好几个小孩，有个脑袋都被磕破了。 大家才知道，原来那群兔崽子并没有听大人的话，不要欺负齐进舟，而是时不时的在他面前晃悠着说，你妈搞破鞋，你爹是杀人犯。 被打伤的孩子们并没有得到大人的撑腰，而是一个个被收拾的更惨了。 但是总有几个不服管教的，你在家越打的厉害，他出门越找齐进舟麻烦。一定要说这件事的好处的话，就是齐进舟没空坐在那儿看遗像了，有点时间都出去打架了，人也不像木头了。 厂里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这孩子，毕竟这事儿并不是他起的头，说白了，他也是自卫。 直到后来，他们这儿块地，来了个新公安，特别喜欢抓刺头，甭管你几岁，打架斗殴、聚众赌博，他都管。不服管教的，你在审讯室里坐上一晚上，出来也会乖巧安分很长一段时间，这事儿才慢慢下去。 齐进舟智商也没问题，读书也好学东西也好都很快，他高中毕业那会儿，因为爹妈的原因，也没办法帮忙推荐进工农兵大学，就直接进了厂。 厂长的意思是要不让他进车间，反正一身的牛力气，消耗消耗，省的再出去打架。结果人小伙子说什么？你就不怕我带着锤子出去砸人？给厂长气的差点跳起来展示一下他的中年英姿。 最后还是老张说要不来跟我学车吧？路上开来开去的，没点身手也不行，于是没两年就变成了厂里最年轻的驾驶员。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给齐进舟介绍过对象，然而，齐进舟每次看见人姑娘第一句话就是，你能接受我爹是杀人犯的事情吗？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泡？这谁家姑娘能当着你面点头说我不介意？ 可齐进舟说，媒婆介绍信息的时候难道没告诉女方家我家的事情？既然告诉了，那为什么不能问？ 与其处着处着拿这事儿出来吵架，不如最开始的时候就说清楚。 可说句难听的真话，城里有点条件的家里，谁会乐意把女孩这么嫁出去？家长乐意女孩也不乐意啊！ 再说了，那小子也不是你塞给他个女的他就要的啊！ 这好好的男青年，就逐渐变成大龄了。 ———————————— 排除自己不愿意结婚的，大龄单身，自身条件又没问题的，八成是个毒头。 第222章 两头点蜡烛 “但我跟你说啊！这孩子除了这事儿轴了点，其他人品什么的都是好的！” “我们这辈儿的弟兄里，谁家有个事儿，他都会伸手！有时候比儿子还给力！ 他师傅，老张，半夜突然浑身发烫，儿子出差去了，他媳妇儿只能去敲进舟的门，他二话不说就出门带人去医院了，住院期间也是他每天上下忙活。 还有我们车间的老金，被钢管砸到了脚，瘸了三个月，他家六楼！全是这小子背上背下的！” “他记恩！你给他块糖他都会记得你的好！就算是跟他同辈那群小子，现在长大了，他也不会老惦记着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提起来还会说，反正当年没打过我，出过血了就算是报过仇了。 这小子，拎得清！气量也大着呢！跟他爹不一样……” 老石的语调里有一些哽咽，但又硬生生的被他憋了回去，重重的叹了口气， “就是一想到他每天在外面嬉皮笑脸的，回到家就面对着冷锅冷灶，大家都愁。谁都盼着能他能赶紧成家，家里有了老婆孩子，就有了念想……” 老石不会说他跟着齐进舟出过一次车，是趟长途，路上被劫道的拦了好几次，那小子打起架来依旧不要命，只不过小时候只有拳头，长大了能挥起砍刀了。 那会儿，老石总有种感觉，齐进舟不怕死，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怕死。或许哪天死在路上了，他有可能还会觉得是解脱。 为什么老石会这么想，因为那副样子太像当初的自己了。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反正光棍一条，死哪儿都无所谓。 然而在他被厂长压着相亲处对象结婚又有了女儿后，却什么都变了，最主要的是心态，他起码得活到闺女结婚生娃，到时候领着外孙或外孙女在厂院里转悠，羡慕死那帮龟孙！ 所以回来就赶紧跟兄弟们商量给齐进舟介绍对象的事情，就是谁也没想到那小子浑成那样，开口就是爹妈的事儿。他自己说着不难受，他们听得都揪心。 林国庆手指在膝盖上一个劲的摩擦，结合三妮提供的齐进舟自述来看，他算是大致了解了这个人， 有家底，有学历，有良心，吃苦肯干，有事真上。 也不是真的没脑子的冲动青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唯一的黑点大概就是他父母遗留下来的案底。 出狱的犯人都得重新给机会呢，更何况是无辜的孩子。 林国庆深呼吸一口气，那就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石哥，我刚也说了，我姐夫家9个姑娘，想留个在家。三妮那丫头孝顺，打定主意是要把自己留在家给父母养老的那个。所以，你看这进舟，他是真愿意让以后他俩的孩子姓马吗？” 这个老石还真不能完全打包票，毕竟万一齐进舟现在是这么想的，等孩子出生了，又后悔了咋办？多的是上门女婿干这种事的。 不过，“进舟那孩子，做不到的事情不会随便同意，答应人了的拼了命也会做到。而且……你们那儿还没通知吗？” “什么？”林国庆一脸问号。 老石啧了一声，大概是嫌弃林国庆消息落后， “我媳妇儿大嫂家就是郊区农村的，他们那儿今年开年就有说法了，好像第一胎是女儿的话，过个五年还能允许生第二胎。” “真的假的？”林国庆瞪大了眼睛，“我们那儿没通知啊，我姐夫就是村支书，要有通知他肯定第一个知道啊！” 老石摸摸脑袋，“那可能，你们那儿远了点，我们这毕竟离上面的办公大楼更近点。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发下去。” “不过这只有农村允许，最多也就是两个，第一个是儿子的话，就不允许生了。”说着他又凑近了一点小声道， “听说是因为外面莫名其妙没了女婴太多了，咱们这儿概率虽然没那么高，但多少也有。所以上面怕那群重男轻女的为了生儿子不给那些丫头活路，才松开的口子……唉！真是造孽啊！” 林国庆听得也直皱眉，“丫头咋啦，我家那几个丫头各个都出息，没一个比小子差的，怎么就不能给养老送终了，这些人脑子都有病吧！” “谁说不是呢！我就觉得我家一个丫头挺好的。”老石也很赞同林国庆的说法，不过他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呢，就是如果到时候三妮第一胎是个丫头，那到时候应该还能生第二个。要是进舟真想……你们要不随个跟他姓。如果你姐夫家就想要儿子，那就让丫头随进舟，好歹也给他老齐家留个苗不是！” “你是说……两头点蜡烛啊？” 香火，实体化就是蜡烛，传统风俗里，结婚蜡烛“只能点一边，只能点一次”，蜡烛点在哪家就是哪家的人。女嫁男，点的就是男方的蜡烛，男上门，点的就是女方的蜡烛。 两头点蜡烛，就是两头婚了，不娶不嫁，生的孩子对半分姓，两边父母都是爷爷奶奶。这种形式的婚礼在后来的水乡挺流行的，因为都是独生子女了。 但并不是以前就没有，战乱那会儿，死了太多人了，不管男的女的，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很多人家可能就剩了个儿子或者女儿的，尤其是剩下个女儿，又招不到上门女婿的。 为了不绝户，田地不被抢走，就同意两头婚的，结婚的小两口男方家住一段时间，再回女方家住一段时间，两边父母反正都只剩那么一个孩子了，都是倾其所能的帮助他们。 但一想到齐进舟已经没有父母了，作为娘家人的林国庆又觉得这算法，三妮吃亏。 而作为齐进舟这边的，老石又觉得完全上门，齐进舟吃亏， “进舟家底可不薄，以前他爹妈留下来的虽然我也说不上具体的数，但一两千肯定有！那孩子平时也不怎么花钱，攒到现在不会是个小数。 厂里分给他家那套房可有70平呢！三间房间！年前我们这儿有家想换大，把这边的这套卖给了别家，可是按50块钱一平算的！你想想看，他那套房子就值3500！ 这条件！你让他去上门！你良心不会痛吗！” ———————————— 这两年两头婚的好多，但前提是女方愿意生两个，以前大家没什么生养要求，感觉一个两个三个都一样。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这玩意儿就很扯。 第223章 实在是忍不了了 说一千，道一万，林国庆和石志强都算是外人，真能拿主意的还是她们年轻人自己。 关于两头婚的事情，齐进舟的意思是，不需要。 “什么亏都不想吃，什么都要对半分，可我又不能生孩子？那三妮不就亏了？” “再说了，明明是兄弟姐妹还要分两个姓氏，出门还以为是两家人，有意思吗？” “我奶走的时候说过还不如没有我妈，要是没有我妈就没有我。那我的孩子姓不姓齐还有所谓吗？上门女婿就是上门女婿，到时候我肯定住乡下，安安心心姓马得了。” 老石被噎的想骂娘，“我他娘的在那儿跟你对象舅舅扯了半天皮，结果你上来就拆老子台，你怎么不早点说啊！兔崽子，浪费我口水！” 齐进舟嬉皮笑脸的塞给老石一坛黄酒，“石叔，那我不是不知道人家找的是你嘛！要是早知道是你，肯定一早就拉着你去四河村双方会面了不是！” “十年陈的花雕！不是特别好的，您拿着晚上随便喝，没了我再给您找。” 老石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老张生日那天你送的那坛三十年陈的，到现在还跟宝贝似的不肯给我们喝一口，果然还得是你师傅，我这小叔叔就没这个脸了。” “别呀！”齐进舟哎呀一声，“我师父都多大了！那天也算他五十大寿了，我总得给他整一瓶。关键是我现在手上没了……石叔您放心！等我结婚那天！一定给您整上两坛！我砸锅卖铁都得给您买来！” 老石终于憋不住哈哈笑了出来，“还砸锅卖铁呢！你还是留着处对象，养老婆孩子吧！就算是上门女婿也不是真靠老丈人家活了，听到没！ 处对象的时候，也是该花钱的地方就得花，别跟你自己过日子的时候那么抠，到时候还没等到结婚就被人踹了！” “我哪有那么抠！肯定该省省该花花！”齐进舟笑的一脸开心，也知道石志强是为了他好，“那过两天，您和师傅陪我一起去趟四河村呗，您算中间人，到时候红包肯定少不了您的！” 老石已经拎着那坛子酒转身了，“我还要你的红包？留着当你当结婚红包吧！” “一码归一码！”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马家带人上齐进舟的家门来讨论这件事，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马家那么多人，林国庆一家也想来凑热闹的话，还得拉一辆大巴车来，到时候齐进舟这70平的豪宅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啊！ 还是村里好，地方大，还方便。没见的大妮挺着个肚子，二妮抱着个孩子也都坐在了堂屋里，就想看看这个未来要撑起半个马家的妹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人还没到呢，马家已经忙成一团了，屋子本来就不大，所有人都动起来了，显得更挤了。 “爹，妈，你俩起来一下，我这边地都要扫一扫，凳子也得擦一擦……” 林玉兰拿着个扫帚抹布到处转悠，连唯二坐着不动的老两口都被拉起来了，气得马老太又是一阵嘀咕， “差不多就得了，过年前不是才扫过？就是来想看想看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就算成了他也是来上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接待菩萨呢！搞得那么干净！” “您说什么呢！城里人都爱干净，而且楼房也比我们乡下好打扫，咱们这今天打扫完，大门一开，又是一层灰！” 林玉兰自从开始在养殖场拿工资，说话做事都利索了很多，以前婆婆说话她都不敢回嘴，现在倒好，已经开始会对着婆婆碎碎念了。 “再说了，人小伙子是城里人，家庭条件工作背景都好！要不是自己看上了三妮，会愿意上门？”就是那死丫头怎么今天人要来了才说，害的大家手忙脚乱的。 林玉兰火速扫完擦完，然后再转到下一圈，都没给马老太骂人的机会。 “妈，你跟爹没事干的话，要不回房间里坐会儿？咱这里实在是有点乱。”马德祥抱着一盆花就进来了，直接放在了中堂贴墙的正中木桌上。 要是蔡银玲在的话，肯定能认出，这是放在村委办公室的兰花。现在被马支书临时征用来当自家摆设了。 “反了！反了！都反了！”马老头气得用拐杖直敲地板，“我俩老不死的碍你们眼了是不是！一会儿让我们站起坐下的，一会儿让我们滚回屋里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 马德祥真的是心累，什么时候闹脾气不好，偏偏要在最忙的时候， “爹呀！您是我爹，就算我俩都下去了您也还是我爹啊！但今天不是未来女婿要上门来相看的日子嘛！您别添乱了行不行！” “咱家第一次有女婿吗？第一次有人上门相看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这么热闹？新女婿镶金的啊！那到时候是不是还要再给他盖座新房住啊！” “诶，您这话还真没说错。”三妮端着个大盆路过，听见了马老太的话，倒车回来说道， “咱家现在就着三间屋，要是结婚，还真不够住，到时候肯定得盖。”说完又端着盆走了，给马老太气的倒仰，指着三妮的背影，对着马德祥就大骂起来。 “你看见没！你看见没！就这样的死丫头！说话做事眼里哪里还有大人！你让她留在家里！以后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等你们老了！干不动了！她会给你们好脸色吗！” 她想煽动儿子站在自己这一边，马老太越来越觉得没有人听自己的话了，以前只是那些丫头。但儿子儿媳还是不敢违抗自己的。 但后来儿子当了村支书，忙里忙外的，有些人还会带着礼上门求他办事情。时间一长，他好像就学会了怎么敷衍她了。 儿媳去她娘家弟妹那里上班以后，手上有了钱，也不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更多的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马老太觉得忍不了了，实在是忍不了了。 第224章 不孝子 “那所以呢？”马德祥问道，“所以你打算换谁？谁又会真的听你话？她们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马老太和马老头都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尽是怒火和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德祥叹了一口气，“爹！妈！你们年纪大了，做儿子的肯定会孝顺伺候你们，给你们养老送终的。有我一口吃的，就肯定不会让你们饿着。 但是你们不能老想着要所有人听你们的话。外面世道都变了好几轮了，你们有出去看过吗？孩子们有出息有主意是件好事，以后就算我们不在了，她们也能撑得起这个家。 不要老想着让她们窝在家里，听你指挥东边那块地种什么菜，西边那块地施什么肥行不行！ 再说了，你们以前对她们也不见得有多好！凭什么觉得她们要对你们那么客气！” 马老头捂着心脏直喘气，马老太抖着手指着马德祥的脸，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吐出来一句， “你个不孝子！” 马德祥又叹了口气，就跟国庆说的那样，他爹妈真的老了，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还不如他丈母娘，虽然也不跟你讲道理，但起码她有想要的东西能吊着。 可他爹妈想要什么？想要听话的孩子？这让他怎么拿得出来？ “您一定要这么骂我，我也没办法。但我觉得我该孝顺的地方肯定会孝顺你们的，你们要去列祖列宗那里骂我我也没办法，只能等我死了以后，去跟他们好好解释了。” 今天太忙了，马德祥也不想多说，“你们要坐着就坐着吧，就求你们一会儿人来了以后稍微客气点，别以为胡说八道能解气，能打我这个不孝子的脸。 来的是城里人，国庆家也来，你们这么干，只会把我们老马家的脸从里到内丢干净！” 说完，马德祥就转身出门了，村委那边还有两盆小花呢，他要搬过来，左右两边都摆上。 马老太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突然老泪纵横的看向自己的老伴，呜呜咽咽的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屋里忙进忙出的人都看见了，但也没人上去安慰他们，更多的只有头疼和无奈，偏偏要挑今天这种日子…… 三妮坐在外面杀鸡，听见七妮跑出来跟她说的话，也撇撇嘴， “那能怎么办？她是奶奶，她要哭还能捂住她的嘴不成，那就真的是大不孝子了。” 五妮蹲在边上帮忙拔毛，闻言皱了皱眉，“要是等会姐夫他们到了她也不停咋办？”那他们家成什么了？ “什么姐夫！你不要瞎叫！”三妮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脑门上，一颗艳丽的红点就在五妮眉间留下了，给七妮看的咯咯直笑。 五妮一手的毛，也没法擦，只能边躲边嬉皮笑脸的小声说着，“四姐说姐夫这几天，天天晚上来接你们放学！她还看到姐夫摸你手了……” “五妮你皮痒了是吧！”三妮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站起来就想把手上的鸡血全糊五妮脸上，还有那个臭四妮！一会儿晚上挠死她！ “诶诶诶，好了好了，我错了，三姐！我不说了！”五妮笑着赶紧跑远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一会儿咋办啊？” “看见就看见呗。”三妮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既然是上门女婿，到时候都是要住在一起的，今天不知道，明天不知道，后天也得知道。与其到时候麻烦，还不如现在了解清楚。” 就像齐进舟把自己的污点都摊开来告诉三妮一样，三妮也不在乎齐进舟看见她家的问题。 谁家没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些事也不会因为他俩看对眼而消失，就看互相能不能接受罢了。她家生活中最令人不舒坦的事情，九成来自她爷奶。 齐进舟要是能接受，那最好，要是不能接受，今天就是两家相看，相看不中直接结束，属于正常流程，没人会传什么碎嘴子的。 本来这种相看是不吃饭的，一般都是吃完晚饭以后，一家到另一家坐下聊一聊，差不多了就回去。 但由于齐进舟是从城里赶过来，到时候还要再赶回去。所以特地又挑了个都休息的日子，索性早点过来，大家热热闹闹的聚一餐，吃完再走。 刚好这周林淑英也休息，梁生娣周五去接她的时候，一直哼着歌，给淑英看的很奇怪，她边啃着梁生娣塞的头条糕边问道， “奶，咱家房子盖好了？” “哪有那么快！”梁生娣心情不错，还特地为大孙女动了一下脑子，回忆了一下中午看到的新房样， “不过也快了，等就差上梁铺瓦，还有进家具了，下次你回来肯定能住上新屋。” 林淑英咧了咧嘴，她对能有一间自己独立的房间早就期待太久了，不过很快就压住了心头的喜悦，还是没忘记问她奶刚才的问题， “那您今天那么开心？赚大钱了？” 梁生娣想了想，“跟赚大钱差不多吧！你又要有新姐夫了，咱又可以吃喜酒了！” 林淑英是林家老大，要她喊姐夫的，那就只有马家的表姐夫了，她两眼亮晶晶的， “是三妮姐吗？她要嫁人了?” 梁生娣啧了一声，“是娶人，她要娶女婿回家了。” “哦~”林淑英恍然大悟，“她招上门女婿？” “对！那小伙子可好看了！比你前面两个姐夫都好看，还会赚钱。”梁生娣摇着船乐颠颠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淑英说道， “过两天要去她们家一起吃个饭，我说淑英啊，你好好看看，到时候找对象也要找这样好看的！还要会赚钱的，不然都没好东西吃。” 林淑英大囧，“奶奶！我才15！” “日子过得可快了，你现在十五，没几年就二十了！到时候再跟你说就来不及了，肯定得现在说。”梁生娣才不管林淑英害不害羞，还在那里喜滋滋的算着， “话说玉兰生得多也有点好处啊，咱们喜酒也能多吃几顿。嗯，三、四、五……九，淑英、书赶、书超、淑美…… 还有11顿喜酒能吃呢！要是加上定酒，那就更多了！ 桀桀桀桀……” 林淑英：…… —————————— 人是种很复杂的东西，时代在进步，环境在改变，被推着往前走的，只要不是傻子，多少都是会有变化的。 比如，月底了，大家还有花花吗？快拿来砸死我吧！ (╥╯^╰╥) 第225章 你未来丈母娘这是母猪成了精啊 齐进舟就带了三个人过来，老石，他师傅老张，还有本来就在乡上公安局离四河村不远的老刘。 好事成双，哪怕是相看来的人也不能是单数，四个正好。 就是一到马家，看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老张坐在车里张了张嘴，看向身边的徒弟， “你小子今天是订婚？” 齐进舟拳头抵着唇咳咳笑了几声，然后笑嘻嘻的看向师傅，“她们家人是多了点，有9姐妹。” “九……”哪怕同处一个时代，土生土长城里头人老张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你未来丈母娘这是母猪成了精啊！” “啧！老张！”老刘公安都想推开门下车了，被这句话一下子又给憋了回来，“你都五十几的人了，能不能有个正形！你今天可是代表进舟的长辈！哪有你这么说对面家长的！” 老石已经下车了，看着车里两个极端的中年汉子也是头大，“行了行了，你俩快下来吧！里面人都要下来请你们了！” 院门口，一群小丫头们也不管大人怎么说，硬要扒拉着门挤在那儿看热闹，看见那大卡车晃晃悠悠开过来的时候，六妮还指着那边对林淑英说， “表姐你快看，那辆就是我未来姐夫的车！” “还不是姐夫！”三妮站在后边不断强调着自己说了好几遍的事情，但就是没人听，“还有，那车不是他的，是他们厂子的！”这人天天公车私用，总有一天要给他举报了！ 林玉兰本来和沈春花在里面灶间烧菜的，做着做着发现原本在灶间帮忙那几个丫头都跑没影了，就知道应该是人来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三妮可不能瞎出去。 她围着围裙赶紧跑出来，“三妮！哎呦！祖宗！你在这边凑什么热闹！快进去坐着，等他们进来了再看！四妮，你也回来搭把手，怎么能让你大姐大着肚子在那折菜……” 林国庆和马德祥已经迎了出来，还跟老石几个握了握手，“来来来，快进去，这天气，太阳落山就开始冷，里面坐会儿应该就可以开饭了。” 齐进舟下车的时候，还从车厢里拿了两袋子东西下来，给林国庆看得直在心里说这小子上道啊！ 倒是马德祥，作为主家还在那里推脱，“诶呀！这怎么行，今天就是随便吃个饭，拿什么东西呀！” 谁家相看带东西的？ 但话又说回来，谁家相看还请客吃饭的。 两边都扯着流程的大旗，干的事倒是一点都不规矩，那还管什么。 “诶，马支书，这孩子也算是第一次上你家门，也就是个心意。要是你们真能变成一家，那肯定就不是这么点东西了。你就别推脱了。” “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来来来，快里面坐。” 堂屋除了正中间贴墙的那张八仙桌没动以外，其他的都被整理干净了，放了两张大圆桌，有一张的一半都露在外面了。 没办法，现在初春，院子里吃还太冷，屋里吃又放不下，一会儿肯定只能委屈自己人坐在这半边了。 三妮被要求换了身自己最新的衣裳，原本随便一扎的马尾这会儿也都放了下来，二妮还带来了自己的香膏硬要她擦上一点。 坐在里面那张大圆桌上，和爷奶大眼对小眼的，谁都不想瞧谁。 林玉兰和沈春花就像算着时间一样，人一进来，她俩也就从灶间咧着嘴走出来， “诶呦，这就是进舟是吧？果然像她舅妈说的，真好看！”林玉兰本来有被嘱咐过，稍微端点架子。这事儿放别人身上是傲气，放林玉兰身上就是刚好正常。 但她一见到齐进舟，就想起那天他救了自家闺女，然后今天又在亮着灯的时候认真看了长相，直接笑得褶子出来了，哪里能有一点架子。 “来来来，快坐，要不就坐三妮边上……” “进舟来！坐这！” 沈春花眼疾手快的拉开一张椅子，用更大的声音喊着人过来坐，顺便暗暗的给了林玉兰一个眼神。 她大姐喂！这是能随便坐的吗！刚才不是早就点过谁坐在哪儿谁坐在哪儿了嘛！你这捅什么篓子呢！ 林玉兰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啊对对对，坐那儿，坐那儿……” 有点激动了，刚才的彩排忘得稀碎。 两位老马还惦记着刚才儿子说的，不给面子没关系，但丢的是整个老马家的脸。于是在人进来的时候，还是象征性的站了起来迎一迎。 不过他俩和梁生娣都属于今天的最高长辈，站在那儿，等人来打招呼就行了。 “这是我爹我妈。”马德祥摊手给他们介绍。 “诶呦，老爷子，老太太好啊！”老石作为今天男方这边的媒人，兼唯一性情比较中和的一个，只能由他来打先锋，后面老张老刘再上来问好，老石再给爹妈介绍着这是谁谁谁。 “来，进舟，快问好。” “爷爷奶奶好。” 齐进舟站的笔直，脸上也没有那股嬉皮笑脸的劲儿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正经，拎着礼品袋微微弯腰问好。 “嗯……”马老头就这么站在那儿点点头，马老太跟在边上说了句好，“小伙子挺端正的。” 行了，这已经很给面了。 马德祥转着脑袋在屋子里找还有一位老人，“妈？她外婆？” “这里这里！”梁生娣从一群丫头片子后面挤了出来，手在衣服上使劲拍着，嘴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在吃什么，给林国庆看得直闭眼。 好不容易把嘴里那口香糕咽下，梁生娣眯着眼笑着打招呼，“小齐啊！又见面了！”她甚至都不敢把嘴咧太开，怕那香糕的粉喷人一身。 你说淑美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早不给她吃晚不给她吃，偏偏现在给她吃！ 林淑美站在最后和八妮九妮一起踮着脚张望着前面的，九妮还有点担心，“八姐，表姐，外婆会不会噎着啊？她刚那么大一块全塞进去了。” 林淑美挠挠头，“应该……不会吧？奶奶吃东西向来都是大口的。” 她奶也是的，不是说不吃香糕的嘛？怎么今天看着她们吃又馋了？ 第226章 两个家庭的结合 光介绍人就介绍了半天，尤其是马家九姐妹，看得老张直嘀咕记不住。 老刘捅了他一胳膊肘，“要你记住干嘛！你又不当他家女婿！” 由于今天吃饭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尤其是齐进舟他们一行四个都是男的，所以座次规矩也稍微进行了点调整。 等坐下来的时候，里面那张桌子最上首坐的是马德祥和老张。他俩代表的是男女双方的父位，马德祥左手边林国庆，老张右手边是老石，这算是媒人了。 再是三妮和齐进舟，是今天的两个主角。他们边上依次是林玉兰、沈春花和大妮二妮。齐进舟边上则是老刘、王勇和赵德刚。 本来是想让三个老的都坐在主桌的，但马老头马老太现在有点心力憔瘁，知道坐在主桌也没他们说话的份，与其惹人厌，不如去另一桌坐着。 梁生娣一看他俩都去小孩那桌了，便放下了看新外孙女婿热闹的想法也换到了那桌。于是这桌换成了大妮二妮夫妻俩。 林淑英和林淑美一左一右坐在梁生娣身边，眼神却一直往另一桌瞄，还拉着梁生娣嘀嘀咕咕的， “奶，大表姐二表姐相亲的时候咋没那么隆重啊？” “那要问她们爷奶了，随便来个媒婆就下定了，还要隆什么重。”梁生娣撇撇嘴，没啥好气的剐了对面那对老的，音调甚至都没降多少，保证隔壁那桌听不到，她们这桌都能听见。 马老太也气，但她今天一点都不想去跟梁生娣这个神经病吵架，就闷哼一声沉着脸坐在那儿。 王勇结婚全靠自己，能办个喜酒就不错了，其他的就别指望了。倒是二妮那会儿，确定和赵德刚处对象了以后，赵家还是有请马家过去吃过几次饭的，不过那又不是喜酒，就是两家人吃个饭，二妮舅家肯定轮不到。 这边齐进舟坐在三妮对面，就忍不住看着她笑，看得三妮一个劲的瞪他。 再看！你再看！ 我就看！我就看！ “他师傅啊，这个我们都坐一起吃饭了，那大家也不讲什么虚的了。”林国庆端着个酒碗站起来和对面几个都敬了一杯。 张师傅也赶紧站起来碰了碰碗边，“那是，反正屋子里也没啥外人，你有话就说呗！谈不拢咱就当没听见，嘶~” 老石一脚踩在了他脚背上，隔壁隔壁的隔壁老刘又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说话！ 林国庆呵呵一笑，这种人性子好啊，总比现场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再回头说这不对的人好相处！ “这俩孩子自己看对眼了，那也算是一种缘分，省了很多麻烦。咱今天说是相看，对吧，但其实条件啥的大家也都了解过了，最主要的还是聊聊后面的事情，要是聊得好，那也能加快办好事的进度嘛！你说是不是！” 这时候相亲就是这样，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而不是单单两个人的事情。先把后续谈好了，你们再处对象，那不然等爱得死去活来的，再说双方家庭谈不来，那还搞屁啊！ 其实他们两家也没啥特别好谈的，因为最大的问题就是上不上门，齐进舟乐意的很，那马家就没啥问题了。 倒是作为齐进舟的长辈那方，老刘说了几句要求。 “我看你们，这是三间平房?” “啊，对！青砖大瓦房，结实的很。当年还是我跟她妈结婚前盖的，这么多年了，也没啥裂开的地方。”马德祥笑呵呵的回应着， “他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是想问俩孩子结婚以后住哪儿嘛！” 老刘点点头，其实坐在堂屋里看一圈就基本上能看出这三间屋子的结构了，堂屋后面是灶间，左边有两扇门，右边只有一扇门，再结合马家那么多女儿就知道。 右边那个大房间肯定是姑娘们一起住的，左边两间应该是马德祥夫妻俩一间，两个老人一间。 齐进舟当上门女婿的，肯定是住在老丈人家里，但他总不能跟一群小姑子们挤一起吧。 马德祥舔了舔嘴上的黄酒说道， “这屋子肯定是住不下了的，这事儿我昨天才刚跟三妮商量过，要不就把院子拓宽点，在右手边再另外盖一间出来。” 要推翻了重建，马家没那么多钱。但在边上重新盖一间，他可以先问几个手上有钱的丫头借点出来。平房嘛，可以不要像林国庆家那样用钢筋，不超过一千块，就能盖得很好了，里面还能再打点新家具。 而且平房盖的快，随便找个农闲的时间就能叫人一起给弄好了。 至于院子拓宽的问题，他是村支书，这么点事情都弄不好，也别混了。 “他师傅他叔，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啊，几个丫头一个比一个厉害，最没出息的就是我这个当爹的了。这真要一下子掏出很多钱来，我还真没有。 只能尽我们所能，是吧！把这个后面的进屋啊！喜酒啊！进舟以后来我们家过日子的事情啊！都给安排好……” “亲家公！我喊你亲家公，没问题吧？！”老张几碗黄酒下肚，已经有点上脸了，老石想拉没拉住，愣是让他举着酒碗又去跟马德祥碰了一碰。 “没问题！没问题！”马德祥这碗拿得也是乐颠颠的，就听着老张跟他勾肩搭背的聊着“心里话”， “这过日子，肯定是要孩子们自己开心对吧！” “对对对！” “我们家进舟就坐这儿，你也看到了！真是一表人才！” “那肯定的！” “你家三妮也很好！看着就是个有主意的！会过日子的！” “我家都听三妮的！她掌家！” “好！是个好姑娘！” “那肯定是最好的！” “我没有女儿！”张师傅拍了拍胸口，“就一……两个儿子，这小子就是我小儿子了。” “今天，他自己说他乐意上门，那我肯定也只能听他的。就是希望你们马家，真心待他好，把他当儿子看。” “那老哥哥你看你说的！女婿就是半个儿！上门女婿更是我马家的儿了呀！肯定待他比亲儿子还亲！” “干了！” “干了！” 第227章 你爹妈肯定会搞得更复杂 “奶？”林淑英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隔壁听八卦了，夹来的鸡肉也全进了她奶嘴里。当然，其他几个小的也差不多，大家都扒饭都悄摸没声的，生怕动静大点就听不清边上那桌说的话了。 “怎么了？”这白切鸡切得是不是太小了点，玉兰那个抠门精。 “你们以前结婚的时候也那么复杂吗？”隔壁都已经谈到孩子剃头酒了，给林淑英听得，比刷物理卷子还复杂。 “怎么可能，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能有什么规矩！” “那怎么现在就这么复杂了？大表姐二表姐……” “我二姐结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五妮坐在大妮边上，插了句嘴，“不过那会儿是去二姐夫家聊得。” 梁生娣刚啃完一块鸡胸，又伸手去夹鱼，“条件好了才会讲规矩，这算什么，以前那些大户人家，讲究起来，三天三夜都理不清。” “那倒是。”林淑英有听她们历史老师聊起来过，以前官方的繁文缛节更多，不过民间就会简单一点，越穷越简单。 梁生娣斜睨了她一眼，又开始盘算起来， “大囡啊。” “嗯？” “你放心，等你要处对象要结婚的时候，你爹妈肯定会搞得更复杂。” “啊？为啥啊？”林淑英大惊，她刚才就在纠结，要是自己以后结婚的时候也那么复杂不得烦死，要不要跟她妈商量一下学习革命精神，一切从简？ “不然你以为你爹妈每天要死要活的在干嘛？”梁生娣朝她翻了个白眼，“还不就是想让你们几个小的到结婚的时候能风光一把。” 林国庆怎么想的她还真不敢确定，但沈春花一定是想给出这个风头的。 其实也不应该叫出风头，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自己？ 每次出去喝喜酒，梁生娣坐在沈春花身边，在嘴不停的间隙，总是能看到她儿媳妇儿眼里的羡慕。 羡慕什么？大概就是这种风光大办的婚礼吧。农村的菜色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热闹的。 春花结婚那会儿，家里为了她的彩礼还背着债呢，就花了彩礼剩下的五块钱，喊林玉兰夫妻俩过来一起吃了顿饭。 一桌子就六个人，摊了块红布，点了两根蜡烛，算是结婚了。 其实真要算起来，梁生娣更惨，她结婚那会儿就三个人吃饭。不过她无所谓这个，好歹她那天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只鸡！ 人的追求不一样，羡慕的东西也会不一样，梁生娣很确定春花是羡慕的，但是春花不能说，毕竟当年要是没有那个170块钱，要办场热闹的婚礼，也不是办不起。 想当初林玉兰出嫁的时候，林老头也打了好几口大柜子拉过去，也算是当是四河村姑娘嫁妆里排得上号的了。 可惜，沈春花和梁生娣都没能拥有一个好的原生家庭，但是林淑英她们有啊！ 她们有勤劳肯干，努力一碗水端平的父母；有虽然爱跟他们抢吃的，但绝对是护着她们的奶奶，还有团结友爱的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们，还有每天在学校嘻嘻哈哈的同学。 她们拥有她们母亲奶奶不曾拥有的一切，未来也肯定是一片光明。 那沈春花怎么可以允许自己随便敷衍孩子们的婚事？梁生娣不敢保证会有多复杂，因为她觉得对于那些规矩的熟悉程度，沈春花同志不会比她更了解多少。 都是穷苦出身，没规矩人家长大的，大家半斤八两。 但是沈春花到时候肯定会竭尽自己所能的去了解这些东西，给安进几个孩子的婚礼里。 “你看着吧，反正你是老大，第一个体验。”梁生娣说完又从淑美那里抢了根鸡翅膀来。 “奶奶！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林淑美抗议！ “呐！这个小腿给你。”梁生娣两手一掰，把鸡翅根给掰了下来，分给淑美，自己吃鸡翅中。 “谢谢奶奶！”小丫头也不挑，翅根都是肉，她还反过来谢谢她奶。 梁生娣看了眼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林淑英，又把翅尖也掰了下来，放进她碗里， “呐，翅尖给你。” 林淑英刚想条件反射的说一句谢谢奶奶，看那翅尖就嗯…… “奶，翅尖没肉。” “那你还我。” “算了，我吃。谢谢奶奶。” ***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快八点，还是老石说他们开回去还要一小时呢，才散的场。 张师傅和马德祥已经勾肩搭背的哥俩好了一晚上，这会儿一直给送到车门边上才停下。 齐进舟终于得空能摸到三妮边上了。伸出手背贴了贴三妮的手，眼里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三妮瞪了他一眼，“干嘛呢！正经点！” 齐进舟啧了一声，“咱俩现在可是正经对象了！父母都见过了，你难道想反悔？” 说着他还委屈上了， “虽然早就知道上门女婿不好当，但你不能在我还没过门的时候，就开始对我这个态度啊！好歹装一装，给点甜头……” 三妮听着都震惊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你放心，等我进门了，一定好好伺候媳妇儿，孝顺岳父岳母，你说一我绝不说二，所以来，媳妇儿，笑一个~” 趁着外边黑，他们这侧车门还没人过来，齐进舟一下子就抓住了三妮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三妮的的脸唰得通红滚烫，赶紧看向那边门口有没有人朝这儿看来，手也努力的从齐进舟手里抽了出来， “你！你耍……” “诶，咱俩可是对象！” “你臭不要脸！”说完她一跺脚就往家里跑。 她爹前两天还跟她发愁，说齐进舟的成长环境和过程，会不会把人养的比较阴沉偏激。 阴沉偏激真没看出来，油嘴滑舌没个正形倒是真的！上次还是碰手背，今天直接就上手，还动嘴了！以后等他进了家门，一定得好好调教！ “明天晚上放学再来接你……们！在门口等着就行！” 齐进舟看她跑了还不忘记加一句，说完就见三妮跑的更快的了，留他一个人在那儿被老石问笑什么呢！ 笑他媳妇儿可爱呗！ ———————————————— 好了好了，明天回主线啦～ 莫名其妙的发现分降了0.1，我真的哭死(◢д◣) 第228章 搬新家 林家的新房在出年后的一个月算是彻底盖好了。 虽然中间因为过年休息了一个月，但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春耕前结束了。加上泥瓦师傅、木作师傅还有林富强等来帮忙的大家伙的人工费。 整套院子下来比他们预估的还要便宜很多，这会儿孙德发正在帮忙往林国庆家新家送家具进去呢。 孙德发，王金桂男人，四河村中生代木作师傅，还是生产大队的时候，他就已经靠木作赚很多工分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新家要每个孩子一个房间，需要的家具就多了。沈春花夫妻俩直接把家里的家具也直接在他那边下定了。 这会儿，新家具旧家具通通往这套新落成的二层小院里搬，只不过旧的还没新的多。 一般来说，这边姑娘嫁人，娘家都会给打口衣柜带过去。有条件的柜子大一点，还有锅碗瓢盆等零碎家用。没条件的柜子小一点，但多少有一口。哪怕是自己家人上山砍树拉回来的也会有一份。 可惜，林家的两代媳妇儿，一个逃荒来的，一个算是把自己卖过来的，要啥没啥，林家的柜子就都断了代了。 当初梁生娣嫁进来的时候，她婆婆把自己的嫁妆柜子贡献了出来，放到了儿子儿媳房间里用，自己则是用的林文轩奶奶留下来的衣柜。 后来林老太太去世了，那柜子还是留了下来，给姐弟俩用来放东西。 林玉兰出嫁的时候，还是给她打了新柜子带走的，但林国庆和沈春花结婚那会儿，倒欠着钱呢，就没舍得给小两口重新打一口。 沈春花也无所谓，便接着用她婆婆的婆婆的婆婆的嫁妆。包括孩子们的东西，能塞则塞，不能塞就放在床头，放在柜子顶上，放在凳子上，放在角落里…… 直到今天，要搬新家了，东西全掏出来，才发现那柜子里面的隔板都裂开了，全靠下面东西太多顶住了上面，上面才没塌的。 包括柜体外面，也都破旧的不行了，全靠墙角撑着，估计拉去修的价钱还不如重新打了，当然了，沈春花定柜子的时候，并没有落下她们自己房间的。 “这……能扔吗？”林国庆转头问他妈，毕竟是他奶奶的嫁妆，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随便处理。 可是问梁生娣也白瞎，她懂个屁。就见梁老太太满眼迷茫的啊了一声，“不能扔吗？” 林国庆：…… 沈春花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我去隔壁问问。” 她去问了有庆妈，基本上她们家有点什么不懂的传统习俗都是去隔壁问的，没办法，唯二的两个媳妇儿都不懂，不懂就只能问。 有庆妈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你们要先去给老太太上个坟，跟她说一声，就说她有东西忘在上面了，还是她的嫁妆，你们给她送过去。回来就可以把那柜子烧了。 烧的时候记得要一直念着你们太奶奶的，就说是给她的，让她记得去接。然后在灶司菩萨那边再给她请三天香，别断了……” 好复杂，她们明天上完梁就要住进新家了，灶司菩萨也得跟着一起搬过去，那这香也能搬过去吗？ 这话问的有庆妈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毕竟换个地重新盖房，搬家的同时还要烧去世祖宗的东西的，真不多。 “算了，我们先放着吧，先把灶司菩萨搬过去，等那边住下了，再去上坟烧。” “那柜子在这里，你们灶司菩萨在那边了，这边烧还能那边请香？”有庆妈不认同的瞪了春花一眼，年轻人就是没个忌讳。 “灶司菩萨搬走这边就等于没人了，你们把国庆奶的嫁妆衣柜留在没人管的地方，跟把她扔在这边有什么区别，小心她奶在地下气你们不孝！” 沈春花：……好吧，那还是拉过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沈春花还想过，这玩意儿能不能当古董留着以后卖个好价钱。 但是吧，先不说祖宗忌讳的事情， 就说柜子本身，穷苦人家的柜子都算是大件，能打出来就不错了，更别说挑木材和做工了。 那柜子横放在三轮上，随着三轮车的震动，还会掉下大块的木屑来，你说拉去当古董卖，买家可能还要报警说你诈骗。 算了，先放在了院子左边的杂物间里。 然后是梁生娣那口，她婆婆的柜子。梁生娣直接让林国庆也搬到了杂物间。 “去一趟坟头不容易，既然要给你太奶奶去烧香传信，索性给你奶奶一起报了。” 当初为了不被平坟，这边很多人家都偷摸着把家里的祖坟迁进了深山里，现在放开了，每年去祭拜祖宗都得爬一个多小时的山上去，是件绝对麻烦的事情。 梁生娣伸手摸着那口陪了她四十多年的柜子，眼神里有感激，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多少留恋。 “跟你奶说，这辈子谢谢她了，等我下去了要是还记得就去伺候她。这柜子就先还给她吧，我有新柜子用了。” 说到最后一句新柜子的时候，沈春花明显感觉到了老太太压抑不住的兴奋。 林国庆捂脸，他要是真一字不落的把他妈的话告诉他奶，他怕他奶直接从坟里头崩出来骂娘。 除了柜子，衣服鞋子等零散的行李，全都在今天搬到了新家，其实东西也不多，但四个孩子依旧兴奋的跑进跑出。 沈春花还特地挑了星期五，尽管上礼拜林淑英才回来过，但今天梁生娣依然摇着船去接人了。 新家要入住怎么能少了大囡？ 林淑英把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叠好了放进去又拿出来，再叠过再放进去再拿出来，这格不行，还是放那格吧？ 不对不对，衣柜那么大，都放在一起，其他地方就空出来了。裤子和衣服完全可以分开来。春夏秋冬也要分开来，还有内衣裤，要专门放个抽屉…… 三开门的衣柜，硬是让她每个格子都放了一两件衣物，显得更加空荡荡了。 然而淑英还是看着那空荡荡的衣柜傻乐，空有什么关系，等她上了大学赚了钱，总能给她填满的！ 第229章 有点飘了 林书赶把自己的作业本一本本的放在书桌上，眼里全是兴奋。 其实那书桌也就原来餐桌的一半大，而那餐桌，就是个四角八仙桌，但孩子们做作业的时候，一张桌子四个人分，跟现在一个人霸占一张书桌对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 书桌下面还安了两个抽屉，他攒的新本子和笔都能放进去了！再也不用跟老三那堆玩具枪堆一起了！ 林书超正在自己屋子里上蹿下跳，他的衣服就那么几套，随便一团就塞进了衣柜里，书桌扔着书袋子，完全不想整理。 左手拿着一把玩具枪，右手拿着一根棍子在那研究少林棍法，累了就躺在他的新床上滚一圈。 尽管床上没有任何床上用品，只有充满了原木气息的木板，他依然滚得无比兴奋。 他终于有自己的床了！再也不会被他哥嫌弃睡相不好，被窝里放屁了！ 林淑美则把自己的头花、发卡一点点整齐的放进书桌的抽屉里，两个抽屉，一个放饰品，一个放学习用品，两不耽误。 还有她的洋娃娃们，不多，只有两三个，但也能安安心心，光明正大的放在床上了，而不是被她奶嫌弃人都没地方睡还要给布娃娃腾地方。 嗯……到时候得再跟爸爸磨面镜子回来，就是要做好被三哥嘲笑爱臭美的心理准备。 不知道床单被套有没有新的，应该有的吧，不然家里也没那么多床单被套给她们，她想要粉色的！ 四个孩子的房间布置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一张床，一口床头柜，一张书桌再加一个大衣柜，然后就没了。就这么点东西，她们四个到现在都没看够瘾。 四个房间三个朝南，一个朝北，没办法，房子就那么大，最后是抓阄选的房间。 淑美抽中了朝北那个，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运气不怎么样。但是淑英说要跟她换的时候，她却把抓到的那张纸往自己背后一藏， “那不行，抓阄选到哪个就是哪个，姐姐是南边的就得住南边，不然就不公平了。”说完便抱着自己的东西去北边房。 沈春花朝天翻了个白眼，她相信，要是老三说要跟老幺换北边房间，她肯定不会犹豫一秒，还得加一句反悔的是小狗。 当然了，你打死老三他也干不出这事儿。 楼上的空间都属于孩子们，除了四个房间以外，还有一块被沈春花分成了两个卫生间，虽然现在村里还是没能用抽水马桶。 孩子们大了，也有男女意识了， 就算是木马桶，也得分开了。没有抽水马桶，但是出水口和下水管子还是安上了，水直接能排到院子后面。 这样女孩子要在楼上卫生间洗澡也可以了，就是得拎着水上楼。但这一点，两姐妹都说没关系，她们可以！ 一楼上二楼的楼梯中间还打出去了一个平台，虽然是朝北的，但是他们家现在左右都没啥贴边的邻居，盖的也算是村里最高的了，无论东南西北，都不怕没太阳，想要晒点什么，这平台都好用。 一楼的前三间，正中是堂屋，左边是林国庆和沈春花的房间，右边是梁生娣的房间。后三间，穿过堂屋的中间是楼梯间，右边暂时还空着，左边则是卫生间。 一楼卫生间和楼上那两小间卫生间的位置一致，沈春花他们房间和这个卫生间之间也有扇门可以直接过去。虽然现在还没有自来水和抽水马桶，但这个位置必须得留着，等过几年村里通了，她就都给安上！ 一楼两个房间的家具现在也都是新的了，包括床。和楼上稍微有点区别就是，一楼的床都大一点，梁生娣一个人占据了一张双人床，她躺下就不想起来了。 “为什么我的柜子就这么点大？”梁生娣躺在木板床上指着边上靠墙的衣柜。这是孙德发和林国庆刚搬进来的。 林国庆擦了把汗，无语的看向他妈， “哪里小了？跟楼上四个孩子的柜子一样大啊，一米五宽呢！” “那我刚才看见你们房间的就很大。” 林国庆：“……妈，我们两个人。” “哦，我忘了。”梁老太太咂吧了一下嘴，对不起，她第一次住那么大的房间，那么大的床，有点飘了。 她的房间里没有书桌，但是有两个床头柜，还放了一把藤编的躺椅，嗯，老太太本来想自己做的，木头都被她拉回来了。 但除了编织，椅子她真不行，折腾了半天后，林国庆看不下去了，还是花钱给她买了一把，顺带着还买了个藤编小茶几。 梁生娣的房间朝南还开了个门直接可以出去，到时候门一开，把椅子和茶几拖到廊檐下，圆了她躺在上面边晒太阳边吃东西的梦想。 而林国庆和沈春花的房间，除了衣柜和床都是双人的，还弄了个八斗柜和一张双人书桌。 沈春花说，她们两个一个是有点文化的科长，一个是正在学习的文盲。以后可能会随着赚钱的脚步，越来越有文化，越来越需要用到桌子。 比如她现在就时不时的要算一下账，所以书桌很有必要。 那么多家具都打了,还差一张桌子？林国庆无可无不可的，一起给安了进去。 至于灶间，直接被放到了院门左手边的那两间平房里，灶间和餐厅直接打通。原本的四角八仙桌被搬了过来，上面盖上了有客人来才放的圆桌板。 孩子们在长大，尤其是林书赶，不知道是不是参加了田径队的原因，结实强壮了很多，八仙桌一边坐两人实在是坐不下了。 灶间的设施依然是柴火大灶，只不过以前是一个大铁锅，现在变成了两个，因为林国庆说，万一孩子们结婚早，以后女婿媳妇儿哗啦啦的坐在一起吃饭，一个锅肯定不够用。 林国庆是真的一天到晚惦记着以后添丁加口的事情，尽管最大的才15岁。 其他的锅碗瓢盆也都陆陆续续搬了过来，但今天还不能住这里，甚至不能在这边吃饭，灶司菩萨的香炉还放在老屋，他们今晚还是得在老房子那边住一晚。 第230章 进屋1 今天的晚饭就比较随意了，因为明天晚上得办席，今天最好是连剩菜都不要有。 一家七口一人一碗面，由于桌椅板凳也都搬了过去，大家一起坐在门槛上，稀里哗啦的吃着梁生娣点名要吃的青菜肉丝鸡蛋面。 灶间的橱柜也被搬去了那边，里面本来放着的两个番茄都被沈春花切碎了炒糊做汤底，酸甜口感的汤面，在这种初春的夜里喝得人浑身发热。 “姆妈，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洗屁股洗脚了？”老三门槛也不坐了，直接蹲在沈春花面前边吸溜面条边问道。 然后就收获了沈春花一个白眼，“你怎么不说牙也不用刷了？” 老三还真点了点头，“我牙刷带去那边了，没法刷了。” 结果被林国庆一筷子瞧在了脑袋瓜上，“吃完饭去拿回来！给你懒得！脏不死你！脸盆脚盆不都在呢嘛？这边灶台里的热水多的是，该洗洗该刷刷。” 老三被敲了脑袋，委委屈屈的就蹲着的姿势挪到了他哥边上，给林书赶看乐了， “嘿嘿！活该！你要是真不想洗脚，晚上就睡地下，可别进被窝！得臭死！” “哼！就臭死你！” 林国庆不理会几个小的胡闹，倒是转头看向沈春花，“我刚好像在那边卫生间看到了新的牙刷？你买新的了？” “对啊，还有新的杯子，你没看见？”沈春花抬头一看自家男人那心疼的好像挖了他一块肉的表情就很无语。 “大哥，你那牙刷要不是头上扁平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支笔呢！你用的时候真刷到牙了吗？还有那杯子，喝水杯和牙刷杯分分开好不好，咱家现在不差这点钱。” 林国庆不服，“哪有那么秃！就是毛短了点，刷牙可以好用了！”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对对对，刷成太阳花的时候你也说好用，秃了也好用，你要是被我闻到味道，就去楼上跟老二老三睡吧。” 林国庆在男人的自尊和被赶出房门之间果断选择了新牙刷。 晚上，林淑英和林淑美都去梁生娣房间，跟奶奶在旧屋里睡最后一次的同床共枕。 林国庆夫妻俩则开始扒拉7年前藏在床底最里面的那个盒子。 零碎的罐子铁盒过于多了点，但是他们刚才白天也没有一起带过去，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等后面慢慢拿也来得及。就是那盒子…… “你翻出来了没有啊？”沈春花撅着屁股趴在床边望着床底下，林国庆整个人都挪进去了。 “找到了找到了。”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不敢有一点起伏才把自己挪出来的，手里还压着一个油纸包。出来以后还一直呸呸呸的吐着灰， “上次怎么给你放进去的，那么里面！” “我就说我进去拿，你还不让。” 沈春花离他几步远，一手捂着自己的的口鼻，一手拿着一块旧布头一个劲的往林国庆身上掸，这床几十年不挪一下的，里面的灰都快三尺厚了。 上次她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身灰，后来这几年两人就跟忘了里面东西似的，谁都没动过床底下的任何一样东西，灰尘的味道可真不好闻。 “咳咳，行了行了，这衣服等会睡觉肯定得扒了，咳咳，这越掸越多，别掸到床上去了。” 林国庆也被灰呛得一直咳嗽，他这么说着，却还是把那纸包往床上一放。 沈春花：“……你有毒吧！” 说着把那纸包又捧到了脚踏板上，“一边说着别把灰尘掸床上，一边还把最大的灰往床上扔，怎么想的啊你！” 林国庆嘿嘿嘿的，这会儿的话又变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就今天这么一晚了，凑活凑活明天就睡新床了。”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把纸包上的灰掸干净了，再一层层扒开来，大红酸枝雕花盒子依然低调的呈现着暗纹，里面的白玉薄胚茶具，一壶四杯完好无损的躺在盒子里。 林国庆和沈春花都没察觉到自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在，很完美，很好。 “那我是半夜拿过去还是……”林国庆小声的问道，那边今晚也不是谁都不在。明早上得有人在那边接应她们，所以林玉兰今天晚上是在那边打地铺的。 就见沈春花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今晚又不住在那里，你现在拿个盒子跑过去，你姐问起来你要怎么回？” 那倒是，林国庆挠了挠脑袋，这玩意儿跟什么养殖场干活分红可不一样，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吧。 “那明天早上进屋的时候，跟灶司菩萨的香炉一起带过去？” “嗯，我找块黑布，进屋的时候估计天黑的很，到时候进去我就先放房间里。问起来就说是我贴身用的东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沈春花三点就起床了，先是给灶司菩萨上三炷香，然后安静的去叫孩子老人起床，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的。 沈春花在出门前再三嘱咐着孩子们，有话现在说完，跨出旧屋门槛开始就不能再讲话了，一路到了新屋里，跨过新屋门槛，吃完糖水才可以开口说话。 具体的原理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传下来的规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家七口都穿上新衣，齐齐整整的走在村里小道上，天还黑的很，沈春花手里提着手电，还拎着个黑布包，林国庆则双手捧着个香炉，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一老四小。 梁生娣肩挑一根竹竿，前后挑着两桶水，水里要放一壶油，寓意有财有势（油柴油水）。林淑英则拎着一个米桶，里面装着米，大概是寓意不愁吃穿。 林书赶则捧着个火铳，里面放着炭，开始进屋的时候要点着，是寓意日子红红火火。 林书超手上拿着一把香，林淑美则捧着一捆竹子。 林玉兰应该比沈春花起得还早，今天是进屋的黄道吉日，吉时差不多就是3点到5点之间。 她昨晚上是在她妈的房间里打的地铺，主人家还没进屋，就不能睡床。起来后她就是去灶间准备请菩萨的东西，弄完后还要起锅烧水下圆子，煮熟了就一碗碗的盛在7个小碗里备着。 第231章 进屋2 林国庆家七口人到了新屋后，先是站在门口等林玉兰开门，先一人喝一杯糖水，就见老三咕咚咕咚的喝完一杯糖水以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声音之响，听得林国庆抬手就想打他。 林书超赶紧一个蹲地，然后跳到了她大姐背后，嘴里还委屈的嚷嚷着，“刚不是说了嘛！喝完糖水就可以说话了！” “那也没叫你大声喧哗！”林淑英咽下最后一口水，伸手在三弟的鼻子上一拧，“你安静点，今天爹妈很忙的。” 爹妈的话不一定听，大姐的话那是圣旨，这就是最小那两个长大有了自己想法以后的惯常脾气。 几个娃娃肚子里有哪些花花肠子沈春花还会不知道？出门前特地拉了大囡叮嘱的，一会儿看好弟弟妹妹，这不就来了。 等大家都喝完糖水，再人手分三炷香，林国庆打头再带着他们一起进去新房的堂屋里面请菩萨， 火铳在大家喝水的时候，被林玉兰放在了新屋门槛前面，点上了火，大家进门前，还得先跨过火铳。 按着顺序，从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地主阿太、家里已故去的祖宗到最后的灶司菩萨，向他们通报了林家新屋的地址，告诉他们林国庆和沈春花已经带着老人孩子一起搬进了这里，以后有事就来这里找人。 按着辈分顺序上完香后就是烧银锭，一般人家里的银锭都是家里老太太们做的，可惜，林家没人会做，每次请菩萨祭祖用的都是问人家买的。 这玩意儿不能送，必须得给钱，哪怕以前林玉兰有空做出来的银锭拿来，也得给钱，多少的问题。 等银锭全部烧成了灰，大家再拜三拜，然后每人轮流把拿着扫把把灰从外面往里扫进来，今天是进屋，扫进来的都是财，是万万不能扫出去的。 最后人手一碗小圆子下肚，这进屋就算是完成了。 别说孩子们了，连林国庆和沈春花都偷偷的舒了一口气，沈春花拉着林玉兰再回灶间，让她也吃点圆子当早饭，今天需要她帮忙的事情多着呢，可别饿着了。 林国庆则趁机把那个黑色布包带进了房间，又放在了新房的床底下。 新床在做的时候，林国庆特地让孙德发安了下面的床板，把床底一圈都围上了，现在趁着床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时候，他把床板抬了起来，黑布包就放在了床头正中下去贴墙的位置。 等吃完了早饭，大家又开始忙开了。 小孩们就算困，也得先把自己的床单被套铺好了才能睡。 崭新的垫被、棉被、枕头、床单被套，全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梁生娣房间床上，这会儿四个孩子排着队从她们奶手上领着床上用品，刚才还昏昏沉沉的瞌睡已经被怀里的棉被香跑了。 这些被子从年前就花了钱载了回来，弹棉花、缝被面的，家里三个大人谁都没空，只能全部花钱请人做，做好以后，一有太阳，沈春花就拿出来晒。 冬天阳光金贵，每床棉被都有好几斤重，她也不嫌麻烦，一次次的摊开来晒，连床单被套也得用了香皂洗净晒干。 “啧啧啧，也就你们爹妈有这本事，一人一个房间，一人一张床，还一人一床棉被一床垫被的……”梁生娣在把棉被一床床的拿给孩子们的时候，嘴里忍不住就要碎碎念了。 这几个孩子命咋那么好呢，这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林淑英最是了解奶奶，捧着被子也没马上走，而是笑眯眯的说着，“爹爹姆妈不就是奶奶的儿子儿媳，他们有本事，奶奶也享福呀~” “哼╭(╯^╰)╮那是！”梁生娣脸上挂不住的高兴，她的被子也都是新的！“你们姆妈这堆被子不知道晒了多少次了，棉被里都是火气，晚上盖着再热也别踹被子，起码肚脐眼要盖上……” 林国庆和沈春花一起把刚才请菩萨祖宗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以后，就赶着回了老屋那边，把还没带过来但最近肯定要用的东西全都搬上三轮车，又来回了两趟才搬完。 沈春花从养殖场拎了四只鸡四只鸭回来，林玉兰则抬着一筐鸡蛋。今天晚上要办进屋酒，也就是上梁酒，她们得赶着把食材什么的都处理好，方便晚上直接下锅。 还有今天早上要送出去的蛋和家禽，便都交给了林国庆，没办法，沈春花在家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上午9点左右，三妮和五妮一起抬着张桌板过来了，这是沈春花前一天问他们借的。后面还跟着几个今天不上学的妮子们。 “舅妈！我们来帮忙洗菜了！” “姆妈，是要拔鸭毛毛吗？” “舅妈，这蛋要洗吗？” “姆妈，你让我带来的南瓜，放在哪里啊？要洗吗？” 林玉兰和沈春花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回谁的话，除了大妮二妮，和四妮今天还要上班以外，其他六个妮子都在了，本来还觉得新屋灶间真大，她们6个一到，又感觉不够用了。 还是三妮放下桌板后站出来指挥几个小的，“五妮等会儿你跟我再回去，还有三张桌板要拿，六妮七妮，你俩也跟我走，去贾师傅家借椅子，今天有五桌呢，起码要借个四五十把过来。 七妮，你们留在这里帮姆妈和舅妈折菜，你是姐姐了，要看好八妮九妮，别跟着她俩捣乱。” 八妮嘻嘻哈哈的抱着她三姐的腰，“我才没有捣乱！我也是姐姐！” “对对对，那你跟七妮一起看好九妮！”三妮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便带着三个妹妹走了，假装看不见九妮的抗议，九妮蹲在她妈身边不服气的嘀咕着， “为什么我是最小的啊！我怎么就没有妹妹了……姆妈，我也想当姐姐……” 林玉兰：……这死孩子，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还好她妈现在还在屋子里收拾自己房间，不然肯定又要挨骂了。 沈春花可没有那么多想法，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你得让你外婆给你上上政治课，恐怕也就你还想要妹妹了……” 第232章 进屋3 三个小丫头最终还是被赶到了新房里，让她们去找表姐表哥玩去了。 八妮和林淑美同岁，既是表姐妹，又是同班同学，关系最是要好，嘴里一路喊着淑美的名字，一路往里冲。 淑美趴在楼梯口往下望着，“这边这边，七妮姐、八妮九妮，快上来！” 淑美的房间朝北，是离楼梯口最近的，上来右拐就是。 三个妮子一路张着嘴上楼来，一路哇哇的小声感叹着，等进入林淑美的房间后才彻底哇开了声。 虽然床单被套是沈春花早就扯的布，但由于比较了解自己孩子的喜好，林淑美这床还真是上下全粉。直击女孩子的心灵。 “这是你一个人的房间吗？”七妮喃喃的问道。 淑美狂点头，脸上的小骄傲差点溢出来，“就是我一个人的，我姐我哥他们也是一人一间，刚才你们上楼的时候没看见对面那三扇门吗？中间那间就是我姐的。” “看是看到了……”就是不太敢相信。 新屋新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看的七妮她们羡慕的要命。 “这被子……全是新的？” “嗯嗯，我以前没被子啊，不是跟奶奶睡就是跟妈妈她们睡，肯定得买新的。” “这口柜子也是你一个人用吗？” “对啊，姐姐她们都有。” “书桌也是一个人？” “对啊对啊，这还有两个抽屉，我可以放东西。”林淑美给她们展示了 一下书桌下面的两个抽屉，顺便还嘟着嘴抱怨了一声， “就是我运气不太好，抓阄抓到的是北边屋子。南边姐姐她们的屋子里，开门出去还有个大阳台呢。” 不过她大姐说了，有阳台也不全是一件好事，姆妈到时候肯定要去阳台上晒东西，那要进去就得穿过她们南边的房间。 已经开始有隐私意识的林淑美小朋友，下意识的就不觉得南边的房间好了，起码北边，姆妈肯定没事不会进来了。 七妮她们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北边房间不好云云的，她们满脑子就是这么大的房间，全属于林淑美一个人。 好羡慕！好嫉妒！ 淑美知道自己家条件比较好，也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三表姐不是已经在处对象了吗？我那天听姑父说要重新盖房来着，你们到时候可以要求一下，小一点没事，但争取一人一间嘛。” 七妮比她们都大两岁，懂的事情也会多一点，摇摇脑袋，“你没听全吧，我爹说的是在边上重新盖一间。真要推倒重建，哪怕是最便宜的红砖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 再说了，她们是女孩子，除了三姐，另外大家都是要出嫁的。家里不可能给他们一人整一间房，就算有那个钱，那得盖几间才行啊？ 起码得比林家多盖一层楼，别说他爹妈舍不舍得的问题，说出去，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没必要。 林淑美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只能说，“那……你们就好好学习，以后自己赚钱了给自己盖。” 七妮噗嗤一声，“嗯，三姐说了，只要我们好好学习，以后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房间的。” 林淑英这一上午忙的，先把自己房间床铺整理干净以后，再去帮最小的林淑美一起整理。弄完以后再回来看两个弟弟的， 林书赶还好，就是不太平整，林书超那被子早就套成了麻花，光重新把棉被和被套拆开来，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终于都理好了，听到了七妮她们的声音，过来瞧了瞧。 “七妮，你们都过来了啊？” “淑英姐姐！”七妮跑过去，“我们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淑美说你们那里还有阳台。” “可以啊！来吧。” 下午三点左右，几家被喊来吃饭人家的女主人们，都紧赶慢赶的赶着过来帮忙了。 今天他们就打算办5桌酒，12个人一桌，林家和马家加起来就能坐满两桌，有一桌是给来帮忙盖房的师傅和村里人的，还有两桌则是跟林国庆家比较要好的几家。 比如徐有庆家、王金桂家、蔡银玲家、陈金水家，林国庆还邀请了老石和叶俊才，进屋是大事，大家都得来。 喊人的时候都得喊全家，但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人口多的人家，比如像马家，一户十几张嘴的，要不是亲舅舅家，是万万不可能全家到场的，大家都会自觉少来几个，人口少的再全家是一起。 鸡鸭上午林玉兰和沈春花都已经拔完毛洗干净了，内脏都处理干净分好了，其他的活主要就是一些菜蔬了。 桌子在院子里摆好，碗筷也是东一家西一家借来的，不用怕弄混了带不回去，无论是凳子还是碗筷都刻着家里名字的。 马德祥来的时候，还掏出了一个红包硬要塞给林国庆， “不是，姐夫，你这是做什么呢！咱俩家什么关系你还给我红包？！”林国庆推脱着塞回去，林玉兰今天都忙活一天了，这红包他肯定不能收。 倒是其他几家，他推个三次也就收下了，马德祥这个，他硬是给塞了回去。 “走，姐夫！进去喝酒！我今天特地买了白酒！瓶装的！可得好好尝尝！” 叶俊才带着一儿一女还有他老婆，也是拎着两瓶酒上门来的。 “国庆你可以啊！”叶俊才站在院门口，看着里外那么大一块地方都是林国庆家的，再想想自己家那过年摆上一张圆桌就转不开身的客厅。 “你这日子过得可比城里人舒服多了啊！” 林国庆嘿嘿嘿的直笑，顺手还给了叶俊才一拳，“你不是说要把你家隔壁那户买下，然后打通变大户嘛！等你买下了就舒服了！” “那也得人家肯卖才行啊。”叶俊才打量着新房哼哼，还转头看向自己媳妇儿，“诶媳妇儿，我觉得我们要买也不能买对面那套，咱那宿舍区都旧了。要买也得买新房！” 叶俊才媳妇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兜里才几个钱，那新房轮得到你买？” 随后瞬间变脸笑得一脸和气的把叶俊才手里拎着的那两瓶酒递给林国庆， “国庆啊，乔迁之喜，恭喜恭喜啊！ 这两瓶茅台你拿好，老叶藏了好几年的，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喝，昨晚上突然挖出来，我就知道是要来送你的了！” 第233章 不是红包更加不要 老石带着老婆女儿，是坐着齐进舟的顺风车一起过来的。 小齐同志又公车私用的开着他的大卡车晃晃荡荡的到了四河村，车子直接停在了林国庆家院墙边上，几家有几个还没上学的小屁孩看见了，瞬间都围了上去，这摸摸那碰碰的。 齐进舟就说了句不准拿石头砸车，便笑着进了院子。 老石正在和林国庆拉锯战呢，他又带了红包又带了礼品的，被林国庆啧了半天， “二选一，你挑一个带回去，我留剩下的那一个。” 礼品是两个大暖水壶，还有一袋水果罐头。都从市里晃到村里了，带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老石只能撇撇嘴把红包收了回去。 齐进舟跟在后面看着他俩这一段拉锯战终于告一段落了，这才笑着上前。 “舅舅，恭喜进新屋。”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小红包塞了过去。 “诶，不行不行！”林国庆直接跳开了，红包这种东西，谁的可以收，谁的不能收，都是有规矩的。 这小子跟三妮还是处对象阶段，他的红包怎么能拿。就算已经结婚了，那就是跟马德祥他们一家的，一家只要出一份就行了，他那边推拒了马德祥的红包，这边收个小辈的？他这个舅舅还要不要混了？ 三妮在灶间就听九妮来报信说姐夫的大卡车来了，在一群中老年妇女的调侃下，红着脸出来，就看见了院门口他舅如临大敌的模样，赶紧上去。 “舅舅，这个不是红包。”三妮从齐进舟手里接过那个小红包，想再塞到她舅手里，可惜她舅感觉手烫，都背到身后去了。 “不是红包是什么！不是红包更加不要！”林国庆打着马虎眼就是不肯收，给三妮急的， “那我去给舅妈！” “你舅妈肯定也不会要！” 舅妈还真要。 三妮在沈春花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沈春花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真的呀？” 三妮点点头，看沈春花还在犹豫，又补充了一句，“进舟家里已经有了。” 沈春花一听，从善如流的收下了那个小红包， “那行，我先收下了。就当是问进舟买的了，到时候给他钱。” “不用钱，他也是厂里给的！”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这钱得给，不然我也不要了。” …… 林国庆看着媳妇儿一会儿收了三妮手里的小红包，一会儿又塞回给三妮，来来去去了半天，给他急的，好歹先让他知道是什么东西吧！这弄得他都没心思迎宾了！ 齐进舟也皮，就是不肯告诉他，还说既然是舅妈收的，那就去问舅妈吧。 好不容易看着沈春花把那小红包放进了口袋里，三妮又回去了灶间，林国庆蹭蹭蹭的就跑到了媳妇儿身边问道， “是什么东西啊？”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你几岁啊？这么沉不住气？先招待客人！晚上再说！” 林国庆：……好想骂娘怎么办，就是他不敢。 林富强家就来了他和二牛，林富强他妈都没来，他也想给红包来着，被林国庆推了回去。 “你给我这个干嘛！你帮我盖了房，我前几天才给你的辛苦费，今天再还我？这不是在闹着玩嘛！” 林富强也没强塞，憨憨的笑了笑，说着恭喜进屋。倒是在林国庆问到老娘和媳妇儿的时候，笑容稍微缩了点回去。 “她们……肯定不来了，今天人多。” 马凤娟在村里的“仇家”多的是，不是她吃斋念佛就能化解的，现在基本就是不出门的状态，他老娘年纪大了，家里变成这样，心里也不舒服，这几年也不是很想出门去看别人的脸色了。 林国庆点点头，也没多问，就说着赶紧落座，给他安排在了一起盖房的大家伙那桌里。 今天的酒席，有鱼有肉，菜色办的可不比人家结婚的差，成本倒是并不高。 鸡鸭蛋都是自家养殖场的，鱼是梁生娣前两天抓的，留了几条没卖出养着。笋是山上挖的，菌子是蘑菇屋里的。连蔬菜都是自家地里摘的，不够再问林玉兰家要一点。 唯一花了钱的，大概就是买了点食用油和猪肉，用来做三鲜里的肉丸子和蛋饺。 哦，还有林国庆买的酒。 瓶装大曲，3块钱一瓶，他一咬牙就买了6瓶。讲道理是每桌一瓶的，但是有两桌半全是女人小孩，真喝酒的，也就剩下的两桌。 抠门国庆算着买的，18块钱都能办一桌酒了，再要多花钱买，他才舍不得。要是一桌3瓶酒还不够，那就直接上黄酒吧，反正家里是没了的。 这会儿也没什么饮料，小孩子们人手一碗糖水，已经乐的要飞起来了。 就这么算下来，除去酒水，他们这五桌菜也没花到一百块钱。 这年头基本上是没什么剩菜能多下来的，哪怕小孩那桌下去的早，桌上的菜也会被端到还在吃的大人们面前，城里人会不会嫌弃他们不知道，反正村里人是不嫌弃的。 吃完饭散场大概在8点左右，沈春花晚上收拾一直收拾到半夜，脏衣服舍不得直接躺床上，还耐着性子给自己全部洗干净擦干净了以后，才终于能瘫在新床上休息了，这一躺都不想起来了。 虽然只有他们的床单被套棉被是旧的，但也是被她晒了又晒，洗了又洗的，暖洋洋，香喷喷，配上宽敞的新屋新房间，怎么躺怎么带劲！ 而林国庆已经在书桌那边，就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二手昏暗小台灯，把刚才的红包都整理好了，谁家给了多少钱，都记在了他的小本上，这些都是人情，到时候人家办事了都得掏出去还的。 “诶，刚才进舟给的那个里面到底是什么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啊！我也好把账记上去！”林国庆还惦记着呢。 “哦，对。”沈春花又爬起来找到自己放在边上的裤子，摸出那个小红包扔给林国庆。 “你记进舟200块钱。” “电视机票，有空去市里买台回来吧。” 第234章 电视机票 林国庆摸着那张票都傻了，电视机票？！ 叶俊才家有一台，还是79年底那会儿买的，他爹分到的票给了他，让他嘚瑟了好久。 老石为了能让她闺女在家看电视，要死要活的去积极上进，好不容易评上年度先进才分到的一张，去年年初的时候买的电视机，炫耀的时候还顺便告诉了林国庆光这票子的价值。 “你知道这玩意儿在黑市卖多少钱吗？”林国庆举着票子回头看向重新瘫回床上的沈春花。 “多少？” “四百！” 一台黑白电视机凭票购买，要四百四。而电视机票，就要四百。老石要是还在倒卖票子，这一张就能赚上好几个月的工资。 沈春花一听也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以为卖个一两百已经很高了，结果你跟我说这玩意儿跟一台电视机一个价？ “那么贵！” “就是那么贵！你以为谁都能有这票啊！这可是工业票！能分到的都是国营厂的。那也都是领导优先，多的再分给先进。像我们这种村办企业就不可能有，不然我们厂第一个就得分给我！” 林国庆说话就说话，还得顺带溜一圈自己在电镀厂的地位，听得沈春花直翻白眼。 “就这还是黑白电视的票子，彩电你知道吗？上千块钱一台！咱们普通老百姓连彩电票的毛都看不到！” 沈春花心想，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等离子电视、液晶电视、投屏电视！你就知道个彩电你在这里炫耀个什么劲！ 就因为这个，她对于买电视这件事也不是特别热衷，更新换代太快了，现在贵的要死的东西，以后50块钱都没人收。 但她不能说，生气！算了，不搭理这傻子的炫耀。 “三妮说进舟家里前几年就已经有一台了，是他问人买票换来的……这张票子是他年底的时候厂长偷摸着分给他，他师傅说不要，他就一直放在抽屉里……” “他要送礼就送礼，怎么无缘无故的送这么贵重的礼来？”林国庆都开始愁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他和春花除了那个名义上的“媒人”以外，啥都帮不上人家啊？ 齐进舟毕竟是齐进舟，不是三妮几个丫头，还没正式变成亲戚，哪能收这么贵的东西？ 沈春花从床边走到双人书桌边，拉过剩下那把椅子坐下， “倒也不算是进舟送的。” “嗯？” “三妮说，算是她们姐妹几个一起凑钱买的。钱她已经给进舟了。”沈春花拿过林国庆手里“贵重”的电视机票，叹了口气说道， “那几个丫头明明都是靠自己双手在挣钱，却总觉得欠了我们什么，一天到晚想还这个想还那个的……她刚说她们买的，也不肯跟我说要多少，我还想着会不会要个一两百，就那我都觉得很贵了！” 林国庆听着笑出了声，边摇头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我姐和姐夫稀里糊涂的过了那么多年，生出来的几个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懂人情世故。送来了就送来了，反正三妮结婚不是今年年底就是明年了，四妮应该也就这几年，到时候咱们做舅舅舅妈的红包包厚点。 五妮今年夏天就要升学了，也得给个大红包，到时候她在外面日子也能好过点。六妮你说她不读书要跟你搞养殖场那咱就正儿八经弄个合同跟她签分红，后面七八九三个丫头也能照顾就照顾……” 手掌大的笔记本上，最上头写着进屋红包，下面一行行的都是各家给的数，最后一排清清楚楚的写着——马家外甥女们：400元。 *** 沈春花是让林国庆有空再去买电视机，但林国庆压根等不及，第二天就揣着钱和票出去了。 沈春花对他的急性子也是麻了，反正票子都在了，四百对她们家来说也不是拿出了就没法过日子了。他不嫌累，那就去吧。 林国庆当然不嫌累，那可是电视机啊！天知道他每次去老石、老叶家都得对他们城里人羡慕嫉妒恨一番，村里还一家都没有呢！ 作为曾经的“万元户”，现在盖完房也还有七八千剩下的准万元户，那不得买一个来家里放着镇一镇？不然那么大的房子，拿什么作配？ 电视机这种大件可不是什么国营商店供销社都有，只能去市里最大的那家国营百货买。 对于现在的林国庆来讲，去路远的地方，想找人搭个顺风车已经不是件难事了，最不方便的还得是带着一兜子钱去。 今天他身上带了450块钱，最大面额10块钱一张的大团结，一共45张。十张一捆，也要四捆半。 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厚，这要是夏天，这四五捆圆柱体放口袋里，明眼人一瞧就是钱，你总不能回人家枪吧？ 运气不好，走路上被人打劫了都没地方哭！ 所以，他才想着赶紧趁天冷把电视机买了，早买早享受，早买早安心。 这两年做生意的人在逐渐多起来，国营百货每天都挤满了人，按林国庆的话来说，就跟里面东西都不要钱一样。 他一进去，就听见不远处的面料柜台有人在吵架，人围着人都在看热闹，最顶上还挂着“禁止打骂顾客”的标语。 林国庆其实挺想挤进去凑凑热闹的，看看里面在吵什么。四河村离市里远，口音也有点差异，其中有个人骂人的速度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他就有点跟不上节奏。 但是摸了摸口袋里的票子，算了，还是先趁着人都挤在这边去买电视吧。 随便问了个正趴在柜台上往吵架地方眺望的柜员，“大姐，家用电器区在哪里啊？” 那大姐眼神都没给林国庆一个，还紧巴巴的往热闹处看呢，随手往后一指，“那边。” 林国庆跟随她的手指一看，那边不是卖锅碗瓢盆的吗？ “……大姐，那边是哪边？” “哎呀！就是后面！你烦不烦啊！” 林国庆转头就往后面走，算了，不问了，自己找吧！ 第235章 寸黑白电视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二楼的家用电器区域，还没走近，就有个站在里面的售货员朝他打着招呼， “诶！同志！你刚从下面上来的？下面在吵什么啊？” 林国庆：……诚然，他站在二楼楼梯口也能听到吵架声，但大家的八卦心是不是多了点？ 他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挤不进去，扯布那边在吵，那个大姐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我都来不及听她说了什么，下面又骂下去了。” “哈哈哈，我就说！肯定是朱大姐！”那个售货员笑嘻嘻的和边上另一个售货员说着，“也就她了哒哒哒的，骂起来没完没了的！” “那标语都贴她头顶了，她就跟看不见似的！” “就是这脾气，没办法！” …… 几个家用电器区的售货员凑一起讨论着下面一楼他们看不到的热闹，压根没管站在柜台前的那些客人。 林国庆上前一步，问道，“大姐，今天有电视机吗？” 刚才问他楼下情况那个大姐扭头从上到下扫了他一圈，“你要买电视机？”然后手指了指边上挂着的一块牌子，“喏，凭票购买看到没？要电视机票子的！” 每天他们家用电器柜台前都围着一圈人，但不是人人手上都有票子的，那群人没票子也买不起，就是来看个稀奇，看个新鲜。 给她们搞得烦都烦死了，所以一般顾客不开口问，她们都当没看见人。 林国庆赶紧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电视机票递过去，那大姐接过来一看，是电视机票没错。 “14寸的黑白，你要哪个牌子的？” 林国庆一听，不仅有货？还能挑牌子？这什么行情啊？ 那大姐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嗤笑了一声，“你运气好，过年到昨天都是断货的状态，今天上午刚到的一批。熊猫或者环宇，你要哪个？快点！” “哦哦，那，就熊猫吧！” 其实他不是很懂哪个牌子好，叶俊才家的是西湖的，老石家的是飞跃的，两家偶尔都得手动砸一下才能看。 “四百四，还有天线要吗？两块钱，一共是四百四十二块钱。小丽，帮他去里面拿一台熊猫14寸出来。” 林国庆赶紧掏钱，顺便还问了一句，“大姐，这天线是不是会有人上门安装啊？”当时老叶和老石都是这么说的，但他严重怀疑这事儿仅限城里。 果然，那大姐写着票据抬了抬眼皮问道，“你家哪的？” “四河村。” “四河村在哪儿？” “额……XX县，靠近肃县那边。” 大姐：“……那都要到省城了，谁有那个时间给你去装？自己弄两根铁管放屋顶得了！” 好吧，林国庆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觉得很难过，反正电视机是给他买到了，今天最大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等电视机给他搬来的时间，林国庆顺便逛了逛整个家电区。 台扇，85元，就是看着小了点。 落地电风扇，196元。嗯，这个好，就是贵了点，等夏天的时候再搬一台回去，放堂屋里，边吃饭边看电视边吹电风扇！简直完美！ 洗衣机，三百五？嗯，还要凭票购买。贵是贵了点，但是解放双手啊！夏天一家人的衣服全扔里面洗，春花得省多少事！很好，等他弄到了票就来买一台回家！ 冰箱，1920元？！抢劫啊！哦这是双门的，边上单门国产的只要700元，但上面都贴着凭票购买。 林国庆你抽了吧，700元你还只要？ 要不是边上都是人，他高低得给自己来一巴掌，算了这玩意儿太贵了，不仅贵还要票，暂时就先不列入购买计划中了。 作为整个市最大的百货商店，这里货还是挺全挺多的，还有DVD、收音机、录音机、缝纫机…… 诶，缝纫机不错啊，155元，回去问问春花要不要，要的话再去托人弄张票子来买。 “诶！那个买电视机的同志！” 电视机到了，柜台里边的大姐高声喊着他过去，林国庆赶紧丢下脑子里的购物清单，跑去抱他的宝贝电视机。 捧着一个大盒子，他兴冲冲的走下楼，楼下还在吵呢。他也没兴趣挤进去了，要是把这宝贝电视挤坏了那还得了？ 有些站在外围的人，扫见林国庆手里的大盒子，都情不自禁的转过来看。 “上面电视有货了？我连着来了一礼拜了都跟我说没货呢！”有个穿着工装的大哥快跑两步过来问道。 “有啊！说是今天刚到的，熊猫环宇随便你挑！”林国庆很不负责的按自己刚才的经历说着话。 那大哥一听，赶紧一拍脑门往二楼跑， “哎呀呀呀！看热闹都忘正事了！” 又有人凑过来，想摸摸那纸箱，被林国庆一个错步躲开了， “同志你这台多少钱啊？” “四百四，”林国庆笑了笑，然后客气的往前面快步走去，“让一让啊，不好意思，让一让，我赶时间呢……” 好不容易走出了百货商店，路上在走的人，也都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没办法，这个箱子目标实在是太大了，而且纸箱上明明白白写着电视机几个大字，识字的都能看懂。 虽然不算社恐，但也实在不是那种喜欢在大马路上高调的人，这么多眼神给林国庆看得有点发毛。 他赶紧按照原计划往最近的自行车厂跑，昨天俊才刚跟他提过一嘴，今天下午老刘要出车去省城的，他打算搭他的顺风车回去。 老刘提前吃午饭去了，叶俊才听说林国庆抱着个电视机来厂里了，赶紧出来迎接他。 “哎呦，不得了不得了，林科长，你这条件真是！昨天进屋酒，今天买电视，你明天是要买冰箱了吧！” “去去去！”林国庆笑着撞了他一肩膀，“你以为是你家呢！什么东西都有！” 没错，刚才在百货商店看到的所有家电，叶俊才家差不多都有，说起来真是羡慕嫉妒恨死个人！ “哈哈哈！为了庆祝你买电视，走今天我做东请你吃午饭！” —————————————— 其实认真想想，那年头东西都挺贵的，上一年班也就够买台电视机的，所以打工是真没出路啊T_T\ 第236章 调试电视机大会 林国庆抱着电视机回去的时候，林淑英正在收拾东西，梁生娣要划船带她回学校去了。 结果一个盒子进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了。 “这什么？”林书超哐当就要扑过去，被他哥一把拦下， “电视机啊！你看见那么大的三个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淑美直接站在桌边叫了起来，“电视机！！我们家有电视机了！！！” 沈春花挨个敲了一个爆栗子过去，耳朵都快被几个人震聋了， “安静点，让你爹先把它放下！” 盒子能放地上，但电视机呢? “放哪？”林国庆问道。 堂屋里就一张正中靠墙的八仙桌，两把扶椅和几把竹椅、板凳。 他刚还惦记着边吃饭边看电视，但一想要把电视机放在灶间……他又舍不得了。 “就八仙桌呗！进门就能看见。”梁生娣说道，这玩意儿买回来难道还得藏起来不成？ 林国庆从善如流的把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放在了八仙桌上，林书超第一时间想上来摸，被他一巴掌打开了。 “你别那么急行不行！我都没弄好呢！” 这会儿还没有后来大家装修时专门给电视机留的插电孔，电线都是现拉的，多亏了叶俊才，刚才吃午饭的时候跟他提点了一堆要用到东西，他都给一次性带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装天线，林国庆找来梯子，从楼梯间平台那边，小心的爬到了屋顶上。 拿出刚才自行车厂顺来的一根铁棍先在屋顶上固定好，还有根直径不到10公分的空心铁管，把天线绑在空心铁管顶端，然后再把空心铁管套进先前固定好的铁棍上，这样这根铁管可以来回转动。 按理说，天线放的越高，信号越好，他放在了二楼的屋顶上，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林国庆还没来得及从屋顶上下来调试电视机看看，院子门口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探头了， “国庆！金水叔说看见你抱着电视机回来了？” “国庆！你是不是……诶，你是不是在装那什么天线啊！” “春花！听说你家国庆搬了台电视回来？” …… 好了，本来还想安安静静全部整清楚了再出去装逼的林国庆，这会儿在新家里开起了调试电视机大会。 大人们或蹲或坐的，在堂屋里挤成了一片，一群小孩凑在最前面。 林书超不允许有其他家孩子比他们姐弟四个更往前的，谁敢上前伸手摸，他就出手打回去，最后给林淑英一巴掌拍了回去。 沈春花凭借着记忆和林国庆的指导打开了电视机，唰得一下，呼呼啦啦的黑白雪花就出现在了那个小小的屏幕上。即便是满屏黑白雪花，也引得屋子里的大大小小一阵惊呼。 沈春花转了转电视机右手边的旋转按钮，依然是雪花，啥都没有。 “有图吗？！”林国庆在屋顶喊着，林书赶蹬蹬蹬跑出去仰头给他爹回话， “没有！是雪花！” 林国庆闻言，小心翼翼的转了转他刚架好的天线，“现在呢？” “没有！” …… “这样呢？” “还是没有！” …… “这样？！” “有了！有了！”随着屋子里传出一阵喜悦的欢呼，林国庆刚想得意的桀桀笑两声，下一秒就听到了一阵“啊咦……”的叹息声。 沈春花在屋里跟站在门口的林书赶喊道，“跟你爹说，就差一点，刚才已经有点了！” 林国庆又拨了一下，动作极其小心，就怕偏太多，这次都没等他问，屋子里又传出一阵哇啊啊的叫声， “有了！爸爸！这次真的有了！” 林国庆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大冷天的，给他弄得一身汗。 为了防止叶俊才说的，随便来阵风就能给吹歪，导致电视又变雪花的情况。 林国庆一手牢牢的固定住支架让他不动，一手用布条一点点的把这架子缠严实了。 “老二！电视有图的吧！”他又问了一遍。 “有！”林书赶虽然站在门口，但是踮着脚死命往屋里的电视上看，两眼舍不得挪开一眼。等林国庆一下楼，他就跑回了最前面去。 沈春花转着按钮，其实白天电视节目本身就比较少，只有两个频道有画面，其他都是雪花。一个频道是本省新闻，一个频道在放越剧。 其实对于孩子们来说，无论是新闻还是越剧，都应该是没啥兴趣的。 但这是电视啊！它放什么！他们就看什么！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根本不想挪眼睛。 还是沈春花让他们往后挪一挪，别离电视机太近。 “你们就差亲上去了！小心眼睛瞎掉！” 梁生娣坐在一群孩子中间津津有味的看着戏曲，虽然是黑白的，没有过年戏班子过来村里那么直观好看。但是不年不节的能看到戏，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妈，你该送大囡去学校了。” 沈春花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梁生娣，老太太屁股跟黏在地上了一样，不肯起来。 “还早呢！” “都三点了！你一来一去起码两小时多，现在天黑的都早，等会要看不见的。”尤其是换了新房子，停船的地方变远了，走过去还要几分钟。 梁生娣啧了一声，嘟嘟囔囔的起来，“这学校也真是的，就不能晚一天上学。” 沈春花：…… 林淑英用了九成九的自制力，让自己把眼睛从电视机上挪开。 不能再看了，你得上学去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等考上了大学！暑假随便你看！ 她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是住校的，一个月回来一次。要是天天回家的话，估计看书是看不进去了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点担心起弟弟妹妹们的学习了。尤其是老三，八成要完蛋。 …… 无论如何，林国庆家买了电视机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村子都传遍了。你不相信？抬头望望，屋顶那天线看见没？那可是电视机的天线！ 这可是四河村第一台电视机！ 只不过这次，再也没人像当初质疑三轮车那样质疑林国庆家了。 人家有本事赚钱，就有本事买电视机。 你不服？那你自己多赚点啊！ ———————————— 话说，是不是因为要开学了，最近看书的人少了一半啊o(╥﹏╥)o 第237章 卖门票 林家老三最近很嘚瑟。 因为家里买了电视机，村里的大人小孩都想来他们家看电视。一到傍晚，放学下班后，电视机就会被他爹直接搬到廊檐下，大家伙带着板凳竹椅跑来看电视， 能乌泱泱一院子都坐不下。 要不是院墙上面都糊了玻璃碎片，林书超毫不怀疑院墙上都能坐满人。 大人还好点，起码要先回家做个晚饭吃完再来，有时候手上有事，没办法走开也就只能作罢。脸皮薄一点的，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天天上门打扰。 小孩子们就直接多了，放学背着书包就能往村里最新最好豪华的小二层里冲。 林书赶不知道是天生自制力比较强，还是中考的紧箍咒放在头上，每次回家都能闭着眼睛走过那台电视机，上楼做作业。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端着饭碗站在灶间的平房门口，看一会儿院子里的电视。 哪怕往嘴里扒饭的时候，余光都不会扫到饭碗一眼，但这并不会影响他吃饭的速度。吃完放下碗就是上楼做作业。 留下老三老四在院子里称王称霸。 沈春花端着饭碗也坐在灶间门口，电视机里还在重播今年的央视春晚，等再过会儿又要是新闻联播了，没有人想错过一点点。 看着自家老二从灶间放下碗出来，又一次闭着眼跑回楼上，再看看被一群小屁孩围在院子正中，占据了最佳观影位的林书超和林淑美。 沈春花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自己身边的林国庆。 “诶~” “怎么了？” “你知道你家老三最近在干嘛吗？” 林国庆一脸问号，11岁的小屁孩，除了学习还能干嘛？ “你没发现他和小囡最近手头都宽裕了很多？”沈春花跟他提了个醒，林国庆看着他俩就开始翻这两天的回忆。 好像是经常看见他俩有从外面带小零食回来，有时候还在那里跟梁生娣分着吃。钱嘛……小囡头上戴着的那个头花好像不是他给带回来的，自己买的？ 老三昨天好像又买了个什么陀螺？虽然看着不贵，但是凭他一礼拜五毛钱的零花钱，又要买零食吃，又要买玩具的，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林国庆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饭也不吃了，放下碗就想站起来去扯人。 “你干嘛呢！吃完了走开，你挡我看电视了！” 坐在林国庆斜后面，刚好堵着灶间门的梁生娣一见林国庆整个人挡住了她的头，就不高兴的嚷嚷了起来。 刚一群姑娘出来跳边疆舞，一个个长得比她年轻时候都要好看，她看着正起劲呢！结果个傻大个就给她挡住了！！！ 沈春花赶紧一拉林国庆的胳膊，让他坐下。 “你知道什么事了，你就起来？！” 林国庆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娘，然后低着头小声又急切的跟媳妇儿说着， “他俩是不是在外面欺负别的小孩了？抢人钱了？”说着感觉内心的火气又有点压不住了，挽起袖子就想再站起来，被沈春花一下子按住了。 “你这爹当的，就这么看自己儿子闺女？！”沈春花瞪了他一眼。“你把他俩当什么了！” 林国庆也不想把孩子想太坏，但十几岁的小男孩最是要学坏的时候，乡里不是没有这种小流氓，仗着自己比其他孩子大一点，家里大人也不管，站在路上就能拦住小孩要钱的。 前段时间村里还有个孩子哭着跑回来说遇到大孩子劫道的，因为自己口袋里没钱，被打了一顿才放回来，气的他家大人在路边蹲了好几天。 林书超这孩子平时就吊儿郎当的，而林淑美，虽然是最小的闺女，平时的确是四个孩子里最宠着的，但林国庆也很了解自己女儿。心眼子比筛子多，出门能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大囡在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老二备战中考，每天主要管自己看书，这俩孩子没人压着，林国庆真怕他们学坏。 沈春花看着院子中间那俩货哼了哼， “你也说了，小的那个心眼最是多，那这种摆明了要挨揍的事情，她会拉他哥干吗？” “那……那你说的，他俩手头松哪来的？” 沈春花朝那一院子的孩子努了努嘴，“这些孩子，你都认识？” 林国庆啊了一声，往前细细一看，努力的从背影里去认人， “有庆家的、德发家的、这个……不认识……连根家的，诶，这个也不认识……这个是，那个住村尾的谁家来着……” 一圈看下来，有熟的，有不熟的，有确定是四河村的孩子，也有不确定是哪来的。 前两天就觉得孩子多，也没认真看是谁家的，主要到后来大大小小的都能挤满，谁还有心思去看具体的，今天一看，他都懵了。 “哪来的那么多孩子啊？！” “有村里的小孩，还有他俩的同学，还有同学的朋友。”沈春花说起这事儿也是真的服。 “你儿子闺女卖门票呢！五分钱看一次，时间限制在放学到晚上九点。” “……她俩咋不去抢啊！”林国庆张大了嘴巴，“还真会有人给啊？！” “我还没说完呢！”沈春花又瞪了一眼这急性子。 “五分钱是次票，一次性付两毛五，能看一礼拜。一块钱是月票，周末白天9点到晚上9点不限时间。” 林国庆：…… “谁家小孩那么有钱？再说了，吃完饭大家都会过来，谁会乐意付这个钱啊？” “哦对了，村里小孩不收钱，只收外村的。她说不然影响咱家在村里的人际关系。” 林国庆：…… 沈春花越想越乐，忍不住就哈哈了两声，又赶紧憋回来， “但付了钱的好像待遇不一样，他俩会给人保管小凳子，回来就先把最好的位置给顾客占好，不管多晚，人来了就能看。村里小孩免费，但要想有好位置，照样得拿零食贿赂。” “至于为什么是九点结束，因为要留出时间做作业，外村的小孩还得赶着回去，太晚了怕他们父母担心，以至于做不了长久生意。” “哦，还有，你昨天不是还问地上那条白线是干嘛的吗？那是你儿子画的三八线，说是来看电视的人，不能跨过三八线，不能进咱家屋里去，要上厕所也去外面田里解决。” —————————————— 脑子灵活的人，从小就有生意头脑~ 第238章 真金白银不是为了方便别人，委屈自己 其实林淑美对于顾客的要求挺高的，但凡大半小时内跑不回家里的，她都不让他们来。 甚至有同学说他钱照付，大不了提前走，林淑美也不肯。 连她二哥都说，电视看多了感觉会收不住心，只要心里想着再看一分钟，就能拖十分钟的。她怎么敢相信这种平时学习自制力就一般的同学。 还有那些第一次来看电视就吵吵嚷嚷，跟边上小朋友闹起来的，她宁可退钱也不要人家来第二次了。 她就想赚点零花钱，可不想到时候弄得家长上门告状，说自己带坏了同学，搞得人晚上不回家；或者引发家长间的争吵。 她相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爹妈不会介意让她体会一下平时三哥专属的竹笋炒肉或者男女混合双打。 这主意一开始还是林书超出的，就是出的时候有点不管事后死活了点。林书赶拒绝了他的合作邀请，还是林淑美上来给他完善过后，两人才分别去兜的生意。 最大的遗憾大概是，大家好像都挺穷的，月票至今没卖出去过一张。 林国庆对此，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她俩心思不正吧，明码标价，爱看不看。而且做事貌似还做到了前后顾虑，甚至连他们家在村里的人际关系都考虑到了？ 但你真要说夸她们……林国庆一下子还真夸不出来口来。 “我说西边平房里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小凳子……这无本买卖算是被他俩做明白了。” 沈春花还在那儿乐呢，闻言又杵了林国庆一下， “诶，我就是这么跟你说一声，你别上去就说他们……我倒觉得挺好的，而且这事儿小孩干刚好。” 她要是年轻个20岁，估计也能厚着脸皮干出收钱的事情。也不是说真为了赚钱，那几分几毛钱她已经看不上眼了，实在是最近家里一到晚上人实在是太多了。 看会儿电视其实没什么，就是大家看着看着都不想回家去了，到个毛十点都散不了场，都影响他们家休息了。 有一天，有几个事儿妈，聊着闲话就要往屋里走，林国庆送沈春花去上蘑菇班了，两人都不在。还是梁生娣刚从里面上完厕所出来直接给拦住了。 说是想参观她家新房，谁知道她们要干什么？说白了，没那么熟。梁生娣仗着自己年纪大直接挥手赶到了院子里，然后把堂屋的大门给关上了。 昨天甚至有几个男的不知道从谁家拉了张小桌板来，坐在后面打起了牌？说是这边热闹，边看电视边打牌正正好。 虽然最后林国庆出面好言好语的把人家的牌局给解散了，但是沈春花依然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热热闹闹的一起看电视没事，但不能搞得好像我们家是应该的。日子久了，咱家这变成什么地儿了？有空你也可以和有庆他们无意间起个头，就说我们家几个小的不懂事，在孩子里称大王……” “我懂，一会儿他们过来了我拿两根烟出去聊，”林国庆琢磨了一下这事儿，想到昨天，还是有点不高兴。“就怕有脸皮厚的，假装听不懂人话。” 沈春花表情淡淡的，“听不懂人话的也不用太给脸，咱们几家要好的做事情都有分寸，那些没有分寸的，就算骂出去也会有人帮我们说话的。” 林国庆点了点头，有分寸的人家，因为这台电视在，反而大家关系更近了，有什么好吃的，他们都会拿到这边来一份，今天东家的炒花生，明天北家的炒瓜子，后天西家的老南瓜。 有几家自己不来孩子来的，也会不好意思总让孩子白看电视，孩子过来的时候手上也不会是空的。 人跟人之间差距本来就很大，根本做不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就还是先按本心走吧。 真金白银的盖房，买这买那的，总不是为了方便别人，委屈自己。 再说了，他俩每隔一天都得去上夜校，因为这段时间家里人实在是太多了。沈春花去上课，林国庆就得留在家里看着。 他已经跟胡利民请了好久的假了。哪怕过去了也是天南海北胡扯，那也是他主动去的，而不是被动的留在家里。是时候清理清理院子里的人了。 至于那俩孩子做的生意，那就让他们做着呗！ 按照老三那学习成绩，八成真的要初中毕业出去混社会了，要是真有做生意的天赋最好，就当是提前培训了。 林书超坐在小竹椅上一伸手，后头就有人放了块扯白糖在他手里，他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一丢，完全没想到自己又在红屁股紫屁股的选择里转了一圈。 林国庆和沈春花后面几天跟人聊天的时候，时不时的就会把这事儿拉出来溜溜。 大概是林国庆的夜校上出了点作用，说话也比较有技巧，没几个人觉得她们是想变相问自己要钱的，而是真的在炫耀孩子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做生意。 有庆媳妇儿回去的时候还在跟自己男人打趣道，“春花家那俩小的脑袋瓜子可真灵光，咱家几个要是能有他们一半就好了！” 徐有庆先是认可了媳妇儿说的，但比她又多想了一层， “人家的意思可不仅仅炫耀自己家孩子。” “啊？那还有啥意思……总不至于让我们大人也收看电视钱吧？” 徐有庆啧了她一声，“人两口子每天跟印钞机一样在挣，会图你那点看电视机的钱？” “那你说什么意思嘛！” “你没见那院子里每天乌乌泱泱的挤满人，人家想睡觉了，还有那么多人不肯走？ 还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告诉大家，你看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电视机是我家的，要来看就守点规矩！是不是白看，就看你要不要脸！” “……那我们……” “我们没事儿，我们过去主要也是因为孩子在那儿看电视，到点得把他们带回家。而且我们也不是空手去的啊。今天晚饭前，姆妈还去送了碗豆苗呢！” “呼……那就好，不然我都要觉得丢脸了。” “放心，咱姆妈比谁都要脸！他们说这话主要也是让那些坐过头的人听！” 第239章 这也要钱，那也要钱 事实证明，这话传了几天后，晚上来小院里挤热闹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虽然沈春花偶尔能从王金桂、有庆媳妇儿等人那儿听到一些别家说自己家的闲话，大概意思就是说她家小气、斤斤计较、有钱了就瞧不起人什么的。 沈春花也无所谓，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基本上也就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能减少点来往就减少点来往，爱怎么说怎么说。 至于还有一些脸皮厚的，她家的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到点关电视，把电视机搬进堂屋里，结束他今天的工作。 沈春花和林国庆在的时候还好，主要是他俩不在的时候，梁生娣虽然也不是软柿子，但毕竟就是个老太太，真要有什么无赖点的上来动手，肯定要吃亏的。 所以林国庆还特地拜托了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到时候帮忙看着点。 真要有那种没脑子嚷嚷的，以后也不用上他们家来了。 就这样，这栋新落成没多久的二层小院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 家里的日子终于舒坦了，沈春花就又惦记着扩建养殖场的事情了。 林国庆抱着电视机回来的那天晚上，还跟她讨论着要不要买这个，要不要买那个的，通通被她拍了回去。 “买买买，就知道买！你个败家玩意儿！那么多地方要花钱呢！养殖场要扩！蘑菇屋也要盖大！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你上次惦记着买车，这次又惦记着买冰箱洗衣机，你当咱家开银行的啊！” 林国庆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隐约间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他奶骂他妈的样子。 但是能怎么办？家里管钱的是沈春花，她说不行就是不行。 林国庆只能嘀嘀咕咕的委屈着，“我还不是想让你舒坦点……” 沈春虎无奈的叹了口，她倒是也想舒坦，但是真还没到那个有钱地步。 她和六妮讨论过，就按照她笔记里记得那个京城养鸡大户给的经验，去盖一栋长15米、宽7米、 高3米的密闭式高床全阶梯笼养蛋鸡舍。 然后再结合一下她在蘑菇班上课学到的东西，钱老师说，菇房应选择地势高燥，排水方便，周围环境清洁而开旷，远离鸡棚、仓库及饲料间、近水源。并有堆料场地的地方。 以前是没经验，全部瞎来，现在既然学习到系统的知识，那么，她的蘑菇屋和养殖场就得分成两个地方。 先别说这两边盖起来多少钱，就是这地儿还得琢磨一下。现在那块地儿不论是建养殖场还是菇房都挺好的，要分开，就得再找一块，不知道村里还能不能找到这种有水源有面积，又离人家远一点的空地了。 找到了，无论如何都得实打实的给村里一笔租金，不然还要连累马德祥这个村支书，说他给亲戚好处。 然后就又是盖屋，鸡舍就不用盖那么好了，买一万块红砖也就300块钱，大几百就能盖完一排，主要是里面的什么双排高床笼养。 六妮说外面这条小河滩继续养鸭子，没了鸡，鸭子都能多养几只。而鸡舍里，买个一百五六十个鸡笼，能养上一千两三百只鸡，是她们现在养鸡规模的三倍多！ 不可否认，沈春花狠狠地心动了。 但那都是钱！鸡笼是钱！鸡苗是钱！还有那什么专业养鸡要用到的饲料和技术都是钱！ 到时候蘑菇房换地方也得重新建，那也要钱！钱！钱！ 这边算钱算的头大，那边林国庆还吵着要买什么买什么，她能不气嘛！ 沈春花懒得理他，这两天都在找村委租地，有空了就逮着六妮聊正事。 马六妮同志是铁了心不继续读书了，连中考都打算放弃。不过，不参加中考的也不止她一个，尤其是春耕到了，请假的人那是一片片的。 只要不影响到其他要上进的同学，老师也都不怎么管她们了。 六妮在接收了她五姐好几顿白眼后，依然铁着头逃回了家里，跟沈春花一起选地点，规划她们的事业后续。 地还是给她们找到了，就是离现在这边有点远。现在的养殖场在村子的最东边，再过去就是隔壁河下村了。 新的那片空地，在村西头，离之前齐进舟开出去的村西口大路也不远了，那片地不是很平，起起伏伏的，一直荒着，多的是大块的石头树根，真要盖屋，还得平过。 这一东一西的，骑着三轮都得踩个十几分钟才能到，不过总比走出村子方便。 沈春花一点都不挑，要知道后来的土地资源有多紧张，现在这地儿还荒着，任她挑，再过年，村里村外有攒够了钱想自己开厂的，可不会嫌弃这地平不平的。 其实她很想直接把地买下来，二三十年后随手一倒卖，就够三代人吃喝了。但马德祥说现在还不允许这么干，这地儿只能属于村里。要是以后能卖了，第一时间通知她。 于是沈春花很爽快的先签了十年的租地期。算了，其实，她也还没那么多钱。 地租下来后，轻车熟路的去定砖头，然后就只能先放着。春耕最重要，春耕不结束压根就不会有人来帮她盖屋。 齐进舟也在等春耕结束，他跟三妮说，想趁着大家忙完田里的活就把说好的房子盖了，钱他来出。 “算是我的嫁妆。” 小齐同志借口人生大事，把自己的活丢给师傅，嘚嘚的跑来四河村给对象家插秧。就是这人这辈子都没下过地，插来的秧东倒西歪的，气的三妮直把他往田边赶。 就是这嫁妆一出口，什么气都只剩一半了。 三妮骂人话的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谁家嫁妆是一间房的呀！” “我呀！”齐进舟喜滋滋的炫耀着自己的家底，“到时候我把家里那台电视机也搬来，妹妹们就不用去舅妈家看电视了。我那儿还有台收音机……诶，要不再给咱爹买辆自行车？好歹是个村支书，怎么能每天腿着走来走去……” “谁是你爹！你个臭不要脸的！” ———————————— 要升级装备啦~开学快乐同志们！ 第240章 两人都没回来 春耕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没出事都是笑谈，只有事发人家想起来才会觉得后怕。 那天星期一，都到了放学时间，家里几个孩子，淑英在市里住校不提，只有淑美因为在村里小学上学比较近，是按时回来的。剩下在乡里上初中的两个男孩都不见人影。 林国庆上班提前溜号回来插秧，家里三个大人一门心思在地里，谁也没注意到这件事。 还是天快黑了，淑美跑到田边来说她已经把饭蒸好了，但是哥哥们还没回来，几人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还没回来？！”林国庆扶着自己的腰站在地里，他都没注意淑美说的们字，下意识的以为只有老三没回来。 “他今天不带人回来看电视了？你二哥怎么说？放学没见着人？” 林淑美摇摇头，“他俩都没回来。三哥的同学倒是已经在那儿坐着了，我让七妮姐帮我看着院子里的人。” 一句两个都没回来，给田里三个都听懵了。 林书赶从来没有过，不提前跟大人说要去谁家或者干什么的时候，不按时回家的。尤其是今年过年去爬完山后，沈春花千叮咛万嘱咐过，放学不要在路上玩，早点回家。 这事儿能发生在林书超身上，但绝对不会发生在林书赶身上。 沈春花把手上的还没插完的秧苗往篮子里一丢，就从水田里爬了起来，手上的泥巴在两边裤腿上随意蹭着，胡乱的穿上布鞋就往家里赶， “你刚说你三哥的同学已经在了？” “嗯。”林淑美好像也感受到了气氛瞬间的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之前来看电视的人都在了。” 林国庆和梁生娣也继续了，拎起篮子就跟在沈春花身后一起跑了回去。 电视机里还在回放霍元甲，院子里不管男孩女孩们都是一看一个不吱声，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就怕漏看一点。 “那个蓝色棉衣的，是三哥同桌，叫杨小树，他们一直都是一起放学的。”林淑美紧紧跟在她妈身边，刚进院子就给沈春花指着人。 杨小树正看到霍元甲大战宫本一哲，双手紧握，神情激动，然后就感觉到边上胳膊被人一扯，头也不回的喊了句，“干嘛呀！拉我干嘛！” “杨小树对吧？”沈春花心里有点急，但面对儿子的同学还是努力的保持了冷静，“我家书超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杨小树这才转头发现是林书超的妈妈，赶紧站了起来，“哦哦，阿姨啊。林书超？他刚才出校门的时候碰到了他舅舅，他舅舅说要带他去买吃的。” 他舅舅？ 他有什么舅舅！ 沈春花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一下子掉到谷底，后背一片冰凉。 林国庆也听到了杨小树说的舅舅两字，直接骂了句娘，然后转头就往外面跑，他要找人一起去乡上公安局。 杨小树边上一个男生听到这也抬头说了句， “刚才我们走到半路，书赶哥追上来了，也问了句林书超。然后他好像就掉头回去找他了。” 沈春花让梁生娣在家里看着孩子们，淑美也别出去了，自己跟着林国庆就是一路跑。 “你说那孩子是不是脑子缺根筋！他认识沈夏生嘛！他就跟着去！” 初春的夜里寒风依旧，迎风跑着，沈春花只感觉眼睛里好像一直有液体出来，擦都擦不完。 林国庆的语气比沈春花沉稳很多，但仔细听，就会发现语句里是有多么的咬牙切齿。 “之前送走你爹妈那次，回来大家坐着有聊起来过，这小子好奇心泛滥，估计是真的闲得慌！” 他们现在住的屋子要去村口就得穿过田，路上都是刚从田里插完秧准备回家吃饭的村里人，见他们刚才急匆匆的回家，现在又急匆匆的往外跑，都很好奇。 沈春花和林国庆也都不瞒着，直说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遇到人贩子了。 人贩子？！这还得了！ 千百年来最让人痛恨的一种犯罪分子，无论何时何地，人人得而诛之。要是公安来的不及时，真有可能就地打死的挨千刀玩意儿。 刚从田里爬上来的人，也都不回家了，跟着两人就往村外跑。 你问他们去能干嘛？谁知道能干嘛，但是谁家没几个孩子，都是一个村的，你不跟着去，下次要是你家孩子丢了呢？ 阿呸呸呸！谁家孩子也丢不了！ 一群人的裤腿上还都是泥，手里有拎锄头的，有挎篮子的，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跑到了村口大路上，七嘴八舌的说着应该一部分人去报案一部分人去学校周边找找，或者那边的附近的村子巴拉巴拉。 沈春花跑到路上才想起来，刚怎么就不记得把三轮踩出来，好歹快一点！ 大路上迎面开来一辆黑色小车，这么稀罕金贵的玩意儿，现在大家也没啥心思看新鲜了，都忙着讨论怎么找人呢！ 就是那小车驶近后便慢了下来，后车车窗下摇，探出一个脑袋瓜， “爸！妈！你们干嘛去呀？” 林国庆和沈春花一个激灵往那边看去， “老三！” “超超！” 好了，刚才商量好的找人战术都用不上了，人自己回来了。 车子停稳，林书超研究了半天门把手，林书赶坐在边上也不太会，生怕瞎掰给人弄坏了。最后还是副驾驶里的老刘下来给他们开的门。 “你个臭小子！你真的是三天不打就皮痒是不是！”沈春花冲上去就朝这死孩子抬手，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扇在了胳膊上。 “诶诶诶，哎呀！妈！疼！” 林国庆看哥俩活蹦乱跳的，从头到脚都没有受伤的样子，憋在身子里的那口气终于是吐了出来。 “刘公安，这两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吧……”他伸手去跟老刘同志握手，有齐进舟那层关系在，他们也算熟人了。 刘公安看着那边俩小子呵呵一笑，“没有的事，你家这俩孩子聪明的很。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帮忙送送他们回来。” 第241章 舅舅 后面的村里人一听到林国庆喊得是公安，就啊开了。 “公安同志，真有人贩子啊！” “那人贩子抓到了没！可别给他跑了呀！我们那么多孩子呢！” “就是啊！有没有什么同伙啥的，可别漏了！” “那人贩子是谁啊！是不是我们乡里的？这家门口都有人贩子了！晚上睡觉都要睡不着了！” …… 老刘转过身来安慰大家， “大家别急，是有那么个人贩子，不过已经在公安局蹲着了，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他没有同伙。要是后面再有什么线索查到，我们肯定会跟进的。 不过家里的孩子啊，还是要跟他们好好沟通，上下学别在路上逗留，也别吃陌生人东西，别跟陌生人走……” 林国庆怀疑老刘多少是知道点什么，有可能是沈夏生说的，也有可能是孩子们，嗯，可能是老二说的，反正没有在村里人面前多说其他的，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安全防范上。 一听说人贩子已经被抓到了，大家就安心多了。再看看前面的林家两兄弟，都好好的，还是坐小车回来的，大家都有心思调侃几句了。 “哦呦，能坐次小车回来，也算是赚到了。” “你瞎说什么呢！孩子差点没了！那这车宁可不坐的！” “那不是没事吗！没事的情况下，平白无故的，谁能去坐小车？” …… “那成，国庆，我们先回家吃饭了，有什么事你再来喊我们。” 陈金水一家带头先回去了，后面的大家伙也陆陆续续的往回走。插了一天的秧，又跑了那么一段路，都饿着呢！ 林国庆连声感谢，送了人几步路，然后再回头来找老刘和孩子们。 林书超已经躲到他哥身后去了，嘴里一直喊着自己做了好事！是英雄！给林书赶听得无奈叹气，气的沈春花又想骂人了。 “刘公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林家老三放学照常拉着他的金主爸爸们回家看电视，结果一出校门，就见一个穿的破旧但还算整洁的瘸子上前来，说是他亲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他，问他记不记得了。 林书超觉得这人太把自己当傻子看了。小时候是多小？1岁？2岁？还是3岁？他说不记得，人还能说你出生的时候就抱过你呢！就算是亲舅舅，他妈逢年过节从没提起过，那说明什么？ 说明关系不好。 他不是很想理这个人，虽然他妈老说他不讲卫生，但是这个自称是舅舅的人，头发看着是有梳过但依然乱糟糟的，身上有股常年不洗澡的怪味，哪怕外面穿的棉衣看着整洁也挡不住那股味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妈没教你要喊人啊！”沈夏生见他要走，就有点急了，脱口而出一句，“我看你妹妹肯定要比你有礼貌！”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林书超只是不爱读书而已，但不是傻子。他11岁，初一了，混是混了点，但该懂的都懂。 怎么？这人的意思是，自己不理他，他去找淑美？ 那他现在为什么找的是自己而不是淑美？哦，因为小学在村里，他进去的目标太大了？但如果自己不理他，他总能找到机会去抓淑美的吧？ 电光火石之间，林书超的脑子已经转了不知道几个来回，要是被他班主任看见他的大脑内部，估计能感叹一句，你要是学习的时候也能转那么快就好了！ 林书超很快就从沈夏生这两句话里转到了另一个层面。 这几年自己家里条件比很多人家都要好，谁都看的出来，他甚至时不时的能穿上新衣服，而不是他哥穿不下了给他的那种。经常会有人带着东西上门来找他爸聊事情，还会给他们几个孩子糖吃。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家有利可图。 这人不就是那种武打片里反派，想绑了有钱人家的少爷，然后问人要赎金？ 然后主角嘿嘿哈嘿的几下，把反派打飞，救下人质，然后大义凛然的拒绝人质父母送上的黄金万两！变成人人歌颂的大侠！ 所以自己或者妹妹就要成为那个被绑的人质，然后等主角来救？ 那万一人家见钱眼开，还是把钱收了呢？ 林书超觉得他得给他爹妈省下这笔钱，毕竟赚钱不容易。 再说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当这个主角？说不定自己也能当上大侠，被人送上黄金万两！ 本来就踩在中二门槛边的少年，最近看电视看多了，直接提前跨进了那个门槛。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自信和设想，直接歪头喊了声舅舅。 然后说自己上了一天学饿了，赶着回家吃饭呢。 舅舅沈夏生很开心的咧了咧嘴，“舅舅带你去吃啊！” 然后林书超就让他的同学先走了，但他没有直接跟着沈夏生走，而是就地点起了菜。他说他要吃面波波，除了面波波其他都不想吃。 沈夏生是隔壁县的，平时赌博耍戏也都在那边，或者再往靠近省城城里去，对这边不熟，天知道哪里有面波波！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小兔崽子带离学校周边，等人少点再给他来一棍子装麻袋里去。 林书超也犟，“你刚还说是我亲舅舅呢！要给我买吃的呢！连个面波波都不给我吃！” “我哪里知道在哪嘛！” “我知道，我带你去！”林书超咧嘴一笑，然后拉起沈夏生就跑。 一个11岁，四肢健全精力正旺盛，拉着一个一天不知道会不会吃上一顿，还瘸着个腿的中年人，就这么在乡上跑了起来。 沈夏生跌跌撞撞的被拉着往前走，真是有苦说不出。偏生这小子哪里人多往哪跑，他想捡块石头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忍一忍！ 沈夏生摸了摸口袋里那几个硬币，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大不了先花钱给这小子吃饱了，他也能相信点自己。到时候天黑了人少了说不定更好下手。 就是这路怎么那么远！还没跑到吗！ 第242章 所有巧合都凑在了一起 沈夏生瘸着腿根本跑不快，到后来基本就是低着头凭着惯性被林书超牵着往前冲，跑了快二十分钟的时候，前面的小屁孩终于停了下来。 只听到林书超开心的喊了声，“到了！” 都没等沈夏生抬头，就又是一股劲被拉着往前，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都已经冲进了院子里。 “公安同志！我抓到了一个人贩子！嗯……他应该还涉嫌聚众赌博！” 林书超大声的朝门口站岗的白衣服就喊道，抓着沈夏生的手也从一只变成了两只，使出了11岁小孩最大的力气。 沈夏生转头就想跑，但是刚才一路过来已经消耗了好多体力了，他这猛的一转身，后面还有人拉着他，他直接一个大马趴趴到了地上，随后就被赶上来的站岗同志给压住了。 刘公安今天本来不值班的，到点就能下班，这会儿都差不多在家里吃饭了。 结果林书超一来就说他想找刘公安，就知道姓刘，也不知道名字。这种基层公安局的结构都比较简单，人也少，真就这么一个姓刘的。 看他是个孩子，嘴上还说抓到的是人贩子。值班的同志也没拿乔，直接让人骑车去找老刘家里找人了。 林书超第一次进公安局，也不是很紧张，反正沈夏生已经被拉进审讯室关着了。他晃荡着腿坐在接待室长凳子上，感觉今天自己发挥良好。 也就是这会儿功夫，林书赶已经找过来了。 两兄弟虽然在同一所初中上学，但由于一个初一一个初三，大家都有自己的朋友圈。上学是一起上的，但放学，就各自跟自己的同学一起放学了。 林书赶今天有道题一直到放学还没琢磨清楚，想趁着脑子里思路还没断，赶紧回家继续。便走得快了点。 路过一群熟悉的弟弟群，惯性的扭头瞥了眼，发现他家老三今天没在里面。便停下来问了句，他人呢。 结果被告知跟着舅舅走了？ 舅舅？！ 沈春花就提起过那么一次她的娘家人，林书赶记得很清楚。 她妈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各一个，两个姨妈都各自分散找不到了。小舅舅当上门女婿跟着舅妈去江省了，很多年没回来了。 这边只剩一个吃喝嫖赌俱全的二舅舅，欠了一屁股债，老婆也被自己打跑了。当初外公外婆没得时候都是她妈去给他们处理后事的。 林书超是不是疯了！会跟这么一个人渣走？谁知道他突然找来是想干什么！ 林书赶问了那些人那个舅舅的特征，说是瘸腿的，就赶紧往回赶，一路跑一路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瘸腿的男人带着个比他矮点的男孩子。 不得不说，沈夏生的特征太明显了，林书超刚才跑的有点疯，撞到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么一个组合，于是林书赶找的很容易。 等林书赶站在公安局大门口的时候，温和如他，都忍不住想骂句娘。 这小子，等会儿回去挨揍，自己肯定不帮他挡着！ 老刘来的很快，已经接待室就看见了这俩小孩。虽然上次陪着齐进舟去四河村吃饭的时候，就是被介绍的听他们喊过一声叔叔好。 但长年公安经验，让他对见到过的人就不会再忘记。 这俩是进舟的对象，三妮的舅舅，林国庆家的孩子。 他其实很好奇这么小的两个孩子怎么会抓着人往公安局跑，还确定是人贩子？ “不一定是人贩子。”林书赶在弟弟开口前解释道，“但参与赌博应该是有的，我弟弟应该是怀疑他欠了赌债，还不出，然后才想来绑架小孩的。” “你们怎么知道他赌博了？” “哦，他是我们舅舅。”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俩并不觉得沈夏生跟他们是一家的，要真是一家，他妈不可能不提。 老刘对于这么复杂的关系也是有点震惊，他让俩孩子先坐着等等，他进去问问同事审讯的怎么样了。 “就像他们所猜的那样，他就是欠了巨额赌债才想出这种缺德事的。”刘公安对着林国庆和沈春花说着， “这人是蓄谋已久，按照他的口供来说，他偷偷的去你们四河村好几次，本来是想问你借点钱的，哪怕知道你不可能借他。他就想着死皮赖脸能弄到一点是一点。 结果他在问路的时候，知道你们家盖新房了，也看到了当时正建到一半的新房。当下就产生了嫉妒和愤恨，觉得应该能从你们那里弄到更多的钱。” “他从过完年就开始进行踩点，一开始的目标是你们的女儿，毕竟女孩子就算反抗起来力气也比较小。 但你们大女儿在市里住校，太远。小女儿在村小上学，那边来来去去都是你们村子的熟人，他一张陌生面孔实在是太扎眼了，所以才换成了男孩。” “他说他观察了好久，发现他俩并不是一起放学的，小的这个，看起来又……”老刘瞄了眼被老娘揍了还在翘嘴巴的林书超，决定不要打击他的自尊心， “……比较单纯，所以选择了他下手。” 林国庆：……不如说看起来比较蠢。 “但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直接把他带到公安局。”老刘笑道，“沈夏生自以为很聪明的准备了很久，但其实像他这种长期赌博，又天天被人追债的，根本不会想更多。 他们随时随地想的都是赌一把，万一真被他绑到人了呢？就算问你们要不到赎金，卖给真的人贩子他也能赚到钱。所以根本不会考虑失败的问题。” 老刘看着又露出得意神色的林书超，最后又加了一句， “虽然你这孩子是机灵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们还太小了，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能避则避，哪能上赶着给人机会。 今天是因为所有巧合都凑在了一起，你们刚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又是个瘸子，万一来个健全有力的成年人，或者他还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同伙？不给你任何机会，直接拉倒偏僻处打晕带走。 那现在的你就只能在麻袋里哭了！” ———————————— 沈家兄弟的结局差不多就交代完了，美好未来都是是属于努力奋斗，好好生活的同志哒！ ????( ?? ?? ?? )???? 第243章 他的下场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老刘上车回去之前，沈春花问了一句，沈夏生会有什么下场。不过还没等老刘回答，她便赶着先说了， “虽然从血缘上来说，他是我的兄弟，但是内心里我并不承认。包括他自己，能把歪心思打到我的孩子身上，就没当我是妹妹看过。” “刘公安，我问您这个，是希望你们公安同志能够依法惩处他，该判刑判刑，该坐牢坐牢。我不会为他求情也不会找关系怎么损他，一切按照国家法律来判。” “他后面的下场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就算……也不用来告诉我们了。” 老刘点点头，表示明白。沈夏生今天虽然算是绑架未遂，但是现在还是严打，本来就是按照有罪论的基调走。 他有这个心思就是很严重的问题，再加上刚才两个孩子说的什么他还赌博，审讯员觉得这人可能还是涉嫌PC？ 嗯……沈夏生是个很好的起点，他明天打算去一趟市里要点人过来，非得揪出一串聚众赌博卖淫嫖娼的犯罪分子出来！ 想到临到退休可能还能再立次功，他对于林国庆一家人更加客气了，表示沈春花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了。 至于沈夏生的结局，老刘觉得，很明显了。就算他不说，沈春花心里也有数了。 林国庆和沈春花再三感谢老刘后，才带着被牵连没能早回家的老二，拎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老三回家了，林书赶背着两个人的书袋子，慢吞吞的走在后面。 走远点，就能看不见他弟求救的眼神了。 “你可真厉害啊！英雄！” “嘿嘿，还好还好了，爸，您能不揪着我耳朵吗？有点疼……” “呦！您不是英雄吗？还会觉得疼啊！你那不是看见人贩子就要冲上去干架的嘛！” “没没没，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你儿子……哎呀！妈！疼！” “你还知道疼！你还知道你是我们儿子啊！你要是真被人抓走卖了，明天就不知道在哪个山里面给人当儿子了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春花见他还嬉皮笑脸的，发狠似的又朝他的屁股啪啪就是好几巴掌，看的后面的林书赶又慢了两步。 “等真被扔进深山老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是再大的英雄都逃不出来了！” “或者给你转手卖去煤窑，天天窝在地底下挖煤，一天一个馒头！不听话就抽你鞭子！” “或者带到边境去，偷渡出去卖给南边的老外！给他们去当奴隶！去种大麻！一辈子到死都回不来家！” …… 爹妈两个，一个翻着上辈子各种新闻短视频的报道，一个凭借自己走南闯北的经验，联手恐吓一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立了大功的小屁孩，给林书超吓得最后是哭着到家的。 院子里还在看电视的同学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来，只觉得他肯定又闯祸挨揍了，还哈哈哈的嘲笑他。 只有梁生娣和林淑美，到现在也没心思吃饭，见他们回来便赶紧围上来问情况。 林国庆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梁生娣也顺手往老三头上轻轻拍了一拍， “还真给你能的！没吃过苦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事儿说大不大，毕竟最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倒是村子里这段时间人家家里吃饭都会提起这个人小鬼大的林家老三。 但对于林家的大人们来讲，这事儿怎么想都后怕，万一呢？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书超都是家里的典型反面，大人们耳提面命的告诉孩子们，不要总觉得自己很厉害，不要去试图挑战人心险恶。 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晃悠，哪怕是白天，最好也能和小伙伴们一起，尤其是两个女孩子，最好是成群结队的走。 这次是因为淑美还小，要是她去乡里上初中了，那目标可就是她了！ 到最后，几个孩子的耳朵都快起茧了，说一次就要瞪一次林书超，成功的把最喜欢挑战大人底线的林书超同志，用紧箍咒改造成了最老实的那个。 但家里该种田的还是得种田，该上班的还是得上班，该上学的还是的上学。 不会因为这事儿才发生，大人们便开始上下学接送，这年头的农村，就没有闲人，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哪来的美国时间去接送孩子的。 等春忙告一段落，沈春花便又开始让人拉砖头盖屋了。 先盖的是村西边的菇房，得先把这边盖起来，菌子全部转移过来，那边才能推倒重建。 红砖平房盖起来的速度其实很快，最麻烦的就是要平整那块地上花了点时间和钱，盖菇房的同时，她还让林国庆帮她从沪市带了好几次书回来。 《食用菌》，改开后由沪市农业科学院主办出版的一本专门教你怎么种蘑菇的杂志。 钱老师在知道她有在小规模的种植菌子的时候就有给她推荐过，当时沈春花就借了钱老师的一本来看过，觉得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便打算等菇房扩建后在进行试验。 这不，林国庆在媳妇儿的要求下，好不容易才把今年已经发行的那两本给带了回来，结果沈春花说，去年的也要。 这是双月刊，去年那六本还要再找起来不得累死他，而且后面再发行的还要不要？肯定要啊！ 林国庆趁着一次去沪市的时候，直接跑去人家出版社订了刊，要邮费也行，反正你们帮忙寄过来就行！ 到后来，不光是菌子的杂志，还要关于家禽养殖类的了。 双人书桌上，林国庆还只有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沈春花那一半，已经叠起了好几本，每天晚上台灯一开就是看书。林国庆也得在边上坐着，因为沈春花会有很多不认识的字，得让他看。 关键是他也就是个小学毕业，一些常用字还是工作后出门才认识的，更别说一些生僻字了。 于是家里出现了第一本字典，几个孩子当初在学校都是借来借去用的，到了爹妈要学习了，直接就买了本新的。 林书超表示不公平。 “那我给你也买一本，最大最厚的！” 算了，林家老三赶紧摇头，他就是说说，可一点都不想看书呀。 第244章 选鸡种 现在的中高考的时间都还在7月中旬。 马六妮从五一过后就不怎么去上学了，菇房已经建好了，她要帮着舅妈把这边的东西搬过去，还得整理一下养殖场，准备盖新鸡舍。 沈春花和林玉兰都觉得她根本不用现在就过来，怎么着都得把最后这两个月读完吧！ 六妮倒是振振有词的说着，“不止我一个，好多同学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高中，或者上了高中也考不上大学的，都跑回家了。” “老师也无所谓我们去不去，反正她们现在讲的都是复习的东西，我们不考试的，不去也没事了。” 林玉兰皱着眉看着她，“那你就不想试试看，自己万一能考上呢？” 她想说只要六妮能考上高中，学费她来出也行啊！她现在是在赚钱的！ 六妮摇头，“不想。我真没那个心思。” 沈春花没帮腔也没反对，反正这事儿六妮早就跟她通过气了。这年头读到初中毕业就不读了的孩子挺多的，因为觉得高考无望就不想多浪费那几年了。 “等鸡舍盖好，我打算去趟沪市，你去不去？”沈春花问六妮。 “去沪市干嘛？”林玉兰吃惊的望向她，都忘记刚才想要劝女儿上进的话了，“就你们两个吗？会不会不安全啊。” 沈春花其实就没怎么出过远门，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买火车票，所以让她单独带着六妮出去也不可能， “我跟国庆说过了，他到时候会申请去联络那边的客户，跟我们一起过去的，火车票也会帮我们一起买了。” “哦，那就好。”林玉兰松了口气。 “是要去买鸡苗和饲料吗！”六妮惊喜的叫道，之前她跟舅妈一起研究养殖杂志的时候，就商量过，这批鸡到后面都得换种。 他们现在养的农家土鸡，其实就是传统的越鸡，属于肉蛋双兼型，活泼好动，喜欢自己找活食，非常适合农村散养。 这种鸡在后来大家生活条件好了，追求口感健康后，的确是最受欢迎的。 但现在，在这个物质条件依旧匮乏的年代，不管是从经营者角度来讲还是消费者角度来讲，需要饲养半年后才能产蛋，鸡肉脂肪含量还比普通鸡要少，就不适合大规模的养殖了。 越鸡到后来吃得也多，养多了，也没有那么多玉米小米给它们吃，到最后还是得买饲料。 饲料里写清楚了所谓的粗蛋白质、有效磷、多种维生素等物质，比起她们一抹黑的随便喂肯定要来的专业。 经过两人好几个月的商量讨论，放弃了最开始想要的白来航鸡。 这种鸡，的确北边养的比较多，听说陕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几只。吃的少，生得多，飞得高。 但南边养的不多，尤其是南边的大型种鸡场里养的就不是这种。 鸡苗一只两只的路边都有，但是像沈春花这样专业大规模养殖，一次可能就想进个1000羽的，只能去国营种鸡场。 买了鸡运到四河村还要路程和时间呢！现在的交通跟后来没法比，后来一个小时高速就能到的路程，现在摇摇晃晃在土路上得开个三小时。 鸡苗又很容易死，去北边买鸡，估计开到半路就能死一半。所以只能就近找。 近一点有什么？ 沪市郊区种鸡场的罗斯鸡，产蛋多，肉质好，抗病力强，成活率高。 81年年底，沪市才从英国引进的原种鸡，发展到现在，她们省省城郊区那几个农场、公社、大型专业户也都是从沪市进的罗斯鸡。 还有江山的白毛乌骨鸡、白耳银鸡，肉蛋兼用型。 白毛乌骨鸡还能药用，正是乌鸡白凤丸的主要原材料。而白耳银鸡产的蛋，蛋黄大，颜色红，据说非常受港澳地区欢迎。 这些信息有些是六妮上夜校从老师那里听来的，有些则是沈春花从畜牧杂志上翻来的。 可怜沈春花同志一把年纪了，从一个看见字就头晕的文盲，发展到了已经能不翻字典，认认真真啃完一本专业期刊的有志中年了。 六妮的意思是要不要每种都进一些，养养试试看，哪种赚得多，以后就发展哪种。 沈春花觉得这复杂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养一种。 而且今年她们县学省城，也出了一些鼓励政策。像她们这种专业户，每交售一斤蛋，供应平价饲料二斤。 虽然交售给公家的钱肯定要比零售的少一点，但是每二斤饲料的积少成多，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钱。 要是一次育雏千只以上，成活率达到90%的，每只奖励5分钱。85％以上的，奖励2分钱。 对每售5000斤以上蛋的养鸡户，还能奖励沪牌自行车票一张。 甚至还推出了养鸡贷款和各种技术承包的标价，当然，这个沈春花不需要了。 但那些奖励！她觉得她可以！尤其那张自行车票！就算家里不骑！拿去卖了也是钱啊！ 抱紧公家的大腿！那些和零售之间的差价，完全可以补上，甚至多更多！ 她们最后选择去沪市买罗斯鸡。 一个是因为乌骨鸡养殖要求更高点，还有一个是，浙省畜牧杂志上介绍的都是罗斯鸡，经验分享也是罗斯鸡。 真养不好，去省城找专家也肯定是对罗斯鸡更加熟悉。 沈春花当时是按着杂志上写的广告，跑林国庆他们厂里去借着打了个电话。 种鸡场说是在沪市，但其实是在沪市郊区，火车到了沪市站，还得盘公交，下了公交估计还得想办法搭车，或者腿很久。 可是这年头还没有什么电子支付，只能电汇，要么邮寄。 鸡都没看到，你让人直接付钱，那是不可能的，沈春花高低得去那边走一趟，看看鸡种好不好，好的话再花钱进货。 记下了地址，便把这事儿提上了日程。 六妮兴奋的要命。 她长那么大，也就跟着三姐去过隔壁肃县，这已经是她跑得最远的地方了。现在说要去沪市！那可是沪市！ 小丫头的眼睛亮到刺眼。 要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明天就把鸡舍盖好，后天就去沪市玩！ 啊，不对，是办正经事！！ ————————————— 写毕业论文的时候都没研究过期刊文献…… 第245章 慢慢来 林玉兰看着这丫头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也没说什么别去的话，温声的叮嘱着， “倒是出门在外，得听舅舅舅妈的话，得跟紧了大人，不要乱跑……” 六妮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自己肯定听话，那小表情给两个大人都看乐了。 沈春花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想等到孩子们放暑假一起去的。 上辈子，她没带着孩子们出过远门，到后来老了，经常能听小孙子跟她说着，爸爸妈妈又带他去哪里玩了，奶奶那边什么东西特别好玩…… 她那会儿可羡慕了，可惜年纪大了，种了一辈子地，出去一直坐车就会觉得累得慌。 哪怕小孙子说奶奶下次一起去啊，沈春花也只能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她其实不是羡慕能去哪里玩，而是羡慕那种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的感觉，她没怎么体会过。 所以过年那会儿，她才会积极主动的招呼大家一起去爬夏西山，那天称得上难得的全家人一起出行，可那个太近了，充其量只能算郊游。 然而现在，就算等孩子放暑假了，她也没法带他们出去。暑假刚好是双抢的时间，农民就不可能丢下地里的稻子出门去玩的，别说外人怎么看，林国庆和梁生娣大概率都会骂她是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所以真没那么多精力和时间，而且鸡舍盖好了，肯定是早一天进鸡早一天能赚钱，一直拖着算什么事呢！ 算了，等明后年，可以不用粮票买粮了，她就跟林国庆商量一下，看怎么把地租出去！ 这地也是种的够够的了，只要有地在，他们永远都不会有全家一起出门的时间！ 林国庆是去惯了沪市的，他说坐火车过去大概也就两个半小时，不算远。他这边准备一下，随时可以出发。 就是种鸡场所在的郊区他还真没去过，如果太偏的话，他们有可能要在那边住一晚上。 如果要住宿的话，就会麻烦很多。 这两年已经没有当初管的那么严了，到哪儿都要介绍信。有些小地方，偷偷摸摸的开个私人招待所，给钱就能住。 就是安全性不高，环境也不好。 国营招待所就会好很多，还会提供暖气、餐厅和电话机。有些高级点的招待所都已经出现空调了。 就是比一般招待所要贵点，还得有单位开的介绍信才能住进去。 林国庆自己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厂里会给出差住宿补贴，然后他挑最便宜的住，多出来的都是自己的。 但要带着老婆外甥女出门，他觉得还是老老实实请厂里帮忙多开两个人的，去住好点的吧。 提前一个月托人买到了3个人来回的火车票，硬座，过去就两个半小时，也不用什么软座了。 等沈春花把新鸡舍盖好，通完风。几人再一起把原来的两三百只鸡转移到鸡舍里，然后顺便把河滩边的鸭舍也扩大清理干净。 六妮说要不要顺便开始技术圈养鸭群，这样还能提高产蛋率。她夜校老师说，圈养养的好的，寒冬盛夏鸭群的产蛋率都能在85%以上！ 沈春花叹了口气，那你们老师有没有说怎么养鹅？ 有啊有啊有啊！六妮没听出沈春花语气里的无奈，掏出自己睡觉都垫脑袋下面的笔记本就开始翻， 其实我国草食家禽中，数量最多的就是鹅！嗯……我们这儿的地方良种是浙东白鹅，但产蛋不多，每年产蛋3-4窝，每窝10个左右，繁殖率远远低于鸡鸭。如果想要多出小鹅就要…… 六妮啊～沈春花看她那密密麻麻的笔记，也是叹不下去气了。 咱慢慢来，昂～ 先把那个新品种的鸡，阶梯式笼养，养透了，咱再研究你说的圈养鸭，然后再鹅，好不好？ 一步步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边还有个全新的菇房等着她倒腾呢！要是真像六妮想的，这也要最新养殖技术，那也要现代化科学养殖，怕是把家里上下老小拉过来都不够用。 她们现在拥有的所有知识，都处于书本上的理论，就算人家养殖户给了经验数据，到他们手里，也得一步步验证过去。 谁还真能一口气吃成大胖子的？ 六妮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表示自己知道啦。 沈春花对菇房暂时没有做新技术的发展，反正都要去沪市了，她打算先去那边看看，看看大城市里，什么品种的菌菇比较吃香，卖的上价格的。 要是自己笔记本里有记，那就买点回来研究一下。 车票订在一个工作日，沈春花跟着林国庆，带着马六妮上了去沪市的火车。 为什么是工作日呢？因为周末家里孩子太多了，要是她和林国庆都不在，她怕几个孩子能把她们省吃俭用盖起来的新房给掀喽！ 六妮拿着二十块钱想塞给林国庆，给林国庆弄的一脸懵逼。 你给我这个干嘛？ 六妮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 我也不知道车票要多少……还有你们说的那个招待所……二十要是不够的话…… 你这丫头！你还没睡醒呢吧！ 林国庆没好气的把那二十给塞了回去，你这是在跟你舅算账？那以后去你家吃饭我是不是也得给钱？ 这不一样！六妮躲开了林国庆的手，摇着头说着来之前五妮跟她分析的道理， 五姐说，一码归一码。既然我现在确定要跟着舅妈弄养殖场了，而且我不是员工，是那什么……什么……股东！对！我是，额，技术入股！舅妈说我也是老板之一。 分钱的时候没少过我，那花钱的时候，我也不能占便宜。 这次出去是为了工作，你们都是掏的自己兜，没从养殖场的账上拿钱吧？那我肯定也得自己掏啊！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钱您得拿着，不然以后就算不清了。 六妮气势磅礴的说完一串，下一秒又蔫了下去，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啊啊啊，她怎么就拿了20块钱出来！应该再多拿点的！ 第246章 火车体验 除了林国庆，其他两个都是第一次坐火车，跟看西洋镜一样的转来转去。 沈春花上辈子倒是坐过一次高铁，去的也是沪市。不过不是去玩的，是去看病。 那会儿都七十了，淑美怕她坐着不舒服，专门花了大价钱买了商务座。舒服是舒服，就是太贵了。将近三百块，比普通座贵了三倍多，还只能享受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到了沪市还要花钱看病。 给她心疼的直呼下次不去了。 而现在，坐在硬板凳上，拿着小小的硬纸车票，四块六的硬座特快票价让她还算满意。 其实对比八十年代的物价，四块六也不便宜好伐，但是跟后来的大几百相比，沈春花诡异的觉得自己赚到了。 林国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本火车时刻表给她们，说是车上无聊可以看看。 说是一本，其实就是跟报纸一样大的一张折起来的，六妮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去看那张时刻表，密密麻麻的除了地名，都是数字，看得她头大。 最后她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边边角角的广告上面，嗯，冷柜？不需要不需要，空气压缩机？那是什么，图还蛮好看的…… 沈春花倒是在那儿眯着眼努力找着她们所在的这趟车， “在哪儿呢?” “这块，193，渝沪特快。”林国庆指着大纸正中间的位置，“这趟车是渝城到沪市的，咱们这么点路可没有直达的。呐，肃县，看到没，10点13分，再过两分钟车就要开了。” 肃县很久以前属于越市，现在已经归省城了，别看是个县，但大的很，后来的省里最大的国际机场也坐落在了肃县。 他们乡上的人，要去外面跑，比起去市里坐火车，更喜欢去肃县，方便，车票也多。比如林国庆就每次都往这跑，这边的人都混熟了。 本来这种途经站是很难买到坐票的，林国庆自己一个人坐火车的时候，都是站票拉倒，反正也就几个小时，还能便宜两块钱。 但这次运气正好，有一伙人刚好前一站暨市下车，林国庆塞了包便宜烟给老兄弟，让他给自己留了3个硬座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劣根性”，林国庆很享受这种时候沈春花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佩服、有倾慕，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也是为了这个，他才会在出发前努力的做准备工作，这会儿更是耐心十足的给她介绍着那张时刻表， “呐，下一站就是省城，大概10点58分到，可惜咱们刚才到这边车站还得妈划船送来，要是就住在边上，去省城就是买张票的事情，45分钟，就能把东西送到县里。” 他大概是想起了当时踩三四个小时三轮去省城食品站的事情了。 “咱离沪市不远，8站就能到了，最头上沪市这排看到了吗？这个是终点站，14点50分，就是下午三点不到，四个半小时。” “可惜你说的那个种鸡场在古华，要是在茸城，咱都不用坐到终点，提前一站就能下车，下了车都不用怎么盘公交了。” 时刻表上的倒数第二站就是茸城，都是沪市的郊区，但不是哪儿都有火车站的。 “那我们下了车盘公交要盘多久啊？”沈春花问道，她不是很想黑灯瞎火的还在找地方落脚。 “估计也要个一两小时吧。”林国庆掏出自己包里的笔记本也开始翻了起来，但凡是他有生意往来的地方，他笔记本上都详细的记录着具体的公交线路，方便他找地方。 “我们得先坐公交去黄浦江边坐轮渡，去沪东，到了沪东，然后找到那边的公交车站，塘古线坐到底就是古华农场了。” 现在的沪东还是一片大农村，和沪西有着天壤之别，林国庆也没去过沪东，他联络生意的工厂都在沪西。这个路线还是前两天他问来的。 “你说的塘古线要坐有多久啊？”沈春花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两个小时不够到地方的，“多少钱一个人？” 林国庆：“我不知道啊。” 沈春花：…… 刚刚那点仰慕之情也散的差不多了，算了，坐了再说呗，现在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在夫妻俩讨论着路线的时候，六妮已经把纸上的所有广告看完了。 话说那天五姐说等三姐婚房盖好后，她要出钱给三姐打口大衣柜来着，四姐说桌椅归她，七妹说他们三个小的绣枕巾，姆妈说棉被什么的她包了…… 那自己能干嘛？要不出钱买个广告上这种电风扇吧？总不能买那个肥皂吧？这也太便宜了点…… 六妮又开始掰着指头算起了自己小金库的账，主要跟文化课无关，凡是关于钱和养殖场的事情，她都能算的清清楚楚的。 火车在哨子声里缓缓启动，有几个趁着靠站还在站台上买香干、粽子、饮料的人也赶紧诶诶诶两声，收回已经掏出口袋的钱，大跑几步，抓住把手一脚迈进车里。 在列车员的催促下抱怨几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概因为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人虽然多，但差不多都找个地儿坐着。林国庆说过年前后，火车就是个罐头，车门一开，人就能往外掉。 好不容易到站的下去了几个，外面又有人要上车，有时候列车员都能挤不上来。通道上根本没地方落脚，到处都是人。 还会有天才自带木板的，架在前后座椅上方，躺在那里，自制卧铺，好歹也是个空间。 网上找到的一张老照片，感觉那时候的人真的很聪明啊！ 第247章 所谓生命的胜利 他们三人坐在同一边，对面看着也是一对年轻夫妻，沈春花她们上车的时候，他们就坐着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两个羊角辫扎的整整齐齐，衣服洗到发白，看着是旧但很干净。 孩子不算白净，但脸上没有现在大多孩子都有的高原红，可见家长平时照顾疼爱的紧。 小姑娘眼睛一直盯着沈春花她们手里的桔子，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或者伸手要，只是不自觉的时不时咽一下口水，她可能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 沈春花的心思都在听林国庆扯淡呢，倒是真没注意到这孩子，但六妮瞧见了。 那小姑娘看着比九妮还小两岁，瞬间勾起了六妮的姐姐，她把刚扒完皮的桔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对面。 “给你。” 小姑娘怔了怔，没有马上伸手接，而是转头看向了她妈。 年轻妇女也被六妮突然的举动愣到了，赶紧摆手，用口音挺重的普通话说着，“不用不用，谢谢你啊……我们有带吃的。” 说着便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根玉米来塞到孩子手里，“是不是饿了，饿了怎么不跟娘娘说啊！” 小女孩抿了抿嘴，把玉米又塞了回去，小声的说了句，“我不饿。” 沈春花和林国庆都注意到了对面，包括六妮还放在小桌子中间的手和半个橘子。 她又从双肩袋里掏出两个橘子来，放在了对面桌上，“别客气，吃嘛！我带挺多的。” 女人还是不好意思收，推拒了半天，还是林国庆和那个男的搭上了话，聊了一会儿，男人才憨笑着收下了，还给闺女扒好了再递过去的。 女人还是觉得无缘无故的收人家的桔子不好，可惜她们包里只有玉米，还是昨天上车前煮的了，都硬了，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 沈春花倒是无所谓这几个橘子钱，不过看出来了女人的尴尬紧张，便坐在那儿跟人边吃边聊，打发时间，也缓解一下对面的不好意思。 他们一家都是渝城来的，林国庆也去过两次渝城，虽然生意没谈拢，但是对那儿也算有点了解，有他插科打诨的气氛倒是很轻松。 “我们那儿有人前年就去沪市打工了，留下爹娘老婆在家里种地。每次过年回来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老婆孩子都能穿上新衣服。 他说沪市人都有钱，找个餐馆端盘子洗碗都比在我们乡下赚得多！我们就想去碰碰运气，要是真能赚到钱就留在那儿了。” 男人看着自己女儿鼓着个小脸蛋，酸得小眼都眯了起来，就乐， “本来是想我先去看看的，但我家幺儿哭着喊着不让我走，我婆娘也不乐意，想了想就把她们都带出来了。一家人在一起就算讨饭也开心，真过不下去了，大不了一路讨饭回老家，嘿嘿……” 女人没好气的瞪了男人一眼，用方言骂了他两句，男人也不气，笑的一脸憨。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婆娘根本没生气，打是亲骂是爱，这是在撒娇呢！ 林国庆使劲点头，“对！兄弟你这话没说错，一家人在一起讨饭都能多讨点！” 每次刚踏上火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盼望着回家了。 不管是种地也好，做生意也罢，亦或是去讨饭，不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有口吃的，但要是天南海北的分开，就算赚到了钱，他也会觉得不划算。 不过渝城是个好地方，和她们这儿的风土人情有很大差别，等再攒点钱，或者等大囡考上大学，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带着家人一起去玩一圈。 就是那边吃得都辣，上次去的时候，他感觉皮燕子火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他妈他媳妇儿能不能吃得惯。 两个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春花中间去上了一次厕所，六妮腆着脸研究了一下列车员推过来的小车上面有什么，林国庆和男人聊得开心，还递了支烟过去。 等包里原本就不多的几个橘子都吃完了，便听到广播说即将到站了，这是终点站，所有人都是这一站下车的。 原本就不安静的车厢里，随着广播的响起，呼呼啦啦的人都站了起来，抢着收拾东西，拿包裹，往车门处冲着挤着去排队。 林国庆以往可能没什么人可以抱怨，今天终于边上坐了自己媳妇儿，抱怨声就多了起来，“起码还要5分钟才到呢！你说他们为什么就那么急？又不是最后一个就不让下车了！” 嘴里说着这话，但他动作也不慢，一个箭步就插进了过道里，还招呼着沈春花和六妮快出来。 沈春花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站到了他的前面，然后又把六妮拉到自己身前护着，她们前面还有渝城那一家三口，还没往前走几步呢，就走不动了。 因为车子虽然慢了下来，但是还没停，车门也没开，大家就这么挤着站在那儿。 林国庆说还好现在还不算太热，再过两月，大家伙挤在一起，你身上的汗往我身上蹭，我身上的汗往你衣服上抹的，更臭！ 沈春花：“……求求你别说了。” 好不容易车子停了，车门一开，沙丁鱼罐头终于打开了缝，终点站也暂时没人上车，车上的人如没有任何阻碍的江水哗啦啦的就往外涌。 沈春花明显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推力，这还是有林国庆挡着的情况下，没有林国庆在，都不知道会被挤成什么样。 “推什么推啊！赶着投胎呢！” 林国庆两手把着左右两边的椅背，硬是扛住了后面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一个大力，就是人也毛了，转头就是骂。 这骂声在车厢里并不突兀，比他骂的更脏也有，而且可谓是全国各地方言骂人锦集。 “妈卖批谁啊！莫挨老子！” “嬲你妈妈别！奔丧呢！” …… 下车的时候也不是正常走下去的，差不多都是奔着往前去，好不容易下了车站在站台上，沈春花终于体会到了林国庆所谓的，生命的胜利。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啊！ 第248章 乡巴佬进城 下了车，挤出火车站还得花点时间，林国庆紧紧搂着沈春花，沈春花又拽着六妮，就怕一个不小心会被冲散。等真的出了车站，才又松了口气。 沪市不愧是百年国际大都市，一出火车站，就给了所有小地方来的乡下人一点大大的震撼。 “好大啊……好多人啊……”六妮一边瞪大了眼睛看，一边却往沈春花身边挨得更紧了点。 光车站门口的大广场，就惊掉了她的下巴。其实现在的火车站真的不算大，跟后来的比，连根毛都不算。 所以沈春花接受良好，只是觉得魔都果然是魔都，哪怕是这种岁月也要比她们乡下过得好。 只是六妮连她们自己市里都没去过，就直接到了沪市，在这之前对她最大的震撼，也就肃县火车站门口那点地儿了。乍一眼感受到了绝对城里的力量，她下意识的就……有点慌了。 六妮紧紧抓着沈春花的衣袖，生怕慢了一步，林国庆说再去具体打听打听怎么去渡口最方便，沈春花就带着她在这边等着。 边上有人擦身而过，她就会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再往沈春花身边挤一挤，差点把沈春花撞的一个趔趄。 六妮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刚才在车上的兴奋劲一下就没了。见沈春花被自己撞得挪了几步，她感觉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下意识的语气里就带上了哭腔。 “舅妈……” “嗨！我没事！”沈春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丫头刚不是还很高兴来着呢嘛！ “哇~老汉儿，这里好大啊~”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奶声奶气的感叹声，声音还挺耳熟，沈春花和六妮一起回头望去，果然是刚才那家人。 小姑娘被她爸单手抱在怀里，她妈也是紧紧的跟在丈夫身边，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裹，神情有显而易见的紧张。 不过前后两拨人一对视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么一起笑了出来。 “你们落脚点找好了吗？”沈春花问道。 男人点点头，“跟老乡提前发过电报了，他应该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了。你们呢？刚那个大哥呢？” 沈春花指了指车站里面，“他去问路了，一会儿出来了带我们去盘公交。” “那挺好那挺好。”男人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干巴巴的笑了几声，“这，这地方太大了点，看的我都有点怕哈哈。” 六妮刚刚那股哭意消散的差不多了，听他这么一说，也赶紧附和道， “对对对！这么多人！我舅妈说这还不算出站呢！”她伸手指着远处的大门，“说是那边才是门口！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 小姑娘抱着她爸爸，说了句，“我也从来没见过。” 虽然不是老乡，但可能大家都是乡巴佬，莫名其妙的就有种同类感，凑一起那么一聊，互相道出了内心的情绪，刚才那股紧张的感觉反而消除了不少。 “那，那我们先走了。”夫妻俩怕外面的老乡等久了不高兴，和沈春花六妮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往外走去。 沈春花和六妮和她们挥手再见，“去吧，路上小心，祝你们顺利。” “你们也顺利！” 等林国庆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沈春花和六妮已经自如的找了个角落蹲着了。总挡在路中间也的确不太好意思是吧。 “走吧！这边过去渡口不远，说是公交车大半个小时应该能到。” “饿死了，要不要先买点东西吃啊？”沈春花捂着肚子说道，她们今天特地把早午饭混到了一起吃，上车前一人吃了一碗面，免得车上饿，又省得带更多食物上车。 五个小时过去了，那面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她和六妮两个人蹲在这里，她的肚子响完六妮的响，六妮的肚子响完她的响，跟唱戏似的。 早知道刚才最后那两口面就不分给林国庆，自己塞完得了。 林国庆其实也有点饿了，只不过他习惯了能省则省，能不在外面花钱买吃的，就不在外面花钱买吃的。倒是忘了今天还有俩。 “那先出去呗，路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走出火车站广场大门，全是小三轮、小板车，卖什么的都有。沿着围墙那一排，一直延伸到很远，热热闹闹的，一些不赶时间坐火车的，或者刚从车站出来的，都会被吸引过去。 有放着两个大保温瓶，挂着卖棒冰的；有用篮子或者板车装着苹果、橘子、葡萄等自产自销的水果摊；有掀着箱子卖火柴盒的；有铛铛铛的现场敲铁皮，卖手工铁锅的；也有一个煤球风炉上架口锅卖茶叶蛋的。 还有一个摊位前围满了人，从人缝里往里瞧，一地的纸盒和玻璃杯，摊主正在大声的砸着手里的杯子，给大家演示怎么摔都摔不碎。 “舅妈！那玻璃杯子真的摔不碎诶！”六妮小声的惊呼道，那看着就是玻璃杯啊！ “是钢化玻璃杯。”林国庆看了会儿，“的确比普通玻璃耐摔，想要吗？带两个回去？” “现在？”沈春花白了他一眼，“要买也等我们回去了再买啊，难道我们还要大包小包的带着去种鸡场吗？” 确实不太方便，六妮又看了几眼，打算等再回来坐车的时候，问问多少钱一个，不贵的话问舅舅舅妈借点钱，多买几个回去给大家当礼物。 前面一辆板车上挂着个小黑板，黑板上写着汽水，每瓶0.25元，可乐每瓶0.35元。 林国庆转头问沈春花和六妮渴不渴，要不要喝可乐。 林家的孩子都喝过可乐了，林国庆时不时的出差带回来的东西，足以让他们跟得上外面的潮流。 倒是六妮，真没喝过可乐。 她看到了那三毛五一瓶的标价，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声的问道她的钱够吗？ 给沈春花看乐了，那丫头出发前硬是塞了20块钱给她们，说是放他们这儿用作本次沪市行的花销。 “够够够！多住几天都够！” 林国庆笑着买了三瓶可乐回来，一人一瓶，而沈春花已经被另一个摊位吸引走了注意。 据说这是76年上海火车站的春运照片，果然还得是大城市 第249章 甜咸永动机 几根架子支起一排鲜艳的零头花布，摊位前围着的基本都是女性。 这种零头花布摊，改开后在沪市到处可见，它不需要布票，极大的满足了注重打扮的市民们的需求。 去年年底，沪市已经取消了布票，但这种摊子的生意依然不差，并且零头布有逐渐向大块、小卷的趋势发展。尤其是火车站周边的，一些刚从外地过来的女人，一看到这么多鲜艳的布随你挑，根本走不动路。 六妮和沈春花就是其中之二，尽管她们县主营轻纺织，但谁会嫌家里布少的？ “别在这边买。”林国庆在沈春花耳边小声说道，“火车站附近专坑外地人，你进市区里，多的是这种地摊，还便宜！” 你瞧，这就是有人带路的好处。 于是沈春花毫不留恋的拉着六妮走出了站前路。 走在路边，六妮手里的可乐都不香了，眼睛比夏收时候的打谷机都忙。 “好多车啊……”还是小轿车！感觉她们乡上一年都看不到那么多小轿车。 “舅妈，怎么感觉大家都有自行车啊……” 马路上来来去去最多的就是自行车，感觉走路的都是从刚才火车站那边出来的。 自行车不要票吗？有了票不要钱吗？沪市人怎么都这么有钱啊！ “啊！舅舅！那是什么车呀！”六妮指着一辆顶上装着两根天线，外观跟公交车相似，蓝白相间，里面比他们火车上还挤的长型交通工具问道。 “有轨电车，这个咱省城也有，就是可能没有这边多。也是公交车的一种。”林国庆回答道。 “怪不得天上那么多线……”六妮嗷了一声，“那咱们等会儿要坐这个吗？” “不坐，有轨电车基本都在市区内运行，我们去渡口有其他的车。” 好吧，六妮感觉有点遗憾，她真的很好奇，这个坐上去是什么感觉。 不过很快她又被其他东西给吸引了。 这个时间点，最是不尴不尬的时候，沈春花以为很难找到吃的，还想着要不在刚才那条路上买几个茶叶蛋垫垫肚子算了。 但是林国庆觉得来都来了，吃什么茶叶蛋啊！领着她们转了两个弯就到了一家小饭馆，进门朝里面喊着， “杨师傅！三碗菜饭，三两生煎！” 老板在透明玻璃橱窗里面，抬头看了看人，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喊了句等着，便动手起锅下饭。 林国庆随手抹了把桌子，感觉还行，便拉着椅子先坐了下去，还热情的招呼着还站在门口的两人，“坐呀！他们家的生煎很好吃的，我每次下火车肯定会来买一两！” 说着后面又走出来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手上端着一个盘子。 “哦呦，小林啊！好久没来了哇！这是侬老婆孩子？”说话间，手上的盘子已经放在了桌上，12个闪着油花的白胖大生煎，就这么大喇喇的堆在盘子里。 “侬运气娇惯好！前面刚卖完，这炉阿拉老杨新煎好的，还是热的。早一点晚一点，??都只能吃冷掉的生煎了！”（侬=你，阿拉=我们，??=你们，娇惯=很、非常） “我的运气向来都是好的！哪次吃到过冷的！”林国庆对着女人笑了笑，语气里还有着些明显的熟络， “杨师母，这是我老婆春花，我家姑娘还没放暑假，出不来呢！这是我外甥女，跟我媳妇儿一起在倒腾养殖场，这次来沪市也是为了去古华买种鸡和鸡苗的。” “哦呦，古华在沪东乡下头，娇惯远了！”杨师母又拿过三个小碗放在他们桌上，“那??吃完得赶紧坐车过去了，到都要天黑了！” “是啊！那你让杨师傅饭炒快点，赶不上车，一会儿我们仨就得住你们店里了！” “??住好啦！阿拉还高兴嘞！晚上有人给阿拉看店了！”杨师母哈哈的笑了起来，眼角皱纹把她的心情展露无遗，指着那盘生煎就对沈春花和六妮说道， “??吃呀！生煎一定得趁热，冷掉了就不好吃了！” 六妮早就在咽口水了，但是碍于舅舅在跟人聊天，舅妈也没动筷子，她就不敢动。杨师母开门做生意的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招呼完她们便转身去厨房。 “??先吃，我去催催老杨快点……” “呐呐呐！炒好了！炒好了！侬来端出来！”杨师傅在里面用铁勺敲着大铁锅，三碗油汪汪的菜饭分别装在了三个碗里，还从开放式的窗口探出脑袋来， “小林！吃不够跟我说！总要叫??在到古华之前肚子不叫的！” “诶！好嘞！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林国庆大喊着回话，手上动作一点不慢的，从筷桶里抽出三双筷子递过去，然后给沈春花和六妮一人夹了一个生煎到碗里。 “快吃！趁热吃！” 等杨师母把三碗菜饭端上来的时候，沈春花都已经有点吃懵了。 “是不是太多了点？咱吃的完吗？”手边的那瓶可乐都还没喝完呢！ “吃的完，怎么吃不完！”林国庆觉得她太小看自己了，“吃不完给我，我给你消灭！六妮！好吃吗！” 六妮根本没空理她舅，就差把整张脸埋碗里了，脸颊鼓得跟仓鼠似的。 那胖生煎皮薄汤足，里面的白肉馅又大又鲜。再加一碗用猪油炒得香喷喷的菜饭，里面米饭颗粒分明，大块咸肉粒、青菜和香菇，再配上猪油的香味！啧！啧！啧！ “嗯！好吃……好吃！”她含含糊糊的说着，可能也是真饿了，一大口饭下去，还没怎么嚼明白就往下咽，“嗝”得一声就发现自己噎住了。 赶紧伸手拿过可乐过过喉咙，甜的可乐，配上咸的饭菜，明明很不搭，却偏偏给她吃出了更多的食欲。 要是六妮出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网络会告诉她，什么叫做甜咸永动机的~ “嗝~”沈春花也不小心打了个嗝出来，打完还小心的看了看后面厨房，有点不好意思怕被老板听到。 一两生煎大半碗菜饭已经给她吃撑了，喝着可乐她用胳膊杵了杵身边正在帮她解决碗脚的男人，小声的问了句， “这么一顿要多少钱啊？” 第250章 华夏的罗马 “菜饭一毛五一碗，生煎八毛钱一两，再加三两粮票。” 六妮正在往嘴里塞属于她的最后一颗生煎，听到八毛钱一两的时候，筷子停住了。 八毛一两？一两四个？两毛钱一个？一毛钱一口？？！！ 一斤鸡蛋也就1块钱，她这么一顿就吃掉了整整一斤鸡蛋？？！！ 原本感觉还能再吃四个的马六妮同志，突然就觉得撑到嗓子眼了，生煎被筷子夹着从她张大的嘴里挪了出来，双眼死死盯着那大白胖生煎，怎么看怎么都像金子！ 倒是沈春花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不要肉票吗？” “不要，这是沪市。”林国庆摇摇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沪市回来都能带块肉回来？” 沈春花：“……我以为是你出差给的肉票。” “分的那点肉票也买不了那么大块肉吧！” 所谓的“全国保沪市，沪市保全国”可不是空话一句， 沪市第一次凭票供应猪肉是55年的时候，历时23天，后来因为生猪到货较多，第24天起便取消执行肉票了。后来是57年到64年期间，实在是全国猪肉紧张，才又执行了七年半的肉票。生猪资源一够便结束执行， 即便是十年动荡时期，他们也就76-79年那么三年是按人定量，凭票供应猪肉的，其余时间，都不需要。 在计划经济时代，沪市70%的生猪都是由外省市调入。先是江、浙、皖三省为主要调运地，后扩展到鲁、赣、鄂、湘、川等地。 而沪市作为全国工业品制造大市，以这些生猪为互换物，往外省运各种日用工业品。国家通过这种方式实现工业中心城市与主要农副产品供应省市的互动。而沪市，年年都能超额完成任务。 普通老百姓其实不一定能看懂国家政策，但是能不能拿到手里，能不能吃到嘴里的，才是最能切身体会的。 沪市，就是这个时代的华夏大地的罗马，对他们来说最困难的时候，可能也就是60年代那会儿，牛奶供应降低到一周一次。 而那个时候，在沈春花的记忆里，别说什么鲜奶、奶粉了她见都没见过了，能从河里捞到浮萍吃，已经是她那天极大的幸运。 或许是因为曼德拉效应，到后来，再说起这段岁月的时候，除了土生土长、结结实实经历过那段岁月的沪市人，估计谁来都是“怎么可能不要肉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国庆给杨师母掏钱的时候，沈春花还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结果杨师母点头， “是覅的呀！阿拉没开店前也是在厂里上班的，我每天下班就去菜市场买一小块肉，今天肉片炒卷心菜，明天青菜炒肉，后天又是肉丝炒花菜，就是贵了点！不要票的！” 说起这个，杨师母的脸上还挂着身为沪市人的骄傲，却不知道这话给听的人，尤其是六妮。 所以，住在沪市，只要有钱，天天都能吃到肉吗？ 站在路边车站等车的时候，对面弄堂里挤挤攘攘的，楼与楼之间，吊着无数根绳子，上面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裤床单，风吹过时哗哗作响，下面则是一排洗衣机挤满了小巷子，妇女同志们在里面穿梭忙碌聊天。 六妮木愣愣的问他舅，“舅舅，那是洗衣机吗？” “是啊。” “她们……每家都有洗衣机吗？” 林国庆往对面弄堂里眺望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也不算每家吧，有些可能是共用的，不过的确比我们那儿多。” “买洗衣机……不是要工业券的吗？”还有街上那么多自行车，沪市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券啊？ “嗨！那工业券本来就是从沪市发出来的，人家有那么多厂！肯定会优先本地的嘛！他们城镇居民是按人头定期发放工业券的，而郊县农民，向政府交售生猪的奖励也是工业券。” 拿到券的人家不一定要买东西，但他可以把票子卖出来，城里要是有人家没有洗衣机票却想买洗衣机的，就可以问人家买券。 沪市的票券交易，可比他们那儿自由的多了，林国庆去买电视机那会儿看中的那堆家电，要不是沈春花说先不要买，他早就想办法从沪市弄券买回家了。 书本上说首都怎么怎么好，首都人民日子过得怎么怎么幸福。六妮没去过，也没见到过，但是沪市人民的生活，她是实打实看见了。 一切在她们那儿紧缺、买不到、见不到的东西，在沪市人眼里，都是日常。 “……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她还在看对面弄堂里的洗衣机，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嗯？你说什么？”林国庆疑惑的问了一句，然后下一秒，就看见了前面开来的车子， “到了到了，快快快！上车！” 站在一个地方看风景，头扭三百六十度也就那么一圈，坐在车上，趴在窗口，见到的，就又是不一样的场景了。 车子穿过南京西路，那楼高的，她脑袋卡在玻璃窗口，使劲往上抬才能看到头。 马路那么大！她感觉她们乡最大的那条路都没这儿的一半宽！还有那些挂在高楼外面的食品公司招牌！真好看！ “诶，明天要是谈的顺利，晚上我们回市区里来住呗？”林国庆紧挨着沈春花，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回程票是后天下午，我们后天白天可以来这边逛逛，你想买什么就买点回去！” 沈春花的表情虽然没有六妮那么夸张，但也是紧贴着汽车玻璃，眼睛瞪大老大的往外看，一点都不想落下。 “到时候再说呗！”沈春花头也没回的搭着话，说不心动是真的，但是沪市的钱好像跟他们那儿的钱有壁，她怕她们买完鸡苗后兜里空，到时候看着什么都喜欢，摸着什么都买不起！ 林国庆也不气馁，反正他带路，明天直接拉回市里，找到招待所付了钱，那就肯定得住下了。春花看到喜欢的东西，瞳孔就会发大，到时候自己就掏钱！都买下！ “快看！到外滩了！” 第251章 凡间和天堂 六妮回去后，姐妹们都围着她问，沪市是怎么样的。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形容，“就像美国一样。” “哈哈哈哈！死丫头！你去过美国嘛！就说像美国一样！” 她当然没有去过美国，但这恐怕是她学渣脑海里，最高的形容词了。 四点钟的公交车上，人还没有那么多，林国庆一句外滩到了，让她从车厢右边跑到左边，左边跑到右边。 好大的江！上面好多大船！路上好多小轿车！比刚才火车站出来那边还要多！ 那树怎么长的！那么高！那房子！那房子！那么高！那么漂亮！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房子！那柱子得好几米吧！那是一层吗？前面那个屋顶还是圆的？那是不是就叫城堡呀！ 哦哦哦！人出来了！那门不是往外推的，是转圈圈转出来的！那门会转！ 一群行人要穿马路，公交车顺势停了下来，六妮就见那个转圈圈的门里走出来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瞬间瞪大了眼睛。 “外国人！外国人！舅妈！金头发的……唔！” 前面或站或坐的乘客都回头看了过来，饶是沈春花都觉得六妮有点出洋相了，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 果然就见有人嗤笑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乡巴佬，就是这嘟囔全车人都听到了。 六妮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觉得连累舅舅舅妈一起丢脸了，不过林国庆和沈春花对于这声嗤笑倒是没怎么在意。 他们本来就是乡下来的乡巴佬，不就是被人喊破了身份嘛！有什么羞的！ 况且林国庆出发前还特地叮嘱过，在外面能忍则忍。就算是罗马也有很多流氓，还分帮派呢！他们这种外乡人，最是没有背景的，能少惹事就少惹事，被说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 沈春花松开六妮的嘴，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了句没事，你看到什么跟我们说，别叫起来。 六妮红着脸点点头，但已经不敢出声了。林国庆往后看了看，小声的跟她介绍着， “那是外贸大楼，都是涉外单位，有外国客户来来去去的很正常。” “外贸？”六妮眨眨眼，“是赚外汇的吗？” 林国庆笑着点头，打趣她道，“是呀！得英语好！你要是不放弃学业，高中好好学点英语，争取考上大学读个英语系，说不定就能被分配到这边来上班了！” 这里面坐着的可都是精英！喝的是咖啡，赚的是美元，他这种乡下村办企业的科长，怕是给他们提鞋都不够看的，谁家要真能进去一个，那一辈子就稳了呀！ 六妮虽然羡慕精英，但也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对自己产生点莫名其妙的自信， “我肯定不行！我英语考试就没拿过30分以上的。”六妮撇了撇嘴，“大表姐倒是很有希望。” 林淑英不偏科，不管是英语还是数学都排在她们高中年级前十，老师说过，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 一提到她们家大囡，沈春花和林国庆都忍不住露出了牙齿， “诶！对啊！不知道大囡想不想考到沪市来！到时候我们来看她都不算麻烦！”林国庆忍不住就开始做梦了。 “这是她想就可以的吗？难道不得努力考出个好分数来，让沪市的大学挑中她才有机会？再有，最方便的难道不是省城的大学？” “省城肯定没有沪市好啊！省城能吃肉不要票嘛！省城能有那么多新鲜玩意儿买吗！省城能有那么厉害的单位分嘛！” 夫妻俩谈论了半天让女儿去哪里读书比较好，就没一个想过林淑英能不能考上大学的事情，哪怕她现在高二都还没结束。 六妮趴在窗户口看着外面的道路建筑，耳朵自动屏蔽了边上舅舅舅妈的讨论，脑子里想的则是， 肯定会有办法不通过上学啥的留在沪市吧？就好像刚才渝城那家人一样…… 就算自己不能住在这里，她也要努力赚钱才是，以后让自己的孩子住到这里来，成为沪市人！让她/他能不用种地，天天喝奶，顿顿吃肉，洗衣服不需要手，乘风凉不需要扇子！ 这里的每一步每一景都深深的吸引着她，像是突然打开的潘多拉盲盒，凡间和天堂的区别大概也就这样了。 等上了轮渡，她的嘴依然没有合上，但已经学会了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 越市水网密集，但是大江不多，她见到最多的就是小渔船、乌篷船，那么大的轮渡，一次性能上几百甚至上千人的，她真的没见过。倒是省城那边听说也有这种载客的摆渡船，但反正她还没机会体验过。 六分钱一个人，带自行车的要一毛二。 林国庆说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得挤在一堆自行车中间了，沪东沪西跨江上班的全靠摆渡船，这也算是他们的“公交车”之一。 “那一个月下来也挺贵的啊……带自行车的，一个月下来也要六七块呢！他们一个月工资那么高吗？”沈春花咋舌。 林国庆趴在栏杆上感受江风，“啧，人家又不是我们难得坐一次，人有月票，一块五一个月，随便坐！” 六妮蹲在她舅妈边上，双手紧紧握着船栏，听着她们聊天。 嗯，她们这样坐一趟船就要花半碗菜饭？好贵哦！但是这么过江，感觉好厉害！ 轮渡没坐多久，很快就到了，下了船，出去没几步就是公交车站，起始站车子就等在那儿，都是位置。 沈春花带着六妮照例挑了最后一排坐，林国庆去售票员那里买车票。 “有月票吗？”公交车售票员先是问了一句，林国庆摇头说没有，才再问道，“坐到哪里？” “古华农场。” “三个人，两块五毛五。” 后排的六妮又又又瞪大了眼睛， “那么贵啊？”林国庆买完票到身边坐下的时候，沈春花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嗯，起始站坐到终点站呢！八毛五一个人，不算贵了。” 八毛五一个人……六妮想着，这可是一两生煎还要再多五分钱，哪里不贵了！ 第252章 招待所 车子摇摇晃晃的开往沪东的郊区，开着开着，三个人的心也从沪西的繁华冲击里冷静了下来。 沪东这边，倒是没有江对面那么夸张了，甚至有些地方看着跟他们乡下也没差多少。 一条黄浦江，隔开两个世界，沪西是正儿八经的罗马城里头，而沪东则是罗马人眼中的乡下穷亲戚，当然了，对于乡下的乡下来的外地人，在沪东人眼里，估计也是乡巴佬。 公交车终于晃到了终点站，差不多都六点了。还好现在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不然这个点早就黑布隆冬的了。 林国庆下车前给司机师傅递了根烟，问了他古华种鸡场和周边招待所的一些情况后，才带着两人下车。 “走，这边有个招待所，以前是知青招待所，现在开放给外来人了，不限单位，只要有介绍信就能住。沿着这条路往东再走五六百米就到了。” 招待所其实就是一个农家大院子，林国庆出示了介绍信，工作人员拿着纸，扫了他们三个好几圈才问到要怎么住？ 大通铺六毛钱一个人，四人间一块钱一个人，双人间两块钱一个人，还有最豪华的单人间套房，五块钱一个人。 沈春花望了望院子，实在想不通这往后面一排都是平房的，豪华单人套房究竟得多豪华才值五块钱的？ 林国庆一个人的时候一般都住通铺，但今天肯定不行，他先问了下六妮，四人间行不行？到时候他和沈春花睡下铺，六妮睡上铺。 六妮没意见，就是凑活一晚上的事情，肯定是能省则省，其实要她说大通铺也行啊！大通铺都得三个生煎呢！ 结果工作人员说不行。 “四人间的话，你们男女得分开，不能住一起。”说着又扫了眼沈春花和六妮。 “你们三个什么关系啊？” 林国庆：“这是我媳妇儿，这是我外甥女。” “带结婚证了吗？” “带了的。”林国庆说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掏证件出来，他把能带的证件都带上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你们夫妻俩可以住一间，外甥女肯定不能跟你住一起啊！”工作人员看到了结婚证，态度稍微好了点，但还是皱着眉， “四人间是四张床的，你们三个住进去，还有一张床到时候有人来我是放女的进来还是男的进来？” “我们这人边上就是农场，来住宿的人很多的好不好！总不能白送你们一个床位吧？” “要么你们夫妻开个双人间，小姑娘去四人间。或者你俩女的一个四人间，你去另外一个四人间。” 好复杂，沈春花听得感觉脑袋绕圈圈，但最大的重点还是有抓住， “那肯定不能让六妮一个人，她得跟着我。”沈春花扭头跟林国庆说着，哪有放14岁小姑娘跟陌生人一间的道理。 林国庆则觉得出门在外，沈春花和六妮最好都不要跟陌生人一间。 “那就一间双人间，她俩住，给我再开个通铺的。” “行，”工作人员确定好他们要住的房间，就开始拿着笔例行登记咨询， “有没有带雷管炸药等危险物品的？” “没有。” “有没有带黄色图片或书籍的？” “……没有。” …… “一晚上，四块六。” 在六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今晚的住宿费又花掉了10个生煎，她只觉得满心满眼的肉疼，但她也不敢反驳。 出门在外，肯定是舅舅舅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自己跟着就行。 工作人员刷刷刷的开着收费单，然后找出来两把钥匙，走出柜台带着他们去房间，顺便给他们介绍一下环境， “吃饭在左边大食堂，钱和票都是明码标价，就是现在晚了可能没什么东西了。” “右边那排是澡堂，三毛钱一次，不要票子，但不能在里面洗衣服啊！要洗去水房洗，刷牙洗脸也在那里，水房就在厕所边上，哦，厕所就是澡堂前面那间。” “早上洗漱趁早，不然等排到你们，早饭都要没了。” “双人间里有暖水壶，热水在澡堂门口打，通铺的话没有暖水瓶，有需要可以来柜台借。” “要打电话也可以来前台，五分钱一次。” …… 双人间的门被打开，白绿卫生墙，不大的房间里左右靠墙两张单人床，床上铺着床单，枕头被子一应俱全。两张床床头上方是窗，对下来则是两把黑色扶椅，中间一个黑色小茶几，上面还放着一个暖水瓶。 进门左手边还有口矮边柜和高衣柜，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房间的家具设施不准乱动、不准混住、不准在房间里喝酒……” 林国庆趁着她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念着入住规矩的时候，伸头进去瞧了瞧，然后点点头，“挺好的，那你们先整理一下，我去看看我那边再过来。” 比起通铺来讲，这简直是天堂，但他也不打算让她们跟他去参观通铺，而是把自己的包递给了沈春花， “包放在你们这边。” 工作人员看到后又多加了一句，“贵重物品自己看好，丢失概不负责。” 林国庆确定好自己的床位后去食堂逛了一圈，的确没什么东西了，里面师傅阿姨已经开始洗洗刷刷的了。 他回来问问沈春花她们饿不饿，要是饿的话，他出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沈春花摇摇头，先不说价钱，一碗菜饭和四个生煎是真的顶。而且满打满算，现在才过去三个多小时，她一点都不饿。 六妮则满脑子都是今天这一路花掉了多少钱，能买多少个生煎，这样一算，她都算饱了。 林国庆也觉得还行，那就不出去了， “那今天早点休息，大早上就出门到现在了，一身汗的，该洗澡洗澡，别省那个钱，明天去跟人聊事情也干净点。” 沈春花赶紧把林国庆换洗的衣服掏出来递了过去， “你也是。那通铺要是睡不好，你就跟前台换一间，大不了加点钱，别省那个钱。” “没事，我习惯了，到哪儿都能睡。” “你们一会儿记得把门锁好再睡。” 第263章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单人床，但是六妮躺着就是觉得有点过于宽敞了，左右都空荡荡的，翻来翻去的就是睡不着。 “怎么了？有蚊子吗？”沈春花问道。 六妮知道自己可能打扰到舅妈睡觉了，赶紧一动不动的绷着。 “没……没感觉到……” “那你怎么还没睡啊？第一次出来太兴奋了？睡不着？” 其实沈春花感觉自己可能就是还有点兴奋，没有六妮，她闭着眼也是没什么睡意的。 六妮扭捏了半天，声音比蚊子还小，“……我没一个人睡过……不太习惯。” 她有记忆一来就是跟着姐妹们挤在一起的，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是跟四姐一起睡的，后来大一点了，四姐要带八妮睡了，她就跟五姐一个被窝。 一张床上可不止一个被窝，她们那屋，就是个大通铺，大家都在一起睡，冬天可暖和了，就是夏天也热，但从小睡到大，睡习惯了，冷不丁就她一个人，手脚都能伸得开了，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沈春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跟淑美一样，那丫头搬新屋的时候，白天瞧着兴奋的不得了，到了晚上，半夜抱着枕头去敲她姐的门了，说是一个人一间她怕。” 其实林淑美小朋友到现在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自己睡过，白天干什么都要在自己房间里的，但晚上就不行了。 她姐回来的时候跟她大姐睡，她姐去上学了就跑一楼跟她奶睡，梁生娣一边嫌弃她浪费房间，一边还是给她让了个床位出来。 沈春花撩起自己的被子，拍了拍床铺，“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睡？” 六妮眨了眨眼，在她的印象里，她好像都没跟她妈一起睡过，也不是，婴儿时期应该有吧，但真的没记忆了。 大概犹豫了三秒钟，六妮就掀开了自己的被子，冲到了沈春花的床上，果然！挤在一起就让她的心很平静了！ “快睡吧，”沈春花拍了拍她的背，闭着眼轻声说道，“明天还要早起呢！” 很奇怪，挤在一个被窝里，六妮还真的很快就困了，迷迷糊糊间，听见自己好像嘟囔了一句，“就是浪费了10个生煎……” 早上一大早，林国庆就过来敲门了，说趁现在人少，赶紧去刷牙洗脸。 沈春花昨晚上闭着眼脑子却很清醒，便在那自我演练第二天去种鸡场会发生什么、怎么说话、怎么做事……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林国庆喊起床，六妮一骨碌就起来了，她倒是在床上懵了半天。 洗漱完后，便又背着各自的包一起去了大食堂，等会吃完饭就退房了，东西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六妮踮着脚排着队往玻璃窗里张望着，一边还小声的跟沈春花林国庆嘀咕， “舅妈，他们沪市人大早上的吃那么多吗？” 饼、油条、粢饭、豆浆、小米粥、小馄饨……是不是太丰富了一点？她还以为大家早上都是水泡饭加霉豆腐呢！ “人家这是食堂，开门做生意的，当然得种类多一点，家里自己吃哪来那么多花样。” 说着话，前面那人买好走了，林国庆一个箭步堵在了窗口，隔绝了刚想趁机插队的一个男人，就当看不见他的脸色，林国庆朝沈春花和六妮挥着手说道， “快，看看你俩要吃什么！” 六妮挑了根油条和小米粥，沈春花要了份馄饨和油条，林国庆则是一碗咸豆浆和一个大饼。 一根油条要半两粮票，一碗小馄饨也是半两粮票，大饼比较大，则要一两粮票，小米粥挺稀的，人家直接没要粮票。 全国粮票里很少有半两的，而林国庆又不想要人找他沪市的粮票，直接又要了一根油条， 三个人的早餐一共是三毛五加三两粮票。 六妮在内心又给自己记了笔账，还好还好，这顿加上粮票也就一个生煎不到。 她昨晚上关灯前在小本子上算了半天，昨天一天下来，加上火车票，一共花了八块九毛六！ 其实六妮跟着沈春花赚的可不少，哪怕沈春花掏钱盖完鸡舍后，重新分配分红额度，她只要了百分之十的利润，那也比姐姐们在厂里上班要多得多，100块钱一个月还是有的。 但一天就花了差不多三天的收入，实在是让节俭惯了的她心疼不已。 青天大老爷观世音菩萨，请让后面每顿饭的开销都差不多这个价吧！ 沈春花本来就是惦记着沪市不用肉票点的小馄饨，结果这种绉纱馄饨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啥肉，但鲜还是挺鲜的。 招待所食堂不小，他们三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吃早饭了，坐下后没一会儿，人就更多了。 沈春花边吃早饭边听着隔壁几桌聊天，有些好像就是本地居民，早上图方便，来这边买早饭吃，吃完早饭再骑车出去上班。 “吃饱了吗？没吃饱这边还有一根油条。” 林国庆把手里那根多点的油条从沈春花眼前晃到了六妮的眼前，来回摇摆，见两人都不想再吃了，才对折起来，蘸着咸豆浆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种鸡场离这儿不远，大概走个十几分钟就能到，你前天跟他们联系过了对吧？我们直接过去？” 沈春花点点头，“不就是用的你们厂电话？约好了今天到的，电话里说是让我到了门口，跟门卫说找秦解放同志就行。” “那行，我们现在过去吧！人要是没上班，就在外面等一等逛一逛。” 听同一个大通铺的哥们说，这边农场基本都是围垦造田出来的，其实就是个完整的小镇，里面什么都有，连厂都要比他们那儿多得多。 什么助剂厂、制药厂、试剂厂、矿物质饲料厂、农机修造厂，化工、塑料、制盒厂、印刷、制钉、日化、商标、毛巾、五金、电子设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等会儿沈春花如果谈的顺利，林国庆打算去找一下那家五金厂拜访一下，反正他跟厂里找的借口就是谈生意，谈不拢拉倒，但是有机会总不能错过的。 第264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事实上就是，这年头大家上班都挺早的。 等他们找到种鸡场跟门卫一说找秦解放，没两分钟秦解放就出来了。 “秦解放同志您好，我是沈春花，前天跟您联系过的。”沈春花礼貌的率先跟人打了个招呼，顺便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马德祥帮忙开的介绍信。 没办法，哪怕现在国家支持私人大规模养殖家禽，也不是随便哪里都能买进卖出的。她们之前胡乱养着土鸡是没人管，但要大批量进专业鸡种的时候，还是得上面同意。 她只能算个专业户，像省城郊区那些专业户，也都是跟着本地的农场、国营养殖场或者乡里走的。 马德祥帮她挂到了她们县里的农场名下，这才能有资格来种鸡场这边要联系。 秦解放随便看了一眼介绍信就还给了沈春花，“好好好，感谢你们支持国家的养殖事业，我们边走边说吧。 秦同志一看就是走务实风，既不寒暄那么早吃了没，也不问问你们大老远来，坐了多久车啊，还有俩是谁啊？ 带着人就往里面有，一路上就听他叨叨了，这边是经营部，那边是售后服务部，里面是父母代养殖场、商品代养殖场、孵化场、禽病门诊部…… 沈同志，你们放心，买了我们场子的种鸡，我们还会教你们如何人工授精，疫苗有需要也能帮忙提供…… 说实话，秦解放的配合让沈春花三人都挺惊讶的，毕竟她们这种养殖户说白了也就算是个体户，甚至连个体户的证件到现在都还没办过。却能让国营种鸡场的工作人员那么热情，是一开始没想到的。 她们不知道的是，一些大型农场会因为政策、指标等因素来他们这儿买种鸡鸡苗，然后再下发给专业户的。 但像沈春花这样自己主动上门要大批量鸡苗的，由于政策、联系、交通和经济上的问题，真不多。 像沈春花他们县里，很多乡上村子里会有人上门送鸡苗的。 十只二十只的，你先拿走，钱赊着，等鸡养大了你再还。 就这样，谁还会大老远的跑到他们这儿买什么父母代、商品代的？那不闲的？ 所以，每一个上门来的客户，那都是他们种鸡场员工的奖金！ 三人被要求套了一身白大褂，站在养殖场里面，看着那占地面积不知道多少亩，一眼望去数不清多少鸡笼鸡架，叽叽喳喳的不知道有几万只鸡的。 尽管鸡屎很臭，沈春花还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这得值多少钱啊？ 她有没有可能看到自己办起那么大一个养殖场？ 那不得每分每秒都得有鸡在下蛋？每分每秒都有钱进账了？ 一个工作人员正伸手进笼子里，从里面抓出一只颜色鲜亮的大公鸡来，抱着它与自己的左臂平行，公鸡可能也已经习惯了，状态十分自然，没有惊恐的喔喔乱叫。 工作人员左手握住公鸡的双腿根部，微微用力向下压，从翅根部到尾部快速的轻抚两三次，然后轻轻一捏泄殖腔两侧，双指轻轻抖动按摩，一小股白色液体便流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量杯里。 我们现在基本都是人工授精，来提高母鸡的受精率。这边公鸡采精了以后，再用试管把采集好的公鸡精液注射进母鸡的输卵管里…… 秦解放做介绍的时候，六妮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跟的紧紧的，比谁都听得认真， 那你们这儿的公母比例大概多少啊？我们散养的时候，差不多18只母鸡配了2只公鸡。但10个蛋里，能有5个是受精蛋就不错了。 学习自己感兴趣知识时的六妮，不会有什么害不害羞的想法，有问题就问，引得秦解放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自然受孕的概率的确会低很多，而且你说的散养，是连笼子都没关的那种吧？那种更低…… 目前我们的公母比例大概1：45左右，我们也在尝试着放大这个数字，看看会不会影响受精率……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还蛮专业的嘛？我还以为是沈老板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呢哈哈。 六妮受到了夸奖，两颊又突然有点泛红了，发问时候那股劲儿早没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秦解放的话。 还是沈春花乐呵呵的站出来介绍道， “哈哈，这是我外甥女，她跟我一起打理养殖场，也算是老板之一，而且她还专门去夜校进修了养殖专业，比我懂得多！” “小姑娘看起来……没几岁嘛！就这么厉害了？！不读书了吗？” 秦解放有点诧异，尤其是听沈春花说，六妮也算老板。 六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稳重成熟点，虽然就身高面相来说，一看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娃娃。 我今年初中毕业，比起文化课，更喜欢家禽养殖。 不是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研究原子弹的是为国家做贡献，我觉得就算不继续读书，把鸡鸭鹅养得棒棒的，也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哈哈哈哈哈！秦解放听了这话大笑起来，你说得没错！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只要能找到自己人生的道理，为国家做出贡献！这路究竟怎么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来来，小老板，你能具体和我说说，你们养殖场的大概吗？多大的面积，有多少鸡笼？现在又有多少鸡了？具体是要蛋鸡还是肉鸡？种鸡和鸡苗想要多少？ 秦解放该介绍的都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看对方具体想要什么了。 沈春花都让六妮来说，她要是漏了，自己又能记得就再补充上。 她们养殖场因为小，信息其实很简单，而且要订的鸡苗也不多，1000只鸡苗，对于种鸡场来说，那真是一笔小到可怜的单子。 也就那5只公种鸡，200只母种鸡的总价能叫得上价一点。 不过秦解放也没低眼看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有个开始是不是，万一以后这家生意做大了，那就是大客户！ —————————————————— 梁生娣：好多鸡，好开心，有的吃啦～ 第255章 一晃就是16年 订种鸡鸡苗的事情很顺利，秦解放说，他们会免费多给10%的鸡苗，因为小鸡仔们太弱了，长途跋涉后会出现点水土不服的情况，多少会死几只，所以会多松一点。 并且，后天就能安排车子给他们送过去。 他还热情的建议沈春花她们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在这周边买鸡笼鸡架承粪板，火炉风扇搅拌机、沙粒饲料营养剂，只要你想要，关于家禽养殖的一切，都能买到。 到时候还可以跟着鸡苗一起送去他们乡上，毕竟出车费已经给了，那肯定是能把车厢塞满就把车厢塞满。 沈春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出门就去逛那些店了，林国庆正打算去拜访一下五金店，便和她们约了时间到时候在招待所门口集合，便分开了。 沈春花拉着六妮在这个小镇的街上逛着，不得不说，只要给华夏人民打开扇门，他们便会拼了命的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生活。 一个才填海出来，三十几年的小镇上，却什么都有，沈春花和六妮买了一些笼子和铁丝，还有饲料，让店家直接帮忙送到种鸡场里去。 到午饭点的时候，六妮说要不回招待所那边的食堂吃，她感觉那边价格还挺实惠的。 沈春花想想就近解决算了，反正边上也有小饭馆，来都来了，没必要省这点钱。 前面刚好有家美冬饭馆，外面挂着菜饭、生煎的招牌，昨天下火车后吃的那顿她们到现在都还惦记着，油汪汪香喷喷的。想都没想，沈春花便拉着六妮一起走了进去。 “老板，两碗菜饭，二两生煎。”她学着林国庆昨天点菜的样子喊着，被六妮赶紧拉住， “舅妈，我一碗菜饭就够了。”那生煎实在是有点贵了，虽然里面肉真的很多，但是她觉得也没必要天天吃肉吧！ 沈春花“啧”了一声，“你昨天不是吃的挺开心的吗？没事，舅妈请你！” 然后转头又喊了一遍刚才的话，隔着道门和玻璃，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诶！好！稍等啊！” 然后便是起锅烧油的声音，大概是她们来的还算早，店里出了她们俩，也才一桌客人在吃，沈春花挑了个靠门的角落坐了下来，嘴上还在对六妮说着， “人都出来了，还惦记着省一毛两毛的有意思吗？你这样我就得想着是不是分红没给够你了。” “哪有！舅妈……”六妮赶紧解释，但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从里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刚出炉的生煎二两！”一个顶着头巾，围着作裙的女人，端着一盘生煎从里面走出来，朝着沈春花她们那桌走去。 沈春花背对厨房，面对大门坐的，听见女人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这一看，双方都呆住了。 “冬……花？” “三姐！” *** 六妮在后面桌子上默默的啃着生煎，那二两全在她这儿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吃不完的，但美冬饭馆的老板娘等还有一桌吃完后，直接把门关上，今天生意不做了，把本来点的两碗菜饭，端上来后就专门跟她舅妈唠嗑。 哦，这是舅妈的妹妹，六妮一口菜饭一口生煎的想着，那自己是听八卦呢还是怎么把耳朵闭上才是？ …… “你，你是怎么来的古华啊？那么远……”饭摆在自己面前，沈春花都想不起来要吃了。 沈春花从来没想过还能再见到冬花，毕竟上辈子到七十几姐妹俩都没再见过，她以为冬花要么跑很远去了，要么就…… 结果没想到，她竟然就在古华，在这个直线距离才两百公里不到的地方，却硬是一辈子都没再见过！ 那年她们分别的时候，她才15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一晃就是16年，现在眼角眉梢也都是皱纹了。但看着精神气都是不错的，应该过得还行。 冬花咧着嘴笑了笑，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还能怎么来，走路、洑水、搭船、蹭牛车。那会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去的是什么方向，就是一路这么走着。 脸上抹上灰，头发也被我绞了，鞋都没底了，叫花子都不会想抢我的衣服，到这儿人家一看见我，说六几年逃荒那会儿大概也就这样了。” 皱纹在她的脸上跳舞，却是一片祥和安宁，再苦再难，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本来也不在这个农场，搭着的那条小渔船到的地方是再过去那几个镇的，差点就被抓了，不过……因为一些阴差阳错就被扔到了农场来。 当时这边也挺乱的，下乡的知青，下放的知识分子，乌乌泱泱的一大片，要干的农活我都会干，说话口音差的也不是特别多，有人帮我弄了个身份就这么待下来了。” 冬花很明显不是很想跟沈春花细聊当年的往事，随便囫囵的就一嘴带了过去，只说起沈春花当年借她的那张五块钱， “那张钱我还藏着呢！没用掉！那时候为了填饱肚子，就一个劲的在山上、水里找东西吃。真的饿疯了的时候，就摸摸贴在内衣里那张你给的五块钱，想着我还有五块钱呢，怎么都能活下去不是?” 沈春花却从她的笑容里，仿佛看到了那个15岁小女孩一个人在黑暗的道路上奔跑，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求生意志。 “……杀猪的那家父子，你还记得吗？去年，他俩被判了死刑。” “我知道。”沈冬花没有丝毫意外的说道，“那天他俩被游街被枪毙，我专门搭火车过去看的。” 沈春花瞬间瞪大了眼睛，所以她当时没看走眼，那个身影的确是冬花！ “那你，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家的地址你是知道的呀！” 说起这个，冬花也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打算着看完那对畜生的下场后就来找你的，但我男人舅妈突然就病倒了，他舅舅和表弟急着要回来，我便跟我男人带着他们家先回了古华。” 沈春花有点没听懂，怎么，你们看个死刑犯还要拖家带口一起来啊？ 第256章 不要命的碰上了赶着寻死的 沈冬花当初逃跑，压根不敢往城里走，都是哪里偏往哪里跑，看见大一些的船甚至还会扒着船沿顺过河。那天有条小渔船，她观察了很久，确定是条偷摸出来的黑船，她便壮着胆子问人家去哪里，能不能载她一程。 其实这事儿搁后来再想起来都能让人出一身冷汗，那个年头敢有胆出黑船的人，可都是不要命的。冬花估计也是破罐子破摔，能到哪儿算哪儿，真死在河里了也算是没曝尸荒野。 那出船的男人也被吓了一跳，谁能想着大半夜的这种角落河滩还能冒出个女鬼来？ 不要命的碰上了赶着寻死的，他也没问冬花过江去干嘛，冬花也没问他干嘛要出黑船，两人还真就一起摇着船横跨了钱塘江，到了岸后就各奔东西。 她沿着滩涂一直往东走，就是想着海边还能找点东西吃，顺便再找找看哪边能让她黑下来的。 但那时候村里随便进一个陌生面孔都会引起很大的关注，因为没地方住也没东西吃，没几天就被发现带到了当地的公社主任面前。 她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问她从哪里来也不说，就说自己无父无母无户籍，真不行你们就枪毙我好了。 公社主任说，那不行，现在正是缺人干活的时候，就给她扔到了古华农场这边来。 到好几年后，那主任被抓，冬花才知道，其实当时这人是犯了事的，迫害了一个下放来的知青，干的还不光彩，冬花的到来，刚好补上了这个窟窿，她就像是代替那个知青活在了农场。 可等事情发酵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八年以后的事情了，她都结婚生子了，户口也都定了下来，所以这件事没牵扯到她头上。 冬花肯吃苦也会吃苦，比起下乡的那群知识青年们，她干起农活来是一把好手，但是她也结结实实的是个文盲，跟她们处不到一块去。 刚好农场要派贫宣队，就是贫下中农宣传队。要求农村出一个贫宣队员，然后再派两个农场职工去那个生产队。就像插队落伍一般去农村里干活，大部分知青都不愿意去。 现在说是暂时去帮忙的，工资照发，但是那年头的政策说变就变，弄不好一去回不来了呢？倒是冬花是主动报名去了。 她知道自己就只山鸡，还是回到农村能活的最自在。人家怕回不来，她还就想在那儿定下不动呢！ 10年前，冬花21岁，经人介绍，嫁给了她现在的男人，茅大锤。虽然是农村户口，但也算是在这边农场上班的工人。 茅大锤是独子，公婆也都算和善，没有嫌弃冬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着日子。 没多久，冬花和茅大锤便有了一儿一女。直到那时，她才有一种真的安定下来了的感觉。 茅大锤有个表妹，他们家在另一个镇子上，4年前，有个媒婆带着一个姓朱的上门做介绍。 说那男人虽然也是下乡的，但人家是省城乡下杀猪的，家里条件很好。而且上面没有婆婆，女孩子进门就能当家做主，巴拉啦的扯得天花乱坠，给茅大锤舅舅舅妈听得还挺开心。 就是远了点，他舅妈觉得。 媒婆说，其实也不算远，江浙沪这一带嘛，都是自己人。隔个几十年跑来跑去的逃难，逃难的时候都能走到的地儿，现在新时代了，火车坐坐几个小时就到了，平时想孩子了也可以拍电报嘛！比古时候方便多了。 最后，还是因为彩礼钱，在那个小镇上算吹得出去的，茅大锤的舅舅舅妈便把孩子嫁了过去。毕竟家里还有个儿子，这钱足够给姑娘带去做嫁妆后，再给儿子攒点彩礼了。 头两年，女孩的确逢年过节会拍个电报过来，就是人没回来过，说是不太方便，过两年方便了再回来。 等到第二年年底，她说自己怀孕了，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带着宝宝回来。茅大锤舅舅舅妈还挺开心的，想说两年了，闺女终于有喜讯了，自己要当外公外婆了。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了，他们这儿再拍电报过去，也没有人回应，当时还想着，说不定是生了孩子后事情比较多，才没空联系家里，便又把这事儿放了放。 等她弟弟都要结婚了，姐姐也没有消息说要回来。夫妻俩这才着急了起来，跑来跟亲戚商量要怎么办。 冬花当时一听他们对女婿家的介绍时就觉得不对，省城乡下，姓朱的，家里杀猪，没有婆婆？这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对啊！ 她问舅舅舅妈有没有去女婿家看过，结果那俩在田里埋了一辈子的夫妻都摇摇头， “怎么去啊，火车票多贵啊，还得开介绍信。” “我们去了，那地里的活怎么办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无缘无故的上别人家门，万一人家不高兴了咋办？” 沈冬花：……要她说呢，大概朱老三父子俩就是喜欢这种亲家。 她也没把话讲太透，只说自己之前有听那个方向来的知青说起过，那些常年见不着娘家的姑娘，最是会被婆家欺负，你们最好能过去看看，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能帮个忙。 可他们还在那儿犹豫不决，觉得娘家帮不到底，这种事儿还是得自己硬气才行……到最后还是茅大锤的表弟拍板说要过去看看姐姐，不管有事没事，弟弟上门看姐姐都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趁着秋收前，跑了趟浙省，这才有了后来的举报。 老两口知道详情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晕死在当地公安局，回来后他舅妈也是一直躺在床上下不来。秋收还是茅大锤和沈冬花帮着过去收完的。 收到消息说那两人要秋后处决的时候，他舅妈硬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说对不起女儿，当初要是早点过去看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现在一定要去替女儿看着那俩畜生死才行！ 第257章 我真的好开心 当时美冬饭馆已经开业了，沈冬花其实挺忙的，但还是想一起过去看看，去看看那对畜生的下场，也想趁机去找找她三姐。 于是便拉着自己男人说要不一起去，毕竟舅舅舅妈身子都不太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表弟一个人估计忙不过来，便一起来了。 当初沈春花在街上看到的的确是沈冬花，不过当时冬花她们一行五个人，都赶着要继续去省城看枪决呢，所以来去匆忙。 而等到看完枪决后，他舅妈就整个人软下来了，走路都没力气，大家便没有再多久留，赶着回去了。 等回来以后没几天，她婆婆在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屁股骨骨裂了。茅大锤要上班，她要管店，两个孩子也还小，只有她公公伺候完她婆婆再去喂鸡鸭，然后还要去伺候冬天里本来就娇贵的菜。 总而言之就是，家里忙成一团，便又把回去找她姐的事情搁到了一边。 对于沈冬花来说，她是16年没有见到这个三姐，但是对于沈春花来说，差不多有70年了，整整一辈子过去了，她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三姐，你过得好吗？”冬花红着眼睛问道。 沈春花吸了一下鼻子，抹了把眼睛点点头， “好，我过得挺好的。我有两儿两女，你姐夫是村办企业的供销科科长，我搞了个养殖场，养了好几百只鸡鸭鹅。你看，我今天来这儿就是来进鸡苗的，想把场子办的更大点。” 冬花听得笑了起来，“哇，那比我还厉害诶！我以为我一个女人撑起一家小饭馆也算厉害了，三姐你更牛！” 两姐妹对视着笑了很久，沈春花又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一些沈家村的事情。 “所以咱老沈家也算是绝后了吧？”沈冬花挑了挑眉，啧啧了两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畅快，“他们天天惦记着把我们卖个好价钱，来给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换媳妇儿，结果那俩宝贝都没一个给他们送终的。” “不过他们应该庆幸是三姐你在边上，要是我，恐怕都不会去给他们收尸，臭在那儿，烂在那儿也不关我的事情。” 要不是自己跑得快，那堆白骨里估计也会有自己的一堆，那天去看游街的时候，要不是身边还跟着自己男人，她都有种冲动拿把刀去沈家村转一圈。 不过现在听沈春花说了他们早就没了，本以为会激动开心的内心，倒也是一点波澜都没起，仿佛是在听陌生人家的事情。 “人死债消，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想要的都没了，沈夏生……估计也没多久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拖后腿的了，我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沈春花的话得到了冬花的赞同，虽然16年过去了，但这十六年里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担心自己被抓回去的。 就像三姐说的那样，人死债消，以后没有什么能掣肘她们的了，那就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 姐妹俩其实没有聊很久，冬花邀请沈春花去她们家转转，也被她拒绝了，毕竟今天还带着六妮，林国庆也还在外面，等到了时间就要一起去市里的。不过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等后面有机会了，逢年过节的再串串门子。 说实在的，16年，5840天，它不是一个小数字，它甚至超过了姐妹俩的相处时间。 沈春花不觉得这么短短的两个小时聊天，就能完全消除这16年的距离，大家都有家庭事业了，少女时期的亲姐妹，现在也只能是隔江的相望的亲戚了。 贸然上门，人家里的男人公婆和孩子，要怎么跟他们解释，沈春花觉得还是得给冬花一些准备时间的。 这也算是人与人之间应该要有的分寸感。 六妮吃到打嗝，这天气说热不热说冷的冷的时候，最是容易犯困。她迷迷糊糊之间，就被舅妈喊起来说要走了。 她还以为要坐到傍晚呢，隐约间好像还听到了那个老板娘邀请她们回家来着？这是不去了吗？ 付钱呢？饭钱舅妈付了吗？ 哦，老板娘没要，说是什么以前就付过了，她听不懂，只觉得现在撑得慌，想赶紧出去走走消消食，反正跟着舅妈走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等有空了，你要是回去就去四河村找我，我们家新盖了二层小楼，有的是地方给你们住。” 沈春花站在美冬饭馆门口，笑着看向冬花说道，冬花也弯着眼回应着， “哎呀，那我们家要加油了，赶紧把二层盖起来，到时候你也能带着外甥外甥女们来我家住住。” …… 林国庆今天把名片都快发完了，有没有效果他也不知道，反正是记了好几页的联系方式，等回了厂里再慢慢琢磨。 他是最喜欢做沪市生意的，一个是近，一个是每次来这边都能带点啥新鲜玩意儿回去。 林书超在四河村屹立不倒的小霸王地位，八成来自他亲爹的资助，代价不过就是时不时被捶一顿罢了。 中午就买了一个白馒头吃，随便垫一垫就行了，他还惦记着要带着媳妇儿跨江回城里住，到时候高低得找家西餐馆给她们开开洋荤！那中午当然是能省则省。 林国庆掐着点在3点左右回到招待所门口，这时间他和沈春花研究出来的最晚时间。毕竟还要走十几分钟去公交车站，再坐一个多小时公交车回码头坐轮渡，等五点的时候，他怕三人能直接在轮船上给挤散了。 所以能早点还是早点的好。 他蹲在那儿没几分钟，就看见沈春花满脸春风笑意的带着六妮走过来，刚才上午定下那么多鸡也没见她那么开心啊。 “怎么了？这么开心？”林国庆问道。 沈春花笑意不减，上来就搂住了林国庆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快走快走，不是说晚了会挤嘛！” “那你……” “我看见冬花了，国庆，冬花在这里，成了家，生了娃，还开了家饭馆，她过得很好。” “我真的好开心。” —————————————————— 周末了，大家放假回来看书了吗 (ㄒoㄒ) 跪求动动手指发个电电，再给个五星好评哇哦～ 第258章 开洋荤 如果今天沈春花是平常心的话，她肯定不会跟着林国庆走进这家西餐厅的。 但她今天大概是真的开心，当林国庆笑着说“真的嘛！那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走，我带你们去吃西餐”的时候，她还真的点头说好呀。 好的头，好她个地瓜奶奶的，她刚才那股兴奋劲，在看见菜单上面那价格的时候，算是彻底收了下来。 “……你之前来吃过吗？”沈春花问向林国庆，林国庆摇摇头， “哪能啊，这店一看就很贵，我没事干来吃什么。”就算请客户吃饭，他也不会挑西餐厅，凡是跟“西洋”沾边的，都贵！ “那你带我们来吃？你看看这价格！冰淇淋五毛一个？你回去买白糖棒冰能买25根！吃到你胃抽筋！” 价目表上的标价其实都在一块钱里面，五毛钱一份的冰淇淋，五毛钱一杯的咖啡，一块钱一份的炸猪排、葡国鸡。单看价格都还好，但关键是单一份冰淇淋你根本吃不饱啊。 “啧，来都来了，你看我们都坐下来了，难道还要站起来不成？”林国庆给沈春花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声点，尽量坐直了，人家西餐厅服务员看着呢！ “再说了，今天不是你找到冬花了高兴嘛！咱庆祝来着，总得吃顿好的吧？咱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再带孩子们来吃！” 其实林国庆也有点后悔，没头没脑的就往里面冲了，只是以前走过路过的时候，觉得这西餐店外面装潢格外好看，透过玻璃窗往里望，里面的装修，不能称得上是金碧辉煌，但是跟外面的国营食堂、小饭馆们都有质壁区别。 再看着里面一家子坐在一起刀叉和玻璃杯起飞的样子就特别羡慕，压根就没想过这么一顿要多少钱的问题。 今天其实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但几千都出去了，十几二十好像也就那样了，吃呗！人总要见见世面的。 六妮压根就不敢点菜，她看着那价格就眼花，直接都推给了沈春花，沈春花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就点了份小面包。 面包她老了以后吃的多了，这个肯定不会出错。 林国庆抱着猎奇的心态，点了杯咖啡，沈春花双唇蠕动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想要劝说他别点的话咽了下去，然后给自己和六妮点了两瓶汽水。 来都来了，对吧？ 总要让他看见黄河后才能心死的， 土豆泥沙拉、罗宋汤，林国庆还点了三份主食，炸猪排、肉酱意面、奶油葡国鸡，再加上刚才的小面包和咖啡汽水，这餐吃的也是够奢侈的了。 六妮一言不发，沈春花问她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的，她都是点点头，主要实在不知道它们究竟什么口味。脑子里却又在迅速的盘算今天这段又花了多少钱。 她的苍天大老爷啊！这又得是多少个生煎啊！ 林国庆从点完餐后就开始观察四周，大家是怎么吃的，争取不要在异地他乡带着媳妇儿丢了脸。 最先上来的是，刚好三个手掌长的小面包，还配着一小碗白脱奶油。 林国庆拿起边上的刀具，便把小面包横着切开一半，然后又用刀具的头往白脱奶油碗里一挑，一坨奶油便稳稳站在了面包横截面中间，再用刀背均匀涂抹开，盖上另一半，再一口咬下去。 “嗯！”林国庆边嚼着面包，边瞪大眼睛看着沈春花直点头，“这个好吃！你们快尝尝！” 沈春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也拿起一个面包先递给了六妮，最后一个再给自己。 六妮学着两人的动作，小心翼翼又七手八脚的抹好面包，然后再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小麦的香味混合着白脱奶油的甜味，一下子就充盈满了整个口腔。 六妮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小声的嗯了一下，然后跟沈春花林国庆一个劲的点头，“好吃！真的很好吃！” 林国庆已经打算好了，明天傍晚走之前，再来这边打包五个回去，得给老娘和孩子们也尝一尝这老外的馒头！比咱自己的真的要松软香甜！ 面包还没咽下去，汽水和咖啡就上来了，沈春花咬着自己那瓶汽水的管子，看好戏一般看着林国庆。 就见他先低头闻了闻那杯巴掌大小的咖啡，然后皱着眉抬起头看看周围人，最后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低头就是一大口。 最后都吐在自己的碟子里。 “这玩意儿怎么比中药还苦！”林国庆发出灵魂质疑，给沈春花看乐了。 “你之前难道不知道它是苦的？” “知道，但是不知道那么苦！老季跟我说他每天早上一杯，能精神一整天。那会儿还想给我来一杯，还好我拒绝了。不然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老季是林国庆在沪市关系最好的一个客户，之前帮忙买奶油蛋糕和其他东西的也是他。 “五毛钱一杯。”沈春花笑着提醒他。 就见林国庆很痛苦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等会儿肯定喝完它！”等最后吧，他大不了一口闷了！ 随着后面上来的是土豆泥和罗宋汤，还有最后的三份主食，这桌的嘀咕抱怨声也是越来越多了。 “就这么一颗洋土豆，他要卖八毛？你把这钱给你妈，她能给你从地里拽一串出来！” “那不还有红肠拌里面嘛！你看还有豆呢！还有这酱，咱家里总拽不出来吧！” “但他卖8毛！” …… “这汤里面都是素的啊……” “不有块肉嘛！还是牛肉呢！” “来，六妮，这块肉给你吃。” “这汤挺好，配咖啡。” “……” “这猪排要咋吃？那么大一块？” “刀叉看见没，左手拿刀右手拿叉，一条条切开了吃。” “……那你切吧，切完了我们再用叉子叉。” “这意面……挺硬朗，我觉得还是白面条好吃。” “嗯，我也觉得，西餐里怎么那么喜欢放番茄，汤里番茄面里番茄的。” “还喜欢放土豆，这葡国鸡里一半是土豆！” …… 第258章 正经招待所 这一顿西餐吃的快慢取决于上菜速度，基本上来了就能被瓜分完，然后接着等下一道。 吃完饭一结账，一顿饭吃了六块五，那小面包还要给粮票。 别说六妮了，沈春花和林国庆都觉得心疼的要命。 走之前，林国庆同志还把那咖啡杯仰头舔完了最后一滴，然后皱眉苦脸的走了出去。 沈春花好心的把手里还剩一点的汽水递给了他，“解解苦。” “刚忘了，应该再点个小蛋糕的，老外吃饭有餐后甜点的。”林国庆把汽水喝的底朝天，然后咂吧着嘴说道。蛋糕甜的，咖啡苦的，这才搭嘛！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找家面馆进去才对。”沈春花说道，“这西餐我都不知道在吃啥，虽然肉多，味道也好，但是……” 但是不饱肚子啊！看着那小面包和土豆都算主食吧，但它量都不大，三人一分到手就一点点了。还不如直接吃饭吃面的，六块五他们三个人能吃好几天的了。 “就是开开洋荤，见见世面，说不定哪天孩子们问起来西餐好不好吃，你就可以跟他们嘚瑟了。” 晚上住的招待所是林国庆每次来沪市都住的那家，跟前台都混熟了，看见他带着两个女的来，那小伙子还吓了一跳， “哥……咱这儿……是正经招待所……你不能……” “怎么？你们还有不正经的招待所？”林国庆笑着甩出三张介绍信，还有他和沈春花的结婚证，给那小伙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脑子里别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快给我开个双人间和一个通铺床位。” “哦哦……你今天是带着老婆孩子来玩啊……吓得我。”主要林国庆以前都是一个人，最多两个人，还都是男的，第一次见他带家眷的。 “行，一间双人间，还有一个通铺，七块钱，这是钥匙，双人间在三楼，不用我再带着介绍了吧？” “不用，呐，钱拿好，谢啦。” 林国庆带着沈春花和六妮上楼，六妮凑在沈春花身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边怎么贵那么多？” “也不是很多，主要这边是市中心了，没几步就是南京路了，肯定要贵一点。”林国庆边上楼边解释着，“这边双人间房间里就有电话机，所以床位价要三块钱一个。” 想了想他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沪市涉外饭店的双人间听说要75块钱一间，咱这里算划算的了。” 七十五！六妮的眼珠子都快秃出来了， “那床是金子做的吗？睡一晚上能成仙？” “谁知道呢！”林国庆乐了，“老外都有钱，有钱人肯定想花钱买舒服的？说不定哪天我们也挣上了大钱，随便一晚上花掉100块也不心疼了，到时候咱也想办法去住上一晚！” 通常来说，涉外饭店像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进不去，但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谈生意，让林国庆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就看你手上的钱够不够多。 沈春花也没反驳他这句话，反正物价都在涨，再过个二三十年的，上百上千甚至上万的房间都有，75块钱，才只能住招待所了，她们也不用想其他的，努力赚钱吧！ 六块钱一晚上的双人间的确有电话机，甚至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虽然不大，但起码不用跟人去挤公共洗漱区了。房间里甚至还有沙发和一个梳妆台，虽然都挺旧的了，但看起来就是高级很多。 沈春花和六妮瞬间忘记了刚才那股心疼感，往软绵绵的沙发上就是一坐。 他们从家里出发也有两天了，真正在办正事的时间，其实也就今天白天这大半天的时间，其余大部分都是花在来了路上的，明天还想着去逛街，那今天依然得早点休息。 “洗洗就睡吧，明天早上是想在招待所吃早饭还是出去吃？”林国庆把着门问里面两个。 六妮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要不还是在招待所吃吧？”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贵了。 “我也觉得还是招待所吧，早餐外面里面都一样的。” 沈春花也这么说了，林国庆便点点头，“那行，明天你们睡晚点就行，我会来叫你们起床，到时候东西别落下，下午就回去了，落下肯定找不回了。” 一夜无话。 七点左右，沈春花和六妮就起床了，左等右等不见林国庆来找她们，还以为怎么了呢。 等林国庆姗姗来迟，都已经快8点了。 “你还说来叫我们起床，怎么现在才来，都快8点了。”沈春花嘟囔道，“不还要去逛街嘛！” “……我昨天不就说让你们睡晚点嘛，这么早起来干嘛，人百货商店要9点才开门。”、 好吧，对于沈春花她们来说，7点都算赖床了。 “吃完早饭慢慢过去就行了，到时候看见喜欢的就买，别心疼钱。” 林国庆还在那儿絮絮叨叨呢，六妮已经犹豫了一晚上的话，最终还是开了口， “舅舅舅妈……你们能借我点钱吗？我回去就还你们！” 沪市物价贵，她小本本上算了半天，加上今天回去的车钱，那20块钱也就剩个两块三了，这还不算今天的伙食费。 舅舅舅妈万一想吃的贵一点……自己也可以说不吃，但他们肯定会白给自己，所以还是得跟着吃，那20块钱还真的就是刚刚好，那剩下想给家里买点东西只能借钱了。 沈春花嗔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你就算不还我也得给你啊！” 本来想说等会要买什么直说，她掏钱，后来想了想，还是掏出了5张10块钱塞到了六妮手里， “你自己拿着，等会要买什么直接买，不够再问我要，不用顾忌我俩，反正坐火车，肯定搬得回去！” 六妮兴奋的一直说着谢谢舅妈，还说舅妈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她可以送沈春花。 给沈春花逗得哈哈大笑。 “你家里那么多姐妹呢，你先顾好她们吧！我和你舅舅不需要。” 第260章 大城市处处有商机 昨天到招待所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今天一出门，就发现边上是一家粮油店，边上路边还有好些小摊贩大早上的就开始摆摊了。 有个摊子特别大，上面摆满了厨房用具和小百货，五颜六色的塑料盆、塑料桶、莱篮子、水果筐，五花八门的杯碗瓢碟、铝锅、不锈钢锅、咖啡锅、塑料浴缸…… 上面都没有明码标价的，但沈春花她们路过时，刚好有个顾客在随口问价，一个不锈钢锅要100斤粮票。 “他不卖钱吗？卖粮票？还这么贵？”六妮就听见那100斤，就有点懵。 “其实还好，去国营商店买个铝锅都要五六块，高压锅更是要二十几，这可是不锈钢锅，100斤稻谷的收购价也就十五六块，这还是粮票，不是谷子。” “他们要那么多粮票做什么？” “倒卖呗。”林国庆小声的回了句，顺势还把手指放在嘴巴上轻轻的嘘了一声。 现在每斤细粮票合人民币2角，每斤粗粮票合人民币1角3分，全国粮票的代换价还要高些，大约3—4角钱。每用“小百货”换1斤粮票，大约能赚5分钱。 平均每收入100斤粮票，就能赚5元左右。一天赚个1000斤，一个月下来就能收入1500元。不得不说这门生意赚的很。 这样的摊位在全国各地自由市场上都有不少，基本都是瓯江那边的人在干，他们那儿都是山，不管是种田还是做生意都难，不出来闯闯，没法活。所以胆子也比平原地方的人大的多。 这种买卖也只有胆子大的人才敢干，毕竟现在大家都是心照不宜在做着生意，看着没什么人来抓，谁知道哪天天就塌了。 六妮一听他们这么摆摊一个月都能挣一千多，人都傻了，这世道的钱有那么好挣吗？！ “他们这也不算正宗的倒卖，最多就是以物易票，那些直接喊着收购粮票的，搞不好真要被抓。” 正说着话呢，边上就有个粗犷的声音在他们身边低声吆喝着， “收购粮票！本市粮票十斤两块，全国粮票十斤三块！还能换鸡蛋！十斤粮票换一斤鲜鸡蛋！换不换！换不换！” 林国庆摆摆手，说着不换不换，然后赶紧拉着沈春花和六妮跑出了这条巷子，再回头望去，那巷子里，大早上的生意都已经做开了。 市区内的清晨，更加能看清这座城市的风貌，人人都穿戴整洁，精神抖擞的来来去去。 6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赶时髦的青年男女都穿上了最新款的夏装，放眼望去，上衣基本都是白色衬衫，下面则有西装裤、百褶裙、格子裙，还有男的已经穿上了短裤的。 会打扮的姑娘们辫子上绑着丝带蝴蝶结，脚踩皮鞋斜挎着包赶着去上班。 路过几个小厂门口，一群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正整齐的站在门口做早操，走过路过的行人会瞟一眼，但很少盯着看。 黄鱼车、三轮货车大早上的也已经载上了货在道路上穿梭起来了，人行横道旁边，大幅的汽车宣传广告挂在那儿给大家展示着最新款的三菱大卡。 有老太太拎着煤球风炉坐在路口，扇着蒲扇卖茶叶蛋的，还有拎了篮子，穿着大襟别着手帕卖白玉兰的，弄堂里的老虎灶也早就烧开了，一分钱一壶。 “这都能卖钱？”六妮听着吆喝，脑袋怎么都转不回来了。 那么小的小花能卖钱？白开水都能卖钱？沪市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都能换钱。”林国庆呵呵一笑， “你别看那水才一分钱一壶，那是自己去打的价格，上门收暖水瓶回来灌满了再送去就要五分钱。那不是还有两张八仙桌，可以坐在那儿泡茶喝，再卖你点小点心。 白天空闲的时候，还能代客烧饭，一锅7分钱。有些双职工家庭没空做饭的，就会在早上或者中午淘好米送去，中午或者下午下班了再来取回米饭，回家就不用煮了。有些单位也是这么做的。 等到了晚上，后堂拉个布帘，放几个腰子型的木盆，旁边再放把凳子，有人来洗澡，还会有小工负责给客人拎水，这么简单地擦洗一下，也要8分钱。但比浴室要便宜得多。” 林国庆之前就去老虎灶擦洗过好几次，招待所洗一次澡要三毛呢！有时候人不怎么脏，就想擦洗一下的时候，老虎灶这边是最划算的。 不过他还加了一句，“去洗老虎灶的一般都是男的，女的基本没有。”那不是废话，就里外一张帘子，女的过去了老板都不一定收。 六妮都听傻了，还能这样的？昨天下火车的时候就感觉这边好像到处都是赚钱路子，今天这么一听，更是了不得。 “大城市果然处处有商机。” 再往前走，一个弄堂转角正在排队领奶，六妮看着人拿着票就能换走一瓶奶，可是羡慕眼热。 “舅舅，百货商场里是不是有奶粉卖？”六妮问道。 “有啊，三块钱一袋，一袋有一斤呢，可以泡很多杯喝好久。” 之前他给家里孩子们买过一次，不过她们好像没有特别喜欢喝，他后来就没有再买。 六妮决定了，给二姐家的丽丽和大姐即将出生的宝宝都买袋奶粉去！ 百货商场要9点才开门，但八点四五十分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排满了人，都是准备一开门就冲进去的， “至于嘛……”沈春花小声的嘀咕了一声，但还是一手拉着六妮，一手紧紧跟在林国庆身后，随时做好冲进去的准备。 9点商场卷帘门一拉，大家都一头扎了进去，但又不是进去了就会付钱买的，该逛逛看看的还是得逛着看着，都不知道为啥要这么急。 不过沪市不亏是沪市，百货商场看起来都要比他们那儿高档的多，沈春花和六妮的眼睛都挑花了，从一楼逛到三楼，又逛到了地下一层，什么都想要却又什么都要思虑再三。 第261章 来者何人 等再上火车，三人就没有来时那么轻松悠闲了。 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了，沈春花当初吐槽着林国庆这也想买那也想买的，结果等自己站在商场的时候，要不是都要票，她真想直接把洗衣机和电冰箱也搬上火车。 就这样东西也多的不得了，带去的钱也是花的七七八八的了，到最后还不如六妮能克制。 六妮是数着人头买东西的。给她大姐二姐买的是一家一袋奶粉和一袋爽身粉，商场里还有卖婴儿车的，她看着眼热但还是没下手，一个是因为贵还有一个确实是有点大了。 林国庆和她一起蹲在那儿研究了半天，觉得回家找孙德发帮忙，应该也能做个七七八八的出来。 三姐四姐则都是一双牛皮鞋，本来她想买的是毛毯，听说沪市这边新婚的姑娘都会有一条做陪嫁的。凤凰牌羊毛毯,五十六块钱一条，比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高，她都打算咬着牙再问舅妈借钱带两条回去了。 结果根本买不到的，据说这种紧俏商品，一上柜台就能被抢空。你以为那些大早上等在商场门口往里冲的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抢这类商品？ 六妮放弃了，但也暗暗地松了口气，最后挑了两双皮鞋给两个准备结婚的姐姐。 五妮那儿，六妮买了一只钢笔一瓶墨水给她，七妮是一条小裙子，八妮是一盒弹子跳棋，九妮则是大白兔奶糖，这是她来之前九妮缠着她点名要的。 这糖以前都是要凭票买的，现在不用了，六妮很豪气的称了整整一公斤带回家。 林玉兰和马德祥她也没忘记，林玉兰是一盒雪花膏加一块香皂，马德祥则是一瓶三块钱的洋河大曲，她俩的东西都不贵，甚至有点敷衍。没办法，在六妮心里，她俩肯定排在姐妹后面。 至于爷爷奶奶，六妮去火车站前特地去最近的菜市场割了很大一块猪肉回来，明天做顿红烧肉吧，算是送给爷奶的，大家也都能吃到一块。 嘻嘻，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其实六妮的东西多，但都不大，并不怎么占地方，但林国庆和沈春花则不然，她俩现在坐着的位置上都没法落脚。 小桌板下面整整齐齐的放着4盏台灯，头顶货架上还塞着一个电风扇大纸箱。 让沈春花说，林国庆这人也有毒，之前催了他好几次去市里或者县里给孩子们买台灯，他都不记得，结果到了沪市，就都想起来了，还硬要说沪市的台灯质量比他们那儿的好？ 沈春花就很无语。 买的还是那种绿玻璃罩的老式台灯，林国庆说这种台灯看书最好，导致他们搬上搬下的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碎了。 林国庆也很无语，一边说着这贵那贵不要浪费钱的女人究竟是谁，又是谁硬是给他买了一件十一块八的确良的衬衫，还要加一件三十好几的中山装！ 都要夏天了，谁还穿中山装的！还有这价钱！这价钱，土布背心能穿到天荒地老了！ 沈春花看他瞪自己，也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 刚那条裙子她说不要不要的，是谁非要买的，红白条纹的连衣裙，她哪有机会穿？穿着去喂鸡吗？真是个冤大头！ 实在是商场里的东西诱惑力太大了，他们谁都收不住手，这不，今天的晚饭算是最次的一顿了，三人一人一个茶叶蛋算是填饱了肚子，省得再心疼那钱。 好不容易等到了肃县，她们大包小包的扛出火车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完了。三人急匆匆的走到一条小河边，还没走近，就听见河面上有人吹了个口哨。 “哇呀呀呀~来者何人！” 沈春花&林国庆：…… “你儿子儿媳和外孙女！” 她觉得应该让梁生娣少看点电视了，在这么看下去，总有一天要变成河大王了，高低得喊上一句，“此河是我开，此船是我造，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妈，这两天孩子们还算乖吗？” 沈春花坐在乌篷船里的草席上，抱着腿问着梁生娣， 梁生娣晃悠悠的摇着船打了个哈欠，“就这样呗，乖的什么时候都乖，该闯祸的什么时候都会闯祸。”她可一点都没有要给人兜着的想法，爹妈回来了，该打还是得打。 林国庆嗯了一声，“谁又闯祸了？老三？他又干了什么？” “一群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火，点着了金水家的干草垛子，那会儿有个人正躺在那儿睡觉呢，差点被一起点了。” “什么！” “什么！！” 林国庆和沈春花齐声叫了起来，这小兔崽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不好好打一顿是长不了记性了的！ 昨天才被他奶用擀面杖敲打过的林书超还不知道，他爹妈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来揍他了。这会儿正摸着屁股跟他哥嘀咕着， “你说爸妈会给我们带点啥回来？” 都快九点半了，今天奶奶去接人不在，电视机是林书赶下来关的，把人都赶走关好门再回来刷题。 一颗耀眼的白炽灯泡挂在书桌上方，本来是为了省点电费，林书赶才让弟弟过来跟自己一起写作业的，这会儿他已经后悔了。林书赶把林书超往边上推了推，拉出自己的作业本继续埋头刷着题， “不知道，我觉得比起礼物，你更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林书超歪了歪脑袋，骤然就想起了昨天的事儿，结结巴巴的说着， “啊！昨天奶已经打过我了啊！我屁股现在都还疼着呢！难道爹回来还要打我不成？！” 林书赶：“……是什么让你觉得，你点了人家草垛子，只要奶奶轻轻打两下就算了？所以你点人草垛子的时候怎么不怕被爹揍了？” “哎呀！那不是老师说古人都是钻木取火的，那我就想试一试嘛！好不容易钻出烟来了，正好边上就金水叔家有干草，我就想扯两根看看能不能着，谁知道那么猛……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跟我说没用，等会儿……” 老二的话还没说完呢，院子里就响起了开门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林国庆的咆哮声。 “林书超！你给老子滚出来！” 第262章 为了那一根棒冰背叛做棒冰的人 虽然说后来都不推崇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式了，但有时候，特别是男孩子，不打他一顿他恐怕会觉得真的这世上，天老大他老二。 按林国庆的话来说就是，再不打一顿，都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这顿打林书超挨得结结实实的，沈春花都伸手拧了他两把，这可跟挥着钉耙不小心砸到鸭子不一样，玩火，是要出人命的！ 最后，在老三痛哭流涕的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玩火了的保证下，他才得以换了个地方哭。 梁生娣作为家长代表来探望他，拎着那盏大家都一样的绿玻璃台灯走到林书超床边，啧啧两下。 “你看看，我就说，你爹回来肯定得好好揍你一顿。” 老三趴在床上还在不住的抽噎，“呜呜呜……你，你干嘛，干嘛告状啊……我都，我都给你，给你买冰棍了……呜呜呜，你还告我状。” 梁生娣把台灯给他放桌上，指着那灯说道， “你知道这玩意儿多少钱吗？” 老三摇摇头。。 “二十块钱一盏，你爹妈给你们一人一盏，还给我买了台电风扇，这个数。”梁生娣伸出手比了个八。 “所以，所以呢？这跟你，跟你告我状，有什么，什么关系啊!” 梁生娣啧了一声，“所以你那两分钱的白糖棒冰根本不管事！我傻才会为了那一根棒冰背叛做棒冰的人呢！” 林书超那个气啊！枉他还一直以为奶奶是革命同志来着！结果她都不当地下党了，直接挑明了反叛！ “对了，你爹还带了面包回来，面包知道吗？就是外国人吃的馒头，不过他说不给你吃了。”梁生娣溜溜达达的又走到了门口，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 “你爹妈走的那个早上我就跟你说过吧？别闯祸，回来他们肯定会有好东西带给你们，偏偏你骨头发痒要去玩火，嘿嘿，你那个面包归我了~” 林书超：！！！ “奶奶！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奶奶，我跟你好！”门外林淑美亲亲热热的贴了上来，完全不管里面三哥的死活。 梁生娣哼哼两声，“你妈给你裙子和镜子都收好了？还不睡呢！” “睡了睡了，马上就睡！”林淑美笑嘻嘻的撒娇，“奶，明天你是不是要去接大姐啊，那面包留两根给大姐带去呗，正好放学回来饿了能吃。” “哎呀！知道了！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姐！” 这小滑头每次都要多说一句，生怕大家忘记了她姐，怎么从没见过她惦记着自己有没有吃喝的，梁生娣那个气啊！ 林国庆和沈春花正在收拾东西和记账，其实今天挺累的，赶来赶去三天了，回来又打了老三一顿。 打骂孩子也是件体力活，更何况是已经12岁了的半大小子，这种年纪的男孩不会乖乖站在那随你打的，都是上蹿下跳的，你得追着跑。 可即便那么累，他俩还是简单的洗漱完后就开始整理。 明天还有明天的活，都扔到明天去什么事都干不成。 这趟沪市结结实实的花了不少钱，大头肯定是在种鸡场。 打过两次疫苗的1000只15日鸡苗算下来也就要了100块钱，但种鸡贵，205只种鸡20周龄的种鸡，和鸡苗、出车费算一起，一共要了2000块。 都是刚结束育成期即将能产蛋的，如果秦解放他们的数据没错的话，一只罗斯鸡20周龄—72周龄这一年内能产250-270枚蛋。 那这200只母鸡，到明年夏天，能给他们养殖场提供5万枚鸡蛋，就算种蛋率只有70%，那也能孵出三万五千只小鸡！ 而那1000只鸡苗，应该能在今年初冬就开始下蛋，等到明年夏天…… 桀桀桀！这2000块钱可真是不亏啊！ 沈春花算着账自己就开始乐了，给边上在整理带回来东西的林国庆听得汗毛都起来了。 还有那堆饲料和鸡笼，加上这几天的火车票、住宿费、伙食费，零散着加起来一共是200块钱。 按照六妮的说法，这都是出差的费用，得算进养殖场成本里。 哦，对了，还有六妮给的20块钱也得写上去。 林国庆指着床上那瓶竹叶青和一大罐友谊雪花膏问道， “那这两样怎么说？真收下啊？” 沈春花挠了挠头，这是刚才回到村里，六妮和她们分开前塞过来的，说是给他俩的礼物。 两人在商场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刚才六妮去给他爹妈买东西的时候还给他们也买了东西，甚至这两样比给马德祥和林玉兰的都要贵，一瓶竹叶青就能抵两瓶洋河大曲了。 这要是让马德祥夫妻俩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收下呗，都送来了，还能为了一瓶酒一盒雪花膏闹腾？明天我再拿桶饼干过去，反正本来就是买来送人的。 林国庆想了想，点点头， 我估计那丫头明天就会来还那个一百块钱，该收就收着。她们家姑娘都不喜欢欠着。 六妮本来就借了50块钱，后来买着买着发现根本不够用，又借了50块，到最后一共是100元。 这个我当然知道。沈春花还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今天那风扇和台灯真贵，加起来都165了。 你还说呢！都这样了还要人手一套衣服，夏天衣服自己扯块布做才几块钱，连妈你都给她买了…… 咋啦？妈还不配穿贵的衣服了！ 沈春花一个眼风就扫了过去，林国庆脑子里警铃大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什么呢！就是，那个，什么，那套颜色有点艳了，感觉村里老太太没人穿那么艳的…… 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村里老头老太基本没什么人穿新衣服的，尤其是夏天。但话到嘴边，硬生生的给他转了个弯。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惯常的想法，大抵是有问题的，不然春花不会斜眼看他。 哼！哪里艳了！不就是深红色嘛！你没见妈到手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说明她喜欢！你管衣服艳不艳？谁规定过年纪大了不能穿亮一点的颜色？ 对对对！你说的对！以后咱有机会了，让老太太自己去挑，喜欢什么颜色买什么！ 第263章 文盲春花 除了衣服，还给淑美买了面镜子，她缠着林国庆要好久了。顺带着给淑英和书赶也一人买了一支钢笔。 至于书超，那会儿出发前，他自己说的，不要钢笔要新鲜稀奇的玩具，被林国庆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本来也是给他带了些零食的，但经过今天这一顿揍，零食充公了。 这些零碎加起来也有个两三百了。 年后盖完屋手上还剩下八九千块钱，加上这两个月的收入，减掉前几个月盖鸡舍蘑菇屋花的钱，最后还剩下5000不到。 沈春花决定把那点零头拿出来再盖个鸡舍，剩下的4000就放储蓄所不动了。 “现在鸡舍里的土鸡就不把种蛋挑出来了，下了蛋就卖，产蛋高峰期过了就把鸡也卖了，估计能把盖鸡舍的本给回了。到时候新来那批鸡下的蛋也有地方能育雏能养小鸡……” “你看着办呗，反正钱都在你手上。” 沈春花习惯和林国庆商量这些事，让他心里有个谱家里的钱都花哪了。而林国庆也习惯了家里的钱都由沈春花规划着来，自己就重在参与。 “诶，我买的那堆菌子和营养剂呢？” “不搁桌上放着嘛！放心，你宝贝的东西没人敢乱弄。” 六妮去买猪肉的时候，沈春花跟着一起去的菜场想去找点菌子，结果菜场里基本没啥东西了，沪市的副食品菜蔬供应一直都挺紧张的，尤其是天热的时候，毕竟这玩意儿靠天吃饭。 菜场都是早上五点就开了，大家拎着篮子去挑最新鲜的蔬菜，等到下午基本就没啥好东西了。 她买的那堆菌子，都是路边自产自销摊里买的，看见有不一样的，走过就买点回来。 有香菇、黑木耳、双孢菇，还有白色金针菇。 沈春花那个蘑菇房里目前养的只有两种食用菌，都是她从山上挖来培育的。一种是平菇，一种是金色金针菇，黄色伞盖，橘黄色的菌柄，看起来像一朵小鹿茸，其实它正式学名应该叫毛腿冬菇。 后来市面上出现的金针菇都是白色的了，那其实都是利用从冬菇个体上分离得到的菌株，经过大量驯化、杂交、选育后，最终才获得的白色金针菇 而白色金针菇，最开始是从日本引进的改良品。质地柔软，不易开伞，生长快产量高，抗杂菌生长，还耐水。更便于工厂化大规模生产和长途运输。 其实国内也有自主培育出金色金针菇，比较有代表的是“三明1号”，现在市面上还有人在卖的，味道比白色金针菇还要好，但有个很大的BUG。 就是生长速度太快，成熟周期非常短，不便于储存、长途运输，所以后来的市场上已经很少可以见到了。 沈春花就没想养那个，直接看看能不能把白色的养出来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沈春花就忙开了，三天不见老板的鸡鸭们热烈的欢迎着她的视察，给她扑腾的一身的鸡毛鸭毛。 林玉兰昨天刚收到女儿的礼物，脸上的笑到现在都放不下来，见到沈春花也是咧这个嘴，告诉她这两天的蛋生的只多不少。 “进舟那孩子，每天一大早就跑来村里帮忙送蛋，送完再去上班，也不知道他几点起的床。” 沈春花不在的几天里，都是齐进舟开着他的大卡车来帮忙送货的，今天也不例外，说着话呢，齐进舟的卡车就到门口了。 “阿姨，我来载蛋了。” 对着林玉兰，齐进舟还没有脸皮厚到直接喊妈，下了车看见沈春花倒是脱口而出一声舅妈， “舅妈你们回来了？” “是啊，进舟，这两天辛苦你了，大早上的要从市里赶过来……后面我自己送就行了，没得让你都没法好好睡觉。” 沈春花也是很看好这孩子，有事真上，可惜现在还没跟三妮结婚，要是结了婚住村里了……沈春花真想付钱让他帮忙送货，这卡车可比三轮快多了。 “没事没事，我车子过来快的，今天我都到了，就先送过去呗。” 齐进舟二话不说的，就先把林玉兰早就整理摞好的蛋筐一筐筐的放到卡车车厢上，顺便还把昨天收到的钱掏出来，哪家馆子给了多少钱，账记得清清楚楚的。 “进舟啊，这罐饼干你带走吧，放车上饿了随时能吃。”沈春花把本来拿来给林玉兰的饼干送给了齐进舟，“沪市带回来的，很香的。” 齐进舟也没推来推去的，直接咧着嘴跟沈春花说了句谢谢舅妈，然后开着车走了。 “进舟这孩子，就是实诚。”林玉兰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对齐进舟只有夸。 沈春花打趣着看她，“那么喜欢就赶紧把日子定下来，我看三妮也不会反对的。” “那还是得问过三妮才行哈哈。” 按照之前秦解放的说法，大概今天下午就会有他们的鸡苗送来，沈春花又跟林玉兰一起打扫了一遍鸡舍，才去的蘑菇房。 菇房紧挨着河，墙壁砌得厚厚的，门一打开，接地气的屋子里要比外面还要凉快五六度，这两天的温度其实已经不太适合出菇了，但是很适合菌丝的培育。 她打算先按照书上学的做个试验，带回来的菌菇被放在了桌子上，再拿出一早准备好东西。 金针菇是一种木腐菌，分解木质素、纤维素的能力很强，沈春花拿了几个大的玻璃广口瓶，按比例混好木屑、米糠、糖和石膏，再加入1.4倍的水，每个瓶子装到瓶肩处。 装好料后再用捣木从瓶口正中位置打一孔直至瓶底，然后塞好棉塞。 书上要求培养基在每平方厘米1.1公斤压力下灭菌1.5 小时，说实在的，文盲春花压根看不懂什么叫做每平方厘米1.1公斤压力…… 所以她选择用土蒸锅烧了整整6个小时，再等冷却接种。 之前她还用过土豆琼脂做培养基，效果应该都差不多，接种完的瓶子要放在23-25度的环境下避光培养，蘑菇屋现在温度刚刚好。 —————————————————— 春花同志正在自学成才，朝蘑菇大王的目标努力发现～ 感觉才周末又到星期一了，这礼拜还要调休，我真的哭死(??????) 第264章 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鸡 其实现在最大的挑战是等到下个月，白色菌丝长满全瓶后的栽培，温度需要保持在13-15度左右。 下个月就是真正的夏天了，虽然现在的夏天没有后来那么热，超过30度的都没几天，但是要15度以下还是很难。 所以当时盖这个蘑菇屋的时候，她特地让人挖了个半地下室，地上一层，地下一层的。为了这个地下室，蘑菇屋建造的价格可是整整翻了一倍。 为什么是半地下室呢，因为高于地平线上还是有一排窗开着，能让光线照，也能开窗通风。但是窗户一关，边上就是河。这地下室就可谓是低温高湿度了。 原先的平菇和金菇也都被移到了地下，这会儿锅里在煮培养基，她正好又腾出手来打扫了一遍地下室。 没办法，养的虽然是菌子，但是菌子也最怕细菌，一旦白感染，这株菌子也就没用了。 由于时代的经济和技术限制，她现在还买不起什么无菌设备，只能全靠手动。 从杀菌到冷却，再到接种，这一天差不多就过去了，沈春花就中间回家吃了口饭，其余时间基本就在菇房四周活动，进菇房戴口罩，闷死了再出菇房来透口气。 进进出出的就这么一整天，明明才初夏，愣是给她焖出了一脸汗。 一直到傍晚，林玉兰来喊她，说鸡到了，六妮正在那边下笼子，她才又赶了过去。 村西到村东可真不是一段短距离，她踩着三轮带着林玉兰都骑了快10分钟，等到的时候，就听到了满院子的叽叽叽咕咕咕。 那些还在外面散养的鸭和鹅最是大敌当前，嘎嘎嘎的就想冲过来啄两口新到的外来户，被六妮一根竹竿嘘嘘嘘的往后赶。 “舅妈！姆妈！快把笼子抬进去！” 送货过来的驾驶员帮着沈春花和林玉兰一起把大大小小的鸡都送进了鸡舍里，然后再开始卸最里面的设备。沈春花让六妮踩着三轮跑去村口新开的那家小店里买瓶汽水回来。 一瓶汽水加上要给种鸡场的尾款都一并给了驾驶员，“谢谢你啊，师傅！” 汽水也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但驾驶员拿着就是觉得心里高兴，开心的说着不客气，还让沈春花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才晃晃悠悠的开着车出了村。 沈春花买了台挺大的饲料搅拌机，以后再也不用手动拌饲料了。还有那A字型的阶梯式的笼养架子，承粪板、水槽、食槽都一一的安装好后，便是一只笼子4只鸡的关。 原先的土鸡，和新来的种鸡都是这样安置的，就是那1000只小鸡崽，沈春花把几个笼子的铁丝抽出编到了一起，做成一个大笼子，贯穿A字左右，然后50只小鸡一笼的先关着。 等新的鸡舍盖好后，他们应该也长大很多，可以继续4只一笼的关了。 再站在鸡舍门口，突然感觉就不一样了。 之前鸡舍刚盖好的时候，就那两三百只鸡，还觉得盖太大了，今天这些鸡一进来，突然就觉得鸡舍又太小了。 “那么多小鸡，等明年这时候怕是要用筐抬钱了哈哈哈。”林玉兰笑的合不拢嘴。 她其实就是个拿工资的，但是她就是看着高兴，谁叫老板是她弟媳和女儿呢？谁赚钱她都高兴。 “别乐了，赶紧给鸡倒点水和饲料，刚刚长途开过来，很有可能水土不服，死一只都是我们的损失。” 其实已经死了好几十只了，但因为种鸡场有多送一百只鸡苗，目前活下来的还有1032只，比预计的要多。 沈春花拌饲料，林玉兰给倒水，六妮一只只的检查着大鸡小鸡们的精神状态，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这些鸡们。 “我问他们买的是15日的鸡苗，再过两礼拜它们还得接种鸡痘疫苗，和鸡新城疫F系疫苗饮水，这两个我问过了，省城有的卖，到时候我去买回来给它们都接上。” “鸡还要打疫苗啊？”林玉兰听得有点愣，她只听过现在刚出生的孩子说要打疫苗的，还真没听过鸡也要打疫苗的。 虽然她已经在这边帮忙大半年了，但是之前的土鸡都是散养的，属于能活活，不能活也没办法的那种。她们只能尽量做到清理干净家禽的排泄物，定时定点倒水和饲料，还有及时摸蛋。 现在新来的这批鸡竟然还要打疫苗？ “当然要打，家禽和人一样都是动物，会生各种病，有些病还会传染，一只鸡染上很有可能就会感染一整个鸡舍。甚至外面的鸭子，到时候的损失就不是一点点了。” 六妮一边观察着那些鸡，把看着恹恹的几只都抓了出来，放在外面手动喂水喂食。 “不仅要打疫苗，还要关注它们营养够不够，缺乏维生素的话，鸡也是要瘫的。” 六妮上了这么久的养殖课可不是白上的，今年夏天她不仅是初中要毕业了，夜校的这一轮养殖课也上完了，以后就剩实践了。 她对于自己那一笔记本的知识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林玉兰把沈春花从搅拌机里倒出来的饲料一个食槽一个食槽的分过去，脸上的笑纹都快皱成菊花了。 “好好好，你们都是专业的，我就听你们指挥就行，什么时候要打疫苗，什么时候要给它们补充营养，到时候我都听你们的干活就行。” “就怕以后鸡越长越大，越来越多，就我们三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沈春花手扶着搅拌机，看着舍里那一排排的笼子，她觉得还是得招人，毕竟自己还要管着蘑菇屋，之前菇房和鸡舍在一起，她们三个都是两边看着的。 现在一个东一个西的，鸡又多了那么多，林玉兰和六妮两个人肯定得以这边为主了。六妮和她签的也就是鸡舍的分红，总不能还要她两边跑吧。 “要不等秋后吧？今年夏天这批小鸡应该还不会下蛋，土鸡这几个月也要慢慢卖出去了，就是那些种鸡下的蛋要看看怎么育雏。 我后面也不上学了，我们仨多看着点，总忙得过来的。” 第265章 中考 六妮其实就是心疼工资钱，在新的这批鸡还没开始赚钱前，她觉得能省还是要省点。 沈春花觉得也行，反正夏天菇房那边估计出菇量也不会太大，大家都忙一点，实在不行，还能从家里抓壮丁。 “等秋后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干这个的，”她边思索着边说，“我到时候先去乡里贴招聘，就是怕到时候可能会有村里人想来干……” 村里人来她这儿干活有利有弊，利是，多少都有点养鸡经验，住的还近，有事随时可以过来帮忙。 弊，则跟当初她考虑要不要让林玉兰来这儿上班的时候一个道理，涨工资不对，不涨工资也不对，万一来个偷懒耍滑的，想要辞退人怕是还能结出仇来。 林玉兰总有梁生娣的那层关系在，村里人就真的只能…… “到时候看呗，村里人谁家什么德行大家多少都知道，真有那种不行的人，一开始就找个借口拒绝算了。” “也是，反正还早，现在才6月。” 可是时间过得很快，说着才6月，转眼就到了7月中旬，新一年的双抢即将开始。 今年四河村即将初中毕业的孩子特别多，林富强家的二牛，马德祥家有五妮六妮、林国庆家的林书赶…… 有些人家的孩子跟六妮一样，直接放弃了中考，拿到初中毕业证就打算开始赚钱混生活了。 倒是林二牛最后还是跟着林书赶和五妮一起认真参加中考的。 考试前一天，正好有人摇着船来卖西瓜，五分钱一斤，自己带上麻袋来装。 这年头的西瓜没有后来那么红那么甜，但是胜在一个鲜字，一个大西瓜足足十几斤重，一麻袋装上十几个拉回家，泡水里放床底，渴了切一块当糖水吃，天气太热不想吃饭的时候，也是抱半个西瓜拿勺子挖着吃。 家里人口多的，没几天就能吃完一麻袋。 比如沈春花家，上一轮西瓜早就吃完了，梁生娣昨天还嚷嚷着要出船去买一船西瓜回来，没得到时候在地里要死要活的，回家还吃不上一口西瓜。 正好有人上门来卖了，那不得赶紧下手。 过来的船可不是梁生娣那种小乌篷，而是体积大了一倍，能出江的大船。满满的一船西瓜，从肃县沙地头开到四河村只剩一半了，大家踩着三轮挑着担子，互相吆喝着过去买。 沈春花和林玉兰一人买了两麻袋，差不多20个西瓜花了10块钱。 四河村水网已经够密集了，所以基本没人家挖井，沈春花她们出门就是池塘，更不会去挖，于是西瓜直接泡在了水缸里，放不下的再堆在西边的杂物间。 泡到傍晚，切开来吃正正好。 其他三个孩子已经放暑假了，就林书赶最近还在疯狂备考，最后一天了，沈春花让他也该休息休息了，吃个西瓜，缓缓神。 “明天几点考试？要不要我接送你？”沈春花把西瓜切成大块分出去，林国庆边啃西瓜边问老二。 林书赶“啊”了一声，“明天你们不是要开始抢收了吗？送我干嘛？我自己会去考试的。” 林国庆哈哈两声，指着沈春花说道，“你妈说的，要我表达一下我们做家长的对你考试的重视。” 沈春花：……那不是后来小孩考试都这样吗？特别是到了高考的时候，她看新闻里，那些家长都呜呜泱泱的站在学校门口，还有穿旗袍的，叫旗开得胜！ “那也不用了吧……”突然听到爹妈对于他中考的重视，林书赶反而有点扭捏了起来，“我同学他们应该也都是自己去考试的，我可以和二牛跟五表姐一起去考试，不用接送啦……” 梁生娣野猪刨食似的干完了一块西瓜，又拿起第二块，“有啥好送的，咱们做大人的还不如赶紧把地里的活干完，省的小的考完试还要下地帮忙。” 林淑英扭头对老二细声细语的说着，“二弟，你好好考试，地里的活有我们呢！要是能考上中专，你这辈子就算是吃上皇粮了！” “就是就是，到时候记得带带兄弟我！”老三坐在奶奶身边，吃相如出一辙，话音刚落就被林国庆一巴掌甩在了脑后， “你再给我跟街溜子一样说话，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兄弟！” “爸！你手上的西瓜汁甩我脸上了！”淑美瞬间叫了起来。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书超顺着他俩的话也叫了起来，“也甩我脑袋上了！”结果又被林国庆一巴掌摸完一圈脑袋。 “你活该！” …… 中考共计六门学科，政治、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总分640，考三天。 这三天对于沈春花她们来说过得很快，因为都窝地里抢收了，天不亮就出门，到天黑了才回来，甚至连早饭都是随便对付一口，而作为考生的书赶，也是白水泡饭配霉豆腐，吃完就去考试了。 包括一起去考试的林二牛和五妮也是，家里都太忙了，他们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三天一结束，还是林书赶自己说了句我考完了大家才反应过来。 什么？这就三天过去了？ 沈春花甚至还有点内疚，问老二想吃啥，要不今天抓只鸡回来？ 倒是林书赶比较无欲无求，“天气太热了，不是很想吃鸡汤，还是干菜丝瓜汤吧。” 这年头，考完试的孩子们也不像后来，疯狂休息，出去浪啦~看电视啦~玩电脑啦~ 什么都没有，放下书包就是干活，没办法，下半年的口粮还在地里呢，就算家里人不催你下地，你自己都会不好意思。 林淑英问弟弟感觉考得怎么样？现在的考试也没有标准答案，全凭自我感觉。 林书赶觉得高中应该是稳得，但能不能考上姐姐所在的那所高中就不一定了。 林淑英在市立第一高中读书，目前来说是整个越市最好的高中，也是分数线最高的，林书赶想着能进最好，不能进的话，县第一中学也不错，还能离家近点。 第266章 林家有这读书的脑子 五妮大概是最有信心的一个，她的成绩在乡中一直是排第一的，还是她们班的学习委员。现在的中考，优秀班干部和三好学生都可以加分，她们班主任早就说过那个分肯定会加给她，为她上中师加一把劲。 其实本来还有两个保送名额的，学校想要升学率，于是她们班主任跟她商量过后给了另外两个同学。 五妮当然也难过过，但她知道，那两个学生成绩也不差，只是分数不稳定，最重要的是，她们家里一直在给校长送礼。 这种事没法放到明面上来说，反正以她的成绩，再加上优秀分，就算真的考不上中师，市里一中也肯定能考上。所以她后来很快地就调整了状态，全力备战中考。 倒是林二牛，他觉得自己能上一所高中就不错了。 现在的中考录取率低的可怜，去年乡中两个班108个学生，达到普高线的，一共才21个，录取率才19.4%。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学生直接放弃了中考。 本来等成绩出来的时间是最难熬的，但因为双抢实在是能把人累麻了，回去只想睡觉，等到后来，林书赶都快忘了自己的成绩还没出来。 还是马德祥这几天有空了就往乡上跑，去问成绩有没有出来，以及今年的分数线是多少。 五妮考了528分，比虞县中师的录取分数线整整高了20分！马德祥冲回四河村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家五妮考了528！我家五妮考了528！哈哈哈哈哈！她考进中师了！她考进中师了！” 林国庆是跳上田埂的，拉着马德祥就问，“那我家老二呢！你问了吗！姐夫？我家老二考了几分？” 最近地上都是大家上上下下的烂泥脚印，滑得很，马德祥被林国庆拉得一个趔趄，但也不生气，哈哈哈的笑着拍他的肩膀， “书赶487！高中肯定也稳了！” “哈哈哈哈！老二听到没！你他娘的也考上了！” “听到了!听到了！”林书赶抱着一捆稻子大声喊着，他这分数比她姐当初都要高七八分呢！市里一中八成也能进了。 田里人都听到了马德祥的炫耀声，大家没一个停下手上的活，但嘴里脸上都是嘻嘻哈哈的， “老马！那你得请客了啊！你家五妮这可是要当城里人去了！” “就是啊！马支书！以后你家可是得让五妮罩着了！那提亲的人不得踏破你们马家门槛啊！” “去去去！人妮子以后毕业了就是老师！还能瞧得上来村里提亲的？五妮！听叔一句话，以后把门关严实了！可别随便让媒婆进来！” “我当初就说，这丫头聪明呢！” “诶，是不是林家有这读书的脑子啊！你看国庆家两个孩子都上了高中，玉兰生的读书更好……” 说什么的都有，今天的中心主角非马五妮同学莫属，她红着脸接受着各种夸奖，顺便把刚割下的稻子扔给老七整理。 “请客！肯定请客！等填完志愿拿到录取通知书，我摆它个三天流水席！” 马德祥已经乐疯了，很久以前，他的确是一门心思想要生个儿子出来传宗接代，不过这个想法在九妮出生以后算是彻底终结了。 这两年，他慢慢的觉得好像女儿也不错，大妮二妮虽然已经出嫁了，但是她们姐妹齐心，家里有什么事都会赶着来帮忙。 三妮一个女娃娃照样能掌家理事，还能招到像进舟这样的上门女婿；五妮读书更是压得过所有男孩子，国庆家的都考不过她。 四妮瞧着安静，但是孝顺能干，在厂里也总是能评上先进，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儿子省心多了。六妮虽然读书好像不行，但是她会养鸡能赚钱啊！玉兰说鸡舍里的事情，春花都没六妮在行，那也是种本事不是？ 后面七八九三个姑娘还在读书，谁知道以后她们是不是也能一飞冲天了！ 他家九个姑娘，那可真是九朵金花啊！当初就不该总听他老娘的，要儿子要儿子的，把钱拿出来好好给孩子们读书，说不定从大妮开始就能冲出来了！ “国庆，走！带上五妮和书赶，跟我去乡上，咱得去给学校报个喜去哈哈！” 林二牛也考上了，但算是压着线上的普高，马德祥走到村口才想起来忘记通知林富强父子俩了，又回过头去把二牛也拉上。 二牛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去上，现在的普通高中高考升学率基本是零，所以进普高说白了就是混个高中文凭出来。 林富强瞪了他一眼，去！当然得去！高中毕业和初中毕业那也是有条沟的！你现在才13岁就不读书了，出来想干嘛?真回家种地嘛！ 于是最后填志愿的时候，林二牛还是填了县里的二中，而林书赶和五妮填的则是市里一中和虞县中师。 今年乡中的中考成绩其实挺好的，比起同级别的几个乡已经很辉煌了。 算上不参加中考的一共120人，中师提前录取2人，中考又考上了1人，市立一中录取2人，县一中录取3人，初中专录取1人，初中技录取2人，其他普通高中20人，合计31人，升高中（初中专）的比例达到了25.8%。 而四河村就占了3个人，整个四河村的人都与有荣焉，出去交个公粮跟人聊起来的开头都是， “你咋知道我们村中考考上了三个呢！” 其实一开始沈春花还问林国庆，五妮为啥不去省城的中师，虞县太远了，从四河村过去得横穿整个山阴县和市里才能到虞县，直线距离都有五六十公里，比去省城还远。 结果林国庆告诉她，中师毕竟不是大学，它只招本市学生的，省城的中师当然只招省城户口的学生，五妮考不了。 好吧，那越市一共才三个中师，其他两个在嵊县和暨市，更远。 不过三妮说，到时候她陪五妮去报到，让齐进舟开车过去，等熟悉了那边环境后，再让五妮坐火车来回。 第267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半只脚已经端上了铁饭碗的五妮，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准备插秧。 马德祥真想办三天流水席，结果被林玉兰拉住了，虽然说五妮读中师基本就是不要钱，等开学了，户口就能往城里转，家里的粮食都能省一个人的下来。 但三妮四妮还要结婚呢！后面七八九妮也得上学，这钱可不是这么花的！再说了，你有那么多钱嘛！ 林玉兰觉得办一天就够够的了，而且现在大家都忙着插秧呢！你起码要等这波晚稻插完了再办。 马德祥虽然很赞同林玉兰这个道理，但他心里痒得难受，等晚稻插完，五妮估计也要去学校报到了，总得让这给祖宗坟头添光的闺女吃上一口自己的升学饭才行吧！ 林国庆知道后，倒是说可以凑点钱和马德祥家一起办，之前淑英上高中的时候，他也想摆它个十几桌来着，也是被沈春花拦住的，最后就拉着马家和几个朋友吃了两桌而已。 这次老二也上高中了，他心里那股劲也跟着又出来了。 沈春花和林玉兰晚上一起去鸡舍摸蛋添饲料的时候，都在吐槽着自家男人，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这要是以后谁考上个大学，不得整个乡里都喊过来？ “乡里差不多都知道了。”林玉兰撇撇嘴，“德祥那个大喇叭，每次去乡上都能跟人宣传一遍自己闺女考上中师了，见着人就说到时候来吃席啊！ 昨天秀英家交完公粮回来看见我还在说呢，粮站那边都在问你们四河村的啊？你们马支书家闺女真考上中师了啊？我真的是……” “哈哈哈！那是五妮给你脸上添光呢！你该高兴才是！”沈春花拿着一颗蛋对着墙角用手电看是不是种蛋，嘴里还不忘记打趣林玉兰。 晚上的鸡舍并没有灯火通明，而是挂着桅灯。 因为乡下经常停电，蜡烛又危险，养殖杂志上建议使用桅灯，一个桅灯相当于10～15瓦的灯泡，停电时鸡舍内使用桅灯基本上可以达到人工照明的要求，对产蛋率也没有什么影响，就是有点暗。 “孩子争气我当然高兴，就是虞县真的远了点……”林玉兰负责把蛋摸出来，放到沈春花左脚边的筐里，她右脚边还有两个筐，是她区分完后的种蛋和非种蛋。 “要是跟你家淑英一样在市里的话，起码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回来一趟，我甚至能给她带几个蛋去……在虞县，真的就得等放寒暑假了。隔那么远，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都照顾不到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林玉兰可能并不算一个非常合格的母亲，但这年头大家其实都半斤八两，生得多，同样担心的也会多。 到目前为止，她的九个孩子还没有一个真的离她很远，哪怕是出嫁了的大妮二妮，也都是在隔壁村，走走就能到的那种。 哦对了，插一句题外话，大妮上个月生了一个大胖儿子，这会儿还在坐月子呢。 王勇和王家的关系现在基本跟陌生人差不多，更别指望他妈来照顾大妮坐月子，现在每天都是三妮四妮和林玉兰三人轮流去一个人照顾她。 刚好王勇和她也没有田要种，大妮在家躺着坐月子，王勇白天扛大包，下了班就跑老丈人家帮忙割稻子插秧苗，忙的不亦乐乎。 这也正是因为离得近才能这么干，但凡当初大妮嫁远点，也不用到虞县，就市郊农村吧，这会儿估计都有的哭了。这么一想，林玉兰就更担心了。 “我昨天才知道，其实五妮的成绩完全可以保送去中师，但是……唉！学校里的事情那丫头以前都不肯多说一句，要是早知道，让德祥去跟老师开开后门说不定她早就定下来了。” 沈春花：“开后门？你知道人家送多少吗？” “我怎么会知道？” “那不就好了，你送的万一没有人家多，到最后不还是一样的结果。”沈春花朝林玉兰摊摊手， “再怎么开后门都不如自身正，现在能开后门，以后也能吗?”沈春花说到这，顿了顿，其实也能的，但她现在不能这么说。 “哎呀，你别担心那么多了，五妮那丫头主意正着呢！反正已经上了中师了，好好的读完这三年，毕业后她就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了！ 她就是去那上学的，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有事可以发电报，还能打电话到国庆他们厂里，到时候你跑快点就行了！” 学校就是个小社会，五妮总有一天要步入大社会，总不能可能永远留在父母身边。 林玉兰叹着气点头，谁说不是呢？ 五妮最后还是吃上了自己的升学饭，是三家一起办的，四河村村口直接拉起了一块大红横幅—— “热烈庆祝我村马五妮、林书赶、林二牛同学升入虞县中师、市立一中、县立二中！” 这块红布还是前两天从纺织厂里硬要来的，现拉现染，干了以后就贴上字，马德祥说到时候还得折好放好，以后每年村里有孩子中考高考考上的，就拉出来挂上！ 大概只有横幅上的当事人觉得有点脸红，其余人都是热情欢呼。 有人还建议她们仨带上大红花，被三孩子死命摇头拒绝了，林二牛一度想逃回家。 林富强今天是真高兴，拉着林国庆和马德祥就是一个劲的碰杯喝酒，还拍着二牛的肩膀跟他说好好学习，就算以后考不上大学，多读三年书总也能多学三年的知识。 他家死气沉沉那么多年了，终于也算是多了一件喜事。 连林老太太都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出来吃席了，只有马凤娟依然没有出面，村里人也跟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 李秀英扫了一眼林富强一家三口的位置，给自己儿子夹了一筷子炒蛋进碗里， “快吃，今天是你五妮姐姐、二牛哥哥和书赶哥哥的升学宴，你多吃点沾沾喜气，以后也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大学出来！” 第268章 勤能补拙 从确定自己能上市立一中的那天起，林家老二的话就密了起来，每天问他姐关于学校的事情。 高中作息是怎么样的？学习压力大不大？每个人都住校吗？住校生活是怎样的？姐你一个月10块钱的生活费够用吗？ 8月中的时候还从乡中领到了各自的录取通知书和开学须知。 五妮的很简单，除了带上自己的行李以外，就是绝对不能落下村里开的户口证明，这关系到她后面的户口迁移和生活费、口粮发放问题。 而上高中的需要带的就比较多了，开学须知上明确写着，8月31日—2日报到，3日正式上课。 学费5元，杂费15元，预定书费12元（多退少补），住宿费12元，伙食费8元，每月还得交大米30斤，菜籽油半斤，红薯20斤。 跟林淑英的一模一样，其实一学期算下来也要个五十好几了，两个孩子加起来就是一百多，这还不算出门在外给的生活费，老老实实种地的家庭真不一定供得起。 想上辈子，书赶就是觉得学费贵，还不一定考得上大学，直接初中毕业就不读了。 哪像现在，林家所有人都沉浸在升学的喜悦中，老三甚至撺掇着他哥多问爹妈要点生活费，到时候还能给他在市里带点好东西回来。 最后被哥姐俩联合削了一顿才消停，看得沈春花咯咯直乐，真好，有钱才能没有这种最基础的烦恼。 林书赶大概是真的自觉惯了，哪怕是初中毕业的暑假，他也没有肆无忌惮的看电视玩耍。 白天帮着在地里干活，晚上跟他姐一起看个两小时电视，再一起进去看书。 林淑英开学就高三了，林国庆说过，明年的夏天村里人能不能吃上三天的流水席就看她了。 虽然只是在酒席上开个玩笑，但淑英是听进去了的。 大红花她不是很想戴，但能给爹妈挣脸的事情，她肯定得好好努力。 姐弟俩都是自觉学习的典型好学生，一个复习巩固高一高二的知识点，一个拿着姐姐的课本预习高一上的知识。 姐弟俩互帮互助，成功的给还在外面看着电视傻乐的另外两兄妹打了个模板。 林书超！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看次及格的试卷？啊？你都要初二了！初三还会远吗？ 哥哥姐姐都上了高中，以后还可能考上大学？你真的甘心当家里的学历洼地吗？！ 沈春花扯完这个的耳朵，继续去扯另一个， 还有你！林淑美你不要嘲笑你哥！ 你明年也是要升初中了，别一天天的跟着老三瞎折腾！学学你哥姐行不行？你那分数排起名了还真不一定能考得上高中！ 林淑美挺委屈的，她成绩也还好吧？起码比他三哥强上百倍。 林书超也委屈，姆妈……我努力过了，可是真读不进啊！我没大姐二哥聪明！ 奶奶说了，你不能指望一个家里人人都聪明！毕竟祖坟也不能天天冒青烟啊！ 林国庆一口水直接喷到了对面正在看电视的梁生娣身上。 梁生娣很气愤，今天地里没什么活，就摇船出去溜了一圈，特地穿了春花给她买的高档衣服，一整天都没敢弄脏，结果就来了那么一身的水！ 林国庆！这身衣服我明天还打算穿呢！ 林国庆举手表示抱歉，但是，天那么热，您没出汗吗？还是洗了吧，晒干再穿。 还有妈，您下次跟孩子说话的时候还是得注意点…… 他小声的跟梁生娣嘀咕完，都没等她回怼，就直接林书超大声说道， 你别一天天的给你自己找借口啊！什么聪不聪明的，勤能补拙你没听过嘛！ 其实林书赶就是这个成语最好的代言人。 比如学习的天赋来说，他真的不如林淑英和五妮。 五妮跟他一样刻苦，但她就是能比他考得好。而淑英作为林家大姐，学习上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全靠她自己摸索，空了还得教教弟弟妹妹。 每次回来也想挤出点时间看看电视。 就这样，她的成绩也稳稳的站在重点中学的年段前十，偶尔甚至可以冲一下前五。 林书赶知道自己没有那么聪明，很多题，姐姐可能听一遍就能懂，甚至马上能举一反三。而他可能需要听三遍讲解，再自己琢磨会儿才能慢慢领悟。 他也不沮丧不觉得自尊心受挫，三遍就三遍，只要能弄懂就行。 而这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只不过是把玩的时间、休息的时间、看电视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罢了。 他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自制力和耐心。 他会扩大自己的优点去弥补自己的缺点，争取做个勤奋的学霸。 这些林国庆和沈春花都看在眼里，所以在老三说自己努力了的时候，林国庆才会生气。 你不如说你就是不喜欢读书，不然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说自己努力了，那多对不起林书赶的勤奋？ 林家老三又又又被骂了一顿，林淑美在她爹骂人的时候，偷偷给她妈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回房间看书去了。 没办法，她可不想也被骂一顿。 梁生娣的小乌篷船上从这个夏末开始，每个月从市里来回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孩子。 随着夏天的落幕，三妮和齐进舟的日子也定下来了，等出了年，春耕前。 虽然两人才谈了半年对象，但是男女双方，乃至家长们都对这桩好事非常满意。 马德祥家也开始动工盖新屋了。不过他们只要盖一层还只要一间，钱还真是齐进舟出的。 这事儿是他自己要求的，本来马德祥感觉借一半掏一半，这屋肯定也能搭起来。 但齐进舟硬要说是嫁妆，直接掏钱定下了砖头水泥就往四河村拉，马德祥到最后半推半就的也就应了下来。 单间的平房搭起来可快了，再加上有一面墙用的是老房的墙壁，不需要砌，两礼拜不到就给盖好了。 这屋算添头，甚至不用办进屋酒，给他们省下了好大一笔钱。 于是夫妻俩商量着，到时候床单被套、杯盆桶架的，尽可能的都给他们屋添置齐全了。 第269章 枯木养香菇 第一批试验的金针菇到最后依然没有成功出菇，温度还是高了点，影响出菇了。 倒是后来试着用菇木养的香菇还有菇床养殖的双孢菇已经开始有肉眼可见的成效了。 说起这两种菇也是一波三折，首先，是香菇。 沈春花让林国庆去帮她找一截老桦木过来，最好是那种枯木。 林国庆表示没有问题，第三天就给她扛了一根回来，Duang的扔在地下， “呐！桦木，现在木材资源可紧张了，老石好不容易才从他们厂里要了一截过来！” 沈春花看着那截木头，怎么看怎么奇怪，再联想林国庆说的，从钢铁厂出来的桦木？ “你这玩意儿是桦木吗？这是铁桦木吧？”沈春花指着地上那截笔挺硬朗的铁桦，怎么看都不像是枯木。 林国庆扛着它一路从村口走到家，一身汗，正拉起衣角擦汗呢，闻言随口应着， “有区别吗？不都是桦木？话说你要桦木干嘛？” 沈春花：“……我种香菇用的，你给我搬根铁桦回来，我要怎么在上面钻洞？” 铁桦，又称塞黑桦，比普通的钢铁还硬，刀枪不入。有些领域会直接用铁桦木替代钢铁，一般生长在北方，他们省西部也有，不知道这截是不是那边运来的。 “算了算了，你还是还回去吧，这事儿是我的问题，我就不该找你，找妈才对。” 沈春花想找桦木，也不过就是因为杂志上写的是菇木是用桦木段做的，其实应该也都差不多。 林国庆也很无语，不你说要桦木的嘛！他怎么知道桦木还有那么多事儿，怪不得老石问他是不是又要盖屋来着。 这事儿找梁生娣就很快了，沈春花晚上才说要种蘑菇的老木，梁生娣第二天上午就给她用船拖了回来。 说是摇船去县里的中间会路过一片林子，一半浸在水里的那种，最多的就是杉木和柳木，往岸上走其实很多树木都已经被完了，还有些枯了直接倒地上的。 她也不知道沈春花想要哪种，但凭借她以前上山采菌子的经验，拉了两根枯木段上船，杉木柳木各一根，随后拎着锄头回去挖了两截比较高的树桩子，专挑15年以上的挖。 沈春花看见那树桩子的时候都乐了，咧着大嘴就开始给梁生娣画饼，“妈！等我把香菇种出来了，咱就吃香菇煲鸡汤！” 其实这两年已经不缺肉吃了，尤其是鸡鸭，但每次沈春花说要煲鸡汤的时候，梁生娣依然会不争气的分泌出一嘴的唾液来。 “你好好种！需要什么就跟我说！还要木头我再去拉！” 她梁老太太誓死守卫儿媳妇的菜篮子事业！ 梁生娣拉来的两截木头都是倒地曝晒多时了的，都不需要风干，撒点水就能达到适合菌丝生长发育的条件。倒是树桩子是刚挖出来的，还是得晾一晾，等自然风干后，把根部截了照样能用。 木头挺长，沈春花把两根枯木都截成两半，大约一米左右一段， 然后用打孔器在菇木上打孔，沈春花严格按照书上的标准来，孔深1．5～2厘米，孔径1．5厘米，行株距5x3寸，呈品字形排列。 培养基是早就备好的，当时跟金针菇一起配的料，木屑米糠糖和石膏。 从瓶子里挖出一小块，一点点的分别塞进每个洞里，她一共就4截木头，一瓶菌种根本用不完。 塞完菌种用刚才打孔时就备好的树皮盖上，用锤子敲平了，然后把他们用井字形的格式堆放在了菇房地面层，找个朝南的角落，盖了层塑料薄膜上去。 这塑料膜也是来之不易，还是沈春花跑去肃县跟齐才根讨价还价买来的，种菜大户那儿早就开始用大棚了，问他要这玩意儿肯定有。 为了专业养殖，她还买了只温度计，专门测量室温的那种，一到23度以上，就把薄膜掀开，甚至要把木头移到阴凉处。这就意味着早上得掀开放凉，晚上得盖上保温，直到彻底进入夏天。 还得早晚进行补水，补水后又要及时开门开窗加强通风，不然会有杂菌虫害，导致菇木发黑腐烂。每隔20天还得上下左右换换位置。 到孩子们去上学的时候，那第一批的四截枯木差不多都开始出现瘤状突起，也就是传说中的菇蕾。 倒是晚几天种上的两截粗树桩，还没有什么反应。为此，沈春花专门跑了趟蘑菇班去找钱老师，想问问他，不是说树桩子上的营养更丰富吗？为啥一样的菌种树木，树桩子的就不出菇？ 她其实已经“毕业”了。钱老师现在教的是下一批学生了，但对于曾经的学生正在学以致用，碰到问题了来寻求帮助，钱老师十分欢迎。 钱老师说，香菇跟平菇、金针菇不同，它静默期比较长，养菌就得要两个月左右，沈春花说的那四截菇木都不是很粗，所以两个月左右菇木也就到成熟时期了。 但十五年以上的树桩子就很粗了，特别粗的菇木有时候甚至需要经过两个夏天才能大量出菇，这是正常现象。 老树出菇晚，但菇木耐久力强，可生产出很多优质香菇。而10年左右菇木则容易腐朽，生产年限会比老树桩子短很多。 沈春花也是在这时候内心特别感谢梁生娣，要不是她给自己提供了两种年龄的木头，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别的不说，要是真用了林国庆扛来的铁桦，她估计三年都出不了菇。 菇房的菇木已经开始散发出浓厚的香菇气味，沈春花及时的把已经成熟的菇木立了起来。 立木前，她特地将菇木在水里泡了一晚上，差不多等它们没有再吐泡泡了才拿出来。 4根1米高的木段分两两一组，先交叉绑成两个“X”形，在“x”形木架上又放了一根长长的横木，横木距地面60～70厘米。最后将菇木成人字形交错排放在横木上。 人字形菇木被沈春花南北向排放，方便它们都能受光均匀。 ———————————— 番茄是不是要倒闭了o(╥﹏╥)o 第270章 跟吃屎有啥区别？ 香菇的最佳出菇温度是10-25度，沈春花很庆幸现在还是1984。她还死死的记着2022年，那四十几度的高温，出门探个脑袋都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当时还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现在在回想一下，那他娘的就是太热了！ 当时的9月都还有三十好几度，而现在，妥妥的二十七八度，直接把菇木放地下室，就能享受20度左右的恒温待遇。 浸完水，立在地下室的菇木，被沈春花用铁锤敲击两端的切面，据说这叫做惊木。 惊木后菇木缝隙中多余水分可溢出，增加了新鲜氧气，使断裂的菌丝更能茁壮成长，促使原基大量爆出。 然后差不多第四天就开始出菇，一礼拜后，沈春花戴着口罩，拎着小篮子，两根手指钳住香菇柄的底部，轻轻的就将整颗香菇完整的采摘了下来。 第一次的菇木产量其实不高，菇也很小，钱老师说过这都是正常现象，所以沈春花不打算把这一批香菇拿去卖，说白了，那么点点量，能卖个屁。 反正也是答应过梁生娣要拿去煲鸡汤的，那就拎回家自己吃吧！ 不过这次试栽培，证明了，她这儿还是能养出香菇的，嘿嘿，夜校学费没白交，杂志也没白订。 话说她瞧着是柳树上的香菇比杉树上的长得好，等梁老太太吃完了鸡，再怂恿她带自己多去捡几截柳木段回来，不够的话还能让人帮忙砍两棵回来。 这四截菇木要放通风处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养养菌，等到冬天再继续为她效力。 另一个双孢菇，也就是白蘑菇。 因为沈春花很喜欢吃这种菇，所以，拿着人家发表的一篇栽培实验，她就开始折腾。 按着书上的图要了一张菇床，一张床一共有四层，还是让林国庆帮她去弄来的，由于挑木头的失败，林国庆这次在钢材结构的菇床上是下了血本的。 松木横档，上铺竹板，挡料边高五厘米，架势非常专业，给老石都看懵了， “你媳妇儿怎么一会儿要木头一会要架子的，你家……要开小卖部了啊？” “去去去，这是菇床！我媳妇儿打算当蘑菇大王呢！” 这张菇床被她直接用砖头砌墙和其他菇架隔开，单独成一间，有门有窗很是敞亮。 培养料需要牛粪，沈春花拎着鸡舍出来的鸡屎鸭屎去和人换，还要稻草、麦麸、玉米芯、尿素、石膏、碳铵、石灰、胡麻油饼、过磷酸钙等东西。 报给林国庆的时候他都懵了，你这是养蘑菇呢还是做实验呢？怎么要那么多东西? 沈春花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文章上就是这么写的。 其实钱老师的意思是，大部分的食用菌养殖的基质也就那几个，木屑、秸秆、玉米芯等，但你要大规模养殖肯定需要养料，这些他也是建议去看看人家的经验。 所以沈春花就依葫芦画瓢，人分享的经验里写了要什么，她就先来什么，等以后真种出经验来了再可以自己调整不是？ 她们家已经是四河村的稻草麦麸消耗大户了，鸡舍和菇房都大量需要这些东西，村里人家除了留下自己需要的，都卖给沈春花了，就这样还不够，还得去外面买。 当然了，鸡舍里的鸡粪鸭粪鹅粪也是倾情供应给大家，这些可都是地里施肥的好东西！自从分田到户，公厕都没人上了，自家的肥水都不愿意流外人的田！ 林国庆嘴上说着麻烦，但帮她找起东西来却是干净利落，他找不到的就托马德祥、叶俊才、石志强，甚至胡利民。都是兄弟，有什么事说句话，能帮得上忙的都会搭把手。 香菇才种下去没多久，种植双孢菇的东西就都备全了。 稻草被打碎和麦麸一起浸水混成堆，到第二天用手攥还能攥出水来的那种，然后和晒干粉碎后的牛粪、胡麻油饼混合，再浇上碳铵水和清水。 其实沈春花最讨厌的就是每次这种文章上写的百分比，什么叫做含水量60%，她去哪里测含水量？ 那60%都超过一半了，是不是意味着要多点水？捏起料来感觉有水渗出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等粪料预湿完，便在地上铺一层厚厚的稻草，再铺一层牛粪，然后再稻草，再牛粪，铺的时候，还得把稻草围一圈再周围，麦草放中间，防止稻草腐熟过快。 还要逐层撒入尿素和人类的肥水，下层少浇，上层多浇，草和粪各铺上6层，最上面用预湿好的粪料封顶。 堆料的时候刚好是周末，在家的两个孩子都来看热闹了，林书超捂着鼻子说，这蘑菇种出来，跟吃屎有啥区别?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然后被梁生娣记在了小本本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忘了！” 五天后来翻料，更臭了，沈春花憋着气铲子往死里铲，边翻边加入石膏和过磷酸钙，还有适量的水，翻好后她还犯了强迫症，跟砌墙似的砌成了一个不大的立方体。 又过了五天，这次是林国庆来翻的料，沈春花指挥他边翻边加入石膏， “不是说很臭吗？我觉得还好诶。” “都发酵的差不多了，当然没有那么臭了！” 这次翻完还要等四天，加入石灰后，再发酵两天才算这一步的完成。 林国庆在时不时的进菇房帮忙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养蘑菇这活，可真不比养鸡来的轻松。 大夏天的，翻着各种屎料，还要左等右等的一步步等着，真不如每天摸鸡蛋来的有成就感。 两天后，被单独隔开的双孢菇菇床房间里，被沈春花用硫酸铜溶液进行了全方面的喷洒消毒，粪料四周也喷洒了0.2%敌敌畏， 再用塑料薄膜密封料堆杀虫。第二天再关闭房内所有通风窗、排气筒。把培养料迅速搬入单间填入菇床，从上到下填满四床,填满后马上关门,防止热量散失。 那什么含水量、PH值她也管不到了，反正看着那料像文章里说的呈现淡棕色，应该就差不多了。 第271章 一菇一个房 单间菇房内放了两个炉子，从填完料的那天晚上开始加温，炉子上还放了一口水锅补充室内水分，室温料温要一直加热到六十度，维持三个小时。 沈春花清楚的记得，这天是7月11日，双抢前3天，中考前4天，她差点半夜在菇房里中暑，还是林国庆给她拎出去的。 “你就不能白天烧？而且你一定要在里面待着吗？我刚一开门差点没烫死，你摸摸你的皮肤，都是热水！” 沈春花：“……我也不想啊，白天田里不是在放水吗？妈摸鱼都摸得来不及，我怎么可能有时间过来烧房间。” 她就是想早点种上。早一天烧早一天种，都花了那么多成本和精力了，不种出点花头来，都对不起自己的付出。而且她专门借来了消毒的机子，明天得还的。 不过确实没办法时时刻刻待着，等消完毒，就得降点室温，到五十度左右，维持三天，为的是培养微生物分解料堆。 这三天，沈春花只能时不时的过来加点煤球，添点水，半夜也得过来一趟，否则温度降了就白干了。 林国庆心疼她，第二天就晚上就替她过来了，只不过边加煤球边骂骂咧咧的，五十度的环境，他想拿起那口水锅都觉得能烫起一层皮，天知道沈春花这几天怎么过来的。 三天时间一到，她便打开门窗，使劲通风，下午在那四床培养料的表层都喷洒上2%的石灰澄清水。 第二天再把菇床上面的料重新翻一遍，排除余热、异气。还要捡走结块的粪块、杂质，尽量给它再一次混合均匀了，挡料板才5寸高，料子直接堆到了4寸厚。 最后还要在表层喷洒上加有1%葡萄糖的石灰澄清水。 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干完的，因为大家已经在地里忙着收稻子了，她掐着时间在菇房和田里来回，压根不记得今天是家里老二中考的最后一天了。 还好老二争气，不然……不然她也没办法，各司其职，又不能帮他去考试，她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读书到最后说白了还是为了赚钱，只不过读得好能轻松赚，读不好就累点赚。 要是真没得读书就来给她打工，她这个当妈的现在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自家孩子以后能轻松点赚钱？ 7月18日，时隔将近一个月，终于能下种了。 菌种是一早就养好了的，和那批金针菇香菇一起，都是养在大玻璃瓶里。 这次喊上了林淑美，因为她最小，而其他人在田里的劳动效率都比她高，就不跟稻子抢时间了。 沈春花先把工具和菌种瓶外表用3%高锰酸钾溶液消毒，再把菌种挖出来，倒在干净的脸盆里。 下种时她把菌种均匀地撒在增养料表面，然后淑美用手轻轻拍平料面使菌种紧贴养料。 她还记得那天看姆妈翻料那股屎味，虽然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重的味道，脸上还戴着口罩，但依然皱紧了自己的眉头，嫌弃之意都能溢出来了。 沈春花瞟了她一眼，“你别嫌弃，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得回来天天伺候这些粪料。” 林淑美：！！！她发誓！她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每2平方尺用菌种1瓶，四床刚好用完4瓶菌种。然后是地面洒水、紧闭门窗。每天只开朝北的门一刻钟的时间，甚至不给风吹进来的机会。 早晚地上洒水两次，保持湿度和温度。三天后，菌种就萌发了，六天后，菌种定植。 然后就是每天通风,地面洒水、菇床喷雾。 等双抢结束后，养料上已经能明显的看出一层白丝了，这时候还是得继续通风喷雾，并且开始覆土。 先喷0.2%敌敌畏，关闭门窗2小时杀虫。然后开窗通风。把菇床上原来下种的老菌种拿掉，整平料面，使表层布满菌丝。两天后在料面盖一层粗土，刚好覆盖住培养料的程度 覆土后用喷雾器反复轻喷，使每粒粗土都达到捏得扁、搓得碎、不粘手、无白心的标准。 老实说，这标准搞得沈春花挺烦的。 通风一晚上，第二天再盖一次细土，也要基本盖住粗土为止。然后是打开门窗大大的通风、喷水。这次喷水的要求是比粗土再湿一些。 然后再大通风一夜，等第二天在关闭门窗，保持湿度让菌丝由料中向土上生长。此后的每天白天开北门18小时，喷雾2次。 一礼拜后再复盖上第二层细土，并通风、喷水保持室温。 孩子们开学前两天，第一批菇就已经形成了，通风量由大改小，喷水增湿，保持相对湿度90%，室温要求在20度以下。 这菇房还挪不了，沈春花当时都在思考买个冰箱回来，冰了冰块放在那个菇房里。 林国庆问她，那这菇得卖多少钱一斤？ 沈春花放弃了只能多洒水，其实湿度在90%的时候，在通点风，那房里的气温也升不太高了。而且秋天到了，20度以下还是能维持一下的。 等到香菇能采的时候，第一批双孢菇也能采了。 重点是用菇床养的双孢菇，采完一轮后，大概半个月多，就能采第二轮。 平均每平方米的菇床，能采一斤的菇，一张菇床上下四层一共采了8斤双孢菇，这量也就够自家吃点再分给马家吃点，但沈春花依然吃得贼开心。 看见没！她已经种出了两种新品种的菇了！等天再冷一点，她还要回头研究一遍金针菇，到时候他们家一年四季都能有菌子卖出去！这可全是钱啊！ 沈春花夹了一口雪菜炒双孢菇片，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一天，她要给每种菇都盖一个菇房！ 林国庆拍手以示鼓励，“沈老板，要不我去给你打工吧？让我陪你一起把这菇房发扬光大？” “滚！你好好的干你的供销科去！”沈春花笑骂着，“你要是跑了，我怕你们厂长半夜来敲家里门！” 夫妻俩在这边笑，冷不丁的就听见梁生娣在那头霍霍林书超， “呦~吃屎呢？味道咋样？” “奶奶！” “妈！” 第272章 人工母鸡 沈春花在菇房研究各种蘑菇的养殖法，六妮在鸡舍研究育雏。 一个夏天下来，六妮人工采精授精的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到最后已经可以控制在几秒一只鸡。 为保证受精率，每周都要重复输精一次，这的确成功的让种蛋率保持在了90%以上。 种蛋存放不能太长，半个月以上的基本上就孵不出小鸡了，3-5天的最好。之前的土鸡孵化基本都是靠母鸡，这样比较省人事。 当然，效率也会低很多。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了，才发展到两三百只鸡。 这批土鸡原就打算到个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差不多卖空的，因为那时候那1000只罗斯小鸡差不多也到了产蛋的周龄了。得腾位置腾人手。 25-30度，不适宜菌子生长，正适宜母鸡抱窝，六妮抓了几只土鸡出来，让它们为老东家做着最后的贡献。 新鸡舍在沈春花研究菌种的时候，由六妮和林玉兰监督着盖了起来，还分了好几大间，有了专门的人工孵化室和自然孵化室。 自然孵化室被她上上下下的消毒干净后，一连十只母鸡被一起放了进去，一只鸡窝里放上10-12个蛋，六妮直接在自然孵化室的隔壁那间搭了个木板床，方便夜间也能水和食物。 母鸡从开始抱窝到孵出小鸡基本需要二十几天，六妮不可能闲着，之所以直接把床都搬了过来，那是因为她还打算同时进行人工孵化。 她最先采用的是水温孵化法。 前年川渝农学院研究室的一名科学家在杂志上有详细的描写过，如何自己制作这个孵化箱，甚至连尺寸示意图都有准确的绘画出来。 这也是目前最受广大农村养殖户们欢迎的一种孵化方式，毕竟电孵化器虽然已经有了，但一个是贵，还有一个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停电了呢？ 所以六妮也学着自制了一个，首先是水箱，这是供温设备很是重要，六妮心大，一做就做了个大的。用铝皮制作一个高15厘米，长100厘米，宽50厘米的大水箱。 水箱大小决定了孵化箱的大小，孵化箱是要罩在水箱上的，孵化箱的底部便是水箱的顶部。 她这个大小的箱里单层蛋盘就可以放上250个鸡蛋，最多可以放5层蛋盘，每层之间间距大于五厘米，最下面那层蛋盘离水箱起码有10厘米左右。 5层蛋盘一次性就可以放上1250个蛋，由此可见她对鸡舍未来的雄心怕是已经超过了沈春花。 水箱左上方装了一根进水管，右下安装了一个放水龙头。水箱每日定时放出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的温水，同时加入等量的热水就可以保持箱内恒温。 为此，六妮还在边上垒了个灶台，随时可以烧水换水。 孵化箱的箱壁是用纤维板做成镂空的夹壁，里面填上木屑和棉絮隔热保温。箱子左下方还开了3个进气孔，顶部则是两个同样大小的出气孔，以保证箱内新鲜空气的进入和二氧化碳的排出。 孵箱门的宽度调整到最大，以便于蛋盘出入。按照书上要求，门上还要加一长方型玻璃窗，以便观察箱内情况。这要求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高了，只能去找大人要。 这事儿她也没找沈春花，是个人都知道她舅妈忙得要死，所以找了林玉兰。林玉兰很高兴女儿能找她帮忙，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忙，就是让她家老马同志从外面买块玻璃回来的事情。 至于蛋盘的制作，这活是求了梁生娣帮的忙。梁生娣不认字，全靠六妮手忙脚乱的比划着尺寸，让她帮着用竹编蛋筛代替的蛋盘。 之前林国庆和沈春花每每出去送蛋的筐子里，叠的都是梁生娣做的竹编蛋筛，稳稳托着一点都不会碎，不过这次六妮要的蛋筛说是不要做的那么严实，底部得要有小筛孔，以利于各层蛋筛之间的空气流涌。 搁很久很久以前，梁生娣肯定觉得她们几个搞得菇房和鸡舍事情咋就那么多呢？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的，但现在不一样了，那可是鸡舍需要的蛋筛！ 自己能不能想吃鸡就吃鸡，全靠儿媳和外孙女了，你要多少你说，我田里活干完就给你做！ 沈春花给菇房买温度计的时候，六妮也要了一个小的玻璃温度计和一个干湿球温度计，温度计的玻璃球安放在和蛋面平行，却不与蛋壳相接触的地方。 最后在孵化箱的底部放上一个高约5厘米的水盘，来保持箱内一定的湿度，这个水温孵化箱也就彻底完成了。 来自八十年代大佬手绘稿的震撼 第273章 大团结的味道 六妮每天不仅要调筛4一6次，还要转蛋4-6次，800个蛋，一个个转过来。 把原本在筛边的蛋和在筛心的蛋互换位置，防止发育着的胚胎和蛋黄黏连，起到调节蛋筛里外鸡蛋温度的作用 就是转到最后吧，她就很想问，母鸡在屁股底下的蛋也能自动转吗？她到底为什么不让母鸡自己孵？！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孵都孵一半了，还能拿出来不成？800个蛋呢！差不多快一百斤的鸡蛋，收购价都超一百块了！可不能这么浪费了！ 她就每天回家擦个身或者洗个澡，其余时间都蹲在了鸡舍里，林玉兰一天三顿的给她带饭，看的她都心疼， “我跟你换一晚上，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呗！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还有你身上的味！一股鸡屎味道！多重了！洗澡都洗不清了！” 六妮边啃馒头边摇头，“不行，都孵一半了，不能换手，你不知道规律，到时候孵不出来损失就大发了。” 再有一点她没直说，林玉兰拿的是工资，而她拿的是分红，拿多少钱就得干多少事，她舅妈搞这两栋鸡舍和那么多鸡花了多少钱了？ 她既然叫做技术入股，还一分不出的，那总得搞点技术出来吧？不然这钱拿的亏心！ “再说了，姆妈，这可不是鸡屎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 “是大团结的味道！” 自然孵化室的母鸡屁股底下的鸡蛋们开始出现裂痕了，六妮兴奋的给它们多加了一点水和饲料。顺便再观察观察自己的宝贝孵化箱，给他们一个个的都翻个身。 可惜，一个个的都完完整整的没动静，好吧，等孵化箱制作好调试完，本来就晚了一礼拜才开始的。 不急不急，六妮不急。 母鸡屁股底下的鸡蛋裂痕越来越大了，小鸡开始从里面啄壳，半夜三更静悄悄的时候还能听到它们叮叮咚咚的加班声。 六妮顺势爬起来又从孵化箱的玻璃外面观察了一下，哦~她的青天大老爷观世音菩萨呀！她看见孵化箱里的鸡蛋也开始有小裂纹了！ 差不多刚好一个月，自然孵化室里的母鸡们都醒窝了，之前放进去差不多120个鸡蛋，有12个没孵出来，一个没留神，已经被醒窝了的鸡妈妈们补充营养啄开了。 六妮无所谓的把那几枚蛋直接拌入了饲料里，孵不出来的蛋，时间放了那么久人也不能吃了，那就还给生产者们吧！ 鸡舍空地上突然就多了一串母鸡带着小鸡们咯咯哒的溜达着，刚孵完鸡仔的鸡妈妈们母爱蓬勃，六妮想抓着小鸡们打疫苗，差点被啄死。 最后还是先和林玉兰两人把母鸡关了起来，然后才成功的给那108只小鸡打上的疫苗。 刚出生的小鸡对温度要求很高，哪怕是夏天，也达不到它们科学育雏需要的35度气温，除非生炉子。可她孵化箱那边的鸡蛋也开始裂了，需要去管着。 所以打完了1日龄的马立克氏病疫苗后，六妮决定还是让母鸡们来带孩子。不然这边冻死，那边吵死。起码天然育雏的成活率是很高的，还省事。 孵化箱那边的小鸡一开始有啄壳的现象，六妮就把湿度提高到了70%-75%，她的干湿温度计让沈春花很是眼热，扭头也买了一个说要放在菇房用。 正常的小鸡都是可以自己破壳出来的，等绒毛在箱内被烘干后，六妮便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取出来放到提前准备好的木箱子里。 箱子放在温暖避风的角落里，给足了刚出生的雏鸡安全感，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顺手再给它们一针，然后转到另一间育雏室里。 那边的母鸡已经带了一礼拜的小鸡了，自己带的鸡自己熟悉，新放进去估计也不会搂着保温了，只能开始生炉子。 六妮准备的育雏室比早几年沈春花放在家里那个简单小箱子可高级多了，那个就一个电灯泡取热，其他全看命。 而六妮现在准备的这个，可是一整个房间，地面、墙壁，用具全部经过了打扫消毒。甚至在房间门口摆了个消毒池。绝对的正规严谨。 门窗、隔栅和围席也做到了绝对严密,能防兽害及鼠害,甚至育雏器、食槽、水槽和保温设备在小鸡们还没到来之前，每天都要进行一遍检查。 偶尔沈春花抽空过来帮忙的几次，都能看到六妮在这边擦擦那边摸摸的，总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在鸡舍待疯了，都有强迫症了。 对此，六妮也很无奈，她不就是想把第一批鸡好好养，这样就能给以后的每一批打板嘛！ 垫料都是木屑和稻草，这批稻草还是从沈春花手里抢来的，林国庆说她们舅甥俩总有一天是要承包完整个乡上的稻草木糠木屑的。 炉子在小鸡刚出壳的时候就提前升了起来，鸡仔进去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气温相对较低一点，全靠炉子提升到了33度左右，才刚好合适。 800个鸡蛋也不可能全部孵出小鸡，大概孵出了776只小鸡，剩下的24枚鸡蛋多放了一礼拜还是一动不动，但这样的孵化率已经有97%，很高了。 六妮对此非常满意。 一间育雏室大概就二十几平，776只小鸡仔又分成了两个大育雏室待着，大概是温度适宜，小鸡们待得还挺安静，均匀的分布在房间各个角落。 开食需要的料，是林玉兰准备的，孵不出鸡的那二十几枚蛋也被煮熟了，和被热水烫湿的玉米粉拌在一起。水槽上填满水后，一人一间屋子开始撒食。 第一天喂了4次，第二天喂了6次，每次都没有给特别多的饲料，主打一个少喂勤添，伺候祖宗。 就是小鸡太多了点，一开食没多久就要拉屎，几百只小鸡一起拉屎，那场面……六妮感觉这两天，她从早到晚就在给它们添水、加食、换垫料，换垫料，换垫料…… 稻草大概就是这么用完的…… 第274章 费钱 六妮仿佛练就了火眼金睛，对干饭不积极，或者嗉囊无食的小鸡仔们，一抓一个准，拉出来直接就给它们开小灶。 可就是这样，还是每天都有小鸡倒下后就起不来了。六妮两眼熬得通红，每不动一只，她都感觉像是天要塌了。 前七天是本来就是雏鸡最危险的时候，有些小鸡破壳的时候就带着很多卵黄一起，说白了就是胚胎在发育的时候没有吸收好。 这些小鸡一般在7天内就会死，即便被抓着手动喂食喂水喂营养剂，后面发育估计也不会特别好。这也就是老话说的“大肚鸡仔难活命”。 可六妮不肯放过一只，除非它真的到底没气了，但凡能还没凉透，她都想努力一把。 林玉兰看得心疼，却也没有对她说什么放弃吧，而是努力的跟着六妮学着，饲料和营养剂的配比、打疫苗、抗菌素拌水等，能分担的活她尽量都努力的分担着。 而沈春花也总是在大晚上的从西边的菇房出来后，再跑一趟东边的鸡舍瞧瞧她们忙完没， 没忙完自己在搭一把手。 林玉兰让沈春花赶紧回去睡觉，白天夜里的不见她休息的， “我们家离这边近的，等会回去比你们还快，”沈春花反手指着六妮，“你闺女才是一个月都没睡好了呢！” 还有林玉兰，她琢磨着得涨工资啊！厂里工人还到点下班呢！没得在她这里没有节假日周末还得早晚的加班，涨工资！必须得涨工资！ 等这批从孵化箱里出来的小鸡们成功度过45天育雏期，还剩下737只，差不多95%的成活率。 而隔壁母鸡团队们，原先的108只小鸡，现在还剩下106只，只死了两只。存活率高达98.14%。 那天因为突然就下雨了，有几只小鸡跑得远了点，没来得及回鸡舍，被雨打湿了羽毛。 一共10只，当天下午就病殃殃的缩在了一起抖啊抖的，食物和水都不进，也不跑来跑去的。还有一只直接开始拉稀。 赶紧给它们喂了点土霉素，可惜观察了半天，一点好转都没有，尤其是拉稀的那只，感觉下一秒就要凉了。 六妮赶紧跑回孵化室边上那间她睡觉的房间，床板底下堆满了沈春花送她的畜牧杂志。 她记得自己看到过，小鸡淋雨生病了要怎么治，但是在哪一本？哪一本？！ 六妮疯狂的翻着书，上学考试的时候都没有那么认真。 翻了快半小时才找到本省畜牧杂志最新的一刊里的一页。 用银翘解毒片治疗雏鸡感冒！ 六妮放下书就往外冲，跑到一半又跑去问沈春花借三轮车。 沈春花当时正在田里忙呢，也没问她要干什么，就说在家里自己去骑。 六妮坐上三轮就疯狂往镇上骑，她们乡今年夏天刚刚改制成镇。但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药店，要买药只能去供销社。 还好省城制药厂就有生产银翘解毒片，离得近供销社就有得卖， 也不是什么处方药，不难买，买到药六妮就赶紧冲回鸡舍。 可惜那只拉稀的还没等她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趴着一动不动了。 剩下9只，她一只一只的给它们喂完，一次一只喂半片，一天喂3次。 除了有一只鸡没有变化，其余8只在吃了药后就开始有所好转。 一连喂了3天的药，再给它们喂食青草碎和足够的饮用水，除了那只一开始就没有好转的小鸡还是死了以外，其余8只都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六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就磨起了后槽牙。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沈春花安慰道。 那么多鸡，总有几只偷吃了自己鸡粪拉稀的。省城牧场里的平均存活率也就这么多，已经不低了！ 这才从沪市回来三个多月呢！咱们又多了843只鸡！六妮！你可是大功臣！ 六妮抿了抿嘴，内心还是很不甘心。她发誓，下一批鸡，必须得再多活几只！ 9月底10月初，那一批土鸡彻底卖空了，从罗斯鸡引进到现在，整整四个月，卖鸡加上鸡鸭鹅蛋的收入就有差不多是5500元整。 沈春花一共分了六妮五百五十元，又把林玉兰的工资提到了50块钱一个月。 刨除一些必要的成本，4个月稳赚4500元。 这钱到最后存进储蓄所的只有1000块，剩下的……又投了出去。 主要是菇房，如她所愿，盖起了第二栋，只是这次比第一次的更专业。 新菇房长13米，宽8米，高5.5米，前后墙体上要按房内过道正对位置开设30厘米X40厘米的通风窗上下各6个，底窗高出地面10厘米。 房门前后对开，以方便培养料的进出和采菇，房内墙体粉刷到绝对不漏风，地面也都打结实了，比现在一般人家家里都要硬，这样才能承受住高层架中培养料的巨大压力。 菇房边上还搭了一间大小合适的茅草屋，用来堆制培养料，之前的粪料是临时搭的棚子，台风一吹，那棚就倒了。 新菇房里全都是定制好的菇床，统一按宽1.2米、层高50厘米，一床4层进行架设，底层距地面约20厘米。 房内留好过道后，按前后方向可以搭建7排菇床，每排足有7米长。 这样算下来，这个菇房里的种植面积足足达到了235平方米。 沈春花打算这边全部用来种双孢菇，而老的菇房也不闲着，休息够了的菇木搬回来接着养菌出菇。 新的菇木也一截截锯好，打孔上菌种，一层层的架好养着。 原先闲了一个夏天的平菇也到了上班时间。 不过这次沈春花又有了新花样，学着用立架栽培。 立架栽培的透气性比较好，避免烂料。最重要的是空间利用达到极致。同样都是40平左右的菇房，立架栽培要比平面栽培多出160平的出菇面积！ 而且出菇空间充足，长出来的菇形状更漂亮品质更好！ 嗯……就是做架子又费了点钱。 第275章 做人的分寸感 认真一算，就会发现，今年账上的钱就没多起来。 刚盖完房的时候还有八九千呢！赚了大半年，到现在反而只有五千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都是必要的投资，虽然现钱少了，但你得瞧她的资产呀！ 两栋鸡舍将近2000只鸡，两栋菇房再加那么多架子和菇！ 只不过刚好现在都在生长期罢了，等到年底！那钱绝对的哗啦啦的来呀！ 这么一想，沈春花心一点都不虚的就去镇上招聘通告栏上贴了招工启事。 最先来报名的当然是几个四河村的村里人，但人并不想做全职。 只不过是田里没那么忙的时候，想着赚点外快的那种，还跟沈春花商量能不能日结。 当然不能啦！很有可能我这边要采菇了，你家田里也要急着抢收了，我菇不能等，你田里的稻子也不能等。 那到时候丢下我的摊子就管自己的稻子去了，那我跟谁哭去？ 于是沈春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然而，她们这儿只是个小镇，外来人口不多。上班的地方还是村里，本就不好招人，都到9月底了才来招工，更是没什么人上门来问了。 林玉兰都在和六妮嘀咕了，要不把三妮也拉来帮忙？她们能多个人帮忙，三妮也不用再去外面打散工了，这丫头到初冬的时候估计又要收拾铺盖去摘棉花了。 但三妮不太想。 临时帮忙她乐意的很，长工就不行了。 三妮对着来她们房间跟她说这事儿的林玉兰叹了口气。 纵使房间里姐妹们都在，她也没什么顾忌，直接说了心里话。 姆妈，那鸡舍和菇房，是舅妈她们家的吧？ 那你不是废话！林玉兰坐在大通铺上，顺手扯过一件衣服叠了起来。 你舅妈今年都不知道在里面砸了多少钱了，一栋栋的盖，规模一直扩大。 六妮算什么入股的，也就是拿了一成的分红。你舅妈朝外都是往好听里说，给六妮面子，才说她也是老板的，其实哪能啊！ 那不就得了！舅妈的生意，目前里面就你们三个人。 她是老板，你俩是员工，你俩还是一家的，现在还要拉上我？我们仨还是一家的，那舅妈成什么了？ 林玉兰突然就愣住了，她，她还真没想到过这上头去。 不是，她们也不可能去跟春花抢行当啊！那还要不要脸了！ 三妮没理她的自我纠结，转头看向房里的其他五个妹妹， 六妮已经在养殖场了，那就好好干。嗯，四妮也有班上。就是七妮八妮九妮，你们仨以后就算读书读不上去了，也要学会自谋生路，别想着去靠舅舅舅妈。 她们帮我们家的够多了，没道理什么都找她们。 我们上门求工作，舅舅舅妈肯定不会拒绝，但这像什么样子？我们家又不是吸血虫，一串串的咬着他们家过活？ 姆妈你也别瞪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我今天答应你去养殖场帮忙，明天村里就能有人嚼起舌根来， 诺，你看他林国庆家又帮老马家养了一个。林家嫁了一个闺女过去，还得扶起一串外甥女，他老马家这买卖做的！ 林玉兰听得三妮的话，脸越听越白，结结巴巴的说着， 我，我没，没这么想过……那是我亲弟弟家，我也是盼着他们好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舅舅家难道不盼着我们家好吗？ 但姆妈，做人做事还是得有个分寸，不能人家对我们好，我们就先失了这个分寸。 那等人回头想起来觉得不是滋味了，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也就没那么舒服了。 还没等林玉兰开口，七妮就抱着腿坐在床上大声说着， “三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就算考不上大学，起码要读到高中毕业，到时候出去找工作也能叫得上价！” 六妮正在擦头发，最近在家睡了一个月，天天洗头洗澡的，终于把身上那股味道减淡了不少，她拿着毛巾无语的抬头看向七妮， 妹啊！你内涵我呢！ 七妮朝她吐了吐舌头，略略略，谁叫咱家就六姐你最不爱读书的！ 林玉兰被女儿上了一堂政治课，后来便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了，甚至好几次沈春花再想给她涨工资的时候，她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真心推辞，给沈春花搞得一脸懵逼。 但现在，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使劲摩挲，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知所措，林玉兰当然没想过占弟弟家的便宜，但是村里就是这样，人言可畏。 “那，那你呢？是你说的地里得有人在，但地里真的种不出钱来。而且地里活少的时候你又闲不下来，总不能老去剪西瓜藤、摘棉花吧？ 过完年你就要结婚了，难道以后也是一出门就在外面待上十天半个月的？等你有了孩子……” “妈，我夜校也上了快一年了，自我感觉学的还行。”三妮突然没头没脑的说起她的日语。 “前几天没什么事的时候，我搭外婆的船去了几趟县里，县城老街那边，开了好多布店，一整条都是。” “……所以呢？”这跟三妮的工作、夜校又有什么关系？“你……要去给人看店？他们愿意招临时工吗？” 林玉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可能性，其实也挺好的，就是远了点，“那最好等你和进舟结婚了以后吧？他要是每天开车上下班，顺便还能送你过去……” “不是看店，看店的肯定也不会要我。”三妮解释道，“我去的那几天，每天都能看到一两个外国人。” “我打算有空了可以去给人当翻译。” 林玉兰&四六七八九妮：？？？啊？ 三妮是认真的。 她们夜校老师说，省城秋湖边上有很多老外去旅游的，有些学英语的学生会专门在那儿蹲点，看见老外就冲上去和他们聊天，为的就是练口语。 省城也和日本有友好城市结着对，有不少日本人来旅游的，他建议大家想练口语的也可以过去蹲点。 ———————————————— 各位姐们爷们有空动动手指给打个好评吧～书评分数它升不动了??(;??Д｀??) 第276章 你懂日语嘛 可是秋湖是省城市中心的市中心，过去实在太远了，三妮觉得对自己来说有点不太现实。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是，齐进舟说县里也有老外，他那天在县里吃饭的时候，刚好碰见边上有桌人在叽里呱啦的说着鸟语。 同桌的说，他们说的应该是日语，是群日本人。 要么是来旅游的，要么就是来做生意的。　　这年头，他们山阴县就是无数个村镇联合在一起的大农村，有什么好旅游的，来的八成就是做生意的了。 这两年国家打开国门鼓励创汇，积极地推进对外贸易的发展，国内的商品对于老外来说那是绝对的物美价廉，而老外给的价也让国内商人觉得自己赚发了。 两相一合计，谁都不吃亏。 越市最着名的也就是“三缸文化”：酒缸、酱缸、染缸。 那群日本人总不至于是跑来买酱油的，于是她后来一得空就蹭着梁生娣的船去了布街。 连着去了好几天，真的每天都能发现一两个老外，虽然不多，但的确有。 除了金发碧眼一下子就能看出是老外的，还有一些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老外，标志很明显，就是身边肯定会有陪同人员和翻译。 她每每看到这类人，都会偷偷的站在边上听他们讲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听不懂的。因为说英语的占了大头。还有一伙亚洲人不说英语，但是一直说着思密达。 只有两次是她能听懂的日语，老外都带着翻译，她没什么机会，也没太敢上去搭话，就站在边上听他们说话的调调，有时候听到感觉和自己说的不太一样的，就在本子上记一下白字。 像她这样站边上的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因为但凡听到有人在说外语，边上没事干的人都会上来凑热闹，也不干嘛，就是站边上看老外说话，跟看猴戏没啥区别。 三妮看的是翻译，她很羡慕这个职业，他们穿着得体，自若的站在双方中间，随时切换着两种语言，也不知道一天的工资能拿到多少钱。 就是听着听着……感觉怪怪的。这老板刚说的是6.5吧？ “……你，你说错了……”三妮鼓起勇气大声的朝喊了出来。 站在兴旺布店门内的一群人瞬间一静，听懂她喊话的人瞬间都转过头来看她，听不懂的，看见大家都转头，也莫名其妙的跟着转过身，发现他们在看一个年轻女孩。 “你刚说什么？谁说错了？”兴旺布店的老板，徐发达最先回过神来。 那个担任翻译的男人则皱起了眉头，态度不是很好的上下扫视了三妮一圈，却没有搭理她一个字。 三妮咽了咽口水，往前走了一步，“您刚才报的是六块五一米吧？” 39的涤棉细布，国内的零售价其实才两块五一米，但是卖给老外嘛，徐发达刚才的确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报了六块五的价。 他点点头，“对啊。” 三妮用下巴点了点翻译员的方向，“他刚才报给这个xi……客人的时候，报的是四块五一米。” 四块五和六块五说得快的时候，其实很像，中间就差了个ke，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紧接着就听一起来的两个日本人在商量着什么四块五一米的话，一件衣服的成本就是多少多少。 而那个翻译员也没有打断他们的讨论，纠正价格。 她才敢确定，翻译员的确报了四块五。 翻译员一听她这话就急了，其实他刚才听他们聊天的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但他不是很想纠正，万一人家嫌弃他不专业了咋办？再说了，外贸报价翻几倍报已经是国人默认的事情，他知道老板肯定不会亏。 但你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怎么可以跳出来打他的脸？ “你瞎说什么呢！你懂日语嘛！谁说我报的是四块五！我们在谈跨国生意你懂不懂！你个乡巴佬瞎凑什么热闹！赔钱了你负得起责嘛！” 三妮从来都不是你喉咙响就会怕的人，既然老板确定了自己报的是六块五，那她也不理会对面那个张牙舞爪，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的男人，她的杀猪刀可没有丢在家里。 她直接看向那两个日本人，用她从来都是自言自语练习的日语说着， “你好，刚才那个布的价格是六块五一米，不是四块五一米，你们的翻译报错了。” 有点磕巴，但完全能够让人听懂。 两个日本人先没说话，互相对视了一眼，还看了眼翻译员，翻译员赶紧用日语像他们解释道， “我没报错！老板说的就是四块五！他现在突然涨的价！” 这就典型的当大家都是白痴了。 “他撒谎！老板报的就是六块五！他刚才自己念错音了！” 两个华夏人，站在南方小县城的布店门口，就这么用日语吵了起来。 徐老板站在边上眼睛一亮，“小姑娘！你会说他们的鸟……日语哇！” 三妮上一秒还在跟翻译员吵架，气势汹汹的。下一秒对上老板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上过一年夜校，会一些简单的交流沟通。”专业点的，比如刚才那个“涤棉”的翻译，虽然也很简单，但的确是第一次听到，如果那个翻译员没翻译错的话。 “不简单啦！哈哈！”老板笑得一脸和气生财，“那你帮我跟他们翻译翻译，说就是六块五一米，但要的多的话可以打折的！” 老板没有去责怪翻译员，因为四块五的确也不亏，没事去得罪一个翻译，就不划算了。但你要让他再信任那个翻译员，他也不是很想了，开门做生意的人，报价报错了，那跟把天捅了个窟窿也没什么区别。 三妮对着两日本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串，那边也不去跟翻译员确认了，直接和她交流了起来。徒留翻译员站在边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变脸。 两日本人砍价也挺凶的，说先要五千米布，要是做得好，以后还会加单。从六块五一直砍到五块五，最终因为是用美元结算的，也被老板要求卡在了五块八才结束。 第277章 知识改变命运 两个日本人要了一尺布回去，还定下了三天后来签合同，那边带着人又走了以后，徐老板乐呵呵的让还围在门口的大家伙们可以散了。 “哎呀！别围着了！你们不做生意了呀……” “哎呦徐老板，发财了要请客的奥！” “请请请！明天给你带坛子十年陈来！” “赚那么多就给十年陈？我要喝茅台！” “去去去！喝屁去！” …… 三妮也正打算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走了，时间差不多了，她外婆估计也要回去了。 “诶！小姑娘！你等等！” 徐发达把三妮拉进店里，对着角落给塞给了两张10块钱，三妮眼睛瞬间睁大了。 “哈哈，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马三妮。” “小马啊！”徐发达大概四十出头，看三妮跟看自己闺女一样开心，“刚才你翻译的，也知道他们是三天后的下午再来对吧？” 三妮点点头。 “那你三天后有空吗？要不再来帮我翻译翻译？要是合同真签下来了，我给你五十……不！我给你100块！” 三妮走出兴旺布店的时候，感觉脚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徐发达站在门口跟她挥着手，“小马！三天后别迟到啊！穿好看点！” 她在小乌篷上坐了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只要后天帮徐老板签下合同，就能赚100块钱？ 口袋里，还多了20块钱，她刚才明明还回去了，说今天还没给人赚到钱呢，不能收。但徐老板说这是她给自己翻译的报酬。 20块钱，她得剪大半个月的西瓜藤，而刚才，她就说了几句话。 梁生娣看着三妮一脸茫然的坐在草席上，跟被鬼牵了魂似的。一桨掀起，就溅了她一身水。“发什么呆呢？你不说去逮鬼子扯淡吗？这么多天了逮到没啊？” 三妮被溅了一身水也没啥火气，迷迷瞪瞪的从口袋里摸出20块钱，举起来给梁生娣瞧， “逮到了，我还赚了20块钱。” “呦！小鬼子那么有钱？还白送你钱？”梁生娣踩撸的脚都歪了歪，“你明天还去吗？带我一个行不行？他们会给老太婆钱吗？” 三妮：…… “不是小鬼……不是日本人给我的，是我帮一家布店的老板和日本人做翻译，布店老板给的。他还让我三天后再去，他们要签合同。成了的话，再给100块。” “所以你这鬼子话还真没白学。”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果然人还是得读书，读书才能赚到大钱！” “外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肉包子行不？” “你带路！” …… 这事儿发生在两天前，林玉兰进来找她的时候，三妮其实就是在准备第二天去给人翻译时候的衣服。 听三妮说完这么一串事儿，林玉兰也激动了起来，“真能给100块钱？就那么一天？不是一个月的工资吗？” 三妮点点头，“徐老板是这么说的。” 她也不知道正规翻译究竟是个什么价。但徐老板说，现在的翻译大部分都是俄语和英语为主，日语不多。而且老外都是先到省城再到他们县里的，所以县里更没什么私人翻译了，有也都去省城赚钱了。 明天到底能不能赚到100块钱，她也不敢保证，万一人家生意最后没谈拢是吧？ 但最起码她已经有20块钱到手了，就能确定这一行的有利可图。 “只有一方的翻译人员在场，的确不太能保障到另一方的利益。只要我帮他把这单生意谈下来了，整条布街的老板就都会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在，说不定以后我真能靠这个赚钱。” 三妮信心满满的看向林玉兰， “我打算好了，地里忙的时候，我还是会在家里帮忙。但不忙了，我就带上书去县里坐着，没生意就自己再巩固学习一下。日语学完了也算到头，我还可以学英语。多学一门就是多一门行当！”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工作啦！” 林玉兰听着倒是真开心，这样既不用担心自家有没有在打秋风，闺女又真的能有一份好收入。 六妮拽着毛巾傻傻的看向她三姐张了张嘴，“……怪不得你昨天问我要我的英语课本……” 四妮倒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三姐，你说那老板不是自己开厂的？” 三妮“嗯”了一声，“徐老板的货也是从人家厂里拿的，客人在他这里下订单，他再去厂里下订单。布街上好多人家都是这样做的。又不是谁都能开得起厂子的。” 四妮点点头，然后抬起屁股一下子挪到了三妮边上，“那这么说，其实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做这个生意？” 她在纺织厂上班好几年了，对一块布从丝线到成品的过程已经了如指掌，三妮在夜校学了多久的日语，她就在夜校学了多久的面料分析。 她们车间主任，也就是她未来婆婆，前段时间和人聊天的时候还在说，现在布街上有挺多客人是拿着国外寄样布过来找货的。他们或是国营外贸单位的外贸员，或是自己有本事的中间商。 样布五花八门的，不是拿来就能有现货卖。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对它们进行正确详细的分析, 确定样布品种, 生产程序后，才能报出成品价格, 最后再去生产。 她未来婆婆说，布街上的老板们基本都是从小跟面料打着交道的，或者原先就是哪个纺织厂、染厂出来的。有些人一摸一看就能知道你的规格品质，以及生产成本价。才能和客户沟通的时候有最快的反应。 做生意嘛！你不懂还怎么做？ 但现在，四妮懂啊！如果再加上三妮的外语。 两姐妹唰得互相看着对方，两眼都是亮晶晶的。 九妮把头搁在八妮的膝盖上，一脸懵逼的看着那边，“三姐四姐在说什么呢？” 八妮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七妮：“我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让我们好好学习！” 八妮&九妮：哈？刚话里有这词吗？ 可是，这又怎么不算呢？ 第278章 招人 三妮第二天穿着自己最干净的衣服去了布街，就那一套是一点补丁都没有的。 布街就沿着河，梁生娣划着船靠边，三妮上去就是。 梁老太太挥挥手，“去吧去吧，多赚点钱回来。” 两个日本人还是带了翻译的，只不过不是上次那一个。 徐老板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乐呵呵的招待他们一行人，只不过那边每说一句话，他都要跟三妮确认一下，顺便再让三妮把他的话翻译过去。 两边同时说着华语和日语，双重保障，非常完美。 谈话过程很顺利，唯一的争执也就是确定交货时间，以及那边拿着上次车走的那尺样布一个劲的说， “得这个品质的！你们先做一缸出来寄点给我们……” 徐老板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做老外生意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快合同就签了下来。 5000米其实不多，但五块八的单价，让他刨除成本税后还能赚到150%的利润！ 万元户牛逼吗？也就他一个单子的利润罢了。ヾ§ ￣▽)ゞ啊呵呵呵呵 人提着箱子先付了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徐发达送走客人后直接点出10张塞给三妮。 “呐！100块！小马你很不错啊！你住哪儿？下次要是还需要你帮忙的话我要怎么联系你啊？” …… 正当三妮在县里给徐老板挣大钱的时候，沈春花那边也终于有人来应聘了。 是一个外省的女人，说是跟自己男人来的浙省，男人现在在肃县的施工队里干活，自己闲不住也想找点活计赚点钱。 她也没啥文化，但在老家也是做惯了农活的，帮忙打理鸡鸭鹅肯定没问题。 沈春花也不挑，就是告诉她，在这里养家禽和在家里散养几只土鸡不一样，让她一切都要听六妮的指挥。而且既然是招工，也算是正式上班，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事必须要提前请假。 女人表示那肯定没问题 还有俩则是一男一女的两个本地年轻人，甚至还是六妮的同学。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今年夏天初中毕业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回家种田却也不甘心，总想着找个能看到钱的工作。 沈春花的招工启事有两张，一张是鸡舍的，一张是菇房的。他们都是来应聘菇房工作人员的。 沈春花也没瞒着他们，直接拎着他们去看了看堆料棚，“菇房的活不比鸡舍轻松，甚至不比鸡舍香，你看这料，牛粪人屎都有。菇房里也是一会热死一会儿冻死的，你们确定要干吗？” 男孩张望了望正在发酵中的粪料，想想每天晚上被他爷说，读了那么多年书到头来还是回家种田有啥用的场景，咬了咬牙说，“我干。” 女孩则先问了一句，“老板，您给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有没有休息天？有没有奖金？干得好会涨工资吗？” 沈春花听着她那串连珠炮，也没恼，和气的笑着说， “你们虽然都是初中毕业的文化人，但刚来，有些东西还要我教，我先给30块钱一个月，算是试用期。要是干得好的话……等过完年就给你们涨到40块钱一个月。后面看情况，效益好的话，肯定会每年涨一涨。 我这儿也不是公家的厂子，没法跟你具体定休息的日子，只能说闲的时候一个礼拜可以休息一天，但要是采菇期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是得麻烦你们加个班。” 这年头可没有所谓的加班费，尤其是乡下人家，睁眼就是干活，不干活就剩吃饭睡觉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至于奖金，可以给你们三个月算一次。但也要看这菇出的怎么样了？出的多，卖得好，奖金肯定会比较高，出的少，卖不出价钱，那我也没那么钱给你们发奖金了……” 女孩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我们是现在就开始干活吗？” 她甚至都没有问今天明天，直接现在，那迫不及待想上班赚钱的样子给边上男生都看愣了。 不是，他还想先回家换个衣服，明天再来呢！ 沈春花咧咧嘴，“明天吧！我一会儿去镇上买两件白大褂回来，进菇房都穿上工作服，带上手套，争取卫生。” 这事儿还是从沪市那边得来的灵感，人种鸡场里进进出出都穿着白大褂，还有市里路过一些厂子门口、菜市场、副食品店等地方，大家都穿着工作服。 说实在的，卫不卫生也就自己知道，但看起来就特别正规。 之前就她们三个都是自己人，现在开始都有正式员工了，那肯定得好好的整一整。嗯，要不人手两件？天气冷了，一晚上晒不干，难道还能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不成？那比不穿都要脏了！ 林国庆笑她尽浪费这个钱，沈春花却不觉得。 “你以为为什么之前总是招不到人？还不是因为瞧着我们就不正规？上班地点？四河村，干的活？养鸡，种蘑菇。年轻人出来找工作不就是不想种地，结果从自家村里出来，又进了别人家的村里，你说谁乐意来？” “那你不还是招到人了吗？” “那是因为我给钱啊！” “那不就得了！”林国庆一摊手┓( ????` )┏“你花钱雇她们，她们拿钱给你干活，有啥乐不乐意的！你工作服弄的再花里胡哨的，还不如多给人家发一点工资！” 沈春花：……每次这种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嘴笨。但她就是觉得不一样。 工资当然很重要，但是工作服也重要啊！不然为啥每个厂都要有自己的制服？那叫什么来着？什么聚一起的力量？反正能让大家一眼就看出是一伙的力量！ “……企业凝聚力？”林国庆歪歪脑袋，“你那摊子还需要这玩意儿呢？” “啧！”沈春花白了她一眼，“你还瞧不起我的摊子了？我这摊子一年可是能挣上万呢！它很小吗？” “不不不。”求生欲让林国庆疯狂摇头，“谁家摊子会铺那么大！我们沈老板可是要当蘑菇大王！养鸡大户的人物！改明儿劳动模范高低有你一份！” “滚！” “诶~好嘞！” ———————————————— 谁能懂我咬着后槽牙调休的心(／_＼) 第279章 赚不死你丫的！ 不得不说，人手翻倍后，大家的确轻松了很多。 在鸡舍干活的外省女人叫李红妞，四十多岁，在老家有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最大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为了多赚点钱给家里俩儿子娶媳妇儿，就把地交给了老人，夫妻俩才想着出来闯一闯的。 李红妞来的时候就说过她很会养家禽，的确没骗人， 鸡舍里的科学养殖流程目前她还没有完全掌握，但是外面河滩边的鸭子和鹅，目前已经全部由她在打理了，尤其是大白鹅。 之前六妮的重心都放在鸡身上，鸭子次之，最后才鹅。她们养殖场里的鹅除了喂食，其余全靠自己。鹅一年生的蛋本来就不多，孵蛋也是看它们自己的心情，孵的出来就孵，孵不出来拉倒。 所以到现在，她们也才可怜兮兮的二三十只鹅。 但李红妞来了以后就不一样了，她会观察那二十几只鹅的活动量，发现那只懒洋洋的不出去当街溜子，就会把它们赶去河里，她说鹅要多活动活动才不会生病。 母鹅有抱窝迹象了，她就会及时换上最软的草，掐着量给食物和水，还会隔段时间去检查一下蛋里有没有血丝。 鸭子那边也是，生了蛋她都会及时摸出来，打扫鸭舍、清洗食槽和水槽。自从她来了以后，东边的这个养殖场就进入了专业化模式。 林玉兰专门管理老鸡舍里那上千只罗斯鸡，李红妞主要先负责管理鸭和鹅，剩下时间再去老鸡舍里帮忙，毕竟就快两千只鸡了，再怎么流水线操作，林玉兰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而六妮，她就一头扎进了孵化育雏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她 又做了1个水温孵化箱，上面都贴着纸，记录着时间、调筛和转蛋的次数。 一次孵化要21-25天，两个孵化箱孵化时间间隔5天左右，这样其实一个月只有10天的种蛋能孵化，剩下的只能拉去卖掉。 六妮本来多做两个的，这样就能减少种蛋的浪费，但是被沈春花制止了。 诚然，多出小鸡多赚钱，但是吧……她们真的人手不够，没看林玉兰和李红妞每天忙的跟陀螺一样。 而且六妮一开始孵小鸡就驻扎在鸡舍不走了，沈春花真怕她吃不消。 现在李红妞也是住在鸡舍里的，就跟六妮一间，左右两张木板床，很是简陋。六妮还能回家洗澡，李红妞只能拿水盆擦身，还好现在天冷了，不然谁遭得住？ 沈春花又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建个宿舍，现在才一个李红妞，以后呢？招工启事还贴着呢，她现在恨不得一次性招他娘的十个八个人来帮忙。 菇房那边，可能真的是年轻人学东西比较快。 沈春花把自己的写好的一张纸拿给孙传芳和刘国平，让他们按着步骤去做。 男生肯定得干点体力活，比如堆料棚的工作，非刘国平莫属了，沈春花表达了自己的同情，顺便告诉他，或许你可以帮我找到其他人来堆料？ 但不同的菌菇养殖，需要配比的养料也不一样，就双孢菇的培养料臭了点，其他的都还好，比如沈春花最近研究成功出菇的金针菇，还有其他两个平菇和香菇。 他们主要需要的就是木屑、米糠、糖和石膏，刘国平就得负责把他们都按比例混合好，并且高温灭菌，说白了就是煮几个小时。 而女生孙传芳干的活也不是说真的很轻松，她负责接菌和培养。 沈春花在老菇房那里又专门辟了一个单间，进去必须穿上工作服，戴上套袖、口罩和乳胶手套。 现在的接菌和几年前沈春花随手把菇撕成几块小的种下可不一样了。要用刀把菇根切去一部分,从切断处开始剥皮。然后把里面的菇肉切成米粒大小，再用镊子夹一小块放进罐头瓶里，再把瓶盖扎好，放进隔壁培养室里。 刀和镊子每用一次都要经酒精灯火焰消毒，连菇都得在火上面翻几下消消毒，这活需要细心和耐心，孙传芳干得很不错。 而沈春花则是负责发菌后的管理，什么时候要喷水，什么时候要通风，什么时候要提温。每天还要两个菇房来回跑着看菇有没有感染细菌啥的，有没有坏菌要扔掉的。 都是她带着两人上上下下的折腾着，等到出菇了，就是一起全副武装的去采摘。 秋收结束，进入初冬，12月初，新菇房里那235平的双孢菇，第一批菇正式养成可以采摘，三人拎着小篮子就开始收，这次一共收了250斤。 孙传芳看着秤上的数字还有点愣，“……老板娘，这白蘑菇能卖多少钱一斤啊？” 沈春花：“……它最贵了，要6毛一斤。” 两个员工都傻眼了，不是，姐，两个月了，你这间最贵的屋子里就赚了150块钱？你还要给我俩发工资？还忽悠我俩有奖金呢？！ 沈春花给了一个淡定的眼神，然后指挥着他们整理菇床，剔除上面的老根与死菇，再及时覆盖上湿润的细土，再喷洒营养液。 两个年轻人乖乖的听她指挥，两三天后，刘国平就大叫着跑出来，“老板娘！老板娘！出头了！那白白的又出头了！” 距离头茬蘑菇采完才一礼拜，他们又开始收第二茬，再一礼拜，又是第三茬。 这边才收完第二茬双孢菇，那边的金针菇也能收了，金针菇是养在瓶子里的，用镊子夹住菌柄底部一拔就能出来了。而瓶子加点水和养料一礼拜后又会有第二茬长出来。 收完金针菇后，另一间房里的立架上也都挤满了平菇，还有一间架满了段木的房间里，香菇的气味已经快从门缝里溢出来了。 两栋菇房轮了一遍，第三茬的双孢菇又可以收了。这边收着菇，那边晚上还要加班加点的堆料接种。 一礼拜接着一礼拜的，一个冬天，这俩年轻人就没有歇下来过。 脸上捂着口罩，手上戴着手套，大冬天的捂出一身汗来，等脱下口罩手套的时候，皮都皱起来了，还是一脸的笑。 第280章 养殖场挣钱 不过沈春花也就刚开始的跟着一起乐，等好几茬菇收完了，坐下来一算账，就没那么开心了。 1985年的春节比较晚，一直到2月20日才是正月初一，年前，刚好是菌菇收获的季节。 从12月初一直到2月初，双孢菇一共收了8茬，2000斤，合计1200元整。 平菇是10天一茬，一共收了5茬，2500斤，收购价5毛一斤，价值1250元。 这俩种菇收得差不多了，沈春花就赶紧带着孙传芳和刘国平换料。 培养料都是算着时间提前备好的，这边菇床清理干净，消完毒后，那边就赶紧播上种，准备准备接着养菌。 等出了年就能接着收蘑菇了。 而之前让沈春花好一通的研究的金针菇和香菇，却选择了背刺她。 金针菇一茬与一茬之间间隔需要半个月，收了4茬以后，沈春花感觉品质明显没有前面两批好了，便重新换上新的培养料和菌种。 然而一共500个瓶子，平均单产50克一瓶，4茬加起来也只有200斤，农业站收购价四毛五一斤，价值只有90元。 她买那500个玻璃瓶都不止90块钱了！ 还有香菇，那会儿为了拉木头回来，她、林国庆还有梁生娣三个人，砍树搬木头的，来来回回了多少趟。 接种上菌子后，又是扇风又是点火又是浇水的。 结果那一屋子的菇木，两个月才出了两茬。关键是产量不高。拢共也就出了200斤香菇，5毛钱一斤，总价值100元，比金针菇好不到哪里去。 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年，一共才收到了2640元，沈春花的心很痛。 只有两个新手蘑菇选手，觉得他们的单位很牛逼了。 老板，我们可以专门种平菇和白……哦就那个双孢菇啊！那个产量高，还卖的上价！ 沈春花斜了刘国平一眼，年轻人，你知不知道那些牛粪都是要钱的！ 真的算起来，加上人工，双孢菇的成本恐怕比金针菇和香菇还要高。 主要还是现在的产量实在是太低了，一平方米才单次产量才一斤出头，这是犯了天条了吧！ 沈春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今年总归只有这样了，等她空了再研究研究，如何提高它的产量，还有金针菇和香菇，这俩还有很大的折腾空间！ 她按照之前说好的工资，每个月30块钱已经发了4个月了，第五个30块钱，也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发薪，她提前了小半个月，在腊月二十八就给了两人。 顺便还每人多给了50块钱红包。 呐！说好的奖金！这小半年来，辛苦了！过年这两天应该还不会出菇，我自己看着就行，你们好好休息几天。 等过完年，还有的忙呢！ 两个过完年依旧是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捧着80块钱，笑得一脸谄媚，齐声喊道， 谢谢老板！老板新年快乐！老板恭喜发财！老板财源广进！ 沈春花原本那点子心疼，噗嗤一下就被笑没了。 好了！好了！快回家去吧！过完初五差不多就得回来上班了，知道吗？ 知道啦！ 两人十月初进来的，到现在工资加奖金一共付出去400元，沈春花都没敢把什么玻璃瓶立体架这种成本算上。 就算养料消毒剂这些基础成本。 她这菇房，下半年也就赚了2000块钱，400块钱一个月。 嗯，比工人工资高多了，沈春花还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没关系，她养殖场挣钱。 10月初至今，鸡舍一共产出13560斤鸡蛋，孵化新增罗斯鸡4500只。 孵出来的鸡一满90日龄，就被送去换钱了，有送到畜牧站的，也有送到小饭店的。这两年大家都有赚到钱，逢年过节买只鸡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目前还剩1500只没到日龄的小鸡挤在新鸡舍里，叽叽喳喳。沈春花禁止六妮在新鸡舍盖起来前再孵鸡了。 住不下了！挤一起太多，鸡要生病的！ 于是六妮开始研究用孵化器孵小鸭。 鸭子在李红妞的照顾下，突突的下蛋，300只鸭子，每天能产出至少200个鸭蛋。 就是种蛋自然受精的概率太低了，六妮到目前就折腾出来100只小鸭。后来因为天气太冷，目前的半开放式河边鸭舍不适合小鸭生存而放弃了。 可怜李红妞大冬天的，死死盯着那群小鸭，生怕它们冻死。作为一个合格的饲养员，她对手底下小鸭存活率的自尊心，一点都不比六妮低。 鸭蛋总计产出4082斤，没有鸭子卖出。 倒是那二十几只大白鹅，沈春花痛定思痛，就留了3只看门管鸭，剩下的21只，全部卖出去了。 没那么多精力，能管好鸡的同时再照顾好鸭，我们已经很牛了，鹅就算了吧。 大白鹅农副产品站不收，是梁生娣摇着船陆续去卖的，鹅肉不比鸡肉便宜，零售价能卖到1.6一斤。 梁生娣也不要报酬，她只要就一只鹅给她吃就行。沈春花当然点头同意啊！ 都是成年大白鹅，一只七八斤重，20只全部卖完有241.3元。 沈春花收钱收得开心，梁生娣吃鹅吃得也开心。 今年的鸡蛋收购价是1.05元每斤，生鸡收购价是1.4元每斤。鸭蛋收购价是0.95元一斤。 5个月，鸡舍总共创收22197.2元！ 而且，由于之前每交售一斤蛋，供应平价饲料二斤的鼓励政策，她们的确省下了不少饲料钱。 还有一次育雏千只以上的奖励，那是绝对是属于六妮的，她每个月起码能靠这个奖励挣到七十几块！ 而沈春花，她也成功的拿到了沪牌自行车票的奖励，每5000斤就有一张，她拿到了3张。 第一张的时候，她还在林国庆面前炫耀了一番，顺便问他要不要去买一辆自行车。 谁知那男人嘴巴一歪，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我要这玩意儿干嘛？上班就在村口，近的地方只需要走路，远了自行车又派不上用场。 如果可以，他倒是更想买一辆四轮的车。 第281章 我五个月挣了两万一 沈春花冷哼一声，转手就把票子送给了林玉兰。 林玉兰受宠若惊的表示她用不上。 诶呀，你就拿着嘛！这是县里奖的！这5000斤鸡蛋里，起码有4500斤都是你摸出来的。这票不给你给谁？ 拿着！让姐夫也能去买辆自行车骑骑，没得一个村支书每天腿着赶来赶去。 马德祥是搞不到自行车票吗？他那明明是穷的！ 当然了，这两年他们夫妻俩都在赚钱，也攒下了一笔钱，但那是存着想给三妮四妮结婚用的，所以一直没舍得花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都有票子了，马德祥的心又开始痒了起来，但他还是犹豫了好几天。 最后还是六妮直接掏出了一百七放在他们面前。 快去买一辆吧！就当我送你们的生日礼物。 马德祥的生日就在冬天，马老太太年年念叨一遍。 六妮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日还要送礼，但是夏天的时候在沪市看到过人排队买蛋糕的场景。 舅妈说有钱的城里人生日时候会吃蛋糕，家人还会送寿星礼物。 她不是城里人，生日蛋糕就算了，买辆自行车让父母开心开心还是可以的。 到过年前，沈春花总共分给六妮2200元，再加上她孵化小鸡收到一共225元的奖励。还有这么多年攒下的钱。 她已经是个很有钱的农村丫头了！ 其实她和五妮一起干的那几年也真的的攒下了不少钱，但大头都没动，说是算作姐妹们的公用。妹妹们读书啦、姐姐们有事啦，都从这里拿。 她俩每人就分给了自己500元。 之前大妮家盖房时候借出去的4000元，其实就是那笔公用的，今年过年前，大妮还回来了1000元。 天知道他们夫妻俩到底有多省多拼的才能攒到那么多，但既然大姐已经拿来了，那就得收下，这关系到大妮的自尊心。 沈春花另外两张自行车票到手后发现自家好像真的没人要了，反手就让林国庆卖出去。 她记得当年还在观前巷卖菜的时候，林国庆说老石一张自行车票能卖60块钱。 她计划是给李红妞发60块钱奖金，自己还能挣60块钱。 结果林国庆带着自行车票去沪市讨年底债去了，回来就给了她20张大团结。 200块钱？ 对啊。林国庆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早就涨价了，你那可是沪牌的票子，就是这个价！100一张！ 还是那句话，改开好几年了，大家兜里有钱，对物质上的需求更多了。 沈春花咧了咧嘴，赚到了哈哈！希望明年政策还能继续！ 沈春花也不吝啬，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直接给了李红妞100元。拿到工资和奖金后，她道了大概一万声谢谢。 她一个外省来的女人，在这儿其实能称得上是包吃包住了。 沈春花每天早中晚都会给她送吃的来，还让她去家里洗澡，还给一个月30的工资，现在又多给了70块钱的奖金。 老板……我，我过完年还能来做的吧？ 她要跟她男人回老家，这来来去去的赶路，等再回来，肯定要一个月以后了。 当然能啊！沈春花笑着说，你可是我们的生力军！你看那鸭子给我养的。 明年我要是有闲钱就再正经圈个鸭舍出来，再多招几个人，你负责带他们，你早点回来，我给你涨工资！ 李红妞一听，这是还要让她当领导啊！ 诶！我，我过完年一定马上就回来！ 林玉兰除了工资已经涨到50块钱一个月，还收到了一张自行车票以外，另外也是100元奖金。 自行车票换来的两百刚好用完。 减去工资、分红、饲料还有各种疫苗营养剂等成本后，最终落沈春花兜里的差不多还剩下19000元。 加上菇房那2000元，刚好21000元整。 今年终于还是没亏的，甚至于这两万元，还只是年前5个月的收入，前面的，算不清了。 沈春花双手抱着储蓄本，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伸腿踹了一脚林国庆。 我五个月挣了两万一。 林国庆捧场，我媳妇儿可太厉害了！ 一分钟以后，她又踹了一脚林国庆，语气很是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五个月挣了两万一。 林国庆：……你真棒。 又过了一分钟， 我五个月挣了两万一。 林国庆开始反思了，……领导您有什么指示吗？ 储蓄本还贴着胸口呢，沈春花脸面朝天，保持微笑。 没指示，就是跟你说一声。 ……那你能不踹我吗？ 林国庆今年的工资已经涨到38块钱一个月了，涨的很慢，但年终奖不低，今年有1500元。 但一年的收入加起来也才堪堪两千，甚至没比过六妮。 这着实有点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你真的不要我辞职过去帮你吗？ 他真的很想多挣点，即使家里现在好像并不缺自己那三瓜俩枣。 沈春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要，你还是在厂里好好待着吧。 林国庆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问为什么了，反正每次都跟他说等过几年就知道了。 他从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票来递给沈春花。 给，厂长给我的。 今年电镀厂效益很好，尤其是下半年林国庆又在沪市拉了好几笔生意过来。受到了县里的表彰，上面送了好几张工业票给厂子。 三四张自行车票，只有一张是缝纫机票，还有一张是电冰箱票，厂长把最值钱的这张给了林国庆。 电冰箱票，听说在首都已经炒到600一张了。 摸够瘾总价值两万六的储蓄本了，沈春花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票子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看着稀奇。 那他怎么没有自己留着？反而要给你？就这么一张？ 就这么一张。林国庆确定， 还不是因为你养鸡大户的名声太响了，外面谁都知道我媳妇赚钱厉害，他大概也是怕我跑回来给你打工来了，所以拿票贿赂我。 沈春花咯咯咯的又笑倒在了床上， 你看看，我让你在厂里待着还是有道理的吧！ 第282章 一分价钱一分货 因为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来不及去买电冰箱回家了，所以沈春花也就先把这票子收好了。 毕竟冰箱这东西，虽然在现在很能体现你家的财力，但这极其不稳定的供电系统，霍元甲打架打一半的时候都能瞬间黑屏。 冰箱买来极大程度上也就是个摆设，所以不急。 今年沈春花能赚那么多，她觉得自己最该感谢的还是家里人。下半年她基本就没怎么管家里的事情，一股脑的全扔给了梁生娣和林国庆。 也不是说什么活是她的什么活不是她的，只是这种完全甩手掌柜的状态，要是没有家里人兜底的话，也是挺难的。 比如林国庆现在已经学会了用油炒菜，家里的衣服包括沈春花的，也都是他洗的。周末的时候也是他带着孩子们打扫屋子。 虽然一个月可能就打扫了一两次，但起码还是打扫了。 而田里的活，除了秋收，其余时间基本都是梁生娣一个人在三亩半的田里面蹲着，就这样，梁老太太有时候还要划船出去溜达一圈，可见其执着。 还有年前那一堆事，打年糕，祭祀做祝福、腌鸭灌肠买年货，都是梁生娣和林国庆一起完成的。 说实在的，梁生娣年前这个月过得也挺痛苦的，除了拉着米去打年糕这件事对她来说难度系数不高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挺难的。 尤其祭祀的规矩，她好几次都跟林国庆说差不多得了，反正春花总要过来拜一拜的，等她过来觉得不对了再说。 结果被林国庆啧了好几声，“春花就差住在菇房了，你还要让她操心这些事，那不是扯嘛！” 林国庆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都是他之前特地记下的，什么方向、什么菜等等，就按着科学笔记办完了迷信活动。 今年的新衣也来不及做，都是林国庆直接按着大家的身量尺寸买回来的成衣，花了不少钱，大概是搭进去了他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不过他平时除了给家里买东西的确也不花钱，但今年春花没怎么管家里的事，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掏的，所有到年底也就剩这个年终奖1500块了。。 “虽然赚的还没你半个月的多，但还是你拿去存着吧。”年三十晚上，林国庆把自己存钱的小铁皮盒子推了了沈春花。 沈春花笑嘻嘻的边数边说，“别灰心，你只是现在赚的少，以后肯定能多起来的。” 林国庆哼了哼，是啊，厂长说明年给他工资涨到45块一个月，一下子涨7块，可真多。 年初一，照例去爬山，不过今年，沈春花掏了300块钱进山顶门口的集资功德箱里。 这是去年来的时候说好的，要是这一年赚钱多，那就再来多投点钱还愿，这话既然说出了口，就得做到。不然菩萨会觉得你不信守承诺。 一年没来，夏西山的废圮殿宇又修缮好了两座，就是里面的菩萨金身貌似还没竖起来。路边的枯树枝没再三步打一下头，碎石也不崴人脚了，和尚貌似也多了几个。 300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沈春花投钱的时候，站边上记账的两个小和尚阿弥陀佛的跟她道谢，顺便还叫来了夏西寺的住持。 主持是个老和尚，据说从小就在这山上长大的，也不知道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但混乱一结束，他又回来了。 主持问她捐助者姓名想填谁，可以填个人，也可以填全家。 沈春花直接报了四河村林国庆全家。 “阿弥陀佛，感谢施主的捐助。”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道谢， “《莲花经》有云，任何善信发心赞助建寺与佛坛，可以获得以下十大功德。无始以来诸恶业，得以减轻或消除；天人护佑，逢凶化吉；去除障碍物，免夙仇报复之苦；妖魔邪怪，不能侵犯……” 梁生娣在沈春花背后打了个哈欠，小声的嘀咕着， “你就不应该给那么多，我看他们给10块20块的就不用听这老和尚念经……” 林国庆僵硬着自己的笑脸，踩了他妈一脚，你这话就不能回去说嘛！ 沈春花也挺懵的，她其实就是想要刻个名，最好排前面点，等老了给孙辈炫耀一下。大师你不用那么认真跟我科普佛经，我也听不懂啊！ 老和尚讲了半天，到最后终于讲到了她们想听的话。 “……到时候，会在这个墙壁上挂上石匾，刻上诸位捐助者的姓名，都是被菩萨保佑的大善人，到时候大家可以来看看。” 走之前，大师还送了一串据说是开过光的佛珠给沈春花，保平安的。 几人再三谢过以后才下了山，半道上，沈春花还把那串佛珠了给林淑英。 “大囡，你今年要高考了，就你戴着吧。” 林淑英疑惑的“啊”了一声，“刚才那个大师不是说是保平安的吗？还能保升学的吗？” 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一分价钱一分货！那菩萨看在你妈捐了那么多钱的份上，也得给你把高考给保了！不然也太没用了……” 沈春花&林国庆：…… 山脚的尼姑庵，依旧冷冷清清，一家人照旧进去上了株香就打算出来，倒是在里面碰到了马凤娟，她正跪坐在蒲团上念着佛，看位置那原本是庵里师太坐的位置。 这两年一直吃斋念佛，让她看起来清秀苍老了许多，跟林富强站在一起，估计也不会有人说他俩老夫少妻了。 沈春花客气的喊了声嫂子，“你没在家过年啊？” 马凤娟微微翘了翘嘴，“昨天晚上在家，静白师太这两天不太舒服，今天我来帮她管着庵。” 沈春花哦哦了两声，她本来就跟马凤娟没啥好聊的，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吉祥话也就出去了。 等出了庵，她又回头看了几眼，林国庆问她怎么了，沈春花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二牛那孩子挺难的。” 现在二牛还小一点，等他年纪到了，要结婚生子了，家里一个八十好几的奶奶，一个六十上下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彻底青灯古佛了的妈，真是没一个能帮他一把的。 但这又恐怕是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283章 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初二马德祥林玉兰带着孩子们过来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国庆拿出了六妮给买的竹叶青招待姐夫。 马德祥咪一口酒就得斯哈一声，咪一口酒就得斯哈一声，跟林国庆勾肩搭背的聊着家常。 “诶，国庆，我这儿有个信儿，你要不要你提前了解一下？” 林国庆啧了一声，又给他倒上了一杯，“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怎么了解？” 马德祥哈哈两声，“我也是二九那天才知道的，隔壁县有个农业大户想要承包田地，最好是连在一起的那种。来问我们村有没有人要一起租出去的。” 沈春花本来是坐在边上跟林玉兰聊天的，一听到这话，眉毛一挑，身子就转了过来， “那要是小块的单独租出去他不要吗？” 马德祥嗨了一声，带着三分酒意的在那里用手比划着，“人是农业大户，有机器的那种。你给他一两亩地的，还没他机器上上下下的时间多。 包地种粮为的就是多赚点，那肯定是连在一起一大片的最好，听说他那机器能突突突的一路开过去一路秧苗插过去，等夏收秋收的时候再开着机器就能收了稻子走！厉不厉害！” 屋子里的人都惊呼了起来，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我们要是有这种机器，种田不就很方便了？”林玉兰眼睛都瞪大了。 马德祥挥了挥手，“我们哪来这种机器，这都是小鬼子那边进口来的，不知道要多少钱呢！咱们自己买一台，用在咱们家那六亩半上，还是国庆家这三亩半上？ 怕是种一辈子的地也不一定还的上机器的钱！” 林国庆也是这么觉得，“我那玩意儿估计也不是个人的，你说的那个农业大户，估计也有政策支持，或者几人合拼一起搞这个，不然那机器都到不了手。” “就是这个道理！”马德祥点头，“我也是去乡里的时候，另外一个村子的支书跟我说的。人要大块的地，起码要20亩起步的那种，那就得好几家都同意租才行。 没连在一起也没事，刚好现在还是过年，只要在春耕前把事情定下里，到时候我们村里自己再商量商量怎么重新划一下地就行了。” “那他们租金怎么说？” “租金其实没多少，就是给你们把公粮交了，然后再象征性的给点钱。1亩地一年能给个10块钱就不错了，毕竟人家也是要赚钱的。” 租金的确很廉价，像林国庆他们家现在的收入，一年给个三十几真的瞧不起眼。 但这重点是，人手可以空出来干别的事情了呀！原本就在上班赚钱的人，春耕双抢秋收也不用要死要活的请假两边跑了。 就是得自己去买粮吃。 “现在粮多了，买粮也不贵了，我看年前秋收完后，镇上县里都有人再卖粮的，不用粮票，价格跟粮油站里差不多。” 沈春花点点头，“只要早点买，多买点，肯定够吃。” 她是最心心念念的要把田租出去的，他们家三个劳动力，都能赚钱，哪怕是梁生娣，农闲的时候，划船出去卖一天的鱼，都能有个5-10块钱不等。 虽然每次梁老太太都会把收入的一半花出去买吃的，但日积月累下来，老太太的小金库里也塞了不少钱了。上次她还端着那铁皮盒子跟沈春花炫耀呢！ “但也要看别人家乐不乐意租出去，万一他们都想自己种，那就我们两家这10亩地，人家也看不上啊！” 事实上就是，乐意租出去的绝对占半数以上。 现在外面每天都有人靠着做小生意在发财，万元户越来越多，今天报道一个，明天报道一个的，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大部分中青年们都想出去干点什么，大家都觉得干点什么都比种地赚钱，比如沈春花，就是四河村最好的例子。 又是养殖场又是菇房的，不仅盖新楼买电视，家里孩子各个上学出息，还能带着亲戚家也一起赚钱。 当然了，也不是没人知道她们干的辛苦，日里夜里的熬着。 可是，种地不辛苦吗？风吹日晒还要看天吃饭，都是辛苦，起码人家能辛苦出钱来，而种地只能饱个肚子罢了。 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比如马德祥他爹妈，就是死活不同意。 “这才解放几年！又才单干几年！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呢！你们就想把地租出去了？现在是租！以后呢！以后是不是就是卖了？地可是农民的命根子！你们缺不缺得！丧不丧良心啊！” 马德祥作为发起这件事的村支书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在家被骂，出门被喷的，他就差给自己罩块头巾在脸上了。 “卖什么卖！谁说可以卖地了！这些地都是国家的！是集体的！谁都卖不了！”马德祥最后只能坐在话筒面前，通过村里广播给大家说事了。 没办法，站不出去，那群老头老太根本不给他机会说话！ “我不过就是一个提议！刚好有人想要租地，那我问问大家有没有人想租出去的！又不是强制的！不想租出去的你就自己种嘛！只是到时候春耕前可能要再换一换地方……” 才过了初五，马老太直接拉着家里老头子坐在了地里，告诉家里那群小的。这地是老马家的根！想要把地往外租，除非从她脑袋上跨过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地呢，要把你的根子卖掉了。”三妮没好气的直接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你没听爹爹说吗？这地是集体的，我们只有使用权，没有卖地的权利，你想卖也卖不掉！” “有什么区别！”马老太气势汹汹的对着喊，“租出去，这地就不在我们自己手上了，那跟卖掉有什么区别？我不租！我坚决不租！” 像她这样的老人还不少，尤其是看见了村支书家的两老头老太都坐地里了，也都有样学样的跑地里去跟家里年轻人对着干。 给那些小辈气的直喊，天冷，你们那把老骨头别搁地里坐着了！ 只有梁生娣，坐在田边的石头上，从口袋里一颗一颗的摸着瓜子看热闹，时不时的还从边上林淑美手里再拿颗酥糖过来换换嘴。 第284章 千年王八万年鳖 “我说啊，呸呸呸……”吃到了一颗苦的瓜子，梁生娣连呸了好几声， “你们想继续种田的就继续种呗，反正每人分到的就半亩地，你们想种就种自己那半亩，不想种的就把自己的那半亩租出去。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至于闹成这样？” 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种地，梁生娣又拿了一块糖过来放嘴里，刚那颗瓜子可真苦啊！ “奶奶！”林淑美小声的控诉着，“我就拿了5颗糖出来！你都吃掉4颗了！” “你再回去拿不就好了。”糖甜丝丝的，缓解了她刚才苦出川字的脸，“你顺便再给我拿壶水来，这酥糖太粉了，卡喉咙。” 林淑美：…… 祖孙俩旁若无人的在边上扯淡，完全不管刚才梁生娣的话给田里那伙人起了多大波澜。 对啊！田是集体的，又不是真的在谁家老人手上放着田契。分田到户实际上也是按人头分的，又不是按户分的，要租也不是按户租的。 马德祥不是说了嘛！万一有自己要种的田卡在了要租出的田中间，那就给人换个地方。那他们自己的田要租出去，只要自己同意就完事儿了嘛！ “呐！你们要种就自己种着。放心好了，你们那一亩地，我们肯定不会动！”三妮笑着跟田里的爷奶说道，“反正我们是都不要种了的，春耕秋收的时候，那两亩地也够你们忙的了，就别惦记其他的了。” 她年前秋收完后就每天去布街报道，还真给她做成了几单翻译。有一单还是徐发达的，徐老板赚钱多给钱也爽快。其他两家虽然没有徐老板那样一给就是一百。 但是20块钱一次，也足够三妮以往干上一个月的零工了。 那些老头老太们也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等于家里的地被分得稀碎，那些青壮年们都不想种地了，孩子们的地肯定也是跟着爹妈走的。 留下地的，也就一部分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最多的还是上了六十的那帮老人。他们出去也干不了什么，不如在家种地。 到头来，整个四河村加起来竟然有将近两百亩地想要租出去的，这远远超过了那个农业大户的承包范围，马德祥也楞了。 那怎么？自己满村兜了一圈，多少户人家家里从早吵到晚的，最后他跟那些人说，人可能只要100亩地，租不出去的要不你们再回去种地？ 他怕被打死，真的。 最后他自己掏钱带着礼上门去找那个承包户，说大哥你要不多包点算了，多包多赚嘛！是吧？ 你说一下子掏不出那么多租金？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村里给你担保，你等收了粮卖了钱再给租金也可以。 当然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卖粮的时候能优先卖给我们村是最好的了。 哦，你说卖给国家有补贴？那没事，那肯定得先让你挣着钱是不是？我们村？我们村我会跟他们说的！你放心好了！ 马德祥回去路上还在给自己叹气。 都说官商勾结，官商勾结的，为什么他这个小官没挣到几个钱还要自己倒贴出去？咋就没人来给他送礼呢？！ 不过总算是把这事儿解决了，村里那帮人可眼馋外面的世界很久了，上次谁还说要出去给人盖房子来着？说是工地搬砖一个月都能挣到60块钱。 听得马德祥都想去搬砖了，真是的！ 自从在村委那里登记要租地，梁生娣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本来过完年还得惦记着粮种育苗的事情，而现在，她脑子里只有山上的笋，河里的鱼，初八谷日那天就想出去浪了。 “妈……这会儿天还是太冷了点，你坐着还能晒晒太阳，摇着船出去冷风一吹不得冻死啊。” 林国庆不想她这种日子去河面上吹风，都63的人了，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放心，我是千年王八万年鳖，冻不死。”梁生娣麻溜的理好自己的渔网就往停船的河边走去，“你让我天天躺在家里我才会生病。” 林书超坐在门槛上啃着过年还没吃完的饼干，很疑惑的看向他爹，“爸，我记得大姐说过，奶奶以前天天在家躺着的啊？”好像也没见她生病吧？ 林国庆：“……” “都千年王八万年鳖了，总要冬眠的吧。” “……哦……” 沈春花正儿八经的大概就休息了三天，初一上山，初二吃饭，初三去菇房和养殖场转了一圈后就回来躺了一天，说是要把前面没觉睡的时间给补起来。 六妮则是不管是年三十还是初一，早中晚定点去给鸡鸭鹅喂食倒水，她甚至一度跟林玉兰抱怨着，为啥老要过节？ 人过节，家禽又不过，呼啦啦的这边吃饭那边吃饭的，那这些鸡鸭鹅咋办啊？ 给林玉兰愁的直跟沈春花嘀咕，自家老六养鸡都养出魔怔了。 总不能真的天天跟鸡同吃同睡吧？她那一身的鸡味，过年换上新衣服都还有点。 沈春花捂脸，说白了，还是人手不够，技术不先进，但凡能有足够的人手换着来，或者像后来那种全自动化的喂养，六妮也不至于此。 可是没办法，这事儿也不是一口气就能吃成胖子的，沈春花能做的也就是初四那天又去贴了一遍招工启事，然后重新一头扎进了菇房，去研究她的菇去了。 等到初七八的时候，孙传国和刘国平都来上班了，两人喜气洋洋的给沈春花道着新年快乐，刘国平还拿来了一坛酒。 “老板娘，这是我爹让我拿来的酒，我们家也没别的东西能送的，这个您拿回去跟家人一起看着喝。” 是最传统的土陶酒坛，还不小，刘国平是双手抱着来的，看着能装三四斤的那种，沈春花也没推拒，笑着接下了，， “呦，你爹自己酿的黄酒啊？” “不是黄酒。”刘国平呲着个大牙花笑着说，“是药酒，泡了条蛇进去。您不是说您婆婆经常下河嘛！我爹说这蛇酒祛风湿是最好的了！” 第285章 心痛！难以复加 有那么一瞬间， 沈春花差点把坛子扔出去。 不是，哥，你就不能先说再给？ 他们家上辈子是不是被蛇团灭过？这辈子才会有蛇接二连三的掉他们手里？ “……刚泡的吗？”沈春花憋了半天憋了那么一句话出来， “那倒不是，他去年过年那会儿捡到的蛇，泡了快一年了，还没起过坛子。”刘国平挠了挠头，语气里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您到时候开坛了先倒点出来看看，要是觉得不对就别喝了，我家老头挺喜欢倒腾酒的，但他自己又不喝……” 但他老爹其实很宝贝自己那堆瓶瓶罐罐的，要不是因为听自己说拿了多少多少工资，老板娘还说过完年接着涨。他爹肯定不会挑着最好的这坛子送来。 他爹说了，他一个初中毕业的书呆子，去哪儿都得人教着干事。很多地方的学徒工都是免费给师傅干活的，老板娘对他们好，他们就得懂得感恩，不仅是干活要卖力，有点啥好东西也得给人带点过去。 沈春花听着这话有点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这是人家父亲的好意，便谢着收下了，决定带回去让林国庆和梁生娣瞧瞧看，能喝就喝，不能喝的话……换个玻璃的酒坛子，搁堂屋架子上还能当装饰用。 孙传芳浑身写着尴尬，她没带东西来。从见到刘国平手上那坛子酒开始就在心里打骂这个卑鄙小人竟然都不跟自己通个气，还有自己是不是太不会做人了。 “老板娘，我今天忘记了，明天我一定……”她其实现在就想回去翻家里的东西，看看能不能给掌管她工资的神送点啥贿赂来。 然后被沈春花笑着摆摆手打断了。 “你俩其实什么都不用送我，真的。好好干活，咱们今年争取再提高点蘑菇产量，就是对我也是对你们最大的礼了。毕竟工资奖金全靠它们呢，是不是？” 孙传芳和刘国平赶紧点头，可不是嘛！ 但第二天，孙传芳还是带了一袋苹果和一盒饼干过来。还说是爹妈早就给准备好的年礼，沈春花要是不收的话，自己肯定要被父母说不懂事的。 沈春花只能收下，不过从家里拎了一袋橘子过来，放在他们仨的休息室里，让两人自己拿着吃。 菇房里的菌丝长势不错，都是2月初重新下的种，到现在，长得慢的菌丝也都已经盖全了，长得快的都已经现蕾了，再过半个月估计又能收菇了。 这边在长着，那边沈春花也在研究着，比如香菇，她瞧着那菇木估摸最多能用一年，而到了清明，它们还得休息小半年，这买卖挺不划算的。 她想着要不要像最开始的平菇那样，做菌袋，但其实最好的应该是用塑料袋，那又得花钱去买，而且也有使用年限，并不能这批用完下批接着用，她不想浪费这个钱。 那是像双孢菇或者平菇那样做架子？不管是菇床还是立架，都是钱，这些一次性付出的大团结绝对要比一批塑料袋要多的多，但好处就是能反复使用，一直使用。 她还惦记着过完十五，再喊人来帮忙搭新的菇房和鸡舍鸭舍呢！ 对，没错，她又惦记着动土了，年前那两万块钱就是去储蓄所里过了个年，储蓄本还没捂热呢，又要掏出了。 心痛！ 难以复加！ 为了尽可能的省点钱，她又开始翻那堆杂志。去年下半年，沈春花在村里大力研究菌菇养殖，林国庆出去走到哪儿都得去找找当地的邮局和书刊亭。 这年头这种农业养殖类的书刊其实很多，甚至每个省份都有发行，林国庆到一个地方就找一遍，并且不仅仅找当年的，往年的也找。 双人书桌上现在已经堆得高高的两大叠杂志了，林国庆也打算等过完十五请孙德发再帮忙打个书柜，家里有个研究型的学者，书柜是必不可少的。 就在那堆杂志里，沈春花翻到了菌砖栽培法，其实这个才应该是培养料栽培中最早采用的方式。培养料都是成本的，而菌砖栽培应该是最低成本高产量的一种了。 但是！这玩意儿研究到现在，沈春花几篇报道综合起来的得出的最新高产的技术，不仅需要塑料袋，也需要架子，最好你再给搭个大棚！ 沈春花就很无语，自己明明是来找便宜办法的，看着看着怎么越来越烧钱了？ 要是挣钱也就算了，万一烧了钱还没什么研究出什么花样来……阿呸呸呸！ 不然咱们还是先看看金针菇吧？ 嗯……金针菇大床栽培技术，这个好！这个公社菌种厂还是在人防地道里种的金针菇，那老菇房那个地下室不就可以起到作用了！ ……但还是要架子和塑料袋……生料还得要棉籽壳……真好，她又多了一种需要买的料了。 沈春花愤愤的把杂志合上，算了，越看越生气，她还是先去把砖头定了吧！李红妞应该也要回来了，说不定还会有新人来应聘，要是又是外地来的，总得给人整个住的地方吧。 正月十五吃完元宵后，四河村东西两边同时动工。 养殖场不仅要盖第三栋鸡舍和新的鸭舍，沈春花还打算再盖一栋员工宿舍，最好是两层的那种，可以办公住宿两用的。 第二栋鸡舍目前主要承担着的是孵化和育雏，由于之前孵出来的小鸡安置不下，还有1500只小鸡在2号鸡舍里养着。她打算等3号一盖完就给迁过去。 到时候2号这边清理一下，再加盖一层，就可以用作宿舍了。 3号鸡舍沈春花划得很大，拉着六妮两人嘀嘀咕咕的研究了半天，结合她们自己的经验和别人的，打算直接整个两层。 没办法，人工授精加上水温孵化，新增小鸡的的速度着实有点快了，你不盖个大两层，沈春花真怕哪天六妮嫌弃她这个老板没上进心，有条件都不知道扩大规模。 就是那个钱呀，如流水般，哗啦啦的就出去了。 第286章 给鸡住的屋子盖的比他们人住的都好 3号新鸡舍座北朝南，型一横向丁字形，东西长45米，南北最大跨度16.5米,最小跨度10.5米，总高度7.5米。建筑面积达1000多平，每层500平方米。 拱形屋顶，钢架结构，轻便、隔热、一楼屋顶采用水泥预制件钢架支撑，铺设隔音楼板、二楼屋顶采用钢架支撑，铺设保温隔热材料。 每层鸡舍均高为3.2米以上，四面墙体用的都是加厚砖墙，舍内全部喷抹石灰，便于保温隔热。 通风采光窗开了整整88个，分布于南北两侧的墙面上，每层44个，规格为长1.4米，宽0.5米;这样一来，每层鸡舍的自然通风采光面积就有30.8平方米。 88个通风采光窗都安装了双层可闭光式保温活动板，绳拉式手动开闭装置.并在窗框上钉上了窗纱,可防止通风采光的时候会有其他飞禽等异物的进入，满足通风、采光、保温、闭光的需要 同时还在东西两侧的墙体上装了8台风机，每层4台，用横向自然通风、自然采光和纵向机械通风、人工采光相结合的方式，可以大量减少用电采光，就算停电也不怕。 当然了，缺点也很明显，费钱。 来帮忙盖鸡舍的大家伙聊天的时候总说起，这沈春花给鸡住的屋子盖的比他们人住的都好， “就是！还上下都抹石灰，还装风扇，我家天热了也就拿把扇子扇扇风，最多睡觉的时候有个蚊帐就很不错了！” “那你也不能让鸡自己拿着扇子扇风呀！”有人打趣道， “再说了，那鸡是能下蛋赚钱的，当然得住得好！你要是能下蛋赚钱，你爹妈也得供着你！” “哈哈哈哈癞子不能下蛋，但起码能让他媳妇儿给他生娃，可惜娃娃生下来还得吃他们喝他们的，不仅不赚钱，还得倒贴……” “去去去！难道你家那几个小的生下来就能赚钱了？” …… 舍内走道由西向东设了4-6度的坡度，形成西高东低地面，这样一方面便于饲养员喂料时节省料车推力，另一方面安装鸡笼的时候，可以自行调整水槽高度、保持所需水位。 解决了以往水槽整体水位调整困难，溢水及浅水等变化频繁的弊端，也方便笼内的鸡只正常饮水。 因为是两层楼的鸡舍，她们还特地安装了上下水管路，直接能从外面河道取水上二楼，便于舍内清洗消毒和实现鸡群自动饮水。 为此，六妮还研究自制出了机械刮粪机，设有槽式粪道，集粪沟和筒式排粪道，便于每日清粪并可使鸡粪直接排入舍外处理池，不但能保持舍内的清洁卫生，而且还方便鸡粪的存集。 这玩意儿可是田里大大的肥料啊！可惜，就是不能用在她的菇房里。 除此之外，还有推拉式防盗应急大门、补光电路线的设置，哪怕现在供电不稳，也不能不装，总有一天供电会稳定，也总有一天，沈春花会买到属于自己的发电机！ 3号鸡舍西北面贴着鸡舍盖了间提升设备操作间和消毒室,可使用提升设备进料和进行禽蛋产品转运，并对进出鸡舍的物品可随时采取消毒措施。 西南侧则上下都设置了饲养员生活休息室，这是六妮私心要加上的，但也不是没有借口——可防止饲养人员随便离舍频繁出入养殖生产区域，从而导致对防疫的不利影响。 沈春花：……那她宿舍到底还要不要盖了？ “当然要啊，舅妈你菇房那边不也要招人？万一再来几个要住在村里的呢？再说了，休息室单纯就是值班的时候休息用的，又不能具体的洗漱，宿舍我觉得还是得有。” 那倒是，沈春花点点头，算了，钱总是要花的，就别省这点了。 新鸡舍又要安新鸡笼，鸡笼排列为东西方向，舍内设计三列四走道，认真算下来，每层能养5130只鸡，两层加起来一共是10260只。 六妮算得两眼放光，那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再做两台水温孵化器了！到时候每个月孵她个的6000只鸡！ 沈春花汗颜，你再等等，等我招到人再说…… 这边鸡舍建造的同时，边上的鸭舍也正在努力的建设完整。 新鸭舍有2间，每间9米长，8米宽，近似于方形，便于鸭群在舍内作转圈活动。这样大小的鸭舍，每间可以养500只鸭子，两间就是1000只。 然后再在边上建3个小间，作为仓库、饲料室和管理人员办公区。 鸭舍与河面之间隔了大概10米的距离，用作鸭滩，用作鸭群采食、梳理羽毛和休息的场所，上面还铺上了喂鸭后剩下的贝壳、螺蛳壳，防止雨后积水。 至于河面上，这条河是四河村和河下村之间的分隔线，但也算是两村之间的内河，一般没有船只经过，沈春花向两个村里都申请了一下，便把这块河滩向外延伸都租了下来，围上了围栏，自成一体，防止鸭子出逃或者有人来偷鸭。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是把村东边之前租给她的地，剩余能用的空地全用上了，为此，沈春花直接在最外面又砌了道墙，给养殖场弄了个大门，挂了块牌子——春花家禽养殖基地。 这名儿还是年前，赶着人放假前，林国庆帮她去跑了好几趟办下来的养殖许可证和营业执照。 她现在已经是正规军了！ 包括菇房，也挂上了春花菌菇养殖基地的牌子， 只不过菇房这边在她痛定思痛过后，还是决定先搞个车厢式香菇房，要塑料也好，要架子要好，反正总是要花钱的。 金针菇那500个玻璃瓶不能浪费了，还是先用着吧，就算要大床栽培，也是在1号菇房的地下室也能养。 香菇的菇木倒是不要钱，但用不了多久，还是赶紧把香菇房的盖好，早一天搭建完成早一天能让它赚上钱。 另外再搭一个养双孢菇的菇房，菇房跟鸡舍不一样，不能搭太大，否则会影响湿度和温度的控制，只能一个个的盖， 第287章 正月廿三，宜嫁娶，进人口，栽种 就是等两边全部干完，去年挣的那点血汗钱，一半都撒出去了，给她难受的。 赚个钱怎么就这么难呢！那些百万富翁到底是怎么攒下的那么多！ 不过好在，开春招人总算是比较顺利的。 养殖场和菇房两边都有招到两个员工。 一个是孙传芳介绍过来的表姐，叫彭月华，但彭月华不是她们镇上的人，是山阴县另外一个镇子的，有点远，所以要住在宿舍里。 还有一个是跟着李红妞一起来的同乡，张玉凤，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媳妇儿。 另外两个就是四河村的，其中一个也姓林，算关系，和林淑英她们姐弟几个是一辈的，好像太爷爷的太爷爷的爸爸是同一个人。 女孩叫林文琴，今年18了，初中毕业，之前一直在帮家里干农活。 今年她家的田也要租出去了，便跑来沈春花这边应聘。 她家就住在村西头，去菇房干活也方便。 沈春花也晓得她，平时地里就是很勤快的一个小姑娘，没怎么询问便收下了她。 还有个一个是跟林玉兰差不多年纪了的男人，叫朱大恒。 朱大恒是个挺老实巴交的汉子，但他媳妇儿比较泼辣。 他家人口也比较简单，这次租地的事儿，他本来想自家就不参与了，反正就那么两三亩地，哪怕儿子儿媳想出去讨生活，那他自个儿种就行了。 结果他媳妇儿硬压着他去村委那里签了字，没留下半亩来。说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没种出个花来，不如出去打工赚钱。 哪怕30块钱一个月，赚两个月，也能买够一个人吃的米了，哪个划算，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朱大恒这人忒老实了一点，一辈子都埋在了地里，冷不丁的给他拔出来，他也不知道能去干点什么。 正好沈春花这里还招人，他便跟她媳妇儿一起来了。 对，她媳妇儿王国梅也想来沈春花这里干活。 不过沈春花不是很想要王国梅，因为这人干活虽然也算麻溜，但嘴太碎了点，而且有点得理不饶人，骂起人来跟机关枪似的，在村里就经常跟人闹不愉快。 沈春花平时跟她倒是没什么交集，而且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王国梅去外面说什么闲话。 就怕平时在养殖场里，同事之间起点什么冲突，她就突突突的骂过去，到时候也别扯什么企业凝聚力了，恐怕鸡舍里真得鸡飞狗跳了。 但朱大恒这人，沈春花又挺想留的，到现在为止，两边就刘国平一个男员工，还是在菇房里干活，家禽养殖那边非常缺一个搬饲料搬水干体力活的。 于是沈春花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告诉王国梅，就她这儿吧，也不是什么大厂，工资不高，夫妻俩都在她这儿干活没必要。 而且原本计划的就是一共招4个人，其中得有个男的…… 王国梅听后撇了撇嘴，面上立马带着丝不乐意了。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跟沈春花嚷起来，毕竟现在她是老板，而且也没说他俩一个都不要，起码她男人是能留下干活的。 那行呗，我再去别的地儿找找看。不过春花啊，咱们好歹一个村的，你多照看着点我家大恒啊！ 沈春花就是笑，笑得要有多客气有多客气，其他的一概不承诺。 她本来还想再招两个的，但被王国梅这么一搅和，只能再缓缓了。 彭月华和林文琴都去菌菇养殖场，朱大恒和张玉凤则在家禽养殖场。 和新员工们定好了头三个月算试用期，都是三十块钱。表现的好的话，三个月后就给他们涨到四十块。到年底看效益发奖金。 新员工们都很开心，3月初就开始上班，到6月就可以涨工资了，一年下来能拿到450块钱！到时候还有奖金，这比那些工人可低不到哪里去！ 倒是刘国平和孙传芳心里有点泛着嘀咕，他俩去年可是拿了5个月30块钱的，老板娘给新来的待遇比他们好呀！ 不过沈春花的没让他们嘀咕太久，逮着机会就拉着他俩说。 你俩比月华文琴虽然就早了5个月，但也算老员工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新员工进来。 你俩多记着点东西，到时候带带新人，当师傅的工资……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两人听得顿时眼前一亮。 当师傅？！她俩？ 这可比涨工资还来的诱惑人呀！ 刘国平和孙传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每天上下班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路带风，说话带雨的。 表姐，你得穿上工作服才能进菇房，不然会影响到里面的蘑菇的！ 小琴啊，再过两天就要收菇了，你筐子里的稻草垫好了没啊？ 她俩明明都要比新来的彭月华和林文琴小，偏偏就是摆起了前辈的架子。 沈春花笑而不语。 吃完元宵后的一个礼拜，新一轮菌菇就正式可以采收了，不过这次没再像之前那么赶了。 多了两个帮手，沈春花甚至还挤出了一天时间去喝了一顿喜酒。 这喜酒当然是三妮和齐进舟的了。 她俩差4岁，按老话说是天作地和，都不需要合八字的那种。 但喜日子还是得算过。 大师说两人都得单岁结婚，等于要翻过年再结。 那就想赶着春耕前，把喜事办了，这样说不定还能让齐进舟在地里帮个忙。 但今年过年晚，惊蛰早，三妮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大家赶着来随便吃一口饭，冷冷清清的婚礼了。 结果出了租地那么回事，事关种地的事情，大家好像都有点急性子，他爹初三四通知的村里人，初六就定下了要出租的人。 初七拎着礼去找人，回来初八就开始重新划分田地。 粮种都是现成的，谁知道他们今年突然就不用种地了。 那租了他们地的大户，元宵前一天，就开着机器进村犁地了。 这下，大家伙就都有空来喝喜酒了。马德祥和林玉兰两人还没到正日子呢，就开始满面红光的操持了起来。 正月廿三，宜嫁娶，进人口，栽种。 ———————————————————— 中秋节快乐呀～各位友友们～ 别忘记点赞评论赏发三连哦～ 么么哒*?????????????? 第288章 今天我嫁人 三妮和齐进舟的新房早就盖好了，紧贴着马家老房的右手边，也是最东边。现在里外贴满了红喜字。 新柜子新床新棉被，新的洗脸架新桌子新椅子，都在里面一一摆好，等待新人入住。 新床还是沈春花和王金桂应邀一起来帮忙铺的，她俩都算是村里的好命婆，儿女双全还有出息，而且工作顺利家庭幸福。 尤其是沈春花，这两年的发展势头，大家都有目可见，让她来帮忙铺床，那是真沾喜气。 铺好新床单新被子之后，在床罩下面还要放双数的莲子、双数的花生和双数的红枣，这些都是给新婚当天夫妻压床用的。 铺之前被子上还放了两个红包，每个里面都有六块六，就是给好命婆的，不能拒绝，得收下。沈春花回头就让林国庆都算进了红包里。 正日当天，被迫扩大的马家院子，已经摆满了一张张的圆桌，各家各户借的凳子碗筷，还有热水瓶，上面都写着各家的主人名，整齐的在小院里帮着忙。 既然是上门女婿，那就是角色互换，齐进舟“嫁”给三妮，得三妮去市里接他过来四河村拜堂。 从市里到四河村路途过于遥远，不像大妮二妮就去隔壁村，人抬着轿子走过去就行，三妮是坐船过去的。 婚礼，昏礼，这边的传统规矩本来就是夜里迎亲，男女双方安排好迎亲人员名单，按分工写在红纸上，并贴在墙上公示。有与新郎新娘生肖冲突的，不能进入迎亲名单。 迎亲队伍里会有伴娘、老嫚，就是喜婆；太公，即有子有孙有威望的长辈，职责是拎“子孙灯”；抬轿、举手把、敲对锣者，少则16人，多则28名，统称为行郎。 迎亲队伍大都是在正日前一天的晚餐后出行，若距离有数十里之遥，那午饭后就得出发了，到达对方家已是黄昏，于是便在对家就餐，称为“行郎酒”。 行郎酒结束后，行郎敲锣打鼓催新娘上轿，待催锣三通，行郎吃汤团，意为新娘可以上轿了。 吃完后，新娘在老嫚的搀扶下，由送舅爷、伴娘、亲朋好友等共同送入花轿。4个轿夫大摇大摆地抬起花轿迈向河埠，将花轿稳妥地停放在轿船中舱，行郎与岸上人员挥手告别。 迎亲轿船一路稳行，鼓手一路吹打，嘀嘀哒哒的唢呐吹着喜庆曲调，轿船途经桥梁都要放铳鸣炮，以示辟邪。 嗯，就是回到出发地点，大概也是半夜了。 大半夜的男方还要鸣炮奏乐，所有亲朋好友还要到岸边迎接新娘。花轿抬到客厅后，还要一直等着，等到做亲时辰到了，两个小孩手捧蜡烛台，点燃红蜡烛迎接新娘出轿，再进行一系列的拜堂流程。 而且拜完堂，送入洞房后也不是就结束了。新郎新娘在洞房新床上并排坐着吃完汤团后，新郎就得出新房，这一晚上是新娘和伴娘还有老嫚一起睡的新房，新郎另外单睡。 等天亮了，男方再举行婚宴，新娘新郎一起为长辈、亲朋好友敬酒。散席后，再做一些整理工作，在这一天结束的晚饭后，新娘新郎才可以同房入睡。 等于结个婚，得熬差不多两天一夜，着实有点过于折磨人了。 以前人结婚专挑农闲，因为这样第二天就算直接回家睡觉也没事，而现在，很多人都是要去上班的，无论是谁都不能陪着这么熬。 再者，齐进舟家里就他一个人，就算厂里的那些叔叔家里一起帮他操办，在那70平的小屋里开席也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于是三妮便要求把这规矩改动一下，她直接正日凌晨出发接人，路上来回加起来估计5个小时左右，就算在齐进舟家里的待一会儿算它7个小时后回到四河村，那也就是10点左右。 这天是周四，除了接亲送亲的人都请了假以外，很多来喝喜酒的人都是要上班的，那中午就简单吃一点，晚上再摆酒，吃完酒后，新郎新娘入洞房，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本来她们就是迎婿，和普通嫁娶会有些出入，这个提议被很好的接受采纳了。 主要可能是大家也苦传统太久了。 凌晨三点，三妮带着人和船，从四河村这边的河埠出发。 五妮专门请假回来参加她三姐的婚礼，顺便和四妮一起给她做了伴娘。 老嫚则让蔡银玲和老石媳妇儿代替。太公是贾师傅和陈金水，抬轿的人一般都是哥哥弟弟辈的，本来是可以让林书赶上，但今天抬的是新郎不是新娘，十四五岁的小少年都被pass了。 抬轿的就变成了三妮的两个姐夫，还有齐进舟那边，张师傅的儿子和另一个厂里叔叔的儿子。他们跟老石媳妇儿都是前一天晚饭后一起过来。 另外举手把的、敲对锣的，也都是村里的年轻人，加上船夫和新娘，加起来一共是22人。 越市是水网地带，90年代前，城乡迎亲的交通工具主要就是船，一般把新娘乘坐的船叫做“轿船”，另一只是“鼓手船”，专门为吹打奏乐的人所乘，这两艘迎亲船都需要有船篷，并在船篷上贴上数副双数的红绿对联。 后面再跟着6艘接亲的小船，一共8艘，都得是双数。 梁生娣本来也想贡献出自己的小船，结果被一众商量亲事的人都嫌弃小了点，轿船起码得站下6个人，而接亲的船不仅要站人，到时候还要放新郎的嫁妆的！船篷最好都拆掉。 梁生娣这船实在是不够看，还是一边玩去吧。 最后都是问喜行租的船，只要钱到位，喜行完全可以鼓手轿船一条龙服务。 而那边，齐进舟也都准备好了，就等她媳妇儿来接人。 厂里一些小年轻本来还有点放不开，因为齐进舟是上门女婿，多少有点那什么，父母都叮嘱过让他们别瞎说话，怕刺激到齐进舟的自尊心。 结果小齐同志好像根本没这玩意儿，自己张口闭口就是—— 今天我嫁人。 ———————————— 请允许我请一天假，今天一更 第289章 除了我谁都欺负不了他 “进舟哥，那你以后也是吃上软饭的人了。” “可不，我媳妇儿可能干了。” …… 这话头一开，后面的人也就没啥忌讳了，纷纷跟齐进舟开起玩笑来。 齐进舟今天心情好，你说什么他都不生气，一时间气氛格外热闹。等那些大人们听到后，也不能当面训子，只能给两下白眼给自家孩子。 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接亲队伍的船在钢铁厂职工宿舍后面的河埠头停好。呼啦啦的就下来一串，早就有人站在那里等着迎接她们了。 三妮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呢子大衣，是她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脚下踩的是她六妹送的牛皮鞋，头上还带了一朵红花，还在几个妹妹的折腾下擦了口红，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明媚动人，是平时见不到的样子。 齐进舟趴在窗子口往下望的时候都呆住了，半晌后才伸出胳膊朝下挥着， “诶~三妮~我在这儿~” 瞬间，楼上楼下都哄笑了起来。 “我说，进舟啊，你但凡真是个姑娘，现在都得被人笑死，就这么恨嫁嘛！”张师傅站得远远的看自己这个“半子”，真想假装不认识他。 齐进舟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可不是，我都25了，能不恨嫁嘛？我日思夜想的就是被我媳妇儿娶进门呢！” “齐哥这哪是恨嫁，分明就是思春哈哈哈哈哈！” “说的也没错，都25的小伙了，还一人一张床，多空虚寂寞冷呀！” “就是就是桀桀桀桀……” 三妮就在这种哄笑声中走进了屋子，没来由的，就想瞪那人一眼。 可惜，齐进舟今天贯彻了自己上门女婿的思维，给自己打扮得特别奶油小生。 胡子剃得一根不剩，瞧着是出门修过面了的，一头三七分的乌黑短发上还打了硬邦邦的摩斯。白衬衫黑西裤，脖子上挂着红色领带，外面套的更是少见的红西装。 笑起来眉眼弯弯，只有左脸颊那道不大的刀疤还在提醒着外人，这人没看起来那么无害。 那红西装估计还得去定制才有，成衣店谁家卖红西装的啊！齐进舟是认真在做新娘子啊！ 早就做好接待准备的各位叔叔阿姨们赶紧端出还还热着的桂圆鸡蛋甜汤，接亲队伍的人一人一碗，既然行郎酒不吃了，那点心还是要有的，就当早饭了。 这时候也没什么接亲游戏的说法，吃完点心，以蔡银玲和老石媳妇儿为首的两边人马就开始指挥着人先搬嫁妆上船去。 齐进舟还真给自己准备了不少嫁妆，什么传统的脚盆、火熜、饭锡锅、子孙桶都有，还有手表、缝纫机、收音机，还有洗衣机、录音机，甚至一张大沙发。 本来应该还有自行车的，结果马德祥去年已经有了，就没再买。但原本放在他家客厅的电视机，也被他拆了装箱放进嫁妆里去了。 三妮这边的人都惊了，这齐进舟也太有钱了吧！这么多东西一到四河村，那条件都能超过林国庆家了呀！三妮好福气啊！ 三妮有点头疼，其实她之前是有跟齐进舟讨论过这事儿的，她的意思是，齐进舟没必要买太多东西过去，她手上的存款不多，也就几百块，齐进舟要是存款多，最好还是攒点下来。 以后不管是养孩子还是她们自己想出去做生意都得花钱，没必要浪费这些面子工程上。 齐进舟表示自己很无辜，真的，不是他想买，都是厂里的叔叔们硬要给的，除了手表、收音机是他自己买的，其他的都是厂长找的票子，叔叔们凑的钱。 说他要“嫁”到乡下去，生活条件肯定不如城里好，那这些物质上面的东西肯定得自己带过去。他们就是齐进舟的娘家人，这些东西就应该他们给齐进舟备下！ 其实那会儿他们厂长甚至弄到了一张电冰箱票，准备给他搬回来来着，还是齐进舟死活不肯要才放弃的，不然现在估计东西还要多！ 三妮：……她以后是不是得待齐进舟好一点，毕竟他的娘家人实力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本来是应该给父母敬茶的，不过齐进舟没有父母了，便让张师傅张师母坐在了沙发上，三妮和齐进舟跪地给他俩一一敬茶。 张师母眼里含着泪，喝下了三妮递过来的茶，顺手给了一个红包。 “好孩子，以后要跟进舟一起好好过日子，这孩子命苦……上门女婿也都不容易，你得好好待他呀……” 随即就被边上的张师傅啧了一声，“讲的跟谁家媳妇儿做的容易一样。” 张师傅摸了半天才摸到自己那个红包也塞给了三妮，“妮子，你别听你师母瞎扯，这小子也不是谁都能欺负走的人。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回头跟我说，我揍他！” 齐进舟咧咧嘴，“我哪敢啊……” 三妮笑着给两个长辈磕了个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说着，“您二位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除了我谁都欺负不了他！” “好！”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才是一个来娶新郎的架势！ “哈哈哈哈！进舟哥你完了，以后肯定得是个妻管严！” “嫂子威武！干趴齐进舟！” 等新郎新娘拜过灶司菩萨，禀告一声这家要有人“出嫁”后，行郎便开始敲锣打鼓催新郎齐进舟上轿了，催锣三遍，行郎再一人来一碗汤团。 吃完后下楼，齐进舟假模假样的被蔡银玲和老石媳妇儿一起“搀扶”上了属于他的“花轿”，其实就是一把藤椅，左右安上两根竹棍，盖上红色的喜布就是了。再搭配齐进舟的红色西装，喜庆直逼人眼球。 4个轿夫“1！2！3！”铆足了劲抬起了花轿迈向河埠，将花轿稳妥地停放在轿船中舱，双方才挥手告别。 齐进舟坐在轿中轿，刚想开口调侃一句自己的现状，就被老石媳妇儿一个指头捂住了嘴， “新娘子上了轿后不准说话！要到洞房吃过汤团后才可以开口！” 齐进舟：…… 三妮终于还是没憋住，噗嗤一声哈哈哈得笑了起来。 第290章 新娘子的待遇 齐进舟的伴郎在另一条船上，因为船上人必须得要双数，所以蔡银玲去了后头船里。齐进舟的送亲队伍加上新郎，刚好就是28个人。 现在轿船上待着的，除了一对新人以外，只有老石媳妇儿一个老嫚和四妮五妮两个伴娘，再加一个船夫。 三妮这么一笑起来，四妮五妮跟着也是哈哈的乐，她们就参加过大姐二姐的婚礼，那会儿都是两个姐姐没法说话，第一次看见姐夫被禁言的，不由得就是觉得乐。 齐进舟伸手捏了捏三妮的脸颊，被三妮一巴掌拍开了，外赠一个白眼 干什么干什么！那么多人呢！ 齐进舟：啧！不能说话也就算了，还不让摸！刚才谁说不会让我受欺负来着？ 三妮：我说了，是除了我以外！ 小两口在船上打着眼神官司的同时，8艘喜船一路吹吹打打的往四河村的方向前行，这会儿都已经是早上了，沿河的人家开门吃早饭的吃早饭，蹲河边洗衣服的洗衣服，可热闹了 听到了喜调也都把目光投向河面，凑个热闹，看看今天的新娘子漂不漂亮。 结果乍一眼望过去，那船中央轿子里坐着的，好像是个穿西装的男人？ 头上带花的新娘倒是手扶船篷，正在跟边上几个小姑娘聊着天。 “呦！这是女婿上门去了啊？！” 沿河檐廊长椅上坐着个大爷，手里端着个碗，中气十足的朝船上喊着话。 齐进舟不能说话，但是不影响他的脸皮，跟领导视察一样抬了抬手，朝岸边点了点头，表示大爷你说的没错！ “哦呦！” 岸边瞬间比刚才更加热闹了，见过上门女婿的，倒是没见过这么开心的上门女婿， “大姑娘那你要好好待着小伙子啊！可不能欺负他！” “没事的！小伙子脸皮厚，以后日子肯定能过好！”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多福多寿多子孙！” 三妮都快被臊死了，脸上没抹胭脂都红的要命，四妮五妮都已经躲到船篷里去了，咧着嘴互相嘻嘻哈哈的，连老石媳妇儿都要笑抽了。 偏偏齐进舟没所谓，还在那里笑眯眯的招着手。 要不是不让开口，他高低得站起来左右鞠躬感谢。 好不容易到了四河村，还没靠岸呢，岸上的鞭炮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除了马德祥和林玉兰不能过来，马老太和马老头不想过来以外，其他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凑在了岸边，一些小孩子的嘴上还喊着， “新娘子来喽！” “不是新娘子！是新郎官来了！” 林书超带头纠正道，今天几个孩子不同程度的请假喝喜酒，几个小的都是请全天。 高中那俩大的学业比较紧张，得到晚上才会跟着齐进舟那边的人一起坐车过来。老石朝林国庆拍胸膛保证过，放学就接人，吃完就送人！ 轿船靠岸，随后一排都停了下来，四个“轿夫”又先紧着下船过来抬花轿。 “新娘子”上轿之后脚就不能沾地，齐进舟从刚才上船到现在，就一直坐在花轿里，不能起来。甚至鞋子都是在上轿后新换上的，寓意不要把以前的晦气带到婆家去。 上岸的时候不知道谁的手没抬稳，轿子一偏，差点翻进河。 好不容易上了岸，迎面走来两个婆婆，一个端水，一个拿毛巾，咵得就往齐进舟脸上擦了一把脸，给他擦得一脸懵 三妮走在花轿旁，时不时的看向边上轿里的齐进舟，大概刚才的后遗症加还是不习惯这种腾空感，就见他两手死死住着藤椅两边的扶手，笑容有些僵硬，再仔细一看，那可真是在咬牙稳住自己的心神。 所以女孩子们嫁人都是这么这么折腾的吗？ 齐进舟心想着，终于到了马家，马德祥和林玉兰早就等在门口了。 院子里张灯结彩的，堂屋里也准备好了案台。花轿停在门口，齐进舟的脚下被放了一袋子米，让他踩一会儿。 林国庆手上拿着两个麻袋放在了米袋前面，让齐进舟踩在麻袋上走着往前，先是和三妮一起对着正堂的摆好的红布案台三跪九拜，然后再是踩着米袋一步步的走进屋里。 正常应该是直接走进新房，然而他们的新房得往外走，所以在屋里绕了一圈后又走了出来往屋外的新房走去。 踩米袋是寓意以后生活富足有得吃。踩麻袋则是传宗接代，齐进舟也是好好的体验了一番传统新娘子的待遇。 这事儿最累的还属林国庆，麻袋就两个，前头的踩住了，后头的再挪上来，大冷天的他一直弯着腰挪麻袋，硬是挪出了一身汗。 但也只有他能挪，因为新郎新娘两人加起来，就他这么一个舅舅，这活非他莫属。之前大妮二妮嫁人的时候，也是他挪的麻袋，这已经是第三个外甥女了。 嗯，后头还有6个在排队。 麻袋一直挪到新房床边，新郎新娘沿着床铺并排坐下才算结束，别说林国庆长吁了一口气，齐进舟也小小的松了口气，三妮感觉他拉着自己的手都已经出汗了，她赶紧低头使劲憋笑。 之前铺床的两个好命婆，沈春花和王金桂又端着两碗汤团来喂新郎新娘，吃完汤团这礼才算是正式结束了，齐进舟也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呼……完了？” “没完呢！”沈春花看着这对新人笑着说，“这才哪到哪，你们稍微休息一会儿，等外面准备好了，就出来给你们爹妈敬茶！” 是啦，还没给马德祥和林玉兰敬茶呢！ 不过这都是小事了，齐进舟唰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给边上一圈人吓了一跳，尤其是新房门口，乌泱泱的大大小小的挤了一圈人。 林书超了和林淑美，还有七八九妮带着一群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小孩挤在最前面，正嘻嘻哈哈的看着里面呢！ “怎么了？”三妮见他站起来又不动了，小声的问了一声。 齐进舟看着堵在门口嘻嘻哈哈的大家伙，今天终于还是难得的脸红了一下， “……我想上厕所。” 第291章 十碗头 村里的正式的喜宴，要么不办，要办就得宴请整村的人。 对，就是得邀请到全村的人家，除非谁家跟你有仇，你可以不请。不然的话，无缘无故没被邀请到的人家，肯定得在背后蛐蛐你家一辈子。 但也不是真的全村都会来吃，毕竟有些人家生得多，比如马家，真的呼啦啦全部上的话，就是十几口，一家人就能吃垮主家。 所以一般除了亲属和特邀的朋友以外，村里人来赶场子，就是每家出两个。 吃席嘛，也是这年头除去年节以外难得的油水，一般家里都会轮流出去吃，也有些人少孩子小的，那就固定家长出去吃。反正每家来两个，还不用带礼金，少了你自己吃亏，多了肯定要遭白眼。 本来想着午饭简单吃来着，主要就是招待一下接送亲队伍的人，等到晚上，再正式办。 结果今天既是工作日，又是春耕的时间，大家有空的时间不太一样，再加上天冷，桌数一下子开太多的话，在村道上摆太远，等菜端过去，肯定得凉。 于是这喜宴就分成了中午晚上两批人。 像林国庆他们家，还有老石他们送亲过来的，肯定都是吃全天的。而张师傅他们就得晚上再过来了。 马家整整摆了20张桌子，中午20桌，晚上还是20桌。 传统喜宴，又叫“吃十碗头”，一张四角八仙桌，八人一桌，十碗菜肴，酒大多是自酿米酒。 标准一般都是一碗三鲜加上三扣、四炒、醋鱼和汤。 三鲜就不再重复介绍了，三扣是扣肉、扣鸡或鸭、扣鹅，四炒是小炒肉丝、中炒肉片、芋艿时件、茭菜肉皮。再加上萝卜醋鱼和回话汤。 瞧着是不是菜色挺好？又是肉又是鱼的，这不得来个十几二十几块钱一桌啊？还8个人一桌？这办个喜酒的成本不得了啊！谁家还办的起？ 其实不然。 这一桌最费钱的主菜大概就是那碗三鲜，标配是八颗鱼圆、八颗肉圆，以及笋片、蛋皮片、鲜虾、肉皮、猪肚丝、菜白帮等食材。这碗菜是端量整个宴请的档次和全席的菜肴质量。 而剩下的， 醋鱼又称头肚醋鱼，是刮完鱼圆后剩下的鱼头肚档和鱼尾，和萝卜片一起，用红酱米醋一起勾汁而成的，说白了就是鱼的边角料。 四炒里，小炒是韭黄、肉丝、笋丝和香干丝炒成，韭黄切得有多细，肉丝就切得有多细，关键是量绝对不会比其他三丝多。 中炒是咸菜、肉片、豆腐干片、萝卜片配炒而成。 芋艿时件，则是办酒傻的家禽的内脏，越市民间将这些肫、肝、肠称之“时件”，切片后芋艿一起炒，原汁原味，省钱省事。 茭菜肉皮，油发肉皮、茭菜和黑木耳一起炒，也称荤素菜。 扣肉，看看是满满一碗，上面盖着的是薄薄的八块走油肉，切得很薄，20桌下来都死不了一头猪的那种。一人一块，想多吃也难。下面一般则是以干菜、笋干或者芋艿其中的一样打底。 “扣鸡”与“扣鹅”，全称是白鲞扣鸡，白鲞扣鹅。是用鹅肉或鸡肉与白鲞蒸成的。八块鹅肉或鸡肉，皮朝底，肉朝上，再放上数块白鲞，在蒸茏里蒸就，最后倒扣入大碗中即成。 而那一只鹅一般是要切18盘的，盘中的体量也是可以想象的了。再穷一点的时候，往往会在两碗家禽肉之间挑一碗吃，另一碗只能看不能吃，这样表示以后还有吃的机会，寓“扣住吃，吃得久”之深意。 说白了就是穷，穷人间心照不宣的互相帮忙省着点罢了。 最后一碗汤没有固定的原料，冬天家里有盐白菜的，就盐白菜汤，山上出笋的季节再给你丢点笋片进去，没盐白菜的时候，就青菜汤、干菜汤都有。 这汤又叫做回话汤，意思是，菜上齐了，才端上汤来，吃了汤 这酒席也该散了。 有些条件不好的人家，在做肉圆时还掺入不少米胖，来减少猪肉的用量，增加了肉圆的体量，这也能让肉圆口感松软。整场下来全靠青菜、萝卜、芋艿、茭白 “扛大头”。 要是按照传统办这么一场酒席，十桌下来都花不了50块钱。 然而，马家这次大概是真的把三妮当儿子看了，按“儿子娶媳妇”的标准，他开的都是10人份的大圆桌，菜里的鱼圆、肉丸扣肉也都是10人份。 那肉圆吃起来就扎实，扣肉片也不薄，甚至鸡鹅也不再是一只切18盘，起码一桌半只起，甚至还每桌加了一碗糟熘虾仁和笋丁打蛋。 梁生娣吃着碗里的肉圆，还要扭头和坐在她边上的沈春花嘀咕两声，这回玉兰夫妻俩还真是舍得啊！ 沈春花看着桌上的菜和院子里忙碌的人，还有被拉着一桌桌敬酒的两个新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其实也还好，起码她和林国庆掏出去的那个红包里躺着288块呢！说白点，也算是三妮自己攒的钱办了半场喜酒。 对马德祥和林玉兰来说，他们和马家那两老头老太其实是一样的，心心念念的不就是传宗接代，添丁进口吗？这场面说不定早就在心里排练过千百次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年三妮生下来就是男孩的话，后面没有6个妹妹，这场子估计还能再办得大一点。 总之，今天总算也是圆梦了。 尤其是齐进舟这个女婿非常拿得出手，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要财力有财力，要人品……这个不是一起生活的人也看不出来，但反正和上辈子那个完全不同。 他们夫妻俩估计得乐上好长一段时间。 “妈，您今天是新郎新娘的外婆，可别对外人说这种话。”沈春花把自己那份肉圆也夹到了梁生娣的碗里，鱼圆给了淑美，扣肉片则给了书超。 每天都能看见鸡鸭鹅，还会闻到猪粪牛粪的，她现在对这种肉类实在是没那么大的兴趣。 “我知道，知道，就是跟你说说。”梁生娣看着碗里的肉圆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不是你说的嘛，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吃着马家的饭呢，哪会出去说马家的小话。” ——————————————— 最近写的很崩溃，很搞心态，每天都好绝望…… 第292章 备战高考 中午马德祥还不敢喝酒，怕醉了下午不好招待客人，等到了晚上。那真是放开肚子一碗碗倒，没人敬他都能给自己灌饱。 齐进舟也被拉着一直喝，除了钢铁厂这边的叔伯兄弟拉着他不放以外，四河村这边也见到他就是灌。 连掐着点和钢铁厂大家伙一起赶来吃饭的林书赶也腆着脸去敬表姐夫了，后面还紧跟着他俩弟弟妹妹，都说是要单独敬的。 林淑英眨巴了一下眼，觉得不能落单，也跟着排起了队。 关键是他们碗里的，都是汽水，而齐进舟碗里的，是实打实的状元红。而且他都喝到现在，都快两斤下肚了，黄酒这玩意儿，属于喝的时候不显，但后劲十足，过会儿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 眼见着六妮几个丫头也要跟着过来排队了，三妮一个手指头点过去，“你们瞎凑什么热闹！吃席去！” “哦呦~这就护上了~” 周围一圈齐进舟厂里的兄弟们乌拉拉的就起哄开了，非得让齐进舟继续喝。 自己知道自己酒量，刚才上厕所的时候都有点晕乎了。齐进舟端着那酒碗瞧了半天，然后装腔作势的哎呦一声，就往三妮身上靠去。 “喝醉了，喝醉了啊~” 就是演技太差，被大家蛐蛐了。可三妮不管，接过齐进舟的酒碗就往桌上一放， “哎呀，他醉了，你们就别灌他了。大家吃好喝好，明天还要上班呢！” “哇！齐进舟！你个卑鄙小人，有老婆就是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你敢不敢装的再假一点！” “进舟你这滑头耍的！忒不是好人了！” “上次我结婚，还是你带头灌的我！还说好你结婚的时候随我灌的呢！” …… 齐进舟不管，齐进舟在心里略略略，跟着三妮就往屋里躲。 大喜之日，怎么可能随你灌？我还洞不洞房了？ 不过平房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谁都能来扒个窗户，尤其是院子里人那么多的情况下。 齐进舟只能装模作样的真的醉倒在了床上，装着装着，酒劲就真的上来了，晕晕乎乎的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早就散场了，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了，谁家的东西再送回谁家去。 三妮正端着一个水盆，一把热水壶进来，看见他醒来傻呆呆的坐在床边就瞪他， “你醒了啊？刚才喝那么多，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 齐进舟嘿嘿一笑，“那不行，洞房花烛夜怎么能就这么睡过去？那也太对不起你了。” 三妮：！！！流氓！ 齐进舟站起身来还晃了晃，拉住三妮才稳住身形，不由自主的就在心里暗骂那群兔崽子。 “你站起来干嘛呀！”三妮赶紧扶他又坐了回去，还把那盆和水壶放在床边地下， “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就给你打了水，想给你擦擦。正好你醒了，自己擦洗一下吧。” 说完就又要转身出去，结果被齐进舟又是一把给拉了回来，这次直接被按在了他膝盖上。 “擦不动，没力气。”齐进舟下巴抵在三妮肩头，看似恹恹，实则艳艳的说着， “其实我醒了，你也是可以帮我擦的。” 三妮：！ “我俩前天领了结婚证，今天办了酒，明里暗里都是夫妻，咋就不能帮我擦了。啊，对了。你洗过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审核做个人吧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一夜无话，新婚夫妇喜上眉梢,甜蜜缠绵， 恭喜恭喜~ *** 三妮的喜酒就好像是淑英的最后放松时刻，吃完喜酒，回学校后就是往死里读书。 1985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不仅是经济实行了双轨制，高考也开始实行双轨制，并陆续出台了很多高考政策。 不过对于林淑英来说都一样。 她已经通过了4月份的预考，本来她们高三年级一共有将近400个学生，预考结束后，只剩150个人有资格参加高考了。 看着昔日同班同学的位子都空了出来，剩下的这些学生莫名的就觉得压力更大了。 不需要老师催促，大家都疯狂的在复习，高三走廊上，除了上课老师的声音以外，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林书赶拎着一个麻袋在高三一班门口探头探脑的，一个男生大概是从外面上厕所回来。 快步的走进教室，快速的瞥了一眼林书赶，又快步的往后走去。 就是路过林淑英的位置时，点了点她的桌子，脚步不停的说了句。 林淑英，你弟弟在门口。 淑英正趴在桌子上研究去年高考的数学题，闻言一抬头，就看见了林书赶。 她放下笔，无声又迅速的走了出去。 林书赶认真的看了一眼他姐，然后有些欲言又止。 林淑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弟弟说话轻轻柔柔的，而是略显急促的说道， 你有事就说呀！她那题才解一半呢。 林书赶很有求生欲的咽下了本来想问的那句你多久没洗头了，看着头发都结块了的问题。 而是拎起那个麻袋说道， 妈让我给你带的，夏天的衣服，好像还有香烟啥的，哦，还有这个月的口粮都在里面了。 林淑英上一次回去还是3月14日，也就是三妮和齐进舟结婚那天。 今天已经是5月6日了，她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上个月的粮也是林书赶给她带来的。 哦，对，粮食，我都忘了。林淑英赶紧把袋子接了过来，前天班长好像就来要过粮了。 结果他要的敷衍，说完就去看书了，大家听得也敷衍，都忙着刷题呢。 淑英拿了袋子以为完事了，扭头就要进去，结果又被书赶拦住了。 哎呀，姐，你急什么啊！我粮票还没给你呢！ 林淑英：……我还有2个月就要高考了，我能不急吗？你倒是快点啊！ 第293章 刷新产量 林书赶拿了几张粮票，还有2张五块钱一起给她。 呐，这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妈让我一起给你的。 她家俩高中生都是每月10块，一视同仁。 林淑英看着那钱，终于想起来要问点什么了，……家里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吧……小妹说要剪什么冯程程一样的刘海，老三说要帮忙，结果把她头发剪得跟狗啃过一样…… 小妹哭了一晚上都没停下来，然后老三又被爸爸揍得爬屋顶了。 奶奶胃口越来越好了，昨天可能鱼卖得很好，买了两只烧鸡回来，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只鸡…… 妈天天不是捧着书，就是在菇房里研究蘑菇，咱爹说要是有蘑菇高考，她肯定能高中…… 林淑英听着弟弟碎碎念了会儿，才突然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他们，有问起我吗？ 林书赶了一声，听得淑英有点紧张。 我说你预考过了，爸让我跟你说别紧张，也别太有压力，有好多人都是复读了两三年才考上的，咱们家上学都早，有的是时间。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真考不上还能回来帮家里的养殖大王干活，蘑菇和鸡随你挑，照样能赚钱！ 噗嗤！林淑英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又因为想起高三走廊的环境，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几个月的备考压力，突然就没那么大了， 我知道啦～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可以考上的，你让他们也别担心我！ 林书赶走之前还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姐，你抽空洗个头吧，都能炒菜了…… 说完撒腿就跑，林淑英想抬手抽他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臭小子！ ＊＊＊ 沈春花其实也很想关心一下自家大姑娘的高考，但一是学习上她真帮不上忙，二是自己也真的忙。 四河村东西两边养殖场新盖的屋子，基本都是在4月初完工的，然后通风消毒过后就马上投入使用了。 新建的双孢菇菇房里的培养料，堆料前她都有精心挑过，稻草要干燥不发霉的，牛马粪也都要不掺土，不变质的。还要和麦秆一起晒干后才能用。 她这次还加了点黄豆进去，同样采用二次发酵法进行发酵，前前后后折腾了二十几天才进菇房下料。 这次菇床在大造的时候，她特地要求加高挡板，然后下料时，培养料的厚度也都加高到了6寸左右。 因为她发现，之前收蘑菇的时候，料厚的地方往往能多采几朵，或者产出的蘑菇会比较大。大概是料厚后劲足吧。但因此相对应的菌种下种量也有增加。 新双孢菇房的二百多平种植面积用掉了差不多118瓶菌种培料，菌种留的也都是之前第一批双孢菇里看着最好的留。力求新菇房里能尽可能的产出更高的量。 最初的1号菇房，现在地面层专门种平菇，地下室专门种金针菇。两种菇也都因此扩大了种植面积，沈春花还给它俩都用上了棉籽壳，看看会不会比之前产量高一点。 而新建的香菇房比其他几个菇房都要长，有20米长，但宽只有2.5米，高三米，里面搭了5层床架，栽培面积可达1000平房，是沈春花目前最满意的一个菇房。 继续用木屑米糠石膏粉和糖做培养基，还添加了些微量元素和生长素进去，再用塑料袋包好灭菌，接种做成菌砖。香菇的菌丝培养就要比其他三种菇的时间要久一些。 菌砖其实很大一块，甚至比她之前拉来的菇木都要粗壮，要出菇，可能要等到冬天了，是个持久战。 在劳动节前，年前种下的那批菇，基本都已经采摘完了，收获和年前差不多，但是这次沈春花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因为产量即将刷新！ 本来到夏天应该是不太能出菇了的，但今年夏天不一样。 沈春花记得很清楚，今年的全国气温普遍偏低，有些地方还出现了极寒现象。他们这儿好像最高也就30度左右。 她最近每天都会抽空去跟几个小的抢一下电视控制权，看个天气预报就走。反正整个6月的气温，应该都不会超过25度。 所以她信心满满，一定要在气温升高前收获最后一批菇。 6月初，双孢菇、平菇和金针菇都开始可以收第一茬菇了。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动植物，都需要研究才能有进步。 这批双孢菇的产量比明显要高于旧双孢菇房里五一前采收的那一批，第一茬菇就收了将近450斤，平均每平方米的产量可达1.8斤左右。 沈春花看着计量秤上的数字眼睛都笑弯了，扭头看向刘国平， “新一批的料子到了没？等再采完两茬可就要堆了！黄豆别落下。” 刘国平看起来比沈春花还要兴奋，一个劲的笑着保证，“肯定不会落下！您不是说老的那间菇房里要一起添新料嘛！我跟那边师傅联系好了，要多送点过来。” 沈春花点头，“那你这边可以先覆土了！文琴，别忘记菇房消毒，农药别洒到菇床上！” “好，我这就去搬！” “诶，我记得！” “传芳，平菇那边怎么样了？” “平菇可能还要等一天，但金针菇我觉得可以收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走！月华你跟我们一起去。” …… 沈春花的菌菇种植基地目前在他们这儿，已经算是除了国营菌种站外，产量最大的一个专业户了。 今年年后自由市场上菌菇的价格其实有涨，尤其是气温回升以后，林国庆说沪市那边，凤尾菇的市场价最低1块钱一斤，最高已经涨到5块了，其他的菌菇也都在涨。 但国家收购价还是只有0.5-1.1元一斤，价格相差挺大的。 但因为菌菇存放是个难题，尤其是双孢菇，最是娇弱，不小心磕着碰着就能黑一块，压久了还能渗水。 就算借到车子拉过去沪市卖，这一路的颠簸，加上到那边以后的住宿伙食，还不一定能一下子全部卖出……沈春花不敢赌，她最后还是直接运往了县里的供销社。 第294章 单打独斗只此一家 对于沈春花这种专业养殖户，大批量的供应的，其实每个县也都是会有奖励的。这跟他们之前跑省城食品站卖鸡蛋给的奖励又不一样了。 你户口在哪儿，种得哪个县的地，纳的哪个县的税，哪个县才会给你奖励。 沈春花连着三天送了450斤双孢菇、500斤平菇、500斤金针菇过去，差不多收到了900块钱。 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知道她在大面积种植菌菇，而且这还是第一茬。沈春花还说她那里还有香菇，不过要等冬天了。下礼拜应该还会有一批双孢菇送过来。 等她走后，工作人员赶紧联系了社长，社长又联系了县科委和外贸科。 就在6月中旬的某一天，四河村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种地的种地，一伙穿着短袖衬衫的人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了村口，其中还有人鼻梁上架着眼镜的。 马德祥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的，踩着自行车就飞速冲到村口接人。他就是没想到他们来的那么快，都没给他时间去通知沈春花。 “领导，领导你好，我是四河村的村支书，马德祥。” 喉咙里一滴口水都没有，快冒烟了。但他还是努力的咽了咽嗓子，伸手和对面领导握手问好。顺便偷摸着用眼睛看向他们镇长，在镇长宽慰的眼神里安下了心。 “啊，马支书啊，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想来看看，那个……沈春花同志，她有个菌菇养殖基地在村里是吧？” “对对对，就在西边，我带你们过去。” …… 第二茬双孢菇前两天已经送去供销社了，今天沈春花正带着人摘平菇呢！ 采平菇大概是最有成就感的，一采就是一大朵，拿在手里的感觉比双孢菇和金针菇都要重，瞧着就乐。 彭月华突然小声的惊呼起来，然后把手里刚采下来的平菇举起来展示给大家看， “这朵好大！” 的确很大，菇体饱满新鲜，如牡丹般层层怒放。 刘国平赶紧拉来称，“快！快放上去看看多重！” 一称，竟然有5.3斤，这绝对是今天菇房里最大的王者了。 “好厉害！这么一朵就能有3块多了！” “哇！要是每朵都有那么重，我们菇房就发了呀！” “哈哈哈哈！你做梦呢！” 果然最实际的还是年轻人，直接换算成了钱。 沈春花也很开心，这批菇长得都不错， “快收吧！这个月你们涨工资的同时，有没有奖金可都要看它们了！” 正说着话呢，菇房的门被敲响了，仔细一看，还有人趴在窗户上往里瞧，他们菇房为了能保证随时调节光照温度，窗户都是有帘子的，这会儿也基本拉着帘子，不一定看得清里面。 刘国平出去开门，门一开，就有一个要冲进来，结果被他诶诶诶的拦下了。 “你不能进去！你什么都没穿，身上脏，容易感染蘑菇！” 刘国平不认识马德祥，应该说和四河村的人都不太熟，菇房里村西口近，他每次上下班都是从这边走的。所以这一下搞得马德祥有点尴尬。 还好后面的领导和气，哈哈了两声，“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在门口就好了……小同志，请问沈春花在不在啊？我们就是想找她的。” 沈春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门里探出个脑袋来，他们这里凡是进菇房，都是全副武装，这会儿沈春花和刘国平一个样，一身白大褂，头上脸上手上甚至脚上都套着罩子，就露出了一双眼睛。 瞧着就只能给一个评价——专业。 沈春花看了一圈，就认识个马德祥，便朝他望去，马德祥赶紧跟她说，这是县里来的领导，来参观她的养殖场的。 沈春花愣愣的眨了眨眼，半天才回了个哦字，马德祥差点给她甩眼刀子。还好沈春花回过神来后马上把自己手上的篮子交给了刘国平，让他们继续采，自己先走了出来。 “那个，稍等一下，我脱下衣服。”说着便朝消毒室走去。 六月的天，再怎么不热，全部闷在布料罩子里，脱下来都是一身的汗。沈春花带着一脸的压痕和汗珠子站在一众领导面前，不好意思的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儿有就一间休息室，就是不大，几位领导不嫌弃的话，要不去那里坐坐？” 她的苍天大老爷七十二姑奶呦，你们来这么多人干嘛啊！有事喊她一声，她上县里去不行吗？ 科委主任乐呵呵的说着，“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参观参观你这个基地。沈春花同志啊，不瞒你说，你这儿还是我们见到过县里最大的一个私人养殖基地呢！” 自改开以来，食用菌养殖产业作为新兴产业一直有被国家大力扶持，尤其是在农村经济发展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到目前为止，大面积的种植菌菇的，多数还是以生产大队、公社的形式在进行。哪怕大队、公社到现在已经瓦解的差不多了，但也就是改个名，从XX大队，改成了XX菌种场，从本来全部属于集体的，变成了单个养殖户合体成集。 也不能说换汤不换药，但起码都是有公家的投入在里面的。 像沈春花这样从头到尾单打独斗的，主任说，目前为止，他们县里，就她一家。 沈春花露出一脸憨憨的农妇笑容，心里却在想着，也就是齐才根是肃县的，她才能在这里当第一，但凡两人一个县…… “沈春花同志啊，我听马支书说，你这里有四种菌菇在培养是不是？一共有多大的种植面积啊？年产量大概多少？你平时栽培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 不用担心，都可以跟我们说说，我们看看能不能帮着解决解决…… 还有我看你这边，就四个菇房是吧？都在收获期了吗……” 领导很客气，沈春花也不怵，掏出她的笔记本就一点点的跟他们说了起来。就是菇房里面不给进，要进还得换衣服，但她们的白大褂限量，就没多的。 第295章 经济资助 最后还是让彭月华回宿舍拿了两件洗干净了的工作服过来，沈春花才带着科委主任和外贸科的科长进去逛了逛。 看到地下室的时候，主任笑了，“你这菇房挖的不错啊！竟然还有地道！” 沈春花笑了笑，“菌菇喜欢低温，地下肯定比地上凉快。” “就是种植面积还是小了点，”外贸科长感叹了一句。“要是能再多种点，日收来个几千斤就好了……” 这两年每个地方都在创汇，菌菇出口量也在逐年增加，加工完后出口到亚洲、欧洲。不仅能创汇，还能带动产业链，增加工作岗位……所以他们真的很看好每个养殖户！ 沈春花：哈？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点？ “这个菇房建起来也要成本的……本来就那么一间，现在已经被我扩大到四间了，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嘛。”沈春花干巴巴的安慰着领导。 “所以你们现在的问题是资金不够是吗？” 额……沈春花点点头，算吧？ “土地也不够吧？”主任点了点面前那四间菇房，再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春花菌菇养殖基地那几个大字， “昌河菌菇场那边7个大队每个都有差不多5000方的种植面积，占地加起来估计都快有10亩地了，春花同志这里……”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瞧着一亩都没到，要盖菇房肯定还得要土地。” 沈春花站在边上跟小鸡啄米一样一个劲的点头，没错，没错。 她发现她都不用说话，人家就能给她分析的明明白白的，不过，分析明白没用，你们给安排吗？ 给不给安排，沈春花也不知道，因为那群领导，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她这儿前后加起来估计也就呆了半小时，然后说了些鼓励的话就走了，给她看的一脸懵逼。 还是等马德祥送完人又回来找她，才弄明白了其中原委。 说白了，还是想找个典型捧一下。 这两年到处都在鼓励个体户发展，而处在浙省，最不缺的就是胆大的个体户。 但大家主要都忙着去搞商业去了，养殖业里也是以家禽牲畜渔业为主，甚至包田种粮的也有，但种菜的就很少了。隔壁县有，但他们县还真没。 那沈春花就跳出来了，虽然她种的也不能算菜，而是菌菇，但都是端上桌能吃的，大差不多差。 他们来沈春花这里逛了一圈回去后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具体的“鼓励”便下来了，县科委、外贸和供销社一起总共给予了她7000元整的经济资助。 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怎么算的，反正是给了，但要求她需要在今年年底前得卖给县供销社起码同等价值的菌菇量，并且后面几年只能高不能低。 他们会组织送到加工厂制成罐头，该内销内销，该出口出口，那后面赚到的钱就跟沈春花没关系了。不过她培养菌菇需要什么材料，都可以直接跟上面说，能帮她找到的肯定都会帮她找到。 四河村也应邀将西边的租给沈春花的范围扩大到了三亩左右，这基本上就是村西边所有的空地了，之前沈春花没要全不过就是为了省点租金，现在免费租她三年了，不要白不要。 沈春花拿着这钱都有点良心不安了，毕竟她兜里也不是拿不出7000块。但既然给了，就只能…… 轰轰烈烈的搞建设了~ 这边的菇还在一茬一茬的采呢，那边又开始盖新房了，四个员工比沈春花还要兴奋，毕竟她们现在都收到了上面的支持，那不得分分钟做大做强？ 说实在的，沈春花觉得这两年自己都能养起一个建筑队了，建完一个又一个的。 6月一整个月，她拢共向供销社提供了1800斤双孢菇，1500斤平菇和1000斤金针菇，共计价值在2795元，算着下个月应该还能再卖个2000元不到。 嗯……虽然单价没有卖家禽蛋类来的高，单算着其实也还行？ 就是可能后面两个月气温攀升，要再出菇比较难，但哪怕下一批菌种从九十月份再重头开始栽种，应该也能在过年前收到近万元的蘑菇量。 沈春花在内心偷偷的松了口气，然后喊刘国平他们抓紧时间堆料养菌种，等新菇房一建好又要用的。 还有刚重新覆好土的菇床，湿度温度都得看着点，双孢菇都出道第五茬了，肯定没有第一茬的量那么大，更得精心呵护着。 那她呢?她闺女要高考了，她怎么也得抽出点时间来去看看是不是！ 现在的高考还在7月，林淑英选的是理科，要考7门，政治、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和生物。 林淑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一晚饱觉了。 尽管家里父母都没有给她压力，但是住在学校里，大家一个个都打着手电或者跑到外面路灯底下去复习到十二点，早上又是5点就起床了，同寝的她又怎么可能安心睡得下去。 别人的压力也成了她的压力，她这两个月的生活费也都花在印资料上面，因为现在的复习资料不多，教辅书更少，她只能各种印刷老师给的资料，然后往死里刷题和背书。 还有就是跟着同学一起花钱买补脑汁喝，2块钱一瓶，。早晨起床后喝一口，晚上上床睡觉前再喝一口，差不多能喝一个月。 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但大家都在喝，谁都不想考试落下，林淑英也是。 7号考试，沈春花在考试前几天还让梁生娣把她接了回来，好好的洗洗刷刷了一番，又吃了顿大餐，最后再让她静下心舒舒服服睡一觉。 “就那么两天了，能不能考上也不差你这点睡觉时间了。但你要是在考场里晕过去了或者睡过去了，那你这一年就白费了。” 沈春花和林国庆两人就跟两堵门神似的坐在林淑英床边，盯着她睡觉，防止她偷偷摸摸爬起来看书。 而梁生娣，则轻手轻脚的抱着她房间里的电风扇上楼来， “大姑娘睡了没啊？这电风扇给她扇扇呀？” 第296章 能捞到什么是什么 林淑英最终还是拒绝了她妈说高考期间每天来接送她回家的提议，尽管家里睡的肯定比学校宿舍舒服。 也拒绝了她们说每天来给她送营养餐的提议，就像她妈说的那样，倒也不会因为这几顿饭就能影响分数。 “你们就最后一天考完的时候来接我就行了，其余照常。” 林淑英说完这么一句话后，就跟着梁生娣出门去，正式回学校决战高考了。 走在村里，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会高喊一声， “淑英啊！要去高考了？加油啊！” “呦，淑英，去学校高考去了？好好考！我还等着和你爹妈请的升学宴呢！” “淑英加油啊！咱们村今年能不能挂横幅就看你了！” …… 林淑英比在家的时候更紧张了。一直到坐在船中间，她的脸都是僵的。 “奶奶……我要是没考上大学咋办啊？”淑英抱着自己的书袋子，双手握的紧紧的。 这不是什么能不能到她妈那里接着赚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人对她有期待了，要是没考好，她真的能憋屈死。 “那不是还有大专吗？”梁生娣满不在乎的说道，她本来是不懂什么大学大专的，但是林淑英不在家的日子里，林国庆和沈春花晚上讨论的都是这些，她听话沫子都能听懂了。 “不是说大学下面是大专，大专下面是中专。反正按着你填的志愿来，能考上哪个是哪个？”她大孙女成绩那么好，总不至于连中专都考不上。 梁老太太心可宽了，能捞到什么是什么，甚至都没想起来，五妮是中考考上的中师，而林淑英现在是高考、 让林淑英一个读了三年高中的人再去考中专，那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那咋啦，总比人家读了三年啥都考不上的人强是不是？” 林淑英被反向安慰了，捂着脸叫她奶别说了，反正她是一定会考上的！ 7月7日，晴。 林淑英起了一个大早，就听见窗户外面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倒也不让人觉得心烦。 她简单地收拾完自己，又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语文课本，到七点半左右，才跟舍友一起喝诀别酒一样，干完了一口补脑汁，然后又检查了一遍昨晚已吸满水的钢笔和准考证，才放心的出门。 他们学校的宿舍楼和教学楼隔挺远的，得快步走个五六分钟。而且因为今天是高考，教学楼那边都被拦了起来，她们住校的学生也不能直接进去，而是都在待在校门口的广场上等着。 林淑英趁机去外面买了一个饼和馒头吃，她妈昨天又塞了10块钱给她，让她尽量吃点好的。她没敢买豆浆，就怕一会儿考试考到一半尿急。 离开考时间还有一刻钟的时候，校门口两边，已经坐满了来送孩子高考并在此等候的家长们，旁边还有几个拖着自行车卖冰棍的小年轻。 林淑英啃着馒头的手有点空虚，要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手上没书的感觉了，仿佛书和吃饭才是标配。但今天要高考，又不能带书来。只能一遍遍的在脑子里默背课文，以求安心。 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二十分，学校广播开始响起考生须知，她和同学们一起跑进校门，去找自己的考场。 她的考场在三楼第一间，最里面靠窗的第二个位置。 林淑英坐下后，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嗝，引得前后边上都看了过来。 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真是……刚才就应该早点把那个馒头吃完的，而不是磨磨唧唧到最后广播响起来的时候一口塞！ 上午第一场考试是语文，也是林淑英相对弱势的科目。这年头的复习资料少的可怜，语文更是除了课本以就剩一本练习册了。 而且家庭条件都一般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大量的阅读课外书籍，所以这几年的语文平均分普遍都不高，满分120分，考5、60分的都不算低了。 林淑英拿到试卷后，打嗝还没停，慢慢的手心都开始出汗了。她感觉憋了一会儿气，然后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止住了嗝，平缓一下心情，开始答题。 …… 沈春花和梁生娣一起挤在校门口，呜呜泱泱的都是家长，今天是理科的最后一门考试了，考试时间即将结束。这些家长都跟不怕热似的挤在门口，力求他们的孩子出来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 沈春花被挤得有些受不了，还挤不到最前面去，就想转头找她婆婆，想说要不我们往后面哪里待一会儿。 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已经找不到梁老太太了。 她吓得脑袋一直晃来晃去的找，这么多人，她个老太婆可千万别被挤到地上去了才好啊！ “春花！春花！别找了！这里！”沈春花隐隐约约的就听见了梁生娣的声音，但偏生又在人群里找到她的脸，“抬头！这里！” 一抬头，沈春花发现，梁生娣已经在离她10米开外的那棵大树上了。 沈春花：…… “你快过来！会不会爬树啊！爬上来！娘的！下面实在是太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劫法场的呢！” 梁生娣骂骂咧咧的拍了拍自己坐着的粗树干边上的空位， “你坐这来，这边一下子就能望到门口，比下面看起来舒坦多了，倒是淑英出来也能一眼望见我俩。” 沈春花：……老太太你是没见我穿的是裙子吗？？！！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响的时候，林淑英像是结束了一场人生的大战，手心湿漉漉的同时，还得保证答题卷上的字没有被她糊花了。 走出教室，发现大家都在呼着长气，总算，暂时，算是解放了，不是吗？ 接下来就是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吃饭好好的休息，等高考成绩出来，考上了皆大欢喜，考不上的……她想了高考前她舍友说过，要是考不上打算继续复读的事情。 那姑娘已经是二次复读了，这已经是她的第三次高考。 林淑英觉得她勇气可嘉，甚至一度也思考了一下这个选择，但是又想回来，自己应该还是能考上大学的。 她这么想着，便跟着大部队走到了校门口。 “淑英！这边！！！” 第297章 我想去做外贸 林淑英一手捧着自己的泛红的脸坐在船中央，一手还拿着她妈给她买的冰棍吃。 今天的冰棍是奶油的，比普通的白糖冰棍要贵两毛呢！ 像是为了庆祝她高考结束一般，梁生娣回去路上专门往几个河集走，看见什么，都要问一句， “淑英啊，这个糕你要不要吃？” “淑英啊，晚上想吃鱼吗？” “淑英啊……” 林淑英想说，奶，我都行，只要你别再站在树上拿着喇叭喊我就行了。 刚才她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她有没有人来接的时候，梁生娣就拿着个喇叭站在树上大喊她的名字。 喇叭是沈春花从保安手里临时顺来的，她没上树，但她及时把道具递给了树上的梁生娣，又在保安发火前还给了人家。 还因为喇叭声太响，大家都看到了这边，给让了条小道出来，方便林淑英跑过来与她们汇合。 婆媳搭配完美，徒留淑英脚趾抠地。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考上了大学，也就不用再待这学校了。 “你自我感觉考的怎么样？”沈春花问道。 林淑英掰着指头算了算前两天和大家对答案估出来的分，还有最后一门的自我感觉估分。理科总分是710，语文数学满分各120分，生物70分，其余100分。 “还……行吧？”林淑英算着分道，“大概……520？”她全都是压着最低分算的，觉得再低也低不过520了。 去年的理科本科线是464，林淑英要是真能考到520分，那大学就算不能任她挑选，起码是肯定有的读的！ “走！回家跟你爹说去！让他可以提前准备升学宴了！”沈春花坐在船上就笑了起来，“他天天惦记着要把那两瓶茅台在考上大学后拆了喝呢！这下算是圆了他的梦了！” 林淑英红着脸笑着，表情语气都恢复到了以往的轻柔，根本看不出高考复习那段时间的那股紧迫感了。 “姆妈，你养殖场那边还要忙吗？我放假了，可以来帮你干活了。” 夏天可能是所有行业的淡季，菇房最近就可着剩下那几茬双孢菇收了，其他的几个菇房暂时都不出菇了，孙传芳闲下来就一直在接菌种，把金针菇淘汰下来的那500个玻璃瓶都用上了。 家禽养殖场里的鸡鸭的下单频率也都降低了很多，再加上人手多了，这两天，沈春花都是从这边转到那边，又从那边转到这边的。主要关注对象反而是正在新建的菇房。 那玩意儿也用不上孩子帮忙。 “没啥要帮忙的，你好好休息两天，看看电视吃吃西瓜，真要是闲不住了，就教教弟弟妹妹作业吧。老三那成绩，给你爹都快愁死了！” 林淑英哈哈的笑了出来，林书超那成绩，怕是神仙来了都难救。 “有空你也可以琢磨琢磨，想报哪个大学。等成绩出来了就要填志愿了，别等到时候再手忙脚乱的去想。” 现在大学并不像后来那样都是教育部门统一管理的，而是定向招生。什么类型的学校就属什么部门管理，毕业后直接进入该系统分配工作。 读了财经大学，就只能分配到银行系统，因为它是由人民银行管理的；读了外语类大学就有可能分配到外交部，读了财贸学校，则可能会被分配到供销社…… 工作包分配的背景下，说白了就是你也没有什么个人择业的机会。好处是只要考上了无论如何都有去处，坏处是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中专中师比大专院校还吃香，因为那些中专可以分配到更好的工作。 但也是因此，择校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林淑英是一心要上本科的人，大专中专当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关注本科类大学。对未来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赚钱。 她的父母算不上钱串子，但是从小看着他们奔波忙碌就是为了赚钱养家，给她们兄弟姐妹提供更好的生活。 家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会被影响到的，比如林淑英，她觉得当什么干部啊、待什么系统啊，都不如做生意。 那要如何吃国家的生意饭？ “我想考对外贸易大学。”林淑英在晚餐的饭桌上认真跟她爹妈分析着自己的想法。 “我们老师说，这两年对外贸易出来的学生一般都是会被分配到外贸部去，我想去做外贸。” 做外贸要是做得好，不仅赚的多，还能有机会出国交流，各种券到手的也是比普通工薪阶级的要多，只不过对学生的要求也会更高点。 外贸外贸，既要求会打算盘，又要求会说外语。不然怎么能配得上它的高收入呢？ 沈春花对什么大学什么大学了解的不多，你要问她，她只能给你报出清华北大复旦交大来，她转头看向林国庆。 林国庆琢磨了一会儿又问向自己大闺女， “那你是想去首都的对外经贸还是沪市的，或者羊城？” 正如林淑英的老师所说，这几所学校都是外经贸部直属的高校，是“国贸三星”，也被誉为外贸行业人才的摇篮。淑英说想去对外贸易，林国庆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但问题是去哪里读？ 林淑英挠了挠脑袋，“这也得看我的分数吧……” 最好的肯定是首都的对外经贸大学，分数肯定也是最高的，林淑英估的520分还真不一定能进首都。 次之，就是沪市和羊城的外贸学院。 羊城自从改开后，占据最佳的地理位置和政策，创外汇很是疯狂，那边的外贸学院也随之水涨船高。而沪市，身为初代罗马，真要是能凭着读大学留在那里工作…… “我觉得你还是报沪市的比较好。”沈春花劝道，“水土风情都差不多，吃喝拉撒也能习惯。离家近，有事我们当天就能赶到，你也当天能回来。 就算以后留在那里工作了，也不至于一年到头才见了几面的那种。” 从古至今，父母都是不希望孩子离自己太远，要沈春花承认自己自私也行，反正她接受不了一年半载见不到自己孩子一面的情况。 第298章 这暑假过的好像还不如上学 让林淑英自己选，她当然也是乐意离家近点。 沈春花本来还想说要不等成绩出来了再定。万一闺女真考了个很高的分数，那肯定也不能浪费了。 结果现实是残酷的，现在的高考是先估分，后报志愿，难度系数比较大。不像后来的高考，知道自己的分数以后再报志愿，很容易就能进入自己理想的大学。 林淑英在家里休息了三天，随后便按照老师在高考前定好的时间又回了学校。 这次是正儿八经去对答案去的，老师公布的标准答案总比她们自己瞎对比的来的准。 林淑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算了三遍分，除了作文实在没什么把握以外，另外基本都能确定。她之前的估分估低了，今天算起来感觉起码能有个538分。 这分数怎么说呢，第一批的重点大学肯定没戏，但是本科管饱。 估完分老师就把志愿表发下来了，有些第一次参加高考的同学还在抬头看贴在最上面的学校目录，懵懵懂懂的，不知该填哪所学校。 也有些复读两三年了的老油条，纸到手就唰唰唰的填。 林淑英也还算顺利，反正第一批的录取院校大家差不多都一样， 清华北大复旦浙大，心有多大就填多高，顺便下面再写一排的服从。 万一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呢？ 第一批她填了浙大复旦，参考志愿是同济交大南大。然后到第二批录取院校志愿时才认真填写了沪市外贸学院、杭市大学还有杭市商学院。 反正就三个可以填，就像她妈不想让她走太远一样，她也不是很想跑太远，主打一个就近原则。 几个志愿都报的是经济类专业，所有的志愿栏里都填了“服从分配”。 第三批也都填了省内的专科院校，至于最下面的中专栏，她直接空着了。真倒霉到连大专都上不了的话，她宁可复读。 交了志愿表，和老师道别后，她便走出了教室。 沈春花已经在外面等她很久了，宿舍的东西都帮她收拾好，母女俩一起离开学校回了家。 至此，林淑英目前的生活任务，主要就是休息和玩耍。其他三个孩子还有暑假作业，她就真的无事一身轻了。 林家堂屋的电视机前，林淑英和五妮并排坐着，看着电视，吹着电风扇，一人抱着半个冰镇过的西瓜，来上一勺，那真是—— 透心凉，心飞扬。 本来沈春花夫妻俩都快忘记那张冰箱券了，还是高考前几天，刚送林淑英上船回来，林国庆一拍脑门想起来的。 哎呀！要是没忘记的话，淑英高考前就能吃到冰西瓜了！ 不过这时候想起来也不算晚，赶紧买回来，淑英考完试就能吃上！ 林国庆问沈春花要了钱，第二天就揣着钱揣着票去买冰箱，结果说没货。 过了两天又跑了一趟，还是没货。 什么时候有？ 不知道。 直到高考结束，都没见到补货的，气得林国庆想骂娘。 还好也没让他们等多久，9号高考结束，15号冰箱就到货了。 有事没事帮林国庆盯着百货商店的叶俊才赶紧给他打电话，快来，来晚了又要没了！ 林国庆接到电话后赶紧搭车过来，火速抢下了一台最新款。 国产电冰箱，1350元整，林国庆去年的收入大半都搭进去了！ 不过他也不算特别心疼，票子没花钱那都算赚的！ 绿色冰箱还没人高，上小下大各有一个拉手，上面是冷冻，下面是冷藏。 林国庆搬回家后就赶紧给插上电，还买了好几瓶汽水回来放进去，等摸着冷了，又放了西瓜进去。 林马两家的孩子，暑假基本都混一起，尤其是要写暑假作业的时候。林淑英是刚刚高考结束，五妮是放假一开始就已经把作业做完了。 两个典型的好孩子代表，这会儿吃的，正是冰箱里拿出来的第一口西瓜。 冰凉清爽的红瓤一进嘴，嗯～淑英的眼睛都眯起来，跟泡水里的凉，真不是一回事！ ……姐……让我也尝尝呗…… 楼梯间探出一个脑袋来，林书超不知道什么从楼上下来，眼巴巴的咽着口水，看着她俩。 下一秒，林书超脑袋下面又伸出来一个，是九妮。 “五姐……我也想吃……” 接着是八妮、七妮、淑美……除了林书赶，在楼上写作业的一群小屁孩都下来了，没一个老实的！ 五妮一瞪眼，就是没啥气势，“不是说好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再下来看电视吃西瓜的吗？你们做完了？” 小脑袋一个接着一个摇。 “没做完就下来了？还有没有点自觉心了？！” “我们就不能先吃再做吗？等我们做完，西瓜都不冷了……”七妮小声的装着可怜。 林淑英笑着指向灶间，“放心，冰箱里还有西瓜呢，刚我们拿出来了一个，又放进去了一个，等你们做完了刚好能吃！” 她们家的冰箱，就没放其他东西，冰箱壁上放了几瓶汽水和两排鸡蛋，里面的隔板都被抽出，空间放置最大，然后叠了两个西瓜。 沈春花之前还说可以放剩菜剩饭，结果被梁生娣一秒驳回，谁家这么有钱，竟然还能有剩菜？于是就暂时变成了西瓜专柜。 “书赶不就没下来，你们再拖下去，一会儿他都下来吃西瓜了，你们还在上面磨蹭。” 两个姐姐一点都不给通融，一定要他们做完了作业再商量后续，但光填满作业本可不算完，她俩还会检查对错，瞎写的比如林书超，就得被压着坐在书桌前全部重头来过。 老三觉得人生从来没有那么黑暗过，以前夏天大家都要赶着双抢，大姐自己也还要复习做作业，哪来那么多时间管他。 现在田里不用干活了，林淑英也没有暑假作业了，林书赶比谁都自觉不需要人管，林淑美虽然小动作也多，但大姐一句话她还是能把板凳坐穿。 于是重点看管对象就剩林书超一个人了。 因为他的成绩不好，林国庆和沈春花多次叮嘱过淑英，有空给弟弟讲讲题，再加上一个未来教师马五妮同志在边上帮忙一起。 老三突然觉得，这暑假过的好像还不如上学。 第299章 挖藕 好不容易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林书超恨恨的抱着西瓜啃，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誓要把今天少看少吃的，连本带利的补回来！ 梁生娣兴冲冲的扛着一个盆回来，这两天鱼虾少，太阳毒，但也减少不了她出门浪的心。 “来来来！快来帮我洗藕！” “哐当”一下，盆被扔在了地上，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带着泥都莲藕，梁生娣抬头看见了几个外孙女， “呦！你们还没回去呢！我刚也给了你妈一盆，你们那盆更多，你们这会儿回去还能点个菜！” 九妮一马当先的往会跑，嘴里还喊着，“啊啊啊啊啊我要吃桂花糖藕！” 自家小妹跑得飞快，五妮都拉不住她，只能不好意思的跟外婆和表姐弟们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先走了……” “去吧去吧，明天早点过来玩！” …… 林淑英站在门口和五妮她们挥手告别，顺便还往外走了几步，瞧了瞧门口的池塘，池塘不小，半角都被荷叶填满了。 村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池塘，池塘都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村集体。往年夏天等双抢结束，大家缓过神来后，这些池塘一个个的就都热闹上了，摘莲蓬的、挖藕的，非得把水面上水面下能吃的都挖起来不可。 今年倒是感觉不显，只看见过几个半大孩子在其他几个塘里窜上窜下的。 林淑英跑回院子里，蹲在地上帮她奶冲洗着盆里的藕，好奇的问道， “奶奶，你这藕不是门口池塘挖的吧？” “当然不是！”梁生娣哼着小调洗着藕，“我躺船上瞎晃着，就晃到了夏西山背面，那边有片野荷塘，我就下去摸了点上来。” “你看这藕粗的！！” “诶~你们过两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挖藕？” …… 大概是知道自己也是真的上了点年纪了，梁生娣最终还是没有犯浑带着几个孩子去野荷塘。 以往上山下河的都是去一些别人都去过的地方，过于偏野的位置，要是出点什么事，她们老的老小的小，谁都逃不了。 于是门口的池塘就遭了殃。 7月底的一个早上，男孩女孩们都穿着背心短裤，赤着脚跟着奶奶/外婆踩进了池塘水里。今天作业暂停，休息一天，几个小一点的姑娘东倒西歪的站在水里。 塘底常年积累下来了厚厚的一层淤泥，一脚下去就能陷进去一半，再想往前走就有点难了。 梁生娣让她们在边上等着，等她挖起来收就行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的，在凌乱的荷叶里翻找着，感觉这叶子看着对眼，就顺着茎往下摸，脸都快贴着水了，手指在泥里挖啊挖的。 那藕埋在泥里，想完整的挖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家里自己吃也无所谓，断了就断了，但完整的总是更好。 梁生娣摸到一截藕，弯着腰一点点的在水里把那泥清理干净，藕枝是很脆弱的，不能蛮拉硬扯，只能抽丝剥茧一样，一点一点清除藕枝周边的软泥，直至完全露出来。 再用双手轻轻握住，一整根藕便被梁生娣举了起来。 藕断了根出了泥，就能浮在水面上。 林淑美赶紧伸手把那漂着的藕捞过来，她奶挖得很完整，五六截藕连在一起，长长的一根比她手臂还长。 淑英、五妮还有书超书赶也学着梁生娣的样子窝在水里摸着藕，老三挖着挖着还觉得挖不出来，深呼一口气，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池塘底下的泥这会儿正忙着在搅浑水，等他再出来换气，脸上头发丝上都挂着泥巴，别提有多搞笑了。 关键是他手里的藕，还只有半截。 挖着挖着，梁生娣突然喊着给她来个篓，篓飘在水面上，她也跟老三一样整个人沉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甩了一条黄鳝进篓。 “他奶奶的！差点被咬！”梁生娣骂骂咧咧的扯着篓往池塘边走去，说要回去拿黄鳝笼，都一年了，底下的黄鳝肯定肥！ 就这样，由梁生娣领队，赶英超五跟着一起摸藕，七八九美站边上当搬运工，一上午还真给他们摸出了高高的一堆。 虽然看着没有前两天梁生娣从野荷塘里挖来的粗，但水一冲，白白嫩嫩的藕节看着就鲜脆，削了皮直接来一口，鲜甜多汁还嘎嘣脆！ 就是可惜除了梁生娣挖起来的藕还算完整，其他几个人挖起来基本都是断的，尤其是老三，断得稀碎，有些甚至只有半截就出来了。心疼得梁生娣直骂他浪费粮食遭天谴。 挖出来的藕也不嫌多，这家那家的分分也就没了，再多的还能做藕粉，一旦开始做藕粉，那真是百来斤都不嫌多的。 有一年村里一起做藕粉，一百斤藕制成藕粉才10斤左右，到最后挖藕和做藕粉的人家分了分，每家也就分到了几两，实在是不怎么划算。 而摸藕到最后最大的问题是，时间一长，手指会发疼，而且淤泥里泡久了，指甲颜色也会变黑，要洗好几天才能恢复。 林淑英带着弟弟妹妹们在水缸边努力挽救各自的手指，九妮在跟淑美说着那天她妈做的糯米糖藕有多么多么好吃，淑美则回着那天她们家吃的莲藕排骨汤可鲜可鲜了。 几个小孩正叽叽喳喳的吵着，就听见远处好像有人在喊淑英的名字，梁生娣采了个大荷叶在那扇风，眯眼瞧着来的好像是马德祥。 “五妮，你爹来找你们了。” 五妮探了个脑袋出来，“不是吧，他喊得是大表姐的名字……” 说着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人一个站直，朝林淑英喊道，“表姐！是不是你成绩出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外面由远及近的声音喊着，“淑英~你成绩出来了~~~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声音有点劈叉，但听得院子里哄得一下，所有人都不洗手了，乌拉拉的跑出门去，比参加高考的林淑英都还要激动。 “多少！多少！我姐考了多少分！” “姑父！我大姐考了几分啊！” “爹！你倒是先说几分啊！” “对啊对啊！几分几分！” …… 第300章 开席 马德祥的自行车还没骑到门口就被一群孩子围了起来，催得他差点从车上摔下来，下意识的就咽了咽口水，气都没喘匀呢，就咧着一口牙朝站在最外面的林淑英喊道， “546！你考了546分！” “咱们村要出大学生了！” “淑英！你是咱们村头一个大学生啊！” 这分比她自己估得还要高，给林淑英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是有预感自己应该是能考上大学的，但真的被通知到的那一瞬间，还是觉得胸口气息一滞，大脑空白，眼眶迅速泛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给出点什么反应才好。 她姑父乌拉拉的后面又说了一堆，她都没听进去，倒是说完骑着车又跑远了她看见了。 然后是弟弟妹妹们围着她推着她要往外走，她小妹又给拉了回来，说要她先换衣服。 迷迷瞪瞪的换完衣服再下楼，就看见她爹爹姆妈也都回家了，院子里还来了不少人，好像村里不上班的人都过来了。 那些人一直在说着恭喜，林国庆和沈春花又一直在笑，看见林淑英出来，满院子都是“大学生来了！” “淑英啊！你这分是不是很高很高啊？我记得去年镇上也有个考上大学的，好像500分都没到！给他们村牛的！吹了一年了！” “那肯定高啊！那肯定是重点大学的苗子！淑英！你清华北大报了没？” “喝！这是要去看天安门了啊！淑英啊！你要是去了首都读书，记得给我们带点特产回来！” “淑英这孩子！打小我就看她聪明！” “哎呀呀~等会儿，我得把我家那小子拉来跟淑英握握手，沾沾文曲星的喜气！” …… 村口又扯起了红色横幅，上面的名字换成了林淑英的——恭喜我村林淑英同学高考荣获546分！ 就是那红布底上隐约还能看见上一次用过的胶带痕迹，不过这不重要了。 去年五妮书赶和二牛拒绝的大红花最终还是被戴在了林淑英的身上，她要不是个丫头，乍一眼看去，还以为今天娶媳妇儿呢。 直到有人提议，开辆拖拉机带着林淑英去镇上逛一圈的时候，她终于是回过神来了。 “不……不用了吧……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林国庆倒是觉得挺好的，他甚至觉得拖拉机太土，不如卡车，当即就要跑去厂里借车去了，被林淑英赶紧一把拉住，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她妈。 沈春花今天也是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但还是比林国庆理智一点，“啪”得一巴掌拍在了他胳膊上。 “差不多得了！咱还得回去商量商量办酒的事情呢！”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林淑英相信她爹估计当场就能宣布开席。 虽然今天来不及，但明天肯定来得及。 林国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直“好好好。” “大家明天都来我家吃酒啊！全家都来！一个都别落下！” “国庆！那你可得请茅台啊！” “请请请！要喝多少有多少！” ……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林国庆和沈春花齐齐出动，大早上的，搭着齐进舟的车子进城。 沈春花让林国庆带着孩子去学校找老师，自己则去则去大采购。 一个是因为这方面肯定是林国庆比她懂一点，另一个主要也是担心他家老林同志激动之下真托人买个一箱茅台回去。 就如她家大闺女昨晚说的那样，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光荣榜已经写在校门口的黑板上了，林淑英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五名。 市一中通过预考，最后参加高考的只有150个人，而这150个人里，上了本科线的也就27个人，按150个人算录取率好像有18%了，但要知道当时她们高三在读的原本应该是500个人。 实际录取率才5.4%，着实少的可怜。 第一名的分数有575分，她们老师说清北还是难了点，但复旦说不定真能冲进去。 今天来学校的都是考上了的，虽然还没拿到录取通知书，但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来学校感谢一下老师，再互相交流交流心得。 当然高兴啊，从此以后就吃上了定粮，揣上了城里户口，过个四年再分配到一份正式工作，甚至还能分到房子，天之骄子也就如此了。 四河村这会儿早就又摆开了席面，尽管主人家都进城去了，但老主人和小主人在啊，该忙活的还是得忙活。 书赶和书超帮着大人们搬桌子椅子，今天还有好多大圆桌是从隔壁村借来的，林淑美则和几个表姐一起帮忙洗菜，林玉兰今天都没去养殖场，直接在林家帮忙指挥起了大局。 鸡鸭都是现成的，可惜菇刚收完都运去供销社了，不过昨天挖出来的藕今天刚好都能用上，还有为数不多的两条黄鳝，梁生娣说这两条得单做，专供她的大学生孙女，别桌没有！ 鱼虾也是来不及捞了，等着沈春花她们一起从市里买回来，但是菜蔬，就算田租出去了，谁家院子里还没点菜了？ 不够接着买！今天就不能够吝啬钱的事儿！ 林国庆说让大家全家都来，那就是真的全家都来，就算一桌10人都是一家的，他们家今天也得招待！ 整整50桌，从院子起，沿着村道下去一排排的都是圆桌，早到早吃，晚到晚吃，菜不够了你说一声，一会儿就给你上来，保管你吃饱了再走！ 城里朋友到的时候，村里就跟过年似的热闹，连镇上的领导都来来参加酒席了，能出一个大学生，可不仅是一个村子的光荣，他们镇也很光荣的好不好！ 今天林国庆真是把能请到的人都请来了，两瓶茅台也都开了，左手搭着老石，右手勾着叶俊才，脸还冲着胡利民嘟囔着， “你养鱼呢！你家祖上知道你这么丢师爷的脸嘛！一杯倒啊！” 胡利民：“！你这是一杯吗！你这是一碗好不好！能喝完一碗白酒我已经是给祖上添光了！” 白酒不够喝，黄酒再顶上。 喝着喝着突然又停电了，没事，席上有人！ 腿着今天也得给你们四河村把电供上！ 第301章 很多人情世故都是要花钱的 今天淑美是和姐姐睡的，而老二老三睡得则是林淑美的房间，哥俩的房间被临时征用当客房了。 城里来的叔叔们今晚灌他们老爹的时候，顺便也被他们老爹给灌了个半死。 散席都已经很晚了，三妮也不放心齐进舟那么晚开车送人，还是一群基本失去了意识的醉鬼，于是沈春花便做主让他们今晚都睡家里。 林国庆睡到半夜三更，还去外面吐了一次，回来躺下一个劲的哼哼，他脑袋痛得快裂开了。 沈春花没好气的起来给他揉脑袋，“刚才叫你别喝混酒别喝混酒，你偏不听！活该你难受！” 嘴上虽然这么骂着，但下手的动作却很轻。 其实林国庆也不是个例，在林家楼上睡着的那几个兄弟都一个样，老石早上起来人都还是懵的，胡利民更是下楼差点滚下来。 “……完了，回去要被我媳妇儿捶了……”叶俊才端着碗白粥恹恹的喝着，虽然有提前跟家里说是来四河村吃席的，但彻夜不归，回家肯定得挨骂。 “我一会儿给嫂子打个电话。”林国庆也是撑着脑袋一口口慢腾腾的往里灌，“昨天实在是高兴过头了，没办法，我的锅。” 要不是现在头实在是太疼了，他高低得出去再晃一圈。 他闺女考上大学了！啊哈哈哈哈哈！ 录取通知书也没让人等太久，大概半个月以后，就有邮差骑着自行车来送挂号信了。 沪市外贸学院，国际贸易专业，甚至都没有调剂，正是林淑英想要去的学校和专业！ 林国庆和沈春花在办完酒席后就已经开始给大女儿准备起了要去上大学的东西。 虽然说现在上大学基本上不用自己掏钱，甚至家庭条件困难点的，学校还能给助学金。 不过，林淑英肯定不会在这范围内，毕竟以她妈现在的赚钱能力来说，搁城里都是有钱人家。 转户口的手续还是马德祥上下去跑的，大小也是个村官，走哪都有熟人。今年镇上一共也就出了两个大学生，镇政府办事效率也是极高，一层层的跑下来，很快就办好迁出手续了，就等开学再迁进学校那边就行。 除了迁户口外，那时还得迁粮食关系，大学生每个月学校都会给发粮票，但是第一个得自带，于是林国庆就疯狂的开始找全国粮票。 他们家里吃饭现在基本不需要用到粮票，林国庆出门也是能省则省，多少还是有省下不少，但还是觉得不怎么够。 他跟厂长磨，出去黑市买，到最后凑齐了差不多60斤的全国粮票放小盒子里交给林淑英，一起的还有沈春花给的一百五十块钱。 “就算学校发粮票发得晚，这里的粮票应该也够你吃两个月的了。平时吃喝上别省着，读书不仅要动脑也要体力的，该吃吃该喝喝的。 咱也不知道你上大学，平时生活具体要花多少钱，但沪市那边物价比我们这儿高多了。你妈说先算你30块钱一个月，要是觉得不够，就赶紧给家里写信发电报，你爹我马上给你送去！” 沈春花正在边上给她套着新棉被和新枕头，高中宿舍那套已经有些发黑了，她把外罩拆了换了个新的，棉花也全部重新弹过，晒得香喷喷的。 叠好了被子摸摸她大闺女的头，轻声说道， “进了大学也等于一只脚跨进社会了，你既然以后想要做生意，就该知道，社会上有些人情世故都是要花钱的，这种时候别舍不得。 也不是让你去当什么冤大头，但也别让人家觉得你小家子气，瞧不起咱们农村人。 不够就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家有钱，不需要你省那几个子，知道吗？” 对着老大老二她向来都是宽容政策，今天考上大学的要是老三或者老四，沈春花肯定会说省着点花吧祖宗，你爹妈我俩赚钱也不容易。 当然，这个前提是老三能考上大学。 林淑英乖巧点头， 姆妈，我晓得，我肯定不会在外面丢脸的，会花钱，但也不会乱花钱。 林国庆经常会在家说起自己在外面走人情的事情，她也了解自家老爹对自己抠搜程度。 外面的人有多夸他会做人，他对自己就有多抠。 林淑英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了，她的目标就是向她爹学习。 其他的除了衣物以外，沈春花提议到了那边再买，毕竟被子肯定是家里带去的香，但其他的脸盆啊水杯啥的，哪里都一样，没必要扛着上火车。 他们打算提前几天送林淑英去沪市，不光他俩，而是全家一起。 去年夫妻俩带着六妮跑了趟沪市，沈春花惦记到现在了，总觉得该带着孩子们也一起去一趟的。 前几天她还和冬花互相拍了好几封电报，冬花知道淑英考上了沪市的大学，还极力邀请她们全家过去玩呢！ 菌菇养殖场那边的新菇房也都盖得差不多了，养料菌种什么的也不用她操心，刘国平他们都能干的明明白白的了。家禽养殖那边，又有六妮镇着，她完全可以忙里偷闲出去玩两天。 这就剩下一个问题了，那仨小的作业做完没? 林书赶表示自己做完了，林淑美扭扭捏捏的说还剩一点点，保证这两天能完成任务，只有林书超。 他其实是想说自己做完了的，但了解他全程作业进度表的大姐就站那儿看着他呢，他敢撒谎，他爹就敢揍他！ 于是他成了那颗“锅里的老鼠屎”，不仅哥哥姐姐监督他做作业，连他奶，每天去外面晃一圈回来以后的第一句话都是， “你作业做完没？” “我们啥时候能出去玩啊？” 梁生娣可想出去玩了，尤其是去沪市，因为林国庆每次从沪市回来都能给她带回来好吃的，还都是没见过的新鲜货！在她的眼里，沪市，那就是个美食天堂！ 是她梁老太太这辈子必须朝圣的地方！ 想当初她还思考过能不能划船去沪市来着。 能是能，就可能到那儿就得躺下了，没得玩，不划算。 第302章 再到沪市 好不容易，儿子儿媳说要带全家出去玩了，国庆火车票都买好了，可不能让老三给耽误了她的大好行程！ “超超啊……”梁生娣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了二楼厕所门口，老三正在里面蹲马桶。 “虽然说现在条件好了，拉屎都有门有窗了，也不臭了，但那毕竟也是厕所对不对…… 老话说的好，懒人屎尿多，奶奶我可不觉得你是懒人，你拉完屎快点出来，咱早点把作业做完，也能早点去沪市吃蛋糕是不是！” 林书超：……就真的很无语！ “超超啊……” “奶！你别喊了！我拉不出来了！！！” ＊＊＊ 林家老三终于在开学前一个礼拜把作业保质保量的赶完了。 要知道以往这个时间，才是他暑假作业的开始。 林国庆直接跟厂里请了个假，理由也非常正经，送女儿去读大学。 这回不能让梁生娣划船送他们去了，一家七口只好花了点钱坐这年头的出租船到了火车站。 这年头，农村还不兴旅游这说法。 船夫见她们一大家子大包小包的出动，还以为要举家搬迁呢！还小声的问了一嘴，是不是哪里有亲戚发达了去投奔的？ 林国庆笑着解释道，不是投奔，是闺女考上沪市的大学了，全家人一起去送她，顺便在那玩一圈。 嚯！大学生啊！船夫用脚摇着撸，空着的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可真是了不起啊！你家闺女以后可得有大出息了！ 林淑英被夸得脸都红了，林国庆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的吹着牛皮， 可不是！我家孩子都有出息！以后个个都能上大学！ 等到了火车站边的河埠头，船夫死活不肯收那路费， 我家也有个儿子在读高中，后年就轮到他高考了！今天载了个大学生，也算是沾到喜气了！这钱不能收！ 林国庆最后从口袋里掏了根烟递过去，谢着下了船。 姐，他们都说考上大学就算是捧上铁饭碗了。林淑美凑在她姐身边嘀咕着， 我之前还没啥感觉，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你瞧！都还没报到呢！咱家就靠你省到钱了！ 省到就是赚到，这话没毛病。但林淑英还是轻轻捏了把她小妹的脸。 瞎说什么呢！快跟上！ 林国庆扛着棉被包，沈春花拎着一个大帆布旅行袋。 本来她准备的是蛇皮袋，结果林国庆硬说不洋气，给整了个旅行袋回来，说是城里大学生必备，那淑英就也得有。 后头一老四小身上也都各自挎着一个背包，里面有自己的这两天要换洗的贴身衣物。 她们比林国庆沈春花还要兴奋，如同去年的六妮一样，什么都是第一次，什么都瞧着新鲜。 就连火车站外面的茶叶蛋，淑美都觉得比学校门口的要香。 哪怕坐在了绿皮火车上，闻着里面奇奇怪怪味道交织在一起的空气，她们都觉得可以忍受。 7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两边，3个大人一排，4个小孩一排。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会到沪市？ 姆妈，你说的冬花姨妈住在沪市的哪里？离火车站远吗？ 国庆啊，我们今晚睡哪？招待所吗？那里是不是很高级？还有食堂？ 爸爸，六妮表姐说沪市跟美国一样，还有老外，我们会看到吗？ 妈妈妈妈妈……我想上厕所…… …… 火车还没到站呢，林国庆和沈春花就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不带他们出来吧，觉得他们可怜。带他们出来吧，觉得自己真惨。 好不容易熬到了火车到站，林国庆和沈春花故地重游，又是去杨师傅家小饭馆吃了顿菜饭配生煎。 然后坐上公交就去上次那个招待所放东西。 由于事先被叮嘱过，别因为看见新鲜的东西就大喊大叫的，几个孩子都拼命的睁大了眼睛，抿紧了嘴巴。 这就是沪市！这就是大城市！ 看起来就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因为时间还算早，一家人放下行李后，林国庆便带着大家直奔外滩。 上次是为了谈生意，哪怕大采购也是掐着时间来的，连沈春花都没认真欣赏过这片闻名百年的老外滩。 林家的孩子其实都称不上自卑，毕竟家里有两个拼命赚钱的爹妈，条件一年比一年好，吃喝穿戴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但只有真正站在了外滩边上，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 一年没来沪市，沈春花感觉他们这儿看着好像又洋气了不少。 路上走着的女人们几乎都穿着颜色鲜艳的连衣裙，烫着卷发，还踩着高跟。 还好，她刚才在招待所换上了去年林国庆给她买的这条红白条纹的连衣裙，不然，就来时候那身……她现在可能只会想赶紧回去休息的。 走在石板路上，感受着江面上温热的风，看着对面繁华与历史交织的欧式建筑。伴随着夕阳西下，路面上的小车越来越多，瞧着竟然还有堵车的趋势。 目之所及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金色的光辉里。 “妈妈，小车要多少钱一辆啊？咱家啥时候也能有一辆？”林淑美牵着沈春花的手问道。 沈春花：“……一辆桑塔纳二十来万吧。” 淑美瞬间噤声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爹妈一年究竟赚多少，但二十几万，下意识的，她就知道这玩意儿跟她家无关。 其实买辆二手的会便宜很多，比如二手丰田，便宜点的七八千就行了。 但沈春花没说，因为她对小轿车暂时没兴趣，比起只能载人给她家脸上贴金用的轿车，她更想买一辆小卡车，菌菇家禽蛋类都能载，省的每次不是累死累活踩三轮，就是厚着脸皮去找人蹭车。 尤其是齐进舟那边，虽然他和三妮都说没事，顺路的事，但次数多了，沈春花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但要买车，可不仅是花钱的事情，再花钱专门请个驾驶员是不可能了的，所以沈春花只能考虑，自己是不是能考个驾照出来…… 回去还是再去问问小齐吧？要是他愿意教自己，她也是愿意付学费的…… 第303章 全家出游的美好 梁生娣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远处趴在栏杆边上的一个年轻人，捅了捅身边的林国庆问道， 诶，那人脑袋上戴着的电线是什么？耳朵里还堵着棉花？ 林国庆心想谁会在脑袋上戴天线的？扭头一看，顿时笑了出来， 妈，那是耳机，他应该是在听随身听，就那种里面放上磁带就能放音乐的。 那玩意儿这两天得给他闺女也整一个，叶俊才说大学生都要用它学外语的。 林书超右手抱着他哥的胳膊，刚想用左手指前面那伙人，就被她妈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说话就说话，别用手指人。 林书超了一声，然后小声的用她们一家都能听到的话说着前面那排站在栏杆那儿合影小伙子。 妈……你看他们……穿得好酷啊！ 紧身花上衣、微喇牛仔裤，尖头皮鞋，要么是一头蓬松的长发，要么是爆炸头，手里再夹根烟。 后来妥妥的精神小伙，这年头时尚与有钱的标志。 可惜上了年纪的人还是有点欣赏不来，比如梁生娣。 梁老太太眯着眼看了半天，就问出一句， 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了！林书超激情解释， 人香江明星都是这样打扮的！可帅了！等他再长大一点，他也要这么打扮！ 梁生娣斜睨了他一眼，人家打扮起来能赚钱，你能吗？ 林书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引得边上的林淑美哈哈哈的开始嘲笑起来。 林淑英和林书赶的观察重点就要不一样一点，他俩都看上了那台照相机。 要是他们家有台相机的话，就也可以在这里留下合照了！ 合照诶！ 林淑英高考前去拍的一寸照还是这辈子的第一张照片呢！其他人更是没有。 林国庆和沈春花也凑在一起嘀咕着，是不是可以买台相机回来。 大概是这两年大件买多了，麻了，说起要买相机，两人竟然都不觉得这玩意儿其实很贵。 秋湖牌相机，只要168块钱一台。 168贵吗？贵吗？ 先不说跟小轿车比，就说跟电视机电冰箱对比起来，都要便宜的多的多了！ 但现在人都到外滩了，手上也没相机，总不能就这么走吧，那也太亏了。 林国庆出去跑了一圈回来，挥着手招呼他们，“走！跟我去那边！那里有人给拍照！” 就是收费，5块钱一张，沈春花很难不怀疑那人抢钱。 “我这可是彩色胶片！光一卷胶卷就要4块钱，收你们5块钱一张是你们赚到了好吗！”身边挂着块拍照收费牌子的年轻人挥动着手上的单反给他们展示， “看到没？我这是最新款的单反！可不是那种便宜相机！洗出来的都是彩照，彩照！所以你们到底拍不拍？” 拍，怎么不拍，来都来了。 他们拍了两张，一张背对着江面，一张背对着万国建筑群，统一队列，林国庆、沈春花和两个男孩站一排，前面梁生娣站最中间，左右手是两个女孩。 “那个，两个男孩你们往爸爸妈妈身边靠靠，女孩也是，奶奶，你笑一笑，对笑一笑。诶，你们都笑一笑，别绷着个脸，对对对！也别闭眼睛！1！2！3！” 7个人一个比一个僵，最后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倒还是梁生娣看起来最自然，笑起来上下牙全露在那儿，眼睛眯成一条缝，都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但却和平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沈春花一看就面部表情紧绷，笑容僵硬，看起来就很假。 而林国庆更加，一天到晚吹着自己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结果拍起照来，嘴角都是歪的。 “三哥闭眼了！”林淑美指着那张背朝万国建筑群的照片，“刚才那个师傅还数了123，你怎么还是闭着的？” 林书赶看着那张照片哼哼唧唧了半天，说了个，“江面上有风吹过来，我眼睛痒……你看这张我就没闭眼！” 他指着背朝江面那张照片说道，“但是这张奶奶转头了！” 当时好像刚有个卖的人推着小车走过，梁生娣转头跟沈春花说要吃来着，结果相机就按下了快门。现在拍照片可没什么删掉重来的说法。 不是摄影师的问题，你要重来就得再给钱。 林国庆算着刚才那人说的4块钱一卷胶卷，一卷胶卷差不多能拍10张照片，他收五块钱一张，加起来就是50块钱，待在外滩这种地方，一天别说一卷胶卷了，两卷都能拍完。 “妈的，真赚！一天一百啊！明天我也去买一台相机来！大囡，爹不回去了，陪你在沪市，你去读书，我在外滩拍照，一年赚他个三四万！半年就能超过你妈！” 结果被沈春花反手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美的你！哪有那么好赚的生意，人洗照片不用钱啊！买设备不用钱啊？” 不过第二天他们还真去买了台相机，秋湖相机，168元。林国庆本来想买昨天外滩那人手上拿着的那台最新款海鸥单反的，结果那玩意儿售价竟然要568元！还得要票！ 虽然算着人家的生意好像半个月就能赚回来一台相机，但还是觉得五块钱一张没那么贵了。 林国庆还买了彩色胶卷，其实不用4块钱，只要三块九，那人报高了。 沈春花撇撇嘴，“就一毛钱，算什么虚报。但是，你会拍照吗？四块钱一卷的胶卷，别到时候全浪费了。” 虽然她们这次钱带的够多，但也不是那么浪费的 “是三块九一卷！我刚问过售货员怎么操作了，这里面还有说明书，学一下就好了！” “走！咱们今天去豫园逛逛，自己有相机了，也不用想着贵不贵的问题了！多拍几张！” 豫园的风情又和外滩不同，林淑美拉着姐姐就是各种要拍照，拍到后来，林国庆又不得不出去多买了几卷胶卷。林书超看什么都新鲜，林书赶为了不让他走丢，一直紧紧跟着他。 而梁生娣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吃完小笼吃生煎，吃完生煎吃馄饨。 沈春花这边喊着老二你快带你弟弟回来，那边又要催着林国庆拍快点，回过头来还要哄着梁生娣，妈，你等等，你先消消食再去吃，一会儿要又要撑着的！ 太累了！ 什么全家出游的美好！都他娘的是放屁！ 第304章 沪市的房价 本次出游计划是五天四夜，有一天是用来专门购物的，采购完的后一天就是送林淑英去学校报到，然后他们剩下六个人再坐火车回去，回去以后没两天其他三个也得开学了。 购物前一天，沈春花还是带着大家坐轮渡去了趟古华，在冬花家蹭了一顿饭。 冬花婆婆拉着沈春花的手直说真好， “我还以为冬花这丫头真就这么可怜，娘家还能有个姐姐，真是太好了……你们以后可得多多来往，你家大丫头考上这边的大学了？” 沈春花笑着点头，“是啊，在沪东市区里。” “市区好，市区热闹。”冬花婆婆又拍了拍淑英的手，“有什么事还可以给你姨妈带个信，虽然我们乡下离市里也是远了点，但起码比你爹妈赶过来要快。 没事也能来家里坐坐，你姨妈做饭好吃吧？可以让她给你做来吃！” 林淑英礼貌的咧着嘴应着，“嗯！我感觉姨妈做饭比我妈做得还好，我要是食堂吃腻了，一定会厚着脸皮过来的，不会客气的。” “哈哈哈这孩子真会说话！”冬花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的乐。 在他们回市区前，沈春花拉着她过去说了点悄悄话， “冬花，你们两口子要是攒够钱了，就去沪东买套房子，你家两个孩子最好多买两套，以后孩子要去上学什么的都方便。” 沪市的房价，每年都跟火箭一样往上窜，要是可以沈春花都想先在这里买一套下来。不过她也不知道现在像她这种外地人能不能买房，但冬花家应该可以，冬花可以的话，以后淑英就也可以。 “哎呦，三姐，你可太瞧得起我了，那沪东的房子是我们能买的起的吗？”冬花一脸你想啥呢的表情， “我们村有一户，去年就在老闵行买了间30平的房子，你猜多少钱？” “多少？” 冬花竖起两根手指，“他托了黑市的中介，一共花了两万，就我家现在这堂屋的两间差不多大，三口人住着都转不过身来的地方，他们竟然要两万！” 沈春花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原以为现在沪市的房价就算比其他地方都要贵，那这种小屋子卖它个大几千一万左右也差不多了吧？结果竟然要2万！” “我本来还想着我那小店开起来，去年赚了个四五千可厉害死我了！结果赚了那么多都买不起一套房……” “这么贵是买不起啊……” “谁说不是呢？”冬花撇了撇嘴，语气里也忍不住的就带上了一丝酸味，“人的命有时候出生就在那儿了，沪东的人生下来就可以喝牛奶住楼房，而我们，生下来就得学会活命。” “也不能这么说。”沈春花小声的安慰道，“我们的努力也不是没有成果，现在的日子，都是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又有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更好呢？” 冬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啊！以后肯定会更好。三姐我跟你说，今年我男人他们厂子让我去包食堂，我已经干了一个夏天了，还招了好几个人，今年赚的肯定要比去年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钱在沪东买下房子，但是她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就像沈春花说的那样，谁能保证她以后一定买不起呢！ “那肯定啊！我今年发展的也不错，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在淑英毕业前给她买套大的！” “哦呦~你的良心更凶，还想买套大的……” 姐妹俩又互相说了会儿小话，掐着时间点，他们又回去了。 林国庆说，今晚必须得好好休息，因为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 除了沈春花，其他几个人都不太懂他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在乌泱泱的人群里大包小包的挤着时，梁生娣都后悔早上没再多吃两个生煎。 “还有什么没买的？你们算着没？”她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脚下放着一个印有“红双喜”的搪瓷脸盆，里面还搁着一个搪瓷茶缸子、暖水瓶和一个新的大饭盒，手上一袋日用品，牙膏、牙刷、肥皂、雪花膏、洗发水、沐浴露，甚至还有一瓶护发膏。 林淑英手里还抱着个袋子，装着一包蚊帐，售货员说尺寸就是跟学校宿舍的一模一样。肩上背着一个正儿八经的书包，也是刚买的，里面是她妈给她挑的衬衫和裙子，还有一双白球鞋。 沈春花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打着勾， “国庆还在里面买收音机，还得买英语磁带。” 磁带收音机是给大学生林淑英准备的，但英语磁带是给三妮带的。 那丫头结完婚后就正式在县里的布街上班了，还租了个小棚，真的就一两平的大小，在棚底下放了锅茶叶蛋，有人喊她去翻译她就让边上铺子里的老板帮她看着点锅，没人请她的时候就边看书边卖茶叶蛋。 她甚至已经开始学习英语了，只不过三妮觉得英语比日语复杂太多，想买两卷磁带听听，结婚那天，齐进舟有带一台收音机过去新房，所以她只要基础英语的磁带就行。 而淑英之后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磁带，就得等她开学了以后自己看着买了。 沈春花看着满页的勾勾满意的点点头， “大囡，你要不要再买支钢笔？” 林淑英“啊”了一声，“我有钢笔啊……” “那只是最便宜的那种，你都用了三年了，现在上大学了要不要买只好的？”沈春花今天花钱有点上头，反正这点钱也买不起房，不如提升一下生活质量。 家里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她肯定得好好的往她身上砸钱，既是对林淑英的奖励，也是对后头三个小的鼓励。让他们看看，只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你要什么有什么！ 当然，这个前提是，她们家现在也算是有点小钱。 林国庆刚从人群里挤出来，抬手给沈春花展示手上的包装盒，手上的钢制手表和斜射过来的阳光碰撞，刺得沈春花眼睛一闭。 “要不再给你买块手表吧！”她拍着本子说道，这玩意儿之前竟然没记！ 林淑英张了张嘴，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她爹妈已经接上了头。 林国庆诶诶两声，从沈春花手里接过钱，转身又挤进了人海里。 林淑英：…… 第305章 谁家的大小姐驾到了 淑美坐在她奶身边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怀里正抱着今天自己蹭到的新衣服，巴巴的看着她爹妈进进出出的，十分坚定的表示， “我以后一定会考上大学的！一定会的！考不上我就复读，复读考不上我再复读！直到考上位为止！” 梁生娣：“……见过教书挣钱的，实在没见过你这种靠高考挣钱的……” 林书超恹恹的靠着他哥坐在她们下面一层台阶，扭头看了看她小妹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语气有点绝望， “那我咋办?你杀了我也考不上啊……”谁不想要好东西？ 听大姐说妈给了她三十一个月的生活费，什么都给买，还给三十一个月？哇啊啊啊！要怎么睡才能做出这种梦来啊！学渣真的就没有人权了吗？ 林书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可以蹭。后年我高考了，要是考上了，还能再蹭一波新衣服新鞋。” 林书超：…… 等第二天到学校报到的时候，要不是林淑英斩钉截铁的拒绝，林国庆差点就要出门去找自行车票去了。因为他和沈春花看见学校里有好些学生骑着自行车在那儿穿梭。 “其实不贵，加上票子两百来块钱你能骑到毕业呢！毕业以后要是工作分配在这里，还能用得上！”沈春花劝着她，想让她买一辆。 淑英使劲的摇头，“真不用，等毕业了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自己赚钱买……要是宿舍里的同学都没有自行车，就我有……那就不合群了。” 毕竟是住过三年校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林淑英比沈春花林国庆更懂现在学生在宿舍里的交友方式。 夫妻俩想了想也对，就也没强求。 纵使现在的大学生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但像他们这样一大家子人来送孩子上学的，还真不多，有的也都是家住本地，来去比较方便的。 需要坐火车长途的，基本都是一个人扛着棉被背个包再拎着饭盒就过来了，像林淑英这样，大包小包的，也是少见。 一家人就站在边上等着林淑英跟着他们学院的师兄办完手续后，一起去宿舍。 三个孩子跟看西洋镜一样看着校园里的一切，而林国庆还在努力的循循诱导着，企图唤醒她们几个的大学梦，嗯，主要是老三的大学梦。 “看到没？这就是大学，那就是大学生，吃着免费的料，读着免费的书。家里给的生活费全能用在自己身上，小囡，你看那边那个姐姐，穿的好不好看？ 林淑美点点头，两眼放光。 “你们再看那边操场上，还有人在踢足球，还有那边，你们看那边，专门的篮球场！老三，你们初中有篮球场吗？” 林书超摇摇头，林国庆又扭头问林书赶，“你们高中有吗？” 林书赶也摇摇头。 “是吧！有没有感觉他们特别牛？你们想不想以后跟他们一样！” 老二老四一起点头，唯有老三，痛苦的摇了摇头。 “爸，你说过，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是我爸，你应该也要有对我之明……” 个小西斯！没救了！ 林淑英算是来报到的比较早的，所以宿舍里只有一张床位上有铺着被，其他床位都好空着，按着序号找到自己的位置，靠门的上铺。 很好，未来四年掌握寝室电灯泡的神，非她莫属。 八人间，左右两边靠墙各是两组上下床和一口大衣柜，中间摆放着两张桌子合并成的公用长桌。没有独立卫浴，但是有个阳台。 每层的走廊尽头都有公用的水房和卫生间，用来洗漱和上厕所，但洗澡得下楼，食堂对面的公共澡堂，刷澡票洗澡，每个学生每个月都有定量的澡票，用完了你就得自己掏钱买。 其实条件还行，这年头宿舍都差不多。 这会儿宿舍里没有人，唯一床铺的同学也不在，林家一伙人一进门就忙开了。 林国庆拿着扫把就开始扫地，边扫边说这扫把不好使，要不他还是出去给她们寝室再买把新的。 林书赶和林书超人手一块抹布，拧水就是擦。从衣柜擦到床架，从桌椅擦到阳台，别管是不是他们大姐的地儿，擦都擦了，索性一起了。 沈春花爬到上铺去给闺女铺床，林淑美在下面给她妈递着蚊帐、垫被、床单等一切床上用品。 林淑英自己在整理着衣物等用品，梁生娣站在她身边一袋袋的掏着刚才在校门口买的水果。 “苹果放哪儿？” “额……要不先放脸盆里。” “香蕉呢？这玩意儿容易烂，你要赶紧吃掉……” “这糕呢？肚子饿了可以吃……” “这包只剩一块了，要不我给你吃了算了……” …… 左秋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人都傻了，呆愣愣的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她就出门买了个午饭的时间，这是谁家的大小姐驾到了？ 林书赶最先看见门口的人影，赶紧喊他姐，“大姐，这是你同学吗？” 里面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的望过来，给左秋梅一下子就看紧张了。还好林淑英先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林淑英，85届国际贸易专业1班的学生。” 左秋梅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小声的回道，“你，你好，我叫左秋梅，85英语系的。” “同学你进来呗，那床位是你的吧？我闺女睡你对面，你俩可真有缘！”沈春花边从床上下来边笑着说道。 同宿舍舍友的含金量有多高？天南海北的凑到一间寝室，未来还要一起生活四年，能不有缘吗？沈春花努力的想给左秋梅留下个好印象，能给孩子拉好一个关系是一个。 林国庆还从梁生娣手里掰了根香蕉下来塞到左秋梅手里，“同学你这么早就吃午饭了？来来来，加根香蕉，健康有营养！” 左秋梅推拒不过，但还是小声的解释了一句，“……是早饭。” “哈哈哈，都行都行，你们年轻人缺觉，为了考大学都没的睡，现在多睡会儿正常！” 第306章 这家人真奇怪 左秋梅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林淑英的家人，啃着她从外面买回来的杂粮馒头，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她是是西部农村来的，不懂南方方言，听着这家人讲话的调调，感觉和这两天碰到的本地人差不多，所以……这个林淑英是沪市本地人吗？ 是吧，不然那么多人一起来得多少火车票啊？就算不是本地人，那肯定也是城里人，还是有钱的城里人。 她爹手上带着表，她妈穿着连衣裙，她弟弟妹妹的身上都没有补丁，小妹妹头上还有个看起来很新的红色发箍，瞧着就好看，瞧着就不便宜。 两个男孩脚上的球鞋也穿得很随意，不像她高中班里那个男生一样，买了一双白球鞋，每天得擦上十七八次。 刚才她说自己吃的是早饭，因为睡了懒觉，这个爸爸也没有向自己父亲那样教育自己，说什么要努力，要刻苦的，家里拼了命供你读书可不是让你来睡懒觉这种话。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年轻人都缺觉这种说法，这个爸爸真开明。 还有那个奶奶，她很少能见到那么乐呵呵的奶奶，她们村里的老人每天都苦着一张脸，诉说着今年的收成不行，家里的媳妇儿多自己不好。 有点好吃的都得藏着掖着舍不得吃，必须要等放坏了才一边小心翼翼的吃着坏了的食物又一边心疼的掉泪。 不像这个奶奶，杵在床边拿着包饼干就是吃，还问她要不要来一块饼干……吃干巴了还会跟儿子要可乐？ 竟然有老人会惦记着要喝三毛五一瓶的可乐，要是换做她奶奶，估计从一开始就会摆手说自己不爱吃这些，并告诉她三毛五能干多少事了…… 可又会有谁不爱吃饼干可乐的呢？ 这家人真奇怪，左秋梅边吃边想，这难道就是城里孩子的幸福感吗？ 摸了摸自己身上洗的已经很薄了的白衬衫，再看着林淑英身上穿的那条红格子半身裙，那颜色鲜艳亮丽的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那家人好像要走了。 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整理的了，林国庆转了一圈又从沈春花的包里掏出那台相机来， “要不再拍张合影？” 这可是大学宿舍！不得纪念一下？ 这两天虽然买了相机，但是一直都没法拍全人，单人双人四人，最多的也就是6人合影，因为必须有个人拍照，她们的全家福除了外滩上那两张微瑕品以外就没了。 而现在，刚好有个外人在场。 沈春花笑的一脸客气，“同学，能帮我们拍一下合照吗？” 左秋梅都僵住了，馒头塞在嘴里半天才咽下去，“我……我……不会用相机。” “没关系，我教你！”沈春花捧着相机就往她身边走，“很简单的，我们之前也不会，都是这两天刚学的！” 一家七口站在寝室里，斜后方就是林淑英的床铺，经过了三天的历练，现在拍照表情都很自然了，林书超和林淑美甚至都学会了摆pose。 一个叉腰，一个双手做花捧脸，就算靠边站，老娘也是C位！ 左秋梅手比脸僵的回忆着刚才沈春花跟她说的步骤，其实这玩意儿一点都不简单。 相机非常小巧，握在手里又沉甸甸的，满是金属感。左秋梅很怕自己手上的老茧给它刮花了。 刚才沈春花跟她说什么1/30，那中间的光圈环，没有刻度线，滑溜溜，非常不好把控，而且还没有定位，滑动性很大，她努力的用自己的左手控制住光圈环，然后右手向下一按。 就一张照片的功夫，她的后背竟然都出汗了。 拍的好不好，她也不知道，但看着林淑英一家好像也没有很上心，她们更多的好像还是图个热闹，一家人兴高采烈的送孩子来读书，兴高采烈的拍照留念，兴高采烈的准备离开。 “秋梅啊，这瓶可乐你拿着喝。” 刚才梁生娣吵着口渴要喝可乐，林书赶飞奔出去买的，身为兄弟姐妹里那一半靠谱的人，他很有眼力见的专门多买了一瓶给姐姐的室友。 但又没好意思做主递出去，这会儿沈春花看见了，就摆在了左秋梅的桌前。 “啊，阿姨……我不用，真的……你留给弟弟妹妹们喝吧！”左秋梅赶紧摆手，她才回来没半个小时，又是香蕉又是可乐的，那她以后不得给林淑英卖命了？ “没事没事！他们刚才都喝了，这个就是买给你的。”沈春花笑眯眯的把可乐又往她身前推了推， “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我家淑英也不是，你们都在异地读书，一个宿舍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再说了，你刚才不是帮我们照相了嘛！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的啊！再见啊！” 这家人又风风火火的都出门了，林淑英也跟着出去送家人了，闹哄哄的宿舍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左秋梅摸着桌子上的可乐瓶，看着刚才还没吃的香蕉，对未来充满了惆怅，她就说吧……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大小姐日后不会要自己帮她洗衣服吧？要不还是找个机会也买点东西还给她？ 趁着现在欠的还不多，只要5毛钱…… 五毛钱呢……自己最近是真的有点飘了…… 这边林淑英一直送着沈春花她们到校门口，一家人又在校门口拍了好几张照片才走。 沈春花拉着淑英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遍之前反复过的叮嘱，好好学习的同时还要吃好喝好，什么不要跟舍友闹矛盾，钱不够就说…… 林国庆把手里的相机胶片拿出后，相机塞给了淑英，“这相机你拿着，回去了也没啥好拍的，你叶叔叔说大学里有很多活动，有台相机人家都会高看你一眼。” 林淑英也没想到最后这相机竟然会给她，算算这两天爹妈给她花的钱，要是再不好好读书，她都想给自己来一巴掌了。 也不止是爹妈，在即将分别之前，梁生娣还拉着林淑英站到了一棵大树底下，左顾右盼了一圈，才开始掏口袋，偷感十足。 “你奶没你妈有钱，这五十块你拿着，这边城里头买点吃的可太贵了。” 第307章 你从头到尾哪一点像我们农村人 她奶说，是托了她的福，才能有机会坐上火车，吃到冰淇淋西餐，吃到了那么多没吃过的东西，看见外面的世界。 梁生娣说，她现在每天都干着自己喜欢干的事情，赚到了钱想吃吃想喝喝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所以这钱她攒的也不辛苦，让林淑英放心收下。 她希望林淑英也能过上想吃吃想喝喝的日子。 “你现在还是学生，赚不了几个钱，奶先赞助你，是叫赞助对吧？你妈是这么说的……反正等你以后赚钱了，要是出了新鲜的好吃的，你记得给我带点回来就行！这叫那什么……” “叫回馈，回本……”淑英的声音里带着丝哽咽。她奶就图个吃，真要图什么回本，她奶都是亏的。 “对对对！”梁生娣乐颠颠的点头，“钱拿好，别掉了。你在学校好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梁老太太甩甩手，跟着儿子儿媳踏上了公交车。 林淑英最后是红着眼睛回到宿舍的。 左秋梅还在纠结自己要怎么还人情呢，就看见她抱着个相机回来了。 你看看你看看，上百块的相机就这么让这姑娘拿着了，这家人是印钞厂干活的吗！ “你……家人走了？”左秋梅生硬的搭着话。 林淑英点点头，小声的吸了吸鼻子，“嗯，他们一点多的火车，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哦……” “你家，是哪儿的啊？” “越市的。” “哦，那也不算远。”左秋梅回忆着自己的地理知识，“你家下了火车后回家应该也方便的吧，你爸妈或许还能回家做个晚饭。” “不怎么方便，到了火车站还得搭船，天黑了船夫要价也高。” 来自内陆地区的左秋梅同学对船实在是没什么概念，“没有公交吗？” 林淑英又摇摇头，“我家在乡下，还没通公交。” 同样来自乡下的左秋梅，轻轻的碎了， “你是农村户口？！” 林淑英很无辜的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那你家人也是农村户口？！” 林淑英疑惑的啊了一声，“对啊。”那不然呢？ 左秋梅知道自己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但是关键是，大姐，你从头到尾哪一点像我们农村人？！ 其实这很正常，林淑英小的时候还跟着干点农活，但到初高中这几年，除了暑假双抢的时候还会下田帮个忙，其余的基本就没让她动过手了。 林国庆定期给家里的女性同志们提供雪花膏，包括大小两个丫头，沈春花又重视家里孩子的伙食，梁生娣还提供零食。 家里这几年又什么都走在村里的最前沿，林淑英确实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和左秋梅这种脸上带着点高原红，大夏天的皮肤看起来都还有些干裂，时不时露出点自卑感的乡下丫头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左秋梅不太能理解她的农村和自己的农村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差别，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但是一开始就收了人家一根香蕉一瓶汽水的她，注定没法横眉冷对林淑英了。 主要也是林淑英没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骄横，甚至有点客气。两人一起在宿舍里度过的第一天，林淑英一直在跟她分享着自己桌上那袋子吃食。 “秋梅，你要吃都自己拿啊，别客气。天热水果放不久，饼干也容易潮。” 左秋梅点点头，但基本不伸手，倒是林淑英想去打热水的时候，她跑的很勤快， “我来我来。” 林淑英想去打饭了， “我也正要去，帮你去打吧！” 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地上， “我来拖，你坐着就行！” 导致林淑英开学后的第一封家信中有很大的篇幅给父母描写了她和左秋梅的友谊，林淑英说她遇到了一个极好的朋友。 当然，这都是后话。 她俩单独在寝室住了一个晚上后，其他的舍友也陆续到了。 8个人，3个英语专业的，5个国贸专业的，其中有两个是沪市本地人，看着也是家境不错的样子。 她们都有个共同特性，那就是对林淑英挺客气的。 本地姑娘杨云倩扫了一眼对面几张床的外地佬，不太高兴的撇了撇嘴，一群乡巴佬，总觉得身上有股怪味，影响了宿舍的空气。 她站起来扒着床架子朝坐她在上铺的林淑英说道， “淑英，刚送我来的学姐说，学校外面有卖床帘的，拉根绳子就能挂在床上，极大的保证了个人隐私，你要不要一起去买？” “真的吗？”谁不想要单独的空间，尤其是在家就拥有独立房间的林淑英。“可以呀！” 林淑英正在墙上贴自家的全家福，沈春花她们走之前，把那张万国建筑群背景的给了她，她把照片贴在了枕头上方点的墙壁上，保证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 杨云倩看见了那照片哇了一声，淑英这是你家人吗？你妈妈真洋气！ 谢谢(∩_∩)林淑英温和的道谢，然后爬下床去。 我们是现在去买吗？林淑英朝其他几个舍友问了一句， 要不要一起去啊？你们买吗？ 另一个本地姑娘高芳芳举了举手边的一叠布，语气略带兴奋， 我已经带啦～我哥大三了，宿舍里需要什么都提前跟我列过清单了，你们要看吗？ 诶嘛！真的假的？给我瞅瞅！我看有啥缺的，现在正好就去补上！ 说话的是个东北姑娘，闫桂兰，家里往上数都是钢铁厂的职工，真正的大厂子女，生活条件也很好，不缺零花钱。 倒是其他四个姑娘，对买买买这件事没有那么热情了。 左秋梅低着头看书没吭声，江省渔家的李细妹把自己刚叠好衣服又抖开重新叠过，轻声细语的说着拒绝， 我就先不买了吧，上铺有个蚊帐就够了。其他的等以后有需要了再买吧， 同样是江城的苏碧青跟着点头，是啊，到时候有需要再买好了，不急的。 倒是来自中原的曾菊华，两手一摊老实坦白， 不买，俺没那么多钱。 第308章 家书 最后一起出门买窗帘的只剩下林淑英杨云倩和闫桂兰。 杨云倩挽着林淑英的胳膊走在校园里，嘟着嘴碎碎念着， 淑英你喊那几个干嘛呀，一群乡巴佬看着就不会有那个闲钱买东买西的…… 林淑英诧异的看了眼她，还没等她开口，闫桂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说啥呢！乡巴佬是啥意思？意思是说她们村吗？ 闫桂兰听着感觉不是很高兴，她家也有乡下亲戚，大家处得可好了，乡下人怎么着杨云倩了！ 咱都是一个宿舍的，以后要一起住四年呢！你这么说被她们知道了多伤心啊！ 杨云倩满不在乎的撇撇嘴， 她们伤不伤心关我什么事啊？你看她们一个个那穷酸样，那个曾菊华就没有一样东西上是没补丁的，连床单上都有，这还不是乡巴佬啊？ 桂兰你又不是乡下人，你替她们气什么呀？ 我…… 我是乡下人呀。林淑英淡淡的说着，立马收获两道惊讶的目光。 你不是说，你是越市的…… 越市山阴县清江镇四河村，户口关系我昨天就交给报道处了，上面写的很清楚。林淑英报着自家地址，有问题吗？ 闫桂兰率先摇头，没有，就是你看着一点都不像乡下丫头。 桌上的收音机，柜子里的日用品，床上的照相机，挂钩上的书包，还有她手上的表，身上的衣服鞋子，一切都充满着金钱的味道，又新又贵。 谁家乡下丫头是这架势的？地主啊？ 林淑英微微一笑，可能我爹妈都比较会赚钱吧？所以我也来学贸易了。 杨云倩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不是城里的，但，但，但反正她看林淑英就是顺眼的，觉得她们才是一伙人。 她也是国贸专业的，暂时还不想失去这个顺眼的同学兼舍友，所以这会儿绞尽脑汁的想说点什么挽尊的话来，但实在是没有，便生硬的转了个话题， 啊哈哈哈……你爹妈真牛，诶你这裙子是哪里买的啊？看着不错，我也想去买一条…… 林淑英给家里寄的信很厚很厚，基本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想上大学，而上大学的好处，我觉得也不只是为了未来。 只有在大学的校园里，才能接触到全国各地的同学，以前爹爹嘴里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正式的具象化呈现在了眼前。 而一些爹爹也不太知道的事情，也只有他们当地人才会更加清楚了解。 所以弟弟妹妹们都要努力学习才是，只有考上了大学，才会知道世界有多大…… 不过正如爹爹说的那样，有台相机，在学校里交友行事好像真的会容易很多。 军训的时候我帮班里拍了不少照片，我们班主任夸我拍的好，还推荐我当宣传委员，被全班通过了。 还有好几个师哥师姐来邀请我参加他们的活动，我怀疑他们也是想要我去帮忙拍照的……当然了，他们也总会请我吃饭，或给我买点什么以此当报酬。 好处是我的拍照技术最近进步的很快，坏处就是很费钱，彩色胶卷真的太贵，而且平均拍摄一张照片是4毛，但洗一张照片竟然也8毛钱。我觉得这一点很不合理。 所以我最近都改成黑白胶卷了，洗照片都能省下3毛来。 （这里我没有说我缺钱的意思，一点都不缺，真的。我已经是我们宿舍甚至全班，在我认识的认识的人范围里，生活费最高的人了！根本用不完！） …… 舍友都对我很好，我跟她们都还算聊得来，但她们互相之间的关系我又有点看不懂。 那天你们见过的左秋梅就经常在生活中伸手帮我，她比我大4岁，我觉得她真是个很热心肠的大姐姐。 我也记得姆妈的话，没把人家的好当理所应当。买点什么水果零嘴的都会给她也带一份。可惜她对外有点内向，不爱说话，还总是脸红，属于外冷内热型…… ……有个叫李细妹的舍友，一开始感觉有点抵触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军训那会儿我说可以帮她拍几张单人照，照片能寄给家里让爹妈看看她的校园生活，她好像又有点跟我要好了…… 宿舍里还有两个本地的同学，她俩也都很好……钟芳芳喜欢吃美食，杨云倩喜欢漂亮，跟着她们一起，我现在的生活正如奶奶所希望的，吃好喝好穿好。 但她们好像对乡下人有点意见，一开始杨云倩还说左秋梅她们是乡巴佬…… 不过自从我说我也是乡下人以后，她又不说了。闫桂兰还说我不像是乡下人，嗯……她们好像都这么觉得，因为觉得我的吃穿用度都挺好的。 所以，难道乡不乡下人，是看家里有没有钱决定的吗？那我们镇上现在万元户也不少了吧？难道城里就没有穷人了…… 而且我觉得城里乡下都有好人坏人，就像每个人都有优缺点一样，只不过需要人去发掘…… 但这些矛盾，似乎跟我没什么大关系，主要还是杨云倩和李细妹她们几个之间，平时都有些互不搭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现在作为一个有钱的乡下人，她们城乡双方对我倒是都挺客气的。 我不晓得该怎么缓解她们的矛盾，但又庆幸自己好像人缘还行，可闲着无聊大脑放空的时候，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实际上正在被两边排斥…… 我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可笑，便想通过学习转移注意力，倒是成功的提升了自己的外语词汇量…… 有天晚上气氛还算和谐，闫桂兰组织着排了一下年龄，发现我竟然是最小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当了十六年的姐姐，突然变成了妹妹，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感觉她们也挺照顾我的…… 总而言之，我在大学生活的很好，爹爹姆妈和奶奶都不用担心。 你们在家里也要健健康康吃好喝好，不要为了赚钱过度劳累，要是家里真的有经济上的需求，我还可以学习外滩那个人一样，摆摊给人拍照赚钱……］ 第309章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林淑英的家书寄到四河村的时候，是周末。沈春花和林国庆一起，跟两个刚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一般，五指并拢紧贴两边大腿，恭敬的站在卡车边上，听着齐进舟的指导。 没错，他俩正在学车。 从沪市回来以后，正好是菇房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播种时间。 种植面积是越扩越大，再过两个月，又能收割一大波菌菇。 而家禽养殖场那边，有六妮在，3号鸡舍那10260个鸡位早就挤满了，再过几天，4月份孵出来3000只小鸡就可以正式下蛋了，到年底，一万只多只鸡齐齐下蛋，沈春花想想就乐。 1号鸡舍重新划分了一下功能区，变成了专门的孵化和育雏区，目前还有7月份孵化的3000只小鸡正养在那里。再多，就又养不起了，这批鸡估计等养到90日龄又得卖出去了。 六妮申请再盖鸡舍，被沈春花暂时拒绝了。于是她转战鸭子，势必要把鸭舍也填满！ 但因为是7月份刚开始研究鸭子的人工授精问题，所以鸭舍里的鸭子并没有增多。到目前为止，才有300颗鸭蛋被放进孵化箱里，六妮正守着呢！ 今年的家禽蛋类收购价都大幅度涨价了。才半年，这个场子已经创下了54648.36元的销售额！ 光六妮就分到了五千多，现在你真让她三百六十天跟鸡鸭同住同睡，她都乐意得很！ 除去原本定下的工资分红外，沈春花还每个月塞给齐进舟50块钱，虽然人家一开始不肯要，但她铁了心要给的钱，就没有于送不出去的道理。 实在是因为现在每天光蛋差不多就有两百斤，那边还有个菌菇养殖场呢！已经不是她能踩着三轮去送的程度了。 每天在早上都需要齐进舟起个大早的，帮她带过去。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人家毕竟是有正规工作的！ 还是得自己买辆车，学会开车！ 早学早知道，早买早享受。 现在私人购车都是合法的，问题就是要考驾照。她便跟林国庆说起了这事儿，想托小齐有空的休息天教教她。 她这么一说，林国庆也来了兴趣，说自己也想学，他俩都会了以后有个需要都能上。 齐进舟也无所谓，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但关键是按沈春花说的那种，每周他休息的时候他们来学一下，齐进舟觉得有点不靠谱。 “学车没那么简单，我们厂里的驾驶员学徒基本都需要脱产半年进行专门的学习，因为考试内容包含理论和路考。理论考试中有交通规则，还有汽车保养、维修、机械原理等这方面的知识。 光知道理论也不够，舅妈您不说想买卡车吗？您别看我开着车天天晃来晃去的，其实修车时间比开车都要长，它三天两头的就要出点问题，必须得正儿八经的学会怎么修。 您跟舅舅要是真想学车，每周一天，得学到什么时候去？” 齐进舟叹了口气，他说的都是实话。 “哦，对了还有，因为去年放开买车的政策一出，学车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最近车管所说，考驾照和车要能对上了，各单位驾驶人员数以实际拥有车辆数为准，一辆车只能配备两名司机，没有车的单位不能学习驾驶。” 沈春花手摸着齐进舟的卡车，拍了拍那车厢铁皮说道。 “我知道，但总得有那么一个过程……理论知识我跟你舅舅可以晚上看书学，主要还是实际操作需要你费点心了，修车的实操我俩也争取晚上能学点是一点。至于实际有没有车……这个问题不大，买一辆好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林国庆早就去问过了，一辆121，车斗还能给你装上雨棚，一万二，她完全可以接受，这不就是一两个月的收入嘛！便宜的很！ 齐进舟被她的财大气粗噎了噎，果然，还得是舅妈。 “行！那我明天先把书给你们拿来。车子也可以先修我的，等你们把车子买来了，我再去帮忙申请登记。” “诶！好！谢谢你啊进舟！” “您跟我客气什么！”齐进舟笑着摆手。 当天沈春花还是抓了两只鸡让林玉兰带回去，说是为了感谢齐进舟的。 林玉兰一边说着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一边又一直夸着进舟这孩子怎么怎么的好，笑的根本合不拢嘴。 齐进舟和三妮结婚这半年来，她们家的日子好像莫名的就有了点活力。 他来的时候带的那些电视啊沙发啊什么的，都摆在了堂屋，他们那老屋子一下子就跟嵌了玉似的。 几个小的以前吃完饭就往外跑，宁可去她们舅舅家做作业，也不爱在家挤着。而现在都搁家里吃完饭做完作业再一起挤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她家老马以前接待什么客人都乐意去办公室那边，现在反而一天到晚往家里跑，说是家里条件更好。 还有她公婆，以前总是耷拉着一张脸，有点什么事都要跟你们唱反调，现在小齐往那一坐，他们什么都说好！ 林玉兰现在就等着三妮啥时候给她生个孙子孙女的，让她也过过奶奶的瘾，那就更好了！ “行，那我先带回去了，小齐喜欢喝鸡汤，我得早点去给他炖上……你们有事就直接过来家里找他就行了！” “知道了！”沈春花笑着转进孵化室，小声的喊着里面的技术骨干， “六妮啊，你妈今晚炖鸡汤，你早点回去吃饭，这边让谁给你看着点就好，都半年了，让他们盯着点，看个半天一天的肯定没问题！” 六妮还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呢，头也没抬的说道，“不行，这是鸭子，和鸡有点出入，我还没确定下来具体的操作规律，这是第一批，还是得看着点。” 这些都是她的财神爷，她得供着。 沈春花无奈，得！就一钱串子！ “那行，我让你妈等会给你送碗过来。” “好，谢谢舅妈！” —————————————————— 放个预告，明天又要跳时间线了 (??????????????) 第310章 学车 齐进舟说学车不容易，不是一句假话。 尤其是汽修这一块。 为什么以前的驾驶员基本都是男的，因为很多时候，这事儿也算是个力气活。 三个人齐刷刷在地上车底下躺了快俩小时，天早就黑了，这会儿沈春花和林国庆两人人手一个手电筒，一左一右在齐进舟身边给他照着光。 而齐进舟正在仔细的给他们讲解着那些部件结构。 “这个位置你们在书上应该有看见过，属于机械传动设计……” 梁生娣和三妮会在每天晚上的9点半左右准时出现在卡车边上， “呐，今天夜宵红枣莲藕汤，我已经放冷了，你们端起来就能喝！” 这是沈春花托梁生娣做的，每天一顿夜宵，主要是为了感谢小齐同志，当然 ，她们也能顺带着吃点。至于菜单，由梁生娣定，她想吃什么今天就做什么。 “妈……你连着三天的红枣了，还没吃腻啊？” 林国庆端起自己那碗喝了一口，天还没冷，这甜腻腻的感觉，让他有点腻歪。昨天是红枣桂圆，前天是酒糟红枣，他后悔那天图方便买了那么多，谁想到他妈会想一次性吃完的？ “爱喝喝，不喝拉倒。”梁生娣也不惯着他，嚼着自己那碗的红枣就开始怼， “别人家的老太太基本吃完晚饭就窝在床上了，就我，吃完饭还得帮你们盯着孩子，赶他们上去做作业，还要给你们烧夜宵，还要被你嫌弃……” “妈！我错了！这红枣真好喝！！” ……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对汽修这方面的确比女人要有天赋的多，沈春花还在死记硬背书上的理论知识时，林国庆已经上手单独完成了一次关于车子熄火的问题处理。 在沈春花好不容易开始上车摸到方向盘了，林国庆已经开着新买来的小卡车，在四河村里绕圈子了。 车子登记在了春花菌菇养殖场名下，算是公车也算是私车，谁叫这养殖场百分百属于她呢？ 今年下半年的菌菇收成非常好，现在每种菇的种植面积基本都在1000平左右了，到12月底加起来总收获超过了25000斤。 更别说一开始人供销社要求的7000元的量了，她直接总获利高达近20000元。又是一辆半小卡在了。 等林淑英放寒假从学校回来，出了火车站，还想着要往河埠头的方向走，结果被一阵喇叭声吸引了注意。 “大囡~这里~~”林国庆坐在他家那辆蓝色小卡的驾驶室里，兴奋的朝林淑英招着手，他边上还有个沈春花探头探脑的也在努力引起林淑英的注意。 林淑英瞪圆了眼睛跑过去，沈春花推开副驾驶位置的门下车，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托着她的屁股给送了上去。 “爹，这车子是哪来的啊？” “那当然是我们家的啊！” “我们家的？”林淑英摸着屁股底下的座椅还有点不可思议，“这得多少钱啊？你们给我的信上也没写啊……” “也才买了两个月不到，你妈说要给你个惊喜！” “一万二，你妈说不贵！” 林国庆笑嘻嘻的发动车子，顺嘴还要打趣一下沈春花， “哎呀，闺女啊！你和你爹都是好运气啊！你爹我娶到了你妈，你又投胎在了你妈肚子了……啧啧啧，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都喊你妈叫什么？” “林国庆~”沈春花没好气的瞪过去，就是实在没啥威慑力。 “金蝉童子哈哈哈哈！” 林淑英一下子就听懂了这内涵，“姆妈！你今年赚了那么多啊！” “还行。”沈春花从兜里掏出一个面波波塞给女儿，对着林淑英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 “也就……十辆小卡车的收入吧！” 林淑英：！！！“这么多！今年怎么一下子那么厉害了？” “也不算一下子吧。”沈春花不谦虚但也不骄傲，认真的给她闺女算着账， “前面那么多年的基础打下来，只能说是厚积薄发，这钱就该是我赚的。” 林国庆边开车边点头，顺便还要举个大拇指来给沈春花捧哏， “我媳妇儿就是牛！” “你行了！好好开车，这才拿驾照几天啊！实习期可不能有违规！” 沈春花没好气的说着林国庆，她绝对不承认她是因为嫉妒。明明都是一起开始学的，偏偏这人就能有资格去考驾照了，而自己还得再学段时间。 林淑英好奇的打量着她爹，左看看右看看的，觉得好神奇，“爹爹都考出驾照了？那么快吗？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 “就送你去沪市回来以后。”沈春花又把林淑英手里的面波波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快趁热吃呀，天冷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刚放怀里捂了好久呢！” “哦哦，我吃，我吃，妈你继续说。”林淑英赶紧咬了一大口。 “我和你爹一起学的，他也就考出了没几天，我估计等过完年，我也能考出了。” 林淑英差点被那口鸡蛋面皮卡着喉咙，“姆妈你也学车了？” “对啊。”沈春花弯了弯眼，“等我考出驾照，明年要是赚的更多的话，就直接买辆小车开！下次开车送你去学校！” 林淑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夸她牛逼的老母亲了，只能无言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 “学车很贵的吧？”林淑英吃着面波波回忆着学校里跟同学聊天时候的信息，“我有同学说好像要一千多块钱。” 说起这件事，沈春花和林国庆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也是直到林国庆去考驾照的那天才知道，现在外面学个货车的学费竟然要1800元，人均工资才几个子啊？ 回来就跟沈春花说了这件事，两人带着钱去找齐进舟，结果他死活不肯收，还说要是他敢收这个钱，三妮敢把他扫地出门。 夫妻俩商量了半天，觉得不能这么算了，想想他们家现在电器也都挺全的了，除了差台电冰箱。 最后林国庆花了大价钱，托老石在黑市朋友那帮忙买了台进口冰箱回来，比她们家的那台还要高级还要好，要价2750元。 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她们占了便宜。 第311章 盐碱地 “你三表姐怀孕了，以后孩子满月周岁过年的，咱红包都给大点就行。” 虽然每个月林淑英都会跟家里通信，但是信上写的肯定没有沈春花用嘴说来的具体，当然，更具体的还是得用眼睛看。 “大囡，你等着吧！妈已经在申请电话机了，要不了多久，你就直接能从学校打电话回来了！” “真的呀？”林淑英惊喜的望向她，“那大概要多久？” 沈春花：“……大概……一两年？” 他们四河村里里外外加起来一共才两台电话机，都在两家村办企业里，连村委办公室里都还没安装电话。 沈春花同志下半年有点典型的穷人乍富，每天都有一大笔钱进账，她真是每天白天赚钱，晚上学车，睡前还要拿着一笔钱跟林国庆讨论，是不是还能买点什么？ 现在家里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收音机一应俱全，为了能使他们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林国庆还弄了台发电机回来，跟村里放电影时候用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是专门供他们家的。 夏天都过去了，沈春花还给买了一屋一把电风扇，要不是现在还买不到空调，她高低得整两台回来！ 最后实在没处花了，她决定再安装一台电话机，既是为了方便养殖场的生意，也是为了能和在外面的孩子及时沟通。 就是现在要安装一台电话实在是太难了，她跑到市里的电话局营业厅交了1500元的初装费，人家要她回去等着，听说现在想装电话的人不少，不少人去年就申请了，到现在都还没装上。 沈春花很郁闷，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反正你毕业前肯定能装好了！” “对了，大囡，姆妈又有好几张自行车票了，你要不就买一辆自行车吧……” *** 不得不说，林淑英的大学生活过得极其舒适，她倒也不是那种会沉迷在纸醉金迷中虚度青春的人，但她也很明显的发现，手上有钱最大的好处，就是学习资源能够很轻松的朝自己走来。 她想学好英语，不用心疼钱，就能买到很多磁带。她想学好贸易，也不用担心社交产生的费用，可以跟着老师同学们往外走，去实践。 但这些的前提，还得是自己的学习能力也不弱。否则再好的种子，种在盐碱地里，也开不出鲜艳的花来。 林书赶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那块盐碱地。 自从他上了高中后，就觉得学习很吃力了，哪怕有她姐的学习笔记，有爹妈给钱买的复习资料，他还是越读越累。 为了跟上老师的讲课节奏，他这几年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可是，就这样，他还是高考失败了。 不止一次，而是两次。 从87年到88年，整整两年时间，他每次都差一点。 第一年的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只差那么一点点，再努力一把，说不定明年就能考上。 第二年，还是差那么一点，他在努力，别人也在努力，甚至分数线也在努力。 他是个老实人没错，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不想读大专，他想跟她姐一样考上大学，他甚至连填志愿的时候，第三档志愿也是空着的。 所以他又落榜了。 家里没有一个人怪他的，沈春花还问他，想不想复读了？要是还想继续读，反正家里供得起。 没错，他们家很有钱，尤其是这两年，都买上小车了，不需要他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要考虑家庭条件，未来生计问题。 比如林二牛，他当初第一次预考没过，就收拾东西回家了，正式毕业去染厂当学徒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对比在，他才会更加觉得愧对父母。 都说黄天不会负苦心人的，可为什么自己都那么努力了，还是考不上大学？ 他大姐，刚刚大学毕业的林淑英，因为优异的综合分，被推荐分配到了沪市对外贸易公司，专门为了弟弟的高考失利而回来了一趟。 烫着一头精致卷发，高跟鞋，大红唇的林淑英坐在林书赶的床上轻声说着， “我当初没考上中专的时候，也像你这样，觉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尤其是爹妈。可是书赶，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做的一切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得对得起自己。 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心，家里人都会支持你的，至于你说的那些，你要是真因为绝对对不起爹妈而不读书了，那他们才会真的难过吧！” 于是林书赶又复读了一年，和弟弟林书超变成了同届考生 林书超也觉得挺难的。 他的高中都是踩了狗屎运，吊车尾进的末流高中，好不容易混完两年了，再熬一年就能解放了。 结果他哥还在。 前两年他哥备战高考的时候，他还能以自己时间没到偷懒耍滑，而现在，同届考生，一个挑灯夜读，一个盯着电视，那不是往他爹眼里撒钉子嘛！ 所以他也只能放弃电视机，痛苦的待在房间里“努力”。 不过现在他们几个的房间已经不再像当初刚搬家时那样，除了床、柜就是桌了，每间房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他大姐的，就属于干净简洁型，毕竟一年到头住不了几天。 他哥房间里就全是书，书架上、床上都是，一看就是书呆子。 他妹则花花绿绿的，抽屉一打开来，梳子比笔多，发卡比纸多，也不知道这丫头中考是怎么考第一的。 可能像她奶说的那样，过年烧香的时候真烧进了？ 那咋不给自己烧点进去？ 林书超愤愤不平的回到自己房间，抱着书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了起来，连房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都不知道。 “这书讲的是什么？” “射雕英雄传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林书超还伸手比划了一个剑诀，就是比划到一半，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扭头一看，就跟今年刚升了厂长，官威渐盛的林国庆对上了视线。 “林书超，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第312章 偏心 林书超还是按照自己的预想，很顺利的从预考中涮了下来，而林书赶成功的闯过了自己的第三次预考。 一起通过预考的还有七妮，她跟林书超同岁，也是今年的高三生。 一个开开心心的提前过起了暑假，一个第一次小心准备高考，还有一个准备三战高考。 “那你是打算开始家里蹲了？”林国庆没好气的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人家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就要开始赚钱了你知道吗？” 林书超点头，“知道啊。” “那你打算去干什么？” 林书超嘴角一咧，凑到林国庆跟前谄媚的笑着说， “爸，我想去做生意！当个体户！你看新闻了吗？说好多人去羊城批发衣服回来卖都能发大财！那边离HK近，好东西多，你和妈能不能先……” 建国四十周年了，林国庆再过小半年也该满四十周岁了，揍起儿子来仍然宝刀未老。 沈春花端着一篮洗干净的桃子路过，语气凉飕飕的夸奖着， “揍得好。” “你们太偏心了！”16岁的少年，正是最中二叛逆的时候，林书超一屁股把自己摔进藤椅里，语气里充满了控诉。 “大姐去年还没毕业呢！妈就给她在沪市买了房子！二十几万啊！你俩眼睛都没眨一下！她一个人，住那么大间楼房！” “小妹也是想要什么你们都给什么！她说想看彩电，你们就买彩电回来！她说要穿裙子，她就一柜子的裙子！好几条新的都没拆袋呢！” “还有二哥！虽然二哥除了书从来没有自己要求过什么，但你们也会主动给他买一堆！什么手表！自行车！皮夹！这是高中生应该有的东西吗！怎么我就没有啊！” “我也没说一定要这些啊！我就是想要点钱做生意啊！大家都在做生意啊！怎么到我这儿又变错了！我也是你们儿子啊！怎么就变成草了！” 老三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男子汉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当众落泪，但可能真憋久了，他最后双腿一缩，抱着腿埋着脑袋就往椅子里缩成了一团，看不见脸，但能看见他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梁生娣提着篮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幅场景，还扭头去看了看电视机。 “怎么了？老三怎么哭了？石中玉被打死了？不可能啊！他可是主角！” 沈春花叹了口气，塞了颗桃子给梁生娣，“妈，你先吃着，人今天才送来的水蜜桃，可贵了。” 然后转头在林书超面前蹲下， “你说你自己是草，那我们变什么了？超超，你凭良心讲，我们有哪里真的不疼你了？” 家里四个孩子，要完全的一碗水端平本来就很难，就算上通货膨胀这件事，你要完全一样都不可能。 但沈春花以为她们已经自觉很努力的做到公平了。 比如大女儿林淑英那里，她是最大的，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当然都会最先享受到，包括沪市的房子。 淑英毕业了，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肯定比住在什么集体宿舍要强，而且那地方早买早好。 其实沈春花买了两套，并且等以后再攒点钱，还要再买两套。四个孩子嘛！她有这个钱，能做到一人一套的情况下，当然得买。 但她和林国庆都选择先不说，打算等孩子们一个个大学毕业了以后再给，不住在沪市也可以收房租，补贴年轻人的生活。 结果没想到，因为没说清楚这件事，反而引得了老三的心里不平衡。 还有老二的自行车，也是那年他第一次高考结束后，林国庆就兴冲冲的先给他把车买了，还有手表，录音机等林淑英的大学标配物品，一应俱全。 说反正家里有卡车，到时候不管老二去哪里读书，都给他一起载过去！结果没想到两次了都没考中，那东西又不能退，只能先用着了。 林淑美呢，实在是因为这姑娘成绩看着比淑英还要好，而且惯会撒娇卖萌，跟父母讨价还价。经常拿着满分的试卷跟沈春花换自己想要的东西。裙子这种又不贵，沈春花当然满口答应。 至于那彩电，他俩早就想换了，淑美那次提出来也就是个提醒罢了。 谁曾想，这些平时他们以为不起眼的事情，桩桩件件的都记在了老三的心里。 “妈知道，对你来说读书是难了点，我也没强求你一定要考上个大学。原本想的也是你今年高中毕业就差不多了。什么自行车、手表的，也都不会落下你！ 只不过你哥现在还在备考，想等他考完了再一起给你罢了！” “我们也不是反对你做生意，而是反对你现在就去做生意。林书超，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生意要怎么做？” 林书超在沈春花向他一件件解释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掉眼泪，就是还有点抽抽噎噎的。这会儿沈春花问他，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的说道， “就是……买进卖出呗。” “那你多少钱买进合适，多少钱卖出适合，你有了解过吗？去哪里买？又去哪里卖？到时候又要卖给谁？这些你都了解吗？” “你看着外面的个体户一个个的光鲜亮丽的，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晚上睡得是床板还是地板？ 别的不说，就近的。你三表姐四表姐，一个会英语日语，一个会纺织面料，她俩在你姐考大学前就想着要一起做生意了，但谁也没敢上去就做，不是给这家当两年小工，就是在那家当两年学徒的。 直到去年才敢在县市场里租了间门市部，生意好的时候每天来不及吃饭来不及睡觉的，生意不好的时候，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这些你真的都知道吗？ 你大姐也是做生意的，她甚至还正儿八经的学了四年怎么做这个生意，毕业了也没张嘴就说她要单干吧？ 还不是去分配到的单位里，拿着那可怜巴巴的，一百块钱一个月都没有的工资吗？ 那你怎么就不能先学着看呢？” 第313章 这关系户谁爱当谁当 “咳咳！”林国庆小声的咳嗽了几声，主要是面向沈春花的。 什么叫可怜巴巴的一百多块钱！有多少人是能到一百块钱的？他一个厂长没有分红的话，也就200一个月好不好！ “老三，不是你爹我喜欢揍你，但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干过什么特别靠谱的事情？你要是跟你哥那样……算了，我觉得你哥也不会直接来要钱做生意的。” 林书超：…… 林书超在确定了自己还算是爸爸妈妈的好大儿以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做这个生意，就是感觉那些同学们，不是跟着家里长辈出去做生意了，就是南下北上的到处跑。 很酷！ 所以他才想有样学样。 不过被他妈这么一洗脑，想想也是这个理。自己除了以前跟妹妹一起收过看电视门票，再听他爸妈聊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以外。对于怎么坐生意还真是一无所知， 虚下心来他，接受了父母给提供的几个选择， 一，去沈春花那里，食用菌种植基地和家禽养殖基地随他二选一。 沈春花现在的场子已经不在四河村了，作为他们镇乃至他们县里最大的养殖户，镇上给她专门开辟了很大一块地方，什么菇房鸡舍的，也不再是村里那种小打小闹了。 一排排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具有现代化气息的新厂房给建了起来，里面养着五万只鸡，5000只鸭，还有高达一万平种植面积菌菇厂。 连企业名称都换过了，改成了春花养殖集团，没错，是集团。 该集团给镇上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尤其是四河村的人，也算是优先招用。 沈春花站在老板做大了，有的是管理层帮她出头处理偷奸耍滑的人，她也怕那些人仗着是同村吃白食嚼舌根了。 当然了，作为老板的儿子，林书超去了集团，并不是直接去当什么领导的，而是从小工做起。 “去种植基地的话，你可以先学着堆料、接种；去养殖基地的话，你也可以去配饲料、铲屎……” 那俩基地还没搬出去之前，林书超又不是没去过，给他的印象就是各种屎味。养殖场那边是鸡屎鸭屎，种植场那边则是马屎牛屎甚至还有人屎！ 少爷摇头，少爷不乐意。 “那你跟我去电镀厂！”林国庆给了他第二条选择。 去电镀厂，倒是可以去供销科，他不是想学做生意吗？去给科长打下手，跟着慢慢学总能学到点东西。再不济，他爹这个老科长也亲自能教他。 “但你也得先把电镀厂里所有的流程摸熟了再去，不然人家问你点什么东西，你一问三不知。” 林书超觉得这个可以，起码不跟屎打交道，而且也不算赚家里的钱。 他以为的摸流程，就是站在边上看着工人干活，结果林国庆第二天带着他进厂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丢给厂里的大师傅——陈金水的儿子，陈传国。 “你传国哥当年可是专门去沪市培训过的，我们厂技术最好的大师傅！你跟着他好好学！” 陈传国今年也才23，但已经是五年工龄的老师傅了，伸手在林书超手上一拍，嘴角一咧， “走！哥带你先去走一遍流程！然后你先在上挂区练练手！” …… 林书赶成绩出来的那天，林书超已经跟上挂区的大妈们聊了两个月了，除了代沟有点大，觉得有点无聊以外，都接受良好。 书超啊，你哥成绩出来了吗？今年能考上吗？ 有个跟他奶差不多大年龄的老太太阴阳怪气的问道， 要我说考不上就算了，反正你爹妈有钱，像你一样，随便塞个地方干就行了！还能有工资拿！ 林书超翻了个白眼，手里活计是一点没停。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我最没出息了！所以才需要爹妈帮着安排，我哥才不需要呢！ 李奶奶你孙子去年不就初中毕业了？怎么你家没给他安排安排？还让你在这里干活？ 嘿！我奶从田租出去那年就不干活了！现在都是高兴了去划个船，不高兴了就在家里看电视呢！ 啧啧啧，李叔不行啊…… 你这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呀我！ …… 李婶啊，你那挂上缺了一个你没发现吗？ 上挂区的负责人老张及时出现在了工作间，阻止了一触即发的隔辈大战， 李奶奶果然忘记了争吵，低头去看自己的挂件，少一个进镀水里是要扣她钱的！ 书超啊，你师傅叫你过去呢！你快去看看！这边先放着吧。 老张说着便一把拉着林书超走出了车间， 你说说你，跟一老太太吵什么呀！你是骂的过她还是打得过她？ 那她也不能咒我哥考不上啊！还说我是关系户！我每天挂件挂得比她们都多都好！ 我爹上头压着我，我想出去玩都不能请假！这关系户谁爱当谁当！ 才两个月，他已经一肚子牢骚了。他爹把他丢给陈传国后就不管他了，而陈传国给他丢在上挂区一丢就是两个月。 不是，要做生意得熟悉你这生意的流程他懂，但谁家做生意需要熟悉透这种无聊流水线的？ 一点都不酷！ 工资也是学徒工的最低档，才47块钱一个月。 47啊！能干什么？ 他脚上这双耐克鞋都要七十几块钱！ 前几个月奶奶过生日的时候，他姐又是蛋糕，又是大闸蟹的，一家人在饭店吃的那桌子菜都不止40块钱了…… 但他不敢跟他爹发这个牢骚，毕竟是他还想学做生意来着…… 老张听了他头一句话就沉默了下去，等他哐哐的说完一通才小声又快速的说了句。 你今天先下班吧？回家去看看你哥，我看你爹也已经回去了。 林书超愣了愣，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成绩出来了？！ 他有那么一瞬是兴奋的，但看见老张那表情，又瞬间压住了那股劲。 我哥他…… 老张摇摇头，你先回去看看吧。 第314章 这书我也念够了 去年的时候，还有村里人在林书赶高考完后打趣着说，那书赶你今年总得让你爹请我们喝酒了。 但今年就一个都没有了。 明明林书赶才是考生，但莫名的，大家都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 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也奇奇怪怪的，连梁生娣说话都要先想一想才说，而林淑美每天都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些笑话来让大家乐一乐。 尽管林书超觉得那些笑话都挺无聊的。 林书超疯狂往家里跑，等他跑到家的时候，他爹他妈，他奶他姑父，还有七妮都在他们家了。 他哥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捏着手指。 ……我知道，我今年肯定又没考上。 林书赶声音听着很平静，但林书超总觉得他哥的声线有点颤。 我考完就知道了，发挥的可能还没有平时好。 尽管所有人都让他不要有压力，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把那压力放大化了。 他太想考上大学了，他也想像他姐那样在城里落户，能随时带着爸妈家人吃好的喝好的。 每次回来还能给大家带上乡下没有的东西。让弟弟妹妹们能在同龄人里得意洋洋的炫耀，你看，这是我哥给我带的…… 可他又失败了。 书赶，你要是还想读的话……沈春花小心翼翼的看着儿子的侧脸，想说你要是想读就继续，反正你今年才18。 结果没想到林书赶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起头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不想读了。 我还是去工作吧。 林书赶有点想通了，或许他就没那个读大学的命。 不读了又能怎样？他早点工作，多赚点钱，照样也能带家人吃香的喝辣的，何必钻这牛角尖？ 林国庆和沈春花对视一眼，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 没关系的老二，你要是真想…… 我真不想了。林书赶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这书我也念够了，真不想念了。 梁生娣呼出一口气，这孙子的长征可算是结束了。 不想读了就不读了，我看得都累。你们小孩子读书是图什么？还不是图能有个好工作，好收入，将来能吃好喝好生活好？ 可咱家现在生活挺好的啊，你不读书也不是没工作了要饿死的地步。没必要为了读书吃不好喝不好的。 马德祥一拍大腿，也是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啊！读书那么累！差不多就行了，你看我家七丫头，她也没考上，自己直接就说不读了。 被点到名的七妮啊了一声， 啊对对对！表哥，我跟你一样，我也没考上，分数比你还低呢嘿嘿。 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林书赶还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七妮笑得还挺开心的。 三姐让我去门市部帮忙，我明天就过去县里了！我觉得工作挺好的啊，自己赚钱自己花，多了还能给伟伟买糖吃！给莉亚买奶粉！ 伟伟是三妮的儿子，大名马家伟，今年3岁了，莉亚则是四妮的女儿，今年开春才生的，现在还在喝奶呢。 还有建良……丽丽…… 七妮掰着手指数着自己侄子侄女们，她早就想赚钱了，五姐辅导孩子们功课，导致那几个小的看见她就乖乖的。 六姐最有钱，天天给他们买买买，那几个小的看见六姐就笑得跟朵花一样。 她算是看明白了，想要抢夺侄子侄女的心，首先还是得有钱！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那架势逗乐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林国庆一屁股坐在了林书赶身边，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想做点什么？是想自己出去找工作还是跟你弟一样，在我们手下？ 那肯定是在你们手下舒服啊！马德祥喝了口茶，吧唧了一下嘴， 别的不说，春花你那摊子都铺那么大了，以后总得有人接手吧！ 我看你家俩姑娘都是考大学吃国家饭的料，是要把这摊子留给这俩小子吧！那现在就可以上手了呗！ 沈春花看了眼老三的方向，林书超见他望过来，顿时疯狂摇头。 都是屎，他不去。 沈春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林国庆刚想说老二如果不想去玩屎，也可以去电镀厂，又被林书赶拆台。 哥，电镀厂也不行，我已经在车间挂了两个月零件了，又热又无聊，还得跟大妈吵架。 我没文化干这个也就算了，你好歹比我成绩好…… 林国庆又想拿鞋底子抽他了。 林书赶笑了笑，我暂时还没想好具体要干什么，让我再考虑两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慢慢想，别说两天了，两礼拜都行，你现在本来就是暑假。 林国庆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着，就是别考虑两个月，歇时间久了，人就会懒散，到时候跟你弟弟一样就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马德祥带着女儿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点什么，又回过头来说道， 对了，书赶啊，你是不是成年了？ 林书赶点点头，嗯，春天就满18了。 那你后天抽个空去镇上卫生院体检一下，今年秋季征兵体检开始了。 要征兵了？ 梁生娣皱着眉站在那，她这孙子好不容易不读书了，还没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呢！怎么又要被拉去当兵了！ 嗨！妈！你别担心，这个就是正常征兵体检，每个男娃娃都要去一下的。人要求也不低，没那么容易上！ 林国庆向他妈解释着，还顺便跟马德祥点了下头，是吧，姐夫？ 是是是！马德祥点头，笑道， 去年有庆他儿子也去体检了，去之前有庆让他记得跟体检医生说自己外八，结果人就记上了，直接在镇医院就刷下来了。 正常来说都不会被选上的，您就放心吧！ 等马德祥一走，林书超就开始蹿起来了， 我不用去体检吗？其实我觉得我可以诶！我会降龙十八掌！ 掌你个头！我给你一掌还差不多！你还没成年！你以为抗日那会儿呢！会要娃娃兵！ 第315章 征兵体检 林家几个孩子这几年的身体素质都不错，很少有在需要进医院的情况了。 林书赶上一次去镇上的卫生院还是好几年前了，那会儿他都还没上高中呢。 他奶奶背着一筐笋从山上下来，碰见了一条野狗，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一人一狗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水灵灵的打了起来。 那狗最后是被梁生娣砸跑的，据说边跑边流血。但梁生娣的没好到哪里去，瘸着腿回的家。 沈春花和林国庆看到的时候都吓坏了，尤其是沈春花，在知道梁生娣被狗咬了以后，吵着喊着要送她去医院打针。 梁生娣一开始还不怎么乐意，说不就被咬了一口嘛！又没被咬掉肉，血也很快就结痂了，有什么好打针的。 结果，婆媳友好相处多年的沈春花，直接翻了脸，梦回1977。 今天这针，不是你愿不愿意去打的问题！你不乐意我就是捆也得把你捆了去！大不了回来你不认我这个儿媳妇！ 梁生娣怎么可能不认儿媳妇儿，她今天千辛万苦背回来的笋还打算让沈春花给油焖着吃呢！ 最后是一家七口哗啦啦的一起跑去的医院。 林书赶骑着自行车，按着马德祥说的日子，来到了卫生院，几年不来，感觉卫生院又扩建了，里面瞧着也新了很多。 门口两个穿军装的小伙子，今天卫生院专门被用作体检了，体检也仅此一天，来体检的人进进出出的还不少。 进门大厅的地方，摆了好多张小桌子，每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桌前还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村名，一张桌子一个村。 林书赶找到了四河村的那张桌子走了过去， 你好，我来征兵体检的。 登记人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四河村的？ 姓名，年龄，学历。 林书赶，18周岁，高中毕业。 登记人员在本子上刷刷刷的记下他的信息，然后给了他一张纸，让他去做检查。 林书赶先排队量了身高、体重、血压、视力这种常规项目。 然后是心肺，还照了X光。 每做完几项都要稍等一下，在这期间，有的人会被直接通知不合格，不需要再继续了。 林书赶倒是一路绿灯。成长过程中，他妈一直很注重他们兄弟姐妹的饮食营养摄入，每天一个蛋的硬性标准。 再加上每年多少都会帮家里干点农活，他的身高体重血压都很OK。 即便一直在疯狂读书，林书赶也没有近视，他写字看书的姿势一直很板正，13年书读下来，视力依然拥有5.3。 倒是他弟，一个学渣，莫名其妙的已经近视戴上眼镜了。 他妈说都是看电视看的。 最后，林书赶和十几个年轻人一起被带到了一个大房间，二十个人围成一个圈站着，医生让他们把衣服全部脱掉。 是全部。包括内裤，所有的一切都得脱。 虽说，农村娃娃们从小就在河里田里赤着膊打滚，尤其是天热的时候，村子里里外外多的是只穿了一条短裤的男人。 但这也不代表他们能直接对着陌生人遛鸟。 都是年轻人，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快点，快点，下一批还等着检查呢！要当兵这都是必要流程！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体检医生站在圆圈最中间不停催促着，林书赶就听见他边上那个男生在那里小声嘀咕着。 我可没想当兵…… 事实上，这大概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就算没有大半，起码也有一半。 改开十年，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哪怕是乡下人，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有粮吃，有钱赚，有多少人真的会愿意去苦哈哈的当两年兵？ 作为一个军人的确是一件光荣和自豪的事情。 但那个前提是先成为军人。 你要问林书赶他想不想当兵，他应该也没法斩钉截铁的告诉你他当然想。 但该做的体检还是得做。 一群刚成年没多久的小伙子们扭扭捏捏的解着裤腰带，有个人眼睛一闭，牙一咬，裤子就掉地上了，随后周围的人便都跟着脱了个干净。 体检医生绕着圈一个个掂量过去，那群小伙子起码一半都脸红了。 嗯，还行，起码没有畸形的。医生随口一夸，反正也不能当着人的面说你的鸟不行，他还想长命百岁呢。 接着发布下一个指令。 都朝外转，然后趴下去。 一群小伙子：？？？ 趴下去要干嘛啊？林书赶边上那个嘀咕不想当兵的男生捂着自己的裆部发问道。 检查皮燕子，有痔疮的可不能过检。 小伙子们：…… 一圈人又跟一朵菊花一样散了下去，按照医生的要求，趴在地上，屁股撅起。 这已经不是害不害羞的问题了。 不过，到底有没有人有痔疮，他们到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也没人知道。 只能感谢医生没有当场让痔疮患者社死罢了。 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林书赶过了初检。 挂着四河村牌子的桌子后面，登记人员刷刷刷的又埋头写开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具体复检时间到时候村里会通知你的，回去等时间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书超还一个劲在问他哥，关于征兵体检的事情。 林书赶不想在饭桌上跟他讨论遛鸟和痔疮的事情，只是说， 你应该过不了，你近视了。叫你少看点电视。 林书超觉得有点受到侮辱，含泪干完两碗饭。 复检要去哪里检？ 沈春花今天吃饭都不怎么香，这事儿有点突然，毕竟上辈子她家俩小的都是初检就被刷下来了。 说是要去市里的医院，到时候姑父知道了，肯定会通知我的。 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这德祥不是说一般都会被刷下来吗？怎么那么随便就过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吹。 也不随便了。林书赶帮着马德祥说了句话， 检查完一项，就得有一半刷下去，我看起码有大半都被刷下来了。 哦，那就只能说你身子筋骨太好了点。 第316章 入伍 林国庆开着车带林书赶去市里检查的时候，马德祥还在跟沈春花梁生娣拍着胸脯说肯定上不了。 结果晚上回来的时候，林国庆一脸懵逼的带着孩子回来了。 “春花……” 马德祥比沈春花迎出来的更快，“你们回来了？没过吧？吃饭了吗？” “那边说，老二身体素质很好，过了，等政审通过就来接人，要我们先给他收拾东西。” 政审？他们老林家祖宗十八代贫农，要不是沈春花林国庆拼了命赚钱，最好的年月里也就是给地主打工的时候，还算是吃得饱。 林国庆现在是村办厂的厂长，沈春花又是纳税大户，带动周围人共同富裕，他们家现在红得发紫，审不审的，也就是一个过场，怎么可能不通过？ 一屋子人都傻傻的站在那里，还是梁生娣伸手掐了一把马德祥，痛的他哎呦大叫起来才打破了这片安静。 “不是说……” “奶奶！”林书赶笑着打断了他奶要骂他姑父的话头。 “有多少人争着想要当兵都上不了呢！体检上了说明我身体好，国家看得起我！” “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正好我文不行，那就看看能不能就武，万一真的立了军功，那我这辈子的前途也都在了！” “你以为军功是这么好立的嘛！” 梁生娣突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眼混浊但依然能看得清她的眼泪，她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她实在是看见过太多的烈士了。 “那打仗是要人命的！军功也是有命拿没命享的！咱家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要你去立个屁军功来光荣……” “奶奶！” “妈！” 一群人急吼吼的制止她再说下去，林国庆蹲在他妈身边叹了口气，“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没那么多仗要打了，不一定会死人的。” “再说了，这是本来就是男孩子的义务，总不能人家只享受人家的保护，事到临头，自己一点都不想付出吧？” 梁生娣吸着鼻涕，就是不乐意，她二孙子那么懂事听话，板正秀气的一个小伙，看着都是写字的秀才料，你现在说要给他扔军营里去？ 林书赶也叹了口气，蹲在他奶的另一边，“那我不是没考上秀才嘛！” “奶，真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咱家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不正是因为上面给的政策好吗？国家那么帮我们老百姓，那咱也没什么可以还的，姐还能大学毕业帮着去挣外汇。 我考不上大学的去保家卫国不是正正好？就算真打仗了，你们一想到是我在保护你们，不得更放心点？” “啊！” 三四只手齐刷刷的拍到了林书赶的背上，没好气的吼着， “放什么心！打什么仗！没事别乌鸦嘴！” 军人是光荣，但不会有父母真的完全放心，欢天喜地的送孩子去当兵的，林国庆和沈春花只是没像梁生娣那样表露出来而已。 等林书超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沈春花都已经在给他哥清点要带去的行李了。 “二哥！”林书超冲了上去，“你真要当兵去了？” 林书赶挠了挠脑袋，“得拿到入伍通知书才算是真的要去，这两天应该还要政审什么的。” “那你以后就是军人了！”林书超两眼亮晶晶的，充满了羡慕，看着梁生娣好想抽他一掌。“你等等我，过两年等我成年了说不定入伍要求降低了，近视眼也能去！” 林书赶：“……我觉得不太可能。” 林书超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没关系，到时候再看！”让他先抱个希望呗。 …… 入伍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林家一家七口都到齐了，经过了这几天的互相安慰也都已经平静很多了。 林书赶抱着通知书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按着他弟的肩膀嘱咐道，“等我走了，家里就你一个男孩了，你要多帮爸妈干点活，也别老跟小妹吵架，你俩都几岁了？” 说着，还扭过头看向红着眼睛的林淑美， “小妹，你也是也是没两年就要高考的人了，有那个功夫跟老三吵架，还不如多看会儿书。等你考上了大学，有的是机会嘲笑他。” 林淑美听着她二哥的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林书赶则是满脸怨念。 “……那我考不上我有啥办法……” “那你就好好工作！”林淑英站在他身后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听传国哥说你在电镀厂里怨念可深了？” “我哪有！”林书超坚决不承认，“我师父咋这样！告状都告到你那儿去了？！！” “告什么状！我就是在村口遇见他问了一句，你别天天把锅都甩别人身上！” …… 家里孩子多的好处大概就是这样，有点什么情绪，也会被几个小的插科打诨的抹过去。 半个月后，会有统一的卡车来接人。 这半个月里，连梁生娣都不让她二孙子干一点活，想吃什么，奶今天出去给你买。 沈春花则是各种找人问经验，有谁家的孩子去当过兵的，除了衣物还要带点什么？钱？钱有的是，各个角落里都给他塞上点。 林书赶这辈子还没过过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躺到最后他自己都受不了了，想着不如部队早点来接人。 接人那天，跟电影里的场景差不多，新兵蛋子们穿着军装，戴着红花，趴在车箱板上跟送别的亲友挥手告别。 沈春花和林国庆一早就送了儿子过来，梁生娣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晚到了一会儿。一车七八十个新兵呢，来送的亲友多，她一下就落在了最后面。 沈春花本来还想往后去搀一把自己婆婆，毕竟年纪大了，怕她被挤坏。 结果梁老太太一马当先，就往人群里挤了进去，冲在了最前面，趁着车还没开快，硬是塞了一个油纸包进林书赶手里。 “路上拿着吃！别饿着了！” “有空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没钱了让你爹送去！想吃什么也让他送去！” “知道了！奶！别追了！” “要好好吃饭！” “你也是！” 第318章 当兵的样 梁生娣年轻的时候，跟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是不怎么亲热。倒是四个孙辈，都不同程度的跟着梁生娣混过，她们的游泳也都是奶奶教的。 对于梁生娣来说，她的那点长辈爱也都散给他们了。 等车子开远了，她还在嘟囔着呢，咋就不能让国庆去当这个兵，偏生得是她的孙子。 林国庆：…… “我就是想去人家也不要，现在炊事班的都得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 …… 林书赶摇摇晃晃的坐在车厢里，这一车新兵的籍贯都是他们县里的，一群年轻小伙的愁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紧挨着林书赶身边坐着的那个年轻人才擦干眼泪，就兴致勃勃的看向林国庆，“诶，你刚才也是清江镇上的车？我看你是挺眼熟的，你哪个村的啊？我南溪村的。” 林书赶看了他一眼，认出了这位仁兄是那天大房间里一起遛鸟检查时，站在他隔壁说不想当兵的那个。 “我四河村的。” “哎呀！四河村！我……”小伙我了半天，最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我四姑奶奶她大姑子的女儿好像就嫁在四河村。” “哦？叫什么？” 小伙：“……我也不记得了。”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丢脸，他挺了挺背，决定换个话题，“我叫张绍文，你叫什么。” “林书赶。” …… 去部队报到并没有那么简单，新兵们坐着车到火车站，然后乘军列到达沪市，再从沪市十六铺码头乘轮船到江省。然后再换车，到达江省那边轮训队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许多比他们这批早来几天的新兵们已经站在门口鼓掌迎接他们了。这些新兵也都是附近几个省市的，比他们还要近些。 新兵到营，要先进行三个月的新兵轮训，林书赶还以为自己读书那会儿就已经够自律够能吃苦了。但真的到了军营，才发现，那都是毛毛雨。 才一礼拜，他就觉得自己的骨头快散架了。早上去起床刷牙的时候，都觉得手在抖。 出了门就是站军姿、跑步，还有你摔我我摔你的。 随时随地腰都得板的笔直，走路坐下都有姿势，进食堂还要一二一的进去，进了食堂就要闭嘴。食堂的椅子还只能坐半个屁股，吃饭不能拖拖拉拉，都是男生，嚼起饭来都是轰轰烈烈的。 好不容易下雨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可以休息了，结果不是在宿舍里练腹肌练体能，就是背着包在饭堂里上政治课。 明明都秋天了，轮训队这边还有好多好多的蚊子，上厕所，尤其是要大号的时候，得边蹲坑边打自己的屁股，一排厕所蹲位，每间都有啪啪声，跟鼓掌似的。 等你出了厕所，还得小心翼翼的走，不然很有可能一脚踩在一只癞蛤蟆上，倒是不太能踩死，但是会觉得恶心。 尽管林书赶也是农村出生的，但大概是好日子过久了，猛地这么一训，他还是有点扛不住。 但是到能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依然满口都说好。 “没事，真的没事，我这边儿挺好的，都是老乡，大家都说得来……吃的也很好，部队里的伙食比学校食堂的好多了！真的！都是肉，奶你要是来部队，肯定坐下就不想走了…… 领导？领导也很多，都很照顾我们。嗯，嗯，嗯……你们不用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待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就要换地方的，对，对，等到时候我再跟你们说好了。” “呼……”林书赶放下电话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犹豫一秒，转身便冲进了雨里回去集合。 有谁会不想家呢？可他现在已经是个兵了，那就得有个当兵的样。 *** 自从林书赶去了部队，林淑英要回沪市上班，淑美也升高二了，和她哥哥姐姐一样，高中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 平时家里就剩下老三林书超一个孩子了。 沈春花忽然就觉得有点冷清了。 虽然以前老二读书的时候也是一个月回来一趟，像去年淑美也去市里读高中了，老三有时候晚上留一下校，她们家里就三个人吃饭。 但那会儿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明明一个都没结婚成家，怎么就给我有种都嫁出去了的感觉？” 梁生娣挑着榨菜茭白炒肉丝碗里的肉丝吃，味同嚼蜡，“感觉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林书超：“……奶，我还在呢！” 梁生娣掀了掀眼皮，斜看了他一眼，“哦，对，这里还有个嫁不出去的。” 林书超：！！！ “奶，事实证明，也不能所有人都太有出息，是吧？你看看，大姐那么有出息，大学毕业就留在了沪市的外贸公司，沪市，那么远，家里有点什么事，她赶过来都要一天。 二哥！能被招上兵，那也是大大的出息！但也等于咱林家这个儿子送给国家了，家里有事他是肯定帮不上忙了！ 小妹！她看着可能以后比大姐考得都要好！清华北大？也不是不可能对吧，那去了首都，更加回不来了！” 林书超顺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还是我了！虽然没什么出息，但起码待在你们身边，你们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我肯定给你们做好！ 二哥说了，以后咱家就得靠我了！” 沈春花&林国庆&梁生娣：……这一脸我是废物我骄傲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来的？ “所以，今天的晚饭是你烧的？”沈春花平静的问了一句，给老三问的一卡， “买菜买布也都你包了？” “衣服以后也是你洗？” “扫地拖地都你来？” 林书超：“……不是，这些他们三个在的时候，也没人帮什么忙吧？” “不是你说我们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你的吗？”林国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我们年纪大了，烧不动饭了，洗不动衣服了，不得你这个待在我们身边的乖儿子帮忙？” 乖儿子痛定思痛，抬头问道，“我倒是愿意烧饭，你们敢吃吗？” 第318章 我师父喜欢我姐 事实上就是，他们真不乐意吃老三烧的菜，主要还是怕他把厨房炸了。 林书超在上挂区干满三个月后，陈传国终于把他拎去了预处理车间，一个月后又拉到了水洗车间…… 好像离开了上挂区后，他的工厂进度条才开始正式走动。 “师傅……这电镀啊、水洗啊都比上挂复杂多了，你当时早点给我拉过来学不行吗？偏生让我在那跟大妈扯了三个月的嘴皮子。” 林书超嘟嘟囔囔着赶着手上的活，还是对之前那么久时间的上挂区表示不满。 “那是你爹说的，说你性子太毛躁了，得磨一磨。”陈传国哼哼了两声， “他的意思是让你在上挂区起码干个一年半载的，然后再放你出来，还是我觉得你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才跟他求得情，让你可以学下一步了。” 林书超：……他就说他爹最坑了。 陈传国看着缸里出来的挂条，用眼睛检查着上面的零件有没有洗干净，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再过两个月又要过年了，你姐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书超拿着一块沾满泡沫的擦布正在一个个的擦着零件，也没多想还有两个月呢，怎么就是快过年了，脱口而出道， “谁知道呢！估计要到个二八二九吧？也不知道今年她带不带男朋友回来。” “你姐有男朋友了？”陈传国惊讶的转头看向林书超，眼神里的震惊挡都挡不住。 “……啊……对啊……”林书超再怎么木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时候的事啊？” “……大概……还在大学的时候？” 林淑英大二的时候就跟他现在的男朋友正式交往了，沈春花和林国庆去沪市看她的时候，就带着男生跟父母见面了。 沪市本地人，父母都是老师，家庭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也算是书香世家了。 两人是大学同届的同学，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认识的，男生比淑英大1岁，身高长相都不错，沈春花和林国庆也没有反对他们交往，只说两人年纪都还是小了点，可以多交往几年看看再考虑结婚。 家里几个弟弟妹妹倒是还没见过未来的姐夫，包括梁生娣，也总说想见见。到今年过年，林淑英也算是毕业一年半了，和男朋友谈了三年半了，林书超觉得今年应该能看到姐夫了吧？ 陈传国把头扭了回去，愣愣的看着水里的机器上上下下的，“也是……大学同学，才是最般配的……”声音很小，但是林书超还是听清了。 等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跟家里人分享开了。 “我觉得我师父应该就是喜欢我姐！” 林国庆：“……不用你觉得，我们也都觉得出来了。” “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沈春花瞪了他一眼，“你把嘴巴闭紧了，别到外面去瞎说就行了。” “不是，可是我师父他……” “传国喜欢淑英，那是传国自己的事情，除非淑英也喜欢传国，不然这事儿就成立。”沈春花正色道， “他要是在淑英没有男朋友之前，到咱们家来提了这事儿，或者直接去跟淑英表白了，那淑英都可以考虑一下他看看。” 虽然沈春花不觉得陈传国和她大女儿配。 “但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他自己不说，等淑英自己找了男朋友，然后再来难过，那又跟淑英有什么关系呢？” 梁生娣边点头边附和，“就是！淑英要是对金水他儿子有兴趣，就不会在外面找对象了。她找对象了就说明她对金水儿子没兴趣。那也是那小子自己没用，赖不到别人头上。” 林书超张了张嘴，他没见过沪市那个姐夫，就觉得他师父这人就挺好，挺老实的。但他又觉得他奶说的没错，那是他亲姐，肯定得他姐自己喜欢才行！ 再说了，他姐可是大学生！在沪市有房有工作的了，他师父再怎么好，现在也是个农村户口，高中毕业，在厂工人……嗯，这么一想，又不配了。 林国庆端着饭碗想了半天，然后上下扫了一圈林书超， “你流程走完没？记住所有的工艺程序了吗？” 林书超挠了挠脑袋，“……差不多都记住了吧，就是……” “那行。”林国庆一点头，都没等他说完话，“那你明天去供销科找王科长报到吧。过两礼拜我要去趟义县，你跟我一起去。” …… 沈春花睡觉前坐在梳妆凳上擦雪花膏，扭头 看向坐在床头看书的林国庆问道， “你这么急着让老三去供销科，是不想让他再跟传国一起干活了？那小子也没做错什么吧？你这么急吼吼的，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你是在管教老三， 知道这事儿的……我觉得金水估计是知道点的，你这么来一出，还以为我们家有钱了就瞧不起了人，不想与他们当朋友了。” 林国庆叹了口气，“我就是还想跟他们当朋友，才这么做的。” “老三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会做对他姐不好的事情，但是对小黄，他又不熟。”小黄就是林淑英的对象，大名，黄鑫礼。 “为了他师傅，谁知道会不会搞点什么义薄云天的事情来！到那个时候，大家脸上才都会难看！” 陈金水也是个老好人，不管是当年的小队长，还是后来大家都单干了，他们关系一直都不错。林国庆因为一些明明可以避免的事情，而伤了和气。 “再说句实话，传国那孩子是不错，但是和淑英不搭。”林国庆又叹了口气，“淑英考上大学，好不容易把户口转到了城里。你也是，一毕业就给淑英在沪市买房，肯定也不会是想让她再回来村里的吧？ 那金水肯定也不会让他宝贝儿子跟着人走啊，那跟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索性把老三拉远点，大家都当不知道这件事，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传国明年也23了，金水他们家里肯定会给他相亲找媳妇儿的，再过个几年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 第319章 有气就撒！别忍着 林淑英毕业至今也有一年半了，有工作有房，也算是在沪市站稳了脚跟。 大学毕业，外形青春靓丽，能力年轻出众，有房有车（自行车）的她，不提在老家四河村，哪怕在这个大城市里，也是很受适龄单身男青年欢迎的。 就算名花早有主了，但也挡不住一直有人想挖墙角。 “嗨喽，Emma~早上好呀~”一个头发丝亮的能反光，带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许文强版大衣围巾的年轻男人，端着一杯咖啡走到林淑英的工位前， “喏，Emma，这是我帮你泡的咖啡，早上来一杯，能神气一整天~” Emma是淑英的英文名，毕竟是外贸公司，要跟老外交流，没个英文名还真不方便。 但现在的外贸公司里大家同事之间还是会称呼彼此中文名的，毕竟都是华夏人，这种大早上就油油的喊人，林淑英感觉裹着大衣的手上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李先生，早上好。”林淑英面无表情的忙着手上的活，说着拒绝的话，“我喝不惯咖啡，谢谢你的好意，你自己喝就行了。” “闹闹闹~你这么见外干嘛，叫我Lio就好了呀~都是同事，不要那么客气嘛~”李敖翘着个兰花指伸手点了点林淑英的额头，给她吓得一个弹射就跳远了。 “你干什么！”林淑英生气的把手上的资料往桌子上一砸，“李敖你现在已经算是在骚扰我了，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主任！” 一听她要告诉主任，李敖也没了刚才的油腻微笑，“什么骚扰，你说话要负责的！我好心给你端来咖啡，你却说我骚扰你？！” “不是骚扰是什么？小林说了她不喝咖啡，也谢过你了。你还赖着不走，大早上的在这里发什么十三点？！” 林淑英对面工位的大姐忍很久了，不过碍于林淑英之前一直没吭声，她怕要是小姑娘真的李敖有兴趣，那自己也算是坏事了。现在林淑英率先发飙了么，她瞬间就站在了林淑英那边。 “小林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告诉过我们她有对象的，你们这帮小年轻还说什么只要没结婚，都有机会……那也要人家小姑娘乐意给你们机会才行啊！ 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你还一天天的往这边凑！这不是骚扰是什么！你刚才那跟手指头伸出来是要干什么拉？准备剁掉给我们中午加餐啊？ 想找对象就正正经经去找，别一天到晚来这边油油腻腻的搞七搞八，谁家小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 你瞪我干嘛？我怕你啊？不要以为喝了几天洋墨水就真的了不起了，这里谁没出去过？你再过来骚扰这边的小姑娘，他们不去告主任，我去！” 凌姐是这边的老资格了，外贸局刚成立的时候就在了，哪怕是主任也要给她三分面子，李敖甚至不敢骂回去，只敢恨恨的朝林淑英那里瞪了一眼，然后转身就会自己工位去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那杯咖啡端走。 凌姐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回头和林淑英小声的说着。 “小林啊，你不要怕，不乐意就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忍的！” “就是就是！”边上另一个大姐也凑过来附和道， “我跟你讲，这些年轻男的脑子都有问题的。你们这些小姑娘，还以为自己忍一口气是为了什么办公室的太平，那些男的可不会这么觉得，还以为你是在欲拒还迎！脑子都瓦塔的啦！” “有气就撒！别忍着！” “嗯！”林淑英认真的点点头，感谢她们帮忙说话的同时，表示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忍。“我最近也跟我对象说过了，他以后都会来接我下班的。” “诶，这就对嘛！你之前总说自己有对象，但又没让人看见过你对象，他们那帮人还以为你在说谎呢！” 林淑英的对象，名叫黄鑫礼，跟林淑英是同校同学，沪市本地人，现在也是在从事外贸行业，不过跟林淑英不在一个单位。 到了下班点，林淑英收拾好东西跑下楼，就看见黄鑫礼站在外贸大楼门口，一身笔挺的羊绒大衣衬得他本来就高挑的身材越发俊朗。 “鑫礼！”林淑英小跑到他身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等久了吧？” 黄鑫礼看向女友弯了弯眼，牵起她的手就向边上走去，“还好，我也刚到没多久。” “今天去我家吃饭怎么样？我妈昨天就说要做你最喜欢吃的排骨年糕。” “啊，老去你家吃饭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俩是对象。你现在一个人在沪市生活，去我家吃饭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我去越市肯定也得蹭丈母娘的饭吃。” “什么丈母娘！你这人也太不要脸了点！” “嗯，我觉得人还是不能太要脸，不然哪天对象被人挖墙脚了都不知道。” “！我跟你说！今天那个李敖又来骚扰我了！但是被我对面的凌姐好一顿骂……” …… 黄家父母对儿子的这个对象很是满意，虽然说林家说到底还是农村户口，但林淑英是大学生，户口也已经迁到了沪市，工作又是在外贸公司。单她个人来讲，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林家虽乡但不穷，林国庆和沈春花也不算单纯的个体户了，都是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沈春花还给林淑英在沪市买了房，万一以后他们单位还能分房…… 对比之下，林淑英的条件可一点都不比黄鑫礼差。 别说黄鑫礼知道外贸公司有人想挖墙脚的有危机感，就算是黄爸黄妈也怕这个未来儿媳被人抢了。 黄妈天天催着黄鑫礼有空了就跟着淑英去越市走一趟，好歹把婚事敲定下来。虽然现在提倡晚婚晚育，林淑英过完年才21岁。 但他们可以先订婚啊，把该走的礼节都走一遍，订完婚，总不能再有人挖墙脚了吧？ 第320章 我妈叫沈春花 就在黄鑫礼和他父母商量着今年过年得带什么礼去越市，还有等林家父母有空了要怎么把人请到沪市来招待一番的时候，林书赶正站在机关大楼最高领导办公室门口执勤。 新兵训练结束后，他就被分配到了机关单位，作为上层的警卫员。 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差不多也适应了新生活。相比较而言，比起被分到战斗班排、野战部队等地方的同伴们，他现在的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幸福。 沈春花和林国庆在知道他被分配去当警卫员以后也是感觉安心了不少，还说等过年空了，他们可以过去看看他。 今年这个年注定会很忙了，林淑英那边也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要不要去沪市和未来亲家一起吃个饭，要是顺利的话，到时候过年还会带着人回来他们村里一起吃年夜饭。 沈春花和林国庆就商量着是不是早点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了，早点动身。先去沪市陪大女儿吃饭，然后顺道去江县绕一圈看看二儿子，话说秋生和钟慧也在江省，不知道离书赶近不近，近的话也能绕一圈看看…… 大概是又上了年纪，沈春花明显感觉到这两年空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怀念一下故人。 …… “小林啊，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你帮我回去告诉一声我太太，晚饭就不回去吃了。还有这个包，老家那边新送来的海产，你一并帮我带回去。” “是，首长！” 林书赶敬了个礼，然后规规矩矩的走出了大楼，往不远处的军属大院走去。 首长夫人是个蛮温柔的阿姨，比他妈看着大不了几岁，林书赶刚来的时候，她还留他吃过两顿饭。 “沈阿姨，首长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林书赶赶到大院，毕恭毕敬的把手里的特产包递了过去。 还有这个，据说是首长老家寄来的，您收好。 沈阿姨微笑着接了过去，言语里还有些对自己丈夫的抱怨。 他不早点说，我饭都烧好了……小林啊，要不你留下跟我们娘仨一起吃晚饭吧？ 不不不，这不合规矩…… 这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 林书赶最后还是被留下吃了晚饭，沈阿姨打了个电话去他丈夫的办公室，秘书接的，表示会传达。 首长家有一儿一女，儿子18岁跟自己同岁，但林书赶比他大一个月，在本地大学读书。还有一个女儿15岁在上高中。 大家年龄相仿，两个年轻人也没什么少爷小姐的架子，一直都聊得挺来，这会儿一口一个书赶哥的叫着。 “书赶哥，前两天你来学校给我送东西的时候，我同学还问你是不是我哥呢！然后我才发现，你和我哥长得还真有点像！” 15岁的蒋苗歪着脑袋打量着林书赶和她哥蒋禾，看着看着摇摇头又点点头的， “不对，我同学他们应该是觉得我俩长得比较像才说你是我哥的……诶，你跟我妈长得也挺像的！” 蒋禾一口鸡汤下肚，暖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你咋不说书赶哥像老头？” 蒋苗摇摇头，“那倒真不像，我俩还有跟爸爸像的地方，但书赶哥只有跟妈妈像的地方。” “有可能外婆家那边祖上是一起的哈哈哈……” 他俩都没见过外婆家那边的人，妈妈不愿意说，问爸爸吧，爸爸说什么那边没什么人了，所以他们偶尔也会好奇。 林书赶看看上首位的沈阿姨，其实他第一眼见沈阿姨就有点亲切，他跟着爸妈去过沪市小姨家，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大姨在外面。 可是，他偶尔听到蒋首长喊她，好像是……小花？是叫沈夏花吧？ 沈夏花也朝林书赶望了过来，那看着和自己有三分像的年轻小伙，其实应该更像她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或者说是长开了的英俊版小女孩。 她走的时候，那丫头才13岁。 她眉眼轻动，微微一笑。 “书赶是浙省越市的？” 林书赶放下筷子，坐直了再点头，“是。”跟回答首长问话没什么区别。 沈夏花又笑了笑，“别那么板正，就是聊家常罢了。” 林书赶也有点紧张，双手抓着膝盖的裤子，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我是越市的，但我家在越市乡下，那块刚好跟省城接壤。我们家是山阴县清江镇的，边上紧挨着的就是省城的肃县。” 说着说着，话头就流畅了起来，到最后也咧嘴笑了笑，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 “我们两边通婚的不少，我妈就是肃县嫁过来的，她跟您同姓，都姓沈， 叫沈春花。” *** 自从沈春花买车了以后，梁生娣就不用再摇两个小时的船去学校接送孩子了，孩子也不用再吹着冷风坐着她的小船晃荡晃荡的回来了。 这让梁生娣不是很高兴。 本来摇着船去趟市里，她还能顺路卖点鱼虾，再跟那些老头老太聊聊天扯扯犊子，赚了钱，给自己给孙女买点小吃，一路边吃边聊回来。 而现在，让她再这么特意去绕一圈，她嫌远，回来的路上也没人陪她吃东西说话。可不让她去绕一圈，她又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她觉得自己也是有点犯贱的，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 以前是不干活被嫌弃，现在是想干活还被嫌弃？ 梁生娣真的不高兴了，今天的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这在他们家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妈，你今天人不舒服吗？”林国庆皱着眉问道，他不会怀疑是菜不好吃的，因为他妈会委屈舌头也不会委屈肚子。 “你要是人不舒服你就直说，可千万别憋着，咱们上医院，开车过去很快的。” 一听到开车过去，梁生娣就不高兴的摇摇头。 “不去，我晕车。” 林淑美“啊”了一声，“奶，上次咱一起坐着小车去秋湖玩的时候你不挺开心的嘛？没晕车啊？” 梁生娣撇撇嘴，“我说晕就是晕。这两天刚开始晕的，那汽油味难闻的很！还不如船上舒坦。” 第321章 梁生娣老了 冬月了，临近年底，沈春花和林国庆都挺忙的。一个两个的都要忙着讨债，发工资。 明天林国庆就得带着林书超去义县讨债来着，这会儿几个人都在房间里忙活准备东西。 梁生娣就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电视，电视里放的正是她一直很喜欢看的祥林嫂，但今天她看起来也没什么滋味，只是这么傻愣愣的坐着。 他们家买的沙发就是那种最常规的型号，中间是三人长沙发，左右两边各一把单人沙发，中间再一个大茶几。梁生娣这会儿就是坐在左边的单人沙发上。 林淑美同学才在学校努力学习了那么久，还有两天时间能做作业呢！她决定今天晚上先给自己休息一会儿。 端着盘洗干净的荸荠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那么多的空位她不坐，偏偏要跟梁生娣一起挤在那把单人沙发上。 “哎呀！你就不能去大沙发上坐着？！那边那么大的地儿！” “我不！”都快15岁了的林淑美，非要死皮赖脸的跟梁生娣挤一起，“那么冷的天，当然要挤着更暖和呀！” 但单人沙发就是坐不下两个人嘛！梁生娣感觉要被挤死了，最后无可奈何的拖着孙女去了大沙发。 大沙发上就算挨紧了也没那么挤。 “你才是我祖宗！”梁生娣愤愤说道。 林淑美嬉皮笑脸的把一颗荸荠递到了她奶嘴边，“奶，你吃，这是我跟妈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在卖，就买了一袋回来，挺甜的，你尝尝？” 梁生娣看着那荸荠，有点无语。“以前田里到处都是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有多喜欢吃，现在不种田了，倒是要花钱去买了。” 林淑美把那荸荠塞到她手里，然后自己也挑了一颗，开始啃皮。 “啊？是吗？咱家以前还种这个？” 梁生娣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就真是个小姐命，要么太小了没人舍得你下田，大点就上学了，你爹妈也能赚到钱了，也就不种这个了。” 种荸荠太苦了。 它都是种在水稻田里面的，收获的时间是一年中气温最低的时候，有时候稻田里面都已经结冰了。但却要在这种时候挖开泥巴，从里面把荸荠一个个捡出来。 梁生娣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挖完荸荠，手上、脸上和脚上就会长冻疮。 倒是年纪大了，林国庆总是给家里买齐了各种油膏，蛤蜊油、棒棒油、冻疮膏等等，每次上田回来，他都会不厌其烦的一直跟她们说擦油擦油的，以至于很久没长冻疮了。 但采荸荠还是很辛苦，这么辛苦采出来的荸荠，谁舍得吃？ 梁生娣倒是舍得，但她那会儿更想吃肉，所以一般都是随便挑两颗尝尝鲜，剩下的都跟着清洗干净了拉到河集去卖。 后来条件越来越好了，他们家也就不种荸荠了，再后来，反正连田都租出去了…… 梁生娣先把荸荠的皮啃掉，剩下一颗完整的白色果肉，再一整颗丢进嘴里，果肉瞬间充盈整个口腔。 “是甜，不用自己干活就能吃到的东西就是甜一点。” 梁生娣吃完一颗，都不用林淑美帮着拿第二颗就开始啃，祖孙两个坐在沙发上，一边扯淡一边消灭着盘子里的荸荠。 “奶，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啊？”林淑美觉得吃多了，那皮有点塞牙。 梁生娣哼哼，“没吧。” “那你怎么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一碗半，你以前都起码两碗起步的。” 梁生娣：“……菜不好吃。” “我爹做的出家餐你都能吃完，今天桌上还有红烧肉呢！那汤拌饭不好吃？” 梁生娣：……她后悔了，还有剩下的红烧肉和饭吗？ “那肯定没了。”林淑美摊摊手，“刚才我看着三哥把最后锅里那点饭都倒到了红烧肉的盘子里，拌着吃完了。” “！那个饭桶！”梁生娣恨呀！ “所以说，你心情不好可以干点别的，可别亏待了自己的肚子。”林淑美笑眯眯的看向她奶，“那么奶奶，你今天是为什么吃不下饭呢？” 梁生娣：……哼！ “后天还是你妈送你去上学嘛？” “啊？那不然呢?”林淑美歪歪脑袋，突然想到点什么,“奶，你要一起送我去吗?” “我去干什么?”梁生娣没好气的说着,“我刚没骗你，那车子里的汽油味真的很重，还不如坐船。” 林淑美点点头，“那倒是，我也这么觉得。” 梁生娣大喜，“你也这么觉得？那要不还是我摇船带你去？” 林淑美有点为难的看着她奶，“可是，奶，船上真的有点冷。” 梁生娣刚刚兴奋起来的神情瞬间回落，“那你说个屁啊！” 林淑美把手上的荸荠渣擦干净，往她奶胳膊处一搂，整个人贴了上去。 “奶，你是因为不能送我了所以不高兴吗？”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也得是我脸上能贴得住……” “厚脸皮！” “略略略！” …… 林淑美在外面磨她老奶，这边沈春花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看客厅，然后又缩了回去。 “诶，年底去沪市的火车票，还有去江省的票，你都买了没？” “早买了，再不买就没了，怎么了？” “你给妈买了吗？” “那肯定啊！能忘了她？”林国庆笑着说，“倒是咱们呼啦啦全出去了，就留她一个人在家，她指不定得骂我们好几天。” 沈春花舒了口气，“那就好。” 别人看不出来，沈春花却能看出来，因为其他人没有重复过人生，而她老过。 梁生娣就是老了，寂寞了。 那种孩子们一个个出息了长大了，忙着自己小家了的那种感受，她切切实实的体会过。 她老的时候还有林国庆一起陪着，而梁生娣，她的人生伴侣走太早了。 她们再怎么照顾梁生娣，也很难减少她的那种孤独感。 她上辈子年轻的时候偶尔也会看着梁生娣觉得疑惑，小老太太窝在藤椅上一窝就是一天，怎么给她坐到的？ 结果等到她到了那个年纪，发现也一样。 第322章 被淘汰了 沈春花想的没错，梁生娣是觉得有点寂寞了。 孩子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林国庆和沈春花越有出息就越忙，连带着林玉兰在种养殖集团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了，都忙的要命。 马家那几个孩子，这两年也都一个个的疯狂搞事业，王勇之前为了还债，和一群兄弟跑出去当包工头去了，说是发展的不错，今年开年的时候就把大妮母子俩也接了出去。 二妮和赵德刚凭着自己之前的关系，在外面搞起了化肥买卖。三妮四妮在县里做面料生意，生意不差，四妮男人周凯都辞了工作，去给她们管仓库了，齐进舟则帮着搞运输。还有没考上大学的七妮，也被拉去帮忙了。 中秋那会儿回来就说过，等攒了钱可能要在县里甚至去市里买套房子住，以后争取能让孩子也在城里面读书。 五妮在县里当老师，以后分房肯定也在县里。 六妮，哦，六妮现在才是马家首富，跟着沈春花干的风生水起，按林玉兰的话来说，除了沈春花，现在已经没人能压得住她了。 这么厉害的丫头，肯定也不会留在村子的过日子的。 剩下的八妮九妮，瞅着成绩也不差，就算考不上大学，凭着她们姐姐们的厉害，也不可能让她们留在村里。 再有自家这四个。 林淑英去了沪市上大学后，本来还有寒暑假会回来，工作后就真的只有过年了，平时除非有事请假才能回来。 林书赶去当兵了，说是两年义务兵，但按照林国庆的消息，那孩子在部队表现不错的，要是有机会被推荐去考军校的话，那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兵了。 林淑美看样子也是一个要考上大学走远了的孩子，哪怕不走远，现在也是一个月回来一趟，家里就剩个林书超了。 可林书超一个年轻男孩子，就算他自己再怎么摆烂，也得上班吧？以后还得娶老婆生孩子…… 人最可怕的就是习惯，以前她习惯摆烂，后来又习惯了干活。 她还习惯身边热热闹闹的丫头小子一窝一窝。 以前她干活还能带着点孩子们一起玩，现在她们都大了，不需要她带着了，又或者说，她带不动了。 就像她的小船一样，遮不了多少风，避不了多少雨，直接被小车淘汰了。 所有人都在往前冲，好像只有梁生娣一个人，孤零零的摇着小船，在河面上晃荡…… 你说春花和国庆那么厉害，以后会不会带着老三去城里住下？听说现在有点钱的都想往城里跑，她俩可不是有点钱。那为了以后孙子的读书成长，去城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会带上她吗？可是带上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快68了，再过两年都能办70大寿了，这么个老太婆带去城里，除了吃喝拉撒，还能干嘛？ 带曾孙？不会有人敢把孩子给她带的。 赚钱养家吗？以前她卖点鱼虾笋菇的钱，再买点菜回来还会得意洋洋的，但现在，她也不是傻子，那点钱沈春花她们是看不上了的。 梁生娣这辈子上蹿下跳的没怕过什么，到老了却突然有点怕被丢下了。 其实就算真的让她一个人在村里生活，她也是活得下去的，甚至活的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弄点东西卖卖，换点钱来给自己买肉吃，屋子里现成的家具都摆着，她一个老太婆也不需要再花多少钱了。 最多就是哪天真的动不了了，让周围人喊林国庆她们来给自己收尸呗。 这可比她小时候见到过的老人活的好多了，那些才真是…… 没来由的，她有点想林文轩了。 糟老头子怎么就死那么早呢？在的话，她俩还能做做伴。 林文轩要是能说话，肯定也会来一句，你要是当年多干点活，我没那么累，说不定还真能多活两年。 那梁生娣也能回上一句嘴，你要是能让我吃口好的，谁会不乐意干活…… 没有什么早知道晚知道的，一切都有因果，就这么发展到了现在。 梁生娣坐在沙发上，荸荠也不吃了，有点恹恹的看向林淑美。 “你以后打算去哪里上大学啊？也是沪市吗？沪市近点，还能和你姐在一起，你爹妈去看你们也方便一点……我应该还能灵活几年，到时候死皮赖脸的跟去看看你们，等哪天走不动了，就在村里等着你们有空回来看我。” 林淑美咬着牙抹了把眼睛，又往她奶身上挤了挤，把梁生娣搂得紧紧的，语气里充满了哽咽， “我不考大学了。” “混话！咱家阴盛阳衰，现在就剩你这么一个希望了，你不考大学你对得起你妈这么多钱吗？” “……那我考近点，等大学毕业了就回来，就住村里。” “……那你费尽心思的去考这个大学有什么用？” “我们老师说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像我爹妈，他们都没怎么读书，还不是那么厉害？那我这块大学生金子就算在山里也会亮瞎人眼的！” “哈哈哈……你就尽扯淡吧！” …… 梁生娣倒是不会真信林淑美的说的到时候还要回来住村里的话，但她依旧被小孙女的甜言蜜语逗开心了。 尤其是周日那天，林淑美还拒绝了温暖的小轿车，说要坐她的船回学校。 梁生娣斜睨着她哼了哼，这回倒是她不想载了。 “昨天才下的雪，船篷上还都是雪呢！这么冷的天你让我出船，想冻死我啊？” “那不是想去吃河集边上那家的糯米糕吗？我妈开车的话，根本绕不进去。” 那家店就在河集岸边，摇船过去靠边停朝店里喊就能买，要是开车……那就只能停在很遥远的外面，然后在一堆巷子里弯弯绕绕的跑来跑去才能走到。 “奶，是昨天你说的，下雪天就应该吃热乎乎的糯米糕。” “啧！麻烦精！”梁生娣嫌弃的啧了一声，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等着！我先去把船上的雪扫干净，你去问你妈要块厚一点的毯子回来！” “好嘞！” 第323章 义县 林书超跟着他爹去义县那天，他们这儿难得下了场大雪。 他歪歪扭扭的跟在林国庆身后，走出火车站，一脚踩进了雪里。 “爹，咱去哪儿啊？” “小商品市场。” 义县这两年发展的也是飞快。 他们县的去年才新建立的轻纺市场成交额是7600万元，这已经让他们县的人骄傲的不得了了。而去年小商品市场的成交额已经有2.65亿了。 林书超跟看西洋镜一样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商品摊位，好奇的问他爹， “我们来这儿干嘛呀？电镀厂还能镀这种塑料玩具？” 林国庆白了他一眼，说了句跟上，就大步往前走去了。 他今天是还是来要债的，本来这活现在都是王科长在做了，只不过义县有几个客户，都是他最早时候的那批客户，关系也都处好了，所以还是他自己来。 林国庆带着儿子走进了一家五金店里， “薛老板！新年快乐啊！” 最里面柜台里坐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看手上的一叠纸，有人进来的时候，抬了抬眼镜才看清， “哦呦，林厂啊！什么新年快乐！新年还要一个月呢！” 边说边起身给他找凳子坐。 “那不是咱哥俩过年的时候又凑不到一起去，所以才先给你拜个早年嘛！” 老薛哼了哼，从柜子里掏出一捆用黑色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砖头”推给林国庆， “呐！都给你准备好了，这里有10万。” “哎呀！不是说好的年前12万都结清的嘛！我还等着钱回去发年终奖呢！” “我也困难嘛！这边还有好几个客户没结清账呢！等他们结清了就有钱给你了。”老薛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递给林国庆一支，又递给林书超一支。 “呦，这小伙子跟你长得挺像！” “我儿子！能不像嘛！”林国庆笑骂了一句，顺便把到林书超跟前那支烟给推了回去，“他不抽。” 老薛没把烟收回去，笑着打量着林书超，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抽烟的？你带着他以后是要接你的班？那哪能不抽烟啊！” “诶，以后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们是村办企业，没有接班这个说法。”林国庆摆摆手，“他妈管的严，出来的时候就提着耳朵说过不准他学这个，来来来，我陪你抽！” …… 林书超后来还问过林国庆，关于为什么还要上门要钱的事情，毕竟现在银行汇钱还是比较繁琐，但是起码比揣着钱上火车要安全得多。 结果林国庆说他也没打算揣着钱上火车啊，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他拿到钱肯定也先存进银行，大不了自己再汇回去。 但他来了，才能有10万块，如果他不来，让这边直接打钱过去，那估计连8万都悬。 林书超还是不明白这有啥区别，林国庆说日子久了他就懂了。 林国庆这边拉着老薛还在盘算明年的生意，那边林书超蹲在那些纸箱子边上观察着店里琳琅满目的五金工具。 有些，他瞧着，跟他自行车上的零件也差不多。 对了，他有自行车了，在他哥两次征兵体检结束后，他爹把该给他的那一套也都给他买齐了，给他乐了好久，也观察了好久。 林书超随口问了句，这链条多少钱啊？ 老薛和林国庆正聊得欢呢，闻言两人一起回头看过来，老薛随口报了个数。 林国庆：“呦！这比我们那儿便宜多了。我朋友他们自行车厂进价就是你的两倍。” “那是！”老薛骄傲的咧咧嘴，“我们这儿都是源头你知道吧！那些什么厂什么厂买进的东西，说不定都是从我们这儿转了好几个手的！能不贵嘛！” 这就是个插曲，两人被打断后重新回头去聊自己的生意了。 倒是林书超在那儿蹲了好久。 等林书超跟着他爹兜兜转转要了一圈钱，回到招待所的时候，他的心中一紧画下了一张蓝图。 “爹，我想开个五金店，你看怎么？” 林国庆：…… “你先别骂我！我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事儿也不是无中生有的那种。”林书超赶紧制止住他爹想骂他的那股劲，赶紧说道。 “您看啊，刚才你也说了，薛老板这边的价格，比我们那儿便宜多得多！也不止他一家，您去要债的那几家里，有一半是卖五金的吧？那我要是在他们这里大批量的拿货应该能更便宜点吧?” “然后呢，您要是愿意，就帮我去跟叶叔叔他们说说，我这儿的零件质量要是和他们厂子进的货是一样好的，又能便宜点，那不就是双赢嘛！” 林国庆也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 “……那你要怎么从义县把货拉货去？别想用你妈那边的卡车，她们那儿也是天天要出车用的。” 林书超噎了噎，他本来还真有这个打算，不过东边不行，不代表西边也不行。 “那我就让三姐夫帮忙，他们车队总有要往这边开的车吧？回来路上再给我带上点不就行了？还能不空车。” 自从三妮和四妮在轻纺市场支起了摊子，齐进舟也从钢铁厂辞职了。 他借钱买了几辆二手卡车，招了几个驾驶员，拉起了一个车队。专门在市场门口等着里面的老板们来找他们送货，当然，他媳妇儿的货他亲自跑。 反正东南边这几个省，他们车队都跑，天天跑，甚至没有空车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会没有车子来义县。 林国庆憋了半天憋出了一个，“那你得给钱，不能白嫖。” “那肯定啊！”林书超喊道，“三姐夫也得养人，我又不是什么癞子。” “所以爸，你同意了？” 林国庆瞥了他一眼，没直接应下，“这事儿得回去跟你妈也商量商量。” 开个店起来，对于他们家现在的家底不是什么难事了，但是这事儿也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这个想法不错，但老三这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林国庆就怕帮他把关系都疏通好了，他开着开着又撂挑子不干了。 亏钱是另一回事，主要还是丢人。 第324章 五金店 沈春花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也觉得不是坏事。正好林国庆想要冷处理传国的事情，那老三要出去开店这件事，也是刚好。 但她的想法跟林国庆是一样的。 父母的人情到了一定时候本来就是用来给孩子铺路的，但前提是孩子认真的在这条路上走，而不是走着走着说他想换条路蹦跶了。 为此，家里还认真的开了个家庭会议。 “这不是好好的在厂里当小工吗？怎么突然要开店了？”梁生娣好奇的问道。 林书超搂着他奶的胳膊撒着娇，“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工资，到现在也才50块钱。那厂我也算是摸了一遍了，反正厂长我肯定没本事当，最多以后当个供销员，或者大师傅。 那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没啥花头啊！” 林国庆翻了个白眼，“就你那德行，能当上大师傅就不错了，你还想要什么花头？” “那就不兴我想上进嘛！”林书超为自己争取着机会，“我知道生意没那么好做，但我现在不也知道了去哪里买去哪里卖嘛？价格也有参考。 开店的话，还能有上门的客户。只要我能静下心来，肯定能开起来。” “那也得你先能静下心来。”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开个店得多少钱啊？” 沈春花：“租金、水电费、货架、还有他要卖的货的成本价。一个人的小店暂时就需要这些。” 林国庆：“房租可以季付、甚至月付。店里东西堆的不多的话，小一万应该也能开起来了。” 梁生娣：“也就是你俩能挣，老三一个月工资才五十，那点钱要是真想自己开个店得攒到什么时候？” “所以我没打算白给他开店。”沈春花说着看向林书超，“该帮你走的关系，我跟你爸肯定会帮你走。但这开店的钱，你要不要写个借条？算是问家里借的钱，等你赚了钱得还我们。” 林书超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那我……” “你姐他们可没问家里要钱做生意。”沈春花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了，“我说过，给你大姐的东西，你们几个都会有。 但目前我给她最大的也就是沪市那套房子，怎么你现在就想要？要来卖掉做生意？” 沈春花眼睛眯了起来，当了几年老板的气势已经压不住的散了开来， “林书超，你要是真想现在就要房子我也是能给你的，但你要是赶卖房子做生意，你这辈子也不用喊我妈了。” 林书超赶紧摇头，“我没有，我真没这个想法！” 他就是想着大姐也好，二哥也好，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还拿着零花钱，在学校里万事不操心的过着美好生活，怎么到他这里就要背上债务了？ “没有就好。”沈春花哼了一声，“那你这店还要不要开？要开就要签借条。要是赚钱了还着总是快的，要是没赚钱还亏了。” “那你只能再找个地方打工还债了。” 沈春花和林国庆其实一开始对林书超的要求就比其他三个孩子低很多，沈春花甚至觉得老三只要别像上辈子那样游来荡去的，能安稳的找个工作做着，娶媳妇儿结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很好了。 需要钱的地方，她和林国庆都会给他安排好。 但架不住人自己有志向。 有志向也是件好事，但是得真的朝那个方向去做才行。 沈春花了解这个儿子，虽然老三很多事情上是不太靠谱，但他在外面当惯了大哥，讲究江湖义气，最受不了的就是欠着什么东西。 但凡他哪天钱没带够，需要别人帮忙垫付一下，他回到家也得先拿上了钱给人送去，绝对不隔夜。 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欠钱如欠命，欠着人家的命，他还怎么安心当大哥？ 虽然说这次欠钱的对象是家里人，但沈春花让他写了借条，还告诉他，因为是他的父母，所以不跟他要利息。 这件事就够他给自己下军令状的了。 林书超自己在借条上就写上利息，“三分利！我也不占你们便宜！” 店要等过完年才能正式开起来，所以利息也从过完年再开始算，是把规矩先立好，一切等过完年后正式开始。 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又一次的全家一起出行。 梁生娣知道林国庆还给自己买了票，不仅要去沪市看淑英，还要去江省看书赶的时候，显得格外兴奋。 前后进进出出的忙活了好几天，又在房间里收拾了一晚上的东西，出发那天早上穿的也是去年过年时候的那套新衣服，紫红色的棉袄，黑色棉裤和皮棉鞋，衬得小老太太精气神都盛。 “妈，你那一大袋子里都是些什么啊？” 沈春花看着那不输于她和林国庆行李袋大小的编织袋，好奇的问道。 “不是说要见淑英未来的公婆吗？我穿了一套带了一套，要是脏了还能换换。”梁生娣喜气洋洋的说着， “我这两天还在外面买了很多我们这儿的特产，有酱鸭，有腊肠，有鱼干，腐乳、香糕……还有家里剩下那点笋干和梅干菜我也都打包放进去了，淑英和书赶都爱吃的。” 说到这她还有点小抱怨， “其实还是家里自己做的最好吃，但这两年你们俩忙，都不做酱货了，家里过年吃的那点还得去贾师傅家买，现在要带出去就只能靠买了。 我也只会做点笋干和梅干菜，你们要是早点跟我说我还能提前做一点备着，现在都来不及了……” 林国庆讪讪一笑，沈春花则是亲热的帮梁生娣拎起了那个袋子，“没事，妈，这次先买着，等回来了，我教你怎么做酱货，说不定老大老二还就喜欢吃她们奶做的东西呢！” “那是！”梁生娣哼了哼，神情骄傲的指着袋子说，“淑英就说过，她最喜欢吃我做的笋干了！” 林书超抱着自己的包在后面跟他妹咬耳朵， “奶把衣服跟鱼干酱鸭放一个包里了？那穿起来不会有一股酱油味啊？” “闭嘴吧你！” —————————————— 月底了，各位姐们爷们剩下的电电发发送我呗(●●) 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呀～ 第325章 加菜加菜 黄鑫礼跟着林淑英站在火车站门口等着他未来的老丈人一家。 今天为了来接人，他还特地借了一辆车子，本来想借小车的，因为当初林淑英第一次带他见来沪市看女儿的父母时，林国庆夫妻俩就是开着小轿车来的。 黄鑫礼的父母觉得人家里都是小汽车来去的，总不能到了他们沪市反而要挤公交了吧？ 不过因为来的人比较多，在淑英建议下，最后还是改成了借面包车。 “叔叔，阿姨，奶奶，弟弟妹妹，你们来了。”黄鑫礼一看见这一大家子，比林淑英的反应都快，赶紧打招呼，顺便眼疾手快的把梁生娣手里拎着的大袋子给接了过来。 林淑美站在最后跟林书超挤眉弄眼的， ——你看这个姐夫，真会来事。 ——那你也不看看是谁挑的对象，大姐能看上的人会差吗？ 因为黄鑫礼和林淑英都不会开车，所以面包车里还有个司机朋友，8个人挤在面包车里还算ok，黄鑫礼坐在副驾驶位置，沈春花和林国庆在中间排两个座位上。 林淑英和林淑美两姐妹一左一右的坐在梁生娣两边，三人坐在最后一排，就是可怜林书超是把小板凳，坐在了林国庆和沈春花中间的过道上。 黄鑫礼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未来小舅子，“弟弟不好意思啊，马上就到饭店了，你想吃什么就点，千万别客气。” 林书超笑眯眯的摇摇手表示不介意，他最近心情很好，这趟出来也算是玩了，兴奋劲大过了天，你现在让他坐地上他都高兴。 等到了饭店，黄妈妈也站在门口等着了。 “哎呀，亲家公亲家母，我们终于见上面了。”黄妈妈客气的和沈春花寒暄着，边聊边带着她们上楼，心中却在暗暗震惊。 本来她还在跟自己丈夫说，林淑英的父母就算有点钱，也是泥腿子出身，毕竟一个是村办企业厂长，一个办的也是种植养殖，还是和农村分不开。 他们家可能是没他们挣那么多，但见过的世面肯定要比林淑英的父母多，到时候她们过来沪市了，找个中等饭店点一桌子菜，再带他们住个酒店，玩两圈，也差不多能和林家拉近点距离了。 但是今天一看到这一家人，她就觉得自己可能想太简单了。 要不是黄鑫礼带着她们下的车，她根本不会觉得这一家是乡下来的。 沈春花那一头大波浪卷短发，再配上珍珠耳环，黄金手镯，还有那一身从头到脚都是沪市百货商店里的高级货……那双高跟皮鞋黄妈妈就见她们学校一个嫁得好的老师穿过，那老师炫耀了好久，说是要他们整整三个月的工资。 林国庆则是羊毛大衣内搭精致的西装领带，配上纹丝不乱的油头，四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竟然很有股腔调。 看一家人的家庭背景到底如何，看成年人是看不出的，因为他们都会装，但是老人小孩是最骗不了人的。 两个小孩也是一身的名牌，男孩子脚上那双带钩的球鞋，不就是现在商店里疯抢的进口货吗？那小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输她们沪市那些独生女孩嫩，甚至看上去都能感觉到娇生惯养。 还有那个老人，说是林淑英的奶奶？ 从梁生娣的脸上是能看出辛苦的，但她的穿着打扮也是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最重要的是状态。 梁老太太已经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儿子儿媳能干，女儿也不再窝囊，孙辈一个个的出息，自信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外的。 你现在让她直接站在路上跟人老克勒们聊两句，她也不会怵，听不听得懂是人家的事情，反正她聊开心了就行。 黄妈妈笑着把他们带到包厢里，让黄鑫礼先招待着，然后自己带着丈夫说是要出去点菜，轻轻的把门关上。 黄爸爸：“点菜？不是点好了吗?” 黄妈妈一把拉过他就往楼下的跑，“走走走，得加菜！服务员！服务员！你们这有什么好的海鲜！石斑鱼有没有?膏蟹呢？” “你疯了？石斑鱼一百一斤呢！我们不是有基围虾点了吗？” “哎呀你先闭嘴吧！” …… “亲家母啊，你们尝一尝这大闸蟹，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是喜欢吃黄还是膏，就公蟹母蟹都点了，还有这清蒸石斑鱼，都是这酒店的招牌菜。” 黄妈妈转动着中间的圆桌，把刚上来的海鲜往林家人那边转，满面笑容的说着，“奶奶，您喜欢吃什么您自己夹呀！千万别客气！” 梁生娣乐呵呵的说着谢谢，“不会客气的，不会客气的。”就是她更想吃被转走了的糖醋里脊……而已。 林淑英笑着给她奶挑了一只公蟹剥开，还跟沈春花撒娇着说道，“爸妈，你们是不知道，现在沪市最贵的就是海鲜，听说和平饭店的石斑鱼都要130块钱一斤了，都不知道在吃什么！” “这么贵啊！”林国庆说着惊讶的话，表情倒不像是才知道，“哎呀，鑫礼妈妈，你们这也太客气了，我们这么一大家子来蹭吃蹭喝的……” “诶！这怎么能叫蹭吃蹭喝呢！都是一家人，自家人招待吃喝当然得什么好吃上什么呀！”黄爸爸笑盈盈的跟林国庆客套着，就是心里真的在滴血，这一桌，起码要花掉他们夫妻俩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梁生娣吃着林淑英给掰开的公蟹，厚厚的蟹膏沾上酱油醋，吃得她满嘴的满足。不过， “这边东西那么贵，那你那点工资，平时能吃什么啊？我本来是给你弟带了点酱货，要不先分你一点？春花你再给孩子点零花钱呗，我瞧着都瘦了！” “奶，我都已经上班了，有工资了。够用！谁家天天能吃海鲜的啊？” 林淑英哭笑不得的看向每次见她都说瘦了的奶奶，“再说了，我哪里能瘦那么多，最近晚饭都是黄阿姨给做的，我都胖了好多了，每个人看我都说我脸圆了。” 第326章 贷款买房 这倒是真的，沈春花瞧着林淑英脸上都多了点肉，不过不是那种肥胖。瞧着刚刚好，圆润有气色，总比干瘪的黄毛丫头好看。 “那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亲家母了。”沈春花朝黄妈妈感谢道，“这孩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食堂吃食堂，没食堂就喜欢随便糊弄，我还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有你们看着，我跟她爸爸也是放心很多了。” 一晚上了，黄妈妈终于听到了对面喊自己一声亲家母，那眼睛笑得更是找不到了。 “哎呀，都说了是一家人，淑英就跟我们女儿是一样一样的，那肯定不能让她饿着呀是不是！淑英啊，以后你要吃什么你就提前跟阿姨讲，阿姨也好早点买好菜，你们下班了就能来吃！” …… 林淑英在沪市待的是真舒服，黄家也对她是真的好，林国庆和沈春花也算是放心了。 但如果要订婚，还是要提前把要求都讲好的，不然这婚一订，以后不出意外就是要结婚的，到那时候再后悔就麻烦了。 林家要求也很简单，首先小两口肯定要有自己的婚房，而不是跟公婆挤在一起。 黄鑫礼现在是跟父母一起住在一套70平的楼房里，这房子是黄爸爸以前学校分的教职工宿舍。 面积还没有林淑英现在一个人住的那套楼房大，沈春花当时给她买的时候，记得很清楚，98.95平，差不多都有一百了。 沈春花的意思是，要是黄家有钱能再买一套新的最好，多出来的一套可以收租，还能给未来小夫妻俩增添点生活收入。 要是不能再买一套房，那就住林淑英的那套，反正房子里该有的都有，甚至冰箱彩电什么的家具都不用再买了。 但黄家肯定就要在其他地方进行补偿了，至于补偿什么？ 梁生娣说要不再给小两口买辆车，沪市那么大，她看她们骑自行车好累啊。 林淑美说要不给她姐买套黄金首饰？耳环项链戒指手链都不能少，这可是嫁人呢！ 林书超说听说现在羊城那边都流行买大哥大，走到哪都能打电话，特别牛，不如买那个？ …… 黄爸黄妈：……那还不如买房，起码实实在在能住。 “我们本来也是盼着鑫礼他们单位能分到房给他，但现在看着他才上班两年都没有，马上分到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黄妈妈搓了搓手，“亲家母你也知道，我和他爸爸就是两个当老师的，有点存款，但不多，你们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就先付个首付，然后后面每个月我们两个老的给他们还贷款你看怎么样？” 现在贷款买房的人很少很少，毕竟这跟欠债没什么区别，要是今天对面坐着的不是沈春花她们，黄妈妈是不会提这个方案的。 毕竟做生意的人，对这种提前预支都是能有心理承受能力的。 果然，沈春花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按揭买房吗？后来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全款买的？ “可以啊，你们给个首付款也差不多了，剩下的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还就好了。”沈春花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现在房价跟工资比起来肯定还是很贵的，但慢慢的还房贷，一个月几十上百的，真的不算什么。 实在不行，她这边也能给林淑英支援一点。 黄妈妈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便也做出了最大的诚意， “到时候不管是订婚也好，结婚也好，我们肯定会在酒店摆几桌，酒店菜色，亲家母你们都可以来一起挑挑看，哦，对了，还有好日子的时间……” “可以等过完年后，再一起去挑两个时间。”沈春花笑眯眯的说着，“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在村里办一场。这丫头也算是远嫁了，村里的亲戚朋友们这顿喜酒我们肯定不能落下的。” “对对对！”黄妈妈赶紧应和，“到时候那边的酒席钱我们也会……”她之前有打听过越市的风俗，男方家好像是要给女方一笔酒席钱的。 沈春花摆摆手，“诶，村里的酒席钱我们会出的，毕竟是我们这边的喜酒，两个小的互相喜欢，以后日子长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没那么多的规矩。” “对对对，亲家母，你这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黄妈妈一手握住沈春花的手，“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和老黄的以后都是她们的。最重要的真的就是两个小的日子能过好。” …… 一家人离开沪市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虽然之前就在沪市旅游过，但黄鑫礼还是带着她们又转了一圈，沈春花顺便去看了看冬花，冬花今年也咬着牙在沪东买了一套小房子，说是明年可能要把店搬过来做生意。 还在百货商店又进行了一次大采购，林淑英林淑美姐妹俩还在嘀咕着，感觉沪市对于他们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那几座百货大楼，没了它们，林家从上到下都活不了。 现在从沪市去江省最方便的不是坐火车还是坐船。大轮船坐上十几个小时，大概一晚上的时间，也就到了。 二等舱4个人一间，三等舱8个人一间，还有四等五等，就是木椅子了。 林国庆订了3间头等舱，他和林书超一间，沈春花和林淑美一间，给梁生娣一人一间。 大家都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再到江省去看老二。 第一次买的那台相机当时直接给了林淑英，后来他们有空去周边溜达的时候发现还是想拍照，便又买了一台。 这次相机也带了出来，在沪市拍了不少照片，在船上也拍不了。 梁生娣坐在头等舱单间的沙发上，挺胸抬头，翘着二郎腿，林淑美捧着相机在不远处找角度。 奶，你下巴再抬点起来，对！那只手搭在膝盖上，还有一只扶着沙发把手…… 再伸点出来，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别动！1！2！3！ 咔嚓！ 梁生娣高贵冷艳老太太的形象就这么保留了下来，等着再过十几二十年后，给她的重孙们炫耀一下自己当年的风采。 第327章 别老是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了 林书赶掐着日子攒假期，他记得他妈说过就是这几天会过来。 他还没说找到了大姨的事情，他想给他妈一个惊喜。 沈夏花，也就是沈夏，花自从知道林书赶是春花的儿子以后，就天天盼着哪天能和春花见上一面，知道她们即将到来，她已经紧张的把屋子打扫了快三遍了。 蒋维民看着妻子又在那里擦橱柜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诶诶诶，我说夏花啊，那柜子都快擦裂了，你就放过它吧。 沈夏花本来就是无意识的在擦着，纯属为了打发时间，被蒋维民那么一戳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有这么紧张吗？她不是你亲妹妹吗？还能吃了你不成？ 蒋维民坐在椅子上翻着大脑里的记忆，“是那个给你帕子的小丫头？” 沈夏花点点头，那块帕子，她一直有好好的珍藏着，那是她唯一从那边带来的东西了。 “别老是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了，我翻年都要45了，春花也都得有40了，书赶说他上面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的……那么多年不见，她也是四个孩子的妈了。” 她顺着沙发椅坐了下来，脸上满是回忆。 她对那个家没有什么感情，除了两个妹妹，她俩都算是她带大的。 弟弟都是宝，他们都是被姆妈抱在怀里长大的，而在她还拖着鼻涕光着脚的时候，身后就跟着同样鼻涕眼泪满脸，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沈春花了。 她去采野菜，小春花就坐在地上玩泥巴，她切了草去喂鸡，还得看着点小春花别让她去抢鸡的吃。晚上睡觉被子薄的很，抱着小春花睡就能暖和很多。 再后来，春花说话才利索，又有了冬花。 连着两个都是姑娘，姆妈根本不想管新生的这个，只想赶紧恢复继续生下一个，乡下农村，一个儿子是不够的。 于是才10岁的沈夏花便背着冬花，牵着春花，接着去干活。 她也有想过，为什么弟弟就能窝在姆妈怀里，要吃什么给什么，要玩什么玩什么，而自己则要干那么多的活。 但她也知道，村里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只能等着嫁人了。 要是嫁得好，以后只要伺候自己的男人孩子就行了，要是嫁的不好，那就是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去伺候…… 于她来说，两个妹妹算是她在这个家里的不多的慰藉，但她也没有特别给过妹妹们好脸色，因为她知道，她们三个都不属于这个家，总有一天是要被嫁出去换彩礼的。 她见过村里太多姐妹哭嫁的了，有些一嫁出去可能就是一辈子见不到面，她看着心里难受，也不想以后变成这样。 所以她十几岁那会儿，养成了一副风风火火的脾气，春花或者冬花有时候调皮，她也是张嘴就骂，伸手就打。 有一次春花被她骂哭了，冬花也跟着哭，还抽抽噎噎的问她，“大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啊？你为什么也老骂我……” 也，为什么是也，因为这个家里谁都能给她们一巴掌，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心情不好了就能拿她们撒气。 冬花才五岁，她懂什么？她只觉得大家都不喜欢她，动不动就是打就是骂的。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抱着她俩一起哭，然后告诉她们好好干活，把自己养大了，以后嫁出去了，或许就能好了。 …… 沈夏花长得好看，少女怀春的时候，她也憧憬过，以后能嫁一个能干的汉子，两人一起努力，你种地来我织布，生个一两个孩子，把他们带大，把日子过好…… 直到她爹100块钱把她卖给了蒋维仁…… 沈夏花想到这一下子就收了心思，扭头看向坐在边上喝茶的男人。 “我觉得春花对你的印象应该不太好。” “嗯？为什么？”蒋维民一脸疑惑的看过去，“我干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干，但你当年也算是强权的象征了。 蒋维民隔着小茶几，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 “苦日子都过去了。” 是啊，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留给她们的都是希望和喜悦，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沈春花和林国庆带着老小兜兜转转到了林书赶所在的市里时，已经是跟林淑英告别的两天后了。 虽然路上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但是毕竟这年头的交通还是没有后来那么发达，路也没有后来那么平坦，林书赶接到她们的时候，梁生娣感觉已经两眼蚊香圈了。 “老二啊~”梁生娣扶着林书赶的手，狠狠的打了个哈欠。“你给你爹说的那个招待所在哪儿？快快快，我要去躺会儿，骨头要散架了。” 在睡觉前，再吃一顿饭，这是梁生娣最后的倔强。 等房间一开，她往床上一躺就是睡，谁都喊不醒他。 林书赶看着同样满脸风尘的父母弟妹们，心里有些愧疚。 “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什么因为，别没事就往自己身上揽。”沈春花边怼，边扒拉着自己儿子一个劲的转。 “瘦了也黑了。”说不心疼那都是假的，“但是瞧着，是不是高了一点？” 林书赶咧出一口大白牙，狠狠一点头，“嗯！高了一公分。”也只有亲妈才会对这一公分敏感发现了。 “我也没瘦，是结实了。”林书赶撸起袖子给他爹妈展示自己的胳膊，“我们班长说这叫精壮，看起来瘦，其实全是肉！比以前那堆白肉厉害多了！” “哈哈哈哈！还得是当兵才能练出来！”林国庆拍着儿子的肩膀笑道，“这里伙食怎么样？你奶就惦记你那点吃了，看见那个袋子没有？里面装满了土货！都是她给你带来的，准备好几天了！” 林书赶看向那个比出发前又大了一圈的编织袋，眼眶微红。 梁生娣在沪市走了一圈，把袋子里的东西分了一点给林淑英，然后又补了更多的货进去，现在里面真是要什么有什么，麦乳精都放了两罐！ 第328章 老二不会也有情况了吧 林书赶没有急着告诉他妈正事，而是让他们先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呦~什么地方？就带你妈去不带我们？” 林国庆好奇的调侃道，不是说一般女儿大了找妈说心事，儿子大了找爹吗？怎么到他们家，都是找妈的？他这个爹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一点？ 林书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我妈去过以后会告诉您的呗！哎呀，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林淑美和林书超蹲在边上也是哈欠连天，但坚持不肯马上去睡觉，哪怕林国庆和沈春花也进屋去睡觉了，他俩还是拉着林书赶不让他走。 为什么他们家的相聚时刻跟电视上放的不一样？不应该互相拥抱、泪眼婆娑、互诉亲情吗？怎么就是一个两个都要先睡觉呢？ “二哥，你也现在就要回去睡觉了吗？”林书超打着哈欠问林书赶。 就见林书赶摇摇头，“我又没跑来跑去的，只要门禁前回到宿舍就行了。” “那你带我们出去逛逛吧！”林书超一个起身就扑了过来，边上的林淑美也跟着一起。 沪市的夜晚太耀眼，他们到现在还是回味无穷，以至于天一黑，就想着要出去玩了。 林书赶：…… “这里晚上不热闹。” “啊？有多不热闹？” “跟我们那儿一样不热闹。” 林书超和林淑美不信邪，硬是拉着他们二哥出去逛了一圈。 事实证明，林书赶没骗人。 “这才八点多吧，怎么路上都没什么人了……” “因为明天都要上班，早睡早起身体好。” 林书赶一脸无奈的带着她们黑灯瞎火的逛了一圈又回到了招待所，“早点休息吧，你那哈欠打得都能串珠子了，明天起来再带你们好好逛逛。” …… 林国庆在那俩孩子拉林书赶出门的时候，还蹿到了沈春花那里，她们是三人间，老太太已经睡熟了，所以林国庆压着音在那跟沈春花嘀咕着， “老二不会也有情况了吧？” “什么情况？” “啧！对象啊！你看他刚才说的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会不会是带你去看他对象？” 沈春花：…… 她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扶着墙无语的说道，“老林啊~” “嗯？”林国庆四十不惑，面对媳妇儿时，两眼依旧单蠢清澈。 “你儿子是来当兵的，不是来上大学的。他走来走去都是男人，去哪里找对象？” “啧！”林国庆又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部队兄弟都可以给介绍的啊！再说了，他现在是在给领导当警卫员的，说不定家属大院里那个干部的家属看中他了，要给他介绍对象？” 沈春花回忆了一下自家老二的卖相。 身高加了一公分，那也有勉强有178了，比林国庆还高一点，长相比较像自己，说白了就是秀气。以前是白面书生，现在当兵了，黑了点，结实了点，但还是秀气，勉强能称文武双全？ 但是…… “他要是考上军校了也就算了，考不上，一个农村户口的义务兵，过两年就能回家了，谁会给他介绍对象？” “这哪说得准……” “诶，行了行了，你也赶紧去洗洗睡吧！明天去了不就知道了！” “那你明天穿好看点！万一呢！” “我也就带了那么两套衣服，有什么好不好看的……” “啧！不是有在沪市新买的吗！” “过年新衣服现在穿？” “那万一呢！”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要洗澡去了！” …… 沈春花最终还是依了林国庆的要求，穿上了最新款的驼色羊绒大衣，白色高领毛衣加同色羊绒围巾，还有一双牛皮靴和羊绒帽子。 这身当时是淑美给她搭配的，本来下面配的是丝袜加高跟鞋，说她妈这么穿出去绝对能亮瞎所有人的眼。沈春花让她自己光着腿出去感受一下温度，最后硬是配了条浅色西装裤加靴子。 就是这样她都觉得太招摇了一点，这么浅的颜色，再里里外外都是羊绒，过年在四河村穿这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资本家。 但架不住家里几个都说好看，连梁生娣都说人偶尔穿套金装在身上，也是可以装一下佛的。就可知这身的衣服的含金量了。 于是最终还是买下了，就算村里穿不了，出门办事或者出席什么场合的时候，还是能装一下门面的。 沈春花昨晚上躺着的时候也的确思考了一下林国庆说的可能性，万一真有大佬看中了书赶的潜力？那自己出去的确不能给他丢了面。 再配上她的一些金饰，这么出去，也能让对方了解一下林书赶的家境不差，起码不能拉走去当上门女婿。 而林书赶早上在招待所楼下看见他妈的时候，也是嘴巴张得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妈……你……” “哥，咱妈好看不？”林淑美蹦蹦跳跳的搂着沈春花的手下来，“我给她挑的！本来想留着过年穿，但妈偏说村里穿不了这身！” 林淑美早上起来看见沈春花穿这套的时候，还以为她就是因为不想在村里穿，才在外面先穿掉了。看见妈妈穿这身好看，林淑美比自己穿了新衣服都高兴。 林书赶点点头，“好看，太好看了。”他妈本来就好看，这么打扮起来更是亮眼。 一点都不输给大姨！ “那我们走吧。”林书赶站了起来，今天是大姨喊了车送他过来的，他可以带她妈坐车过去。 “爸，你先跟奶奶他们在这边逛逛，我带妈先过去。” 林国庆还是很好奇，“真的不要我们一起去吗……” 林书赶笑笑，“先让妈妈过去吧，肯定有机会让您见到的。” 很好。林国庆很满意。这下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他给沈春花挤挤眼——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沈春花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林书赶出去了，但是看到外面军绿色的车子时…… 好吧，她觉得林国庆这回可能真的要猜对了。 第329章 我们又见到了 沈春花坐着车到家属大院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执勤的兵，咽了咽口水，然后一把拉过林书赶，悄摸着咬耳朵。 “你先跟妈透个底，这家是多大的官啊？” 林书赶眨眨眼，“就，我们军区首长？” “咚！”沈春花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然后人往后仰，又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林书赶。 不对啊，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家老二还没香成这样，这首长眼睛有问题吧？ 还是说那姑娘身上哪里有问题，所以才得下嫁？ “老二啊……”沈春花咽了咽口水，“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啥？” “就是这个，前途可以自己去努力，别为了走捷径而委屈自己，这也不叫委屈自己，你这也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林书赶越听越听不懂他妈在说什么了，今天难道不是给她寻亲来的吗？ 好在车子及时停下了，林书赶给沈春花开门，扶着她下车，在带着她走进院子，来到屋门口。 “妈，你自己进去吧。”林书赶站定脚跟，没有再往里走。 “我自己进去？”沈春花指着自己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林书赶笑弯了眼，“我不进去了，进去了等会也还得出来。” 沈春花突然觉得林国庆这回还是猜错了，但是里面到底是什么，让老二这么卖关子？ 沈春花忽然有点紧张了，看了眼儿子，深呼一口气，然后推开那扇门。 沈夏花今天也把蒋维民先支走了，她觉得这事儿还是先她们姐妹俩单独聚一聚的好。 她又把家里擦了一遍，然后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坐在客厅里安静的等着。 外面有刹车声响起时，她就紧张的站了起来。 没多久，她又听见了门口的人声，一个是林书赶的，一个是…… 沈夏花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就见它吱呀一声从中间打开，一个中年女人先探了探脑袋，然后才慢慢的走了进来。 林书赶很贴心的把门给她俩关上了，然后在院子门口站岗。 沈春花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优雅的美妇人，纵使过去了27年，那明艳的脸上不过就是多了岁月的痕迹，还是和她记忆里的大姐一模一样。 不对，对于沈春花来说，应该是70年了。70年过去了，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姐姐。 “大……姐？” “诶……诶……春花呀……” 沈夏花快步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沈春花，姐妹俩就这么在他乡的客厅里抱头痛哭了起来。 “大姐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终于又能见到你了！”沈春花真的，就算和冬花重逢后，也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还能再见到大姐。 当初大姐走的时候那么决绝，沈春花甚至一度以为，她会不会找个地方了断了自己。 而现在…… “是啊，我们又见到了。” …… 沈夏花这二十七年也是过得十分曲折。 她一开始是被嫁给蒋维仁的，也就是蒋维民的弟弟，一个天生不良于行，在床上躺了一辈子的男人。 蒋家也算是世代的读书人家，家境不错，甚至也称得上大户人家，但是抗战那会儿人口也都散干净了。留下他们这支，相差十岁的两兄弟偏安一隅，维续着蒋家的荣光。 因为蒋维仁是老来得子，又是天生的瘫子，导致他的母亲总觉得对不起他，从小对他予取予求，十分溺爱。 即便长子再怎么出息，在蒋家老母眼里，也都只是对小儿子未来日子的保障。她不关心大儿子在外面苦不苦，只知道要求他对弟弟提供便利。 这也造就了蒋维仁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强烈的恨着这个世界，觉得所有人都是欠他的。而脾气暴躁孤戾也影响着自己的寿命，时不时地就要找医生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那年他又差点要进棺材了，他的老母亲哭天抢地的把蒋维民从工作地喊了回来，说要娶个媳妇儿给小儿子冲喜。 蒋维民觉得他妈简直是疯了，什么年代了，还冲喜。 他弟弟这种情况，哪个姑娘嫁过来都是糟蹋了人家姑娘，他弟弟是宝，人姑娘家就不是了？ 还真有。 敲锣打鼓绑着来蒋家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妈真的100块钱就买到了一个18岁的黄花大闺女。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家里跟他的老母亲发了那么大的火，摆了一次官威。 “你这是土匪强盗的行径！现在是新社会！是要被枪毙的！冲什么喜！冲喜真能有用的话！旧社会的地主老爷们怎么还是死了！” “你还是不是人了！你弟弟都这样了，你竟然还咒他！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有个媳妇儿！好歹也能留个血脉下来啊！以后去了阴曹地府还能有人给他在阳间烧纸钱！ 怎么没用！你没见到他今天气色都好多了吗！” …… 其实沈夏花那天被绑到了蒋家，押着拜了堂后，这场闹剧也就差不多了。 因为蒋维仁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他阴沉着脸喊她过去床边，沈夏花也不过去，抱着腿缩在角落里当听不见。 蒋维仁气的把自己床头的东西都砸了，引来了外面还在吵架的蒋母和蒋维民。 蒋母上来就要打沈夏花，说自己花钱买了你进门，你就是维仁的人了，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你死你也得去死，你个小贱蹄子竟然还敢反抗？ 沈夏花还来不及跟她对骂，蒋维民又站到了屋子中间对着他妈和弟弟一顿输出。 这是沈夏花第一次见蒋维民。 在她眼里，这人戴着一副眼镜，乍一眼看起来是个读书人，但走路行动都带风，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股杀气，骂起人来全带着娘。 往前推十几年，说他是兵匪也是相信的。 蒋维民觉得不能再让老娘继续带着弟弟待在老家了，不然总有一天清算的时候，会算到他头上。 他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他打算带着他们一起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身边还有警卫员，总不能真让他们翻了天去。 “你要回家去吗？”蒋维民问沈夏花。 第330章 那要不我嫁给你吧 按道理说，蒋维民应该直接把沈夏花送回家的。， 但能100块钱被他妈买回家给弟弟冲喜的姑娘，家里父母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蒋维民是问她要不要回去，他可以让他妈不问沈家要回那个一百块，算她自己活该。 沈夏花想了想，摇摇头。 回去了，下次还得被卖掉，谁知道下次会被卖给谁。倒不如眼前这个男人…… 沈夏花嫁给蒋维仁的第二天晚上，她出现在了蒋维民的房间里，给蒋维民吓得差点叫起来。 “你，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沈夏花歪着脑袋看着他，语气幽幽然， “我听说……你还没结婚？” 是的，蒋母上蹿下跳要给娶媳妇儿冲喜的小儿子才十八岁，而从不被关心终身大事，所有人都觉得他自己能找媳妇儿的蒋维民，其实已经二十八了，在这个年代，妥妥的老男人。 蒋维民年纪小点那会儿忙着上战场打仗，好不容易安稳了一点后，又忙着完成手上的职责工作。再加上家里有这么难搞的老娘和弟弟，他觉得娶哪家姑娘，哪家姑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那种。 所以他就没考虑过这回事。 直到有一天，沈夏花这么盯着他看。 “……不是，我是没结婚。但你，你，你不是……” 你不走，不就是接受了自己嫁给蒋维仁，成为自己的弟妹？那你这会儿跑我房间来？ 天娘老子的，蒋维民觉得他妈又接了个手榴弹回家。 “我不走，是因为回去了还得被卖掉。”沈夏花一点都不觉得她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我是不愿意嫁给你弟弟，但你们既然花了100块钱买我，那我留下来也可以当丫鬟，当厨娘，当长工都可以。” “新社会了，姑娘。”蒋维民出声纠正她，“没有丫鬟厨娘和长工了。” “哦，那要不我嫁给你吧？” 蒋维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今天白天好不容易才骂服了他老娘不能逼沈夏花去跟小弟同房，晚上人就出现在了自己房间里，他怕他老娘明天就出去举报自己看上了弟妹。 他的天娘老子喂！ “你你你，你回去睡觉！赶紧回去！我们后天就要走了，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赶紧理好。” 沈夏花能有什么要带的？她是被绑着嫁进来的，除了身上的衣服外，这里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 不过……“按规矩，我明天要回门吧？”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回呀？” “我怕，你陪我回去。” 蒋维民：？？？ “不是，我……” “蒋维仁又不能起来，总得有个人陪我回娘家吧？难道让我一个人回去.” 真让沈夏花一个人回门，下至三岁小儿，上至八十老妪都得骂一句蒋家不做人了。 “行行行！我陪你回去！你现在先回你自己那儿睡觉吧！” 沈夏花施施然的就回去了，她没有单独的房间，就是在蒋维仁房间里打了个地铺。 蒋维仁看着她的目光依然阴沉，但沈夏花已经不在意了，摊好自己的地铺就吹了燃油灯躺下了。 “你是不是去找我哥了？”黑灯瞎火的，蒋维仁阴森森的语气在不远处响起，“你以为抱上了他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告诉你！你嫁的是我！是拜了堂成了亲的！你就是我的人！我就是死了你也得为我守孝！别他妈的给我去外面丢人……你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咳咳咳！” 蒋维仁越来越来劲，骂着骂着就咳了起来。 沈夏花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就回了他一句话——“我是跟公鸡拜的堂。” 气的蒋维仁更是捶了一晚上的床板。 …… 蒋维民本来想躲着点沈夏花的，但是答应了要送她回门，就根本躲不开。他有一辆公用的车子，图方便，就坐着它送沈夏花回了沈家。 沈夏花让他在车上坐着就行，她去去就回。要是有危险，再喊他帮忙。 蒋维民笑了笑，他就知道，能跑进他房间里的女人，说要按规矩回门，估计也是给这个家来找找事的。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不用摇下窗户，都能听见里面稀里哗啦砰砰砰的砸东西声音，还有人的叫喊声。 他在有限的范围内打量了一下这户人家，和一路开过来的农户人家都差不多，看起来没有特别穷也没有特别富，要是没到活不下去岁月，都要卖女儿换钱，那只能说这家父母良心歹毒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夏花才从门里出来，沿着门望进去，里面不管是屋子还是人，都是一片狼藉。 她打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蒋维民看见了门口的那两个小丫头，也不算小丫头了吧，看着也都是十岁上下的样子了。 那俩丫头看着没有被沈夏花摧残，还一直站着看他们的车子远去。 蒋维民余光扫见沈夏花眼眶红红的，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时不时的也在回头望去。 “你妹妹？” “嗯。”沈夏花声音淡淡的，却有一丝哽咽，“大的13了，小的才10岁，再过几年，说不定也会跟我一样……” 蒋维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你……” “我是大姐，她们都是我带大的，但我也不欠她们的。”沈夏花手里的帕子捏的更紧了些。 “我也只是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女娃娃，我做不了那么多的事情，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先活下去再说。” 自己活下去就很难了，不是吗？ 要是没有蒋维民在蒋母和蒋维仁面前挡着，就蒋维仁看她那眼神，沈夏花觉得她不会活的比蒋维仁久的。 “你真的不要我嫁你？” 没头没脑的，沈夏花又问了这句话，给蒋维民吓得一个急刹差点翻了车。 “不是，沈夏花同志，虽然这个头起的不是很好，但你的确也是我妈给我弟找的媳妇儿。当然现在是新社会了，所以我也问过你了，不愿意可以走嘛……” “我是不愿意嫁给他，但我愿意嫁给你啊。” 第321章 那我过段时间再问你 蒋维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躲着沈夏花的。 他唾弃他老娘的封建糟粕，但也不能转头就娶了自己弟妹是不是？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蒋维民到后来都不肯承认一点，但他当时的确也留了个心眼，他没有提醒他老娘和弟弟，关于结婚是需要领证的这件事。 沈夏花在法律上就不属于谁家，甚至她在蒋家一直就是个黑户。 她的口粮由蒋维民提供，她在蒋家就干着保姆的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都干，就是不乐意照顾蒋维仁起居。 气的蒋母大骂她丧良心。 “你才丧良心！我最开始没有照顾他吗？给他打水擦身，他抬手就把盆给掀了。给他端饭喂食，他一脸喷在我身上！是他自己不要人照顾的，怪的了我？” 蒋维仁就是有点变态扭曲，他在床上躺了一辈子，只能任人摆布，好不容易他老娘说这是他媳妇儿，就是他的人，他能随便捏扁搓圆。那他不得使劲的磋磨一下？ 可谁知道沈夏花这么不耐磋磨，才掀了两次盆就不给他擦身了，才吐了一次饭就直接往他脸上扣。 他剩下的就只能是大喊大叫的骂人了。 蒋母和蒋维仁不管怎么骂沈夏花，沈夏花就当自己没听见，反正给她饭吃的是蒋维民。 蒋母要是敢动手，沈夏花就敢跑出去说她旧社会遗风，磋磨长工来着。 蒋维民也好几次的严厉警告蒋母，这里不是老家，方圆十里都是同村同乡的，自己说了算的那种。 这里是家属大院，边上都是干部家属住着，沈夏花这一秒出去喊，下一秒说不定真会来人调查。 蒋母也不敢赌，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和小儿子现在的生活全靠大儿子罩着，他要是被搞垮了，自己和小儿子也就完了。 她只能有空了就在家骂人，听得沈夏花耳朵都快起茧了。 不过这种日子也没有多久，蒋维仁的病情再次恶化，连首都的医生都摇头说不行了。 事实上就是，蒋维仁这几年都是多活的，要不是蒋维民有钱有关系，给他吊着命，像他这样的胎里弱，很多都活不到成年。 蒋维仁走的时候，沈夏花已经在蒋家待三年多了。 他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死死的盯着沈夏花，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沈夏花知道，他是说自己的得给他守寡。 这种话这三年里自己已经不知道听到过多少次了，她全当他在发神经。 蒋母哭天喊地的，说要给小儿子怎么怎么办白事，结果被蒋维民一句“新社会，一切从简”给打了回去。 气的她直接倒在了床上也起不来了。 从此沈夏花又多了个照顾80老母的任务。 蒋维仁下葬那天，蒋维民坐在台阶上抽了一天的烟。 你说他难过吗？当然，那是他的亲弟弟。但你说他是不是就此松了口气，难道这不是身上的大山一下子搬走了一座吗？ 沈夏花等蒋母睡过去以后，坐到了他的边上。 “我觉得他走了，对他自己也是种解脱。” “嗯。”蒋维仁轻轻应了一句。 “你说你妈会同意我嫁给你吗？” 和沈夏花听了蒋维仁三年发神经的话一样，蒋维民也听了三年沈夏花说要嫁给他的话，现在再听到这种话，他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呼吸都不带停一下的。 “……沈夏花同志，我弟刚走。” “哦，那我过段时间再问你。” …… 老天爷可不会等什么过段时间，过段时间，蒋维民就要被拉去住牛棚了。 毕竟蒋家也不算是什么贫农出身，蒋维民当年要不是自己跑去当兵，他应该跟他那些现在在海外过好日子的堂兄弟们一样，出国读个书，然后回来能挣钱挣钱，挣不了钱再出国躺着。 反正他知道自己要被拉下了，在他妈也躺在床上靠汤药续命的时候。 蒋维民塞了一百块给沈夏花，让她赶紧走，她跟蒋维仁没有登记结婚，也没有夫妻事实。她可以是蒋家雇来的佣人，可以是特意来帮忙的乡亲，反正不是蒋家人，能走就赶紧走。 结果沈夏花没走。 “我能去哪？我一个字都不认识，从南边跟着你家来的北边，一直就围着你们蒋家转了三年，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京城的大门在哪儿，我能去哪儿？” 蒋维民有一时的失语，但时间不允许他考虑多久，他绕着屋子努力翻着现在能帮他照顾沈夏花的朋友， “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去乡下干农活吧。”蒋维民有点烦躁，老刘？不行，他估计也要自身难保了。老齐？不行，他家有个花花大少，老季？…… “那你要不要娶我啊？” 蒋维民真的很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姐。 “你以前嫁给我还能当个什么领导夫人的，你现在嫁给我，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可能要跟着我去住牛棚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沈夏花很淡定， “我也不是没住过牛棚。像我们这种杂草出生的孩子，去哪里不能过日子？” “你就说你要不要娶我啊？你娶我，还能让我正大光明照顾你妈呢。” 蒋维民站在屋子中央，怔怔的看着她.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 沈夏花点点头。 “不然我在你们家这四年多算什么？我都二十二了，你给我一百块也就够我被人抢一次的。” “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没有娘家再没有夫家，你让我去哪里活？” “蒋维仁说我得给他守寡，我可去他大爷的。” 蒋维民嗤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刚才想的实在是太复杂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在下放前跟沈夏花扯证，他把家里的钱都提前留给了她，让她帮忙先照顾一下他的老娘。 医生说她的时日也不多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再带着老娘一起去乡下。 “要是我妈……你就帮忙料理一下后事，完事了以后，这些钱都算你的，你带着出去嫁人也好，自立门户也罢，总归都是一条出路。 ……要是到时候你还没后悔的话，再来乡下找我。” 第322章 活得跟个寡妇一样 沈夏花再见到蒋维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她抱着他们蒋家老母的骨灰盒站在路边，他挑着大粪站在棚下。 她是以蒋维民未婚妻的名义过来的，她甚至一度改了个名，叫沈莲。 因为沈夏花在大院那边都知道，是蒋维民弟弟的媳妇儿。只有沈莲，谁也不认识。 “太臭了，你站远点。”蒋维民挑着担子往后退了退。 沈夏花又往前走了两步，“不就是大粪吗？我也挑过，乡下人种地都是这个味道，有什么臭不臭的。” “我说蒋维民。”沈夏花站在路中间生气的瞪着他，“你到底要不要娶我了？” 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 蒋维民低着头笑了笑，“就算现在去登记，你也总得让我换身衣服吧？” …… “那你就这么嫁给他了？”沈春花想想都觉得心疼。 蒋维民下放的地方是大西北，除了戈壁滩就是黄沙，那里别说洗澡洗头了，连喝的水都带着沙，水乡长大的姑娘家要怎么忍受黄沙漫天的戈壁？ 沈夏花笑了笑。 “那有什么办法？当初就是跟着他去的首都，后来他去西北了，我还能在他朋友的帮助下过去找他，总不能跟他的朋友们说帮我送回南边吧？” 其实也不是不行，就说回老家安葬婆母好了。 但沈夏花也不想，不仅是惦记着要嫁给他，她身上还揣着蒋维民的全家身当呢。 蒋家被抄了好几回了，现在除了她身上这点钱，家里什么都没了，蒋母也去世了，她要是再走了，蒋维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也不觉得大西北真的有多苦，又不是她一个人在那里。 刚开始，蒋维民还惦记着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想着不在那生孩子，让沈夏花和孩子一起受罪。 后来时间长了，他自己都断了那颗心，跟沈夏花说，要不还是要个孩子吧。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总能过好。 于是蒋禾便出生了，比林书赶还小一岁，再过了三年，又有了蒋苗。 这个家又热闹了起来，蒋维民每天干完活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就着昏暗的煤油灯，教老婆孩子认字。 沈夏花当了二十几年的文盲，硬是在大西北，在蒋维民这位私塾先生教导下学完了小学初中课程。 那时候她还笑蒋维民闲的没事干，教孩子就算了，竟然还非得让她学这些，学会了是去跟牛念古诗，还是去和麦子算数学？ 结果就在蒋苗刚出生那年，蒋维民被平反了。 一家人又回到了首都的院子里，距离蒋维民下放，又整整过去了7年，而沈夏花也在大西北陪他待了6年。 蒋维民一回部队，就直接被拉去了南海打仗。 蒋维民这辈子怕过很多事情，怕他老娘撒泼打滚，怕他弟弟发脾气磋磨人，怕沈夏花盯着他问为什么不娶她…… 也怕娶了她给不了她和孩子好日子过。 可他就是不怕打仗。 15岁就上战场了的蒋维民，虽然没赶上抗日，但什么抗美抗印的他都没落下过。 哦，除了打老苏的那场，还在西北挑粪呢。 每一笔军功都是他自己打出来的。 现在终于从那沙子堆里回来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他更是不能当缩头乌龟。 他相信，要是他没了，国家肯定不会让夏花和他的一双儿女饿死的。 沈夏花知道他这个想法后，差点没提刀去部队跟他干一场。 人家都是有了老婆孩子更惜命了，蒋维民倒好，还真盼着自己当寡妇呢！ 可是自己急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的男人是军人，他的命不属于自己，属于国家。 从南海回来，的确是立了功，也算是成功复职了，但没太平几年，又要去打自卫战了。 军衔是越打越高，工资也都直接寄到家里，一年比一年多，就是这人，沈夏花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眼。 她明明没丧偶，但跟寡妇一样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 终于，前两年蒋维民从前线退了回来，身上没一块好肉的，养了快半年才好的七七八八的。上头体恤他年纪大了，给他调到了江省这边来带兵团。 手上没有特别大的权利了，但胜在安稳，起码沈夏花睁眼就能看见他，不用再提心吊胆哪天会收到烈士通知。 我其实从西北回来以后就过得很好，出门就有车，去哪都有人。 就算不工作，老蒋的工资也够我们一家人开销，谁也不会给我脸色看。 倒是你和冬花…… 她走的时候，没办法顾上她们，后来到处转，自己和蒋维民哪天活哪天死的，还有两个孩子要管更是没空想别人。 等到在江省安顿下来，孩子也大了，闲下来发呆的时候，倒是总会想起老家还有两个妹妹，也不知道她们后来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第一次见到林书赶的时候，她就起过心，但她不敢随便下结论，毕竟时隔太久太久了。 还好，还好没有错。 这会儿她终于能心疼上沈春花了。 按照沈春花的说法，沈夏花终于在西北嫁给了蒋维民的时候，正是她差点就要被卖给朱家父子的时候。 虽然结果有惊无险，但这种事情也不能有个万一，一个不慎，她的两个妹妹说不定就会有其中一个被埋在了那个小院地下。 嗨，都过去了。 沈春花挥挥手，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穿金戴银的呢！冬花也不差，她在沪市都买起房了。下次有空咱姐妹仨可以聚一聚！ 那对父子也已经下地狱好几年了，咱爹妈……我也找地儿给埋了。不能说好人一定有好报，但作恶多了，总也没什么好报应的。 她说起这话跟说别人家的父母一般，沈夏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倒是说起沈秋生好像也在江省的时候，沈夏花挑了挑眉。 沈春花问沈夏花要见一见吗？ 沈夏花摇摇头， 我就不跟他团圆了，毕竟我走那会儿他才8岁，他跟我也没啥感情，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第333章 又又又吃撑了 其实沈春花对沈秋生也没什么感情，倒是对钟慧的好感度高一点。 钟家每年过年都会寄点东西过来，她们也会回个礼回去，所以两家还算有联系。 沈夏花既然不想，她也不会勉强，好不容易姐妹团聚一下，就不要去想其他的糟心事了。 沈夏花本来想留沈春花一起吃午饭，但她是跟家人一起来的，林国庆他们还在招待所附近等她呢。 于是姐妹俩约好第二天再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难得过来看看孩子，你们多在这里待几天，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沈夏花挽着沈春花的手送她出门，“至于书赶，他是我的外甥，那我肯定会让老蒋多照顾他一点的。” 沈春花听到了这句话，笑的也不比姐妹重逢开心。 “倒也不用太惯着他，你和姐夫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有什么不对的就直接骂过去就行。” “书赶是个好孩子，做事说话都靠谱，老蒋平时就总夸他，哪里会舍得骂他哈哈哈哈……有时候家属院里那些阿姨们都看着他直说好呢！” “真的呀？那要是有合适的……” “我给你看着点！” …… 林书赶站在院子门口，转身看见他妈和大姨笑盈盈的从屋里走出来，眼神都直勾勾的盯着他，顿时有点汗毛倒立。 不是，他没闯什么祸吧？ 梁生娣睡到自然醒，慢悠悠的在招待所吃完早饭，再慢悠悠的坐在大厅休息椅上打哈欠。 “春花和书赶还没回来呢？国庆啊，咱今天去吃什么？” 林国庆无奈的看向她，“妈，你不是刚吃完早饭？就惦记上下一顿了？” “那咱去下一顿的路上不得走走道？到了地儿也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呗。” 她也不是真就惦记个吃的，不是来看孙子的嘛，但孙子带着他妈跑远了，那她就没事干了呀。 好在沈春花和林书赶在午饭前还是赶了回来。 看着沈春花满面红光的下车，林国庆赶紧上前把她往边上拉了几步，眼神还在瞄着那边的林书赶呢。 “怎么样？人看起来大大方方吗？好看吗？对方长辈好相处吗？” 沈春花翻了个巨无霸大白眼， “差点被你绕进去，我就说，老二哪来的什么情况，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事情。” “啊，那他叫你去干吗？” “带我去见我姐啊！” “带你去……你姐？”林国庆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就见沈春花咧着嘴就笑。 “对，见到了，我姐！” 午饭地是林书赶找的，这边特色的面食，下午再逛逛这边有名的庙会，快过年了，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 林书赶带着梁生娣和弟弟妹妹在前面逛，林国庆和沈春花就跟两个小孩一样跟在后面窸窸窣窣的说着小话。 “真的啊……那姐姐姐夫也是不容易。” “是不容易，下放那么多年，有多少人就直接没熬过来的，她们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你爹妈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一路来了。”梁生娣手里捏着个蒸儿糕，边啃边往后扭头看过去。怕那俩偶尔不靠谱的家长跟丢了。 林书超和林淑美也跟着转头看过去，就见那夫妻俩，互相搂着胳膊，脚还在惯性往前走，头凑一起，嘴说个不停，外面的世界完全打扰不到他们。 林淑美笑嘻嘻的说，“那是爸妈感情好，才有说不完的话。” 林书超：“所以，哥，你上午带妈去哪里了？” 林书赶温和的笑了笑，“就去见了一下大姨。” “哦……啊？大姨？不是小姨？”林书超一脸懵逼。 “笨！”林淑美小声骂了一句，“小姨不就在沪市，我们前两天才见过的，要来江省就跟我们一起来了，还需要再特地去见？” 眼见着两小的又要开始掐架了，林书赶赶紧打圆场， “诶诶诶，别闹了，你们明天应该也能见到，刚大姨和妈商量过了，明天大家应该会一起吃个饭。” 梁生娣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但是书超淑美掐起来了，她又给忘了。倒是现在一听又有饭吃…… “去哪里吃？饭店吗？这边有什么好吃的跟我们那不一样的吗？” 林书赶哭笑不得，“当然有不一样的，奶，你们不是要待好几天吗？你放心，就算明天吃不全，我也会带你一个个去吃的。” “那行！”梁生娣乐呵呵的把手上最后一口蒸儿糕塞进嘴里，“那咱今天先把这庙会上的小吃都尝一遍！” 林淑美指着前面，给她当美食探路神器。“奶，我刚才看见那边有那种很大的糯米卷！” 梁生娣一听，精神大振，瞬间往前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糯米卷？走！” “不是，奶，你俩这糖葫芦还没吃完呢？”林书超看着自己手里还剩下的两个半串糖葫芦一脸懵逼。 他刚才就说，他们四个人买两串尝尝得了，结果前面这祖孙俩非得说自己喜欢吃甜的，能吃完一串。 结果一人啃了半串以后又看见了蒸儿糕，就把剩下的半串都塞给了他。 “你吃，我们要去吃糯米卷了。”林淑美在前面大声的喊着。 “我！！！”林书超愤愤的朝林书赶看去，“哥！你看！” 他俩刚才也吃过一串了，现在压根吃不下，糖葫芦这种东西吃多了都腻。 再说了，他又不是垃圾桶！ 林书赶一边快步拉着弟弟快步往前追去，庙会人多，走散了不好，一边还要往后面去看看林国庆他俩跟上没， “爸妈，你们走快点，别落下！” 最后还得好笑的安抚着弟弟的悲愤， “好了好了，出来玩，肯定是想多吃一点的，一会儿我吃。” 最后这两个半串糖葫芦是落入了林国庆和沈春花的肚子里，他俩都给自己聊渴了。 一个是亲娘老子吃剩的，一个是亲闺女吃剩的，谁也不嫌弃谁。 就是这么一天逛下来，大家都直接没吃晚饭。 因为梁生娣又又又吃撑了，其他人跟着也被迫吃撑了。 成功省下了一顿饭。 第334章 有的是时间 由于蒋维民的工作性质，不好在外面直接聚餐。 于是沈夏花喊了人来家里帮忙置办了一桌菜。 一家六口都到了蒋家院子里，就差个林淑英了。蒋禾蒋苗也早就接到了嘱咐，笑盈盈的站在院门口，看见人就叫， “三姨好，三姨夫好。” “奶奶好。” “表哥表妹好。” 沈春花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直接塞到了他俩手里，眉开眼笑的看着他俩。 “三姨第一次见你们，没带什么礼物，就两个红包意思意思。” “哎呀，春花，你干嘛呢！” 沈夏花从屋子里飞奔而出，速度快的惊人，步子迈得贼大。 “你带着孩子们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理应我给你家这几个小的红包！你给什么呀！” “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外甥外甥女，我想给还不行嘛！” “不行！没这规矩！” “哪有那么多破规矩！” 今天聚餐的两个女主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小声争执了起来，给边上站着当乖宝宝的禾苗兄妹俩看傻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妈妈就好像一直是端着的，优雅的首长夫人，为蒋首长打理后方。 这么……鲜活接地气的样子，实属难得见到。 蒋维民站在屋门口乐呵呵的笑着看院子的场景，还抽空和林国庆打了个招呼，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才是夏花的真性子。 只是自从西北回来后，她为了配合自己，努力的学着那些城里太太的样子，他看着都觉得憋，想让她没必要。 可在西北待了六七年，沈夏花很清楚有些对外的说话做事都是很有必要研究的，她也没什么正经工作，总不能连这种事都做不好，所以她甘之如饴。 只是这一切在妹妹面前，都一秒破功了，或者说，她也懒得装了。 “走走走，进去吃饭，天冷，菜凉的快！” 今天这一桌子的菜可以说是沈夏花早就研究过的，在沈春花还没来江省前，她就琢磨了好几天。 有肃县传统菜，也有越市的特色菜，但最多的还是江省和京城的美食。 “我听书赶说，奶奶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尝新鲜，来，奶奶，您尝尝这道盐水鸭，这是这边的特色。还有这个卤煮，我们在京城待久了，最好这一口了。” 沈夏花热情的招待着梁生娣吃，给梁生娣乐的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 他们谈的什么工作啊，日常啊，她都不懂，她就是觉得今天这桌子菜可真合她胃口，春花这姐姐也太客气太热情了。 果然是个大好人啊！ …… 蒋维民在跟林国庆聊林书赶的未来，他早就知道林书赶复读了两年都没考上大学，但还是从林国庆这里知道，其实林书赶每次差本科线的分数都不多。 “我上次就建议过他考军校，他的文化水平应该是够的，尤其是复读过两年的话，基础肯定扎实。等他服役满一年了，我就推荐他去队里的文化班进行学习，把身体训练的强度也跟上，考个军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真是麻烦姐夫了，书赶，还不给你大姨夫道谢。” 林书赶一接到他爹的指令，刷到一下就站了起来，挺胸抬头立正敬礼，跟喊口号似的大声说道，“谢谢姨夫！” 给梁生娣吓了一跳，夹着的盐水鸭都掉了。 不过蒋维民倒是很喜欢他这股劲儿，当兵嘛！就该这样！ “你好好干！我虽然也算是退下来了，但总有几个老战友能说得上话的！” 他家蒋禾已经上了大学，读的也是经济类的，眼看着是不会跟部队搭嘎了，蒋苗喜欢画画，但对文艺兵也没什么兴趣，说要考美院。 蒋维民还曾经有点遗憾自己当了一辈子兵，以后退休可能会比别人退得更干净，现在有了林书赶，他好像又有了那么点斗志了。 沈夏花和沈春花挨着坐，笑着说他们这些男人到哪都是聊工作。 说到沈春花也是个女强人的时候，沈夏花又有点羡慕。 “你真厉害，竟然能一个人挑起这么大的梁子，多少男人都比不得你。” “我这辈子好像就没正儿八经的上过班，在西北倒是赚过工分，但回来以后就真的就只管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了……唉，像个金丝雀一样。” 沈夏花这话说的，蒋维民就不认可了。 “金丝雀带着个金字，你这话说得也太瞧得起我了，我都没给你买过一件金首饰。” 蒋维民很清楚，沈夏花到蒋家二十七年，也就这两年的日子稍微过舒坦了一点，前面二十几年，没一天真的能歇口气的，是他对不起她。 “爸，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蒋苗贼兮兮的笑着，“我妈这难道不是在暗示你给她买点？她那对珍珠耳环都戴了多少年了，该换了！” “哈哈哈哈哈！就是，姐夫你也真是楞！” 沈夏花真没有，但女儿都给她出头了，她当然不会去打她的脸，只是跟着一起捂嘴笑。 “买买买！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喜欢什么款式，自己去挑。都要过年了，是得好好买一副！” 蒋维民举起酒杯对着妻子就敬了一下， “这辈子，辛苦你了。” 沈夏花也抬了抬手， “你也辛苦了。” 沈春花笑着打趣他们夫妻俩矫情，“这么好的日子，说什么辛不辛苦的。来来来，今天也算是提前吃过年团圆饭了，大家一起举杯庆祝一下！” “对对对，提前过年了。可惜我大外甥女不在，还有冬花一家，要是都在的话，那就真的是团圆饭了。” “急什么，又不远，她们都在沪市，咱们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相聚。” “那倒是，来来来，干杯！干杯！” …… 有时候想想，都是遗憾。 上辈子，沈春花在村子的地里埋了一辈子，没去外面走走看看，不知道错过了多少。 而这辈子，大家都还不算老，哪怕没有高铁动车飞机，依然能有时间坐着绿皮火车和轮船来相聚。 时间多的是，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335章 我只是没出息 一家人在江省待了快五天，林书赶跟个导游似的，到处带他们逛吃。沈夏花也一起跟着，她虽然住在这里，但真没怎么出来玩过，跟沈春花她们一起，交流姐妹感情的同时，也算是开拓了一下眼界。 到最后，实在是年关将近一定得回去了，才帮着整理行李回去。 他们大包小包的从四河村出发，又要大包小包的背回去了。 走之前，梁生娣把她千里迢迢从西河村背到沪市，又从沪市背到江省的大包，都一股脑的给林书赶送到了他的宿舍。 “你过年都回不了家了，这些东西都可以当年夜饭吃。”梁生娣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鱼干吃不完可以分给你战友吃，酱鸭和肉肠你就不要分了，我买的是贾师傅家的头批酱货，肥得很，味道也特好，淡口吃都不咸，你都自己吃了。” “还有这两罐麦乳精，你每天早上喝一杯，喝完了奶再给你买。这两盒饼干饿了也可以垫垫胃，哦，这瓶腐乳，我特地买了最大瓶，应该可以吃很久，你们部队里训练累出汗多，吃这个刚刚好。” “呐，这鞋可暖和了，还有这棉衣，都是在沪市买的，老贵了，奶没钱，你妈掏的钱，你好好穿，一定要穿军装的话，这棉衣可以裹里面，不怕冷！” “这个油！诶你记得涂！我看你们这执勤的小伙都直接站在外面吹风，那皮不得裂开，这个油好，你爹给我买的都是这种，我擦了出船从来不会裂。” …… 其实林书赶第一天接到他们的时候，真没有太大的感觉，自己也就离开了家半年不到，和在学校住校差不多。见到亲人的一瞬间，也就是高兴，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坐在床上看着他奶一样样的给他掏东西，叮嘱他这个叮嘱他那个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离家好远好远。 远到奶奶没法摇着小船来接自己回去，远到她们得背着大包小包的给自己来送东西。 “哎呀，你哭什么呀！怎么跟淑英那丫头一个德行！” 梁生娣嘟嘟囔囔的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帕子想给他擦脸，不过突然想到这帕子早上她才擤过鼻涕，还没洗…… 她又胡乱的用袖子往二孙子脸上抹。 “别哭！都是大人了，还哭鼻子！”梁生娣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自己的眼眶也有点红了。 “呐，这个你拿着。” 她又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布递过去。 “这是什么？”林书赶带着鼻音接过来。 梁生娣简单利落的介绍道——“钱。” “你姐当初读大学的时候我也给了，不过当时我给了她50块，后来她就不肯再要了。” 主要是林淑英的生活费实在是够够的了，她真不缺钱，梁生娣也就没再给。 “本来你应该也是50的。”梁生娣坐在他边上挠着脑袋，“但是你爹说有什么膨胀，就是现在东西都比以前贵了，离你姐刚上大学那会儿都五年多了，现在的一百，估摸着跟之前的五十差不多了。” 其实没那么夸张，但是梁生娣也懒，她喜欢整五整十的来，卖一天东西挣到的钱，也都是把整数留下来存，零碎的……吃掉。 所以她给林书超拿来的钱也是整数，一百块。 林书赶双手捧着那个块小方布，怔怔的看着里面一叠零碎的钱，有5块，10块，也有一块，五毛，甚至五分的。 都是梁生娣一条条鱼，一根根笋卖出来的钱。 她不会存银行，都是放在自己的床底下的铁皮罐子里，即使现在市面上早就有了百元大钞，她罐子里的，还是旧版的毛票。 林书赶哭得更起劲了。 沈春花也有给他钱，都是最新的百元大钞。不是说他觉得他奶赚钱难，他妈赚钱就容易。 只不过对着这叠毛票，他实在是做不到开开心心的收下。 “奶……奶……” “哎呀，都多大的人，新年都要19了，搁旧时候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你还哭。”梁生娣搂着坐着都比她高大半个脑袋的林书赶，拍着他的背，眼睛也是红哩哩的。 “老二啊……你还要考军校，以后是不是就要一直在部队了，不太能回家了是不是呀？” “你姐工作在沪市，对象也找在了沪市，我们来之前刚见过，以后就都住在沪市了……你以后娶媳妇儿是不是也要在这里了？” “那你有空多给家里打电话，要是换地方了要赶紧说，奶趁还能走得动就多来看看你。你还能多带我吃点好吃的。” “奶……”林书赶觉得自己的不孝到了极点，又矛盾到了极点。 他要是想孝顺父母，照顾老人，那就得放弃考军校，服役时间到了就退伍回家。但这又是他最后上大学的机会了。 “没事的，没事的，奶还年轻呢！”梁生娣咧着嘴拍着他的背， “你要是有对象了，记得有空带回来给奶看看。你姐那对象就挺好的，估计翻年就要订婚了，过两年就能结婚，我也是要当太太的人了。” …… 林书赶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巴，整张脸都哭红了，走出宿舍门的时候，给在外面蹲着的林书超和林淑美吓了一跳。 说实话，长这么大他们见过大姐哭，见过爹妈哭，见过奶奶哭，都没见二哥哭过。 林书赶一直都是一个温和哥哥的形象，情绪核心极其稳定，不管他们再怎么闹腾都不会发火生气。而就算复读两次失败，也没见他哭，今天这是…… “哥……” “老三，爸说你要在镇上开五金店？” 林书超点点头，还以为他哥也惯性怀疑他不靠谱，拍着胸脯保证道， “对啊，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争取不亏钱！” 林书赶拍了拍他的肩膀，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道。 “我争取多立功，工资到手都寄给你，你，你替我好好照顾奶奶和爹妈。” 林书超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不高兴了，一把拍开肩膀上的手， “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只是没出息，不是不孝子好伐！” 第336章 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 没出息的林老三，新年也才17岁，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他跟家里签了借条，又被他哥刺激了一下，本来是想着保本争利，后来就变成了我一定要赚大钱。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还不起家里的钱，也不允许孝顺父母这种人类本能的事情，还要拿他哥的钱来孝顺。 所以对自己的店他格外上心。 出了年，镇上的“老三五金”就开业了。 店不大，就一个门面，门口放了个长台子当收银台，背面一排靠墙一排货架，货架上面都是小格子，零碎的摆着不同型号的螺丝螺帽和一些小五金。还有一些闭火开关、挂锁啥的都有，但是数量都不多。 他的主要生意还是给自行车厂送零件。 在去沪市前，林国庆就带着点从义县买回来的零件给叶俊才去看，叶俊才确认过，的确跟他们厂里组装自行车的一模一样，还问他多少钱。 林国庆报了个价，比自行车厂原先的进货价要低点，但比义县买来的要高。 因为是对着叶俊才，他也没撒谎，直接把他们买来的进价也告诉了他。 说是家里老三想开个五金店，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找他要货，要是稳定，他肯定还能再给便宜点。但多少也得让孩子赚点，不然他这生意又得黄。 叶俊才笑着说老林你也到了给你儿子铺路的时候了。林国庆笑了笑， “嗨，当爹妈的嘛！都是这样。” 一样质量的货，有便宜的干嘛还要买贵的？ 叶俊才直接给了一张纸，上面是自行车厂需要的各种型号的零件，让林书赶对着去进货。 林书赶也懒，问他爹要了几个义县那边的号码打过去，这边汇钱，那边发货。 等齐进舟车队的车子回来了，他再踩着自行车去市里自行车厂送货。 那种小零件，有些是一分钱一个，有些是五分钱一个，大一点的几毛几块都有。 你看着叫不上价，但其实都已经是翻倍的卖了。利润一度可以高达100%。 中间的花销，甚至只有那么一点顺路来的货运费。 林书超赚这个钱，简直不要太轻松。 五金店开在镇上，沈春花和林国庆都不算是无名之辈，他们的儿子跑出来开店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小镇。这跟个活广告似的，有点需求的人都会想着要不先来这家店看看。 林书超欠着债，每个客户都是他的上帝，进店的人他没一个敢怠慢的，哪怕只要一颗螺帽。 “只要一颗啊？我这边卖一分钱两颗诶。” “可我只要一颗啊。” “那我也找不了你半分嘛！你这颗一起带走算了。” 客户大叔不是很想，林书超只好勉为其难的从抽屉里摸出一颗糖来，“呐，要不这颗糖送你，当五厘钱了？” 大叔看着糖也是气乐了，“去去去！我孙子都上初中了，要你糖干嘛！” “真不要？”林书超歪着脑袋看着他，17岁的小老板，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很是鲜活。 看着他也就比自己孙子大了几岁，却已经开起了门做起了生意，大叔也升不起为难他的心思，回头把糖从他手里薅过来了。 “你这小子倒是继承了你爹妈的脑子，会做生意啊！” “那可不，大爷下次常来啊~” 那糖，1毛钱10颗，他不亏。 “老三啊，你这儿有没有扳手啊？” “有啊！叔你要干嘛用啊？” “你管我干嘛呢！那我肯定不会拿去砸人呀！” “嘿嘿，那我不得问问你干嘛用的，才能给你挑大小嘛！” “哦，修车的。” …… “老三？林家老三？在不在啊？” “在在在！这不是齐师傅吗？你要点什么？” “你这儿有钉窗户的那种铁皮吗？” “您说的是铰链吧？有啊，你要什么型号的？以前坏掉的那个还在吗？” “不用跟以前一样了，我家要盖新房了，打算全部换成钢窗哈哈哈！” “钢窗啊！呦！那肯定比木窗好！那您窗户看好了吗？我这儿也能卖钢窗！” “真的假的？多少钱啊？你店里有能看见的嘛？” “有啊，我给你找找。就是店里现在只有一个样品，你真要买，我就打电话给厂家让他们送过来…… 喏就是这个，上次南溪村的吴师傅也是我这儿买的……” …… “书超啊，你上次卖给老李他们厂的机床连接件是哪种？给我看看呗？” “诶！陈叔，您等一下，我给你拿！……你家厂子的机床跟李叔家的一样吗？” “都是横机厂，能有什么区别？你这个牢固吗？” “那肯定牢固啊！买了的都说好！” “嘿嘿，我就是听老李说你这边东西还行才来的。” …… 林淑美还没放暑假呢，林书超已经把欠家里的一万块钱还上了。最近不管是在家还在外面，模样都嘚瑟了不少。 他还把家里淘汰下来的那只黑白电视机给搬到了店里，没生意的时候闲着无聊就看电视。 他的非亲生兄弟，杨小树。今天不上班，坐在他店里感叹着。 超哥，还得是你家，随随便便就能给你开个店起来混日子。上班下班的都自己说了算，还不用看人脸色，真爽！ 去去去去！林书超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 你懂什么呀！我这可是签了借条给我爹妈的。正儿八经开门做生意，什么叫混日子？！ 再说了，你看着我是自己当老板的，可我连休息天都没有！ 说起这个林书超也很郁闷。 他一开始也是抱着自己开店自己说了算的心态来的。好歹比他爹压在头上想请个假出去玩的机会都没有来的好。 结果那借条一签，他就恨大家为什么晚上还要睡觉。 都起来干活不好吗？开厂的，盖房子的，只有大家都干起活来，他的五金店才会有生意。 更别说关店休息了，关一天门就是一天的钱，他哪里舍得。 哪怕现在债还清了，他也舍不得休息。每赚到一分钱，那都是进他自己口袋的，真金白银的放在眼前，他肯定得守着不是吗？ 他终于能理解他妈说的那句话了—— 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 老年人诚不欺他。 第337章 滴滴叭叭！冲鸭 杨小树被怼了也不生气，就嘿嘿的笑， 那也比我强啊！好歹你家能给得起这个本钱，赚的钱也都在你自己手里。哪像我，每天跑来跑去的给人送酒，结果我妈一个月就给我30块。 杨小树家里是酿酒的，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了，跟着爹妈在酒坊里干活。 这种土黄酒销量不算差，基本每个村口小店都会有几大坛放着卖，几分钱一勾，自己带瓶子去装。 但销量又不算太好，因为现在一般也就是乡下人买来喝了，城里人一般都买有正儿八经牌子的瓶装酒了。 按照杨小树自己的话来说，以后肯定是越混越差的。 但他爹不这么认为，觉得这酒坊养活了他们家几代人，家里的二层小楼也是靠酒坊盖起来的，只要杨小树肯认真学，把手艺继承下去，以后努力把它发扬光大不就行了！ 那也不能把我当免费劳力啊！来我家帮我忙的师傅一个月都给开六十呢！给我就三十？ 说起来又说以后这酒坊也都是我的，那也得等到有那一天吧？我才几岁啊？我爹起码还能干个三四十年呢！ 难道我这三四十年都得抠抠巴巴过日子嘛！ 并且，他也很难有休息的日子，今天还是跟他爹吵架了偷跑出来的。 说起这个，林书超非常能够感同身受。自己当时不就是为了能多点钱和自由才想着出来嘛！ 那你也想自己开个店？ 杨小树摇摇头，真开起来我也不知道能卖什么。而且我爹妈不会给钱的。 就靠他自己，反正是永远攒不出这个钱来的。 嗨！想通点吧！林书超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知道，起码你这活也稳定，只要你爹妈还继续干，你就有活干。 有多少人找到了工作还要担心老板会不会炒了自己呢！工资没比你多多少，还天天提心吊胆的。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你也还行了。 杨小树嗤笑了一声，那倒是，起码饿不死。 其实跟着爹妈干活这件事，在长三角区很常见，即便再过个三十年，年轻人依旧有这个困扰。 一边被称为少东家，一边手上穷的响叮当。 这也是林书超不想在他爹妈手底下干活的原因。 他现在还完债了，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攒点钱，每个月可以给爹妈奶奶发生活费的同时，再给自己买辆摩托车！ 小轿车他暂时还不敢想，但一万多块钱的摩托，他还是能眺望一下的，摩托总比自行车帅嘛！ 不过还好他这个想法目前只有在自己这里嘀咕一下，要是回家告诉林国庆和沈春花。 啧啧啧，老林同志一定会教他一下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 林淑英和黄鑫礼的订婚酒放在了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为的就是让林淑美和林书赶都能赶上。 林书赶已经服役满一年了，蒋维民帮他推荐到了去文化班去，等明年林淑美参加高考，他也可以参加军校的招生考试了。 这次也算是专门申请到了三天假出来参加林淑英的订婚，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来的还有沈夏花和蒋禾蒋苗，只有蒋维民要工作没空过来。 林淑英自从知道自己姆妈和大姨也姐妹相聚了以后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小姨一家就在沪市，自从沈冬花把店和家都搬来了沪东，她就经常被喊去吃饭，有时候还大带上黄鑫礼。 原本还总感觉只有她一个人在沪市打拼，突然间好像就有娘家人在本地撑腰。 她感受到了亲戚带来的好处，觉得二弟在江省估计和他也是一样的。所以就算沈春花不说，她也很清楚要积极维系亲戚关系。 这次订婚她本来就喊了沈冬花她们家来参加，沈夏花也来了，正好可以让她们三姐妹好好聚聚。 黄家的房子还没买，但已经看好了，离林淑英和黄鑫礼上班的地方都不远，房子只有60平，房主人却要价12万。 毕竟是结婚用的房子，买进后肯定还得重新装修一下，黄妈妈问了一下周围人，说现在要好好装修一套房，重新买床买柜子的，起码一万块钱打底。 黄妈妈觉得这钱实在是太不经花了，所以还在跟房主人磨着。 但订婚宴也没含糊，在人民大酒店摆了三桌酒席，虽然还不至于什么贵上什么，但是鸡鸭鱼肉海鲜酒水，该有的都上桌了。 林淑英还让沈春花把姑姑一家也带上，但马德祥和林玉兰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大部队就先不去了，就让三妮和齐进舟代表她们马家去参加订婚宴吧。 他家人实在是太多了点，黄家办酒也不是村里那种流水席，酒店的饭菜本来就贵，乌拉拉都去的话，他们家就得占上一桌半，那得多少钱？红包又得回多少才合适？ 还是等以后淑英结婚了，回村里摆酒的时候，那就算是刚出生的小婴儿也得给带来沾沾喜气。 这次出发，由于人不少，行李又多，火车票买不全，林国庆便拍板直接问公交公司租了一辆招手车来。就是那种路边一站，伸手一招，就会停靠过来的老式公交车。 也不需要请司机，齐进舟为了搞运输队，把两个等级的驾照都考出了，A本大客车和B本大货车，这小巴更是手到擒来。 四岁的马家伟小朋友一定要爬到招手车前面最右边的副驾驶位上，和驾驶室之间隔挺大一发动机舱的。 “爸爸！滴滴叭叭！冲鸭！”小屁孩对着刚坐进驾驶室的齐进舟挥着小拳头。 “马家伟！你给我坐后面来，一会儿一个刹车你脑袋就撞玻璃窗上了！” 穿着一身干练的夏季西装套装的三妮拎着一个大行李袋从后面的门追上来，看见那小子溜那么快就来气。 她本来都不想带这猴儿去的，正是三岁四岁狗都嫌的年纪，到哪都上蹿下跳的，沪市那么大要是抓不住人就完了。 “不行！我要坐爸爸边上！” “那我不带你去了！” “不行！！哇！！”小屁孩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要去！要去！呜呜呜啊啊啊！！！！” 第338章 养小日日鲜 齐进舟好笑的哄着哭鼻子的儿子，让他跟着妈妈到后面坐，等到了沪市就给他买小枪。 玩具对男孩子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但是这都是到了沪市才能拥有的东西，现在又看不见。 小家伟还在那里跟自己作斗争，到底是去后面等一路，还是现在就坐在前面当无敌大将军。林家老老小小也都拎着大包小包的陆续上车了，等马家伟下来就能出发。 三妮见儿子又丢了耳朵，气的开始挽袖子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哎呦呦，我怎么带了那么多的大白兔奶糖呀？哎呦呦呦呦~你们谁要吃大白兔奶糖呀~” 梁生娣坐在后面的一排双人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来，怪声怪调的大喊着， “淑美呀，来你最乖了，奶奶先给你一颗，这一路可得听话呀！” 林淑美被她奶那副骗小孩不要钱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也跟着大声回道，“诶，谢谢奶奶！我肯定听话，乖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嗯，果然还是你最乖。”梁生娣看着最前面小家伟已经站在了椅子上往后望，一颗糖给了林淑美后，又看向林书超。 林书超拍拍自己的胸脯喊道，“奶，我也乖！要不你把剩下的糖都给我吧！不乖的小孩就别给他们了。” “宝宝也乖的！宝宝也要吃！” 小短腿怎么爬进去的，就又怎么爬了出来，吭哧吭哧的，速度极快，就怕他太外婆给他落下了。 “太太！宝宝也乖的！宝宝也要吃糖！” 这不，蹬蹬蹬的就跑到了梁生娣腿边，扒拉着她的腿喊着人。 梁生娣往边上扫了一圈，那小眼神里充满了得意，仿佛在说，看！还得是我吧？ 大家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沈春花还逗家伟， “呦，这是谁家的宝宝啊？太太年纪大了，你不说仔细一点，可认不出你来。” 小孩用小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小身板挺得笔直，“我！家伟！妈妈是三妮，爸爸是小齐！” “哈哈哈哈！爸爸是小齐！小齐！你这都不揍他！” 齐进舟往后望了一眼，见三妮也就近坐下了，便笑着发动了车子，一边还不忘回林国庆的话， “怎么没揍？皮跟水泥一样厚，今天揍过明天照样说！” “哈哈哈哈！” “养小日日鲜，小孩就是逗！” …… 最后梁生娣手上那把糖都落在了小家伟的口袋里，他就坐在他太太身边，吭哧吭哧的扒着糖吃。 三妮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就也没管他吃不吃糖的事情。 倒是沈春花朝后看来说了句，“小孩少吃几颗糖，小心牙烂光。” 吓得小家伟还以为舅婆要来抢他糖，赶紧捂住了口袋。 又是惹得大家一阵乐。 这一路开过去，等绕到沪市，也差不多要个大半天的时间，路上无聊，逗这小家伙就是大家最好打发时间的乐子了。 三妮也忍不住跟沈春花吐槽着， “这小子，真是可爱起来就想一直亲，可恨起来又想直接塞回肚子里去！” 林国庆就一直哈哈哈的笑。 “你这就是还年轻，以前我们老三他们小的时候，我们也觉得，真的是烦死了！一天到晚招猫逗狗的，没个消停。” 无辜的老三躺着中枪，又被他妹嘲笑，气的他在最后一排又开始跟林淑美无声的斗开了。 “但越长越大，就觉得他们怎么长那么快，一眨眼就那么大了。到现在，上了年纪，看见小孩就会想起他们小的时候，都觉得可爱的不得了。” 沈春花也说了句是啊，“可能真的老了，到了该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年纪了，现在看见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羡慕。” 梁生娣无语，“你们都说自己老了，那我是什么了？” “哈哈哈，奶，你是祖宗啊！”林淑美一边跟他哥过着招，一边还不忘抽空逗一下她奶。 “去你的祖宗！” “哈哈哈！” 不过梁生娣也的确很喜欢跟小家伟玩，她感觉回到了十几年前，面对着赶英超美四姐弟一样，小孩就是可爱，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糖还没吃完呢，她这边又变出来了一盒饼干，那边又掏出一包糕点，连沈春花喝林国庆都不知道她到底带了多少吃的上车。 三妮连声说，外婆别给他吃了。 只有小家伟一直兴奋的太太太太叫个不停，就这么一路上的时间，太太已经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了，中途下车上厕所的时候都得牵着太太一起走。 三妮没好气的对天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有奶便是娘。” 齐进舟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腰，“饿不饿?我去买几个盒饭？” 三妮往边上看了一圈，见没人往这边看过来才捅了捅他，小声的说， “大白天的，你能不能不要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动手动脚的！” “你的意思是等天黑？” “滚！” “嘿嘿……啊，嘶~我知道了！！！我问你吃不吃盒饭呢！” “我还好，你去买几盒吧，舅舅他们肯定饿了。”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就出发了，现在已经12点多了。 “速度快点，总不能在这里停太长时间。” 这里就不是个正儿八经的休息站，也就是车上几个都憋急了，齐进舟才就近找了镇子，而且开到加油站边上才停下的。 他不敢直接停在野外的路上，也不敢找小村落，毕竟一车老的小的都有，万一来个不要命的，或者整个村子都靠路吃饭的那种，就真完犊子了。 “我知道，这我经验肯定比你丰富。”齐进舟又捏了捏她的脸，“你在这里看着，我车钥匙拔了，但没锁，一会儿舅舅肯定会先回来的，一会儿你看着点家伟。” “嗯，我知道。” 齐进舟飞快的往边上跑去，这里是浙沪连接的地方，来往的车子不少，来加油补给的也多，周边更是开了不少快餐店。 齐进舟随便打包了六七份快餐，才赶着回去。 马家伟已经趴在车窗上张望他爹了。 “爸爸！爸爸！” “来了来了！” 第339章 你都长那么大了 等到好不容易开到沪市，马家伟小朋友已经睡过一觉了。 林国庆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也就是小家伟之前哭着喊着要坐的大将军之位，拿着张地图给齐进舟指路。 他们要先开到码头去接沈夏花四人。 林书赶他们提前一天就出发了，约好了下船后就在原地等林国庆他们来接，这会儿也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没有手机就是不方便，到了地儿也不能马上联系上，还得从密密麻麻的人头里找着自己的目标。 沈春花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去买个大哥大了，但认真想想那砖头用的时间又不长，还死贵，就又不想浪费这个钱，就很矛盾。 “爸！妈！这边！” 林书赶在人头涌动中看见了他爹妈的身影，赶紧抬手招呼。 沈夏花也沿着他的视线看去，赶紧挥手，“春花！国庆！我们在这儿！” 顺便提醒儿子女儿拎起行李一起往前走。 “哎呦，你们还开了那么一辆车过来呀！” 沈夏花一开始上车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开往市区的大巴，结果一上来全是自己人。 “哈哈，对啊！我们那么多人，自己包一辆最划算了。” “订婚宴在明天，今天晚饭我们自己聚一下！冬花说就去她那儿！” 美冬小饭店今天不对外营业，但店里依然灯火通明。 沈冬花洗洗切切一天了，连带着他男人茅大锤也把小饭馆打扫了好几遍。 “你姐她们怎么还没来？” “应该快了吧，她们从越市开车过来，还要先去接大姐，肯定要点时间，老茅，你去楼上看看孩子们，差不多也可以让他们下来了。” “诶！好！” 话音刚落，门口的风铃便响了起来，“小姨，我们来了。” 是林淑英和黄鑫礼，明天的男女主角，把订婚的事情先暂时抛给了黄家父母，跑来这儿躲清闲，按照黄鑫礼对他父母的托辞就是，这也算是淑英订婚前的家宴，当然得去！ “来了！快坐下喝口水吧！你们比你姆妈他们早。” “小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能有什么好帮的，我都弄好了，要炖的早就炖好了，要蒸的也放进蒸笼了，等他们一到就可以开火。炒的菜也都备齐了，油都进锅里了，人来了就开炒！你坐着就行了！” 大概是今天说是还有个沈夏花要来，沈冬花明显有些紧张，在林淑英面前转着圈的清点着自己准备的东西。 没办法，在她的印象里，她好像就没给她大姐干成过什么好事，今天突然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厨艺，感觉比开饭馆还难。 “小姨。”林淑英弯了弯眼，“你和妈妈都那么好，大姨肯定也是个温柔慈祥的大美人吧！” 沈冬花噗嗤一声就笑了，她知道淑英是想让她放松点，但说她大姐是美人没错，但跟温柔慈祥应该是搭不上边的。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呢，门口就响起了刹车声，黄鑫礼最先听到了，转头看去，“是不是叔叔阿姨们来了。” 几个人赶紧一起到门口去接人。 第一个下来的是林淑美，她蹬蹬蹬的就冲下来，扑向林淑英，“大姐！我又来了！” “好好好！你又来了！”林淑英宠溺的抱着她拍拍脑袋，就是林淑美还没开心多久，她姐就给她放开推边上了。 “老二！”林淑英快走几步，和第二个下来的林书赶拥抱在了一起。 “姐！” 年前，林淑英没能一起去江省，过年那会儿回四河村，林书赶又没能放假回家。 姐弟俩结结实实的一年没见了，这会儿相见，格外亲热。 林淑美嘟了嘟嘴，但也知道二哥和大姐很久没见了，于是只能翘着嘴站在边上跟林书超大眼瞪小眼。 “你俩有没有礼貌，叫小姨了吗？！” 沈春花下车来，就给那俩在边上当斗鸡眼的小的，一人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这俩真是令人头疼，没一天消停的。 “啊！小姨好！”林淑美表示自己真忘了。 林书超也赶紧跟上，“小姨好！小姨暑假快乐！” 神他妈的暑假快乐，给后面下车的人都逗乐了。 倒是沈冬花，她的注意力都在车门那里，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条连衣裙的中年女人慢慢走下了车子。 动作优雅缓慢，跟她的记忆产生严重的差别。 但是脸骗不了人。 “大姐？” “诶！”沈夏花看着眼前打扮干练，腰间还围着一条围裙的冬花，很是感慨。 “你都长那么大了……” 其实沈冬花看见沈夏花的一瞬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触，但这一句话出来，她就特别想哭。 长大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算小孩，什么时候算大人了。但当了那么多年的妈妈，妻子，儿媳，老板娘…… 突然就有那么一个人，还记得你也曾经是个孩子。 “大姐……” 沈冬花快走几步，和沈夏花抱在了一起，边上还站着一个沈春花。 一时间，美冬饭店门口变成了亲友见面会。 齐进舟和三妮打了个招呼，先把车子找个地方停下，林国庆则是催促着她们要不先进去？ 这条路上有不少的小饭馆，正是饭点，路上都是来吃饭的，她们这么多人堵在这里，头上还顶着美冬的招牌，来来往往的人都得往这里瞧一眼。 “你瞧我……”沈冬花抹了抹眼睛，“来来来，快进来！” “老茅！老茅！” “诶！来了！”茅大锤正拉着家里两个孩子下楼，听到自己妻子的叫喊，估计是人来了，赶紧过去。 “快把火点上！蒸笼你负责！我要炒菜了！” “好的！” “茅好！茅乐！你俩快过来见姨妈姨夫！还有哥哥姐姐们！” …… “大姐，三姐，你们先坐啊！我先去炒菜，保证二十分钟内就能开饭！” “冬花，你慢慢来，不用那么急！” “没急没急！你们坐！我马上好！茅好茅乐，倒水！喊人！” 第340章 这房子买的好 沈冬花基本把他们小饭馆里的好菜都端上来了，满满的两大桌，每桌的最中心的还是一条大黄鱼。 “哎呀，你们将就着吃。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海鲜……” “哪里没有啊！这么好的大黄鱼还不是海鲜啊！”沈春花嗔了她一眼，要是冬花真的拿出什么鲍鱼龙虾来，她可能要跟大姐讨论一下怎么补上这个钱了。 虽然这个东西不好比较，但冬花现在的确是三姐妹里条件比较一般的那个。 按沈春花了解的，　她和茅大锤现在的压力可大了，现在这个两层楼的小饭馆就是她们之前买下的房子，上面住人，下面开店。买房是借了钱的，连沈春花都拿了10万块给她。 到现在估计还没还完呢，估计手上也没什么存款了。茅好和林淑美同龄，明年高考，茅乐今年也上高中了，一笔笔的都是钱。 “就是啊！这么一桌菜，哪里还能叫将就啊！手上没点功夫的还真做不出来！” 沈夏花尝了一口蒜蓉粉丝大虾，就一个劲的夸。“反正我是做不出来，你们可以问蒋禾蒋苗，我做菜，都是熟了就行。” “对对对！”蒋禾正在啃一个腊鸡腿，“一般都是我爸从食堂打回来的，要么就是隔壁阿姨家一起帮忙做进去，只要饿不死……哎呦！” 沈夏花保持微笑的同时在桌子底下拧了一把儿子。 “哈哈哈哈！那你们下次来我们村玩，让你三姨给你们做饭吃，你三姨做菜水平也是一流的！”林国庆笑着招呼他们也可以回老家去看看。 梁生娣今天的任务本来就是吃，也没啥能插的进话的，只有在夸沈春花做饭好吃的时候，才从碗里抬起了头。 “对！春花做饭可好吃了！菌子炖鸡汤，笋干老鸭煲，鱼圆三鲜，红烧猪蹄，酸菜鱼……她那鸡蛋糕做的也好吃！你们来，她都给你们做！” 林淑英和林淑美两姐妹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捂着嘴就是笑。 “奶，你确定是想让姆妈做给姨妈和弟弟妹妹们吃吗？还是你自己想一次性都吃到哈哈哈！” 梁生娣被拆穿了，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那咋啦，你妈做饭好吃，我喜欢吃不是很正常嘛！最近她做得少了，还不能让我惦记一下？” 沈春花越来越忙，种养殖场现在也不在村里了，有时候她要忙到晚上才能回来。大部分时间，做饭的人都是林国庆，有时候林国庆也忙的时候，就是梁生娣自己。 梁生娣的厨艺水平主打量大管饱，口味也没有很差，但和沈春花还是有点差距的，所以梁生娣最近很怀念沈春花的手艺。 沈春花被点到名了，便笑嘻嘻的说着，“行！我回去就给您炖个鸡汤，来个酸菜鱼，再弄点小菜，国庆快生日了，又可以做鸡蛋糕了。” “诶！这个好！这个好！”梁生娣嘴里还吃着呢，心里已经美开去了。看得一桌小辈直乐。 饭后，沈春花和沈夏花把茅大锤赶了出去，三姐妹挤在后厨一起洗碗，边洗边聊着悄悄话。 外面茅大锤带着两个孩子在那招待今天的客人们喝茶吃点心。 “小姨夫，你们这屋子可以啊！起床下楼就是上班，都不用赶路了，还能多睡会儿。” 林书超已经跟着茅乐上上下下的跑了一圈了。小饭馆小饭馆，里面空间当然不大，单层面积也就七八十平，有时候客人多的时候，还会在门外面支桌子。 但二楼住人的空间就不算小了，虽然层高没有一楼高，但前后左边窗户都不缺，七八十平的空间，餐厅厨房都在楼下，不光能划拉出三个房间来，还能有专门给孩子做作业和夫妻俩算账的书房空间来。一家四口住的可舒坦了。 就是要价也不低，加上简单装修，上上下下加起来都快30万了。 他们自己攒了10万块，剩下的20万全是借的，到现在还到处欠着10万块钱呢。 还好房子是自己的了，不用再交租金，沪东这边赚的也比古华要多得多，不然也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去。 茅大锤一脸憨厚，搓着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和林国庆笑着说道， “我和冬花也觉得这屋子买得值。也是多亏了三姐前两年催着我们赶紧买，要不然现在更买不起了。前几天对面那家面馆的小二楼也卖出去了，那价格算下来说是都要3000一平了！ 报纸上还说什么现在沪市最贵的房子2300一平，也不知道怎么算的，我们前年买这边都快2000了。” 林国庆也笑着给他递了根烟过去，“那不一样，报纸上说的是楼房，只能住人。你们这儿还能开店呢！商业价值不一样，不能一起算。” “是说。当时冬花硬着头皮说要买的时候，我还觉得没必要。姐夫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农村人老实了一辈子，哪里能一下子去问人借那么多钱的？ 我本来想着先租着，再慢慢攒钱买就行了。但三姐跟冬花说，我们攒钱那功夫，可能还真不一定有房价涨得快，还拿了10万给我们……现在再想来，这房子才三年那功夫就涨了15万，还真被三姐说中了，真的好好谢谢你们！” “她们是亲姐妹，我们是连襟，都是亲戚，有什么谢不谢的！淑英在沪市，也多亏了你们照顾，那丫头说三天两头的来蹭饭，你们要谢我们，我们还得谢你们不是？” …… 齐进舟捅了捅坐在自己边上给儿子擦手的三妮，“诶，媳妇儿，买房吗？” 三妮：？ “哈？” “你没听舅舅在和小姨夫的聊天？他们这房子，三年涨了15万！”要是手上没钱也就算了，但这两年他和三妮可也没休息过一天，手上还是有攒不少钱的。 “就算咱不过来住，买一套放着收租，是吧？等以后房价再涨一点，卖掉也是赚。这叫什么来着……” “投资。”三妮淡定的说道。 “那也得回家先和四妮盘一下账，咱得留着些钱做生意的。” 第341章 年轻人都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三妮的确也惦记过要买房的，因为六妮一直在家里宣传—— 手上有钱与其放在手里发霉，肯定是投出去钱生钱来的好，说不定就比银行利息赚的多。 那丫头跟着沈春花，在外面已经好几套房了，具体都买在哪里，她也没说过，但是沪市应该也是有一套的。 三妮曾经听她说过，沪市的租金比越市高多了。 齐进舟笑嘻嘻的捏捏她的手，“我晓得，你盘算着就行。” 倒是这头的林淑英在跟黄鑫礼感叹，“现在房价那么贵了吗？要是没有姆妈给我买那套房，我怕是这辈子都难买得起房子了。” “是啊。”黄鑫礼也跟她一起在那边感谢父母了，“要是没有家里给钱，单位又来不及分到房的年轻人，结婚可咋办啊。” “不过等我爸妈跟那边的房东敲定好价格，付个首付，咱俩慢慢还后面的钱。那也算是有两套房的家庭了，直接比别人高了一个起点。” “是啊，租金还能补贴一下生活，嘻嘻。” …… “哥，你发了。”林书超看向林书赶。 “嗯？”林书赶歪头看向他。 “妈之前在沪市买了两套房，一套已经给大姐了，另一套肯定先给你。按照他们现在这个算法，那套房估计也值个毛三十万了，你已经是十万大户了。” 林书超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到时候相亲市场一放出去，你保证吃香！” 林书赶：“……我又不住沪市，给你和妹妹好了。” 林书超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淑美就插话进来了。 “姆妈说了，一人一套，不用抢，还有啊，我才不要现在的，都是旧房，姆妈说以后会有新房建起来，晚买房的人可以收新房，嘻嘻。” 她嬉皮笑脸的勾着她奶的胳膊，“奶说，我和三哥生的晚，命好。你俩生的早，比较惨。所以，千万别可怜我们。” “哼！”梁生娣翻了个白眼给她，“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说自己命好的。” “是你说的呀，我只是重复了一下你的说法！” “那也是厚脸皮，再说了，我也没说你哥哥姐姐命不好啊？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人谁命不好了？谁家命不好的能活成你们这样的？” 年纪最大的好命淑英，在一众亲朋的羡慕下，在大饭店里和黄鑫礼举行了订婚仪式。 一身红色旗袍，头发用发簪挽起卷在脑后，再搭一双白色高跟鞋，站在西装革履的黄鑫礼身边，好一副郎才女貌。 也不知道沈春花哪来那么多花样，没来沪市之前，就远程指挥着林淑英准备了好多东西。 用红布弄了个背景墙，上面还贴上了林淑英和黄鑫礼的名字，又搞了气球、订婚书、蛋糕、鲜花，放在桌上，说是这样拍照好看。 两辈子加起来，都是第一次见淑英订婚结婚，她就想搞好一点。年轻人嘛，都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这也都是按着当年看她孙子订婚时，孙媳妇儿，那个年轻小姑娘弄得场面布置的。 别说林淑英这个订婚主角满脸幸福感爆棚了，两边亲朋里的年轻小姑娘们都羡慕的要命，都说以后自己订婚的时候也要这么搞！ “哎呦，老黄啊，你儿子这订婚宴办得可真好！听说你们还要去买房？这给儿子讨个老婆也真是下了血本了啊！” 黄爸摆摆手，诶了一声，“我亲家她们在她们那儿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了，她们在沪市也给姑娘买了房，我们娶媳妇儿的总不能让儿子去住女孩子家的房吧？ 她们肯把宝贝女儿嫁给我们，我们肯定也不能亏待了人家是吧！” …… “我到时候要弄得更大点！”林淑美坐在奶奶身边碎碎念，“我听说老外订婚的时候还要给戒指，我要带个超大的钻戒！” 梁生娣斜了她一眼，“那你得找个有钱人了，你妈肯定不会给你买钻戒的。” 淑英有的，淑美肯定会有，淑英没有的，淑美肯定也不会给。梁生娣还是了解这个媳妇儿的。 林淑美不介意她奶的冷水，甚至还握着小拳头说着，“也不一定要男人有钱啊，我自己有钱也能买！” …… 虽然是难得的团圆时刻，但订婚结束后的第二天，大家也就各奔东西了。 没办法，都是有家庭有工作有事业的人，没法长时间的待在异地。 尤其是林书赶，就那么两天的假，必须得准时赶回去。沈夏花母子三人也没什么独自在外的经历，就算她们比较闲一点，也只能跟着一起回去。 “等以后老蒋彻底退休了，我就拉着他全国各地旅游去，到时候想在冬花这里待多久就多久，想去你们那儿待几天就几天！” 沈夏花站在码头边，和来送她们的两个妹妹说道。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江风吹得人不太能睁眼，但沈冬花的嘴角能明显让人看见她的心情。 “我和老茅肯定还要打拼几年，但说不定哪天，小饭店变成了大饭店，手下也能招几个人管着了，我就可以跟着你们好好逛逛了！” “我随时！”沈春花也笑着应和着。 连着三天，有两天都在路上跑，回去的车上，一路都挺安静的，连马家伟小朋友都没闹腾，恹恹的窝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梁生娣刚吐完，又给自己塞了一颗奶糖，砸吧着嘴说， “我觉得下次还是坐火车吧，乘车虽然一路到底，不用盘来盘去，但我这把老骨头也快散架了。” 现在还没高速呢，出了城大部分时间的路况都没有特别好，老式小巴车一阵一阵的颠着，别说快七十的梁生娣了，沈春花都觉得屁股麻酥酥的。 “行！等以后出来，肯定都买上火车票。”林国庆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试了试，然后往后递了过去。 “妈，你喝口水压压，别吃糖了，小心一会儿再吐出来。早上就跟你说别吃太多，前天来的时候你不就说有恶心了，也不惦记着自己点。” 梁生娣：“……那不是回去就没有这种生煎吃了嘛……” 难得来一趟，总得吃回本。 第342章 五百万 订婚宴结束了，生活又回归到了平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做生意，家里躺的家里躺。 林国庆正坐在办公室里看上半年的财务报表，这两年县里的一些村办企业效益都有好有坏的，有几家看着都快倒闭了。 听说有个村的一个厂，村里人拿着正式工的钱，然后把工位外包给外地人，让他们去上班。 正式工工资如果有100一个月，他们就给外地人六七十一个月，然后自己再在外面找活干。 要林国庆说，这种厂子，不倒闭才有鬼。 倒是他们电镀厂，因为他管的比较严，厂里效益不差，工资发的也比较大方，所以一直屹立不倒。 国庆！国庆！ 办公室外面传来马德祥的声音，还有他随机抓人的声音，诶，你们林厂在办公室吗？ 在在在，姐夫，这里！ 林国庆打开门往外招手。 姐夫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啊？是上面又有什么通知吗？ 林国庆泡了杯茶给马德祥，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人一个大瓷缸子。 马德祥嘿嘿了两声，还真有，对你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 哦？那你快说呀！ 马德祥昨天和今天都在开会，从县里开到镇上，又从镇上开到村里的。说是现在国有企业都开始改革了。像他们村里这种村办的小型企业，也是鼓励租赁给个人或者承包经营了。 他们现在的模式，其实跟之前生产队差不多，厂子从上到下，都是集体的，上到厂长，下到保洁员，拿的都是工资。 当然了，比生产队好一点，起码不算大锅饭，干的好的也能拿点奖金。 但这怎么也比不上个人承包呀！ 虽然说，谁承包下来，谁盈亏自负。但既然承包了，肯定是奔着赚钱去的。 就跟租了他们村地的那个大户一样，亩产年年都在疯狂的刷新着那块地的数据，多努力一分钟，自己就能多赚一分钱，谁会不疯狂。 林国庆的眉角跳了跳，其实这个消息，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中央的通知是早就发了的，只不过每个地方落实下来总得花点时间。 叶俊才他们自行车厂和老石他们的钢铁厂去年都开始改革了，不过他们属于中型大企业，一下子让个人承包倒也是不可能的。 自行车厂实行的是经营责任制。叶俊才和他老爹一起担下了那个责任，厂里多赚一块钱，他们都能分到几毛。叶俊才也没像以前那样靠他爹在上面镇着，自己抽空摸个鱼。 据说他办公室里也放了床棉被，时不时的需要在厂里过个夜。 而钢铁厂，因为体量实在是太大了，厂长直接说他没那个本事担责，大家要不每人买点股份吧。 但因为这个股份，老石说厂里的气氛都差了好多，很多人都不想买，但都被逼着或多或少买了一些，没办法，发工资的时候，直接不给钱，给了股票。 已经有好几个老员工去厂长那里闹过了，但也没什么能改变的，因为管理层都带头买了，而且厂长算是买的最多的。所以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倒是干活都被迫在积极，不然亏得都是自己的钱。 林国庆早就和沈春花讨论过这个事情了，只是两人都暂时没有声张出来。承包经营肯定是想的，但这事儿不能由她们自己提出来。 林国庆慢吞吞的喝了口茶，“这事儿村里怎么看？” “村里能怎么看！”马德祥嗨了一声，“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呗！本来这几个厂子的收入，大头也都是要上交的，就留了一点给村里做做建设。” 但也没多到哪里去，起码村口那条大路到现在都还没钱修一修呢！ “要是咱们自己人能承包下来，那肯定是最好的。” 其实刚才他们几个村干部开会，大家的意思是，不如承包出去，起码每年的承包费可以留在村里。 至于让谁承包，纺织厂和沙发布厂还不能确定，但电镀厂的第一人选肯定是林国庆。 首先，他管理这个厂也快十年了，论谁对这家电镀厂最熟悉，那非林国庆莫属。 其次，承包一个成熟厂子的费用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而放眼望去，最能拿得出钱的，肯定是林国庆，谁叫他背后站着一个乡镇企业家——沈春花女士呢！ “你要是愿意承包，那村里肯定优先给你开绿灯。当然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村里得发个通知，问问有没有其他人想承包的了……” “至于承包费用……”马德祥伸出右手，张开五根手指，“他们说起码五年起步，一年一百万，一共五百万。” 林国庆：“……你卖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那你可以问春花先借点嘛！你俩夫妻，你要用钱，还是正经生意，她能不借你？” “那你卖了她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五百万！真当他们家真是全国首富了是吧？ 沈春花之前就跟他透过底，她最多能拿200万给他，多的真的没了。她还惦记着要再在沪市买两套房来着，越往后越贵，肯定是早买划算。 而沈春花说的两百万，是想林国庆能有本事直接买下这个厂。两百万当然不够买厂，但是有这个两百万在，也算是个林国庆心里有个底。 可惜现在好像还不让卖，只能一步步来。 两个中年男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相视无语。 其实刚才马德祥也算是帮林国庆争取过了，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但大家一致的意见是一年一百万不能再低了，毕竟电镀厂一年的收益怎么着也有个几百万，承包费才一百万，承包下来的人绝对是能赚的。 而只要村里有这个五百万了，那几条路肯定都能修好，该拉的电线，该装的路灯，也都能立起来，这绝对是双赢。 林国庆的手在脑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才说道， “既然你说这钱肯定不能再低了……那要不大家再商量商量，你看那个承包费，能不能一年年的给，一次性给五百万……真没这个本事。” 第343章 算你两成 说起承包电镀厂，村里还真不是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想法，毕竟利润可观都是能看见的，比如陈传国。 自从林国庆他们从沪市参加完林淑英的订婚宴回来以后，林书超得空跟他唠了个嗑，然后陈传国消沉了大半个月后，好像也就走出来了。 最近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赚钱了。 诚然，电镀厂离不开林国庆，因为客源基本都掌握在他手里。但是，电镀厂也照样离不开陈传国，毕竟是技术最成熟的大师傅，暂时还没人能代替他。 但是五百万五年的承包费还是给他吓得不轻。 这会儿，陈金水带着陈传国坐在了马德祥家里，一起陪坐的还有林国庆。 陈传国来跟他说想承包电镀厂的时候，他就儿子说过，这厂子他林国庆经营了快十年，不可能随便送你承包的，他们真想插一手，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算着大家都拿不出这承包费，看看能不能一起合作承包。 按照陈金水的想法是，跟村里先把承包合同签了，钱的话，都先欠着，等先干了一年以后，再交一年的承包费。 说句直接的，就是空手套白狼。 马德祥很无语。 “要都像你这么干，村里谁不能包这厂了？反正都是欠着。” 陈传国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脸倒是也不红。 “老马，这也不是我脸皮厚，主要你们定的这价是不是太高了点……这谁包得下啊！换国庆，国庆你也吃不消是吧？” 林国庆点点头，一次性五百万肯定不行。 “所以我也在跟老马商量，能不能先给一年或者两年，到时候赚了钱了再把剩下的补上。” 陈金水噎了噎，和陈传国对视一眼，他们还是太低估老林家的家底了。 “传国你也在厂里干那么多年了，这个厂效益你也是知道的，一年一百万真的不贵了，再便宜下去直接白送你们得了！”马德祥撇撇嘴。 “厂子当初建起来的时候，也都是靠上面拨的款。现在说起来钱早就都还清好几轮了，那承包费我们可以留在村里，才商量着包出去的。 但不管怎么说，它现在也还是集体的东西，你们少交一万块，村里就少修半米路。就算我能压下村委大家的讨论，给你们便宜了，也压不住村里人的说法呀！” 马德祥这村支书做到今年也算是第七个年头，已经连着两届了，因为怂，在很多事情上，他都不敢明着给自己家扒拉什么好处，能扒拉的，也都是正正经经过了明路的一些小事。 所以村里人对他的评价都还算可以，这使得他更加不敢仗势乱来了。 就是心累，马德祥想着这届做完后，光荣退休得了，回家带带孙子外孙的，颐养天年了。 陈金水看着这钱的事情是商量不来了，便把商量的方向转向了林国庆。 “国庆啊，那你是想一个人全部承包下来吗？” 如果可以，他当然是这么想的。 不过昨天他和沈春花又仔细的商量了一遍。 沈春花也有说，估计传国也会有这个想法。他们家不提出来也就算了，咱当不知道，但要是提出来了，总不能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 上辈子，承包电镀厂的就是陈传国。 沈春花也不知道那会儿最后是怎么给他弄到的钱，反正他家的确是靠着这个家电镀厂彻底起家了，一跃成为了四河村的首富。 再后来，过了二三十年后，他把厂子一卖，套现好几个亿…… 沈春花当初硬要林国庆待在电镀厂里也是为了这个，毕竟去种养殖厂帮她打理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吃软饭了。 沈春花当然不介意，但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多了，她也不能保证林国庆不会介意。 男人的自尊心，在有能力的时候，还是得照顾一下的。林国庆是有能力的，那他能拥有自己的单独的事业，才有利于他们这个家庭的和谐发展。 但这样一来，陈传国就好像是那个被反派偷走了气运的主角，别人不知道原本的轨迹，但是沈春花实在没法心安理得的不知道。 要是真把陈传国彻底踢出局，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在他家人面前都得低着头说话。 包括林国庆也觉得，电镀厂要继续发展，他和陈传国谁都不能少一个，那这事儿肯定得好好的规划怎么合作。 林国庆问陈金水，他家现在能出多少钱给传国承包这个厂。 陈金水看看传国，又搓了搓手指，比划了一个数， “十万，这已经是把我们给传国攒的老婆本，还有我跟我家老太婆的棺材本都搭进去的数了。” 要不是他这两年也跟着出去做了点小生意，怕是连这10万都不一定能有。 林国庆摸摸脑袋，“那要不这样，你们一年就出10万，我这边出90万，但是分红的时候，传国算两成，怎么样？” 春花说，技术入股一点都不比真金白银投进去能赚的少，详情请参考马六妮同志。 “还有一成算传国的手艺钱，不过就是这样一来，咱俩平时可就都没工资了，一年到头到底能有多少赚头，全靠咱自己本事了。” 陈传国大喜过望，他们父子俩商量的时候，本来还说林国庆能让他们插一成都算是卖他老爹的面子了，毕竟这本来都是能捞进自家口袋里的钱，现在说算他两成？ “你愣着干啥呀！还不谢谢你国庆叔！”陈金水一巴掌拍在了儿子背上，呲着个大牙花笑着从口袋里掏烟， “国庆啊！你放心，这小子要是在厂里偷奸耍滑，你跟我说，我揍不死他！” 林国庆笑着收了烟，但没点火，就夹在了手上，“诶，传国这孩子大家都是看着长大的，谁偷懒他也不会偷懒啊！” 只有马德祥有点郁闷，“不是，你俩这么快就商量好了？我们可还没确定能不能一年年给钱呢！” “那这事儿就得拜托你了呗！不过我说老马啊，你这要是真的敲死得一次性五百万，村里也怕是真没人能吃得下承包了。” 第344章 一个月赚辆摩托车 最后敲定的是，合同一次性签5年，分三年给钱，第一年先给一百万的承包费，第二年再给两百万，第三年给最后剩下的两百万。 就这样，林国庆和陈传国都觉得压力不小，万一赚不到……阿呸呸呸！不承包的时候，电镀厂都好几百万一年呢，承包了肯定赚更多！ “那会儿老马说一定要一次性五百万的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要把这套茶具给卖了呢。” 签完合同，尘埃落定的晚上，林国庆又从床板地下挖出那个油纸包，细细的给壶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尘。 “还好，还好，这套玩意儿还能传下去。” 沈春花坐在边上也跟着一起看那白玉壶，砸吧啦一下嘴， “承包经营应该还不至于要卖壶，但哪天要是要买下那厂子，估计卖壶也不够了。” “啊？买下厂子？”林国庆震惊之余，捧着茶壶的手更紧了紧，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它摔了。 “怎么？你就没想过这厂能完全属于你？” 林国庆哗啦啦的就是摇头，“这是公家的厂子，怎么可能属于我？就跟地一样，虽然每个人都分到头上了，但是还是属于国家的，咱又不能买。” “那厂和地又不一样了。”沈春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东西，反正她知道后来是可以卖了的。“反正你好好干，起码得把承包费赚回来。” “遵命！领导！” *** 林书超坐在店里算着上个月的账呢，就又有人进来跟他唠嗑了。 “老三啊，听说你爹承包了你们村的电镀厂？这得多少钱啊？” 林书超摇摇头，抬头傻兮兮的笑了笑，语气动作都充满了吊儿郎当，“叔，你看你这话问的，我咋知道，我爹又没问我借钱。” “你现在好歹也是你们家唯一在家的儿子了，怎么连这都不跟你商量？” “跟我商量干嘛呀？我又不懂。再说了，谁都知道我家最没出息的是我，跟我商量还不如跟我妹商量呢！” “啧！你这孩子对自己家里的事情也太不上心了，哪天你爹妈把你那份家当送你姐妹了都不知道！” …… 等人走了以后，林书超才对着人的背影嗤笑了一声，上眼药都上到他家来了，真是有病！ 他们老林家现在也算是镇上数一数二出名的了，爹妈赚钱都厉害，四个孩子除了他也算是各有各的出息。 就是大家都忙，在外地，在厂里， 在学校里，除了他在镇上打门开店，其他几个，连他奶白天都是见不到人的，在河上，在县里，就是不在镇子上。 那他就成了林家的对外发言人了。 总有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脑残，仗着自己年纪大些，上来就想要来跟你说上几句“心里话”，然后你最好再回家闹一闹，大家茶余饭后就能有点谈资了，你看，这有钱人家日子照样不太平。 就像林书超自己说的那样，他只是没出息，不是不孝，也不是真傻。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他还是能分辨的。 “轰隆隆！”伴随着一阵机车油门的声音，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老三五金店”门口，一个头染黄毛，身穿工字背心、牛仔裤的干瘦小年轻走了进来。 “老大！闲着呢！” 这人也是林书超和杨小树的初中同学，叫胡强。 初中那会儿，他和林书超玩的也不错，主要也是想跟着去林家看电视来着，所以胡强和其他几个男同学一样，都认了林书超做老大，喊得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懒得改过来了。 但林书超其实很久没有和胡强有来往了，胡强也是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 但和杨小树在家里帮忙干活不一样，胡强毕业后就在街上混来混去的，没钱了就去找点零活打打散工，有钱了就走街串巷的不知道在干嘛。 之前五金店开业那天，胡强有和几个同学一起过来捧个场，林书超做东请大家一起吃了个饭，然后一直到现在中间也都没什么联系了。 今天胡强突然上门，林书超挑了挑眉头。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柜台里面，也没出来迎接，吊儿郎当的吹了个口哨， “呦！这头发帅啊！哪染的，这么黄？” 胡强嘿嘿一笑，趴在玻璃柜台上捋了捋自己金灿灿的头发笑道， “那肯定得是县里，咱们镇上可没这个技术。是新开的一家美发店，我跟老板是哥们儿。 老大你也有兴趣？那我给你带路啊，报我名给你打八折，要不要现在就去？我车子就停在外面呢！” 林书超没什么兴趣的摇摇头，“我不行，真染黄了就回不了家了，我妈肯定得弄死我。” 他伸长了脖子扫了眼门口的摩托车，倒是眼睛亮了亮，“那车你的？” “对啊！刚买的！”胡强炫耀似的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一万五呢！” 林书超还是有一点点羡慕的，“呵！你爹妈去哪里捡金子了？” “我爹妈能去哪里捡金子？”胡强嗤笑一声，“他们就算真有钱也不会给我花啊！” “那你哪来的钱买摩托车？” “我自己赚的呗！” 胡强得意洋洋的笑着，“这世道，只要你有想赚钱的脑子，就没有你赚不到的钱！” 他就是没说自己是靠什么赚钱的，等着林书超问他。可林书超偏偏就不问，只是对他那句只要有想赚钱的脑子，就没有赚不到的钱点了点头，表示还算认可。 胡强有点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感觉，甚是没意思，但他还是没有放弃。 “我说超哥，你整天待在这店里有什么意思啊！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年轻人。” “这店一天才赚几个子啊？” “他们都说你是林家最没混出名堂的了，什么都等着爹妈铺路，说话做事都得看爹妈脸色，想想都烦！你看你想染个头发，买辆摩托车都不行，是不是！” “你要不要跟我出去混混？别说兄弟不带你，一个月赚辆摩托车，绝对不是问题！” 第345章 林家老三也沉稳了不少 林书超一点都没心动。 胡强能有什么好的赚钱法子，有的也估计都写进了刑法里面。 他承认，他也不是什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年轻人，甚至有时候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来证明自己的牛逼。 但是吧，就那年，他把他“舅”拐进公安局那事儿，被林国庆和沈春花联手教育过很长一段时间。 如他妈说的那样，你要是觉得这事儿有问题还乐颠颠的跟着人过去， 那不一定是打虎英雄，但一定是纯傻逼。 好奇很正常，可以过后旁敲侧击的去打听，但不能当场脑子一热就往上冲。 终究是一岁一岁的长了上来，林家老三也沉稳了不少。 林书超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屁股都没抬一下，垂着眼皮喝了口茶。 “我是没什么出息，别人也没说错。就因为没什么出息，所以才想着开家店混混日子的。” “也亏我爹妈算宠我的，我说要开店就掏钱。要不像我这个年纪的，连开店的钱都拿不出。” “我这店一天是赚不了几个子，但好歹稳定，也比上班强点。至于爹妈管着不自由……都说了我没出息了，什么都靠家里活着，那还想着要上天入地的？那要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你那摩托车是不错，我慢慢攒总能攒出来的。” 胡强很生气，这人怎么就这么轴？ “不是，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死板了……” “老胡啊，既然你赚到钱了，那也算是有本钱做生意了。咱俩年纪一样，你差不多也该找个正经活干了，别老是在街上晃来晃去的，你就没听到人说你的闲话？” 妈的，一个比一个过分，光明正大的跑儿子面前说老子坏话的，不是傻逼就是纯脑残。 既然这样，大家都别好过了。 果然，原本还越来越不耐烦的胡强，听到最后直接炸了， “谁！哪个王八蛋说我！他娘的自己没本事嫉妒我自由吧！” “我怎么知道谁说的。”林书超耸耸肩，一推二五六的。“我这从早坐到晚的，一天能进来多少人，有时候手上干着活，就听人在那里巴拉巴拉扯了，头都没抬起来。” “你真想知道，自己去外面打听打听不就好了，反正你人脉广。” 胡强骂骂咧咧的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再怂恿一下林书超，“超哥，真的，你要是缺钱了就跟我说，兄弟带你挣钱！” 林书超挥了挥手，让他慢走不送。 今天生意一般，他特地早了半个小时关门收摊，骑着自行车往杨小树家绕了一圈。 杨小树正在苦逼的往外搬着酒坛子，见到林书超过来，很是惊喜。 “超哥！你怎么来了！”他转头往里面瞅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外面，便擦了擦手，乐颠颠的跑了出来。 林书超坐在他的二八大杠上，手里还拎着一包面波波，“这不守店守累了，出来逛逛透透气，呐！两个蛋的面波波。” 杨小树接住甩过来的面波波，打开就是一口，笑得后槽牙都能看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吃午饭！果然还得是我超哥！比我爹还了解我！” “啧！”林书超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你喊我一声爸爸，我明天继续给你送。” “滚！” 两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扯了句，林书超就跟杨小树问起了胡强的事情。他俩是一个村的，总比林书超了解的多。 “啊？你怎么突然问起他啊？他上次你开业的时候，分逼不出就算了，喝完了你三瓶啤酒，还差点跟边上桌吵起来你忘了？这种人咱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杨小树嚼着面波波，皱起了眉头。就算他天天待在酒坊里，都能听到那些帮忙的大叔大伯们说起胡强。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胡家那小儿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今天来我店里找我，染了一头黄毛，骑着一辆摩托车，说是他新买的。还说我开店一天赚不了几个子，要我跟他出去发大财。” 杨小树：……差点被一口面皮噎死。 “他发大财？”杨小树面波波也没心情吃了，对着林书超正色说道， “超哥，你可别信他。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赌博，三天两头找家里要钱还赌债。上次要债的大白天的都跑村里来了，我们都见到了。 他爹气的差点进医院，他大哥大嫂也让他滚远点，说没钱给他还债了。他要再在外面欠钱，人家是要切胳膊砍腿的，他们家都不管了。” “你家有钱大家都知道，我估摸着他是又没钱赌了，才想着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的，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林书超的日子过得要多爽有多爽，要是为了那么点钱去走歪路，那真是…… 林书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来问问杨小树。他本来想着要是真有啥发家致富的路，那就拿回家和爹妈商量一下，多条赚钱途径也好，要是不行就拉倒。 结果没想到又是个烂赌棍，他真是连评价都懒得评价了。 “咱镇上又有人聚众赌博了？” “什么叫又。”杨小树撇撇嘴，“这种事什么时候都有，公社那会儿都能看见，更别说现在大家兜里都有钱了。” “镇西边那个王家村知道吗？他们那儿上个月有个人跳河了。本来也是在染厂跑业务的，赚的真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赌博。 这里的赌博窝点被端掉了，还会跑外地去赌。欠了钱还不出，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他老婆早就受不了了，带着孩子跟他离婚了。 结果他还是戒不了，又被人砍断了一条腿，然后上个月的早上被发现躺在了河边，没气了。那天我跟我爹去王家村送酒，乌泱泱的围了好多人，吓死我了！” 杨小树拍了拍胸口，还有点心有余悸，转头又看向林书超，“诶，这事儿你难道不知道吗？闹挺大的啊！” 林书超挠了挠头，上个月？上个月他家忙着去沪市给他姐订婚呢，来来去去的，忙的很。应该是有人说起过，但他也的确没注意到。 “总之，赌博这事儿，不对，就连赌博的人，咱都还是离远点好。” 第346章 活的跟个留守儿童一样 这话不用杨小树提醒，林书超也知道的很。 他那个二舅的下场，虽然他妈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但是他和林书赶两人盘算过，估计是死刑了。 虽然不全是因为赌博落的那个下场，但是也的确占了很大的原因。 “我知道，我也就是想弄清楚他突然跑来找我的原因，现在知道了，我心里也能有个数。”林书超拍了拍杨小树的肩膀，然后把自行车的支架踢开，上车。 “行了，你进去干活吧！大哥回家吃饭去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啧！我面波波还没啃完呢！你就不能等会儿再走。” …… 林书超赶回家的时候，家里还是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本来他妈这几年就比较难早回家，晚饭都是他爹或者他奶在做。 而自从他爹包下了电镀厂以后，回家最早最早也要六点以后了。 梁老太太瞧着，并没有什么她儿子儿媳赚钱辛苦，受累了的想法，反而很受启发。 四十岁，正是事业高峰期，那她七十不到的，更得闯一闯。 所以这几天，梁生娣都要到天彻底黑了以后才会回家，船头船尾都装了大矿灯，再带上点干粮，要是不惦记着回家，估计能直接干到虞县去。 林书超认命的淘米煮饭，扔几块洗干净切好的猪肉进去，再放上一个蒸架，架上一个大碗，放点干菜和丝瓜进去，再倒半碗水进去。 一碗饭捂肉，一碗干菜汤，已经两碗菜在了。 剩下的就看运气， 要是运气好，他爹或他奶回来的早一点，还能蹭他们一点炒菜，要是回来得晚，他今晚的晚饭就只能是这俩菜了。 也不是他懒得不想炒，实在是人总有自己的短板，他的短板又刚好多了点。 上次想炒个番茄炒蛋，差点把灶间点着后……他妈说他还是别干这个了，实在不行出去小饭馆买点吃算了。 林书超蹲在灶间不由自主的就叹了口气，他有点想他妹了。 虽然林淑美做饭水平甚至还不如他，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拌嘴为主，但起码热闹，有人气。 哪像现在，他一17岁的大小伙子，活的跟个留守儿童一样。 他家到底什么时候就变得那么冷清了？ 他是不是应该早点找个对象才行啊？ ………… “老三！在家没？” 门口传来了沈春花的声音，林书超唰得一下跳了起来，脸上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开心。 “在呢！妈！我在灶间！” 沈春花拎着一条鱼回来的，进了院门就转进了灶间，“你吃过没？” “还没，饭已经在煮了，四个人的。我还捂了几块肉进去，还有一碗干菜汤。”林书超呲着一口白牙，一个劲伸头往他妈手里的袋子里瞧。 “妈你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啊？这鱼哪来的？怎么吃？要我先接盆水来吗？” 沈春花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你二表姐夫拿来的，说是今天跟朋友去水库钓鱼了，收获不少，路过种养殖厂就直接给送了进来，刚好你大姑她也还没下班，一家一条。” 就是这条胖头鱼不是一般的大，瞧着起码有五六斤， “咱就四个人，可以头尾分两天吃，你想怎么吃？”沈春花问林书超。 林书超咽了咽口水，用手比划着把鱼一分为二，“红烧鱼头！葱油鱼尾！” “行！”沈春花一点头，麻溜的把鱼给处理干净，然后对半切了，鱼尾放进了冰箱冷藏室，就一天的时间，也不用冷冻。 “妈。”林书超也没走开，就坐在灶台背后，帮着添柴生火。 “我是不是该娶个媳妇儿了？” 沈春花：“……你才17，是不是急了点？你哥都没惦记着结婚呢。” “也没有很急吧。”林书超用烧火棍在灶膛里胡乱搅着，“不是你们说的吗，不读书早，那就等于结婚早。再说我哥不是进部队了嘛，要等他先结婚的话，得等到什么时候？” “你们现在都好忙，哥姐还有小妹她们也基本不在家了，我都没人说话……” 沈春花：…… “你想娶媳妇儿，就是为了让人来陪你说话的？” 林书超歪歪脑袋，“不行吗？也不止是说话吧，还能生个孩子，给家里热闹点。” 沈春花：“……” “要娶媳妇儿你自己去找啊，你喜欢人家，人家也看得上你，我跟你爹才能给你张罗。” 其实林书赶去了部队也有一个好处，就上辈子吧，他媳妇儿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结婚倒也是正儿八经经人介绍的，两个年轻人算是看对了眼才结的婚，但那小俩口上辈子过得的确也不是很舒心的样子。 那儿媳妇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还是高中毕业的文凭，比上辈子的林书赶学历要高。就是死抠，对婆家死抠，对丈夫孩子死抠，就对娘家大方。 林书赶一开始还是有把赚的钱都交给她的，但是过了几年发现家里压根没存款多起来，都被他媳妇儿拿去补贴娘家弟弟了。 而那个娘家弟弟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物，一切全靠两个姐姐。 后来林书赶就不肯交钱了，毕竟他们也有个儿子要养。夫妻俩的钱各管各的，还经常吵架。沈春花和林国庆作为公婆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有两个儿子，说多了就怕人家觉得你偏心，或者让人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惦记儿子儿媳的钱。 倒是林书超……他上辈子初中毕业后在家种了两年地，就跑出去跟人学开车跑运输去了，媳妇儿也是自己处的对象。 虽然这两人都有点吊儿郎当的，比如林书超他媳妇儿，怀孕的时候还能拎着黄酒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回来路上再摔个跟头……还好肚子里的娃命大，硬是啥事都没有。 两个人也都属于心宽手松的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对两边父母也都很孝顺，一只鸡切两半，公婆家一半，娘家一半的那种，当然了，他俩也是带着孩子两边蹭饭。 但是偏生他俩那辈子就是没怎么红过脸，还有说不完的话。 沈春花不想过多的干涉几个孩子的婚姻生活，但要是明知道不幸，那最好还是绕绕道。 而本来就过得幸福的人，她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掌握这个缘分吧。 第347章 干啥都有风险 林书超听说要他自己找对象，有点气馁但又有点兴奋。 毕竟是个毛头小伙子，对谈恋爱这种事情充满了向往，但还没等他兴奋多久，沈春花又泼了盆凉水给他。 “但你一没有很高的文凭，二也没有很好的工作，也没有一技之长，人要怎么看上你？要不你还是好好学学做菜？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得要抓住她的胃。” 起码以后不用到处蹭饭。 林书超：？他怎么记得一般人家家里都是女人做饭来着？ “那万一你看上的姑娘也不会做饭咋办？” 林书超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坚定的说道，“妈，以后如果我跟我哥要分家了，你能跟着我走吗?” 沈春花：“……滚。” 梁生娣回家的时候，也拎了一条草鱼回来，还说是今天特地给自己家留着的，不然早卖完了。结果沈春花刚一碗红烧鱼头出锅，梁生娣咽着口水把自己那条草鱼扔进了水缸。 沈春花又炒了个蛋，烧了碗青菜芋艿。 “开饭！开饭！国庆回来晚也等不及了，给他留两块肉差不多了。”梁生娣端着自己的饭碗坐在圆桌前，已经准备动筷了。 林国庆好像是预感到了今天晚回家没饭吃似的，掐着点也到家了。 “呦，今天大家倒是回来的都挺早的。”沈春花笑着给林国庆盛了一碗饭，“快洗个手，开饭了。” 其实现在也已经六点半了，对于正常村里人家来说，早就吃完饭消完食了，而林家才开饭。 但这也已经是难得的早了，有时候林国庆和沈春花到家都七八点了，吃完饭有些人家都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 梁生娣又幸福上了。 “还得是春花做的饭好吃，上次沪市回来做了一顿鸡汤到现在了，终于又吃上了。” 林国庆筷子不停，嘴上却委屈上了，“妈，你是嫌弃我做的饭了。” “你自己做的自己都吃不多，我还不能嫌弃了？” “我哪有，我那是省着给你们吃来着！” “哦，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 林书超今天又干了两碗饭，最后那点锅巴还是跟他奶抢着吃的，没什么原因，大概也就是今天吃饭又热闹了。 秋风起，蟹脚黄。 齐进舟去江省跑了趟车，林书超托他顺路带了点五金回来，一起到他店里的，还有一筐螃蟹。 “我带了好几筐回来，听说你是你们家最早下班的，这筐你带回家，一下子吃不完可以用湿毛巾裹住放冰箱里冷藏，或者跟现在这样，桶里弄点清水，但记得换水……早点吃完最好，死了可就真可惜了，这可是大闸蟹。” 齐进舟擦着汗，跟林书超絮絮叨叨的叮嘱着，林书超从水桶里拿了一瓶汽水给他。 “我知道，我知道，姐夫，来，喝瓶汽水。在我这儿坐着歇一歇，三姐她们现在应该还没到关门回家时间。” 齐进舟大概是真渴为了，坐着咕咚咕咚的就喝完了一瓶。林书超说的没错，现在离三妮她们门市部关门是还早，让他回家跟三妮那两个爷奶大眼瞪小眼的，他倒是不怵，但也闹心。 还不如在这里先休息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接三妮下班。 “还是你这儿舒坦。”齐进舟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林书超唠起了嗑来，“离家近，生意好，还算悠闲。” “那我这不是没本事做大生意嘛！”林书超笑着又开了一瓶汽水递给齐进舟，也给自己开了瓶，慢悠悠的喝着。 “我要是有点本事，我就跟三姐他们一样去做外贸了，那钱，哗啦啦的来。” 齐进舟被他那个哗啦啦给逗乐了，“哪有那么夸张，真要能哗啦啦的来，大家都跑去干了……外贸这行当，看着成交额是大，但欠起钱来也厉害，哪像你这种，都是现金流。等你满世界的去找人要钱的时候，就知道还是小店开着舒服了。” “唉，这要怎么说呢，高收入高风险呗，再说了，做生意哪有万无一失的，我这种小本生意多少也会有损耗。” “那倒是，我们搞运输的都有风险，要是被人劫道了，就得赔个底朝天了。” “干啥都有风险，只要不是给人打工，赚钱跟赌博也没什么去区别，有亏有赚，有输有赢，就是一个合法一个违法罢了。” 齐进舟觉得很神奇，“嫁”进马家那么多年，倒是第一次从这个小表弟嘴里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题。 “那还是有区别的，”齐进舟看向林书超，“咱宁可少赚点，也还是别碰那玩意儿的好。”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省城，就上午那会儿，大江边上，我停着吃了个午饭。有个黄毛被砍了，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公安都过去了。 说是赌博出老千，之前已经赢了好几万了，这两天才被对家发现的，就一直在追杀他。那场面……”齐进舟也不是没见过暴力血腥的场面，就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的，还真少见。 “……血赤糊拉的，估计难活了。听边上的店家说，那小子本来还骑着辆摩托，也被人抢走了。” 黄毛，摩托，林书超的太阳穴不禁跳了跳，不会那么巧吧？ “所以说，你还真别把赌博和做生意放一起比较，我真没见过几个赌博有好下场的，咱普通老百姓还是好好做生意的比较好。” 林书超点点头，很严肃正经的说着，“是啊，那肯定不能走这种歪门邪道。” 只不过等齐进舟坐的时间差不多了，开车一走，他就也收拾收拾关门了，顺手还没忘记带上那筐螃蟹。 十分钟后，林书超又出现在了杨小树家的酒坊门口， “呦！超哥，你这也太客气了吧！面波波我收了就收了，这大闸蟹……要不你搬两坛黄酒走？” 林书超：“……滚，这不是给你的。”他一把拍开了杨小树来拿他后车座上螃蟹筐子的手，“胡强最近在村里吗？” 杨小树“啊”了一声，“我怎么会知道？我天天在当牛马，又不跟他混的。” 第348章 钱还能有花不出去的 “胡强？小子好像是出事了。”一个大叔扛着根木头从外面往里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顺带着，他也认出了林书超。 “怎么了？他欠你钱？” 林书超挠了挠头，倒也没直接说胡强说要带他飞发财来着，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倒没有，就是他上礼拜还来找过我，说要请我吃饭，然后又不见人了。” 那大叔嗤笑了一声，“他请你吃饭？那这顿饭你这辈子怕是都吃不上了。” 大叔朝远处胡强家努了努嘴，“公安都打电话到村里了，说是他被人砍了，拉去医院也没救活，让他们直接去太平间认人，好像才出去一个多小时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人。” 林书超就是有预感才来的，心下虽然一沉，脸上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倒是杨小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死，死，死了？！” “八成吧。”大叔没好气的撇撇嘴，他儿子当初也差点被胡强那小子带坏去当小流氓，是家里一天三顿揍的给拦下来的，但这也没架不住那傻缺儿子的借钱给人。 还好他手上本来就没几块钱，胡老头也算是认账替儿子还了债，不然……哼！ 现在胡强没了，先不说他觉得对他儿子有什么好处，哪怕对胡老头来说，他都觉得还不如没这个儿子来的省心。 “公安说他在外面出老千骗了很多钱才被人追杀的，这都是自己造的孽，能怪谁？ 我说你们两个，家里都不是缺钱的主，有钱去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哪怕给对象花了，也别去干这种混账事。尤其是离这种小混混可都远点吧！不然害了自己不成，还连累了家里人！” 大叔也没再多说下去，又不是这俩年轻人正儿八经的长辈，差不多就行了，说多了惹人嫌就不好了。还不如赶紧把肩上的木头劈成柴，烧酒去。 杨小树和林书超呆呆的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声音，他俩跟胡强的关系其实都就那样，但小时候也算是一起玩过的兄弟，冷不丁的说他死了…… 十七岁的少年们，第一次接触到的死亡，竟然来自同龄人，这个中滋味不可说不难过。 “我就说……赌博没什么好下场。”杨小树喃喃道，想想又感觉不太多， “啊！所以他上次来找你……我还以为是想问你借钱来着，难不成是想要你配合他去出老千？！” 林书超抿了抿嘴，“估计是的。” 那这简直比问人借钱还可恶！杨小树瞬间又不同情胡强了，这人也太恶心了！要是林书超当时真的听了他的话一起去，那今天太平间会不会再多一个人？ “还好超哥你没听他的。” 林书超：“……那我脑子又没坏掉。” 他这会儿甚至已经对赌博产生了一定的PTSD，连着对摩托车也没什么兴趣了。回家路上看见有人骑着摩托呜呜啦啦的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坐在上面也是街溜子。 不过胡强来找过他，甚至想撺掇他一起去赌博这件事，他也没瞒着家里，拎着螃蟹回家，等大人们都到齐了，也就跟家里说了起来。 林国庆和沈春花都有点懵，“还有这种事？” 林书超点了点头，顺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吧，我现在跟唐僧肉也差不多了。谁都想让我跟着他们的想法走，最好再能问你们要点钱出去。” 林国庆笑了笑，“那也是没办法的，谁叫现在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在镇上。” “你要是跟你姐一样在沪市，估计也不太会有人注意你。”沈春花分析着，“主要是咱们镇就那么大，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知道，那你肯定是第一个被关注的。” “你只能自己注意点，别被带跑了。” 林书超撇撇嘴，不知道怎么的，又提起了那个话题，“那要不你们给我找个媳妇儿吧，最好能管得住我的那种。这样我就不会被人带跑了。” 已经听到过的沈春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听到过的林国庆和梁生娣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啧啧啧起来， “呦！没想到我儿子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了。” “哎呀呀，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明天去找几个媒婆给你看看。我跟你说，县河集那边我认识好几个老太太，没事干就在给人牵线搭桥的！” …… 当然了，这事儿最终还是因为林书超实在是太小了点，被沈春花和林国庆一起否决了，林国庆还给他不好好读书的儿子科普了一下法律。 “男生的国家法定结婚年纪是22周岁，你连18周岁成人年纪都没到，娶什么媳妇儿？有本事就自己谈恋爱去，能把人姑娘勾到你22岁，那就去登记结婚。 没本事你就等到了年纪再让我们找人做介绍吧。” “就是就是，别老是什么都想着让我们帮你弄啊！你自己努力一下不行吗？” 林书超无语，算着自己账上正在变多的钱，突然有种花不出去的感觉。 他暂时对摩托车祛魅了，其他东西他也不缺，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着班，又没有对象可以花钱……他好像又没什么动力上班赚钱了。 正好这礼拜林淑美回家，听到了她哥这种臭不要脸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 “钱还能有花不出去的？！” “那你给我花吧。真的，哥。就沪市那个梦特娇你上次看见没？我上次看中了一条连衣裙，但是妈没舍得给我买，要不你买来送我当生日礼物吧。 我不要HK版的，我要法国版的，只要2800。你给我买了，我保证一年不跟你吵架。” 只要1800，这话从林淑美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他奶船上的鱼一样，只要两块钱一斤。 林书超看着面前的妹妹，突然又觉得她有点聒噪了，不是说高二比高三还重要吗？为什么学校还给放假休息？ “或者给我买块手表也行，考试的时候也能用上，哥，我……” “滚。” “哦。” ———————————— 天知道我今天是怎么起的床o(╥﹏╥)o，放假前把十一的稿提前存好的，刚好就到今天。然后放假就出去玩了，现在回来又要开始写了，感觉天都要塌了o(╥﹏╥)o 第349章 欢迎来到1991 林家的四个孩子，四种性子，年纪越小的，花样越多。 林淑英和林书赶当时高考的时候都是拒绝家长待机的，觉得他们等最后一门考完以后来接人就够了。林书超直接就没考。 只有林淑美，在别的同学回家复习的时候，她回家撒娇。要求大家都来陪她考试。 梁生娣：“……你要考三天，我们还得在你学校门口蹲三天呐？不赚钱了？” 林淑美蹲在她奶腿边啃着西瓜，含糊不清的画着饼， “那您算算看，三天少赚多少钱，记着账，等我赚钱了，第一时间还您。” “再说了，人家高考都有家长陪啊！那叫什么来着……”她挥着手，嘚吧嘚吧的，“你在外面保驾护航，我在里面安心冲刺！” “……咋啦，又要打仗了，还得有人保护学校防止小鬼子冲进去？” 梁生娣依然无法理解林淑美脑子里想要的诗意，她就觉得这丫头又开始闲得蛋疼折腾人了。 林淑美见奶奶油盐不进，她爸妈又还没回家，就蹬蹬蹬跑去打电话给她姐，她家今年新安装上的电话机，还没打过几次呢。 林淑美是姐控，导致林淑英对这个最小的妹妹也都是有求必应，就差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了。 她问自己能不能回去陪她高考，林淑英便说那自己先去请个假试试看；她说能不能再带两件旗袍回来，到时候穿上站在考场外，寓意她旗开得胜，林淑英便说等自己请出了假后便去买。 林淑英都说要回来了，那沈春花会说自己不去吗？ 她之前就想要这么干一回来着，结果被大的两个都拒绝了，还觉得可惜来着，现在林淑美自己要求起来了，她比谁要积极响应。 于是林淑美高考那天，除了林书赶因为客观原因无法赶回来以外，其余的林家人都坐在了考场学校外的马路边边上，等着她考完出来。 沈春花和林淑英都穿上了旗袍。 林淑英本来就属于小家碧玉的清淡长相，很适合穿旗袍，再配上一双高跟鞋，民国大小姐的样子呼之欲出。 沈春花还是第一次穿旗袍，兴冲冲的在高考前一天的时候，又去烫了个卷发，还跟着林淑英一起穿了高跟鞋，擦了个口红。 林国庆看着沈春花打扮自己的样子有点开心，又有点犯愁。 以前没钱的时候，他总想扣点钱出来给春花买衣服和雪花膏，打扮的跟城里女人一样时髦就好了。 现在有钱了，他又觉得春花再这么打扮下去，是不是要嫌弃自己老了？ 于是林国庆趁着老婆女儿在那边弄衣服首饰的时候，偷偷的抠了一大坨雪花膏在手心，一溜烟的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擦脸去了。 男人也要好看才行！ 连梁生娣都被不情不愿的套了件宽松版改良旗袍。 梁老太太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斯文秀气的裙子，虽然大夏天的穿裙子比较凉爽，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下边漏风啊！又给自己在下面套了条裤子上去。 高跟鞋是不可能的，她在船上都是赤着脚的，现在能套双布鞋上去就很给面子了。 而林书超，他五金店卷帘门一拉就来了，都懒得换件衣服，按他的话来说，什么旗开得胜、步步高都是虚的，不然全家都穿上，他也能上大学了。 今天来陪考，她们家是兵分两路。 林淑英陪着林淑美坐着林国庆开的小车，直接前往考场，沈春花坐在副驾驶上，帮小女儿确认着有没有忘带东西。 而梁生娣，划船带着林书超一起，先去河集绕了一圈。 她昨天和河集上的发糕店定好了一批发糕，算进货价便宜两毛钱卖她，她和林书超一人两个篮子，篮子都装满了，再出发去考场。 梁生娣说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坐在那里无聊晒太阳，还不如赚点钱。 陪考的家长不少，大家都这么干坐着肯定会渴会饿，冰棍冷饮有的是人卖，那她就卖点发糕给人填填肚子。还有那些考生，考完出来了肯定也会饿，刚好来块发糕。 发糕发糕，越吃越发。 别说等考完了，开考之前，梁生娣就已经卖空了一篮子了。一些路远的考生，为了不迟到，很早就出门了，到了学校门口肚子早就空了。 陪考家长可以饿肚子，考生可不行，于是周边一圈卖茶叶蛋油条大饼的早餐摊子生意都很好，包括卖发糕的梁生娣。 她就在发糕店里的卖价上多加了一毛钱，大老远的拎着过来，多那么一毛谁都不会嫌贵。但其实前后倒腾下来，一块发糕她能赚三毛，嘿嘿~ “奶，你是来陪我考试的还是来赚钱的啊？”林淑美翘着嘴不高兴的嘟囔着，梁生娣直接从篮子里捞出一块发糕堵住她的嘴。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 梁生娣才不稀罕她工作后赚的那点钱，就前面三个孙子孙女的经验来看，他们刚参加工作时的那点工资，都不够自己活的。能不让国庆春花倒贴就很不错了，还要给她？拉倒吧！ 而其实梁生娣也不缺这点钱，她平时的吃穿用度林国庆和沈春花都会承担，她自己赚的那些钱，除了买点零嘴以外，不是给这个孙子孙女散点，就是给那个外孙女，曾外孙塞点。 而这几年，一到逢年过节，不仅林国庆夫妻俩会塞红包给她，林玉兰她们俩夫妻也会塞给她，还有那几个妮子，或多或少的都会塞点给她，尤其是六妮那丫头，每次出手比沈春花还阔气！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她现在赚钱，纯属娱乐，说白了就是闲不住，给自己找事做，做着做着就有点做习惯了…… 梁生娣嫌弃的看了一眼林淑美，“你怎么还不进去考试啊？”这丫头不进去，她都不好意思去转悠着叫卖。 林淑美：……不是，今天的主角难道不是自己吗？为什么自己还会被嫌弃！ “那我也得等打铃才能进去啊。” “哦。” ———————— 跳到1991年了。 一礼拜没码字了，大脑好像短路了，我都有点忘记之前写了啥……对不起，我道歉，我滑跪(*/ω＼*) 那咱今天就从1991一开始吧o(╥﹏╥)o。 第350章 前程似锦，一路繁花 淑美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比林淑英的还要稳定。 当初学校也是有推荐名额给她的，中师中专都随她挑，不过被她拒绝了。 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我算不上是清北的苗子，复浙还是能挑一下的。于是就一路干到了高考。 91年的理科高考还是7门课，第一天考语文和化学。 林国庆提前去包了两个附近小宾馆的房间，语文考完，林淑美出来了就直接被接去了房间里，午饭也是外面小饭馆做好买回来吃的。 吃完还能睡一会儿，睡饱了再去考下午的化学。 等化学考完后，林淑英才问她感觉怎么样。 林淑美回忆了一下，老实的告诉她姐——“我觉得挺简单的。” 林书超站在边上一脸无语，他很想说他妹装逼，但是他不敢，这个家里唯一不能说他妹装逼的也就他了。 但他还是觉得林淑美真的是太能装了！ 第二天是数学和外语，第三天物理、政治和生物。 前面两天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就是到了最后一天…… 今天连黄鑫礼也赶来了，都说林淑美是林淑英最疼的妹妹，那不得巴结一下小姨子？ 林书超呲着大牙花扛着卷红布站在大树底下，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他便踮着脚往人群对面的学校里眺望。 “来了！来了！来了！”林书超看见了那死装的丫头正满脸笑容的跟边上同学说着话往外走，赶紧喊林国庆来拉红布，“爸！快拉开！” 林淑英手上的鲜花，梁生娣手里的可乐，还有沈春花手上的照相机，统统准备好！ 边上的黄鑫礼，一直端着一台录像机，这是过年那会儿林国庆花了2700块钱从沪市带回来的，就是为了记录重要时刻。从刚才大家下车，他就开始记录了。 红色大横幅是村里的老朋友了，之前几个孩子升学都有它的影子，这次林书超直接给借了出来，连夜把上面原本的贴字都撕了重新贴，给管着这块布的蔡银玲看得直叹气。 林书超说是到时候再给他们贴回去，但如果不撕的话，只要改几个字，到时候等高考成绩出来，又能用上了，现在等于都得重新来过。 “淑美！淑美！属你最美！前程似锦！一路繁花！苦尽甘来！独占鳌头！” 红布一拉开，硕大的一行白字展现在众人面前，给前面等孩子出来的家长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嚯！还能这么玩？！ 林淑美本来还在跟同学说着考试心得，其实她也没什么心得，就是觉得题目都挺简单的。 她会做的一般都有把握；她不会做的，那大部分考生八成也不会做。所有她的心态一直很好，直到听到了远处她那坑妹三哥的喊声。 “淑美！淑美！属你最美！前程似锦！一路繁花！苦尽甘来！独占鳌头！” 林书超一直重复的在喊，还拉着林国庆沈春花她们一起喊，那声音就更大了。 林淑美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初她姐的社死心情。 还不一样。 林淑英当时是在村里带的大红花，沿路都是看着她们长大、或是一起长大的人，熟人之间脸皮总能厚一点，而这次，除了认识的同学外，绝大多数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啊！！！ 林淑美捂着脸往人群里钻了过去，她本来想在第一时间内让林书超把那横幅给她收了，结果还没走到横幅跟前呢，就被林淑英塞了捧花在怀里。 “小妹，要前程似锦，一路繁花呀！” 梁生娣又在她另一只手里塞了瓶可乐，念着自己背了快一天的蹩脚文话， “苦尽甘来，可可乐乐。”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又被一把拉倒了横幅前面，林国庆和林书超一左一右的拉着横幅，梁生娣和林淑英又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两边，沈春花端着台相机站远点。 “来来来，快拍个照！一二三！茄子！” 林淑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已经下意识的咧开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僵硬的拍完一张照，就听边上有人在跟沈春花说着， “你是妈妈吧？那你肯定也得拍进去呀！我会拍，要帮你吗？” 沈春花笑得一脸真诚，直接把相机塞进了那个大哥手里，“那真是谢谢您了，我刚就想着找人帮个忙呢！” “客气了，都是家长，这种日子肯定要留个念。”大哥拿了相机就站在了沈春花原本站的位置上。 他兜里也揣着个相机呢，就等着自己孩子出来了也拍个照。就是他鸡没这家人家的花样多，又是横幅又是鲜花的，要是早看见有这样的，他肯定也搞几个出来！ 这多拉风啊！肯定能让孩子得意一辈子！ 原本周围都是家长，挤挤挨挨的，但这会儿大家硬是给这一家六口空出了一块地儿来，拍照嘛！肯定得给人让个道。 沈春花站到了林淑美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和对面大哥一起喊着， “一二三！茄子！” 一张拍完，沈春花还朝黄鑫礼招招手，“鑫礼啊，快来！先不录了，一起拍一张！” 黄鑫礼听到了召唤，倒没有直接过去站到林淑英边上，而是很有眼力见的跑去跟林国庆换岗。 “爸，我来拉横幅，您过去和小妹一起站吧！” 订完婚后，黄鑫礼和林淑英就开始互称对方父母爸妈了。 林国庆很受用，也没推辞，直接把红布塞在黄鑫礼手里，站在边上也是能拍进去的，但肯定没有中间位置来得好。 大哥帮忙拍了好几张，沈春花顺手把刚才多买的可乐递了一瓶过去。拍完他们就赶紧收摊，那么多人呢，别堵着人接孩子了。 就林淑美还木楞楞的，看着大家风风火火的给她东西，拉她拍照，收拾好家伙事以后，又拉着她进了车里。 今天开的不是小车，而是一辆在种养殖集团名下的面包车，7个人刚刚坐下。 林淑英兴奋的转向还在发呆的林淑美问道， “小妹！开心吗？” 今天这出都是书超提议的，他说小妹最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这场高考留念绝对能在林淑美的人生中留下精彩的一笔！ 第351章 花里胡哨就很拉风 诚然，林淑美是很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这场…… 虽然社死，但她又不能昧着良心承认自己不喜欢。 她想让家人都来陪她考试，也是有点小心思在里面，同学们看见了谁会不羡慕自己被家人的重视，虽然到最后的效果已经不仅是重视了。 但的确，特拉风！ 林书超反向跪坐在椅子上，朝着后面的林淑美炫耀着， “你就说，哥对你好不好！” 林淑美惯性想吐槽他，但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最了解你的还得是你的“敌人”。 “哼！╭(╯^╰)╮”林淑美傲娇的哼了一声，林书超也无所谓，继续兴致勃勃的说着， “爸说晚上去大饭店吃饭，一会儿你点菜，想吃什么就点，你帮我点个梭子蟹炒年糕进去。” 本来是两年一度的大蹭时间，但由于自己的不争气和他哥的三次失败，距离上一次的高考蹭吃蹭喝环节已经过去六年了。这次，林书超自己兜里也有钱了，非得好好蹭一把！ “老幺，你觉得自己能考什么学校？” 林淑美眨了眨眼，她还没估分呢，也不确定，不过—— “我想着要不就在沪市读书要不就在杭市，能上哪里上哪里，总之离家或者离姐姐都近点。” 家/姐宝女林淑美拒绝跑太远。 “嗯！别跑太远，到时候回家都麻烦！”梁生娣狠狠点头，她现在就是觉得这几个孩子都跑太远了，她想看一眼都难。 “行了行了，才考完呢！”林国庆开车，黄鑫礼坐在副驾驶上，沈春花和林书超坐在二排位置上，她转头看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笑盈盈的说着， “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淑英和鑫礼明天就要走的，今天主要就是吃好喝好。其他的都别想了，考什么大学也要等估完分再想是不是？” 可不是嘛！虽然高考的是林淑美一个人，但是大家都跟着她一起紧张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脑子里那根弦松了，就好好休息吧。 林淑美也不跟爹妈的钱包客气，今天什么贵点什么，林书超的梭子蟹炒年糕点了，林淑英喜欢的铁板牛排点了，林书赶不在，她也得帮她二哥吃盘基围虾进去。 她奶悄声说想吃大龙虾，她就真指着玻璃水柜里那只巨无霸大龙虾说吃这个。 饶是沈春花和林国庆有钱，都觉得这桌菜肉疼得慌。 “……那等这丫头升学宴的时候，咱得吃什么了？”林国庆咂吧了一下嘴，然后受到了沈春花一个大白眼。 “升学宴在村里，那么多桌，她还想每桌来只龙虾吗？美的她！一般吃什么就上什么呗！咱每桌有鱼有肉有虾就已经很好了！” 可不，也不是谁家都能经得起这么造的！ 今年除了林淑美高考以外，马家的八妮也是应届考生。 只不过中考的时候，分数没有高到能和林淑美一起上市一中，而是在县一中就读，但是林玉兰和六妮都有跟沈春花说过，八妮在县一中的排名成绩也不错的，这次高考大学应该有戏。 91年的高考志愿表中，在重本志愿之前，还有一个提前录取志愿，提前录取志愿可以填清北两所华夏的顶级名校，另外还有北师大，西南师大等全国六所重点师范大学。 大部分的考生，比如八妮，都是直接大手一挥，在最上面写上了清北，万一踩到狗屎运了呢？是吧？！ 只有林淑美，拿着志愿表咬了半天笔头，然后磨磨唧唧的和沈春花说， “……万一我真考上清北了咋办？那么远……那我得多久才能回家一次啊？” 沈春花：…… 这是远的问题吗？这是嘛？？！！ “你要是真考上了清北，咱家举家搬去首都给你陪你，你每天放学都能回家看见我们！” 沈春花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快填吧，真考上了，你就是我们家的祖宗，别说去首都了，就是去外星，咱也陪着去！ 前提是真能考得上。 这事儿也只有林书超当真了，他一听他妈说要举家搬迁陪读就急了，不是，他的五金店才蒸蒸日上呢！这就要搬？！ 结果收获了她奶的一个白眼，不是说清北是飞机中的战斗机吗？会有那么容易考上？ 当然不会，那都是玛丽苏女主角才能拥有的天赋，林淑美还差了点。 她考了630分，比林淑英高了快90分。但清北依然没有随随便便的给她寄录取通知书，倒是她的第一志愿，浙大的通知书到了。 林淑美收到通知书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去给她奶看。 “奶！你看！我就在省城上学，你到时候摇着船就能来看我！” 梁生娣不识字，但这倒不妨碍她知道以省名命名的大学肯定在省会这件事，乐的她直说好。 “到时候你周末想要回家了，就打电话说一声，我，我来接你！” “好呀好呀！”林淑美笑嘻嘻的应着，也不说什么那么远，你划过来太麻烦了，还不如坐车这种话。 沈春花倒是挺开心的，毕竟省城总比沪市近，而且那可是浙大！搁后来也是响当当的985211！ 八妮分数到不了重点，但是普通二本还是有的，在三妮和六妮的建议下，也填了沪市和省城的大学。 其实到现在，她也才是马家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之前最高学历的是中师的五妮和高中毕业的七妮，还有一个初中毕业的六妮，在前面四个，三妮四妮上的夜校，大妮二妮就是扫盲水平。 林玉兰捧着八妮的录取通知书哭了很久，这两年她跟着沈春花见了不少世面，越看见外面的世界，越觉得当初自己和马德祥有多么的不负责。 要是当时能狠狠心，哪怕借钱，也把前面那四姐妹都送进学校该有多好！说不定早就能出大学生了。 还有五妮，五妮那么好的成绩，为什么去读中师？还不是因为家里的条件，她那会儿也不知道靠着沈春花卖家禽蛋类能赚多久的钱，总想着自己赶紧上岸，稳定下来，后面的姐妹才能继续读书。 ———————————— 太久没码字了，憋了一天才憋出三章，请各位姐们爷们笑纳(￣3￣)a 有空记得三连呀~催更打赏好评(づ￣ 3￣)づ么么哒 第352章 想要混的好，还是得高调 五妮倒是没觉得太委屈，老实说，她现在物理老师当的挺好的，偷摸着还能赚点外快。 虽然比淑英大一岁的她还没找对象，但那也是她自己还不想这么早定下来，可真不缺有人给她介绍对象的，都是家里条件很好的那种。 不过她也不想去安慰林玉兰，说什么话。毕竟，小时候，的确很委屈。 五妮摸了摸九妮的脑袋，轻声说着，“后年就轮到你了，可得好好考才行。考上了大学，总会多很多机会。” 九妮狠狠一点头，“我肯定会考上的！” *** 升学宴还是马家和林家一起办的，都是表姐妹，请全村一起吃的饭，没必要分那么开不是嘛！倒是私底下，他们互相宴请好友什么的，倒是又吃了好几回。 那么多年，马德祥终于也是感觉能在老爹老娘面前扬眉吐气了。 你们要传宗接代的孩子是吧？马家伟是不是？ 你们要光宗耀祖的孩子是吧？八妮是不是？ 他9个姑娘，现在要文化有文化的，要有钱就有钱的，要有人脉、有本事的，统统都有！ 谁说女子不如男！他马家九个姑娘个顶个的厉害！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请林国庆他们一家过来吃饭的桌上，只有他们两家人。 马老太和马老头这两年话明显少了很多，身量感觉也缩进去了不少，他们就窝在位置上不声不响的慢慢吃，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马家的孩子们感觉也都习惯了。 林国庆和沈春花隔着桌子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只有梁生娣，啃着别人家的鸡腿也没能拦住自己的嘴。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然干嘛还要生那么多……” “奶，你尝一口，这蹄筋都炖烂了，贼香！” 林淑美眼疾手快的从面前的红烧蹄髈盘子里夹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蹄筋，直接塞她奶嘴里，把梁生娣剩下那点话全塞嘴里了。 马德祥喝的已经有点上头了，大概是没听到他丈母娘的话，但林玉兰还是听到了的，红着脸给每个孩子分着菜。 大的那几个妮子，自己都当妈了。现在再来弥补或者表示歉意，说实话是有点晚了。 但是她们也没有特地指出来说父母哪里哪里不好，毕竟都过去了，弥补不了的东西，多说也无用，还不如把那份自己欠缺的童年多洒点在自己孩子身上。 六妮正叽叽喳喳的跟三妮商量着要在沪市给八妮买房。 她当年见过的罗马，自己暂时是没时间去体验了，那就让八妮代她去看看那个世界吧。舅舅舅妈在沪市给淑英表姐买了房，她们爹妈是没那么多钱，可她有啊！ “八妮，到时候我们早点过去报到，顺便看看房，你看着喜欢的，六姐就给你买！” 八妮正在喝汽水，差点被呛死。 “六姐……倒也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舅妈说了，沪市的房子每年都在涨，以后你说不定也和表姐一样在沪市工作了，不是说现在分房越来越难了吗？万一你毕业以后……反正早买早轻松！你不住，帮我看着收租也行！” 六妮早就跟着沈春花在省城和市里都买了房，每个月租金收回来都够吃喝生活用度了。至于沪市的房子了，之前也是因为马家没人在沪市，不然她高低也得跟着拿下一套来。 马六妮的理财哲学很简单，跟着舅妈走，舅妈买什么她就买什么，跟着舅妈撒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八妮：…… 林淑美考得是浙大，就导致没有什么借口能全家一起去沪市大采购了，专门跑一趟，别说梁生娣嫌麻烦了，连林淑美都觉得没必要。 于是林国庆趁着要去沪市谈生意的机会，带上林书超，两人搭着齐进舟的顺风车跑了一趟沪市，给林淑美搬来了不少好东西。 林书超把一个袋子推到了他小妹面前。 “给！” “什么东西？”林淑美略带狐疑的看了眼那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2800。”林书超没好气的回了句。 2800？ 别人不知道2800是什么，林淑美还会不知道2800是什么吗？！ 她唰得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扑向桌上的袋子，好家伙！黑色里面还装着个精品时装袋！林书超是专门在外面套了个塑料袋蒙骗她来着！ “啊啊啊啊啊！！！哥哥哥哥哥哥……！” 林淑美不住的把去裙子在身前比划着，嘴里喊着哥哥。林书超保证，这是他这辈子听到林淑美喊他哥最多的一天，行吧，这2800也算是花值了。 “差不多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里又养了只鸡呢。” 林淑美嘿嘿嘿的就冲上楼去试衣服去了，高级碎花连衣裙穿在一个16岁的小姑娘身上其实显得有点老气。 但是它的品牌和价格直接弥补了这个问题。 “我要穿着它去学校报到！” 沈春花头疼，“……我觉得你还是等什么重要场合的时候再拿出来穿吧……学校报道……没必要啊。” 林淑美坚定的表示，报到这个日子就很重要。 “你去上学的，还是低调点比较好。你看你姐就没有……” “我姐只是没有穿很贵的衣服而已，低调真算不上。” 从她姐那四年大学，每个月寄回来的家书里，林淑美很明显的就发现了。 大学其实就是个小社会，大部分的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比如同样都是农村出身，为啥林淑英没有被城里室友瞧不起，还各种跟她要好？ 还不是因为她妈上去就库库的给她姐到处装备好了？ 再比如同样都是大学生，为什么林淑英在学校里各种被拉去参加活动，认识很多人，因为她揣着当时的最新款彩色相机啊！她不缺钱洗照片啊！ 在比如为什么同专业出身，她们班的学生工作分配会有高低，难道不是因为各种不缺钱，才能比别人攒下更多的一些机会吗？ 所以林淑美非常的觉得，想要混的好，还是得高调。 第353章 新玩具 其实林淑美的想法，大体上来说是没什么大错的。 但沈春花觉得她的思想好像有点歪了。 “先敬罗衣后敬人是没错，但要是敬完衣服发现你是个绣花枕头，那大家也会甩袖子走人的。” “都是凭分数考上的大学，我分也不低，怎么可能是绣花枕头。”林淑美反驳道，她们老师说浙大今年招生的最高分也就640左右，就比自己高了10分，最低分在547，那自己在这种重点大学里恐怕都能称得上学霸了好伐！ “我说的不是学习成绩，是你的做人。”沈春花纠正道， “你成绩好，吃喝用度好，手上有钱，高调的确很能吸引人来跟你做朋友。但要是你因此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骄傲了，不好相处了，他们也是会走的。 还有那些管你人品好不好，因为你有钱才来跟你做朋友，他们的人品也不能保证……” 林淑美被她妈说的瞬间睁大了眼睛，“我人品哪里不好了！” “没说你人品有问题。” 沈春花有点头大，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教育这件事。 “道理很简单嘛，就跟我一样。”林书超坐在沙发上看她俩理论半天了，这才发话说道， “我在镇上开店，全镇的人都知道我爹妈是谁，知道我不缺钱。我人品也……不差，是吧！ 但总归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想来勾搭你去犯事儿……” 比如胡强，这事儿林淑美后来也有知道，现在听他又说起来，也是若有所思， “……那我肯定不会跟着人去赌博啥的啊。” “这世界上只有赌博这么一件坏事吗？”沈春花现在是真的有点愁了，这小丫头还是太小了点，又跟她哥哥姐姐的谨慎小心不一样，太过于天真了点。 “人要是诚心想要你犯事，多的是手段，你没见过的，防不胜防。” 林淑美捏着自己的手指半天不吭声，她感觉这事儿不太对，她的初衷难道不就是穿着这条裙子去报道吗？怎么就变成了要犯事儿了？ 沈春花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你一定会犯事儿，我的意思是，你尽量低调点过日子，上学就有个上学样子，又不是让你去选美的，差不多就行了。” 最终，林淑美还是把那条裙子折好放进了行李箱里，行吧，低调点，有大场面再说算了。 林淑美正式开学前又千飒飒的给她二哥打了个电话过去，之前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就打过去过。 林书赶也快考试了，但还是抽空出去给妹妹买了块手表寄回来，一起的还有沈夏花的礼物，一个精美的皮挎包，很符合林淑美臭美的性子。 这次林淑美又打电话过去是为了告诉她哥一声，礼物收到了，很喜欢。自己要去省城上学了，奶奶姐姐和林书超都会送她过去，可惜二哥你还是没在。 林书赶在电话那头笑得一脸温柔，轻声细语的哄着这个最小的妹妹，“等我考完应该会有假期，到时候去你学校看你好不好？” “真的嘛！真的嘛！那就这么说定了！谁反悔谁是小狗！” 林书赶挂下电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还没放下呢，室友张绍文刚才就抱着本书回来，看他半天了，这会儿见他终于打完电话了，才一脸惊奇又八卦的问道， “呦！老林，你谈对象了？瞧着一脸开心样，说话嗯嗯啊啊的那么温柔，我靠谁家姑娘啊……” “胡扯啥呢你！”林书赶没好气的捅了他一胳膊肘，“我小妹！亲妹妹！” 两年的军旅生活，让这个白面书生不仅是面部轮廓变得坚毅流畅了不少，脾气也硬朗了很多，尤其是对着战友时，那是能大声骂娘就绝不能小声蛐蛐，不然会被人当怂货。 “你小妹啊！就你说今年高考630的？”张绍文哎呦一声，揉了揉其实也不怎么疼的腹部，咂吧了一下嘴，“那是真牛啊！” “诶，你是不是说过她比你小4岁啊？那不就等于比我小4岁？有对象没？你看我怎么样？四八天作之合，都不用合八字啊！二哥？” “张绍文，你皮痒了是不是？连我妹的主意都敢打？是不是太久没给你摔两下醒醒脑了……” “诶诶诶……君子都口不动手啊！” “老子是兵！” …… 林淑美提前一天，踩着周末去报到，刚好林淑英休息，又是一家六口齐整的给送去的学校。 开的依然是面包车，没办法，这次不仅人多，东西也不少。 六年前林淑英去上大学的时候，最大的行李主要是那包铺盖，被子枕头垫被的，其他东西都不多，有些还是到了沪市再买的。 但林淑美光要带的衣服鞋子就不少，再加上林国庆和林书超从沪市给她带回来的东西，夯不啷当的塞了一车，不仅后备箱塞满了，面包车中间过道上都放满了，连沈春花的腿上都放了一大袋子。 你问为什么不是林淑美自己放在腿上？因为她这会儿正忙着捣鼓她的新玩具呢！ 由于她考出了林家四姐弟里的最高分，也是四河村乃至清水镇上史无前例的高分，不管是门外看热闹的还是门内的自家人，当然也包括林淑美自己，都觉得应该得到一份奖励。 沈春花让她自己报，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要什么小车房子的，她都给。 林淑美先报了个大哥大，结果被沈春花一票否决——“你见谁拿着砖头去上学的？” 再说了，人家拿大哥大的都是有生意需求才买的，你一个学生，是能把这大哥大的钱赚回来不成？ 于是林淑美退而求其次，说要一个BB机。 这玩意儿2000一台，对于很多普通家庭来说依然是天价，可能干一年的收入都不一定有这个数，但对于连老三都能掏出2800给妹妹买裙子的林家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为了生意方便，沈春花和林国庆手里早就都有一个了，林淑英年初的时候也买了一个。现在林淑美也算是出门在外了，说想要一个，方便联系，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沈春花就让林淑英给她从沪市带了一个回来，今天刚到手的。 第354章 BB机 一开始林书超说他也要，并且自己能掏钱。 沈春花知道，这小子就是手上有钱了不花出去难受，之前就跟她说要买摩托车，结果被她和林国庆双重镇压下去了才罢休，但他的钱拿着仿佛烫手一般，一会儿是给小妹买两千多的裙子，一会儿又说要给奶奶买大哥大。 梁生娣一开始还挺高兴，就是听说那大哥大要两三万的时候，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 “造孽啊！我买辆车子放身上，我有病啊！” 现在又说想要BB机，于是又被沈春花一票否决了——“你店里不是有电话机吗？你一天到晚待在店里，要什么BB机？” 倒是梁生娣那里，沈春花还真给她买了一个BB机。 梁老太太一天到晚在外面晃悠，有个BB机在手也方便联系，这会儿祖孙俩正在林淑英的指导下学着操作呢。 “奶奶的BB机号码是7788，淑美的号码是1234. 有事可以先打电话给寻呼台，喏，就是这个号码，你俩都是999。然后告诉寻呼台的工作人员，你想找谁……比如奶奶你想找淑美，你就告诉服务中心淑美的BB机号码，说你要呼叫这个号码。 然后服务中心的人会向淑美的BB机里发信息，淑美的BB机就会响起来，上面会显示奶奶你的号码，然后她就会去找电话机给你打回来。” “那我要是不在家呢？”梁生娣灵魂发问。 “那你还可以告诉寻呼台你要留言。” 林淑英给他们买的都是最新款的汉显BB机，与之前的数字显示BB机不同，是可以留汉字的。 当然了，他的费用也要贵很多，不仅月租高达50元，而且收到的每一条消息都是要收费的，还是按字数收费。 就跟电报一样，但与电报不同的是，BB机的每一条消息是有字数限制的，一条信息最多7-10个字。如果一条留言的字数超过了消息规定的字数上限，那么这条留言就会被分成2条或是多条消息发送，同样按字收费。 “比如您要去学校找她，但是不知道她具体在学校的哪里，那你可以在她学校周边找到公用电话亭给她留一个‘我在校门口等你’，那她就知道你在校门口了。” 梁生娣嗷了一声，老眼发光，“这个好！这个好！” “是吧！我就说BB机有用！”林淑美也兴奋的和她奶对喊着，“我要是提前放假回家了，发现你们都不在家，我就让寻呼台给你们都留个言， 就说我已经在家了！你们就都知道了！” 林国庆被小闺女财大气粗的话给呛了口口水，差点方向盘都要打歪了。 “你可真有钱，还每个人都留言……” 沈春花也有点一言难尽的看着那不把钱当回事的林淑美，“我最多给你付个月租，每月的寻呼钱从你自己生活费里扣啊。” 还没等林淑美说话呢，梁生娣大手一挥，“我给！” 一车欢声笑语，只有林书超一个人孤单寂寞冷， “不是……那你们都能收到消息，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啊。” “你那不都可以直接给你打电话嘛！”林国庆也不是很懂老三的想法，毕竟在他看来BB机的操作挺麻烦的，也就是因为有时候出门在外手边没有电话机的时候，别人能给你留个信罢了，但肯定没有直接打电话来的方便啊。 真的给林书超一台BB就，他也真不一定用得上啊，纯属浪费月租费。 这就只能说是代沟了。 年轻人嘛，也不在乎这BB机好不好用，他们在乎的大概就是你们带不带我一起玩。 全家都有，就他没有。他小妹还说要每人发信息留言，就他这是打电话？ 这就真的不好玩了。 林国庆看他那脸怨夫样也是无语了，只能连声说着，“行行行，等回来了我给你弄一个回来，反正都是你自己掏钱。” “谢谢老爸！老爸你最好了！” “……你别学你妹！” …… 面包车呼呼啦啦的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尽管沈春花一再说林淑美需要低调一点，但是她自己也不想想，连车带人的那么多，怎么看都低调不起来。 林家一群人又都觉得这已经很普通了，起码是一辆面包车，而不是两辆小车。也都没有穿金戴银的来，就是很普通的上班穿的衣服。但依然引来了好多人的侧目注视。 和六年前送林淑英去上学时候，那种怕被当乡巴佬，使劲捯饬过后再出门的心态已经是截然不同了。你现在就算指着林淑美的鼻子说句乡巴佬，她也就是翻个白眼，然后阴阳怪气的应上一声，是呀，我就是乡巴佬，怎么了？ 只有林书超看破了一切—— “真的乡巴佬扛着个麻袋就来了。普通家庭的孩子都是自己来上学的，最多一两个人帮着坐公交或者蹭车送一送，而不会跟搬家一样直接自己开车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接地气太久了！” 沈春花&林国庆：…… “所以，林老板，你接地气啊？上次是谁说，非耐克不穿来着？” 林国庆边扫着地，边吐槽儿子，顺便还要指点一下，他那栏杆没擦干净。 林淑美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把床单往上递给她妈， “哎呀，就这样呗，咱家条件就这样啊，难道还要我特意去吃白馒头配豆腐乳来显示低调吗？” 梁生娣啧了一声，非常不认可她这个例子，“白馒头配豆腐乳咋啦？那可是好东西，你还小那会儿想吃都不一定有！” 林淑英也点点头，“就是，我还记得的我那年生病在医院的时候，爹爹特地买了回来给我补力气的，他们都吃杂粮馒头，就我一个人啃白馒头配腐乳。” 沈春花也是，边铺着床边没好气的白了下面的小女儿一眼， “才吃了几年饱饭，就给你膨胀成这样？果然生活费还是不能给你太多。” 林淑美：…… 不是，妈，你骂我打我都好，别扣我生活费啊！！！ 第355章 你求什么呀 进入90年代后，社会开放，物价上涨，连高校也在两年前开始收学费了。当然，是公费和自费同时实行的。 林淑美的分数摆在那里，倒是真给沈春花她们省下了200块钱一年的学费。但她家也不是什么困难户，该交的学杂费住宿费还是得交。零散着加起来也得有个一百多块钱一年。 当然该发的补助还是会发，林淑美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迁到了学校来，每月能得生活补助费32元，实领菜票28元。 光这些补助，四年加起来就能有1300多元，成绩好的学生还能去竞争一下奖学金。讲道理，省着点花，吃素一点，已经足够度过大学生活了。 可惜，林淑美同学觉得自己省不了一点。 所以当沈春花说要扣她生活费的时候，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当然了，沈春花也只是这么吓吓她，真要扣了她的生活费，自己第一个得担心她过不好了。 没办法，谁叫林淑美是最小的，真是一点苦都没吃过，一次饿都没挨过。 就算沈春花拉着林国庆一起心狠一点，只要她嚎一声，上面的哥哥姐姐奶奶们都得屁颠屁颠的来给她送吃送喝送钱的。 别看林书超天天跟林淑美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真有事，他绝对第一个冲过来。 所以沈春花也没打算去做这个无用功，也就是按着林淑美能得的补助，倒扣着给发钱。 “给你五十一个月够不够？加上学校发的补助，差不多也有80块钱了。” 林淑美开始讨价还价：“……那天八妮跟我说， 姑姑给她50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然后三表姐和六表姐还每人赞助她一个月10块钱，加上补助的话，加起来都有一百一个月了。” “她去的是沪市，物价比咱们这里高多了。” “那也不能差那多啊……”林淑美指着报到单子上的通知说道，“过两天还要交费呢，那个什么就要15块钱。” “那我多给你15块钱。”沈春花油盐不进的说着，给林淑美干晕了。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她爹，她爹望天。 关于教育孩子的问题，他和春花达成过共识，有分歧可以回家关上门两个人再讨论过。但在孩子们面前，要互相给面子。 所以林国庆现在正在观察头顶上的吊扇有没有灰。 林淑美：…… 沈春花见她小脸鼓鼓囊囊的，也觉得有点好笑，手又松了松，“那再给你加20一个月，跟八妮一样总行了吧？” 林淑美的双眼瞬间亮了亮，“行！”那她攒一攒，总能有钱买衣服的。 沈春花和她敲定生活费后就忙着打扫卫生了，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两个的，都在给林淑美塞钱。 梁生娣：“老规矩，这50块钱你拿着，你哥哥姐姐都有，以后每学期奶都赞助你50。” 林淑英：“小妹，这五十你拿好，别被妈看见。你不是说八妮有姐姐赞助嘛？你也有，我也算给你10块钱一个月。” 林书超：“叫声哥，哥给你五十。” …… 林国庆看见了，他就当没看见，算了算了，家里也不差这10块20块的，再说了，老人老话，老幺就是最受宠的那个，只能说他们小女儿命好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又是沈春花一个人唱黑脸呢！但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反正也拦不住，他们爱给就给吧！ 林淑美兜里揣了一堆钱，亲亲热热的把家人送出了门，然后买了把水果刀回宿舍。 等第一个室友一到，她就把刚才林国庆拎上来的西瓜切了分过去，满脸笑眯眯， “同学你好啊，我是91信电的林淑美，以后请多多关照呀~吃西瓜嘛？” *** 诚然，林淑美再怎么低调也低不到哪里去，但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一些小聪明在大学里混的风生水起， 她在大学里站稳脚跟后没多久，林书赶的那儿也传来了好消息， 他成功考上军校了，并且分数能够上最高等级的那所。 沈春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眼睛红了一圈，她这两天刚在跟林国庆聊着呢，也不知道老二考得怎么样？ 这孩子给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要是再考不上，她都要怀疑老天是不是针对他了。 还好还好，也算是圆了他的大学梦。 “老二说到时候应该是要去潭州那边读书。” “跑那么远啊……” “人大学就在那里，难不成因为远就不去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孩子圆梦了，当爹妈的又是喜又是忧，喜自然不用多说，忧的，如同连梁生娣都知道是为什么—— “那咱家老二是不是等于上交给国家了啊？以后还回得来吗？” 林国庆：…… “干得不好的话，总能回来的。” 这话说得，难道还要让她去菩萨面前说，保佑我家二孙子在那里干的不太好？梁生娣翻了个白眼给他。 梁老太太不知道是因为年纪真大了，还是心里惦记上事了，这两年竟然也开始学着求神拜佛了起来，偶尔闲了还会跟着村里的老太太去围坐念经。 不过她坐不进主圈里，只能在外围坐着自己念着听。 倒不是其他老太太们排挤她，实在是因为……她不肯吃素。 但没关系，梁老太太表示，心诚则灵。 以前不还有酒肉和尚的说法吗？那她就当个酒肉念佛老太好了，大不了香火钱多捐点。 沈春花偶尔问她，你念经求什么呀？ 她说， 求我的孙子孙女外孙女们不管在哪里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求我们家里不管大人小孩，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吃好喝好，事事顺心，远离灾难。 求菩萨能看到孩子们心里想的、念的，能伸手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要让他们形成执念，困顿一生。 她可以下辈子不吃肉，不穿衣，反正这辈子吃够了穿够了。 愿佛光普照，灾厄远离，吉祥安康伴他们身，菩萨加持，福寿绵长。 第356章 总是缺一个 林书赶在正式上学前，有差不多10天的假期，就是专门给他回家探亲用的。 他没敢浪费一点时间，直接坐着火车到省城火车站，下车先去找林淑美。 他还没有BB机呢，只能按照最原始的找人方法，年级、专业、班级、名字。 “淑美！有个穿军装的帅哥在楼下等你！”同学一路小跑着进来找林淑美，她正抱着一本专业书啃，人家还在蛐蛐她是不是有对象的时候，她已经扔下书，跳起来就往外冲。 一路小跑着下楼，才瞧见一片绿色的衣角，惊天动地的“哥”已经喊出来了。 林书赶背上还背着行李呢，前面就扑来一个红色人影，不过这也不耽误他稳稳的接住他这个小妹。 “散了吧，散了吧。”室友兼闺蜜的柳飘懒洋洋的靠着墙挥着手帮她清空高处的围观群众，“人亲哥。” 信电本来就没几个女生，这会儿都聚在这块走廊往下望了，赶都赶不走。 “天哪，林淑美这什么家庭，怎么家里人一个个都那么厉害，竟然还真有个当兵的哥哥啊！瞧着真帅！” “啧！你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要不一会儿你问问林淑美，她哥有对象没？没有看看你能不能做她嫂子呀~” “哎呀！去去去去~” …… 林淑美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二哥了，抱着林书赶的胳膊就不肯撒手。反正今天的课都上完了，她拉着林书赶就往校外走，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请他吃大餐。 “哥，妈说你后面要去潭州上学了，潭州啊……好远啊，我那天看火车坐上整整一天才能到呢……我只能等以后放暑假了再去找你玩了。 你能在家呆几天啊?今天才周三，我还要上两天课，要不我请假跟你一起回去吧?林书超这两天好像去考驾照了，也不知道考出没……到时候就算爸妈没空，让他开车带我们再好好逛逛市里呗。 我高考和大学报到的时候你都不在，我们拍了好多全家福，每张都缺你一个，这次都都补起来……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菜还没上齐，话都给林书赶听饱了。 他笑着淑美夹了一块红烧肉进碗里， “你边吃边说，不然菜都冷了。” “我还能待上一礼拜，你就别请假了，该上课上课，学业要紧。不是说书超去考驾照了吗？要是考出了，大不了周末来接你回去，要是没考出……” “那就让奶奶摇船来接我回家。” 林书赶笑了笑，“对，那就让奶奶摇船来，我跟老三一起坐船来，咱们直接在省城逛逛也好啊，秋湖不也挺好看的。要是爸妈有空的话，一起更好。” “还得叫上大姐！”林淑美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的说着，“不然，又缺人了！” “行，所以我先回去，到时候叫上大姐，等你周末放假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所有人了。” 林淑美开心的眯起了眼，头点跟仓鼠似的，要的就是这样！ 林书赶的归来，不仅是林家的喜事，也算是整个四合村的喜事。 去当兵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当着当着说考上军校的，林书赶还是村里的第一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跑来门口凑热闹了。 还有好事者在门口起哄着，“我说国庆春花啊！你们是不是又要办酒了啊！你家老二这顿升学宴咱可是等了好几年呢！大伙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可不是等了好几年了，你们可赖不掉啊哈哈哈！” 也有人站在林国庆家的角度感叹着， “哎呦，看来这家里出息孩子多也不是啥好事，这三天两头的就得办个酒，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 不过他这话很快就被人反驳了过去， “办酒那点钱他家还会放在眼里的？那几个孩子一个个的，随便一下就都能赚回来了！我家那几个要是有这出息！天天办酒都不会心疼！” “就是就是！” …… 林国庆和沈春花倒是真不心疼这点钱，但他们心疼儿子那点假期时间。 除掉来来去去路上的时间，林书赶在家夯不啷当就那么一礼拜，他俩已经把能推的活都推了，想着多陪陪孩子，享受一下家庭时间。 更别说抽出一整天来搞酒席了。 林国庆乐呵呵的给站在门口给大家伙分烟，笑着说，“酒肯定请你们喝！你们就是想逃都逃不掉！但要过几天。 你们也知道我家老二考得不是一般的大学，回来的假期都是有限制的，就那么点时间，我们打算带他出去逛逛，等他休息够了，大学安定下来了，我们再办酒！一定热热闹闹！”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可等着呢！酒太次我们可得闹啊！” …… 好不容易赶走了门口的人，还留在家里的马德祥忍不住啐了一口， “一帮蚂蟥！自己赚不到几个钱，天天想着怎么从别人那里捞点出来！” 不是他瞧不起他们，实在是最近几年这群人这种事干多了。 这几年村里人在外面赚到钱的不少，回来盖房子的、娶媳妇儿的、升学、剃头、做寿各种喜事都有，村里隔三差五的就要热闹一下。 都说是喜事，那宴请一下村里人也是正常的，毕竟大家都是互相的嘛。 但总有那么一群人，好像把这事儿当成了生活来源，自家倒是一点不办，东家蹭完蹭西家，有些主家都没邀请他们，他们也会呼啦啦的带着全家上下过去吃，蹭吃蹭喝还不算完，还要挑剔一下主家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的。 主家因为办的是喜事，好日子的时候也不想跟人撕破脸，但翻过头来终归要骂上几句。 就刚才那个带头说要吃酒的那人，已经被好几家人在马德祥这里吐槽过了，还嫌弃马德祥也不管管。 马德祥是真的一脸委屈，不是，他是村支书，不是管事大妈好不好！这事儿让他怎么管！再说了，他管了有用吗？ 他说了那么多次了，他们有听进去一点嘛！ “好了好了，姐夫，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他们说的，喜事嘛。”林国庆笑着转移了话题，“诶，对了，你和大姐今个儿在我们家吃饭呗？” 第357章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坨屎 事实上的行程并没有按照林书赶和林淑美之前策划的那样，但大差不差。 林家又来了一次集体出行，主要交通工具靠的还是面包车，没办法，人多嘛。 林淑英在沪市接到了弟弟回来的电话后，便马上把手上的活都交代了一下，然后第二天便请了长假回来。 周五下午林淑美刚下课，便被接上了面包车，一家七口齐齐整整的在秋湖边上吃了顿晚饭，然后疯狂拍照。 当然了，主要疯狂的还是林淑美同学。 姐！咱再来一张！这里这里！ 哥，诶！二哥你去哪儿，你站这边，对这边。 林书超！林书超你别看美女了！快点咱四个拍一张，爸相机都端半天了！ 平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对比，老三不爽了， 不是，林屁美！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一点，怎么大姐二哥都是哥哥姐姐的，就我是名字？你倒是喊声三哥啊！ 又被叫了歪名的淑美也炸了， 你倒是也好好喊我名字呀！谁叫林屁美啊！ 你呀，最爱臭屁爱美的不就是你？这名还是奶奶给取的呢！ 眼见着战火要烧到自己头上了，梁生娣马上装傻。 哈？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 林书超：……那不管，反正就是屁美！ 啊啊啊啊！林书超！我跟你拼了！ 林国庆绝望的闭了闭眼，放下了已经端的有点发酸的手腕。 沈春花有句脏话憋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 这几个小的真的是不在的时候觉得冷清，聚在一起又是真他妈的烦啊！ 第二天又一起去了沪市，一个是因为第一张全家福就是在那儿照的，如今6年过去了，还是想重回故地走一圈，再留个念。他们都有种感觉，以后再要拍全家福，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还有一个则是大家都想买买买，沪市就是他们的超级大商场。 所以这次也没做火车，面包车一路干到底就去了。 沈春花上次还说西餐不好吃，这次依然让林国庆带着大家找一家高级西餐厅去开开洋荤。 梁生娣坐在大玻璃窗里面，瞧着外面黄浦江边灯火通明，就忍不住的感叹着自己也算是活到了乡巴佬小老太太的顶峰了，这一天天的，净跟着儿孙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没事，妈，以后只会更多，您等着吧！”沈春花笑着把一块肉饼给她放盘子里，又转头和林书赶小声的说着， “明天一起去你小姨家逛一圈，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诶，对了，大姨那边你……” 林书赶赶紧回道，“成绩出来那天就去过了，带着点心去的，先去的大姨家再回来的。” “那就好。”沈春花点了点头，“这两年也多亏了你大姨大姨夫照应，你可不能忘记他们的好。” “那肯定是不会的。” 而当沈冬花知道林书赶考上了军校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心疼沈春花。 “那你这孩子，以后想见上一面就真的难了。” 沈春花早就过了自己心里那关了，现在再说起来倒也没有那么难了。 “那也没办法，孩子总会长大，还能把他们绑在身边不让飞不成？” 反正以后交通会发达，不管林书赶到时候在哪儿，她和林国庆都能跑，就当全国旅游了。也算是提前规划好了退休生活， 其实这两天过得十分匆忙，林书赶就那么定死了的几天假期，林淑美还要回去上学，林淑英差不多也得上班了，一圈逛下来，到最后的那几天，老二还是在家里结结实实的当了几天“懒汉”。 其实他生物钟已经很准时了，只是大早上起来所有人都不赞同的看着他， “起那么早干嘛？再回去睡会儿呀！” 林书赶无奈只能再回去躺着，躺到了最后一天，他真的躺不下去了，跟着林书超去了他的五金店。 “二哥，怎么样？我这店还不错吧？” 林书超给他泡了杯茶，还不忘向他哥展示一下自己的地盘和实力。 “我跟你说啊，你别看这店不大，收入真不少！我算下来也开了快两年了，去年不仅把开店的成本还给了爸妈，自己还有剩的，今年虽然还没盘过总账，但是这个数，肯定有！”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林书赶面前挥了挥，表情无比臭屁和骄傲， “所以，爸妈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咱家除了林屁美以外，都有在赚钱。你的钱就好好存着吧，没事别塞给我。我还不至于要拿你的钱去充大头来着。” 林书赶捧着杯子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那我不是除了这点攒下来的补贴以外，实在没其他东西可以给的嘛。你们都不要，我也花不出去，那攒着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了！”林书超对他这话坚决反对，“存着娶媳妇儿啊！难道以后你娶了媳妇儿这钱还得给我给爸妈？那你媳妇儿不得跟你翻脸？” “哥，虽然说咱现在是亲兄弟一家人没错，但等以后都娶了媳妇儿，就是两家人了……诶，你别瞪我呀！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爹说的，妈也同意他这话。 他俩说了，老屋那边的地儿留着不动，就是为了以后能给我俩建一套屋来着，方便我俩都结婚了以后的分家，两兄弟两妯娌长期住一块儿，肯定会有问题的。” 这话的确是林国庆和沈春花说的，还是去年的时候，徐有庆家也攒钱打算重新盖房了，他们嫌原来那块地儿小，也是向村里重新要了块地，添了点钱换了过去。 原来那块地就空出来了。 林国庆和沈春花就合计着把他们那块地儿也拿下来，和林家老屋并一起，到时候一整块圈起来就又能盖一个院子了。 虽然两个儿子的对象都还八字没一撇呢，但当爹妈的已经把未来的事情都提前考虑好了，林书超作为其中一个主角，难得乖巧懂事的坐在边上听大人讲话，把他当时听到的都一五一十的重复给了他哥听。 哦，还有他小妹当时的问题。 ———————— 明天请个假，没存稿了，一章都没了o(╥﹏╥)o 第358章 五分疑惑三分不甘两分难过 林淑美在父母商量着二哥三哥未来分家分地的事时，带着五分疑惑三分不甘两分难过的问道， “那以后等两个哥哥都结婚了，他俩村里一人一个家，我和大姐呢？回来还有地儿住吗？” 这是个好问题，一下子给夫妻俩的谈话卡死了。 梁生娣咂吧了一下嘴，叹了口气说出了实话， “正常来说，姑娘家是出嫁的，出嫁回娘家就是客人了，家里地方大的话，总能留间客房，地方小的话……” 就好像以前林家就那么点地儿，自己住都困难，回去给林玉兰留房间吗？ 真话难听，但这又是事实。 最关键的一点还有，你问村里要地盖房也不是光出钱就能拿的，也是看户口的，户口上有一个儿子就能申请一块儿地，有两个儿子能申请两块，有三个能申请三块，毕竟上面也是支持分家的。 但是女儿就申请不了了，因为女儿嫁出去后，就算别人家的了。除非像马德祥家,招婿入赘的。 但这种一般也都是姐妹里有那么一个留在家里的，不会有更多，否则马德祥家不就能申请9块地了？那不仅要乱套， 地儿也不够了。 就算这是客观原因，林淑美还是接受不了， “那爸妈呢？你们住哪儿？你们总是跟着哥哥们一起住的吧？那我以后结了婚来看我自己爸妈也是客人了？” “可这本来就是我家啊？凭什么哥哥们娶了嫂嫂，他们变成一家人了，我就是客人，是外人了？” 那三分不甘两分难过都变成了十分，她饭都吃不下了，站起身就往楼上跑，转身那会儿，林书超瞥见了那丫头眼睛红的厉害。 梁生娣也吃不下了，直叹气，“女儿家生来就是命苦，娘家婆家的，只有命好的人才能有自己的家……” 什么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就是自己说话管用，能当家做主地方。梁老太太就觉得自己前半辈子都没家，她就像是一根浮萍，飘来飘去的，哪里都没有她说话的份。 直到那年，春花给了她钱和票让她去买肉，直到那会儿，她才有种脚扎根在了这块地上的感觉。 可是那会儿她都56了，大半辈子都快过去了…… 哪怕是沈春花，她也就是遇到了梁生娣这样极端的婆婆，万事不管，反正你自己拿主意吧。换一个没那么极端的，多少也得有点矛盾。 沈春花也叹了口气，她和林国庆商量的原本就是四个孩子一人一套沪市的房，越市这边如果有商品别墅卖了，也一人来一套。 女儿嫁人，儿子娶妻都算成家，每个人也都给相等数字的现金，帮助他们小家的建立和未来的创业。 他俩的事业，目前来看，还真是没人想要继承的，那就等以后他们老了，要么找职业经理人打理，把股份平分给孩子，要么，直接把厂卖了换现金。 反正她们夫妻俩离死还早着呢，剩下的现金什么的，等他们躺床上了再分四份呗。 沈春花本来已经觉得自己的水端挺平了，但是林淑美这么一说，也挺不是滋味的。 她曾经也是女儿，后来是媳妇、儿媳、妈妈。不回望也就算了，认真回头想想，她要是真认可这种自古以外……她也不会对沈来财钱莱儿抱那么大的恨了。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淑美说的？ “其实很简单。”林国庆双手不停的摩挲着自己的膝盖，两眼放空的朝前看着，这是他大脑正在飞速旋转的标志。 “有两条路，一个是咱们直接不住村里了，等老二老三结婚后，我和你带着妈搬出去住，镇上要是没有什么商品房卖，那县里市里都可以，买个你说的那种大别墅是吧，还是做上6个房间，她们谁回来住都有位置。” 家是什么？父母在家就在，他们住哪儿，哪里就是林家大本营，婆家娘家都在那！ 不过这方法有年限，起码只能干到他俩老了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之前。 “还有一个就是，老二不是考军校嘛！估计以后娶媳妇儿过日子也不会在本地了，起码在退伍前肯定回不来住。他的房子还是给他盖好留着，咱们先住。 大囡小囡的房间也都留好，回来就是家。 老三和他媳妇儿单住就行了。” 这下轮到林书超难过了，“不是，那你们这，这，这分家合着就是把我分出去呗！凭啥呀！我也要跟你们一起住啊！” 万一他未来媳妇儿不会做饭，那他俩不得一起饿死！ “那你别娶媳妇儿了！淑美也别嫁了！你俩就在家里住到老算了！” 沈春花头疼！ *** “哈哈哈哈哈……”林书赶听着林书超的抱怨，忍不住就想笑，他这俩弟弟妹妹，真的是，没一天消停的。 “刚谁说来着，一天到晚想着把钱给爹妈给弟弟妹妹的，以后怎么娶媳妇儿？那你不也想着跟爹妈天天腻一块，那还怎么娶媳妇儿？” 林书超撇撇嘴，“我没有，我就怕未来媳妇儿不会做饭……我俩一起饿死……” 两个母胎光棍就这么嘚吧嘚吧的聊着以后成家了的事情。 要是被沈春花知道了，又要说他们天天做梦呢！ 林书赶走的时候，沈春花再三问他，要不要她和林国庆送他一起去，毕竟也是上大学了。 林书赶摇摇头，“真不用，妈，太远了。再说了，我们那儿……不一样，最好还是别送。” 那行吧，沈春花忍着不舍，把孩子送到了火车站，又是一家人齐出动的，包括林淑美在内，硬是请假过来了。 “二哥，虽然你没能送我上学，但我还是可以送送你的，你可千万记得要想我呀！” 林书赶拍了拍她的脑袋，“那肯定的！” “爸妈，奶奶，我走了，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老三，家里就都交给你了。” “包放心的！”林书超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胸口，气势十足，就是到时候具体是他照顾爸妈还是爸妈照顾他，就不知道了。 “书赶啊！别饿着！吃好喝好！有空给家里打电话！” “诶！一定！奶奶再见！” 第359章 羊癫疯or狂犬病 林书赶正式进入军校学习了，四河村林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到冬天，林国庆的电镀厂已经承包满一年了，之前签好的合同，去年就给了一百万承包费，今年是要给两百万的承包费的。 去年的一百万，不对，是90万，还是沈春花那里拿的钱呢，林国庆就惦记着要给还上来着。 这会儿他和陈传国正在办公室里和财务会计一起噼里啪啦按着计算器，清算核实今年一整年的账。 “林厂，陈副，减掉所有的支出，今年这一整年的净利润有三百一十七万五千八百七十四元六角三分，和账上的数字能对上。” 317万多！ 林国庆挑了挑眉，和陈传国对视了一眼，大家都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数字比去年要高出五十多万，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俩这一年来的拼命。 扣掉即将要交出去的200万承包得，剩下的他俩按照合同二八分，林国庆能到手94万多，而陈传国能到手23万多。 就在去年，他俩一个还是拿着工资的大师傅，一个也就比大师傅多了点边角料分红的小厂长。 虽然这钱他们一个惦记着要还给媳妇儿，一个惦记着要还给爹妈，但是还完以后剩下的都比他们之前一年赚的多啊！ 更别说，等明年那笔承包费付清以后，未来的收入了！ 陈传国早就不惦记什么暗恋失败的事情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奋斗！是事业！他觉得他们老陈家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他们四河村仅次于他们老林家的土豪人家！ 当然，这个目前就是他自己的想法，要是说出去，马六妮同志绝对要第一个跳出来跟他比划比划。 天冷，梁生娣回来的也早，买了绿豆饼正蹲门口吃呢，就见她的好大儿一颠一颠的回来了，她惊得连饼都吃不下了。 “国庆！你得羊癫疯了？！” 林国庆：…… 一天的喜悦就被他妈这一下破坏了一个小角落。 “妈你说啥呢！你才……啊呸！我才没有！我就是高兴！” “这得高兴成什么样才抽着走路啊？” 林国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老太太，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就是赚到的钱，大概够您每天吃100块绿豆饼，吃上一百年了！” 梁生娣对这个需要七拐八拐算上半天的数字没什么特别大的概念，但她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块绿豆饼，突然觉得有点噎了，咽了咽口水小声反问道， “……能把绿豆饼换成肉吗？鸡鸭鹅猪都可以。” 林国庆：“……” “算了，您还是先吃着吧，春花回来了没？” “回来了，里面烧饭呢！” 林国庆点了点头，又一颠一颠的走进了灶间，也就是这时，梁生娣才发现她儿子另一侧手上还拖着一个麻袋，瞧着那麻袋就厚实，愣是没从外观上看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媳妇儿~” 一股中年油腻男的夹嗓子的音调从灶间传来，梁生娣现在也不觉得噎了，她有点想吐。 沈春花翻炒着锅里的菜，也是一脸无语的看着门口的男人，“干嘛呀你？” 林国庆很“娇俏”的晃了晃手里的大麻袋，“你看这是什么？”那表情，油得沈春花很想拿个盆在下面接着，直接就能倒进锅里炒菜的那种。 “……红薯？”这种麻袋能装的东西可多了，林国庆拎在手里瞧着沉甸甸的，她也猜不出是什么，“还是谁给你送鹅了？我菜都快炒得差不多了，你要不去院子里养着，明天再杀？” 林国庆叹了口气，这人真是的，就不能多联想一点东西出来？ 他直接拖着麻袋走到了沈春花身边，哗啦一打开，一麻袋的绿色票票就这么映入了沈春花的眼帘。 亏得沈春花也是在赚着大钱的人，没被一下子惊呆过去，而是淡定的把装盘到一半的菜盛好了放安稳，才把麻袋口子一收，往林国庆那里一推。 “……这是灶间！你给我拉房间去！小心一会儿着起来！你今年一年的努力就都打水漂了！” 林国庆笑嘻嘻的也不恼，拉着麻袋就慢吞吞的往外走，“我就是想先给你看一眼，你男人赚钱了，不仅去年的钱填回去了，还能多4万出来！你想想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嘿嘿~” 沈春花本来还想憋一下的，但看他那得意样子，还是没忍住一起笑了出来。 十年了，从林国庆进这个厂子起，整整十年了，沈春花也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说他吃软饭的，但他终于还是坚持到了这一天。 “行！等晚上我好好盘算盘算，想买什么你就给买什么，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剩！” “那肯定！你可千万别给我剩下！不够，我明年再赚！” 林书超正从楼上下来，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爹拖着个麻袋一颠一颠的走进自己房间，转头看向还站在院门口消食的老太太问道， “我爸咋啦？被狗咬了？那还这么高兴？” 梁生娣：“……不知道啊，你说这是被狗咬了吗？我还以为羊癫疯呢？” 沈春花听见祖孙俩的对话也是乐了，但也没多解释，就是招呼两人进来吃饭。 “妈，老三，洗手吃饭了。今天我素的就炒了个青菜，另外就是一锅肉蟹煲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是肉蟹煲啊？”梁生娣瞬间把儿子到底是羊癫还是狂犬的问题扔脑后了，绿豆饼也好像瞬间消化完了，七十老太身手矫健的蹿进了灶间。 桌上已经放了一个看着挺大的不锈钢盆，盖子一掀开来，浓郁的酱香味扑面而来，螃蟹、排骨、鸡爪、土豆、年糕什么都有！裹着酱汁，撒着葱花，色泽鲜亮刺眼。 当然了，刺的主要是咱们梁老太太的眼。 梁生娣和林书超是抢着去洗手的，洗完了就端着自己的碗坐在了桌前，眼睛盯着盆，象征的大喊了一声， “国庆啊！吃饭了！你还有事啊！那我们先吃了啊！” 第360章 年纪大了不能再瞎吃了 林国庆坐下来的时候，梁生娣一个人就干完了好几个蟹块了，林书超也吃的满嘴油，根本停不下来。 “今天这盆，那么丰盛啊！”林国庆夹起半块螃蟹来放嘴里一嗦， “好吃吗？” “嗯！好吃！” 烧饭的人最开心的莫过于别人说她做的菜好吃。 “进舟今天从甬市那边回来，又带了篮梭子蟹回来，大姐分了我四只，我想着之前总是葱油清蒸或者炒年糕，吃多了也腻，就换换口味，做了个蟹煲。 你们都觉得好吃的话，过年等淑英淑美她们都回来了，我再做份大的。” “嗯嗯，是得做大份点……zuo~这么点，嗯，我们四个……zuo~都不够吃呢！” 梁生娣又吃上头了，完全不想停下来空了再说话。 沈春花：“……这是盆，妈，咱四个肯定够吃了。” “肯定不够！”林书超啃着一根鸡爪，又去拿下一根，“螃蟹、鸡爪都不饱肚子，排骨年糕土豆都是配菜，我还能再添碗饭呢！” 林国庆眼疾手快的从他儿子筷子底下抢过了一根鸡爪，吧唧吧唧边吃边说，“你要添就添吧，但你奶肯定不能添了。” 梁老太太身体倍儿棒，唯一几次进医院的原因，多是因为吃太撑了。 县里看脾胃的那个老中医都给她看出友情来了，随着这两年年龄的增长，那老中医多次嘱咐过林国庆和沈春花，看着点你们老娘，年纪大了不能再瞎吃了。 他们能不知道嘛！这不偶尔一没看住人就往肚里塞着吃了。 “妈，你要不来点黄酒？螃蟹吃多了寒。”沈春花刚才就就温了一壶黄酒在炉上，反正让梁生娣不吃是不可能的，那只能尽量注意点了。 “好呀！好呀！”梁老太太来者不拒。 “您年糕土豆少吃点，真的，别吃太饱了，吃肉的时候，也稍微配着吃点青菜进去。” 孩子大了，长辈也就老了，变成了孩子。林国庆和沈春花一左一右哄着梁生娣的样子，跟当年哄林书超林淑美的样子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老人家嘴利索，会抱怨。 “知道了，知道了，你俩是不是不喜欢吃呀！这么多话！不喜欢吃放着我吃！” 行吧，闭嘴吃饭。 晚上，沈春花坐在床边一叠一叠的数着钱，一共是94万600元，林国庆又从自己裤兜里掏了99块7毛1出来， “还有这儿，这些加起来就是今年的所有，嘿嘿~” 沈春花被他那把散钱逗乐了，“你至于精确成这样吗？” “那当然了！都是血汗钱，怎么就不能算进去了！” “行行行！”有钱赚，谁不高兴。沈春花开始翻开自己的小本子刷刷的记着。 “那这90万我放回去，今年减掉沪市又买的那两套房花的，我这里也还能剩下个一百万来……咱家这么一来，就有三百万的存款了。你这4万打算干点什么？” 林国庆呲着大牙花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你看呗，刚你不是还说要不给我剩一分钱来着嘛！” 沈春花哼了哼，“那是。” “要不把老屋那块地儿推倒重建了？我估摸着老三也就这两年了，他自己都天天惦记着娶媳妇儿呢，反正肯定比老二结婚要来得早。咱索性给他盖好了，到时候随时能结婚。” “我看他们现在盖起来的屋子都比我们这高级多了，三四层的小楼都库库往上盖。就那个谁，齐才根，你还记得吧？那天路过他们村，他家新房刚建好，他还邀请我进去看了一圈，那外立面从上到下都贴了瓷砖，可气派了！” 林国庆也被说心动了，“是呀！那天我听姐夫说，县里有些农村自建房建起来的时候直接装抽水马桶了，就是还要埋什么排污管道，工程麻烦还费钱，但是真的方便！都不用去倒马桶了。” “是呀！”沈春花一拍大腿，“咱再跟城里那种有钱人家一样，好好装修一下，什么木地板、吊顶的，都给安上！” “跟高档酒店那种一样！头顶天花板全是木头！” “咱先把那边的盖好，然后有地方住了，再把这边的推倒重建！” …… 夫妻俩越聊越兴奋，越聊越开心，大半夜的都不想睡觉了。在这么聊下去，也别说十五万了，五十万都能给他俩干完。 林书超在得知爹妈打算动那块地，并且那房以后还算自己的时候，也激动了一下，从房间衣柜角落里挖出自己那也就两岁没到的存折，双手捧着上交给了沈春花。 “妈，我也攒了点，您看够不够？” 沈春花一瞧，好家伙！这小子天天蹲在五金店里，看着闷声不响，实则背地里发财啊！ “你这两年就存下了五万块？生意那么好？” 林书超破天荒的脸红了红，摆着手跟他妈客气了一下，“哎呀，这不是有你们帮忙，我就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往上爬而已。” 沈春花成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文绉绉恶心到了。 五万块，肯定够够的了，他这钱搁别人家都能直接盖起一栋三层，再加简单装修和家具了。 再加上本来就没把他这钱算进费用里去，现在纯属多出来的一大笔。但沈春花也没直接跟林书超表示嫌多，都送到面前了再还回去，那不是闲的？ 她打算直接去换点黄金回来，到时候通通拿给老三媳妇儿。 然后自己还得再拿笔钱出来，淑英是明年年底结婚，到时候嫁妆里该放进去的金银都得提前置办起来了。黄家有没有是黄家的事情，她们给女儿的不能少，金手镯金手链、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要是有的多，最好再买两块金条…… 话说现在金价多少来着？98一克好像……嗯，其实还是挺贵的……但架不住以后更贵，还是那句话，早买早享受。 沈春花一边想着一边还拍了拍老三的肩膀， “找媳妇儿这件事，你还是要自己努力一下。早点找到，早点住新房，不然装修好你那间婚房也只能空着。” 第361章 人生大事 林书超对于找媳妇儿这件事，也是既有那颗心，但又使不上那个力。 毕竟第一他白天得守着店，五金店，一般进店的都是男顾客。除了周边一些大爷大叔大伯起哄，不管合不合适都给瞎牵线搭桥的姑娘以外，很少能接触到陌生异性、 第二他才18岁。 他这年纪吧，一些姑娘家也就刚毕业开始工作，没有想找对象的心。要么就是比他还早不读书的，各方面条件他可能也看不太上的。 嗯，就挺难的。 林书超蹲在店门口和齐进舟说着自己的苦楚，给齐进舟笑乐了。 “你才几岁啊，就惦记着处对象找媳妇儿了？”想他当年24岁打光棍的时候都不急，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大家结婚的年纪感觉都在推迟。 “你五表姐六表姐她们都还没想着要嫁人呢！要愁也是你姑姑姑父他俩先愁。” 林玉兰和马德祥是真愁呀！ 五妮翻年都要24了，就算她是学校老师，要做晚婚晚育的表率，那24也不小了吧？她怎么对未来没有一点打算呢！ 还有六妮那丫头，她早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也没有什么束缚她的规则政策，但她就是不想找对象。 偶尔给她介绍个相亲对象，都是觉得人这不对那不好的，实在挑不出了，就说人家赚的还没她多，要不来给她做上门女婿？ 可说真的，就这方圆十八里的同龄人里，谁能赚过六妮？又不是谁家都有像沈春花这样的舅妈帮衬的。 总之，马德祥和林玉兰已经好几年没叹气，去年对着她俩算是把前几年的量都补上了。 六妮是真不急，她偶尔被催烦了甚至觉得大不了自己搬出去住，反正房子有的是。 但是五妮还是有点急的。 因为学校新一批的福利房已经在封顶了，分房政策也下来了，总结下来的排队顺序就是，除了教职工总工龄以外，教师双职工优先。 也就是说，她这个正式转正才三年多的年轻教师，要想分到房子，最好还是能有一个当老师的对象，并且奔着结婚去的。 五妮不缺追求者和相亲对象，但是她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嫁人结婚。 她找对象有自己明确的标准，并且这个标准基本上在她青春期有意识到未来要结婚生子时就定下了的。 一，不是事事听爸妈话的那种男人，就像马德祥年轻那会儿，按照舅妈的话来说，就是个妈宝男，这种不要。 二，最好家里有其他住房，起码婚后两人能单住的那种。她受够了那种祖孙三代都挤在一起的生活环境，她就想简简单单的一家人。当然了，这不代表家里老人有事她们不管，不管娘家婆家，该有的孝心还是会有的。 三，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起码他们两个的收入能承担起家庭开销，包括以后还得养孩子等等。当然了，都算双职工了，这个肯定不会有问题。 四，对方情绪要稳定，不管什么事情，大家都能交流沟通的那种。 这条是她这两年新加的，因为她们办公室有个女教师，隔三差五的带着一身伤来上课，因为她男人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那种。不管是老婆孩子还是父母亲人他都不挑。 妇联都去她家上门做了好几次功课都没用，有次吵着吵着，那男人脾气上来了，直接跟妇联的同志动起了手，最后被派出所的人带走蹲了几天冷静冷静，最后还是他媳妇儿去带他回家的。 五妮觉得这个女教师自己多少也是有点受虐倾向在里面，因为妇联问她要不要离婚，她是正式教师，有固定收入，到时候妇联还能帮忙帮她申请住房等等，但她摇头说为了孩子……这让妇联的同志都有点一言难尽了。 但五妮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婚前没有了解清楚，虽然她家好像还没出现过这种家暴的男人，但她们村里还是有的，也不是没见过。 所以她一定要找一个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那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要求说给别人听的时候，还有人觉得她的要求有点高了，给五妮整得有点子无语。 特别是那个被家暴的女老师，还劝她说，“马老师，有几个男人能真不打老婆孩子的？差不多就行了呗。” 行你妹啊！她几个姐夫就没一个打人的啊！她舅舅表弟们也不打人，连她爹这种算不上好男人的男人也不打人，怎么就差不多了！自己没脑子能不能不要拉上她！ 五妮不理会这种人的“劝”，坚持自己的要求，倒也是真给她瞧上了一个。 是从下面镇上新调来的一个数学老师，瘦瘦高高的，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就很斯文。和她一样带的是高二的两个理科班。 介绍还是年级主任做的。 “张老师跟马老师你同龄，是昌水镇的，好像就在你们那镇子边上，家里上头还有个姐姐和哥哥，他最小。说是上头哥哥姐姐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收入都不差，父母在家务农，但身体硬朗，不愁吃喝。 他也工作好几年了，前几年一直在努力往县里调，所以没考虑过个人问题，现在都安定下来了，也是时候迈向人生的下一步了。 要单独住房现在肯定是没有的，但你俩要是成了，还是可以问学校申请住房的嘛！” 五妮觉得可以，其他的需要相处过后才能知道，但起码就目前的信息来看，她都算满意。退一万步讲，真要动手，就张老师那书生样，她应该能努力一下五五开。 两人都有心找对象，那也就都不扭捏，很快同校老师就会在放学后的校园门口看到两人推着自行车一起下班。 等过年林家和马家一起吃饭时，马德祥又一次和林国庆叹气，说他家老五打算把自己拖成老姑娘，后面的六妮大概率要有样学样时。 五妮也是没忍住，直接说自己有对象了，正在谈。 “还有，爹你别一天到晚把这事儿挂嘴边行不行！” 第362章 一起盖房 五妮说等自己确定了那人能托付终身再把他带回家给父母看看，在此之前，他们就别捣乱了。 有对象是件好事，不管能不能成，起码这事儿是在向前发展。 林家又要盖房子了，马德祥夫妻俩和三妮齐进舟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家也得重建一下屋子了。 虽然说现在那大通铺的房间里平时真的在住的也就五六七妮三个丫头了，八妮去沪市读大学了，九妮在高中住校。也就寒暑假的时候要挤五个人，平时也算挺住的开的了。 但是毕竟孩子们都大了，五妮六妮说不定就是这几年出嫁，换个新房有能好看点，再有前面大妮二妮四妮她们仨，因为家里没地方，也没法带着老公孩子在娘家过夜。 还是得建新房。 马德祥在村支书的位置上怂了那么多年，临到退休，终于还是给自家挑划拉了挺大一块地换过去盖新房。 离他老丈母娘家挺近的，中间就隔了一户人家，以后更方便走动了。 林玉兰这几年攒下了不少钱，全部拿出来，要跟着盖个3间三层的小洋楼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三妮夫妻俩没让她掏这个钱。 这几年林玉兰为了补偿这些孩子，给出嫁的大妮二妮和四妮补上了不少嫁妆和现金，还有待嫁闺中的剩下五个，也都一笔笔分开攒着。 三妮知道，要是真让林玉兰掏这个钱，那后面妹妹们结婚她又得重新攒，或者嫁出去后再补了，累得慌。 不如她和齐进舟来出这个钱，说白了，以后这房子也算是她们夫妻俩的。 沈春花和林国庆还正儿八经请了个设计师来，说是既然要花钱盖房了，那就好好整。最好盖的跟城里有钱人住的那种大别墅一样。 她对标的是，之前她们去沪市，市中心看到的那种民国时期建的洋楼，那会儿可给她眼馋坏了。 马德祥厚着脸皮上门说，既然你们都花钱请人设计了，要不我们就跟你们盖一样的呗？一份设计钱，两家人平摊，还便宜点。 林国庆表示没什么问题，一模一样看起来还顺眼呢。 其他一些手上也有点钱了，但是还没重新翻修房子的人家一看，也都觉得，那专业设计出来的房子肯定比自己胡乱折腾的要好看啊。 于是，原本还觉得那设计费有点小贵的林国庆也不心疼了，再多的钱除以十几二十几的也多不到哪里去了。 林国庆说他家要埋排污管，到时候装抽水马桶，其他人一合计，那咱也装呗？人多还划算。反正都是通到村里化粪池的。 沈春花说他家打算外立面贴瓷砖，其他人一合计，有点贵，有钱的一起贴，没钱的还是拉倒。 四河村一时间变成了一个大工地，钢筋水泥管道都是一大车一大车的拉进来。 林书超趁机也发了笔不小的财，毕竟自己村里人开着的五金店，大家肯定会照顾一下他的生意，他也适当的给个折扣，薄利多销嘛。 本来是想慢慢盖的，反正两个男孩都不急着结婚，那块老宅基地也离他们有段落，不会影响到秋天林淑英的结婚。 但现在不行了，整个村子到处都是脚手架，路上也都是扬尘，走来走去都得捂着鼻子，很影响村容。 她觉得还是得盖快点，起码大家整体房屋框架得先建好了，把路边的石头沙子都清理走，也好方便小车进出。 村里人也表示理解，毕竟打算翻修新房了，那肯定是越早盖完越早住进去比较爽。 就是一时间镇上县里，甚至隔壁肃县的泥瓦师傅们都被成了稀缺工种，大大小小的能被四河村请过去的，都被请了过去，手上还有活在干的，那就先预约着。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十一国庆前，整个村子的工程都告了一个段落。沈春花也收拾收拾正式准备女儿出嫁的东西了。 林淑英结婚的正日子在十月底，两边都办了，这边是出嫁，那边是娶妇，因为距离问题，把原本要在一天内走完的流程分成了两天。 姐姐要结婚了，林书赶只要没上战场，那肯定是要请假回来的，毕竟兄弟是要给抬轿子的。 她出嫁那天，从四河村村口进来的那条路，一直到林国庆家门口都是红色。 轿子抬到小车旁，黄鑫礼穿着一身西装把白色婚纱着身的林淑英抱起来，送进车里。 车子要直接开到沪市去，晚上住在酒店，等明天早上，再由黄鑫礼的接亲车队一路送到他们的新家去，完成这项传统的接亲活动。 今天晚上沈春花和林国庆并不能陪着林淑英过去沪市，只有林书赶林书超两兄弟是送舅爷，还有林淑美和六妮算是伴娘，他们四个是要陪着林淑英一起去的。 而作为女方父母，他俩得在村里宴请大家，算是女方出阁宴。 明天一早，林家剩下的人再动身去沪市，参加晚上男方举办的正式婚宴。 嫁的远了，就有点复杂。林淑美和梁生娣两人为此一直嘀咕了好几天。 梁生娣叮嘱淑美可千万别嫁那么远，平时回来麻烦就算了，结婚都那么累。 林淑美也一个劲的点头说绝对不跑那么远，她觉得像大表姐二表姐那点路就很好。 当然这都不是今天的重点。 隔着车窗，林淑英紧紧的握着沈春花的手，两眼通红，“妈……” 沈春花今天穿了一身深红的喜庆衣服，但也在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拍着林淑英的手说着， “……以后就是大人了，和鑫礼好好过日子，多给家里打电话，有什么事情跟妈说……” 林国庆则是哽咽的拍着黄鑫礼的肩膀，“……淑英是我们的大女儿，是最最最听话懂事的，但你可不能因为她老实就欺负她，要是被我们知道了……” “你就算跑到首都去！我跟我哥也会冲过去给我姐报仇的！” 林书超挥着拳头直接把他爹没说完的话给圆上了。 林书赶没说话，但是站在车边就是一杆枪，眼神直视他姐夫，表情不言而喻。 黄鑫礼并没有觉得这是威胁，而是很认真的点头回道， “我一定不会让淑英受到一丝委屈的，要是真有，不用你们追，我自己躺地上任你们处置。” 第363章 梁老太太人呢 林国庆和沈春花夫妻俩给她大闺女准备了一卡车的嫁妆，没错，真的一卡车。 被子被套等床上用品按春夏秋冬的就准备了十套，所有锅碗瓢盆、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拉去新家就能用上，还有金条银条、金镯金链都有。 沈春花专门打了个木盒子，里面放上泡沫和绒布，塞了个玉茶杯进去。就是那压床底多年的那套古董，四个杯嘛，说好的一人一只。 她在好日前一天晚上特地拉了林淑英进她们房间叮嘱了很久，然后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了嫁妆堆里。 哦，对了，还有一辆小轿车，就是今天新郎新娘坐着去沪市的婚车，二十几万的桑塔纳也是她给林淑英的嫁妆，这里子面子都是做到了足足的，按村里人的话来说，要是在老时候，可不就是十里红妆。 前面两辆小车打头，一辆坐着新郎新娘和伴娘，一辆坐着送舅爷，最后跟着嫁妆卡车，卡车由齐进舟开着去。就这么呼啦啦的一路开向沪市。 沈春花和林国庆擦干眼泪转头还是得摆出一副笑脸来面对宾客。 “大家别客气啊！吃好喝好呀！酒水饮料管够啊……” “月桂，你小儿子呢，咋没来？哎呀一起叫来呗！” “诶，二妮，你婆婆呢？喊来喊来，喝喜酒有什么好犹豫的？” “哎呀，传国大哥，多喝点啊！要烟吗？” …… 林国庆和沈春花满面红光的在酒席上吆喝着，应酬了一圈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一下子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来。 到最后，还是林玉兰站在了他俩边上，往席间望去，奇怪的问道， “诶？姆妈呢？” 对啊，梁生娣呢？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已经在席上大快朵颐了吗？ 结果满院子的找，就是没见到她人。 马家伟小朋友扑闪着大眼睛，一左一右站着表哥王建良和表姐赵丽丽。 小朋友玩心重，吃得快，吃完就下桌你追我赶了，看见大人们凑在一起，就好奇的上来逛了一圈，结果听到了他们好像在讨论他外太婆。 “太太？太太上车了呀。” “你说什么？”三妮惊道，“哪个车？你看见太太上去了？” “就是那个黑色小车呀，哥哥姐姐也看见了呀。” 王建良和赵丽丽老实巴交的齐齐点头，“看见了呀。” “那你们怎么都不说一声！”林玉兰着急的埋怨了一句，但说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都是一群小屁孩，最大的都还没上小学呢，她们懂什么？ 赵丽丽还期期艾艾的说了句，“太太给我们糖吃，让我们装作没看见她……” 刚才也就是马家伟吵着要坐爸爸的滴滴叭叭，齐进舟敷衍了他几句，然后他追着不放，跟到了停车的地方。 就在那里，给送舅爷准备的车子边上，蹲着个梁生娣。 齐进舟忙着哄儿子呢，而且卡车停得方向也是背对着小车，就没看见她。 但等他上了车，几个孩子气呼呼的往后走的时候，她们还是看见了，梁生娣为了封口，肉疼的把自己准备的干粮糖果分出去了一点…… 众人：……这事儿还真的就梁生娣干的出来！ 林国庆无语望天，“她偷溜上去干嘛呀！明天咱不就一起去了嘛！” “估计是舍不得大囡吧。”沈春花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别说了，给妈的寻呼机传个信息，还有六妮和老三那也发一个，说妈也跟过去了，让他们照顾着点，到了回电个话。” …… 林书超举起自己的BB机就递到了梁生娣面前，“奶，你看。” 梁生娣手一挥，“我看啥呀我看！我又不识字。” “哦，我忘了。”林书超拍了拍自己的嘴，然后念给她听，“奶在车上，顾好，有机回电。” “你看，也没人说一定不让你上车呀，你刚才就该说一声才对。 林书赶也从前面副驾驶位置上转头过来说道， “是呀，爸妈他们肯定找你很久了，才确定你也上来了的，不知道刚才有多急呢。” 梁生娣撇撇嘴，她怎么没说，她前两天就提过了，她也想送淑英出嫁来着，是国庆说什么，车上人最好是双数的。 两辆车，两个司机，再加新郎新娘，两个伴娘，两个送舅爷，刚好八个，梁生娣加上就是9个了。 梁生娣压根不想听什么传统风俗，她就惦记着自己大孙女要嫁人了，嫁的还不是隔壁村隔壁镇的，那么远，她肯定得送呀！ 反正村里摆酒也不要她干嘛，国庆春花都会安排好，那自己索性偷偷上车算了。 本来她想上的是卡车，因为卡车好像没有什么双数要求，上面就齐进舟一个人，加上她也是双数了。 但她觉得齐进舟会转头就把她出卖给三妮，不靠谱，还不如两个孙子，她还能拿捏一下。 于是就决定蹲这辆车了。 她当时就躲在驾驶室后面的位置上，林书超一进来就看见她了，刚想叫就被梁生娣一把掐住了大腿。 一个常年上山下河，划船搬鱼的老太太，那力气可不比什么成年男人小，林书超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侧身就给她挡住了。 小老太这才能安稳上路。 不过林书赶总是要比林书超规矩点，他就是觉得奶奶都70的人了，这样一路颠簸总归不太好。 “有啥不行的，当初我们坐那个大公交车不也一路到了沪市，我啥事都没有啊，我只是老了，又不是病了！年纪轻轻的别老是瞎操那么多的心，容易少年白！” 中途休息的时候，车一停，前头的六妮和林淑美也是蹬蹬蹬的跑了下来，冲到了他们车边， “奶！” “外婆！” “我的妈！您真上来了！”林淑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又一路跑回了主婚车边上， “姐！奶奶真的在后面车上！” 没到地方前，新娘脚是不让落地的，所以林淑英一开始也没下车，但是听说梁生娣真在后面的时候，忍不住还是要捧着自己的婚纱下来了。 “诶诶诶，你别下来了，我过来！” ———————————— 后面可能会加快点进度了，因为一点点的写，有点写不出花样来了。 第364章 别哭了，奶奶给你糖吃 梁老太太健步如飞，光看身手那是一点都看不出是70岁的老太太。 林淑英不能说话，一个劲的掉眼泪，看的黄鑫礼都心疼不已。 “哎呀，淑英，你想说话就说，想落地就落地，没关系的，现在就我们这几个人，再说了，我们家那边不兴这个。” 什么新娘上轿子不能说话，不能落地，说白了都是封建糟粕，而且寓意也都是为了婆家怎么怎么样，反正他无所谓这个那个的，淑英开心就行了。 林淑英也终于绷不住了，两腿一抬，身子一转就落在了车外的地上，刚好和跑过来的梁生娣面对面。 “奶……”林淑英就这么屁股还坐在车里，半个身子扑出来抱着梁生娣的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明明在沪市上班居住那么多年了，她应该已经习惯离开家了才对。可她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忐忑过。 刚才车子离开四河村的时候，她还在忍着，淑美和六妮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边上说着俏皮话，听了会儿那种难受感也就压下去了很多。 但是当六妮举着BB机给她看，说是奶奶好像偷溜着上车了，那股难以言喻的心情又开始在心底沸腾了，等真的见到了梁生娣，便全部波涛汹涌的扑了出来。 “奶奶啊……” “诶，大囡呀……不哭不哭，你好日子呢，不哭昂~”梁生娣的鼻子也有点泛红，粗糙如树皮的手轻轻的拍着她大孙女的脑袋，难得柔情的哄她。 “你脸上可是刷了粉的，可不能再哭了，小心等会儿真变成花猫了。”她绞尽脑汁的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 “奶就是……想看看坐着小轿车嫁人是怎么个流程，我也算远嫁了，不过我是自己走过来的，连轿子都没有，所有好奇呀……” “嗯嗯，嗯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梁生娣，包括林淑英，她就是死鸭子嘴硬，仿佛平白无故的对你好，她就亏了，所以要找个借口出来告诉别人，也是说服自己。 “哎呀……别哭了……”林淑英的眼睛像水龙头一样根本止不住，给梁生娣看得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想了半天，她一摸口袋，兜里还有刚才贿赂曾外孙曾外孙女们剩下的糖，便掏了出来。 “来，别哭了，奶奶给你糖吃……” 这话一说，边上几个男孩子们都哄笑了起来，本来跟着眼眶泛红的六妮淑美也都咯咯咯笑个不停，林淑英自己都噗嗤一下，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羞得她赶紧捂着口鼻问淑美要帕子。 结果梁生娣很不嫌弃的，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完还要举着袖子给淑英看一眼， “我就说吧，你脸要花了，看！粉都在我袖子上了。” “奶！” “好好好，我不说了，呐，糖给你……” 齐进舟和帮忙开婚车的两个司机一人抱了好几瓶汽水回来，还有一袋子吃的，其中有一瓶是矿泉水。这玩意儿现在可比汽水还贵，纯属高级货，是有个司机说，车上有个老人，说不定不太能接受汽水，便多花了点钱买了瓶矿泉水。 齐进舟其实有拦来着，他不觉得外婆会为了这没味和凉白开无异的矿泉水而舍弃甜蜜蜜的汽水。不过那个司机也是一片好心，并且已经率先把钱付了，便也只能这样了。 果然，梁生娣先是看了眼那与其他汽水外包装不一样的瓶子，问了句这是什么。 矿泉水？ 泉水？ 那不就是水，不喝。 捡着拿了瓶可乐回头继续哄孙女。 其他几个孙辈早就习惯了梁老太太的作风，一点都不觉得的奇怪。给那司机看傻了，又给齐进舟看乐了。 最后那矿泉水落在了淑美的手里，她说她要减肥来着，不喝甜水。 “奶，那你陪淑英坐在前车呗，我去书赶他们那车。”黄鑫礼很有眼力见的决定让位。 这新娘子话也说了，地也落了，不差这点新郎不坐在主婚车上的事儿了。日子最终还是自己过得，不靠这点封建迷信，只要同行的大家不去外面说漏嘴，啥事都没有。 其他人都是林淑英的娘家人，肯定不会说。一会儿给那俩司机红包包大点就行。 黄鑫礼屁颠颠的跑到后面车上和两个小舅子去促进感情去了，前车六妮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把林淑英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梁生娣。 “奶，咱今晚住高级宾馆，妈说让我好好看看，人大宾馆里的装修是怎么样的，到时候也能学着装在咱自己家里。” 林淑美隔着她大姐已经开始跟她奶策划起了“闲时活动”，知道的她们是去送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出考察的呢。 梁生娣还没来得及开口应下呢，林淑英搂着她胳膊，靠着她肩膀的那颗脑袋已经抬起来了， “奶，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啊？不是说你得跟伴娘一起睡吗？” “哪来那么多规矩！”林淑英上下嘴唇一耷拉，今天该破的规矩早就破完了，还在乎这一点?“我就要跟你睡嘛！” 撒娇这事儿也是很有学问的，林淑美每天撒三娇的威力绝对没有三年都不一定撒一娇的林淑英来的强。 带着三分幽怨四分委屈五分孺慕之情的调调一出，梁生娣就只剩“好好好”了。 “那我和六表姐呢？”林淑美睁了睁眼，她俩不就是来陪姐姐过夜的，这奶奶一到，她俩就被大姐扔后头了？ 林淑英难得没啥良心的跟妹妹挥挥手，“你俩再开一个房间呗。” 最后，房间是开了，但她俩也没住，抱着棉被枕头就往新娘子房间跑， 一前一后的在林淑英和梁生娣房间打起了地铺。 林淑美：“我姐嫁人呢，今天晚上肯定得守在她床边呀！” 马六妮：“……我……怕黑？” 林淑英原本七上八下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在关灯后屋里还没停下的聊天声中安定了下来。 有啥好怕的，不就是结婚？又不是嫁了人后，自己就不是林家人了。鑫礼要是敢对自己不好了，大不了离婚回家去！ 反正爹妈奶奶还有弟弟妹妹们都在！ 哼！ 第365章 天生劳苦命 大早上的，梁生娣从昂贵的席梦思上起来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这床可真他娘的太软了，昨天刚睡下去的时候可太舒服了，她和林淑美还一起喊着回去就要让春花给一人安排一张。 结果睡醒又发现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的。 林淑英说这可能是因为硬板床睡惯了，再加上她年纪大了，一下子睡太软的就容易腰痛。 梁生娣：……这真是福气都送到嘴边了，她说咽不下。 咋的，还真天生劳苦命呗？ 林淑美倒是睡得要多香有多香，这更加让她确定回去后要申请买席梦思的决心。 “奶，不怕，大不了让爹爹姆妈多给你买几床被子垫身下，这样既没有席梦思那么软，又没硬板床那么硬了，也舒服的。” 梁生娣想了想，也是，想当年棉花多金贵啊！能有床厚实的被子都算奢侈了，更别说床上垫好几床了，可不也算是享福了嘛！ “行！你帮我记着点！” …… 这年月里结婚还不兴什么出门服、迎宾服、敬酒服等好几套衣服，一般新娘子就是一套红色衣服，从头穿到尾。 条件好点的比如林淑英，她是有两套，一套婚纱，还有一套红色大衣。 红色大衣是敬酒时候穿的，接亲和仪式的时候还是白色婚纱，所以她早上起来依旧换上了昨天的婚纱。 妆是她自己和林淑美两人一起完成的。 一个算是在沪市上了好几年班，出门必高跟红唇的“都市摩登女郎”，还有一个是从小要漂亮，上了大学手上有钱第一件事就是去学了化妆的臭美精。 两人一起，天还没亮就起来折腾了，等梁生娣和六妮醒来看到新娘子的时候，都夸她比昨天还要娇艳动人。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六妮小跑着去开门。 是林书赶和齐进舟，手上还拎着几个袋子， “给你们带了点早饭过来，还热着赶紧吃吧。其他都可以慢慢来，反正接亲的吉时要中午呢！”林书赶看她们都聚在桌子前忙乎着，便宽慰着， “刚才我还没起床的时候，爸就给我发消息了，说是她们出发了，那还是两个小时前，估摸着再过一小时就能到了，能陪着大姐等接亲。” 林淑英听了又开心又心疼，“他们那么早就出发了，那得几点起床啊？” 昨天自己走之前那出阁宴的场面可不小，他们晚上吃完酒、送完客人还得收拾。几个兄弟姐妹都不在，奶奶也不在，就只有林国庆和沈春花，就算加上来帮忙的林玉兰和其他人。林淑英也不觉得她爹妈昨晚能早早休息。 “爸自己开车来的吗？那会不会太困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姑姑父他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三表姐和四表姐也都会开车，应该……” 但是马家人太多，他们是包了一辆小巴车，由司机开过来的。所以他们家来的肯定不会太早。 所以林书赶也不确定他爸妈是不是两个人先来了。 林淑英这两天眼泪有点泛滥过头，眼见着鼻头又开始泛红，梁生娣赶紧说道， “诶诶诶，你刚刷的粉！这有啥好哭的呀，女儿要结婚，父母肯定是舍不得的，惦记着想要赶紧过来的。就你爹妈那性子，没昨天半夜直接过来就已经算不错了……” 这话说的……林淑英努力的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六妮倒是眨了眨眼，发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了， “外婆，那我妈结婚那会儿你有没有舍不得？” 梁生娣：……她还记得鬼哦。 林玉兰的婚事是林老太太给定下的，虽然没看见孙女结婚人就没了。后来结婚的时候，又是她爹一手操办的，她不管是主意还是活儿都没插过一个字和一根手指。 不舍，总有点的吧。但因为在那种岁月里还有喜酒吃，她大概率还挺开心的。 重新做人很多年的梁老太太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小愧疚在里面的。所以林玉兰要是来抱怨自己和她不亲，梁生娣也是认的。 “……应该……大概……可能……总是……有的吧。” 对女儿愧疚是一回事，但是对外孙女的提问，她拒绝正面回答，并且迅速转移话题。 “诶，老三呢？他怎么不跟你们在一起啊？” 林书赶&齐进舟：…… “他……还没起。” 每天朝八晚五开店的林书超，照理说也应该有早起的生物钟了，但到了这种好像不需要他早起的日子时，身体机能又好像很流畅的给他关了闹钟。 不管林书赶和齐进舟发出多大的动静，他翻个身照样能睡。 其实这小子主要还是昨天晚上过于兴奋了点，第一次住那么高级的宾馆，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的，身份证上是19岁的人了，心里还是四河村的那只猴子没变。 一会儿跟齐进舟讨论这席梦思的价格，要是几家人一起买能便宜多少。 一会儿又是跟林书赶讨论以后婚房要装修成怎么样。 “哥，我觉得这天花板不错，都是木头的，不会掉皮，咱到时候上上下下都给安上呗！” “三姐夫，你们那栋我上次去看过了，实在是太大了点，那么多房间……要是全木天花板，估计费用够呛……但感觉弄几盏水晶灯去还是可以的！” “哥，他们卫生间都是瓷砖，咱也贴呀！看起来高级又干净！” “三姐夫，你们家好几个卫生间，是不是还得买好多的抽水马桶？” …… 等他俩都困得不想理他先睡下了，林书超又站在窗口眺望大城市夜景。手里拿着根卷成条的白纸，装模作样的吸了口“烟”， “国庆啊，你看这夜色，这光景，我给你买的房子怎么样啊……啊！” 一个枕头从床上飞了过来，是半睡半醒的林书赶扔的。 “林书超你皮痒了吧！明天我就告诉爸你喊他什么！” “别呀！哥！还是不是兄弟了！” …… 也不知道他到底折腾到几点才睡的，林书超只知道早上他使劲晃他，他都不肯起来。 没关系，他们叫不醒，总会有人来叫的。 第366章 排面 “林书超！都几点了！今天什么日子啊你还在这里躺着！” 叫醒服务的人很快就到了。 林国庆和沈春花的确是先行一步，两人开着小车就来了。 沈春花去了女儿房间，林国庆听老二说老三还睡着，也是服了，这都几点了？！ 进门就奔向那张还有人躺着的床上，在被子里挖出脑袋来，找到他的耳朵就拎， “你起不起来了？啊？起不起来了？！你还以为读书呢！还要我来叫你起床！你姐都要出嫁了！你能不能长大点啊！！！” 嫁女儿的不舍之情有八成都被转换成了怒气，对着老三的耳朵就吼了起来，给林书超吓得一激灵，浆糊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诶诶诶，我起了，我起了！爸，你松手，松手啊喂！” …… 黄家请了鼓乐队，租了轿车队，力求风光无限，亲朋好友羡慕。 接亲是直接到两人婚后住的新房去的，虽然只有六十平方，但是里外装修一新，真皮沙发、实木床柜、水晶吊灯，家电位置暂时都空着，那也是为了给林淑英带来的嫁妆留好的位置。 屋里屋外都挂满了红布贴满了红纸，一伙人闹哄哄的簇拥着新郎抱着新娘上楼。 楼上楼下在家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头出来凑热闹，无一例外的被塞了一手的喜糖。 “小年轻新婚，以后就都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塞了糖，谁会不道一声祝福的。 黄鑫礼的伴郎，也是他的同事，端着个相机从头拍到尾，这边林书超也不遑多让，架着个录像机一路跟着拍，他爹发话了，漏下一点他姐的回忆，他的新房就暂停装修，反正他们都不急。 林书超急，所以他干得很是认真。 新家不大，所以来家里观礼的其实不多，除了男女双方最亲近的自家人以外，就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同事，这会儿传统流程走完了，都闹腾的不行。 “诶~敬完茶了~拜完天地了~新郎新娘得送入洞房喽~”一个年轻人喊道。 “就是就是！诶~是不是还得亲一个啊！”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老邢！你相机呢！快对着拍啊！……那个弟弟！录像录像呀！” 林淑英的脸上本来就抹着腮红，这会儿更红了，闭着眼在众人面前和黄鑫礼亲了一下，然后就听着客厅里哄得笑了起来，羞得躲在丈夫的怀里不敢抬头。 沈春花林国庆和黄爸黄妈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笑着看着这群年轻人起哄，反正都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喜之日热闹一点也正常。 倒是梁生娣，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就站在小孩堆里，呲着个大牙花看着大孙女。 还是年轻好啊！ 因为接亲吉时在中午，大家午饭吃的都比较随便，连梁生娣都没有吃的很饱，就惦记着晚上吃大餐呢。 正式婚宴还是在大饭店里举办，林家加赶来的马家就坐了两桌人，然后再加上黄家的亲朋好友，林淑英和黄鑫礼邀请来的朋友同事，整整办了十五桌，直接包了一个厅下来。 饭店也很给面子，在门口挂了黄林两家新婚快乐的祝福语，沈春花还把两人的一张结婚照带了过来架在门口，给后面来参加婚宴的亲朋好友们指路。 换了一身红色大衣的林淑英人比花娇，手腕上带着金镯子，脖子上挂着金项链，耳朵上带着金耳环，头上插着金凤簪。唯有手指上的戒指，是黄鑫礼送她的钻戒，其他都是沈春花给的。 再加上还停在外面的小轿车，和刚才有去凑热闹接亲的人描述那一大卡车的嫁妆。黄爸黄妈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是黄家的亲戚都在窃窃私语。 这大女儿出嫁就这么大的手笔，家里可还有两儿一女呢！林家家底可得有多厚啊！ 这以后老黄他们两口子不得捧着儿媳妇过日子了？随便大声两句都对不起亲家给的这些啊！ 黄家小子娶个媳妇儿，这是得少走多少年弯路啊！ 林家那俩小子有对象没？这谁家姑娘嫁进去，不得直接当少奶奶啊！ …… 沈春花听在耳里，就是眯起眼笑，还不敢笑太大，怕掉价。 林国庆瞧着她那副骄傲志满、小人得意的样子，就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这下满意了？” 沈春花矜持的微微一点头，“嗯，当然。” 华夏千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婚后矛盾小故事，什么类型的都有。但总结下来，百分之九十都是穷闹的，或者说可以用钱解决。 淑英也算是远嫁了，一个人在沪市，上学上班和与另一个家庭结合过日子是两回事。 沈春花里里外外操持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淑英最风光的排面？告诉所有人，她是老林家的女儿，是老林家的宝贝。 她们老林家永远站在她的身后，谁也不能欺负到她！ 林玉兰瞧着那光芒万丈的大侄女，也是羡慕，但她知道自己家孩子是多了点，她也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给每个孩子。 但她还是忍不住跟马德祥感叹着， “你说那会儿……谁会想到能有今天的日子？” 一群本来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泥腿子，乘着小车，穿金戴银，坐在金碧辉煌的大饭店里，吃着鲍鱼龙虾，喝着白酒饮料。下面的孩子们也都一个个读书赚钱…… 马德祥抿了口白酒，很是享受，果然还得是五粮液啊~ “那都是国家政府领导的好！才能有我们现在的好日子，所以我常常说我们老百姓一定得坚定的跟着……” 林玉兰无语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人又开始了，当了几年芝麻绿豆小官就天天在家里给大家上课。谁不知道没有上面的领导就没有新华夏？还要他说？ “五妮不是说下礼拜要带那个小张回来吃饭，你准备好了没有？”林玉兰直接扯开了话题。 马德祥被打断教学也有点无语， “……未来女婿来老丈人家吃饭，难道不是他带着礼来？我要准备什么？” “啧！你这人真的是！你调节一下工作时间，早点回来也好啊！还有衣服，我给你看的那几套，你倒是挑一套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第367章 要不要相个亲 办完喜酒，林国庆一家还在沪市住了三天才回去的，回去的路上，沈春花的眼睛一直是红的，嗯，梁生娣也是，林淑美看着她俩都红，自己也跟着慢慢的红了起来。 林书赶已经坐火车赶回学校去了，小车上只有一家五口人了。 后面三个红眼兔子，看的前面俩男的忍不住也叹气。 林国庆：“我说，我们办的不是喜事吗，你们能不能高兴点？” 梁生娣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嘟囔着，“家里少了个人，你怎么就能这么开心呢？” 林国庆：“……我也没有很开心……不是，大囡是结婚，又不是白……什么叫少了个人，妈你这话说的真的是……” 林国庆本来也就是有点惆怅罢了，但被她们这么一搞，心情也是到了谷底，一车子都不开心了。 林书超努力的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后，才扭过身来，撑出一个笑脸来， “妈，奶奶，你们也别不高兴，等我娶了媳妇儿，家里不就又多了一个人吗！” “那人家家里的爹妈肯定也会难过的。”沈春花两眼放空的望着窗外喃喃道，那表情要有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老三也放弃了，算了，大家一起emo吧！ *** 齐进舟说要给林书超做个媒，问他想不想。 林书超说那不废话嘛！要是真有好姑娘，他做梦都想相亲来着，就是不知道是谁家姑娘。 齐进舟说，是他车队里一个老大哥的闺女，今年也18了，高中毕业，在一家厂里上班。工资学历应该都还算过得去，就是家里人口简单了点。 林书超好笑的乐了起来，“人口简单是有多简单？不是都说人口简单好嘛！没那么多事儿。” 齐进舟挠了挠头说，“那姑娘的妈妈很早就没了，生病去世了。所以她上面就一个哥哥，下面没有弟弟妹妹了，然后我那老大哥一个人把俩孩子拉扯大的。 现在儿子是已经结婚了，儿媳也怀孕了，就是……” 就是一家四口，很快就要五口了，挤在一个五六十平的小屋里，多少是不太舒服。所以老大哥每天都在努力的跑车赚钱，争取能帮儿子儿媳买套房子住。 这边也想着要不女儿还是早点结婚算了。 这倒不是说他嫌弃女儿多余累赘，齐进舟知道，那汉子就是单纯的觉得，如果孩子注定是要出嫁的，那不如早点嫁了。与其成天看嫂子脸色过日子，不如早点拥有自己的小家。 媳妇儿去世的早，他怕后妈不一定会对孩子好，所以就没再去，这俩孩子也都听话懂事，从小就自己照顾自己，甚至还要照顾在外赚钱的他。 他不想因为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搞得他们兄妹互相难做人……这种事，就算孩子心再大，日子久了总归会出问题。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小姑娘真的不错，很小家里的事情就都是她在操持的了，人勤快不说，性子也很爽朗，有时候来给她爹送饭的时候，我们都见到过，挺漂亮的一个姑娘。” 齐进舟叹了口气，“秦老哥说了，彩礼肯定得有，但那都是给他女儿的，他一分不要还会添妆让她带回来。其他正常女儿家的嫁妆该有的他也都会准备。 只一个想要男孩子家里人厚道，好相处就行。” 林书超两眼亮晶晶，“那不就是我家，我爸妈！三姐夫你是知道的！” 齐进舟点点头，“舅舅舅妈我当然知道，包括外婆也是很好相处的。”还有两个表妹，也都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但结婚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伴侣本身吧？ 齐进舟没敢说的实话是，要是今天林书赶在这里的话，他肯定是先去找林家老二的，而不是林老三。 不过林书赶现在的婚事，估计连沈春花他们都不会去随便插手了，要介绍只能介绍给这个林家难得出的不靠谱子孙，林书超了。 果然，林舒超对于对方都没问点别的，就问了一句——“那姑娘会做饭吗？” “那肯定会啊，不都说了，从小操持家务了，还会给她爹来送饭。” “行！那我没意见。”林书超爽快的点点头，“啥时候见面啊？” 齐进舟：…… “没那么快，我还没问过人家女孩子愿不愿意跟你相亲呢。” 这话给林书超搞无语了，“搞半天你就只问了我，人家还不知道有我这人？” 齐进舟摊手，“那肯定啊，万一我先去问女方，女方乐意了，再来问你 ，你说你不乐意，那人姑娘多没面子？” “那现在我乐意了，万一人姑娘不乐意？” “那有什么关系，男孩子面子值几个钱？” 林书超：……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那行呗，你帮我问问呗，就说，就说……”林书超开始想话术夸自己了。 “就说我现在年收入也是五位数，村里有房，嗯……外面，外面我爹妈也给我买了房的，但还没到我手里。 车子也是，等结婚了就有了……”这话是沈春花在给林淑英买车的时候，和其他三个孩子说的。 “我俩要是能成，她嫁进来也不用搞封建传统那套伺候老人孩子啥的……她自己赚的钱可以自己花，我赚的钱养家，嗯，她要是嘴甜点，我估计我妈还能贴我们点……” 别说齐进舟了，林书超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无语，一个无比啃老，脸皮超厚的形象跃然纸上。 但怎么说呢，这话要是拿到相亲市场上去，那绝对是三姑六婆七十二姨奶都能赶来给他做介绍。 齐进舟倒也没真嫌弃他胡说八道，说白了，林书超就是有这个条件，而且他自己也不是说不赚钱是不是。 他更不会出去说，这话是林书超自己说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是一个合格媒婆的本分。 当然了，他觉得老大哥家应该也不会拒绝这次相亲。 齐进舟淡定的拍了拍林书超的肩膀说，让他等着。 三天后，就来通知他抽空跟家里说一下，要相亲去了。 第368章 真有出息，还轮得到我吗 沈春花见自家大女儿才出嫁半年的功夫，这小子真就开始相亲了，也是牛逼。 “谁家姑娘啊？” “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说人要来家里相亲了？” “三姐夫说给我介绍啊，是他们车队老大哥的女儿，三姐夫也不会坑我啊。” 林老三清澈单纯的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饭桌对面的父母，显得傻气冲天。 林国庆：“……你三姐夫车队里的老大哥？的女儿？那你是该跟着进舟喊大哥呢，还是进舟跟你一起喊叔叔啊……” 沈春花也无语了，这是重点吗？？！！ 不过，车队里老大哥的女儿？还是母亲早逝，上头有哥嫂的……那不就跟上辈子一样了? “那你好好准备，换件衣服，那头发也该去剪剪了，都多久没打理了，跟鸡窝一样了……什么时候来？我再打扫一下卫生。” 沈春花的态度突然就变得积极了起来，倒也没有给其他人感觉怪异，毕竟她之前也不是说真不想给孩子找对象，只是没空而已。 现在林书超自己在上心，那他们父母总得积极点了吧。 目前天天在家里生活的也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你想不重视也难。相亲那天，连梁生娣都换了身九成新的干净衣服坐在了堂屋里，等着人上门来。 姑娘家是县城的，按传统规矩来说，应该是男方去女方家里的。但一个是女方家地儿小， 第二个是她嫂子的确肚子不小了，要是再一大帮人进去人家里，是真的有点给人添麻烦的。 索性林家也不在乎这种乱七八糟的什么规矩，就直接来了四河村。 秦大友开着自己的卡车晃晃荡荡的跟在齐进舟的车子后面进了四河村。他们家算是城里户口，但其实正经花头也真不多。 虽然能分到房，但屁大点地方还真的不能跟村里自建房的大小比。以前那点工资也就够养活两个孩子和自己。后来出来跑车了才好点，但前年给儿子娶了媳妇，办了喜酒也花了不少。 把闺女那份嫁妆留出不动后，又把手上这辆车给买了下来，这又是一大笔钱。虽然说着要再去买套房子，但是，真的也就是说说，实际上兜里并没有几个钱了。 看见四河村那一栋栋的小二层小三层的，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羡慕起农村人来了，起码住的舒坦。 而且……这村子里的屋子，瞧着还挺齐整啊？好多户人家都长一样，远远望去，你还别说，挺好看的！ 其实去年那批十几户人家早就建好了，包括林家那块老屋，里面装修的都差不多了。 只不过后来又有几户人家能拿出钱来想盖屋了，镇上的泥瓦匠、施工队就那么几个，现成的图纸方案，他们都懒得改动了，一模一样的抄了就行。 所以现在村里好多人家都长一样，陌生人进来，压根分不出谁家在哪。 秦红也是第一次相亲，其实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早嫁人，但是他爹说的没错。她总要嫁人的，跟哥哥再要好，以后也是亲戚，亲不过他媳妇儿，那还是早点保持距离的好。 厂里同事知道她是来村里相亲的时候，还吐槽过，不知道他爹怎么想的，难道想让她一个城里姑娘嫁进农村去？ 秦红没和人家解释，她爹说了，介绍人是他车队的老板，介绍的对象是老板媳妇儿的表弟，说是家里很有钱，父母都开着厂，不是一起，是一人一个厂。 虽然现在的农村和城市依然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是和以前的农村可已经不一样了，多少土老板住在农村，却做着一年几万几十万的生意。 手上有钱，来城里买房也是分分钟的事情。相比之下，她们这种一穷二白的城里人并没有多大的优势。 而且林家其他三个兄弟姐妹，每个都很有出息，姐姐嫁去了沪市，哥哥在军校，妹妹也在省城的重点大学就读。 男孩子高中学历，自己开着五金店，有父母的帮助，收入很好，家里他单独的婚房也建好了，地方大的去了，可不像他们家里那么小。 唯一的缺点就是……就秦大友这么说下来，好像这个男孩子是家里最没出息的那个。 秦红倒是很淡定的劝她爹，“他要是也很有出息，那还轮得到我吗？估计也不会在他父母身边待着了吧。” 秦大友一想，也是，他家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不然秦红一个高中生也不至于在别人厂里当档车工。连父母双全都没有。 能跟林家小子相亲，都算是齐进舟帮忙了。 父女俩挂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开在四河村的村道上，这边林家二层小院门口，一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你站直点行不？卖相赖不赖也要看摆盘的，一会儿给人第一眼印象弯腰驼背的人家会喜欢才怪呢！” 沈春花没好气的一掌拍在了林书超的腰上，想要他挺直点背，林书超真是有苦说不出，一天了，从早上到现在都要他挺得板正，感觉腰都快断了，他又不是二哥！ 再说了，人不是还没来吗！ 然而没人帮他说话，他爹也很认同他妈的话，一个劲的点头帮腔， “就是，第一眼印象很重要的！老实说你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就这张脸了，有点自知之明吧。” “就是就是。” 林书超：…… 不过在林家人的努力下，秦大友和秦红下车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门口站得跟杆枪一样的林书超。儿子像妈，林书赶和林书超都长得偏秀气挂，但又不女气。 和林书赶那一看就是兵的风格不同，林书超眼角眉梢间带着丝藏都藏不住的吊儿郎当，按照古早话术描述就是——风流倜傥？ 反正这话沈春花和林国庆不认可就是了。 秦红没来由的脸就是一红。 她原本还想着，有钱人家最没出息的孩子，会不会是一个被宠坏了的，肥头大耳，没有礼貌……的大少爷。 她就是看在钱的份上，来开开眼，说不定自己能为了物质生活忍下…… 结果，没想到…… 第369章 以结婚为前提开始正式交往 “舅舅，舅妈，这是我们车队的秦大……叔。” 齐进舟紧急改口，方便了林国庆上前一把握住了秦大友的手，客气道， “秦大哥你好，我是林国庆。这是我媳妇儿，我妈，还有我儿子书超。” …… 相亲嘛，双方基本都是坦诚交流，拥有的和想要的都摆在明面上，互相符合条件又看对眼了，第二天就会被家里人怂恿出去约会。 当然，林书超不需要怂恿，林书超他超主动。 秦红在县里的厂子上班？他终于有借口向他妈借小车开了，下午没事就早点关门，开着小车去约会，多拉风！ 关于这个，按照他的话来说，那么远，不开小车的话，只好去买辆摩托车了，不然总不能坐他奶的船去约会吧？ 梁生娣倒是挺感兴趣的，现场直播看八卦的事情，有谁会不乐意？ 哦，男主角不太乐意。 林书超也不知道为啥，家里就是坚决反对他买摩托车，明明外面买摩托车的年轻人那么多，但他妈偏说不安全，不行。 林老三的确吊儿郎当，但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在啃老，那还是得听话点。 沈春花倒是很大方的把车子借给了他，并且趁着他出去约会的时候，还和林国庆商量着是不是该给老三买辆车了，起码在他结婚前肯定得买了。 林国庆：“先让他把姑娘追到手再说吧，万一人处了一段时间发现他这人不行咋办？” 不行？那倒不至于。 秦红在连着一礼拜多坐着林书超小车回家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天天不回家吃饭，叔叔阿姨不会说吗？” “哈？说什么？”林书超也回的挺忐忑，“你，是不喜欢我来接你上下班？” “啊，不是不是。”秦红赶紧摆手摇头，脸也有点红了，“我就是怕大人……” 林书超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爸妈不会说这个的，你放心吧哈哈。” 只要他没有出门乱来，他爸妈都不会说他，去接未来对象下班，吃饭约会的事情，那都是正经事。 “诶，是不是你爸爸觉得你回家太晚了？” 秦红又摇头，“那倒也没有。” 秦大友就是每天问一嘴，她俩出去干了什么，然后再叮嘱一句明天别太晚就完事儿了。 他们两个的相处也算是得到了双方家庭的支持，没有任何外力的阻碍，只要他们自己互相喜欢就好。 “那什么，今天要不要去看电影啊？我朋友说电影院里有新电影了。”林书超自认为很潇洒的单手开车，另一只手靠在车窗上说着话， “或者说你要是不想去看电影，我们也可以去公园走走，嗯……或者……” 秦红没再让他纠结下去，直接拍了板，“看电影吧，我们今晚要不要去吃面？” “好呀好呀，拌面还是汤面……” 由于林书超上面爹妈雷厉风行，下面哥姐妹也都算做事果断，所以那种嗯嗯啊啊半天定不下来，最后给你说个随便的，他真受不了。 林书超就喜欢秦红这种不墨迹爽快的做法，很合他的胃口。 秦红也觉得林书超不错，没有什么人家说的有钱家少爷的臭毛病，长相身高都不错，风趣幽默，新鲜事物灵通，为人也大放不小气，还很尊重她的想法。 秦红觉得，只要不出意外，跟这个人结婚过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来来来，你的西红柿鸡蛋面。”秦红坐在桌边，林书超端着两碗面过来。这家面馆生意很好，要不是他直接蹲在出餐口，肯定没那么快拿到他俩的伙食。 秦红望了眼他碗里的笋丝面，说了句，“你好像很喜欢吃笋啊。”前几天吃饭的时候，他也基本上每次都会点上一份笋。 “昂这个啊，”林书超丢了根笋丝进嘴里，“我奶，笋货忠实爱好者，只要山上有笋，她就会去挖。然后我妈一边说这玩意儿吃多了伤胃，一边又总会给我们做一点。吃着吃着就吃习惯了。” 吃东西的习惯养成会有两种极端，一种是逼着吃，吃多了，就不爱吃了，比如林书超现在除了早上那颗鸡蛋以外，是不会再碰其他蛋了。 但是笋，虽然家里做得多，但没人逼他吃，沈春花偶尔还会说少吃点，他反而总惦记着，哪怕今天没那么想吃笋，他都得摆一盘在边上放着，不然觉得这顿饭好像缺点啥。 说多了都是犯贱。 秦红笑得两眼弯弯，语气里还充满了羡慕，“我上次在你家看见你奶奶的时候，就觉得她比一般老太太要精神，果然……你家人多就是热闹。” 哪像她家，爷爷奶奶走的也早，外公外婆那边也要帮舅舅带孩子啥的，她就跟着爸爸哥哥三个人冷冷清清的长大了。 “你喜欢热闹？”林书超咽了口面，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说了句，“那你找对人了，我和我奶也都喜欢热闹，你要是嫁给我，咱家每天都能很热闹。” 秦红唰的一下，脸红的跟碗里的西红柿差不多，“你这人！说话就说话，扯什么嫁不嫁的。” “诶，这怎么能不扯。”林书超面也不吃了，很认真的看向秦红， “这都快半个月了，你觉得我……怎么样？适不适合结婚？你要是觉得我还行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开始正式交往嘛，是不是？” 秦红眨眨眼，定了定神，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到了脑后，也认真的会看向林书超， “我觉得……你还行。我还是愿意跟你处对象的，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书超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秦红憨憨一笑，“咱也不用每天约会下馆子是吧？这也……太费钱了，偶尔还是要回家陪爸妈吃吃饭的，你这么每天出来，你奶奶肯定也会想你的。” …… “阿嚏！” 梁生娣端着饭碗，头往外转，打了很大一个喷嚏，而后鼻子一痒，又跟着打了一个。 “天杀的，哪个小兔崽子在骂我？” 第370章 姑嫂关系 林淑美知道她三哥已经找好三嫂了的时候，抱着电话听筒楞了三秒，最后憋出一句—— “谁那么瞎？” 不过她还是在期末考试一结束的那个周末赶了回去,说是要看嫂嫂。 不过林书赶拒绝了她要当电灯泡的提议，而是带对象回家吃饭。 带回来吃饭? 这下一家人比上次相亲还要忙，林国庆和沈春花也不急着去为自己的事业发光发热了，拉着梁生娣一起把家里打扫了一个底朝天，本着回来看热闹的林淑美，也被抓了壮丁。 只有出门接人了的本次事件男主角林书超反而逃过了一劫。 呼哧呼哧的打扫了一半，林淑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无语的问了句， “那边新房子是不是刚请人打扫过啊？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在新房那边接待三嫂，地方还大还更新？” 这是个好问题，其他三人都一下停了手。 林国庆：“都已经打扫一半了……” 沈春花：“那边家具是全了，但是厨房连个锅都没有……” 梁生娣：“要搬过去用那还不如在这里了。” 好吧，打扫继续。 林书超前几天刚上秦家门去吃过饭，还带了一堆礼去，不管是秦大友还是秦红的哥哥嫂嫂，都对他印象很好。秦大友还偷摸着问过秦红，林书超有没有提起要带她回家吃饭的。 这不，昨天就提起来了。 林书超说，他在省城上大学的小妹刚好也回家了，今天要不带她一起回去吃顿半团圆饭。 为什么是半团圆，因为他大姐二哥暂时没空，回不来。 秦红紧张了好久，虽然之前相亲的时候去过林家，但那时爸爸也在身边，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长辈们在聊天，自己只要捧着一杯水坐在那里装羞就行了。 这次是要正儿八经上门吃饭的，万一她哪里做的不到位…… 正在秦红胡思乱想间，大嫂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走进了她的房间， “红妹啊，你今天要不穿这条裙子吧？我怀孕前刚买的，还没穿过，是新的。” “啊？” 秦红有点愣，想不通大嫂怎么突然要送她裙子了。要知道，这嫂嫂虽然算不上死抠，但是她自己的东西还是管的很牢的。还总觉得秦红的存在，影响了她的生活幸福指数。 每天出房门看见人的时候，能不冷着一张脸就很不错了，还会上门来送你东西？怎么可能？ 秦大嫂叹了口气，捧着自己的肚子往墙边一靠，脸上依旧没有特别友善热情的表情。 “我也不是什么真好心，就是觉得，你早点嫁出去，我肚里的孩子也能早点有地儿住。 不过我倒是真心希望你能嫁的好，也不是想你以后能回头帮衬我什么，只不过是唯有你嫁得好了，你大哥和你爹才能少往你那里操点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这个小家上。” 秦大嫂看秦红还是有点呆呆的看着她，语气越发有点不耐烦了， “你箱子里那几件衣服，平时上班穿穿没什么，反正对着同事。林书超喜欢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穿出去约会也没什么。但第一次正儿八经去未来婆家吃饭就有点寒碜了。” 再加上对面也有个小姑子，大学生外加有钱人家的小姐，眼界肯定比她们这种随便读了几年书的平头老百姓要高。不是说让秦红去和未来小姑子比什么，不过就是让她不要被人小瞧了就行。 秦红妈妈早逝，很多东西是父亲哥哥根本不懂也教不了的。秦大嫂的人生宗旨就是管好自己，并没有那种进门就给小姑子当妈的热血心态。 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她依然忍不住要说两句，就当是为了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还有你那脸，稍微也擦点东西，抹点口红啊。又没有叫你上交工资， 手上有钱抽空也捯饬一下自己是不是？别去了农村还叫农村人小看了你去。” “……” 秦红出门的时候，穿着红色连衣裙，白色高跟鞋，还真擦了点她嫂嫂的口红，手里拎着她爹提前买好的水果点心。不过秦大友今天早上就出车去了，现在不在，是她哥一路送她下楼。 “你也不用太紧张，这次吃饭是人家看你，也是你看人家，要是觉得他家又哪里不对，或者对你爱答不理的，你回来跟我和爸说，我们再讨论过。 要是真不对，就拉倒是吧？咱换家人再重新相亲过就是了，也不是非要嫁进他们家不可的……” 林大哥絮絮叨叨的一直在碎碎念，说到最后，秦红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紧张。 “哥，我没事我会好好的。你也别太紧张。” 秦大哥憨憨的笑了笑，随即看见了停在他们楼下几步开外的小车，“书超来了。” “大哥。” 林书超就站在车门口等着呢，看见她俩下来就赶紧走过来，一手接过了，秦红手上的东西。这个动作让秦大哥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诶，那今天我妹妹就麻烦你爸妈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带对象回去，我爸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双方客套了几句，秦红便跟着林书超上车了，秦大哥蹬蹬蹬跑回楼上，一进门，就看见他媳妇儿还站在窗口望着呢。 “红红在的时候，你总是没个好脸色，现在这婚事终于快落地了，你高兴了吧？”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秦大嫂离开窗边，没好气的对自己男人翻了个白眼，“你家就这么点地，你以为她住着就真舒服啊？现在能有好人家嫁进去，那也是享福去了，总比在这里一起挤鸽子笼强。” 秦大哥就是不太喜欢她老说鸽子笼鸽子笼的，“啧”了一声。 “那我们不都在努力赚钱吗？爸那么大把年纪了还没日没夜的出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换套大的？” “什么叫给我换套大的？秦白！你说话讲点道理行不行？你们家都不用住的是不是？就我一个人住……”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给我们一起换的……” 第371章 你要是不喜欢那是你的事情 秦红坐在车上并不知道哥哥嫂嫂又开始例行每日一吵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怎么惊讶。 否则怎么叫例行呢？ 秦红现在的思想注意力，只剩下向林书超询问，有关他妹妹的问题了。 前两个月，她已经在林书超这里把林家人的喜好都打听的差不多了， 也听他说过他们有多好相处，就是这个小妹，她不太了解。 “哦，你说林淑美啊。”林书超边开车边咂吧了一下嘴，“她既好相处，又不好相处。” “啊？”秦红没听懂。 “反正你要是觉得没话说了，或者把她惹生气了，你就找她身上的一样东西，或者说衣服鞋子，或者说头发口红，都可以。夸她好看就完事了。” “但也得适可而止，不能太夸张。那丫头精的很。太夸张，她会觉得你把她当傻子看了，那真是我妈上去都救不了你的。” “她话多，不喜欢人闷在那里，有空陪她天南海北聊着就行。” “偶尔给她买点好看的东西，实不实用不用管，好看就行，她能见你就笑很久。” 林书超把自己这辈子对付林淑美的方法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和盘而出。 “对了红红，你喜欢做美甲吗？” “什么东西？” “美甲。”说起这个，林书超其实有点嫌弃，不过还是用空着的那只手示意了一下。 “就是手指甲上涂颜色，那丫头可喜欢了，每次从学校回来都看她手上的颜色都不一样。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她陪你去做。” “林淑美那丫头就是个臭美精，什么衣服包包首饰啥的，反正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 你也不用想着需要怎么讨好她，挑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问问她喜不喜欢，然后你俩一起去干就行了。你俩同龄啊，肯定有不少差不多的兴趣爱好。” 这话秦红听着就开心，不过…… “有那么简单吗？我和我大嫂肯定也有都喜欢的东西，但是我俩就……” 都交往两个月了，林书超多少是知道秦红家的情况的，包括齐进舟也在他家说过一些，他爸妈都知道。 按照沈春花的话来说就是，也不能说秦大嫂为人刻薄，只不过就是秦家资源太少了，还要兄妹俩分一分，那不得可着先管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啊？ 有些人就是会想的比较多，她会担心自己过于热情，会让人以为她好欺负，来抢夺自己的资源，那她索性一开始就给人留着一副不好欺负的样子。 “你和你大嫂……我觉得你嫁进我家后，可能你俩关系也会缓和点。” 秦红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嘴角有点要提不提的，“今天这裙子还是大嫂送我的。” “是嘛？穿你身上挺好看的，要是穿她身上……”林书超装作思考了三秒钟，随后才说，“我觉得肯定没你穿的好看。” 秦红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就逗我吧！” “我没逗你，真的。”林书超也笑了，但还是嘴硬。 两人一路叽叽喳喳开到了四河村。 林家的两层小院上空正炊烟袅袅，今天连林淑美都在灶间帮忙。 “来了啊！”梁生娣正拎着一个空箕子进门，“快进去吧，吃饭还要会儿，要么先进去吃点水果。” 林书超手里拎着秦红带来的东西，腾不出手来，倒是秦红直接上前一步把梁生娣手上的箕子接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奶奶”。 梁生娣很受用，眯着眼笑，顺便直接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塞给了秦红。 “拿着，买糖吃。” 秦红都惊了，不是，红包是进门就给的吗？不应该吃完饭聊一会儿，感觉她这丫头还不错，然后走之前塞一个的吗？ 林书超“哎呀”一声，“奶……你这也太急了点。” 梁生娣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年轻女孩，“有什么急不急的，红红好看，我喜欢就给了，你要是不喜欢那是你的事情。” 林书超：冤枉啊！他要是不喜欢他还带回来干嘛！ “进去进去，春花啊~国庆啊~你们儿媳妇儿来了~” 秦红的脸瞬间爆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红包衬托的， “不是……但是……可是……” 林书超咯咯咯的笑得像个老母鸡，用手背推了推站自己前面的秦红， “行了，快进去吧，奶奶才不管你什么但是可是还是的。” 秦红红着脸往里走，还没几步呢，就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姑娘从左手边冲了出来，看见了秦红和林书超，就使劲瞪大眼睛瞧，然后被梁生娣一巴掌甩在了背上， “傻了？叫人啊？” 林淑美也不是不想叫人啊，但这不是不知道该叫什么吗？听说三哥的对象和自己同龄，那叫姐姐就很奇怪了。那不成是现在就直接叫嫂嫂了吗？ “哦……嫂嫂？好？” 从门口到院子里这短短几步路，秦红感觉把这辈子的脸的红完了。脸烫到高温顶峰后，好像也有点麻了。 “嗯……妹，妹好。” 沈春花和林国庆一起从灶间走了出来，两人身上都还围着围裙。 “红红来了，快进屋坐会儿，淑美你带着去看会儿电视吃会儿水果呗，等饭好了我叫你们。” “诶，好！” 秦红紧赶着喊了声叔叔阿姨，就被稀里糊涂的拉进了堂屋看电视，未来小姑子和他哥说的一模一样，话多， 爱漂亮。 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了半天，一会儿问她俩的相亲流程是怎么样的；一会儿问她在哪儿上班，过来多久，要是以后住四河村了去上班会不会太远；一会儿又问她是怎么看上她哥的…… 等林书超忍不住又开始跟他妹拌嘴后，林淑美则转向秦红开始说起了他哥的一些糗事，力求不给他留一点脸面。 秦红坐在沙发中间，一开始还有点尴尬，怕他俩吵起来，一会儿吃场面没法收拾。 结果梁生娣朝她手里塞了块西瓜，毫不在乎的说着，“吃点润润嗓，不过别吃太多，今天晚饭菜很好的。” 第372章 虔诚的信徒 秦红眨了眨眼，看向梁生娣，“那她俩……” 梁生娣瞥了一眼边上，“没事，这不还没打起来嘛！果然，你在这他们还学会了收敛。” 秦红：…… 她就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妈妈去世后，爸爸总是教育她和哥哥要互相谦让，互相帮助等等，以至于他俩一有什么争执，还没开始吵起来，秦大友就已经开始家庭教育了。 有时候还要加上点妻子去世后的哀伤无力。 到后来，她俩的确没有再吵过架，兄友妹恭了，就是那种感觉太奇怪了，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哪个行为不方便了对方。 不像林书超和林淑美，这架势她没见过，但又觉得特别真实。 就在林书超忍不住伸手要去掐林淑美的脸，林淑美尖叫着说自己今天的妆容很完整，坚决不容破坏时，沈春花终于过来喊人吃饭了，顺便在兄妹来屁股上一人一脚。 “你俩有完没完了！今天什么日子！林书超你媳妇儿不要了？林淑美你是打算后面都住学校不回来了是吧?” 大战一触即发，一点即止。 秦红捂着嘴偷乐着一起去了灶间吃饭。 现在没后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林书超也去过秦家了，秦家对他很满意。林家也对秦红很满意，那后面的事情也都是顺理成章的，时间问题。 沈春花和林国庆和秦红在饭桌上说起来那边新屋的事情，还说吃完饭可以让林书超带她去看看，有什么她觉得缺的，他们马上给补上。 秦红羞羞答答的应下了，但是怎么可能真去挑刺。 梁生娣今天特地分了点心思出来，吃饭的时候还惦记着说上几句——红红你吃这个，红红你吃那个。 林淑美问她要寻呼号码，说等她放暑假可以约着一起逛街，秦红说她没有bb机。 结果林书超又被他妹怼了，也不知道这恋爱怎么谈的，都不知道给媳妇儿买个bb机。 林书超难得没有怼回去，而是幽怨的看向秦红，毕竟他之前提过要给她买来着，人都走到店门口子了，但是秦红硬生生拉走了，说她没用。 秦红低头，假装吃饭。 本次饭局圆满落幕她揣着一大一小两个红包，再三道谢说再见才又坐上了林书超送她回去的小车。 林书超边开着车边说着，“怎么样，没骗你吧？我家都很好相处的。” 副驾驶位置上的姑娘已经褪去了刚才满脸红晕的模样，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前面， “嗯！你没骗我！” 虽然这么说，对她爸可能有点没良心，但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结婚了，因为刚才那一家人的氛围，她已经能预感到未来的幸福生活了。 “咱俩是不是要先去合八字才能算日子？”秦红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给林书超差点来了个急刹车。 “嗯?什么日子？” “结婚日子啊！”秦红理所当然的说着，说完还有点奇怪，“你不打算结婚？” 林书超：！！！ “结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他坐在驾驶位上，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已经拿下了全世界。 “一会儿你回去了，问你爸要生辰八字，我回去了问我妈去要，明天咱就去合！” …… 按梁生娣的话来说，花钱合八字的都是冤大头。 “要是不合，这婚还不结了？那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相亲的时候先把八字合了呦！现在他俩对象都处半天了，到时候说不合咋办？” 沈春花&林国庆：……那不是因为一开始没想到这事儿嘛！ 林书超蹲在沙发边想了半天，想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 “那就我们家去算就行了，算出来不好，再塞点钱，让大师改成好？” 看，多么虔诚的信徒，信不信的都得去大师那里转一圈。 沈春花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 “大师也都是聪明人，不是那种极度不合的，一般都会说好的……反正先去合了再说呗，该走的流程总要走一走的。” …… 走了流程，八字合四字，中婚。 林书超大喜，这婚没问题了。 婚礼日子定下来后，林家便又开始搬家了。小二层这边的东西都得搬到新盖的三层里去。 到时候林书超也是在那边迎亲结婚，婚后也住那了，三楼一整层都是新婚夫妻的主卧，沈春花当时装修的时候，给他们把衣帽间卫生间书房和露台都建全了。 一楼一个老人房，二楼做了四个房间，林国庆和沈春花一间，其他三间，可以是以后的儿童房，也可以是淑英淑美两姐妹回来的房间。 但其实她们几个，沈春花也好，梁生娣也好，更喜欢住在现在住的小二层那边，前面池塘后面山的，地理位置比原来那块地好太多了。 所以沈春花说，那边住一段时间，等这边新屋盖好，还是要搬回来。也算是给新婚夫妻腾私人空间了。 林书超现在也不惦记着要带着老娘分家了，反正秦红会做饭，新屋老屋距离也不远，他俩就是想蹭饭也近的很。 他惦记着的是，秦红要不要换个工作。 “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打理五金店怎么样？”林书超掰着指头开始盘算， “我打算把边上那间店面也盘下来，扩大规模，到时候我一个人肯定管不过来。 至于工资嘛，反正店里能赚多少，你的工资就是多少。 我们家就是我妈管钱，婚后我把我的存折都交给你，到时候你掌家……顺便还能把店里的账盘了，怎么样？” 林书超就这么把自己的活丢出去了一半，听得秦红忍不住就想捶他， “我俩都泡店里？那要是哪年行情不好，赚不到钱呢？” 林书超想了想，认真的说了句，“那到时候我俩早点生娃，然后给他教得嘴甜点，让他去向爷爷奶奶要救济。” 秦红没忍住，秦红真捶了，她很想知道未来婆婆知不知道自己这三儿子的德性，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忍不住给他赶出家门，重振家纲来着。 ———————— 好久没要饭了，我又来了ヾ(?^w^)?? 各位姐们爷们，看书的同时别忘了动动小手给个打赏哇?(???? ／＼／＼／＼ ＜－＼－／／－＜＜ ＼／＼／ (看得到这两颗大心吗？就是好像有点畸形……） 第373章 婚前同居or租房 沈春花怎么可能不知道林书超的德性，但是她也知道，这小子心里有把尺，什么是他的，他能要；什么不属于他，他不能要，林书超心里门清。 所以沈春花也无所谓，反正她和林国庆确定过都是平分，早给晚给的区别。 当然，林书超要是真的啃到面前来了，她高低也得先抽一顿出出气，个没用的家伙。 婚礼日子还是定在了第二年年底，等于是在95年的年初了，因为秦红现在才18岁，法定结婚年龄是20周岁，她生日在正月里，就是得到95年。 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家无视晚婚晚育政策，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先把酒办了，然后等年纪到了再领证。 其实搁上辈子，林书超和秦红还真是这么干的，但这辈子不行了。 沈春花和林国庆现在头上的头衔有点多了，前段时间还双双入选了乡镇人大，这个，还是要响应一下号召的。 但是秦红家的居住状况的确堪忧，秦大嫂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了，林书超心疼自己对象，不想让她收着白眼还当“德华”，于是便提出，要不先搬过来？反正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住处。 沈春花对于他在93年就能提出这种婚前同居的先进想法，给予了一个评论—— “臭不要脸！” “我那不是想着帮她解决麻烦嘛！”林书超两颊微红的嘴硬狡辩道，“我们这边屋子都空着，那边又还在新盖起来。她们家却没地方落脚……反正都定下来了，早点搬过来也没事吧？” “大不了，大不了……我跟她不睡一个屋嘛！” 林书超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感受到的一个问题，即农村里的闲言碎语，对一个女孩子的恶意能有多大。 她是不会忘记上辈子老了老了，坐在门口听那堆老头老太闲聊说的八卦是有多炸裂。 女人在外面做生意，有几个熟悉的异性客户，就说人是不是勾搭上了；女人生意做大了，就说八成是睡上去的；多相亲几次没成功就说这姑娘八成哪里有问题； 年轻女孩打个车出门回家，被问是不是在做不正经营生；体弱多病住个院，都能被传是不是去打胎了…… 上辈子，沈春花只是听，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就觉得是个八卦，偶尔还会一起附和，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重生后，再碰到一些八卦的主人，她就会忍不住去偷偷观察，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那群老头老太多半都在放屁！ 尤其是自己生意做大以后，再听到一些自己的传言，她就很能体会那时候她们那句，“要是假的，为啥不出来解释一句呢？” 解释他个南瓜，精神层面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谁稀罕出来解释。再说了，解释有用吗？傻缺的思维模式都固定在那了，你解释了他只会说你要面子撒谎罢了。 不过沈春花无所谓自己，不代表她无所谓她的孩子们。 按照林书超的说法，她俩并没有要搬出去住楼房的想法，那就是婚后一起住村里。秦红是她未来的儿媳，那就是半个女儿，她肯定得考虑一下她的生存环境。 这婚前同居，搁二三十年后，问题不大，但是现在，肯定不行。她都能猜到那些人能在家里说什么。 离他俩结婚还得一年半，这一年半里，要是发生点什么，那就是伤风败俗不检点，猴急。要是什么都没发生，那就是林家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 总之，什么都不对，不如把这种可能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你要是真心疼你对象，不如在她们厂子的附近给她租个房，方便她日常上下班，也不用跟家里人挤着住了。” 林书超一想，也对。那他明天就去…… 诶，租什么房，直接买一套得了！ “财大气粗”的林老三，那五金店的年收入当然不能和他爹妈开的厂子比，但是和县里那些做外贸，开门市部的布老板们比划一下，也是不遑多让的。 起码一年赚个五六七八万现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离他上一次交给他妈五万块钱盖房子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这一年半里，他又攒了不少。 就这么说吧，现在他兜里的钱要买什么桑塔纳奥迪的，是有点难，但是要买辆夏利，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在他们这种小县城里买套房不比买辆车便宜？ 沈春花一想，还真是。 前几天六妮还说过，现在县城里一套150平的大套，只要三万五都不到。那丫头有钱没地儿花，天天盯着房子看。 “那你去买呗，反正是你自己的房子。” 林书超诶了一声，第二天就乐颠颠的去看房了，等秦红下班后坐上他的车子，就见他很开心的跟自己说， “红红，咱今天晚饭随便对付一口，然后我带你去看房。” “啊？什么房？” “咱俩结婚还要一年半，你大嫂不是马上就要生了吗？我琢磨着给你找个地儿住，你自己住的舒坦，你大嫂他们也舒坦。 本来想着是你直接住我们家算了，大不了我早上送你来上班，但是我妈说那样对你名声不好，不如直接给你在厂子边上找个房子。 到时候你还能多睡会儿，想吃什么也能自己做……” 秦红愣愣的听着林书超给她做着未来的计划安排，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涌出，甜丝丝的，很窝心。 只不过秦红本来以为林书超打算帮她租房来着，还想着，自己的工资应该还是承担的起房租的，到时候自己付就行了，结果没想到，这大哥上来就是要买的。 “这套你觉得怎么样？110平，三室两厅两卫，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他其实私心还蛮多，万一自己哪天想赖在这里过个夜？万一秦红不让他进房间？那他……起码也得有个床。 “不喜欢的话我刚还看好了好几套，再带你去转转？” 秦红：…… 第374章 有钱人家的底气 秦红不好意思的和边上的房东、中介笑了笑，然后把林书超拉到了一边小声嘀咕着， “你不是说以后要住到村里吗？能每天在奶奶让看见我们的那种？ 那就住了一年半，买什么啊，还那么大的面积……太浪费了，我租套小的就行了。” 林书超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看着她， “这房子买了又不是说钱就没了，这叫不动产，是保值的好不好。我们就算到时候不住在这里，也可以租出去收租金啊！” “就像我大姐，她嫁去了沪市，我姐夫家买了婚房，但我妈还是给她也买了一套，说可以租出去收租补贴家用。 而且这房子，是越早买越好。我们在小城市没感觉，但像他们大城市，比如沪市，这几年房价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妈为了给我们兄弟姐妹都买上，分两次买的，那两次差的钱可不是一万两万的事情。” 林书超其实并没有多少投资头脑，他妈也说他没事少投资，至少什么现在新出来的股票什么的他都得远离，唯一能玩的，也就只有房子了。 沈春花说，现在的房子，让他有钱的话随便买，就算是快塌了的，说不定哪天就拆迁了。反正三十年里房价都只会涨涨涨。 在林书超的心里，沈春花不一定是万能的，但是赚钱绝对一把好手，所以他很听话，看起房来一点都不怵，甚至觉得110平的三室才两万五，他是不是可以多买几套。 秦红：……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底气吗？给她开眼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让林书超真的一口气买好几套，就看的第一套，她觉得地理位置，周边环境，楼层、装修和房屋新旧程度都是她最喜欢的，于是就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签了合同，第二天就交了钱，办了过户。鉴于秦红不肯在房本上写自己的名字，这房子还是林书超的。 两万五，普通人上班赚钱四五年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其实也就那么两叠半，甚至称不上厚。 房东收钱的时候，还感慨了一句，“小伙子你父母是做什么生意的？对你们小年轻可真好，给钱买房他们都不来看看。” 林书超咂吧了一下嘴，“那是因为这钱是我自己的，要是我爸妈掏钱，那他们肯定得来确认过才行。”不然高低得怀疑他要拿钱去干什么了。 房东惊讶的上下扫了他一圈，实在是因为这小子太年轻了点，这可是两万五啊！ 就这，林书超还感叹了一下， “咱们社会还是发展的很快的嘛，想当初，我记得我妈两三万得用麻袋装。” 听听，这是人话嘛！ 搁以前，秦红高低得回厂里跟要好的同事吐槽两句。但现在嘛…… 也算是自家人了，她得憋着，想乐也得偷着乐。 沈春花知道老三要去买房，但实在是没想到他的速度那么快，两天就结束了。 “……你还是继承了你爹一些性子的……” “买房和买东西有区别吗？都是买，就是贵了点，有必要搞那么复杂嘛！”林书超摊手，表情极其理所应当。 “哦，对了，明天还是不用做我的饭了，我要给红红搬家……嗯，后天也不用，她说要给我做饭吃……大后天的话……” “你索性还是别回来了。”天热，梁生娣今天晚饭吃的不多，专门留了点肚子吃西瓜。这会儿瓜皮一扔，老嘴一抹， “说的好像你这段时间天天在家吃饭似的，不都是在外面吃的？果然老话没说错，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还好我不是你娘。” 他娘春花女士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不过他爹国庆同志最近的确也是看着这小子眼珠子疼。 你说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吧，都是正常的，这一谈恋爱不着家的样子，真是十里八方的少见。 “秦红她爸就没啥意见？” 林书超：“啊？秦叔叔能有啥意见？” “你每天拐她女儿出门，会没有一点意见的？” “红红她爸很多时候都在外面跑车啊，家里晚上饭桌上大部分时间就是她哥哥嫂嫂和她……那还不如出来跟我一起吃呢……” 这倒是林国庆忘记考虑进去的了，他说起这个也是因为马德祥这两天在跟他聊五妮的事情。 五妮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可能因为备婚的问题，最近晚上连着回来的都挺晚，马德祥和林玉兰倒是没说什么，主要是马老太又开始抽风了，顺带着周边几户人家都有些风言风语。 马家搬进新家后，是住在林家隔壁的隔壁。因为梁生娣在，马老太有什么都是憋着的。但最近林家也搬到了新家，就又远了。 已经做不太动活的马老太只能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动动嘴皮子，然后数落数落孙女。 说多了，邻里间的老太太也会被她带着走，就昨天， 五妮前天晚上又到八九点才回来，隔壁那户的老人正好还没睡，出来倒水看见了她，就来了句， “你这妮子都要结婚了，总得注意着点，天天那么晚回来像什么样子？要是你夫家嫌弃你不检点退婚就完了。” 把五妮气了个半死，正要发作呢，就见三妮扛着铁锹就出来骂人了，铲起对方家门口的烂泥就往人身上挥，吓得那老太婆也哇哇乱叫，然后两家人都开始亮灯出来了。 那边骂三妮不尊老还泼辣，这边骂对面胡编乱造，不留口德，然后对面再骂 最终没有打起来，还是因为齐进舟开着车回来了，他出车去北方快半个月了才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碰到了什么牛鬼蛇神的，车子停门口，他下来就是一身匪气，眼神锋利的像是能一刀戳死人，原本对面家儿子的手都已经抬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去往三妮脸上扇去，最终还是被齐进舟的样子给吓退了。 只是色厉内荏的解释了一句，那些话也不是他们说的，是你们家老奶奶自己说的啊！不相信周围人家都能作证，然后怂怂的拉着老人孩子赶紧回屋，生怕下一秒齐进舟真抽把刀出来砍人。 林国庆虽然一边说着，这事儿主要还是怪马老太为老不尊，一边又叹气说，村里就是这样，以后林书超真要带着秦红住在村里，还是要注意一下。 不然人家说不说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搞得自己心情不好就得不偿失了。 第375章 想退休了 马老太一听人家就这么把自己给供出去了，差点没背过气去！ 一群人又的怒火目标又转移到了她头上，并且是持续的不断的，直到五妮结婚那天，都没人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五妮结婚那天，所有人都热热闹闹的迎来送往，只有她和马老头两人安静的坐在角落，无人理睬。 有同村来喝喜酒的人看见了，还会疑惑，但被边上人拉住说几句后，便会露出点鄙夷的神色， “……活该嘛这不是……老都老了还要瞎嚼舌根，那纯粹就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谁说不是呢……” 秦红也被拉来喝喜酒了，林书超还让她看着参考一下， “我妈说了，到时候咱俩肯定回去酒店办什么结婚仪式，包括摆酒；村里人肯定得请他们吃喜酒，但村里人又那么多……酒店的酒席贵，到时候就喊上要好的亲戚朋友就行了，关系一般的大部分就都村里吃。” 在后来很长一段岁月里，这种两边请的模式也成了这一带农村有钱人摆酒的风气。 秦红没什么意见，她甚至觉得扯个证，摆上两三桌，也差不多了。她家亲戚不多，她哥结婚那会儿就是这么干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热闹的场面。 “真的是全村都要来喝喜酒吗？那得花多少钱啊？” 林淑英坐在未来弟妹边上，温声的说着，“也不真是全村，那种关系不好的，肯定也不会叫。还要看之前有没有来往吧。有些人家以前办红白事都有喊我们的家去的话，那我们家办事也得喊人家。” 但这种乡下农村，除了逃荒来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上一辈喊过你来吃酒，没交恶的情况下，下一辈肯定还会接着喊，一代代的凑下来，人真的不少。 秦红点点头，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她嫂嫂说了，她以后想要在村里长久安稳的住下去，就得多学着点这边的风土人情。尤其是这种家里有兄弟，以后肯定要分家独立的。 她嫂嫂说，林书超的妈妈是做生意的，属于女强人，她不一定有时间慢慢教她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而且这种女强人估计最讨厌蠢货，所以只能秦红自己努力学着点。 这些都是她嫂嫂生了，她上次回家看人的时候跟她说的。 林书超说的没错，分开住后，嫂嫂看着都和气了很多，还拉着她说了不少话。 在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秦红着实有点眼热了。 嗯，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赶紧到明年年底不好吗？ 她也想结婚了呢。 …… 秦红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殊不知有多少人觉得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沈春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也曾经年轻过，但是你老过吗？ 很好，她都老第二次了。 “老什么老！妈都不觉得自己老，你才43岁就天天说老了老了。”林国庆瘫在床尾沙发，双手一张，真他妈舒服！ 林国庆这两年电镀厂开的风生水起，年收入一度紧逼沈春花，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大囡不是给你带回来了那个什么蓝色带子的护肤品，说进口的很好用，你倒是用呀！” “雅诗兰黛！什么蓝色带子，你个土鳖！”沈春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我不得先把这盒百雀羚用完？上次我就说你不要一下子买那么多，用完再买用完再买不就好了?没事囤那么多，害的我现在都没得用大囡买的新货！” 就这，她还拿了两盒给梁生娣呢，不然等蓝色带子过期了她都不一定用得上！ “那我不是怕你续不上嘛！” 林国庆瘪瘪嘴，想了想又从沙发上翻了起来，然后凑到沈春花身边，伸手就扣回来了一大坨雪花膏。 “诶诶诶！你干嘛？！”沈春花惊呆了，那一坨，感觉都能擦全身了。 “帮你消耗消耗，好叫你赶紧用上高级货。诶（↗）其实你也可以拿它擦擦手嘛！你看你这手，摸着的确没去年滑了。” “我要是天天待在家里，也不用干活的那种，我全身上下都能滑！” 她没好气的又给了林国庆一胳膊肘，真是不想理他！结果林国庆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看着沈春花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哪里滑？我瞧瞧……” 沈春花：！！！滚呐！ 沈春花其实是有点想退休了，算算她重生回来也有十六七年了，这十六七年里她拼命努力的赚钱，除了隔几年全家一起出游算是没干活，其他真是没一天能好好睡到自然醒的。 心里年龄都快90了的春花老太表示，干不动了，真的干不动了。 然而生理年龄才43的她，要是真现在就退休，又怕是被人说懒了吧？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嘛！”林国庆心满意足的搂着自己媳妇儿躺着说， “不想干了就不干，咱家现在又不缺钱了。我电镀厂五年的租金已经全部交齐了，后面两年就是纯利润了。姐夫说外面已经在放开资产收购了，说不定过两年这厂，我要是想买下就真是咱们家的了…… 到时候你就算把种养殖厂大门一关，什么都不要了，咱家也能躺着吃喝几辈子了。” 沈春花撇撇嘴，“买厂不要钱啊？还几辈子……一辈子都不一定够……” 林国庆“嘶~”了一声，扭头看边上的脑袋， “媳妇儿我发现你心还真的不小，银行里躺着大几百万的人家你竟然说一辈子都不一定够？” “本来就不够，改开前的物价和改开后的物价要差多少？90年前的物价和现在的物价又要差多少？淑美她们大学学费现在都翻倍了，通货膨胀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知道，好好好，那我不休息啊，我努力赚钱不就好了？是不是？每年赚个两三百万总够咱俩养养老娘，再帮衬帮衬四个孩子一辈子了吧？” 至于他们挂了以后……挂都挂了，还能管子孙万代不成？ 第376章 谁都不乐意接手 种养殖厂也是沈春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关门是不可能关门的，不过可以慢慢放权，已经培养接班人 林淑英在外贸一行已经做的风生水起了，肯定不会转行了，而且好不容易在沪市站稳脚跟，也不可能再回到小城市的乡下来。 林书赶虽然还在读书，但这辈子也差不多规划好了，就算要他来接班，那估计要等梁生娣走不动道的时候了。 林书超，这话是老三自己说的，他说摊子太大的事，他干不了，因为不能保证会不会就砸在他手里了。所以他觉得现在自己那五金店开的挺好的，就这么一直干下去得了。 至于林淑美，老实说读她那个信电专业的女孩子本身就很少，但是未来前景绝对是好的，尤其是省城在后来不就是靠互联网起来的？ 但是那丫头又天天喊着，读完大学就回家来住，坚决不离家超过半小时车程范围。 而且现在大学生毕业分配工作的比例已经越来越少了，等林淑美毕业还要两年呢，等到了95年，谁知道还剩多少人能被分配工作，谁知道人家要不要她？ 再说了，就算要她，那种稳定的工作真的适合她吗？ 林国庆觉得她就是这么说说的，等以后毕业了，真在省城有稳定工作了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沈春花知道，林淑美是认真的。 那丫头上辈子为了离家近点，直接嫁给了有庆他家老二，那真是，拐个弯就到家了。 当然，有庆家后来发展的还真不错，尤其是老大，复读了三四年考上的省城大学，在学校里入组织，后来直接进了机关，一路往上。到后来，每年过年都会有市里县里的领导来村里慰问。 小女儿也留在了省城教书，慢慢的进了教育部。 只有老二留在村里，但也做到了市里一个厂的厂长，虽然厂不是他的，拿的是工资，那也是高级打工人。 也有些人家会说有庆家老二是家里最没出息的那个。否则哥哥妹妹都去了大城市，怎么就他留在了村里。 但按有庆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太有出息的，都留不住，不如平庸点，起码父母还能看见人。 上辈子，林淑美就喜欢他家老二的平庸，因为她自己也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高中生。她想留在村里，想留在父母身边，那就大家一起平庸吧。 于是她俩就结婚了，淑美一开始给大厂领导开车，后来又自己搞了个打卷店，再后来慢慢的去做纺织原料的生意…… 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所以日子经营的比她两个哥哥都红火，外面也买了楼房，但就是不去住。 有庆家老二说家里就俩老头老太不放心，淑美则是说林家阳气过剩，得靠她平衡一下，三天两头跑回来蹭饭。还有她生的一儿一女也喜欢往外婆家跑，因为外婆家还有俩个表哥可以一起玩。 小夫妻俩在外面买什么东西都按两份起，一份送到徐家，一份送回林家。 反正就是不走，赖了一辈子。 到现在沈春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又没来由的温馨。 孩子孝顺，她就也得更为她着想着点。 不管淑美这辈子到底想干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沈春花肯定都是支持她到底的。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了，那就帮着她在外面安家立业。 不过林国庆觉得，就算淑美回来了，那丫头也不会愿意天天面对着臭烘烘的鸡鸭，臭烘烘的粪料堆的。 这话给沈春花干沉默了。 虽然厂里一直在往现代化发展，但有些最基础的东西是变不了的。而且那丫头这辈子更加娇气了不少，万一她嫌弃这活…… “我先问问她。” 于是才刚上大学三年级的林淑美接到了她老娘的关心，询问她想不想接班种养殖厂。 林淑美的第一反应就是当年她妈在村西边那个小蘑菇屋前翻粪料的场景，瞬间摇头，然后想起来这是电话，摇头看不见，便马上出声说， “我不要。” 沈春花：…… “我都把摊子做那么大了，难道还要你亲自上手干活？你到时候就是学怎么管理经营就行了呀！” 沈春花不死心的继续诱惑着，“一年下来可赚钱了！可不是你们大学生刚毕业拿着那几百块可以比的哦~” 林淑美没有被利益冲昏头脑，而是很冷静的问了句，“赚来的都是我的？” “u……那倒不是。” 沈春花的规划是到时候谁管理厂子，那就得要从种养殖厂的利润里拿出一份工资出来，剩下的再跟六妮她们几个拿分红的股东分一分。 然后再把自己手上那点股份先平均分成五份，兄弟姐妹一人一份，然后自己再拿一份养老，等死了再五等份，打理厂子的人拿最后这点的两份。 在她看来，这已经算是很公平了。 林淑美也承认这个公平，但是，年轻人的脑回路多少还是跟她不太一样。 “那我不接手也能拿分红啊，我再去找点自己想做的事儿不是更好？” “就像三哥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说不定哪天我自己的事业也做大做强了，不更锦上添花？” “一个篮子就放一个鸡蛋不好吗？” 好有道理，沈春花竟然无言以对。 “那你确定不要接手啊？” “我确定啊。” 那好吧，沈春花只能去找工作狂六妮了。 六妮本来就占股两成，种养殖厂赚的越多，她就能分得越多，不可能不好好打理厂子的，再加一份管理工资，她只会更加专心到起飞。 倒是林玉兰有点愁，“我家六妮……现在就对找对象一点想法都没有，她要是再去学管厂子，那不是……”更有借口不婚不育了？ 沈春花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的说道，“她可能就还小嘛，说不定以后认识的人多了，就会有机会的。” 六妮“啧”了她一声，“妈，人过一辈子的方式有很多，难道非得结婚生子吗？你不觉得我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光？很耀眼吗？” “舅妈！我愿意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第377章 我怎么就捣乱了 林书超之前还不觉得自己聪明来着，但是一听她小妹说是学他，然后不接手的理由后，觉得自己可真踏马聪明。 那嘚瑟的样子，看得林国庆好想削他。 沈春花是找到了接班人了，那他呢？虽然他还年轻，起码还能干个二十年。还惦记着过几年把厂直接买下来……但辛苦搞一辈子，到时候传给谁？ 六妮还算是自家人，那传国可不是啊，林国庆并不放心沈春花那种模式放在他们电镀厂里。 虽然不能把人想的太坏，但是面对巨大的利益，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 “你现在该干就干呗！想买下来就买下来，等以后不想干了，实在不行再卖掉不就好了。” 还是春花同志看得开，并不拘泥于什么接班。 林国庆一想，也是，便也顺心下来了，还眼疾手快的抢走了梁生娣即将到手的鸡腿，给她气的差点跳起来骂娘，哦不对，是骂儿子。 个不孝子，倒反天罡！ 沈春花慢慢开始教六妮怎么沟通客户谈生意等事情，她算着大概能在老三结婚前顺个七七八八的，以后她只要每天来厂里点个卯，处理一下六妮处理不了的事情就好。 结果，还没等到夏天结束，沪市传来了消息，林淑英怀孕了。 就是怀相不太好，每天都吐得天昏地暗的。 黄父黄母都是老师，现在还能每天拎着保温桶去照顾儿媳，但等暑假结束肯定得回学校上课的，没法24小时关照。 沈春花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根本没法在四河村坐着不动，和林国庆商量着收拾行李就要赶去沪市。 然后发现梁生娣收拾东西比自己还快，几件衣服一包就扛在了肩头，说要跟她一起去沪市。 “妈，你就别去添乱了……”林国庆皱着眉头劝到，“春花这次过去肯定要住一段时间了，她们那房子就六七十平，拢共两个房间，现在亲家母好像也住在那里。怀孕了后面肯定还要再添好多东西的，你再过去……” “我再过去咋了！”梁生娣一听儿子说自己是添乱的就不高兴了，“没有床我可以打地铺啊！不是说那丫头现在反应的都没法上班，天天在家躺着嘛！我怕我孙女无聊过去跟她说说话啊！怎么我就是添乱了呢！” 林国庆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讨饶，不过他的意思其实不是说梁生娣真过去添乱，只是觉得那边地儿小，三四个人就感觉要转不过身了。还是四楼，他老娘都72的人了，爬上爬下肯定会累的。 梁生娣也是有点鄙夷的看着她的“好大儿，“你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嫌弃上人楼房小了？” 林国庆：…… “我每天上山的时候也不见得你心疼我爬上爬下累啊？四楼才几个台阶？” 林国庆：…… 在她家其实挺难得看到婆婆教训儿子的场面的，沈春花正在边上捂嘴偷乐，结果梁生娣转头也没放过她， “还有我说春花啊，你记得你给淑英买房了呀，是她们现在住的那套吗？怎么不买大一点啊？” “……不是啊，他们现在住的是黄家买的，我给的那套，让淑英租出去了。” “放着大的不住，住小的？然后再来说她们那儿地儿小？你俩是不是有毛病？” 沈春花&林国庆：…… 这事儿吧，是挺别扭的，主要也是黄家那边坚持。他们觉得林家拿出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住房都住在儿媳父母掏钱的房子里，那这儿子也跟上门女婿差不多了，他们老俩口出门在外也没啥脸了。 于是就想让他们住在黄家买的房子里，好歹也算是黄家出了一大笔。 林淑英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虚的，住小房子也行，正好租金是收到她自己手里的。 然而小房子在单小夫妻俩住的时候是温馨的，一旦要有长辈一起住进去，那就真的挤了点。 “她那屋子估计还有人租着，一下子也收不回来。而且那套屋子之间淑英一个人住，也就装了两个房间……”地方大了一点，但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沈春花思考了半天，最后拳头在手里一砸，“实在不行，就再买套大的！或者直接买别墅！” 这样一来，哪怕全家都过去常住也没问题。 名字写自己的，就当是给他们自己买的养老别墅，一家人三天两头去沪市，老住宾馆也麻烦，索性再买一套算了。 这两年长三角搞股市搞得挺疯狂的，大家的钱都拿去炒股了，房价还算稳定。反正手上有钱要再买几套都不是问题。 就这样，她直接带着梁生娣，开着小车去沪市，说是先去照顾淑英和看看那边房市情况，等确定下来以后，让林国庆带着钱去找她。 林国庆：……你车都开走了，到时候是让我扛着一麻袋现金上火车吗？ *** 林淑英孕反情况的确挺严重的。沈春花和梁生娣刚被黄母迎进门，就听见了从卫生间里传来的干呕声。 梁生娣快步往声音方向冲去，沈春花也没太多心思客套，和黄母客气的笑了笑后，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不过她只能站在卫生间门口，因为里面空间本来就不大，梁生娣还就堵在了进门处。 林淑英正站在洗手台前，抱着水槽一阵一阵的反胃，梁生娣一掌一掌的轻轻拍在她背后，语气难得的忧心， “怎么会这么严重的？是吃的不合胃口？还是闻着了点什么？” 这话她说的就是正常的担心，并不是针对谁，不过听着有心，黄母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赶紧解释道， “吃的，也都是挑着小英想吃的做，做法口味也都是按着她说的做的，但就是吃了吐吃了吐的。 他爸爸的确是抽烟的，但是是在我们自己家里，这里是从来不敢拿出来的。小英怀孕以后更是怕他身上带着烟味，连这边屋子门都不敢进。” 黄母是真的紧张死了，生怕亲家觉得自己苛待了人家宝贝闺女。 第378章 孕吐 林淑英吐完了一轮，终于是吐到没东西吐了，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听到边上大人们的讲话，她伸出手虚弱的摆了摆， “医生说我是激素变化太厉害了，刺激到了胃粘膜，才这样的，跟吃什么闻什么没关系。” 她拿了块毛巾擦了擦嘴，然后才转身轻轻的搂了搂梁生娣， “奶奶，怎么连你也来了。那么远……” “不就几个小时的车，又不是去老二那里。”梁生娣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怎么？你爹说我过来是捣乱来着，你也这么觉得？” 林淑英“啊？”了一声，还抬头看了看她妈，就见沈春花憋着笑点点头，还努嘴示意她哄哄老太太。林淑英这才挽着她奶的手把她往外面带。 “我怎么会觉得奶奶你捣乱呢？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肚子里的宝宝才两个月，它太太就惦记着它了，那是它的福气呀……” 要是林国庆在边上，高低得吐槽上他妈几句，也真不知道是谁来照顾谁的…… 不过梁生娣被哄顺毛了，让屋里的两个妈妈也松了口气。黄母赶紧进厨房给她们切水果，沈春花紧随其后。 “亲家母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婆婆年纪大了，说话也不太在意……” “诶，没事没事。”黄母边笑边切水果，“她也是担心淑英嘛，正常的。” 黄母其实是个挺好的婆婆，处处惦记着自己儿媳妇。沈春花一来，她就把林淑英这段时间哪里不适都说了一遍，还包括有不间断的有点褐色出血。 沈春花听了都揪心，频频望向还坐在沙发上逗自己奶奶开心的大女儿，这孩子难道还是体质太弱了吗？ “他们小年轻俩也怕，所以当时第一次出血的时候，就去医院了，那会儿我还没过来呢。”黄母继续说， “不过医生都检查了一遍，说是大问题没有，但尽量少走动，少干活，多休息。所以我让她在单位也请假了。一日三餐也不让她自己动手了，但还是吐成了这样。” 黄母叹了口气，都是女人，知道怀孕的不易，但这丫头的怀得也是格外辛苦了点。 电话打回四河村的也是黄母，一开始林淑英还暂时不想告诉娘家，怕她们担心自己。但因为过两天她要去上班了，怕儿媳一个人不方便，所以才想着她们能不能有人有空过来照顾一下。 没想到一下就来了两个。 沈春花没说的是，她们走的急，接到电话后就收拾东西来了，淑美刚好去她哥店里了，没让她看见，否则，肯定还得多一个。 “那我让我家老黄扛张钢丝床回来，要不……摆客厅？” 黄母有点不好意思，但亲家母和奶奶，让谁打地铺都不好意思吧？ 沈春花摆摆手，“不用拿来了，我和我婆婆先睡一张床就好了，过两天有空了我再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小别墅买。” 看黄母的眼神有点震惊，她才又赶紧解释了一句， “我们家人多，又经常来沪市，我和我家老林都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在这边买一套大的下来，方便以后大家来往。” 言下之意是，这房子还是林家的，不是送给林淑英的。 “昂，这样啊。”黄母笑了笑，“是要买一套，这么多人老住宾馆又贵又不方便……” “是啊，到时候我看看，要是装修不差，或者随便翻新一下，可以直接住的话，是不是可以接淑英过去住一段时间，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她……” 亲家之间讲话总是不能把话讲太明，像梁生娣形容的那样，就像在过招。 可是这也没办法，大家不就都是想让自己孩子过得好点嘛？ 黄母和三人一起吃了会儿水果，又聊了会儿天后才告辞离开了，前脚她刚关门，后脚林淑英又冲向卫生间吐了起来。 刚才吃着苹果味道有多好，现在吐起来的味道有多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哎呀，这可不行，才吃了那么一点就吐，那肚子里还能剩下点什么？” 你说什么褐色出血，孕激素，胃粘膜的，梁生娣都不懂，她只知道肚里没东西人就得挂。更何况这人的肚里还有一个人。 “春花，咱得想想办法啊！这……吃点什么能不吐啊……” 沈春花脑子都快转冒烟了，可她又不是医生。她心疼的一直给她递帕子递水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缓解她闺女的难受，那苹果也算是最温和的水果了，这都要吐，那还有什么是能吃的啊？ “……可，可乐？要不试试喝可乐？” 冷不丁的，还真给她想起来了一点。 “喝可乐？”林淑英有点听懵逼，这玩意儿能有用？ 梁生娣倒是没什么犹豫的，松开林淑英的肩膀就转身，“那我去买！” 才转身又想起了这是在沪市，她不熟悉边上哪里有店啥的，又转了回来重新搭回了她孙女肩膀，并且指挥儿媳， “我不认路，你去买吧，我看着。” 沈春花点点头，然后赶紧出门下楼买可乐去了。 其实这玩意儿没啥科学依据，甚至你去问医生，医生估计也不怎么建议你喝。尤其是后来孕产检越来越严格越来越科学以后。 可乐又是高糖又是碳酸的，都是要求孕妇能不喝就不喝的。 沈春花想起这个，还是因为想起那会儿她孙媳妇儿怀孕了，好像也有孕反，然后说每次喝可乐或者气泡水的时候能压一压。 那小姑娘也是精瘦精瘦的，说是去医院检查血糖什么的都很好，所以压根不忌口，但也不是天天喝，就是难受了就喝点可乐。 后来娃娃生出来，六斤二两，自己出了月子又慢慢瘦了下去，孩子也是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所以沈春花得出的结论就是，喝一点问题不大，要是能解决孕吐那就是好东西！ 她捧着两瓶可乐就往回跑，回到屋里撬开瓶盖就给林淑英送到嘴边， “来，大囡，喝一口。” 林淑英一个小时内，都吐两轮了，这会儿人一点力气都没有，斜靠在她奶身边，见她妈递过瓶口来，便张嘴配合的喝了一口。 再喝两口。 然后又喝了三口。 第379章 可乐的用处 梁生娣和沈春花就这么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小半瓶，都给梁生娣看渴了。 “怎么样？有没有舒服点？”沈春花问道。 林淑英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好像还真的……没那么难受了。”甜丝丝，冰冰凉，还带着气，一咽下去那股恶心感好像就被压住了点。 “这东西这么神！比医生还管用？”梁生娣都震惊了，“那你多喝两口呗！” 林淑英还真想继续喝，结果瓶子被沈春花挪开了。 “不难受了就先不喝了，这玩意儿喝多了小孩容易骨质疏松，里面还都是糖，孕妇要多少吃……” 林淑英第一次怀孕，什么都不懂，反正不管是婆婆说还是妈妈说，都乖乖听话。但梁生娣就有疑惑了 “有糖还不好，那玩意儿多金贵啊！”她瞪大了眼睛看沈春花， “你怀他们几个的时候，国庆不还到处找红糖给你放面，我手指头上沾了一点想尝尝他都跟我急，说是给大肚婆补身子的。怎么现在糖又不能吃了？” 沈春花：……这要怎么说呢…… 她突然就理解了上辈子她孙媳妇儿的无奈感，因为当初她也是这么说的甚至举例给赶英超美兄弟四个断奶的时候，就是晚上塞颗糖进去就完事了，给那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特别无奈。 然后还要努力给她解释为什么要少吃糖的科学依据。 很好，现在轮到她无奈了。 “就是要少吃，科学家刚刚研究证明的。”沈春花决定放弃解释，直接搬出科学家。 “哦，科学家啊……你们看报纸了呀……” 在老一辈的心里，科学家是最伟大的最厉害的，科学家都这么说了，那梁老太太决定闭嘴听话。 沈春花这才有空继续和林淑英说， “你先缓缓，看看这几口可乐喝了一会儿会不会有其他地方难过，不会的话，反胃的时候就再喝点，喝完了我再去买。” 林淑英点点头，然后看着那剩下的一瓶半可乐期期艾艾的说道，“姆妈你能帮我放进冰箱里吗？天太热了，冰点的凉快。” 沈春花又犹豫了，“你这不是还在出血吗？冰的刺激应该是喝不来的。” “出血是之前了，医生给开了药，这小半个月都没有出过了。”林淑英赶紧说道，然后两手合并开始搓苍蝇， “我就喝一点点冰，冰箱里拿出来的放热一会儿再喝，肯定没事的。但一点都不冰真的好热啊~好不好嘛~” 自从怀孕以后她就很怕热，现在晚上连毯子都不盖了，燥热的很。 梁生娣最是看不得她大孙女撒娇，赶紧帮腔道，“你给她冰一瓶嘛！大不了到时候不冰的和冰的掺一掺！要是再出血再不喝了就是了。” 沈春花：……还好孩子们成长过程中，梁生娣还比较专注自我，不然搁现在这阵仗，那一个个都得长成熊孩子！ 家里有个溺爱孩子的老人怎么办？在线等！急！ 沈春花最后还是给她把喝剩下的半瓶放进了冰箱里，还有一瓶放在外面，打算和梁生娣说的那样，到时候掺一掺。 等黄鑫礼下班紧赶慢赶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丈母娘正从厨房里忙活着，妻子则躺在她奶奶膝头咯咯咯的笑着，祖孙俩不知道在说什么。 “奶奶，妈，你们来了。”他赶紧打了个招呼，顺便把手上拎着的菜拿进厨房，就是厨房太小，他一进去，就能和沈春花撞上。 “鑫礼回来了，我和你奶奶也没到多久，本来想出去买菜的，结果淑英说你会买回来的，就没让我们出去。只让我先把饭煮上。”沈春花笑眯眯的说着， “你妈要开学了，我和奶奶比较空就一起过来了，后面应该要在沪市住上一段时间了，不打扰你吧？” 黄鑫礼赶紧摆手，“妈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再说了，你们是来照顾淑英的，这本来应该是我的活……你们是来帮我的，我感谢还来不及。” 沈春花笑眯眯的点点头，顺便接过了他手上的菜，“你买了点什么呀？” “淑英早上说想喝冬瓜排骨汤，我就买了点冬瓜和排骨，还有葫芦可以炒个蛋吃。我们单位有个大姐说，怀孕了要补气补血，所以还买了点猪肝。” 不止这些，他妈有打电话去他单位告诉他丈母娘他们都来了，让他晚上菜多买点。 所以他还买了些虾和其他一些蔬菜，本来想买鸡的，但是等市场给他处理完再带回来做估计要很晚才能开饭了，于是便放弃了。 “行，你出去陪淑英和奶奶说说话吧，这里都交给我了。” 冬瓜排骨汤、葫芦丝炒鸡蛋、嫩炒猪肝、白灼大虾，还有一盘炒青菜，色香味俱全。 四个人吃四菜一汤，绝对称得上一顿丰盛的晚饭了。 就可惜，林淑英刚夹起猪肝，还没放进嘴里，又扭头去卫生间吐了。 很好，这道菜pass，归梁生娣了。 葫芦丝炒鸡蛋，第一筷子还好好的，第二块不知道为什么，又yue了。 pass。 冬瓜排骨汤，汤还是喝了几口的，冬瓜也吃了，就是那排骨，啃到一半，她感觉又来了，但是又真的想吃，硬是忍着吃完了一块再去吐的。 “你，你不舒服就不要吃下去了呀！这么吐你喉咙都要受不了了！”黄鑫礼急的直跺脚。 黄母前几天，说什么不吃哪来的营养，肚子里的宝宝会饿的时候。黄鑫礼都会帮着媳妇儿说，吃下去了吐出来不还是一样，还要增添大人的难受，那还不如不吃。 现在黄母也不在了，梁生娣和沈春花也没催着林淑英一定要吃这个吃那个的，怎么她还硬往嘴里塞！ 林淑英也挺委屈的，她今天喝过几次可乐后，胃口还真挺好的，她妈做的菜都很符合她的口味，尤其是那冬瓜排骨汤鲜得很，她真的很想吃。 奈何肚里的娃就是不肯配合，所以她想着，怎么着，也得尝尝味吧？ 大不了尝完了再吐。 黄鑫礼：…… 这奶奶才来了一天，就能瞬间带歪她孙女吗？ 第380章 暂时不回去了 最后，再又喝了两口可乐后，林淑英还是成功吃到了一点炒青菜和白灼虾。 尤其是虾，起码有小半盘进肚里了。 沈春花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宝宝可能不太喜欢油水。” 她刚一开始是想做油爆虾的，这是淑英以前最喜欢吃的虾做法，不过后来考虑到她孕反的厉害，其他也已经有炒菜了，便把这虾直接白灼了一下。 包括那碗炒青菜，与其叫炒青菜，不如叫青菜汤，她其实就放了几滴油，主要靠的是菜里的水和酱油，给弄熟的。 林淑英吃着好像就还行。 “以后我尽量都给你做的清淡点，能蒸能煮的，尽量就不炒和炸了。” 林淑英点点头，表示只要是姆妈做的菜，她不挑。 至于肚里的宝宝挑不挑，她就不能保证了。 这顿饭吃的最香的还得是梁生娣。 要不是考虑到孙女是孕妇，菜刚上桌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开始风卷残云了。 不过后来林淑英不能吃的实在是太多；黄鑫礼自从淑英怀孕后，胃口也变小了，吃得不多；沈春花则是满脑子的盘算着后面给林淑英做点什么吃好，没心思吃饭。 于是大多都便宜了梁生娣。 在家还有林国庆和林书超跟她抢着吃，这里还真没对手，她敞开了肚子，愣是一个碗脚都没给剩下。 等沈春花回过头来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桌上的盘子汤盆都已经干净了。 沈春花：“……妈，你真的要少吃点了，小心一会儿淑英还没照顾两天，你又先进医院去了。” “啊呸呸呸，你别老咒我呀！” 晚上林国庆打电话过来问这边情况，沈春花说还行，找到了暂时缓解孕反的方法，就是油腻荤腥的不太能吃，到时候她做饭注意点，应该问题不大。 “行，那住的呢？你们今天晚上好睡吗？” “你来过的，她们这儿两个房间都不算太小，客房放的也是双人床，我跟妈两个人一张床还是能睡的。” “那就好。”林国庆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模糊，“你明后天有空了出去看看，有适合的房子就买下来，买大点，别一百来平一百来平的买了，咱家那么多人，到时候又要买过太麻烦了。” “我知道，这还用你说？” “等大房子买好了，咱们也可以偶尔带着妈过去住两天……” 夫妻俩还没聊几句呢，边上梁生娣就把话筒接过去了，叉着腰站在电话机旁边， “喂，国庆啊！” “诶，妈~你在那儿还好吧？你多听点春花的话……” “我打算在沪市住下了，暂时不回去了。”林国庆说什么梁生娣八成都没听进去，就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说着自己想说的。 “别老是……什么？” “啊？” 电话机里和电话机外双重惊讶，林国庆以为听筒出问题了，沈春花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才刚到沪市一天，都没过夜呢，老太太这又是哪来的决定？ “什么什么什么的！”梁生娣嫌弃的撇撇嘴，开始阴阳怪气了。 “我发现住在沪市，地方虽然小了点，但心里舒坦啊~淑英和她男人都尊老爱幼，不像你们几个，一点都不让着我，还跟我抢鸡腿吃！” “所以我决定了，不回……在淑美毕业回家住之前，就不回去了！” 话音才落下一秒，梁生娣又补充了一句，“春花也不回去了。” 沈春花又“啊？”了一声，她怎么不知道这还有自己的事儿呢？ “就这样，很晚了，我们都要睡了，再见。” 梁生娣就这么挂了，一点都不给林国庆询问，沈春花解释的机会，挂了电话，拍拍手就招呼沈春花跟她一起去睡觉，顺嘴还说着， “咱娘俩跟他们父子俩过，还不如跟着淑英过呢！” 小的那个有了媳妇儿忘了家，现在白天晚上的都见不着人；老的那个现在则天天泡厂里，有时候就回来吃了个饭，吃完嘴一抹又去厂里干活了。 钱应该是赚到了，就是见不到人。还不如在沪市，反正淑英在淑美毕业前估计都上不了班了。 沈春花：…… 她见过不要儿子，跟着女儿过的老人家，还真没见过不能要儿子孙子，跟着儿媳孙女过的老太太。 关键是林国庆好像……也没有不孝吧，您就这么水灵灵的不要他了？ 林国庆也懵逼了，要是现在有个黑脸月牙的人站在他面前，他高低得喊上一声， 他冤枉啊！ 不就抢了他老娘一只鸡腿嘛！！又惦记到现在了！ 林书超和林淑美一起回来的，淑美今天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哥去的秦红那儿蹭饭，两人打打闹闹的回的家，嘴上还带着笑意，颠颠的开门关门进屋，然后就看见他俩的老子阴沉沉的看着他们。 林书超：？他又怎么了？ 林淑美：？应该是她哥干了什么吧？ 两人各自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今年、去年、前年……干的事，嗯，确定都没闯祸。林淑美才蹬蹬蹬的跑上去，一屁股坐在她爹身边， “爸，我妈和我奶呢？”她三哥她不知道，但要是她闯祸了，肯定是她妈来教育她的。 林国庆幽怨的回了一句，“去~沪~市~了~” 林淑美：？？？ “去沪市了？今天？怎么不带我呀？！” “你大姐怀孕了，他们去照顾人的，” “什么！我姐怀孕了！那我……” “那房子就这么点地，那么多人挤进去干嘛？” “哦……可是……” “你奶说在你毕业前都不回来了。” “啊？！什么！” “包括你们姆妈。” “！！！” 姐弟俩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震惊大姐有了，自己要当舅舅小姨的事呢，还是该哭奶奶妈妈不回来了的事情。 现在通知人消息都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额……就是说……为什么要那么久啊……”林书超脑子卡了半天才有点反应过来，还没等他问他结婚的时候她们总得回来。 林国庆就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你总跟你奶抢东西吃，所以她不高兴回来了，还把你妈也带走了！” 林书超：？？？ 啥玩意儿？ 第381章 老洋房 林淑美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现在说要去沪市看姐姐，也实在是不现实。而且过去也没地方住，除非一个人去住宾馆。 不管是林国庆还是沈春花都不会放心她一个人住宾馆的，所以她的要求被pass了。 林淑美很郁闷。 再说回林书超，按照林国庆的话来说就是，他结婚的时候，在林淑英身体可以承受的情况下，那丫头肯定自己都会要求过来的。 但要是说她身子骨弱，不适合长途奔波，那单梁生娣，肯定是可着大孙女来的。 林书超：…… “实在不行，我就去沪市结婚，方便大姐来参加我婚礼。” 林国庆：……行吧，一个个的，都越说越离谱。 他现在最心烦的大概还是等林淑美去上学了以后，家里就剩他和老三俩臭男人了，老三晚饭还都跑去找对象一起吃，到时候自己就一个人……想想这日子都过得糟心。 不行，明天在打个电话过去催催春花，得赶紧买栋小楼下来，自己也要去沪市！ *** 林淑英还不知道家里已经因为自己怀孕的事情，都想着迁居了。 她只知道姆妈和奶奶来了以后，自己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奶奶老跟姆妈打拉锯战，小时候没感受过的溺爱，在这几天轮着都体验了一番。 就是第三天的时候，她妈冷不丁的喊她出门逛逛，说去看房子。 什么房子？ 一套小洋楼，更准确的来讲，这是一栋在中心地段的老洋房，四面临空，带着巨大的花园，里面客餐厅齐全、还有好几个房间卫生间，比家里的自建房看着都要大。 在这寸金寸土的沪市…… 林淑英愣愣的看了会儿，然后猛地摇头， “姆妈，你不能再给我买房子了，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到时候弟弟妹妹们……” “你想什么呢！”沈春花好笑的看着她，“谁说这是给你的？这是给我们自己买的好不好！ “啊？”林淑英有点听不懂了，但又有点高兴，“你们都要搬到沪市来定居了吗？那你和爸爸的厂子……” “也没到定居的说法。”沈春花想了想，“你现在不是怀孕了吗？那我们总想照顾着点，包括你弟弟妹妹们，到时候肯定也会想来看你，以后孩子出生了，也会想来这里陪宝宝住两天。 就是你们那屋子实在是有点小了，住不下那么多人，那不如直接买套大的。以后我们真的退休了，村里住厌了，还能来在这里住段时间。” 梁生娣望着外面的大花园附和道，“就是就是，你看这地儿大的，比咱家院子都大。咱那院子里还不好种菜，这里倒挺好的。” 梁老太太觉得这儿挺好，都已经开始规划花园功能区了。“到时候这块种白菜，这块种萝卜，这块种……” 沈春花：……您知道这里多少钱一平吗？您就惦记着种菜了？ 虽然不是真长期定居，但就这样，林淑英也觉得很开心，起码未来能看见父母的时间肯定比以前要多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啊？”沈春花象征性的问了一句，获得了林淑英的猛点头。 “我觉得很好。” 沈春花也是这么觉得，房主人据说是前年移民出的国，一家老小都出去了，没人在国内了，就想着把国内资产处理一下。 房子的装修据说六年前才翻新过，到现在不算太新，但也不算太旧。虽然人出去了，但家具全部用白布罩了起来，维护的还不错。 打扫一下屋子，再换些近身用的家具，比如床、马桶之类的，差不多就能住了。 “那行，我让你爸带钱过来，咱们早买早享受。” 房主人卖房也是有委托人的，把合同签了，该过的东西过了，那钱人家要怎么送去国外那就是人家的事情了。 沈春花只负责给钱就行。 不得不说，这种高级稀缺房屋资源，不管在什么年代，都贵的很。 林国庆去银行取钱，都花了好几天，因为人银行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得预约，还得分批装麻袋。 行长跟林国庆也是老熟人了，很忧心的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绑架？诈骗？还是……需要帮忙报警吗？绝对不惊动劫匪！ 林国庆递了支烟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这位大哥平时少看点hK警匪片. “去沪市买房，我媳妇儿已经看好了。” 行长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谁家买房要二百四十万？沪市房价再高也没高到这个地步，你买小区呢？ “就是这个价，说是什么民国时期的老洋房，在市中心，买的是地段，是历史。以后肯定会涨。” 林国庆耸耸肩，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虽然一开始他听到这个数的时候也很震惊，觉得春花八成是被骗了。 不过他家的最高领导表示，就是这个价，哪怕被骗了也值。 林国庆只好装了两个半皮箱子的钱回去，人银行还怕出安全问题，专门请了人便衣保护。 不过林国庆也没蠢到真的扛着钱往村里走。 前几天林淑美就已经回学校上课了，家里就剩了父子俩。林书超和秦红交代了一声，五金店的生意要么提前完成，要么打电话推迟点，接着大门一关就好了。 林国庆来取钱之前也是把厂里的事情交代完，把家里的门里里外外都锁好，并托了马德祥和林玉兰帮忙照看。然后坐着林书超开的车去银行。 在银行里的时候，给沪市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准备好接人，最好今天就直接交易了，出了银行就直接上车往沪市开。 还好上个月就把给老三的小车买好了，不然沈春花开走了一辆，这边还真用不开了。 两百四十万的钱放在车里，父子俩压根没敢停下中途休息，一脚油门直奔沪市。 这房子也着实是买出了一种惊心动魄感。 —————— 研究了一下，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好像还不太能异地取钱，尤其是存在存折里的钱，跨省会很麻烦，大多数都是现金。 （不知道查的准不准，就先这么写啦。） 第382章 幸福生活插曲 花了三分之一家底买了一栋老洋房，别说林国庆了，沈春花都心疼。 但是不后悔。 “赶紧的，你俩来都来了，明天抓紧时间把床和马桶都换了，然后喊几个人来打扫打扫卫生，早点弄完，咱早点能住进去。” 沈春花直接帮父子俩安排好了后面几天的行程。“我要照顾淑英，没那么多时间……你们顺便再买点我们自己用的床上用品，天天住宾馆那得多少钱啊！” 林国庆：…… “两百四十万你随手就出去了，一百来块一晚的宾馆你还给心疼上了？” “可不，”沈春花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钱得花在刀刃上。” 还没等林国庆再出口，梁生娣路过惊讶了一声，“啥？一晚上一百多？什么宾馆哟，你被骗了吧！咱以前出来玩的时候不都是几块钱一晚上？” 林国庆：“……您也说了是以前，那都多久以前了……而且以前是招待所啊，跟宾馆是两回事好吗……不对啊，上次淑英结婚那会儿你不就住过宾馆了，你知道的呀……” 老林同志瞬间忘记了还要跟媳妇儿讨论两百四十万的事情，光跟他妈嘚吧嘚了。 沈春花没眼看这几个人，倒是林淑英一直坐在沙发上傻笑，想起来了还问一句林书超的好事。 房子全部弄好以后，林淑英便直接被接到了这里来养胎，黄鑫礼跟着媳妇儿一块儿来了。 不得不说，钱是个好东西，几百万的别墅住起来就是比小楼房要舒服。有天有地，随便你是想做大餐还是晒被子，都转悠的过来。不出家门就能散步，也不会因为楼上冲个马桶就半夜被惊醒。 黄父黄母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有点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孕妇最大，看林淑英拿着本书，躺在玻璃窗下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样子，谁都说不出其实他们那里也挺好的话。 作为公婆，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多买点东西来给儿媳补补身，外加感谢一下亲家。 林国庆和林书超就在布置好的洋房里住了一晚上就赶回去了，毕竟他俩又没什么“接班人”能顶上的，尤其是林书超，店只有开着才有钱赚。 所以这边完事儿就赶紧回去。 只是林国庆回去的特别不情不愿的，发誓自己肯定还会再回来，让沈春花别把他新买的内裤直接压箱底了。 沈春花翻了个白眼，让他赶紧走。 然后这边一家四口便开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林淑英每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饱了吐，吐干净了再吃。 闲来无事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坐在窗口看看报纸，了解一下最新贸易形势。再去花园散散步，看看她奶种的小白菜长势如何，听老太太瞎扯几句，咯咯笑一阵。 梁生娣在一个月内已经和周边几户人家的老太太们都摸熟悉了，有些人家是自己老人在打理家，有些人家则是请了佣人阿姨。 不管是自家老人也好，佣人阿姨也罢，都得出去买菜吧？都住一块儿，大家一起去呗~路上还能聊聊天。 沈春花则负责做一日三餐，除了晚餐都是四个人以上吃的以外，其他两顿，就只有她们祖母女三个，费不了太大的劲儿。 偶尔林淑英状态好，起得早的时候，还能一家三代一起出门逛个街，给沈春花和梁生娣指点一下发型穿搭。 两辈子加起来，沈春花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过上这么轻松愉快的日子。 当然了，这里面也不是一点波折都没有。 一开始每天早上，都是黄鑫礼先起床出门上班，年轻人缺觉，所以他每次都是掐着点起床，然后出门买了早餐路上吃，省时省力。当然了，他就算想在家里吃，也只能自己做，没人为他服务。 因为这个点，其他人都还没起来。 最近林淑英越发的能睡了，每天晚上十点半关灯睡觉都能睡到第二天的十点左右，起来直接早午饭一顿一起吃。 沈春花也舍不得把她从梦里叫起来就为了吃顿早饭，于是决定自己也多睡会儿，等九点多再醒来，陪女儿一起吃那顿早午饭。 梁生娣本来是不想少一顿饭的，但架不住每次起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小老太孤零零的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吃着自己胡乱一做的早饭，看起来都像留守老人。吃到后来嘴里都没味了，她索性也放弃了，也放弃了这顿正儿八经的早饭。 在房间里躺到沈春花起来的时候她再起来。 可惜老人年觉少，早上四五点就醒了，不吃会饿咋办？ 于是她搬了一些糕饼到自己房间里，早上起来了就先来一块垫垫胃，打开收音机，里面放着戏曲，边听收音机边眯着眼躺床上吃糕饼。 她的房间里卫生间阳台一应俱全，天凉快点甚至还能搬着躺椅去阳台听。 当然，她这段幸福生活没持续多久，大概就是沈春花从她房间里扫出蟑螂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梁生娣像个小孩似的，两手抓着自己衣角靠着墙，委委屈屈的站在那儿。 看着沈春花从自己床底墙角缝隙处扫出一堆小强屎和糕点碎末，本来还想嘴硬两句，不就是蟑螂嘛，村里以前啥玩意儿没有，老鼠大蛆都多的是。 可惜看着儿媳那气呼呼的眼神，再想到她那真要干净的性子，梁生娣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最后弱弱的给自己辩解了一句， “我饿嘛……” “您饿就出来吃嘛！厨房里什么没有，还能做口热乎的吃。餐厅那么大的地方，还有那么多椅子，干嘛非得在床上吃！”沈春花说着都来气了， 这出现了一只蟑螂就等于出现了一窝蟑螂，这才搬进来两个月都没到，就扫出来了那么多蟑螂和屎，保不准还藏着多少只大大强呢！ “您就不怕睡着了，蟑螂往你脸上爬过，咬一口！” 梁生娣：…… 林淑英觉得她奶这事儿该训，但又觉得小老太太站在那里甚是可怜，于是想了想问道， “奶，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才在房间里躺着吃糕点的啊？” 第383章 嫂子不会嫌弃我们的 梁生娣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还是大孙女懂她啊！没白疼！ “那您早上来叫我一起呗！”林淑英笑着朝她姆妈那里说着，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躺着，我腰都躺累了。而且前两天去产检的时候医生不还说最好三餐稳定嘛！要不我还是起来吃早餐吧。” “没有早上的日子过得就特别快。每次起来都快中午了，吃完了早午饭没多久又要睡午觉了，这一天天的就这么睡过去了，感觉自己也太堕落了。” “我最近状态好多了，这两天也不反胃了，瞧着都开始长肉了，还是得多走走才行。” “咱吃完早饭去院子里散散步，或者外面逛逛街，好不好？” “家宝”都发话了，能不好吗？ 梁生娣点头如捣蒜，生怕下一秒林淑英就反悔了。而沈春花虽然还是生气蟑螂产生的问题，但也知道老太太的点在哪里。 虽然当时是她自己要求留下来的，但既然来了，总得照顾好人。 “那我明天也起来一起做早饭……但是妈，你真的不要再在房间里吃东西了！” “诶诶，我知道了~” 为了弄干净家里的蟑螂，沈春花买了一堆硼酸和土豆，还有洗衣服，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每天她都在清扫家里那些死在各种角落里的蟑螂，从大大强，到大强，到小强，小小强…… 梁生娣则根据当天扫出来的蟑螂向儿媳提意见。 比如，是小小强的话，她会“斗胆”开口说自己今天想吃的，大强的话，就没声儿了，吃什么都看你们的；要是大大强的话……她会去花园里看看菜是不是能收了，顺便再扫扫落叶。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着，林国庆后来争取每个周末都能来沪市跟妻女老娘团聚两天，顺便还能和这边的客户沟通交流一下感情。 一直到年底，林淑美放寒假了，差不多是时候准备过年了，不得不回村里的时候，一家人才赶着又回了四河村，顺便把林淑英也给带上了。 本身以往过年的时候，林淑英就是要回娘家住几天的。 而过完年又是林书超的婚礼，做大姐的，她肯定是想要参加婚礼的。她现在的肚子就已经有6个月大了，也被姆妈奶奶照顾习惯了，索性也不来回折腾，在这里过完年，喝完喜酒再回沪市待产好了。 再加上林书赶说他今年也能回来过年，那她更是不能留在沪市了，直接把老公一丢，跟着姆妈奶奶就回来了。 话说这新家，她还没住过呢，本以为还要折腾两天收拾客房，那自己就先跟奶奶或者妹妹住一屋就好了。结果没想到，沈春花只是打扫了一下卫生，再从柜子里拿出棉被枕头，都套上套子，就直接能住了。 “哪来的客房，你的房间一直都有，按着你之前的习惯布置，东西也都是从那边拿过来的，就是被子长期不住我就没摊上兜灰。” 林淑英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亦或者是孕妇容易情绪激动，她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又想哭了。 只见林淑美嘻嘻哈哈的凑到她身边来邀功说道， “姐，这都是我给争取来的！虽然说，这栋到时候是给三哥三嫂的，池塘边那栋给二哥和未来二嫂，但姆妈说了，起码在他们走之前，都会有我们的房间。” 林淑美哼哼两声，样子傲娇的像个打胜仗的公主。就是林淑英会比她想得更多点。 “那也算是给他们的了，以后弟妹要是不高兴……” “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外面买房哄自己媳妇儿开心呗。”林淑美理所应当的说了一句，完了还不忘加一句解释，“哦，这话是爸爸说的。” 由于实在处理不好这种由于传统历史遗留下的刻板问题，林国庆和沈春花只能尽可能的去做到公平公正。 自己买的房子，想做几个房间做几个，哪怕全屋打通就放一张床，也是他们的自由，但是村里的房子，是他们夫妻俩给攒的家底，出的钱。 反正在他俩死之前，姐妹俩的房间就得留着。至于死了以后， 管他洪水滔天。 林淑美看出来她大姐还在担心，挠挠头想了想，又说了句，“姐，你放心吧，虽然二嫂还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三嫂我了解，她人可好了，不会嫌弃我们的。” 嗯，秦红是真的不会嫌弃小姑子。 尤其是在林淑美隔三差五跟着林书超去蹭饭后，她更觉得家里还是人多点才好。 这事儿的起因来自于做饭。 秦红以前在家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他哥没结婚前都是他爸买菜，他爸买菜有属于有什么买什么，哪怕连着买一礼拜的丝瓜，吃一礼拜的四季豆。 后来是她大嫂买菜，秉承着什么便宜买什么，因为他们想攒钱买房，也是经常连着买一样的。 秦红则属于有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很好养活。 直到她和林书超在一起以后，这少爷不知道家里都在吃什么，连着两顿一样的，就觉得天要塌了。要是桌上没荤腥，那就是地要塌了。 但每次问他，明天想吃什么，他又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部分都只能回个随便。但真随便买了，他又塌了。 再有，两个吃饭，做菜的量就很难控制，要么就只做两盘菜，少爷吃着觉得单调，做个三菜一汤吧，一不小心就吃不完了，而这位少爷， 他！不！吃！隔！夜！菜！ 主要原因一个是林家人多嘴多，但凡做多了点，随便分一分都能消灭完， 第二个是林家有个“人形饭扫光”，梁老太太是不会允许桌上有剩菜的。 所以林家每顿吃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新鲜的。以至于那天林书超夹了一筷子前一天没吃完的鱼上，整个人莫名的忧伤了起来。 秦红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他一顿，直到林淑美的到来。 她比秦红更清楚她哥要吃什么，并且还会给自己点菜，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 烧饭的人最喜欢吃饭的精准报菜名，买菜做菜都方便，而且三个人吃总比两个人吃的多，桌上菜品也能多摆一个。 秦红就盼着，以后大家还是住在一起的比较好，别把她和林书超分出去了，不然总有一天，她会维持不了乖巧形象的！ 第384章 活够本了 不过，要过年了，又要准备婚礼，最近林淑美都没法过去蹭饭了，因为林书超和秦红都没空天天见面了。 秦红这几天也住回了自己家里，帮着嫂子带带小侄女，收拾收拾年货，在准备准备自己的嫁妆。 她的嫁妆不多也不少，六床被子被套，锅碗瓢盆，一口暂时还放在木匠家里的大衣柜，以及五千块钱现金。 这钱秦红大哥大嫂也都知道，但没有意见，因为给秦白结婚的时候，彩礼加上各种红包，酒水钱，差不多也有这么多了。 而且秦大友到时候还得帮他们一起买房子，再者不管后面买多少钱的房子，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也是默认给秦白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秦红嫂嫂不会为了这笔钱去得罪小姑子和公公。 在她看来，小姑子算高嫁，以后不图她帮衬娘家，她起码也应该不会再需要娘家出钱去帮她，所以这钱给了就给了。 林家给彩礼8888，秦大友也没留下，全部给女儿带回。秦红自己还准备了一些新的生活用品，这样也算是能风光出嫁了。 林书赶掐着时间回来，因为他打报告出来的日子就那么多，力求能把这个新年和弟弟的婚礼都凑进去。 这年也是过得热热闹闹的，总感觉家里人很久没有那么齐了，年三十晚上，除了林淑英以外，每个人都喝了点小酒，梁生娣尤其，一口黄酒一口螃蟹的，边上人一个没留神，她手边那一整坛子的酒就干的差不多了。 等沈春花也带着酒意的朝她那边看过去的时候，梁生娣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什么都往外说了， “小时候做梦都不敢做成这样，有一天能翘着脚什么都不干就是吃肉的~” “逃荒那会儿觉得这路可真长啊~怎么走也走不到头，现在走到哪儿都是小车，说去沪市就去沪市~嘿嘿嘿~” “像我这种人，以前都是被骂没良心，哪天掉进坑里都没人会来拉一把的，没想到也能活到儿孙满堂，嘿嘿嘿~我当完外太婆，又要当太奶奶了~嘿嘿嘿~”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国庆你说你爹命咋就那么不好呢？辛辛苦苦了一辈子，都不及享福的……” “我这辈子也是活够本了，就算今天晚上下去了，也能跟林文轩去吹牛去了~嘿嘿嘿~” “奶奶！” “奶！” “妈！” “妈！你瞎说什么呢！” 刚开始大家还听着挺感动的，架不住梁老太太越说越不忌讳。老了老了，自己越是肆无忌惮，旁人越是提不得一个死字。 “嘿嘿嘿，怕什么~嘿嘿嘿~”梁生娣醉意上头，就觉得人轻飘飘的，只想笑。看见一桌子的人都瞧着她，乐得更起劲。 “你们吃饱了呀？都不吃了？来，那我来给你们……” “奶，您先别吃了，先喝口水吧？”沈春花的酒劲已经被梁生娣吓得差不多了，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被坐在梁生娣边上的林淑英接了过去送到她嘴边。 “我不喝~这玩意儿没味道，我要喝……可乐！” “行！给您拿可乐！”只要不是喝酒就行了。 “奶，您不要瞎想，您可得长命百岁呢，到时候我肚里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您还得看着它长大结婚，然后再生个玄孙给您瞅瞅。” “到时候让弟弟们给您打张大椅子，坐在堂屋正中间，看着 “老祖宗？嘿嘿嘿……哈哈哈……” 捧着可乐灌的梁老太太现在是真的可乐了，尤其听到自己可能还能有当上老祖宗的一天，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就是，妈，上次你跟着村里老太念经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过什么…… 只有儿女，没有孙辈的，下了地狱得跪着听阎王讲话；有了孙辈的，到了地府就能站着听阎王爷讲话了；有了曾孙辈的，阎王得给您搬把椅子坐着…… 那有玄孙的呢？” “嘿嘿嘿嘿嘿……”梁生娣脸都红了，还记得当时听到的那段，“那得八抬大轿来抬我下地府哈哈哈哈……” “是吧！”沈春花一拳砸在手里，接着林国庆的话题说得也是挺兴奋的。虽然这种东西都是封建迷信，但是好歹老太太听着高兴。 “阎王爷都得敬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那您可得活着呢！” “那是得活着！”梁生娣笑眯眯的又喝了口可乐，“就算你爹来喊我下去团圆了，我也得让他再等等。” …… 梁生娣喝完可乐，就被淑英淑美两姐妹架回房间睡觉去了，其他人收拾了一下碗筷，都瘫在了沙发上聊天看电视，等春晚。 林国庆有点恹恹不乐的，“我感觉妈好像是老了点。” 起码对比他和春花跑去黑市卖菜，老太太一个人带一串萝卜头上山下河的那会儿，老了不是一点点。 沈春花好笑的看着他，“都多少年了，咱都快当外公外婆了，能不老吗？” “……我是说她心态也老了很多……”林国庆朝那边老人房看过去，叹了口气，“人到后来，都是靠着口气活着的……” “你别瞎琢磨了。大过年的，刚哄完一个，你又来。”沈春花打断他的联想，“妈好着呢！说好长命百岁就是长命百岁。” 其他的不说，就说沈春花是在她74岁这年重生回来了，梁老太太都102了，还窝在椅子里，远近闻名的长寿老人了，还不怎么跑医院。 牙齿都没了，还跟她说要吃肉，肥肉多一点，肉炖烂点。 就凭梁老太太这股劲儿，沈春花就不信这辈子条件都好那么多了，她会不长寿的。 “你少瞎七瞎八的想，有那空，还不如多找点新鲜东西来给你妈吃，好不好另说，先让她尝尝鲜。 天底下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吊着她，你让她走的比你早都不一定乐意！” 林国庆：…… 第385章 好好打理这个家 按理说，应该是哥哥比弟弟先结婚的，但林书赶的特殊身份让沈春花他们觉得，老三肯定等不了老二。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次林书赶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就是，他有对象了。 是沈夏花那边给介绍的，现在正在谈着异地恋。 他今年夏天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应该会被分配回原来的军区，也就是继续回蒋维民手底下干活。 这个消息让沈春花她们也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人还没回去，但在沈夏花和蒋维民的引导牵线下，和那边一个干部的女儿成为了笔友，那姑娘还去潭州那边看过林书赶。 两人一直有书信来往，偶尔还会通个电话，时间一长，觉得彼此都很有默契，即便相隔千里也还是定下了关系。 沈春花捧着杯子喃喃道，“……隔这么远啊……” 梁生娣：“……那是真回不来了啊……” 林书赶自己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把这事儿说出来的，毕竟如果真这么和冰清成了，这意味着在退伍前是彻底把家安在那边了。 林书赶的对象，姓李名冰清，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不过，冰清说过，以后如果我退下来了，愿意跟我回老家来。” 林国庆咂吧了一下嘴，“你一个当兵的，就别天天想着退下来了，那等于前途差不多了……还是好好干着吧。我们还年轻呢，用不着你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林书赶还是很愧疚。整个过年期间，抽空就在那里跟林书超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书超也是个皮实的，反正他哥说什么他都应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绝对没问题。 “好兄弟！哥哥看好你！” “哥！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 林书超结婚那天，不可谓不是风光无限，伴郎是林书赶和杨小树，证婚人是他姑父，也是四河村的村支书。 十里八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异常。 他家的婚车车队，一水的桑塔纳，没一辆是租的，全是自家人的。 头车就是林国庆夫妻俩给他结婚买的小车，车子引擎盖上做了很大一个爱心装饰花，开车的是林国庆他们厂里的司机； 第二辆是林淑英的嫁妆，今天由黄鑫礼当婚车司机； 第三辆是沈春花和林国庆开了好几年的车了，但也不算老，保养的又很好，当婚车完全没压力，开车的是沈春花厂里的司机。 第四辆是三妮和齐进舟买了一年多的小车，这会儿齐进舟当司机；第五辆是四妮的，四妮男人周凯开着；最后第六辆则是六妮的。 六妮没有对象，就想自己开来着，结果被旁人告知说什么没有女司机，女的不吉利啥的，给她弄得很懵。 其实根本没有这种说法，说白了往前推十几二十年，哪来的什么婚车？婚车司机的角色大概也就是源于以前的抬喜轿的轿夫。 轿夫是力气活，所以一般都是男人。你到了开车，还有什么男女的说法。 说这话的人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态，嘴也碎得慌，还跑去和林国庆家嚼舌根。 结果没想到最不信邪的就是他们林家，尤其是梁老太太。 “什么叫女的不吉利？你不是从你妈肚子里出来的？那你是不是最大的不吉利了？”梁生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着他， “我那几个外孙女，赚起钱来都跟个印钞机似的，谁知道是不是财神爷点化过的，要图吉利，她们最是吉利不过了！” 林国庆后来关上门还在那里和老娘媳妇儿吐槽呢，那人好像是也考出了驾照，估计是想让我们不要六妮，去找他开。 婚车司机可不是白当的，图吉利主家给的红包可不小，比上一天班挣得多得多了。 梁生娣哼哼，“我看着他才觉得不吉利！就算六妮不开，也轮不到他开！” 最终就是，六妮成为了本次婚车团队唯一一个女司机，最后再跟上一辆乐队小卡车，敲锣打鼓的就去县城秦家接人去了。 这年头结婚整个接亲车队已经没有很稀罕了，但是不需要全村全镇的借过来，全由自家人提供的，那真的算很有实力了。 再加上在沈春花的支持下，有很多东西都做的很好看，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是羡慕不已。 今天是接亲加村里办酒，来的主要是村里人，还有比如像马家这样的近亲。明天还要再去酒店办一场，到时候近亲还能再去喝一次喜酒，而林国庆和沈春花的客户朋友，还有林书超和秦红的朋友们也都是去酒店喝喜酒。 对于林家的富裕，秦红之前还没有特别大的感触，今天算是贴贴实实的感受了一把，尤其是村里晚上送走宾客，回到楼上婚房，看见床上那一盘子小黄鱼的时候，感觉天灵感都要被震飞了。 “这，这，这，哪来那么多……”秦红这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真的假的啊？” 林书超好笑的看着妻子，掂了掂手上的金条说道，“当然是真的了，买假的回来干嘛？” “那你买那么多真的回来又要干嘛呀？” “不是我买的，是妈买的……不对，也算是我买的。”林书超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都要混乱了。 他也没想到上次他交给老妈的五万块钱，没有被用来盖房子，而是全买黄金了。98一克的金价，能买差不多500克。然后沈春花还按照给林淑英准备嫁妆金器时的克重，也给林书超等量一起买了金条。 这盘子里的金条，差不多刚好1千克。 等于十万块钱赤裸裸的摆在了秦红的面前，秦红人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就听见林书超继续说道， “妈说了，她给我们兄弟姐妹四人的东西都差不多，这也算是我的家底了，让我都交给我媳妇儿打理，不然怕我折腾没了。” 还新鲜着的新郎官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看着对面的妻子， “所以媳妇儿，你得好好帮我管着家呀~” 秦红红着脸抿着嘴，郑重其事的接过了那盘小黄鱼，“嗯！我一定会好好打理这个家的！” 第386章 生多了的报应 等林书超婚礼彻底结束后，沈春花和梁生娣又陪着林淑英回了沪市。 而林淑英，则在春天的时候，生下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 沈春花宝贝的不行，月子里那孩子基本上就跟长在她手上一样了。 林淑英生的还算顺利，孕期营养不多不少，孩子大小刚好，没有侧切也没有撕裂，母女都健康。 但沈春花还是砸钱请了经验丰富的月嫂，让大女儿在老洋房里坐满了双月子再出门。 黄母帮不上别的，只能每天来点卯报到，或是拎着鸡汤，或是拎点水果来。这些都是给沈春花和梁生娣吃的，因为林淑英的伙食由月嫂负责。 她们老两口现在也看开很多了，总是念叨着黄鑫礼命好，摊上了这么好的媳妇儿，这么好的一个丈母娘，使得他们孙子也跟着沾光。 林淑英由于产后调理的好，只有一开始因为喂奶而暴瘦了几天，但很快这个情况就止住了，体重堪堪停在了怀孕前。出月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白里透着红，气色好的不得了。 倒是沈春花因为晚上和月嫂一起带着孩子睡，经常要起夜而没怎么睡好，脸色差了好多，人也瘦了一圈。 刚好林淑美大学毕业了，跑来沪市找姆妈和姐姐，看着她俩的精神气不由咋舌， “姆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给我生了一个妹妹呢……” 气的沈春花大怒，装模作样要去撕她的嘴，“你这丫头嘴巴是越来越没门了是不是！” 林淑美咯咯笑着躲开了。 如之前林国庆和沈春花预料的那样，林淑美毕业后并没有资格被分配到工作，需要她自主就业。 这丫头倒也不怵，毕业前就说跟几个师哥师姐在折腾信息技术，还说要去搞什么互联网。 林国庆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倒是沈春花……虽然内核是一点不懂，但不妨碍她知道这玩意儿前景广大。 “你想干就好好干，缺钱就跟家里说。”沈春花说到这里顿了顿，“算是家里借你的，你赚钱了再还就是。” 林淑美眨眨眼，问了句，“那要是没钱赚还亏光了呢？” 沈春花两眼一翻，“那就从以后分给你的家当里扣。” “哦。”林淑美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沈春花和梁生娣倒也没有继续在沪市待着，等到黄月月，也就是林淑英的女儿满半岁后，也就一起回了四河村。 林淑英之前租出去的那套房子，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已经收了回来，黄父黄母帮忙又装修了一番，等沈春花他们回去了，林淑英他们也就带着女儿住进了大房子来，黄家买的那套再租出去。 按梁生娣的话来说，纯粹是他们之前多折腾的，要是一开始就住在大房子里，能省下多少麻烦事。 沈春花倒是没说什么，这都是黄鑫礼和林淑英商量过后的结果，既然是林淑英之前自己点头答应的，那后面的麻烦她自己得受着。 人生经验嘛，不就是从这种麻烦里积累出来的。 沈春花本来还以为回去了四河村，可以正式的歇一歇。 结果秦红也传出来了好消息，说是刚好两个月，预产期在明年五月底。 林淑英那里，她算是外婆，那头还有个奶奶，可以管到差不多就走了。而秦红这边，她就要当真奶奶了，对面还没有外婆，沈春花逃都逃不掉了。 沈春花：……这就是生多了的报应吗? 梁生娣呲着个大牙花，坐在椅子上问着秦红，晚上想吃什么呀？奶奶现在去买呀~ 老太太帮着带了半年小婴儿，这会儿有点带上瘾了。 尤其是看着月月那没牙的小嘴冲着她笑的时候，这辈子干的缺德事感觉都升华了。 她老太太可得活着呢！活着看曾外孙女结婚生子，再喊她一声老祖宗！ 秦红孕反不严重，身子骨也比林淑英强健，产检下来一路绿灯，她到也没有直接在家不干活了。 本来婚后她就辞去了厂里的工作，帮着林书超一起扩张了五金店的生意，这会儿她依然每天去店里报道，只不过林书超各种不让她动手，最多就是记个账。 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不科学传言，什么吃葡萄生下来的孩子眼睛大，然后到处找葡萄买给秦红吃；什么鹅蛋清胎毒，又跑去人家里收购鹅蛋；秦红想吃草莓，结果他听人说草莓吃多了生出来的孩子会满脸麻子，又不给买了。 到最后沈春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骂骂咧咧的说着， “那人家有没有告诉你吃什么孩子会聪明啊？要是倒回去二十几年，我怀你的时候肯定疯狂吃，省的生个傻子出来！” 都哪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她都没听说过。 “人要是眼睛细成了一条缝，还指望着吃葡萄生个大眼睛？那生下来他敢信是亲生的？” “那鹅蛋你媳妇儿都说了吃着觉得恶心，不想吃，你还买！没长耳朵呢！还清胎毒！以前人没得鹅蛋吃的，是不是孩子生下来浑身都是毒了？” “她想吃酸的，那是肚里孩子想吃酸呢！你硬要给买甜的，怎么就不怕到时候生出来不孝顺你呢！” …… 林书超这人也不是真大男子主义，只不过性子里一直带着点混不吝，得有人一直提着他那根筋，否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 从他结婚后，沈春花和梁生娣去沪市照顾他姐，林国庆一个人索性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厂里，给他和秦红新婚夫妻小两口腾地方，算是彻底自由了一段时间。 秦红没什么大事也都依着林书超来，大概是给他的自由过了火，自由得他有点过度自信了，才导致这几出。 沈春花这顿骂又给他骂老实了一些，什么鹅蛋葡萄的都不整了，老老实实的媳妇儿要吃什么就买什么。 秦红看着丈夫吃瘪也是没心疼一点，谁让他也不心疼自己，不想吃的硬要给吃。她咯咯笑着，然后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向自己婆婆。 家里有个靠谱的长辈就是好！ 第387章 奶！救命啊！ 九十年代正是国家高速发展，社会日新月异的时代。 国家经济市场化，国企的大规模洗牌，私企的蓬勃发展，导致大规模的下岗潮，又一阵阵的打工潮在社会上掀起。 越市的轻纺织业也是在这几年里节节攀高，不仅是四河村，镇上县里都有好多人，主动或者被迫的辞去稳定的工作，下海经商去了。 你管我以前是干嘛的，现在都请叫我一声布老板。 比如胡利民，省城的国营丝织厂还好好的，他也不待了。跑到他们小县城来，租了个门市部刚好就在市场的门口，三妮她们边上，开始研究如何坑老外的钱。 三妮知道这人是他舅的朋友后，有几次和林国庆聊起来，总是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夸他说， “那人心是真黑。” 老外过来做生意，不知道是他们真老实还是真懒，亦或者是真有钱。 反正在你店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样布，确认你能做后，便直接认定你了。 你报个价，他觉得能接受就直接下单做了，对华夏比较了解的，还会还个价，就是不多。 以至于有不少像胡利民这样的，十倍二十倍的价格往外卖。 这几年的美元汇率平均都在八块多，本来卖8块钱人民币的面料，他们卖8美元，10美元，甚至更高。还要跟老外比划一下他们出口要交多少税，运输要花多少钱，海运空运你都自己给钱啊~ 这钱就跟天上掉下来似的，不要钱。一时间，轻纺市场里逐渐出现了不少百万富翁，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 镇上那么多的村办企业也是倒的倒卖的卖，那家电镀厂，在五年租期一到后，林国庆就和陈传国一起凑了点钱，直接把厂子买了下来。 倒也不是特别贵，大概也就是厂子两年的利润，毕竟不管是从经营的角度来说，还是本身厂子的发展来说，没有他俩就没有这个厂，四河村纯赚。 依旧八二分股，只不过现在是真正意义上可以喊声林老板了。 叶俊才他们家的自行车厂，最近正在努力的转型。 以前他们就生产两个类型的车子，一个是成人自行车，一个是三轮车，三轮车的产量还不大。 现在不行了，时代不一样了，市场竞争大了。 大家手上逐渐的有钱，摩托车小车在道路上的占比正在逐步提高，他们在一条道走到黑，只能一起玩完。 开了一些每天摸鱼的员工以后，他们把钱都发在了研发上。 研究方向还是放在了之前放弃过的电动自行车上，还开始加产儿童自行车、轮椅等各种不一样的，但又可以在他们厂里生产线上做出来的车子。 争取全年龄段一网打尽。 大概是老爷子年纪大了，正式退休了，厂里的担子全部落在了叶俊才身上，林国庆偶尔和他们几个朋友聚餐时，都能看见叶俊才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愁的。 倒是老石，虽然说前几年被迫买了一些钢铁厂的股份，但不影响生活，再加上后来也算是赚回来了，不算太亏。 虽然这几年钢铁厂效益明显下滑，但他好像也不是很有所谓。 “……我都五十多了，再过几年都能退休了，到时候直接拿养老金就能活得很滋润了~ 再说了，就算我们厂子在我退休前倒了，按我的工龄，起码能发我三年的工资做补偿，我媳妇儿也还有。 到时候美美差不多也能嫁人了，我俩拿着这钱去开家小店，养养老再补贴点闺女问题不大！” 林国庆点点头，人各有志，老石就喜欢轻松过日子，想的开那是最好的。 不像他和沈春花，还惦记着多赚点，以后带着孙辈出国旅游来着。 你问为什么不带儿子女儿？ 可以啊，自己掏钱，都那么大了，天天啃老算什么？！ 林书赶和李冰清谈了差不多两年恋爱，虽然自由时间不多，但他还是一步步按着规矩，先正儿八经去拜访过女方父母，再攒假期把人带回了四河村给父母看，沈春花和林国庆都很满意。 最后再打报告申请结婚，他都26了，完全符合晚婚晚育，加上女方背景也干净，上面批得很快，没两天蒋维民就催着他去拿婚假准备结婚了。 婚假只有三天，男生25周岁后结婚的还有7天的晚婚奖励，一共是十天，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很长的假期了。 但是对于准备结婚人家来说，就有点不够用了。 虽然林书赶电话里说一切从简，但是沈春花还是前前后后的忙了快一个月。 哪怕那新房他们小两口可能就住了那么几天，她也都一样不落的给备上了。 秦红跟着婆婆一起帮忙布置大伯子的婚事，后面还跟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奶娃娃。 奶娃娃甚至还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啊的喊爸爸妈妈，但他比谁都忙，沈春花要扫地，他抢扫帚也要扫，秦红要擦桌子，他抢抹布也要擦，顺便把地上的水盆掀了，桌上纸巾撕了。 气的秦红装模作样的就要伸手打他的屁股，可是又舍不得真下手，最后只能大喊一声， “林书超！你干嘛呢！快把你儿子来带走！” 林书超从楼下冲了上来，委委屈屈的喊道，“不是你们让我冲院子嘛！我在冲呀！” “你先把小宝带下去，看看你奶在不在，在的话交给她，不在的话就你先带着。”沈春花再一次和那小肉手争抢扫把胜利，赶紧挥手让林书超抱走。 “他在这里我们什么都干不了了。” “啊啊~啊~aa~aa~aa~” 小孩被他爹扛在肩头，脑袋还冲着奶奶妈妈方向，一只手指点来点去的叫人，谁都是aa。 “是奶奶！”林书超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你个小傻子！”然后扛着他就下楼找梁生娣去了。 沈春花和秦红才松了口气，恢复动工就听见楼下一声大叫， “啊！！你的口水都在我肩膀上了……啊！你别留了……啊！林小宝！！！你是不是拉屎了！！！臭死啦！！！ 啊啊啊！奶！你在哪儿！ 奶！救命啊！” —————————— （完）（不正经版本） —————————— 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敲下这个完字，因为感觉如果继续按着春花这条线写下去可能就是没完没了的结婚生子了……这大概也是我孩子写太多的报应吧￣w￣= 不过为什么是不正经的完，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写的，只不过会以番外的形式呈现给大家。 比如孩子们的生活。 还有梁生娣的前半生。 尤其是梁老太太的，争取写他娘的十万字！ 冲鸭！ ヽ(???)?(???)? 都看到这儿了~各位姐们爷们真的不赏我点发发吗~??(???????)?? 嘿嘿嘿~ 第388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 梁生娣出生于1922年，那会儿大清早就亡了，但留下了太多大清遗民。 从记事起梁生娣就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因为她爹奶都喊她赔钱货。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用来祝福家里“生弟弟”了。 她是第一个孩子，在她弟弟出生前，中间应该还有过好几个妹妹，具体几个，她也忘记了。 她一度怀疑过，自己没被卖掉，大概是因为总得留个人干活。 而且她已经吃了好几年的红薯了，再随便卖掉就不划算了。 那就要留着好好卖。 故事和那个年代的穷人家的女孩子差不多，吃不饱穿不暖，家里地位最低的存在，连五六岁的弟弟也能对她出口成脏。 为了吃，她总是漫山遍野的跑，挖笋挖菌子，逮野兔抓鸟，摸鱼摸虾……有时候是被喊去挖野菜的时候顺道，有时候是大人午睡的时候，有时候是半夜。 因为她绝对不会带一点吃的回去，都是外面烤熟了落肚为安再回家的。 只有一次，被她弟发现了口袋里的两颗鸟蛋，她那天逮着的鹌鹑有好几只，难得吃饱了，这两蛋就想留着第二天饿了再吃。 结果被那小子翻到了，当场就抢走了，梁生娣想抢回来，他便哇哇大叫着喊大人，最后不仅蛋被没收进了他的肚里，还惹来大人对自己的一顿打。 “这家上上下下的都是你弟弟的，你现在吃的喝的都是他好心给你的懂不懂！你倒好，在外面吃香喝辣的，还不记得带上你弟！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梁生娣姿势熟练的抱着脑袋，双腿蜷缩到肚子，把自己缩成一颗球，一声不吭。只是偶尔偷偷的露出一只眼睛往外望的时候，看见那小子得意洋洋的吃着自己摸来的鸟蛋时，实在是觉得怒火中烧。 梁生娣偶尔也会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掐那小子两把，或者踹他几脚，虽然最后也逃不过一顿打。但大人打得有多凶，她下次就也踹得有多狠。 她爹奶觉得这丫头心思实在是太狠毒了，这家是容不下她了。 索性也有16了，长得也还过得去，找个大户人家卖了，当小妾也好，童养媳也罢，反正他们收了钱就行。 梁生娣本来觉得这主意也不错，起码是大户人家，嫁过去了或许就能吃饱了。 但她忽略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女孩子。大户人家要女人，有的是比她们家条件好的往上凑，她爹奶嘴里的大户人家，恐怕也就比他们家好了一点的那种。 果然，她爹给她找的那家，虽说算是个地主，但也不是那种丫鬟成群的地主，而是田多了点，又雇了两个长工种地的小地主。 那地主都六十了，跟她爷奶年纪差不多，上面还有个80岁的老娘，据说前面那几个媳妇儿都是她蹉跎死的。看人家心情。 梁生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觉得按着自己的性子，人家估计是不会有这个好心情的。 所以她决定跑路。 但她没有马上就行动。 这年头有太多姑娘想跑路了，但能成功的少之又少。 梁生娣知道她们已经在议亲了，这两天连山里都不让她去了，那就是防着她跑路。 于是她就开始表现的很开心，时不时的问两句蠢话， 嫁过去了，是不是就能吃饱了？ 嫁过去了，总得给我做两身新衣服吧？ 我都要嫁过去了，今天能不能多给我加个红薯？ 她的彩礼是一块大洋，这当然不会到她的手里，但她知道他爹藏钱的那个罐子在哪，就在屋后面的大树底下埋着呢！ 大概是信了她真心想要嫁过去，也想着收了人家彩礼，也不能让人面黄肌瘦的过去，梁生娣这几天都吃得挺饱的。 就在订好抬过去日子的前两天，梁生娣在晚上给家里熬稀粥的时候，撒了把自制药粉进去。 都是她这么多年在上山挖野菜挖出来的经验，虽然不知道那几种草具体叫什么名，就知道吃了能睡得死死地，起码到天亮才会醒。 那天晚上她依然吃她的干红薯，一点都不眼馋红薯粥。 等半夜确定家里人都睡死了，她才偷偷的爬起来，先去后面挖了存钱的罐子。 里面大多都是铜板，大洋拢共就两块，其中有一块应该就是她的卖身钱。 她不打算多拿，也不打算拿一整块大洋，而是掏出一个小袋子，打算数一百二十八个铜板进去。 听说外面市面上，一块大洋就是一百二十八个铜板。 但是有个问题，梁生娣的数学知识只允许她从1数到10。 10个10是100，她光这10个10就数了半天，还好晚饭下药了，不然就数钱的这点功夫，就够她爹起来抽死她的。 最后到底是128个铜板还是118个铜板她也数不清了，反正满满的一袋，差不多就行了。 铜板被她分散着贴身放在身上，口袋里有，鞋底有，内衣口袋里有，内裤口袋里也有，感觉这小身板起码重了好几斤。 新衣服还是没给她做，她只能带上自己唯一的一套破棉袄，和薄得跟毯子似的破棉被，拎把自己挖野菜的锄头，再背上灶间的五斤红薯，再多跑起来就跑不快了。 至于第二天她爹奶起来后，发现她跑了还偷了钱跑了，会不会气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打她记事起她就在给家里干活了，就算是长工也得给点钱吧？再说了，她这几年还编了那么多的筐子，她们都拿出去卖了，也让自己看见过钱啊？ 甚至去年杀鸡的时候，都不肯给她分口鸡肉吃！哪怕是口鸡汤也好啊！ 这钱她拿着心里可一点都不愧，她要活下去就得跑路，她要跑路就得有盘缠。 虽然外面也是乱糟糟的到处打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里跑，但是手上有粮有钱， 起码能在死之前做个饱死鬼吧？ 就这样，梁生娣摸着黑出发了。 第389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2 这年头的路可不好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一脚踩空掉进被炸弹炸开的坑里，运气好的话，坑里还能摸到半截人的身体。 再加上是晚上，再亮的月色也就那样，关键是她还不敢往月亮底下走，太容易被起夜的人抓到了。 于是她找了根长树枝当拐杖，专门找角落黑暗处走，跟瞎子先生一样边用拐杖扫着前面的地，边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心虚，走得还飞快。那架势，宛如秦王扫六合，不管是人还是畜看见了都得往两米开外躲去、 就这样，硬是在天亮前，给她走进了山里。 这山不是她平时在一直在采菌子挖野菜的那座，而是离她家往东二十公里开外的一座大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和她家边上那种小打小闹的山完全两码事。 这山平时当地人一般都是在外围找点吃的，也不太敢往里面走，因为以前出过不少狼吃人、蛇咬人的事情，甚至还有一次据说是熊瞎子的。 虽然这些事情大部分都发生在好久好久以前，久到梁生娣他爹估计都还没生。但有这些传闻也就足以震慑周围人了，除非真活不下去的，没人敢往深山里走。 梁生娣也是第一次来这座山，不得不说，这种深山老林的内部和那些就差被踩秃了的山完全是两回事。 越往里走，人迹越少，那树长得也就越来越高，高的能遮住天，大白天的也感觉阴风阵阵；树杈子比她命还长，树干上都布满了绿色青苔，地上落叶厚厚的一层，一脚下去感觉踩在烂泥堆里。 山里万般静籁，耳边除了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各种虫鸣声，就剩下自己的心跳了，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都能被吓抑郁。 还好，梁生娣的心理素质向来很强，冷不丁的看见一条翠绿翠绿的蛇挂在树上，她都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反正只要不是被她一脚踩到跳出来的，蛇也不会攻击她。 再说了，现在这个季节，蛇不应该冬眠了吗？那条蛇怕不是个反骨仔？ 梁生娣最终还是没敢真进山中间去，一个是危险系数太高，另一个是着实太冷了点。她就穿着一件破棉袄，这会儿为了保暖，把那床薄棉被都披身上了才将将支持她继续行动。 真进去了，还没等被什么熊啊狼啊的吃了，就能被冻成冰棍了 她就是沿着有人迹的最里面那圈一直往东走，想赶在中午前能找个洞坐下来，她饿了，要烤两个红薯吃吃。 走着走着，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山洞，不远处还有个小湖泊，梁生娣先冲过去趴下喝了两口水，然后袖子一擦嘴，骂了句娘， “他奶奶的，忘记带个囊出来了。”当时要是装点水出来，现在就不会那么渴了。 这种水里，她倒是没那么大的胆子下去摸鱼，喝水都是速战速决，万一等会底下有什么大家伙给她拖下去就完了。 不过，骂完娘后，梁生娣的气势好像又回来了，胆子也比刚才大了好多。 喝完水回到刚才看到的那个山洞，一脚踩进去，她就觉得脚下膈到了什么硬东西，扒拉开挡视线的杂草一看， 哦，一只人手骨头……不对，应该是一整个人的骨架子，就是不怎么完整，零零碎碎的，还有被野兽咬过的齿痕。 梁生娣默默的在原地看了会儿，然后把红薯袋搁边上，拿起小锄头就地挖了个坑，帮着把剩下那点骨头捡进坑里给埋了。 埋的时候嘴上还没停下，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神仙，或者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不对，这年头能干坏事的才能在外面混得好呢！那你应该是个好人吧……今天我给你埋了，就希望明后天我死了的时候也能有人帮着给我埋了……” 把坑填平后，梁生娣坐在地上歇了会儿，一晚上加一上午的赶路，胃里早就空了，这会儿又是挖坑又是填土的，冷不丁的，有点晕乎。 坐着坐着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回头又看了看那三块石头叠上面的土地，嘴巴不好意思的张张合合了半天才说道， “……啊……我突然想起，你在地下是不是也会被蚂蚁啃啊？……不好意思啊，这里实在是没有棺材……” “算了，要是反正你也已经死了，应该感受不到了，以后要是我死了，也直接这么埋了就行。我不介意的。” 主要她太累了，也不想再挖出来了。 和骨头说完话她便转身去翻那个红薯袋，里面她还放了个火折子进去，就是想着冬天山里的柴火都是湿的，想要钻木取火的难度系数有点高。 洞里倒是还有不少零散的树枝，有些湿的，也有些干的，不知道是不是骨头主人捡来的，梁生娣对着那三块石头又拜了拜， “要是你的话，感谢啊，我先用了……要不是你的话……你在捡骨头了……” 折腾了一番，火还是被生了一起来，虽然湿烟有点大，但能烤红薯就够了。 梁生娣裹着那床薄被子坐在火堆边，看着里面表皮逐渐变软颜色逐渐变深的红薯，咽了咽口水。 她其实挺想告诉自己，是不是该计划一下后面的事情，比如要走到哪儿？自己到底走多远了？什么时候出山？ 红薯吃完了怎么办？袋里那一百多个铜板要怎么用？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做工？住呢？她一个女娃娃孤零零的那么出去，会不会被拍花子拐走？亦或是被拉进窑子里卖掉？ 前途很迷茫，问题也很多，但架不住红薯的香味越来越浓。 “de烫烫烫！……呼！呼呼！……烫死了！啊……真香！” 所以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想的再多，计划的再好，也架不住一出山可能天上就会掉颗弹下来，一把把她炸得四分五裂。 不如享受当下。 要不等我把红薯吃完了再出山吧，起码做个饱死鬼。 梁生娣如是想着。 第390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3 那山洞还不错，算是遮风挡雨，梁生娣懒病犯了，决定在这里多躺两天，万一走出去下一段路里找不到能休息的地方那不得累死。 她没敢往山洞里面去，就在洞口生火的地方，撒了一圈雄黄粉，就安心就地躺下了。 虽然还是白天，但她实在是太困了，枕着红薯袋，躺下就直接闭上了眼，管它豺狼虎豹，先睡饱了再说。 就是那一身的铜板是一个都不肯脱，垫着盖着牢牢抱着睡，也不知道是怕蛇偷走了去玩，还是狼叼走了去换人吃。 不过还好，她躺着的这几天，没什么野兽过来做客，让她安安心心的躺了三天。 老实说，梁生娣这辈子有记忆开始就没那么闲过，睡到自然醒，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不用干农活，不用干家务也不用照顾那个混蛋弟弟。 就这么靠在石壁边上，呆呆的望着外面的天，吹着不太温暖的风，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那么无所事事，还不会被人骂偷懒的。 悠闲的她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脑子甚至都有点朦朦胧胧了。 闲着没事，她硬是用锄头刨了几根枝条出来，编了个可以挎在胳膊里的篮子。那天一路走来，地上其实有不少菌子，就是她大部分都没见过，不敢采。 连着吃了三天红薯，甚至没有野菜过渡，梁生娣都觉得吃得有点烧心了。躺的差不多了，明天天一亮就继续出发赶路吧，要是看见什么能吃的，就放篮里，到时候调剂一下口味。 梁生娣又觉得那天应该再带口锅出来的，好歹还能煮点吃的，或者烧点水，喝了三天生水了，吃的又是红薯，那屁感觉都带着股潮意。 可她说白了也是来逃命的，哪有那么多东西能带的。话又说回来，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爹妈起来以后，会不会指着天骂她不得好死？ 那当然是有的，梁生娣想都能想到那个场景。 包括但不限于， 厨房里少了五斤红薯； 拿了人家的大洋，女娃娃却不见人影了，那钱不想还都不行，人能拉一大群帮手来镇着； 去拿钱还账吧，一开钱罐子发现遭了贼了； 那晚上大家都能睡那么死，估计是那死丫头下了手脚了； 满村满乡的找人，但没人知道那挨千刀的赔钱货去哪里了； …… 想着想着，梁生娣差点没笑出声来，骂吧，骂吧，反正她是不会回去了的~ 那吃人的地方，还不如山里的小动物可爱。 这不，梁生娣挖的陷阱里竟然还真抓到了一只山鸡。 虽然这种鸟类体型不大，还有点凶，但梁生娣也不挑，一锄头砸了下去，就让它嗝屁了。 在再出发前的晚上，硬是吃上了一顿烤肉，就是没啥味道。 唉，应该再带点盐巴出来的…… 再次带着点惋惜遗憾，梁生娣又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背着红薯，穿着铜板，披着棉被，左手一个篮子，右手一个锄头再次上路。 休养生息过后，她走得飞快，眼睛还一直在路上扫着，但凡是她见过能吃的东西，野菜也好、菌子也罢，通通都丢进篮子里，准备当下一顿的伙食。 就是走着走着，经常天上传来一阵声响，然后咚得一声，感觉山里都得震动一下，随后归于平静；过会儿再来一次。 梁生娣知道，应该是外面在打仗，那些飞机飞来飞去的丢炸弹，可能是这边山脚下有人家在吧…… 有时候想想，这往山里走还真是个好主意，山里再危险，能有外面危险？ 梁生娣又默不作声的把方向往里面偏了偏，外面在打仗，估计会有不少人往山里跑，她不是很想遇到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在这种事岁月里，能活下去的才能被叫做人。 又停停走走了三四天，袋子里的红薯只剩三个小的了，这几天她都有找其他食物吃，只不过水里她没敢去，陆地上动物大的不敢惹，小的碰运气。 袋里拢共也就五斤红薯，吃着吃着总有吃完的一天。 梁生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走到哪了，有没有走出她们那个城？现在出去会死吗？ 不然……摸个鱼吧？ 梁生娣蹲在水边，看着那黑乎乎的水，最终还是没勇气下去，算了，往外走走，说不定外围能找到浅一点的湖，或者没那么凶的动物。 剩下三个红薯被她一次性烤完了以后揣在了怀里，那个袋子掸了掸，用来装棉被了，身上的负担也没那么重了，梁生娣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她以为自己已经进山里面挺多路了，结果没想到，才往外走半天，就发现了很多人迹。 有些破鞋子掉了一只在树边的，有些刚被拔走的野菜，薅秃了的野果，还有些大树被刮了皮的。梁生娣还看见了一个陷阱，差点踩进去，骂骂咧咧的说这人不讲武德。 梁生娣连着转悠了不少地方，发现除了树和野草以外，都没啥吃的了，就有点无语。 这得多少人进来过，也不知道是进来找东西吃的，找完了就走，还是跟她一样直接躲进山里，暂时不出去了的。 走着走着，突然地上多了不少尸体，给梁生娣有点吓到，看样子都是农户，男女老少都有，有脑袋开花的，还有背上中枪的，有个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孩子连带母亲都没气了。 梁生娣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喉咙口堵着点什么，烧得慌。 冷不丁的转到了一棵大树边，突然就和一个活人打了个照面，给双方都吓了一跳，梁生娣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那是个正靠着树坐着的喝水的男人，梁生娣再仔细一瞧，这他妈是……鬼子？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梁生娣，嗯，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但瞧着可年轻了。 顺便望了圈周围，确定没有人以后，竟然一点都不怕的，开始笑嘻嘻的撑着地打算站起来，一只手还搭到了裤腰带上， “呦西呦西……花姑娘……” “花你妈了个大头鬼！” 梁生娣拎起锄头往前猛得一冲，上去就是一锄头，正中红心！ 第391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4 梁生娣蹲在水边洗了好久的脸，还有手上胳膊上衣服上…… 她太害怕了，下手也真的重，那鬼子脑浆子都往她身上崩来着，可真他妈恶心。 她杀人了，不对，是杀鬼子了，鬼子不算人。 她还杀了三个。 第一个是用锄头砸死的，确定人不动了以后梁生娣还去翻了翻他的东西。 不得不说，小鬼子是真有钱，包都是牛皮做的，辣么大一个，一堆带子，里面物品应有尽有。 工兵铲、军毯、帐篷布和雨衣都绑在包外面，粮、手电筒和牙膏牙刷肥皂。 药瓶上都是鬼子字她看不懂，哦，就算是汉字其实她也看不懂。 食物是罐头看着就高级，还有那牙膏牙刷肥皂，梁生娣拿在手里跟看西洋镜似的，虽然知道它是干什么的，但还是第一次看见。 牙刷她想了想还是扔了，但把那个倒在树边的杯子给捡了起来放进包里，还有搁树旁的那把刺枪也收拢在了一起。 又去那脑袋已经稀巴烂了的鬼子身上摸了一圈，摸出来一把小刀和两块大洋后，便想背着包走人。 有了那么一大个包，她感觉能在山上住它个十天半个月了。 “哎呦……他娘的……”可真沉呀！ 那包比她之前背的那五斤红薯可要沉得多得多了！起码有十斤！ 小鬼子出来打仗背那么多东西，也是……也是正好便宜了她。 东西往身上一背，手就摸到了包边上两个短短圆圆的固体，扯过来一看， 嚯！手榴弹啊！ 这玩意儿咋用呀？ 她举着一颗手榴弹在那里研究，看着底部的拉环也不知道是不是拉那里，就听见深林不远处传来了点叽里呱啦的鸟语，两个和那地上躺着的鬼子打扮一样的人影走了出来。 梁生娣一个紧张，就把那拉环往下一拉，然后扔了出去，方向就在那两鬼子的脚下。 两鬼子是去那边灌水来着，刚跟着部队光完一个村，心情美得很，走路都是一颠一颠的，冷不丁的就看见了一颗手榴弹扔到自己脚下，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看见了自己的胳膊腿在天上飞舞，然后一黑…… 梁生娣可没有就这么等在原地不动，或者转身就跑，而是在扔完手榴弹后，扛着第一个小鬼子的刺枪就冲了上去，胡乱的刺着。 被手榴弹扔在脚下的鬼子已经被炸开了花，一眼看就是没气了的，但还有一个，就断了个腿，人还在蛄蛹，手像是要去拿枪。 梁生娣往他手上一次，又往他心窝扎了好几刀，扎着扎着像是怕边上那个诈尸，也跑过去给了好几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喘气。 16岁的小姑娘，这辈子一直在被家里人骂，奶奶天天骂她小贱人，爹爹骂她赔钱货，姆妈骂她懒母虫，弟弟骂饿死鬼投胎。 她从来没有被骂哭过，每天依然该干嘛干嘛，还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厚到三尺高了，这辈子没什么事会让她紧张害怕的了。 没想到坐在一群尸体堆里，她还是哭了起来。 满脸的血和泪，却又不敢放声痛哭，怕招来更多的鬼子。 甚至哭着哭着还得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把其他两人身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然后再重新跑回深处林子里。 梁生娣太害怕了，她哭着往里跑，哭着蹲在水边随便洗了个脸洗了个手，又哭着拖着包再往里走。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再一次在没有人的地方找到一个山洞后，抱着东西往山壁上一靠， 就睡着了。 再然后，就是被饿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亮的，也不知道是黑了又亮还是亮了又黑又亮的。 凭着她肚子的感觉，梁生娣觉得应该是睡了一晚上了。 她身上黏糊糊的，昨天的那几个鬼子的血和浆都崩到了她身上，而昨天蹲在水边洗的又匆忙，现在干了更难受。 她想出去洗一洗，但是肚子又在咕噜噜的叫…… 算了，先吃点东西吧。 把还背在身上那个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罐头来，再用包里的军用小刀撬开，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肉！” 梁生娣二话不说，举起自己的两根爪子就开始炫，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肉，毕竟梁生娣这辈子吃过的肉也不多，就是真好吃，真香啊！还是咸的！ 吧唧吧唧就干完了一个罐头，她又开了一个，直到两个罐头里连肉汁都被舔干净后，她才依依不舍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指。 这包里就剩一个了，还是得省着点吃。 后来那两人的背包，一个跟着主人一起被炸得四分五裂了，梁生娣也没来得及翻找，还有一个被她拖了过来，这会儿也翻了起来。 其他的东西大差不差，但这人明显比第一个人要富裕，包里吃的也要多很多，罐头有三个，他还有两包饼干，一包糖，一袋盐，一袋米，和一口扣在包上的小锅。 包的夹层里甚至还有一块小黄鱼，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抢来的，反正现在在梁生娣手上了。 梁生娣很满意，这些她没来得及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都让小鬼子给她送来了。 感谢就算了，就祝他们下辈子投胎鸡鸭鹅狗猫猪牛羊随便投，就别投胎到鬼子国吧！ 把东西都规整好，一个包里都放吃的和生活用品，另一个包里是子弹、药品和那手榴弹，又多了颗没炸的，现在梁生娣手上有两颗手榴弹了。 两床军用毯被她用针线缝成了一床，刺刀拆下来单用，枪用两个鬼子的内衣裤包好放在边上，然后她出去就着冰水好好洗了洗，衣服都换了，穿上了鬼子的棉衣，自己的破棉袄她给洗了。 不然就这么一直穿着，总有一天要出去了，会被当土匪给打了。 身上的那些铜板也都被她收了起来，一起放进了装子弹的包里，和其他两块大洋、小黄鱼放一起，沉甸甸的，但是不能丢。 鬼子包里也有火柴，甚至还有打火机，她生了火把衣服架在那边烤着烘干。 干完所有的事情后，这一天好像又结束了，梁生娣呆呆的坐在洞口，摸了一颗糖吃。 嗯，小鬼子的东西就是好， 这糖真甜。 第392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5 洗劫了一通鬼子，梁生娣突然就发达富裕了。 自己脚下那双鞋早就被磨烂了，她也不嫌弃直接套上了鬼子包里的军靴，本来还怕太大，需要塞点叶子进去好走路，谁曾想，鬼子的脚也就那么点大，梁生娣穿着刚好。 “怪不得瞧着一个个那么矮……” 晚上睡觉也不用忍着冷直接躺地上了，帐篷布摊地上，自己那床破棉被再摊上面，躺上去后再盖上两层军工毯，你别说，比她在家睡得都暖和！ 也不用省着火折子或者惦记留火星子，找点干草，火柴一划拉，就能生起一个火堆。 梁生娣甚至还用那口煮了水，喝上了这小半个月以来的第一口热水，梁生娣差点又要感动的落了泪。 倒了一点米，煮了锅稀粥，她撒了点盐进去，稀里哗啦的喝饱后，两手一摊就往地上倒去。 这日子过得！ 不出去了！ 最好再有小鬼子进来给她送吃的！ 当然，这就是她昏昏欲睡时的玩笑话。 等睡醒，梁生娣收拾东西又赶紧上了路。她觉得这边还是不安全，万一那三个鬼子的老大要找她报仇咋办，还是得跑远点。 现在身上啥都有了，她往山里躲一躲，省着点吃喝，再自己搞点陷阱，抓抓小兽，采采野菜菌子，也能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了，她现在还能抓鱼了。 因为她还拎了人一个钢盔回来，她等空了试试看，能不能舀条鱼上来。 她说是要在山里天荒地老，但是也没有真的就在一处扎窝，基本住个两三晚上，就会背着包拖着袋扛着枪继续往前，疯狂的走上一天一夜，然后再找个地方住上两三晚上。 梁生娣空闲之余就在那里研究如何用钢盔网鱼，还有那鬼子的枪怎么用。 鱼倒是真没捞到几条，但是枪……浪费了快一整个弹药盒的子弹，终于给她猎到了一头不大的落单野猪。 还是确定凉透了才赶上前去拖的。 这头野猪估计刚刚成年没多久，梁生娣拖着它估摸斤数也就大概四五十公斤的样子。对于野猪来说算是小的，但是对于梁生娣来说，算太大了，没法背着往前走。 梁生娣心满意足的坐在洞口划拉着猪肉，那心情堪比过年。她要水煮！炭烤！一猪两吃！ 就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吃肉吃腻的。 她在这边山洞一连住了五六天，连着五六天都在吃肉，吃到后来她觉得菊花有点疼了，而且就这种吃法，一个月也吃不完啊。 虽然天冷，但南方的山里潮湿，肉也并不是能直接冻成冰的，时间一长，还是会发霉。而且她手上的盐也不够她腌猪肉的。 梁生娣瞧着那已经开始长小白花的猪蹄切口处，心情无比的沉痛。 至于嘛！这才几天！你就开始发臭了？！ 没办法，她把那块肉给割了，剩下的挑了点还没坏的切成长条，背在了肩上，决定继续上路往前走。 这头猪杀了还是有血腥味的，她这两天有明显感觉到一些不正常的情况，心里慌慌的，昨晚也是一晚上没睡好。 算了，大山赠送的东西，她决定还一半给大山，就是这地儿真的不能再待了。 身上又多了十来斤的重担，梁生娣觉得自己可以去当纤夫了，或者出去给码头扛包，她一个人，混个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她是个女娃娃，人工头不要才是真的。 又走了好几天，这几天都是睡醒就走的，肉也吃的差不多了，梁生娣又换回了自己原本的破棉袄，把鬼子棉衣上的血气都洗干净了以后，才又找了个洞里好好休息了几天。 坐在洞口，吃饱喝足后，梁生娣又开始思考人生了， 所以她真的能在山里住一辈子吗？ 山里倒是不差，就是太安静了一点，安静的没有一点人气，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在自言自语，要是不发出点声音，她怕自己总有一天要变成哑巴。 而且山里的日子过得太慢了，她总觉得是不是过去快一年了，但其实，离她从家里出来才两个月不到，离她干鬼子那天，也就过去了一个月。 这还是她拿了包里的纸笔画杠杠记下来的，每天一笔，不然， 山中哪有岁月。 梁生娣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往外面走走，说不定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凭着包里的大洋和小黄鱼，起码也能找个地方落脚不是？ 亦或者是，外面依旧不太平，那也得买点盐巴等必需品回来，不然就像那头野猪那样，浪费完子弹后，自己还吃不了多少，全得送回给山里。 想到这里，梁生娣就决定了，去外面看看。 那么问题来了，哪里才是外面？ 梁生娣之前还是沿着有人迹的地方走，起码不会离人类活动地太远，但之前为了躲鬼子，她已经走到挺里面了，现在要再出去，就是个难事了。 鬼子包里有个罗盘，梁生娣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这玩意儿朝上是北。她之前进山的时候，就是由北向南横穿进去的，然后一直朝东走。 她听人说过，东边算中央军大本营，那边人也富裕，她想去找个地方做工，所以一直就往东，亦或是东南方向走的。 停停走走也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到东边。 之前编的篮子也不要了，那个包里的食物被她吃的差不多了，她把东西规整到一起，只背一个包在身上。 多出来那个包她本来想扔在山里的，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拎在了手上，决定带出去。 牛皮做的包，质量出奇的好，就这么扔了挺浪费的，不如带出去，换不了钱扔在墙角下也能让有需要的人拿走不是？ 肚子被填得饱饱的，水壶里也灌满了热水，抱着枪，拿着指南针，梁生娣便又出发了。 这两个月大山里的生活经验已经让她足以绕开潜在的危险，快速的在丛林里穿梭了。 她甚至想着，如果真有必要，到时候在外面安定下来了，她还能再进来打猎谋生。争取做一个 天下第一女猎人！ 嘿嘿！ 第393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6 梁生娣拖着大包小包在山里走着，还没等她走出山里，又遇到人了。 还是一个大部队。 密密麻麻的起码有个七八百人，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最多的却是一帮十几岁的娃娃们。 说娃娃也不准确，其实瞧着都和梁生娣年纪差不多，只不过比起梁生娣这个爹妈吃除了给了条命以外，全靠自己努力干活才得以生存的“老油条”老说，对面那伙人，看着可真是清澈单纯。 那么多人硬是被她吓了一跳。 “你！你！你！校长！鬼子！鬼子！” 带头的年轻人看见梁生娣那一瞬间立马尖叫起来，后面的人一阵骚乱后，却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娃娃们站后面，年纪大的站前面，形成了一个防御姿势。 没办法，对面这人从头到脚都是鬼子打扮，军服军靴加钢盔，军包军毯还有枪，是会见了都会吓一跳。 “鬼你个头！”梁生娣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他娘的，那么多人，差点吓死她！ 还以为真要埋这儿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了。 对面：“……她说的是华语诶……” “会华语的鬼子少吗?她穿的可是鬼子的衣服，包也是鬼子的……她还有枪！” “……她是个女的……” “谁知道是不是汉奸……” …… 大概看她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后面一些的学生们微微的松了口气，叽里呱啦的就开始扯了起来，给前面的老师们听得微微抽了抽嘴角。 祖宗们……谈天能不能挑挑地方。 “行了！别吵了！”一个看着年纪最大的老者出面维持了一下秩序，顺便再认真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梁生娣。 “你好，小友，不知道你这上下一身是……” “鬼子身上扒下来的。” 梁生娣言简意赅的回答，听得对面一群人都微微瞪眼，最开始尖叫那个人最是忍不住， “衣服倒是有的扒，你这枪……国军打死鬼子丢路边还能给你留把枪不成？” “谁说这是国军打死的，”梁生娣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不兴是我打死的？” “你？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 “祖谦。”老者打断了他的话头，略带不满的看着他，“为这个国家在付出的可不止有男人，抗战中有多少女子的身影？我们学校里也有那么多的女学生在受教育了，为何女子就不能打死鬼子？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生娣依旧站在原地，看向老先生的眼神却由刚才的防备敌对转变成了尊敬，他讲一句，她点一下头，果然还得是文化人！ 包括后面站着的学生们，尤其是女学生们，刚才还一致对外的戒备梁生娣，现在这是一致用一种非常不爽的眼光看向她们学校最年轻的老师。 “严老师这话说的！鉴湖女侠为推翻旧王朝还多次带头发动起义呢！她难道不是女子？！” “颜雅清女士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就是！不说从古至今有多少巾帼英雄，就抗日这几年难道只有你们男的在干活？！” …… 严祖谦就差被千夫所指了，脸涨得通红，赶紧讨饶， “对，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紧张……我怕她是坏人……不是，你们就这么相信她了？万一，万一她……” 严祖谦也不是真的想要往梁生娣身上泼脏水，只不过就是这几年过得太紧张了，你要他几句话就相信对面那一身鬼子打扮的人是个良民，实在有点难。 没等严祖谦说完，梁生娣便开口解释了， “我杀了三个，一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锄头掘死的，还有俩是用这个死了包里的手榴弹炸翻的，再冲上去刺了几刀，因为手榴弹扔太近，有一个连着包被一起炸烂了。” 说着她还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空包，“这包你们要吗？看着是皮做的，质量很好，扔了可惜，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对面：…… 这是……分赃吗？ 他们是读书人诶……可以拿吗？ 梁生娣也没那么多耐心等他们慢慢思考，放下手朝那个老者问去， “你们是学校啊？” 老先生颔首，“是，我们是省立海州中学的，想搬到深山里去教学。” “外面太乱了？” “是，都是学生，还有不少的女学生，不堪鬼军骚扰。” 梁生娣思考了一下，“那这边下去就是海州了吗？”所以海州又是哪里啊？ 那个严祖谦大概是个碎嘴子，刚闹过大红脸，现在还是没忍住出声， “你不知道吗？你从哪里上来的啊？” “我？我们那儿好像叫闽西。”确定对面都是良民后，梁生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老实说了。就是不知道这话听在对面人的耳朵里是如何的震惊。 “闽……闽西？！你从闽西走过来的？！” “对啊，我在山里摸了快两个月了，所以这边算东边了吗？中央军大本营？” 对面的人包括老者在内，都还在震惊中，只有严祖谦微微的回过神来， “……也，不算吧……你要去国军大本营？那你走偏了啊，你该去三衢，闽西过来的话，应该早就到了吧……不过我不建议你去啊，那边一直在被轰炸。” 梁生娣：……他娘的，她走过头了？ 回头路她是一点都不想走，再说一直在被轰炸的话，也的确还是不去的好。 “你们刚才说的鉴湖女侠，是哪里人啊？怎么走？” “啊？鉴湖……哦，越州的，你要过去吗？” 梁生娣点点头，“我过去瞧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边既然能出鉴湖女侠，那肯定也容得下她这个天下第一女猎人，去瞅一眼。 “那你得往西北点走了吧，那边是平原地带，你走山路可能走不到了。” “没事，我这就要下山了。”梁生娣说道，她在山上也是待够了。 她最后还是把那个空包扔给了严祖谦，“拿着吧，说不定能用用。” “对了，你们学校缺钱吗？” “啊？” 第394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7 梁生娣从自己包里摸出了两块大洋来塞到了随机、最近的一个女生手上。 “不用感谢我，这也不是我的钱，是从小鬼子身上摸下来的。”梁生娣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枪我也就拿了那么一把，就不给你们了，手榴弹我有俩，分你们一个。” “要是有鬼子再来骚扰，起码能炸翻几个。” “对了，手电筒也有两个，也分你们一个，晚上走山路可以照照。” “……这药，这药我也看不懂什么是什么，你们人多，都送你们了。” “油布，油布也有两块，分你们一块，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 对面一众师生就这么傻愣愣的看她在那里翻着包一样样的掏东西出来。 梁生娣最终还是没舍得把那小黄鱼分给他们，没办法，她下去也想过日子来着。 “我要翻大山出去讨生活了。你们好好读书，以后争取能让我在山外面也过上好日子。” 她把包里一半的负重都扔出去了，然后又把包盖好背回身上，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先生！” 那个被塞了大洋的女生一下子拉住了她，眼眶微红的看向她， 梁生娣：？ 她惊愕的指了指自己，“我？”她喊我先生？ 女生点点头，“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梁生娣瞬间乐开了花，但是嘴上还是老实交代，“我可不是什么先生，我没读过书，连数数超过10都不会了。 女生摇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词，倒是那个老先生满脸慈爱的看向梁生娣解释道， “不一定是教书育人的才能叫先生，您或许出生普通，但杀了鬼子，还给学校捐了资源，得到了学生们的尊重，她们理应喊您一声先生。” 梁生娣张了张嘴，啊？这都行？这难道不算花钱买尊称？ “敢问先生大名，等我们新校舍建起来后，想刻字立碑纪念一下。” 梁生娣:…… 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还真抬头报了个名号—— “那你们就叫我天下第一女猎人吧！” 众师生：…… *** 梁生娣才不想刻啥名留念呢，她觉得那玩意儿跟立坟头拜祖宗差不多。 最关键的是，她对祖宗这玩意儿敌意挺强的。 每年上坟祭祖的时候只有他爹和他弟弟去，她和他她妈甚至她奶都没那个资格，但祭祖的东西还得她们来操办，就很烦。 去他娘的祖宗！去他娘的立碑！ 她可不想给她老梁家长这个脸，不如送给天下第一女猎人！ 梁生娣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倒是那边还站在山头目送她远去的师生们，有一半自发的弯下了腰给她鞠了一躬。 “海州……天台……这边下去就是海州的永安，我要去越州得往天台走……”梁生娣一边嘴里嘀咕着一边往前走着。 刚才估计是为了感谢她的的那点分赃，师生里一个估计是专门带方向的老师，拿出了一张地图，跟她专门讲解了一番方向。 知道梁生娣手上还有鬼子的指南针，顺便还给她确认了一下具体用法。 他们是从沿海过来的，那边一直在被鬼军轰炸，所以就想着往永安山上逃，因为这边都是大山，鬼军不管是人还是飞机进来都比较麻烦。 她现在这边叫括苍山山脉，往北走可以进入天台山脉，天台和越州剡东接轨，那边的山叫天姥山，据说非常有名。 梁生娣想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尊重读书人，但绝对不包括读书人在逃命的时候还要跟她扯什么伟大诗人曾经去过那里留下了传颂千年的诗句。 她晓得个鬼啊！ 不过那个老师也是很好心的建议她，如果有本事在山里生存，那最好还是在山里赶路算了，即便山里有猛兽，但起码还能跟它一搏。 出去了，你连敌人都不一定能看到，就有可能被枪打死，被炮轰死，被弹炸死。 梁生娣：……合着怎么都得死。 可是她要是再在山里待下去，也可能因为吃不到盐，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掉。 老师：…… 学校大部队里倒是带了盐，但是也不多，他们想要分她点，梁生娣也就象征性的挖了两勺。 因为她现在就想先下去有人烟的地方看看情况，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再躲进山里。只要她能在进山前买到盐和吃的就好了。 她们那么多人，她就不跟她们抢盐吃了。 大概真是窝在山里的城市比较安稳点，又或者是，鬼军还没杀到这里来，梁生娣下山的时候，看见山脚下的村里都在地头田间忙活着。 就是看见有个陌生人从山上下来会抬头紧张的望过来。 还好梁生娣把衣服又换回了自己的破棉衣，不然估计人能摇来整个村的人，这村民的战斗力和学生可绝对是两码事。 “老乡你哪来的啊？”一个裤腿卷老高的汉子拦下了梁生娣，后头田里的人也陆续的直起了腰望了过来。 梁生娣老实交代，“闽西。” 村民们：…… 和学生们差不多的表情，但更多的是—— “闽西在哪里？” “远吗？” “怎么过来的？” “翻山啊？” “三个月？” “你他娘的逗我呢？！” …… 最后还惊动了一下这边的村长，说村里来了个脏不拉圾的姑娘，手上还扛着枪。 村长是个老头，据说当年还是个秀才，虽然旧王朝已经倒了，但不妨碍他成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老人。 “闽西啊……”白胡子老头咂吧了一下嘴，“可够远的。” “听说那边年前一直在被鬼军的飞机轰炸，姑娘你是过来逃难的？你父母呢？都没了吗？” 梁生娣身上的衣服虽然有被自己洗过，但由于真破真旧，加上没舍得用鬼子的肥皂，只是清水，该脏还是脏。从山里走到山外又花了快半个月，加起来将近三个月左右的山里生活，她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打着不少的结。 如果不是抱着枪背着包，说她是叫花子也是有人信的。 梁生娣对这个白胡子老头观感不错，但也没蠢到实话实说，只是点头应和， “家里人都被炸死了，就剩我一个了，我想去越州投奔亲戚来着。” 第395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8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岁月里，一个女娃娃翻山越岭的在山里走三个月还能活的好好的，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村长听她说想要出去看看，买点补给时，便建议她最好别带枪了。 “你一个女娃儿，带着枪走来走去的，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兴趣了解你的来龙去脉的，小心被当土匪缴了。最好还是卖了或者扔了。” 梁生娣挠挠头，“可我到时候还要进山赶路啊。”就算她不想当女猎人，在山里有把枪还是真能保住点小命的。 老村长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那你要不还是别出去了？你要什么我让人帮你出去买，不过你得给年轻人一点跑腿钱。” 老村长也没说让她把枪放在村里他们给保管，这种事还是别往身上揽了，不如给村里年轻人赚点钱。 梁生娣一想，也行，反正她要到的目的地也不是这里。 她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掏出来了，就是那一麻袋的铜板。 村长帮她数了数，133个。 梁生娣：……还好是多数不是少数。 她这里的铜板也就价值一块大洋。 自从开始打仗，物价也是突飞猛进。 一块大洋在前两年，还能买到16斤大米，或者17斤面粉，或者5斤猪肉，或者40个鸡蛋。而现在，只剩一半了。 梁生娣说自己就这么多东西，让村长看着买吧，再多她也拿不出来了。 村长也没坑她太多，让人帮她买了六斤大米一斤半盐来，还给提供了一顿晚饭，虽然是米粥，梁生娣也很满意了。老村长还让她在自己家的空屋子里住一晚，让儿媳给她烧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梁生娣狠狠的向他道了谢，然后开开心心洗澡去了。 倒是老爷子的儿媳看着她的背影琢磨了半天，最终在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的时候，拉着自家男人跑到了公公房里去。 “阿公，那姑娘刚下山的时候看着邋遢，但洗完头洗完澡还是蛮好看的。” “所以呢？”老村长坐在床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皮似抬非抬的，“所以你想给你儿子娶媳妇儿了？” 他儿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便捅了一下身边的男人，村长儿子一个激灵，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也得说话了， “爹！这不挺好的一桩婚事嘛！那丫头看着和小牛子差不多大，也没家人了，正好在咱们这安家落户。咱家也不是什么坏人家，肯定会对她好的。” “就是就是，咱还能省下一笔娶媳妇儿的钱来。”女人没忍住继续插话道，“您看那丫头的腰腿，一看就适合生养，到时候……” “不行。”老爷子嘴上的烟嘴都没拿掉，就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夫妻俩傻眼，“为啥啊？” 老村长白了他俩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她肩上扛着枪你们没看见？还有她背上背的包，那包看着就是军用的！我刚拐着弯问过了，那是她弄死了鬼子，从鬼子身上扒下来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一个人在山里走了三个月，从闽西一直走到咱这地界！你知道闽西在哪儿吗？！那路远的能要你命！” “这样的丫头是小牛子能扛得住的？到时候她不高兴了半夜几枪崩了咱全家！” “你俩要是闲得慌不如出去多种点庄稼！现在粮价这么高，咱多卖点就能给小牛子娶媳妇儿了！” “滚滚滚！” …… 梁生娣还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外面还发生了那么一出。 只知道很久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身上头上所有的毛孔都在张口呼吸着，可他娘的爽快！ 她拿多出来的一个打火机和一个水壶又问村长儿媳换了身衣服，还要了点雄黄粉。然后扛着新买的米盐，背着自己那堆破枪烂衣又上路了。 就是感觉今天那村长儿媳看她的样子瞧着比昨天要恭敬许多。 梁生娣还以为是昨天钱给多了呢，内心还有点心疼，想着那可是她前16年在梁家当牛做马换来的，才换来了六斤米一斤半盐，再加一晚的食宿。 ……可真他妈的不值钱。 还好她还有条小黄鱼。 梁生娣和老村长他们道别后，又原路返回山上了。 对于没能去城里转转，她倒是也不可惜。 到了越州以后，如果一定要把枪扔了她倒是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她还是更宝贝手上的枪。 包里还剩下三弹匣的子弹，也不知道够不够到越州。 六斤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每天煮粥喝，弄稀点，大概能喝个小半个月，剩下的就要靠自己了。 天下第一女猎人！冲鸭！ *** 女猎人遭遇的第一个滑铁卢，就是春雨季，连着半个月，都没看到过真正的太阳。 菌子是漫山遍野的长，今天采完明天又有，随便她煮菌子粥吃。但肉食就很难打到了，下雨天梁生娣甚至不敢去水边，怕脚滑。 她还怕这会儿正是蛇冬眠完后醒来，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的时候，就在自己落脚的山洞周围撒了一圈雄黄粉，然后老老实实的原地待了快半个月。 价值16年劳动力的那袋米也快见底了，倒是不给她增添负担。就是再不往外走，梁生娣怕自己饿死在这里。 于是又收拾了一下东西开始往西北方向出发。 帐篷布被她当伞顶在头上，一手锄头一手刺枪的往前开路，偶尔不小心真砸出了蛇，她就一个刺枪给她挑飞。 当然，这个前提是，蛇没有大到挑不动。 路过清一点的溪流，就停下来看看能不能摸到鱼。没那么高的树上要是有鸟蛋的，顺便也摸几个下来，一路的菌子野菜都不放过。 反正只要能吃的她都收入囊中，白白的长在山里有屁用啊！落入肚子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山中无岁月，纵使梁生娣每天在那里画横线，记到后来，她依然还是有点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又走了一个月，还是走了三个月。 想要确切的知道，还得认真的去数一下本子里的横，就是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横，她又没兴趣知道了。 只有天空远处偶尔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在提醒着她， 还在人间。 第396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9 梁生娣终于还是走到了她想到的地界。 只是和她原本设想的要差太多。 才刚颤颤巍巍的快走到山脚下，就听得轰隆隆的飞机声，虽然不至于贴着自己的头皮经过，但着实瞧着不远。 虽然她没看见它们扔炸弹，但看那样子也不是开着飞机做慈善去的。 而且梁生娣是下山，但瞧着不少人背着大包小包，手提肩扛，拖儿带女的往山上赶路。 “这是……要搬到去山上过日子了？” 梁生娣随手拉住了个看起来还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盘着头，穿着干净的短袄，上下打量了梁生娣一番，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段土话。 梁生娣：……她听不懂，这调调怎么跟鬼子话差不多。 边上一个青壮年肩上扛着个奶娃娃站在老太太身边，用蹩脚的官话解释道， “……鬼子打进来了，上个月炸了舜江，昨天说是把府城都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到我们这儿来，所以还是早点去山上安顿好再说，晚了，好地方都没了。” 他们都是农户，靠地吃饭的，在山下有田有茶园，在没真打进来前肯定不会放弃山下的营生。 但是，大家都在往山上跑，据说大点的山洞都占快被占满了，他们也赶着去抢位置呢。起码得要先把老人小孩安顿好。 梁生娣“哦”了一声，然后抬手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我刚过来，没什么人。” 汉子眼睛瞬间大亮，“真的啊！谢谢啊！”谢完他还不忘多提醒梁生娣一句， “姑娘你一个人的话，能在山上躲一躲也还是在山上躲一躲吧！真要出去也别去人多的地方，那飞机专往人堆里炸。鬼子就没想给我们活路！” 梁生娣也向这位好心给她提醒的大哥道了谢，然后依然下了山。 他们往山上跑，那是一家老小都在呢，而且山下有营生，手里还有粮。 她有什么？ 一杆枪吗？ 这枪她都想丢了。 因为子弹在山上已经用完了，虽然没能再猎到什么野猪，但起码山鸡兔子还是有的，不然也撑不到现在。 梁生娣现在最急切的想法就是找个地方赚钱买米吃。 至于什么天下第一女猎人的想法，她都下山了，就不兴金盆洗手？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这边县城里早就人心惶惶了，手上有人有钱的人家，早早和可靠的外地亲戚联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没钱的穷人家，铺盖一卷，走哪算哪。 再加上五月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主家有余粮都不太想卖出来。 梁生娣再三抉择过后，还是选择把枪抵出去换粮食。 当铺老板眼睛都抽了一下，“……你……你……想要换多少钱？” 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姑娘，他铁定得喊人来给自己镇镇场面。 “你觉得它值多少钱？”她瞪大了眼睛气势十足的问道。 最终梁生娣拿了五十个大洋出门，这辈子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她心跳都快出来了。 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了，老板说要是有子弹的话，两发子弹就值1大洋。 他娘的，她在山里这几个月，竟然浪费了60个大洋！ 她揣了钱就往外走，也不怕老板黑吃黑，因为刚才把钱放包里的时候，她特地把手榴弹捞出来放桌上，把钱放进去了以后再把手榴弹压上面，盖好包盖再背上。 看着老板嘴巴都快抽歪了。 她心情很好的揣着钱去粮店，结果被告知10斤米要一个大洋，并且一次限购50斤。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梁生娣：……那老村长还真没坑她。 真是万恶的社会！ 梁生娣还是掏钱买了四十九斤大米，为什么是四十九？因为她没有麻袋，老板说给她，但要扣掉一斤米。 甚至没给她犹豫的机会，因为五个大洋一斤给出去了，只能随便老板说了算。 万恶的奸商！ 梁生娣看着米带着钱站在街头，突然又有点不知所措。 然后呢？在这儿找个屋子安顿下来吗？总不能再往山里走吧？ 她随便拉了几个人问了句哪里比较有钱，好打工的。 他们说剡东很多人会往剡县去打零工，那边大地主比较多，还有些和府城省城的资本家做着买卖，有钱的很。 梁生娣很听劝，又沿着那个方向停停走走了好几天。 然后到了剡县，她去打听了一下房价和粮价，想着还不错，要不就在这里住下算了。 她真的走累了，很想找个地方过几天安稳日子。以后是嫁人也好，孤独终老也罢，总得有个窝不是。 于是她背着粮袋就跟着中介去看房，用包里剩下的那条小黄鱼，换了两间平房回来。 老实说，她本来以为小黄鱼会更值钱来着，结果没想到那中介说，一条小黄鱼就值了40大洋，这价要是在大城市，半间房都买不起。她能在这里买到两间，那都算是她照顾梁生娣了。 对此，梁生娣只能回了一个“哦”字。 说是买房那就是买房，房子里除了墙壁窗户和门，其他什么都没有，梁生娣也不嫌弃，直接帐篷布往地上一铺，还是和山洞里一样睡着。 只不过这地儿真属于她的了，不怕虎豹豺狼来串门，睡得更安心。 等她找到了工作，再去买个床板回来，棉被的话……天气都要暖起来了，再说吧。 等她赚了钱，啥买不到！ 17岁的小姑娘，收拾干净了也是水灵灵的，但她没敢。去找活干之前，先用军用小刀把自己的头发给缴短了，再把原来那身脏破旧的袄子套上。 五月的天，就这么出门去找活了。 最先进的是酒楼，她惦记着最好能在这里包饭吃，结果进门还没开口就被赶了出去， “滚滚滚！哪来的叫花子！” 梁生娣：…… 然后她又去那些高门大户的院子门口问，要不要丫鬟。 结果被门口那几个看门的男人上下几眼色眯眯的瞧过以后，她觉得倒也还没饿到这个地步，扭头就走了。 她还去码头问了问，要不要扛包的。 结果被工头嗤笑了一声，朝她挥挥手，都懒得搭理她。 梁生娣：……她娘的，她就不信找不到地干活了！ 第397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0 最后梁生娣在一家小型土制卷烟厂找到了一份卷烟丝的活，两班倒，早上7点干到晚上7点，或者晚上7点干到早上7点，一个月5块钱，月休两天。 梁生娣也不嫌弃，五块钱可以买五十斤米呢！她一个人一个月过得绰绰有余，甚至还能买点菜买点肉吃，说不定还能买衣服！ 这五块钱的活，硬是给她干出了五十块的积极程度，老板很满意，第一个月干完发工资的时候，还送了她两颗糖，以示鼓励。 即便心里想着给糖不如给钱，但还是给梁生娣激动了一把，也没不舍得，两颗糖当着老板的面拆了，全炫嘴里了。 “老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她以为自己算是彻底在这地方安家落户了，每月赚的钱，全被她买米买肉吃完了，然后拿着之前换枪的钱，跟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往家里搬东西。 床有了，又给自己打了个灶台，总不能天天在屋里生火堆。 灶台有了，又给自己打了张小桌子，方便坐在床上，就着桌子吃饭。桌子有了还得打把凳子吧？不然老在床上吃怪怪的。 锅就用着鬼子那刮来的小锅，反正她一个人够用，但得再寻个锅铲来，万一哪天她有钱买油了，还能炒个菜吃。 快秋收了，新粮也快上了吧？ 她打算等这个月月底发工资后多买点屯着，后面的钱攒起来给自己整套新衣服。 他娘的，一个夏天她就这身破棉袄和之前在天台山脚下跟村长儿媳换来那身衣服换换穿了一个夏天，都快捂出盐花花了。 买！这辈子总得穿回新衣服不是！ 嗯……那就还得打口衣柜，反正她还有钱！ 梁生娣做着美梦，每天干活干得起劲，由于生活稳定，便在吃上也不肯亏待自己，每个月赚的那点钱，基本全炫嘴里了。压根存不下钱来。 可惜老天好像没长眼，她的美梦很快就破了。 这一年秋收后，地主和资本家利用逼租、逼债等手段，以每担六七元的低价从农民手中购进大批粮食，并且囤积居奇，市场上放出来的粮食极其少。 梁生娣刚来这里的时候，也算是春荒，那会儿一个大洋能买到10斤大米，而现在秋收后，一个大洋，竟然也只能买到8斤米了。 她原本想买衣服的想法彻底破灭，每个月除了买米和盐以外，压根舍不得再花钱买其他的东西了。 粮价每个月都在涨，涨到后来，别说大米了，糙米小米豆子都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等到第二年开春，也就是民国二十九年，公元1940年。 全国都发生了普遍的旱灾，浙东地区粮荒集中爆发，其中属越州最甚。 市场粮价飞涨，到5月底，粮价竟然涨到了每担66元！一担米才180斤，等于一斤米就要0.37个大洋。 梁生娣算不明白，只听别人告诉她，自己一个月5个大洋的工资，只够买十三斤半的时候，离奇的愤怒了。 天杀的资本家！ 十三斤半，你想饿死她啊！ 最重要是，还有价无米，粮店每天限量发售，关门时间还越来越早。 每天一开门，挂在牌子上的价格就得变一变，看得你心慌慌。 梁生娣手上那点钱全拿去换米了，就这样，她每顿都只敢喝粥，生怕下个月拿到钱的时候都买不起粮了。 和一起做工的人聊起来时，大家都愁眉苦脸的，还有婶子说梁生娣，不如赶紧找个男人嫁了，两个人的钱凑一起总能多买点米。 梁生娣无语，是那男人喝西北风能饱还是她灌喝水能饱？ 她也不知道哪根脑筋抽住了，突然跑去找了自己老板，问能不能涨点工资。 老板很疑惑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给你涨工资啊？” 梁生娣：“……米价太贵了，这点工资吃不饱饭。” 老板嗤笑了一声，看梁生娣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米价又不是我抬上去的，你吃不饱饭关我什么事情？你又不是我女儿？” “你一个月干下来都不够买米的，那是你自己没用，想想看是不是你自己不够努力！” “没得来我这里要饭吃？！我家里不要吃米的啊？我问谁去要？ “去去去！干活去！干不好就别干了！” …… 梁生娣终于在那天知道，老板给她糖吃，跟给狗丢根骨头差不多。可不会真来管她死活。 她也不过是听同事们说卷烟厂多赚钱，老板多有钱，所以就异想天开以为自己这么努力干活，老板说不定会照顾一下自己。 是她太过于天真了。 不过老板说的也没错，她又不是他的女儿，只是雇她干活，干之前也明码标价了，五块钱一个月。 刚开始的时候这钱也的确够她一天三顿干饭的，谁知道突然之间粮价就涨成这样了。 但她还是被伤到了，不想干了，起码不要给想给这个老板赚钱了。 要撂挑子不干吗？ 梁生娣昨天是晚班，这会儿赶着回家睡觉，走在路上，脑子里还乱糟糟的想着。 冷不丁的，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给她吓了一跳，赶紧往边上墙角躲了起来，周围也是一阵骚乱。 随后又听到“砰”几声，那枪声离她的位置不远，但又好像没那么近。 她离自己家门也不远了，便紧赶慢赶，赶紧跑了几步回家，大门一关，锁好门窗，然后一头窝进了那双层毯子里。 第二天再去上工的时候，就听大家都在讨论昨天的枪声。 最近县里也很不太平，每天都能从外面涌进来成百上千的人，梁生娣听着一个消息最灵通的嫂子说那都是县里的农民。 都聚集在了县城里，派出了请愿代表向县长提出惩办奸商、开放米市、平抑米价、保证供应的要求。 但县长并没怎么搭理他们，还派自卫队对请愿群众开枪镇压，听说打伤了好几个，还逮捕了一批人！ 另一个婶子手上活计不停，撇着嘴冷哼道， “他们也真傻，都不想想，这外面因为粮价都乱成什么样了！县长会不知道？ 不过就是收足了钱！也囤够了粮！帮着人谋财害命罢了！” 第398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1 “这也不能说他们傻吧。”梁生娣小声的反驳了一句， “整个县里就县长最大，出了事不找县长找谁？起码他们有人站出来要说法了，比起大家都闷在家里不敢动要好得多吧。” 县里这事儿闹挺大的，整个县城里都乱糟糟的，但县长派人带着枪压着，官商们大门一关，过自己的好日子。农民们要不到说法，老百姓还是买不起粮食。 卷烟厂老板也开始挑着人辞退了，听说他本来就不是剡县人，是之前沪市沦陷的时候，跟着他的东家过来避难的，然后背靠东家的生意，在这里自己搞起了小作坊。 他的家底没那么厚，家里也还有老婆孩子老娘要养，粮价一涨，只能努力减少开支去维护自家人的肚皮了。 梁生娣暂时还没被辞退，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干活是真猛，一个抵俩，老板觉得这工钱付的还算值当罢了。 一直跟梁生娣关系处的不错的一个嫂子也要走了，说是要跟着男人去府城投靠大姑姐。 “不是说府城一直在被炸吗？还不如我们这儿种地的安稳？你们怎么还要去？” 那嫂子叹了口气，＂这世道，哪里还有真的安稳地儿？只不过大城市总比我们这儿小地方有希望点。 小地方你想卖身为奴都不一定有人要，而大城市……听说那里的窑姐都能穿金戴银！” 梁生娣听着很有感悟，点了点头，受教了。 她也决定离开这里算了，反正都是吃不饱，不如去大城市闯一闯。 她还年轻，实在不行，要不也去当窑姐？ 梁生娣可没什么很高的思想觉悟，之前能看着高门大户小厮那种下流眼神，掉头就走。那是因为自力更生还能吃饱。 而现在，老天倒是给她个吃饱的机会啊！ 梁生娣找到了之前的中介，说想把那两间房卖了，越快越好。 中介一脸和气，笑着说道，＂这是也要走了啊？” “现在房子可不好卖，你是没看见每天有多少人卖房往外面跑的，可不见得有人进来要买房定居的啊……这房价啊，一天比一天便宜。” “你要是急着走呢……看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先帮你把房子收了，你也好走的快些。” “你也算是老主顾了，我也不坑你，给你这个数。” 中介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看得梁生娣两眼圆瞪。 “！！！十五块？！你怎么不去抢啊！” 她去年买的时候可是花了一条小黄鱼的！那小黄鱼不是说值35个大洋嘛！这才一年，就没了20个大洋？！ 这什么房子啊！住着住着还带掉屑的啊！ “啧！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中介没好气的啧了一声， “十五块都是高的！我收进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就现在城里这状况！你又不是没看见！ 这十五块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砸手里了！全亏了去了！ 我是好心帮你！你还当我是坏人了？！ 你爱卖不卖！” …… 梁生娣欲哭无泪的捧着5个大洋的定金走出了中介的屋子。 她还要再住一晚上，明天是卷烟厂发工钱的日子，她得拿了钱再走。 今天趁着有时间，她得把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能变现的都给它变现了，可不能给奸商留下一块木板！ 还有家里那剩下半袋糙米，都要磨成粉做成饼带在身上才方便。 但事实上就是，荒年，除了吃的，连钱都不值钱了，更何况是一堆烂木头。 梁生娣精心布置的屋子，到最后除了屋子本身的15大洋以外，也就换来了几个铜板。 再加上卷烟厂发的5块钱，拢共揣着20个大洋，背包里再背上老家伙们和那一叠大饼，这就是梁生娣的全家身当了。 不过这次她没像之前那么虎，背着鬼子包到处招摇，而是正儿八经的给它外面盖了层布料，然后才正式出发的。 路边又多了很多挑着筐卖儿女的，筐里的娃娃们一个个都睁着硕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外面的行人。他们看着都很小，也不知道心里清不清楚爹妈在干嘛。 往城外跑的人还真不少，梁生娣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跟在大部队后面，听着前面的人叽里呱啦的讲着话，在剡县的这一年，她已经能听懂这边的方言了。 这个方向是往舜江县城的，舜江往前是府城，府城往前还有山阴县城和省城，大家觉得那么多地方，总能有个落脚地儿的。 路过一条溪边的时候，梁生娣想了想，还是捧着行军壶去把水灌满再走吧。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挑着一个小娃娃，又牵着一个稍大的孩子站在她身后，吓得她差点一脚后腿踩进水里。 老汉露出一抹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指着手里牵着的分不清性别，也看太不清长相的大孩子小声的用方言说着， “老板，要孩子嘛？不要钱，给口吃的就行了。别看个儿小，什么都能干，只要你给他一口吃的就行了，任打任骂！” 梁生娣抱着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你看我像有粮的人吗？我也是过不下去要逃荒的啊……” 老汉浑浊的眼神从她手里的壶一直看到脚上的新鞋，哦，那还是去年秋收前，梁生娣和自己嘴抢下来的一点钱换的新鞋。 梁生娣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看着也不是很新，只不过没破洞没补丁的鞋子，有些无语， “我这鞋还是去年夏天买的呢！当时还以为快秋收了，能吃到便宜的新粮了！脑子一热就买了双鞋，早知道当时那点钱不如买粮！” “是啊……”老汉喃喃的说着，“不如买粮……” “老板，要孩子嘛？不要钱，给口吃的就行了。别看个儿小，什么都能干，只要你给他一口吃的就行了，任打任骂！”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话语，无论是他还是那孩子，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有的只是一片麻木。 梁生娣抿了抿嘴，小声的说了句，“我真没粮，对不起。”然后抱着自己的水壶赶紧跑了。 跑着跑着还回头看了眼，只见那老汉依旧挑着一个小娃娃，又牵着那个稍大的孩子站在溪边，一动不动。 第399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2 梁生娣第一时间把水壶放进包里，顺便去烂泥里踩了几脚，把原本干净的鞋面弄得黑乎乎的。 再有脸上也抹了几把泥，衣服就不用了，她身上的这套是当初从家里穿出来的破棉袄，一年半过去了，更是破成条条了。 也就刚才那老汉眼尖，不然任谁看到她这身衣服，都得喊声叫花子。 逃荒路不是山里，她不敢落单一个人走，就这么跟在人群后面，虽然老弱病残走得都比较慢，还不如她在山上一个人的时候赶路进程快，但她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只有要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偷摸着找个角落，往死里塞饼吃。 天热又潮湿，饼根本放不了太久，没几天就表皮上开出了几朵绿油油或者白芙芙的毛绒小花。 梁生娣一开始还会顺手抠掉那块发霉的地方，再啃着吃，到后来，她直接当看不见了。 抠掉干嘛？那，总比饿死强。 她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鞋“太好”引起瞩目了，因为才走了半个月就被磨出洞了，再半个月后，脚后跟也破了。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包，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被惊醒，长期的睡眠不足，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迟，一天比一天吃的少，导致她白天赶路的时候也变成了行尸走肉。 梁生娣终于能理解那些逃荒的为什么一天都走不了几里路了。 其实一路过去，还是有很多山路的，她一开始的时候还会钻进山上去，想找点吃的出来。 结果发现，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山上的人不比山下的少，遂放弃。 好不容易到了舜江，结果人县长在门口派人扛着枪拦着，也不让进。 城门外黑压压的坐了一片人，大家都饿的两眼昏花，走不动道了。 不断有人代表大家出去和县长谈判，要求进去，都被拒绝了。还有人站在门口代表县政府喊话的， “你们的诉求！我们县政府知道！剡县同胞们的遭遇！舜江县里也很同情！我们县长还亲自前往省里帮剡县百姓要说法去了！ 省政府的黄主席在上个月就已经下令严惩处理勾结奸商走私资敌的官吏，并调拨一批粮食过去赈灾！剡县现在应该已经收到赈灾粮，准备开放施粥了！大家赶紧回去领粥喝吧！” 梁生娣：……他娘的，她都走到这里了，再让她回去？逗她玩呢！ 那边喊话还在继续，“剡县不容易！我们舜江县也不易！你们是旱灾！我们则是水灾！春夏之交时！舜江刚发过洪水！现在城里的时疫还没完全结束呢！不仅缺粮！还缺药！ 大家要是一定想进去！生死概不负责啊！” 梁生娣：……她很想骂人，但不知道该怎么骂。 赈灾，赈灾，也没见到过一粒米啊！ 粮荒加时疫，这玩意儿还带叠buff的？！ 染上疫病，对于穷苦老百姓来说，和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能走到这里的，都是想要活下去的，一听里面还有疫病的，都赶着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或是回剡县要粥喝，或是往前去府城。 梁生娣又偷摸着往嘴里塞了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饼，她包里只剩最后半块饼了，最近每天就吃了那么半个巴掌大小，剩下的全靠灌水。 她饿的没力气，决定先坐会儿休息一下再走。 找了块角落大石头，刚贴着背坐下，又灌了口水，就听见石头后面传来一阵交谈声—— “那你得把你那俩闺女都给我！” “凭什么！你就出了一个儿子，凭啥要我给两个！” “我那可是儿子！传宗接代的！” “都要进锅里了，难道还能比女娃娃多一半肉出来！” …… 梁生娣没再听下去，而是抱着自己的水壶快步跑开了，胃里隐隐约约的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吃的饼基本没地方不开小花的了。 再往前走吧，去府城看看，不都说府城里的官高一级，说不定真能喝到点赈灾的粥。 梁生娣走着走着还搭上了一辆骡车，虽然那骡子也瘦的只剩骨头了，但这岁月里，还能有让骡子活着的，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驾车的是一对夫妻，男人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刀，梁生娣瞧着跟小时候看戏时，关公拿的那把也差不多大了。 后头板车上拉着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棉被甚至纺车，板车末尾坐着他们的一儿一女，女孩和梁生娣瞧着差不多大，男孩……则和梁生娣那倒霉弟弟瞧着还要小很多，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梁生娣实在是走不动了，想着身上还有十几个卖家具的铜板，反正也买不了粮食，索性就拿给前头在赶骡车的夫妻，说自己就在后头坐一会儿，要是骡子拉不动了，她就下车。 男人看了看她，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危险系数，收了钱就让她往后面坐去了。 “你就跟我闺女小子坐一块吧，拉这几个人还不至于趴下，我们也去府城，到地儿你再下车也行。” 梁生娣千恩万谢的往后头的板上一坐，向边上搂着弟弟的小姑娘展开了一个极其阳光的笑脸。 就是脏了点，不怎么好看。 “谢谢你们家啊！” 男孩子不搭理她，只是嘟着嘴表情不是很友好的看着梁生娣，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小块糕点，从沾大拇指上的碎末来看，梁生娣断定那是大米糕。 真好，这光景还能有米糕吃。 女孩搂着弟弟，也怯怯的朝她笑了笑，“没事。我爹叫你坐的，那就是可以坐。” “诶，你们也是从剡县逃荒去府城的吗？我之前一路上倒是没看见过你们家。” “我们……我们是从舜江县出来的。” 舜江？原来舜江县里的人也在往外跑啊。 “你们是全家搬家吗？那么多东西。” “嗯，爹爹说去省城投靠大伯，大伯有本事，到时候还能让弟弟在省城的书院里读书。” “昂！那厉害了，对了，我叫梁生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钱莱儿。” 第400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3 逃荒路上，手上还有余粮的人，都默契的要饿上一天，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再掏东西出来吃。 当然，梁生娣有时候饿的受不了了还是会找个角落塞一口的。 梁生娣搭顺风车归搭顺风车，到了晚上还是很自觉地离钱家人远点，就是第一天的是没找对位置，坐在了下风口。 躺着躺着就闻到了一股面粉的香味。 可真他娘的……逃荒路上还生火呢！真是要了人老命了！ 也就是钱莱儿他爹每次找的落脚地都偏，没什么人而且他看着精壮，手里带刀，就算真有人看见了他们再吃，除非不想活了的，也不会扑上去。 比如梁生娣。 她忍着没再把包里的那一小块饼给掏出来吃了，而是又往嘴里灌了口水，闻着那要命的香味，闭眼就开始给自己催眠睡觉。 快到吧~快到吧~ 她兜里好歹还有二十个大洋呢！到了府城，人总不能再不让他们进城了吧？她那点钱多少总能买到点吃的，实在不行全部换成红薯也能吃很久啊~ 快到吧~快到吧~ 她真的不想饿肚子了~ 梁生娣借着钱家的骡车，脚比之前轻松很多了，一路的进程也快了不少。 而且坐在车板上还能和钱莱儿说说话，逗逗她弟弟耀祖，小屁孩和她弟弟差不多德行，但估计因为人再怎么闹心也是别人家弟弟，跟她没关系，所以意料之外的，相处的还不错。 钱莱儿说，到了省城，他爹估计会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她希望是个有钱人家，哪怕当个小妾也行。就是男人年纪最好别太大，不然很难要上孩子。 梁生娣也不嘲笑她，这生活目标和当初的她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只不过经过家里那遭后，梁生娣知道，一般有钱人家也看不上自己，能看上的，年纪肯定不会小。 她表示自己要求不高，等到了府城，最好能嫁给一个有自己田还没有债的农民，这样起码能吃个饱饭。 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家就这么没羞没臊的在骡车上憧憬着未来。 在她屁股散架前，终于听到了钱莱儿他爹说，明后天估计就能到府城了。 谢天谢地，终于快结束了。 她从剡县出发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都快深秋了。 快到府城地界，灾民明显就变多了，一些是比梁生娣他们更早出发的，剡县、剡东那方向的百姓，还有一些……瞧着是另一个方向来的。 钱老爹停车休息的时候，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说那都是暨县过来的。 “暨县？”钱莱儿她娘平时比较安静，都是她男人怎么说她怎么做，但关键时候还是能分析上两句， “他们那儿和府城之间山连着山，比剡东过来还麻烦，闹灾了一般不都是去省城逃荒的吗？怎么也来府城了？” 钱爹眉头紧锁，满脑袋的愁云，“……说是鬼子打进他们那儿去了。” “什么！”钱母大惊。两个孩子紧紧的挨着他们姆妈，神色害怕。 梁生娣也有点慌，咋又有鬼子了，跟老鼠蟑螂似的满世界乱窜！ “他们逃的早，大半个月以前就出来了，那时候只知道鬼子杀到了富春了，他们就觉得不对，暨县和富春才多远，于是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等后面的人再赶上来时，说是已经从富春杀进去了，直接杀到了他们县城里，一路杀一路抢一路烧，还用飞机扔炸弹，隔老远的山上都能听到响声。” “那，我们……”钱母颤抖着开口，“还去省城吗？那边不是早就沦陷了……” “……”钱爹抹了把脸，“去！都沦陷三年了，该杀的该抢的早就都杀光抢光了，应该不会再这么弄了。 再说了，大哥在教会学校，那边有外国人护着，不会有事。” 梁生娣就蹲在边上默默的听着，钱家去省城，那是因为他们在省城有人，她觉得她还是府城呆呆算了。反正也快到了。 梁生娣想的很好，觉得自己长征即将胜利。 只可惜，她每次，好像都缺那么点运气，美梦总是在触手可及之时破裂。 刚到府城门口，就见城门大敞，里面还有人不断的逃出来，嘴里喊着“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不仅仅是城里有鬼子，城外照样也有从远处骑着马开着车杀过来的，机枪架在车上一路就是哒哒哒的扫。 城里城外的人都在逃命， 天地那么大，却容不下他们这么几个小小的人。 骡车一个大颠，板车上坐着的三个半大孩子都被震掉了下来，钱耀祖疼的哇哇大哭，被钱莱儿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别哭！赶紧跟着走！” 前头钱爹依旧驾着骡车，钱母往后赶来牵儿子的手。 梁生娣闷声不响的跟在后面跑，并且尽量往边上去，能离城门远点就远点。 后头不断有惨叫声发出，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飚到自己身上。 梁生娣也不敢停下来脚步来，只想赶紧跑。一路上都是哭叫声，有几个鬼子兵仗着自己手上有枪，老百姓们又手无寸铁，直接在路上就抢杀了起来。 钱家的骡子被抢走了。 钱母也没了。 本来死的应该是钱爹，他手上有大刀，在那鬼子来抢骡子的时候就劈了出去，结果被人一枪掀翻在地，两边打了起来。 钱母扑上去帮忙，结果被边上的鬼子呦西呦西的拖走了。 钱爹胳膊上被扎了一刀还流着血，就这么牙呲欲裂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和骡子都被带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为了自己不被一枪打死，还得往旁处滚去。 钱莱儿和钱耀祖一左一右的被梁生娣捂住了嘴死死按在灌木丛里无声的哭着，一直等到天色渐黑，等到腿蹲得都没了知觉，等那波鬼子都走没了影了，才敢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钱爹也找了过来，胳膊上缠了一条破布，也不知道是从哪具尸体上撕下来的，灰头土脸的，与梁生娣第一天看到他时那股青壮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喜欢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请大家收藏：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请大家收藏：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1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4 钱莱儿还在哭，钱耀祖已经扑到了他爹怀里。 “呜呜呜……爹爹……姆妈呢……呜呜呜……爹爹……我饿……” 姆妈没了，粮也没了，骡车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钱爹整个人都木木的，他一开始还把目光放到了梁生娣的背上，由于刚才她躲得及时，她的包还在。 可梁生娣摇了摇头，“我也没吃的了。”怕他不信，还打开了包给他看， “我本来就是从剡县过来的，比你们更远。之前还想着到了府城就能有吃的了……” 她的包里有手电筒，有打火机，有指南针，还有衣服毯子，就是没有吃的。 钱爹只能搂着儿子的背拍一直说着，“……忍忍……再忍忍，等到了省城就好了……” 梁生娣还是和钱家三人走在一起，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再落单，更别说进城了。 她原本到了府城就好了的梦彻底破灭。 所以，到了省城真的会好吗？ 谁都不敢保证，下一站成了一个支撑着大家没有原地倒下的胡萝卜，吊着人继续往前走。 沿途的村庄里也都升着黑烟，到处都是断垣残壁，还能听到各种哭声。一路过去，时不时的就能看见黑黢黢的人影躺在路边一动不动。 梁生娣还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娃娃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得拍打着亲人的身体。可惜，没有人能再给他回应。 旁人也都是匆匆的跑过，没人往那里瞅上一眼。 面对这一切，所有人的内心好像都已经麻了，泛不起一丝涟漪。 没了骡车，才走了几个小时，钱耀祖就说他真的走不动了，想坐下来休息或者睡觉。 天已经很黑很黑了，现在前进，全靠梁生娣包里的手电了，不然就真的伸手不见五指，钱爹想了想，就跟梁生娣商量了一下，要不还是歇一歇，明天再走。 梁生娣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几人往边上村庄里走去，找了个还算能挡人的空墙角就坐了下来。 村子应该是刚被鬼子“三光”过，风一吹还能闻到一股肉香。 钱耀祖小声的告诉他爹他闻到肉味了，想吃。 钱爹给他嘴巴来了一巴掌，告诉他那不是肉，不能吃， 可那明明是肉味啊！是肉烤焦的香味啊！他都那么饿了，为什么还不给他吃！ 钱爹又给了他一巴掌，让他闭嘴睡觉，不累的话就继续往前走赶路去！ 钱耀祖开始小声的哭泣，说他真的饿，钱爹不耐烦理他了，只有钱莱儿还在那里耐心的哄着 梁生娣就在那一家人乱哄哄的吵闹中抱着包闭上眼休息了。 这都已经算是这一天里最安逸的时间碎片了。 直到天蒙蒙亮，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钱耀祖在梦里还在哭着喊饿，早上天一亮，钱莱儿就问梁生娣借了水壶，想去边上的河里灌点水来给弟弟喝，结果没想到大早上的都能跳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鬼子，把钱莱儿左右一抓就想往边上拖。 “救命！救命！救命啊！！！” 钱莱儿惊恐大叫起来，引得这边的几人赶紧往河边跑去。 钱耀祖一看鬼子就哇哇乱叫，拿起石头就往那边砸过去，鬼子见这边还有人，甚至还有一个女孩子，嘴里呜哩哇啦的不知道说着什么，但两个鬼子的表情都极其恶心。 其中一个人松开了抓钱莱儿的手，提着刺刀就呜哩哇啦喊着过来要刺人。 钱爹看见儿子竟然那么不知死活，拉着他掉头就想跑，甚至都不想管女儿死活了。 可是就这么点路，能往哪里躲？ 倒是梁生娣，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包里掏出了手榴弹，一拉拉环，就往已经端起了枪准备射击的那个鬼子脚下一扔。 “轰”得一声！ 梁生娣就觉得两边耳朵瞬间泛起一片嗡鸣声，一股强大的气浪把她往边上一冲，背大概是撞到了石头，后脑勺也是一疼，两眼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她说白了也就扔过一次手榴弹，并不算精通。没估计好距离，自己和鬼子并不算太远，手榴弹那么一丢，那正中红心的鬼子是四分五裂了，但她也跟着被气浪波及到了。 包括那边抓着钱莱儿的那个鬼子，刚好被炸到腿上，但由于站位问题，他还帮钱莱儿挡住了那一波气浪，鬼子疼的直接晕死了过去，而钱莱儿反而一点事情都没有。 除了被手榴弹气浪撞飞过来的鬼子压倒在地，整个后背生疼以外，最大的受伤也就是手被磨破了。 钱家父子也被这平地一声雷吓得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但由于刚才他俩跑得比较快，比较远，他俩才是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除了耳朵还在嗡嗡嗡。 钱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骨碌爬起来往钱莱儿这边冲，他也没有去扶钱莱儿，而是拿起鬼子掉在一边的刺枪，一个劲的往那只被炸没了腿的鬼子身上往死里扎。 “让你们抢我家当！” “让你们抢我骡子！” “让你们抢我老婆！” “我捅死你！我捅死你！我捅死你！” 钱莱儿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喊了声，“爹……” 钱爹充耳不闻，还在那里刺着，甚至扭头还去看另一个被炸开花的鬼子，看看是不是也要来几刀。 最后还是钱耀祖跌跌撞撞的边哭喊着边跑过来，唤醒了他一点理智。 “爹爹……呜呜呜……姐姐……呜呜呜……” 钱爹抬起头，两眼一片血红，看着自己的儿子，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想把手里的刺枪扔下，但想了想，最后就把上面的血胡乱擦了一把，然后拿在了手上。 然后蹲下去翻那已经死透了的鬼子裤兜，包括衣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争取不落下一个铜板。 “姐姐……那个姐姐……”钱耀祖抱着钱莱儿的腰，给她指了指梁生娣躺着的位置。 钱莱儿这才想起来，刚才算是梁生娣救了自己，虽然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也会被炸死。 这会儿怎么她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喜欢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请大家收藏：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请大家收藏：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2章 番外 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5 钱莱儿赶紧顺着钱耀祖指的方向跑过去一看，然后又是一阵小声的惊呼， “啊！……爹……爹……生娣姐她……” 梁生娣的脑袋下还有血在往外渗，手榴弹爆炸时候惊起的扬土碎石也都丢了她满头满脸，一些尖利的碎石还划破了她的皮。 那鬼样子，你要说是还活着，也很难有人相信了。 钱爹搜完了鬼子的家当，揣了一兜的小金小银和大洋就往这里走。 看了眼梁生娣就下了个结论， “死了。你把她的包拿来背上，她那包里虽然没吃的，但也有不少能用的东西。” “啊？”钱莱儿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爹，“可，可刚才……是她救了我们……” “又不是打劫她！她已经死了！这些东西她都没用了！” 钱爹大声呵斥着女儿，这种时候还优柔寡断，果然女娃娃最是没用！ “也不是我们想让她死的，她命不好能怪谁？以后等安顿下来了，多给她烧点纸钱就行了。 对了，再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值钱东西了，快点！ 人死不能复生！活人却还得继续过日子！我们不拿别人也会拿。她都肯救我们，那肯定也是宁可给我们用的。” *** 梁生娣是被疼醒的。 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好疼，脑袋也一直嗡嗡的叫，尤其是背上，感觉有一把用竹签做的毛刷在她的背上死命的刷着。 终于，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喂……你……要……把我……拖去哪里啊……” 诈尸有没有见过的？ 大概就是这个场景，而且这尸还是个破锣嗓子。 “啊啊啊啊！尸变了！！”老王头吓得手一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啊！我还想给你落土为安去呢！你要找就去找鬼子报仇啊！” 梁生娣：“……” 她感觉喉咙也好疼，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被刀割着。 梁生娣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刚才她的一只脚被这人拉着，倒拖着走，怪不得背那么疼。 “这是……哪里啊……” 她记得她那短命鬼老爹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做填房，然后她就偷了家里的钱跑了出来，打算一路往东找中央军在的大城市待呢。 然后她……背着红薯进了山里，然后……就到这里了？ 有那么快？？ 啊！那所以在这里又是哪里？她到底为什么要被这老头拖着走啊？ 老王头确定这人是活的，而不是诈尸后，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我们这儿……大善村啊……大姑娘，你是哪里来的啊？听着口音有点像剡县的啊，但又有点不像……” 碎嘴子在战乱时候依然是碎嘴子，梁生娣不回话他一个人都能说得起劲。 “我说大姑娘，我可没有欺负过你，我一过来你就躺在我家墙上，墙都塌了……也不知道是你倒在墙上墙塌了，还是墙塌了你倒了…… 我就是被村里大伙派下山来看看情况，顺便再看看我自己家里还有没有能带的东西带带上去，结果什么都没了，那么好的灶头都给我了…… 我家老婆子上次还腌了苋菜梗，算着日子就是这两天能吃了，天杀的鬼子，那玩意儿也抢，他会吃嘛……” 梁生娣就觉得头好疼，边上还有个人在念经，头就更疼了…… “大善村？大善村又是哪里的？剡县又是哪里？你们这儿什么县什么省啊？” 啊！不对！她钱呢？！ 梁生娣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偷了钱出来的，钱呢？她胡乱的在身上摸着，硬是没找到一个铜板。 天杀的！她数了半天的铜板！那么重！那么多！她都背进山了！ 就不能让她买只鸡吃在没嘛！ 老王头“啧”了一声，怜悯的看着梁生娣。 这丫头先是一直抱着脑袋，然后又傻兮兮的浑身上下摸自己，然后又抱着脑袋狂摇头。说话也是含糊不清的，八成是磕到脑袋，傻了。 否则人都走到这儿了，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可惜了，瞧那模样原本应该也是个蛮水灵的姑娘。 “我们这儿，浙省啊！越州啊！东边就是府城，西边是山阴县，再往西就是省城了。你是要去哪里啊？” 哦，浙省。 她还真有印象，是她的目的地没错吧？ 但她一个从来没读过书没出过门的农家丫头，又是怎么会知道浙省的？ 梁生娣的脑袋里乱糟糟的，跟走马灯差不多，但传说中的走马灯都是清晰的，她的是一片浆糊。 隐约间，她记得好像是一群年轻人告诉她的，这里是什么女侠的地盘。 那她又为什么要来女侠的地盘？ 他娘的！她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拉倒。 梁生娣很豁达的放弃了回忆，而是转向老王头看去， “……爷爷……有吃的吗？” 老王头：…… 老王头有个屁吃。 屋里的东西都被鬼子抢光了，能活下来的人都算是菩萨保佑了。逃上山的人现在都在啃树皮吃草根，他还想问梁生娣要吃的呢！ 梁生娣也很无奈，她只能问王老头要了个缺了口的陶罐，摇摇晃晃的往河边走去，打算弄点水喝。 怕她站不稳一个不小心扎进河里去，王老头还好心的跟在后头碎碎念着，“要不还是我给你舀吧？或者你坐下……” 河床因为干旱水位下降了很多，显得特别浑浊，但是还能看到点水里的东西，一具尸体就这么大喇喇的躺在底下。 和梁生娣来了个对眼。 梁生娣：…… 王老头：…… “你不给拖起来吗?”梁生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这么淡定的朝老王头说出这句话，“刚不是说，你们村派你下来看看情况，有没了的人你都给挖坑安葬了？” 老王头：“……这人……看着也不像我们村的啊……” 不过他最后还是很有人道主义的，和梁生娣一起把人从水里拖了起来，放到了老王头刚才挖的大坑里一起埋了。 虽然这河是活水，说不定等他们村里人都从山上下来了，这水里的人也不知道早已冲到哪里去了。 但他都看见了，以后村里人还想喝这河里的水呢，总得捞起来吧。 喜欢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请大家收藏：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请大家收藏：春花老太回七零，养鸡卖菜我最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3章 番外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6 梁生娣觉得肚子也不是那么饿了，水也不想喝了，等下条河再说吧。 她本来想去东边的府城的，毕竟很近，说是两天就能走到。但老王头说去不得，现在鬼子就在府城。 那就去省城吧。 老王头说也去不得，去省城得路过山阴县，鬼子现在在山阴也杀的厉害。 梁生娣：“……那我留这儿？你们谁家能收我？” 老王头：“我觉得省城还行，起码是大城市，那边听说还有游击队在打鬼子呢。说不定等你到了都能打赢了。” 梁生娣：…… 她朝外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太对，又倒回来几步指着自己的脚问道， “爷，您看见我鞋了吗？” 虽然是双破鞋，但总好过没有。 老王头看着她的脚，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知道啊，我过来的时候，你就是没穿鞋躺在那儿的啊。你还有鞋穿啊？” “哦对了！之前你躺的边上还有俩小鬼子的尸体！我都给一把火烧了！难不成他们抢的？不会吧！他俩都炸开花了！” 梁生娣：……这儿还有鬼子的事儿？ “我刚才还想问你来着，给忘了！是你把鬼子给弄死的吗？那你可是打鬼女英雄呢！” 梁生娣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 “我不知道啊！我醒来就在这儿了呀！” 她也懒得去琢磨这儿那儿的了，反正自己现在活着就行了。 “算了，我走了。” “诶！走吧！路上小心点！” “嗯！您也小心，祝您长寿！” “哦呦，可别！”老王头抹了把嘴巴的唾沫，笑着，混浊的眼眶里却有点点泛红， “这世道，早死早舒坦。” *** 梁生娣给自己编了双草鞋穿穿。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荒草，路边一薅就是一大把，随便整点穿穿，总好过赤着脚走在满地碎石子的路上。 她现在除了一身破成条的烂衣服，就是脚下的草鞋了。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还结着血块，脸也黑黢黢的，分不出男女。什么都没有，也不怕人抢，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 梁生娣就觉得肚里好饿好饿，烧心挠肺的饿，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力气往前走。 每次看见河都会往那边扑过去给自己灌水，水里还有泥沙，喝多了就能饱了。 梁生娣倒是更想找鱼找虾吃，但是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她整个脑袋埋进水里也只能看见混浊的泥水，愣是连条鱼宝宝都没有了。 这破地方！ 她只能看看河边还有没有草了。她也不挑那草能不能吃，只要别人还能给她剩下点能进肚的，自己就很感恩了。 就是大家都挖草的时候好像也都是连吃带打包的，每次等她到，都没剩几草根了。 梁生娣很忧伤，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了一下自己跑出来的选择。 其实如果真嫁给那老头，虽然说不一定能吃饱，但起码不用挖泥巴吃吧？ 才几天，她都已经能分辨出哪种泥比较好吃了。 沙子是最难吃的，拉嗓子。河边的泥最好，够润，说不定还能挖出虫子来。 有时候泥吃厌了，她还会跟旁人换换树皮吃。 “你最好是能磨成粉，稍微掺点六谷粉和水摊饼吃，或者弄成糊糊也行，直接吃很难咽下去的。” 一个老嫂子在收了梁生娣的泥巴篮后，分了她一些树皮，还好心的给了她点烹饪意见。六谷粉就是当地玉米粉的叫法。 梁生娣很认真的看向老嫂子，“您看我像是有六谷粉的人吗？” 她甚至连个要饭的碗都没有，无论是摊饼还是做糊糊，她都只有泥巴。 老嫂子：…… 她也就是个建议，虽然看着梁生娣可怜，但她也是不可能从家里拿东西来给她吃的。毕竟要是家里还有很多余粮的，也不至于来剥树皮了。 “那你泥也少吃点，吃多了会胀肚子死的。” 梁生娣最后还是用石头把树皮敲碎了点，混着泥水吃了点，然后， “yue~” 还不如沙子了。 她揣着满肚子的泥水树皮草屑慢慢的走在路上，那路偶尔还会有车开过，还有马，马上有穿着军装的， 后边还有跟着跑的兵。 这种时候梁生娣也会学着其他人一样往边上躲去。 也不是只有鬼子会抢东西杀人的，兵匪兵匪其实都差不多。梁生娣就看到了好几个被抢东西的老弱妇孺，直接一整个包被抢走了，有些还抢人。 倒是梁生娣，什么都没有，还脏的要死，都分不清男女的，没人想抢她，最多就是嫌她碍事踹上一脚。 有人说，国民革命军复克县城了，鬼子跑了。 梁生娣也没什么反应，鬼子跑了，她也还是吃不饱啊。 倒是县城，她走到没啊？ 梁生娣的脑袋瓜还是有点疼，有时候走着走着就昏昏沉沉的，抱着脑袋使劲摇，路上的人还以为是个疯子，纷纷往边上绕道。 梁生娣想问个路都有点难，以至于感觉走了好久都还没走到前面的县城，又或者是已经路过了，她不知道。 她就是觉得好饿好饿，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时间一久，再看见路边躺着不动的人，她就会不可抑制的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梁生娣给了自己一巴掌， 做个人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逐渐有要下雪的迹象，梁生娣晚上躲在桥洞底下都不能再睡着了，她怕自己哪天晚上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开始怀念她那床基本没啥棉花的被子，总比她现在漏风的棉袄强。 话说要是真下雪了，那雪混着树皮会不会好吃点？ 终于在她快要饿昏过去的时候，一辆车子开过，车窗里扔出来了半个包子，随着风还飘来一句——“李妈今天做的包子可真难吃。” 梁生娣像一条恶狗一样扑了过去，同时用脑袋撞开了一个抢食的，还用腿踹翻了另一个，把那混着泥的半个包子一下子全塞在了嘴里。 并且得嚼得快咽得快，防止别人从她嘴里抠出来。 其他几个有多凶恶的看着她，她就用更凶残的眼光去瞪他们。 来呀！不服来干呀！ 他娘的！ 这包子真好吃！ 就是有点噎！ 第404章 番外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7 梁生娣吃了那口包子，感觉自己好像又能多活几天。 她觉得还是得往城里走，一天天的走在外面，树皮草根是管饱，但没地方要饭啊！ 你看这包子，外面的人就没有，还是得进大城里去。 梁生娣满怀信心的往前走，顺便问了问人，离县城还有多远？ “县城？哪个县？山阴县早就过了，肃县的话还要再往前。” 梁生娣：……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山阴县已经过了。算了，那就去肃县呗。 梁生娣吭哧吭哧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每到一个村子就去里面转一圈化个缘，说句菩萨会保佑你的。 大多数情况下是会被赶出来的，因为最近要饭的人实在是有点多。 但极偶尔的情况下，还是能化到一点混着沙石的野菜团子，就那，梁生娣已经能高兴三天三夜了。 当然，也说了，那是极偶尔。大多数时候，她还是饿着的。 比如现在，她又三四天只喝过水了，还不太敢吃土。 因为就在前天，她看见一个老头倒在路边，肚子隆得贼高，他们说他是吃观音土胀死的。 虽然每天都觉得还不如死了舒坦，但是真要让她死了，她觉得还是再赖活着吧。只要活的够久，说不定哪天就能吃到鸡了呢？ 梁生娣就这么边鼓励自己，边往前走，又进了一个被河围着的村子，打算去碰碰运气。 敲第一户，没人理她。 敲第二户，开了个缝，见她是个叫花子，砰得门就关上了。 敲第三户，…… 梁生娣也不知道到底敲了几户人家，只知道敲到后来，她有点站不住了，要是这户再不开门，她可能要死在人家门口了。 要是真死了，你们也别怨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要麻烦你们帮我挖个坑埋了，最好挖深一点，省的让狼翻出来吃了去…… 梁生娣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终于听到了面前的门吱呀打开了，就是她还没来得及“求求给口吃的”。两眼一翻，就往地上滑了下去。 “诶！诶！”林文轩一下子就慌了，赶紧往屋里喊人，“姆妈！姆妈！这人昏过去了！” 章小女跑出来一看，原本眉头的那道川字更深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现在少给人开门！都是叫花子！你给他开什么开！” 林文轩也有点委屈，指着手里的葫芦瓢说，“那我想着，都不容易，不给吃的给口水喝也行啊……” 章小女也是清楚儿子的德性，就差当菩萨去了，也是恨铁不成钢。 “那现在人赖这里了！是一口水就能打发的嘛！” 章小女最后还好没有丧良心到直接把梁生娣往外面扔出去，由着林文轩给她拖了进来。虽然没给放床上，也是找了把竹椅给她瘫。 林文轩还拿出了自己的晚上那份六谷糊想给梁生娣吃。 章小女翻着白眼，没好气的指挥着儿子，先给喂水，糊糊也别弄太厚……不是我小气！她一看就是饿久了的！你弄那么厚给她吃是要了她命了！ 对！一点点喂！也别喂太多，差不多就行了！等她醒来了让她自己吃！ …… 梁生娣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点知觉都没有。迷迷糊糊之间，倒是感觉到了嘴里有热水在流入。 热水？ 哇！她喝到热水了？！ 她跟沙漠里久行的旅人一般，死命的往里咽，但还没喝多久呢，就感觉那热水又停了。 还没等她急呢！又有另一股和水一样热，但比水稠，还比水咸的东西在往她嘴里倒。 就像她直接把头埋进河里，喝河床上层的水差不多。 不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个好像没有沙子，是细腻的粉！是糊糊！ 梁生娣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吞咽，看着章小女眉头皱更紧了，小声的骂了一句“饿死鬼……”，然后就接收到了儿子不满的目光。 章小女这辈子最后悔的应该就是当初让这小儿子跟着他爹学，自己男人以前是给地主家少爷当小厮的，学了几个字，就以为自己和泥腿子不一样了。 还拿少爷学的那套，教给了自己儿子，也不看他们穷人家配不配！ 这种年月里，是他们穷人家该乱发善心的时候吗？！ 章小女常年严肃的脸上，沟壑更是深了几条。 林文轩不管他妈的不善目光，喂好了糊糊，梁生娣还没醒，他看她的脸上都是血和泥，都快糊一脸了，便拿来了一块帕子沾了水帮她擦了擦，这一擦，给他瞧着了。 “姆妈，她是女的？！” 他刚看梁生娣那一身脏兮兮的，还有那狗啃的凌乱短发，还以为他是个男的。实在是……没一处像姑娘家的。 章小女也看出来了，是个姑娘，虽然瞧着黑了点，糙了点，人也瘦得厉害，但是底子不差。瞧着年纪，估计和文轩差不多…… 章小女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然后一拍儿子肩膀， “你去干活去！这里我守着。” “啊？您刚……” “放心吧！饿不死她！” …… 梁生娣醒过来的时候，睁着眼瞧着头顶房梁看了好久。 这他娘的又是哪里? 她怎么每次醒来都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莫不是真的疯了？ “你醒了？” 一张瞧着就是常年皱眉板脸的老脸，努力的展开一副和气的样子，出现在了梁生娣的头上， 梁生娣两颗眼珠动了动，身子还是有点没缓过来。 “喏，这里还有半碗六谷糊，你要……” “唰”得一声，梁生娣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抢过了章小女手里的六谷糊，然后死命往嘴里倒。 真香！真好吃！跟她做梦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碗不是很大，还就剩半碗了，一下子就倒的那不怎么粘稠的液体滴不下来了， 梁生娣就开始伸出舌头舔，整个碗底都舔到发光，还有碗边，碗壁上，一滴都不肯放过。 章小女看她那样子，也是真可怜，又去给她倒了碗热水来。 “你饿太久了，一下子吃太多也不好，先这么垫一垫，等晚上再说，来喝口水。” 第405章 番外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18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章小女问梁生娣是哪里人，梁生娣老实回答闽西来的。 闽西是哪里？章小女也不知道，梁生娣就说很远很远，要翻好多山。 嚯！噶远！ 那你父母家人呢？嫁人了吗？有男人吗？ 梁生娣摇摇头，没嫁人，家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大概是走散了。 哦，真惨。 那你是哪年生的啊？生辰八字知道吗？ 民国十一年，生辰八字就不知道了，她爹妈也没告诉过她什么时候生的。 章小女：“哦……18岁啊，是刚好，就是这个生辰八字没有……” 梁生娣捧着热水碗，脑袋一歪，“啊？我16啊。” 章小女也“啊”了一声， “你不说你是民国十一年生的吗？我儿子是民国十年生的，今年19岁，就比你大了一岁，那你当然是18岁啊！” 这丫头连自己年纪都算不清，怕不是个傻的吧？这要是傻的……对下一代也不好吧…… 章小女有点犯愁。 梁生娣也迷糊了，不是，那今年又是几几年了？ 她记得她妈是说她16了，才要给她嫁人的啊！她才跑的啊！ 诶，也不对。 她出来的时候她们那儿就快下雪了，她从那个大善村都走了那么久了，才下雪？ 那她到底走了多久了？ 梁生娣的脑袋瓜又开始疼了。 好烦，好复杂。 章小女也觉得好烦好复杂，想了想让梁生娣先在这里坐着，出门喊了隔壁大山妈问了一声。 “生辰八字？”大山妈看着章小女“哦呦”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家这样的赶紧留个后才是要紧的，你还管她什么生辰八字啊！” “再不搭的婚！大不了也就是这个家没了嘛！” “多少人家都被炸没了，他们以前难道没有去合过八字？算命先生咋就没算上这出呢！” 章小女觉得也是有道理的， “但她是个外地婆，家里人都不知道散到哪去了，以后有事要找人帮忙也帮不上……” “真有亲戚也不一定帮的上忙啊！万一他们那儿被抢了，说不定还要你们救济呢！这年头人最需要的就是吃饱活下去！帮不了这种忙的都不算帮！” 章小女觉得更有道理了，但还是有点犹豫，就听大山妈朝她家望了望， “你说的那丫头就在屋里？你家文轩看不看得上啊？要是看不上要不让我家大山看看，他跟你家文轩同龄呢，也是时候……” “看得上。”章小女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的遐想，“刚才就是文轩给拖进来的，你给你家大山另外再看看吧。” 说完打了声招呼就转头回去了。那碗六谷糊可不是给别人家做嫁衣的。 大山妈撇撇嘴，这林家还真好运，还有儿媳能自己送上门的。 *** 梁生娣听见这个大婶问她想不想嫁人。 梁生娣：？ 章小女拿出了自己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虽然在梁生娣眼里，那笑容有点僵。 “我还没跟你说呢！刚才你晕在我家家门口，还是我儿子给你拖进来的，那六谷糊也是我儿子一定要喂你的，本来我还舍不得呢！” 章小女笑着一拍腿，然后又朝梁生娣凑近了一点， “我儿子，刚才不是跟你提过嘛！比你大一岁，也还没成家……他不仅下地一把好手，还认识字！我跟你说啊！这十里八乡也没几个认识字的后生！认识字的也没我儿子长得俊！……” 梁生娣听章小女说了快半小时的她儿子有多好，就是没见到她儿子一眼，听到最后，梁生娣都想听困了。 就在一个哈欠即将出口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自己的重点， “……我家虽然不富裕，但起码饿不死，这种荒年里还能保证每天都有口吃……” “我愿意。” 梁生娣都没等她说完，再犹豫下去，那就是对粮食的不尊敬了。 而林文轩在地里转悠了一圈回来以后，才知道他妈都已经给他说好媳妇儿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章小女是在院子里截住的人，没让他俩直接对上，打算两边都谈妥当了再给见面。 看儿子没反应，就把他往边上一拉，小声又着急的说着， “文轩啊，你也19了，你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二姐都生了！现在林家也就剩我们孤儿寡母了，你也别挑了，赶紧娶个媳妇儿，给林家把香火传下去才是真的！” 也别怪章小女心急，他们林家本来也算是人丁兴旺的。 她这辈子生了五个，第一个女儿，第二个儿子，老三老四龙凤胎，老五林文轩。 可惜老二出生就夭折了，老三老四胎里弱，也没站住，五六岁的时候相继没了，只有大女儿和小儿子活到了成年。 大女儿本来嫁去了省城，不用再干农活了，村里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 三年前的冬天刚好又生了第二个外孙，孩子他爹带着老酒去看女儿，还说要跟大外孙好好玩几天，然后鬼子杀进来了，整个省城都沦陷了。 孩子他爹根本跑不出来，连带着女儿女婿一家，全没了。连尸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消息传回村里，她公公直接两眼一闭就倒了，没多久婆婆也跟着走了。 这个家，只剩章小女和林文轩了。 章小女也是哭得死去活来，可她不敢死啊！ 还得抱着儿子劝他也好好活下去。 她不仅要操办公婆的白事，还得为儿子操持着日常生活。 她知道，她要是死了，就儿子那软烂的心肠，大概没多久就能被人借空粮袋，饿死在街头。 “那姑娘我看过了，养养肯定能生的！你俩多生几个，林家也就活回来了……而且人自己也同意了，这能省下多少钱……” “她，她同意了？”林文轩结结巴巴的红着脸问道，这姑娘见过自己嘛？这就同意了？ “对啊！同意了啊！”章小女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她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咱家救了她，给了她吃的，她都没家人了，嫁进来以后起码不会饿肚子……而且我儿子也是十里八乡都出挑的后生……” 林文轩知道他老娘的德性，也不是很想听她夸自己半天，只是结结巴巴的说， “那，那行，我也，我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