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黑女尊世界艰苦求生》 第1章 洛尔-伊斯蓝 (避雷:男主弱气小男凉,被各种坏女人欺负,不喜勿入) (萌新尝试之作,风格有些奇怪,还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多女】+【女尊】+【女虐男】+【修罗场】+【吃干抹净】+【强制爱】+【女强男弱】+【黑暗流】 (献给所有年少时光怪陆离的幻想) 当第一眼睁开发现自己躺在铺着丝绸被席的床上时,洛尔是懵逼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在回家的路上,当时那辆失控的大货车朝那对毫无防备的小女孩直直冲过去,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他冲了过去,拽住小女孩的手往自己身旁一拉,但是下一秒,大货车侧翻,在洛尔身侧直直倒了下来。 丧失意识的前一秒,洛尔好像用力将小女孩推开,自己应该是没救了,希望小女孩能平安。 “难道我还活着?”洛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环顾了一下四周: 完全陌生的装潢,屋内的装饰风格仿若中世纪的欧洲,每一件家具器皿都透着不属于现代的气息。 古典的梳妆台上有着巨大的铜镜,木桌上摆着各色精美的瓶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但却寻不到香味的来源。 房间不大,却典雅的让人仿若置身梦中。 “自己这是被什么富贵人家救下来了吗?”洛尔先是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的手不知怎么回事变得柔嫩而又白皙,活像女生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是出乎意料地光滑。 而最最重要的就是,他一直起身子,两侧垂落的青丝,有及腰的长度。 要不是小弟弟依然安心的存在着,洛尔还以为自己变成女孩子。 “总不可能真的穿越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吧。”洛尔内心想着,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双脚刚一下来,立刻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身体,也太虚弱了。”尽管心里已经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自己多半是穿越了,但洛尔还是不死心的踉踉跄跄的走到梳妆台前,然后他就怔住了。 镜中是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佳人,冰肌雪骨,瘦削而纤细的小身板仿佛禁不起任何风雨摧残,让人忍不住生起怜惜之心。 光滑柔顺的长发及腰垂落,仅仅是第一眼,洛尔完全看不出这镜中的佳人性别是男,更要命的是,这竟是自己?! 也正是看到了镜中自己的模样,太阳穴突然剧烈跳动,洛尔吃力的抬起右手按住太阳穴,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一些残缺的影像突然在脑海中闪过。 我是,我是洛尔,不,我是洛尔-伊斯蓝,看护公国边境的伊斯蓝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影像如同电影般在洛尔脑海里闪过,画面里小时候的洛尔-伊斯兰跟在父母身边。 他的母亲是伊斯蓝女爵,他们家族的使命是守卫棘罪公国的边境。 小时候的洛尔可爱的如同瓷娃娃一般,跟着母亲在城墙上守望着远方落满皑皑白雪的大地。 再后来,边境另一侧的血色国度,掀起来永夜之战,自己的父母在战争中牺牲,家族直系仅剩姨母和洛尔。 一直以来在父母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洛尔没有见识过人心的险恶,很快身边的亲信被驱逐,权力被姨母把持,洛尔自己也被囚禁起来,不得踏出居所半步。 姨母那阴毒的眼神在脑海里闪过,洛尔终于想起了事情的始末: 昨天的饭桌上,姨母用那阴毒而贪婪的目光一遍一遍的看着洛尔,终于忍不住伸手,肆意的抚摸着洛尔的脸庞,口中喃喃着, “就快了,洛尔,你是我最棒的作品,最完美的礼物,只要把你送给大公,只要把你送给大公,我就能……” 长久以来,洛尔被姨母囚禁,每天的饮食都被她严格控制,一开始还做的比较隐晦,后来大权在握之后姨母便完全不隐瞒自己的目的。 她在洛尔每日的饮食中加入用曼陀罗根茎制成的药粉,同时还倾尽伊斯蓝家族的积蓄,购买了秘渊教制作祭品用的熏香和药膏,日复一日的用在洛尔身上。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把洛尔打造成最完美的礼物,在七日之后,棘罪大公的寿辰上将洛尔作为礼物献给大公。 这一代的棘罪大公伊莱莎手段酷烈,用残暴和血腥统治着公国,传闻她本人嗜色如命,最喜好俊美的少年少女,但手段十分残忍,被她宠幸过还没有听说有幸存下来的。 而曼陀罗根制成的药物叫做迷梦,是公国的禁药,一般都是贵族之间用来调教仆人,食用这种药物,身体会变得虚弱,但是身体的欲望会逐渐积累,同时也能助长某些部位的发育。 长期食用,但是未曾破身,尚且可以抵抗身体的欲望,而如果一旦经历云雨,就会彻底被爆发药性俘虏,沦为欲望的奴隶。 洛尔今年十七岁,在姨母的操控下,洛尔足足服用了八年的药物,此时已是积重难返,几乎每个深夜,洛尔都会为了忍受身体的欲火在床上辗转反侧。 而秘渊教也被叫做天体教,崇拜着深渊中居住的魔物,是被公国认定的臭名昭着的邪教。 来自这个教会的熏香和药膏,能够改善身体的资质,这本是教会用来制作祭品的魔药。 来自深渊的香料据传能够改变凡人的肉体和血液,让平平无奇的人也能具有吸引深渊魔物的神奇功效。 而在进行特殊调制之后,这种药物能够让容貌普通的凡人变成难得一见的美人,而本就是难得一见美人的洛尔更是变得倾国倾城。 这种药物极其珍贵,有价无市,能够真正让人脱胎换骨。 至于副作用,则只有微不足道的,让洛尔更容易吸引到嗜血的魔物。 对于此,姨母显然并不在意。毕竟只要将洛尔献给大公,她将获得足够一步登天的赏赐,至于洛尔的下场如何, 她并不关心。 想到姨母那令人作呕的神色和语气,再加上那肮脏手指的触感,回过神来的洛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生理性的想要干呕。 “完犊子,女尊世界就算了,还是地狱开局”。洛尔挣扎着站起来,苦涩的看着镜中倾国倾城的自己。 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洛尔自己都觉得美的有点不真实,如果是前世有人能拥有这样的颜值,不论他是男是女,都必然引起世界性的轰动。 “这个药太狠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洛尔已经完全任其掌控,姨母并未隐瞒药物一事,而前身性格软弱,失去父母的庇护之后没有反抗,放任姨母欺压,以至于积重难返。 而昨天姨母表态要把他送给棘罪大公之后,前身回到房间内,绝望之下选择轻生,服下了让人在安睡中逝去的毒药,这也是前身在姨母欺压下,能做的最后,也是唯一的反抗了。 等等,前身是怎么在姨母的掌控里弄到毒药的? 洛尔发现了盲点,努力回想,似乎是通过一位女仆,对,女仆安妮,是父母留下来仅有的,没有被姨母驱逐的女仆。 也正是在她的帮助下,洛尔才弄到了毒药。 “对了,安妮,安妮是站在我这边的,”洛尔回想着,轻蹙眉头,因为先前的回想,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来都来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洛尔捋清了前后,开始思索破题之法,前身无力反抗选择轻生,他可不一样,换他被欺负成这样,他就是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肉,让对方也感到肉疼的滋味。 第2章 女仆安妮 在姨母把持大权之后,家族里的老仆人,包括曾经洛尔亲近的仆人们纷纷被姨母驱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姨母的心腹。 现如今洛尔还能联系到的,曾经认识的也就只有安妮了。 安妮是伊斯蓝家族的管家,服侍过洛尔的父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现如今,姨母也迟迟没有将她逐走,她也是前身在这个家中仅剩的还能依靠的人。 洛尔重新坐回床上,此时身体太过虚弱,想要逃离这个伊斯兰家族在荆棘领中的庄园也不现实。 是的,为了参加七日之后棘罪大公的寿辰,洛尔已经被姨母押送到荆棘领,伊斯兰家族作为公国的女爵家族,在这边同样也是有自身的家族产业。 只等在七日之后,将洛尔包装起来,献给大公。 得想办法联系到安妮。洛尔如是想着。 也就是这时,紧闭的房门被叩响, “少爷,您醒了吗?” 慵懒而沙哑,正是安妮的声音。 “安妮姐姐,我醒了,快点进来。” 洛尔一喜,刚才正想着要怎么联系到安妮,没想到如此简单。 话说出口,洛尔被自己吓了一跳,自醒来之后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清甜而柔弱。 就如同还没有进入变声期的男生一般,长期压抑着身体的欲望,让洛尔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发颤的尾音,有着若有似无的媚意。 要命了,自己这个声音,比前世那些伪音大佬还要厉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本音。洛尔忍不住发散思维。 而门外,得到了洛尔的应答,门外的人推开房门。 只见一位穿着纯黑过膝长裙,白色蕾丝围裙的高挑女子姿态优雅的缓缓走进,正是安妮。 安妮的着装是标准的女仆装,双腿裹着黑色丝袜,勾勒修长圆润的弧度。单看面容能给到七分,虽然不及洛尔绝美,也称得上秀丽。 身材则更是妖娆丰满,无可挑剔,洛尔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在胸前那雄伟的起伏上停留了片刻,转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殊不知这个举动也被安妮看在眼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少爷,您身上有安神药的味道。” 走近床榻,安妮微微抽动鼻子,突然俯下身子,将脸靠近洛尔的脖颈,似是在轻嗅着。 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扑鼻,微微粗重的鼻息撩过他的发梢。 “太,太近了…” 洛尔一时间不敢动弹,那玫瑰的花香让他心神摇曳,长期服食曼陀罗药的他无法抵抗异性过度的接近。 似是知道洛尔的情况,安妮重新站直身子,仪态无可挑剔,只是带着点严肃的说, “少爷,我应该跟您说过,您现在的身体不能服用安神药,一个不慎就会久睡不醒,您不应该骗我。” 安妮的眼神阴郁了瞬息,又恢复正常。 “还有七天就是棘罪大公的寿辰,您更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不对劲,安妮难道跟姨母是一伙的,洛尔心里一凉,想要试探一下。 于是洛尔怔怔地看着安妮,那柔美的眼眸里流露出无助与悲伤。被这样的美人注目,哪怕是铁石心肠都会为之触动吧。 “安妮姐姐,我不该,不该吃安神药,但是我实在太害怕了,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我不想被献给棘罪大公。”洛尔言语间情谊深切。 “少爷,没有人能在棘罪公国里忤逆大公,没有人。” 安妮盯着自家少爷娇艳的脸颊,眉眼低垂,幽幽的说道。 “早在棘罪大公指名想要少爷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办法了,代家主也只是听命行事,伊斯蓝家族拒绝不了棘罪大公的要求,你作为老女爵的嫡子,应当负担起责任。” “我要负担的责任就是每天吃下媚药然后变成大公的玩具吗?” 见安妮没有想要帮助自己逃离这里的意思,洛尔直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少爷,伊斯蓝家族无法拒绝大公。”安妮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脸上却突然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她微微眯着眼,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小少爷。 只是洛尔并未发现,再次被安妮拒绝之后,洛尔气愤的开口, “那就只能让我去死?我才是伊斯蓝家族的继承人!” 听到这话,安妮这才收敛了笑意,深深的看着自己少爷绝美的面容,其上还带着怒气,但是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觉到敬畏,反而有点像小猫咪炸毛一样惹人怜爱。 沉默片刻,安妮才缓缓开口。 “少爷,您早点有这个觉悟,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洛尔一怔,愣愣的看着安妮,安妮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洛尔的头发,柔声道。 “没关系的少爷,我会帮你的,现在还不算太晚,等到您真被献给大公,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难道说安妮姐姐一直是向着自己这边的,只是因为前身为了伊斯兰家族的存续,选择了向姨母妥协?洛尔这么想着,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安妮姐姐,难道你现在有办法能帮到我吗?” 安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少爷,您知道为什么代家主一直没有将我赶走吗?” 对啊,为什么其他仆人都换了,只有安妮没有被赶走? 洛尔忍不住遐想万千,沉默了片刻,终于听到安妮揭开谜底。 “少爷,我们伊斯蓝家族之所以能够在永夜边境发家,立下战功封爵,根本原因在于我们拥有自己家族的守护神。”安妮轻轻吐出尘封的秘密, “老女爵走的太突然,没能够亲自将这个传承交给你。” “守护神?”洛尔一怔,从前身遗留给他的记忆片段来看,这个世界有吸血鬼,有教会,有驰骋战场的骑士,难道说他的家族本身也不简单。 “是的,只有伊斯蓝的血脉拥有者才能召唤出的守护神,如果少爷相信我的话,今晚,我会帮助少爷,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虽然无法对抗棘罪大公,但至少能保护少爷离开荆棘领。” 安妮看在洛尔,情真意切的说着,明媚的眼眸中倒映着洛尔绝美的容颜,在那深处,似乎有无尽的黑暗的翻涌。 第3章 伊斯蓝的守护神 “守护神……吗?”洛尔喃喃自语,这几个字眼好像有某种魔力,伊斯蓝家族起家自永夜边境,世代守护着公国的边防,永夜长城。 而永夜长城的另一面,是吸血鬼们统治的血色国度,在那里,人类和其他异族都只是食物被圈养,终日不见日光。 在永夜之战以前,两个种族以长城为界,已经平静了数百年,大多数人都认为吸血鬼们已经安于现状,不会再跨过长城。 直到那位女王继位,血色的眸光再度望向人类的疆域。 洛尔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片段。 隐隐知道这个世界有驰骋战场,来去自如的强大骑士守卫着公国;有以血液为食,不见日光的吸血鬼栖息在长城的另一侧;有枯死的亡灵,彷徨的行走在终年不化的雪地上…… 但唯独对自己的家族的印象里,不存在这么一个守护神,是前身的父母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吗? “安妮姐姐,我当然相信你……那我要怎么才能召唤出守护神?” 洛尔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对,但此时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相信这位父母留下来的管家女仆。 “少爷,我会帮你的,”安妮凑到洛尔耳边,轻轻吐气,眼眸中有黑雾翻涌, “就在今天,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会让你被大公带走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很轻很轻,洛尔艳丽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恍惚,仿佛是没有听清安妮在说什么。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发烫,难以支撑地软倒向一侧,却正好被安妮接在怀中。 安妮顺势坐在床边,同时将如同玩偶般失神的洛尔抱在怀中,宠溺温柔地抚摸着洛尔渐渐发烫的脸颊。 指尖轻轻点在洛尔柔媚的睫羽,小小撩拨,看着小少爷仿佛愣神的表情,娇红的唇瓣一点点翘起。 “就快了,饲养了这么久,终于要成熟了……”安妮抚摸着洛尔精致漂亮的脸蛋,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洛尔娇嫩的唇瓣。 “可不能让棘罪那个疯子把你强占了。” 她温柔地拨动着洛尔修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合上,指尖轻轻触碰稚嫩的唇,轻轻地摩挲着。 …… 洛尔仿佛做了个梦,梦里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气,他独自走在伊斯蓝庄园里,明明空无一人,但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 洛尔迷迷糊糊的走着,走过院子,走过长廊,走到旋梯,但是却并非往上,而是螺旋向下。 庄园里有地下室吗?洛尔下意识地想着,四周的阴影开始蠕动,从阴影里不断传出窃窃私语。 那是未曾听过的话语,如同野兽磨牙,又像是金属摩擦,生涩无比。奇怪的是,慢慢的,洛尔好像听懂了它们的话语。 “他还年幼……” “多么诱人……” “美味的圣餐……” 洛尔突然感觉浑身冷的发抖,梦中的自己一直在向下,旋梯好似通往深渊一般无穷无尽。 直到,直到,他来到了一间石室门前,石门已经被人推开,其内有烛火摇曳。 “啊,少爷,您来了。” 石室里有人静静守候, “吾已等待多时。” 洛尔走进石室,地上潮湿冰冷,无数白色的蜡烛摆在道路的两侧,将他引向高台,高台之上,有穿着兜帽长袍的人影在等待着自己。 “你是谁?”洛尔轻轻开口,梦中的自己声音柔弱清冷,带着孩童的稚气,这是,这是在洛尔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小少爷,吾是伊斯蓝的守护神,”黑色长袍席地,面容全都隐藏在兜帽之下。 年幼的洛尔冰冷的开口,哪怕只是年幼,但那精致的容颜已经彰显了他注定长成祸国殃民的美人。 更为难得的是,此时的洛尔那种冷艳威严的气质,与日后在记忆碎片中展现的柔弱顺从截然不同。 “我名洛尔,洛尔-伊斯兰,”淡漠的话语从小洛尔口中说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我就是伊斯蓝。” “……”兜帽之下传出隐隐的笑声,“那么小少爷,您是来与我签订契约的吗?” “我正是为此而来。”梦中的洛尔平静的开口,艳丽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动, “掀开你的兜帽。” “如你所愿。”兜帽缓缓向后掀开,藏在阴影中妩媚精致的面容渐渐明晰,紫色的眼眸深邃妖异,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哪怕是洛尔也不不得承认,自己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她看上去就像个仅仅十六七岁的女生,但是却有一股奇异的成熟气质,妖艳的身躯尽数隐藏在长袍中。 仅仅只是看着容貌,就让人不禁幻想长袍下是怎样美艳的身躯。 她的五官精美的不太真实,好像有一层雾气弥漫其中,任何人在其中仿佛都能看到自己心中最美之人的模样。 洛尔前世经受的素质教育让他知道,所谓的“美”是有时效性的东西,有的时代以胖为美,有的时代以柔弱瘦削为美,有的时代以英武阳刚为美。 但眼前这位,她的面容或许称得上“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美的”。 不仅如此,甚至那长袍下的身躯同样能够符合这个特点:她就是美的基点。 这是超脱了凡俗之美。 这绝不可能是人类。 仅仅只是注视着这份超脱世俗的美丽,洛尔就已经觉得自己思维变缓,越发难以思考,但是身体却不自觉的开口, “……伊斯蓝的守护神,就是传说中的美神吗?”难以置信,当时年幼的洛尔竟然还能够保持着清醒,正常交谈。 “正是,”那绝美的女人绽放笑颜,一时间烛火仿佛都停止摇曳,昏暗的石室都因此明媚。 “美神早已跌落神坛,你只是一头占据了美神残躯的恶魔罢了。” 年幼的洛尔稚嫩的声音在石室里回响,却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和惊涛骇浪的秘密。 仿佛被点破了身份,身前女子绝美的容颜仿佛开裂,裂开一道一道狰狞的裂痕,漆黑的雾气从中弥漫而出,紫色的眼眸化作幽深的漆黑空洞,让人不寒而栗。 “小少爷,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恶魔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数漆黑的雾气从那长袍下溢出,逐渐弥漫整个石室,年幼的洛尔小小的身形也被雾气吞没。 “哪怕如此,你也依然敢来与吾签订契约?” “我正是为此而来。” 漆黑的雾气弥漫整间石室,黑雾中传出男孩稚嫩而坚定的声音,随之响起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第4章 与恶魔立约之人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深夜,清冷的月光从窗沿如水般流淌,洛尔渐渐从床上转醒,瑰丽的眼眸中依然带着恍惚。 梦境的最后,年幼的自己被无穷无尽的黑雾吞没,雾气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咀嚼声。 发生了什么? 那是梦吗?亦或者真实,前身到底在那座石室里跟恶魔签订了什么约定?为什么自己什么都记不起?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 “……是梦吗?”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但是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反而变得饱满。 “安妮呢?”洛尔喃喃道,他依稀记得安妮答应了自己,今天就要带自己去召唤伊斯蓝家族的守护神…… 梦中那绝美女人碎裂开的面孔陡然涌上脑海,漆黑的眼洞里翻涌着深渊般的雾气。 洛尔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双手环抱住自己,扭头望向窗外,月光清冷,庄园里一片寂静。 洛尔从被席里钻出,坐到床边伸出秀气的双足,往下踩了踩,没有找到自己的鞋子,于是便这么赤足下铺,走到门口,轻轻将房门推开。 门外空无一人。 往日里这里一般会有姨母安排的护卫,昼夜不停的监视囚禁自己,而现在,在这个深夜,护卫们不知去向。 洛尔赤着双足,瘦削的身体仅披着一件睡衣走出房门,长廊静谧,一如梦中。 不会吧…… 洛尔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觉得长廊无限延伸,四面八方的阴影开始蠕动,一些细碎的声音沙沙作响。 “少爷,这边……” 安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尔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如同被引诱一般,洛尔失神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梦境中的一切仿佛再度重演一般,那些阴影中的呢喃不断在耳边回荡,一次又一次,洛尔再次听懂了它们的话。 “他终于长大了……” “就要成熟了……” “好饿,好想……” “饿啊……” 那是栖息在阴影里等待了八年的群魔,它们饥肠辘辘,渴求着鲜活的生命。而洛尔,是那生命之中最为美妙的。 但是它们只能蛰伏,洛尔是被预订的圣餐,没有魔物敢于在真正的怪物口中抢食。 洛尔行走在庄园里,秀气的赤足缓缓走着,但却好像不曾沾上一丝尘土。 穿过长廊,来到中庭,面前有一个幽深的洞口,向下望去,一座旋梯螺旋向下,通往不可知的深处。 这庄园里本不该有这样一座螺旋向下的旋梯。 洛尔心神不定,想要停下脚步,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下,向下,仿佛通往深渊,不知道走了多久,当洛尔恢复身体的掌控,已经站在一座古朴的石门面前。 回过头向上望去,身后与头顶皆是一片漆黑,无穷无尽的阴影翻滚着,洛尔甚至能听到其内传出兽性的嘶吼。 凡人误入了恶魔的领地,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言。洛尔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而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其内透出烛光幽幽,一如从前。 “少爷,您回来了。” 那沙哑的声音轻柔的响起,仿佛就在耳畔,修长纤细的手指拂过洛尔的脸庞。 女仆安妮不知何时正站在洛尔身后,另一只手将洛尔抱住拥入怀中,将洛尔的后脑埋进胸前的汹涌之中。 洛尔只觉得一阵浓郁的玫瑰花香弥漫而来,更多更多的画面开始在脑海里涌现。 “安妮……不,你不是,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女仆……” 洛尔记起了更多的事情,一开始并没有安妮这个女仆,她是从那时候之后才开始出现的,从自己,与伊斯蓝的守护神签订契约之后…… “少爷,我可爱的小少爷,您想起来了吗?” 安妮轻柔得抱住洛尔,紫色的眼眸中黑色的雾气翻涌,芊芊手指不断的抚摸着洛尔脖颈处柔白的肌肤,如同东方最珍贵的丝绸般细滑,慢慢地,慢慢地伸进了睡衣领口。 “不……”洛尔身体开始发烫,长期服食媚药的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挑逗,想要挣脱,但是本就无力的身体在这浓郁的玫瑰香气中变得酥软,如果没有安妮从背后支撑,整个人就要软倒在地上。 “少爷,您是伟大神明宠爱的珍宝,而我是侍奉神明的奴仆,我当然是您的仆人,也只有我有资格作为您的仆人。” 安妮那秀丽的脸庞同样涌上红霞,眼神越发贪婪。 只要一想到这将是献给伟大神明的礼物,而此时这份礼物正任由自己摆布,安妮心中涌现一份巨大的,禁忌的快感。 注视着洛尔无力酥软的模样,娇润美艳的唇瓣微微张开,说着抗拒的话语,安妮艰难的将手从洛尔领口伸回,忍不住轻轻嗅了一口其上幽香,轻轻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唇,内心的欲望愈发汹涌。 “什么伟大神明,不过是深渊里苟延残喘的恶魔罢了……”洛尔身躯无力的躺在安妮怀中,任由她抱着自己,朝着石室中央的高台走去。 “恶魔与神明并无区别,小少爷,您还年幼,无法明白事物的本质,这没关系”安妮沙哑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 “与您立约的神明是我秘渊教侍奉的三神之一,美神。 此处正是祂圣地的投影。” “凡人称呼它为: “深渊中的美神殿。” 第5章 受缚的祭品 …… 要如何对抗自己完全无法对抗的力量? 年仅九岁的洛尔藏身在伊斯兰领城堡的地窖里,吸血鬼们越过了永夜长城,撕毁了和平的协定,仅仅为了找寻它们女王口中的圣杯而挑起了战争。 高高在上的棘罪大公伊莱莎漠视边境子民的生死,任由吸血鬼在边境肆虐。 毫无援军的伊斯蓝领无法抵抗吸血鬼的进攻,城墙被攻破,子民被屠杀,父母也已经为了保护自己死去。 而接下来,自己将会被找到,要么是被吸血鬼当场吸干,要么是被作为上等的贡品被带回永夜帝国,献给那位猩红的女王,成为她的血奴苟延残喘,直到被榨干身体里最后一滴血而死去…… 不,绝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走投无路之下,年幼的洛尔从父母的藏品中,取出了被家族封印多年的秽物,一尊手掌大的,被锁链束缚住的玉制雕像。 其造型是一位穿着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中虔诚祈祷的女人,兜帽之下是隐隐勾起的嘴角。 明明不论身形亦或者面容都被衣袍和兜帽完美的隐藏,但是当注视着玉雕时,却会有种莫名的笃定:那兜帽之下必然是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容。 这座玉雕来自于伊斯蓝家族某位先祖的一次征伐,对象正是领地内某处被检举的秘渊教据点。 伊斯蓝家族的先祖认定这座玉雕属于秘渊教祭祀的三尊深渊恶魔之一,堕落的美神,于是便作为邪教祭祀的秽物,被封存了起来。 “我名洛尔,洛尔-伊斯蓝,深渊里的恶魔,堕落的美神维纳斯,倘若你尚有一丝昔日尊贵的神性留存,请倾听我的声音。” “我要用我的灵魂为筹码,和你立下人神共同遵循的契约。” 年幼的洛尔用刀割开手掌稚嫩的肌肤,鲜血滴落玉雕上,兜帽下传来沙哑干枯的笑声回荡在地窖中,缠绕着玉雕的锁链在顷刻之间生锈,腐朽,然后寸寸断裂。 仿若重获新生,又或是恶鬼脱出了地狱,玉制雕像闪烁着邪意的微光,将年幼的洛尔拉入深渊的梦中,恶魔的领地。 …… 好似大梦初醒,洛尔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原来自己穿越的时间要比自己想的更早,早在永夜战争之前,自己就已经重生在洛尔-伊斯蓝身上。 永夜战争中,为了给自己的父母复仇和保护领地的子民,年幼的自己走投无路之下寻求了恶魔的力量,签订了卖身契。 于是伊斯蓝领成功在永夜战争中幸存下来,以不为人知的方法。 在那之后,侍奉美神的邪教徒遵从神明的旨意找上门来,利用了想要谋求爵位的姨母,一点点用药物将自己调教成神明的祭品。 那自己为什么会毫无察觉,毫无防备地任人宰割……回想起自己前身此前的软弱,和年幼时的果断决绝截然不同,就好像是被操纵了一般。 也就是说这个邪教徒还有某种催眠的能力吗?若不是那颗安神药机缘巧合之下解除了催眠,自己说不定一直无法察觉。 洛尔内心生寒,艰难的开口。 “所以你是秘渊教的人,姨母就是从你那里买到了那些药?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姨母……” 他此时的状态连正常的说话都有点费力气,原本遮蔽瘦削身体的丝绸制的睡衣此时已经断裂破碎成一条一条,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原本蔽体的绸缎已经沦为凶徒图谋主人的道具,在安妮的手中仿若拥有生命一般,丝绸缠绕着洛尔四肢,然后向四周蔓延,缠绕在支撑殿堂的石柱上。 随着安妮轻轻一拉,洛尔被倒吊在半空,纤细的腰身弯出拱桥的弧度,头颅倒垂,喉结朝上,无力地喘息着。 就如同一只被缚的羽蝶一般。 “代家主只是一介愚人,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在神的旨意下进行这欢愉的仪式……” 安妮居高临下,看着被束缚在半空的洛尔,此时的小少爷衣不遮体,虚弱的身体因为被倒垂着而无力的喘息着,散发着靡靡的气息。 安妮伸出玉手,指尖轻轻点在洛尔的喉结上,慢慢往下,轻轻摩挲着瘦削的锁骨。 “真是诱人啊,我的小少爷,” 安妮感受着细腻光滑的肌肤,不禁感叹出来,“不愧我神钦点的祭品。” “呸,肮脏的魔物!肮脏的邪教徒!”洛尔咬着牙,愤怒暴躁地低吼,眼前一阵晕厥。 秀眉轻挑,安妮看着眼前被倒吊在半空依然出言不逊的小少爷,脸上依然洋溢着迷离的笑容。 “很快,很快,您就要被您口中肮脏的存在狠狠地弄脏了喔。” 安妮轻轻将手指停在洛尔的喉结处,感受着眼前美人喉结的振动,以及他那无法隐藏的恐惧,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小少爷,请耐心等待,献神的仪式就要开始了喔。” 洛尔心里一紧,感受到那轻抚自己脖颈的手指轻轻一划,一丝尖锐的疼痛一闪而过, “嘀嗒”,空旷的石室内传出水滴的声音,洛尔睁着双眼看着上方,倒吊着的身体无力的晃动着,却无法挣脱丝绸的束缚。 “不要挣扎,越是挣扎,血液会流的越快。” 安妮怜爱的抚摸着洛尔精致的脸颊,而在洛尔身下的石台,随着血液的滴落,香甜的血气弥漫,一抹抹幽光从地底涌出。 四周的黑暗里雾气升腾,逐渐汇聚到石台上,地面仿佛被吞噬一般,化作深邃的通道。 这样一看,洛尔就仿若被悬吊在深渊之上,脖颈处的伤口向下渗出晶莹的鲜血,每一滴的滴落,都让深渊中的雾气急剧的翻腾。 有什么东西在从那深邃的底部,一点一点地向上,向上,就如同蜘蛛要从巢穴中爬出,捕获被网住的飞虫。 “多么美妙的画面。” 地面已经完全被雾气吞噬,此时的安妮也像一头蜘蛛一般,四肢倒抓在石室的天花板上,头颅低垂,静静地注视着这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网中的小少爷越是诱人,他被深渊吞噬的画面就越是绝美万分。 “这是何等的堕落……” 安妮忍不住赞叹道,她侍奉的神明正从深渊底部醒来,要一点一点爬出深渊,将祭品吞噬殆尽,作为神明的主祭,很难有比这种画面更令她满足的。 所谓的秘渊教,就是崇拜着深渊伟力,视恶魔为神明的教会。 他们根据自己信奉的神明,重新定义着万象的概念,祈求神明重新划定尘世的公理。 他们号称自己信奉的三位神明是带给世间爱与美与救赎的善神,分别是美神,爱神与生命之神。 至于这些神明是否真的符合凡人对美与爱与生命的想象,那就不得而知。 哪怕是在吸血鬼统治的永夜帝国,秘渊教依旧属于人人喊打的范畴。 也便是在这时,庄园之外,有不速之客深夜造访。 第6章 大公之女 …… 要如何对抗自己完全无法对抗的敌人? 答案是引入另一个同样强大可怕的敌人。 盟友无处可寻,那就再给自己找一个敌人好了,找一个同样觊觎自己的强大存在。 年幼的洛尔主动将自己暴露在恶魔和邪教的视线里,他比谁都清楚所谓的契约保护不了自己,而在棘罪公国,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无法撼动的可怕存在高居云端, 那就是棘罪大公。 那是真正的上位者,一言而决公国无数生灵命运的统治者。 自公国创立以来的漫漫岁月,一任一任的棘罪大公传承至今,她的统治牢不可破,威严遍洒疆域,哪怕是掀起永夜之战的吸血鬼们,也因为忌惮着她的力量而重新退去。 诸如秘渊教这类邪教更是在公国内被接连数任大公多次派遣骑士团进行围剿,杀的风声鹤唳,不敢作乱。 如果能吸引到大公的目光,或许就能找到破题的办法。 …… 荆棘领的郊外。 伊斯蓝庄园外,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身形矮胖,略显黝黑的脸颊有淡淡的皱纹,眼睛偏窄小,平日里满是阴毒的眸子里此时充斥着谄媚和恭维。 而走在前面的那人身材高挑,身着白色褶皱衬衫外、黑底绣金的骑马装,双脚则穿着长筒高跟猎靴,及臀的长发肆意地散披在身后,举手投足间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写意和高高在上的漠然。 “伊兰达妮殿下,那秘渊教的余孽看来已经等不及了。” 洛尔的姨母,伊斯兰家族目前的代家主躬着身恭敬地说着,目光甚至不敢直视眼前高贵女子那精美的容颜。 高挑美艳的女子轻嗅着风中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嘴角勾勒一抹神秘的弧度。 “美神的玫瑰主祭,”伊兰达妮没有回头,声音清冷如水。 她静静注视着沉寂的庄园, “这么说,献给母亲大人的礼物也在里面了?” “大人,我那位外甥就在里面,”洛尔的姨母有些诚惶诚恐的俯下身子,“还请殿下和大公宽恕,没能亲手将礼物献上。” “有心了。”伊兰达妮淡淡说道,“既然是给母亲的东西,那也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给弄脏了……”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王下达了命令,大地开始震颤,地底传出巨大的呜咽,然后在震动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一道道血色的影子从地面钻出,射向庄园,从外边看可以看见,一层不断荡漾着水波的光圈笼罩了整个庄园,而此刻,那些血色的影子就像针扎进气泡之中。 在剧烈的震颤中,那层水光般的泡影渐渐消散,庄园的寂静也被打破,其内开始传出各种野兽的嘶吼和慌乱的呼救。 那些原本庄园的下人依旧身处其中,他们只是凡人,无法理解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更无法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庄园之中。 栖息在阴影里的野兽从黑暗里跃出,肆意猎杀着庄园中的凡人,但很快,它们遇到了更为可怕的东西。 来自地底的血色荆棘是更为残忍的猎手,它们铺天盖地,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横扫整座庄园,阴影里的野兽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血色荆棘洞穿,挂在上面。 也只有这时才能看清那些野兽可怕的模样: 形如一头嘴巴长着触须的猎犬,通体漆黑,两侧皮毛下各有一张狰狞的嘴巴,哪怕被荆棘刺穿,漆黑的皮毛依旧不断蠕动着,想要重新挣脱遁入阴影。 但是随后,更多的荆棘从它体内钻出将它扎的像个海胆一样,整头野兽被撕成碎片。 “美神放牧的恶犬,影兽。” 伊兰达妮修长的双腿穿着长筒靴,面色淡然的走在庄园内,四周竟是残破的肢体,是原本在庄园中的下人被影兽撕碎的残骸。 影兽是不会留下尸体的,在被荆棘撕成碎片后,便会融化成一滩黑泥流入阴影里。 洛尔的姨母已经被眼前的画面吓得面无血色,双腿颤颤,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跟着大公之女继续前行。 而另一边,洛尔已经快顶不住了。 血液还在滴落,随着鲜血一点一点流逝,洛尔的理智逐渐模糊,很多纷乱的思绪和破碎的画面闪过,但却无法捕捉。 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花香,以及另一种,熟悉的味道,比花香更为浓郁,更为香甜……更为圣洁的味道。 那是曾经闻过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会如此香甜吗?洛尔已经无法思考,而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安妮再度发出赞叹, “这是何等的良才美质,传说中让血族掀起永夜战争的圣杯大概也不过如此。” 深渊之底,无尽的黑雾翻涌,一股股粘稠的黑泥从中喷涌而出,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从中传出。 “就要开始了,终于要开始了……” 安妮激动地浑身发抖,这是难得一见的盛景,深渊之中的恶魔吞噬纯洁无瑕的羔羊,羔羊的灵魂会被恶魔撕碎吞下成为食粮,而羔羊失去灵魂的肉体,会变成新的恶魔诞生的温床。 黑泥在翻涌中塑形,如同数十条缠绕在一起的蛇一样,从下往上轻柔地缠绕在洛尔,一点一点在洛尔身上游走,所过之处,残存的衣物无声消融,露出其下白皙无瑕的肌肤。 而与此同时,多年服食药物的身体在恶魔的触碰下欲望开始高涨,已经完全没有意识的洛尔口中传出无法压抑的喃喃。 “这是何等美妙的画面。” 安妮看着眼前的画面,就感到浑身颤栗,只觉一股暖流自下方涌上心间。 纯洁的羔羊即将被恶魔吞噬,那纠缠的黑蛇只是深渊中尚未完全出现之物的触须。 祂贪婪地品尝着洛尔脖颈溢出的每一滴血,感受着祭品甜美的芳香,深渊黑雾之中,一张遍布獠牙的漆黑巨口张开…… 也正是这时,一道血色的影子从天而降,直直刺入黑暗中张开的巨口,一道野兽受伤时才会出现震耳欲聋般的嚎叫从深渊中爆发,整座石室剧烈震动。 深渊中的恶魔仿佛被痛击一般,黑色雾气开始收缩,那纠缠在洛尔身上的粘稠的黑蛇捆住洛尔的身体,想要将他拖进深渊。 但下一秒,又一道血色的荆棘从墙壁钻出,狠狠斩断了恶魔的触须,束缚着洛尔的丝绸寸寸断裂,洛尔整个人摔在地上。 “谁?!”安妮愤怒地吼道,谁敢打扰神明的进食!但是还来不及让她愤怒,下一刻,一道荆棘从天花板上钻出,刺入她的背部,将她整个人串在半空。 整个石室如同被扎穿的泡影般荡漾,然后彻底破碎,恢复成庄园地下的酒窖。 那漆黑的通道也变成普通的石头地面,恶魔不见踪迹,唯有被荆棘斩断的触须还遗留在地面,一点一点融化成一滩黑泥,慢慢蠕动,流淌进洛尔的影子里。 恶魔的领地退去了。 地面通向酒窖的石梯,优雅洁净的伊兰达妮缓缓走下,身上衣服整洁如新,仿佛是在春游一般轻松写意,长筒靴踩在石梯上啪嗒作响。 她并没有看被荆棘刺穿吊在半空的安妮,径直走到洛尔身边,此时的洛尔不着寸缕,已经完全失去理智,身体不断地颤抖,口中发出模糊的呢喃。 感受到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接近,洛尔下意识主动抱了上去,抱住了伊兰达妮穿着长筒靴的美腿。 伊兰达妮居高临下看着洛尔洁白的身躯,看着他娇艳欲滴的脸蛋,微微眯着眼。 任由洛尔抱住自己修长的腿,俯下身,右手捏住洛尔的下巴,迫使着他抬起头,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好难受……。” 洛尔睁开双眼,眼里仍是一片迷离,他挣扎着,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伊兰达妮的手臂,轻轻蹭着她的手。 “真是下贱。” 伊兰达妮精美的面容上带着天神般的淡漠,仿佛眼前不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般,唯独眼眸却盯着洛尔微张的小嘴与的双唇,内里仿佛有隐晦的火焰的燃烧。 “这就是你要送给母亲的礼物?”伊兰达妮冷冷说道,洛尔的姨母在她身后低着头,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 “是,是的殿下。”生怕失言惹到这位大公之女,洛尔的姨母谨慎地组织语言,“不知道这份礼物大公还满意吗?” “呵,她会喜欢的。”伊兰达妮眯起眼,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既然是母亲的礼物,我这个做女儿的理应带回去检查检查。” 说罢将不着寸缕的洛尔从地上抱起,洛尔感受到怀抱,稍稍安分了一些。 伊兰达妮表面不动声色,但眼眸中的火焰似乎越发炽热。 “啊,这,殿下,那还请殿下在大公面前美言几句。” 洛尔的姨母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敢躬身,目送伊兰达妮抱着洛尔离开酒窖。 “会赏赐你的。”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洛尔身下的影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又重复平静。 第7章 邪恶圣契 “洛尔,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 姨母独自站在庄园的酒窖中,那窄小的眼睛里带着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感,不似往日阴狠恶毒。 正当她想要离开酒窖,身后一声沙哑的咳嗽让她止住脚步。 “咳……你以为,你们赢了吗?” 秘渊教的主祭安妮那丰满的身躯被荆棘扎了个对穿,吊在半空,诡异的是竟没有血液流下,那血色的荆棘在不断地微微收缩,仿佛是吮吸着体内的血液。 任何正常的凡人都无法承担这种伤势,但是她却惊人的没有死去,反而抬起头颅,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洛尔的姨母心情并不好,此时并不想跟这个邪教徒多说什么,被血棘扎穿的人全身的血液都会被吸干,她没有回头,离开了酒窖。 “咳,伟大神明已经得到了祂的载体,圣杯……哼哼……咳,圣杯!哈哈哈哈哈……” 酒窖中传出了安妮的狂笑,但是很快,一场大火自上而下,吞没了一切,连同伊斯兰庄园一起,燃成灰烬。 …… 身体好沉重。 不断下沉,下沉。 粘稠的蠕动着的触须拖曳着自己,往黑暗的深处堕落,阴冷潮湿的触感,摩挲着肌肤,无力挣扎,也无法反抗。 但突然间,那让身体不断下沉的拖拽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血锈味。 洛尔就像失足落水的人一般反过来抱住求生的希望,哪怕这是带刺的荆棘,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也是救命的稻草。 清冷的女声说着什么,洛尔努力地听着,却越发模糊,无法分辨到底在说什么, 女声开始慢慢淡去,又在突然间变得清晰,变得沙哑,变得邪异,变得震耳欲聋。 空气中似乎唱着宏大的圣歌,稚嫩的童声与沙哑的女声呼应,述说着邪恶的圣契。 “八为吾之圣数,吾庇护你八年时间。”女声沙哑邪异,空洞回响。 “你的力量为我所用,你的眷属供我驱使。”童声稚嫩悦耳,坚定决绝。 “八年之后,你将堕入深渊,归吾所有。” “我的灵魂被你吞噬,我的躯体供你寄宿。” 邪异沙哑的女声与稚嫩坚决的童声一同响起, “与此订立,人神共尊之契。” 相比于近乎无所不能的恶魔而言,凡人能有的筹码只有自己的灵魂和血肉,与恶魔交易,大多数情况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恶魔吃的连渣都不剩。 但正如所有流传甚广的传奇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凡人也并非没有幸存的可能。 在这场交易中,存在一个让一切与恶魔交易的人心存侥幸的公理— — 那就是只要在约定好的时刻来临时,恶魔无法收取约定付出的代价,那么就要愿赌服输,放弃美味的饵料。 很难说这个公理是在保护凡人亦或是引诱更多的凡人堕入深渊。 但年幼的洛尔别无选择,饮下了来自深渊的毒酒。契约达成,恶魔的力量帮助他逃过敌人的追猎,眷属成为他的士兵为他驱逐领地中的吸血鬼。 而作为代价,在八年之后,美神会从深渊中爬出,将洛尔的灵魂吞噬,洛尔的身体会成为恶魔在凡间的躯壳。 恶魔从此得以行走在日光中。 这是一切的开始,之后便是恶魔的主祭接到神谕,早早的潜伏在他身边,用法术与药物提前控制洛尔的精神,等待成熟之后,恶魔的享用。 有一切下作的恶魔把戏相同,它不会接受随机性,不会给你任何做准备的时间,从游戏一开始就要把持最终的胜利。 如果没有棘罪大公突然的旨意,如果没有姨母贪婪的计划,大概谁都没法拯救洛尔,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 这么说,姨母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残缺的记忆终于拼凑完整,洛尔记起了过去的一切,连同与恶魔的契约,在契约成立的时候,“堕落美神维纳斯”的真身也被洛尔明晰。 伊斯蓝家族的领地在永夜边境,气候寒冷,常年飞雪,昼短夜长,有时会有一段漫长的时间不见日光,这也是永夜最开始的由来。 在这块地域上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夜晚的崇拜和传说,其中就流传着这么一种只在夜晚出现的魔物,人们将它称作夜叉。 传说最初的夜叉曾是一位边境领主的家中女仆,专门服侍领主的儿女。 领主的小儿子俊美绝伦,艳名远扬,这位女仆深深地爱上了他,奈何自己面容丑陋,又出身低贱,只敢将心中汹涌的爱意深藏。 许是机缘巧合,领主的小儿子突染恶疾,领主寻遍名医都无能为力,于是为救爱子,领主宣布谁能医好小儿子,便将他嫁给那人。 女仆为救心上人,四处寻访灵丹妙药,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最终带回了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药。 故事的结尾,领主的小儿子成功得救,领主为两人赐婚,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当然不是。 小儿子最终因为无法接受女仆丑陋的容貌,与另一位美貌的少女私定终身,领主同样因为瞧不起女仆的容貌和出身,并未履行自己的承诺。 被爱人背叛的愤怒与爱而不得的嫉妒让女仆堕入深渊,化作漆黑狰狞的恶魔。 因为自知外表丑陋所以不见天日,但又妒忌她人俊美的容貌于是她杀死了那位夺走心上人的美貌少女,披上了她的人皮与领主的小儿子幽会。 然后在交合之中吞噬了爱人的灵魂,从领主小儿子那美艳的身体孕育出新的恶魔,同样的漆黑狰狞,同样的污秽丑陋。 这便是夜叉的由来。 传说夜叉会在夜里出没,最喜狩猎美艳的少年,祂会化身美貌的女子,引诱少年与祂交合,并在交合中吞噬对方的灵魂。 失去灵魂的肉身会化作新的夜叉,再度投身永无止境的狩猎。 所以夜叉的天性便憎恨着那些美貌的生灵,所有现存的取悦夜叉的仪式,祭品都是俊美的少年或少女。 很难想象,这样狰狞丑陋的恶魔,在岁月的演变里会成为秘渊教信奉的“美神维纳斯”。 …… “我这是……在哪?” 洛尔只觉视野里一片亮堂,浓密卷翘的睫羽颤动,艰难的睁开双眼,房间的一侧,沉重的湖蓝色窗帘向两侧退去,久违的阳光洒落在床榻上。 那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而此刻,有人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洛尔稍稍侧过头,那人的胸口,一枚血红的荆棘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8章 母慈女孝 “你终于醒了,我可以叫你洛尔吗?” 来人带着温柔妩媚的笑容,在拉开窗帘后自顾自地坐在了洛尔床边。 洛尔怔怔地看着这欺身接近自己的女人,她相当高挑,初步估计至少高自己一个头。 她的五官精致俊美,眉目间带着英气,赤色的长发垂在被席上,坐在洛尔床边时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血锈的味道。 血棘的芳香。 洛尔年少时曾陪同父母接见过一位大公的荆棘骑士,那位冷峻高贵的骑士身上便带着这样的味道,但是远不如眼前女子身上的气味浓郁。 阳光透过窗台洒在女子身上,给冷峻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色的流苏。 “你,你……你是谁,这里是哪?” 洛尔恍惚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女性为尊,男女在某些观念上是颠倒的。孤男寡女一室,还是躺在床上被陌生女人靠近,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于是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一直起身子,蓬松的被子滑落,露出其下象牙白的肌肤,春光乍现。 洛尔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就刚才这一下几乎就要被眼前女子看光了,下意识扯住被子将身体盖住。 “呵。” 女子并没有半点避让,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洛尔的反应,目光打量,洛尔无瑕的面容,然后往下移到精致的锁骨上。 “不用太紧张,我都看过了,”女子带着玩味的笑容点评道,“发育的很好!” 说罢还回味似的咂了咂嘴。 “你到底是谁!” 洛尔有些不满,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对着女人吼道。 “我么,我是伊兰达妮。” 女人笑眯眯地看着洛尔仿佛小猫咪炸毛一样的姿态。 “你现在就在荆棘宫里,这里是我的房间。” “勋爵殿下……” 哪怕伊斯兰家族的人常年居住在边境,罕有来到荆棘领觐见大公的机会,洛尔依然听说过这位大公之女的名字。 大公的传承历来神秘,每一任大公在春秋鼎盛时期都未曾听闻有过后代,但当她们垂垂老矣之时,总会有新的勋爵出现,接过荆棘冠冕,完成权利的过渡。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洛尔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伊兰达妮不满足于坐在床边,她轻松地蹬掉脚上的靴子,翻身爬上了洛尔的床。 如同雌兽狩猎般步步逼近,而洛尔早就在床角退无可退,漂亮的脸蛋上充斥着不安,他冰冷地喊道。 “就算你是勋爵未免也太失礼了!” “失礼?”伊兰达妮轻轻念叨了一声,“还有更失礼的事情呢。”说罢就要掀开洛尔身上的被子。 洛尔情急之下,下意识抬腿对着这个好涩的女人踹了过去,却不料正好被她握住脚踝。 洛尔的脚并不大,比例极好,形状优美得似冰玉雕刻而成,微粉的指甲随着脚趾颤动,牢牢吸引住了伊兰达妮的目光,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洛尔见状,想要把脚抽回来,但却被伊兰达妮紧紧握住。 这个涩女人不会是来真的吧? “你……” 洛尔无计可施,脱口而出,“我可是要送给大公的男人。” 话说出口,洛尔自己羞愧难当,完了,自己彻底被这个女尊世界洗脑了。 而伊兰达妮听了,冷峻的眸光一凝,握着洛尔脚踝的力道陡然增大,洛尔被这一下疼得叫出了声, “疼。” “难不成那个疯子能享用的东西,我玩不得?” 伊兰达妮并未放手,而是更为放肆地把玩着洛尔的小足,脸上的神色却冷淡了下来。 洛尔吃痛之下,眼角氤氲出水雾,漂亮的脸蛋上涌现痛苦的神色。 伊兰达妮竟觉得少年这副柔弱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舔了舔嘴唇,微微放松了对洛尔小脚的桎梏。 但还没等洛尔松口气,伊兰达妮握着洛尔脚踝的手突然用力一拉,让洛尔重新躺倒在床上,随后隔着被子压上去。 一只手掐住洛尔的脖子,拇指上挑让被压在床上的洛尔抬起头来。 “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你不会觉得自己能成为公爵夫君吧?” 伊兰达妮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诱人的少年,看着他被自己压在身下挣扎不能,内心竟诡异地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确实是难得的尤物。 洛尔则感受着身上炽热的触感,异性的香气让他的身体开始燥热难耐,红霞渐渐爬上脖颈。 “我没想当什么公爵夫君,是大公命令我来服侍她的。”洛尔硬着头皮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之前进宫服侍我母亲的男人都去哪了?”伊兰达妮语气森然,洛尔茫然地摇摇头, “你应该之前也有听过一些传闻,”伊兰达妮揭开谜底, “我的母亲,这一任的棘罪大公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任何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当成血食,被她吸干鲜血而亡。” “而你,就是下一个血牲。” 第9章 女,女装 血牲吗……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那些民间流传的关于大公的只言片语居然确有其事还是令洛尔感到震惊。 这可是支配着广大公国的统治者,她的行为竟然也与那些肮脏的邪教徒无异。 “怎么,怎么可能?” 洛尔表面上瞪大了眸子,一副震惊的样子。 而伊兰达妮则是俯下身子,将脸凑近洛尔的脖颈,轻轻嗅着洛尔身上传来的幽香,内心的欲望蠢蠢欲动。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看看那个女人现在的模样,你大概就会知道我并没有骗你。” 伊兰达妮在洛尔耳边吐气,引得洛尔一阵发痒,想要把偏开,又被伊兰达妮捏住下巴。 “……你能不能先起来。” 洛尔不安地悸动着,两人的姿势看起来过于暧昧,伊兰达妮那双淡红色的眼眸里燃烧着让洛尔心悸的火焰。 就好像要把他在这里就地正法一样。 出乎意料,伊兰达妮松开对洛尔的桎梏,真的如洛尔所言起身,站在床边,从容地整理着身上的衣物,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样,想不想去跟我去觐见一下大公,相信我,大概会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伊兰达妮风度翩翩地邀约,洛尔心想你不是说大公已经疯了,还要怎么去觐见她。 似是知道洛尔心中所想,伊兰达妮美艳的脸上勾勒一抹玩味的微笑, “只要远远看一眼你就明白了。” 见洛尔依旧包着被子,好像没有动身的念头。 “怎么,你不想去看看?” 言语里满是调戏,只因被子下的洛尔不着寸缕,根本下不了床铺。 “……你倒是先给我拿套衣服!” 洛尔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还下意识扯了扯被子。 就算是他前世作为男生的时候,也没有在女生面前赤身裸体的情况,何况这一世,在这个男女观念扭转的世界生活多年,自己的一些行为观念不可避免的也受到了影响。 仿佛就等着洛尔说这句话,伊兰达妮变魔术般从身后取出一套折叠好的衣服。 洛尔看着那主色调为白色,绣着血色荆棘条纹的礼袍,好奇地从伊兰达妮手中接过,坐在床上将其打开。 直到他看到这套衣服的全貌后,洛尔才意识到不对劲。 “……是裙子?” “这是我的房间,自然不会有男人的衣服,这是我小时候的衣服。”伊兰达妮笑意盈盈地看着洛尔解释道。 洛尔有些迟疑地盯着,正要接过,却被伊兰达妮收了回去。 “看样子你好像不会穿,既然这样我来帮你吧。” 伊兰达妮图穷匕见,趁着洛尔还在脑海里做思想工作,突然抓住被子一把掀开。 …… 虽然已经尽力抗拒,但是对方气势汹汹,完全没有给洛尔挣扎的空间。 洛尔只能自暴自弃的闭起双眼,顺从地站起身,抬起纤细白皙的胳膊,伸直双手,任由伊兰达妮帮他将衬衣套上。 感受着身前女子高挑妖娆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贴靠,双手揽过自己的腰胯,粗重的鼻息撩过他的发梢。 等到伊兰达妮摆布完成,洛尔整个人已经快要晕过去了,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他甚至听到伊兰达妮微微急促的吸气。 想死。 洛尔像一个玩偶一样,被伊兰达妮扶着肩膀站在全身镜前,双手忍不住捂脸。 完蛋了,回不去了,彻底回不去了。 镜子中那位精致无瑕的“少女”就像一位高贵纯洁的公主,洁白的上衣将他瘦削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领口处的深红色荆棘纹路衬得精致的锁骨更为清晰。 下身穿着白色的裙子,最最要命的是,等到这一切穿戴整齐,伊兰达妮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两条白色的丝袜…… 不得不说,这套衣服有点东西。 哪怕是洛尔内心极度排斥,身体极其抗拒,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禁感叹一句:哇,老子真特么可爱。 伊兰达妮似乎也很满意洛尔的模样,搭在肩膀的手指开始不安分的游走,轻轻抚摸着洛尔的后颈,仿佛在安抚自己家里的小猫咪一般。 “这么可爱,给那个女人糟蹋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伊兰达妮稍稍讶异的发现,自己似乎破天荒的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镜子中倒映的影像就像一对绝美的姐妹正在亲昵一般,姐姐放肆而火热,妹妹纯洁却羞涩。 伊兰达妮她低头凑近洛尔的耳朵,轻轻咬住,感受着洛尔因为惊恐开始颤抖的身体,内心闪过一个想法。 “如果他能活下来,就把他养在荆棘宫里,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玩物……” 第10章 棘罪御座 洛尔被伊兰达妮拉住手走出寝室,在寝室内洛尔还觉得这是一个正常舒适的房间,色调装饰和物件跟伊斯兰领地大差不差,公国标准的贵族房间。 但是一走出寝室,立刻画风突变。 哪怕是白天,荆棘宫殿内依旧昏暗,明媚的阳光仿佛无法直视进来一般。 宫殿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墙壁上爬满荆棘,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荆棘的枝条似乎在缓缓蔓延。 本来宫殿里装饰就色调偏暗,再加上随处可见血红荆棘,反而不像是一位公爵的宫殿,更像是某个邪教的据点一般,带着莫名的阴森和恐怖。 走在宫殿内,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洛尔与伊兰达妮两人的脚步声,洛尔甚至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生怕打扰到什么。 更吓人的是,每走过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美貌女仆从阴影之中向伊兰达妮欠身行礼,但是一言不发。一路走来已经有十来位了。 是的,都是女仆。 不是说棘罪大公十分好色,为啥这宫殿内都是女仆。 洛尔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伊兰达妮自然也察觉到身边小家伙一直瞄着荆棘宫里的女仆。 “你对宫里的女仆很感兴趣?” 洛尔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小小的吓了一跳,赶紧小猫摇头,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只是以为,宫内会有男仆……” 伊兰达妮听罢,忍俊不禁地抬手捏了捏洛尔精致的小脸,手感光滑细腻,又忍不住捏多了几下。 洛尔想摆头躲开,没躲掉,另一边手也一直被伊兰达妮牵在手中。 “你干嘛!” “你不会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带进来吧,我母亲确实有些喜好,但是只限定于美人。” “这一点我也一样,我们只喜欢美丽的东西,而在蔷薇大陆,美丽的女人要比漂亮的男人多得多。” 确实,蔷薇大陆阴盛阳衰,女人不论是从外貌、地位、力量各个方面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虽然并非所有领地的领主都是女性,但是最强大的势力通常都是女性主导,包括有数的几个庞大的公国,教会的教皇,乃至永夜长城对面的吸血鬼帝国,也都是女性统治者。 在蔷薇大陆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真的存在造物主,那她一定是位女神。 由此可见蔷薇大陆阴盛阳衰的程度,随着一代代的权利传承和社会阶级固化,男人的地位慢慢被固化,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作为女人的附属物,整个大陆的审美观也由多为女子的贵族阶层主导。 贵族阶层里面则盛行同性之爱,在女权至上的思维下鼓吹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才是真爱,而男人只是繁衍后代的需要。 在这种观念下,男性女性对于外貌的要求竟然诡异的走向统一: 男人也要以阴柔美艳为美,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美男子通常都男女莫辨, 称赞一个男人的美貌人们会说他比女人还要漂亮。 这样的男人万中无一,不需要妆容修饰就比女子还要美艳动人,放在洛尔前世就是极品小男凉。 …… 两人走了有一段时间,绕着殿中的回廊向上,似乎要去往荆棘宫的高处。 洛尔身子还比较虚弱,走得比较慢,伊兰达妮很有风度的同样放慢步调,直到终于抵达荆棘宫最顶部的高台。 一扫宫殿内昏暗的光线,明媚的阳光洒落,有些晃眼,洛尔抬起小手稍稍遮挡了一下光线,望着高台上的景象。 宫殿内随处可见生长的荆棘的源头找到了,高台上空旷,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荆棘在此处汇聚,纠缠,编织成一座血红的王座,又或者这才是一切荆棘的源头。 伊兰达妮牵着洛尔走到王座前面,随着她的前行,阻挡前路的荆棘活化地蠕动着,朝着两侧退去,让出一道可供前行的道路。 那张荆棘的座椅正伫立在高台的边缘,面朝着荆棘宫的背面那片长满的花园。 洛尔好奇的打量着身前的荆棘王座,王座上空无一人,狰狞的荆棘彼此交织,将座椅层层包裹,充斥着猩红和暴力的美感,椅背的枝条向四周蔓延,延伸向下方的宫殿。 “这是我的御座。”伊兰达妮稍稍抬手,语气中不乏骄傲的神色。 洛尔看着御座上狰狞的棘刺,感觉到一阵幻痛,这个坐上去一定透心凉。 伊兰达妮看出了洛尔的想法,摇摇头,不过是个凡人,还在思考肉体的疼痛。 这可是棘罪公爵世代传承的力量的显化,凡人无法理解它的伟大。 “你不是带我来觐见大公的吗?”洛尔奇怪的问,整个高台上遍布荆棘,但是并未见到棘罪大公伊莱莎的身影。 “转过去。”伊兰达妮轻声说道,洛尔顺从地转身,望向下方庞大的荆棘花园,然后突然瞪大了眼。 “那是……” 说是花园,但其实更像是生长满荆棘的平原,只是那些血色的荆棘此时如同蠕动的长蛇一般,让整座花园看起来像一片猩红的不断翻腾的海洋。 在那正中央的位置,荆棘交织成一颗巨大的圆茧,如同花园的心脏。 “那就是母亲所在的地方,七日之后是她的寿辰。” 伊兰达妮站在震惊的洛尔身旁,轻轻地说,“一年只有一日,血棘会陷入沉睡,只有那时可以深入其中,洛尔,我希望你能帮我,” “将我的母亲,这一代的棘罪大公杀死在她的御座上。” 第11章 承诺 “你要谋害大公?她可是你的母亲。”洛尔可爱的小脸充满震惊地看着伊兰达妮, “荆棘之家不存在亲情,何况她早就六亲不认了。”伊兰达妮淡淡说道。 “我……我无法承担谋害大公的罪责。” 洛尔此时就如同听到接到去把唐僧师徒除掉这个命令的奔波霸儿一样,满脸都是“啊?”的神情,明媚的眼眸中充斥着大大的困惑。 不是你们一家人都是超凡世界的上位者,我虽然也有接触一点,但那都是被别人谋害的。 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让我去刺杀你母亲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你自己怎么不去? “罪责?公国的法律皆由大公一言决定,只要那个女人死去,我就是新的大公。” 大公的传承如此儿戏吗? 洛尔满腔困惑溢于言表,伊兰达妮轻笑一声,似是在嘲笑洛尔的无知。 “公国的权柄就是荆棘的权柄,谁掌握着血棘谁就是新的大公。” 伊兰达妮冷冷看向下方花园中那血色的荆棘之茧。 “我的母亲在永夜之乱之后便只能作茧自缚,已经无力带领公国,理应由我来继位。” “可我只是个凡人,我怎么可能伤害得了棘罪大公。” 洛尔看着伊兰达妮,意思很明显,老子手无缚鸡之力,让我去,你怎么不自己去。 “血棘封锁了整座花园,现在没有任何活物能进入花园,大公的权限要在我之上,哪怕是我也无法操纵血棘。 但是七日之后我母亲的寿辰那日的零点一过,血棘会陷入沉睡一天,只有那一天,活化的荆棘会陷入沉寂。” 伊兰达妮轻轻抬手,抚摸着洛尔的脸庞,动作温柔,说着语气柔和内容却毛骨悚然的话语。 “往年的寿辰,下人会将来自公国各地的血牲通过预定的通道送到她的嘴边。” “如果没有足够的血牲让她满足,她就会控制血棘从沉睡中苏醒暴动,为她捕获猎物,届时狩猎范围会覆盖整个荆棘领。” “所以你应该庆幸遇到我,我不仅在邪教手中救下你,接下来还会在我母亲手中挽救你和荆棘领的子民。” 伊兰达妮悠悠说道,手指轻移,轻轻扣住洛尔的下巴,动作轻柔但是不允拒绝,逼迫洛尔跟她对视。 “换别人应该已经以身相许了。” 洛尔感受着对方指尖冰冷的触感,稍稍抿了一下嘴唇,伊兰达妮确实在秘渊教教徒和恶魔手上把自己救下来。 她贵为大公之女,极有可能继承公爵之位,自身是强大的超凡者,本人还是个大美女,正常男人早就已经扑上去,吃上这碗又香又甜的软饭了。 自己作为没有掌握超凡力量的凡人,想在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生存下去,不正需要一条这样的金大腿吗? 思及此处,洛尔小心翼翼地说道。 “伊兰达妮姐姐,很感谢你救了我,我知道你是好人,我都听你的。” 虽然觉得洛尔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是伊兰达妮也没有多想,她温和的笑着。 但笑容中却带着一种疏离感,略带审视地看着洛尔,手指轻轻上移,停在了洛尔娇艳的双唇上。 “那就顺从我,讨好我,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伊兰达妮顿了一声。 “而如果我开心了,就算是让你做大公夫人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洛尔内心忽地闪过一丝警觉,面上仍是惊喜地说道。 稍稍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做出了某个羞耻决定,洛尔闭上双眼,如同小猫一般小心翼翼的靠近伊兰达妮,轻轻抱住了她。 伊兰达妮原本便满意洛尔这副小心翼翼又惹人怜爱的模样,这下突然被挑逗到。 只觉一股邪火自下涌上心头,莫名诞生了一种愈发强烈,无法抑制的邪恶欲望。 想要让他污秽,攻击他,撕碎他,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 随着这个念头从心中升起,四周的荆棘竟然获得生命般的开始蔓延。 伊兰达妮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中毁灭的欲望,然后用力将洛尔整个人背身揽进怀里。 洛尔睁开眼惊呼,但正是惊呼让他将小嘴张开,被趁虚而入…… 许久,洛尔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抓着伊兰达妮的衣摆才能勉强站直。 伊兰达妮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她相当满意洛尔的反应,正欲步步紧逼,却发现洛尔咬着牙浑身发抖,一时心生不忍,重新将洛尔揽在怀里。 感受着怀中美妙人儿微微颤抖的身体,温柔地开口安抚。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只要你好好听话。” 第12章 哄骗 从那了望整片荆棘海洋的高台上返回,洛尔一路上都是被伊兰达妮抱在怀中。 伊兰达妮的身高相当高,洛尔只是简单目测一下,就发现她的身高起码有一米八,穿着长筒靴,踩在石头地面上发出清冷的响声。 整个人气质相当冷冽,血色长发及臀,如同淡红色宝石的眼眸带着冷漠与傲慢,又充斥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她轻而易举的将洛尔横着抱在胸前,洛尔蜷缩在她身体里一动不动,顺从且无害。 洛尔双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腹部,感受着行走时伊兰达妮那高耸的胸部带来的无比清晰的压迫感。 先前发生的事情太过羞耻,再加上身体被药物开发的敏感性,洛尔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伊兰达妮怀里,装出一副昏过去的样子。伊兰达妮也没有半点磨蹭,直接拦腰抱起洛尔。 此时的洛尔紧闭着双眼,像鸵鸟将头埋在沙里一样想要装作自己已经昏过去了。 但他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偷偷闭气,过了一阵子才轻轻呼出,周而复始。 伊兰达妮没有在意洛尔的小动作,她自然知道洛尔是清醒着的,这个画面大概可以用“我知道你知道我在装昏”来形容。 重新回到伊兰达妮的房间,洛尔很快就被送回她的床上,与一路上的怀抱的温柔不同,洛尔整个人几乎是被直接丢到床上,所幸床铺足够柔软,但是随后,一具高挑妙曼的身躯便压了上来。 “你要干什么……” 洛尔大惊失色的张开眼,整个人被伊兰达妮狠狠压住,伊兰达妮明艳的淡红宝石眼眸里满盈着欲望的火光。 她将洛尔纤细白皙的双手举过头顶交叉,随后左手单手擒住交叉处的手腕,丰满的胸部压住洛尔的胸前, 洛尔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落在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怎么,不装睡了?” 伊兰达妮双膝跪在洛尔身体两侧撑起身子,则往洛尔胸前探去,开始解衬衣的纽扣。 “不,不要。” 洛尔双手被握住,只觉得手腕处的力气大得使人生疼,身体想要扭动,却也被这个女人用膝盖固定住,自己毫无反抗的能力。 更可怕的是,对方眼眸里闪动着的炽热的火焰让他明白,这一切似乎已经停不下来了。 伊兰达妮本就相貌美艳,一直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感和疏离感,而此刻那种冷漠被打破。 炽烈的欲望烧着的洛尔瑟瑟发抖,但是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只是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洛尔就觉得自晕头转向起来,身体无意识地扭动着,不像是挣扎,更像是挑逗,挑逗着猎人对自己的欲火。 “怎么,不想做大公夫人了?” 而听到这话, 洛尔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原本微弱的挣扎停止下来。 伊兰达妮满意的点点头,俯下身轻轻叼住了洛尔的唇瓣。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唇瓣相贴,鼻息互相打在对方脸上,仿佛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足足一分钟,伊兰达妮才分开了洛尔。 “等一等。” 洛尔眼眸迷离地看着伊兰达妮,但话语却没有了先前的抗拒,反而带着某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我还没准备好。” 洛尔惊讶于自己对身份转变的适应,仿佛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亦或是在这个世界多年生活带来的习惯性反应,难道自己天然有做绿茶的潜质?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女尊世界生存,感觉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比如节操…… 伊兰达妮眸中的欲望愈发旺盛,她自然听出洛尔口中的言语不再如之前那般抗拒,眼中有一抹轻蔑一闪而过,又淹没在了欲望的海洋中。 愚蠢的男人,只不过是一个美艳的花瓶,只能作为闲暇时取悦自己的玩物,只是稍稍许诺就会将他骗的魂不附体,不过也好,足够听话的男人才能在她手中活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停手的可能,自己要将他直接吃干抹净,就在今日,就在此刻。 “不要害怕,我会好好对你的。” 伊兰达妮说着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无法控制自己,在荆棘宫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美人。” “……那你一定要温柔一点。” 洛尔上身衬衣的纽扣已经被解开一半,他将头偏向一侧,不敢看伊兰达妮。 就像是纯白的羔羊,对着凶狠的母狼做最后的邀约,这种邀请般的姿势终于让伊兰达妮失去理智,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享用这份这属于她的美味。 …… 第13章 存于影中之物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似乎已经染上阴郁的夜色,屋内靡靡之声才渐渐停歇。 洛尔浑身虚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如同在岸上脱水的鱼一般仰躺在床榻上,双眸无神的看着上方。 身体又酸又麻,浑身上下好似没有一块好肉,连抬起胳膊都有些吃力。 面色通红着,似乎连睫毛都染上一抹红意,原本娇艳的红唇侵染上一抹显眼的暗色。 不知道是被自己还是伊兰达妮啃咬的一塌糊涂,依稀能看到一丝鲜血留在唇边。 此时的洛尔与先前相比气质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还是稚气的少年,此时就如同一日之间长开了一般。 带着一抹异样的成熟,神色间竟有种慵懒的魅惑。 这个世界的女人还真是,凶狠的有点吓人。 洛尔懒散的任由身子陷入松软的被席中,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要一想到方才迷乱的画面,脸上就开始发烫。 洛尔勉强的抬起胳膊,让裸露在被席外冰凉的小手捂住双眼,感受着冰凉的温度让自己大脑稍稍冷静下来。 伊兰达妮已经不知去向,这是从白天到晚上啊…… 真是可怕,但是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抗拒那种感觉,反而在疯狂之中愈演愈烈。 长期服药让洛尔的身体无比敏感,而初次就感受如此猛烈的攻势,让洛尔身体积攒的药性与欲望得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而在药性与欲望得到缓解之后,洛尔此时虽然身体疲劳不堪,但是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从昨夜到现在应接不暇的变故让他疲于应对,作为凡人在面对各色超凡力量之时,连保持头脑清醒都难以做到,更别说想办法反抗,只能任人鱼肉。 直到此刻,才终于有时间和清醒的头脑来梳理之前发生的一切与思索之后的变故。 “从目前来看,伊兰达妮暂时不会伤害我,她倒是没说要怎么谋害大公,只是让我在寿辰那天听她指挥。” 洛尔喃喃自语,他此时仍懒散的躺在床上,毕竟身子虚弱,刚才又被压榨了四五次,现在感觉只要闭上眼,很快就能睡去。 “但是依然不能指望她的承诺,首先她还不是大公,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能成事,其次作为凡人,绝对不能出现在对抗超凡的正面战场上,否则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并非完全无迹可寻,但大多存在于传说故事中口口相传。 明面上拥有超凡力量的大多是蔷薇大陆上的几个庞大势力,凡人在超凡的面对形如蝼蚁,数量毫无意义。 这也是为何哪怕棘罪大公暴虐凶残,但是她的统治坚如磐石,整个公国的安危事实上依托于她一人的权柄之上。 如果没有大公的存在震慑着永夜长城对面的吸血鬼们,永夜的疆域将会吞噬更多的土地,公国中的凡人都会沦为吸血鬼们的猎物,整个公国变成血色的猎场。 这样的历史在永夜帝国扩张的时候多有发生,在这种扭曲的阶级生态和外部威胁下,大公在公国就如同神明一般。 如若伊兰达妮已经继位,那洛尔在面对她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只能献上自己的一切讨好对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事关大公之位的传承绝非凡人能介入,洛尔只觉前路灰暗,看不到生机,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伊兰达妮对于自己肉体的迷恋绝非长久之道。 就算她也是超凡者,在继位之前跟现任大公伊莱莎必定存在巨大的差距。 哪怕大公陷入疯狂也一定不是她能对付的,否则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就会进入大公的御座中上演母慈女孝。 在洛尔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之时,没有注意到,床榻下的阴影中一双暴戾的眼眸缓缓睁开,黑暗开始沸腾,一点一点散布不祥的气息。 仿佛影子形成的黑色的触须缓慢地从床榻的边缘向上攀爬,很快就爬上床尾,钻入了被席中。 等到洛尔开始察觉到不太对劲时,脚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上,粘稠湿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冷战,稍稍惊呼出声,脸上满是惊慌。 那软绵绵滑溜溜的触须缠住洛尔的脚踝将洛尔整个人提起,随后分裂出更多的黑色触须,径直袭向洛尔。 洛尔想要呼喊,但却被其中一根触须捂住嘴巴,紧接着他整个人被绑吊起来。 似乎在轻嗅着房间内还留存着迷离的香味,其中最大的那根触须头部蠕动着,然后化作一个狰狞的巨口,其内传出沙哑的,森然的女声, “这样子你就跑不掉了,小少爷。” 那声音似乎压抑着怒火,就如同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她人夺去,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暴虐。 “让我们来履行未尽的契约吧。” 第14章 可悲之物 荆棘宫殿内,伊兰达妮的寝宫。 沙哑的女声说着挑逗的话语,但是语气却带着森然的恶意,触须上狰狞的巨口逼近洛尔,距离洛尔也只有一寸之遥。 黑色粘稠的污泥般的液体滴落,仿佛野兽欲滴的涎水。 而洛尔的嘴巴却捂住,支支吾吾发不出声音。 “唔,唔唔!” “不能说话很难受吧,刚才还叫个不停的小嘴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呢。” 洛尔双眸微睁,这东西一直偷偷在暗中看着吗? 更多的触须开始触碰洛尔,缓慢而轻柔地划过洛尔的脸颊,锁骨,一步步往下,开始侵蚀其他地方。 “原本只是想要将你的灵魂吃掉然后占据你的身体,现在它却变脏了,真是不可饶恕。” “果然还是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洛尔只觉被堵住的喉咙突然一阵冰凉。 “唔……你给我喝了什么!” 洛尔原本疲劳的身体突然间涌现出一股力气,但是还没来得及用来摆脱触须, 就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不,不要。” 洛尔求饶道。 似乎是洛尔并未大声呼喊的原因,从阴影中爬出的恶魔并未再堵住洛尔的嘴巴,听到洛尔求饶,那女声轻哼, “今天不是玩的很开心吗,怎么现在害怕了?” “你都看到了?” 洛尔不再晃动身子做着无意义的反抗,漂亮的双眸里露出柔弱却不带惊恐的平静目光。 “您是生气了吗?夜叉小姐?“ 被点破了真身,阴影构建的野兽沉寂了片刻,略带恼怒的沙哑女声响起。 “你的身体只能属于我!你竟敢将它交给别人……” “可您不是只想要吞噬我的灵魂,占据我的身体。” “还是说,其实您也想要我?” 洛尔的声音似乎有些柔弱,双眸认真地看着眼前恐怖的怪物,仿佛注视着某个亲近的人,漂亮的脸上流露出让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不……” 恶魔似乎想要否认,但是又被这一刻洛尔大胆流露的风情惊艳,一时间沉默下去。 但是洛尔已从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轻声试探道, “恶魔也会有凡俗的欲望吗?” “你这个……” 夜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勃然大怒。 “你竟敢戏弄我!你这个下贱放荡的凡人。” 紧缚着洛尔的触须发力,洛尔只觉浑身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吃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但是洛尔心中却没有惊恐,他知道,眼前这个藏身在自己身边的恶魔,是自己破局唯一的途径。 “是啊,我只是一介凡人,不论是您、大公或者是别人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法反抗。” “您是想把我也变成恶魔吗?” 与对方签订契约后,了解过夜叉的来历。夜叉并不只有一头,而是深渊之中的一类恶魔。 凡人因为爱而不得的嫉妒与悲愤堕入深渊,其中的极少数拥有令深渊认可的良才美质者能化作夜叉。 母夜叉会在深夜出没,它们变化成俊美的女子,引诱美貌的少年与之交合,然后在交合中吞噬对方的灵魂,对方的躯体会化作新的夜叉。 因此在永夜边境,人们常用母夜叉来形容爱而不得的愚蠢女人,用公夜叉来形容不守男德的放荡男人。 “不要太自作多情了,你肮脏的躯体只能化作深渊的污泥。” 恶魔冷冷说道,不难听出言语中带着的恼羞之意。 虽然面上没有承认,但倘若昨晚的仪式完成,洛尔被她拖入深渊的领地,那她自然是想怎么享用就怎么享用。 现在的她并不完整,只是本体被伊兰达妮荆棘割裂后残存在凡间的一小部分,根本完成不了转化同族恶魔眷属的仪式。 当然,关于这一点她是不会跟洛尔明说。 “您是在怪罪我吗?” 洛尔楚楚可怜的看着恶魔,那狰狞的触须距离他只有一寸之遥,但是他并未害怕,反而偷偷加了把火。 “本来昨晚我已经是您的所有物了,但是您输给了伊兰达妮,我只是一个凡人,又如何能反抗你们呢?” 能从一头深渊的魔物混到凡间有邪教祭祀的堕落美神,她的力量与权利远超普通恶魔,眼光也很高,从未有男人能入她的眼。 这是她第一次决定转换同族恶魔眷属,因此她相当重视洛尔,耐心等待了八年,连在凡间的主祭都出动了。 本来这个猎物已经落入自己口中,但却被那株血棘横插一手。 凡间是凡间,深渊是深渊,深渊的恶魔想要干涉凡间事物需要繁复的仪式与耗费大量的力量。 而棘罪大公的血棘,本来就是存在于凡间的魔物,又身处荆棘领,占据主场优势。 哪怕是伊兰达妮只拥有部分操纵血棘的权限也依然不是本体远在深渊的夜叉能对抗的。 “那只是因为这里位于血棘的领地,其他的力量会受到抑制……” 夜叉下意识的想要辩解,但是紧接着便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下贱的凡人解释自己的失败? 接二连三被一个凡人挑动情绪让她恼羞成怒。 “够了,接受你的命运吧!” 洛尔没有害怕,而是反而扬起脖颈,放开自己的防备,在猎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最脆弱的部位。 “只是这样杀了我,吃掉我的灵魂就足够了吗?” 恶魔注视着洛尔的身体,光滑白皙的肌肤上依稀能看出残留的红印。 精致的锁骨上甚至仍有吻痕,狰狞的大嘴微张,其内传出一声粗重的喘息。 “被我这样弱小又卑微的凡人戏耍了,只是这么杀死我,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洛尔清冷悦耳的声音充满了迷离的魅惑感,语速很慢,声调很低。 “您可以得到更多,您可以尽情的折磨我,让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就像是天使在引诱魔鬼,洛尔轻笑一声,见恶魔没有反应, “您难道不想报复一下棘罪大公和她的女儿吗?” “她不是已经许诺你做大公夫人了吗?” 恶魔冷冷的开口,但是紧缚洛尔的触须已经在不知不觉松动,洛尔见自己的言语产生效果,便再接再厉说道。 “先不说她还没有成为新的大公,我在她眼中只是一个玩物,等到她玩腻了大概就是我的死期。” “你倒是还很清醒。” 恶魔略微有些诧异,而缠绕洛尔的触须已经松开,洛尔重新跌坐在床上,但并没有退后,反而慢慢爬向前方的带着狰狞大嘴的触须,讨好一般凑到对方的嘴边。 如同流浪的小猫小心翼翼地靠近喂食的陌生人,虽然从眼前的画面更像是羔羊向饿狼自投罗网。 “其实您没有那么厌恶我……” 洛尔忍耐着心理和身体上的不适,在恶魔出乎意料的注视下,抬手轻轻触碰对方的粘稠的触须下端。 “您更憎恨大公和她的女儿,我们可以重新订立一个新的契约,您帮助我,我帮助您。” “呵,又是你的灵魂和身体吗?” 沙哑的女声冷笑着,似乎并不买单。 “你的灵魂我随时可以吞噬,你的身体也不再纯洁。” “那如果是我的爱呢?” 在恶魔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洛尔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如果我愿意献上我的爱,您愿意帮助我吗?” …… 夜叉,即是爱而不得的凡人堕入深渊化作的恶魔。 当她尚是凡人之时,她无法得到心上人的半点爱意,堕入深渊之后,己身已是污秽满身的魔物,再无法收获半分救赎。 心中尚存仍为人时的骄傲让她无法做出披上人皮引诱少年堕落的举动,而是在深渊中不断厮杀,吞噬,直到成为了一尊可怖的伪神。 纵然如此,曾经的欲望仍旧烧灼,曾经未解的遗憾仍然萦绕在心头。 如果恶魔真有心的话。 所谓的恶魔,便是如此可悲而可怜之物。 第15章 血棘的传承 夜深,伊兰达妮推开门回到了房间,看到洛尔正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房门的方向。 见到自己回来,漂亮的小脸上分明流露出一抹喜色,就像一直等主人归家的小猫咪一样。 伊兰达妮对此十分满意,温和的笑着走近,一边随手将外衣脱下,径直坐在床边。 “你刚刚是去忙了吗?”洛尔坐在被窝里柔弱地说道,白皙的肌肤掩盖在深蓝色的被席下,唯有精致的锁骨和脖颈裸露在外。 伊兰达妮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抚摸洛尔的头发,洛尔微眯起眼睛,任由她的抚摸,顺从而乖巧。 “真乖。” 伊兰达妮喃喃着,注视着眼前乖巧的少年,眼中带着莫名的情感。 “你喜欢我这样吗?” 洛尔睁开眼,漂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伊兰达妮美丽的脸庞。 “喜欢,”伊兰达妮顿了一声,重复着说道,“我很喜欢。” 洛尔一点一点挪动身子,让被席包裹的身体慢慢靠在伊兰达妮怀中,随后就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呼吸便变得平稳舒缓。 这孩子,是在等自己回来才睡吗?伊兰达妮注视着怀里的可爱人儿,神色复杂。 最终是没有再对洛尔下手,只是静静地怀抱着他,直至如水夜色淹没一切。 …… 在这之后的数日,洛尔的活动范围局限在荆棘宫中,伊兰达妮大多数时间不知去向,偶尔会在洛尔发呆的时候突然出现,将他拦腰抱起然后丢到床上狠狠疼爱一番。 而洛尔也表现得越发顺从,十分契合伊兰达妮的心意,往往只需要她一个眼神,洛尔便会自觉的配合摆出她想要的姿势。 自穿越以来,洛尔第一次体会到作为贵族阶级的无忧无虑和奢靡腐败。 每天什么都不需要考虑,荆棘宫的侍卫们会将一切吃穿用度准备好,而自己需要付出的,只是在某些时候满足伊兰达妮下流的欲望。 哪怕是洛尔自认自己铮铮铁骨,也难免生出“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的念头。 “我的小少爷,你不会真的被睡服了吧?” 沙哑的女声在心底响起,洛尔与夜叉小姐续了一份新的契约,最初的契约是夜叉保护洛尔八年,而八年之后夜叉把洛尔的灵魂吃掉,然后占据他的身体。 这份契约履行了一半被伊兰达妮打断,就连夜叉本身的躯体也被切断,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残缺的那部分躯体就寄宿在洛尔的影子里,这部分躯体的力量十分有限,无法独自打开深渊之门,也无法通过仪式将洛尔转换为新的恶魔,甚至连维持自身存在都要依靠洛尔。 洛尔需要恶魔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而夜叉需要洛尔的身体来寄宿以维持自身。 在双方拥有合作基础的情况下,洛尔提出了新的契约。 洛尔自愿成为夜叉寄宿的载体,协助恶魔修复躯体,恢复力量与权柄。夜叉,则要在洛尔陷入危险的时候保护他。 在这期间,夜叉可以用尽一切恶魔的手段来获得洛尔的爱意,一旦洛尔爱上夜叉,就要愿赌服输,自愿堕入深渊陪伴在夜叉身边,直至世界的尽头。 而如果是夜叉爱上了洛尔,那么就要任由洛尔驱使,成为伊斯蓝家族真正的守护神。 “啰嗦。” 洛尔小脸一红,不由地为自己辩解。 “这都是为了迷惑伊兰达妮,她已经对我完全放心了。” “如果你能叫的稍微收敛一点,兴许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夜叉小姐无情的戳穿。 在重新签订契约之后,夜叉小姐可以通过契约直接与洛尔对话,哪怕是伊兰达妮近在咫尺也无法发现他们的交流。 但这事有好有弊,特别是在一些不太合时宜的场合,洛尔明明已经进入状态了,却突然间听到心底传来夜叉小姐的点评。 直接让他彻底出戏……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亲爱的怎么了?” 伊兰达妮发现洛尔的身子有些僵硬,好奇地问道。 “没,没事,”洛尔脸上表情略微一僵,在心底暗骂夜叉小姐, “我只是有点担心,明天……” 洛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能够更为舒适的躺在伊兰达妮的怀里,伊兰达妮温柔地用手指轻轻按在洛尔娇艳的唇瓣上,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担心,只要你听我的,一切都会非常顺利的。” 似是看出洛尔仍有些担忧和紧张,伊兰达尼轻轻叹了口气宽慰道, “那个女人的生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切断她与血棘的联系,她就再无翻身之力。” “并不是我不想亲自去了结那个女人,而是我与她都拥有血棘第一顺位的权限,我的靠近会惊醒那个女人,让她殊死一搏。” “虽然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我获得胜利,但是会有很多很多无辜的生命死去,你明白了吗?” “我都听你的,伊兰达妮姐姐,你是不会害我的,对吧?”洛尔乖巧的说道。 “当然,我是不会害你的。”伊兰达妮神色不变,只是眼神隐晦地黯淡了一瞬。 而洛尔则在心底询问着夜叉小姐的看法。 “你觉得她在骗我吗?” “应该不是谎言,但是肯定隐瞒了关键的一部分。”夜叉小姐点评道。 “那株血棘非常厉害,哪怕是在深渊之中也有赫赫威名,大公的权利来自于对血棘的掌控,如果是这样儿戏的传承方式,这么多年来应该早就出现问题了。” “而事实是,棘罪的传承相当稳定,上代大公老迈之时就会突然出现新的大公接过权柄,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机制在运作。” 第16章 今在昔在永在之物 自午夜的钟声响起,荆棘宫殿内一直蔓延生长的血色荆棘陷入了静止之中,一种血气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漫,但是人嗅到这种香气会感觉甜腻无比,太过于浓郁反而令人作呕。 洛尔在这种让人恶心的甜腻的气味中辗转,一夜无眠直至天明。 原本温暖澄净的日光似乎在这一日也变得邪异,窗帘没有拉开,阳光透过窗帘,渲染出一层幽暗的血色。 洛尔脸上苍白,看上去有些虚弱,自从昨夜午时过后,就有一直心神不定,仿佛随时要大难临头了一般。 夜叉小姐的解释是,这是由于血棘开始无差别的散发出了自身的气息。 在血棘的领地里,这样的气息相当于死亡的宣告,生命趋利避害的求生本能在警告洛尔尽快逃离这里。 如果长期置身在这种环境下,凡人会不受控制的异化或者直接死去。 “准备好了吗?” 伊兰达妮看着自己亲手打扮的,盛装出现的洛尔,满意地点点头。 洛尔此时正穿着她特意挑选的白色礼袍站在镜子前,洁白的上衣将他的身线都紧密地勾勒了出来,衣服上淡淡的金色条纹贴合着他的身体,连接肩膀的领口将洛尔漂亮的锁骨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下半身是一件纯白的长裙,由于洛尔要比伊兰达妮矮一个头,所以裙子有些长了,洛尔得双手提着两边的裙摆才能让它不至于拖到地上。 洛尔自暴自弃地任由裙子垂在地上,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少女”,伊兰达妮甚至还为他画上了淡妆以掩盖苍白的面色。 “嗯……”感觉着身后有人从背后环抱自己,脖颈间突然有了冰冷的触感,伊兰达妮站在他的身后,为他系上一个水晶的吊坠。 说是吊坠,但其实是个袖珍的水晶瓶,里面荡漾着暗黄色的液体,在水晶的折射下伊兰达妮俯身凑到洛尔耳边,轻声说道。 “亲爱的,这里面装着冥河的河水。” “这是一切植物的天敌,它会帮你靠近那个茧,只要将它倒在那个女人身上,血棘就会离开她的身体,切断她与血棘的联系,她就会直接死去。” “相信我,你可以的,等你成功回来我会为你举办最盛大的婚礼,你会是这个公国崇高尊贵的男主人。” …… 不久前,洛尔曾从荆棘宫的顶层高台俯瞰下方的荆棘海洋,只能瞧见一片翻涌的红色海洋,隐隐可见其中心处有着一颗巨大的圆茧。 但这幅画面远不及亲自置身其中来的震撼。 无数庞大的荆棘藤条狰狞的朝着天空生长,交织,形成一个血红色的森林。 如果是往常,就能看到无数荆棘如狂蛇乱舞,在其中肆虐地捕食着一切进入的活物,不断地扩展自己覆盖的领地。 而今日,原本肆虐的活化荆棘静止了下来,如同森然庄严的雕像般肃穆地盘旋缠绕着。 原本完全没有所谓的道路能通往森林的内部,那些坚固的荆棘阻拦了一切。 但是随着洛尔的靠近,静止的荆棘开始不断地向两侧褪去,仿佛畏惧天敌般的腾出一道可供前进的道路。 洛尔行走在这片血色的丛林里,狰狞尖锐的荆棘藤条最细小的也有他的大腿粗,随处可见的一根都能将他扎个对穿,不时能见到森然的白骨挂在上面,或许那是之前上供的祭品。 自己也会变成这些白骨中的一员吗? 洛尔心中陡然升起这个念头。 只要真正目睹这些超脱凡俗的可怕之物,就会真切领会自己存在的渺小与脆弱,相当多的凡人因此对于这些嗜血残暴之物产生了疯狂的崇拜。 只因在其身前,自身已无任何意义。 如若这片荆棘之海活过来,不论有多少凡人都会在瞬间被撕碎,而此刻,原本静止的海洋却在自发地畏惧自己胸前吊坠内几滴液体散发的气息。 “冥河到底是什么……这世界上真的有所谓死者的国度吗?” 洛尔忍不住在心里问夜叉小姐,却听见夜叉小姐的声音时断时续。 “冥河……死者终焉……存在,……死神。” 夜叉小姐仿佛十分虚弱,原本就沙哑的声音仿佛支离破碎的唱片机一样, “……血棘领地……压制……静默。” 洛尔心中不安愈发浓郁,血棘的领地在压制其他超凡的存在吗? 夜叉小姐好像变得很虚弱,她还靠得住吗? 洛尔没有再多想,从一开始就由不得自己选择,能拉拢到夜叉帮助自己已经很不容易。 越是深入荆棘森林,四周的血色就越发浓郁,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血腥的味道也越发炽烈。 洛尔捂着口鼻艰难的行进,白色的长裙摆在身后拖在地上,不知何时被染上一层血色。 就仿佛泥土中也浸泡着血液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洛尔终于看到了巨大的荆棘圆茧,那圆茧之前从上俯瞰便觉得十分显眼,如今走近才发现,它竟是被一道巨大的荆棘如同举着伞盖一样将它举在半空。 圆茧内被荆棘遮挡的密不透风,完全看不见其内藏着什么,四周地面无数荆棘朝着圆茧的方向生长,拱卫着至高的王座。 走到这里,那空气中的气味达到了顶峰,恍惚间洛尔看到一幅画面。 浓稠的血浆如同河流般奔涌,在一处洼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鲜血的湖泊。 一株狰狞的荆棘从其内生长而出,棘刺上挂满着森然白骨,分化出无数分枝,向着天空蔓延,生长,仿佛要遮天蔽日,最终在半空纠缠,编织成一个血色的王座。 这是今在昔在永在之物,凡人无法理解的崇高生命。 洛尔仰望着天空的圆茧。 此时,过去的画面与现在画面仿佛在这一刻重叠,茧内传出一声悠久的叹息。 编织着茧的荆棘开始向外舒展,露出其内高高在上的身影。 第17章 美好与真实 随着荆棘向外舒展,如同血色的花苞盛放,茧中的事物出现在藤条棘刺的缝隙中。 大地震动,那拔地而起的荆棘支柱开始慢慢下沉,荆棘的王座渐渐降临地面。 四面八方的荆棘开始无声的下垂,朝拜着至上的存在,茧中的人影头颅低垂,仿佛安睡,手中握着一柄修长的荆棘手杖,杖头是一朵邪异的血色花朵,有点像伊兰达妮胸前的荆棘徽章。 “这便是统治万民的大公吗?” 洛尔喃喃道,那座上的身影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干尸,完全干枯的皮肤看不到一点血色,几乎是骷髅般的头骨倒靠在背后的荆棘上,甚至从那骷髅头的口中都有荆棘生长而出。 如若不是那些从干尸骨头中肆意生长,透体而出的荆棘将它固定在荆棘的座椅上。 洛尔不怀疑下一刻整个干尸就会瘫倒在地,碎成一地飞灰。 “都已经这样了,还活着吗?” 洛尔看着那具干尸,这是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既然伊兰达妮说大公还活着,自己最好还是小心行事。 洛尔摘下吊坠,将水晶瓶子攥在手心,亦步亦趋地朝那具干尸走去。 直到来到干尸面前,四周的一切还有荆棘都静默依旧。 难道伊兰达妮没有骗自己? 走到这里,只需要将瓶盖拧开,将冥河之水倒在干尸身上,似乎就完成任务了。 但如果真是如此容易,为什么伊兰达妮要让自己来做?洛尔自认还是有几分讨她喜欢,为什么这样的事不让随便一位下人来做? “夜叉小姐,你觉得我该按伊兰达妮说的做吗……” 洛尔试图在心底求助于夜叉,但是心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洛尔突然心中一颤,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和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瞳对视在了一起。 “抓……到你了” 干尸的声带已经完全风化,但是却依然发出了如同钢铁摩擦般的声音,令人战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骷髅头口中生长而出的荆棘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如蟒蛇般蔓延而出,四面八方的荆棘将洛尔与干尸重重包围,交织成一个新的茧。 洛尔的身影就那么僵在原地,他只要将手中的瓶盖拧开向对方泼过去,就能终结大公的生命,但是此刻他的意识却在泛起的深渊漩涡中下沉,不断地下沉,坠落。 在黑暗笼罩的最后,洛尔听到了某种奇异的声响,如同嫩芽顶破土壤,春雨浸没大地。 …… “醒醒。” 恍惚间洛尔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慢慢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疲惫惺忪的睡眼,漂亮的小脸则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视线内的一切都被晕染成光斑。 洛尔呆呆地望着前方,视线开始聚焦,但目光仍然茫然。 “你在发什么呆?没睡醒吗?” 后脑勺被人轻轻扇了一下,又像是抚摸,洛尔怔怔回过头,后桌少女的模样映入眼帘,带着温柔的笑容。 洛尔显得有些木讷,仿佛还搞不清状况,停顿了很久,脸上的表情才柔和起来。他不太肯定地说, “我好像做了个梦。” “嗯?说来听听。” 女孩来了兴致。 “我也不太好说,那个梦里有点奇怪……男生和女生好像反过来了。” “什么反过来了?”女孩听到这,好奇地问道。 “啊……”洛尔用力地摇摇自己的脑袋,仿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看着少女的脸。 那张脸仿佛很熟悉,像是自己记忆深处的故人,是前世吗,又或者今生。 但自己却叫不出她的名字。 环绕了一下四周,自己是在午休时分的教室里,窗外白鸽飞翔,慵懒的午后阳光明媚,树荫摇曳,一切祥和,温暖又美好。 “洛尔。” 依稀间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又像是自己听错了。 少女见洛尔有些走神,有些生气的抬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被这样戏弄,洛尔稍稍暴躁的抬手反抗,跟女孩玩闹起来,连刚才的呼唤也抛之脑后。 两人似乎很亲密,像是情侣一般亲密,在这只有两人的教室里,感情很快升温。 女孩双眼微眯,如同阳光下慵懒的小猫,那娇憨的模样让洛尔心动,她是那般可爱迷人,连透过树荫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的光点都绽放着绚烂的光彩。 洛尔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亲一亲她。 于是洛尔俯身,女孩也配合地闭上眼,献上脸颊。 可是…… 洛尔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那些桌椅下的阴影里似乎都有人在呼唤自己。 “怎么了?” 等不到洛尔的亲吻,女孩似乎有点生气,但她依然对着洛尔微笑。 “我……我好像忘了些什么。”洛尔喃喃自语,“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还有什么比此刻你我更重要吗?”女孩若有所指,此时此刻,彼此相恋的两人,如此恬静而美好。 女孩轻轻抱住洛尔,在他耳边呢喃, “人是记不住梦的。” “尤其是噩梦。” 洛尔嗅到从少女身上传来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思绪开始放开。 是啊,或许不需要思考太多,只要享受这一刻就好了。 但是紧接着,他嗅到了,那女孩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洛尔打了个寒颤,突然间眼前闪过纷乱的画面,肆虐的荆棘,如血般的丛林,狰狞的干尸。 一瞬间画面又恢复正常,身后的女孩可爱温顺,正轻轻怀抱着自己。 “洛尔。” 再次听到了,那仿佛来自心底的呼喊。洛尔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影子之中有画面在上映,那是一幅地狱般的图卷,有无尽的鲜血和炽烈的牺牲,有无穷的苦难和挣扎的无奈,自己如海中扁舟,沉浮不由己。 影子中丑陋肮脏的恶魔伸着漆黑的手掌,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是另一个世界,比这个世界残酷癫狂十倍百倍,自己无依无靠,拼尽全力只是为了活下去。 那是真的吗?哪一边是真的? “只要你陪我留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就会是真的。” 仿佛知道洛尔心里所想,背后的少女温柔地开口,声音甜美,轻挠着爱人的心房。 这里是那么美好,就像这午后的阳光,我还拥有恋人,有着学业,有着未来和生活。 而另一边,我一无所有,唯一向我伸手的,只有深渊之中的恶魔。 洛尔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不知何时消逝,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只剩下身后的女孩身上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 第18章 怪物的厮杀 一边是美好的前世,有着温柔的情人与闲暇舒适的生活。 而另一边遍布荆棘,地狱之中只有恶魔在与自己作伴。 是要放弃了吗? 洛尔怔怔地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身后的女孩身上柔和而温暖的气息仿佛在催促着他做出抉择。 哪怕继续挣扎下去,也不会有好结局的吧。 为了活下去,不断的支付代价,与恶魔签订了一个又一个的契约。 逃过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直到连灵魂也变卖了,身体也投入深渊,变成腐烂的黑泥。 丑陋而污秽的存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还不如就此沉浸在幻梦之中,至少在这一刻,这是美好的…… “不,绝不!” 洛尔睁开双眼,精致的双眸中带着疲惫却坚定的光芒。 “我要活下去,我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哪怕失去自由,哪怕低贱有如尘土。” “……哪怕是与恶魔为伍,我也要活下去。” 洛尔挣脱了少女的怀抱,一头闯进了教室门外无尽的黑暗中。 眼前的世界如镜片般破碎。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变得清晰可见,洛尔睁开眼,瞳孔微缩。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干尸的怀中,踮着脚,仿佛要将自己献给大公,而大公口中狰狞锐利的荆棘距离自己的喉咙只有一寸之遥。 只差一步,自己就会死在这里。 “难以置信,你竟然清醒了过来……”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洛尔退后几步,离开了干尸公爵的身前。 惊魂未定之余洛尔却突然笑出了声,他已经理解了全部。 “所以这就是伊兰达妮的计划吗,如果大公已经彻底失去反抗力量,我就能顺利用冥河之水杀死大公,自然万事大吉。” “但如果大公依然活着,我就是来让大公再次陷入沉睡的血牲。” “若是这样你要怎么做呢?”夜叉小姐沉默了片刻,在心底发问。 “哪有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的道理。” 洛尔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臂, “夜叉小姐,你能变得锋利吗?” “你要做什么?” 粘稠的黑泥自洛尔的影子中升腾,逐渐交织成一道细长的触须,洛尔垂下手,手心将触须握住。 “割开我的掌心吧。” 触须在手心变换姿态,变得坚硬而锋利,就如同漆黑的利刃。 洛尔将其用力攥紧,直至刀刃切断筋肉,卡入骨头中。 “不是想要拿我当血牲吗?” 洛尔忍受着剧痛,精致的小脸上绽放出美艳的笑容,甚至能听到夜叉小姐在他心底沉重的吸气声。 “我的血就在这里,要拿就自己来啊!” 淋漓的鲜血自伤口处流淌而下,带着异样的芳香,洛尔将手向干尸大公身上甩去,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有几滴落在了大公骷髅头上,那原本重新沉寂的眼洞中又燃起黑色的眸光。 “圣杯……” “不要走……” 大公干枯的身体得到了血液的浸润,周身的荆棘重新生长,从她口中蔓延而出的荆棘如同蟒蛇出洞一般射向正在奔跑的洛尔。 洛尔感受到身后迅猛的破风声,头也不回的大喊, “帮我!” 紧接着下一秒,他脚下的影子扩张开来,化作一个漆黑的洞穴,洛尔只觉一脚踩空,整个人跌入阴影中。 洛尔只觉世界变得灰暗,充斥着仿佛被人塞入狭小空间内的窒息感,四周的光景在飞速变换,依稀能识别出周遭仍是荆棘森林中的景象。 在洛尔快要窒息的关头,忽地压力一减,整个人从阴影中摔了出来,再一回头,已经离干尸大概有数百米远。 致命的荆棘扑了个空,重新缩回大公身边。似乎是意识到猎物就要逃脱,第一次,大公的身体走下荆棘御座。 身体内生长的荆棘支撑着它,朝着洛尔逃跑的方向追去。 大地开始发出沉闷的低响,整座荆棘森林一点一点醒来。 “怎么回事?” 伊兰达妮皱着眉头,感受着荆棘森林中的异动。 “那个女人又复苏了?看来是失败了,可为什么连血棘都提前醒了过来……” 可不多时,她便看到洛尔虚弱的从荆棘森林边缘踉跄走出的身影。 还没死?怎么可能! 伊兰达妮速度远超洛尔想象,只是一眨眼就出现在自己身前,洛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抬手掐住脖子。 “你做了什么,血棘为什么会突然复苏?” 伊兰达妮面若寒霜,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 “咳,咳……我没做什么,”洛尔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正想在心底向夜叉小姐求助,伊兰达妮的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 “这怎么可能……”伊兰达妮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伫立在森林边缘的身影。 大公此刻的形象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原本骷髅头上的孔洞此时已经长满荆棘,数十道自身体内长出的荆棘如同蜘蛛的节肢一般扎在地面上,就这样支撑着身体行走。 在察觉到伊兰达妮之后,大公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吾的……女儿,”无数荆棘破土而出向伊兰达妮激射而去。 “……成为吾……新生的养料!” “想都别想!”伊兰达妮随手将洛尔甩在一旁,自身前的土地同样破土而出数道血色的荆棘守卫着她。 “等会我再收拾你。” “咳,咳咳。”洛尔捂着喉咙吃力的躺在一旁,深吸了几口气望向那边。 此时,无数血色的荆棘交织在一起,剧烈碰撞着,撕扯着,一边是一头狼蛛般的干尸怪物,而另一边则是站在一根拔地而起的荆棘上的人形怪物。 双方都与人类这个概念毫不沾边,挥洒着同样的权能,两头怪物彼此厮杀,整座荆棘森林开始流淌,无数血色荆棘被在她们的命令下互相攻击。 棘罪大公的传承,今日将会分出胜负。 第19章 逃离荆棘领 大地开裂,血色的荆棘从裂缝中钻出,无差别的攻击领地内的一切活物。 领地的中央,两头怪物在互相厮杀,血色交织中传出野蛮的嘶吼。 洛尔此时已经逃入了荆棘宫中,正设找到其他出口离开这处鬼地方。 背后那两头怪物此时为了血棘的权柄疯狂厮杀,谁都没有在意他这只小猫咪。 只要一方分出胜负,在血棘的领地内洛尔将无处可逃。 洛尔不知道谁会获胜,他只希望她们能僵持更久一点,能给他足够的时间离开荆棘宫。 偏偏脚下的大地震颤,他一个不慎没站稳又再次跌倒在地,一根荆棘原本在石壁上攀爬的荆棘自身后朝他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脚下的阴影翻腾,夜叉小姐再度将他拉入阴影中。 这一次不到数秒,洛尔便再次从阴影中被丢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爬起身继续跑。 “血棘正在全面苏醒,要尽快离开这里……” 夜叉小姐状态很差,在血棘领地内她的力量非常有限,方才的几次出手已经消耗了她不少力量。 洛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四周暂时没有看到荆棘的影子,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洛尔的身体本就虚弱,又经历失血,还强撑着跑了这么久,已经是精疲力尽。 洛尔看下手中,原本精致白皙的手掌此时鲜血淋漓,伤口还没有结疤,手中握住一个小小的水晶瓶。 “这个呢,有没有用?” 传说中的冥河之水。 “有点用但不多,血棘苏醒后就不再会无意识地躲避它的气息,除非你喝了它……” “我可以喝了它?” 洛尔愕然,看向水晶瓶内暗黄色的液体。 “我还从未听闻有凡人喝下冥河之水,传说中半神半人的赫尔嫚曾经喝下冥河之水,越过生死的界线闯入冥界,找回爱人的灵魂。” “照这种传说,冥河之水至少有让人假死的效果,而且这效果很强,能骗过看门人的目光,但考虑到赫尔嫚是半神半人……”夜叉小姐思考了一会, 洛尔听罢,摇摇头, “假死,那等那两个女人决出胜负不还是要死?” 假死的话,你的身体就可以长时间滞留在阴影位面,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夜叉小姐说出了一个可行之法,但是随后苦笑道, “现在的问题是,传说中的赫尔嫚是天神索拉和农夫的女儿,真正的半神半人,她能够承受冥河之水,不代表你能,更大的可能是你会直接一睡不醒。” 洛尔摇摇头,像是想到什么,反而微微一笑, “这样听起来好像也不错,正好我先前还做了个不错的梦……夜叉小姐,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只是担心我白忙活了一场。”夜叉小姐冷冷地回答。 “我会活下来的。”洛尔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宽慰恶魔。 “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不是吗?”洛尔拧开瓶盖,将瓶子倾斜高举到鼻前。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轻轻吐出舌头,倾倒。 一滴暗黄色的液体滴落在稚嫩的粉舌上,洛尔咂咂嘴,一股腐朽木头的味道弥漫口腔。 洛尔看了看瓶中似乎还有两滴,想着会不会用量太少,没什么效果,但是下一秒,如轻纱般静谧的安眠笼罩了他。 洛尔右手脱力般下垂,手中的瓶子掉落,幸好夜叉小姐用阴影触须将之接住,避免了宝贵冥河之水的浪费。 洛尔的身体靠着墙壁滑倒,已经失去了气息。随着身下阴影的流淌,身体开始不断下沉,直到完全被阴影吞没。 血色的荆棘拔地而起,将荆棘宫殿的穹顶都给捅穿,与此同时,一抹深沉的影子借着阴影快速穿梭,迅速离开了荆棘宫。 第20章 修道院 洛尔感觉自己置身在一条黑色的河流中,随着河水漂流。 耳边不断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窃窃私语,河水流淌过自己的身体,带来阴冷的触感。 奇怪的是,明明身体浸没在水中,但却没有窒息的感觉,这就是鱼儿在水中遨游的感觉吗? 有什么都是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将自己朝着下面拉去,想要睁开双眼,但眼皮无比沉重,眼前永远是一片灰蒙蒙的黑暗。 恍惚间洛尔听到一声哐当,像沉重的铁器落在地面,自己在河中漂游,为何有铁器的声音。 洛尔朦胧中好似隐隐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一只巨大的骷髅手掌提着一架铁制的天平,而自己正躺在其中一端。 另一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上面。 天秤的平衡被打破,洛尔感觉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就好似人在不断上浮,上浮,意识终于重新回到身体里。 洛尔只觉头痛欲裂,仿佛前世大学时候经历过的宿醉,身体僵硬无比,很久没有动弹一般,勉强的伸展了一下能听到关节在喀什作响。 洛尔痛苦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又一次,在陌生的床上醒来…… 这儿是在哪?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朴素到甚至有些单调的小房间,洁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 唯一的光线来自床头柜上摆放的煤油灯散发的淡淡的光亮,洛尔此时就躺在窗户边上的木床上,身上简单盖着一张毛毯,还能在其上嗅到淡淡的鸢尾花的清香。 洛尔稍稍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右手的伤口已经止血,但还留着狰狞的疤痕,轻轻触碰仍然会感到刺痛。 身上的白色礼服和裙子让他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自己用血唤醒了大公,让她和伊兰达妮打了起来,自己是在夜叉小姐的帮助下顺利逃脱了吗? “夜叉小姐,夜叉小姐,你还在吗?” 洛尔试着在心里呼唤夜叉小姐,但是心中一片死寂,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洛尔心里一揪,在尝试了几次均没有回应后放弃了。 “夜叉小姐应该还在……”洛尔掀开毛毯,翻身下床,仔细看了下自己身下的影子。 影子单薄,但是仔细辨识能看到阴影之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是陷入沉睡了吗?” 洛尔猜测道,床边放着一双做工精细的木鞋,洛尔穿上鞋子,扶着床沿让自己站起来。 “衣服没有被更换,自己应该没有昏迷太久,自己离开荆棘领了吗?” 洛尔看向床头柜上摆放的铜镜,镜子里映照出他精致俊美的脸庞。 似是大病初愈般的虚弱感没有减弱他的美丽分毫,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柔弱的娇贵。 身上的衣服仍然是伊兰达妮亲手为他穿上的礼服和裙子,看来自己的昏迷这段时间并没有其他人触碰自己。 但自己这是在哪里?洛尔有些迟疑,而这时,伴随着“嘎吱——”的开门声,后方,一个身影推开门,走进了他的房间。 洛尔赶忙回过头,警惕的看向来人。 来人穿着传统款式的黑色修女服,过于修长衣袍将她的全身笼罩的严严实实,连双脚也没有露出。 脸上则带着薄薄的面纱,依稀可见那面纱之后美丽的容貌,最吸引人的是那海蓝宝石般的双眸,纵使薄纱也遮挡不住其中流露的风情。 修女吗? 洛尔略微松一口气,至少不是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这时候进来的要么是伊兰达妮,要么是她的母亲。 修女见洛尔站在床边,似是稍稍惊讶于他身体恢复的不错,柔声道。 “女神庇护,小妹妹你可算醒了。” 洛尔此时依然穿着女装,再加上他柔美的容貌,对方将他当成女生也并不奇怪。 洛尔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这世界对男人实在不太友好,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阁下,是您救了我吗?” “是薇娅副院长发现了你,小妹妹,听她说你当时躺在河边,被河水冲到岸上,” 修女柔声解释给洛尔听,“一开始她还以为你已经回归女神的怀抱,后来发现你还有气息便将你带回修道院。” “修道院……”洛尔想不出荆棘领有什么有出名的修道院,于是问道, “这是哪一家修道院?” “这里是圣丽安娜修道院,”修女虔诚的做了个祷告的手势。 “圣丽安娜?这里不是在荆棘领?”洛尔一怔,圣丽安娜,是唯一女神教会十二位圣者的其中之一。 女神教会宣扬唯一的至高女神,她们深信唯一女神创造了世界,她是万物之母,生命之主,世间一切生灵都是她的孩子,最终都会回到她的怀抱。 而作为女神的孩子,越是与女神相似,便会越强大,女人之所以力量上要比男人强大,便是因为女人比男人在生理上更接近女神。 哪怕洛尔并不信教,也了解过这个教会的一些教义,因为这是棘罪公国唯一认可的正教,可以说是蔷薇大陆当之无愧的第一教。 它的传教范围覆盖大半个蔷薇大陆。 除了吸血鬼的永夜帝国和传说中悬浮在空中的龙岛之外,蔷薇大陆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看到女神教会的传教士。 但据洛尔所知,棘罪大公所在的荆棘领并没有女神教会的修道会。 “这里并不是荆棘领,我们是在圣城休伯莉娅的郊外。” 修女相当耐心,隐藏在面纱后的海蓝色双眸凝视着洛尔美丽的脸庞,在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赞叹。 “小妹妹,你有一副女神赐福过的皮囊啊。” “过,过奖了,”洛尔稍稍有些羞涩地回答, “十分感谢你们救了我,不知道能让我去见一见薇娅副院长吗?我想当面表达我的感谢。” “副院长现在应该在带着修女们修习经卷,”修女微微一笑,但随后瞥见洛尔右手掌心的血痕,微微走近抬手抓起洛尔的右手。 洛尔不明所以地任由修女握住自己的右手,只见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手掌的伤疤。 一种淡淡的刺痛感从手心传来,但紧接着,变成温热的暖流,洛尔瞪大了眼,只见原本狰狞的伤疤渐渐愈合,淡化,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手掌又变得白皙稚嫩,光洁无瑕。 修女温柔地抚摸着洛尔的小手。 “这神赐的身躯可要好好爱惜。” “太,太神奇了!”洛尔喃喃自语。 教练我想学这个!洛尔还处在震惊中,盯着自己的手掌,没有看见对方面纱之下那双蓝宝石双眸中炽热的贪欲, “毕竟最终,都是要回到女神的怀抱……” 第21章 生命之神,万物之母 “芙蕾姐姐,我也能学会吗?” 圣丽安娜修道院的走廊里传出洛尔惊喜的声音,此时洛尔正跟在修女身后走着,彼此之间已经熟络起来。 就在刚刚,修女用神奇的手法医治好了他手上的伤疤,洛尔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接触超凡世界的契机,于是开始与修女攀谈。 修女名叫芙蕾,自幼在这所修道院里生活,按照她的描述,这种力量是女神赐予每位虔诚信徒的恩典。 “当然可以,女神平等仁慈地爱着每一个人,只要虔诚地信奉女神,女神便会为你降下恩典。” 修女芙蕾声音温柔,就像邻家大姐姐一般,对洛尔的疑问耐心的解答。 “只是看你穿的衣服,妹妹你应当出身高贵,修道院的生活清苦,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 “我可以的!芙蕾姐姐,我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洛尔适时的流露出一抹悲伤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伊兰达妮和大公最后谁赢了,但洛尔也没有想法再回伊斯兰领,最好能在这修道会躲一段时间。 等到夜叉小姐醒过来再做打算,如果能学到超凡力量就更好了。 结合洛尔此前独自昏迷在河岸边,修女脸上闪过一抹了然,蓝宝石般的双眸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怜悯。 “那我带你去见一见薇娅副院长,薇娅副院长人很好,她救了你,一定也会接纳你成为我们的姐妹的。” “那太好了!” 洛尔内心欣喜,原本因为伤病而苍白的小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 跟随着芙蕾修女一路走出去,洛尔才发现修女们的房间都修建在地下,爬着木梯钻出地底,正对着到修道院的后门,身后则是圣丽安娜修道院的辅楼。 相较于主楼,辅楼并不高,主要用于修女们日常厨炊和集中饮食的地方。 芙蕾修女带着洛尔登上辅楼,在登楼的悬梯可以望见对面两座相对而立的螺旋石塔。 那则是修道院的主楼,两座石塔中间有一座教堂,是平日修女们修习,朝拜女神的地方。 芙蕾修女是相当传统,恪守教条的修女,身穿着厚实修长的修女服将身材遮挡的严严实实,走路的时候也绝不会露出双脚。 一面为洛尔带路,一面为洛尔介绍修道院。 “洛尔,你一定饿了吧。”芙蕾修女牵着洛尔的小手,温柔地说。 “副院长她们的早课还要过阵子才结束,我先给你找点吃的,你稍稍等我一下。” 洛尔被她带到一间略微有些昏暗的石室内,石室内是摆放着长长的石桌,正对着石桌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洛尔乖巧的坐在石桌旁,但是忍不住四处打量着这间石室,芙蕾修女说此地是修女们用餐的地方。 在昏暗的光线下,洛尔只能看出画上描绘的是一位抱着婴儿喂乳的女人。 油画十分巨大,要占据这间空旷石室墙壁的大半空间,而且挂的很高,石桌旁坐着的人仿佛都在这幅巨大油画的注视下进食,带来一种宗教意义上的肃穆感。 不多时,芙蕾修女双手捧着一盘食物回到石室内,食物并不精致,但是分量足够,有切片烤熟的土豆和面包,甚至还有一颗鸡蛋。 “吃吧,”芙蕾修女将食物放在洛尔身前,自己则坐在洛尔边上的位置。 原本站着和走路时,芙蕾修女的身材都被修女服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所以然,但当她这一坐下,胸前顶起的弧度就相当让人咋舌了。 洛尔目光短暂的飘到修女的胸前,又赶忙收回,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连忙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 “谢,谢谢芙蕾姐姐!肚子好饿好饿,我可以吃了吗?” 芙蕾修女眼中溢着母性的光辉,注视着洛尔如同雌兽看着自己的小兽般慈爱。 “吃之前要先感谢女神。” 说着双手合抱,低垂着头。 洛尔学着芙蕾修女的样子装模作样的祈祷了一会,那墙壁上的油画正对着两人。 “吃吧,乖孩子,女神会很喜欢你的。”结束了短暂的祷告,修女睁开眼,发现洛尔学着她的模样祷告: 美丽无瑕的脸庞上双眸紧闭,修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 这幅画面美的让她失神了片刻,许久才失笑地说道。 洛尔这才睁开眼,拿起面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其实他并没有感觉到太过饥饿。 自从喝下冥河之水后,他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应该是假死之后,身体还没缓过来,有一部分机能似乎被停滞了一般。 虽然现在他恢复了呼吸,活蹦乱跳的,但是一些亡灵仍然会将他视作同类而非生者。 “芙蕾姐姐,那是谁?” 虽然没什么饥饿感,但洛尔还是吃下了一些食物,同时小心地询问着。 修女顺着洛尔的视线,看向了墙壁上巨大的油画,微笑地讲解道。 “那就是伟大的女神,生命之主,万物的母亲,我们都是她的孩子,最终都将回到她的怀抱。” “她怀中的婴儿便是圣女丽安娜,十二圣徒之一” “女神……”洛尔怔怔地看着油画上的女人,虽然光线的原因没能看的很清晰,但是洛尔还是能看出那画中的女人容貌并非绝色。 至少远没有曾经“美神维纳斯”给他带来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说实话洛尔现在对蔷薇大陆的这些所谓的神有点PTSD,上一个自称美神的,现在一部分残躯还在他的影子里…… 但是这位女神,竟然在油画上绘制出了几近凡人的容貌,画出神明的画像,还是这种喂乳的画像,这真的不算是大不敬吗? 洛尔对宗教相关的概念并不了解,只是不得不说,这样的画像看着就没有那美神像一般的邪异,反而多了几分亲切。 正当洛尔想要询问女神的名讳时,身后响起了皮靴踩在石头上的清脆声响。 芙蕾修女起身问候, “副院长。” 洛尔赶忙回过头,正看到一位面色冷峻的女子,穿着黑色的教士服,但与芙蕾修女将浑身包裹起来的服装不同,这位女子的教士服仅堪堪遮住大腿上半部。 露出其下穿着黑色丝袜和长筒靴的修长双腿,脸上没有带面纱,柔顺的长发盘起,用丝巾束在脑后。 岁数上看着要比芙蕾修女大不少,但是脸庞上光滑洁白,没有丝毫皱纹,带着一副金边眼镜,透露着成熟女人风情的同时又带着长者的威严。 “副院长,这个孩子叫做洛尔,我带他来吃点东西,她也想要留在修道院侍奉女神。” 这女人只是走近,那股严肃冷峻的气质便让洛尔有些胆战,芙蕾修女向她解释道。 副院长听罢,将严厉的目光移到洛尔精致苍白的小脸上,洛尔感觉好像回到了前世,因为做了坏事而被班主任叫去,当时班主任的目光就大概是如此让人害怕。 “你想留在这里?”副院长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知性的温和,只是那审视的目光让洛尔有些心虚。 “是,是的。” “……我允了,芙蕾你来负责带她日常的起居休沐。” 副院长稍稍沉默一会就同意下来,但随即用冷冽的话语对着洛尔说道。 “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作为侍奉女神的修女,我并不要求你一定要清心寡欲,但是只有一点你要记得。” “这间修道院里,不能出现男人。” “你明白了吗?” 哦豁,完蛋! 洛尔咽了口口水,很想问一下如果出现男人会怎么样,但感受到女人那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只能按耐下这个不太好出口的疑问,赶忙点头。 “我,我明白了!” 副院长点点头,转身离开,又听见洛尔的声音, “等,等等,十分感谢您救了我!” 回过头,见到洛尔红着脸向自己躬身道谢,冷峻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短暂笑容,但只是一闪而过,没有再回话,径直离开了这里。 第22章 修女的生活 用完早餐,洛尔便跟着芙蕾回到修女们在地下室的房间更换衣服。 修女服装有好几种款式。 洛尔原本想选择同芙蕾修女一样的款式,也就是黑色的包裹全身的修女服。 但是他的身材实在娇小,哪怕是现在修道院里最小码的衣服给他穿上,都会像一个黑色的土豆一样。 无奈他只能选择一件黑色的衬裙,普通的修女穿着大概只能盖到大腿,但给他穿就刚刚好合身,能遮到小腿。 配套的衣服还有黑色的围巾披肩领,布制抹胸束腰,薄薄的面纱以及一双木靴,这对于已经初步适应女装的洛尔来说不成问题。 换装的时候洛尔很小心,芙蕾修女也只是将衣服交给洛尔便在门外等候,看得出来她比较有边界感。 顺带一提,之前洛尔睡的房间是薇娅副院长的房间,所以房间比较宽敞。 正常普通修女们的房间只有六七平方,屋内除了床,床头柜和一个衣柜之外别无他物。 “很漂亮,洛尔。” 感觉已经听到很多次芙蕾修女的赞扬了,换完修女服的洛尔仍是微微红了脸。 “你是如此美丽动人,女神一定会赐福给你的。” 芙蕾修女为洛尔将衣服提点整齐,同时亲手帮洛尔把面纱戴上。 “芙蕾姐姐,刚才副院长专门强调的,为什么我们修道院不能有男人出现。” 洛尔趁着这时周围无人,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听到这个问题,芙蕾修女面纱后的面色似乎变得不太好,但看着洛尔好奇的目光,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洛尔,我们是侍奉女神的修女,男人只是来引诱我们沉迷欲望堕入深渊的东西。” “作为圣丽安娜修道院的修女,我们只要有姐妹在身边陪伴就足够了。” 啊这,难道这修道院里都是橘势大好吗? 洛尔不知道该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能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换好衣服也完成了房间的分配,洛尔就算是在圣丽安娜修道院正式安定下来。 之后便是由芙蕾带着洛尔与其他修女们认识,并一同前往主楼边上的双子塔右塔抄写教义。 修女的生活并没有超出洛尔的意料,很是枯燥,除了周四和周日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在打扫卫生和抄写诵读女神教的教义。 早上起床便要一起到教堂里进行晨祷,之后才能吃饭,吃完饭后洛尔便跟着芙蕾修女打扫卫生,偶尔要去在薇娅副院长的监督下修习教义。 中午用完饭,修女们大多就没什么事做了,圣丽安娜教会一天只吃两餐。 未经允许的外出是禁止的,所以一般在太阳下山,修女们就会洗漱好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外出。 所幸修女们都是排队各地洗浴,洛尔不用太过担心性别暴露。 周四和周日是特殊的,有一部分修女会在周四去后山的菜地采摘蔬果。 至于周日,这一天早餐用完,所有修女和副院长会一同到教堂里祈祷,大家会从早上祈祷到夜里,直至夜半的钟声响起再回到各自的房间。 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洛尔分配的多是打扫卫生的工作,这倒也是没什么,修道院虽然挺大,但是需要打扫的地方不多,有很多地方都是洛尔不能进入的。 比如教堂两侧的双子塔。 右侧的塔只有在薇娅副院长带大家修习教义的时候允许上去,其内存放着女神教会的书籍。 左侧的塔洛尔还从未上去过,听芙蕾修女说院长的房间就在上面,虽然洛尔从未见过院长。 圣丽安娜坐落在圣城休伯莉娅的郊外,圣城里面有着女神教会在大陆上的核心据点。 院长和副院长其实都只是兼职,她们在教会内的职阶是荣光的主教和副主教,院长长年居住在圣城,很少会来修道院。 “啪!” 洛尔百无聊赖的用手中的扫帚拍死一只附在树干上的飞蛾,来到修道院也有一礼拜了,洛尔心心念念的超凡力量还是没学会。 按照芙蕾修女说的,只要虔诚的信奉女神,认真修习女神的教义,长久下来女神便会赐福给自己,让自己拥有可以治愈自己和他人的神奇力量。 但是这一个礼拜过去,自己接触教义的时间不超过一天,只有副院长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带领修女们修习教义。 洛尔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急切,生怕让其他修女看出自己只是为了超凡力量而来。 “倒是最近,好像修道院里的飞蛾越来越多,是天气开始变热了吗?” 洛尔将飞蛾拍死扫掉,挽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光洁额头上的汗水,不得不说最近的生活规律且健康,感觉自己这病怏怏的身体都得到了一点点改善。 “嗯?那边怎么突然这么吵闹……” 洛尔提着扫帚朝那边望去,却见一队肃穆的修女搬着什么东西往双子塔左侧那座塔前去。 洛尔还想要走近看一眼,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芙蕾修女拦下。 芙蕾修女此时没有戴着面纱,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站在洛尔身旁同样望着左塔的方向,摇着头示意洛尔不要过去凑热闹。 “芙蕾姐姐,那边怎么了?” 洛尔意识到好像情况不太对劲,问道。 “今天去后山采摘蔬果的姐妹有人出事了……” 修女此时的面色很差,脸上充满凝重,话说一半,便听见教堂的钟声响起。 两人面色均是一变,教堂的钟声只有在周日敲响,用来召集修女们前去向女神祈祷的信号。 此时敲响,显然是出现了需要紧急召集大家集合的事情。 两人赶到教堂内,此时大多数修女已经在这里集合,圣丽安娜修道院内只有二十多位修女,算上两位院长和一位修女长也不到三十人。 不一会儿除了两位院长之外其他人已经全数到齐。 “我们之中潜伏着恶魔的信徒……” 洛尔与芙蕾站在修女们之中,听到修女长梅丽莎用阴冷的语调缓缓开口。 一时间众人哗然。 第23章 忏悔室 “我们之中潜伏着恶魔的信徒……” 修女长梅丽莎第一句话就把洛尔吓傻在原地,如果说其他人哗然是因为震惊的话,那么洛尔主要是因为心虚。 恶魔信徒倒是没有,硬要说的话,恶魔契约者和恶魔倒是各有一只。 应该不是在说自己吧……洛尔心虚的下意识后退一步,抱住芙蕾修女的手臂藏到她身后。 “洛尔,不用怕,女神会保佑我们的。”芙蕾察觉到手臂被抱住,稍稍扭头发现洛尔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惊慌,不由的宽慰道地说道,顺势轻轻揉了揉洛尔的头发。 “……从今天起所有人不得外出,每天都要到教堂祷告,薇娅副院长已经去圣城领取圣水,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警惕恶魔的侵袭,但我们不惧怕恶魔!” “女神与我们同在!” 梅丽莎修女长的讲话仍在继续,她看着岁数要比薇娅副院长还大,头发已经能见些许斑白,也如薇娅那般盘在头顶。 脸上的皮肤已经明显可见岁月带来的松弛和衰老的皱纹,眼神却相当锐利。 梅丽莎修女长在修道院以管教严厉着称,威严仅次于薇娅副院长,简短的发表完讲话之后,梅丽莎扫视着在场的修女们,被视线扫过的小修女们无不内心一颤。 她环视了一圈正欲补充着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芙蕾修女手臂后露出半个小脑袋,因为比较矮,所以一下子就被辨识出来。 修道院的修女们没有身材这么娇小的。 “芙蕾修女,你身后躲着的是谁!” 洛尔吓的打了个冷战,躲在芙蕾修女身后,那不就是自己吗? 其他修女闻言,都将目光望向这边。 “是洛尔修女,她才刚来不久。” “薇娅副院长把她捡回来的……” “洛尔修女真的好漂亮啊……” 四周传来修女们的议论声,芙蕾挺身而出将洛尔护在身后,对梅丽莎修女长解释道。 “修女长,洛尔她是前几天被薇娅副院长带到修道院的姐妹。” 洛尔安静地站在芙蕾身边,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害怕,怯懦地跟芙蕾一起望着修女长。 “啊……我想起来,好像是听薇娅说起过。” 梅丽莎阴冷的目光盯住洛尔漂亮的脸蛋,眼中带着莫名的意味。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梅丽莎走到芙蕾和洛尔两人身前,对着芙蕾说道, “让开,芙蕾修女。” 芙蕾似乎想继续帮洛尔说话,但在梅丽莎强硬的目光下退却,只能顺从的退到一边,只留下洛尔独自站在修女长的身前。 梅丽莎修女抬起手掌,轻轻抚摸洛尔的脸庞,粗糙的触感让洛尔心底发寒。 “你多大了,修女。” “十八岁。” 洛尔如实回答。 “漂亮是漂亮,就是矮了点。”梅丽莎修女嘟囔着,洛尔心底跑过一万匹草泥马。 我还以为你要说啥,搞半天来了句这个,我矮吃你家大米了吗? 喔好像还真吃了……毕竟这些天都是吃的修道院的伙食。 梅丽莎修女嘟囔完,话语变得严厉起来。 “孩子,并不是我要怀疑你,但是修道院里只有你是新来的修女,还没有经过圣水的洗礼,也没有受过戒律,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否则都是对修道院的姐妹的不负责。” 洛尔虽然心中没底,但是也理解修女长的话,只能希望夜叉小姐能好好藏在影子里,不要被修女长发现问题。 “修女长,我应该怎么做?” “跟我来,我们到忏悔室” 洛尔跟在梅丽莎修女长身后,临走还怯懦地看了一眼芙蕾,芙蕾修女虽然着急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洛尔被梅丽莎带进教堂内里的小隔间。 那里也被许多修女叫做小黑屋,是惩罚犯错修女的地方。 忏悔室很小,就跟修女的房间差不多大。其内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来自天窗。 阳光从天窗照射进来,落在忏悔室里面摆放的木桌上,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隐藏在黑暗中。 木桌一旁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好几根教鞭,洛尔跟着梅丽莎走进房间,房门被修女长锁上。 然后眼睁睁看着修女长径直拿起了架子上的教鞭。 “过来,扶着木桌。”梅丽莎挥了挥教鞭,似乎在试试手感,示意洛尔过去。 洛尔虽然害怕,但忏悔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人能帮自己,只能顺从地走过去扶着木椅,背对着梅丽莎。 紧接着,洛尔感觉后背一凉,自己的修女袍被梅丽莎从背后掀开,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 本来修女袍对洛尔来说就偏大,很大程度遮挡了身材,此时衣袍被掀开,透过天窗的阳光正好洒落在洛尔光洁的背上,只觉香幽雪净,腰如约束,云锁鹅柳。 这幅画卷足以让任何女人面红耳赤。 “修女长……”洛尔感受着背后的目光,只觉汗毛直立。 “孩子,不要害怕,女神与你同在。” 梅丽莎同样震撼于洛尔冰肌玉骨的拂藕玉背,不禁感慨自己如果再年轻几岁,或许就算同样是女人也会被眼前的小修女迷住。 但此刻,她还是毅然地挥动教鞭。 “啊,”洛尔惊呼,教鞭落在背上,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修女长,我做错了什么?” 洛尔没有反抗,只是祈求般询问道。 而修女长不闻不问,一下一下的抽动教鞭,直到将洛尔背上鞭打出一道道刺眼的血痕。 教堂外的修女们也都听到了洛尔的惨叫,起先都在害怕修女长的手段太过酷烈,那么娇弱的姐妹也下这么重的手。 但慢慢的,围在教堂外不敢散去的修女们开始有点面红耳赤,洛尔的声音一直如还没有变声的男孩般清澈甜美,当他刻意控制时,基本没法分辨出是男是女。 但此刻当他吃痛叫出声来时,声音会自发的偏向男生,哪怕只是短促的叫声,对于这些长期封闭的年轻修女来说,带来的刺激也相当强烈。 芙蕾修女脸上充满了急切,一直在往教堂里张望,看上去很想进去将洛尔救出来的样子。 “竟然没有……” 不知过了许久,当洛尔已经无力扶着木桌,整个人都瘫倒在桌子下面,原本雪白光洁的背上此时布满鞭痕,不少地方都渗出血来。 梅丽莎修女盯着洛尔的背部,呢喃自语,好像没有看到某种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那会是谁呢?” 第24章 圣水与飞蛾 “很疼吧?” 芙蕾修女心疼地看着洛尔背后的血痕,与洁白如玉的肌肤相称,显得有些异样的狰狞。 “我没事。”洛尔强忍着疼痛,趴在房间的床上,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芙蕾姐姐,修女长为什么要惩罚我?” 洛尔相当不解,莫名其妙抽自己一顿,这修女长有病吧。 “这是肉身的戒律,是每个修女都会经受的必要的修行。” “被恶魔附身的人会在戒律的过程中现出原形。” 芙蕾修女则轻轻伸手抚摸洛尔背上的伤痕,似是想要抚平他的伤痛,神奇的是,在她的安抚下,原本火辣辣的痛楚开始得到削减。 慢慢的不那么疼痛,甚至感觉到一丝舒服的凉意。 “好舒服,芙蕾姐姐,好像不那么疼了。”洛尔惊喜道。 “那我多给你揉揉。” 芙蕾修女温柔道,整个人爬上了洛尔的床,跪坐在洛尔身体两侧,俯身轻柔的抚摸着背上的伤痕。 这个姿势相当暧昧,透出旖旎春光,但是洛尔没有察觉,有些舒服地闭上双眼。 “谢谢你,芙蕾姐姐,你对我真好。” 洛尔一边感受着对方的抚摸,一边喃喃道。 “不用谢,洛尔。” 芙蕾修女眉眼低垂,只是注视着洛尔后背的伤痕,眼里带着幽深的光。 …… 之后的两天洛尔因为初经戒律的原因,不需要跟其他修女一样去教堂祷告,日常的饮食也是芙蕾帮忙送到洛尔房间。 在芙蕾的照料下,洛尔感觉自己身子好的超乎寻常的快,但想到对方拥有女神的赐福,能够治愈他人的伤势,洛尔也就没有多想。 薇娅副院长也在几天后回到修道院,带回了来自圣城的圣水,洛尔没有去教堂祷告,芙蕾也帮洛尔带了一小瓶回到房间,说是请示过薇娅副院长。 “这就是圣水?” 洛尔坐在床边好奇的打量着手中这瓶乳白色的液体,像是牛奶又有点浑浊。 “是的,这也是女神对我们的恩赐。” 芙蕾将圣水递给洛尔, “你身子虚弱,又有伤势,我替你跟薇娅副院长多要了一点,你尽快把它喝了吧。” “圣水,是用来喝的?” 洛尔轻轻闻了闻,入鼻是一阵奇异的奶香。 “喝了它,你的身体会好的很快,恶魔也伤害不了你。” 芙蕾修女盯着洛尔举起瓶子,像是浅尝辄止般的轻抿一口,自己像是也想要品尝般的舔了舔嘴唇。 多喝一点,多喝一点。 “唔……”洛尔只觉一种说不出的神奇味道在口腔弥漫,闻起来像是牛奶,但是喝在嘴里却有一种奇异的酒味。 “这不会是,酒吧?” 只是喝了小两口,洛尔就觉得晕乎乎的。 喝过冥河之水之后,好似不再那么敏感的身体重新发热,好像被这杯圣水又勾起了洛尔身体里深藏的药性。 一时间洛尔脸颊滚烫无比,眼梢泛起绯红,无意识的对着芙蕾修女眨着眼,口中的话语也变得柔媚万分: “芙蕾姐姐,我怎么,感觉头晕晕的。” “女神正在给你降下恩典。”芙蕾莫名地浑身颤抖起来,像是在压抑激动的心情,又怕被洛尔发现。 她轻轻地将身子靠近几分坐到了洛尔身旁,洛尔没有防备之心,反而像快要瘫倒一样靠在她身上。 洛尔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一股暖流在流淌,让他暖暖的,非常舒服,背上经受戒律留下的伤痕开始发痒。 那是伤口在加速愈合时带来的感觉。 芙蕾轻轻地将洛尔抱在怀里,感受着怀里人儿的体温。 洛尔昏昏沉沉,但是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某种生命力在自己身体里流淌,能够治愈伤势,驱散寒冷。 这是凡人也可以得到的力量吗? 如此温暖。 “芙蕾姐姐,这几天都没有修习女神的教义,你能跟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修女温柔地抚摸着洛尔漂亮的脸蛋,俏脸此刻遍布红霞,娇小的身体正微微发烫。她知道这是女神的恩赐正在洛尔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最初世界是一片黑暗的大海,没有光,也没有生命。” “女神的灵走在渊面上,将生命的种子播洒进海里。” “最先被孕育的是环绕尘世的大蛇……” 洛尔显然不是很虔诚,听着听着没一会就荡漾起深沉的睡意,而修女也并不在意,仍是用轻柔的话语讲述着经卷上的内容。 “……我们只是汪洋中的水滴,苍穹下的尘埃,是神明指缝流逝的沙砾,是神明行走在尘世倒影的一隅。” “种子在地下发芽,花儿在风中结果,生命在黑暗中被孕育……” 修女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却越发庄严肃穆,洛尔沉沉睡去,耳边却仿佛有千万人在唱着圣歌。 “啊,伟大的神明,孕育万千生命的蛾之母,您是繁育之神,再生之神,轮回与新生之神,我恳求您倾听我的祈祷,赐福这个孩子,” “赐予她崭新的生命。” …… “我这是……睡着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洛尔从床上醒了过来,因为修女们的房间在地下,窗户只供通风,看不到外面的天色,所以洛尔也不知道此时外面大概什么时辰了。 从床上下来,感觉身体十分轻松,检查了一下衣服也没什么异常,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只有光滑的触感,之前的伤已经全都好了。 甚至连一点点疤痕都没留下,皮肤好像新生般稚嫩。 “教会的圣水也太神奇了。”洛尔回忆起自己只是喝了两口,身上的伤势就全好了,而且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一扫之前的虚弱。 “真的有这么好的女神吗……”洛尔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只要提起女神,他总不免想起自己影子里也住了个女神。 但是这个女神对人类来说可不那么友好。 “怎么有飞蛾……”洛尔点亮了床头的油灯,一只飞蛾从黑暗中飞出,落在油灯边上被光线照亮的墙壁上。 飞蛾是趋光生物,会受到光源吸引也不奇怪,只是洛尔记得他的房间之前应该没有飞蛾,毕竟那么小的房间,可以说一览无遗。 那是从外面飞进来的吗? 之前洛尔倒是也发现,这所修道院里的飞蛾好像越来越多,每天打扫卫生都能发现很多小飞蛾附在树枝上一动不动。 若是平时,洛尔看到飞蛾总会将它拍死,但是这次他却没有动手,而是怔怔地注视着油灯上跃动的烛火。 平日里稀疏平常的烛火在这一刻看来似乎有种诡异的吸引力,让洛尔不自觉的注视了一会,但随后洛尔摇摇头,像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盯着一盏油灯。 洛尔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外面一片漆黑,洛尔本来想去找芙蕾修女,芙蕾修女的房间就在对面,但此刻,看着外面漆黑的走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过一丝害怕。 好像是身体在自发的示警,外面是危险的,而身后有烛光的房间是安全的。 洛尔察觉到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就这样站在门口。 “吱呀,”正当洛尔思索自己有哪里不太对劲时,对面芙蕾修女的房门也被从里面推开,芙蕾修女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洛尔,已经很晚了,就不要再出去了。” 芙蕾修女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说着,声音依旧那么温柔,但是洛尔却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中。 芙蕾姐姐的房间里没有光亮,她不用点油灯吗…… 洛尔心里的不安开始加大,又听到芙蕾姐姐笑着调戏道。 “还是说,洛尔想要我陪你一起睡。” “不,不用了,芙蕾姐姐,我回房间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洛尔微微红着脸,将房门关上,房门关上前的缝隙里,仍然能看到对面那黑暗中站立的人影一动不动。 就这样在深深地凝视着,直到洛尔这边的房门闭合。 洛尔回到床边,看着床头柜上的油灯,那先前落在墙壁上的飞蛾仍然附在那里,同样一动不动,就好像也在注视着洛尔一般。 第25章 苏醒 之后的几天洛尔恢复了往日的作息,身体已经恢复了,便跟着修女们一起前往教堂祷告。 洛尔也从修女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修道院之所以如临大敌,是因为有修女姐妹在采摘蔬果的时候突发恶疾,修女长梅丽莎判断可能是某种恶毒的花粉。 这种花粉来自教会的死敌,一帮信仰恶魔的邪教手中。 但是经过细致的排查,修道院里并没有找到可疑的对象。 时间一长,修女们便渐渐放松了警惕,话语间也没有带着之前的担忧。 洛尔倒是没有纠结这些,他在欣喜自己获得的赐福。 自从喝下圣水之后,洛尔能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充满活力,哪怕是不小心划伤手指,伤口也会在短时间内愈合,结疤然后蜕袪,肌肤会如同新生婴儿般白皙稚嫩。 这就是超凡力量吗? 虽然还不能自如的控制这股生命力,但是洛尔也已经很满意了,女神教会能够布道整片大陆,果然是很厉害。 教会信奉的女神,竟然真的是对凡人抱有善意的神明。 除此之外,洛尔觉得身体有点怪怪的,虽然精神很好,但是白天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有些懒散。 而一到晚上,立刻就精力充沛想要找些事情做,更奇怪的一点是,白天还没什么,到了晚上,洛尔总是会不自觉被发光的东西吸引…… 怎么回事呢? 洛尔有些恍惚,周围其他修女诵读经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今天薇娅副院长难得带着修女们登上了右边的塔,塔内连着几个房间都是藏书室,修女们要先诵读经卷,随后再进行抄录。 “种子在地下发芽,花儿在风中结果,生命在黑暗中被孕育……” 修女们的声音整齐,一同回响在并不宽敞的藏书室内,洛尔悦耳的嗓音混在其中。 “……孕育万千生命的黑暗地母,您是生命之神,万物之母,是蒙昧混沌最初的播种者,是苦难尘世终焉的救赎者, 我们都是您膝下的稚童,终有一日要重回您的怀抱……” 洛尔微蹙眉头,这祷告词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但细细回想又发现本来就是这样。 只是隐隐记得好像有人说过不同的版本,那是谁呢? 跟修女们一同完成修习,洛尔吃过午饭这几天食量也变大了,洛尔揉揉肚子,想着吃的太饱不能立刻回房间坐着,便在修道院里散散步。 天气有些闷热,洛尔下意识的走在树荫下,躲避着阳光,偶尔被阳光照到会觉得异常的耀眼。 “嗯……怎么这么多飞蛾?” 洛尔走近树干,发现上面附了不少白色的飞蛾,就是这些天经常看到的那种。 平日里洛尔倒是很少仔细观察,一般都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用手里的扫帚直接拍上去。 啪一声就没了。 但是此时他手中没有扫帚,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倒反而让无所事事的他静下心看多几眼。 飞蛾整体偏白,鳞翅上有零碎的黑色斑点,树干上停靠着不少,似乎也是在这儿躲避着阳光的直射。 洛尔看了好一会,突然想起修女们说的,有修女姐妹触碰到了有毒的花粉,话说飞蛾好像也能传播花粉。 洛尔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莞尔一笑,这怎么可能,倒是最近的飞蛾也太多了,天气闷热,洛尔轻轻擦拭了一下光洁额头的汗水,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上方。 看到了一幅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的画面。 “……” 繁茂的树叶遮挡日光,只余下些许缝隙供日光洒落,在背光的叶面上,密密麻麻落满着白色鳞翅的飞蛾。 如同一滴一滴掺着杂色的白色颜料,将整个树冠染成一片雪白,不时煽动的鳞翅就好像波浪起伏。 洛尔遍体生寒,咬紧牙关才让自己不至于被吓呆在原地,毕竟到现在也算见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胆子大了不少。 洛尔屏住呼吸,轻轻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眼睛仍盯着那成片的飞蛾,直到退出树荫的范围才轻轻松了口气。 “得去找梅丽莎修女长和薇娅副院长!” 虽然在修道院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洛尔却真心喜欢在这里的生活,喜欢修道院悠然自得的生活氛围和一起相处的修女们。 哪怕是放在洛尔前世,这种远离尘世喧嚣,宁静惬意的生活都难能可贵。 有时洛尔甚至会忘了自己阴影里还住着一头凶恶的恶魔,自己与她之间还有着未完成的契约。 想着如果夜叉小姐一直沉睡,自己或许会选择一直生活在这里,和芙蕾姐姐,和其他修女一起,每天打扫卫生,修习教义,慢慢过完属于凡人短暂的一生。 但就在刚刚,那幅苍白的画面让洛尔重新意识到,自己仍然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任何可能的安宁都是难得且短暂的。 那些飞蛾是怎么回事? 洛尔独自来到教堂门口,薇娅副院长自上次从圣城返回之后,一直呆在左边的塔上,只有偶尔带修女们修习教义才会出现。 而修女长梅丽莎最为自律,平日里经常呆在教堂的忏悔室里。 虽然洛尔在那儿挨过一阵毒打,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得找那个严厉的中年女人才更让人安心。 洛尔从侧门走进教堂,来到忏悔室门口,轻轻敲门。 “修女长?” “梅丽莎修女长您在吗?” 房间内没有回应,洛尔轻轻推开门,忏悔室内昏暗依旧,午后明媚的阳光从天窗透进来,洒落在唯一的木桌上,梅丽莎修女长就趴在木桌上,好像在休息。 阳光洒落,给修女长的灰白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的流苏。 “修女长,我有事情找您……” 洛尔说着走近,然后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梅丽莎修女被阳光照到的侧脸惨白一片,空洞的眼眶中瞳孔不见踪迹,一道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从眼眶中顺着脸庞蔓延而下,延长到黑暗的深处。 而其他没有照射到阳光的地方,则密密麻麻落满了白色鳞翅的飞蛾,在黑暗中振翅,如同无声的呼吸。 …… 不知过了多久,洛尔才压下心头的恐惧,踉跄地离开忏悔室。 “得去找薇娅副院长。” 洛尔离开教堂,第一次爬上了左侧的塔,但只是走完第一层就被一道上个锁的木门挡住。 “薇娅副院长,薇娅副院长!” 洛尔用力地拍打着木门,直到双手生疼,但哪怕如此门后没有任何回应。 “薇娅副院长也不在吗,还是说她也出事了……得赶紧去找芙蕾姐姐!” 过了许久,洛尔放弃了等待,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心底响起了沉寂已久的声音。 “你的身上,有脏东西呢。” 第26章 黑暗地母与蛾之母 “你的身上,有脏东西呢。”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大梦初醒,洛尔先是惊喜,但随后错愕。 “脏东西,是什么?” 脚下沉寂的影子中升腾起黑色的触须,自洛尔的脚踝处蔓延向上,爬过雪白的小腿仍不停息,不断往上,然后没入修女服的裙摆中。 “唔!”洛尔感觉到滑腻的触须在自己衣摆内攀爬,不断往上,直到在白皙光滑的雪背上停留下来。 洛尔打了个激灵,心底暗骂,脏东西不会是说你自己吧? “呵,又背地里骂骂咧咧了?” 洛尔被戳穿,有小小羞恼, “你到底想干嘛?” “可能有点痛,要忍住。”夜叉小姐声音沙哑而低沉,但是却带着某种饥饿的急切。 下一秒,刀子刺入血肉的刺痛让洛尔睁大了双眸。 黑色触须在背后刺入洛尔体内,然后就像刀子般挖着什么,一瞬间疼痛抵达顶峰,洛尔咬住嘴唇才没有叫出来,晶莹如珠的汗滴沿着光洁的额头滴落。 疼疼疼! “是这个啊,这可是不错的补品。”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喜意,黑色的触须从洛尔修女袍下退去,如炫耀般在洛尔面前展示着收获。 一只白色的飞蛾陷在粘稠的黑色阴影中,白色鳞翅不时扑腾一下,但是无从摆脱触须的禁锢。 “我体内竟然有飞蛾?!” 洛尔回想起修女长梅丽莎那落满飞蛾的身体和那株遍布飞蛾的大树,不由浑身发寒,连后背隐隐的痛楚都忘记了。 “这些飞蛾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夜叉小姐似是有些许讶异,“我的小少爷,刚才我还以为我只是沉睡了几天,你又落在邪教手上。” “至于这个,这是蛾母的子嗣。” “蛾母?” “小少爷,你至少应该对跟你打过交道的邪教有一点最基本的了解。” 夜叉小姐嗤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你是说……秘渊教?” 洛尔思索着夜叉小姐话语里的意思,跟自己打过交道,除了唯一女神教会之外不就只有秘渊教那个邪教。 “秘渊教信奉的三柱神明你总该知道吧?” 夜叉小姐有点无奈了。 “美神是你,然后是爱神,还有……生命之神?!” 洛尔后知后觉,浑身发凉, “生命之神,是蛾母?你是说唯一女神教信仰的神明其实是恶魔?” “这怎么可能?!” 夜叉小姐幽幽叹了一声,似乎很是无奈。 “你的认知和猜测都是错误的。” “唯一女神教信仰的神明我们一般称之为黑暗地母,蛾母是祂孕育出来的子嗣,在凡人的传说里,也把她描述为跟随地母的十二圣徒之一。” “凡人喜欢用自己的看法来定义伟大的生命,但实际上,恶魔和神明并无区别,本质上都是构建世界的某一种力量显化。” “跟随地母的十二圣徒……”洛尔眼前浮现那幅在修道院辅楼曾看过的巨大油画。 画面中的慈祥的女人温柔哺育着怀中的婴儿。 “我,我现在就在圣丽安娜修道院,这里信奉的那位女神,就是你说的黑暗地母吗?” 来自远古的隐秘将洛尔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幅油画之中的女人是那么平凡亲切,洛尔曾多次幻想这是一位仁慈的,对人类抱有善意的神只。 “没错,丽安娜是蛾母尚是凡人时的名字,在她被地母重新孕育之后,她就从人升格,成为了亿万虫蛾之母。” “从人升格……圣丽安娜修道院……”洛尔轻轻念着这几个字眼,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那地母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夜叉小姐坦然, “地母存在于深渊诞生之前,有一种说法将祂视作生命诞生前的原初黑暗,祂无形无貌又涵盖万象,孕育出世间万千生命。但这一切都无从考证。” 夜叉小姐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象世界之初的模样。 “唯一能够佐证地母存在的便是传说中祂孕育的子嗣们仍然在这个世界上活跃。” “蛾母丽安娜只是其中之一。” 洛尔怔怔地呆在原地,恍然间得知了太多远古的知识,一时间心神震动。 见洛尔沉默不语,夜叉小姐则摆弄着触须中的飞蛾。 “蛾母是繁育之神和再生之神,她的子嗣可以做成上好的生命药剂,你之前被它寄生过应该有所体验,被寄生的生灵会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同时拥有旺盛的再生能力。” “但是另一方面,会渐渐受到飞蛾的习性影响,喜欢在夜晚活动,被灯光吸引。” “你被寄生的时间不久,还没到它产卵的时候,不然可就没那么容易拿出来了。” 夜叉小姐嘲讽般地笑了笑,在嘲笑洛尔的无知。 “……它是通过什么来寄生的?” 洛尔想了想那个画面,脸色苍白,开口问道。 “一般是给你喂下虫卵,”夜叉小姐想了想回答道。 “所以我才以为你又被秘渊教逮住了,不过也不奇怪,蛾母的信徒最喜欢藏身在地母教会里面,就像她们信仰的神明曾经追随过地母一样。” 这么说,应该是那瓶圣水。 洛尔深吸一口气,那内鬼也已经找到了,除了芙蕾姐姐没有其他可能。 本以为是好姐姐,结果却又是不怀好意的邪教徒吗? 这烂俗的剧本我不是已经遇到过一次了吗?! 洛尔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将这一刻内心淤积的苦闷吐出,见到那黑色触须捕获的飞蛾还在时不时扑腾,洛尔只觉一阵恶寒。 这东西居然生活在自己的血肉里,还想要在自己体内产卵。 “你说它是补品,对你恢复有没有用?”洛尔突然问道。 “一只没什么用,数量多了有点用。”黑色的触须卷着飞蛾往地面的阴影处钻进去,阴影之中响起零星几下咀嚼的声音。 似乎还不够塞牙缝。 “那走,我带你去吃自助餐。” …… “圣丽安娜在加冕圣徒之后拥有了崇高的神性,行使着繁育和再生的权柄。 有一日,深渊中的恶魔找到圣丽安娜,恶魔问圣丽安娜:你拥有繁育与再生的权柄,为什么伟大女神才是生命之神? 圣丽安娜答道:伟大的女神孕育了万千生命,因此祂是生命之神。 恶魔对圣丽安娜说:既然如此,只要你能孕育出更多的生命,我们便尊崇您为新的生命之神。 恶魔将来自深渊的虫卵送给圣丽安娜,在恶魔的蛊惑下,圣丽安娜吃下了虫卵,堕入深渊,成为孕育出亿万飞蛾的蛾之母。 但她所孕育出的只是苍白的生命,哪怕有亿万之众,也不及女神光辉的分毫。” — —女神教会《启示录》九卷十三章,圣丽安娜的堕落。 第27章 受恩典者必将永堕地狱 封闭的忏悔室里不断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洛尔倚靠着紧闭的房门,修长的睫毛低垂,漂亮的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 他看着夜叉小姐在忏悔室里肆意狩猎,天窗洒下的阳光带来有限的照明,修女长梅丽莎的尸身依旧趴在木桌上,面容依旧狰狞可怖。 但此刻,原本尸身上落满白色鳞翅的飞蛾正迎来灭顶之灾。 黑暗中,一道道扭曲的漆黑触须在房间内随处舞动,肆意捕捉着空气中振翅的白色鳞蛾,将飞蛾用触须卷住拖进阴影里。 “说实话这画面有点让人反胃,我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之前是什么形象?” “嗯……非要我说的话大概是某种黑色的猎犬。” “现在呢?” “可能更像蜘蛛多一点了。” “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变成你梦中情人的形象。” 夜叉小姐大快朵颐之余发出一声嗤笑,夜叉在传说中可以变成美貌的女子引诱少年,夜叉小姐虽然没有以人的形态出现过,但不意味着她做不到。 “暂时没有这种形象。” 洛尔眉头轻蹙,思索着有关神明和恶魔的信息,不得不说,夜叉小姐苏醒之后,给洛尔增添了不少安全感。 至少修道院内蛾母的信徒应该不是她的对手,洛尔现在甚至有心情和夜叉小姐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 “夜叉可以自由地变换自己的模样,变成凡人心目中最美丽的模样,所以你才被信徒尊称为美神维纳斯?” 洛尔看着黑暗中夜叉小姐用影子构建的触须自如地变换各异的形状,没有哪怕一只飞蛾能逃脱她的捕捉。 “只有我可以,其他的夜叉想要变成人的模样需要凡人的皮。” 夜叉小姐声音中听得出一抹自傲。 这还是个至臻邪神版的夜叉小姐。 “那在成为夜叉之前呢?”洛尔突然问道。 最后一只逃窜的飞蛾被阴影吞没,昏暗的忏悔室突然沉寂下来,陡然降临的沉默让洛尔的呼吸清晰可见,黑色的触须不知何时已经尽数回到阴影里。 “你也曾是凡人?” 洛尔轻轻发问,吐气如幽兰。 但夜叉小姐一言不发。 “在成为恶魔之前,你也曾是凡人。”洛尔肯定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 就如同此前的亲切和随和都是假装,夜叉小姐此时的声音如同剥离了所有情感的机器,干枯死寂,听不出任何喜怒。 “不止是你,蛾母也曾是凡人,或许还有其他例子,但是这说明凡人也有成为神明的可能。” 洛尔明媚的眼眸里闪动着光芒,漂亮的小脸上涌现兴奋之色。 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例子,一定有某种方法,能让凡人变得不凡。 女神教会不就是如此吗,她们渴求着地母的赐福,而邪教徒则通过祭祀恶魔来获得恩典。 “一定有什么方法,能让凡人升格……” 无数条漆黑的触须突然自洛尔周围阴影的角落里窜出,朝洛尔激射而来,一瞬间触须纠缠在一起又向四周扩张,就像巨兽张开巨口,将洛尔自上而下一口吞没。 洛尔只觉眼前忽地一黑,眼前的视野已经被完全的黑暗笼罩。 “你要做什么……”洛尔还来不及惊呼,眼前的黑暗中。 一双血色的竖眸睁开,兽性的眼眸里带着无法压抑狂怒和杀意,浓烈的喘息落在洛尔脸上,近在咫尺。 野兽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随着血眸在黑暗中亮起,四面八方燃起冰冷的火焰,近在咫尺,但是没有温度,冰冷地像是火色的岩石,洛尔置身其中,却没有一丝烧灼的感觉。 冰冷的火光照亮了眼前盛怒的面孔,那是一张怎样可怖的面孔,原本美艳的脸上布满无数漆黑的裂缝,就仿佛无数碎片拼凑而成。 裂缝在不断地滴落着黑色粘稠的淤泥,那些淤泥滴落在地面,被火焰烧灼。在火焰里获得形状,不断扭曲,蔓延,纠缠在一起,形成了怪物的身躯,如同猎犬的身形,但是周身遍布不定形扭动的触须。 触须的末端张着狰狞的口器,其内遍布利齿,随着触须的扭动而不断嘶吼。 “看着我,洛尔。” 洛尔怔怔地注视着眼前恐怖的野兽,这是毫无疑问只会出现在噩梦里的野兽,它近在咫尺,就像是要把自己吞噬,它的愤怒那么清晰,就像这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为什么,又那么悲伤。 就像这没有温度的火焰,只剩下冰冷。 “看着我这副模样,你还想要升格,成为神明吗?” 夜叉小姐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杀意,哪怕是洛尔失身于伊兰达妮那一夜也并未有如此滔天的怒火。 “真正的伟大者无形无貌,无血无泪,世界只是祂们走过留下的倒影。” “无论神明或是恶魔,都只是祂们指尖流逝的沙砾,自以为能捧起水中月亮的无可救药者。” “人只能是人,妄想承受恩典者必将永堕地狱。” 血色的兽眸缓缓闭上,四周黑暗消退,重新回到平凡普通的忏悔室内。 洛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忏悔室的木门,无神地看着前方。 黑暗中响起癫狂的笑声,不断回荡,像是在嘲笑凡人的不自量力,只是这笑声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空虚和悲凉。 第28章 成虫之礼 教堂屋顶的钟声缓缓敲响,将洛尔的思绪缓缓唤回现实。 但洛尔只要一闭上眼,黑暗中就会浮现夜叉小姐那狰狞恐怖的脸庞,粘稠的黑泥滴落在地上,升腾起熊熊燃烧的冰冷火焰。 “人只能是人……吗?” 或许在夜叉小姐看来,自己只是一个痴心妄想渴求力量的无知凡人。 但是在这个世界,凡人如此的脆弱无力,我只是想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到底要怎么做…… 洛尔从教堂侧门钻出,钟声意味着有人在召集修女们,可自己刚从忏悔室出来,似乎还没有人发现梅丽莎修女长已经遇害。 那又是谁在召集修女们,会是薇娅副院长吗? 洛尔绕到教堂的正门,发现平日里相熟的修女们竟七零八落地躺在教堂门前的空地上。 “大家怎么了……” 洛尔赶忙跑上前去,修女姐姐们都陷入了沉沉的昏睡,而且每个人的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烧得通红。 洛尔轻轻触摸一位修女的额头,温度烫得惊人。 洛尔看着修女们的模样,心中了然。 她们也都被蛾母的子嗣寄生了! 随着空气中回荡的钟声渐渐平息,另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 每一声都细小轻微,但是汇聚起来却如同海啸一般刺痛耳膜。 “那是……什么?” 洛尔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从修道院各个黑暗的角落里,如同洪流一般一点一点涌现出大团大团的聚拢着的黑影,就像飞扬的尘土般朝天空飞去。 白色飞蛾像潮水一般涌现,如同白色的颜料被泼洒在天空的画布上,绘下惨白沉重的一笔。 无可计数的白色飞蛾密密麻麻地盘踞在修道院的上空,振翅的嗡鸣如同海啸起伏,越来越多,渐渐铺满这天空的每一处缝隙。 洛尔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虽然如此,这幅地狱的绘卷依然震撼着他的心神。 “蛾母的成虫,真是稀有……” 夜叉小姐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感慨,洛尔惊悸地发现,那白色的浪潮中似乎浮现出什么东西。 铺天盖地的飞蛾不断汇聚,交叠在一起,带着黑色斑点的白色鳞翅重重叠加,黑色的斑点在一片惨白中拼凑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斑点羽蛾。 由无数白色飞蛾汇聚而成的羽蛾在白色的地狱中振翅,阳光也被遮蔽,天色陡然暗了一下。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洛尔。” 身后突然响起木靴踩踏地面的声音,洛尔回头看向来人。 芙蕾修女依旧穿着纯黑的修女服,将丰腴妖娆的身材尽数遮盖在衣袍下,走路的身姿无可挑剔,看不到袍下的踩着木靴的双足,她手中横抱着一位同样昏迷的修女,在看到洛尔之后,将怀抱的修女丢在一旁地面上。 原来教堂门前众多昏迷的修女们是这么来的。 从装扮上看芙蕾修女依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一直戴着的面纱不见踪迹。美丽的面孔显露在空气中,海蓝宝石般的双眸完全绽放出眸光,显现出摄人心魄的美。 “芙蕾姐姐……” 洛尔面色惨白,纤柔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却突然意识到身后也并不安全。 一边是铺天盖地的飞蛾,另一边则是不怀好意的邪教徒,进退两难。 “快到姐姐身边来。” 芙蕾修女蓝宝石般的眼眸绽放着邪异的微光,眼眸深处似乎有漆黑的旋涡。 洛尔不自觉的沉浸在其中,踉跄着朝她走去。 “对,来姐姐这里,那边太危险了。”芙蕾修女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微微张开双臂,迎接着洛尔的靠近。 “醒来。” 沙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洛尔恍惚般地回过神,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向芙蕾修女,吓得洛尔赶紧后退了几步。 “嗯?”芙蕾修女脸上温柔的笑意褪去,皱起眉头。 “是谁把你身上的赐福剥夺了,是薇娅吗?” “你说的赐福,就是恶心的虫卵吗?”洛尔惊魂未定,斥责道。 “蛾母是繁育和再生之神,她能给予凡人崭新的生命,虫卵和飞蛾只是新生命的一环。” 芙蕾修女脸上重新勾勒温柔的笑意,慢慢朝洛尔走近,洛尔想要后退,身后海啸般的振翅声却直刺耳膜。 那头由无数飞蛾组成的成虫振翅向他飞来,吓的洛尔几乎魂飞魄散,赶忙俯下身子往一旁趴下去。 白茫茫的白色蛾潮从洛尔头顶飞过,径直朝芙蕾修女冲去,转眼就将芙蕾修女淹没在飞蛾的海洋中。 什么情况…… 洛尔趴在地上抬起头,漂亮的脸上写满惊愕,邪神的子嗣把邪教徒干掉了? “哗— —” 在海潮般振翅的嗡鸣声中,某种类似于鸟类羽翼张开的短促声音响起。 一对由无数飞蛾鳞翅编织而成的纯白羽翼自蛾群中张开,抖落一地的蛾翼。 芙蕾修女周身的黑色修女服被染成花白,其上落满着飞蛾,原本美丽的脸上此时仿佛戴上了一张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庞,唯独露出了一只昆虫般的复眼。 依旧如同蓝宝石般美丽。 漫天的飞蛾与修女合为一体,变成似鸟似人似蛾的怪物。 “蛾母的子嗣有四个阶段,卵,幼虫,蛹,成虫。” “成虫可不常见……”夜叉小姐对眼前的修女评价颇高。 “来我这里吧,洛尔。” 芙蕾修女张开双手,背后的双翼一同张开,羽翼上附着的蛾群振翅,她的声音有如如同万千人同时发声,带着山崩海啸般的回响。 “我会赐予你神所许诺的新生。” 第29章 猫鼠游戏 半蛾半鸟半人的怪物张开双手双翼,向仍趴在地上的洛尔提出邀约。 “你不是一直想要神明的赐福吗?” 洛尔看着曾经温柔的芙蕾姐姐,如今邪异的妖魔,周身飘扬着白色的鳞翅碎片,如同纷乱的雪花,唯独蓝宝石般的眼眸一如既往的美丽。 “不,不……” 洛尔纤柔的身躯微微颤抖,艰难的用手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扭头踉跄地跑向教堂。 妖魔窒息般的压迫感让洛尔难以抑制的战栗,又或者是眼见一个熟悉的人变成眼前妖异模样带来的恐怖,洛尔逃跑的脚步也渐渐发软无力,飘飘忽忽的如同踩踏在水面上。 “啊……看来你还不明白我的真心,”身后的妖魔看着洛尔踉跄逃窜的背影,没有动作,只是喃喃。 “但这没有关系,等我们一起回到虫巢,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明白我的爱意。” “我们会孕育很多,很多子嗣,就像伟大的蛾母一般。” 白色的羽翼扇动,无数飞蛾振翅齐鸣,呼啸着朝洛尔背后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洛尔身下的影子蔓延出一片漆黑的阴影,如同帷幕一般挡住了潮水般的飞蛾。 飞在最前端的白色飞蛾接触到阴影帷幕就像没入水中,瞬息间便消失不见。 紧随其后的飞蛾刹那间更改方向,往四面八方散开,最终又重新回到芙蕾身后组成白色的羽翼。 “影兽吗,怎么这么大只?” 芙蕾皱着眉头,看着洛尔趁这个空档跑进教堂。 “该死,美神的眷属怎么会在这里……” 教堂内不仅她有点施展不开,而且影兽在黑暗的环境中是最致命的杀手。 芙蕾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洛尔影子里会寄宿着影兽,从那种体型来看,似乎不是一般的影兽,有点像是美神的眷属。 洛尔钻进教堂,将门阀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谢,谢谢。” 洛尔稍稍缓了过来,在心底对着夜叉小姐道谢,他知道是夜叉小姐帮忙拦住了那个怪物,迟疑了一会又问道。 “它到底是人还是蛾?” “这就是你想要的升格,从人变成蛾母的子嗣。这个仪式叫成虫之礼。” 夜叉小姐不屑地说道, “它的原型是黑暗转生,最初是生灵用来将自身转变为地母的子嗣,让地母重新孕育自己的仪式。” “在蛾母堕入深渊之后,想要和地母神争夺生命之神的权柄,对地母的许多仪式进行了拙劣的模仿。” 洛尔隐隐有种感觉,夜叉小姐不知道为何好像十分看不起蛾母,但是对那位黑暗地母十分尊崇。 “那你能打得过她吗?” “如果她自己进到阴影里来,我能把她吃的渣都不剩下。” “如果她不进来呢?”洛尔问道。 “那我拿她没什么办法。” 似乎感觉有点尴尬,夜叉小姐又补充道。 “蛾母是再生之神,她的成虫继承了这份近乎不死的生命力,你能想象的方式几乎都无法杀死它。” 没办法,不仅被困在教堂里,而且被寄生的修女们还在外面,洛尔有心想要救救大家,此时也只能在教堂里空着急。 “……哗。” “谁?!”洛尔回过头,教堂内空无一人。修道院这座教堂并不大,内里除了用来祷告的大厅就只有一间忏悔室。 声音好像就是从忏悔室传出来的。 可忏悔室里,洛尔先前才从这里出去,里面除了修女长梅丽莎的尸身外几乎空无一物。 洛尔小心翼翼地走近忏悔室的房门。 “夜叉小姐,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有些奇怪的味道。”夜叉小姐同样有些迟疑,自己方才在这里面明明没有察觉到异常。 “你去里面看一眼?”洛尔提议道。 于是洛尔脚下的阴影如同淤泥一般,顺着门缝蔓延进去。 很快,剧烈的嗡鸣自房间内响起,房门四分五裂,碎成无数木屑炸开。 洛尔来不及抬手遮挡眼睛,就见无数飞蛾自门内飞出,眨眼就要把自己吞没。 忘记忏悔室里有一扇天窗了! 还来不及让洛尔懊悔,脚下一空,他整个人已经再次沉入阴影之中。 白色潮水般的飞蛾在洛尔原来站立的位置汇聚,重新聚拢成芙蕾的身影。 “这不是普通的影兽!”芙蕾面若寒霜,蓝宝石般的复眼闪烁着危险的光。 “你竟然是美神的眷属?!” 但随后她又突然发笑, “啊,这样不是更好?将其他神明的眷属转化,一定能孕育出更棒的子嗣。”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又化作漫天的飞蛾,朝四面八方散去,躲开了身下突然刺出的黑色触须。 哪怕有大片大片的飞蛾被触须卷入阴影,她也依旧毫发无损,蛾母的幼虫不仅继承了她那恐怖的生命力,还同时拥有强大的繁育能力。 飞蛾们无时无刻不在继续繁育。 虽然她也不可能伤到夜叉小姐,但是夜叉小姐同样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反过来,她却能威胁仍是凡人的洛尔。 洛尔从阴影里被丢出来,已经重新回到教堂外。 但是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就被阴影触须拉着脚踝甩到另一边,如此才堪堪躲过蛾群的侵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洛尔摔在地上,咬牙,感觉到无比的无力。 两个怪物围绕着他这个凡人在斗争,哪怕两个怪物都无法奈何对方,但是他却随时有可能遭殃。 “孩子,过来。” 洛尔猛地抬头,看到左侧的塔底,站着穿着黑色教女服的女子,一头长发用丝巾束在脑后,带着一副金边眼镜。 正是薇娅副院长! “副院长!”洛尔赶忙朝那边跑过去,但没走几步,却发现薇娅副院长正用手轻轻抚摸着腹部,而那黑色教女服覆盖之下的小腹微微隆起。 就如凡人女子怀孕数个月。 “怎,怎么可能……” 早上修习教义的时候,薇娅副院长可还是妙曼的身段,怎么可能一日之间就怀胎三月。 “副院长,看来你也得偿所愿了。” 飞蛾在教堂的屋檐上汇聚成芙蕾的身影,她居高临下看着洛尔和薇娅副院长,声音中难得带有一丝忌惮。 漆黑的影子自地面穿行,重新回到洛尔影子里。 薇娅副院长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孩子,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间修道院里,不能出现男人。”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第30章 已有之事再有 “男人是无法得到女神的赐福,你应该早点听我的话离开这里。” 现在到我身边来,我还可以保护你离开这里。” 薇娅副院长用带着无奈和惋惜的声音说道。 随后洛尔听到身后头顶的传来芙蕾的笑声,她正站在房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尔和薇娅,听到薇娅的话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洛尔,你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男人吧?” 声音之中竟带着一抹温柔和宠溺。 而心底里,也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夜叉小姐嘲讽的笑声。 我真是完全玩不过这帮怪物。 洛尔咬住薄红的唇瓣,脸上涌起一抹羞恼的红霞。 可怜他还以为自己女装得很成功,原来在这些怪物眼前,根本瞒不了她们一点。 “女神教会依靠模仿和相似来获得地母的赐福,越是能够复现出启示录中的传说,就越是可能得到恩典。 男人甚至没有孕育生命的器官,无法吸引地母的目光,所以对于地母教会,男人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在哄骗你。” 芙蕾对着洛尔解释道,薇娅副院长听罢皱眉。 “你有点多嘴了。” 《启示录》将无形无貌的伟大神明描绘出凡人的形象,将祂孕育十二尊古老神明的故事美化成哺育十二位圣徒。 其内记载着如无夫而孕,一日成胎,诞下圣徒的故事,都是为了让凡人有迹可循,重复神明的事迹。 “我们都是伟大女神的孩子,越是接近女神,就越是能感知到女神,最终都是为了回到女神的怀抱。” 这一句话正是贯穿这个地母教会的核心思想。 整座教会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接近伟大古老的神明,她们倾尽一切来以人身复现启示录中的传说。 已有之事必将再有,已行之事必将再行。 并以此来感知那尊无形无貌的神只。 “但是蛾母不同,蛾母会赋予每个虔诚的生命以新生。”芙蕾没有理会薇娅的谴责,接着向洛尔宣扬自己信仰的神明。 “不论是断肢重生还是永葆青春,甚至永生不死,这一切对于蛾母来说轻而易举。等你跟我回到深渊虫巢,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深渊之中,也有广大前程。” 芙蕾深深凝视着站在地面手足无措的洛尔,蓝宝石般的昆虫复眼闪烁着情欲的光芒。 在完成成虫之礼之后,她不仅获得了强大的生命,也获得了旺盛的繁衍欲望,兽性的渴求在身体里嘶吼,属于人的理智在慢慢衰退。 此时她已经等不及,将眼前可爱的人儿带回虫巢,一同孕育万千子嗣…… “嘿,深渊之中也有广大前程,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 夜叉小姐在心底点评道,但是言语间依旧透露出对蛾母的不屑。 薇娅副院长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洛尔,等待洛尔做出选择。 洛尔进退两难,目光在芙蕾和薇娅之间来回彷徨。 但是看着芙蕾那异化成怪兽的模样,最终洛尔还是朝薇娅副院长身边跑去。 “愚蠢。”芙蕾脸色沉下去,但是又如同想到什么,目光停留在洛尔身下的影子。 而薇娅副院长冷峻的脸上则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洛尔朝自己跑来,虽然不敢过于靠近自己,但也算是远离了芙蕾。 “好孩子。”薇娅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温柔地说,“把他带过来吧。” 一声胎儿的啼哭仿佛从虚空中响起,听到这声啼哭,洛尔漂亮的瞳孔微缩,脑袋开始剧烈的疼痛,整个人直接跪伏在地上。 一根有成人小臂粗的紫色触手从薇娅的教女袍下钻出,捆在洛尔腰上,将洛尔拖了过去,就捆在薇娅身旁。 芙蕾没有动作,她正等着影兽和薇娅发生冲突,但是让她奇怪的是,洛尔身下的影子同样沉寂,没有任何动静。 这怎么可能? 影兽智力低下,应该会无差别地攻击除契约者之外一切接近的东西,为什么这头影兽会有这样的智商…… 包括刚才在教堂内缠斗,芙蕾就发现洛尔影子里寄宿的影兽有点不同寻常。 如果是普通的影兽,不会有那么强烈的保护宿主的意识,由于智商低下,也很容易就被引开。 这并不是一种适合担任保镖的眷属。 洛尔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剧烈的跳动,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电钻在钻着脑浆,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飞了起来,只能下意识地开口, “救,救救我。” “不要怕。”×2 从薇娅副院长衣袍下钻出的触手将洛尔捆在她的身旁,她淡淡地说。 “男人对于女神并无意义,但我也不会伤及无辜,等我将她赶走,就会放你离开。” 而另一边,夜叉小姐在心底同时说,“地母教会能够遍布蔷薇大陆,很大原因在于她们对凡人并无恶意。” 她们的一切行事准则都依据启示录,而启示录中,并没有残害普通生灵的故事。” 洛尔这才艰难的松了口气,太难得了,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对凡人没有恶意的势力。 “地母没有善恶,”夜叉小姐补充道,“信奉地母的凡人们却有善恶,地母教会广泛地接纳女人为教徒,为她们提供庇护,算得上是良善之地。” “但若是涉及到复现启示录中的传说事迹,地母教会的信徒就会变得相当偏激。” 薇娅副院长看向站在高处的芙蕾,脸色冷峻。 “芙蕾,你已经借助女神的圣水完成了成虫之礼,该知足了。” “只要你把他给我,我马上带他飞回虫巢,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但是薇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金边眼镜下的眼眸波澜不惊。 芙蕾脸色很差,身后的虫蛾羽翼嗡嗡作响,但是却又忌惮着薇娅那微微隆起小腹。 薇娅复现出了启示录中无夫而孕的事迹,甚至只用了半日的时间就让胎儿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让已有之事再有,让已行之事再行。 那腹中的胎儿来自地母的赐福,本质上是同她一样的神明子嗣。 而地母是比蛾母更为古老伟大的生命之神,甚至蛾母都是地母孕育而成的。 在祂面前,蛾母的权柄没有任何优势,芙蕾不敢确定那腹中胎儿会有怎样的力量。 “你总不能看护他一辈子,”芙蕾冷哼一声,浑身化作无数飞蛾四散开来,白色的虫潮如云朵般向远处飞去 但也有一些飞蛾就当着洛尔和薇娅的面飞向修道院的各个角落里。 薇娅注视着飞蛾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紫色触手将洛尔放下,又钻回教女服的裙摆下。 她看着教堂门口七零八落躺着的修女们,叹了口气,对着洛尔说道。 “去把修女们叫醒,然后带她们来塔顶找我,我需要去准备点汤药。” 说罢转身,走上了左侧的高塔。 第31章 驱逐 “去把修女们叫醒,然后带她们来塔顶找我,我需要去准备点汤药。” 洛尔自然照做,同时也听懂了薇娅副院长的言下之意。 修女们都被蛾母的幼虫寄生,让洛尔来唤醒她们,其实也就是让洛尔身上寄宿的美神眷属来将蛾母的幼虫挖出来,挖出来的飞蛾自然就归夜叉小姐。 洛尔能一次次逃脱芙蕾的追猎,薇娅自然早就注意到他身下那抹不同寻常的暗影。 当影兽蛰伏时,它所寄宿的影子就如同常人很难被察觉。 但是一旦它开始与人厮杀,那阴影就会如同沸腾地开水一般冒着不详的黑烟。 夜叉小姐自然没有意见,她如法炮制了之前的操作,将幼虫一只一只从修女们体内挖出。 对于恶魔来说,旺盛的生命力和美味的灵魂就像黑夜中的明亮的灯火一样醒目。 在刚刚那种凶险的场面下幸存下来,洛尔仍然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等到夜叉小姐把修女们体内的幼虫都解决,再一个个轻轻叫醒,免得修女们看到夜叉小姐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嘤……洛尔修女,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好像看到了芙蕾修女?” “这是哪,我怎么躺在外面……” “头好晕,身子好热……” 洛尔不断安抚修女们,也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情况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薇娅副院长在塔顶等我们,我们还是赶紧先过去吧。” 于是一众修女跟着洛尔走上了左侧的高塔,那原本阻隔洛尔步伐的木门敞开着,众人顺着阶梯朝上。 “我还是有点难理解,为什么小小的飞蛾会是邪神的子嗣,它跟我们平时看到的飞蛾有什么不同呢?” 洛尔一边顺着楼梯往上爬,一边尝试在心里搞清楚这些事情。 “蛾母是世间一切飞蛾的母亲,理论上所有飞蛾都可以说是邪神的子嗣。” 夜叉小姐对洛尔的说法提出了纠正,“你也可以说自己是地母的子嗣,因为祂是世间万物一切生命的源头。” 前世作为无神论者的洛尔,哪怕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很长时间,在想要完全融入这种神明真实不虚存在的世界观时,总会有种梦幻般的破灭感。 特别是那些神明并不仁慈。 “那我们平时见到的飞蛾呢,那些也能帮助你恢复?” “那些当然不能,否则我应该让你每天都呆在玉米地里。” 夜叉小姐嘲讽道。 “蛾母的子嗣分为卵,幼虫,成虫三种阶段,分别象征着轮回,蜕生和繁育。我所需要的是幼虫身上的蜕变和新生之力。” “无知的凡人没有透过表面看到本质的能力,总会将粗浅的表象奉为真理。” 洛尔已经习惯了,这是一只张口凡人无知闭口凡人愚昧的夜叉小姐。 洛尔随一众修女一起来到塔顶,这里只有一间石室,修女们排成一列逐个走进石室,让狭小的石室显得狭窄拥挤。 薇娅副院长正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正搅拌着眼前石锅里的淡紫色液体,这画面与其说是修道院的修女,不如说更像是邪恶的女巫。 “若拉,你和安琪带着姐妹们去把这些汤药洒在修道院的四周,着重洒在有树木的地方。 “这几天就先不要离开修道院,特别是后山的田地也不要去。” “是,副院长。” 两位比较年长的修女应下来,一起抱起石锅,紫色的液体散发着有些刺鼻的薄荷气味,不少修女闻到之后无法控制地干呕了几下。 薇娅仔细观察了一下反应比较剧烈的修女,交代道。 “你们几个,今晚要喝一碗这种汤药,若拉你来监督。” 洛尔隐隐知道,这几个修女可能体内已经被幼虫产卵了,夜叉小姐只对幼虫飞蛾感兴趣,所以没有帮她们把卵也取出来。 “是,副院长。”两位年长的修女应了一声,领着修女们离开了石室,只留下洛尔和薇娅副院长。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薇娅没有看向洛尔,而是盯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洛尔注意到薇娅副院长的肚子似乎对比刚才又隆起了几分。 “副院长,我,我实在无处可去了。” 洛尔低着个脑袋眉目低垂,楚楚可怜地说道,彰显自己的人畜无害。 “你的影子里寄宿着恶魔的眷属,按理我不能将你留在修道院。”薇娅淡淡地说着,没有因为眼前美人娇弱而动摇。 “没有强行将你驱逐出去已经是相当仁慈,何况你还是个男人,女神的信徒要将洁纯之身献给伟大的生命之神,男人只会祸乱人心。” “那副院长为什么还出手帮我,让我被芙蕾抓走不就一了百了了吗?”洛尔轻声询问。 薇娅沉默了一会,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因为它很喜欢你的味道。” “啊……?”这个回答出乎洛尔的意料,您尚未出世的胎儿觉得我很香?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怕,它只是觉得你的气味很亲切。但正如芙蕾所说,我没办法一直庇护你,就算你留在修道院也是一样。 “我调制的汤药只能驱逐蛾母的幼虫,芙蕾已经借助女神的圣水蜕变为成虫,随时都有可能再潜进来,最重要的是,我很快会进入分娩期。” 薇娅平静地说着,裙摆无风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躲藏在裙下的阴影里。 “介时你留在修道院里,不仅得不到保护,还会给修道院招惹来敌人,我不可能因为你一个男人而使修女们处于危险之中。” “……我明白了。”洛尔黯然,知道对方的意思是一定要让自己离开修道院。 “……但是芙蕾姐姐应该还在外面守着,我现在出去也是自投罗网。” 薇娅沉默了片刻,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还叫她芙蕾姐姐……罢了,我可以告诉你成虫的弱点,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第32章 猎蛾 入夜。 此时洛尔正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蹑手蹑脚地从修道院的后门走出,脚步很轻柔,原本穿着的木鞋也被换成布鞋。 像是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趁着天黑,洛尔偷摸着离开修道院前往后山。 “芙蕾通过幼虫来监视修道院,飞蛾幼虫在黑暗中不能视物,但是它们的听觉非常敏感,想要躲过它们,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 “呼,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洛尔偷偷摸摸溜到修道院后山的田地边上,摸着黑找到一处蓬松的稻草堆。 “啪,啪。” 两声打火石的声音响起,黑暗里浮现出零星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洛尔将稻草堆点燃,起先火苗很小,发出呲呲的声音,但很快越来越大,不断响起“毕毕剥剥”的爆裂声,火光驱散了黑暗的夜色,冲天而起,化作一缕缕青烟直上夜空。 然后洛尔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散发薄荷气味的汤药,将紫色的液体小心地倾倒一滴在火焰中。 火焰摇曳了几下,紧接着一股刺鼻的薄荷气味扑面而来,虽然只是一瞬,但是也让洛尔差点被它呛住。 洛尔赶紧捂住口鼻,将装着汤药的瓶子小心地握在手中,伏低身子躲在一旁的田地里。 渐渐的,除了火焰烧灼发出的毕剥声外,空气中开始浮现飞蛾振翅的声音。 一开始只有零星的几声,但随后逐渐增多,汇聚在一起,掀起海潮般的共鸣。 “哗— —” 洛尔小心地抬起头,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天空中不断有小黑点落向地面。 那是一些探路的飞蛾被烟熏到直接坠落在地上。 芙蕾披着白色蛾翼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看了一眼下方燃烧的稻草堆,冷哼一声,蓝宝石般的复眼冷漠地扫视着下面田地。 几乎是瞬间,就锁定到了洛尔趴伏在田地里的小小身影。 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的景象,洛尔自以为躲得很好,但是在来自高处望向下方的视线中几乎一览无遗。 “这是在挑衅我吗?” 芙蕾盯着洛尔的身影,微微舔了舔嘴唇,没有铺满飞蛾的那半边脸上勾起迫不及待的贪婪笑容。 身后羽翼一振,化作白色蛾潮朝下方飞去。 “来了!” 洛尔听到声响,抬头见到那白色的蛾潮朝自己涌来,直接手脚并用爬到火堆旁,将手中汤药直接倾倒进火堆里。 火焰摇曳,一道紫色浓烟自火堆中升腾,一股浓郁得足够让人窒息的薄荷气味向四面八方弥漫。 …… “成虫是人和飞蛾的结合,可以独自产卵,繁育数量庞大的幼虫,并依赖附着在体表的幼虫不断进行蜕生,可以免疫几乎所有伤害。 “因此想要击败成虫,首先要剥离它体表的幼虫。” “幼虫非常讨厌薄荷的气味,同时它们非常害怕烟熏,成虫拥有人的智慧,可以克服这个特性。” “成虫和幼虫都非常惧怕火焰。” …… 浓郁的薄荷气味自火堆向四面八方弥漫,白色蛾潮开始发生动摇,大片大片的朝四面八方散开。 芙蕾落到地上,身上衣袍落满的白色飞蛾同样在不断飞离,难以计数的飞蛾因为承受不住这股浓郁的薄荷气味而直接坠落在地上。 芙蕾脸色很难看,作为成虫,她天然有着对幼虫的命令权,但此刻当她下达命令让幼虫回到自己身边: 无数飞蛾在她身后构成羽翼,然后在这股薄荷气味的烟熏下崩溃着四散飞去,再度汇聚起来,又再次崩溃。 慢慢的,就连脸上那由飞蛾层层重叠组成的白色面具也如同尘土崩塌般不断流逝,露出其下原本光滑洁白的脸庞。 唯独已经变成昆虫复眼般的眼瞳依旧狰狞可怕。 “该死……”芙蕾意识到不妙,自己身上附着的幼虫在飞速逃离,意味着蜕生之力的衰退。 “夜叉小姐!” 火焰照亮照亮着四周的一切,将洛尔和芙蕾的影子拉的很长,芙蕾尚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影子里,一道漆黑的触须从中射出,径直刺入了芙蕾身体。 “呲……” 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芙蕾微微瞪大的眼睛,胸口处黑色触须化作的利刃破体而出。 第一次,芙蕾无法通过化蛾来躲避攻击,而只此一次,胜负已分。 “呵,抓到你了。” 伴随着沙哑低沉,带着淡淡地嘲讽的声音响起。 无数根更为细小也更为尖锐的触须自黑色的利刃中炸出,像是黑色的玻璃碎片一样从芙蕾的体内刺出。 “……” 芙蕾口中吐出一口浑浊的鲜血,竟是灰白色的,自她身上伤口流淌出的鲜血同样灰白,其内混浊不清,如果将之用瓶子盛放,洛尔就会认出,这些鲜血就是此前芙蕾让自己喝下的圣水。 其内遍布着卵。 “……我可以告诉你成虫的弱点,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杀死她,芙蕾她只是被邪神迷惑了,她曾是修道院最好的孩子。” …… “快停手!” 洛尔在心底喊道,夜叉小姐冷哼了一声。 黑色的影刃慢慢从芙蕾体内抽出,哪怕是外面套着的修女袍都已经千疮百孔,触须重新回到影子中,芙蕾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洛尔走近,看着芙蕾不断地咳着浑浊灰白的血液。 夜叉小姐的黑色触须造成的伤势换成任何一个凡人来承受,现在应该都可以开始火化了。 但是芙蕾毕竟是完成了成虫之礼,身体内的血液都流淌着卵,哪怕是这样的伤势,依旧能够艰难的存活着。 “芙蕾……姐姐,”洛尔走近,芙蕾艰难的抬起头,面容仍然美丽,唯独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已经成了昆虫般的复眼。 “咳,咳,洛尔……”芙蕾看着眼前一身黑色便装的洛尔,大概是自己有些昏头了,此时看着洛尔那精致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明媚可人,芙蕾竟觉得这画面美的不可方物。 不,或许他就是如此美丽之物,否则自己也不会如此执着。 “我多想,多想和你回到虫巢,只有我们两个人,咳咳,我们会永生不死,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子嗣,啊,这份永恒的爱,多么美丽……” 洛尔悲哀的看着眼前的怪物,此时对自己吐露露骨爱意的模样渐渐和在修道院里对自己无微不至照顾的芙蕾姐姐重合。 她曾是那么温柔,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惜伤害修道院的姐妹们也要变成怪物呢?” 洛尔忍不住质问。 “是啊,为什么呢?”芙蕾发出垂死般的沙哑笑声。 “洛尔,我想大概是因为爱吧!” “凡人的生命是多么短暂,没有永恒的生命,我要如何来获得永恒的爱……” 脚步声响起,薇娅副院长挺着越发隆起的腹部缓缓走来。 “永恒之爱只是阿莫尔的谎言,芙蕾,我不该让你触碰那把箭的。” 紫色的触手一闪而过,将芙蕾紧紧捆住,薇娅走到芙蕾身前,轻轻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孩子,你走得太远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33章 转生仪式 “芙蕾姐姐……” 芙蕾全身的幼虫被剥离,被紫色的触手捆住,此时已经被薇娅带回修道院,洛尔也跟在她们后面。 薇娅挺着隆起的腹部,行动不便,洛尔乖巧地在一旁搀扶着她爬上高塔,直到薇娅带着芙蕾走进石室,洛尔便自觉在门外等候。 虽然此前薇娅态度是要将洛尔逐出修道院,但是看在洛尔协助逮捕了芙蕾,又如此乖巧听话的份上,薇娅也没有再说让洛尔离开的话。 洛尔原本还沉浸在击败强敌的兴奋:哪怕是凡人,只要能知道这些怪物的弱点,也是有机会打败这些升格的怪物。 但是在看到芙蕾修女垂死的模样后,内心又不免生起浓郁的悲哀。 “没有永恒的生命,我要如何获得永恒的爱……” …… 芙蕾被薇娅带回了石室内,自薇娅裙摆下伸长出的紫色触手将她绑的严严实实。 回来的一路上,芙蕾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出灰白色的鲜血,如同已经流干了一般,蜷首无力地后仰着,蓝宝石般的复眼怔怔地看着上方高塔天顶。 没有再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薇娅挺着大肚子回到塔顶,有些疲惫地慢慢坐在石椅上,紫色的触手将芙蕾放置在石室中心,之前熬煮药汤的石锅内。 薇娅轻轻安抚着腹部,温柔地说。 “好孩子,辛苦你了。” 一声若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响起,紫色的触手变得僵硬,一整截一整截的断裂,掉落在石锅里。 断裂的触手块慢慢消融,变成深紫色的液体,渐渐地,芙蕾整个身子都浸没在紫色液体中,只剩下头颅仍露出水面。 “薇娅……”芙蕾扭头,看向坐在石椅上的薇娅,依稀美丽的脸上流露出冷漠的神情,昆虫般的复眼微眯。 “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 “芙蕾,你只是被那把箭污染了,只要由母神的力量将你重新孕育,一切都会重回正轨。” “……放弃吧,我不会接受你的骨和血。”芙蕾闭上了眼眸。 薇娅淡然一笑,只是静静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于是当洛尔被薇娅呼唤走进石室,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铁锅炖大蛾”。 “这,这是要做什么……” 洛尔吓了一跳,以为薇娅副院长要把芙蕾给炖了,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听到洛尔的声音,石锅中的芙蕾睁开眼眸,蓝宝石般的复眼中包含复杂的情感。 “洛尔,我想要和你,还有你影子里寄宿的恶魔做个交易。” 薇娅平静地说道, “洛尔,我希望能取得你的血,美神维纳斯的眷属,我希望能取得你的一截触须。” “有趣,地母的转生仪式。” 洛尔还在愕然,夜叉小姐已经在心底揭晓答案。 薇娅为洛尔解释道: “这是启示录中记载过的转生仪式,需要旺盛的生命力为基础,母神的气息作媒介,血亲的骨,仇敌的肉,爱人的血三者为转生的样本。” “旺盛的生命力和母神的气息我腹中的胎儿已经满足,亲人的骨可以用我的骨头来代替,剩下的仇敌的肉和爱人的血……” “蛾母的仇敌是生活在无光之森的巨蛛莫罗娅,成虫的仇敌一般需要对应巨蛛的子嗣,但我们现在无从取得。 不过考虑到芙蕾是被你影子里美神眷属所重伤的,它的一小截触须应该也能代替仇敌的肉。” “……转生仪式,还有这样神奇的仪式?!” 洛尔瞪大了眼,扭头看了看石锅,却正好与芙蕾对视,那复杂的眼神仿佛要透过洛尔美艳的肉体直直注视灵魂。 “了不起,能如此灵活地主持转生仪式,是完全理解了仪式所需要素的作用和其背后的象征意义,这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副主教……” 夜叉小姐点评着,但随后又冷冷说道。 “想要我的触须,她是在痴人说梦!我可不是什么美神的眷属,我是美神本神!” “……作为交换,我可以做主,将这瓶所剩无多的圣水交给它。”薇娅从衣袍内取出一个玻璃瓶,其内存放着的漆黑如油墨般的液体,只剩下最后一小截。 只是取出这个玻璃瓶,石室内的光线都变得黯淡了几分,黑色的液体如同黑洞一般,吞噬着房间里的光线。 “答应她,快!” 夜叉小姐急促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洛尔心想你这变卦的也太快了。 前倨而后恭,所为何也? “那个,她,她答应了,我是说美神的眷属……” 薇娅点点头,并不奇怪洛尔能当着自己的面隐秘地与恶魔对话。 “最后则是爱人的血,洛尔。芙蕾被爱神阿莫尔的箭污染,狂热地追逐无瑕的永恒之爱,你是她所选中的爱人,你的血正是爱人的血,可以满足仪式的要求。” “伟大的母神从不赐予男人恩典,所以我无法对你许诺什么。”薇娅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芙蕾。 芙蕾自洛尔进来之后,便一直注视着洛尔,根本不管薇娅口中的任何言语。 “这份代价理应由芙蕾来支付,等她被重新孕育之后,我会让她为你编织一件蛾翼披风,作为你救赎她的回报。” “你愿意接受这份交易吗?” …… 第34章 三生梦茧 “启示录中曾记载过这样一个的转生仪式,伟大母神将已经死去的圣徒伽尔娜抱入生命之泉中,投入自己的指骨,昔日仇敌厄客德娜的右眼,圣徒所爱之人的血。 三者俱全,生命之泉内生出灰色的丝线,将圣徒伽尔娜已死之躯包裹,化作重重缠绕的茧。 圣徒伽尔娜在茧中经历三重幻梦,血亲的骨奠定轮回的根基,仇敌的肉宽恕前世的罪恶,爱人的血指引今生的道路。 当茧被静置三天三夜之后,一位十六岁的少女自茧中钻出,那是重新孕育之后的圣徒伽尔娜,她的容貌不再是自己的女身,而是血亲,仇敌,所爱三者之和。” “这个仪式被用于返老还童和将死之人的转生,但并非没有危险,不仅在于母神的气息相当难得,同时被孕育之人也需要经历三重幻梦的考验才能破茧而出。” “这个仪式也因此被命名为三生梦茧。这是启示录中记载的少数可以用在男性身上的仪式,但是要注意的是,无论接受仪式的人是男是女,最终孕育而出的都将是女性。” “……你们教会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到吗?!” 听完薇娅讲解,洛尔微张的嘴巴彻底没法合上了,他感觉自己还是太小看这个真正的超凡世界了。 没有在超凡世界中生活的人很难想象所谓的超凡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 薇娅点了点头,“伟大母神无所不能,亿万年来生命皆在母神掌心演变,自男人变为女人是最基础的演化。” 她说到这里,有些恍然地看向洛尔,“所以你之所以女装是因为想要变成女孩子吗?” “不不不不,我不想我不想,我完全不想……” 洛尔疯狂摇头,连声拒绝。 “正视自己的欲望并非什么羞耻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有这方面的需要,等分娩期之后,我可以亲自为你主持仪式。” 薇娅略带一丝期盼地看向洛尔,眼眸里流露出一种发现良才美玉的目光。 “不过这个仪式还是有其危险性,而且材料并不容易收集。” “十分感谢但是真的不用了!” 洛尔表示他只是对仪式感到好奇,自己可完全不想变性啊! 虽然蔷薇大陆女人地位要远高于男人,但拥有前世记忆的洛尔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女人。 女装什么的,那都是迫不得已。 薇娅略带可惜的收回目光,从怀中取出一把银制的小刀,就朝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左手切去。 刀刃直接卡进尾指的骨头里,淋漓鲜血滴落在地上,薇脸色平静地用力,直接将自己半截尾指切了下来。 洛尔看着薇娅面不改色的切断自己的指骨,一如启示录中的母神,脸上非但没有半分疼痛之色,反而带着某种迷离的快意。 洛尔不禁有些发寒,想起夜叉小姐曾说过的,若是涉及到复现启示录中的传说事迹,地母教会的信徒就会变得相当偏激。 “接下来是仇敌的肉。” 薇娅将半截断指放进石锅中,望向洛尔身下的影子。 影子之中伸出一道漆黑的触须,先是缓缓爬向薇娅身前那装着一小瓶黑色的液体的玻璃瓶,将其卷在触须中拉回阴影里。 黑色的影子变得越发深沉,不详的黑雾从影子处升腾,就像是沸腾一样,洛尔身下的影子不断荡漾着邪异的波纹。 薇娅脸色也稍稍变得凝重,这样诡异的声势有点不太对劲,不像是一般的眷属。 许久,一切终于渐渐平息,半截断裂的触须从阴影里被丢出,直直落在石锅里。 石锅内的紫色液体在投入了骨与肉之后,浮现出丝线般的纹路,绕着芙蕾如漩涡般的打着旋。 薇娅松了口气,最后轮到洛尔。 洛尔接过薇娅手中的银刀,走到石锅前,正对着芙蕾。 芙蕾是坐在石锅中,紫色的液体已经将她全身都淹没在水面,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由于是坐着,所以脑袋要稍稍抬起来才能和洛尔对视,芙蕾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洛尔先她一步开口。 “芙蕾姐姐……” “洛尔……你愿意做我永远的爱人吗?”芙蕾听到洛尔叫她姐姐,非常激动,蓝宝石的眼眸里流露出惊喜。 “不,我不愿意。” 芙蕾眼中的惊喜渐渐消失,脸上浮现落寞的神色,听到洛尔的声音接着响起。 “芙蕾姐姐,我不想爱上一个怪物。” 洛尔直视着芙蕾如昆虫复眼般的眼眸,轻轻说道。 “凡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终会遭受离别之苦,只有永恒的生命才能获得永恒的爱!” 芙蕾激动地说道,甚至想要从石锅里站起来,但是紫色的漩涡旋转着,将她死死压在锅内。 “可我只是个软弱的凡人啊,变成怪物什么的,太为难我了吧。” 洛尔喃喃着,将白皙纤细的手臂伸出,手腕正对准芙蕾的额头,银色小刀轻轻划破手腕。 晶莹的血珠顺着芙蕾光洁的额头往下流淌,顺着鼻梁一路往下,轻轻滑过艳红的嘴唇,滴落在石锅里。 如此甘甜。 芙蕾舔了舔嘴唇,怔怔地仰着头,看着洛尔精致迷人的脸庞,此时的洛尔低垂着头,同样注视着她。 那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眸中流淌着清澈的悲伤和哀怜,让芙蕾心神激荡,想要将他抱入怀中好好抚慰。 晶莹的血珠滴落石锅,紫色的漩涡沸腾着,汤药化作无数紫色的丝线,将芙蕾自下而上层层缠绕。 “我明白了。” 芙蕾仿佛突然醒悟过来。 “我会找到最适合你的……洛尔,等着我。” 你又明白什么了? 洛尔注视着芙蕾被无数紫色的丝线包裹,缠成一颗紫色的茧,才收回手臂,按住手腕上的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前曾经被蛾母的子嗣寄生过,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只剩下一道淡淡地疤痕。 第35章 神并不在乎 完成转生仪式之后,薇娅需要在石室看护芙蕾三天三夜,等待重新孕育那一刻。 洛尔见正事做完,薇娅也没有赶走自己的意思,就腆着脸留在石室里,略有些八卦地询问道。 “薇娅副院长,您刚才说这个仪式需要血亲的骨,那您和芙蕾她是不是……” “……”薇娅显得有些疲倦,坐在石椅上不想起身,说道。 “我的确是她的母亲,但并非她身为人时的母亲。” “?”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看看你说了什么? 洛尔一头雾水,而薇娅显然也看得出洛尔的困惑,叹了口气。 “那孩子最初成为蛾母子嗣的卵正是来自于我,在她转变为成虫之后,我便是她的上位血亲。事实上,她能完成成虫之礼也是因为我带给她的圣水。” “啊?” “你,你也是蛾母的子嗣?!” 洛尔惊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像是要离薇娅远一点,仿佛这个坐在石椅上歇息的女人下一秒就会变成漫天飞蛾袭击自己。 薇娅抬了抬眼,金边眼镜下的眼眸流露出些许无奈。 “洛尔,我们这个修道院的名字是什么?” “啊……不是叫圣丽安娜吗……丽安娜?!” 洛尔后知后觉,丽安娜,正是蛾母作为圣徒时的名字,修道院以蛾母的名字的命名,甚至冠以了圣作为前缀。 “这所修道院本来就有着蛾母的仪式和传承,我们信奉的依然是伟大的母神,两者并没有冲突。” “可,可蛾母不是背叛了地母神吗?她还想要跟母神争夺生命之神的权柄没错吧,你们这难道不是对母神的背叛吗?” 洛尔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们的修道院用已经背叛自己信仰的圣徒名字来命名就已经够奇怪了,你们还偷偷藏着这个背叛者的传承。 “洛尔,背叛和争夺是凡人创造的字眼……”薇娅说道,“我们狭隘的用凡人的理解来为神明之间的行为定性。” “但实际上,哪怕高贵强大的蛾母也只是尘世生命的一环,只要是生命,最终都会回到母神的怀抱。” “伟大而至上的母神,祂既没有善恶,也无所谓生死,如此伟大的存在又如何会因为蛾母的挑战而产生爱憎呢?” “我们虔诚的信奉母神,是因为我们需要母神的恩典,而非母神需要我们的信仰。 千万年之后,或许人类已经销声匿迹,但依然会有新的生命被孕育。” “至于那新的生命会有怎样一个凡间的名字,洛尔,神并不在乎。” …… 洛尔折腾了一夜,又跟着薇娅完成了芙蕾的转生仪式,回到地下寝室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洛尔怀抱着一本羊皮纸织成的书籍回到房间,将书往床头木柜上一放,整个人就扑倒在床上。 这本书名为《爱之书》,讲述的是爱神阿莫尔的故事。 薇娅本身接近分娩期,加上主持仪式和自残取骨之后,已经十分疲惫,接下来还要看护芙蕾的茧三天三夜,无法忍受洛尔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在身旁提问。 于是就将这本修道院藏书阁里的禁书扔给洛尔,它能解答洛尔关于芙蕾堕落的疑惑。 描述神明形象的书籍一般都有其危险性,凡人有很小的可能在阅读书籍的过程中建立起和这些强大生命的联系。 但是唯一女神教会的书籍经卷都经过特殊的处理,她们会将神明描述成凡人的形象,通过讲述一个类似凡人的故事,来让阅读者可以有机会窥视神明的秘密。 后来相当多的秘典都采取这种方式,阅读者需要透过表象,来理解传说故事背后潜藏的真相,并以此来提炼可供凡人使用的仪式。 这种探索耗时漫长,和神明建立联系的仪式十分危险,一个不慎就会让整个修道院遭受灭顶之灾。 据薇娅所言,《爱之书》中描述了让芙蕾失控的神明:爱神阿莫尔。 阿莫尔是爱与欲之神,在故事中他是一位手持弓箭,容貌俊美的女子。 传说中她有两种不同的箭:金箭和铅箭。 被金箭射中,会狂热的想要获得爱情,中箭者据说会疯狂地爱上看到的第一个人。 被铅箭射中,会在心中升起对爱情的厌恶,中箭者将再难以爱上任何人。 但这只是拟人化之后的故事,现实中并没有一位这样的女子,只有存在于深渊之中的邪神。 …… 洛尔并没有继续看下去,因为他同样疲惫不堪,在把自己扑到床上之后,很快便沉沉睡去,房间里只余下单调而平缓的呼吸声。 而在洛尔睡着之后,过了一小会,房间里的光线突然黯淡了下来。 自他身下晕开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从里面涌了出来。 不再是扭曲粘稠的黑色触须,而是一只女子的手。 修长而白皙,从晕开的阴影里伸出,避开了正在沉睡的洛尔,紧接着,是一个披散着黑色头发的蜷首,渐渐的,一个女性的身影从阴影里爬了出来。 她有着漆黑如墨般的长直发,发丝和发丝连成一片,面容并非绝美,但却带着凛然的气质,血色的眼眸如同荒野的野兽一般危险。 这是夜叉小姐从未在洛尔面前展现过的,属于人的姿态。 她先是看着洛尔熟睡中柔美的侧脸,轻轻用手指轻轻将洛尔额头的秀发抚开,注视着修长翘卷的睫毛,然后手指慢慢往下。 抚过精致的鼻梢,洛尔似乎察觉到有点发痒,可爱地嘟囔了一下,身子像小猫一样稍稍蜷缩起来。 夜叉小姐的手指并没有停止,缓缓向下,滑过娇艳的唇瓣,然后再下,最终停在洛尔的喉结上。 血色的眼眸里涌现黑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她好像做出了选择,收回了按在洛尔喉结处的手指,回过头拾起放在床头柜的《爱之书》。 美神维纳斯,爱神阿莫尔,蛾母丽安娜。 邪教秘渊教会选择供奉这三位邪神并非没有原由,这三者都属于在现世比较活跃的神明。 同时,她们彼此之间的权柄也有共通之处。 夜叉小姐翻开爱之书,径直翻到挺后面的一页。 书页上画着一根金色,但表面却布满锈蚀的箭,箭尾处的箭羽修剪成心的形状。 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页,直至房间内的油灯熄灭,黑暗笼罩了一切。 第36章 追猎的血影 “嘤……” 洛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嘤咛一声,眼前仍是让人感到心安的床帘。 “这样的日子也太舒服了叭!” 自那一日举行仪式之后已经过去有半个月了。 在薇娅看护下,芙蕾顺利通过了三重幻梦的考验,成功破茧而出,从茧中钻出的芙蕾身体缩水了许多,身体年龄重新回到了十六岁。 原本芙蕾的发型是传统修女们的盘发,成熟大方,现在则是散乱地披在双肩,长度也短了不少。 瞳孔的颜色依然如美丽的蓝宝石一般,左侧的瞳孔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右侧则依然保留着昆虫复眼的特征,看上去依旧有些诡异。 和之前相比,最大的变化在于容貌。 现在的芙蕾,不论肤色还是容貌,都跟洛尔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再加上身体的年龄倒退,身高也跟洛尔基本持平。 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对比,旁观者或许会认为这是一对孪生姐妹。 重新孕育完成后,芙蕾依旧拥有控制幼虫的能力,随时能够再度化作先前带羽翼的成虫形态,于是在破茧之后,芙蕾第一时间便化作成虫飞到洛尔房间里。 把当时正在翻看《爱之书》的洛尔吓了一跳。 好在完成仪式的芙蕾洗去了爱神的污染,不再对洛尔拥有那种不择手段的渴求。只是向洛尔表达自己的歉意,自己不会再让他为难。 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除了看着洛尔的眼神中依然饱含某种深深的情感。 正如薇娅解释说的,唯一女神教会并不在意教徒有人成为蛾母的子嗣,因为蛾母本身也是地母的子嗣。 薇娅之所以要重新孕育芙蕾,是因为芙蕾曾被爱神的箭割伤,被爱神的力量污染。 凡人的传说里被箭射中之人会疯狂爱上她所看到的第一个人。 现实往往要比传说更为荒诞,爱神的力量并不局限于同物种的生命。 而芙蕾被箭割伤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生命,是一只飞蛾。 她疯狂地爱上了那只飞蛾,但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飞蛾,它的寿命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很快就死去。 而邪神的力量并不会因为所爱的逝去而消退。 所爱的逝去让芙蕾陷入了更深的疯狂,她开始寻求永恒的爱,为此不惜追求邪神的力量。 她认为短命的生灵终将别离,她需要先获得永恒,然后再让自己的爱人获得永恒。 蛾母的传承在圣丽安娜修道院并非禁忌,很快她就从薇娅手中获取到了卵,完成了自身的第一次转变。 已经成为半人半蛾的她,理所当然想要一个同样的爱人,也便是这时,洛尔昏迷在河边被薇娅所救,带回了修道院,俊美动人的洛尔成为了她的目标。 再之后的故事洛尔便已经知道了。 梳理清楚一切的始末之后,洛尔依然对芙蕾有些戒备,特别是接下来的几天,洛尔总会在修道院的各个角落“巧合”地看到芙蕾的身影。 不过对方并没有过于纠缠洛尔,往往只是安静的凝望着洛尔,看得洛尔心里有些毛毛的,洛尔也没有再跟她说话。 在这之后芙蕾就不知所踪,薇娅说她是在房间里给洛尔编织蛾翼披风。 蛾翼披风并非由幼虫堆叠而成,而是用幼虫的鳞翅来制作,就算是凡人也可以使用,但是非常稀有。 只有成虫能够完成编织,据说能让穿戴者身轻如蛾翼,获得短暂飞翔的能力。 夜叉小姐这段时间也十分沉默,自从获得了那瓶地母教会的圣水之后,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洛尔问过夜叉小姐关于圣水的事情,夜叉小姐回答道。 “这种圣水取自尤特克拉希尔圣山山顶的生命之泉,是地母神最近一次降临的地方,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三百多年。” “那里现在是地母教会的圣地,被圣徒迦尔娜的后代把持,这种圣水极少对外流通,那个女人应该是圣徒的后裔。” 指的应该是薇娅副院长。 没有其他人和事打扰,洛尔每天就都呆在修道院双子塔右侧高塔上的藏书室里,不停翻看着修道院的宝贵藏书。 这些都是教会多年积累的财富,有效帮助洛尔恶补了蔷薇大陆上的许多常识,甚至还有部分用拟人手法记载强大生灵故事的禁书。 于是洛尔就过上了看书,吃饭,睡觉循环往复的幸福日子。 或许之前身不由己提心吊胆的生活让他已经习惯了总是遇到莫名其妙的危险,直到现在还没能从那个状态恢复过来。 以至于每天起床,只是看到熟悉的床帘都感到十分安心。 或许日常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平平淡淡吧。 洛尔这么想着,撑起身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去,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女子漆黑如墨的头发随意地散披在身后,血色的眸子蕴着凶戾和野性的光泽。 洛尔本来想要大声呼喊求救,但是那充满野性的血色眼眸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于是稍稍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 “夜叉小姐?” “洛尔,我们该离开这了。”熟悉的沙哑女声让洛尔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又来什么坏女人,但是随后夜叉小姐的话让洛尔呆在原地。 “我已经闻到了血棘的味道,再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 “血棘,难道是伊兰达妮吗?” 洛尔小脸煞白,还没来得及从床上下来,就感受到大地深处隐隐传来震动,在地下室感应得更为清晰。 “太晚了,她已经到了。” 夜叉小姐幽幽说道。 …… 圣丽安娜修道院正门外,伊兰达妮穿着红底锈金的华贵长袍,血色长发随风飞舞,天神般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眸里好似燃着欲望的火焰。 “真是让我好找啊,洛尔……” “我来抓你了。” 第37章 挣扎与抉择 “太晚了,她已经到了。” 夜叉小姐话音刚落,大地开始剧烈摇晃,如同地震啦一般,洛尔已经听得到其他房间里也传来了修女们惊慌的喊叫。 过了一会,震感渐渐平息,洛尔揪起的心还未放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你跑不掉的,洛尔……” “你跑不掉的,洛尔……” 那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却诡异的回荡在地下室的房间里,回荡在整个修道院的上空。 原本正在自己房间里编织蛾翼披风的芙蕾抬起头,冷哼一声,房间四周墙壁上附着的无数飞蛾纷纷朝她聚拢,再度汇聚到她身后。 洛尔走出房门,发现大部分修女都已经醒了,推开房门瞪着眼睛朝自己这边望过来。 显然她们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而这时,对面芙蕾的房间,房门被从里推开,洛尔再次看到了芙蕾化身成虫的那副妖异姿态。 但这一次,芙蕾眼中却没有疯狂的色彩,而是严肃地朝着洛尔叮嘱。 “洛尔,回去你的房间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等,等等。”洛尔还来不及阻止,芙蕾整个人便已经化作白色的飞蛾浪潮四散而去。 芙蕾姐姐…… 洛尔回到房间,夜叉小姐此时正坐在原本洛尔的床上,翘着腿如同坐在王座上的女王一般。 她再度催促道。 “趁着血棘还没有发现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洛尔苦笑了一声, “走得掉吗,修道院周边的地底应该已经长满血棘了吧。” 洛尔只是回想起那片血色的荆棘海洋,就觉得浑身汗毛直立。 “让地母教会的人拖住她,我应该可以带你离开。” 夜叉小姐在圣水的帮助下恢复了不少,虽然血棘一旦展开,狩猎范围大的惊人,但是她依旧有信心突破血棘的封锁。 “芙蕾姐姐和薇娅副院长能打败伊兰达妮吗?” 洛尔带着希冀地问道。 “很遗憾,伊兰达妮已经成为这一代的棘罪大公,在完全的血棘面前,她们没有任何胜算。” 夜叉小姐沙哑的吐露着残酷的话语。 “那如果你……” “哪怕加上我也一样。” 洛尔还不死心,但却直接被夜叉小姐打断。 “其他神明恶魔本体一般都在神国或者深渊之中,需要一定的媒介才能干涉现世,但血棘不同,血棘一直活跃在现世。 它是现世生命力最旺盛的生灵之一,这份强大的活力也让它永远无法诞生出自己的智慧。” “一旦血棘有了操纵者,就等同于降临凡尘的神明,棘罪大公便是倚仗这份力量统治整个公国。” “现在新的大公已经出现,没有谁能在这个公国跟它正面对抗。” “那它就没有弱点吗?” 洛尔暴躁的说道,突然眼眸一亮,想起了伊兰达妮曾说过的话。 “对了,冥河之水,血棘害怕冥河之水!夜叉小姐,当时剩下的冥河之水在你那吗?!” 夜叉小姐叹了口气,从影子里取出之前装着冥河之水的小吊坠,洛尔激动地接过吊坠,果然看到其内还剩下几滴昏黄的液体。 “有了冥河之水是不是就有机会打败它了?” “并不是。” “血棘没有弱点,它厌恶冥河之水的味道并不意味着它会害怕。”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让洛尔脸上兴奋的神情僵住了,洛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吊坠。 “冥河之水也没有用吗?” “没有用。” 夜叉小姐回答得非常肯定,洛尔清楚夜叉小姐没必要骗自己,自己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地母教会那两个女人拖住血棘,成虫上不了台面,在这个战场上应该会被一触即溃。 但是那个女人腹中的胎儿应该可以为你争取一点时间,我们可以趁现在离开这里。” 沙哑的声音再次催促道,洛尔漂亮的小脸煞白,浑身忍不住微微发抖。 你会怎么做呢,洛尔。 许久,洛尔压抑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不管怎么样都战胜不了伊兰达妮吗?” “是的。” “夜叉小姐。” “嗯?” 要乞求我带你离开这里了吗? 夜叉小姐脸上勾勒出一抹淡淡地讽刺的笑容,果然凡人最终也只能是…… “你可以把自己藏好不被伊兰达妮发现吗?” 血色的眼眸中微缩,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想做什么?” “夜叉小姐,拜托你了,一定不能被伊兰达妮发现。” 洛尔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抉择。漂亮的俏脸上绽放出一个凄美的笑容,纤长卷翘的睫羽簌簌地颤动着,对着夜叉小姐做了个深深的鞠躬。 “这段时间已经很麻烦修道院的姐妹们、薇娅副院长还有芙蕾姐姐照顾,我不能把危险留给她们,自己置身事外,何况这个危险还是我带来的。” “我要去找伊兰达妮,然后激怒她,再自投罗网。” “你疯了?她会把你碎尸万段!” “我赌她不会杀我。” 洛尔握紧了手中的吊坠,秋水般明媚的眼眸中流淌着让夜叉小姐为之愕然的坚定和自信。 “因为她肯定不想让我死的这么轻松。” 在下定决心之后,洛尔甚至还开起了玩笑,随后认真地看着夜叉小姐,不偏不倚,就这样与那对凶戾的血眸对视。 十分难得的,夜叉小姐的眼中不再充斥着对凡人的嘲讽和轻蔑,好像多了一点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不怕吗?”夜叉小姐认真地问道。 “怕啊,怕的要死,我要是落到伊兰达妮手里一定会很惨的吧。” 洛尔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的恐惧。 “所以像我这样软弱的凡人,是没办法一个人面对那样的怪物的,我需要夜叉小姐能藏在我身体里,不被伊兰达妮发现。” “这样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如你所愿。” 夜叉小姐的身影如同泼墨一般在空气中晕开,这一次不再是藏身在影子里,而是如同虚幻的剪影一般与洛尔的身体重叠,渐渐彻底消失不见。 洛尔眼眸深处好似多了一抹幽深的阴影,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洛尔惊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见夜叉小姐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深吸一口气 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第38章 困兽犹斗 此时圣丽安娜修道院内,芙蕾与伊兰达妮的已经碰面,发生缠斗。 伊兰达妮站在一根拔地而起的血色荆棘上,看着站在树梢上的芙蕾,天神般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 “你的模样……有点像他。” 伊兰达妮突然说道。 “但你不是他,他也没有兄弟姐妹,那么应该是某种仪式,把他交出来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可以试试。” 芙蕾冷漠地回应。 伊兰达妮轻轻摇头,随意地挥了挥手。 无数血色的荆棘钻出地面,朝芙蕾激射而去,芙蕾脸色凝重,在荆棘接近的瞬间化作白色蛾群四散飞去。 来势汹汹的血色荆棘一头扎空,重重落在树干上,大树应声倒下,扬起漫天尘土。 无数白色飞蛾从尘土中飞出,径直朝伊兰达妮飞去。 “不自量力。” 伊兰达妮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身下站着的荆棘生长出新的枝条,并在枝头生长出奇异的血色花苞。 花苞绽放,一股甜腻得让人反胃的血气芳香弥漫而出。 白色飞蛾仿佛遇见天敌一般,纷纷在这种香气的熏染下坠向地面,芙蕾被迫从蛾群中显形,还没站稳,血色的荆棘就朝她再度袭来。 “可恶……” 但是这一次芙蕾有其他的应对方式,她身体在这个瞬间如同墨水般溃散,融入到身下的影子里。 在瞬息之后又出现在另一处树荫下。 “嚯,你是什么怪胎,还有影兽的能力。” 这是经历三生梦茧仪式后,继承自夜叉小姐的能力。 伊兰达妮微微有些诧异,但马上,更多的荆棘铺天盖地般朝芙蕾涌去,在顷刻间将她置身的小树林化作一片废墟。 “咳,咳咳。” 芙蕾捂着腰从灰尘中走出,其上被荆棘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流淌出灰白色的鲜血。 但与此同时,无数幼虫再度聚拢在她身边,将她保护起来,一部分幼虫附着在伤口处,伤口在快速愈合。 “把戏还真多。” 伊兰达妮淡漠地开口,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芙蕾狼狈的身影,轻轻抬起手,说出宣判。 “胆敢阻拦我,罪该万死。” …… 当洛尔自地下室木梯爬出时,正好看到地底破土而出的汹涌荆棘在一瞬间将芙蕾彻底淹没,只有零星的飞蛾逃过荆棘的绞杀。 “芙蕾!” 伊兰达妮就像碾死一只虫豸一般,脸上神情毫无波澜,反倒是洛尔的声音让她眉头轻挑,将视线投了过去。 那男孩依然是那般美艳动人,漂亮精致的小脸仍然带着惊慌的神色,纤长的睫羽一根一根在伊兰达妮的眼中毫发毕现。 美中不足的是那双如秋水般明媚的眼眸没有第一时间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了那只低贱的臭虫。 伊兰达妮微微眯起眼,那只臭虫为什么会有跟他相似的容貌,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在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伊兰达妮内心仿佛有一条毒蛇在吐着蛇信,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莫名地浮现一抹愠怒。 “你可真能跑啊,我的小可爱。” 洛尔抬头,终于直视那站在荆棘上如神明般高高在上的身影。 伊兰达妮依然是那般高贵冷艳,身上穿着华贵的血色长袍与她那头血色长发相得映彰,如同一面鲜血般的旗帜在风中飞扬。 只是远远看着就感觉到窒息感扑面而来。 自己已经跑不掉了。 洛尔心中闪过这样的明悟。当自己暴露在她的视线中时,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拯救自己了。 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何况,这不是在自己计划中的吗? 洛尔深深吸了口气,在心底对着夜叉小姐说出最后的叮嘱。 “夜叉小姐,哪怕她真的要杀我,你也不要出手。” 心底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拔地而起的荆棘渐渐自半空垂落,将伫立其上的君王送回地面。 伊兰达妮慢悠悠地朝洛尔走去,长筒靴踩在地上,嗒,嗒,一声一声,如同踩在洛尔的心上。 伊兰达妮十分自信,当她看到洛尔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没有任何人或者事物能阻拦她。 “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能从荆棘宫跑到这里来。” 伊兰达妮慢慢走到洛尔面前,洛尔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没有后退,他知道后退或是转身逃跑都毫无意义。 洛尔控制自己露出一个乖巧顺从地笑容,不但没有退却,反而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我错了,伊兰达妮姐姐,求您饶过我吧!” 伊兰达妮注视着洛尔像一头小兽一般小心翼翼来到自己身前,明明身体害怕得在发抖,却还要装出一副自然的模样。 鼻尖轻轻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其中还夹杂着某种其他的味道,让伊兰达妮眼眸中的幽暗更为浓郁。 “你的胆子很大。” 伊兰达妮伸出手,一把将洛尔搂入自己怀中。 洛尔瞳孔微变,身子在一瞬间的僵硬后立马放松了下来,就这么趴在她怀中。 一双犹如白莲般嫩滑的小手轻轻搭在她她的双肩上,像是要把对方搂住,又像是挑逗般故意触碰到她的脖子。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敢背叛我。” 伊兰达妮轻轻说道,但话语中带着冰冷如铁的杀意。 少年垂腰的青丝随着微风摆动,些许碎发轻轻扫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内心的毒蛇骚动不已。 “我要怎么处置你呢?” “您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 洛尔抬起头,踮起脚尖,凑近伊兰达妮,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少年脸颊滚烫无比,秋水般的眼眸顾盼生辉,如同含情,卷翘的睫毛微颤。 就像人畜无害的尤物一般。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心里其实不愿意呢?” 伊兰达妮幽幽说着,随即冷笑一声。 “你的手里藏着什么东西?” 洛尔搭在伊兰达妮肩上的左手紧握,听到这话,眼眸一缩,就要将手中装着冥河之水的吊坠瓶倒向伊兰达妮。 但是下一秒,破风声响起,剧烈的疼痛让洛尔松开了手中的吊坠瓶。 一道血色的荆棘自地面钻出,直接刺穿了洛尔的手掌,随后又缓缓抽回,顺势将掉落的吊坠瓶接住。 伊兰达妮左手猛地掐住洛尔的脖子,将他举离地面拉到自己面前。 “我再说一遍,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一旁的荆棘献宝一般将吊坠瓶送到伊兰达妮右手边,她随手接过,冷笑一声。 “冥河之水?这可是我给你的东西,你现在要用它来对付我,嗯?” 此时的洛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禁锢住自己的脖颈,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连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 左手手掌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额间满是豆大的汗水。 “咳,咳咳,洛尔……放开他!。” 芙蕾捂着腰间的巨大创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到伊兰达妮正掐着洛尔的脖颈,眼看就要痛下杀手,用尽力气呼喊。 “该死的臭虫,静静死去不好吗?” 伊兰达妮面若寒霜,正欲像拍死虫豸一般让血棘给予芙蕾最后一击,但看到她那酷似洛尔的容颜,却停下了攻击的指令。 只是心中愈发燃起汹涌的怒火。 她重新将目光落在洛尔脸上,少年因为疼痛而面色惨白的绝美娇颜依旧毫无死角,眼角似乎有着泪花,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是越是这样,伊兰达妮眼中的残忍意味就越是浓郁。 “咳,咳咳,不要伤害她。” 洛尔无力地双手抓住伊兰达妮掐着自己,只觉得那手掌坚硬如铁。 “告诉我,那只臭虫是谁?” “芙,芙蕾姐姐是修道院的修女,咳咳……” 洛尔只觉掐着脖子的力气变大,几乎要让他眼前一黑。 “真是亲昵呢,还叫她姐姐。” 伊兰达妮幽幽说道,忽然松开桎梏洛尔脖子的手,洛尔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还没有松口气,就被伊兰达妮拽住头发从地上提起来,被迫仰起头,无力地看着伊兰达妮。 “乖,看着我,跟我说她是你的什么人?” 伊兰达妮天神般精致的脸上不复此前的淡漠,带着扭曲而冰冷的怒意。 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犹如自九幽之地传来,入骨三分,让人不寒而栗。 “说!” 洛尔忍着疼痛,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伊兰达妮,而是望向远处已经身受重伤的芙蕾。 芙蕾有心想要将洛尔夺回,但是幼虫们在血棘的气息压制下根本不敢反抗,连接近都难以做到,只能无力地看着洛尔被伊兰达妮欺凌。 此刻看到洛尔无助地望向自己,芙蕾只觉自己心都要碎了,这就是自己触怒爱神的报应吗? 要一次次忍受痛失所爱的苦楚。 但紧接着,就看到洛尔对着自己,绽放了自己有生之年见过最美的笑容。 少年去突然一笑,配合着这苍白的俏脸,宛如雪中寒梅绽放,凄美绝艳,直接让芙蕾看呆在原地。 便是伊兰达妮也略微有些失神,紧接着便听到洛尔轻轻说道。 “她啊,她是我的爱人,你满意了吗?” 时间在这一刻恍若停滞。 芙蕾震惊地盯着洛尔,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狂喜,只觉得死了也心甘情愿。 而伊兰达妮眼眸中的黑暗如深渊的冰面一般凝结,在这一刻也被滔天的怒火席卷,俊美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口中吐露森然的话语。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给我死在这里。” 大地仿佛也在随着她的心情而剧烈震颤,破土而出的血色荆棘朝芙蕾涌去,要将芙蕾赶尽杀绝。 芙蕾没有再挣扎,只是怔怔看着洛尔,眼见就要被血色荆棘淹没。 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响起,回荡在修道院的上空。 血色荆棘猛烈的攻势在这一声啼哭之下平息下来,堪堪停在芙蕾面前。 伊兰达妮皱起眉头,秀手一抬,荆棘重新朝芙蕾刺去。 但就是这个停顿给了芙蕾反应的机会,她死死咬紧牙关,在被荆棘洞穿之前重新化作飞蛾四散飞去。 再度出现时已经完全脱力昏迷,被一根紫色的触手缠住,甩到薇娅身后。 薇娅抚摸着已经显着隆起的腹部出现在教堂的门口。 “地母教会的主教……” 伊兰达妮见出现了新的敌人,微眯起眼,目光落在薇娅隆起的小腹上,隐隐闪过一丝忌惮。 “棘罪大公,为何要伤害母神的修女?” “我倒是不知道,地母教会什么时候开始收留男修女了?” 伊兰达妮嘲讽地说道,松开手,任由洛尔无力地趴在地上。 “我只是在管教我的宠物罢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他离开吧。”薇娅冷漠的看了趴在地上的洛尔一眼,她此时分娩在即,无意为了一个男人同棘罪大公发生冲突。 “把那只臭虫交出来,她不死,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洛尔见芙蕾被救下来,稍稍松了口气。薇娅不想帮自己是正常的,但又听见伊兰达妮冰冷地开口。 薇娅脸色也沉了下去,冰冷的目光看向洛尔,这个将敌人引到修道院的根源。 此时她也需要做出抉择,要不要牺牲芙蕾,还是要和伊兰达妮鱼死网破。 “不,住手……” 洛尔抬起头,脸上残留着泪痕,无力地看着伊兰达妮。 洛尔挣扎着爬起来,想用手撑起身子,但是不小心触碰到左手的伤口,吃痛之下身子又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而伊兰达妮就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又一次艰难地爬起来,又一次跌倒,最终只是跪坐在地上,将身体转向薇娅的方向。 “薇娅副院长,对不起,我把危险带到修道院里了。” “这段时间承蒙你,芙蕾姐姐还有修女们的照顾,我过得很开心。” “从未有过的开心……” 这孩子…… 薇娅眼中的冰冷稍稍减退,腹中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 “你们的恩情我记在心里,若有来世洛尔再来报答。” 洛尔转头看向伊兰达妮,自暴自弃般地说道。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想要我的身体,我不是给你了吗?我已经给过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要什么?” 洛尔自衣袍中掏出一把银制的小刀,正是薇娅之前用来主持仪式那一把,伊兰达妮看着他,一时间沉默不语。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给你了,既然你还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 洛尔对着伊兰达妮用力地喊道,绝望地闭上双眼,双手颤抖着握紧仪式刀,刀尖向着自己的胸口,用力一刺。 “钉……” 一股巨力将手中的匕首打落,洛尔还没来睁开眼,便感觉腰上一阵剧烈的刺痛,血色的荆棘缠住洛尔将他拽向伊兰达妮,整个人落入她的怀中。 腰间的衣物被血棘割裂,刺入皮肉,嗜血的荆棘自发地吸食着猎物的血液,洛尔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势,彻底失去意识。 “想死?没那么容易。” 伊兰达妮松开束缚洛尔的荆棘,接住他娇小柔弱的身躯,见洛尔已经陷入昏迷,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淡漠。 “这场闹剧也该了结了。” 伊兰达妮看向薇娅,目光落在其后同样昏迷的芙蕾身上,杀意森然。 “棘罪大公,你的所作所为我无权评价。” 薇娅目睹了一切,眼中流露出对伊兰达妮强烈的不满。 “但是这孩子在修道院期间恪守教条,与修女们没有任何逾矩之处,芙蕾跟他之间也从未发生什么。” 伊兰达妮眯了眯眼,将视线移回薇娅的脸上。 “你想说什么?” “哪怕你是棘罪大公,这般无缘无故袭击修道院,袭杀母神的修女,教会绝不会无动于衷,圣城休伯利娅的圣徒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呵。” 伊兰达妮对着薇娅口中的圣徒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但看了看怀中洛尔毫无血色的精致脸庞和浑身上下被荆棘割伤的伤口,眼神第一次变得有些柔和。 “罢了,看在地母的份上饶过你们这次,让那只臭虫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说完,伊兰达妮怀抱着洛尔站上一根自地底钻出的荆棘,荆棘如蛇一般蜿蜒前行,很快就消失在薇娅的视野里。 薇娅叹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身后昏迷的芙蕾和已经满目疮痍的修道院。 “孩子,愿母神保佑你……” 第39章 三个问题 身子好难受,喉咙好渴…… 像是在不断下沉,但是却又被什么东西架住,支撑着身体不至于跌落深渊。 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好沉重,尝试了好几次,好像才隐隐睁开一道缝隙,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流入,照亮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空无一物,就好像在无人的高空,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管怎么呼喊都不会有回应。 如此孤独。 如此绝望。 “洛尔。” “醒醒。” 是谁在叫我? 沙哑的声音,似曾相识。 洛尔隐约感觉到一道暖流自胸口处涌现,流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给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注入一丝活力。 “……我还活着吗?” 洛尔迷离地睁开眼,视线艰难地对焦,终于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眼前是一面昏暗无光的石壁,仿佛没有尽头地延伸到黑暗的深处,石壁上可以看到攀爬着许多暗红色的荆棘。 身体很酸很麻,想要动弹却发现四肢都被捆住,动弹不得。洛尔试着扭动手腕,却感受到一股尖锐的刺痛。 洛尔扭头看向手腕处,血色的荆棘枝条自石壁中生长而出,攀附住自己双手的手腕,仿佛绳索与镣铐一般牢牢地束缚捆紧。 尖锐的棘刺就抵着光洁细腻的皮肤,只要自己稍稍动弹,就会被扎入皮肉。 细幼白皙的脚踝同样被荆棘捆住,洛尔整个人被吊在石壁上,身上的修女服已经破破烂烂,只有脖子和头部能稍稍动弹。 “荆棘……这里是荆棘宫吗,虽然活下来了,但最终还是落在伊兰达妮手里了。” 洛尔苦涩地叹了口气,虽然没死,但也不能算活着…… 突然洛尔想起什么,赶忙在心里呼喊。 “夜叉小姐,你还在吗?” “在。”言简意赅,却让洛尔眼中重燃希望的火光。 “她没发现你吧?” “她发现不了。”一般的影兽只能躲藏在影子里,只要有所堤防,加上足够敏锐,想要察觉影兽的存在并不困难。 但夜叉小姐并不是一般的影兽,她是被世人称为邪神的存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这里的荆棘都是她的耳目,几乎不可能逃掉。” 面对夜叉小姐的询问,洛尔苦涩的摇摇头。 “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后面我也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叉小姐嗯了一声,似乎对洛尔的话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又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要故意激怒她?” “面对伊兰达妮,一味的乖巧就是死路一条,只有激怒她,挑起她的情绪,才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曾经洛尔也想要做大公脚边乖巧的小猫咪,但最终却被伊兰达妮推进荆棘森林险死还生。 现在他明白了,像伊兰达妮那样的女人不会对低贱的玩具有任何怜惜之情,就算表现得再顺从乖巧,也会在被玩腻之后无情地抛弃。 夜叉小姐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说道。 “很精彩的表演,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一点。” 洛尔在心中苦笑一声,这样的勇敢谁想要就给谁吧,不过这好像是夜叉小姐难得的赞美。 “芙蕾和薇娅她们怎么样?” “她们都没事。” “那就好……”总算有一个好消息,洛尔眼神中的沉郁稍稍缓解,回想自己昏迷前的行为,洛尔也不感到一阵后怕。 当时自己也是完全豁出去了,现在虽然仍然处在绝境之中,可只要没死,总会有机会…… “她来了。” 突兀的话语让洛尔心中一个咯噔,抬起头望向前方,黑暗的深处渐渐响起了嗒嗒的脚步声。 逐渐清晰,逐渐逼近。 一道身影渐渐出现在石壁的尽头,穿着轻便休闲的红色短裙,一双雪白丰润的美腿紧裹花纹繁美的薄丝长袜,足尖轻踩着红色高跟鞋。 那仪态优雅惬意,脸上带着轻慢地笑容,跟被束缚在墙上狼狈不堪的洛尔形成鲜明对比。 “伊兰达妮……” 果然,这里的荆棘都是她的耳目,自己才刚刚苏醒,她便立刻出现。 “终于醒了呢,洛尔。”洛尔双腿离地,被荆棘绑在石墙上,此时伊兰达妮走到洛尔身前,正好差不多的高度。 “你可让我等了好一阵子……” “我已经有点等不及,好好疼爱你了。” 伊兰达妮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捏住了洛尔小巧的下巴轻轻上托,迫使洛尔仰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那漂亮的眼眸中充满着柔和的笑意,但是洛尔却感觉到遍体生寒,盈盈笑意的背后,是冰冷刺骨的杀意。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洛尔被迫仰着头,无力地注视着她美丽的脸庞。 “背叛我的人,从来都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洛尔,你是特殊的,我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三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活下来。” 伊兰达妮轻轻说道,洛尔闻言非但没有觉得惊喜,反而感到不妙,果然就听她接着说道。 “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离开荆棘宫去到圣城休伯利娅?” 洛尔眼眸微微睁大,心里一颤,随后又马上努力让自己神色尽可能的正常,但是伊兰达妮已经从洛尔闪躲的眼神中发现端倪。 “说吧,是谁在帮你?” 声音温柔,仿佛情人间耳鬓厮磨,但是束缚着洛尔四肢的荆棘竟开始缓缓生长,手腕和脚踝处传来隐隐尖锐的刺痛感。 洛尔轻轻咬住唇瓣,忍着疼痛。 “没,没有,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一直跑,一直跑。” 疼痛在这一刻加剧,棘刺刺入皮肉,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地面。 “是么?” 伊兰达妮随手一招,天花板的石壁生长出一束荆棘,慢慢蔓延到她手中,她握住荆棘枝条,将其折断,握在手中。 “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啊……” 还没给洛尔反应的时间,手中荆棘藤条挥动,狠狠抽在洛尔身上。 血影划破修女服,割伤稚嫩的皮肤,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血珠渗出,晶莹剔透。 “唔!” 洛尔瞪大眼睛,痛苦地仰起头。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伊兰达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洛尔痛苦的神情。 “就靠你自己,你连荆棘宫都走不出去,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要么是那只臭虫,要么就是美神家养的狗。” “我猜应该是影兽吧,想来之前那次献祭,你也不单单是被作为祭品那么简单吧。” 肉体的疼痛是次要的,内心的恐惧更为致命,洛尔感觉自己小心隐藏的秘密被伊兰达妮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对了吗?” 伊兰达妮俯身,在洛尔的耳边轻轻呢喃,温热的鼻息打在洛尔脖颈,亲昵而暧昧,如果忽略她手中的荆棘枝条。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真的只有我自己。” 洛尔咬牙,不能在她面前承认任何事情,不能暴露夜叉小姐的存在,否则自己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嘶……” 又一道猩红的血痕,荆棘上的棘刺勾进血肉,带出一串晶莹的血滴落在地上。 荆棘枝条接二连三地抽打在洛尔身上,石室里响起呲啦呲啦——撕裂衣衫的清晰声音。 锐利的棘刺轻而易举割裂了洛尔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修女服,在洛尔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疼吗?” 伊兰达妮好似心疼般地轻轻抚摸着洛尔身上她亲手造成的伤口,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紧锁眉头的俏脸,额头是密布的汗珠。 手指沾上一滴晶莹的血珠,放在口中细细品味,脸上竟浮现一抹迷离的满足。 “你不诚实,洛尔,你是个坏孩子,坏孩子是没有衣服穿的。” 就像在拆封礼物包装的封条,伊兰达妮用手中的荆棘枝条缓慢而轻柔地挑开碎裂成绸条褴褛挂在洛尔雪白细腻肌肤之上的布料。 昏暗的石室之中弥漫着靡丽旖旎的血腥芳香,氤氲在四周,令人心神摇曳恍惚。 便是伊兰达妮也为眼前的美景而一时失神。 绝美的少年被血色的荆棘束缚住四肢,像砧板上的鱼一般任人宰割,上身的衣物已经所剩无几,露出其内大片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一道道猩红狰狞的血痕印在其上,竟然增添了异样的美感和媚意。 伊兰达妮不禁回想起上一次和少年温存时美妙的快感,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焰,在不断地烧灼着理智,催促着她发泄出来。 但最终她控制住自己越发旺盛的欲火,依然温柔地开口道。 “第一个问题你回答得很不好,但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第二个问题还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荆棘枝条尖锐的棘刺抵在洛尔胸膛上,伊兰达妮感受着洛尔胸腔内心脏的跳动。 “它会刺进你的心脏,放心好了,你不会死,荆棘会在你的心脏扎根,顺着血管长满全身。” “然后一点一点吸干你鲜血,吃完你的皮肉,你会变成一具干尸,啊对,你见过的,那个女人的模样,你想起来了吗?” 洛尔感觉着胸口处传来的冰冷和刺痛感,浑身忍不住颤抖。 那个女人,指的是伊兰达妮的母亲,上一任大公,她最后的模样,便是那具身体里遍布荆棘的恐怖干尸。 洛尔眼里浮现无比强烈的恐惧,如果变成那副模样,怕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只怕会求着伊兰达妮给自己解脱。 不,不要…… 洛尔盯着伊兰达妮,什么都没有说,他好像有在努力做出勇敢的样子,但眼眶都红了,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让人忍不住要将他抱在怀中抚慰。 伊兰达妮端详地打量着洛尔眼中的恐惧,嘴角轻翘温柔又恶劣的笑意。 握着荆棘枝条一圈一圈缭绕在洛尔胸前画着虚线,安静感受着可爱人儿的颤抖,轻声低语道。 “之前不是很勇敢吗?怎么现在怕成这个样子。” 洛尔仍是沉默,咬着牙颤抖,就在伊兰达妮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微微张了张嘴。 “之前……也很害怕啊……” 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只因为一个坚持不住,就会情绪失控大哭出来。 但哪怕洛尔已经尽力抑制自己,眼角依然不断溢出晶莹的珠泪,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抱在怀中好好抚慰。 伊兰达妮眼中的笑意稍稍收敛,缓缓捏住洛尔小巧的下巴,再次将精致漂亮却布满泪痕的小脸仰起。 “那么第二个问题,那只臭虫怎么会长得跟你这么相似?”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吧。” “……那是,女神教会的仪式。” 洛尔尽量想让自己的话语不带着那么重的哭腔,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被荆棘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四肢也像是失去知觉了一样,好痛,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洛尔望着伊兰达妮近在咫尺那美艳的容颜,眼神却一点一点失去焦距。 “什么仪式,需要你做什么?” “转,转生仪式,需要血亲的骨,仇敌的肉……” “还有呢?” “还有……爱人的血。”洛尔认命般闭上眼,等待伊兰达妮接下来的折磨。 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伊兰达妮温柔地轻抚着洛尔的精致白皙的小脸。 “你看,早点实话实说不就没事了吗?” 洛尔手腕处的荆棘解开了束缚,退回到石壁中,洛尔只觉双手一松,向前跌倒进伊兰达妮怀中。 地母教会的转生仪式在整个蔷薇大陆都很有名,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么看来那只臭虫果然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伊兰达妮喃喃道。 “爱人的血,那只臭虫可真敢想啊……我当时就该直接把她拍死。” 洛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长时间被捆住的四肢一阵麻木,他怔怔地躺在伊兰达妮的怀中,无力动弹。 沉浸在那种铁锈般血气的芳香,精神开始变得恍惚。 恍惚之间,他听到伊兰达妮温柔的声音。 “最后一个问题,洛尔,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喔。” “……”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爱的是谁?” 第40章 监禁生活的开始 又冷又饿。 洛尔抱紧双腿,蜷缩在阴冷石室唯一一处没有荆棘攀附的角落里,尽可能将身子缩成一团,来驱散掉那股死死粘附在身边的浓重寒意。 没有被子,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没有任何能阻挡寒冷的东西。 好在似乎是被蛾母的子嗣寄生之后,身体仍然保有一缕残余的生命力。 如果是以前在伊斯蓝领长期服药,身子虚弱的洛尔,这样的环境就足够他大病一场了。 伊兰达妮留下的伤痕虽然仍在隐隐作痛,但已经渐渐愈合,不再渗出鲜血。 身体上的疲乏和饥饿以及体感寒冷带来的不适仍然真切地存在着。 一天之前自己还睡在修道院温暖的小床上,转眼间就被伊兰达妮抓住带回地牢,被折磨了一顿之后还要忍受寒冷和饥饿。 真是世事无常,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更先到达。 ……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爱的是谁?” “……不论是谁,都不会是你。” 洛尔睁开双眸凝视着伊兰达妮,柔弱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与倔强。 昏暗的石室里陷入长久的寂静,时间在这沉默中变得更加缓慢和煎熬。 洛尔凝视着伊兰达妮美丽的眼眸,那之中汹涌着足够将自己燃成灰烬的怒火,但是洛尔似乎已经自暴自弃,直视着这份怒火。 “这样吗……那我明白了。” 伊兰达妮抚摸着洛尔脸庞的手一点一点往下,感觉着肌肤细腻光滑的触感,慢慢移动到脖颈,停在精致的喉结上。 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按在喉结上面,就像是情人之间暧昧的调情,然后张开手掌,轻轻掐住脖颈。 伊兰达妮同样凝视着洛尔的眼眸,看着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中那抹可笑的倔强,手掌微微用力。 她想要掐死我?! 洛尔感受着喉咙处对方手掌力度不断增大带来的越发强烈的压迫感,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要求饶吗? 一股剧烈的疼痛打断了洛尔的思考。 血色的荆棘虚影自伊兰达妮指尖生长,攀附在洛尔的脖子上。 明明是虚幻的剪影,却扎入血肉,不断蔓延,环绕一周后,再度回到伊兰达妮的指尖。 伊兰达妮松开手,任由洛尔摔在地上。 洛尔捂着自己的脖颈,就像是窒息一般,痛苦地瘫倒在地上。 “嗯哼——” 就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钻进自己的血肉里,很快洛尔捂着脖颈的动作改为了掐,但那是深入血肉的东西,根本无从触摸。 洛尔蜷缩着身子,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拼命挣扎,似乎想要把某些侵入自己身体的东西赶走。 很快,一股仿佛从灵魂深处涌现的剧烈痛楚将洛尔彻底击倒,掐住脖子的双手无力瘫软垂下,整个人就如同搁浅的鱼一般剧烈地喘息着。 伊兰达妮优雅地蹲下身子,端详着洛尔痛苦的神情,但这不是她的目的,目光下移,停留在洛尔的脖颈处。 那儿的肌肤多了一圈血红的荆棘纹路,在白皙肤色地映衬下显得诡异妖娆。 伊兰达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抓着洛尔的头发让他仰起头看着自己,言语间好像包含惋惜,但却带着露骨的恶意。 “本来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做大公夫人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会把你调教成只知道摇尾巴求我宠幸的小公猫……现在叫声主人来听。” 洛尔用尽最后的气力睁开双眸,口中吐露微弱但清晰的话语。 “你休想。” 伊兰达妮细细端详着洛尔倔强的眼神,许久,发出一声轻笑。 “真是不错的眼神,我很喜欢,希望你能保持得久一点” “今晚就先让你休息一下吧,毕竟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享受。” …… 事情嘛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洛尔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入手依然是白皙光滑的肌肤触感,但夜叉小姐却说,自己已经被血棘标记了。 血棘的印记就在自己脖子上,是十分显眼的烙印。 “这个印记有什么作用?” 洛尔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上,无法确定伊兰达妮是否会借助四周石壁上的荆棘观察自己,所以尽量不要表现出异常。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似乎见过这种印记。” 夜叉小姐的声音在心里响起,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确定。 “有一代的棘罪大公曾经将血棘的力量赐予她麾下的骑士团,那些骑士身上也有跟你这个类似的荆棘印记。” “征服者伊莎贝尔?”洛尔喃喃。 “我小时候看过她的传记,在她掌权的时期是公国对外扩张最激进的时期,也是荆棘骑士最活跃的时期。” “大公的力量本质是控制血棘的权限,这个权限可以一定程度地赠予她人,那些骑士同样可以操纵血棘。” “伊兰达妮显然不可能给我血棘的操作权限,那就是有其他用途……” 洛尔喃喃,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如此强大的血棘会被人控制呢,还是说历代大公其实都不是人类?” 血棘除了没有智慧之外几乎可以算是完美的物种: 近乎永恒不死的生命力,无限繁衍,无限蔓延,坚不可摧,就像活着的天灾,肆虐于公国之中。 但是这样完美的生物却偏偏会被人控制。 “虽然我不知道棘罪大公是如何控制血棘,但她的的确确是人类。” “那不能越过血棘直接攻击她吗?” “很遗憾,作为血棘的掌控者,她可以共享那份庞大的生命力,几乎不可能被杀死。” “如果血棘真的没有弱点,那上一代大公是如何陷入那种境地?” 洛尔不解地问道,上一代大公像一具干尸一般苟延残喘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永夜之战血族同时跟教国和两大公国开战,出动了十三审判席里面的十一位,每一位都拥有序列十分靠前的血之权能。” “血族将传承自它们始祖鲜血中的力量命名为血之权能,有些权能的确强大莫测,或许能够切断大公和血棘之间的联系也说不定。” 洛尔失落地阖上双眸。 总不能指望那些吸血鬼再挑起一次战争? 且不论伊兰达妮会不会受影响,最先遭殃的肯定是边境的凡人们。 “我在她心里,应该如同叛逆的宠物一般,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杀我。” “那就等,等到她松懈的时候,我一定能想办法逃出去……” 第41章 冰冷如铁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清晨时寒冷的空气也渐渐消退。 洛尔轻轻呼了口气,艰难地转醒。 昨夜一直无法入睡,恶劣的环境还是次要,太多纷杂的思绪和涌动的恐惧压在心头。 以至于等到了后半夜,洛尔忍不住向夜叉小姐求助,让她催眠自己入睡,让自己享有短暂的安眠。 洛尔扶着墙壁让自己站起来,尝试着走几步,脚踝处在走动时传来阵阵刺痛,赤脚走在坚硬石板上的感觉异常难受。 更要命的是,身上的衣服只剩几条破烂的布条,自石室的尽头里涌进来的风拂过,带来凉飕飕的感觉。 洛尔一小步一小步缓慢地朝之前伊兰达妮出现的方向走去,沿途能看到一些堆置在角落残破陈旧的器具。 那是……刑具。 洛尔眼眸微缩,那是一张钢铁熔铸的椅子,而在它不远处,还有一具漆黑的木马和一台跷跷板,看着似乎还有些许童趣。 如果忽视它们上面交织缠绕的荆棘和漆黑干涸的斑驳血迹。 这里应该是荆棘宫底下的地牢。 洛尔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面走去,探索地牢的出口,不多时,前方隐隐透出些许亮光,洛尔怔了怔,加快脚步。 一扇敞开着的石门,但门口却长满血色的荆棘,荆棘枝条彼此交错,将入口层层封堵。 一束阳光从荆棘枝条的缝隙中透过,被分隔得支离破碎,照亮了洛尔苍白的面容。 细碎的尘埃漂浮在支离破碎的阳光中,穿过这层荆棘屏障,应该就能离开地牢了。 虽然出口被荆棘挡住,但有夜叉小姐的帮助,可以遁入影子里穿过去。 可就算逃出地牢,依然在荆棘宫里,自己也跑不远,最终只会被抓回来,遭受残酷的折磨。 要耐心。 洛尔在心底告诫自己。 洛尔不想回到那阴森的地牢深处,便在荆棘屏障前找了个阳光照射的最多地方,席地而坐。 透过荆棘缝隙的阳光落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洛尔微眯着眼,想要好好晒一晒太阳。 眼前的荆棘却在这时忽地往两旁退去,露出出口的通道,细束的光线放大,洛尔抬起头,看到一道背着光的身影。 “这是在等我么?” 伊兰达妮自然也看到坐在门前的洛尔,脸上带着一抹浅笑走近,洛尔则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但反应过来躲闪是没有用的。 于是只是将身子蜷缩。 “抬头。” 伊兰达妮命令道,洛尔似乎没有听到,抗拒着把头埋进膝盖。 “我还以为经过昨晚一晚上的考虑,你会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既然这样,我也就不会太温柔了。” 伊兰达妮幽幽说道,洛尔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但仍然没有动作。 下一秒,他娇小的身子像一块破布一般被巨大的力量砸在一旁的石壁上。 啪! 石壁上的灰尘抖落,清脆的声音回响。洛尔忍不住惨叫了出来,剧烈的痛楚撕扯着神经,口腔里涌出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又被强行咽了下去。 否则鲜血怕是会顺着嘴角流出来。 洛尔趴在墙边,眼中的世界仍在晃动不止,甚至脑海里还回荡着巨大的耳鸣。 但是没有反应的时间,身体像一具玩偶一般被伊兰达妮强行拉了起来,精致的脸蛋被狠狠按在墙上。 “见到我要叫主人,明白吗?” “……” 洛尔嘴唇微微颤抖,伊兰达妮眯着眼等待,但是洛尔张开嘴巴却没有说话,而是吐出一口血水。 随后又闭上嘴巴。 “还挺顽强……” 手越发用力,仿佛要将洛尔按进墙壁上。 好痛,似乎能隐隐听到骨头开裂的声音,身体被挤压的巨大痛楚彻底将洛尔淹没。 恍惚之间,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洛尔转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伊兰达妮扛在肩上,朝地牢里面走去。 伊兰达妮扛着洛尔来到那张铁制椅子前,将洛尔按在上面然后,顺势跨过洛尔纤柔的身躯,敛起血色裙摆,径直坐在他的大腿上。 一边抓着洛尔纤细白皙的手腕,用荆棘枝条将之锁在椅子后面。 洛尔被绑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感受着大腿上挺翘浑圆的触感,但是却没有一丝旖旎。 身体上的痛楚在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随时可能将他撕碎。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洛尔无助地乞求着,白皙的俏脸在刚才的暴虐下已经一片绯红,眼眶里氤氲着湿润的水雾。 伊兰达妮居高临下看着他,带着赤裸而包含欲望的审视,此时的洛尔身上尽是破碎的布条,洁白如温玉的肌肤暴露在她面前。 正是因为过于白皙稚嫩,所以任何痕迹都会在上面停留很久,昨天的鞭痕仍然横七竖八地残留着,带着异样的美感。 “做错了什么?你辜负了我的好意,擅自唤醒了那个女人,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伊兰达妮冰冷地说道。 “你只是让我去送死!明明你自己害怕,不敢进去面对大公,我只是想活下来……” 洛尔话音未落,就被伊兰达妮直接攥住了脖颈,洛尔近乎在瞬间就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艰难地抬起眼眸看着她。 她的眼眸仿佛染上一层血色,声音森然刺骨。 “看着我,洛尔,看着我,活下来的是我!最后的胜利者是我! 我成为了棘罪大公,而她变成了一堆碎骨,你居然说我害怕她?!” 洛尔已经无法呼吸,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角滑落,这并非伤感,而是生理性的泪水。 似是察觉到自己情绪异样的波动,伊兰达妮深吸了口气,骤然松开了洛尔。 洛尔身子一软,往前倒下,直接埋进一处高耸的峰峦里。 生为承载血棘之人,生来便如神明般高贵,多少年来,哪怕是在那个女人恐怖的高压统治下多次险死还生,伊兰达妮也罕有心境上的波动。 但偏偏这个少年,屡屡挑起自己的情绪,当然,还有身体的欲望…… 伊兰达妮捏起洛尔的下巴,看着少年带着泪痕的精致脸蛋,目光凝视在因为缺水而有些泛白的稚嫩唇瓣,其上还有一丝鲜血。 在少年恐惧和震惊的目光中,伊兰达妮忽地俯身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让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失去控制,一手按住洛尔的后脑,用力地肆意掠夺着这份柔软和香甜。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鲜血竟是如此甘甜。 许久,这个让人窒息的深吻终于结束。 洛尔剧烈喘息着,原来泛白的唇瓣竟红艳起来,泛着明媚的水光。 “我呸。” 伊兰达妮原本还有些沉浸在刚才深吻的美妙之中,听到这个声音眼眸中猛地流露出浓烈如墨的恼怒。 好,好,好,区区下贱的玩具…… “是你自找的!” 洛尔还在微微喘息,却见伊兰达妮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玻璃瓶,随着瓶盖被打开,一股浓郁的幽香弥漫出来。 洛尔心神一震,这个味道,他很熟悉。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被姨母强行喂下的媚药,就是这个味道! 第42章 爱神的魔药 随着浓郁的幽香弥漫,洛尔身体开始自发的产生反应。 曾经洛尔就在姨母和邪教徒的控制下长期食用相似的药物,身体变得虚弱的同时也会变得非常敏感,无法经受异性的挑拨。 一旦经历过爱欲的滋润,就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原本喝下冥河之水后,洛尔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敏感,不会一被挑逗就欲火焚身。 但是现在,在浓郁的幽香引导下,曾经积攒的药性再次被引动。 更致命的是,此刻弥漫的香气,要比以前洛尔服食的药物气味浓郁数百倍,以至于有些许过分的甜腻感。 “……” 只是闻着,洛尔便觉得浑身发软,身体的疼痛好像也感受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迷醉感。 就像酒醉后与恋人拥抱,呼吸着对方身上沐浴露芳香,发丝拂过温热脸庞时的欣喜和安心。 红霞渐渐爬满全身,涌上洛尔可爱的脸颊,直至耳根都在发红。 “还真是敏感。” 伊兰达妮似是也没想到洛尔反应来得这么迅速,略微讶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瓶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迷,迷梦……” 洛尔此时的目光已经有些迷离,长期食用曼陀罗根制成的药物,他比其他人更明白这种药物的作用。 所谓迷梦指的就是这种轻飘飘的迷离感,它的作用并非只是简单的让人发情或是欲火焚身。 它真正的作用是让人进入一种迷醉的催眠状态,在这个特殊的催眠状态里,服药者思维会变得浑浊且迟钝。 他们会变得非常容易信任别人,这种信任并非基于逻辑层面,而是情感层面。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对方说的是充满恶意的谎言,情感上也会选择宁愿相信对方,放弃抵抗。 这种系列药被广泛运用在谈判上,但只要稍微调整一下配方,就会变成臭名昭着的爱情魔药。 服药者会非常容易对周围的人产生好感,同时渴求爱人的抚慰和缠绵,这种渴求如果能得到回应,就会发自内心的满足。 反过来如果没能被满足,就会感觉到无比的空虚,这种空虚并不会轻易消退,而会一次一次的累积。 如果长期服食,但又一直得不到满足,就会像之前的洛尔一样。 只要一闻到异性的气味,就会浑身发烫,一经触碰,就会产生反应。 “这可不是那些劣质的仿品。” 伊兰达妮轻轻说, “这是用真正的曼陀罗果实炼制成的,爱神的魔药。” “来,张开嘴。” 洛尔怔怔地看着伊兰达妮手中的小瓶子,看着她轻轻倾倒瓶中的无色透明的液体在指尖,液体顺着流向掌心。 然后那修长的玉手慢慢向自己靠近。 那种浓郁幽香的来源就在鼻子前方,但是却好像已经闻不到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沐浴温泉般暖洋洋的感觉。 不,不可以…… 洛尔心中知道自己应该死死闭合双唇,但是脖颈却传来一阵痛楚,血色的荆棘纹路隐隐闪着微光。 “啊……” 痛楚让洛尔下意识的微张唇齿,而伊兰达妮便趁虚而入。 嗡—— 洛尔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只知道自己在品尝着很美味的东西,身体的疼痛,置身地牢的困境全部忘怀。 伊兰达妮微眯着眼,这空气中的幽香对她同样起了一点作用。 此刻她的指尖正触碰着湿润的唇。 少年明媚的眼眸中尽是迷离的渴求,如同舔舐着美食的小兽般,伊兰达妮向上抽出手指。 洛尔下意识地伸着脖子往上,仿佛上钩的美人鱼,直到触碰伊兰达妮的手掌才安心。 一丝一丝,描绘着掌心的纹路,无比细腻。 洛尔整个人都靠倒在伊兰达妮怀中,忽地,手掌被抽离,少年怔了怔,如泣如诉般开口。 “不……” 伊兰达妮此时也并不好受,汹涌的欲望在侵蚀她的理智,催促她将眼前的尤物就地正法。 但是强大的自持力让她保持住理智,冷漠地将手掌抽离,起身离开铁椅,任由洛尔一个人被绑在上面。 “不……”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疏离,想要不顾一切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她怀里。 但是手脚都被荆棘捆住,剧烈的挣扎让肌肤被棘刺割伤,流下殷红的鲜血。 “如果现在满足你,那就不是惩罚,是奖励了。” 伊兰达妮淡淡说道,虽然她胸前的高耸也在剧烈起伏说明她此时并不冷静。 “今天你就保持着这个状态吧,明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希望那时候你还没有坏掉。” 伊兰达妮缓缓说着,转身离开,虽然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 “不要走,求求你……” 身后是少年哭诉般的乞求,他的目光空洞而心碎,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猫一般让人心疼。 她知道过了今天,少年应该会乖很多。 …… 好热,好痛苦。 身上的伤势已经不再阵痛,爱神的魔药中似乎有着某种疗伤的成分,连被割伤的肌肤也愈合,稚嫩得仿佛新生。 伊兰达妮临走时甚至控制着荆棘生长出没有棘刺的枝条来捆住少年。 在剧烈的药性下,少年很可能不顾尖锐的棘刺而拼命挣扎,不断加重身上的伤势。 这不好,伊兰达妮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具。 时间漫长的可怕,又如此难熬。 洛尔不断在铁椅上扭动自己的赤裸的身体,想要借着一点点摩擦来缓解身体的痛苦,但是却只觉愈演愈烈。 他无比希望能有什么东西能把自己打昏过去,只要失去了意识,就不必遭受这样的折磨。 长久这样下去,脑袋或许会被烧坏吧。 洛尔垂死般发出无力地呼救。 “谁来救救我……” 他被欲望浸没的眼眸中慢慢浮现一层黑色的雾气,雾气之中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空荡荡的地牢里仍然只有洛尔被绑在铁椅上,但是在洛尔眼中,一道漆黑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诱人,就像被剥开了表皮的荔枝,其下是晶莹剔透的果肉。 他只是如同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看到水一般,向着面前看到的幻影求救。 “帮,帮,我……” 夜叉小姐血色的眼眸低垂,注视着洛尔此时无助又诱人的模样,这晶莹的果肉不论是谁都会忍不住想把他吃的一干二净。 “爱神的魔药,这次倒是要谢谢她……” 夜叉小姐喃喃道。 洛尔看着身前,唯有他能看见的黑发女人血眸举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间。 “睡吧。” 宁静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第43章 心灵深处 这是哪儿…… 洛尔茫然地眨眨眼,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墙上挂着的电视在播放着咿呀咿呀的儿童节目,一旁的风扇呼呼呼转着,中间摆放着一张玻璃茶几,其后是一架白色的皮沙发。 但就是这简单的装饰却让洛尔一阵失神。 这是他家里的客厅,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后面的卫生间传来淋浴的声音,洛尔茫然地回忆着,可自己……早就是一个人了。 难道自己又回来了吗? 自己家里是被什么人霸占了吗……也对,自己都被创死,转生异世界了,这间屋子自然会有新的主人…… 嗯?转生异世界?! 洛尔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有些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在梦里吗? 在洛尔开始意识到此处不是现实时,眼前的画面好像蒙上一层水雾,变得朦胧而虚幻。 而这时,卫生间的水声停歇,不多时,听到吱呀一声的开门声。 洛尔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是单纯想看看谁会闯进自己的家里洗澡,于是眼前本来模糊不清的画面又再次变得清晰。 一位披着浴袍的女子出现在洛尔面前,她身材高挑,有着漆黑如墨,发尾连成一片的长直发。 此时正侧着脸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浴袍之下再无其他衣物。 洛尔似乎非常迟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十分无礼,赶忙转过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 但是话才说完,洛尔又一阵失神。 这里不是我家吗……这里到底是不是我的家? “有趣,你的心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熟悉的沙哑女声将洛尔的思绪唤回,洛尔回过头,正对着一双充斥着兽性和凶戾的血眸。 “……夜叉小姐,这是我的梦里吗?” 洛尔这才回想起了所有事情,他看着自己屋子里的场景,终于明确的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梦里。 那这样的话,自己作为重生者最大的秘密不就暴露了吗? “这里是你内心觉得最安心的地方,我只是借助梦境将它具现出来。” 夜叉小姐平静地说着,普通的影兽只能藏在阴影的角落里,但她是走到顶点冠以神名的夜叉。 她可以藏身在契约者内心深处的阴影里,当然这也需要契约者放开心防邀请自己入住。 洛尔此前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了保住夜叉小姐这一助力,让她藏进自己身体里意味着什么。 “……你都知道了?” 洛尔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应该是很不妙的事情,可不知怎么的,看着夜叉小姐那双血色的眼眸,心里却莫名涌现出一个念头。 夜叉小姐是可以信任的。 “不必紧张,每个人心底都藏着秘密,这世上的秘密浩如烟海。” “但大多数秘密都毫无意义。” 夜叉小姐的意思是我的秘密是毫无意义的吗……洛尔有些难过,但又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一些男女观念与她人不同,重生者的身份好像也确实没法帮到自己什么。 自己依然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在波涛汹涌的浪潮里随波逐流。 “我记得我好像吃了什么药,身体很难受。” 洛尔下意识转移话题,不免开始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隐隐记得自己在做一些很羞耻的事情。 “那是爱神的魔药,也叫做阿莫尔之泪,是用曼陀罗花的果实制成的,有趣的是,曼陀罗这种植物只开花,并不结果。” “爱神阿莫尔?” 又是一位邪神吗? “这是爱神设下的诅咒,用来嘲笑凡人之间可笑的情爱:只有彼此相爱之人的眼泪能够灌溉让曼陀罗花结成果实。 而如果这份爱意并不纯粹,曼陀罗花就会发出媲美女妖嚎叫的声音,凡人听到这种声音必死无疑。” “真的会有纯粹的爱意吗?” 洛尔表示怀疑,人是感性的生物,人类的情感瞬息万变,哪怕是真心相爱,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内心从未有过丝毫的动摇。 能在动摇之后仍然坚定的爱恋或许才更难得可贵。 “当然有,只要被爱神的箭割伤,就能得到没有瑕疵的纯粹爱恋了。” 夜叉小姐满怀恶意地嘲讽道。 “想要让曼陀罗花结果,就要先去找爱神的箭,现在还流传在尘世的箭矢只剩下十二支。” “曼陀罗果实在最开始的传说中是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的仙药,但是能够让曼陀罗花结果的人,无一例外都曾被爱神的箭割伤过。” “哪怕结出果实,也已经被爱神的力量污染,不论最开始希望用它来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洛尔听到夜叉小姐如此讲述,思绪却禁不住发散。 想起了曾经了解过的,关于夜叉的传说中,那最初的夜叉在凡人时为了救活自己的心上人,也在寻求一种传说中的仙药。 会不会她最终找到的,正是被爱神污染的曼陀罗果实? “被爱神污染的果实制成的药物,是货真价实的爱情魔药,会让你无法控制地爱上她。” “那我该怎么办?” 洛尔眼中浮现慌乱,这种蕴含邪神力量的魔药,只需要一丁点就能让自己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改变,会觉得一切都合乎情理。 这是完全无法对抗的力量。 “药效首先作用在身体上,会让你不断陷入空虚,然后在你无法忍受之时满足你,以此往复,来达成调教的目的。” “想要破解也很简单,只需要在梦境里发泄这股欲望,那么现实里身体的欲望同样会得到缓解。” 夜叉小姐脸上似乎带着一抹异样的笑容。 “是,是这样吗?” 洛尔喃喃道,不知为何,竟觉得夜叉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要怎么发泄呢,不会是……” 洛尔可爱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警惕,总算是开始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不要担心,我只需要帮你按一按身子,就能帮你发泄出来,过来躺在这吧。” 她走到客厅的白色沙发的边缘坐下,侧着身子,浴袍下光滑白皙的双腿翘起,对着洛尔发出邀约。 “啊,好,好吧。” 只是按摩而已,应该没什么。 这么想着,洛尔顺从地走过去趴在沙发上,用双手交叠枕着小脸。 夜叉小姐爬上沙发,坐在洛尔背上,脸上竟难得的浮现一抹红晕。 双手放在洛尔的后脖颈,轻轻揉捏起来。 洛尔感觉到一阵酥麻的感觉,温暖舒适。 这与那种被挑逗引起的发热感截然不同,慢慢整个人也变得昏昏沉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阖上,彻底放松下来。 “有感觉到好一点了吗?” 沙哑的声音竟从未有过的柔和。 一股热气轻轻拂过耳畔,洛尔迷迷糊糊地应着。 “嗯。” 夜叉小姐微微眯起眼,手指开始向下,顺着脊椎的两侧揉捏着。 “以后每天都来这里,我帮你缓解药效,好吗?” 洛尔已经无力思考什么,只觉得夜叉小姐非常亲切,身体暖洋洋的,下意识地就答应了。 “好。” 夜叉小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她自然不会告诉洛尔。 爱神的力量不仅能作用在身体上,精神乃至灵魂都会受到影响。 强大的药效让洛尔几乎毫无戒备地对她敞开内心,对她的话语没有任何怀疑。 虽然如此,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过分,这里毕竟是洛尔的内心,如果他极度抗拒,自己也是有可能被驱逐的。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夜叉不着痕迹地微微掀起梦中洛尔的衣服,将双手伸了进去。 “唔……” 洛尔打了个激灵,似乎有些抗拒,却听到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魅惑响起。 “好好放松,把身体交给我。” “好……” 第44章 小猫咪 不知过了多久,地牢里再次响起脚步声。 “嗒,嗒,嗒……” 被捆在铁椅上的少年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着,赤裸的上身交缠着荆棘的藤条,白皙粉嫩的肌肤上透着一层绯红。 让这座昏暗的石室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伊兰达妮依然是那副优雅淡然的模样,手中拿着一个礼品盒。 她径直走到洛尔身前,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轻轻抚开额头的碎发,露出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的脸蛋。 少年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在察觉到有人前来时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头颅被抬起,这才勉强睁开双眸。 眼眸中水光潋滟,仿佛哭过一场,柔弱的目光中还藏着一抹浅浅的倔强,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聪明的孩子这时候已经知道该叫我什么了。” 伊兰达妮端详着少年清丽绝伦的容颜,淡淡得开口。 闻言,少年一双眼眸都短暂的失去了焦距,显得不知所措,嘴唇蠕动着,却迟迟没有吐出一个字。 伊兰达妮眼中并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很平静地催促。 “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你也不想再吃点药吧。” 似乎在药这个字下了重音,洛尔自然也听出了她话语中浓浓的威胁意味。 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精致的脸蛋苍白无比。 “……主,主人。” 声音微弱,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大点声,要么你就再在这里呆一天。” “当然,今天的剂量会比昨天更多。” “不,不要……”似是终于被击穿了心防,洛尔自暴自弃般闭上眼说道。 “主人。” “睁开眼,看着我说。” 伊兰达妮带着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快感,此时她是主宰少年命运的神,她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少年睁开双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他带着哭腔的说。 “主人,主人……不要再给我吃那种药了。” “那可是阿莫尔的杰作,一般人想要都吃不到,你瞧,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嘛。” 伊兰达妮满意地颔首,又带着笑意说道。她抚摸着少年脸颊的手向下滑动,似是在检查自己留下的伤痕愈合情况。 她随手撤去缠绕着少年全身的荆棘枝条,以方便自己抚摸。 洛尔感觉到身体的禁锢消失,不禁活动了一下手腕,身上确实已经不再感觉到疼痛,甚至连一直被紧缚的麻木也消退了许多。 但是很快,身体就开始不安地燥热起来。 想要躲开她的手,又害怕触怒伊兰达妮,只能不断压抑着身体的反应忍耐着。 “这不是乖了很多嘛。” 出乎意料的,伊兰达妮放过了洛尔,转而将手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摸着他头上的头发。 她知道只是昨天服用那一点点,少年还没有完全沦陷。 现在他心里依然带着对自己的抗拒,但没事,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伊兰达妮将礼盒递给洛尔, “打开看看。” 洛尔感觉着礼盒轻飘飘的重量,不知所以。他顺从地打开,低头一看。 是一套黑白的女仆裙,一对猫耳朵头饰,还有一条…… “这,这是什么……” 洛尔脸上仿佛要滴出血来。 怎么还会有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这算哪门子奖励! “衣服是奖励,耳朵和尾巴是命令。” “你也可以不穿衣服,只带上耳朵和尾巴。”伊兰达妮想了想那画面,眼神中略有些期待,补充道。 “好像也不错。” 洛尔赶忙将女仆装抓起抱在怀里,然后无助地看着伊兰达妮。 “……就在这里换吗?” 伊兰达妮没有说话,但是那戏谑和嘲讽道目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洛尔修长的睫羽如蝶翼般颤动几下,最终认命般缓缓脱下自己下身其实已经残破不堪的布条。 然后当着伊兰达妮的面穿上了裙子,这样至少不至于让身体裸露太多。 但是当穿上裙子,洛尔发现自己错了,这是一件露背吊带裙,露出整片洁白如雪的藕背。 裙摆则短的吓人,只能勉强盖住大腿根,秀气的双足赤裸地踩在地上。 最关键的是,裙子下面空荡荡的,没有打底,穿了之后肌肤和衣物摩擦反而带来一种异样的体感。 “帮,帮帮我……” 洛尔求助道,裙子的系带在身后,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系上。 伊兰达妮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眼前的尤物到底是穿衣服诱人还是不穿衣服更诱人。 闻言,大度地让洛尔转过身去,抬手帮他系上了后面的带子,然后直接将娇小的人儿抱在怀中。 温热的呼吸打在精致的耳畔,让洛尔身子微微发颤。 “还有耳朵和尾巴。” 洛尔被抱住,身子有些发软,听到伊兰达妮的话更是面红耳赤,耳朵还好,那尾巴要怎么…… “我,我不知道怎么戴。”洛尔低着头拿起猫耳朵,怯懦的说。 伊兰达妮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猫耳朵,洛尔低着头,只感觉自己头发微微发痒,猫耳朵就戴在了他头上。 “这样就是一只可爱的小公猫了。” 似是知道洛尔在想啥,伊兰达妮笑了笑,大度地说。 “尾巴就先不戴吧。” 洛尔似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缓缓转过去,和伊兰达妮对视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和感激。 自然也被看得一清二楚,伊兰达妮心中满意,手掌落在洛尔的后颈上,轻柔地抚摸着。 这是带有些许奖励性质的抚摸,在表扬洛尔听话的表现。 “果然是听话了很多,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伊兰达妮称赞道。 洛尔顺从着,任由伊兰达妮顺着后颈抚摸自己。哪怕她的指尖又非常自然地顺着光洁的后背轻轻划过也没有反应。 就像是任由主人抚摸的小猫咪一样。 伊兰达妮只觉自己好像在把玩一件纯白细腻的瓷器,手感温润如玉,一撸就撸了好一阵子,直到彻底撸爽了,才轻轻挽起洛尔的小手。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第45章 “妈妈” …… 洛尔纤细白皙的指尖牵握住伊兰达妮的手,就像陪同高贵美丽的女子走向舞池,即将共舞一曲。 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并不是华丽的舞池,而是阴森死寂的地牢。 少年秀气的裸足踩在地上,白皙赤裸的美腿给这间地牢增添了几分明媚之色。 两人越过荆棘之门,这座地牢就修建在荆棘宫的地底,原来本不应该有阳光照射进来,而现在,洛尔知道是为什么了。 原本荆棘宫殿最多也只是墙壁上攀爬着荆棘,最起码建筑主体是完整的,而此刻,无数粗壮的荆棘取代了原本宏伟的宫墙。 整个宫殿的天花板都被血色荆棘掀翻,几乎半数区域沦为废墟,阳光自荆棘的缝隙中照射下来,直直落入地牢里。 “啊,这可是多亏了你。” 伊兰达妮淡淡说道。 “如果不是你唤醒了那个女人,这里应该要顺眼一点。” 洛尔牵握住她手掌的指尖微微颤抖,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眼前这幅近乎天灾般的场景,就是那一日大公和伊兰达妮交战的遗留。 当时还没有继任的伊兰达妮就已经如此强大,而现在她已经是新的棘罪大公,这里还是在她最核心的领地。 只是这么一想,洛尔感觉内心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两人一同走到一处没有被荆棘摧毁的大厅,来到黑色的长条形餐桌旁。 “坐。” 伊兰达妮优雅的坐了下来,洛尔犹豫片刻也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一侧暗紫色的墙面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鹿头,鹿角如珊瑚树一般崎岖地生长,足足有一米多高。 旁边的壁炉里,某种松木正安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淡淡的熏香。 如果忽略那大的有些吓人的鹿头,这幅画面竟然还有几分温馨。 这是荆棘宫的餐厅,洛尔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之前和伊兰达妮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的时候也曾经在这里用过餐。 洛尔心里想着,只见伊兰达妮轻轻拍了拍手,就有一队身穿黑色女仆装的女仆走进房间。 各自端着餐品站在一旁恭敬地等候,每一样都做工精致,摆盘精细无懈可击。 “吃吧,喜欢就让她们再给你拿。” 女仆们井然有序地将餐点端到洛尔身前的桌上,然后沉默地离去,空荡荡的餐厅只剩洛尔和伊兰达妮两人。 洛尔拿起刀叉,沉默地切下一块烤得外酥里嫩的烤肠送进口中。 太久没有进食,洛尔吃的很慢,让自己的肠胃能慢慢消化。 伊兰达妮则在一旁静静看着洛尔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进食,承载血棘让她已经不需要进行额外的进食。 看了一会,伊兰达妮突然开口说道。 “阿莫尔之泪看起来并没有传闻的那么有效果,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呢?” 洛尔原本正握着勺子将熬成乳白色的玉米浓汤送往自己嘴边,听到伊兰达妮的话手一抖,汤汁溅到衣领,一些则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坏了。 洛尔脸色苍白,不敢看伊兰达妮,勺子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果然心里有鬼呢……” 伊兰达妮眯着眼,打量着洛尔僵硬的神情,不慌不忙地拿起手帕,亲昵地为洛尔擦拭锁骨上的汤汁。 但眼神却死死锁在洛尔脸上,就像锁住猎物的鹰隼般。 “难道说以前你吃的药里面也有一些是真货,让你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 “是了,秘渊教的话,想弄到一点沾染爱神气息的药物也并不困难……真是小看你了,看来还是得加大剂量。” “……不,求您不要,主人。” 洛尔惊恐地看着伊兰达妮再次拿出那瓶散布着邪异幽香的小瓶子,小脸煞白。 “乖,把舌头伸出来。” 伊兰达妮站了起来,走到洛尔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四周似乎响起了细碎的声响。 洛尔已经听过很多次,那是荆棘在蔓延生长的声音,它们在地上攀爬,一点一点逼近自己。 洛尔注视着伊兰达妮手中的白色玻璃瓶,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夜叉小姐这次依然能够帮自己熬过去。 他认命的抬起头,眼神柔弱地看着伊兰达妮,顺从地张开嘴巴。 伊兰达妮见状,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许,宽慰道,“不要怕,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说着慢慢倾倒瓶子,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流出,在半空滑落一道晶莹的轨迹。 准确无误的滴在粉嫩的舌头上。 上一次只是倒一点点在手中,再送进少年口中,而这次足足倾倒了六滴。 很快,汹涌的渴望就淹没了洛尔,几乎是第一时间选择投怀送抱,他抱住伊兰达妮抬起头,眼神中尽是炽热的渴望。 伊兰达妮低下头与洛尔对视,只觉这眼神勾人心魄。 少年肌肤本就洁白如羊脂温玉, 染上药性之后又添一层绯红色泽,让他整个人显得白里透红。 就像完全熟透了的水果,在勾引别人将他一口吞掉。 伊兰达妮深吸一口气,目光却无法控制地落在少年艳红的唇瓣上,强忍着吻上去的冲动问道。 “乖孩子,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主人,对不起……” 洛尔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音,如同小猫儿叫声一般。 “其实,我不想叫您主人。” “……”伊兰达妮微皱着眉头,这算什么,如果不是害怕太大的剂量会把他的脑子烧坏,她都想再加一点了。 明明爱神的气息真实不虚,为什么效果却这么差呢? “那你想叫我什么?” 伊兰达妮冷冷问道,却听见少年柔媚入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两个字~” 理智瞬间爆炸! 完全不管少年口中可能有残留的药液,伊兰达妮一把捧住少年的脸,贴了上去。 这一次并不是细细的品味,而是如恶狼般凶狠的掠夺,肆意地侵略着这份柔软与甘甜。 诡异的幽香同时弥漫在两人之间,直到窒息般的接触结束,红唇更为明媚,染上一层妖娆的湿润水光。 伊兰达妮眼中同样染上一层异样的绯红,正当她想要餍足饱餐一顿时,眼中突然幽光一闪。 她艰难地闭上眼,蔓延的荆棘将洛尔自她怀中拉开。 “……竟然连我都差点中招了。” 第46章 图穷匕见 “……这么快就又回来了,看来是被发现了。” 洛尔只觉得自己好像沐浴在水中,身体暖暖的,迷迷糊糊间又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小屋里。 夜叉小姐似是有些诧异,哪怕是在梦中,少年浑身也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幽香,香味慢慢弥漫自整个房间。 那是阿莫尔之泪的味道,同时混杂了洛尔自身的气味,交织而成情欲的味道,在一点一点侵染心灵的每一寸空间。 对比上一次,这次喝下的剂量要明显大得多。 “不过也好,这样会快一点。” 夜叉小姐带着柔和的笑意迎上前去,牵住洛尔的手往客厅里走,感受着洛尔身上散发的幽香,血色的眼眸里有黑雾翻涌。 但这一次并不是走向沙发,而是走向屋子最里面的房间。 那是前世洛尔起居的卧室,也代表着他心中最后的防线。 一旦防线被攻破,就意味着夜叉小姐可以为所欲为。 两人一路走到房门前,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 “开门吧,我们一起进去。” 最深处的门需要主人的邀请才能进入。 洛尔闻言,抬起手放在门把上,突然间轻蹙秀眉,迷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不,不行,这里不可以。” 洛尔脑海中隐隐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会有很不好的后果。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卧室是私密的,不应该带着外人进来。 还能有这样明显的抵抗意识吗……夜叉小姐眼中的幽暗愈发深沉。 同为秘渊教三柱邪神,彼此权柄之间又有很大的共通之处,夜叉小姐对爱神和蛾母的力量都相当熟悉。 她对于蛾母一直颇为不屑,在她看来蛾母只是窃取了一丝地母神权柄的小偷,却妄想登临生命的宝座。 但是爱神不同,爱神是世间一切爱欲的主人,祂的力量诡谲莫测。 哪怕祂已经陷入沉寂,承载着祂力量的十二支爱神之箭却依旧活跃在现世,播撒着祂的神性。 从少年身上散发的幽香中带着真实不虚爱神的气息,这是真正被爱神力量感染过的曼陀罗果实做成的稀有魔药。 凡人本不应该能抵抗这种魔药的力量,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会很快在这种渴求爱欲的力量下异化。 这个孩子,很可能拥有承载爱神力量的适应性。 不过也是,他是如此的美艳动人,摄人心魄,说不定在很早之前,爱之神性就已经在他的体内萌发。 否则他也不会吸引这么多超凡存在的目光。 世间生命都来自于黑暗地母创世之初的孕育,每个生灵体内都深藏着地母分化的神性。 每一份神性都有与其对应的要素,大多数凡人倾其一生也无法令神性在自己体内萌芽,更遑论让它绽放出力量的光辉。 这么说来,想让他彻底卸去心防还需要喝下更多的阿莫尔之泪,现在暂时还没办法完成催眠。 “……那我们还是去客厅的沙发上,好吗?”夜叉小姐这么想着,开口引导道。 客厅,客厅的话就可以用来接待外人,是安全的。 “……好。” 洛尔迷迷糊糊地想着,似乎松了口气,回应道。于是顺从地跟着夜叉小姐来到白色沙发前,跟上次一样趴着。 夜叉小姐这次变本加厉,动作幅度更大,肆意地嗅着少年的气息。 “嗯……” 洛尔身子微微下沉,感受着挤压着自己背部的重量,黑长直的发丝散落在自己脖颈处,跟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你这次喝的药比上次多,我需要动作大一点才能帮你缓解药性。”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侵袭着耳畔。 “这一次,上衣也要脱掉。” “啊,这样吗……” 洛尔有些迟疑,但因为是趴着,所以当夜叉小姐提着衣服自下往上掀开时没办法如何反抗。 稀里糊涂的。 “不……” 刚想开口反抗,夜叉小姐双手就落在了后颈上,轻轻揉捏着,抚摸着。 舒服酸麻的触感让洛尔将口中还没说出的反抗化作一声可爱呜咽。 还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夜叉小姐这么想着,开始加大力度。 慢慢地洛尔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瘫倒在沙发上,任由夜叉小姐动作。 哪怕夜叉小姐整个身子已经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肆意地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处,洛尔也没有丝毫反应。 夜叉小姐目光闪烁着,眼里氤氲着黑色的雾气,她一只手揽住洛尔脖子,稍稍上抬将洛尔的头颅微微抬起,然后俯在他耳畔轻轻开口。 “阿莫尔之泪是很珍贵的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要多喝一点,不要害怕药效过猛,我可以帮你缓解药性。” “药,好,多喝……” 洛尔迷迷糊糊地重复着零碎的字眼,没有提出异议。 “伊兰达妮是不好的,可以欺骗她,勾引她,但这只是为了让她给你吃更多的药所做的牺牲,你并不爱她。” “伊兰达妮,不好,更多,药……” “我是好的,可以完全信任。” 夜叉小姐言语间带着一种幽深的魔力,极尽引诱迷惑之意,作为美神的她,同样有魅惑凡人认知的能力。 “可以信任,那么你是谁呢……” 洛尔似是在努力分辨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已经有些忘记此刻是谁压在他身上,只觉眼皮十分沉重,正一点一点阖上。 “我是维纳斯,是……” “你的爱人。” 图穷匕见。 洛尔似乎听到了,但又好像已经沉沉睡去,没有任何回应。 “……” 契约之二:夜叉小姐可以用尽一切手段来获得洛尔的爱意,一旦洛尔承认爱上对方,就要堕入深渊,永侍左右。 第47章 沉沦 洛尔自沉睡中转醒,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浸没在水中,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是温暖的热水给自己带来的。 是一处露天的池子。 四周水雾缭绕,水面上漂浮着玫瑰的花瓣,池水弥漫着某种让人神往的幽香。 洛尔微微抽动鼻子,发现这股气味的源头竟然是…… 自己。 这是阿莫尔之泪的味道,自己这是药磕多了,药效化不开,从皮肤表面挥发出来吗…… 但是自己好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身体也没有觉得燥热难耐。 是夜叉小姐帮自己缓解了药性吗? 洛尔回忆着梦中的场景,自己迷迷糊糊地躺着,夜叉小姐在给自己按摩,好像说了什么话,但是现在想起来又完全记不得了。 一切都如泡影般模糊。 但是夜叉小姐是好的……她真的帮自己缓解了药性。 如果不是夜叉小姐为自己缓解药性,自己应该已经无法控制地开始迷恋伊兰达妮了吧。 想到这里,洛尔竟突然觉得夜叉小姐可以信任,值得依赖,心中对她好像多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 “夜叉小姐。” “怎么了?” 沙哑的声音在洛尔听来竟觉得无比亲切。 “没事……” 洛尔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想到自己这时候正在水池里沐浴,而夜叉小姐可能正在看着自己。 就有种微妙的感觉。 洛尔将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出水面,带起几片玫瑰花瓣,水雾缭绕之下给这幅美人沐浴的场景更添几分梦幻之感。 自己的手,好白好嫩…… 洛尔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蕴着水光,比玫瑰花瓣还要娇艳的肌肤,看起来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低下头,水中模糊倒映着绝美的容颜。 原来人是可以这么好看吗?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在蔷薇大陆这个女性主导的世界,自己的长相完美契合着以柔媚为美的主流审美观。 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虽然要比常人俊美清丽,但也没有拥有这样完美无瑕的皮肤和容颜。 大概就是小时候的洛尔虽然也很可爱漂亮,肌肤水嫩模样娇俏,但总体来说还是属于人类可以达到的范畴。 而非现在这样,带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性美丽。 传闻夜叉小姐之所以被称为美神,是因为她的化身可以显露出任何人心中最美的模样。 这是一种心灵层面的力量,任何东西一旦越过了界限,都会变得不凡。 美当然也是这样。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体和容貌开始蜕变,成长,在不知不觉中越过凡人的界限。 是与夜叉小姐签订契约之后,被“美神”的力量所影响了吗? 是在姨母和安妮的控制下,长期服用迷梦,使用熏香之后? 又或者是被蛾母的子嗣寄生,还是这几天服下阿莫尔之泪…… 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让美丽越过了界限。 洛尔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在池子里独自又沐浴一会,肌肤不但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浸泡而起皱,反而越发水润饱满。 许久,洛尔起身离开水池。 池子边贴心的放置着丝巾和浴衣,洛尔擦拭身子之后披上浴衣,白皙纤细的双腿裸露在外面,赤足踩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走近离池子最近的长廊,其入口处恭敬地站着一位黑衣女仆,见洛尔披着浴衣走来,恭敬地低头,不敢直视大公的男人。 洛尔也不在意,径直穿过长廊,女仆的表现说明了这条道路会通往伊兰达妮所在的地方。 一处露天的花园,刚刚沐浴的池子也在花园之中,一路上有闪着各色微光的宝珠点缀着,提供点滴照明。 哪怕花园的一角被杂乱的荆棘淹没,依然能够看出这座花园原来的精致布局。 伊兰达妮此时便坐在园中亭台内,此时正看着风景,一手端着酒杯。 似是感受到洛尔靠近,微微侧过头。 少年刚刚出浴,及腰青丝还湿漉漉的,小心翼翼来到她亭子外,伊兰达妮目光停留在秀气小巧的双足上,好一会才看向少年漂亮的脸蛋。 “小猫咪洗完身子了?” “主人……” 似是感觉到伊兰达妮审视的目光,洛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过来坐吧。”伊兰达妮淡淡说道。 洛尔闻言一怔,但是脑海中好像想起了什么。 “……伊兰达妮是不好的,可以欺骗她,勾引她,但这只是为了让她给你吃更多的药所做的牺牲,你并不爱她。” 药,牺牲…… 洛尔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下了某种决心,大胆地走近,双手挽住她的脖颈,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伊兰达妮。 伊兰达妮只觉一股幽香萦绕心头,原来压抑住的欲火又重新燃起,顺势一拉将少年抱在怀中。 “我的小猫咪,你想做什么?” 伊兰达妮将酒杯随手放下,用指尖轻轻滑过少年绯红的俏脸。 “……我想服侍您,可以吗?”少年怯懦地说着,但是眼神似水,拨人心弦。 “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伊兰达妮微微讶异,不过也只是归结于阿莫尔之泪的药效令少年已经难以自制。 “不会又是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小猫咪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洛尔就像将自己献上一般,轻轻俯在伊兰达妮的胸前,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身上。 伊兰达妮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空气似乎也在渐渐升温。 “我只是想要……服侍您,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说看。”伊兰达妮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就算已经臣服了洛尔也是一只会撒谎的小猫咪,哪有那么乖主动送上门来。 “我想要您喂我吃那种药。” 只要吃了那种药就能在梦中见到夜叉小姐了…… 只是这么想着,洛尔就感觉到一种激动。 “嘶——” 伊兰达妮喉咙滚动了一下,眼中火焰汹涌,洛尔的请求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可以理解。 凡人又如何能抵抗爱神的力量,在强大的药效下产生依赖是很正常的。 他内心肯定是知道这种药物会让他无法脱离自己的控制,但是却主动希望服药。 这么说这孩子已经彻底臣服了。 于是伊兰达妮轻轻将洛尔的头埋在自己胸前,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好孩子,那种药不能吃太多的。” “不嘛,我就想吃,吃了以后就不会离开你了。” 洛尔撒娇般说着让伊兰达妮也有些惊喜的情话,最后还轻轻抬头,无声说出两个字。 伊兰达妮看着怀里彻底表示臣服的娇美人儿,完成掌控和征服的欲望一同撬动炽热的爱欲。 就好像灵魂也在这极致的欲望引领下沉入深渊。 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凡人,也能让自己沉沦? 伊兰达妮只觉自己过分犹豫,自己承载着血棘,哪怕少年身上残存着魔药的药性也影响不了自己。 既然如此,忍不了就不忍了。 伊兰达妮一把横抱起洛尔娇小的身体,那双精致小巧的白足翘在半空,让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好孩子,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洛尔乖巧地躺在她怀中,充斥魅惑的眼眸中有一抹无人察觉的阴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第48章 迟来的救援 自那之后的半个月里,洛尔几乎每天都缠着伊兰达妮,就像渴求主人陪伴的小猫咪一样。 阿莫尔之泪也成了两人之间增添情趣的道具。 随着服食剂量的增加,那种迷离的幽香渐渐融入洛尔的血肉里,与洛尔原身自带的气息交织成一种更能触动人心侵染情欲的味道。 强烈的药效让洛尔每夜都需要得到伊兰达妮的抚慰才能安睡。但情欲的侵染是双向的,哪怕是伊兰达妮也在这种独特的诱惑下不能自持。 几乎到了夜夜笙歌的地步。 而等到入睡之后,则会来到梦境中与夜叉小姐相会,每一次相遇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 就好像只要能再见到对方,付出的一切屈辱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慢慢的,紧闭的心门被叩动,防线渐渐失守。 “……洛儿,你在想什么呢?” 夜叉小姐亲昵地抱着洛尔,在梦境里之中卧室的睡床上。 卧室干净而整洁,嵌入式的卧榻,书桌,衣柜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床头正对着窗户,用白色大理石做成的标窗。 两人依偎在床上,洛尔蜷在对方的怀里,呼吸着对方身上温暖的气息,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宁。 “维纳斯姐姐,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逃离这里,逃离那个女人……” 洛尔轻轻说着,每一次尽力取悦伊兰达妮都让他身心疲惫,他希望能结束这一切,离开这里。 “就快了,很快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魅惑地说着。 “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听到这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洛尔漂亮的小脸浮起一层红霞,但是没有说什么。 他并不抗拒,或者说有点享受这种被对方调戏的感觉。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房间内原本洁白的墙壁已经布满黑色扭曲的纹路。 无时无刻不在无声地蔓延,渐渐布满整片墙壁,直到黑暗彻底笼罩整个房间。 而夜叉小姐依然是那么美丽,身上闪动着温暖的微光,洛尔在她怀中,没有察觉到房间的变化,眼眸里只有眼前人儿的模样。 一切是如此的平静,就像夜里漆黑的海面。 …… “你怎么了,这几天好像总是走神。”伊兰达妮略带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洛尔的思绪拉回。 自己此时正在地宫中陪伊兰达妮处理政务。 棘罪大公统治着广袤公国上的一草一木,但这并非出于大公强烈的统治欲,而是凡人需要大公的庇护。 血棘犹如活跃在现世的神明一般坐镇公国的中央,它的气息北拒血族于永夜长城之外,西慑无光之森中的灾厄不敢越雷池一步。 东面是信奉黑暗地母的地上教国,南面则是蛇之国塔桑。 凡人自漫长岁月之前发现了血棘的存在,于是自发地聚拢在荆棘领周边以躲避魔物灾厄的威胁。 慢慢地汇聚成村落,城池乃至广袤的公国,她们对支配血棘的大公顶礼膜拜,哪怕大公并不在意她们的死活。 偶尔对闯入其领地的灾厄进行狩猎的行为,在凡人口中世代传唱成为棘罪大公庇护子民的传说。 所谓超凡的世界大概便是如此荒谬。 也因此,大公并不关心凡人的领地发生了什么琐事,能够牵扯她目光的只有凡人上报信息中提及的,少部分魔物与灾厄的动向。 “没,没事。”洛尔回过神来,嘴唇微张,目光落在伊兰达妮书桌前的讯报。 伊兰达妮在翻阅公国各地呈送上来的讯报时并未回避洛尔,她看来大多数都是毫无意义的废纸。 只有眼前这张稍稍让她有些许留意。 “无光之森,精灵和巨蛛的战争,妖精原来真的存在……” 洛尔轻轻念着讯报上的内容,以掩饰自己失神的理由。 伊兰达妮不觉有他,柔和地为他讲解道。 “无光之森里生活的是木精灵,是一种跟人类长相相似的生物,但是寿命漫长。” “妖精一般是指爱神的眷属,生活在爱神的花园里,从带有灵性的花朵里孕育而成,只有巴掌大小,它和精灵并不是同一种生物。” “那巨蛛是什么?” “那是一位邪恶神明的子嗣,巨蛛莫罗娅……嗯?” 伊兰达妮眉头微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嘛?”洛尔注意到伊兰达妮的反应,好奇地问。 “没什么,飞进来了只小虫子。” 伊兰达妮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很快掩饰下去,继续温柔地对洛尔说, “乖乖,你先在这里随便看看,我去处理一下宫殿里的卫生问题。” “……好。”洛尔心中不解,卫生问题不让女仆去处理吗,但还是乖巧地回答。 伊兰达妮起身匆匆离去,眉宇之间带着一抹肃杀之意。 洛尔则呆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书桌上的讯报。 “差不多了。” 这时,夜叉小姐的声音自心里突兀地响起,让洛尔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 “维纳斯姐姐,你是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没错,时机已经成熟了。”夜叉小姐的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深意。 洛尔身上渐渐涌现出氤氲的黑雾,雾气渐渐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虚影,就浮在洛尔身后,在少年身后环抱着他。 虚幻的双手绕到前方捂住少年的双眸。 “洛儿,你愿意相信我吗?” 声音温柔至极,洛尔眼神中闪过恍惚,便点点头。 “我相信你……” “那走吧,我带你……”夜叉小姐的话语似乎被什么打断,洛尔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一道细微的声响。 像是鸟类羽翼振翅的声音,又像是虫儿鳞翅颤动。 地宫之中飞入了零星的飞蛾,渐渐越来越多的飞蛾自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涌入,朝洛尔飞来。 “这是……” 洛尔只觉这画面似曾相识,自己躲闪不及正要寻求夜叉小姐的帮助。 但白色的浪潮却停在了洛尔原地,熟悉的声音响起。 “洛尔,我来救你了。” 第49章 蛾翼披风 白色飞蛾如潮水一般汇聚,鳞翅纷飞间化作一个女子的模样。 是芙蕾啊…… 芙蕾自被地母的仪式重新孕育之后便维持着那副与洛尔相似的少女形象。 不知为何,洛尔并没有故人相见的喜悦,反而微蹙秀眉,明媚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冷漠和戒备。 “洛尔,我来带你离开……” 芙蕾刚一现身就急切地飞到书桌前,看着书桌后的洛尔,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洛尔的着装一改往日的风格,穿着血色的睡裙,款式大胆暴露。 裙摆与之前的女仆装一样,只能勉强盖住大腿根,雪白纤细的美腿裸露在空气中。 更重要的是,少年容貌虽然娇艳依旧,但是眉眼间却带着一抹异样的成熟风情。 如果说穿着保守修女服的洛尔清丽绝伦,那么此刻穿着血色睡裙的洛尔举手投足间则流露出一种成熟慵懒的妩媚,让芙蕾感觉到强烈的反差感。 “芙蕾姐姐。” 洛尔婕羽微颤,眉目低垂,甜甜地说着。 “很感谢你能来救我。” 芙蕾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看失神了,不觉俏脸微红。 “我把大公引开了,我们快些走吧。” 说着就走过来想拉住洛尔的手。洛尔下意识想躲开,但芙蕾的动作更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牵住了那柔弱无骨的手。 洛尔心中生起一抹不悦和抗拒,但表面上仍怯懦地说。 “芙蕾姐姐,很感谢你能来救我,但这里是荆棘宫,我是跑不掉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不要怕,洛尔,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芙蕾没有察觉到洛尔的反常,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件折叠好的纱衣,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一件半透明的白色披风。 其上描绘着鸟类羽翼般的纹路,形状却像一对飞蛾的鳞翅,材质细腻纤柔,但却看不出任何手工裁剪的痕迹。 芙蕾颇为自豪地说。 “洛尔,这是只有成虫才能编织成的蛾翼披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编织它,我把它编织的很好。” “这就是蛾翼披风吗……” 洛尔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件半透明白色披风,确实纤薄如蝉翼,哪怕穿在身上恐怕都不容易察觉。 “这是蛾母丽安娜创造的技艺,它能帮助你挣脱一切禁锢。” 芙蕾双手将披风展开,似乎想要帮洛尔披上,但看到洛尔穿着的睡裙,稍稍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 “洛尔,得先把你身上的脱下来……” 洛尔闻言,漂亮的脸蛋染上一抹红霞,他这段时间在荆棘宫里,都是没有穿打底的,把身上的脱下来不就等同于…… “答应她。” 心里响起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 洛尔微微一怔,俏脸绯红一片,带着水光的眼眸羞怯地看了芙蕾一眼,然后转过身去。 芙蕾只觉少年那眼神中流露出万种风情,让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便看到洛尔背对着自己,身上血色睡裙缓缓滑落。 “咕噜——” 芙蕾咽下好大一口口水,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光滑如玉的雪背上,视线不断游曳在那根隐藏在肌肤之下的脊椎上。 向下,直到要触及到隐秘的地方才猛地回过神来,羞红了脸,赶忙收回视线。 芙蕾蹑手蹑脚靠近,就像生怕惊扰了眼前美人一般,慢慢将手中披风披在洛尔身上。 迷离的幽香钻进芙蕾鼻中,让她仿佛置身在高中飞翔。 温暖的日光晒在身上,一股暖流在全身流淌,烦恼忧愁在这一刻都忘却,只想永远感受着爱人的气息。 爱神阿莫尔的气息?! 芙蕾微微睁大双眼。 刚才,自己好像回到了曾经被爱神之箭割伤的那个瞬间,那种仿佛置身于永恒之中的境地。 可这怎么可能!洛尔他分明只是一个凡人…… 洛尔只觉身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羽衣一般,身体变得无比轻灵,好像只要轻轻跳起,就能挣脱地心的牵引。 于是尝试着往前一步走出。 四周的景色飞速向身后掠去,身体已经无法控制地向前掠去,就像融入了风中,随风而行。 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十米开外,回望着站在原地怔怔看着自己的芙蕾。 好厉害…… 洛尔不禁抚摸着身上披风,入手纤薄细腻,很难想象要如何编织裁剪这样一件衣服。 芙蕾见洛尔正在试验披风,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念头,振翅追了上去,落在洛尔身后。 “有了蛾翼披风,你可以短暂的融入蛾群,我们可以一同飞离这里。” 也就是这时,细碎的声音自地宫的各处响起,那是荆棘在墙壁上生长蔓延的声音。 芙蕾脸色一变,急促地说道。 “快点走,棘罪大公就要回来了。” 上一次的战败历历在目,自己完全不是伊兰达妮的对手,一旦让她回到这里,恐怕连逃命都成问题。 芙蕾想要拉起洛尔的手带他飞走,但是这一次却落空了。 少年穿着她赠予的披风,轻灵地躲过了她的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离开之后呢,我们又要逃去哪里呢?” “洛尔,时间不多了!” 芙蕾着急得说道。 “我们可以去教国,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带你去地母的应许之地尤特克拉希尔圣山。 哪怕是大公也绝对不敢侵入圣山,那意味着和教国全面开战。” “谢谢你,芙蕾姐姐,你为我考虑的真多,但是我想我已经找到归宿了……” 洛尔笑靥如花,仍然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但唯独眼神却一片冰冷。 芙蕾这时才终于意识到洛尔的不对劲,但似乎为时已晚。 “洛尔,你怎么了,你这是……被催眠了?!” “可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 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沙哑女声响起。 “呲——” 一柄漆黑的长枪自头顶的阴影中刺出,这一次芙蕾同样没能反应过来,瞬间就被洞穿了胸口。 长枪之上弥漫着不详的黑雾,在洞穿她身体的同时压制着蛾群的再生,甚至连同芙蕾脚下的影子也一并被定住。 洛尔并未在意,仿佛眼前倒下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回过头双目无神地走向地宫深处,身后芙蕾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在芙蕾看不见的视角里。 一位有着漆黑如墨般长发的女人虚幻地漂浮在洛尔身后,亲昵地怀抱着少年。 一面用双手捂住洛尔的双眼,一面俯着身子在洛尔耳边温柔地呢喃。 “对,就是这样,很快我们就会在深渊团聚,享受永恒的安乐……” 第50章 封存的箭 “咳,咳咳,洛尔……” 芙蕾跪倒在地上,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绝望的痛楚看着洛尔逐渐走远。 “美神,咳,美神的眷属怎么可能会口吐人言,除非……” 那是邪神本尊。 夜叉小姐显然非常明白如何对付成虫,修道院那时候只是因为她刚刚苏醒,力量没有恢复。 此时以有心算无心,仅仅一击,就摧毁了芙蕾全部的反抗可能。 漆黑的阴影长枪上弥漫不详的黑雾,蛾群在黑雾的笼罩下不断坠落,无法帮助芙蕾治愈伤口。 夜叉小姐甚至预料到通过三生梦茧转生的芙蕾会拥有一点来自于她的阴影力量,直接用长枪将身下的影子也一并定住。 绝杀。 芙蕾挣扎着握住漆黑的阴影长枪,想要将之拔出,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甚至随着黑色雾气的弥漫,身体越发变得无力,跟夜叉小姐预期的一样。 没有意外的话,芙蕾基本只能在原地等死。 芙蕾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握着长枪的双手,低垂着头颅,似乎已经放弃。 但口中却仍在呢喃。 “他需要我……” 芙蕾将手伸进修女袍下,拿出一根被灰白色布条层层包裹的条状物。 灰白色封条上布满各种扭曲的金色符号,包裹着什么东西。 芙蕾颤抖着双手,一层一层解开灰白色的封条,直到露出其下物品的真容。 一根金色的箭。 表面布满斑驳陈旧的锈蚀,箭尾处的箭羽是一颗心的形状。 芙蕾握住箭身,狠狠用箭头敲击在阴影长枪上。 “哗啦——” 阴影长枪应声破碎,碎裂成漆黑的碎片掉落地面,化作淡淡黑雾散去。 芙蕾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跌落在地上的飞蛾慢慢恢复活力,开始重新振翅。 超凡的对抗中,这支箭显然拥有更崇高的神性。 芙蕾一手握着箭身,一手艰难地捂住胸口,挣扎着站起来,四面八方的飞蛾重新汇聚在她身旁。 她操纵着幼虫恢复身体的伤势,目光望向洛尔远去的方向。 “洛尔,等等我……” …… 洛尔披着白色的羽衣,赤足走在地宫中,娇嫩秀气的双足踩在地上,每一步脚下的阴影都在沸腾。 随着少年走过,四周的景色仿佛蒙上一层水雾,漆黑的阴影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如同浓墨泼洒在宣纸上,渲染出一层一层的黑色的波纹。 阴影变成漆黑的水面,水中倒映着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地宫的场景在被一点点更改,被阴影中倒映的世界覆盖,大地下沉,墙壁倒退,虚幻取代了现实。 阴影世界。 在血棘的核心领地与棘罪大公开战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荆棘宫殿内的每一处墙壁都攀爬着不计其数的血色荆棘。 这些荆棘既是耳目也是武器,最重要的是,都连通着那株亘古存在的血棘。 但此刻,世界好像倒置过来,镜面里的世界短暂的变成真实,血色的荆棘反过来只能存在于倒影之中。 只要洛尔低头望向脚下,就能看到黑色的镜面中,无数猩红狰狞的荆棘正在狂乱地舞动。 它们摧枯拉朽般割裂大地,捣毁宫殿的墙壁,但是却始终无法触及洛尔所在的阴影世界。 既然在对方的领地对自己不利,那我们就避开即可。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血棘是活跃在现世的生命,就像恶魔难以干涉现世一样,血棘同样有其力量的局限性。 只要将洛尔藏进阴影世界的深处,那么短时间内血棘也难以突破进来。 等到伊兰达妮想到办法,想必那时洛尔也早已被拖到深渊之中。 “……维纳斯姐姐,我们到了吗?” “就快到了,洛儿,但在这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 洛尔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扇散发着淡淡紫色微光的门扉,在这漆黑的世界里就像是世界中心一般明亮。 门扉敞开着,对面站着洛尔心心念念的夜叉小姐。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裙,血色的双眸隐去了兽性,黑色的长直发垂到地面,和长裙一同盛开,容颜精致美艳。 看上去并不像深渊的邪神。 更像一位气质高贵的凡间公主。 门内的夜叉小姐轻轻眨动着血色的眼眸,向洛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如同发起共舞一曲的邀约。 “洛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洛尔漂亮的脸蛋布满绯红,眼神迷离注视着眼前的公主。 那其实并不像他平日里看到的夜叉小姐,缺少了野性和凛冽的味道。 但却是最戳中洛尔审美的模样。 是有如公主般高贵典雅,柔丽静美的模样。 他的内心已经被种下信任和依赖的种子,此时再看到心中最渴求的爱人的模样,完全无法抵抗,很快便回应了对方。 “……如果是维纳斯姐姐的话,我愿意。” 即将彻底占有猎物的激动和内心汹涌无法压抑的情感让夜叉小姐没有察觉到,黑暗的领地里,有一道与众不同的阴影混了进来。 她的内心如同毒蛇吐着蛇信,贪婪的毒液已经蓄满了獠牙,就差一点点,毒液就要注入猎物体内。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 “洛尔,对我说,说你爱我。” 洛尔内心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他迫不及待想要走向前去,走进门扉,去牵住夜叉小姐邀约的手。 纯白的羔羊自愿走上祭坛,即将完成这场盛大的献祭。 “维纳斯姐姐,我……” “不可以!” 一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打断了洛尔的话语。 黑暗的世界里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虫潮,裹挟着一道暗沉的光芒朝洛尔身后飞来。 见洛尔话语被打断,漂浮在洛尔身后的虚影回过头,血色眼眸中流露出滔天的怒火。 “真是一只烦人的臭虫。” 阴影世界在这一刻震颤,随着神明的怒火一同沸腾。 一道道漆黑的利刃从四面八方黑暗的虚空中被幻化,射向蛾群。 如同白色浪潮般的蛾群在影刃中穿梭,每一次被击中都会损失一大片飞蛾,慢慢地,蛾群繁育的速度赶不上阵亡的速度。 到最后,能成功接近洛尔的就只剩下一小股飞蛾。 飞蛾们汇聚成一道白色的利箭,朝着夜叉小姐虚幻的身影射去,带着鱼死网破的信念。 “毫无意义的挣扎……” 夜叉小姐冷冷看着所剩不多的飞蛾朝自己飞来,虚幻的身躯在这一刻变得凝实。 抬起修长白皙的右手,漆黑的触须自掌心处生长出来,在一瞬间扩张,触须的头部张开血盆大口。 如同恶狼扑食,将剩余的蛾群一口吞没。 洛尔也被背后的动静惊动,看着芙蕾化身的蛾群被吞没在阴影触须的巨口中,心中没来由地涌现一抹悲伤。 夜叉小姐注视着蛾群的覆灭,冷笑一声,回过头打算继续引导洛尔完成契约。 但这时一道黯淡的金光闪过,在瞬间撕开了那吞没一切的阴影刺入触须之中,如附俎之疽般洞穿夜叉小姐的掌心。 “这是?!” 夜叉小姐冷漠凶戾的眼神中第一次浮现震惊之色。 爱之神性自箭中被唤醒,箭矢洞穿之处,无数暗金色的纹路自掌心开始向着全身疯狂蔓延。 神性的对抗在夜叉小姐的身躯内爆发。 第51章 契约达成 …… 芙蕾其实已经在阴影世界潜伏了有一会了,之前在地宫内借着幼虫治愈伤势,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异样的发生。 自洛尔离开的方向传来某种强大的神性气息。 洛尔影子里潜藏的未知存在,强大的神性波动,阴影的领地,一切都指向一位深渊中可怖的邪神。 邪神怎会屈尊潜藏在凡人的影子中……不,不可能是完整的邪神。 那种庞大的神性一旦涌入现世,会无法控制地将周遭的一切都异化成领地。 所以那大概率只是美神的一小部分,一个化身或者一个侧面。 哪怕只是一部分,也依然是邪神。 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存在,芙蕾握紧了手中的箭矢。 在崇高的神性面前,一只成虫根本称不上敌人。 但她并非没有机会,她还拥有手中的箭。 能对抗邪神的或许只有另一位邪神。 芙蕾敢于独自夜闯荆棘宫并非毫无准备,除了为洛尔准备的蛾翼披风之外,她还带来了曾导致她堕落的元凶。 爱神之箭。 关于它的传说不计其数,它也不负众望的,缔造了无数结局凄美的爱情故事。 不论一开始怀揣着何等诉求,只要沾染上邪神的力量,最终都不会得到凡人想要的结局。 这支箭被地母教会封存在圣城休伯利娅,传说其上寄宿着爱神十二分之一的神性。 如若不是薇娅完成分娩,荣升主教,芙蕾甚至无权将它带出圣城。 在三生梦茧的仪式中得到了遁入阴影的能力,让芙蕾得以顺利潜入阴影世界,追上了洛尔的步伐。 这一次,手持爱神之箭的芙蕾看到了,看到了洛尔身后漂浮着的女人的虚影。 深渊中的恶魔,妖异的神明。 美神维纳斯。 她看到了一扇紧闭的漆黑门扉,从门扉的缝隙中不断向外涌现污浊的黑泥。 洛尔就站在门前,周身散发着纯白的微光,宛若圣洁的祭品。 随后芙蕾便看到洛尔伸出手,似乎要将黑色的门扉打开。 “去吧!” 芙蕾握住了手中的箭,将自己得自蛾母的神性倾注箭中,随着神性注入,箭身斑驳的锈迹一点一点剥落。 开始显化出它原本的模样,金色的箭。 这本是准备留着对付棘罪大公的杀招,但现在已经容不得犹豫了。 白色的蛾潮裹挟着爱神之箭,向洛尔身后的美神虚影飞去。 无论如何都要冲到敌人面前…… 蛾群的攻势只是假象,为了隐藏鳞翅下遮蔽的真正杀招,所有的飞蛾都可以被牺牲。 抓住仅有的一次机会,将爱神之箭钉入邪神之躯。 “该死的阿莫尔,你也要妨碍我吗……” 夜叉小姐全身布满金色的纹路,甚至蔓延至脸上,原本美丽的面容在剧烈的冲突下变得狰狞而扭曲。 爱之神性正在侵入这具躯体。 如果是凡人,顷刻之间就会被神性吞没,种下癫狂的爱意,狂热地爱上所见的第一个生灵。 但夜叉小姐是邪神,她女性的身躯渐渐开裂,狰狞的裂痕中涌现妖异的紫色光芒。 属于美神的神性在抗拒着爱神的神性,箭只有爱神十二分之一的神性,但同样的,夜叉小姐也并非完整的美神。 两种神性在体内碰撞,剧烈的对抗,阴影世界开始剧烈震荡,神性的波动传导至现世。 随后,漆黑的地面开始浮现血色的光芒,血色的荆棘正在尝试入侵此地。 “……不能再等了。” 夜叉小姐一面维持着阴影世界不被伊兰达妮入侵,一面还需要对抗着神性的侵蚀。 此消彼长之下,非但无法将爱之神性驱逐,反而一点点被压制。 于是她用左手握住洞穿右手掌心的金箭,一把拔出。 已经蔓延至全身金色的纹路非但没有因为箭的离去而黯淡,反而越发耀眼。 爱之神性正在取得对抗的胜利。 但还来得及,大不了舍弃这具化身,只要在这之前,让洛尔完成契约…… 夜叉小姐回过头,看向洛尔,少年正站在黑暗之中静静看着自己,那娇俏的模样竟前所未有的妩媚动人。 内心涌现出的炽烈爱意,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但还不行,她需要让少年先一步爱上自己。 夜叉小姐几乎是靠着仅存的神性在对抗心中的爱意,她握住金箭,已经遍布裂痕的身躯抱住洛尔。 “噗——” 箭矢自洛尔背后没入胸口,洛尔迷离的双眸微微睁大,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原本金色的箭身自没入洛尔身体的那一瞬间变得黯淡失色,仿佛镀上了一层陈旧的锈蚀。 体内早已萌发的神性在这一刻绽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许多纷杂的画面和破碎的话语涌入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蒙蔽心智的力量已经消散,洛尔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澈。 阴影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血色的光芒在两人脚下绽放,相拥的两人注视着彼此,直至此间的终末。 一方眼眸中饱含爱意,一方则带着冰冷的愤怒。 “我爱你。” …… 契约之三:一旦夜叉小姐爱上洛尔,就要履行作为伊斯蓝家族守护神的职责,任由洛尔驱使。 第52章 深渊见闻 阴影的世界近乎支离破碎,布满了巨大的裂痕,来自现世的光线透过破碎的裂痕照射进来。 洛尔看着眼前与自己相拥的夜叉小姐,感觉自己处在一种诡异的状态中。 脑袋好像被一分为二,一半是对眼前女子发自内心的信赖和迷恋,一半则是冰冷的理智,在将过去这段时日的画面一一梳理。 毫无疑问,自己被催眠了。 洛尔心中涌现如梦初醒的恍然和劫后余生的惶恐。 只差一点点,自己就会主动踏入深渊,沦为恶魔的玩物。 多亏了芙蕾姐姐…… 芙蕾姐姐呢?! 洛尔忽地挣脱夜叉小姐的怀抱,而夜叉小姐此时正处于同等的茫然。 神性的冲突让这具躯体布满裂缝,几乎要四分五裂,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好像已经输掉了契约。 爱神之箭在刺入洛尔体内的那一刻黯淡失色,或许是附着在其上的神性枯竭,也或许是洛尔体内早已萌发的爱之神性与之呼应。 箭没能如她所愿将少年污染。 她先一步爱上了洛尔。 人神共尊的契约达成,她将作为伊斯蓝的守护神,任由少年驱使。 这个契约的有趣之处在于,作为邪神其实可以用自身的神性来抵抗根植灵魂的契约。 只要她下定决心彻底舍弃这具化身,就可以将凡人的灵魂和契约一同撕碎。 但那汹涌澎湃的爱意,让她无法做出这个决定。 甚至觉得只要陪同在对方身边,哪怕舍弃作为邪神的尊贵任由驱使也并非不能接受。 可惜洛尔并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在四处寻找,直到看到远处的地面,孤零零地落着一只黑色的小飞蛾。 “……芙蕾姐姐。” 洛尔急切地想要过去,下意识地催动蛾翼披风,原本还有些难以控制的蛾翼披风此时如臂使指。 如同一阵微风拂过,洛尔的身影出现在了飞蛾的身前,俯下身子轻柔地将它捧在手心。 虽然手中的飞蛾与其他飞蛾相比仅仅只是鳞翅被染成漆黑一片,但洛尔却感觉到某种血脉之间的关联。 这应该就是芙蕾姐姐了,得先带她离开这里……嗯? 催动蛾翼披风滑行了一段距离,总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雾草,我背后什么时候中了一箭?! 洛尔扭头回望,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插着一支布满锈迹的灰箭,但是却怪异的没有察觉到任何疼痛。 试探着伸手轻轻触摸箭身。 手指轻触,灰败沉重的箭身竟开始慢慢溶解,已经没入体内的箭尖更是早已不见踪迹。 很快整支箭化作一道黯淡的光芒自伤口处流进洛尔体内。 “发生了什么……” 洛尔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大力量将他的心神全部捕获。 狠狠向下拖拽。 身体似乎还停留在原地,但是灵魂却离开了身体,开始无穷无尽的下沉。 就像在搭乘一部修建在深海中的电梯,四周的光景在向上飞逝,自己朝着身下没有尽头的黑暗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尔在无边无际的失坠感中发出剧烈的惨叫,但是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在无边的黑暗中,声音一经传出就被吞噬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下沉的速度开始变慢,黑暗中渐渐浮现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灰之平原】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平原,平原上空无一人却开满灰白的花朵。 荒凉的风将花瓣吹向天空,飞舞在漆黑的月光下。 天穹上,巨大的月亮俯瞰着大地。 然后,它眨了眨眼。 洛尔的思绪在这注视下支离破碎,灵魂飘向灰色的深处。 【尤特克拉希尔圣山】 一座孤零零的高峰伫立在灰色平原的尽头。 在山峰的最顶端,一个仿佛花朵盛开般的巨树隐藏在云雾之间,视野拉近,拨开缭绕的云雾。 巨树显露出宏伟的身姿,如同加冕山峰的王冠,但树干之下,狰狞妖异的血色荆棘在虎视眈眈。 血色的荆棘像蛇一般紧缚于树干上,不断向上攀爬,汲取着巨树的养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有一日,巨树枯萎,轰然倒塌。 落入圣山之底,洞开深渊之门。 【虫巢】 黑色的山脉连绵不断,巨大苍白的太阳散布着冰冷的光芒,哪怕直视着它,眼眸也不会感觉到刺眼。 但下一刻,太阳竟然张开双翅,无数蠕动在它日轮表面的白色飞蛾如同光线般播撒向四面八方。 【炼狱】 一片漆黑干涸的大地,其上流淌着无数漆黑的熔岩。 漆黑的可怖生物矗立在大地上,不定型的巨大身躯无时不刻不在扭曲,开裂,从那之中不断流淌出黑色粘稠淤泥。 淤泥滴在地面,化作漆黑的熔岩灼烧大地,向着四面八方流淌。 漆黑的不定型怪物隐隐抬起了头颅,血色的眼眸投来惊悚一瞥。 无穷无尽的下坠中,洛尔尖叫着,恐惧着,沉默着,最终陷入平静的绝望。 他无法区分这些光怪陆离的场景是发生在现在还是在遥远的过去。 也无从知晓那些或神圣或邪异的生命有没有察觉到荧幕外的黑暗中有生命在窥视。 一切都在短暂地出现又飞逝。 直到…… 黑暗之中传来水声。 “叮咚。” 水滴落入湖面的声音。 恍然间无休止的下坠终于结束,洛尔双脚久违地踩在地面,带回一丝心安。 点点萤火自黑暗中升起,照亮了黑暗中的景象。 眼前是一片平静的湖面。 有人站在湖边背对着自己。 从侧面看那是一位很美的女子,背生纯白的羽翼,左手低垂,手中握着一把金色的长弓。 右手则握着什么东西,举到嘴边。 洛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在这样诡异的地方出现的,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窥视,女子僵硬又缓慢地回头。 另外半边脸腐烂一片,剩下一枚金色的瞳孔在眼眶里转动。 好的,悬着的心彻底死掉了。 洛尔还来不及转头逃跑,就看到女子仅剩的金色瞳孔绽放一抹微光。 洛尔觉得自己像被高速行驶的泥头车正面创飞一样,挣脱黑暗的引力,自深渊之中上浮。 上浮前的最后一眼,背生双翼手持长弓的女子再度垂下头,仅剩的金色瞳孔静静地凝视着,凝视着右手握着的…… 腐烂的苹果。 第53章 棘罪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像是还没有流逝。 光怪陆离的画面飞速掠过,不论是死寂的炼狱还是苍白的虫巢都转瞬即逝。 直到出窍的灵魂重新回到肉体,洛尔微微一怔,就像只有片刻的失神。 神性的光辉自体内绽放,让洛尔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中,绝美的容颜在这一刻更是染上一丝圣洁的感觉。 身上披着的蛾翼披风开始熠熠生辉,随着光芒流转,披风渐渐消融,其上羽翼状的纹路慢慢纹刻在洛尔皮肤表面。 看上去就像在光滑洁白的背上纹刻了一对飞蛾的鳞翅,其内遍布羽毛的纹路。 夜叉小姐在一旁目光火热地注视着洛尔身上的变化。 神性的觉醒于凡人来说就像一场深潜。 人性下沉,神性上浮。 黑暗地母孕育万物,一切生灵体内都潜藏着地母分化的原始神性。 长期接触拥有神性力量的物品或是生灵,凡人也会慢慢被神性侵染,让体内的神性萌发。 然后等待一个觉醒的契机。 洛尔渐渐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时,蛾翼披风已经被神性吞噬,转化成了铭刻在肌肤上的纹身。 没有在意自己此时身上不着寸缕和正在一旁目光火热看着自己的夜叉小姐。 反正又不是没被看过。 洛尔小心捧着手中的飞蛾,确保芙蕾所化的飞蛾还有生机,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夜叉小姐。 此时洛尔已经知晓,爱神之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让夜叉小姐先一步爱上自己,完成了契约中的仪式。 现在夜叉小姐真正成为了自己的守护神,任由自己驱使。 副作用就是……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汹涌着毫不掩饰的赤裸爱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一口吞掉。 连骨头都不剩。 但洛尔表示自己已经有点习惯了。 于是洛尔看着夜叉小姐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命令。 “我需要一件衣服。” 话音落下,地上的阴影立刻攀爬,蔓延到洛尔身上,交织成一席黑色的长裙。 阴影化作的衣服穿在身上,肌肤每次与之摩擦,都有如同水一样冰冷的触感和流动感。 按照洛尔对夜叉小姐的理解,这些阴影都可以视作对方身躯的延伸。 那么此时在夜叉小姐眼里,自己其实依旧不着寸缕,甚至可以说穿上这件衣服反而是给对方创造了触碰自己的条件。 也就是说,虽然会听从自己的命令,但是会根据她自身的喜怒爱好来执行…… 洛尔眉目低垂,修长翘卷的婕羽微颤,脸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浅笑。 “那么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回到影子里吧……维纳斯姐姐。” …… 随着阴影世界彻底崩塌,洛尔手中捧着飞蛾重新出现在地宫之中。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心神震动。 原本宽敞干净的地宫此时被搅得天翻地覆,血色的荆棘近乎摧枯拉朽般粉碎了一切的墙壁和支柱,杂乱地根植在每一个角落。 几乎将地宫变成一片废墟。 在洛尔出现之后,原本已经陷入静止的血色荆棘重新开始颤抖,就像发现猎物一般迅速蔓延过来。 洛尔没有犹豫,随着念头升起,身上羽翼的纹路被点亮,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就跟思绪一样轻盈。 只是轻轻滑步,一阵微风拂过,就将包围着自己的无数荆棘远远抛在身后。 这就是来自蛾母的工艺,只有成虫才能编织的蛾翼披风。 “你想要去哪?!” 伊兰达妮冰冷的言语自废墟的尽头响起,洛尔脖颈的荆棘印记突然闪动猩红的光芒,剧烈的痛楚打断了他的念头。 让他忍不住俯身,捂着脖颈痛苦地开口。 “拦住她。” 一道道黑色的阴影编织成绸缎自四面八方袭向伊兰达妮站立的位置,绸缎彼此交织,将她包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阴影牢笼之中。 “深渊里的秽物,你竟敢闯入我的领地……” 一道道不祥的血光自阴影牢笼中透出,牢笼变得千疮百孔。 夜叉小姐急促的声音响起,似乎就要大难临头。 “快走!” 洛尔忍着脖颈上的剧痛,咬牙重新催动蛾翼披风。 这一次,连体内刚刚觉醒的神性也一并注入。 伊兰达妮远远注视着穿着阴影长裙的洛尔,对方身上新生的神性如黑夜里的萤火一般耀眼。 在神性的光辉下,少年原本娇俏的模样显得格外诱人,伊兰达妮的目光落在那娇艳欲滴的唇瓣,慢慢向下。 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阴影长裙遮蔽之下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是那秀气的双足,都让她心神荡漾。 哪怕知道洛尔正在尽其所能要逃离自己,她竟然也生不出针对少年的怒火。 伊兰达妮知道,这是爱之神性在扰乱自己的情感。 神性的侵蚀是双向的,自己用爱神的魔药来控制少年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被反过来侵蚀的一天。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领地被入侵的愤怒需要宣泄,对洛尔的独占欲,对恶魔的杀戮欲,被阴影世界阻拦多时的破坏欲。 种种欲望交织,又更加撬动了心中的爱欲,伊兰达妮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忍受少年离开的后果了。 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来。 修长白皙的右手刺入自己的胸口,殷红的血液流出,伊兰达妮面无表情,自血肉之中生出荆棘,被她一把握住。 然后一点一点拔出体内。 一把螺旋扭曲的荆棘之剑自血肉中被拔出,不祥的血光绽放,只是一瞬间就撕开了所有的阴影。 “血祭血棘……” 蛾翼披风的纹路在神性的灌注下前所未有的明亮,一对透明的鳞翅虚影自洛尔背后张开,振翅。 伊兰达妮握着手中的荆棘之剑,其上扭曲螺旋的荆棘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 “……斩此大罪。” 随着伊兰达妮话音落下,剑身绽放血色光芒。 血光所过之处,神性消退。 洛尔此时已经在蛾翼披风幻化的鳞翅帮助下飞向空中,但那道血色的光芒让他寒毛直立。 血光的映照下,自己身上单薄的神性在迅速消退。 阴影帷幕一层一层阻隔在身前,但又在一瞬间被摧枯拉朽般撕裂。 血光如附骨之疽般命中天空中的洛尔,但下一个瞬间,蛾翼振翅,带来挣脱一切束缚的力量。 风声在耳边呼啸,光影被拉扯得很长,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抛在身后。 尘埃落定,天空中已是空无一人,只有零星的透明蛾羽在慢慢飘落。 第54章 饲养 洛尔只觉自己仿若一阵风拂过大地,鸟儿在天空中飞翔竟是这样自由的感觉。 身体轻盈得仿若一缕思绪,还没有细细品味就又掠过一段距离。 四周的景色都在如水的夜色下拉成了朦胧不清的色带,夜里的树林,广袤的田野,荒芜的山丘,都在飞速向后滑动。 但是很快,洛尔听到了异样的杂音,是鳞翅振动异常发出的声响,蛾翼披风在向自己预警。 不祥的血光萦绕着周身,幻化的鳞翅陡然破碎,碎成无数白色的飞蛾。 洛尔自半空之中不受控制地坠落,所幸鳞翅所化的白色飞蛾们汇聚在他身下,支撑着他的身体缓慢下坠,慢慢平稳落地。 稍微张望了一下四周,在灰蒙蒙的夜色无法分辨自己的方位,但是应该已经离开荆棘领了。 “芙蕾……” 洛尔下意识检查了一下手中小飞蛾,发现鳞翅上黑色的纹路正在慢慢消退,逐渐褪化成普通的飞蛾。 “这是怎么回事?!” 是刚刚被那道血光波及到了吗? “血棘背负着啃噬生命之树的大罪,棘罪大公的神性光辉可以吞噬其它生命的神性。” “她的神性正在消亡。”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响起,解答了洛尔的困惑。 洛尔心急如焚。 “那怎么阻止神性的衰亡?” “神性的衰亡不可逆转,但是可以通过仪式洗去血棘神性的影响,然后重新转生。 但这没有意义,我的小少爷,一只成虫,虽然不多见,但是死了也就死了。” “什么仪式,三生梦茧吗?” 似乎没有听到夜叉小姐后面补充的话,洛尔命令般地开口,清丽俏脸上浮现一抹冷意。 “回答我的问题。” 夜叉小姐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在契约的约束下还是回答了洛尔的问题。 “已经完成过一次转生的生命,只需要骨,肉,血三要素其中之一,就可以让她重新化茧。” “但是我已经不能算是她的仇敌了。”夜叉小姐又补充道。 “影刃。”洛尔命令道。 他用左手捧着奄奄一息的飞蛾,右手用力攥紧自阴影中伸出的刀刃,割开掌心,然后举到飞蛾之上。 自愿的牺牲在仪式上代表着崇高的纯洁,而此刻更是为了挽救生命。 洛尔低垂双目,异样的情绪弥漫心间,他看着掌中飞蛾的目光哀怜而纯澈,一种莫名的爱意涌上心间。 但却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是某种更为平等,仁慈,高高在上的爱怜。 伤口流出的血液原本殷红,但随着这股情感上涌,体内的神性被呼应,流淌的血液中多了着一丝金色的光芒在流转。 如同甜美的蜜。 滴落在掌心的飞蛾之上,将它包裹进去,结成了金色琥珀般的茧。 “你真的很契合阿莫尔的力量。” 夜叉小姐自心底感慨道,随即又开口。 “你现在的鲜血如此宝贵,用来救一只臭虫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的小少爷,你该不会因为她从我手上救了你就因此而爱上她了吧。” 言语中带着隐晦的嫉妒和清晰无比的恶意,就好像只要洛尔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把芙蕾的骨灰都扬了。 “……你也有份的。” 似乎听出了夜叉小姐话语中的嫉妒之意,洛尔笑了笑。 忍着疼痛,俯下身子将还流着血液的手掌举到地面的影子之上。 原本相当不爽的夜叉小姐立刻闭口不言,影子之中有无数细小的阴影触须拔地而地。 如同蛇一样纠缠在洛尔的手掌上,细细地吞噬着那肌肤上流淌的每一滴血,每一处角落,每一道纹路。 贪婪和急促地吮吸,仿佛要榨出伤口中全部的血液…… 哪怕夜叉小姐因为爱神之箭和契约暂时听命于自己,但是对方危险的本质并不会改变。 由箭所带来的爱意真的能长久的控制这位邪神吗,他或许需要时不时加固这个影响。 就如同对方催眠自己时所做的那样…… 洛尔注视着夜叉小姐的进食,若有所思地想着,明媚的眼眸中同样有金色的光芒在流转。 蛇一般的触须甚至连指缝和手背都没有放过,直至伤口之中再流不出一滴血液,还在专心致志地舔舐着。 “你喜欢吗?” 洛尔眼眸的金色光芒消退,轻轻询问道。 “我很喜欢,你的任何东西我都很喜欢。” “芙蕾姐姐救了我,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仿佛没有听出夜叉小姐话语中暧昧的暗示意味,洛尔淡淡说道,然后轻轻触摸自己脖颈上的荆棘印记。 “我们该走了,伊兰达妮说不定能察觉到我的位置。” 如果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停留,很可能还是会被对方追上。 “我们还要带着这只虫子吗? 不如随便丢了,反正茧化已经完成,过段时间自己会出来的。” 夜叉小姐的语气已经变得友善起来,但言语间还是流露出对芙蕾的不爽,怂恿着洛尔将金色的茧丢掉。 “……还是先去修道院找薇娅副院长吧。” 洛尔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芙蕾的情况需要对方确认,这毕竟是地面教会的仪式,对方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另一方面,他也想去问问薇娅副院长,关于爱神之箭的事情。 这支箭此时就在自己的体内,帮助自己觉醒了神性。 芙蕾姐姐还活着,自己也逃离了伊兰达妮的囚禁,还赢得了和夜叉小姐的契约。 一切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洛尔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尤其是想到那支停留在自己体内的箭,邪神留下的东西会这么轻易沉寂下去吗…… 第55章 箭的主人 【圣城休伯利娅】 唯一女神教会在棘罪公国最庞大的据点。 圣城内排列着一个接一个乳白墙壁红色圆顶的小楼,街道规划得很好,不时有马车通行。 朝圣者们在道路上走着,结队的白色飞鸟从天空中飞过。 紫色圆顶的宏伟教堂内,薇娅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卷,仍是带着那副金边眼镜冷峻肃然的模样。 书桌上书卷摆放整洁,但是边缘却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瓦罐,显得颇为突兀,瓦罐内蠕动着什么东西。 “嘤——”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声音自瓦罐内响起,一个紫色的触手探了出来。 薇娅皱起眉头,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扭头看向一侧的窗户。 一阵微风轻柔地吹拂进来,紫色触手又“嘤嘤”地叫了两声,一道穿着带兜帽麻衣的身影出现在窗户边上。 “孩子,这里是圣城休伯利娅。” 薇娅淡淡的说着,并没有看出半分忌惮。 “不管你是什么人,这里都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瓦罐内的生物却似乎很兴奋,已经有好几根触手自发地爬出瓦罐,如同一只身体藏身在罐中的八爪鱼一般。 最长的那根触手正一点一点爬下书桌,偷偷往神秘来客的方向靠近。 “薇娅副院长,好久不见了。” 兜帽下传来熟悉的声音,让薇娅惊讶地抬了抬眼睛。 果然神秘来客掀开了兜帽,露出其下清丽的脸庞。 更早些时候,洛尔已经造访了位于郊外的圣丽安娜修道院。 从相识的修女口中得知薇娅副院长已经荣升主教,此时正在休伯利娅陪同圣徒管辖教区。 “蛾翼披风……芙蕾居然真的成功把你救出来了,那她人呢?” 但很快,薇娅就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沉了下来。 “您知道芙蕾姐姐会去救我?” 洛尔询问道。 “芙蕾想跟我拿那支箭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劝过她,我就不该答应她……现在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是死在棘罪大公手上了吗?” 薇娅的声音变得非常冰冷,洛尔能听出其内蕴含的怒意,相当大一部分是冲着自己来的。 薇娅对芙蕾姐姐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芙蕾真的因自己而死,自己多半会被迁怒。 “芙蕾姐姐的确是去救我了……”洛尔停顿了一下,伸出手将手心握着的东西展示给薇娅看。 薇娅眼神一凝,凝视着洛尔手中的金色琥珀,久久沉默不语。 这时,偷偷溜出来的紫色触手在地上爬行,已经接近了洛尔。 瓦罐看着不大,但是触手自桌上伸展出来,一路延伸到洛尔脚下,居然依旧没有完全爬出瓦罐,很令人困惑瓦罐里面到底有多大的空间。 紫色的触手靠近洛尔之后,如同蛇站起身子一般直立起来,再然后,一个飞扑。 洛尔没有防备,感觉到长袍下面的大腿一凉,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东西缠了上来。 紧张之下,手中金色琥珀抖落,所幸被薇娅接住。 “这是……” 洛尔这才注意到地上爬行过来的触手,薇娅接过金色琥珀,终于开口,但只是叹了一口气。 俯身,拉住地上触手的一截,往身后一甩。 “啪叽——” 紫色触手被扯离洛尔的大腿,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重新摔进瓦罐里面。 “嘤!” 瓦罐内传出一声抗议般的声音,但是洛尔和薇娅都没有理会它。 “爱神的力量,何其诡谲。” 薇娅看着手中的金色琥珀,自然感受得出其内蕴含着芙蕾生命气息,脸上神色缓和了几分。 “这么看来,那支箭也在你身上?” “事实上,那支箭变成了一道光流进了我身体里。”洛尔有些迟疑着开口。 一方面这箭是邪神的遗留,另一方面它是母神教会封存的,严格上说教会有权利追回。 薇娅严肃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色,她看着洛尔不施粉黛却愈发娇艳诱人的脸蛋,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莫尔的箭居然选择了你……” “薇娅副院长,您说箭选择了我?”洛尔有些疑惑地问道。 “爱神阿莫尔在很多年前就陷入沉寂,但是十二支承载着祂神性的箭依旧在这世上活跃着。 它们会主动选择契合的主人,通过主人来播撒爱神的神性。” 薇娅迟疑了片刻,又补充道。 “爱神的神性绝非良善,箭的宿主注定会挑起尘世的纷争,传说那位睡美人就是爱神之箭的宿主。” 睡美人指的是已经湮灭在历史中的亚斯兰帝国末代公主。 亚斯兰帝国覆灭的真正缘由已经被掩埋在历史之中,流传下来的只有关于末代公主睡美人的故事。 传说这位公主的美貌超越了性别,无论男女都见之倾心,神明也会为她驻足。 但在她十六岁生日的夜里,她被来历不明的利器割伤,自此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哪怕是能够惊醒亡者的声响都无法将她唤醒。 帝国最强大的巫师预言,只有爱人的吻能将沉睡的公主唤醒。 来自异国的公主深深爱慕着睡美人,但她的求娶却被公主的母亲,当时亚斯兰帝国的女王拒绝。 理由也很简单,你们都是女人。 于是异国的公主回国,即位之后带着千军万马卷土重来。 遗憾的是,故事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这场为爱掀起的战争的结局,也没有人知道睡美人最终有没有醒来。 这个故事流传相当广泛,美貌到无视性别通杀的公主,为了爱掀起战争的女王,很大程度上是蔷薇大陆盛行女子之爱的根源。 洛尔自然也听过这个故事,但故事中提及的亚斯兰帝国至少是数百年前甚至更早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屹立在亚斯兰帝国旧址上的,是蛇之国,信奉永生之蛇乌洛波洛斯的国度。 “……会挑起尘世的纷争吗?”洛尔喃喃,可如果他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就几乎不会陷入什么纷争? 似是猜到了洛尔心中所想,薇娅叹了口气。 “任何关于神明的故事都具有隐喻性,就如同理解秘典,要透过表象理解内在。 遗憾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尾已经失传,我们无从分析出更多东西。” “但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大陆上有爱神之箭认主的传闻……” 洛尔也有些失落,最终只是得到了一些关于箭的故事传说,他想了想,询问道。 “有什么办法能把箭从身体里取出来吗?” 薇娅摇摇头。 “箭的主人可以通过驾驭神性将箭幻化出来,但这不能切断你与箭的联系。” “转生仪式呢?” “同样不行,爱神的神性已经跟你体内萌芽的神性合为一体。” 洛尔也不禁有些头疼,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正欲说什么,脖颈处的荆棘纹路陡然亮起。 “嘶——” 洛尔捂着脖颈,踉跄地后退了一步,薇娅脸色重新凝重起来,目光落在洛尔领口处被衣领遮盖大半的脖颈。 那儿,一道若隐若现的荆棘纹路泛着红色的微光。 “你身上有大公留下的印记,她正在利用这个印记感知你的方位。” 过了好一会,荆棘纹路才黯淡下去,洛尔松了口气,脸色苍白如纸。 “薇娅副院长,我得赶紧离开了,不然伊兰达妮很快就会追过来,芙蕾姐姐就交给你了。 原本我想看看护着她破茧,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薇娅点点头,圣城休伯利娅虽然有教会的圣徒坐镇,但只要地处在公国之中,棘罪大公就是几乎不可战胜的。 只是教会毕竟背靠教国,只要洛尔不留在这,伊兰达妮也不会无故侵袭。 “你现在打算去哪里,公国之内不会有人敢违抗棘罪大公。” 言下之意是让洛尔离开公国,有蛾翼披风,离开公国并非什么太难的事情。 或许可以往东去教国避一避。 洛尔苦笑了一下,望向窗外,高耸庄严的教堂背面,一望无际的湖面闪烁着波光。 无穷无尽的翠色松林填满了余下的视野,这幅画面美得让他有些失神。 “我想……回家看看。” 回伊斯蓝领。 第1章 归乡 自圣城休伯利娅出发,洛尔沿着罗莎河一路向北。 罗莎河是公国境内有数的大河,它的支流遍布整个公国。 伊斯蓝家族的领地伊斯蓝领位于公国最北部的永夜边境,主要负责看护永夜长城的烽火。 随着洛尔一路前行,能看出沿途景色显着的变化,越是靠近荆棘领的地界,就越是能看见凡人聚居的痕迹。 而越是往北,人烟就愈发稀少,天色也愈发沉闷阴郁。 这一路上,洛尔已经渐渐习惯了脖颈上荆棘纹路时不时的作痛,甚至有时,他还能恍惚间看到一个画面。 一位身着血色长袍的模糊身影伫立在高处卓然而立,以一种弥及四野的感知遥遥寻索过来。 居高临下,正在探寻他的方位。 于是洛尔几乎没有在某个地方有太长时间的停留。 蛾翼披风并非能够无限制使用,需要通过自身的神性循环往复的充能,每次完成充能,洛尔就会重新踏上归途。 直到越过了某一处地界之后,世界变得昏暗起来,进入了漫长的夜晚,再无日光的照射。 此地就是永夜边境。 漫长岁月之前,洛尔的先祖带着追随者们遵循大公的命令来到此地,收拢平民,搭建城池,建立起这片边境领地。 而现在,当洛尔再次踏足这里,已经再难看见凡人生活的痕迹,所过之处只有荒废无人的村落和在大路上觅食的野兽。 野兽并不怕人,当洛尔收拢蛾翼披风落在地面时,有几头瘦骨嶙峋的野狼在身后远远跟随。 自己被姨母送往荆棘领到现在只是过了几个月,这里已经荒芜成这个样子了吗…… 洛尔走在领地的主干道上,沿途上的住宅已经不再有生人的气息,好像都逃离了这块领地。 永夜之地的人们生存艰苦,一面需要对抗魔物侵扰,一面要和极寒的天气做斗争。 人们的生活严重依赖木炭,但好在伊斯蓝领所处的位置有着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再加上洛尔的母亲伊斯蓝女爵的领导,领地的子民们得以在这块地界艰难地生活下来。 遗憾的是,这一切都被吸血鬼掀起的永夜之战无情摧毁了。 生活在血月照耀之地的吸血鬼,不惧刀枪,不畏严寒,本质上是一种拥有思想的亡灵。 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所以能令凡人致死的伤势对于吸血鬼来说无关痛痒。 想要杀死一头吸血鬼,需要将它们心脏剖出或者让它们流干体内血液。 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阳光的暴晒也能迅速杀死这些生物,但遗憾的是,伊斯蓝领地处永夜之地,这里没有日光。 永夜之战中,洛尔借着夜叉小姐眷属的力量艰难地将吸血鬼赶出领地,但那时领地内已经十室九空。 “噗——” 几头饥饿的野狼跟在洛尔身后许久,终于按耐不住饥渴的欲望,领头的野狼发动了攻击,朝洛尔扑了过来。 然后就被影子里刺出的漆黑利刃挂在半空,温热的血自体内喷涌而出,滴落在地面,凝结出一层暗红的薄霜。 与其他这个时代的贵族不同,洛尔作为这座领地的继承人,并没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如果没有伊兰达妮在身后逼迫自己,他其实更希望在一座诸如休伯利娅那样的相对平静祥和的城池,隐姓埋名安静地生活。 但此刻看着这副荒凉的景象,依然让他内心涌现无法克制的悲伤和迷茫。 自己终究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如果连伊斯蓝领也彻底荒废湮灭,那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嗯?” 洛尔来到领地的中央,曾经伊斯蓝家族的庄园,此时在永远灰蒙蒙的天色映衬下显得阴森古旧。 正门被铁链封锁着,从门口看向庄园内,杂草丛生,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但奇怪的是,在这封锁的入口之后,伊斯蓝的宅邸内却灯火通明,窗扉处倒映出人影绰绰,像是在开着一场盛大的晚宴。 已经被封锁的大门、杂草丛生的花园,与背后热闹非凡的宅邸形成鲜明对比。 洛尔隐藏在兜帽下绝美的面容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趁着主人不在家鸠占鹊巢吗……” “我的小少爷,我带你进去?”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充斥着迷离感,她似是已经知道洛尔心中所想,开口询问道。 “走正门吧。” 洛尔说着,一道漆黑的利刃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门口的铁链,洛尔伸手,轻轻推开大门,传出了吱呀的声响。 宅邸内的人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陡然静默,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窗户旁向外张望。 洛尔全身笼罩在兜帽长袍之下,在不速之客们的注视下静静走入本应尘封的庄园。 宅邸内的装饰一如往日,但是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熏香味,就像有人在用大量的香料来掩盖已经死去多年尸体的臭味一般。 一路上不时能看到已经干涸的暗沉血迹,洛尔顺着宅邸的楼梯走上二楼,踏入用以招待客人的大厅。 此时大厅灯火通明,四处点着照明的油灯,大厅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方桌。 方桌两侧坐满了宾客,但大多是面容瘦削到仿佛只剩骨头的女人。 脸色更是过分苍白,就像一具具死尸端坐在椅子上,此时都不约而同望向洛尔的方向。 向内凹陷的眼洞中,一双双猩红的瞳孔闪烁着,一瞬间洛尔仿佛置身夜晚的密林中,面对黑暗中无数嗜血的野兽。 “啊,看来是新的客人。” 长桌的最里侧,坐着不同于其他死尸枯瘦惨白的面容,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妇人,虽然脸色同样苍白,但肌肤却显得水润饱满。 暗红的眼眸注视着隐藏在兜帽下的洛尔,眼神迷离,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的同时还抽动着鼻子,像在闻着某种味道。 “好香甜的气味……您是一位尊贵的客人呢。” 洛尔没有看在座的干尸般的人影和主座的妇人,眼神落在长桌之上。 那儿摆放着晚宴的餐品。 一位被紧缚在桌上的少女,此时正睁着惊恐的眼眸,求助似的看着洛尔。 她口中塞着一颗鲜红的苹果阻止了发声,右手被高高吊起,手腕处割开一道窄而深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滴落在下方摆放的高脚杯中,在保证食物存活的前提下优雅地取用最新鲜的鲜血。 这个少女有些眼熟,虽然洛尔叫不出她的名字,但依稀记得曾经是伊斯蓝庄园内的女仆。 “我并不是客人。”兜帽下传出悦耳的嗓音,让主座的妇人瞪大了眼眸。 多么年轻,多么鲜活,让她忍不住摩擦双腿,幻想声音主人的血液会是多么甜美。 “……多么遗憾,不是客人那就只能是敌人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侧苍白的干尸如同饥渴的野兽般发出嘶吼,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一般。 “事实上,我是这里的主人。” …… 第2章 纷争之血 “事实上,我是这里的主人。” 在长桌上被绑少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洛尔掀开了兜帽。 主座上的妇人勃然站起,发出欣喜若狂的低吼。 “你就是洛尔??伊斯蓝?!” 绝美的少年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此时两侧座位上的枯槁干尸已经按耐不住嗜血的渴望朝洛尔扑了过来,洛尔还没闪躲,有人比他更着急。 “给我住手!” 伴随着贵妇的大吼,她的动作比其他人都要更快。 她双手撑住桌子边缘爬了上去,只是瞬间就如壁虎一般爬过长桌,在尽头处高高跃起。 赶在其他干尸靠近之前落在了洛尔身前,随后回过头对着试图靠近者露出口中尖锐的獠牙并嘶吼着。 如同在宣示猎物的主权。 其他的干尸似乎受到震慑,虽然仍是慢慢将两人围起来,但却不敢再度靠近。 洛尔同样眼眸微缩。 动作好快……跟其他干尸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小少爷,要我杀了她吗?” 夜叉小姐在心底问道。 “不急,先看看。” 洛尔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波动,开口询问道。 “你认得我?” “……您说笑了,您的画像在我们那边广为流传,审判官大人挂念您很久了。” 华贵的妇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洛尔,暗红的眼眸里汹涌着无比炽热的渴望,但表面却十分克制,正躬身为洛尔解释。 谦卑的态度并不像是敌人,反而像是洛尔的奴仆。 “什么画像,让我看看?” 洛尔平静地开口,言语中带着一丝傲慢,似乎没有把眼前的吸血鬼放在眼里。 早在永夜战争时期他就知道,自己在吸血鬼族群中有着很高的关注度。 那些侵入伊斯蓝领地的吸血鬼中,能够克制自身进食欲望的强大个体都会有意识地搜寻洛尔的踪迹。 直到与夜叉小姐签订契约后,才从被影兽捕获的吸血鬼口中得知了缘由。 永夜帝国的鲜血王庭圈养着一种名为寻血猎犬的魔物,专门为贵族吸血鬼们寻找优质的血种。 这种魔物的始祖在传说中曾是血族真祖的使魔,后来在王庭地控制下繁衍成庞大的族群。 据说只需要进食过某人的血液,哪怕对方逃到天涯海角,魔犬都能闻着味道追踪到血的主人。 在永夜之战爆发的前夕,鲜血王庭圈养的寻血魔犬发生过一次声势浩大的集体暴动。 所有魔犬都不受控制地朝着永夜长城的方向狂吠不止。 鲜血王庭推断,可以令真祖复苏的圣杯出现在了永夜长城对面的人类世界中,于是众多吸血鬼越过长城,掀起了永夜之战。 有趣的是,关于圣杯到底是什么,至今仍未有过准确的定论:它可能是某个人,也可能是某个物品,甚至是某位神明。 唯一能肯定的是,吸血鬼们至今仍未能寻得圣杯。 “像我这样的年轻一辈没有资格保管圣杯之子们的画像,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为您引荐族中的长寿者们。” 圣杯之子指的就是诸如洛尔这样有概率成为圣杯的候选者。 洛尔闻言轻蹙眉头,有吸血鬼中的长寿者也越过了长城吗? “那如果我介意呢?” 贵妇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但眼中的火焰越发旺盛,同时开始不着痕迹地逼近洛尔。 “根据审判官的命令,如果圣杯之子们反抗,我们可以采取任何手段进行捕获…… 万一伤到您珍贵的身体那可就是大大的冒犯了。” “那样不是更好?”洛尔轻轻开口,扭头瞥了她一眼。 “其实你也想尝尝的吧……我的血。” 一瞬间粗重的喘息声暴露了贵妇的情绪,她强忍着浓郁的渴望,违心地说。 “我可不敢有这样逾越的念头。” 吸血鬼以血缘为尊,越是接近真祖的血脉就越是尊贵和强大。 真祖是一切之源,而猩红王座上的女皇是仅次于真祖的伟大者。 三大氏族的族长,被誉为古老者。 在古老者之下,足够年长强大的吸血鬼会被尊称为长寿者。 除此之外,还有鲜血王庭的十三位审判官,直接听命于猩红王座上的女皇,专职对族群内部的肃清。 在这些强大吸血鬼之外,则是数量庞大的,如贵妇这样的末代吸血鬼。 圣杯之子是要献给真祖的礼物,莫说她只是一位寻常的末代吸血鬼,哪怕是高贵的长寿者乃至审判官,在成功抓捕洛尔之后大概率都不敢动他半根寒毛。 “是么……” 洛尔不置可否,但在他眼中,贵妇身上升腾着炽烈的红色火焰,内里混杂着一大抹粉色。 火焰炽烈,几乎要烧灼到自己身上。 自那日神性觉醒之后,洛尔渐渐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爱神的神性并未赐予洛尔强大的力量,而是从其他地方给予回馈。 他能够在其他生灵身上看到颜色各异的虚幻火焰。 红色,粉色,紫色,甚至是黑色的火焰……当然大多数时候,这些火焰的颜色都并不纯粹。 而是各种色泽杂糅在一起,洛尔冥冥中明悟到,这些色泽分别对应着人心不同的欲望。 红色是食欲,而粉色则是爱欲……哪怕贵妇表面上拘谨谦卑,但其实她内心的欲望已经快要满溢出来,灼烧到自己身上。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她就会暴露出自己真实意图…… 洛尔当着贵妇的面从她身旁走过,贵妇人死死盯着洛尔领口处精致的锁骨,还有脖颈处白皙的肌肤,咽了一口口水。 洛尔走到长桌边,桌子上被缚的女仆已经渐渐因为失血而陷入昏厥。 他握住桌子上的小刀,在周围环伺的干尸和贵妇的注视下,轻轻割开自己手腕处的白皙稚嫩的肌肤。 一滴带着金色光泽的血液滴落。 杂乱恐怖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止干尸们的发狂,因为哪怕是贵妇也陷入疯狂之中。 洛尔站在大厅中央,枯瘦的怪物围绕着他狂乱的厮杀,而他睫羽低垂,静静凝视着手腕处流出的鲜血。 嘀嗒。 第3章 寻血之犬 …… “我可爱的小少爷,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浪费宝贵的血液。”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有种屡次劝说失败的无奈。 “一个连自己血奴都没法自如控制的低等血族,连闻闻纷争之血的味道都不配。” “这些天我已经喂过你不少次了……怎么还想要?” 洛尔正握着小刀割开绑着小女仆的绳结,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 此时大厅之中,无数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枯瘦的干尸们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切成一块一块的。 这些干尸属于刚刚完成转化的血奴,这种转化并非传说中的初拥,而是一种低劣的血咒。 转化之后的血奴会听命于吸血鬼,但又因为刚刚自生者转变为亡灵,通常都无法克制对生命和鲜血的渴求。 但这其实是那位贵妇自己动得手,在洛尔血液的诱惑下,所有血奴都失去控制,而贵妇自己也无法抵抗血的诱惑,陷入狂乱的彼此厮杀。 最终她手下的血奴被她自己锋利的指刀杀得一干二净。 当然,她自己也没能幸免于难。 黑色的影刃干净利落地洞穿她的心脏,无数细长的黑色阴影尖刺自体内爆发出来,将她插得像个海胆一样。 此刻她正绝望得瞪着眼睛,还没有死去,意识十分清晰,但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一根黑色的影刺正好从她喉咙处刺出,摧毁了她的声带。 随着浑身血液慢慢流逝,她的肌肤干枯化作石灰一般的颜色,正在一点一点逐渐风化。 对于人类来说致命的伤势并不能杀死一头吸血鬼,少数吸血鬼哪怕被剖出心脏也能苟活很长一段时间。 在没有日光暴晒的前提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其限制住,然后放干它的鲜血。 “你是箭的主人,从你体内流出的蕴含爱之神性的血液可以算作是纷争之血。 这是上佳的神性补品,不止是对于血族,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纷争之血吗? 洛尔将小女仆扶了起来,突然回想起了薇娅曾说的,箭的主人注定会挑起尘世的纷争…… 这句话大概率并不是隐喻。 “醒醒,醒醒……你还好吗?” 洛尔取下了卡在小女仆口中的苹果,在简单的包扎止血之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将她唤醒。 小女仆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几乎是立刻大喊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叫了几声之后,才发现眼前并不是狰狞的血眸怪物,而是俊俏美艳的少年,小女仆眨了眨眼睛,有种噩梦突然变成美梦的恍惚感。 过了好一会才不太敢确定得问道。 “……少,少爷,真的是你吗?!” “是我。”洛尔平静得点点头。 女仆这才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被一片残肢断臂的血腥景象吓得脸色发白,但好歹没有再叫出声。 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长期以来的教导让女仆们将保护少爷当成自己的职责,现在不但没能保护少爷,还反过来被少爷所救…… “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吸血鬼是什么时候入侵的……姨母她们呢?” 洛尔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小女仆定了定神,有些伤感得说。 “代家主从荆棘领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吸血鬼就又越过了永夜长城。” “代家主带着大家抵抗,但是入侵的吸血鬼中有一位审判官……” 洛尔眼神一凝,审判官是直属于鲜血王庭的高等血族,一共有十三位。 不知道来犯的是第几审判官,排序越靠前的审判官越古老,也越强大。 “审判官太强大了,护卫们根本抵抗不了,于是代家主疏散了领地的居民,带着大家逃了出去。” 小女仆顿了一下,看向被大厅中间被刺成海胆的贵妇,眼神中流露出悲伤和愤慨。 “但是我听她说,代家主最后还是被吸血鬼抓住了,说是要把她押送回去喂给一种恐怖的魔犬。” 寻血猎犬?! 洛尔心中一凛,在心底询问夜叉小姐。 “寻血猎犬可以通过血液来追踪血液主人的亲眷吗?” “寻血猎犬的始祖是魔犬拉普耶斯,传说它是血族真祖的使魔,这世间没有任何猎物能逃脱它的追猎……”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响起。 “一般的魔犬只能通过鲜血追踪到血液的主人,少数血统高贵甚至出现返祖迹象的个体才能做到根据血液追索血脉的亲眷和源头。” “但起码得是血族王室手中才有这样的魔犬。” “……” 也就是说血族手中确实有这样的魔犬,因此才会想把姨母押送回去,她们最终的目标应该还是自己。 洛尔明媚的眸子浮现一抹担忧,精致的脸蛋隐隐被阴霾笼罩。 姨母…… 身后的贵妇随着时间流逝终于流干了血液,浑身化作苍白的石灰轰然倒塌,给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灰。 洛尔看向女仆,轻轻开口。 “我知道了,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少,少爷,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就让我跟着您吧,我不怕吸血鬼的!” 女仆看着洛尔沉思时俊美模样,脸上难以控制的涌起一抹绯红,突然听到洛尔这么说,急忙开口说道。 “我接下来要越过长城,去往吸血鬼的国度,你也要跟我一起去吗?” “啊……?”女仆不敢置信得看着洛尔,刚才的豪言壮语好像说得有些早了。 吸血鬼的可怕自永夜之战以来已经深入人心,哪怕自诩勇敢的凡人也没有多少敢面对这种可怖的亡灵。 洛尔淡淡一笑,没有在意女仆的惊愕,只是宽慰道。 “你跟我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这儿可能还会有吸血鬼出没,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少爷,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最终对吸血鬼的恐惧还是占了上风,女仆还是退缩了,羞愧得说。 “我会的。” 第4章 血月照耀之地 苍凉的风呜咽着,银色的大地上,一条黑色的长龙盘曲着,蜿蜒在群山之间,于风雪之中岿然不动,将人类的世界与血族的世界分割开来。 永夜长城。 这道宏伟的城墙并非由凡人所筑,而是出于传说中的巨人之手。 久远的岁月以前,血棘仍在尤特克拉希尔圣山上啃噬着生命之树,棘罪大公尚未背负起血棘的大罪,公国也仍未建立。 巨人们活跃在这片大地上,拥有无可匹敌的体魄和搬山倒海的力量。 人类在巨人的统治下艰难求生,地位等同于牛羊一类的牲畜。 巨人们与北方的血族是世仇,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战争。 血族的本质是一种特殊的亡灵,彼时的血族还不是今日类人的模样,而是更为妖异残暴的姿态,是另一种强大生命死后被血族真祖所转化的亡灵。 在那个血族真祖仍然活跃的时代,为了对抗血族,巨人和有翼者联手组建了强大的同盟军,向着血月照耀之地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远征。 遗憾的是,远征并未成功,在败退之后巨人和有翼者的联盟也随之破裂,于是巨人王下令建造这段宏伟的城墙。 长城并没有城门,内里是一道贯穿墙体的隧道,据说在建筑的过程中被施予了防止血族通过的古老魔法。 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巨人们看护着长城,赖以防御血族的入侵,这个过程持续了很多年,直至巨人的国度被突然降临的血棘覆灭。 随着巨人们销声匿迹,长城也渐渐被废弃,等到再次被启用,已经是人类活跃的时代。 边境的人们同样饱受血族的侵扰,在这个时代,人类的踪迹已经遍布蔷薇大陆。 随着人类成为大陆上最庞大的种族,血族现在所转化的同族也几乎都来自人类,容貌姿态也随之演变成今日的模样。 边境的人们在领主的带领下重新启用永夜长城,用浇水的方式巩固和修复墙体,极寒的温度将水结成一层一层的坚冰。 由于人类既不具备巨人的体魄,也缺乏魔法的帮助,相当大一部分破损的墙体无力修复,这部分墙体也就在漫长岁月中逐渐被废弃。 等到洛尔的先祖奉命驻扎边境时,长城已经失去了防守血族入侵的能力,仅剩下示警作用。 …… 在风雪之中催动蛾翼披风需要消耗更多的神性,而且也颇为危险。 笼罩棘罪公国极北之地的风雪并非完全出于自然的天象变化,有传说是沉睡的巨人之神在睡梦中的吐息。 洛尔落在长城顶端,背后的鳞翅在风雪地呼啸下已经变得时隐时现岌岌可危,他艰难地喘息了几声,呼出来的空气化作缕缕白烟飘散。 洛尔站在永夜长城的顶端,目光看向前方。 远处同样是一片苍茫的大地,但却感受不到风雪的存在。 一轮猩红的圆月挂在天上,血一样的月光流淌在黑色的土地上,给大地染上一层朦胧的血纱。 在长城的里侧刮着漫天的飞雪,也无从看到猩红的月亮,就像真的同时存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以长城为界被分割开来。 越过长城,就将到达血月照耀之地。 由血族主宰的世界。 …… “……我可爱的小少爷,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你说。” 洛尔穿着亚麻袍子,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中,脚下踩着黑色的泥土。 天空中血月高悬,不祥的月光流淌在身上,让他恍惚间有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 越过长城之后,随着越发靠近血族的领地,周身的气温肉眼可见的升高,天空不再呼啸着飞雪。 这个环境别说还更适宜人类居住。 事实上血族的领地确实存在着数量庞大的人类。 作为亡灵,吸血鬼们以血液为生,它们圈养人类就如同人类圈养家禽一般。 风中一直弥漫着一种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十分不适。 “血族以血液为食,但其实它们吮吸着的,是血液中的神性,血液中的神性浓度越高,对于血族来说就是越优质的血种。 像你这种浓度的纷争之血,甚至不需要寻血猎犬,稍微年长一点的血族都会发现你血液的芳香。” 夜叉小姐描述着一个可预见的残酷现实。 “你在这里,就像一块香喷喷的肥肉落在狼群之中……哪怕这样也要坚持去救你的姨母?” 洛尔回应的语气虽然软糯却也坚决。 “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 洛尔停顿了一会,又说道。 “何况我也不想好不容易才从伊兰达妮手中逃脱,却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吸血鬼的追猎。” 自从进入了血月照耀之地,血棘的印记就已经不再时不时发出刺痛。 似乎在这片血族的领地上,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能够遮蔽着对方的感应,哪怕是伊兰达妮也无法锁定他的方位。 当然,他的路线笔直得没有半点掩饰,伊兰达妮自然能判断出,他既然不在永夜边境的伊斯蓝领,那只能是跑到血族那边去了。 如果说爱神之箭的主人真的能挑起纷争,那不妨就先让血棘跟吸血鬼们打起来吧。 洛尔思维发散着,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但是涉及到自己个人安全的事情还是需要慎重一点,于是他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掩盖纷争之血的味道?” “办法很多,纷争之血就是饱含爱之神性的血液,比较复杂的方法就是把体内的神性提取出来,储存在特殊的物品上。” 洛尔听出了夜叉小姐话语中没有说完的部分。 “比较简单的呢?” “给我加餐。” 夜叉小姐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只要把体内蕴含神性的血液消耗掉,短时间内新的血液自然就不具备那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也就不会引起血族的察觉。” “我也可以借着你的血液修复躯体。” 洛尔站在山丘上向着远处眺望,远远可以看见一座黑色的城镇。 终于看到了,血族统治下人类的聚居地。 洛尔低下头,看向身下的影子。 “那样我会变得很虚弱,你会保护好我吗?” 阴影之中,饱含爱意的血眸睁开。 “当然。” 第5章 血税 当洛尔抵达城镇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 在血月的照耀下洛尔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太敢像之前那样驾驭蛾翼披风自由地飞翔。 在这块地域上不存在太阳的光照,自然也没有日夜更替,想要分辨时间的流逝只能依靠夜空中星辰的位置。 说是城镇,但并没有围墙,更像一个小聚落。 外围的建筑大多是破旧的茅草屋,不少屋子可以透过屋顶直接看到清冷的夜空。 或许是来得凑巧,此时有不少人正聚拢在一间稍大一点的茅草屋前,隐隐可以听见传来争吵的声音。 洛尔藏身在阴影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无声无息地靠近人群。 围观的人们大多脸色枯黄,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争吵的两人中,一人肤色惨白,肌肤干瘪得像一具能够自主活动的干尸,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十分鲜活。 此时她正嚣张跋扈地对着茅草屋的主人下达最后通牒。 “……米洛拉,我再说一遍,血税的标准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血族的大人们说了才算。” “这一次开口的是那位住在月堡的大人,从这个月开始血税的标准就是要改成五取一。 如果时间到了收不上来,后果你自己清楚,你看着办吧!” “以往都是八取一,现在突然变成五取一,你这是要我们死!” 茅草屋的主人是一位有着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子,面容原本还算清秀,但额头上却有着一道长长的的狰狞疤痕。 足足从额头划拉到右侧脸颊,给女子增添了几分野性和坚毅的气质。 此时她正将一位男孩护在身后,褐色的眼眸中蕴含着怒火,注视着眼前干尸模样的女人。 “我只是负责收取血税,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自己去找血族大人们谈,相信她们会很乐意给你个说法的。” 干尸一般的女人嘲讽道,完全不理会米洛拉已经快要忍耐到极致的怒火,甚至还放肆地打量着被她护在身后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面容清丽,十分可爱。 此时正像一头怯懦的小兽一般躲在米洛拉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半个小小的脑袋。 女人舔了舔嘴唇,露出两侧锐利的尖牙,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上次说过的话,只要你把伊森交给我,我可以做主,免了你们黑街姐妹会后面三个月的血税。” “你休想!” 米洛拉闻言涨红了脸,破口大骂。 “白面狗,我警告你,再敢打伊森的主意,你以后再别想在黑街收到一滴血税!” 被骂白面狗的女人脸色也沉了下去,恶狠狠地盯着米洛拉,口中獠牙隐隐流淌着危险的微光。 但这里毕竟是黑街姐妹会的地盘,周围围观的人也大多是米洛拉的手下,女人不敢在这里发作,只是朝边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呸!不知好歹的烂泥巴,你自己窝在这种烂泥塘里发烂发臭也就罢了,还要拦着人家伊森去过好日子。 伊森长得这么标致,只要交给我好好打扮打扮,我再带他去参加几个宴会,指不定就被哪个血族大人看上了。” “到时候永恒的寿命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谁还要陪你在这里住在烂泥潭里玩泥巴?” 米洛拉则冷笑着嘲讽道。 “白面狗,你愿意做血奴你就做吧,不要想着拉别人下水,这里没人稀罕变成那种离不开血液的怪物。” “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些许诺给你长生不死荣华富贵的人有没有先告诉你,当血族的走狗得从干尸做起。” “……好好好,米洛拉,你等着,三日之后收血税,你最好是能给我交齐了。” 似乎被米洛拉的话戳中痛处,女人恼羞成怒,指着米洛拉的脸抛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洛尔躲藏在阴影之中,目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最下级的血奴。 或许是因为在血月照耀之地,她看起来要比之前洛尔在伊斯蓝庄园见到的血奴要更有理智,也更有活力。 脸上甚至还能有鲜活的表情,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有足够的鲜血供养。 按照刚刚那个叫米洛拉的金发女子所说,这人是自愿成为血奴的吗? 洛尔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血奴离开之后,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人来到米洛拉身前,都面露难色。 “五取一,太苛刻了,偶尔一次还可以,长此以往……其他帮会也在看着我们。” “我来想想办法。”米洛拉脸色沉闷,开口说道。 似乎她在人群中有着一定的威望,听她这么说,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也相继离开。 叫做伊森的男孩仍然紧紧拉住米洛拉的袖子,但眸子却望着之前那个血奴女人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米洛拉带着男孩走进茅草屋,屋内散乱着不少零碎物件,墙角处用木板拼接成一张小床,其上铺着茅草和几件布衣。 “米洛拉姐姐,实在不行就把我交出去吧。” 男孩拉着米洛拉的袖子,轻轻开口,声音稚嫩清澈。 “帮会里的姐姐们已经很虚弱了,还要提防别的帮会的窥伺……” “伊森!”米洛拉突然打断了伊森的话,她俯下身子,双手按在伊森的肩上,认真地看着男孩清秀的脸庞。 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饱满的情感。 “我是绝对不会把你交给那些怪物的!” “可是……”伊森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米洛拉用食指轻轻堵住嘴唇。 “不要怕,我会想到办法的。就跟以前一样,我总能想到办法的。” 我总能想到办法的。 米洛拉宽慰着伊森,又像是在宽慰着自己。 身后突然传来轻叩木板的声音,米洛拉猛地回头,右手伸向破旧的布衣下握住了什么东西,眼神里流露野兽般锐利的凶光。 木门敞开着,刚才心绪浮动,又拉着伊森,竟是没有关门。 此时门口正站着一位穿着兜帽长袍的人影。 “什么人?!” “初来乍到,想打听一些事情,可以让我进来吗?” 兜帽下传来悦耳的嗓音,让米洛拉惊讶地抬了抬眼睛,但很快眼神变得更为戒备,她将伊森护在身后,冰冷地开口。 “黑街姐妹会不收留避税者!” 所谓避税者,就是自其他聚居地流窜过来,企图逃避血税的流民。 收留这类流民无异于引火上身,包庇避税者一旦被发现与避税者同罪,血族的执法者手段极其残忍,同时不接受任何辩解。 作为黑街姐妹会的首领,米洛拉见多了这类来这里寻求庇护的外来者,但现在她们自己都难以负担沉重的血税,更遑论接纳新人。 “避税……”来人念着这两个字眼,有些好奇得发问。 “是指躲避血税吗?” 米洛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来人的话就像是在消遣她一般。 “你是来消遣我的吗?现在立刻给我离开,否则我会给你点颜色瞧瞧!” “还请不要误会,我确实初来乍到,你们方才所说的血税我也没有听说过。” 洛尔将双手伸出袖袍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觉得有些伤脑筋。 眼前金发女子戒心太重,一言不合好像就要动手的样子。 “你没听过血税?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这时,米洛拉注意到洛尔伸出衣袍的双手,眼神一凝,微微屏住呼吸。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双手。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几乎瞬间就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让她不禁遐想这样一双手的主人会拥有怎样的容貌。 这么想着,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你,你是欢场的人?” 又是一个新的名词……洛尔头疼,欢场又是什么东西,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把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了。 “你能掀开兜帽让我看一眼吗?” 米洛拉试探地询问道,如果真的是从欢场里逃出来的,那这个人就是天大的麻烦,不,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洛尔想了想,走进茅草屋,米洛拉果然没什么反应任由他走了进来,只是右手依旧藏在衣服下面,似乎握紧了什么。 洛尔掀开兜帽,这一眼,米洛拉手中握紧的东西掉在地上,咣当一声,是一把有些锈迹的短匕。 “啊——” 米洛拉身后的伊森则直接短促的惊呼出来,但马上双手捂住嘴巴,可爱的双眸震惊得瞪得圆圆的。 姐弟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你,你……你不会是,”米洛拉有些结巴地开口,好不容易才把舌头捋直了。 “你该不会是欢场的月之宠儿吧。” 哪怕是自诩血族中最为高贵美丽的月宴一族的吸血鬼,她也曾经远远见到过一次。 那位月宴侯爵的美丽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似乎也不如眼前这位。 更重要的是,洛尔的眼眸并非血色,而是清澈碧绿如秋水一般,他并不是一头吸血鬼,可凡人怎么可能如此美丽? 欢场中的月之宠儿?那又是什么…… 洛尔眨了眨眼,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米洛拉无法自控地心跳加快,呼吸越发急促。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洛尔重新戴上兜帽。 米洛拉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才注视着洛尔的脸庞让她一度失去了思考能力。 “朋友,您一定是欢场中的月之宠儿,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 但请你尽快离开这里,你呆在这里,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欢场中的月之宠儿,洛尔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词,好奇得问。 “能跟我说说血税是什么吗?” “血税是我们这些平庸的凡人用以交换血族庇护的贡品,其实也就是鲜血。” “那八取一,五取一又是什么意思?” 米洛拉苦笑了一声,解释道。 “血族按人头收取血税,每月收取一次。八取一是指每八个人要收取一份鲜血。五取一就是每五个人收取一份。” “一份鲜血的量大概是一个成年人体内全部血液的量,血族有专门用以收取血税的器皿。” 原来如此,按月按人头收取。 一个成年人体内的血液大概有五升,洛尔开口询问。 “可以提前把血液储存起来等待她们来收取吗?” 米洛拉苦涩地摇摇头。 “如果可以提前准备就会轻松很多,血族要求上贡的血液不能离体超过二十四小时。” 这样就等于每五个人要一次性献出五升鲜血,考虑到有些如伊森这样年幼瘦弱的孩子,这是相当苛刻的税赋。 更要命的是,每个月都要收取一次,凡人的身体在这种频率的取血下怕是很快就会日渐衰亡。 永夜长城阻隔了人类世界和血族世界,也同时阻隔了这些血族世界凡人逃亡的道路。 她们只能接受血族的奴役,按月上贡鲜血,或者成为一个流亡者,在各个人类聚集地之间流窜。 “之前是八取一,虽然困难但还勉强能够维持,现在五取一……” 米洛拉摇摇头,脸色凝重。 “这是在逼迫我们自相残杀。” 洛尔心中同样了然,这种残酷苛刻的血税,除了按照标准分担到每个人头上来取血,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那就是每五个人牺牲掉一个人,用那个人所有的鲜血来交税,其他人则可以保留力量,不需要贡献鲜血。 要么牺牲自己,要么就跟其他帮派开战,牺牲别人。 这几乎是唯一可行的道路,哪怕你咬咬牙不进攻别人自己承担血税,又能坚持多久呢? 当你的帮会成员们因为大量失血而越发虚弱时,自然会有其他帮会趁虚而入来进攻你。 米洛拉是黑街姐妹会的首领,她秉持着不主动伤害同类的原则,在这片聚集地拉拢了不少人。 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大家守望相助,一起在血族的统治下艰难求生。 但也正是因为她们人数不少,这次陡然加重的血税才会显得如此苛刻。 第6章 暗夜序曲(上) 永夜长城伫立边境之地,它是南方人类世界赖以生存的庇护,但也截断了血月照耀之地的凡人们逃亡的生路。 高耸宏伟的城墙,除非能如飞鸟一般飞翔在天空中,否则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而一旦接受血族的统治,大部分没有特殊资质的平庸者们都需要按期缴纳血税。 少数天生丽质者,或是嗓音悦耳动听,或是容貌美丽迷人,或是有一技之长能取悦血族,就可能被血族带走,从此摆脱血税的苦役。 但并没有人知道那些被血族带走的人儿后来怎么样了。 “……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三天就要交纳血税,这几天各个帮会都在忙着抓捕路过的流亡者,也基本不会再接纳新人。” “如果你是独自来到黑城,那这几天要格外小心。” 黑城是这座聚居地的称呼,据米洛拉所说,这座城镇的主人是真正的血族,居住在内城区。 而像她们这里所处的外城区,环境脏乱恶劣,基本不会有血族前来,哪怕是血税也是由血奴负责收取。 除非出现某种特殊的情况,例如聚居地的凡人一同拒交血税,或者发现某位容貌绝佳的凡人。 米洛拉说着,看了一眼已经将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洛尔。 “原来如此,我基本清楚了……” 洛尔点点头,因为无法对抗强大的吸血鬼,为了生存人们只能将刀刃对准自己的同类。 黑街姐妹会是其中比较有操守的帮会,还有一些帮会甚至会强迫孩童来交纳血税。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了,十分感谢你的解答和提醒。” 洛尔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米洛拉眼神闪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嘴唇微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在洛尔离开之后,米洛拉坐在木板床上,用膝枕的姿势安抚着今天受到惊吓的伊森,直到男孩慢慢睡去。 她用手拭去男孩脸上沾着的灰尘,静静注视着男孩可爱的睡颜,目光柔和。 不多时,又有一个人轻轻叩动木门,推开门后悄无声息钻了进来。 “头儿,跟丢了。” 米洛拉眯起眼,并不觉得奇怪。 那么美丽的男人能单独出现在这里,一定不简单。 他大概率是血族的人,很可能就是传说中欢场的宠儿。 只有自幼生活在欢场之中,才会不清楚外面苛刻的血税和残酷的现状。 所谓欢场就是专门服务于贵族的娱乐场所,其内生活着血族从领地四处搜罗的良才美玉。 能在那里生活的人儿不仅容貌俊美,声音悦耳,血液还香甜可口。 她们不需要负担血税就能享受骄奢的生活,只需要用身体和鲜血取悦前去欢场游玩的血族。 甚至有传闻,只要能够在欢场中获得贵族的垂怜,成为欢场的月之宠儿,就有可能被赐予初拥,一步登天。 成为高贵的血族,从此摆脱贫弱的身躯,获得永生的寿命和用之不尽的财富。 “既然跟丢了那就不用管他,通知汉娜和乔森娜,让她们带好自己的人,今晚动手。” “好。” 米洛拉轻轻将已经入睡的伊森脑袋从自己腿上放到床上,然后翻身下床。 一面将匕首绑在腿上,用布衣盖住,然后从床下摸索出一把锐利的铁斧。 然后她就坐在屋子里抬头,透过残破的屋顶看着清冷的夜空,直到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跃过头顶。 米洛拉起身,推开木门。 门外已经站着十来个人,都手持利器,静静等待。 “头儿,我们真的要对乞儿帮动手吗?” 提问问题的是汉娜,她是姐妹会中最反对跟其他帮会开战的成员。 “金德那几个强迫小孩交纳血税的人渣死一万遍都不为过,我们只是替天行道。” 一旁有人这么开口说道。 “就算干掉那几个人渣,那些小孩怎么办?我们收留不了那么多人。” “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 米洛拉淡淡开口,脸上疤痕在这一刻凶戾异常。 “出发吧,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留些活口,我们需要那些人渣来替我们交税。” …… 在米洛拉带着黑街姐妹会的人们离开后,很快伊森就睁开了双眸。 每一个米洛拉不在的夜晚,他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男孩其实什么都懂。 他知道米洛拉这时候出去是去和别人拼杀,只要一个不慎,或许就没办法活着回来。 可能失去米洛拉的恐惧笼罩着男孩,但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蜷缩在小木床上,无声地为姐姐祈祷。 米洛拉,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不知过了多久,紧锁的木门突然发出一声吱呀,就像有什么人在外面轻轻推了一下。 正在床上蜷缩着的伊森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坐起,目光中流露出惊喜,嘴巴张开下意识想要喊出米洛拉的名字。 但随后,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门外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 伊森眼中的惊喜褪去,化作浓浓的不安,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惊恐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声响变大,像是有人在搏斗,随着一声惨叫,一切重归平静。 过了好一会,门外依然没有动静,伊森稍稍心安,正欲躺回床上,抬头。 正好看到屋顶角落残破的缺口处,有一道壁虎一样的身影趴在那儿,透过残破的缺口,正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 猩红的眼眸挂在惨白的脸上,流露出饥渴和贪婪的目光。 第7章 暗夜序曲(下) “呃……” 阴影之刃刺穿了眼前怪物的身体,它似乎还想挣扎,随之而来更多的阴影丝线从四面八方射来,将它四肢五指尽数洞穿。 整个身体被牢牢钉在地上,独留嘴巴在无力地微张着。 为了防止它发出声响,下颚也被阴影丝线洞穿,想要将嘴巴合上都做不到。 这又是一头血奴。 原来洛尔是想找米洛拉口中的白面狗,但潜入之后,并没能找到她,反而是撞见了另一头血奴。 洛尔注意到这些血奴情绪鲜活,欲望浓烈,拥有活着时的情感,同样也会感受到恐惧。 此时被夜叉小姐定住,这头血奴瞳孔里尽是惊恐,嘴巴发出嘶嘶的疼痛声。 亡灵也能感到疼痛吗? “我问,你答,答对了放过你,明白就点点头。” 洛尔轻轻说道,血奴那惨白骇人的头颅颤动着点了两下。 “最近有没有去过永夜长城外面的队伍经过这里?点头或者摇头。” “……” 血奴挣扎着摇摇头,但洛尔还是发现,在听到永夜长城外面这几个字时,这头血奴的瞳孔微微收缩。 有戏。 “维纳斯姐姐,帮我催眠它。” 洛尔掀开兜帽,秋水般的眼眸中多了一抹幽暗,如同深邃的旋涡。 血奴惊艳于眼前少年的美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无法避免地被那双明媚的眼眸吸引,深深陷了进去,猩红瞳孔逐渐失神。 禁锢下颚的阴影丝线被撤走,洛尔幽幽开口。 “那支队伍有没有押送什么人,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欢场。” 又是欢场,欢场到底是什么地方? 洛尔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在米洛拉那里问清楚了,想了想又问道。 “欢场有没有高阶的寻血猎犬?” “寻血猎犬,饲养者,第三审判……会去欢场。” “欢场在哪?” “不知道……氏族主持。” “……” 洛尔微微吸了口气,氏族,是血族之中的三大氏族吗? 血奴也只是血月照耀之地最底层的存在,仅仅比平庸之民要好一点,很多东西问不出来也正常。 洛尔转过头,下一秒,阴影丝线切过它的身体,将这头血奴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难道要找个真正的血族来问? 洛尔并不想跟真正的血族对上,虽然夜叉小姐很强力,但这里毕竟是血族的领地。 在这里跟吸血鬼战斗十分不智。 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在暗中打听出姨母的方位,尽快救出姨母然后借着蛾翼披风飞离这里。 还是得再回去找米洛拉,问问欢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另一边,米洛拉带着姐妹们疲倦地返回。 她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手中的铁斧上,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去的时候十一个人,回来了十四个,有三个被打断手脚绑起来拖在队伍后面。 就这样带着俘虏招摇地走过黑街。 黑街姐妹会也开始对其他帮会动手了吗? 两侧的破屋里不时有人窥视着,但震慑于米洛拉等人的强势,不敢声张。 血税收取在即,各个帮会的冲突都在加剧,没有人想要暴露出自身的脆弱沦为她人的目标。 “?!” 远远的,米洛拉就看到自己的小破屋门口躺着一个身影。 米洛拉心中涌现不祥的预感,直接抛下其他姐妹跑了过去。 “乔丽娜,怎么会……伊森?!” 门口趴着的身影被米洛拉翻了过来,是她委托留守,看护伊森的乔丽娜。 她的喉咙被人直接扭断,已经死去好一会了。 再看一眼屋内,木门敞开着,伊森已经不知所踪。 “不,不……伊森,谁,是谁……” 米洛拉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是扶着木门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黑街姐妹会的其他姐妹也赶了过来,发现乔丽娜的死状纷纷惊呼。 “……找,去其他帮会找。” 米洛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杀人一样,哪怕刚才对付乞儿帮的人渣也没有如此凶戾。 “头儿,这个时间点,每个帮会都非常敏感。” 身后有人这么说,米洛拉猛地回过头恶狠狠盯着她,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 偏偏是这时候,偏偏是这时候! 米洛拉心里也知道,临近血税,这时候去其他帮会找人很可能会被视为挑衅,甚至是开战的信号。 尤其是她们姐妹会刚刚对乞儿帮动手。 要冷静,米洛拉,你一定要冷静。 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伊森还在等着你去救他…… 米洛拉深深吸了口气,狠狠拍了拍自己脸,过了好一会才对着其他姐妹说。 “你们先回去休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独自走进屋内,其他人担忧得看着她们领袖,直至木门闭上。 “会是谁呢?” 米洛拉坐在往日她和伊森的小木床上,铁斧就放在脚边,垂着头双手捂住脸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伊森在黑街很有名,对他垂涎的女人很多,甚至还有一些血奴也对他有想法。 如果不是米洛拉看护得好,伊森只怕早就被那些女人们吃干抹净。 之前的每一次帮会行动,米洛拉都会专门派人留守看护伊森,没想到这一次连看护的乔丽娜也遭到毒手。 伊森那么可爱迷人,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伊森,那就一定是有其他想法。 还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伊森救回来…… 米洛拉重新振作,开始检查起屋内的情况。 地面有拖拽的痕迹,伊森并不是在睡梦中被带走,米洛拉眼神锐利了起来,仔细寻找遗漏的线索。 这是……面粉?! 只要按期缴纳血税,都可以在血奴那儿领取作为食物的面粉,水甚至面包…… 屋子里的面粉被保存在木柜里,为什么会散落在外面。 米洛拉轻轻用手沾起一点白色的面粉。 白色的面粉…… “白,面,狗!” 早上催缴血税的行为原来是为了调虎离山,对方早就预料到了姐妹会今晚的行动。 汹涌的愤怒让米洛拉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孔完全扭曲,她喘着粗气,几乎要抄起铁斧冲去剁下对方的狗头。 但仅剩的理智让她按捺下心底的愤怒,米洛拉知道,白面狗想要把伊森献给血族大人,作为她晋升的功绩。 事实上大多数血族都不屑于到外城区这种贫民窟搜罗优质血种。 反而是为血族卖命的人类和曾为人类的血奴,会急着把好东西献给血族。 自己还有时间,白面狗是血奴,自己单打独斗很可能打不过它,而且那个狗东西还住在内城区。 如果带着姐妹们一起找上门,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可能会被视为抗拒血税,就有可能惊动血族执法者。 狗东西肯定也是想到这一点…… 米洛拉气得直咬牙,手握紧了铁斧的斧柄,手臂上的伤口开裂,又再次流出鲜血,但她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要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联系那些人…… 就在这时,木门被轻轻叩动。 “我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米洛拉思绪被打断,暴躁地喊道。 门外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米洛拉意识到不对,开口询问。 “是谁?” “……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无辜的洛尔被吼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 听到这让人印象深刻的悦耳嗓音,米洛拉眼睛微眯,脑海中掠过种种可能,但还是走过去拉开门。 “进来吧。” 第8章 献礼 “……” 洛尔看着从门内出来的米洛拉,半边身子上的衣服血迹斑斑,右手手臂开了道口子,手里还握着一把铁斧,斧头的血迹甚至没有来得及擦拭。 这看起来不像是小两口吵架,比较像是凶杀现场。 看了一眼门内,那个叫伊森男孩不见踪迹,洛尔心里一紧。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米洛拉对伊森浓烈的爱意,他不可能会伤害伊森,那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而米洛拉也察觉到洛尔探寻的眼光,紧绷着的无比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伊森的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 是了,他是血族的人,他一来,晚上伊森就不见了,白面狗也可能是他指使的…… 他要把伊森也带去欢场! 这么想着,米洛拉的眼神变得狠毒无比,让过身子着示意洛尔进来。 黑色的火焰,他想杀我? 洛尔轻蹙眉头,看着身上升腾起杀意的米洛拉,没有走进屋内。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副模样?” “……就是你做的吧,你想要什么。”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还在装,就是你做的吧……把伊森给我还回来!” 米洛拉一开始还能压抑着怒火,但说着说着突然暴起,握着斧头怒吼着朝洛尔扑了过来。 “米洛拉,停下来!” 洛尔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下的影子沸腾,但他知道这其中存在误会,于是没有让夜叉小姐出手伤害米洛拉。 阴影之刃刺中铁斧,米洛拉右手本来就有伤,被这股力量震裂虎口,下意识松手,铁斧摔落地上“咣当”一声。 “什么?!” 阴影之刃又重新回到影子里,米洛拉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一道影子挡住了自己的斧头。 眼前这个人类,跟那些反抗军一样有着神奇的能力…… “冷静点,米洛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伊森出事了?” 米洛拉喘着粗气,恶狠狠注视着洛尔隐藏在兜帽下的身影,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伊森,你还敢提伊森,不是你让白面狗抓走了伊森?”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任何动机要害你和伊森。” 洛尔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米洛拉为什么怀疑自己。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把伊森带去欢场,一起当血族的玩物?” 欢场,又是欢场! 洛尔不解地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欢场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谁都要去那里?” “……” 米洛拉死死盯着洛尔,似乎要透过兜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不是来自欢场?” “不是。” “那你是反抗军吗?” “不是。” “不是欢场,不是反抗军,又没听说过血税,你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米洛拉情绪完全失控地吼道。 “硬要说的话,我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米洛拉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听到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年轻轻说道。 “我来自永夜长城之外,没有血月照耀的世界。” …… “该死的贱民,该死的血族,这该死的日子!” “饿啊,好饿,早知道刚才先吸光那个女人的血……” 白面狗狰狞地撕扯着自己的脸,锋利的指甲撕破了惨白的脸皮,暗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但她却像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一般。 血奴是血族杀死人类后用血咒转化的奴仆,无法违抗血族的命令,继承着和主人一样的嗜血渴望,但却不具备驾驭鲜血的力量。 作为亡者,无法将吸食的鲜血转化留存在体内,所以状似干尸。 刚被转化的血奴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一旦血瘾发作,就会陷入疯狂之中。 只有长期吸食鲜血后,这种血瘾才会逐渐随着血脉的蜕升而淡去,渐渐形成掌控鲜血的力量。 这个时候,血奴的形态会慢慢脱离干尸恢复人形,血之神性在体内萌芽,形成血权的雏形。 但依旧和真正的血族相差甚远。 此时白面狗就陷入了血瘾发作的疯狂之中,嗜血的渴望让她把目光投向了一旁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正瑟瑟发抖着的伊森。 这是她要献给黑城主人的礼物,但此刻在无法控制的冲动下,她想要撕咬开少年的喉咙,饱食那鲜甜滚烫的鲜血。 “不,不可以,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我一定要得到血礼,我一定要爬得更高……” 为了克制自己的冲动,白面狗甚至开始疯狂的自残,撕扯自己的皮肉,直至血肉模糊。 “实在忍不住了……” 被鲜血染红的手掌伸向伊森,尖锐的指甲如刀一般锋利,伊森嘴巴被堵住,惊恐得看着血奴得接近,无力地摇着头。 “来见我。” 一声冷漠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她打了个冷颤,原本已经快要触碰到伊森脸颊的指甲停在原地。 嗜血的冲动受到了来自上位者命令的压制,白面狗短暂的冷静下来,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那位大人居然提前醒了……正好把他带过去。” 白面狗提着伊森,前往内城区最宏伟的建筑,一座由黑色石头堆砌成的庙宇。 走进庙宇,一座漆黑的石棺摆放在大厅中央,此时封盖被推开,一道高挑的身影坐在石棺中,似乎大梦初醒。 “参见主人。” “什么时候了?”棺中的身影问道。 “还有三日便到了每月收缴血税的时候了,大人您这是……提前苏醒了?” 白面狗将伊森放在身旁,恭敬地跪倒在地上。 “初三死了。” “啊?难道是那些该死的贱民……” 白面狗大惊失色,这位大人在黑城里有不少血奴,大多都是和自己一样为她收缴血税。 唯独初三是负责与其他城池联络,地位要比其他血奴高上不少。 “……”棺中的血族没有说话,她闻出了这座城池里异样的味道,杀死血奴的应该不是凡人。 她站起身,跨出石棺,看了一眼白面狗旁边的伊森。 白面狗适时地谄媚道。 “大人,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 身材高挑的血族走到伊森面前,蹲下身子,抽出堵着伊森嘴巴的布团,打量着伊森青涩可爱的脸庞。 伊森感觉自己像被某种史前猛兽注视着,这种铭刻在基因中对天敌的恐惧,让他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只要对方想要,他只能引颈受戮。 “……有心了。” 伊森只觉身体一轻,被血族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中,只闻到对方身上某种陈旧腐朽的木香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一股异样的情绪萦绕心头,让他的眼神变得迷离,不自觉的失去反抗意识,静静躺在对方怀里。 “大人,您是要去追查什么人杀了初三吗?” 见这位大人收下了礼物,白面狗内心激动万分,知道血礼的事成了! 这位大人出手阔绰,不会白收自己礼物。 “一个血奴,死了就死了吧。”血族淡淡说道,抱着伊森来到白面狗身前。 “侯爵的寿辰要到了,准备送往欢场的礼物优先。 这男孩我收下了,作为奖赏,我会赠予你一滴长寿者之血,能不能开启权能看你自己。” 白面狗欣喜若狂,趴伏在地上。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第9章 神性的意志 “……这就是白面狗住的屋子,我们藏在里面等她回来,杀她个措手不及。” 米洛拉冷静下来,与洛尔一同回到屋内,互相交流了彼此掌握的信息。 在得知真的存在不受血族统治的领地后,米洛拉坚定了要带着伊森逃离这里的决心。 洛尔并没有告诉她,外面虽然没有吸血鬼,但是却有别的东西,魔物或是灾厄对比吸血鬼都是更要命的东西。 而人类可以依附的强大存在,也并不仁慈。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洛尔帮助米洛拉从白面狗手中救回伊森,米洛拉帮助洛尔引荐反抗军的人。 反抗军来历神秘,似乎也拥有神奇的力量,立志推翻血族的统治,在这块地域也经营多年,或许会知道一些深层次的情报。 之所以会选择答应了米洛拉的请求,倒不全是因为需要对方引荐什么反抗军。 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洛尔心中对着伊森和米洛拉这两人有着一种特殊的好感。 明明只是陌路相逢的过客,却愿意信任她们,心中也有几分牵挂着她们的安危。 是因为对同类苦难的同情吗,还是说其他的什么情感,洛尔也说不清楚,就好像自己的内心不忍见到这对恋人分离。 反正只是对付一个血奴。 于是两人一同潜入内城区,来到白面狼的住处,搜查了一番没有找到伊森,米洛拉提出藏在门后等她回来自投罗网。 “来了。” 房门被推开,白面狗似乎遇到什么喜事,情绪异常激动,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住的屋子被人入侵过。 米洛拉按耐不住,上去就是一斧头,听到脑后传来破风声,白面狗反应很快,猛地俯身,但还是被一斧子砍中肩膀。 “是你?!” 猩红眼眸中凶光大放,仿佛感受不到肩上的疼痛,白面狗反手握住铁斧,跟米洛拉扭打在一起。 “帮我。”米洛拉发现这个血奴的力气还在自己之上,咬着牙开口。 “还有帮手?” 白面狗一惊,下意识想跑,被一道黑色的影子勒住脖子,紧接着身体被刺穿的剧痛让他无力地松开双手。 随后就被米洛拉一斧子砸倒在地。 “别,别杀我,米洛拉,你,你们姐妹会好大的胆子……啊!” 白面狗痛苦地哀嚎,又被米洛拉重重一斧子砸在胸口,整个胸腔凹陷进去。 但即使是这种伤势依旧不足以要他的性命。 “快说,你把伊森藏哪了?” 米洛拉一脚踩在白面狗的胸口,将铁斧顶在脖子上急切地逼问道。 “别,别杀我,我说,伊森在……”白面狗猩红的眼眸猛地睁大,浑身血气升腾,干瘪的肌肤突然饱满起来。 一股巨力直接将米洛拉掀翻在地,原本干尸般的身体膨胀起来,被铁斧砸出的伤口迅速愈合,眼里流露出凶光。 血之权能:狂化。 “烂泥巴,敢来杀老娘,今天我要把你撕碎!” 狂化后的白面狗就像一只小巨人一样冲向米洛拉,米洛拉扑向一旁,白面狗一头撞在墙上,坚硬的木墙被撞出一个大洞。 白面狗转过身子,重新钻了进来,扭了扭头,猩红的瞳孔里尽是陶醉和喜悦。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我终于不再是最底层的血奴,米洛拉,你就是第一个死在我权能下的贱民!” 说着又朝米洛拉扑了过来。 米洛拉闪躲不及,双手挡在身前想要硬接这一下。 却见黑色的帘幕遮蔽在身前,如同小车一般撞过来的白面狼像撞入泥潭一般,被卸去了全部动能。 整个人被阴影裹住,只留个头在外面,任凭她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 “反抗军的异人,米洛拉,你居然敢和反抗军的人混在一起,你死定了,血族大人不会放过你……” 米洛拉抄起铁斧,狠狠对着她脑袋来了一下,这一下银瓶乍破水浆迸,脑浆都给打出来了。 白面狗晃了晃身子,噗通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不,不,我不想死,我还要,我还要……” “伊森在哪!你这个混蛋,快说!说不说,说!” 米洛拉抛下斧头,骑在白面狼身上对着脑袋一拳一拳狂砸,直到自己双手也满是鲜血也不停止。 白面狗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她自知自己已经无力逃跑,发出凄惨但骇人的笑声。 “咳,咳咳,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小男人了……” “你说什么?”米洛拉停下手,轻轻地开口,眼神可怕得像是要把白面狼活剥了。 “他被血族带走了,他会被送去欢场,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哈哈哈哈呃……” 冰冷的铁斧重重砸下,彻底了结了她的生命,米洛拉颓废地坐在地上。 被吸血鬼带走,意味着几乎不可能再把伊森救回来。 洛尔在一旁看着,似乎想开口安慰,但不知道说什么。 “帮帮我。” 许久,米洛拉在沉寂中开口,她脸色苍白,眼神好似心碎一般无助,求助地看向洛尔。 “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把伊森救回来,你比反抗军那些传说中的异人还要强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洛尔眼眸低垂,轻轻开口。 “这里是血族的领地,我帮不了你。” 强大的是夜叉小姐,并不是他。 哪怕觉醒了爱之神性,他也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他自己想救的人还连个影都没见着,怎么可能再去帮别人救人。 何况他在血族这边还属于红名单,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洛尔这么想着,但是看着米洛拉无助的眼神,还有她身上原本汹涌着象征爱欲的粉红火焰正渐渐被绝望熄灭。 鬼使神差的,洛尔突然开口。 “你爱着他吗?” “……我爱他胜过我的生命。”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降临,那个邪异的存在借着洛尔的身体说话。 “你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救他呢?” “我的生命,灵魂,一切。” 洛尔眼眸中浮现一抹金色的光芒,一个轻轻的,但是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洛尔就像突然从恍惚中惊醒,看着眼前米洛拉的眼中重新涌现出希望的神采,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对,对不起,我很想帮你,但是实在是力有不逮。” 洛尔有些愧疚,随着米洛拉眼中的希望褪去,洛尔眼中的金色光芒也渐渐消退。 “你多保重……” 洛尔逃跑似的离开了那里,只留下米洛拉和白面狗的尸体。 很快洛尔就离开了黑城,朝着另一个更大的人类聚居地走去。 但慢慢地,洛尔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一开始只是感觉到愧疚和心慌,就像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有种空荡荡的心慌。 慢慢的,这种主观的感受转化成了更客观的感觉,某种自己拥有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流逝。 “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小少爷,你背离了你的神性……” 夜叉小姐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某种复杂的情感。 “背离了,神性?” 洛尔脸色苍白,精致的眉头紧锁着,心中的惶恐和不安越发浓郁,甚至已经开始产生心痛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背离了神性……” “我亲爱的小少爷,你不会以为可以只享受神性带来的力量,而不承担神性所背负的意志吧。” 夜叉小姐幽幽地说道。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心好痛……” 洛尔终于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剧烈的心慌,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他已经明白体内的痛苦来自于何处,那是生命感受到神性消退所带来的巨大空虚本能产生的惊悸和惶恐。 自己需要某种东西,来填补这个缺口。 就像心出现了一个缺口,神性从中流逝,急需什么东西来填补这个缺口。 “你身上的神性是阿莫尔的箭赋予你的爱之神性。上面寄宿着阿莫尔的意志,它会本能地热衷于世间的情爱,渴望目睹爱,渴望成全爱,渴望造就爱。 不论是她人的或是自己的,无论是美好或是悲伤的。” “成为箭的主人并不意味着拥有神性,一步登天,我亲爱的小主人。” 第一次,夜叉顺应契约,称呼洛尔为主人。 “阿莫尔的人性部分非常恶劣,她更青睐于凄美的爱情故事,它会本能地想要推动故事的发展,创造巧合,增加悬念,期待看到悲剧的结局,但无论是何种结局它都会欣然接受……” 所以,它引导着洛尔介入米洛拉和伊森的故事,在关键的节点产生变量,人为地导致了米洛拉和伊森的分离。 而洛尔最后拒绝了米洛拉救援的请求,这个行为背离了神性的意志。 在神性看来,只要双方心中依旧深藏着对彼此的爱意,这个故事就不算完结。 夜叉小姐的话语像在很远的地方传来,洛尔捂着胸口,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他需要看到爱,感受爱,造就爱,唯有爱能填补心中的缺口。 “凡人连人性都无法违背,又遑论违背神性呢,其实这并不是神性第一次影响你的判断。” “我的小主人,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有那么想救回你的姨母吗?” 第10章 吸血鬼的新郎 “……爱神的神性绝非良善,箭的宿主注定会挑起尘世的纷争……” 耳边突然回荡起曾经薇娅说过的话语,和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交织着涌入脑海。 “我的小主人,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有那么想救回你的姨母吗……” 我确实想救回姨母,但真的愿意为之冒着巨大的危险闯入血族的领地吗? 如果只是为了躲避伊兰达妮,完全有更好的去处,教国或者蛇之国都会是更好的选择。 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化为实质般的痛楚,身体变得越发无力。 洛尔跪倒在地上,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一点一点清晰地感受着体内的神性被抽离,直至彻底陷入昏迷。 即将瘫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中。 阴影中走出的黑发女子将他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洛尔脸颊细腻光滑的肌肤,然后慢慢,慢慢地弯身,距离洛尔漂亮的脸庞越来越近。 直到近在咫尺时,她贴了上去,深深吻住了昏迷少年娇艳稚嫩的唇瓣。 她的眼神迷离,等到这个令人窒息的深吻结束,少年本就艳红的嘴唇上已经染上一层湿润的水光,显得更为诱人。 “感受到这份爱意了吗……” 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语,少年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几分,身体的痛苦似乎有些许缓解。 既然已经深陷其中,那就一同起舞吧,在这神性的深渊里。 直至岁月的终末。 …… 洛尔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啊,又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个狭小但整洁的木屋,比起米洛拉外城区的小破屋要好非常多。 身下铺着厚厚的床单,身上也有柔软暖和的被子,洛尔尝试着坐起身,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 这种感觉就像严重的贫血导致的昏迷后醒过来,虽然身上没有伤口或是疼痛,但却有一种轻飘飘的晕眩感。 轻轻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唇上传来一丝刺痛的感觉。 洛尔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嘴唇怎么有些红肿。 检查了一下自身,身上的亚麻长袍被换成了白色的睡袍,从被子中离开后,洛尔下到地上,赤裸着双足。 房间里一览无遗,没有其他家具,也没有镜子,洛尔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应该苍白而憔悴。 “维纳斯姐姐,我这是在哪?” “你在路上昏迷过去了,被生活在附近的凡人发现了,她们将你带到这里。” “……这是被救了还是被软禁了?” 洛尔打量着这个狭小的屋子,有一扇窗户,但很高,只能用来通风,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看起来就像一间小黑屋一样。 可以模糊地感受到身体里依然有着神性的力量,但只要生出使用的念头,就会被一阵锐利地刺痛感打断。 无法控制神性,那么蛾翼披风也用不了了。 洛尔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一时间竟然感到无比迷茫。 “神性……还能恢复掌控吗?” “蛾母的神性是生命的神性,所以它的子嗣会拥有无比旺盛的繁衍欲望,阿莫尔的神性则是爱和欲望的神性。” “只要你顺从它的意志,去找寻炽热的情爱和欲望,无论是经历还是旁观,都能帮助你重新控制它。” 夜叉小姐带着笑意宽慰洛尔,不知道为何,听起来她的心情好像蛮不错的。 “情爱和欲望吗?” 洛尔喃喃道,紧接着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洛尔躺回床上,伪装成刚刚苏醒的模样。 “殿下,您终于醒了。” 进来的是位面相和蔼的老人,手中端着一碗热汤,他见洛尔已经坐起身子,眼中流露出喜意。 手中端着一碗热汤走近床榻。 “老先生,您是在叫我殿下吗,我这是在哪?” 洛尔声音软糯悦耳,像是带着困惑轻轻问道。 “殿下,这里是新月城,您昏迷在城外,被老奴的车队发现,老奴便斗胆将您请了回来。” 新月城。 自己当时离开黑城之后并没有走太远就昏迷了,所以后面是夜叉小姐看护着自己,让自己被生活在附近的凡人救下。 “为什么要叫我殿下呢?” 洛尔看着眼前面相慈祥和蔼的老人,背离了神性之后,自己也失去了看到生灵欲望的能力。 无法明晰她人的欲望,无法分辨对方的好坏,让洛尔内心不可避免地又涌现出一阵惶恐和迷茫。 好在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之前不也是一介凡人,无法通过神性的力量直接看出善恶,那就靠着最原始的察言观色。 老人家和蔼的笑了笑,一手端着的汤药扶到洛尔面前,一手拿起汤勺,想要服侍洛尔喝汤。 “殿下,您在月宴侯爵寿辰即将到来之际出现在新城外,毫无疑问,是神赐予我们新月城的礼物。” “您这份被血月祝福的美丽,让天上星辰都黯然失色,您,您一定是月神的宠儿啊…… 您一定能成为月宴侯爵最宠爱的新郎,享有高贵的爵位和永恒的寿命……殿下,您身子还很虚弱,来,喝口热汤吧。” 洛尔怔怔地看着老人家满是关怀的脸庞,直到舀着热汤的勺子伸到自己嘴边,才轻轻张开小嘴。 甜美的汤水流入口中,洛尔喉咙微动,感受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入体内,似乎驱散了一丝身体里的虚弱。 吸血鬼的新郎吗…… 人的情感,多么复杂又多么难辨。 洛尔试着分辨老人的话语中是否藏着谎言,但对方言语间的关切和热忱又像没有虚假。 “殿下好好休息,这几日先把身体养好,再过日会有侯爵的骑士来接您过去,到时候您再穿上我为您准备的衣服。 一定能打败其他全部的新郎,夺得侯爵的青睐和宠爱。” 其他全部的新郎。 “新郎……有很多吗?” 洛尔又喝了一口热汤,老人家手艺很好,汤汁醇厚,入口浓郁。 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之色,但转瞬又恢复如常。 “月宴氏族领地内每个城池都要推选至少一个新郎,新月城是大城,我们会选出三位新郎。” “这么多人,她吃得消吗?” 洛尔听罢脸色如常,只是轻轻说道,带着嘲讽的意味。 老人家就像是没有听见洛尔的出言不逊,接着讲道。 “只要能获得月宴侯爵的宠爱,就能获得高贵的血族血脉,从此享有永恒的寿命,推选出那位新郎的城池也将被免除三年血税。” “殿下,您是神赐予我们新月城最好的礼物,您一定能成为月神的宠儿,为新月城带来神明的恩典。” “老朽,感激不尽。” 第11章 选择 接下来的两天,洛尔都住在这间狭小而整洁的房间里。 在刚苏醒那天,洛尔听完老者的请求并没有答应,而老者也没有当场变脸,只是让洛尔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 没有撕破脸,但是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 虽然明面上恭恭敬敬,并没有将洛尔囚禁在房间里,但一直有专门的护卫在盯着洛尔的房门。 只要洛尔一走出房门透气,身后都会有人隐蔽地跟着。 每日的饮食则是由老者派人送到房间里,沐浴如厕也都有专门的侍男带路,似乎真的将洛尔当成身份高贵的殿下。 只要洛尔不逃跑,日常衣食起居都服侍得十分到位。 侍者们送餐带路之余,还会不时鼓吹赞美洛尔的美貌,鼓吹血族的高贵和美丽,适时的灌输吸血鬼新郎和月神宠儿的美好未来。 洛尔只觉得这些人的把戏让他无趣,但他现在需要休息和恢复,便也乐得陪她们演戏。 直到第三日,老者亲自上门送餐,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男人,男人手中捧着一套叠好的衣物和一个精美的首饰盒。 “殿下,这几天可过得舒心,您看起来精神多了。” 那日神性消退的痛苦之后,洛尔确实慢慢恢复过来,虽然还是无法使用神性的力量,但至少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老人家的药汤炖的确实有一手,伙食也十分到位。 “还不错。” 洛尔温和地笑着说道,将目光投向男人手中捧着的东西。 “殿下,明日侯爵的骑士就会来到新月城,这是老朽为您准备的衣裳,您看看合不合身。” “这是什么?” 洛尔接过衣裳,仅仅只是触摸就感觉到柔软光滑的质感,他没有试穿,而是看着首饰盒好奇地问。 老者给旁边像随从一样的瘦弱男子一个眼神,让他将首饰盒打开。 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映入眼帘,洛尔有些意外,这些珠宝看起来都颇为名贵。 看来老人家的身份也是不一般,至少在新月城应该有些势力,应该是某个依附血族的小家族。 洛尔简单地拾起一条手链,由十数颗晶莹的珍珠串成,老者见洛尔打量着首饰,于是慈祥地说道。 “殿下,这些您都可以随便挑选,都戴上也是可以的,您是我们新月城推选的人选,我们会全力将您打扮成最美的新郎。” “这真是……”洛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最终是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这个新郎是一定得我去了。” “能被推选为血族的新郎是莫大的荣幸,您天生的美貌不应该埋没在凡人之中,何况您当时出现在那个地方,也是神明的旨意。” 你说的神明不会是爱神吧。 老人劝说着洛尔,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愧疚,这一次被洛尔捕捉到了,但洛尔并未拆穿对方。 “把这些首饰收回去吧,我不要这些东西。” 洛尔轻轻将珍珠项链放回去,老者似乎以为洛尔在拒绝,慈祥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殿下,您何必这么抗拒,老朽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您这般绝色,您一定可以获得宠爱成为真正的血族,这是双赢的合作。” 何况,只剩今天这一天,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何必撕破脸让大家都不好做,你就乖乖的听话不好吗? 老者并没有接着说,但他的目光已经告诉了洛尔他心里想的,洛尔轻轻叹了口气。 “你误会了,我……”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护卫们在阻拦着某个人,很快洛尔就看到了那个人。 “爸爸,爷爷!为什么把那套衣服和首饰给他!” 那是个比伊森还小一点的男孩,最多八九岁,精致可爱的脸蛋搭上身上漂亮的白裙,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公主。 此时男孩看到洛尔手中的衣裳和身前摆放的首饰盒中珠光宝气的首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楠楠,别闹,快出去!” 老人第一次变了脸色,肃然地说道,但小男孩被这么一凶,哭的更厉害。 边哭边指着洛尔,恶狠狠地说。 “呜呜,三叔不是说这套衣服要给我吗……我才是血族的新郎,她们都说我一定能把侯爵迷住,你,你,你给我等着!” 一听这话,老者整张脸都黑了,口中念叨着某个人名,一旁的瘦弱男人将首饰盒放下。 “啪——” “呜呜,你打我?!” 男孩彻底崩溃,大哭出来。 “楠楠,不要闹了,爷爷在忙正事!” “你,你们等着,等我做了侯爵的新郎,我就,我就,我就不免你们的血税了呜呜呜……” 男人生硬地将男孩拖走,男孩原本清秀可爱的脸已经被哭成大花脸,直到走出房门好远还能听到男孩的哭声。 “孙儿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老者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强忍着笑道。洛尔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开口问道。 “月宴侯爵这么小的孩子也收?” “血族有着漫长的寿命,对于我们来说几近永恒,有些确实喜欢从小孩养成的乐趣……” 老者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敢大声议论血族。 “月宴侯爵的眼光很高,很少有凡人能得到她的青睐,至少在老朽活了这么多年,只有一位女人得到过恩宠。” “那没被她青睐的新郎会怎么样?” “殿下,您跟其他人不一样,您一定得到侯爵的宠爱。”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说完便离开了房间,首饰盒和衣裳则留在了洛尔房间。 洛尔随手翻着首饰盒,翻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被放置在最下面,让他略微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眼。 “我的小主人,这次你会怎么选呢?” 夜叉小姐的声音响起。 “……” 洛尔没有回答,他在想刚刚那个男孩。 仔细回想,那个男孩长得确实很可爱,有点像洛尔小时候的模样。 周围的长辈是否也会因为这天生的美丽对他有所期许呢…… 男孩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身边的人自小都在赞美他的容颜,他应该也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在他看来,或许成为血族的新郎是一件很光荣,很了不起的好事,既证明了自己,也可以造福亲友。 他的长辈有的在竭尽所能地庇护他,有的则在不怀好意地吹捧他。 他还太小,不明白大人世界的复杂,不明白月神宠儿这个荣誉背后蕴含的血和泪,不明白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恨,爱以及欲望…… 那么你呢? 你能明白爱和欲望吗? “帮我戴上吧,这个东西。” 第12章 月之骑士 第二日。 新月城是大城池,驻扎着月宴氏族的月之骑士,每次侯爵寿辰,都由这些血统高贵的骑士搜罗寿礼。 月宴侯爵血统高贵,仅次于三大氏族的族长,甚至很多血族都在私底下猜测月宴侯爵的血统已经走到了古老者的境地。 这一次是她自沉睡中醒来的第一次寿辰,整个月宴氏族领地的凡人都需要献礼,其他两大氏族也都会有血统高贵者前来。 此时整座新月城已是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城内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洋洋的装饰。 “大人,这边请,李家多出美男,她们家的小少爷年纪轻轻就已经国色天香,一定能让侯爵满意。” “你很自信?” “啊不敢不敢……” 血月照耀下,老者带着一众家族成员,站在家族驻地门口翘首以待。 远远的瞧见自城主堡的方向走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位老者认识,是新月城颇有权势的血奴,据说它的主人是一位高贵的月宴族人。 而此刻,平日作威作福兴风作浪的血奴正无比谄媚地跟在另一人身边。 那是一位淡蓝色长发的女子,穿着黑色燕尾服,右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左手上则缠着绷带,燕尾裙下踩着银色的高跟鞋。 面容冷酷冰冷,腰板笔直气质肃穆,身上衣裳整洁得一丝不苟。 月宴侯爵座下的月之骑士。 每一位都流淌着高贵的月宴之血。在侯爵沉睡的期间守护在月之城堡,当侯爵苏醒,就会离开月之城堡替侯爵看护领地。 在两人身后,还有三架马车,但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另一种奇异的黑色飞马。 其身骨瘦如柴,好似没有半点皮肉,有着形如蜥蜴的头颅,背后张开着巨大蝙蝠翅膀。 单从外观看无法判断这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生物,在那头颅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森然的鬼火。 见到平日无比猖狂的血奴露出那般奴性深重的模样还有背后那三架由死灵马拉着的马车,老者知道这就是这一次前来接走新郎的月之骑士。 “去将那位殿下请出来。” 老者一边吩咐着下人,一边带着家族的成员迎了上去,老脸笑得如同绽放的菊花一般。 …… “殿下,月之骑士已经到了,您准备好了吗?” 那位过来请洛尔出去的家仆,恭敬地叩着房门,毕竟洛尔姿色绝艳,说不得真有可能获得初拥,表面的工作要做好。 但是等了好一会,房间内依然静悄悄,没有声响,家仆皱起眉头。 “打扰了。” 推门入内,房间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家仆大叫道。 “人呢?!那么大一个人去哪了?!” 家仆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疯狂质问着门口的两位护卫。 月之骑士已经到了,这要是拿不出新郎,场面可能会变得很血腥。 但两名护卫看着门口,并没有发现任何人进出,房间里的洛尔就像是大变活人一样消失。 此时的洛尔正藏身阴影之中,看着李家的家仆和护卫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搜寻自己的踪迹。 “……现在我的血里应该就没有什么神性了吧。” 洛尔静静藏身在家仆身后的阴影里,跟着她一路赶往驻地前门,一边问道。 “多少会有一点,但是肯定没法达到纷争之血的浓度。” 夜叉小姐回答道,她略微有些好奇得说道。 “倒是小少爷,你怎么突然起了恻隐之心,在血族的领地,人类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你这一次帮了这家人,她们也不会感激你多久。” “何况哪怕没有你,她们也能度过难关。不是还有那个男孩吗?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安宁,这是每一个理智家族都会做的选择。”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凡人能做的只有不断的牺牲。” 洛尔平静地说道,想了想问道。 “维纳斯姐姐,那位月宴侯爵很厉害吗?” 夜叉小姐思考了片刻才说道。 “月宴在三大氏族里以优雅和享乐着称,并不如魂歌那么善斗,也没有血冕那般阴邪。 但侯爵的话,侯爵的血统已经相当崇高,她已经活过了漫长岁月,仅次于氏族族长那三位古老者。” “如果她只是长寿者,应该不难对付,但倘若已经到达古老者,那么几乎不可能在血月的照耀下击败她。” 洛尔听罢轻轻说道。 “这样强大和古老的血族侯爵,真的会想要凡人做她的新郎吗?大概只是食物或者玩具吧。” …… “什么,人不见了!” 老者苍老脸上原本堆满了笑容,正在接待月骑和血奴,听到家仆俯到耳边说的这话差点要直接心梗发作躺进棺材。 “快去找,找啊!” 于是家仆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又跑进驻地里四处搜寻,狗腿子血奴看着这一副鸡飞狗跳的样子,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喂,李老头,骑士大人已经等着了,快让新郎出来吧。” “大,大人,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新郎还没准备好。” 老人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微微动着,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侧的血族骑士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微微有些不耐。血奴察言观色,察觉到这一点,立马恶狠狠对着老者说道。 “李老头,马上让你孙子出来,月骑大人的时间何其宝贵,你以为只有你们一家有新郎吗?” “啊这……大人,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事到如今,只有让楠楠去了。 老者不忍心地闭上眼睛,咬牙对着身后的瘦弱男人说道。 “去把楠楠带出来。” 洛尔藏身在不远处建筑旁的阴影中,偷偷看着这一切。 心知自己再不出去,那个男孩应该就要被带走了,于是让夜叉小姐将自己从阴影中放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月之骑士眉头轻挑,微微吸了口气,冷酷肃穆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另一边,家仆已经带着还来不及梳妆打扮的男孩从驻地里走了出来,但月之骑士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朝向洛尔藏身的地方。 她右手落在胸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随和温煦的笑容,姿态优雅,风度翩翩。 “出来吧,你没有躲藏的必要。” “如果你是先生,那么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如果你是小姐,你也没有躲藏的必要,相信我,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第13章 童年的终结 一时间面色死灰的老者,紧张但脸上带着喜悦的小男孩,月之骑士和血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洛尔藏身的柱子。 “……这么敏锐吗?” 洛尔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刚离开了阴影世界,就被对方发现了。 别的不知道,但这些血族的嗅觉是真的有些过于厉害,难以想象传说中帮助血族搜寻优质血种的寻血猎犬,又得灵敏到什么程度。 洛尔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红色那件老者精心准备的红色礼袍,双手交叠在胸前,遮掩在袖袍之下,漆黑如墨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被微风轻轻带起。 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怯意和平静的忧伤,静静地看着姿态优雅高贵的月之骑士。 一瞬间陷入时间静止般的寂静。 血族骑士也震撼于这一瞬间的美丽,血红的眼眸泛起惊艳的目光,她注视着洛尔不施粉黛却清丽绝伦的面容,喉咙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将目光下移。 又怔住了。 虽然不知道洛尔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老者显然喜出望外,自家孙儿可以逃过一劫。 忙走上前俯身说道。 “大,大人,他就是我们李家为侯爵准备的新郎。” 但月之骑士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语,而是死死地盯着洛尔的脖颈。 少年身上除了衣服外并没有穿着其他装饰,唯独一个地方。 脖颈处,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 项目整体黑色,带有暗金色的花纹。中间带着一个亮金色的铃铛状锁扣,属于点睛之笔,金色的锁扣和黑色形成完美搭配,简约而华美。 钥匙孔正位于喉结的地方。 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皮革,黑色颈圈完美衬托出洛尔天鹅般颈部的柔和曲线,再搭配低领礼服下显露出的精致锁骨。 哪怕是血族骑士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竟然如此轻易就挑动起了她的食欲。 血族进食通常都是从猎物的脖颈下口,只是这么看着眼前绝色的少年,就让她忍不住想象咬开对方喉咙,吮吸那滚烫鲜甜血液的快感。 而那该死的黑色项圈,就刚好卡在那里,遮住了少年脖颈处的白皙肌肤,让她无从细细端详那晶莹剔透的肌肤下流动的血液。 很急,从来没有这么急过。 想要冲过去将那个碍事的东西撕碎。 但是不可以,这是她所侍奉的主人的新郎,在侯爵厌弃,将他赏赐给其他人之前,没有谁能对侯爵的所有物动手。 这种被项圈遮拦产生的急切心情和想要却无法做的克制,更让她内心升腾起欲罢不能的禁忌冲动。 月之骑士死死地盯着洛尔的颈部,那赤裸而凶恶的目光让洛尔怀疑如果没有这个项圈,她会不会直接冲上来撕咬自己的脖颈。 “钥匙呢?” 她开口问道,言语中带着滚烫的欲望,洛尔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扬起头,将双手从袖袍下伸出。 但就是这好像有意主动露出脖颈的动作,又让她的呼吸又粗重了几分,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洛尔伸出袖袍的双手。 然后勃然大怒。 那双纤细白皙的玉手被沉重的铁制镣铐锁着,如果说项圈还有一丝可能是自己戴上的,那么再加上这个镣铐。 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冷峻的骑士将冰冷嗜血的目光看向一旁脸上满是喜色的老人,言语中的冷意透彻心扉。 “你们竟敢折辱侯爵的新郎?!” 老者也瞥到了洛尔手上的镣铐和项圈,脸上的喜悦还没完全褪去,就转化成了巨大的惶恐。 “不,不是,我们没有……” 辩解的话还没说完,老者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整个身体如同装满鲜血的气球爆开,流动的血液自体内喷薄而出。 一瞬间溅的很远,溅到了刚刚还在老者身后妒忌地看着洛尔的男孩脸上。 在血族的领地里,在凡人之中广为流传着的话剧故事——高贵的血族爱上了凡人的少年。 故事的结尾往往是强大的血族将永生不死的祝福赠予了爱人,一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多么浪漫而美好。 无数凡人的男孩都幻想着能得到血族的爱意,楠楠也不例外。 在得知最后还是要自己作为血族的新郎时,他的内心十分激动,一路上都在焦急地指使下人为他打扮。 终于,他来到了前门,见到了那位高贵的月之骑士。 那强大优雅,高傲飘然,凌驾于凡尘俗世之上的姿态让他心生艳羡,让他忍不住走近,想要更接近对方。 如果能有这样的爱人就好了。 这就是那些画本里描述的血族,完美符合他幼稚童真的所有幻想。 但马上这份幻想破灭了。 在那飞溅的滚烫血液落在自己脸上那一刻。 精心准备的妆容被破坏,但男孩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了。 因为往日最宠爱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爷爷,就在他面前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那优雅修长,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一甩,溅射在地上的血液就如同被橡皮一样擦去,连带着血液之中,骨头和皮肉的残渣一同消失。 一切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刚才那个位置并没有站过一个人。 除了男孩脸上残留的,猩红的血污是最后的痕迹。 血族冷峻的脸上流露出淡淡和煦的笑意,她优雅地走到洛尔身前,微微躬身,右手落在洛尔双手间的镣铐上。 目光直直注视着洛尔似乎有些躲闪的眼眸。 没有察觉到那包裹着手套的手指有任何发力的迹象,洛尔只觉得双手一松,铁制的镣铐碎裂成沙一般的碎屑。 她拈起洛尔的右手,俯身轻轻一吻。 “美丽的先生,侯爵座下的守护骑士愿为您效劳。” …… 第14章 月神之宴 “姓名?” “洛晨。” “年龄?” “十八岁。” “出生地?” “黑城。” “血种……上上品。” 这个不需要洛尔回答,近距离之下,月之骑士可以闻到洛尔体内血液的芳香,蕴含着饱满的情感和年轻活力。 死灵马拖曳的车厢中,洛尔和月之骑士相对而坐。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在外面看护三辆运送新郎的马车,洛尔本来也这么觉得。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新月城一家颇有势力的凡人家族的话事人碾成碎渣之后,月之骑士牵着洛尔的手,绅女地将他搀扶上了马车。 然后带着三辆马车继续前往下一个献出新郎的势力驻地。 车厢内要比外面看着来得宽敞,但也容纳两人也显得有些拥挤。 车厢内的装饰华贵堂皇,帘上的吊坠都是蕴含着斑斓色彩的透明水晶,身下则垫着的细腻厚实的羊绒毯子,还有蓬松柔软的雪白天鹅绒垫子。 死灵马拉的十分平稳,暖和的车厢竟然让洛尔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当洛尔以为会就这样抵达月宴侯爵所在的城堡时,车厢的帘子被掀开,先前那位高贵冷峻的月之骑士钻了进来,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似乎是已经接到全部的新郎,对方并没有在外面看护,而是选择进入洛尔的车厢,审问起洛尔的信息。 一时间车厢内显得有些拥挤,有限的空间让洛尔无从闪躲对方猩红眼神的窥探,哪怕这位月之骑士真要做点什么,洛尔好像也只能任其宰割。 但好在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在秉公办事,认真细致地记录洛尔的个人信息,行为举止都合乎规矩,没有逾越半分。 “这是饰品吗?” 月之骑士在了解完大概的信息之后,将目光落在洛尔脖颈处的项圈上,语气温煦亲和。 “……” 洛尔避开她的眼神,装出有些羞赧的样子,点了点头。 “很特别……但是很适合你。” 月之骑士赞叹道,明明在这座车厢中她可以对洛尔为所欲为,但她似乎依然恪守着风度和准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厢在死灵马的拖曳下平稳行驶,狭小的车厢内温度逐渐攀升,气氛也逐渐有些旖旎起来。 似乎无法承受对方炽热眼神的注视,洛尔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对方。 终于,月之骑士忍不住开口。 “把头仰起来,让我看看。” “嗯。” 洛尔轻轻“嗯”了一声,顺从仰起头颅,将颈部主动暴露在对方视野中,黑色的项圈遮挡着白皙的肌肤,随着动作,金色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叮铃。” 月之骑士的呼吸似乎粗重了几分,她伸出带着黑色皮制手套的右手,轻轻抚摸着那颗金色的铃铛,铃铛上有着一个锁孔,正对着洛尔的喉结。 修长的手指轻轻朝里触碰在项圈上,感受着皮革的质感,似乎在隔着项圈感受少年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她似乎是在欣赏着洛尔的美貌,但洛尔感觉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着鲜活的生命,更像是看着某种可以传世的名贵瓷器时的赞叹和惊艳。 面对这样的目光,洛尔脸颊微微染上绯红,眼眸低垂,翘卷修长的睫毛遮盖住眼睛,姿态十分乖巧。 “既然是饰品,那钥匙在你那里吗?” 明明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像碾碎人类还有手铐那样将这个项圈捏碎,但她还是礼貌地询问着。 看样子她对这个项圈真的很满意,满意到能够忍住内心的欲望,想要像解封礼物一样用钥匙将它打开。 还挺绅女。 不过听说越是绅女,化身为狼就更加可怕。 洛尔唇角微微扬起,这似乎是他进来车厢以来第一次流露的笑意,他原本神色也并不冰冷,更多的是羞怯和柔弱。 此时绽放笑容则像睡莲绽放,流露出一抹凛然的圣洁。 如果自己继续一退再退,那么对方可能会一步步得寸进尺,从解下项圈,到吸食鲜血,再到更过分的事情…… 所以是时候展现出一点反抗,拿回一点主动权。 至少现在洛尔还不想让对方品尝自己的鲜血。 于是洛尔轻启贝齿。 “大人,我确实有钥匙,但……” “不是给您的。” 抚摸着项圈的右手微微停顿,月之骑士眼神稍稍晦暗。 这是在提醒自己,他是侯爵的新郎吗? 可笑。 她似乎不打算维持绅女的人设,右手变本加厉地向上,想要落在洛尔的脸颊上。 但紧接着,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握住了她手腕。 洛尔的肌肤温如暖玉,光滑细腻,而月之骑士的体温则冰冷的吓人,一时间似乎双方都在感受着这份肌肤相触的感觉。 相较于月之骑士来说,洛尔抓着自己手腕的右手柔弱无力,就像是蜉蝣想要撼动猛兽一般。 她并没有感受到半点阻力。 但这个动作的意义大于实质。 “洛晨是吗,你很有意思。” 月之骑士手腕下翻,反过来擒住洛尔的小手,毫无阻力地拉到自己鼻前。 轻轻闻着洛尔肌肤上散发的淡淡的幽香,许久才松开洛尔的小手,温和地说道。 “我的名字是修西娅,记住这个名字,你会用得上的。” “我记得了。” 洛尔轻轻点头。 见对方似乎放弃了对自己的逼迫,洛尔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脖颈处可是有伊兰达妮留下的荆棘印迹,虽然在进入血月照耀之地后,荆棘印迹如同融入自己肌肤一般十分黯淡。 但这些血族中强者的感知十分敏感,没有项圈遮挡,这道印迹多半瞒不过对方的目光。 吸血鬼们跟棘罪大公打过永夜之战,说不定可以认出这道印迹的来历。 如果对方执意要解开项圈吸食自己的鲜血,那洛尔就得考虑要不要让夜叉小姐在这车厢里尝试杀死这个血族。 这无疑十分冒险,眼前这位月之骑士可以说是洛尔见过最强的血族,她应该是一位长寿者。 马车似乎停了下来,修西娅掀开帘子,跃下车厢,将手优雅地抬向车厢内的洛尔。 “我们到了,下来吧。” 洛尔走到车厢边上,将手递给对方,在修西娅的搀扶下走下车厢。 眼前并不是洛尔想象的宏伟庄严或者阴森恐怖的城堡。 而是一座巨大庄园的正门。 血色的圆月正好处在庄园的正上方,给一切染上一层不祥而诡异的血色薄纱。 月之骑士牵着洛尔,走向大门。 门口站着身着黑色礼服,脸上戴着动物面具的侍从。 “欢迎来到月神之迷宴,极乐的欢场。” “你会喜欢这里的。” 黑衣侍者很快与月之骑士修西娅完成交接,然后引导着洛尔和其他两位新郎走入庄园。 这是一间有着三层高的豪华庄园,他们的房间似乎都安排在三楼,一个头戴猫猫面具的侍者牵引着洛尔,来到一个门牌号写着“13”的狭小而整洁的房间内。 随着房门被紧闭,房间内只剩下洛尔和黑衣侍者两人。 黑衣侍者径直走到洛尔身前,动作粗暴地按住洛尔的肩膀,抬手轻轻一划,洛尔脖颈处的皮制项圈就被切断,掉落在地上。 洛尔心中一惊,下意识向夜叉小姐求助。 “维纳斯姐姐?” 但心中一片沉寂,夜叉小姐没有任何回应。 黑衣侍者则从怀中取出另一个金属制的项圈,不由分说就戴在了洛尔脖颈上,一时间沉重的项圈压得洛尔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且自戴上项圈之后,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让洛尔变得仿佛摇摇欲坠,眼皮就要合上。 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洛尔看见黑衣侍者咬开自己的手指,用殷红的鲜血在自己脖颈的项圈上写下一个数字,面具下响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 “记住了,你是13号。” 第15章 艾德里安娜?月宴 洁白光亮的墙面上,造型古朴的时钟正不断转动。 这是一座恢宏的古堡,仅仅看着它宏伟古老的外观,就能想象其主人的高贵。 此时它的主人正坐在铺着白色天鹅绒的坐椅上,一边翻阅着眼前的书籍,一边慵懒地拨弄着洁白瓷杯中的小茶匙。 “这本书很有意思,你真该看看的。” 典雅书房的墙角,一位高挑的女仆贴着墙壁站在那里。 双手交叠在小腹前,仪态无可挑剔。 “主人,您又在看那本吸血鬼的故事吗?” 书桌前那位轻轻抿了一口瓷杯中的伯爵红茶,没有回答女仆的问题,而是语调肃穆庄严地念出了书中的句子。 “永生不死的活着的亡灵,没有影子也没有灵魂的死者,睡在填满故乡泥土的棺材里,在每个夜里都会爬出棺材吸食活人的鲜血。 力大无穷,动作敏捷,不惧刀枪水火,但如果没有受到邀请,她们却无法随意进入一栋有主人屋子。 她们害怕白银,害怕圣水,日光的照射会夺取她们的生命。 她们害怕大蒜而且无法跨越流动的水……啊这一点恕我实在无法理解。 亲爱的,你说真的会有这样的生命吗?” “主人,这只是凡人的想象和杜撰,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生物。” 女仆话语轻柔地开口,微笑地提醒。 “您手中的读物应该被归类于孩童的睡前读物,您千万不要太过认真。” “啊……我想也是我想也是。” 城堡的主人含糊地敷衍道。 “主人,新的家牲已经送过来了,您要先去看看吗?” “一会晚宴开始自然会见到的。” 书桌前的身影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道。 她站起身,柔顺的紫色长发垂落,乳白的肌肤如滑丝般细腻,腰肢纤细,走过女仆身旁,在女仆高挑的身材旁边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客人都来了吗?” “几位氏族的公主都来了,正在交谊厅等候,对了主人,英格丽妠也来了。” “英格丽妠……” 城堡的主人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但是又说不出的讨厌。” “您忘了吗,就是您之前说的那位靠养狗起家的乡巴佬。” “是了,是了,我说怎么这么讨厌。” 城堡的主人喃喃着,紫色的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厌恶之色,但又似乎还有着一丝渴望。 “谁给她的勇气,胆敢来参加我的寿辰?” 她似乎有些生气,径直走出书房。 但奇怪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不算相熟的名字而羞恼。 女仆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后,此时已是夜晚,她们所处的地方是城堡的上层,随处装饰着华丽的木雕,图案繁复绚烂,在吊灯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 “嗯?我们城堡里还有养猫吗?”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解地问着女仆。 一只漆黑如墨的黑猫一闪而过,女仆微微眯起眼,眼眸中流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随即摇了摇头。 “主人,我们这里并没有养猫,可能是附近流浪的小猫跑了进来。” “……” 她似乎有些可惜,那只黑猫毛色纯正,没有一丝驳杂,而且先前惊鸿一瞥之下似乎看到了黑猫那对血色的眼眸。 让她觉得十分亲切。 两人在上层城堡的走廊间悠闲的散步,奇怪的是,四处皆是光洁得反光的墙壁,两人走过,墙壁中空空如也。 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她想着,但一时间好像想不出来,正当她想问问身边女仆时,女仆先一步开口。 “主人,是时候了,客人们都在交谊厅等着了。” “……好。” 她轻轻点头,没有再留意这个插曲。 交谊厅宽敞而明亮,如同一座水晶宫殿。 由数十座燃烧着上百枝蜡烛的巨型雕花玻璃吊灯提供照明。 哪怕这是夜里,屋内仍然明亮的宛若白昼。 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描绘着美丽风景的昂贵油画。 大厅的一端是通向休息室的豪华双扇门,另一端则是分往两侧螺旋向上的阶梯,扶手上雕刻着精美的动物雕像。 只是靠近通往厅堂的阶梯,就隐隐能听见下方矜持礼貌的谈笑声,清脆的碰杯声。 但这一切很快都归于肃穆。 随着女仆牵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手,牵引着她自水晶般奢华宫殿上层沿螺旋阶梯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她一瞬间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一头及腰的紫色发丝,穿着一件黑金色的礼裙,长发垂肩,用丝绸束着,身上没有穿戴任何首饰,白得像雪一般的肌肤晶莹剔透。 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如紫色的水晶般泛着深幽的光芒,那是一种深邃而柔软的紫色,充满诱惑,并不咄咄逼人,反而让每个注视之人忍不住沉醉。 她的眼神并不傲慢,甚至可以说有点随和,紫色的眼眸如深海一般吞噬一切视线。 她平等地看着所有的宾客,正如她平等地注视着其他所有人。 人们都为她的美丽所震撼,那些同样妖娆美艳的女人或者男人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随身女仆恭敬地将盛着如同红色蜂蜜般酒液的高脚杯递给她,她居高临下,向着在场宾客举起酒杯。 “那么开始吧,在月神的注视下。” 沉寂之后爆发出炽烈的欢呼,她们高呼着她的名字。 “艾德里安娜??月宴!” “艾德里安娜??月宴!” “艾德里安娜??月宴!” 第16章 三个提示 宴会开始了。 大厅一端那通向休息室的豪华双扇门被从里侧打开,两队身着黑色礼服,头戴各种不同动物面具的侍者从门内走出。 每一人都分别牵着一位容貌身材都精致俊美的年轻男女,但并不是牵着她们的手,而是牵着一条银色的金属锁链,锁链的一头束在她们脖颈处的金属项圈上。 侍者们穿着黑色的高跟皮鞋,而她们牵着的少男少女则衣着单薄,赤裸着双足,有一些能明显看出正被冻得瑟瑟发抖。 所幸地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而且交谊厅内温度宜人,甚至连地上的地毯都是暖和的,很快她们也渐渐缓了过来。 侍者们将她们带到大厅的一侧,在宾客们各色目光的注视下排成一列。 她们脖颈处的金属项圈上,被用某种血色的颜料写着一个个数字。 从一号开始排序下去。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猩红而贪婪的目光在少男少女们身上流转,不时有点评着其中某人的话语。 “那个孩子,不可思议……” “13号。” “稀世珍宝。” “难以想象他的甜美可口。” 最多的目光聚焦在了其中一位少年身上,他的容貌清丽绝伦,甚至比之高贵美丽的月宴侯爵也毫不逊色。 哪怕他站在一排俊男美女中间显得有些娇小,也依旧压过了所有人的风头。 沉重的金属项圈好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在众多赤裸而贪婪的目光中显得忐忑不安,一泓秋水般清澈明媚的眸子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怯懦和惶恐。 那单薄的身躯以及裸露的白皙胜雪的肌肤,多么惹人怜爱,想要将他抱在怀中…… 宾客之中出现了细微的骚动,那是食欲被挑动的表现。 如果此时身处血月照耀下的荒野,可以预见会有一场原始而盛大的狩猎。 可惜的是,这是高贵的侯爵的城堡,这个少年严格来说已是有主之物。 宾客们艰难地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看向高处的主宰者,等待她第一个挑选。 艾德里安娜??月宴。 她正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排成一排的家牲们。 嗯……那个男孩似乎有些眼熟,她这么想着,目光稍微停顿了一下。 身边的女仆适时地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8号,来自黑城,13岁。” 侯爵不置可否,接着看向下一个,虽然有些眼熟,但并不值得在意,那个小男孩身上并没有吸引她的地方。 紧接着她的目光一凝,如在场的其他人一般锁定在那个清丽绝伦的少年身上。 “他是?” “13号,来自黑城,18岁。” 女仆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奇怪主人的选择,那个少年的确是这一批家牲中质量最好的。 侯爵轻轻蹙眉,黑城,又是黑城。 在她的记忆里,这只是一座偏远的小城,在她领地的最边缘。 自己怎么会对这座偏远的小城感到熟悉呢? “那就他吧。” 从那个少年身上,她感觉到一种非同一般的熟悉感,并非如见故人,而是一种…… 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感觉。 就像是走过一段漫长的时光之后,回过头得见过去的自己,惊讶于昔日自己的渺小和脆弱,感慨于时光流转的神妙。 如树下残梅花香,在旧书页翻阅之间,香气已渺渺然至无可追忆的天涯。 但这怎么可能,对方只是低贱的凡人,一介家牲,而她,生来就是高贵的月宴侯爵。 似乎为自己生起的念头而感到可笑,艾德里安娜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血酒。 这种血酒取血自优质的血种,但可能是存在外貌或者身材上的些许瑕疵,无法达到作为侯爵新郎出席宴席的程度。 感受着口腔里血液的芳香,她有些失神,在感慨于血液竟然如此的甘甜。 随着侯爵意料之中的选中13号,其他的宾客失望之下也开始了各自的挑选。 “7号。” “14号。” “那就24号吧。” “……” 侍者们记下了宾客们挑选的号码,没有被选中的将会回到城堡中专门安置凡人的房间里休息,等待明天的宴会再次被宾客挑选。 而被选中的少男少女们则被侍者们带往后厨,进行最后一道工序。 在那里,她们会根据宾客的口味和各自血液独特的香气,通过大量饮酒和食用少量的水果来调配血液的味道,一切都是为了客人和主人更愉悦的品尝。 很快,13号被带到侯爵身前,侍者已经解开了他脖颈处沉重的金属项圈,此时的他看起来要好了一点,有一种终于能喘过气的畅快感。 同时,那身单薄的白色睡袍也被换下,换成了名贵的淡红色丝绸礼服,胸前系着一朵艳红的玫瑰,就像一位真正的新郎。 她细细端详着少年精致的脸庞,这漂亮的脸蛋让她也不禁有些沉醉。 但更让她着迷的还是那种离奇的熟悉感,她甚至想要问问女仆,自己与少年的容貌之间是否有相似之处。 当然,美这个概念达到一定程度是会殊途同归的。 但她和少年是不同类型的美,她更为邪魅,像日暮时分绽放的妖艳紫罗兰。 而少年要更加清纯,两人发色上也相差甚远。 “小可爱,你喝了不少酒呢。” 13号被艾德里安娜抱在怀中,如可爱小兽一般羞怯地点点头。 少年显然喝了不少酒,漂亮的脸蛋布满红霞,看上去像是有些醉了。 身上散发的幽香中混杂着淡淡果酒的气味,还有更深层的,扰动食欲的血液的芳香。 侯爵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目光落在那白皙精致的喉结,心中涌现出难以抑制的嗜血的渴望,想要如野兽般咬开少年的喉咙,饱饮那白皙肌肤下奔流的血液。 但她是高贵的侯爵,要优雅而从容。 她伸出手指蘸了酒杯中的血液,将它放到少年口中,看着他乖巧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满意地笑了笑,就像抱着玩偶娃娃一样,亲昵地亲吻了一下少年的侧脸。 “你是……13号对吧。” 目光下移,停留在少年精致的锁骨上,然后看到了锁骨上方,淡淡的荆棘印记。 一瞬间眼前似乎闪过一个画面,穿着黑色制服头戴动物面具的侍从站在自己面前,用鲜血在沉重的金属项圈上写下“13”这个数字。 “记住了,你是13号。” 画面一闪而过,侯爵紫色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但怀中少年身上传来让她着迷的芳香,再次让她将目光落在少年脖颈处白皙的肌肤上。 刚才一瞬而过的画面被汹涌的食欲冲散,她展露一抹甜美又邪异的微笑,暧昧地说。 “今晚你会是我的新郎。” 说完,她不再忍耐着汹涌的渴望,露出尖牙,刺入少年的脖颈。 尖牙刺入血肉,小巧的獠牙吮吸着,鲜血被吸入口腔,顺着喉咙进入体内。 然后她猛然间睁大了眼睛。 这是何其鲜美甘甜的血液,让她灵魂都变得轻盈,仿佛在不断上升,如同置身于天国中遨游一般。 血液中带着淡淡的果酒的芳香,迷惑着她的精神,口感醇厚又不失顺滑,更重要的是,她品尝到了神性。 那稀薄但真切存在的神性,让她的身体开始激动地颤抖,紫罗兰色的眼眸在这一瞬间被猩红的渴望填满。 她揽着少年腰间的手臂猛然发力,将他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合,几乎要揉进自己体内。 她几乎就要失去控制,侧着脸庞,暴力而专注地吸着少年的血液。 少年清澈的眼眸在刺痛之后渐渐变得空洞,随着大量失血,眼眸中的神色渐渐黯淡。 不,不要,快停下来…… 侯爵隐隐察觉到某种违和感,可那种如同置身天堂的快感让她不愿意松口。 但同时内心之中陡然升起的警觉和惶恐又驱使着她停止了吸血。 少年已经面色苍白,彻底晕眩过去。 如果再晚一小会停止吸血,少年应该会直接陷入濒死状态。 自己这是怎么了? 侯爵似乎有些不解,并非不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控,而是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在最后关头放过少年。 像类似的宴会已经举办过太多太多,她很少在尽兴之前放过猎物,很多时候都会直接吸干对方的血液。 像这种留下猎物一条性命的情况十分稀少。 为何这一次会出现异样的感觉? 就像是灵魂深处传来的警报,警告自己如果再吸食少年的鲜血,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但这怎么可能? 我是艾德里安娜??月宴,仅次于古老者的强大侯爵。 谁能让我陷入危险之中? 她凝视着怀中陷入昏迷的少年,一瞬间似乎想到了很多。 她有想过继续未完全的进食,彻底吞噬13号美丽纯洁的生命。 但嗜血的冲动已经得到缓解,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多活一天。 这样明天还能再品尝一次少年那甜美的,让自己回味无穷的鲜血。 “带他下去好好休息,不要碰他。” 她淡淡说道,身后静候的女仆应了一声,将少年娇小的身躯抱起,离开了交谊厅。 已经完成进食的侯爵,紫罗兰色的眼眸冰冷地扫过大厅,此时宾客们也在进食。 有的斯文尔雅,如同对待情人一般爱抚着怀中的猎物,让猎物一点一点放松警惕,甚至自愿献出鲜血。 也有的粗暴凶残,甚至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暴力地将家牲按在地上,露出狰狞的尖牙,放肆地撕咬着猎物的脖颈,品尝着喷涌而出的鲜活的血液。 多么野蛮又肮脏的画面。 她只觉得内心升起一股浓浓的厌弃和嫌恶之意,类似的画面似乎已经看过太多太多,让她觉得十分无趣。 像这样的宴会还会持续七天,好在少年那非同寻常的鲜血给她带来些许惊喜,让她还能稍微期待一下明天的宴席。 这么想着,尊贵的侯爵率先离席,顺着阶梯走向城堡的上层。 身后的交谊厅中,狂欢仍在继续,随着侯爵远去,声音渐渐淡去。 艾德里安娜独自走在城堡上层的走廊内,思索着今天自己的反常之处。 那个少年跟自己之前是否有着某种关联,为何自己会突然的心软。 还有那如同大难临头般的惶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越是寿命悠久的生命,这种预兆般的警示往往越是精确。 难道说赴宴的宾客中有人想要对自己动手? 但这是不现实的。 血族之间有严格的血脉阶级,宾客之中没有血脉高于自己的存在,又身处自己的领地。 她是不可战胜的。 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道黑影窜过。 “什么人?” 侯爵回过神来,眼眸中绽放出冰冷而危险的紫色光芒。 但很快她微微一怔。 是……那只黑猫。 毛色纯正,看不到一丝驳杂,如同漆黑的墨。 此时黑猫正蹲伏在走廊墙壁的壁灯上,森然的灯光将黑猫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被拉得很长,宛若某种怪物的倒影。 黑猫那血色的眸子正注视着她,其中流露着动物所不具有的复杂情感。 “你,不是猫?” 侯爵微微眯起眼,心中升腾起警惕,这只黑猫行为诡异,不像是动物。 更重要的是,那血色的眸子同样让她觉得十分眼熟,类似的情况今天已经出现过多次,但她不记得自己养过猫。 “我只能说出三个提示。” 黑猫在漫长的窥视后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竟然口吐人言。 那声音沙哑而充满磁性,再次让侯爵出现一瞬间的失神。 “第一,想起自己到底是谁。” 黑猫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摇晃了几下,变得虚幻而模糊。 “第二,保护真正的自己。” 更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墙壁上灯光照耀的黑猫的影子在一点一点消失。 “第三,找到三个名字。” 沙哑的女声还在走廊间回荡,但黑猫已经彻底消失,就像被橡皮擦过的粉笔笔迹,侯爵怔怔地看着那盏壁灯,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壁灯上已经空无一物。 第17章 三个名字 “……想起自己到底是谁。” 侯爵凝视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壁灯顶端,脸色凝重地摇摇头。 “不知所谓。” 我不就是艾德里安娜??月宴,血族的侯爵,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紫罗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茫然,心中涌现强烈的悸动。 当她开始回忆自己的身份时,却什么自己都想不起来。 脑海中除了艾德里安娜??月宴这个名字和对应的身份之外,一无所有。 “……” 侯爵望向前方空无一人的长廊,心中涌现出浓烈的不安。 她第一次觉得这往日熟悉的长廊竟然如此陌生,两侧的壁画上绘画的模样俊美异常的人像似乎都在森然地注视着自己。 走廊尽头的窗户,血色的月光无声流淌着。 “主人,您怎么了?” 被派去安置13号的女仆去而复返,似乎意外于侯爵为什么站在走廊中间发呆。 “……不,没什么。” 侯爵回过神,看向女仆。 与往常一样,她正穿着一套黑白搭配的女仆装,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方,仪态无可挑剔。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侯爵发现女仆阴影之下的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嘴角似乎有一袭还未拭去的鲜血。 “主人,我带您回房间去吧。” “好。” …… 似乎只是一眨眼,时间就又来到了夜晚,城堡下层的交谊厅中又再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侯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女仆。 她静静注视着巨大而猩红的月亮自地平线慢慢升起,给尘世间的一切笼罩上一层血色的薄纱。 不对劲,很不对劲。 窗户的玻璃上不出意外地没能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这是作为血族的实证。 但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仿佛生来就是高贵强大的血族侯爵,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相同的宴会。 但当她更深入的回忆那些宴会的细节时,能想起的只有昨夜发生的场景。 “主人,客人们都在等您了。” “……好。” 侯爵回过头,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如往常一般将手递给女仆,在女仆的牵引下自水晶般的螺旋阶梯上走向下方交谊厅。 “您今晚希望谁做的您的新郎呢?” “13号。” 女仆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好的,主人。” 13号依旧是那幅让人垂涎欲滴的美丽模样,但似乎由于昨日过量的失血,让他的面色虚弱苍白。 双手指甲几乎没有血色,指腹有肉眼可见的干瘪,连肌肤都有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不对,他昨天还没有这么虚弱。 侯爵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深邃了几分,她清晰的记得昨日吸血之后少年的模样,虽然有些虚弱,但也没有如今日这般摇摇欲坠。 仿佛一阵风都会把他刮倒。 难道是有其他血族吸了他的血?侯爵这么想着。 她将13号抱在怀中,感受着这美丽脆弱人儿的呼吸和颤抖。 太娇美而柔弱了,就像易碎的瓷器。 只要自己轻轻采摘,他就会香消玉殒。 侯爵轻抚着少年脖颈处的荆棘印迹,白皙的肌肤只堪轻轻一咬,那蕴含着神性的滚烫血液就会奔涌而出。 这么想着,旺盛的食欲再度涌上,刚才思考的事情似乎被抛之脑后,只剩下眼前的美食在向自己招手。 少年血液中的神性……不会错的,那是爱之神性,多么美味诱人。 看着怀中的少年软弱怯懦的模样,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曾经自己也是这样的无力,任人宰割而无法反抗。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自己是高贵的侯爵,主宰着所有家牲们的命运,哪怕是其他血族也要对自己俯首称臣。 自己可以肆意享用甘甜的血液,挥霍着无穷无尽的时间,品尝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她轻轻张开了艳红的唇瓣,露出小巧的尖牙,一点一点逼近少年的脖颈。 攻击他,咬住他,撕碎他,就像杀死过去那个弱小无力的自己,留下的将会是强大而永恒的生命! 曾经的自己,过去的自己,弱小的自己…… 可我难道不是生来就是血族的侯爵吗?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眼中猩红的渴望消退了一分,此时她的尖牙已经就要触及少年的喉咙。 她强忍着嗜血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一,想起自己到底是谁。” 自己到底是谁? 自己不是艾德里安娜??月宴又会是谁? 侯爵看着少年似曾相识的脸庞,一瞬间似乎想到了很多,但是又无从梳理清楚脑中的思绪。 于是她抬起少年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眸。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中流露出迷茫和怯懦。 “大人,我叫13号。” “我是问你人类的名字,在成为新郎之前的名字!” 侯爵的语气有了起伏,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这让怀中的少年又一次害怕地颤抖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怯生生地开口。 “……可是,我一直就是13号,从出生到现在都是13号。” 紫罗兰色的瞳孔猛地紧缩,巨大的惶恐在这一刻甚至盖过了嗜血的渴望。 可我明明记得,你有名字的。 没有人会生来就叫做13号。 “你的家乡,黑城在哪里?” 侯爵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恐惧的颤抖,少年却仍然茫然地摇头。 “大人,我不知道,我一直生活在这里。” 可你不是来自黑城吗? 你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 错乱而苍白的记忆在脑海里时隐时现,她既是高贵的侯爵,又是卑微的凡人。 既高高在上,又挣扎求生。 我在扮演着谁,谁又是真正的我?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幻梦一场?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四周的一切蒙上一层迷离的血光。 侯爵环顾四周,血色光芒笼罩之下,宴会开始朝着更为野蛮血腥的方向发展。 一位客人残暴地咬断了怀中家牲的喉咙,鲜血溅射,她沐浴在鲜血之中,身体开始异化。 背后生出了巨大的蝙蝠的翅膀,原本俊美苍白的脸庞如恶鬼般狰狞。 有的客人在吸干了怀中猎物的血液之后,又盯上了别人的猎物,它们扭打在一起,撕咬着,啃噬着彼此的血肉。 还有的站在长桌之上,属于她的猎物早已死去,此刻正用猩红的目光搜寻着其他猎物。 但还有一些,她们依然坐在位置上,仍然怀抱着猎物在安静地进食,但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可怖。 “侯爵大人,您这是不打算宠幸这个孩子吗……那能让我尝一口吗?” 那位站立在长桌上搜寻猎物的女人将嗜血的目光投向了侯爵怀中的少年,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嘴唇,来到侯爵身前。 “我保证只是浅浅的品尝一口,绝对不会多喝——我愿意用我全部的血奴来交换,您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侯爵眯了眯眼睛,在迷离的血光中,女人的面孔狰狞而丑陋,不复昔日的美丽。 对方似乎也是氏族的某个贵族,向自己提出的交易听起来也很划算,只是一个家牲,就能换来一大批血奴…… “第二,保护真正的自己。” 侯爵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如果这真是一个梦境,那么它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引诱我杀死真正的自己。 所以昨天吮吸13号时心里涌现的那股巨大的惶恐,是自己的灵魂在向自己警示。 13号是真正的自己,而我在扮演着她人。 她深深凝视着怀中的少年,头也没有抬。 “滚。” 冰冷的言语让对方脸上稍微有些挂不住了,但面对高贵的侯爵,她不敢发作,而是看了看侯爵怀中的少年,不怀好意地开口道。 “侯爵大人,就算您不宠幸他,他似乎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侯爵心中一惊,怀中少年那明媚清澈的眼眸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神采,紧接着脱力般头颅低垂,陷在自己的胸前。 她这才发现,在少年后颈处,有着一个浅浅的咬痕。 该死,那个女仆! 她又惊又怒。 不,他不能死,如果这少年是真正的自己,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去。 他已经失血过多,身体内的神性也接近枯竭。 她将怀中的少年换了个姿势,让那美丽但苍白的脸庞朝上,然后用尖牙咬破自己的手腕,将之送到少年有些干裂的唇边。 “不要死……”她注视着少年,似曾相识的熟悉渐渐变得清晰。 看着他,就如看着自己。 随着少年本能的如婴儿般的吮吸着手腕伤口处的血液,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血中有着神性,自己在用这具身体的神性补充着少年体内的神性。 她突然闪过这个明悟。 随着少年不断地吮吸,原本已经干枯发白的肌肤再次变得光滑白皙,那本就清丽绝伦的容貌似乎更加精致。 与此同时,交谊厅中的血光越发浓郁,所有已经发狂或者还未发狂的宾客都将猩红的目光投向了侯爵。 或者说侯爵怀中的少年。 少年微弱地睁开双眸,瞳孔中多了一层紫色的雾气。 他似乎被鲜血呛到,咳嗽几声,口腔中剩余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长桌的桌面上。 血液在桌面流动,形成了一串字符。 洛尔??伊斯蓝。 第一个名字,找回丢失的记忆。 侯爵,或者说洛尔在群狼环伺之中怔怔地注视着怀中另一个自己。 看着他,就如看着自己。 可不是谁都能有这种抱着自己的体验,他苦笑一声,抱着自己站了起来。 13号蜷缩在洛尔此时扮演的侯爵怀中,他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猩红的目光,目光之中蕴含着赤裸的恶意,想要将他撕碎,在洛尔怀中瑟瑟发抖。 “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活下去的。” 洛尔用着侯爵的形象轻声说道,声音轻柔但坚定。 这是软弱怯懦无力的自己,是自己誓死要保护的自己。 “我爱着你,就如同爱着自己。” 沉寂的爱之神性又一次流淌,在灵魂之中荡漾。 紫罗兰色的眼眸凛冽地扫过全场,客人们在血光的照耀下虎视眈眈,洛尔知道自己不能示弱。 这个梦境想要让他杀死自己,失败之后,就开始不讲道理起来,想要通过女仆乃至其他客人来达成目的。 他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位被血族抱在怀中的男孩身上。 伊森……他怎么也在这里,是了,他就是8号,他也被血族带到了欢场。 男孩此时已经因为失血而昏迷,但似乎还活着。 如果自己扮演的是艾德里安娜??月宴,那其他的新郎,会不会也在这场梦境中扮演着某个角色。 只是跟自己一样,忘记了自己是谁,然后也在梦境的引导下,选中了真正的自己作为宴会的祭品? 每一个新郎都在梦境的引导下杀死自己,这是否算作另一种意义上的自我献祭? 洛尔看向抱着伊森的那位血族,她此时正与其他人一样正目露凶光的看着自己。 洛尔抱着13号大步向她走去,她见状低吼一声。 “侯爵……” “伊森!” 对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洛尔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爱之神性,再眷顾我一次吧。 洛尔尝试着引导自己的神性,这一次,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燃烧起金色的光芒。 “伊森,你还记得米洛拉吗?” “米洛拉……是谁?” “米洛拉,是你的爱人。” 封印记忆的枷锁被神性的力量撼动,爱人的名字就像一道光照进封闭的心灵。 她似乎十分痛苦,捂着脑袋陷入了无尽的思索之中,洛尔见状,趁机将手伸向她的脖颈。 尖锐的指刀如划开豆腐一般切开了她的喉咙,带起一串晶莹的血珠。 血珠滴落地面,同样形成了一串字符。 伊森。 第二个名字,撼动梦境的支点。 随着这名血族倒下,她怀中的男孩苏醒了过来,眼眸中的迷离褪去,再度变得清澈。 血色的光芒完全绽放,剩下的宾客终于彻底暴走,狰狞嘶吼着朝洛尔和伊森扑过来。 但洛尔抱着13号平静地站在原地,将完美无瑕的玉手对准自己的脖颈。 锋利的指刀轻轻割过。 鲜血喷涌,在半空中编织成最后一串字符。 艾德里安娜??月宴。 第三个名字,梦境主人的名字,颠倒梦境的钥匙。 四周的景象如水雾般涣散,整座城堡顷刻间坍塌成漫天的飞灰。 头顶,是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月盘的中心似乎有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无穷无尽血色的光华倾泻而下。 洛尔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间整洁而狭小的房间,他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袍坐在床边,秀气的双足踩在地上,没有鞋子。 场景的转换让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亲爱的主人,很高兴看到你挣脱了梦之神性编织的里层陷阱,但这个噩梦还没有结束。”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礼服,头戴猫猫面具的侍者,面具下传来没有感情的声音。 “13号,用餐时间到了,出来吧。” 第18章 仪式:梦中死祭 洛尔有些瑟缩地走在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走廊中,戴着猫猫头面具的黑衣侍者就跟在他身后,牵着束在他脖颈处金属项圈上的锁链。 走廊两侧的房间中不断走出与洛尔同样打扮的俊男美女,被同样戴着动物面具的侍者们牵着链子驱赶着出来。 洛尔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大多迷离而空洞,脚步飘忽,脸上带着或是喜悦或者陶醉的神情。 还有少数人,她们的身体呈现一种诡异的透明感,就像一个虚幻的幽魂。 “她们这是怎么了?” “在梦中被吸干了神性就会像她们这样,成为只能依附于这场梦境存在的幽魂,身体已经死去而不自知。” 表面上洛尔也跟其他人一样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着,但实际上他在心里和夜叉小姐偷偷交流着。 “所以这个梦境到底是什么,我只记得我来到了欢场,她们给了我一个编号13,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夜叉小姐的声音在心里响起。 “这里笼罩着一个强大的梦境,应该出自那位月宴侯爵之手,她用梦之神性精心编织了一个献祭仪式,用来帮助她突破血脉的界限。” “我能感觉到,她的血脉已经很接近古老者了。” 洛尔表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暗地在心里喃喃。“献祭仪式?” “在一切的献祭仪式中,自我献祭拥有着最崇高的神圣,也就是能汲取出最丰饶的神性。”夜叉小姐解释道。 “梦之神性的力量将你们的精神拖入梦中一分为二,你们在梦中既是奴隶也是主人,既是牺牲者也是受祭祀者,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梦境引导你们杀死自己,也会被视为崇高的自我献祭。 而艾德里安娜??月宴,作为这个梦境的主人,利用这场梦境汲取你们的鲜血和神性,只要你们在梦中杀死自己,她会获得最丰厚的收益,并借此尝试抵达古老者的境界。” “这就是月神的仪式:梦中死祭,刚才你处在深层的梦境,需要找到三个名字来作为支点将梦境颠倒,回归现实。” “所以说那只黑猫果然是你,为什么你不能提示得清楚一点?” 洛尔有些费解,好好的你当什么谜语人,谜语人是要赶出哥谭的。 夜叉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抹无奈。 “那是艾德里安娜的梦境,她有主场优势,我无法直接在梦中跟她对抗。 如果过早的让你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梦境也会相应的提前陷入恶化,同时如果说出一些诸如梦、姓名之类的敏感词汇,我也会被直接排斥出梦境。” “梦境之中的对抗,遭受梦境的排斥是大忌。” 洛尔则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虽然走廊中没有镜子,但他很确定这是自己的身体。 “我的意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说这个梦境还没有结束…… 难道我现在依然在梦里吗?” 夜叉小姐回答道。 “这个梦境存在于此的时间太久,已经久到和这座庄园合为一体,神性的力量侵染现实,将庄园转化成梦境的一部分—— 这里既是现实,也有一部分梦的特性,是月宴侯爵展开的神性领地,在这里死去也就相当于真的死去,你的神性同样会流向月宴侯爵。” “只有拥有梦之神性,才能在这个神性领地中保持清醒。 事实上这并不是你第一次被梦境捕获,在荆棘领,上一代棘罪大公伊莱莎也曾经将你拖进梦境中,只不过她编织的梦境远不及艾德里安娜的强大。” “她的梦之神性应该也是在永夜之战中跟血族对抗时获得的。” …… 此时洛尔已经跟着队伍走了好一会,新郎们的房间都在庄园的三楼,顺着回旋楼梯往下走了三层,直到来到庄园的地下室。 顺着一道有些昏暗的道路走去,隐隐能听到不远处大厅内传来清脆的碰杯声和零碎的交谈言笑声。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间好似用作储藏的房间。 这里有着一张方形长桌,桌面摆满了各种水果和甜点,长桌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橱窗。 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名贵的美酒。 “……12号,葡萄酒。” “13号,菠萝、雪梨果酒。” 戴着猫猫头面具的侍者从怀中取出钥匙,解开了洛尔脖颈处的金属项圈,洛尔顿时长出来一口气,舒服多了。 他隐晦地瞄了身后那侍者一眼,心里暗暗想着。 猫猫头是吧,早晚要把你做掉。 然后顺从着在橱窗上取下对应的菠萝果酒,打开瓶盖之后倒在放着几枚葡萄的酒杯中,金色的酒液荡漾着水果的清香。 其他的新郎同样如此,用着各种不同的酒液来调配自身血液的味道。 “明明吸食鲜血只是为了汲取血液中的神性,但是却要弄得这么复杂,如此讲究血液的口感,血族真是一个擅长享乐的种族。” 洛尔在心里微微嘲讽道。 “那是因为血族本质是月神转化的亡灵,身为亡者,她们永世受到猩红的渴望驱使,永远被旺盛的食欲控制,渴望进食鲜活的血液和生命。 也因为是亡者,想要让已经死去的身体获得快感需要更大的刺激,所以她们会非常执着于极致的享受。” 夜叉小姐在心中说道。 “低阶的血族只拥有血之神性,只能通过吸食血液进食,高阶的血族则同时掌握血和梦两种神性,可以在沉睡的梦境中狩猎。” “维纳斯姐姐,你应该也拥有梦之神性吧。” 洛尔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梦中被对方催眠的经历,还有那只在梦境中来去自如的黑猫,轻轻抿了一口金色的起泡酒液,在心中问道。 夜叉小姐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洛尔也没有在意,夜叉小姐显然是在默认,作为邪神拥有多种神性或许才是正常的。 自己的身体有些贫血,需要补充一点糖分,于是他又在长桌上拿起了一块香草慕斯蛋糕,就着果酒吃进腹中。 “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这种清甜柔顺的口感和食物吃进肚子里将饥饿驱除的感觉,就像真的在现实中一样。” 洛尔轻嗅着果酒的芳香,甚至于饮酒之后微微的晕眩感都如此逼真。 “与现实无异只是最基础的,真正强大的梦境能让梦中发生之事覆盖现实,甚至更改一小段既定的历史,这是独属于月神的权柄。” “……那我要怎么才能彻底脱离月宴侯爵的领地呢?” 洛尔喃喃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传唤。 “13号,时间到了。” 戴着猫猫面具的黑衣侍者突然自身后掰扯了一下洛尔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进食。 他的动作非常粗暴,让洛尔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手中的酒液溅出,滴落在地上。 “英格丽妠大人等你很久了。” 英格丽妠……洛尔对这个名字有很深的印象,他在梦境中扮演月宴侯爵时,似乎非常厌恶这位血族。 并嫌恶地称呼她为乡巴佬。 这显然不是出自他自身的情感,而是源自梦境主人月宴侯爵的引导。 她们会是敌人吗,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吗? 第19章 饥饿领地 这一次被侍者带到宴会之中,洛尔真切地体会到了和梦境中的区别。 宴会并没有艾德里安娜??月宴的身影,这或许代表着她其实仍然在沉睡之中,只是本能在梦中进行着狩猎。 而最主要的区别是,在场的每一位血族都带着让他胆战心惊的气势,只是被对方那猩红的眼眸注视着,身体就开始不自觉的瑟缩。 这是一种被上级猎食者锁定才会产生的颤栗,是铭刻在身体血脉中的本能恐惧。 远非之前梦境中那些徒有其表的扮演者能比拟的。 如夜叉小姐所说,能够在月宴侯爵的领地中维持清醒的,都是具备梦之神性的高阶血族。 洛尔注视着其中一位样貌有些苍老的血族女子,她正抱着一位眼神空洞的俊美少年,亲昵地说着话。 似乎察觉到洛尔的注视,那位血族女子将头转向他,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猩红的瞳孔在一瞬间就占据了洛尔眼中全部的视野,就像一个噬人的黑洞一般将他的心神扯向其中。 “汪,吼……汪!” 几道刺耳的犬吠响起,打破了这位血族对洛尔的凝视,洛尔回过神来,吓出一身冷汗,望向犬吠声传来的地方。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猎犬,体型足有小牛犊那么大,浑身散发着漆黑触须般的雾气,有些像夜叉小姐的眷属影兽,但是头颅是正常猎犬的头颅。 它绯红的瞳孔死死地注视着洛尔,身后尾巴兴奋地摇晃着,洛尔只觉匪夷所思,他竟然在一只狗的眼中看出了炽烈的渴望。 事实也的确如此,猎犬仿佛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这可不是给你的,巴斯克维尔,他是我的。” 所幸它的主人淡淡开口,叫住了它。 那是一位穿着暗色军装的女子,军装上嵌着明亮到反光的金色纽扣,长裤是同样肃穆的配套马裤,一旁的座椅边还倚靠着一柄藏于剑鞘中的长剑。 这让她看起来肃穆而威严,但偏偏她苍白的手上戴着一只硕大的银戒,上面镶嵌着一颗海蓝色的宝石,破坏了她原本肃穆的气质,让她多了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而她的面相也并不柔和,虽然容貌称得上美丽,但却有如钢铁般冷峻,瞳孔是暗沉的血色,眼底仿佛镀着一层铁灰。 在叫住了自己那跃跃欲试的爱犬之后,她又将暗沉的目光看向了那位刚刚尝试对洛尔动手的苍老血族。 并没有见到她做了什么,但那位苍老血族却闷哼一声,脸色变得铁青,狠狠咬住怀中少年的脖子,那少年身子一颤,空洞的眼神很快失去神采。 这插曲并非没有其他血族发现,但在座都没人有所反应,甚至有人遥遥向她举杯致敬。 “敬第三审判官,强悍的追猎者。” 洛尔此时就在她隔壁的座位上,在一旁猎犬的注视下坐立不安,听到其他血族称呼她为第三审判官,心中一惊。 英格丽妠竟然就是血族的第三审判官! 洛尔下意识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正好与她对视,那暗沉的眼眸让人心底发寒。 “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英格丽妠平静地说着,暗沉的血色眼眸仿佛将洛尔看透了一般。 洛尔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信息,今天,那难道说昨天,甚至自己精神陷入梦中的这几天,都在被对方吸血…… 那自己怎么还没死? 英格丽妠作为第三审判官,至少也是强大的长寿者,这种级别的血族进食应该会直接把猎物吸干。 “你竟然自己醒了过来……” 英格丽妠似乎确认了洛尔的状态,一把将洛尔娇小的身子拉入怀中,温热的鼻息打在洛尔脸庞,她在洛尔耳边轻轻开口。 “真不愧是圣杯之子。” 洛尔只觉全身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一般,僵硬地坐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但是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咬住自己的脖子。 洛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哪怕心正在胸腔中扑通扑通直跳。 英格丽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姨母想必也在她手上,那只邪异的猎犬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寻血猎犬。 既然她这几天都没有把自己吃掉,那一定是有着其他打算。 自己要找机会借助神性看一看她的欲望…… 洛尔瑟缩地看向她,与那灰暗阴沉的血眸对视一眼,又像是害怕般怯懦的移开目光,低垂着头轻声开口。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没有吸我的血呢?” “你猜猜。” 英格丽妠抱着怀中的少年,少年身上迷离的幽香和体内血液的芳香混杂在一起,交织出挑逗食欲和情欲的味道。 但她不为所动,她拥有冰冷如铁的意志和远大的目标,不会为眼前的诱惑动摇半分。 身为非三大氏族出身的血族,她依靠驯养出高阶寻血猎犬的功绩被鲜血王庭器重,一步一步走到第三审判官这个崇高的位置。 但这还不够,那些氏族的血族依然瞧不起她……她还要爬得更高。 洛尔鼓起勇气抬起头,清澈纯净的眼眸中闪动着希冀和渴求。 “您希望我为您做点什么吗……还是说因为我长得好看,您喜欢我了?” 英格丽妠闻言,冷峻的嘴角隐隐勾起,嗤笑一声。 “你会因为面包或者蛋糕长得精美就喜欢它吗?” “人类总是带着愚蠢的幻想,食物就只能是食物,成不了其他东西。” 洛尔眼中的希冀渐渐散去,似乎很失落,但他还是试着,揽住英格丽妠的脖子,将头亲昵搭在对方肩膀上。 英格丽妠不为所动,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然后她就听到洛尔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所以您并非不想吃掉我,您只是怕艾德里安娜吃掉我。” 这是她的领地,如果洛尔死在这里,神性会流向月宴侯爵,这位英格丽妠显然不希望让月宴侯爵得到圣杯之子的神性。 趁着英格丽妠微微僵硬的这一瞬,洛尔眼眸中燃起一抹金色的光芒。 明晰欲望之眸。 他本意是想看看英格丽妠对自己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欲望,但随着眼眸中的神性点燃,洛尔的视野猛地被血色的火焰覆盖。 血色,是食欲的颜色。 此刻在他的眼中,整个宴会的大厅都笼罩在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之中。 不论是墙壁,还是地面,还是天花板,都在无差别地对在场所有人类、所有血族燃烧着旺盛的食欲。 这是来自领地的主人,沉睡中的月宴侯爵,要吞噬一切的疯狂欲望。 第20章 与虎谋皮 “……所以您并非不想吃掉我,您只是怕艾德里安娜吃掉我。” 英格丽妠轻轻暗沉的眼眸微抬,揽住洛尔腰间的手稍稍一紧。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嗯?” 英格丽妠发现怀中洛尔娇小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 “你怎么了?” 洛尔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血红的火焰吞没,四面八方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世界在他眼中全都变了模样,墙壁地板都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墙壁张开着狰狞的巨口,流淌着血一样的涎水。 而地面则不断起伏着,像一条巨大宽广的舌头一样翻滚着,想要将一切站在上面的活物卷入腹中。 人类和血族在这血红的地狱中就像矗立在餐桌上的布丁一样,似乎随时会被吞没。 洛尔只是轻轻抬头,就见到天花板上,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朝自己咬来,吓得他下意识将头埋在英格丽妠肩膀上瑟瑟发抖。 他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然后狰狞的咀嚼声在头顶响起,等了一会发现自己竟然安然无恙。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身边的英格丽妠周身萦绕着一种朦胧的白色荧光,阻隔了血色火焰的侵扰,同时顺带着将处在她怀中的自己包裹进去。 随着血盆大口的啃咬,白色荧光微微摇晃,似乎变得黯淡了几分。 而那些已经被吸干鲜血的新郎,则在这凶猛地扑咬之下被巨口吞入腹中,一声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其中传出。 洛尔听到英格丽妠的问话,连忙熄灭了眼中神性的光辉,于是世界又恢复了原来平静又祥和的模样。 豪华奢靡的宴会大厅,血族们矜持地抱着怀中的新郎,优雅地进食着。 哪怕已经被吸干了鲜血,新郎也依旧维持着生前俊美的模样,只是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没,没事。” 洛尔不敢让英格丽妠知道自己眼中所见的世界,尽量让颤抖的身体平复下来。 英格丽妠拉住洛尔的衣领,将他的脸蛋从自己肩上拉回到自己面前,暗沉的血眸带着探究的意味注视着怀中的少年。 注意到洛尔有些躲闪的眼神,她抬手捏住洛尔的下巴,将那余悸未消的漂亮脸蛋轻轻拉近,逼迫洛尔直视着她阴冷的眸子。 “怎么怕成这样,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只是有些害怕。” 洛尔跟那双阴沉的眸子对视着,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同时用眼角余光朝边上瞄了一眼。 那儿,一具已经被吸干血液的透明尸体被血族随意地丢弃在长桌的桌角。 “你也会把我变成那个模样吗?” “或许吧,但不是在这里。” 英格丽妠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洛尔言语所指,淡淡说道。 “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 洛尔言语中带着一抹不可置信的惊讶。 “只要你乖乖听话,等时间到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洛尔怔怔地看着英格丽妠,似乎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半晌才睫羽低垂,轻轻问道。 “我的姨母她还好吗?” “她还活着,原本我是打算让巴斯克维尔吃了她,但是还没来得及,它就闻到了你的味道。 ” 英格丽妠垂下苍白的手臂,手中酒杯垂落,将其内殷红的血液喂给一旁盯着洛尔垂涎欲滴的狗子。 猎犬欣喜地舔舐着杯中血液,直到唇边皆是鲜血才安静地退到角落的阴影中。 因为那时自己也刚好被带到了欢场吗? 洛尔看向静默在阴影中的猎犬,英格丽妠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摩挲着自己苍白手指银戒上的蓝色宝石,淡淡开口。 “这孩子已经记住了你的味道,无论你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它的追踪。”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挣脱梦中死祭,想来你或许也有一些秘密,正好也省了我一点力气把你捞出来。 这里是艾德里安娜的领地,我无法长久停留,每一场宴会的间隙你都要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我会让巴斯克维尔留下来保护你。” “等到艾德里安娜这一轮进食结束,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那头寻血猎犬?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让它盯着我吧。 洛尔无助地看着她,眼梢微微泛红,隐隐有一抹泪花。 “可我最终不还是会被你吃掉……” 英格丽妠暗沉的眼眸凝视着少年惹人怜爱的模样,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圣杯之子模样确实很好看。 血族是追求极致享乐的生物,血可以缓解她们的猩红渴望,但她们绝不会止步于此,她们会直接夺走猎物的生命,竭泽而渔,生吞活剥。 掠夺生命,就能延长自己的生命;食用血肉,就能强壮自己的躯体;以美人为盛宴,她们的美貌也会增加。 越是美丽的少年,就越是能挑起她们的食欲,洛尔作为圣杯之子,他的血对于血族而言大有裨益。 英格丽妠的目光从洛尔娇俏的脸庞一路往下,停留在光滑白皙的脖颈上,她的确也想品尝这份珍馐,但此时还不是时候。 “你没有选择,不是吗?” “只要你听话,我可以让你和你的亲人团聚,我可以跟你坦诚,艾德里安娜需要你的血,我也同样需要。 如果你的血真的能对我有所裨益,我可以承诺在进食之后将你转化为血奴。” 英格丽妠平静地说道,她的嗓音就如她的瞳孔一般低沉,但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成为血奴追随我,终有一日,你也有机会成为高贵血族。” “……”洛尔睫羽轻轻颤抖,惹人怜爱的眼眸中波光潋滟,轻轻点了点头。 “审判官大人,我相信你。” 他慢慢让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对方的怀中,将头靠在对方胸前宏伟的汹涌上,感受着没有心跳的冰冷体温。 梦呓似的喃喃道。 “虽然我只是你们的食物,但我觉得,你要比那些氏族的大人们好很多。” “与其被她们吃掉,我更愿意把自己献给你,至少,你愿意考虑我的感受……” 英格丽妠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怀抱着如小猫般娇俏的少年,暗红的眼眸低垂,只是其内眸色凝沉得愈发幽暗。 …… “维纳斯姐姐,你觉得英格丽妠跟月宴侯爵打起来谁能赢?” 处在艾德里安娜的领地中,会受到她那恐怖食欲的不断侵蚀,只有不断消耗自身的梦之神性才能维持清醒并来去自如。 此时,宴会已经结束,宾客各自离席,洛尔也被猫猫面具的侍者强制带上了金属项圈赶回了房间。 与之前几天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全程清醒着,而且身后还多了一只骇人的大型猎犬。 寻血猎犬巴斯克维尔正走在阴影之中,绯红的眸子一直注视着洛尔的背影。 “还有,为什么这只狗也能留在这里,它难道也有梦之神性?” 洛尔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房门紧闭,那只大狗的眼神太吓人了,就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一样。 哪怕关上房门,洛尔也知道狗子应该就在门外守着自己。 “它身上承载着那个审判官的神性,她确实把它养得很好,一般的血族估计都打不过这条狗。” 夜叉小姐言语中也带着一丝讶异。 “审判官的血之神性直接来自鲜血王庭的赐予,她们的血之权能在血族内战中会有很高的优先级。 但缺点就是,她们往往并不年长,梦之神性的积累不如老牌氏族,在对方的主场领地肯定是打不过月宴侯爵的,但前提是侯爵能醒过来。” 洛尔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思索着。 “英格丽妠说等这轮进食之后就能带我离开,所以月宴侯爵现在应该还没苏醒,只是在梦境里无意识的进食。” “参加宴会的血族立场并不一致,如英格丽妠应该就不想让侯爵醒过来,所以她们会介入对方进食的仪式……” 洛尔睁开眼,眼眸中流转着金色的光芒,他再次点亮眼中的神性。 原本狭小静谧的小屋立刻变成了某种巨兽的口腔,墙壁就像血色的肉壁不断的蠕动着,暂时还算安静,没有显露出凶性。 与此同时,洛尔也看到自己身上荡漾着的白色荧光。 这似乎是梦之神性的光泽。 “我身上怎么也有梦之神性?” 洛尔有些疑惑。 “这是你从深层梦境中带出来的,所以你才能恢复清醒,你做了什么?” 夜叉小姐好奇地问道。 “我喂13号喝下一点月宴侯爵的血……” 洛尔喃喃道,原来在那个深层梦境中,不仅艾德里安娜能吸食自己的神性,自己也可以反过来获得一点对方的神性。 早知如此,就应该逼13号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现在这点神性十分薄弱,在领地的侵蚀下就如同摇曳在风中的残烛,连保护自己都无法做到,更别说带自己离开这里。 “我得出去看看,维纳斯姐姐,帮我解开这个项圈。” 戴着一个沉重的金属项圈什么事都做不了。 洛尔先靠夜叉小姐切开了项圈,然后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 门外一片寂静,狭长的走廊就像巨大怪物的食道一样朝漆黑的深处延伸。 洛尔轻轻将头伸出房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其他房间的房门也都紧闭着。 突然,斜对面的阴影中亮起两点绯红的光点,猎犬的身躯隐藏在阴影里,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隐隐还有压抑地嘶吼声。 “……汪。” 猎犬在阴影里轻吠一声,似乎在警告洛尔回到房间里。 洛尔则看着猎犬阴影里巨大的身躯上升腾着的,与四周同样颜色的血色火焰,露出了一抹隐晦的微笑。 寻血猎犬,对鲜血气味的敏感性甚至还要在血族之上。 “维纳斯姐姐,请保护好我。” “我会的。” 洛尔学着梦境中的样子用牙齿咬破自己左手的手腕,因为没有如血族一样的尖牙,狠心下足了力气。 他害怕借助夜叉小姐的影刃会让寻血猎犬会察觉到异常,于是只能自己动嘴。 白皙稚嫩的肌肤被咬破,渗出鲜红的血液,洛尔挑衅般地看了一眼门外的狗子,然后退回房间里,却偏偏没有将房门闭合。 然后忍着疼痛用右手又挤压着伤口,挤出殷红的血液,同时引导着体内的神性,让滴落的血珠流转着金色的光辉。 “吼……” 血珠滴落在地上,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像是笼罩在血光之中,那些蠕动的肉壁活跃起来,开始朝着洛尔挤压过来。 与此同时,一阵野兽压抑在喉咙中的低吼声自门外传来。 一个硕大的狗头自门缝伸了进来,大而圆的血色瞳孔死死盯着洛尔,下一秒,整只猎犬就钻了进来。 洛尔微微吸了一口气,这狗子体型属实有点大,这一张嘴怕是能轻松咬断自己的脖子。 巨大的猎犬慢慢靠近洛尔,被这样的猛兽步步逼近洛尔心里还是压力很大的,他将左手高举,猎犬的头颅也随着上抬,眼神跟着洛尔手腕处的伤口移动。 “狗狗乖,不要咬我喔。” 洛尔一点一点退到墙边,此时墙壁化作的肉壁也开始慢慢张开血盆大口。 洛尔侧过身子,像在斗牛一样,为猎犬和墙壁让开道路,同时用右手挤压着伤口,让带着神性的血液滴落。 猎犬的瞳孔在一瞬间睁得又大又圆,猛地低吼了一声如同一阵狂风般朝着洛尔咬去。 洛尔只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一个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已经被影子拉到了猎犬背后。 看着身后狗子吼叫着一头扎进肉壁张开的巨口中,洛尔没有犹豫,直接跑出房间,顺手关门。 身后的房间血光大作,传出一阵狂暴的嘶吼,洛尔没有停留沿着食道一般狭长的走廊跑了过去。 这里是在三楼,宴会开启的地方是在地下室,那么侯爵会在哪里呢? 会是在楼上吗? “那头大狗会死吗?” “它身上寄宿的梦之神性在保护它,月宴侯爵还在沉睡,只是领地无意识的攻击杀不死它。” 洛尔只好一路狂奔,跑得气喘吁吁,但又不敢搀扶着墙壁。 好不容易才来到走廊的尽头,通往上层的旋梯入口处,想着稍稍歇一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狂暴的吼叫。 洛尔咬牙,直接顺着螺旋的楼梯爬了上去,他要把狗子引到侯爵那里。 “13号,你想去哪里。” 洛尔猛地抬头,戴着猫猫头面具的黑衣侍者站在悬梯的尽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洛尔此时仍维持着神性的视野,惊奇地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象征欲望的火焰。 而四周那些血色的火焰也并未灼烧着她,难道说这些侍者…… 黑衣侍者似乎发现了洛尔脖颈处的项圈已经不翼而飞,手中多出一道黑色的金属锁链朝洛尔走来。 前有敌人后有猎犬。 洛尔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侯爵大人,我可以帮助您杀死英格丽妠!” 黑衣侍者顿住脚步,脸上的猫猫面具竟慢慢勾勒出一个森然的笑脸。 第21章 月神的宠儿 血月照耀之地没有白天,血族们依据血月的位置将永恒的夜晚分割成前夜与后夜。 后半夜,一位女人正在月宴的领地内,通往月宴欢场的道路上慢慢行走着。 那是一位穿着暗色军装的女子,腰上系着一柄收在鞘中的银色长剑,脚下踩着高跟长筒猎靴。 路与夜色都在她的周围变得异乎寻常的静谧,随着她缓慢走过,某种锐利的刺痛感仿佛要将身后的道路分割开。 那身暗色的军装长袍在夜风中摇曳,但却无比安静,摇曳的阴影中似乎有着无数猩红的眼眸在闪烁。 同族们称呼她为追猎的英格丽妠,一方面是因为她驯养出了高阶的寻血猎犬的训犬者,并且凭借着这种擅长追猎的使魔立下无数显赫的功勋。 另一方面则是在暗讽她作为王庭的忠犬,如同一条疯狗般撕咬一切敢于悖逆王庭命令的存在。 不巧的是,鲜血王庭与三大氏族的关系并不融洽,王庭并不想看到三大氏族出现一位新的古老者。 事实上,如果不是鲜血王庭多次派遣审判官介入监督艾德里安娜??月宴的进食,或许她早就完成了神性的积累,从沉睡中苏醒。 像月宴侯爵这种级别的血族,一旦开始晋升的仪式,要么成功晋升古老者从梦中苏醒过来,要么就会一直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 早在英格丽妠还只是一位效忠于王庭的普通血族时,她就被王庭派遣暗中观察监督艾德里安娜的晋升情况。 等到她借助驯养寻血猎犬的功绩,成为高贵的审判官之后,她的职责就变成光明正大的介入和干涉这场仪式。 她需要确保艾德里安娜??月宴无法在仪式中得到足够晋升苏醒的鲜血和神性,来维持王庭与三大氏族之间力量的均衡。 至于对圣杯之子的狩猎反而是次要的。 自永夜之战以来,血族捕获了不止一位圣杯之子,但也没有哪位真的能让真祖苏醒。 唯一让英格丽妠感到惊讶的是,这两件事竟然可以同时完成。 一路走到欢场的庄园门口,两位月宴氏族的守卫站在那儿,英格丽妠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抬手推开门,从容地走进大门。 那两位血族不约而同地呆立在原地,在那一瞬间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职责在身。 一种仿佛被猛兽啃噬的剧烈疼痛感,在她们与英格丽妠对视的那一刻悍然占据了她们全部的感知。 圣杯之子自然不能让给艾德里安娜,否则很难说对方会不会因此而成就更高一层的境界。 更何况英格丽妠也不得不承认,她同样对传说中的圣杯之子有着渴求的念头。 虽然高等血族们对圣杯之子血液的真正功效一直众说纷纭,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能帮助她跨过那道门槛…… 英格丽妠径直走入庄园负一层,带着一点儿从沉思中惊醒的神色,来到了位于地下室的宴会厅门口。 门口处站着一位熟人,英格丽妠微微抬了抬眼,暗沉的眼眸看向那人。 “修西娅……” “英格丽妠。” 月之骑士修西娅用某种微妙的眼神打量着这位第三审判官,她们之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颇十分熟悉。 两位都是血族中的佼佼者,强大的长寿者,身材同样高挑,气质相似的冷峻凛冽。 由于英格丽妠对月宴侯爵晋升仪式的介入和干涉,两者曾不止一次的发生冲突,早期时候大多是英格丽妠处于下风。 等到英格丽妠一步一步成长为第三审判官,就轮到修西娅输多胜少。 审判官的血之权能专门用来克制同族,修西娅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单靠自己已经很难胜过对方。 但无所谓了,两者之间漫长的交锋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 英格丽妠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从修西娅身旁走过,两人交汇那一刻,修西娅突然地开口。 “侯爵大人给客人们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英格丽妠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看修西娅,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艾德里安娜准备的礼物,难道她醒过来了吗? 某种诡异的氛围萦绕在两者之间,最终是修西娅微微一笑,打破了沉默。 “有一只长得十分漂亮的家牲,从侯爵的梦中窃取了一部分梦之神性,挣脱了梦祭仪式的控制。” “……” 英格丽妠稍稍侧过头,暗沉的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十分漂亮的家牲,又挣脱了祭仪式,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闪过洛尔娇俏的容颜。 可她不是已经让巴斯克维尔盯着他了吗,怎么还会被其他人察觉到。 修西娅靠着墙壁,双手抱在胸前,左手缠着绷带,右手则戴着黑色的皮制手套,懒散地说道。 “那是个很活泼的小家伙,挣脱仪式的控制后想要逃离这里,似乎是被谁发现了,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差点让他跑到侯爵沉睡的地方,才被侍者们抓住。” “……然后呢?” 英格丽妠面色不变,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峻,但修西娅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她们都很了解对方,以英格丽妠的性格,如果她没有什么想法,那她根本不会停下脚步耐心听到现在,更别说接过话茬。 果然,她也早就察觉到那个小家伙的与众不同。 “侯爵大人十分宽容,不仅没有责罚他,还将他擢升成这一次的月神宠儿,并且准备赏赐给参与宴会的宾客们。 只要是参与宴会的血族,都有机会把他带走,价高者得。得到了他,也就等于得到了侯爵大人那部分梦之神性。” 见英格丽妠似乎没有反应,修西娅微微一笑,直起身子越过她走进宴会。 “不妨告诉你,我对那个小家伙很感兴趣,希望你这次不要跟我争抢。” 英格丽妠微眯着眼,看着远去的修西娅笔直挺拔的背影,暗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在修西娅讲述这件事时,她就开始暗中呼唤巴斯克维尔。 很快,那头牛犊般的猎犬就响应召唤赶了过来,巨大的身体匍匐在英格丽妠不远处的阴影里。 只是那对圆滚滚的绯红瞳孔中却流露着拟人般的胆怯和羞愧,喉咙中传出压低的呜咽声,不复此前的凶猛和不可一世。 “没用的东西。” 英格丽妠见此,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暗骂一声。 连个家牲都看不住。 好在艾德里安娜??月宴似乎尚未苏醒,估计是她麾下的骑士和血奴们也有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没有将圣杯之子直接杀死让梦之神性回归侯爵体内。 英格丽妠走入大厅,今日的宴会要比往日喧嚣得多,大多数血族不再怀抱着血食安静地享用,而是将目光停留在大厅中央陡然升起的高台上。 那儿放置着一个方形的笼子,还盖着黑色的幕布。 宾客们的热情空前高涨,寻常的血食和家牲要多少有多少,但月神的宠儿可不常见。 侯爵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类似的宴会数不胜数,每一轮进食开始都会吸引相当多的血族来此。 有些是来寻求享乐品尝珍馐,有些则是来感悟侯爵的梦境,她们通过在梦中被吸干血液的人类来感悟仪式的脉络,也有的是如英格丽妠一样,带着职责不怀好意地在暗中干涉仪式的进行。 随着月宴侯爵长久的沉睡,仪式也会偶尔出现一些纰漏,总会有少数幸运儿能挣脱仪式的束缚,在侯爵的领地中苏醒过来。 而这些能挣脱仪式控制的祭品,通常会拥有血族无比渴望的梦之神性。 弱小的血族获得梦之神性就有可能成为强大的长寿者,而强大的血族也会需要更多的神性积累来让自己免于沉睡。 她们将这样的幸运儿称作月神的宠儿,并狂热地爆发争夺,以期待能够得到他们的神性。 这样的事例被散布到遭受压迫的人类世界,被经过传递和美化之后,成为了欢场中月之宠儿能够获得血族青睐并获得永生的传说。 英格丽妠同样望向大厅中央升起的高台。 戴着猫猫头的侍者站在遮盖黑布的笼子旁边,在全场来宾的瞩目下将黑布一把掀开。 场下适时的响起一阵惊叹声。 笼子里的洛尔有些不适地蹙起眉头,似乎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臂遮挡着额头的灯光。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绸缎睡袍,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胜雪。 睡袍颇为修身,纤细瘦削的身材被在场的血族们一览无遗,眼尖的血族可以看见那精致的锁骨上黯淡的荆棘印迹。 “那是……血棘的印记。” “棘罪大公的人吗,桀桀桀……” “可能拥有两种神性,十分难得。” “……” 但伊兰达妮留下的印记并没有让血族们感到忌惮,反而让她们更为兴奋。 这意味着笼子里这美妙的人儿不仅拥有梦之神性,还可能带着血棘的力量。 对于血族来说,血棘的力量与她们相生相克。 血族是血与梦之神性,而血棘是血与罪之神性。 永夜之战中棘罪大公伊莱莎的强大让她们印象深刻,十三位审判官几乎倾巢出动也未能将她杀死。 现在竟然拥有一次可以解析这份力量的机会,这无疑十足宝贵。 有可能身负两种神性,而且如此的娇艳诱人,这让眼前这位月神宠儿的价值又再度攀升。 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种别样的气氛,置身笼子里的洛尔哪怕不借助爱之神性的感知也能清楚的察觉到。 那是已经实质化显现的欲望。 洛尔感觉到无数贪婪而饥饿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连同周身的空气也在这可怕的注视下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粘稠。 在这种浓烈欲望的包围下,洛尔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性在逐渐变得活跃,他低垂着眼眸,用修长卷翘的睫羽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金色的光芒。 很快笼子的大门被打开,黑衣侍者带着白色手套优雅地走进其中,脸上的猫猫面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一手拉着系在洛尔脖颈上项圈的锁链,将洛尔牵了出来,带到舞台中央,一手则拉开洛尔遮挡脸庞的手臂。 台下又一次响起来低沉的赞叹声。 少年精致无瑕的容颜搭配那秋水般明媚澄澈的眼眸,能够让任何凡人的女性化身野兽。 原本参加宴会的血族只有少数见过洛尔,而现在,所有血族都注视着他。 离开了笼子,就好像失去了一道屏障一般,洛尔下意识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那些实质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接撕扯他的血肉,他无助地站在舞台中央,眼神柔弱而绝望地看着在场宾客。 目光所到之处的每一位血族,她们猩红的瞳孔里都流露着强烈的侵略性和贪婪的食欲。 她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他的喉咙,啃噬他的血肉,又或者可能在进食之前跟他玩一些增进口感的小游戏,但最后,终究会把他吃的连渣都不剩。 直到洛尔的目光途经英格丽妠,看到那副与其他血族截然不同的冷峻肃穆的模样,这才不由得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眼眸中流露出足以惹人怜惜的哀求。 那双诱人心动的秋水般的眸子仿佛在对着她轻轻诉说着:救救我。 英格丽妠注视着台上少年柔弱而无助的模样,哪怕那道惹人怜爱的哀求目光也无法让她脸上出现丝毫波动。 暗沉的血眸之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哪怕是英格丽妠也没想到,洛尔一时的乖巧顺从只是为了骗过她,更是连她的使魔也没能看住洛尔。 非但如此,洛尔还以一种近乎愚蠢的姿态暴露在所有血族的视线中,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 月宴侯爵的礼物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换作往常,她只会置身事外,在一旁看戏。 但偏偏这一次,她还不能轻易放弃,在场血族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洛尔是圣杯之子,如果让她就这么把洛尔拱手让给其他人。 又实在是不甘心。 “不知死活的蠢货。” 她淡淡说道,眼眸中的怒意压抑着越发深沉,右手不知何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第22章 杯中之血 洛尔环视着宴会厅的四周,表面上血族们仍然风平浪静,可是那眼神里的贪婪和渴望却怎么都藏不住。 黑衣侍者脸上的猫猫面具似笑非笑一般,对着在场宾客介绍道。 “感谢侯爵大人的仁慈,这名得到月神赐福的宠儿能够得到诸位的垂怜,那就开始吧,诸位可以开价了。” 很快,宾客之中开始响起饥渴的声音。 “我要他的眼珠,真是一对漂亮的小宝贝,五十颗血晶石。” “一杯血,五十颗血晶石。” “我要带血的肉……” “血,我只要血就可以了。” “……” 很快场面就变得异常热烈,众多宾客都开口竞价。 事实证明月宴侯爵绝不仁慈,对于胆敢窃取她神性的洛尔,她打算将他拍卖出去,但却并非拍卖一个整体。 而是将他的血肉,器官都一一单独罗列。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肢解会多么血腥,以血族的手段,不肢解到最后时刻,或许都不会让洛尔轻易死去,以保证血食的鲜活。 这是真正的群狼环伺,而且这些恶狼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只想要尽可能分一杯羹。 洛尔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害怕得发抖,紧接着如同陷入绝望一般蹲下,将头埋入膝盖之中,双手环抱着身子。 在无人看到的视角里,他那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嘲讽。 真是一个自诩优雅高贵,却丑陋而野蛮的种族。 很快,宾客们完成了竞拍,洛尔身上每一寸地方都被拍出了不菲的价值,最昂贵的心脏和头颅更是拍出了天价。 自始至终,英格丽妠和修西娅都没有参与这场残忍的竞拍。 黑衣侍者退下高台,将洛尔留给饥饿难耐的宾客们,看台下一直处在骚动之中,直到一位血族率先走了上来。 她是一位以正直闻名的女爵,被推举出来负责分割,也是她一开始开口想要拍下洛尔的眼珠。 女爵来到洛尔身前,俯身抬起洛尔的下巴,少年已经被刚才恐怖的拍卖吓得魂不附体,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 眼眸中满是恐慌与不甘,那种生命即将被剥夺的恐惧想必萦绕着他全部的心神。 “真是漂亮的眼珠……” 她很喜欢这对眼珠,只可惜刚刚有一位地位实力都在她之上的血族开出了更高的价格,最终她只能忍痛割爱拍下一只手臂。 女爵自怀中抽出一把精致的祭祀刀,挑逗般地用刀身轻轻拍打洛尔的脸颊,让少年本就惊恐的眼神更加绝望。 “不要害怕,只会痛一下……” 她擒住洛尔的手腕,将少年白皙纤细的手臂举起,在场所有血族都盯着这一刻,看着她将祭祀刀高举。 英格丽妠沉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暗沉的眼中似乎酝酿着什么东西。 但下一秒,她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神色却显得有一点困惑和意外。 血族女爵手起刀落,但洛尔却毫发无损,还挣脱了她的擒拿跌坐回地上。 祭祀刀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带着这位血族女爵的一条手臂,也一同坍塌掉落在地上。 她的瞳孔紧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突然间遭受攻击,剧烈的创伤让她的眼眸在瞬间充斥狂暴的猩红,第一时间搜寻攻击传来的方向。 然后又是一怔,不可置信地说道。 “修西娅,你疯了!” 宴会厅中的血族都为这突然的变故感到震惊,所有目光都落在高台上,突然出现在少年身前懒散优雅的身影。 月之骑士,修西娅。 一位面容衰老的女性血族冰冷的开口。 “修西娅,你是什么意思?” 修西娅冷峻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她淡淡地开口。 “我只是比你们更加正视自己的欲望,这个小家伙我很喜欢,而且我也并不打算跟你们分享,真是伤脑筋呢……” “你这个该死的(血族脏话),我要把撕成碎渣!” 被重伤的血族女爵嘶吼一声,伤口处涌出大量的血液,蠕动着生长出鲜红色的崭新血肉。 这是血之神性最基础的运用,能消耗储存在体内的血液迅速恢复伤势,高等血族只要有足够的血液支撑,就几乎等同于不死之身。 涌出的血液随着手臂的再生,汇聚在女爵手中,化作一把血刃,紧接着她就嘶吼着如一阵狂风扑向修西娅。 刚才参与竞拍的血族大多面色不善,见此场景,纷纷挂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副看戏的模样。 但下一秒,她们都变了脸色。 修西娅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其上缠着的白色绷带自行崩散,环绕着露出其下苍白如石膏般的手臂。 只见她朝着身前轻轻一抓,面前的空间出现一瞬间的扭曲,那位血族女爵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附过去。 下一秒,头颅被修西娅一手抓住。 “等,等等……” 求饶的话语还没说完,只见修西娅嘴角微微上扬,手掌发力,女爵的头颅就如同西瓜一般爆开,连带着后面的整个身体,在一瞬间碎成漫天的碎屑。 落在地上,铺成一层白色的灰烬。 洛尔仰着头,看着身前修西娅挺拔笔直的背影,看她轻描淡写间秒杀一位强大的血中贵族。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话语,正是来自这位月之骑士。 “场面还不够混乱,你还需要更诱人一点。” 洛尔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得低下头。 “修西娅,你竟然来真的……” 那位面容衰老的血族猛地站起,心中涌现出巨大的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大声斥问道。 “你身为月之骑士,不仅悖逆艾德里安娜的命令,干涉进食仪式,还残害同族,这可是重罪! 第三审判官大人可还在这里!” 修西娅的举动无疑触犯了审判官的底线,倒不是因为杀害同族,而是因为在艾德里安娜沉睡的领地中死去,神性会化作对方晋升的养分。 监察着仪式的审判官绝不会坐视不管。 英格丽妠微微抬了抬眼,似乎也是有些诧异修西娅竟然下手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留情面。 在坐的血族大多都出身高贵,在血族中至少也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这样肆无忌惮的出手,修西娅难不成是疯了? 事实上这也是审判官监察仪式的原因。 如果没有审判官在场监视,那月宴氏族只需要让月之骑士在欢场里大开杀戒,就能加速侯爵的晋升。 虽然她内心多少有些感谢修西娅杀了那个不长眼的女爵,但身为审判官毕竟有职责在身。 英格丽妠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高台上的少年捡起了刚才血族女爵掉落的祭祀刀,挣扎着爬到舞台中央。 英格丽妠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个小东西这时候想要做什么,紧接着她一愣,竟然听到了浅浅的歌声。 这个时候他居然在唱歌?! 宴会厅的灯光似乎也黯淡了些许,少年跪伏在高台的中央,低垂着头,双手合十在身前,就如同祈祷,低吟之声自他口中传出。 他的声音干净清晰,声调极慢,轻轻吟唱着失传已久的民谣。 没有伴奏,有的只是如山间清泉般流淌的温柔歌声。 传说在大陆之外的无尽海域,有着人鱼的国度,她们的歌声唯美动听,就算是坚定的行者也会为之迷失方向。 英格丽妠并未见过这种生物,但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人鱼的歌声。 飘渺,悠远,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圣洁。 “我曾有一个似梦非梦的梦境。” “明亮的太阳熄灭,星星在黯淡的虚空中流离失所。” “早晨来而复去,而白昼不曾降临。” “人们在孤独的恐惧中将爱情遗忘……” 这是一首永夜边境广为流传的民谣,在洛尔小时候经常听长辈哼唱。 歌曲的开篇如同梦呓般讲述了一个太阳熄灭,白昼再不到来的场景,这对于蔷薇大陆其他地界的人们来说似乎很难想象。 但对于永夜边境的住民而言,这是她们习以为常的生存环境,更遑论生活在血月照耀之地的血族。 在这样冰冷黑暗的黎明下,一对恋人在末日来临之际拥吻。 一方是高贵的主人,一方是卑微的奴隶。 洛尔一人分饰两角,轻轻唱着这首悲伤而凄美的挽歌。 “……我是主人,还是奴隶。” 主人对着心爱的奴隶吐露心中深藏的爱意,她虽然是主人,但同时也是爱情的奴隶。 而奴隶则反问主人。 “这是爱意,还是欲望。” 这份突如其来的爱让她如同置身梦中。 “我在梦中,或是醒来。” 主人则坚定的回应他。 “此情不渝,真实不虚。” 这是一首歌颂主奴之恋的民谣,在棘罪公国的其他地区也有流传,甚至还衍生出一些异国版本。 一对主奴,她们彼此相爱却迫于身份地位的悬殊,将爱意深藏心底未能向对方表露。 直到末日来临。 所幸末日来临。 这对心知时日无多的恋人终于互诉爱意,紧紧相拥。 奴隶拥抱着他的主人,在她耳边唱着。 “请将我轻轻捻灭,又将我再度卷起。” “请将我吞进身体,又将我缓缓呼出。” 主人则单膝跪地,向她心爱的奴隶求婚,将这首曲子推向最后的高潮。 “波涛已逝,浪潮止息,我心知此生已如露水般短暂。” 但仅有一物,要让熄灭的太阳和尊贵的月亮也一同见证。” 在永夜边境,人们有在婚礼上喝交杯酒的习俗,但此刻,末日已经降临,再没有时间筹办婚礼。 于是奴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落酒杯之中,然后将酒杯献予他的主人和爱人。 “啜饮这杯中之血,然后你将成为我真正的主人和永世的爱人。” 因为末日将至,这对恋人终于互诉爱意,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哪怕死亡也无法将她们分开。 但可惜末日将至! 这故事悲伤而矛盾,凄美而浪漫。 洛尔动情地歌唱着,低垂的眼眸中金色的光芒愈发炽烈。 神性前所未有的荡漾,情爱与欲望的种子随着歌声播洒向宴会之中,每一位血族在这歌声中被悄然牵动了情欲。 她们只会在这天使般的歌声中自然而然地觉得眼前少年无愧于月神宠儿的称号,内心涌现出更加剧烈的渴望。 想要得到他,独占他,玷污他,撕碎他,吃掉他。 占有欲,破坏欲,食欲种种欲望交织,就更加容易撬动心中的爱欲,然后混杂成足够让强大的血族也无法自拔的复杂情欲。 洛尔第一次感受到爱之神性真正的力量。 声音,气味,眼神,甚至虚无缥缈的感觉都能成为它传播的媒介。 海潮与微风,死亡与新生,永恒与刹那,好似这世间所有的情爱都要随他的歌声起舞。 这无疑足够媲美真正的海妖之歌,能让人们迷失方向和意志。 但这还不够。 “啜饮这杯中之血,然后你将成为我真正的主人和永世的爱人。” 歌曲渐入尾声,随着最后这句歌词被再次轻轻唱响,一切都会平息。 洛尔眼底流淌着金色的光芒,他高举祭祀刀,割开自己的手腕。 金色如蜂蜜般的血液流入杯中,诱惑的芳香弥漫出去,在一瞬间沸腾了整个宴会。 而洛尔跪伏在舞台中央,双手捧着盛满金色血液的酒杯,如同将自己献祭给神明的羔羊,又像是受束缚的天使。 他轻轻说道。 “啜饮这杯中之血,将会成为我真正的主人和永世的爱人。” 此乃纷争之血,它必将挑起尘世的纷争。 既然你们都想要我的血和肉,那就来厮杀吧,那就战斗吧,胜利者会得到一切,并成为我的主人。 即便是心中早有预料的修西娅也忍不住回头,凝视着那杯中金色的血液。 那充盈着神性的血液,散发着她无法拒绝的芳香,让她也差点忘记了原来的计划,只想要捧起那酒杯,痛饮杯中之血。 那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美味和享受。 她下意识地伸手朝洛尔身前的酒杯探去,但下一秒,嘶吼声和破风声从身后响起。 不少眼眸中血光大放的血族们扑向舞台修西娅从沉醉中惊醒,感知到来袭的血族,冷哼一声。 回过身,从左手中爆发的巨大的引力将袭击者掀飞。 舞台的一角坍塌。 这一刻场面已经彻底失去控制。 她站在洛尔身前,看着混乱的宴会,心中闪过一丝对身后少年的忌惮。 但紧接着,又有新的血族朝她身后的洛尔袭去,让她心中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散去,只剩下赤裸的杀意。 “来吧,来吧……” 修西娅冷峻的脸上笑意越发浓郁,猩红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左手之上力量的光芒在汇聚。 血之权能??生命潮汐。 被鲜血王庭干涉了侯爵大人的仪式这么久,今天她终于可以。 大开杀戒。 第23章 血之狂宴 “该死,为什么没法离开,月宴欢场的领地在封闭……” “难道艾德丽安娜要醒过来了?!” 面容衰老的血族女子看着完全混乱的宴会厅,心中的不安彻底被引爆。 她试图通过梦之神性搭建通道离开这里,却发现月宴侯爵的领地不知何时被闭锁。 整个宴会大厅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都开始渗出诡异的血光。 “英格丽妠大人,还请您尽快出手,月宴氏族已经疯了!” 场中还有少数能够维持理智的血族,她们同样大惊失色。 不仅月宴欢场被封锁,甚至宴会中少数隶属于月宴氏族的血族也在趁乱肆意袭击着同族。 场面已经彻底失控,她们能求助的只有作为第三审判官的英格丽妠,她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些自诩出身高贵的血族,平日里对忠于王庭的英格丽妠十分不屑,可一涉及这种要命的时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 但英格丽妠却好像没有看到宴会中的混乱一般,她的眼中却只有修西娅身后的少年,或者说少年手中捧着那酒杯中的金色血液。 那股浓郁的芳香,早已牵扯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苍白的面庞在这一刻染上血气的绯红,整个人激动得甚至有些发抖,就如同还活着一般。 “这就是圣杯……” “这样的血,这样的血,一定能让我……” 她的脸上绽放出带着狂气的笑容,向舞台走去,理智尚存的血族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十三位审判官,她们的血之权能是鲜血王庭授予的专门用于血族之间内战的权能。 月之骑士再如何强大,也无法战胜专门司职于审判同族的审判官。 英格丽妠朝着修西娅走去,一路上的血族都自觉为她让开道路。 但也有无法抵挡洛尔鲜血诱惑的血族,在被修西娅击退之后仍然失去理智般的尝试着。 其中一位正好挡在英格丽妠身前不远处。 她皱了皱眉头,没有动手,一旁的阴影中就窜出一只巨大的猎犬,直接咬住那位血族的喉咙将她拖到一边。 巴斯克维尔嗷呜一声,像是想要将功补过一般,然后死死地咬住那位血族的喉咙。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猎犬咬断了那位血族的喉咙,喷涌而出的血液并未能帮助她修复伤势,而是尽数被狗子吞入腹中。 高阶的寻血猎犬同样有支配血液的权能。 面容衰老的女性血族见此,瞳孔微缩,口中喃喃道。 “不会吧……” 修西娅同样注意到向自己走来的英格丽妠,一股从方才死在她手中的血族体内提取出来的血液围绕着她周身流转。 修西娅就像这血之漩涡的眼,血液如潮汐一般涨落,她的力量也在朝着四面八方荡漾。 弱小的生命会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想要朝修西娅所处的方向涌动,如果身上出现伤口,血液就会喷涌而出,被一股脑全部吸附过去。 修西娅将左手按下,血液的洪流就像一道巨大的长鞭,将一位发狂血族的身体抽得四分五裂,然后再席卷对方体内全部的血液,以此不断壮大自己。 在发现英格丽妠靠近,修西娅停止了屠戮,血液倒卷,形成环绕周身的漩涡将她和洛尔护在其中,她看着英格丽妠,淡淡说道。 “侯爵的这份礼物你也想要吗,英格丽妠?” “……我很想要。” 英格丽妠脸上仍挂着张狂的笑容,大方地承认下来,在这一刻锋芒毕露。 “很遗憾,他已经被更尊贵的客人预约了。” 修西娅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 “没错,他已经被我拍下来了。” 宴会的另一角,一位雍容华贵的血族皱着眉头说道。 英格丽妠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位血族。 她是阿索拉朵??魂歌,宴会中地位最高的血族,一位出身魂歌氏族的高贵伯爵。 在刚才的竞拍中,她开出了一个其他血族无法逾越的价格想要拍下洛尔完整的头颅。 哪怕是方才突如其来的骚乱,她也镇定自若,平静地啜饮着血酒。 三大氏族各有各的特点,月宴擅长编织梦境,沟通月神,魂歌好斗,最为嗜血,血冕则最为阴邪。 最初转化血奴的血咒就是血冕一族的创造,她们擅长各种血咒,防不胜防。 “那么更尊贵的阿索拉朵伯爵,能否请您忍痛割爱,把他让给我呢?” 英格丽妠带着笑意,开口说道,那眼神中却带着冰冷刺骨的意味。 “那看来你是想陪我玩玩了。” 阿索拉朵叹了口气,放下酒杯,脸上突然也喜笑颜开,像是终于可以不用忍耐一般。 “刷——” 在她的背后猛然张开一对钢铁般灰青色的蝙蝠之翼,一瞬间将华贵的紫色礼服撕裂成挂在身上的破破烂烂的布条。 灰青色的肌肤遍布伤痕,刀伤,剑伤,烧伤,淤伤,穿刺伤,切割伤各种类型的伤痕交错遍布全身。 浑身肌肉隆起,一瞬间身形膨胀,但并没有成为巨大的怪物,而是一种匀称但有力的姿态,搭配背后的蝠翼,就如同暗夜的恶魔。 她周身的温度骤升,哪怕在高台上暗中观察的洛尔也能从那浑身遍布的伤痕和贲起的肌肉上感受到一种勃勃生机。 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感。 对于高阶血族而言,只要有足够的血液,哪怕是致命伤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断肢重生都只是小意思,哪怕失去心脏也能继续战斗。 只有流干全部血液,血族才算是油尽灯枯。 而看上去如此活力充沛的血族伯爵身上却遍布着伤痕。 “英格丽妠,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只要你肯离开,待侯爵苏醒后会亲自登门答谢。” 修西娅淡淡说道。 三大氏族虽然暗地里小矛盾不断,但总体还是同气连枝,毕竟需要共同应对鲜血王庭的压力。 这位魂歌氏族的伯爵,就是被月宴请来应对英格丽妠的。 “离开可以,只要把他给我。” 出乎意料的,英格丽妠第一次舍弃了她审判官的职责。 修西娅同样有些意外,她们此前多次开出不菲的条件希望英格丽妠能不再干涉侯爵的仪式,但对方都不愿意接受。 说实话修西娅有点想要直接答应下来,一时间陷入思索。 对她来说侯爵的苏醒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说实话她也不想和英格丽妠对上。 在她身后的洛尔心里一惊,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啊! “那可不行,那小东西的头颅是我的,我今晚还想跟他说说话呢。” 这时,已经变得英武有力的阿索拉朵伯爵狞笑一声,打断了修西娅的沉思。 此时这位伯爵的脸上也出现了零散的伤口,与遍布全身的伤痕在这一刻一同都流出汩汩的鲜血。 她的俯冲着朝英格丽妠跑去,左手化作真正的恶魔之手——足足有四个头颅那么大,肢体仿佛可以随意变形,右手则化作无数根锋利,纤细如同红宝石色长枪般的尖刺。 在奔跑中尖刺飞速朝着英格丽妠刺去,英格丽妠侧身,暗金色军装外衣冷冽地扫过,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一件外套将这些锋利的尖刺挡住。 但下一秒,阿索拉朵伯爵就高高跃起,如巨锤般的左手从天而降,重重砸落。 “轰隆——” 宴会厅震颤,地面深深凹陷,但马上就又如同血肉一样蠕动恢复原状。 “你以为你跑得掉?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着什么。” 阿索拉朵双手同时异化成恶魔之手,狞笑着在身前对碰,抬头看着天花板。 英格丽妠正倒立在天花板上,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注视着下方,闻言竟然赞同般地点了点头。 “确实。”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着什么。” 她身后的天花板化作一面漆黑的镜子。 无数猩红的瞳孔从黑暗中睁开。 “去吧,见敌皆噬。” 无数血色的猎犬从阴影中华钻出,呼啸着朝阿索拉朵袭去。 血之权能??兽群。 “疯,疯子,都是疯子,我一定要向王庭检举你们……” 宴会厅内一片混乱,那位面容衰老的血族惊恐万分,目光之中,数不清的血色猎犬肆意地攻击在场所有活物,掠夺着一切可供掠夺的血液。 她没有再犹豫,同样发动了自己血之权能,对着其他血族痛下杀手。 她们已经被卷入两位强大长寿者的战场,想活下去就只能先一步积攒到足够逃脱月宴侯爵领地的神性。 为此她也只能对其他血族动手,掠夺她们体内储存的血液。 血族之间的交战,本质就是对血液的争夺战。 除非是用强大的梦之神性将战场拉入梦中,否则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谁能夺得更多的血液。 掌控血液的一方会拥有无限的恢复能力,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充沛的神性。 “杀吧,杀吧,都死在这里吧。” 修西娅脸上带着迷离的笑容,似乎在轻嗅着死亡的气息。 只要她们都死在这里,侯爵想来很快就会醒来。 此时整个大厅都如地狱一般,墙壁,天花板,地板几乎都散满鲜血。 血色的猎犬无差别攻击所有血族,在场残存的还有理智的血族们不仅要应对它们的攻击,还要警惕其他同族为了汲取鲜血和神性攻击自己。 于是演变成无差别的大混战。 当然也有人盯上了洛尔那杯金色的血液,想要趁乱偷袭洛尔,可惜等待他们的是修西娅那吞噬生命的血之潮汐。 当一头血族失去全部的血液,就会变成白色的灰烬,这是血族的骨灰。 而此时,地面上已经铺就了一层厚厚的灰烬。 随着宴会中的血族不断死去,地面和墙壁都显化出真正的面目,如同血肉一般蠕动着,吞噬着四处溢散的血液,某种隐隐的震动从领地的上层传来。 “哇唔……这个出血量,就跟喷泉一样。” 洛尔被修西娅保护得很好,此时正捧着酒杯暗戳戳地旁观着血族的交战。 阿索拉朵遍布全身的伤口都在汩汩的往外冒血,与此同时,那些围着她进攻的猎犬身上竟也诡异地浮现相同的伤痕。 血之权能??伤之回响。 她身上的伤痕都能以同样的形态赐予伤过她的敌人,这些伤痕无法被治愈,能像吸血虫一般附着在敌人身上汲取她们的血液补给自身。 但英格丽妠并没有亲自动手,自始至终都是无数寻血猎犬在进攻,这些猎犬仿佛无穷无尽,随着它们吞噬足够的鲜血,就会自行分裂成新的个体。 “修西娅,你还不动手!” 阿索拉朵已经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兽潮中变得愈发烦躁,空一身武力却使不出来,好像打在棉花上。 她可以一拳打死一只猎犬,但马上就有更多的猎犬又围了上来,不断在她身上留下新的伤势。 哪怕这些伤势无关紧要,慢慢的也会让她越发被动,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越过兽潮去攻击英格丽妠本体。 “也是时候了。” 修西娅环顾四周,宾客们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只有零散几个强者还能勉强抵抗,但是已经没有用了。 四周的环境已经活化,沉睡中的侯爵正在收拢领地,完成最后的吞噬。 只要侯爵苏醒,就算英格丽妠也只能饮恨。 修西娅回过头,血液在左手汇聚化作一柄长剑,看向正偷偷观战的洛尔。 “虽然有点想留下你,但是侯爵的苏醒还需要一点助力,抱歉了。” 她举起血剑,一剑斩下。 洛尔本来看得正开心,突然察觉到了修西娅身上升腾的黑色火焰。 那是对自己的杀意。 要卸磨杀驴了吗…… 洛尔正欲通过神性催动蛾翼披风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无形的重力压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吼——” 一只巨大的猎犬窜出,咬向修西娅,修西娅改变方向,斩向了猎犬。 带着重力的血剑当头斩下,巴斯克维尔没有丝毫畏惧,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剑身。 但马上就被修西娅侧身一脚踹飞。 “这可还没到开奖的时候。” 英格丽妠手中握着那把寒光铮铮的长剑,暗沉的目光注视着修西娅。 修西娅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对方锁定,也不再试图杀死洛尔,回过头和她正面对峙。 另一边,阿索拉朵如同一辆战车一般将从兽潮中冲出,一路碾碎不知何几的猎犬。 重重砸落在地上,三人成三角站位。 “英格丽妠,我们之间这场漫长而愚蠢的舞蹈,今天就要划下句号了。” 修西娅淡淡说着,血液缠绕着手中血剑,巨大的引力自剑上爆发。 阿索拉朵已经憋屈了太久,终于能直接攻击英格丽妠本人,她几乎遍体鳞伤,但双眸的光芒却无比强盛。 双臂已经尽数化作恶魔之躯,交织的血色触须重重轰击在已经血肉化的地板上。 “赫尔墨斯之鸟为了跨越无尽之海,会啃噬自己不安的羽翼来坚定飞翔的决心。” 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围攻毫无畏惧,英格丽妠突然说着好像完全与情景不搭的话语。 修西娅却一下子握紧手中血剑。 “你……” 被释放的兽群重新聚拢在英格丽妠身下的地板,那面黑色的镜子再度出现。 “噬己驭心。” 黑色的阴影自地面爬起,覆盖英格丽妠的全身,阴影之中无数猩红瞳孔闪烁,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其中传出。 当着在场三人的面,英格丽妠被自己的群兽啃噬殆尽。 “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尔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就听到夜叉小姐赞叹的声音。 “主人是群兽的最后一道枷锁,群兽噬主,就会化作灾厄。” 血之权能??灾。 地面黑色的镜子在一瞬间扩张,覆盖修西娅和阿索拉朵,修西娅猛地暴退,阿索拉朵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血色的巨口自阴影中钻出,直接咬去她半个身躯。 “呃……” 她瘫倒在地上,残躯的断口处血肉在迅速地恢复,但她的目光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只血色的巨兽。 其形似狼,通体血红,背上却尽是闪烁的血色瞳孔。 这个模样,正是传说中能追猎一切猎物的魔犬。 拉普耶斯。 “神性化身已经这么完整了吗……” 修西娅挥下血剑,巨大的重力锁住魔犬巨大的身躯。 “可惜这里是侯爵的领地。” 与此同时,已经完成断肢重生的阿索拉朵冲向魔犬,趁着对方被生命潮汐的重力锁住,与它缠斗起来。 …… 第24章 真正的胜负 随着英格丽妠化身的魔犬挣脱重力束缚,三位血族中的长寿者缠斗在一起。 英格丽妠就如同血色的闪电一般,在有限的空间内闪转腾挪。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会从魔犬巨大的血色身躯内分化出新的猎犬,协助她攻击着被她锁定的敌人。 修西娅则身处自己血之权能驾驭的引力场内,任何入侵的猎犬都会被巨大的重力压塌在地面,只有英格丽妠能够抵抗重力的束缚跟她交手。 而阿索拉朵则浑身都完成了魔化,身形如同地狱中的恶魔,背身双翼,巨大无穷,双手随时能转化为尖刺和巨锤。 她的每次攻击都会对宴会厅乃至整个领地造成巨大的破坏,声势十分浩大。 每一次锤击地面,脚下的血肉大地都会发生剧烈震动。 此时整个大厅已经封闭,所有出口都被蠕动的血肉堵住,洛尔不敢靠近蠕动的血墙,只敢借被劈成碎片的长桌一角作为遮挡。 洛尔原本还在暗戳戳地看着三位血族缠斗,这种混乱和厮杀的场面竟让他有一种难言的奇异感。 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置身如此危险的环境下,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愈发兴奋。 或者是他本来就厌恶这个野蛮的种族,此时看着这个种族自相残杀本能地感到快意。 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意志影响了他。 杀戮,欲望,死亡,血和泪,潮和风。 这些要素让他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愉悦。 但很快,洛尔就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身下地板也已经全部化作恶心的血肉,身体开始感觉到一种被向下拉扯的感觉。 这让他不禁警惕起来,有些惊慌地说询问道。 “不太对劲,月宴侯爵该不会真的要苏醒吧……” 洛尔觉得自己就像站在流动的沙地上,身子在不自觉地慢慢被陷进去。 “还没有,死去的神性并没有完全被她吞噬,你看看你杯中的血。” 夜叉小姐的声音响起,随着一道阴影扩散覆盖在洛尔身下,那种诡异的拉扯感消失,身体就像趴在一面漆黑的镜子上,再也不用接触那些恶心的血肉。 洛尔松了一口气,闻言看向了手中的酒杯。 那之中原本有着如金色蜂蜜般的血液,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抹诡异的血色,就像不断被滴落着血色的墨水,血色的污迹在金色的杯中荡漾。 金色与血色交织,一抹妖异的紫色自其中绽放,散发着迷离的幽光,空气中的芳香也越发浓郁。 “这才是纷争之血本来的面貌,它已经吸纳了一部分因你而死的血族身上的神性,它在分润着领地主人获得的神性。” “如果没有妥善保管,它会不断挑动血族的欲望为它展开厮杀,然后汲取失败者的神性。 在这个过程中,那种针对血族的致命吸引力会不断增强,直到它最终被某位血族吸食又或者异化成其它模样。” “……我的血居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洛尔喃喃着,自己这算是什么。 就像是好不容易完成了转职,但是加点却加得乱七八糟。 他看向还在打斗中的三位血族。 此时肉眼基本已经跟不上英格丽妠和修西娅的速度了,那两人一人如同一阵血色的飓风,一人如同一道迅疾的闪电,围绕着阿索拉朵在展开激战。 他只能看着阿索朵拉壮硕的身躯上的伤痕不断增加,背后的恶魔之翼已经残缺了大半,只剩下残缺的翼根,但同时伤之回响也在不断将伤害反馈给英格丽妠。 说来奇怪,宴会厅说大不大,但洛尔却没有被战斗波及到,也没有谁选择先过来把他吃掉。 “维纳斯姐姐,她们谁能赢?” “如果是那个月之骑士和审判官单打独斗,那她大概能坚持十五分钟,然后就会耗尽所有血液而落败。” 夜叉小姐说出专业人士的判断,洛尔好奇地问。 “那加上那个伯爵的话,就是英格丽妠落败吗?” “就是因为多了那个伯爵,所以那个月之骑士应该马上就要输了。” 夜叉小姐点评着,沙哑的声音带着一如往常的嘲讽。 “不要看那个大块头声势比较大,在这场战斗中她是纯粹的累赘。” 果然,随着魔犬又一次扑击,血色潮汐形成的漩涡被突破,露出其中修西娅的本体,只是一闪而过,她半边身子就陡然消失。 虽然随着血液倒流,修西娅的躯体顷刻间复原,但局势已经开始一面倒。 血液洪流变得脆弱,另一边的伯爵也渐渐支撑不住。 “她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吸血鬼吗?” 洛尔有些不解,三者应该都是血族中的长寿者,为什么二打一反而更加打不过? “如果就神性的强弱来说,她们是同一等级,但是你要是从战斗的能力来评价,那么那个审判官是另一个等级。” 夜叉小姐解释道。 “拥有力量和擅长战斗是两回事,善战者擅长窥破敌人的弱点,把握转瞬即逝的机会,利用一切可用的条件。” “那个审判官在以一敌二的同时,还有余力限制她们的行动让她们无法靠近你,她没有过来吸食你的血液作为补充,就是自信必然能获得胜利。出身氏族的血族起点太高,反而缺乏打磨自己技艺的耐心。” 随着阿索拉朵被无数猎犬分尸,壮硕的身体化作苍白的石灰,在地上铺就厚厚一层,修西娅也很快濒临败北。 她将因为血液耗尽已经难以成型的血剑捅入自己胸口,然后拔出,对着洛尔遥遥挥击,试图用最后的力量将洛尔杀死。 但巴斯克维尔还在场中游荡,嗷唔一声就挡下了这道最后的攻击。 “啊,看起来胜负已分,我得先藏起来了……” 洛尔身下的阴影镜子不见踪迹,几乎是瞬间,洛尔跪坐在地面的膝盖和小腿就陷入血肉地面中,感觉到一种无比恶心的蠕动触感。 修西娅见攻击没有奏效,惨然一笑,抬头看向已经完全活化,如同一张血盆大口朝着下方逐步逼近的天花板。 “侯爵大人……” 她向后仰面倒下,没有等英格丽妠动手,她就化作一滩血液融入血肉地面之中。 随着两位长寿者死去,洛尔手中捧着的酒杯光芒大放,其内血液彻底化作了妖异的紫色,两种神性在不断交织着,荡漾着。 英格丽妠化身的魔犬仰起头,四周仅剩的血液和释放出去的猎犬重新聚拢在它周身。 在一团绽放的血光之中,巨大的身形迅速缩小,最后血光中伸出一条手臂,轻轻抹去自己额头发丝上的最后一滴血液。 军装已经在化身魔犬时被撕毁,英格丽妠身上只披着一件鲜血化成的长袍,内里完全中空,她不紧不慢地走向洛尔。 英格丽妠赤足踩在地上,轻轻抬手一招,散落在角落处的长剑重新飞入她的手中,反手被她重重刺入地面。 原本蠕动的血肉地面如同被定住一样重新静止。 巴斯克维尔则谄媚地跟在她身后摇着尾巴,狗仗人势。 洛尔跪坐在地上,发现身下的地面停止蠕动,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视野中就出现一对女人精致的裸足。 一道阴影盖过了他的头顶。 他心里一紧,慢慢抬起头,那是英格丽妠正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居高临下看着他。 她的周身荡漾着战斗刚刚结束还未完全收敛的张狂血气和凌冽杀气,让洛尔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依然鼓起勇气,倔强地直视着对方那暗沉的血眸。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英格丽妠淡淡说道,眼神中流露的意味很明显。 那是一种在看着属于自己战利品的眼神。 洛尔没有回应,但是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怯的神情,眼梢微微绯红,眼眸中竟然带着一抹崇拜的意味。 他双手捧着盛满紫色血液的酒杯, 直起身子,以跪地献礼的姿态将手中酒杯献给英格丽妠。 英格丽妠很满意洛尔的动作和神态,她轻嗅着酒杯中充盈着神性血液的芳香,眼中不禁闪过一抹陶醉。 她已经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杀光了在场所有血族,月宴的侯爵艾德里安娜也还没有从沉睡中苏醒,再没有谁能阻止她得到圣杯之子。 三赢。 她注视着洛尔清澈的双眸,那眼神中流露着对自己的服从与屈服,还隐隐透露着崇拜。 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血奴,也没有赐予过其他生物初拥。 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他人的效忠,初拥会分淡自己的神性,她还没有到达需要特意分淡自己神性来抑制沉睡欲望的时候。 但此刻,看着一位俊美无比的少年对着自己全身心的膜拜和屈从,她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或许是因为经历一场大战,而这个少年目睹了全过程。 他目睹了自己是如何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两位出身高贵的氏族血族,这让这位战利品在某种程度上又多了一层独特的意义。 更何况,本来也没有什么比经历一场巨大的胜利之后安静地享用属于自己的战利品更能让自己感到满足的事情了。 她已经发泄了自己的破坏欲,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食欲…… 等她消化完圣杯之子的血,就算是艾德里安娜真的苏醒,也奈何不了自己。 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过酒杯。但突然间,一股极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间,而且近在咫尺。 英格丽妠瞳孔一缩,身体瞬间崩解成诸多血犬,但她距离洛尔实在太近了—— 她几乎就站在洛尔身前的阴影中,这让来自阴影中的攻击在瞬间就覆盖了她全部的躲闪空间。 无数纤细的阴影丝线自影子中刺出,精准地贯穿了全部的血犬,血犬再度崩解,化作血液重新组合成人型。 还来不及开始做出反击,一根巨大的阴影长枪自上方的阴影中疾射下来,自背后洞穿英格丽妠,将她钉在地上。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影刃自地面穿刺而出。 “嘶……” 英格丽妠被死死钉死在地上,一瞬间全身千疮百孔,冷峻的脸庞被巨大的痛楚扭曲。 与此同时,巴斯克维尔嚎叫着想要救主,也被无数阴影系带缠在半空,上下颚被迫分开,无法合上,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英格丽妠忍着剧痛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洛尔。 少年仍然是那副甜美的模样,精致的脸蛋染上一抹绯红,似乎有些羞怯。 他身下的阴影如同液体般晕开,从大厅四面八方角落中的影子如同蛇一样蔓延在他身后。 汇聚成一道拥有漆黑长直发的女子的身影,洛尔是跪坐着,而她则是半蹲在洛尔身后。 洛尔让自己身体向后倒去,正好落入黑发女子的怀中,她先是细心地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擦拭去刚才宴会中洛尔脸上被溅到的一丝血迹。 然后轻轻抬起洛尔的下巴,就当着英格丽妠的面落了下去。 洛尔轻蹙眉头,但夜叉小姐这次表现很好,是可以奖励她一下。 过了有一会,洛尔才轻轻用力将她推开,微弱地喘息了几下。 唇瓣染上一抹潋滟的水光。 洛尔看向被钉在地上的英格丽妠,在经历大战之后,她储存的血液同样所剩无几,再被夜叉小姐以有心算无心偷袭得手,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现在轮到洛尔居高临下看着她,洛尔能从那双暗沉的眼眸中感受到那种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滔天怒火。 如果她还能动弹,千刀万剐估计都不能泄尽她的愤怒吧。 洛尔这么想着,看向一旁被束缚的寻血猎犬巴斯克维尔。 “杀了它。” 它记住了我的味道,我可不想被这东西追上。 阴影系带猛地勒紧,将巴斯克维尔包裹在黑色的帷幕中,无数影刃自帷幕中刺出。 英格丽妠原本只是佯装愤怒,暗中实则在冷静思考。 对手是恶魔吗…… 但马上她就瞠目欲裂,爱犬的阵亡终于还是让她彻底疯狂,浑身血气翻涌,面目扭曲狰狞地嘶吼,恨不得将洛尔撕成碎片。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可惜却始终无法摆脱束缚,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到血肉的地面又再次蠕动起来。 整座庄园开始不断颤动。 领地的主人已经察觉到了濒死的强大猎物,这将是让她完成晋升的最后一道佳肴。 …… 第25章 弱者的觉悟 饥饿的领地内血光大作,洛尔能看到无数猩红的火焰在烧灼着已经濒临死亡的英格丽妠。 之前死去的血族并未能平息艾德里安娜的饥饿,这个月宴的侯爵似乎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 化作血肉的地面生长出触须,如同在地狱里萌芽的藤蔓,将英格丽妠死死缠住。 英格丽妠又惊又怒,她同样能察觉到这片领地的主人正在苏醒,开始有意识的禁锢她的躯体。 巨大的拉扯感让她的躯体陷入地面,逐渐沉没。 艾德里安娜??月宴,马上就要得偿夙愿。 只要能吞噬掉她这个同样达到长寿者顶点的血族,月宴侯爵就能完成晋升,成为仅次于真祖和女王的古老者。 到那时,不论是她,还是眼前这个该死的贱人,或者是他影子里寄宿的恶魔,乃至整个欢场周边领地内的一切生命。 不论人类或是血族,都会成为刚刚苏醒,处在巨大饥饿中的艾德里安娜吞噬的目标。 英格丽妠咬着牙,想要让自己挣脱血肉的囚禁,但前面的战斗已经耗尽了她储蓄的血液,同时来自夜叉小姐的影之神性正压制着她的神性,此时她也已经无力回天。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带着滔天的恨意抬起头艰难地看向洛尔。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夜叉小姐站在洛尔身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忆刚才的深吻。 但来自四面八方升腾的血光让她脸色稍稍凝重起来,她能感觉到,一个庞大的意识正在领地的深处逐渐苏醒过来。 于是她适时地提醒道。 “我的小主人,如果她死了的话,那位侯爵就真的要醒过来了。” “古老者是相当不好对付的存在,这种级别的血族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借用血月的力量,所以……” “所以英格丽妠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长寿者都这么厉害了,要是真的出现一个古老者,那只怕谁都跑不掉了。” 洛尔点点头接过话,他明白了夜叉小姐的意思,将目光投向英格丽妠。 此时已经攻守之势已经异也,轮到洛尔居高临下看着英格丽妠。 对方那充斥着无尽怒火的血眸让他有些犯怵,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话虽如此,但洛尔还是轻声开口说道。 “审判官大人,这一次是您输了,但是还请您千万不要死在这里。” 闻言,英格丽妠血眸中的愤怒和忿恨几乎到了快要溢出的地步。 自己落到这副田地是拜谁所赐?! 要不是怕便宜了艾德里安娜,她很想直接就在这里跟洛尔爆了。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还想要羞辱我!!” 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谩骂,洛尔柔声说道。 “英格丽妠大人,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种族,血族是人类的天敌,以人类为食,人类在血族面前脆弱得跟家畜无异。 既然是弱者,当然只能依靠一点手段来取得胜利,这一点像您这样强大的血族或许难以感受得到。” “我也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 英格丽妠与少年那明媚澄澈的眼眸对视着,他那精致迷人的脸庞看起来依旧是那么乖巧柔弱,人畜无害。 拥有那样摄魂夺魄魅力的圣杯之子,如果真的那么人畜无害,想来应该早就被吃干抹净,连残渣都不剩下。 直到这一刻,英格丽妠才在心中承认自己的大意和失误。 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对方装扮的假象所迷惑,早在他在宴会中挑起其他血族暴动那时,自己就应该有所警觉。 不,甚至更远的,早在他不听自己劝告,尝试逃离欢场被抓捕自己就应该怀疑了。 他或许在暗中跟月宴氏族有着合作,甚至可能就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但看他的态度,也同样不想要让艾德里安娜成功晋升。 从一开始英格丽妠就有些奇怪,圣杯之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血族的领地,现在这么分析,难道说…… “你是反抗军的人?” 英格丽妠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重新恢复理智,稍加思索之后开口问道。 反抗军? 好像确实听米洛拉说起过,洛尔回忆了一下,似乎是一群集结在一起试图推翻血族统治的人类。 见洛尔没有回答, 英格丽妠只当他默认了,冷漠地说道。 “没想到那群不成气候的玩物里面真的出了个不一般的人物,你待在反抗军确实是掉价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纵使她现在油尽灯枯,即将被艾德里安娜的领地吞噬殆尽,但她的语气仍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洛尔对此表示可以理解,血族视人类为食粮和牲畜,天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觉,又怎么可能会在他面前服软。 “还请您告诉我要怎么离开这里,还有我的姨母她现在身在何处?我可以……” 话还未落,就被盛怒的英格丽妠打断。 她的眼眸中再度涌起怒火,她身为高贵的审判官,竟然在被区区一个人类审问?! “你是在羞辱我吗?你还真当自己赢了,你不会以为我会向你低头吧。” “等艾德里安娜醒来,你也要给我死在这里。” 她的言语中带着滔天的怒火,洛尔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尚有余力,一定会优先把自己捏死而不是脱离险境。 对于英格丽妠的反应,洛尔并未觉得奇怪,这才是正常的。 事实上如伊兰达妮,英格丽妠这类身居高位者都有相似共同之处,她们太过强大,站得太高,因此无比骄傲。 强大的力量让她们骄傲,而这份骄傲又会让她们更加强大。 她们可以在心里正视自己的失败,但绝对不会在被视为玩物或者宠物的洛尔面前显露半分。 这是她们身为强大者的共通之处,强者永远看不起弱者,就算弱者凭借诡计奇巧一时胜了她们一场,她们依然会维持着这种高傲的姿态。 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 对于这种类型的存在,洛尔已经有些清楚应该如何应对了。 他柔声说道。 “我们都不想让月宴侯爵苏醒过来,更何况您其实也不想死在这里吧。” “你是觉得我会害怕吗?” 英格丽妠冷声道。 “您当然不会害怕,可我只是弱小的凡人,如果月宴侯爵醒来,我一定也会死在这里的。” “这一次我不仅算计了您,还让您如此狼狈,您难道不想要亲自报复我吗? 与其便宜了月宴侯爵,不如和我合作,我可以活着出去,您也有机会向我复仇,这是双赢。” 看到英格丽妠原本冷峻英气的脸庞此刻被极致的愤怒扭曲,洛尔眼底隐晦地浮现一抹嘲弄。 强者有强者的骄傲,弱者当然也有。 弱者的觉悟。 第26章 破梦之时 “……您难道不想要亲自报复我吗? 与其便宜了月宴侯爵,不如和我合作,我可以活着出去,您也有机会向我复仇,这是双赢。” 洛尔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明明态度恭敬和谦卑,却让英格丽妠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恼怒……以及耻辱。 被区区人类算计到这副模样,毫无疑问,这是奇耻大辱。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平日的镇静和理智在眼前这个少年面前好似不翼而飞。 他总能简单地用三言两语挑动她的情绪起伏。 她实在是太想报复对方了,以至于如果能有找回场子的机会,她甚至愿意为之短暂地低下头颅。 她并不惧怕死亡,但是如果死去,或者洛尔也死在这里,那她这满腔的怒火要向谁倾泻呢? 一想到此,英格丽妠就死死地盯着洛尔那精致漂亮的脸庞,脸上的神色起伏不定。 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设想抓住眼前少年之后,要用怎样酷烈的手段折磨对方,那一定会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快意。 但身体内神性被抽离的无力感让她回归现实。 此时,英格丽妠的身体已经在触须的拉扯下尽数陷入地面的血肉之中,只剩下头部还在外面。 等到她被彻底吞噬,艾德里安娜就将醒来。 “不论你想做什么,现在都已经太晚了,还是一起死在这里吧。” “您这是答应了吗?”洛尔轻轻说道,“请相信我,还来得及。” 英格丽妠眉头紧锁,哪怕死亡近在咫尺也没有让她动摇,许久,她才微不可察一般地点了点头。 洛尔脸上勾勒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将双手捧着的酒杯展示在她面前,英格丽妠眼中才流露出一抹恍然。 “如果我不救出我的姨母,您应该很轻松就能抓到我,想来您也不想要太过没有挑战性的游戏。” “……那个女人就在欢场外的地牢里。” 不知道是因为死亡的阴影还是洛尔那句太过没有挑战性的游戏动摇了英格丽妠,她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洛尔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像英格丽妠这类如此骄傲的女人,一般不屑于欺骗自己。 洛尔将酒杯放在英格丽妠头颅上方,轻轻倾斜,口中还有些调皮地哼唱着之前唱过的民谣。 “啜饮这杯中之血,然后你将成为我真正的主人和永世的爱人。” 流转着妖异光芒的紫色血液滴落,准确地落入对方口中。 英格丽妠只觉自己的味蕾仿佛被引爆一般,醇厚甜美的血液流入口中,经由喉咙流入身体,原本已经接近枯竭的血之神性竟开始迅速恢复。 但这都比不上那血液流入喉那一刻的刺激感,这是她所品味过的最美妙的鲜血,甚至让她体悟到了神圣。 还想要,还想要更多…… 她用力仰起头,想要啜饮更多血液,但是洛尔已经将酒杯收回。 英格丽妠的瞳孔瞬间猩红的渴望灌满,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眼里尽是羞恼和深藏的渴望,她死死盯着洛尔甜美的面容,口中喃喃着。 “你可要藏好了,千万不要让我给逮住了……” 夜叉小姐此时表情有些不爽,她开口说道。 “我亲爱的小主人,喝了这杯血就能做你的主人和爱人吗?” “这只是一首民谣,不能算数喔!” 洛尔摇了摇手指。 “我不管,剩下的都给我。” 洛尔点点头将酒杯递给她,反正他也没法处理掉这些纷争之血,不如都喂给夜叉小姐。 仍然伏在地上的英格丽妠第一次将目光从洛尔身上移走,她眯起眼打量着由阴影组成的黑发女子。 炼狱的气息,影兽居然能化成人形吗? 此时她已经在暗中积蓄力量,到了她这种级别,只要有一丝喘息之机就能够形成反击。 但英格丽妠有些犹豫,对方似乎并不简单,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太差了。 夜叉小姐接过酒杯,直接将剩下的血液饮下,然后就在洛尔面前,溃散成一滩黑色的液体。 就像被巨大的美味冲击得分崩离析,漆黑的粘稠液体滴落在地上,又再度塑形。 化作一只漆黑的狼兽,外观跟英格丽妠化身的魔犬有一点相似,但通体漆黑,但同样的威风凛凛。 英格丽妠瞳孔一缩,她竟然在这只影狼上感受到了某种类似于魔犬拉普耶斯的感觉。 可魔犬拉普耶斯是真祖的使魔,拥有何其崇高的神性,这只影魔怎么可能? 影狼哼哼唧唧的发出某种如同犬科动物非常舒服的声音,威风凛凛地走到洛尔身边舔了舔他的脸。 然后转过狼头,用同样猩红的瞳孔注视着仍陷在血肉之中的英格丽妠。 英格丽妠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几乎瞬间就催动了积蓄的力量。 朦胧的淡白荧光自她的周身绽放,梦之神性化作通路,摆脱了血肉地面的禁锢,在洛尔和夜叉小姐面前消散成点点荧光。 “跑了……” 洛尔眨眨眼,还没说要怎么离开呢? 夜叉小姐化作的影狼血色瞳孔中流露出一抹嘲讽。 “啧。” “维纳斯姐姐,你也有梦之神性吧,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洛尔看向影狼,影狼摇了摇尾巴,似乎在恶意卖萌,又回过头又舔了他一口。 洛尔不禁有些气急,在荆棘宫的时候她能在梦里催眠自己,肯定也是有梦之神性。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邪神拥有着什么神性。 似乎是察觉到到嘴的猎物逃走,领地深处沉睡的意志勃然大怒,宴会大厅不断收缩,地面也开始剧烈震颤。 墙壁的血肉张开狰狞的巨口,想要将洛尔一口吞下。 “你的神性应该有了不错的增长吧。” 影狼口吐人言,依然是沙哑慵懒地女声。 洛尔点点头,从梦祭仪式中醒来之后,他就重新恢复了控制神性的能力。 随着纷争之血挑起厮杀并不断汲取神性,他能感受到自身的神性也在不断增进。 充沛的情感和欲望,能够滋养爱之神性。 “那可以试试把箭具现出来。” 洛尔一愣。 “你是说,爱神之箭?” “嗯,让这个领地自己送我们出去。” 洛尔引导着体内的神性,流转的金色光芒在他的手心中化作一支金色的箭矢。 洛尔握住阴影化作的长弓,将金色的箭搭在上面,双手用力一拉。 弓弦纹丝不动。 有点尴尬了,力气太小了拉不动。 夜叉小姐只得重新溃散成阴影,化作人形来到洛尔身后,胸前的汹涌贴着洛尔的后背,温热的吐息就打在洛尔耳畔。 双手握住洛尔的双手,帮助他将弓弦拉满。 血色的巨口如同海啸一般朝自己压来,但洛尔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 “嗡——” 箭矢化作一道金光,在瞬间洞穿化作血盆大口的肉壁,撕开迷离的梦之领地。 领地的深处传来一声恐怖的嘶吼。 第27章 搜救 爱神之箭化作一道金光,刺入重重血肉帷幕之中,撕开迷离的梦之领地。 金色的爱之神性反向侵蚀着这个血色的领地,让洛尔得以短暂地窥见其背后的真相。 洛尔抬起头,天花板,不,整座庄园都消失不见。 自己正站在一片空地上仰望着头顶巨大的血月。 在那血色的月轮中,一道狰狞的影子正在渐渐变得清晰。 其形非人,庞大而又狰狞,同时兼具狮爪,蛇尾,又肋生双翼。 巨大的骨翼闭合包裹着修长的身躯,盘曲在月轮之上安静地沉睡着。 模样是那么骇人,但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龙。 无数透明的血色光带自大地上升腾,如同输血的脐带,朝着月轮之中那狰狞又美丽的生命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血液。 突然间一根箭矢进入洛尔的视线里,带着金色的光辉,如同流星一般刺入月轮之中。 月轮好似虚幻的水雾般,被箭矢刺破,如水般的血色月光碎成一地残片。 洛尔只听见自那月轮之中响起一声恐怖的嘶吼,一点黯淡的金色光点浮现在月轮之上,绽放着微弱的光芒。 眼前的画面被那声嘶吼撕碎,洛尔就像突然回过神一般。 自己已经回到庄园之中,有一种突然脚踏实地般的安心感。 但同时也感觉到一股深沉的疲乏,就像经过漫长的午睡之后,非但没能恢复精神状态,反而感觉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刚刚那是什么……” 那狰狞而美丽的,盘踞在月轮上的怪物,难道就是艾德里安娜月宴吗? “你看到那个侯爵了?” 夜叉小姐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洛尔点点头,何止是不一样,跟别的吸血鬼也相差甚远。 “血族诞生于蔷薇大陆神性最充沛的时候,跟巨龙和巨人是同一个时代的物种,现在这后两个物种已经几乎销声匿迹,但在当时,可是大陆上当之无愧的霸主。” “最初的血族真祖就是一条强大的青冠龙死后的尸体被血月转化诞生的。 在那之后她转化了她其他同族的尸体,创造了血族这个物种,所以最古老的一批血族都是以一种龙尸的姿态。” 夜叉小姐解释道,这是属于上个纪元,那个人类在黑暗中茹毛饮血,艰苦求生的时代的秘辛。 “等到巨龙和巨人销声匿迹,最古老的那批血族也在永世战争中死伤殆尽。 人类突然兴起并遍布整个大陆。血族才将目光投向人类,开始转化人类作为血奴乃至升格为它们的同族,这才让它们的形象慢慢变成今天这样。” 洛尔恍然地点点头,看向四周。此时他眼前的庄园已经变了模样。 原本如一座水晶宫殿般宽敞而明亮的宴会厅已经变成阴森幽暗的行刑地宫。 头顶巨型雕花玻璃吊灯则变成无数燃烧着森然鬼火的骷髅头,散布着绿色的幽光。 墙壁的角落里遍布蛛丝,不时能看到零散的骷髅骨头。 这哪是什么欢场庄园,分明是一座巨大的地牢。 洛尔环顾了一下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少男少女,有些已经死去,有些还保留着微弱的呼吸。 “英格丽妠说的欢场之外的地牢就是这里吧,之前的庄园艾德里安娜的领地覆盖了这座地牢幻化出来的,现在她的领地被撕裂,这里就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维纳斯姐姐,帮我找一下姨母她在哪里。” 无数漆黑的阴影自洛尔身下的影子里钻出,朝四面八方掠去。 这座地牢很大,这里只是行刑大厅,在其他楼层还有无数关押血牲的监狱,姨母应该就被关在某个角落。 洛尔不知道血族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欢场的变故,他得在在其他血族前来调查之前找到姨母并且逃离这里。 随着笼罩这座地牢的领地被撕开一道口子,仍然活着的新郎们有些也开始苏醒过来。 但相当多的少年哪怕生理上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但仍旧处于一种双目无神的痴迷状态。 他们都遭受到艾德里安娜梦之神性的侵蚀,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在她所编织的深层梦境中将自己献祭。 哪怕醒过来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活死人。 但如果有人能够从深层梦境中活下来,并且挣脱痴迷的状态恢复理智,那么或许能够让体内的神性萌芽,绽放出能够支配梦境的力量。 洛尔无暇理会其他人,正欲离开行刑大厅,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头好疼,这里是什么地方?” 洛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厅的一角有一个娇小的男孩,正从梦境中转醒。 此时他的身上还有着尚未完全消散的莹白光芒。 那是梦的光芒。 洛尔愣了一下,开口说道。 “伊森……” 他不仅没有死在梦祭仪式中,反而因祸得福,苏醒了梦之神性。 男孩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定了定神,看到洛尔的时候同样愣住了。 “是你,来自欢场的漂亮哥哥。” “既然醒了就快点跟我离开这里,血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洛尔走过去将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朝着地牢的出口跑去。 男孩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周围阴森恐怖的环境将他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就跟上了洛尔的步伐。 “我可爱的小主人,找到了。” 夜叉小姐的声音响起,洛尔脸上浮现一抹明显的喜色,很快就按照阴影的指引,找到了关押姨母的牢房。 姨母原本是一副矮胖的模样,被血族关押这段时间瘦削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变深了不少。 偏窄小的眼睛有些无神地注视着牢房的墙壁,听到匆忙的脚步声,才有气无力地抬头瞄了一眼。 来的是两个相当漂亮的少年,一大一小,小的大概十岁出头,十分可爱。 大的更是精致漂亮,岁数应该跟自家侄儿差不多大,容貌也很像……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不就是洛尔吗? “洛,洛尔,是你吗?” 此时的洛尔容貌因为拥有神性的加持,要比离开荆棘领那会更加柔美清丽,再加上置身于漆黑的地牢中,姨母一时间有些难以确认他的身份。 像突然被注入了力气,她爬起身子迅速来到铁栏边上,隔着栏杆仔细端详了一会,才终于确定这就是自己那个侄儿。 “你,你也被吸血鬼抓住了吗?” 洛尔看着姨母,同样十分感慨,这应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没有她在关键时候找来伊兰达妮从邪教手中将自己救下,自己应该早就堕入深渊。 “维纳斯姐姐,帮我把栏杆拆了。” 黑色的阴影自洛尔身下爬出,化作漆黑的触须缠绕在两根栏杆上,然后往两侧一掰。 铁制的栏杆弯曲,被生生掰出一个可以通过的口子。 姨母看到漆黑的阴影触须,窄小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只是看向洛尔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姨母,来不及解释了,先跟我离开这里。” 姨母自然照做,她身材偏胖,被卡了一下,在洛尔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钻出牢房。 “快点走,那些吸血鬼随时都有可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