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纯良》 第1章 宿命 滁州。 邕王大病,日渐式微。 邕王妃为给邕王冲喜,择知事李勋嫡女李照月为妾室。 —— 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烛火的气味。 少女一身赤红嫁衣端坐在铜镜前,映出绝美的容颜。 只是那张原本温润的脸庞,突然变得有些渗人。 眼底满是惊恐与恨意。 李照月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突然间醒来,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哪里?” 身后两个做妆发的丫鬟吓了一跳,但很快平复好心情。 其中一个丫鬟安慰道:“小姐,我知道您不想嫁给那老王爷,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邕王妃点名要你。您若是不嫁,咱们这整个李府就完了。” “是呀小姐,况且那老王爷估计没多少日子了,您嫁过去后,就只管享福就行了,听说雍王府锦衣玉食,一日的开销就抵得上咱们府里一个月的开销呢!” 听着耳边的话语,李照月的眸色渐渐变暗。 她这是重生了。 回到了嫁入雍王府的那天。 上一世,她被推入火坑,受尽折磨,最终惨死。 重来一世,还是逃不过么? 这就是宿命? 门外响起催促声,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好了没有啊?轿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两个丫鬟的目光从门口收回,“咱得快点了!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说着,两人动作加快。 李照月忽然抓起桌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剧烈颤抖着。 丫鬟大惊,一把握住簪子,“小姐!万万不可!” 簪子尖锐的部分扎进丫鬟的手心里,鲜血滴在她的腿上。 “血……” 另一个丫鬟捂着嘴,吓得脸色惨白。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泄了力。 丫鬟趁机夺过簪子,松了口气,并安慰道:“小姐,您千万别想不开,反正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 说着把簪子放在一边,掏出手帕捂住伤口,显然对伤口并不在意。 另一个丫鬟拿来了毛巾,小心翼翼在婚服上擦拭,满脸慌乱。 “哎呀,这大喜日子,见血可真不吉利!” 李照月没说话,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任由两个丫鬟摆布。 门外又催促了,喜婆忍不住推开门进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们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要是耽误了事,邕王府可饶不了你们!” 丫鬟连忙把带血的毛巾藏在身后,另一个丫鬟把手上的那只手藏进袖子里。 喜婆走过来,看着李照月绝美的脸又瞬间笑意盈盈。 “走啦新娘子!” 喜婆帮她盖上盖头,搀扶着她,缓缓走向门口。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 天空被乌云笼罩着,透着一丝死气。 李照月凤冠霞帔出现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亮了。 李府上下都注视着她,无不洋溢着喜悦。 是啊,用她的一生换李府的荣华富贵,谁不高兴? 轿子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李照月如同行尸走肉,被人塞了进去。 一路敲锣打鼓,百姓站在路两侧,翘首以盼。 王府不愧大气,只是纳个妾,阵仗便如此大。 —— 马上,她又要被送进那个地狱了。 高堂上,坐着邕王妃。 邕王妃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户部侍郎的女儿,对她构不成威胁。 和上一世一样,和她拜堂的,是一只鸡。 李照月脸上没什么情绪,按照指示,迅速拜了堂,然后送入洞房。 房门外有人守着,她出不去。 她必须在房间里待够一夜。 上一世,她被嫁过来冲喜的第二天,邕王就好了,又多活了好几年。 而她,也受了好几年的罪。 邕王年事已高,不能人道,但却有变态嗜好,日夜换着法子折磨她。 邕王妃以为,邕王只是对自己提不起兴趣,便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教唆下人对她百般羞辱。 李照月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眼底满是恨意。 这一世,她不会让他再活这么久! 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天冷了,多盖被。” 李照月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缓缓将被子往上提,盖在邕王的脸上。 再用力,捂紧! 邕王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照月紧张地看着门口,害怕被发现,又加大了力气。 这次,你别想活! 三! 二! 一! 邕王忽然没了动静。 李照月用手试探他的鼻息,死了。 她双手忍不住颤抖,一阵恐惧浮上心头。 她…杀人了…… 正当她努力调整好情绪,准备告诉外面的人,假装邕王猝死时。 突然! 一个黑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少年坐在轮椅上,缓缓推着轮椅走过来。 他墨发如瀑,面冠如玉,约莫17岁左右。 漆黑的双眸深不可测,带着一丝危险。 李照月吓了一跳,整个后背发凉。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和上一世不一样! 她不知措施,胸口因为慌乱而剧烈起伏。 难道,上一世他也一直躲在这房间里么? 正当她胡乱猜测时,沈君寒缓缓开口:“姨娘真是好狠的心,新婚之夜,竟把自己夫君杀死。” 说话间,他已经移了过来。 他离得很近,双腿几乎挨着她的裙摆。 虽然他坐在轮椅上,但宽大的上半身依旧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李照月努力平复好情绪。 她知道,沈君寒并不在意邕王的生死,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威胁她罢了。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被他威胁了! 既然他在这里,那么邕王,就可以不是她杀的了! 李照月站起来,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世子殿下,是你杀了邕王!” 说着,她故作慌乱地跑向门口,挤出两滴泪水,“救命啊!王爷被人杀死了!” 沈君寒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这女人! 若是被人发现他在邕王房内,是怎么也洗不清嫌疑的! 当下,就只能…… 门被从外面打开,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不顾惊慌失措的李照月,直奔床边而去。 “啊!” 为首的侍女尖叫一声。 “快去通知王妃!” 李照月定定地站在门口,望着门外飘雪,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一世,她要铲除所有的威胁! 突然,为首的侍女又带人走了过来,质问李照月:“这是怎么回事?” 李照月被拽着转过身来的瞬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她声音里充满恐惧,语无伦次。 “我…我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世子在床边,他”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见围在床边的侍女散开,只见沈君寒躺在地上。 她愣住,一脸茫然。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世子的手段。 他若不装晕过去,很难洗清嫌疑。 王妃很快赶了过来,见状,立即走到床边,试探邕王的气息。 “死了。” 屋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又看着躺在的沈君寒,蹲下身子再次试探鼻息,还有气。 “叫大夫过来!” 府中有养的大夫,很快就过来了。 趁大夫检查时,王妃走到一边坐下,将李照月叫了过去,“说!是不是你给王爷和世子下毒!” 李照月当即跪了下去,“请王妃明鉴!臣妾一进来,就看见世子…世子躺在地上!王爷不知生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大夫检查完走了过来,站在邕王妃身前,满脸恐惧道:“回王妃,王爷是窒息而亡,世子中了剧毒!” 第2章 畏罪潜逃 李照月微微皱眉,并不感到意外。 沈君寒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给自己下毒,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 只有这样,才能完美洗清他的嫌疑。 邕王妃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恐慌,悠悠道:“什么毒?” 大夫察觉到邕王妃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气,“此毒是一种名为箭头乌的毒树制作而成,中毒者会昏迷不醒,若三日内找不到解药,则会身亡。” 说话间,邕王妃打量着李照月的神情,想从中捕捉到一丝异常。 “此毒何处有卖?” 大夫从善如流,“此毒只有卖虫药处有售。” 邕王妃缓缓勾唇,死死盯着李照月的眼睛。 “那就去卖虫药处查查,看看近一年来,谁在那里买过此毒。” “是,王妃!” 屋外的寒风灌了进来,冻得李照月脊背发麻。 她知道,邕王妃并不在乎真相,只是想借机除掉李照月。 即便毒药不是她买的,最终也会把罪名安在她的头上! 沈君寒被抬了出去,一行人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邕王妃很快就命人撤了红绸,换了白绸。 而她,则被安排在偏僻的院落里。 院子里堆满了积雪,窗门年久失修,四面透风。 屋内更是只有简单的家具,桌面落满了灰。 但好在,她的陪嫁被抬了过来。 陪嫁里有好几场褥子,足够御寒。 下人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并没有帮她收拾的意思。 李照月并不在意。 整个王府上下都是邕王妃的人,谁对她好,就是跟邕王妃作对。 天色渐黑,她的手脚被冻得没有知觉。 简单收拾出卧房,铺好被子,李照月就急忙钻进了被子取暖。 只是升温的速度赶不上寒风灌进来的速度。 她拆了几个烂凳子,将窗户钉死,这才好了些。 之后又翻出一个炉子,烧了几块柴,屋里才渐渐暖和。 她蜷缩在被子里,看着炉子里的暖光,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是逃跑,只会被认为是畏罪潜逃,咬死罪名,最终被抓回来乱棍打死。 若是不逃,则会被邕王妃把罪名扣在头上,结果也是死。 死局…… 不!还有希望! 只要沈君寒醒过来,把事情说清楚,就能还她清白! 虽然她恨沈君寒入骨,但现在他还不是死的时候! 她换了便服,准备去药铺问问箭头乌的解药。 谁知才刚出门,就看见门口两个老婆子迎面走来。 “李姨娘这是要去哪里?” 李照月顿住脚步,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个老婆子走近,头上覆了不少雪花。 “李姨娘,王妃有令,在查清真相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这两个老婆子都是邕王妃的心腹,在府上有一定的话语权。 即便她有着妾室的头衔,也没有任何人会真的把她当做妾室看待。 她不过是嫁进来冲喜的罢了,如今邕王死了,世子身中剧毒,她就更晦气了。 “姑姑,我不去哪里,院儿里太冷,我只是想找一些稻草垫垫罢了。” 她垂眉顺目,让人看着没有丝毫攻击性。 两个老婆子相视一笑,“既如此,那便随我来吧!” 老婆子带着她来到柴房,柴火垛旁堆满了稻草。 李照月弯下身子,抱了一大捧出来,绑好。 老婆子见她动作利落,不禁暗暗点头。 是个干活的好苗子。 回去的路上,路过沈君寒院子,李照月突然问道:“姑姑,世子殿下怎么样了?” 老婆子叹了口气,“不知是谁将箭头乌的解药全买走了,现在整个滁州都找不到解药,世子殿下怕是…”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 邕王妃这是要一箭三雕。 既除了邕王,又除了世子,还能把罪名安在她的头上! 沈君寒这一步,走错了! 他忘了邕王妃视他为眼中钉,早就想除掉他! 只是他自己死了就算了,为何偏偏要带上她? 晦气! 李照月气得牙根痒痒,回到院子里,辗转难眠。 深夜,雪越下越大。 寒风凛冽,如同刀子刮在脸上。 小巧的身影裹着斗篷,迎着风,艰难前行。 她必须要找到解药! 箭头乌,树叶剧毒,树根却是解药。 只要找到解药,沈君寒就有救了。 与此同时,整个邕王府通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四处搜寻李照月的身影。 搜寻无果,邕王妃又带人去了李府,要求交人。 李勋一脸迷茫,“王妃娘娘,您这是?” 邕王妃一脸正色:“李照月涉嫌杀害邕王和世子殿下,畏罪潜逃,天亮之前若不交出人来,你们李家,连坐!” 李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许氏同样脸色煞白,万万没想到李照月竟会做出如此蠢事,害得李家跟着遭殃! 李勋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命人开始搜索。 深夜城门紧闭,李照月定是逃不出去,而她最有可能藏身的,定是雾霭山! 一群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进山。 林间的风呼啸而过,鬼哭狼嚎。 李照月终于找到箭头乌,准备挖其树根。 可是雪太厚,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很难挖。 她手上,只有一把小刀。 没办法,只能徒手将树根周围的雪挖去,再用小刀一点一点将树根挖出来。 她的手冻得通红,忍不住颤抖,控制不住方向。 只能搓热,再继续,反复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挖出了一小节树根。 她小心翼翼捧着,如获至宝。 山下,天色已渐渐变亮。 邕王妃坐在轿子内,慢悠悠喝着热茶,唇边勾着淡淡的笑意。 而李勋则在不远处焦急徘徊,许氏不停念叨:“完了,完了!那小妮子真是要害死我们!” 邕王妃走了出来,身上的白色狐裘衬得她珠圆玉润。 “李大人,准备好连坐了吗?” 李勋扑腾一声跪在雪地上,连连求饶:“王妃娘娘!再等等!微臣一定会找到那逆女!当场谢罪!” 邕王妃笑容亲切,“李大人,我怎知你不是拖延时间,让她跑了去?” “王妃娘娘!我们怎么可能会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包庇那逆女!王妃娘娘仁慈,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许氏也慌乱地跪在地上求饶。 邕王妃打了个哈欠,脸上闪过一丝倦怠。 “本王妃可没时间跟你们耗,杀害王爷和世子,可是大罪!” “来人,将圣上御赐的斩魔剑拿来!” 第3章 那就要问问姨娘了 许氏和李勋疯狂求饶,本以为将李照月嫁给老王爷后他们李家能跟着享福,谁知却要了全家的命。 但两人顾不得咒骂李照月,此时,邕王妃已经把斩魔刀拿了上来。 她的笑容好不得意,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清除了障碍。 晨曦落在刀尖上,闪过一道寒光。 就在这时,一群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跑在最前面,围帽上顶着一层白雪,厚厚的积雪莫过她的膝盖。 “找到啦!” 听见动静,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邕王妃缓缓勾起唇角,“正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李勋气得咬牙切齿,起身冲过去,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逆女!我们李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害死我们全家!” 灼热感在僵硬的小脸上慢慢散开。 早被李家人找到时,她已经得知了全部情况。 此时,她一脸淡定,目光落在邕王妃脸上。 “王妃娘娘,我已经找到了箭头乌的解药,等世子殿下醒来,自会说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李勋和许氏面面相觑,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邕王妃神色冰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回了邕王府。 李照月并不打算把解药交给大夫,而是亲自熬成药,喂给沈君寒。 整个邕王府大部分都是王妃的人,保不准会把药换了,到时再给她安个罪名,还是得完蛋。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 在换药无果后,邕王妃又以僭越为由,让她把药端给下人来喂。 李照月自然不会妥协,而是高呼:“我是世子的姨娘,姨娘给儿子喂药,有何不妥?”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令人不敢质疑。 邕王妃也没什么话再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药喂给沈君寒。 只能在心里期盼着,她找到的解药是假的。 寒冬腊月,沈君寒只盖了一层单薄的棉被。 少年俊逸的脸呈现一股死白,浑身冰冷。 和上一世一样,在李照月嫁过来之前,沈君寒就一直备受欺凌。 只是她不解,他明明有能力反抗,为何总是自愿处于一副弱势的状态。 倘若不装腿疾,就凭他世子的身份,又怎会连下人都敢欺辱? 乌黑色的药散发着浓烈的苦涩,一点一点灌进他的嘴里。 她表面镇定,内心却忐忑不安。 万一这药没有效果,可怎么办? 一屋子人都凝视着她的动作,嘴里喝出阵阵白气。 一碗药喂完,沈君寒并没有转醒的迹象。 邕王妃早已没了耐心,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指责所谓的解药,不过是她拖延时间的幌子。 “王妃!药效发挥作用需要时间,请您再等等!” 李照月心脏狂跳,死死盯着沈君寒的脸,心里不停祈求,醒过来!快醒过来! 邕王妃冷冷扫了她一眼,意识到当初选择她嫁过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李照月,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拿捏! 突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沈君寒吐出一口瘀血,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生机。 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李照月露出一丝轻松。 然而屋内的丫鬟婆子却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老婆子大叫:“那药有毒!” 邕王妃似乎终于找到机会,大喝一声:“来人!将她拿下!” “等等!” 沈君寒缓缓坐了起来,虚弱的脸上,却有着令人不容置喙的眼神,透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和老王爷一模一样。 准备上前的下人纷纷被震慑住,就连邕王妃亦感受到一丝莫名恐惧。 邕王妃很快镇定下来,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君寒,你醒了就好,娘可担心死你了!这李氏下毒害你,我正要将她抓起来呢!” “是不是毒,我能感受得到。刘大夫,你来把脉看看。” 刘大夫上前,小心翼翼替沈君寒把脉。 众人屏息,神情紧张。 片刻后,刘大夫说道:“回世子殿下,您脉象已恢复,毒已解了大半。” 沈君寒的目光落在李照月的脸上,“你再看看,这药是不是毒药。” 刘大夫端起碗,仔细检查碗底的药渣。 “回世子殿下,此药不是毒药,而是箭头乌树的根,箭头乌树,叶为毒,根为解药。”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才反应过来,李照月不是畏罪潜逃,而是上山找解药去了。 寒冬腊月,山中极其凶险,她竟这么跑去找药去了。 沈君寒勾起唇角,嘴角血迹鲜红刺目,一双漆黑的眸子意味不明。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那种眼神,最是可怕。 沈君寒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看向邕王妃,眼底带着一丝冷意。 “母妃不急着找那杀人凶手,在此做甚?” 邕王妃尴尬地笑笑,“君寒,你是说,你的毒并不是李氏下的?” 沈君寒眯了眯眼:“母妃为何断定毒是姨娘所下?另外母妃为何不好奇,大婚之夜,我会出现在父王的房间内?” 闻言,邕王妃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李照月看着沈君寒人畜无害的脸庞,倒是好奇他会怎么编。 “君寒,娘也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王爷的房间内,还中了剧毒。” 沈君寒看向李照月,似笑非笑:“那就要问问姨娘了。” 她? 李照月皱着眉,自己不会编,把锅甩给她是吗? 可要给自己脱罪,就必须编一个两人都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大寒天,李照月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内衬早已湿透。 她定了定神,故作惊慌,“我一进房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在床边上,想要捂死王爷,而世子殿下正在阻止,我发现后立即呼救,但人进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经跑了,而世子殿下也中了毒。” 邕王妃微微皱眉,质疑道:“为何之前不解释?” 李照月恢复冷静,淡淡道:“我解释过,王妃您并不相信。” 此时邕王妃觉得哪里不对劲,沈君寒接着说道:“我一路跟着黑衣人进父王房间,发现黑衣人的目的后极力阻止,可无奈患有腿疾,不仅没能阻止,自己还险些丧命。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何我中毒多时,母妃却不急着寻解药,而是急着给姨娘定罪呢。” 第4章 可否借您手帕一用 邕王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正想着找个借口,身边的老婆子却解释道:“世子殿下不知,整个城内的箭头乌解药都被买走了!王妃娘娘也是没有办法!” “城外的也没了?” 老婆子支支吾吾:“这...这也需要时间不是?” 沈君寒眉眼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哦?那这是什么?” 老婆子看向邕王妃,邕王妃扫了眼碗底的药渣,强忍着心中不悦,解释道:“这是李氏特地上山寻的箭头乌解药。” 她并不打算将误认为李照月畏罪潜逃而她带着人四处搜捕的事说出来,否则沈君寒会察觉到她的目的,因此产生警惕。 她笑着,拉住李照月的手,无比亲切。 “妹妹,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她脱下手上的翡翠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这镯子就当是妹妹嫁进王府的礼物赠予妹妹,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事到如今,李照月也不好再说什么。 能够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已经尽她最大的努力了。 她微微躬身,“多谢王妃娘娘。” 沈君寒忽然开口,“母妃,父王呢?” 邕王妃收起笑容,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在厅堂里呢!我这去看看。” 说着抹着眼泪,走了。 一群人也跟着走出去,李照月正要走,却被沈君寒叫住。 “姨娘!” 李照月脚步一顿,转过身,匆匆扫了眼少年便垂下了眸。 “世子殿下,还有何事?” 沈君寒一脸温润,死死盯着她。 “多谢姨娘救命之恩,姨娘,此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李照月抬眸,深深地看着他。 她才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她太知道沈君寒是什么样的人了。 虚伪,偏执! 上一世,她嫁做邕王侧室,成为沈君寒的姨娘。 她被邕王折磨,被邕王妃嫉妒羞辱。 而身患腿疾的沈君寒同样不受待见。 两人像是寒冬里快要冻死的人,相互取暖,给予对方希望。 沈君寒坚韧不拔,即便不能行动,没有下人照顾,也依旧顽强地活着。 他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在这样的精神下,李照月撑了一天又一天。 然而到后面,她才发现自己不过从一个深渊掉入另一个深渊。 沈君寒的腿疾是装的,不能自理也是装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她。 到了后面,更是威胁,强迫她。 他说,知道秘密的人,都得死。 原来不是没有人伺候他,而是伺候他的人都死了。 她堕入了更深的地狱。 沈君寒总是深夜找她,爬上她的床。 漆黑的房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少年低沉压抑的声音: “姨娘,嘘!”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边是世俗道德,一边是禁忌。 巨大的心理压力折磨着她。 直到她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变大,终于被看出暴露。 邕王根本不能人道,一气之下,她被浸猪笼。 而沈君寒只是躲在人群后,冷冷的看着她。 那一瞬间她明白,她不过是沈君寒的玩物罢了。 死了,便弃了。 然而她没死,顺着河流漂出了滁州,捡了一天命。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终于重生了。 却发现自己一介女流,到哪里都无法生存。 没有钱,寸步难行,孕肚更是限制了她的行动。 便在城外定居,隐姓埋名。 嘉和234年,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 她成为流民中的一员,抱着孩子跟随大部队四处逃亡。 外敌残忍无比,她亲眼见过那些人被折磨,生不如死。 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无比谨慎,为了孩子,她也必须活出一条生路。 后来听说有了新帝,击退了敌军,才终于停止五年的逃亡。 此时,她已经逃到了皇都。 原想着找个活计安定下来,却意外碰见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早已褪去了少年气,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她以为沈君寒或许早就死了,谁知他就是最近登基的新帝。 六年了,还是被他找到了。 沈君寒把她豢养在深宫,锦衣玉食,无上荣光。 李家,也被接到了京城,李勋一夜之间成为一品大臣。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恨你!” 她永远也忘不掉,沈君寒将她推入地狱后,自己完美隐身。 自私自利! 为了让她听话,沈君寒用孩子要挟她。 五年都活下来了,她早已褪去怯懦。 她吊死在沈君寒床前,成为沈君寒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 试探的声音传来,将她拉回现实。 “姨娘,你似乎很怕我?” 李照月迅速平复好心情,淡淡一笑:“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我等怎能不惧。” “姨娘是这府上第一个怕我的人。” 沈君寒似乎在自嘲。 见她不说话,沉默两秒,又缓声道:“姨娘,可否借您手帕一用?”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上的血迹。 若是以往,李照月毫不犹豫就借了,毕竟关系摆在这里。 可经历过一次的她知道,这不过是沈君寒试探底线的把戏罢了。 于是,她第一时间表明了态度,“世子殿下抱歉,我的手帕遗落在山上了,您若是需要,我去让人给您做十条。” 沈君寒眸色一暗,沉默不语。 李照月再次行礼,“世子殿下先休息,我先退了。” 说着走了出去。 天空乌云密布,透着一股阴郁。 雪停了,路边的下人正忙着扫雪。 见到李照月,敷衍行礼。 李照月并不在意,毕竟她只是嫁过来冲喜的工具,还把王爷“克”死了。 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去往偏院的小路上很寂静,除了风声只剩下踩在雪地的声音,沙沙的。 清冷的背影后,留下一串很长的脚印。 一天一夜未眠,李照月早已精疲力尽。 来不及卸下外衣,她便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没睡多久,一行人就跑了进来。 大声嚷嚷:“李姨娘!按照规矩,您要给王爷守灵。” 李照月站起来,裹着披风,并没有任何抗拒。 她知道,这是邕王妃的授意,再多说什么都是浪费。 两个老婆子有些诧异,这李氏上午还气势逼人,怎么现在如此乖巧? 没有多想,老婆子带着李照月来到灵堂。 “李姨娘,您就在这跪着吧,不是我们为难你,原本按照规矩,您是要给王爷陪葬的,是王妃体谅您,只让您在这跪上七天就行了。” “我知道了。” 另一个老婆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冷声打断。 两人面面相觑,走了。 灵堂内只剩李照月一个人。 硕大的灵堂四处漏风,寒冷刺骨。 李照月裹紧了披风,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侧忽然传来声音。 “在此处睡觉的话,会染上风寒的。” 那声音温润,但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关切。 第5章 能送我回房间吗 李照月惊醒,扭头看向旁边。 沈君寒不知何时过来的,大氅上的雪花已经融化,湿痕斑驳。 “世子殿下。” 她微微颔首示意,语气里自带疏离。 “姨娘还没吃午饭吧。” 沈君寒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包子,小心打开,递到她面前。 “姨娘,这是我中午偷偷留的。”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然而李照月只是迅速扫了眼,便礼貌拒绝。 “多谢世子殿下,我不饿。” 沈君寒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有些意外。 “姨娘当真不饿?” 李照月咽了咽口水,“世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外面冷,世子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 沈君寒微微一笑,将包子裹好,放在她的旁边。 “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屋内四处漏风,不比这外面暖和多少。” 李照月:…… “在姨娘旁边还能感受到些许温暖,君寒已经好久没体会过什么是关心了。” 少年红着眼眶,睫毛湿润,我见犹怜。 李照月:…… 卖惨,博取同情。 和上一世一样。 李照月无动于衷,淡淡道:“世子殿下,请不要打扰我为王爷守灵。” 沈君寒一愣,沉默地盯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风呼啸而过,飘进来一阵雪花。 在二人之间旋转。 李照月紧了紧披风,再次闭上了眼。 轮椅摩擦着地面,缓缓移动,从她面前穿过,在不远处停下。 “姨娘,能帮我推一下轮椅吗?” 通往走廊处,有一个小台阶,他上不去。 李照月沉思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沈君寒露出一抹笑意。 她熟练地转过轮椅,压着椅背,轮椅顶着台阶,使轮椅微微翘起,接着往上一拉。 轮椅便轻松抬了上来。 沈君寒有些意外,“姨娘,你怎会这样?” 上辈子她推了无数次的轮椅,她怎会不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沈君寒的试探,沉默了会儿说道:“幼时外祖曾坐过轮椅,母亲便是这样做的。” 沈君寒莫非,也是重生?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她能明显感觉,背对着她的少年,气息变得有些不一样。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惶恐与不安,笼罩着她。 李照月瞧着他的侧脸,深邃而立体的五官,温润如玉,却又让人莫名恐惧。 时间仿佛凝滞。 只有寒风裹着雪花飘进廊道,那刺骨的冷提醒着她,要冷静。 忽然,沈君寒轻笑一声。 “这样啊!姨娘能送我回房间吗?” 李照月故作不知,“你没有贴身丫鬟吗?” 上一世的沈君寒,是没有贴身丫鬟的,所以经常借机让她推轮椅,送东西什么的。 李照月可怜他,才关心他,谁知却被沈君寒当做是爱…… 可是他的爱畸形且偏执,她害怕。 如果这一世,她疏远他,是不是就不会被缠上了? 沈君寒微微侧脸,余光落在她白色的披风上,笑得苦涩,“你也看到了,我母妃并不在乎我的生死,所以府里也没人管我。” 本以为李照月会心疼,然而她却一脸平静,“既如此,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你是个大人了。” “王妃让我在此守灵,不得离去,世子殿下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说着,李照月从一边走了过去,重新跪在垫子上。 沈君寒:……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随后推着轮椅,缓缓离去,披着大氅的宽肩透着一丝落寞。 李照月在灵堂跪了许久,无人问津。 胃里饿得疼,一直到深夜都无人送饭。 李照月忍不住,拿起旁边,沈君寒中午送来的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院子外面,一道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少年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好看的唇角微微勾着,眼底笑意意味深长。 有意思。 她在灵堂跪了一天一夜。 直到清晨几个老婆子和丫鬟过来,才赫然想起她。 她跪坐在地上,小小地缩成一团。 尽管裹得严实,但寒风还是钻了空隙,刺骨的冷传遍四肢百骸。 因为长时间的不动,血液不循环,她的肢体已经僵硬。 被围帽裹着的小脸也僵硬无比,冻得通红。 几人十分震惊。 没人叫她,她竟老老实实在这儿守了一夜。 这天多冷啊! 丫鬟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可她的双腿已经麻得站不住,不停颤抖。 老婆子叹气,内心产生一丝自责。 “李姨娘,都怪我们,忘了跟您说了,晚上只需要守到子时就行了。” “快扶李姨娘去休息吧,下午再来。” 老婆子吩咐着,丫鬟小心翼翼扶着她,慢慢往院子里走去。 此时,丫鬟对李照月多了几分敬佩。 这样的毅力,她们是从没有见过的。 到了院子,丫鬟贴心地生了炉火,离开了。 李照月蹲在炉子前,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身子暖和后,她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睡了不久,她又起来了。 来到灵堂,默默跪在棺前。 晚上,依旧没人管饭。 到了深夜,李照月饿得不行。 趁四下无人,她端起桌上的祭品,吃了起来。 没什么味道,难嚼。 王府里有打更的伙计。 子时到了。 她默默起身离开。 她的院子很偏。 恰巧,不受宠的沈君寒,院子也很偏。 她路过,瞧见那清冷孤寂的院子里亮着一点昏暗的灯光。 少年坐在窗前,抬头望着天空,神情无比悲寂。 然而她只淡淡看了眼,便走了。 转身的瞬间,沈君寒的目光移了过去。 脸上多了几分危险。 她竟不吃这套。 —— 寒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门窗震得一直颤抖,好像有人一直拍门。 她蒙上头,缩在被子里,强忍着恐惧,逼迫自己睡去。 到了早上,被窝里还是冷的,脚冻得僵硬。 她来到厨房,看着一地的残骸,深吸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收拾干净。然后烧了热水,洗脸泡脚。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温热。 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她又把其他屋子收拾了,破烂的家具能修则修,不能修的则劈了当柴烧。 窗子和门,还得找浆糊和油纸来修。 估摸着时辰到了,她又去守灵了。 一连几日,她早上去,晚上回,饿了吃祭品,困了睡觉。 终于等到发丧。 老王爷是滁州最大的王,他一死,整个滁州城都跟着送丧。 漫天飞舞的纸钱夹杂着雪花,伴随唢呐,好不哀伤。 李照月穿着丧服,低着头跟在队伍里。 一旁,是被丫鬟推着沈君寒。 他红着眼眶,热泪盈眶。 李照月:好装。 他忽然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姨娘,你怎么不哭啊?” 第6章 摇尾乞怜 李照月面无表情,淡淡道:“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不会哭的。” 沈君寒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路边人群里,站着几个熟悉的人。 是李照月的爹,姨娘许氏,和妹妹李诗雅。 许氏原本是妾室,后来李照月的生母去世,才抬为正室,庶妹也跟着变成了继妹。 原本邕王妃是想随意李家一个女儿嫁过来的,反正是个冲喜的工具人,嫡庶无所谓,好拿捏就行。 但李勋丝毫没有犹豫,将李照月推了出去。 真好,这样就没人打扰他们一家三口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只有李诗雅脸上的笑十分突兀。 她眼底情绪复杂,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惊喜。 她在高兴什么? 李照月没有多想,随着队伍送葬完,又随着邕王府的人回来。 下山的路很艰难,路很滑。 推轮椅的丫鬟忽然没拉住,沈君寒连人带车溜了下去,翻到了沟里。 “世子殿下!” “快!快!” 众人急得大叫,纷纷去扶。 幸运的是,路边的积雪绵软,做了缓冲。 沈君寒被扶起来时并无大碍,只是额角被树枝划伤。 他皱着眉,好像很疼。 邕王妃大怒:“真是没用!回去领五十大板!” 丫鬟跪下,低头认罚,“多谢王妃不杀之恩。” 沈君寒摆摆手,“母妃,算了,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他的余光观察着李照月。 她站在不远处,神情冷淡,并没有被他的表演感动。 一模一样的把戏,她不会再上当。 老王爷去世半月后,李照月的生活很平静,没有人来挑事。 当然,多半是邕王妃觉得她没有威胁,懒得理她。 这段时间,她凭一己之力修缮了门窗,将原本破落的院子,收拾得暖和温馨。 闲时,她谋划着如何逃离,规避上一世的风险。 经历过上一世的她知道,整个邕王府,没一个好人。 她必须小心翼翼,一切都靠自己。 而要逃,她就必须有盘缠。 送来嫁妆里,只有一些高仿首饰,金银细软都被许氏置换了。 她当然舍不得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送那么多嫁妆。 这里面最贵的,就属这两床被子了。 好在许氏没有丧尽天良,被子里的棉是真的,不然她熬不过这个冬天。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两个老婆子走进来,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显然十分震惊。 这废弃已久的院子,竟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有人住的院子就是不一样,看着有生气。 “嬷嬷,有事吗?” 老婆子还算客气,笑道:“李姨娘,您娘家人来找您,说让您回去一趟。” 看老婆子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急事。 李照月微微颔首示意,“多谢嬷嬷传信。” 老婆子见她知书达理,也对她礼貌行礼。 李照月简单收拾了一下,独自来到王府门口。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子外漆磨损严重,年代久远。 李府的车夫比往日多了几分尊敬,垂眉顺目,“大小姐,请上车。” 李照月钻进去,车子缓缓启动,周遭景色略过,来到李府。 穿过前院,远远听到一阵嘈杂,似乎在争吵。 李勋背着双手,怒发冲冠,来回踱步。 许氏则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 看见李照月,李勋连忙将她叫了过来。 “月儿,你妹妹非要嫁给那世子,那世子双腿残疾,将来也未必能继承王位。你说嫁他有什么好的?你去劝劝她,告诉她,王府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那邕王妃可不是个好应付的!” 李照月淡淡的看着李勋。 既然他都知道,为何又要将她推入邕王府的火坑呢? 不过,李诗雅一向乖张跋扈,上辈子还讥讽过沈君寒,为何又突然想嫁他了? 莫非,也是重生回来? 上辈子沈君寒策反,带着义勇军打进了盛京,逼宫篡位,主宰天下。 而李诗雅那时嫁给了沈玉儒,沈玉儒夺了沈君寒郡王之位。沈君寒上位后,第一时间操了沈家。 而李诗雅的命,是李照月向沈君寒祈求才保下来的。 李诗雅不知感激,以为李照月是向她炫耀。 —— 若非如此,李诗雅不会有理由嫁给他。 思忖间,她已经来到了李诗雅的房间。 推开门,李诗雅正坐在窗边,嘴边笑着,不知在画什么。 她微微转头,见是李照月,竟没有往日那般瞧不起的眼神。 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笑道:“姐姐,你来了,你来看看我画的好不好?” 李照月走过去,一眼认出,那画上的是沈君寒。 沈君寒坐在轮椅上,抬着头,露出硬朗的下颌线,伸手接着落下的梅花。 李照月迟疑了几秒,微微点头,“像。” 李诗雅满意的笑笑,一副痴女的模样,“姐姐,你说世子殿下可有喜欢的人?” 李照月看着她,“爹娘说,你想要嫁给他?” 李诗雅脸上一抹红晕散开,“嗯,其实,我早就倾慕世子殿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姐姐既然嫁进了王府,正好能替我牵个线,可好?” 李照月寻了个凳子坐下,掸了掸袖子上的雪水,淡淡道:“世子殿下双腿残疾,有什么好嫁的?” 李诗雅勾起唇角,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姐姐,你不懂。” “滁州适婚男子多的是,为何偏偏是世子?” “这是爱,我偏爱世子!我就要嫁给世子!” 李诗雅忽然站了起来,声音尖锐。 “姐姐,正好我嫁进王府,和你作伴,有何不好?我听说那邕王妃可不是个善茬,咱们姐妹俩在一起,还能互相帮衬。等世子继任郡王,那邕王妃就再也不能欺负我们!” 她信誓旦旦,语气决绝。 上辈子她争抢着要嫁给沈玉儒时也没那么激动,如今却不顾爹娘反对,甚至还在她面前营造出一副深爱沈君寒的模样,要她牵线搭桥。 李照月基本确定,李诗雅就是重生的。 她仍记得上辈子李诗雅刺死她时的那句话: “李照月,你不过捡了狗屎运罢了!若是我先遇到沈君寒,现在摇尾乞怜的就是你!” 好。 她就看看,她这辈子会不会摇尾乞怜。 第7章 深更半夜要去哪里? 她按照李诗雅所说,将画像带给了沈君寒,并告知李诗雅的心意。 沈君寒听完,沉默地看了李照月许久。 李照月被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想要离开。 沈君寒却一把拽住她的手,“姨娘!” 李照月吓得抽回手,连连后退,“世子殿下!” 沈君寒回过神,礼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攥紧刚刚触碰过李照月的那只手,犹豫了会儿,问道:“我是想问,姨娘觉得我和你妹妹,是否合适?” 李照月松了口气,抿起一丝笑意:“世子殿下喜欢就好。” 沈君寒微微皱眉,神情复杂。 李照月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当然,沈君寒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下人,她害怕沈君寒兽性大发,就像上一世那样,才匆匆离去。 脑子里闪过几个凌乱的画面,李照月锤了锤脑袋,逼迫自己别去多想。 这一世,是她的新生。 不日,沈君寒和李诗雅的婚事便定下了。 虽然沈君寒并不受宠,但面子还是给足的。婚礼办得很热闹,场面比李照月被抬进邕王府时还大。 邕王府最不差的就是钱,邕王妃不会吝啬这几个小钱。 老王爷死后,她便暂时成了邕王府一家之主。她必须明面上对沈君寒好,绝不能落了话柄。 只有这样才能拉拢民心,将来她儿子沈玉儒继任郡王时,才能服众。 除夕夜,李诗雅如愿嫁给了沈君寒。 死气沉沉的邕王府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所有人都沉浸在喜庆中。 只有那个偏院,冷冷清清,连灯也孤零零。 她煮了一点粥,就着腌菜,看着盆里的火苗,呆滞地吃完,一点不剩。 突然,李诗雅一身大红色婚服,走进了李照月的院子。 她打量着屋内,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 “姐姐,你这儿可真难找啊!” “你怎么就住在这种的地方啊?” “连个衣柜都没有吗?” 李诗雅还是没变,利用完,就迫不及待地撕破了面具。 李照月一脸平静,“洞房花烛夜,妹妹不和世子殿下洞房,来我这儿作甚?” 李诗雅讥笑一声,“当然是来感谢我的好姐姐喽,要不是姐姐你,世子殿下又怎会这么快就来府中提亲?” “这一世,是我嫁给沈君寒了!”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汗毛直立。 虽然早就猜到李诗雅也是重生,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惶恐。 如果李诗雅也能重生,那会不会,沈君寒也…… 见她不说话,李诗雅觉得没意思,丢下几个喜糖便离开了。 “姐姐,这是我和君寒的喜糖,祝福我们吧。” 好,她嘱咐他们,白头偕老! 李诗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地里,她的心情也逐渐恢复平静。 她插上门栓,望着桌上散落的几颗糖,看不出任何情绪。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一颗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 好甜。 李照月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上一世的场景。 在经历了无数次老王爷丧心病狂的折磨后,李照月终于有了轻生的念头。 就在她准备悬梁自尽时,沈君寒突然推开门,出现在门口。 他背着光,看不清神情。 那时,她已经一脚踢开了凳子,双脚不由自主地挣扎。 而沈君寒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悠悠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了进来。 “你的腿……” “姨娘,你吃糖吗?” 他手心里放着一块糖,不知被捂了多久,有些化了。 李照月双手扯着脖子上的白绫,突然产生强烈的求生欲。 是啊,她好久没尝过糖的滋味了。 沈君寒抬着头,看着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她在上吊。 脖子上的束缚越来越紧,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伸手,努力想抓住那块糖,却最终还是没能抓住。 而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被救下了,嘴里塞着一块糖。 嗓子干涩地疼,唾液顺着喉咙滑下,齁得难受。 沈君寒坐在床边一脸平静的看着她,语调微扬。 “姨娘,等父王死了,你能嫁给我吗?” 那时的李照月,还一直以为他是个乖巧自卑的孩子,直到那日,他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 她才知道,沈君寒之前所有的示弱,都是装的。 “君寒,我是你姨娘,这辈子,我都只能是你姨娘。” —— 深夜,城内不时有爆竹响起,霹雳吧啦,此起彼伏。烟花于夜空中绽放开,绚烂,但转瞬即逝。 王府里四处亮如白昼,下人端着东西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唯独她,被全世界遗忘。 邕王妃此刻更是顾不上她,正忙着和千里之外回来的儿子沈玉儒叙旧。 听说沈君寒要成婚,又赶上新年,便提前回来了。 邕王妃的风华院一连热闹了好几天,所有下人都往他们那个院子进进出出。 李照月穿戴严实,顶着寒风,从一侧小路穿了过去。 她打算趁这个机会,逃离邕王府,等明早城门打开,便立即出滁州。 然而,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一个漆黑的影子。 虽然看不清脸,但整个邕王府坐轮椅的,没有第二个。 李照月心一惊,顿觉喘不上气来。 他不是应该在洞房吗? 他像是提前知道她的计划一样,早早等在这条小道上。 身上的婚服,已经落了不少雪花。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推动轮椅,缓缓移了过来。 她院子附近的路没有下人清扫,所以这条小道上也堆满了厚厚的雪。 轮椅一半陷在雪里,行动艰难。 李照月迅速反应过来,故作平静,问道:“世子殿下为何在此?” 轮椅实在是推不动了,沈君寒干脆放弃,停在不远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倒想问,姨娘深更半夜是要去哪里?” 第8章 交换秘密 李照月的心突突直跳,藏在披风里的手死死攥紧怀里的包裹。 “……看烟花。” 沈君寒挑了挑眉,“哦?” 少年青涩的脸上,不见半分稚气,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令人畏惧的寒气。 他微微抬头,看着她院子附近上方的天空。 漆黑一片,和邕王府别处截然不同。 “确实,这里不是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姨娘若想看烟花,我知道一个地方,姨娘想不想去?” 李照月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声音清冷而不失礼貌,“多谢世子殿下,夜深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她微微颔首示意,接着转身,快步离去。 突然,沈君寒的声音再次传来,“等等!” “世子殿下还有何事?” 李照月顿住,扯起僵硬的嘴角,笑得十分难看。 “姨娘,你东西掉了。” 闻言,李照月低头在脚边寻找,果然看见一张银票落在雪地上。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弯下身,准备捡起银票,却突然听见沙沙声。 微微抬头,一抹刺目的红映入眼帘。 沈君寒背着双手,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顺着华服往上,对上那道深不可测的双眸,一瞬间,她几乎忘了呼吸。 见她呆滞住,沈君寒缓缓微笑,“姨娘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我能站起来。” 李照月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试探,立即装作惊慌的模样,“世子殿下的腿为何……” 沈君寒审视着她,沉默了几秒,忽然蹲下身子,捡起那张银票。 看了看,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姨娘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姨娘,我们交换一个秘密吧。” 他把银票递给她,笑得意味深长。 骨节分明的手指,透着一丝惨白。 “我…我没有秘密,不过我会替世子殿下保守好秘密的。” 她接过银票收好,垂下眸子。 她心里明白,沈君寒是想用这所谓的秘密,将两人绑定在一起。 “是吗?” 沈君寒轻笑一声,忽然凑近,阴冷的话语从齿间蹦出。 “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呢。”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被迫对上他的目光,眼底的恐惧一览无余。 湿漉漉的眸子犹如陷入陷阱的困兽,乞求着猎人的怜悯。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诗雅和几个丫鬟跑了过来。 “君寒!” 李照月回头,就看见李诗雅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恨。 此时沈君寒已经坐在地上,没了方才的狠厉,一脸无辜。 李诗雅跑过来,心疼地将他扶起。 “君寒,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李诗雅装得很像,小心翼翼搀扶着他,似乎真不知道他是装瘸。 沈君寒看着李诗雅,眉眼温柔,“我想着姨娘独自在院内,便想送些喜糖给她,谁知不小心摔倒了,轮椅又卡住了。” 李诗雅一改在李府的骄纵跋扈,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将沈君寒扶到轮椅上坐着。 “君寒,我已经给过姐姐喜糖了。” 说话间,她抬起头看着李照月,接着道:“姐姐还祝福我们早生贵子呢!” 沈君寒的目光移了过来,若有深意道:“是么?” 李照月站起身子,微微点头,扯起一抹笑意:“是,时候不早了,妹妹和世子殿下早些歇息吧!我先告辞了!” 说罢,她转身,匆匆离去。 “那就多谢姨娘了!” 沈君寒刺骨的声音传来,她拢紧了披风,加快了步子。 直到后半夜,滁州城才渐渐归于平静。 风华院的热闹也逐渐散去,一众丫鬟拥着沈玉儒出来,走向今照院。 沈玉儒穿着灰色大氅,面冠如玉,身上除了世家公子的气质,还多了几分商人的圆滑。 他似乎十分尽兴,一路笑着穿过长廊。脚步微微踉跄,身后丫鬟连忙扶上。 沈君寒未患腿疾前,也是这个待遇。 舟渡院—— 李诗雅贴心伺候着沈君寒上床,准备洞房。 她特意点了熏香,增添气氛。 婚服落下,露出白皙玉肩。李诗雅笑着走到床边坐下,笑得娇媚。 “君寒,我给你揉揉腿吧! 上一世,李诗雅乱世求生,受尽苦楚。本以为李照月早已惨死,不料多年后,却出现在皇城,成为开国帝后。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李照月根本没死,而是苟且偷生,活了六年。 当初那个孩子,也是沈君寒的亲生骨肉。 原来李照月的奸夫,就是沈君寒。 上一世她能母凭子贵,这一世,她也可以! 熏香升起一簇灰白色的烟,渐渐将房间笼罩。 沈君寒的脸染上一点绯红,呼吸微微急促。 李诗雅笑意加深,一双手缓缓往上。 “君寒,让雅儿为你宽衣吧!” 话音未落,沈君寒就一把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一双冷眸寒气逼人。 他用劲极大,李诗雅双手瞬间惨白,疼得神情扭曲。 “君寒!你干什么!” 李诗雅不可置信,疼得大叫。 沈君寒牙咬切齿,青筋暴起:“你是来讥讽我的吗!” 说着,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到了地上。 李诗雅满脸错愕,望向桌子上的熏香,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没有用? 难道...沈君寒的腿疾是后来才恢复的?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李照月是半年后被发现怀孕,随后浸猪笼,惨死。 也就是说,如果沈君寒的腿疾不是装的,那要半年后才能恢复。 那个功能,也要半年后才行... 所以,那催情熏香才对他没有效果。 想着,李诗雅跪在地上,低头求饶:“世子殿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想帮您按摩,这样有利于腿...的恢复。” “滚出去!” 沈君寒声音冷冽,李诗雅浑身一抖,连忙起身,偷偷看了眼他的神情,才迅速退了出去。 他那副模样,分明是因为腿疾不能人道而伤了心。 李诗雅定了定神,强忍着大婚夜被赶出去的羞辱,在侧房勉强度过一夜。 她不能急,能成大事者,都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 第9章 你怎么知道我? 新年第一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又一切照常。 屋内的温度比屋外还低,被窝实在睡不暖和。一晚上过去,脚还是冰冷,跟死了一样。 熬了一夜,李照月忍不住,早早起来,来到厨房,烧起了火。 松脂在烈焰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温暖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 那张生的明媚的脸衬托得更加艳丽。 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沉浸在久违的温暖中。 一边的锅煮着稀饭,另一边烧着热水。 这样的条件,并没有让她感到难过。上辈子她经历过战乱,饿到啃树皮,睡山洞,所以现在这些,根本不能打败她。 吃过饭后,李照月将院子里的雪清扫到两边。突然,几个老婆子走了过来。 老婆子不自觉地打量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原以为户部侍郎家的嫡女会娇生惯养,闹脾气,可她却一声不吭,硬是在这里熬了半个多月,还将原本破烂的门窗都修补好,似乎打算安定下来。 几人都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敬畏,可她们是邕王妃身边的人,自然是不能表现出什么的。只是语气上相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李姨娘,王妃让您到厅堂一趟。” 李照月语气平静,“王妃娘娘找我何事?” 这一世王爷死后,许多事情都有了改变,她无法预测,从而避免后果。 可她知道那邕王妃不是什么善茬,表面慈悲佛心,背地心狠手辣。 她找她,固然是没什么好事的,只能小心应对。 李照月跟着老婆子走向主院。老婆子走在前面,有说有笑。身上暗红色的新年服随着步子摆动。 其他走动的丫鬟下人也都穿着喜庆的新年服,这样一衬,她倒显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舟渡院的大门紧闭着,里头没有一丝动静,只有门口两个红色灯笼随风摇曳。 不远处的今照院倒是远远就传来嬉闹声,能明显听出几道女声中夹杂着一道男声。 是沈玉儒。 他风流成性,院里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个个出众。 院子敞开着,李照月不自觉扭头看了眼,却正和沈玉儒对上目光。 只是一瞬,她便快步走了过去。 沈玉儒动作一顿,笑容缓缓消失,露出一丝疑惑。 “那是谁?” 和他嬉闹的丫鬟早注意到门口经过的李照月,语气里有几分不屑:“公子,那是王爷去世前娶的妾室,李姨娘。是个晦气人,嫁进来那天就把王爷克死了!” “您可千万别搭理她,否则会传染晦气!” 沈玉儒挑了挑眉梢,顿时没了打雪仗的兴致。 他捏碎手中的雪球,随手丢到地上,说了句:“不玩了!” 便朝着外面走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显然是意犹未尽。 此时,李照月已经随着老婆子来到厅堂。 邕王妃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暖炉,笑着和一边的婆子说话。 见到李照月走来,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消失,而是将她叫了过去,安排到一边坐下。 邕王妃没仔细瞧过她,今天在一屋子的衬托下,反而凸显出她样貌的优越。 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丫头刚进来就把王爷克死了,不然就凭他那风流的性子,怕是要把她宠到天上去。 她再想给沈玉儒谋出路,就更难了。 “李姨娘,这几天委屈你了,前几日玉儒回来,又逢君寒大婚,光顾着高兴,倒把你忘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丫鬟婆子皆捂嘴偷笑。 她哪是把她忘了,分明是她特地嘱咐下人们不许管她,哪怕李照月主动来要东西,也要找各种理由拖着,就是要她带着希望受尽苦楚。 可邕王妃似乎才发现自己小看了李照月。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动静。若不是她派人暗中盯着,还以为李照月受不了委屈自缢了。 李照月注意到那些丫鬟婆子的窃笑,不以为然,起身微微点头。 “多谢王妃关心。” 说着,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大氅的男子。 男子脚下生风,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母妃!” 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去,丫鬟脸红心跳,都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比起世子沈君寒,沈玉儒的风趣幽默性格开朗,更得府中下人敬重。 “玉儒,快来!” 邕王妃朝他招了招手,脸上笑意加深。 沈玉儒十分乖巧,走了过去,路过李照月,他特意停下步子,弯腰恭敬地喊了声:“姨娘!”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抬眼看他,眼底满是惊恐。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玉儒一愣,有些疑惑,以为是自己哪里吓到她了,不由问道:“姨娘,你怎么了?” 邕王妃和丫鬟婆子们也都奇怪地盯着她。 第一次见公子,有必要如此惊讶? 有几个丫鬟心里忍不住嘀咕,怀疑她这是故意勾引沈玉儒的把戏。 “你...你怎么知道我?” 沈玉儒应该是第一次见她才对,怎么会一上来就如此自然地喊她? 莫非,沈玉儒也是重生? 沈玉儒这人人面兽心,不比沈君寒好多少,若真是重生,她这一世怕是又要和上一世一样难过。 不! 上一世还有邕王制衡他们,这一世没了束缚,他们只会更加放肆! 她必须尽快逃离! “哦,是刚刚丫鬟们说的...怎么了?” 李照月暗暗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 “没事...” 还好...... 邕王妃微微皱眉,原以为李照月是什么冷静自持的女子,不过是知道一个名字而已就咋咋呼呼的!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安排沈玉儒坐在主位的另一侧,笑着聊了起来。 一屋子人就这么看着他们母子俩拉家常。 屋外寒雪纷飞,李诗雅推着沈君寒走了过来。 她的手裹着白纱布,似乎受了伤。 门口有台阶,李诗雅并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轮椅和人一起抬上来。她费劲巴拉,面上神情扭曲,却终是没能把他抬上来。 沈君寒一脸平静,就这么端端正正坐着,任由她出糗。而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户部侍郎李家妾室扶正的女儿,即便是邕王府的下人也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 李照月淡淡地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李诗雅,这就是你这辈子死活要嫁的人,喜欢吗? 第10章 救赎 李诗雅陷入了极其难堪的窘境,一张脸通红。 上一世她攀上了实际权利地位更高的沈玉儒,知道沈君寒的世子之位徒有其名。 那时的她高高在上,自诩尊贵,对沈君寒冷眼相看,甚至还出言嘲讽…… 春日乍暖,雪水消融。 地面湿滑,沈君寒独自推着轮椅行走在鹅卵石小道上。鹅卵石湿滑,轮椅又陡的厉害,他走的艰难。 就在这时碰见走过来的李诗雅和沈玉儒二人。 两人亲昵挽着胳膊,谈笑风生。 沈君寒似乎看到救命稻草,难得开口。 “玉儒!” 沈玉儒抬头,有些意外,“兄长有事?” 沈君寒有些窘迫地看了眼身下的轮椅,抿起一丝笑意:“能帮我推一下轮椅吗?这里不好过去。” 沈玉儒扫了眼他的腿,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轻笑一声,正要答应,却被李诗雅拦住。 “玉儒哥哥,咱们不能帮他。” 沈玉儒饶有深意地看向她,“哦?为何?” 李诗雅娇笑一声,看向沈君寒。 “世子殿下以后要走的路多的是,咱们这次帮了他,下次又有谁来帮呢?所以世子殿下应该自己克服困难,这都走了一半了,再走一半又有何难?” 说完又用玉手半掩着笑。 那笑声落在沈君寒耳里,格外刺耳。抓着轮椅的手也暗暗握紧,关节泛白。 路边满是泥泞,李诗雅不愿脏了鞋子,又趁机讥笑道:“世子殿下,麻烦您让一让,我和玉儒哥哥要过去!” 语气里没有丝毫尊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君寒低着头,强忍着屈辱,被迫转过轮椅。 两人笑着离去,而沈君寒的轮椅却陷进泥泞里,再动弹不得。 最终是角落里目睹一切的李照月走了出来,将他推了上来。 坠入寒潭的心一瞬间又获得救赎,从此他紧紧抓住希冀,不愿放手。 此刻的李诗雅体会到了沈君寒的绝望,万般无奈下,她向沈玉儒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她知道这一世不该和沈玉儒有牵连,可她没有办法。 先解决当下困境再说。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他,很难让人不动容。 沈玉儒鬼使神差地走了过来,“嫂嫂,我来吧!” 沈玉儒人高马大,轻松将沈君寒推了上来。 李诗雅连连道谢:“多谢小叔!” 拜堂时二人打过照面,所以这一世李诗雅知道他并不让人感觉奇怪。 李照月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扫了眼,捕捉到一丝暧昧。 准备收回目光时,却意外触碰到沈君寒的目光。 那双冷眸带着微微笑意,嘴角微微勾着。 随着轮椅的推近,沈君寒冲她点头,“姨娘好!” 李照月微微颔首示意。 李诗雅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跟着叫,而是朝邕王妃行礼。 “儿媳给母妃请安!” 今日是李诗雅和沈君寒成婚第二天,按照规矩,李诗雅得给邕王妃敬茶,才算真正嫁入邕王府。 下人端来热茶,李诗雅接过,递给邕王妃。 邕王妃端着笑容,眼底却满是不屑。 一个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嫁进来着实是丢邕王府的脸。唯一的好处就是好拿捏。 她没有为难李诗雅,很快走完了流程,接着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按照习俗,新年第一天长辈要给小辈新年礼。 邕王妃让人端上几个精致的匣子,分别给了沈君寒沈玉儒和李诗雅三人。 至于李照月,邕王妃没有任何表示。 她是姨娘,已经和李诗雅他们不是一个辈的了。 李照月并没有因此感到难堪,只是李诗雅略微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期待地打开了匣子。 然而李诗雅并没有高兴太久。 匣子里面的是一把蚕丝扇。 冬天送扇,意为无用,遗弃之物。 她再也笑不出来,僵在原地。 邕王妃注意着她的神情,脸上闪过一抹戏谑。 这是她给李诗雅上的第一课。 未来,会有更多。 “按照规矩,今日要祭拜老祖宗,只是那祠堂还未来得及打扫。” 邕王妃说着将目光移向李照月,“李姨娘,你来府中多日,正好闲着,就由你去打扫祠堂吧!另外,那祠堂的钥匙也交由你管理,以后逢年过节要祭拜先祖,就麻烦你提前打扫。” 府中下人多的是,却偏偏要让她打扫,很明显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们李家的脸。 这一点,不仅李照月明白,李诗雅也看了出来。 她知道,李照月的处境并不比她好过。 想着,她心中多了几分宽慰。 沈玉儒觉得有些过分,李姨娘好歹是妾室,身份不比下人差,这样做,分明是让下人也瞧不起她。 他微微皱眉,想要说什么,李照月却已经站了起来,“是,王妃娘娘。” 她接过老婆子递来的钥匙,坐了回去。 那垂眉顺目的模样让人十分心疼。 李诗雅察觉到李照月有些不同,上一世的李照月虽然也不争不抢,但受了委屈绝不会这般平静。 她有些怀疑,但又稍纵即逝。 这一世老王爷在她嫁过来第一天就死了,没人护着她,这半个多月想必已经经过了邕王妃的敲打,才如此乖顺。 邕王妃找了个借口让众人散去,李照月则去了祠堂,独自打扫。 冬天的水寒冷刺骨,一双白嫩的手满是冻疮。 李照月咬着牙,将帕子拧出来,开始打扫祠堂。 祠堂里阴森森的,邕王妃以为让李照月独自来打扫会吓到她,殊不知,她是躺过死人堆的。 最艰难的时候,她从死人堆里翻过食物,死状惨烈的尸体她都不怕。如今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更吓不到她。 打扫完祠堂,李照月便坐在牌位下,拿起不知放了多久的祭品来吃。 她不求口味如何,只要能果腹就行。 上一世她被浸猪笼,笼子意外破损,她顺着河流逃了出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所以后面并没有人找过她。 如果这一世,她以假死的名义,是不是能提前逃离呢? ———— 风华院 屋内被暖炉烘的极其暖和,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此时软榻前只有邕王妃和沈玉儒两人。 邕王妃压低了声音,一脸认真。 “年后沈君寒继任的表书就要送到皇上那儿,他掌了事,咱们母子俩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别看沈君寒现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不过是在等机会罢了。玉儒,咱们要想办法,让他不能继位。” “母亲,您想怎么做?” 第11章 给李姨娘道歉 “姨娘还真是很喜欢吃祭品。” 一道平淡的声音从一侧传了出来,寒意瞬间袭遍她全身。 顺着声音扭头看去,只见沈君寒竟从祠堂后面走了出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在看自己的猎物。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站了起来。 “你怎么...世子殿下怎么在这里?” 沈君寒勾了勾唇,朝她走来。 “姨娘,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喊世子殿下,叫我君寒。” “......”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半块饼,上面清晰地留下她的牙印。趁其不备,一把夺过。 李照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却见他只是沿着她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下一秒,沈君寒皱着眉,一口啐在地上。 “这好吃?” “不好吃......” “那姨娘为何要吃?” 她抬起眼睛,第一次正视他,“世子殿下锦衣玉食,自然不能理解。” 沈君寒盯着她坚定的目光,沉默几秒。 他将那块饼丢回放祭品的盘中,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不是委曲求全就能活下来,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照月忽然有些意外,他居然会给她说这个。 沉思几秒,说道:“世子殿下装腿疾,不也是委曲求全?” 沈君寒转过身看她,“我跟你不一样,我生来就在泥潭,眼下这些,于我来说不算委屈。” 他说着走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一个生在闺阁中的大小姐,为何会想到杀死我父王?” 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怎可能那样果断地杀人? 李照月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呼吸不由紊乱,头皮发麻,最终将她逼到无路可退。 炙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徘徊,她却莫名发颤。 “姨娘?” “......” 看着她眼中的惊恐,沈君寒脸上露出几分满意。 他伸手抚上她的侧脸,声音温柔:“姨娘若是不想父王真正的死因被说出去,就乖乖听话。” 李照月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世子殿下当时也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了,若是再改口,对你也没好处,还是说世子殿下想让人知道你躲在自己父王的房内,想偷窥洞房却恰好看到我杀死你父王的一幕?” 沈君寒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只是一瞬,他便再次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他垂眸看着她羽扇一般的墨睫,乱了分寸。 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落在雪地上,发出沙沙声。 “君寒?” 是李诗雅。 沈君寒抬眸,微微皱眉,迅速走进了祠堂后面。 不一会儿推着个轮椅走出来,看了眼李照月,随后转过轮椅对着牌位祈祷。 “......” 李诗雅急匆匆走进来,目光快速扫了一圈,见沈君寒坐在牌位面前,瞬间松了口气。 “君寒,你怎么来这了?” 说着,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瞥见一旁一脸苦相的李照月。 心中顿时不悦,“姐姐,你怎在这里?” “打扫祠堂。” 李照月声音平静,转身拿起抹布对着窗户擦了擦。 李诗雅狐疑地看了眼沈君寒和李照月,见两人离得远,确实没有逾矩行为。只是心里还是不放心。上一世李照月在有邕王宠幸的情况下还跟沈君寒勾搭在一起,这一世邕王死了,怕是更肆无忌惮。 怕两人又好上,李诗雅不忘冷嗤一句:“姐姐是君寒的姨娘,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李照月微微皱眉,看着李诗雅,“不要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你当块宝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打扫祠堂是邕王妃的意思,至于世子殿下为何而来,你该问的不是我!” 沈君寒眸色一深,转了过来。 她不稀罕? 李诗雅吃了瘪,却又不肯服气,“姐姐,既然看到君寒过来了,就应该知道分寸,自觉退出去!” 李照月凝视着李诗雅,心中简直觉得她这人无可救药。 上一世李诗雅以为她要抢她心爱的沈玉儒,处处针对她,这一世又以为她要抢沈君寒,咄咄逼人。 李照月被气笑了,朝她走近一步,“妹妹,你是不是在府里抢我东西抢多了心虚啊?所以看到我跟沈君寒待在一起,你就害怕的以为我要跟你抢他?” “你胡说!” 李诗雅恼羞成怒,却突然想起沈君寒在场,立马装出一副柔弱被欺负的模样跑了过去。 “君寒,姐姐凶我。” 沈君寒面无表情,早已将李李照月脸上细微的神情看在眼里。 李诗雅蹲下身子趴在沈君寒腿上,哭得梨花带雨。 李照月漠然地看着她,想起从前在李府,李诗雅也是这般装模作样。 只要他在李勋面前掉上两颗眼泪,李勋便会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家法伺候,罚她跪在祠堂一夜不许吃饭。 即便她才是嫡出,她才是父亲青梅竹马的妻子所生,可母亲一死。父亲便忘了所有的情爱,转头扑进许氏那边。她只能看着她们一家三口阖家欢乐。 沈君寒望着李照月眼中的数不清的悲伤,脸上寒意更甚。 他毫不留情地将李诗雅推了下去,冷声道:“照月是你姐姐,更是你姨娘,你不该对她这样说话!” 李诗雅一脸错愕,还没反应过来,沈君寒接下来的话再一次刺痛了她。 “还是说,你觉得我和李姨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做了什么,准备宣扬出去?好毁了我,毁了李姨娘!” “只有心思肮脏的人,才看什么都是脏的!” 李照月看着沈君寒义正言辞,差点真的信了他。 一个卑鄙的人,说别人肮脏。 可笑。 李诗雅满脸慌张,这次是真的哭了,“我不是...我没有!君寒,我不过是一时冲动误会了姐姐,都怪我太没有安全感,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君寒...” 沈君寒没有丝毫同情:“给李姨娘道歉!” 李诗雅心一沉,缓缓看向李照月,湿润的眼里满是不甘。 给李照月道歉? 怎么可能! 第12章 姨娘,满意吗 最震惊的不是李诗雅,而是李照月。 原以为沈君寒是心理变态寂寞太久,上一世才会对她产生情感,这一世李诗雅嫁给了她,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缺,应该会依赖上她才对。 可为什么...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尽量表现的冷静。 李诗雅看着她,似乎感到羞愤,怎么也难以启齿。 可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忍,才能让沈君寒觉得她单纯善良,获得沈君寒的心。 她咬了咬唇,艰难地从齿间蹦出几个字,“姐姐!对不起!是妹妹误会你们了!” 沈君寒抬眸看着李照月,声音清润,“姨娘,满意吗?” “嗯,诗雅应该是太爱慕你,才担心你被人抢了去,世子殿下可要多关心诗雅一些。” 李诗雅看着李照月那副心胸宽广的样子,心中愤恨。倒显得她心地有多仁慈似的! 她最恨的就是李照月那不争不抢的性子,好像自己多与众不同!实际上,她是没能力抢罢了! 她想发火,可碍于沈君寒在这里她只能忍着。 “君寒,外面冷,我推你回去吧!”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君寒,以为会获得几分怜惜,可沈君寒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嗯。” 李诗雅心中怅然若失,只能默默起身,推着轮椅往外面走。 路过李照月时,还剜了她一眼。 “......” 李照月透过窗户缝看着远去的几人,心里逐渐恢复平静。 她丢下帕子,准备回院子,又遇到走进来的几个老婆子。 几人手里提着篮子,快步走进祠堂。 “李姨娘!先别走!你来把这些盘子洗洗。” 老婆子吩咐得很自然,仿佛她就是府里的下人。 李照月默默走过去,接过之前放祭品的盘子,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没有井水,需到院子外面的井里打水。 她把原来洗过抹布的盆子里的污水倒在外面,随后把盘子放进去,端着盆走向外面。 身后婆子一边摆放新的祭品一边议论,“这李姨娘倒是个听话的,省事儿!” “是啊,好歹也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却没有一点大小姐架子。反而是那庶女娇惯跋扈,竟要咱们去给她洗衣服!真是笑死!” 另一个老婆子嗤笑一声,“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知咱们邕王府是有专门浣衣房的。她不会以为老王爷死了,自己做了世子妃,等过段时间就能当王妃了吧?” 老婆子撇着嘴笑,脸上满是嘲讽。 —— 沈玉儒远远地走过来,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围帽上的狐狸毛随着她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十分灵动。 摸爬滚打见过太多尔虞我诈的商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净化了心灵,尘封了许久的心再次变得滚烫起来。 他走过去,冲着那道背影喊:“姨娘!” 李照月微微侧头,扫了眼沈玉儒,淡淡地应了声:“嗯。” 沈玉儒走到她的正面,见她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还泡在冷水里,不由心疼,以为是因为这个才对他态度冷淡。 于是上前宽慰道:“待会儿我跟母亲说说,让她别让你干这种粗活了。” 李照月低着头没有回应,手上动作加快了几分。 她的小脸被帽子和大衣裹着,只露出一对水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只小猫。 “你这双手可不是用来干活的,应该用来读诗写画。” 沈玉儒不自觉伸出手,想替她洗盘子。李照月却下意识的一躲,十分防备地看着他。 沈玉儒轻笑一声,“姨娘怕什么?姨娘放心,我不会和母亲一样刁难你。” 李照月沉默,再次垂下眸子。 若是上一世,李照月便信了他的鬼话。 但经历过的她知道,沈玉儒风流成性,唯利是图。不久的将来更是叛国通敌,给整个滁州带来不幸。 李照月不想跟他接触。 不远处,邕王妃在一群侍女的拥护下走来,一眼看见沈玉儒蹲在李照月面前,眼神不清不楚。 气的脸上的笑意难以维持,快步走了过来。 “玉儒!” “母亲!” 沈玉儒一下子站起来,笑容温和:“我正要和您说呢!以后不要再让姨娘干些粗活了,若是传了出去,被人说我们苛待了李家嫡女,有损王府清誉。” 邕王府最是注重名誉,邕王妃每月都会吃斋念佛,开放粮仓救世于民,就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 听到此话,邕王妃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李照月虽然看着温顺,可也怕哪天忍受不了委屈把事情说出去,再影响她的名声。 “就听你说的。” “李姨娘,不是我有意刁难你,而是这年下一大半的家丁都放年假了,人手实在不够,希望你谅解。我听说你那院子里头还没有齐全的家具,正好我那屋里有换下来的,还新着,稍后让人搬到你那儿去!另外上个月的月钱再发给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李照月站起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水,低着头感谢:“多谢王妃娘娘,我没什么需要的。” 沈玉儒暗暗打量着李照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欲望如此低的人,忽然产生一丝玩味。 邕王妃和沈玉儒走进祠堂里祭祖,李照月默默把洗好的盘子放在祠堂门口,转身回了院子。 路过舟渡院,里面依旧很安静。 她看了眼,便匆匆离开了。 希望这一世李诗雅能如愿以偿。 没多久邕王妃换下来的家具就搬到她屋里来了,虽然是旧的,但毕竟是王府,使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比普通人家新的都要好上百倍。 听搬运家具的下人说,邕王妃屋里换了一整套的金丝楠木家具。 金丝楠木她上一辈子在皇宫里见到过,那流光的面材真就像金沙一样闪闪发光,十分耀眼。 邕王妃很懂得享受,从不苛待自己。 只是饮着百姓的血,不知会不会愧疚。 很快,小小的屋子被填满,多了几分温馨。 老婆子送来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月钱,一共30两。 加上玉镯卖的钱,一共二百两。 这些,够路费了。 现在就是要想个万全之策,能名正言顺地离开邕王府。 —— 舟渡院 李诗雅目前还是自己住在侧房,原因是沈君寒说习惯自己睡觉。 伺不伺候那个瘸子倒是无所谓,只是侧房实在太冷,连个炉子也没有。李诗雅让陪嫁丫鬟去要个炉子,却被含糊其辞推三阻四,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去哪里领。 李诗雅才在李照月那儿受了委屈,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亲自带着人跟府里管事儿地闹了起来。 府里管事儿的是邕王妃身边的老婆子,自然不怕她闹。毕竟这本来就是邕王妃的授意。 暖炉那些是冬天必备的,要想给早给了。 李诗雅大叫:“年后不久世子就要继位,到时我就是王妃,劝你们识相点!惹了我没好处!” 老婆子讥笑:“一个上不得台面庶女,也敢妄想当王妃?” 第13章 你想干什么? 庶女是李诗雅心里的一根刺,听到此话,她再也忍不住,抬手狠狠地甩了老婆子一巴掌。 “一个下贱货,也敢跟我叫板?” 李诗雅从不吃亏,向来有仇必报,之前这几个婆子仗着自己在邕王妃身边做事,对她不尊不敬,正好今天一起报了! 老婆子被打懵了,另外两个婆子也大惊失色,忍不住对她大吼:“你竟敢打赵嬷嬷!赵嬷嬷可是王妃娘娘的陪嫁嬷嬷!跟了王妃娘娘几十年!” 李诗雅不以为然,抬手对着说话的老婆子又是一巴掌,“我不仅打她,我还打你!” 老婆子愕然,“我是邕王妃的乳母!你敢打我!” 李诗雅冷哼一声,“乳母又如何?还不是个低贱的下人!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们规矩,让你们认清谁是主子!” 说着,撸起袖子,上前一步,准备再打几人。 老婆子吓得后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敢打我们几个,王妃娘娘不会饶过你!” 她们跟了邕王妃几十年,哪怕是邕王妃也不曾打过她们脸,一个才进门两天的庶女,竟敢当众打她们,这谁忍得了! “啪!” 一巴掌落在说话的老婆子嘴上,李诗雅满脸狠戾,“我是世子妃,不日世子殿下就要继承爵位,她敢拿我如何?” “今日我要的炉子你们要是不给我拿来,来日我成了王妃,你们就等着回家养老吧!” 回家养老? 几个老婆子神色骇然,她们在府里做了一辈子,再有几年就能在府里带薪休养,况且子孙都在府上做事,怎可能回老家? 老婆子们显然被李诗雅镇住,面面相觑。 李诗雅见状,神色缓和,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还愣着,还不快去给我拿炉子炭火来?” “放肆!” 突然,邕王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个老婆子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纷纷跑过去,捂着脸十分委屈。 “世子妃,你就这么跟嬷嬷说话?” 李诗雅转过身,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理直气壮。 “母妃,是这几个嬷嬷敷衍我在先,让她们拿个炉子死活不愿拿,我这才说了她们几句。” 老婆子闻言满是不服,赵嬷嬷委屈告状:“王妃,世子妃不仅骂了我们,还打了我们脸!还说等她当了王妃就把我们赶出府去!” 邕王妃脸色越来越黑,质问道:“世子妃,是这样么?不如你把本王妃也赶出府算了!” 她声音到后面逐渐加大,威慑力十足,李诗雅吓得跪了下来,“母妃!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吓吓她们!” “我的人轮不着你来教训!来人,将她拖到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是!” 老嬷嬷走上前来,笑得阴狠,一副要报仇的模样,将她粗暴地拖向了祠堂。 李诗雅的丫鬟连忙往舟渡院跑,准备给沈君寒报信。 角落里,李照月目睹了一切。 祠堂内,李诗雅被摁着跪在地上,随后让人守在门外,不得离开。 地上又冷又硬,没一会儿她便坚持不下去,委屈得想哭。 只能希望沈君寒能知道这件事,帮她主持公道。 然而跪了一下午,都没等到沈君寒。 李照月却来了。 “李姨娘,世子妃在此罚跪,您不能进去!”丫鬟说道 李照月淡淡一笑:“上午打扫祠堂时一串手链落里面了,我进去找了就出来!” 丫鬟没再阻拦。 李诗雅看着李照月悠悠走进来,羞愤不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这下你高兴了!” 每当李诗雅受挫时,总以为李照月在嘲讽她。然后对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减轻自己的挫败感。 李照月很了解她的性子。 她装作寻东西不紧不慢地来到她旁边,“我高兴什么?你是荣是辱,对我都没什么影响,只是看在你我同嫁邕王府的份上,才想给你几分照拂。”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软垫,迅速塞进她的身体下方。 李诗雅有些错愕,她的膝盖早就跪麻了,软软的垫子仿佛得到救赎,十分放松。 “李照月,你想干什么?” 她很聪明,知道李照月不会平白无故地来。 “后天你回门宴,世子殿下的腿不方便,姐姐想跟你们一起回去,顺便回院子里拿点东西。” 她自己没有机会出府,只能借此机会。 李诗雅深深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深夜,李诗雅回到院子想让沈君寒心疼,沈君寒却只说了一个字,“该!” ———— 路两边是昨夜燃放烟花后的残渣,被踩烂成泥,粘在地上。 马车穿进巷子,停在一户宅院前。 知道李诗雅今天回门,许氏和李勋早早等在门口。 只是见到李照月时,脸上的喜悦瞬间压下去了几分。 当着沈君寒的面,许氏丝毫不给情面,“李照月,你怎么也回来了?” 好好的回门宴非得跟回来,晦气! 李照月不动声色:“我回来拿点东西,你们先聊。” 说着微微点头,朝着内院走去。 “真没教养!” 许氏轻声骂了一句。 她之所以当着沈君寒的面骂李照月,就是想侧面烘托出她们的宝贝女儿在府里受宠,好让沈君寒心疼一些。 李诗雅有些尴尬,怕许氏影响了自己塑造的温柔大方的形象,连忙让许氏别在管她,推着沈君寒进了厅堂。 几人边走边寒暄,沈君寒却一直沉默,目光盯着刚刚李照月离开的方向。 李照月进了院子,反锁上院门,进到屋子里,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从后门溜出去。 她的计划是约一艘江船,再找个机会故意坠江,制造溺水而亡的假象。 滁州城内有一条乌江,连接着城外的桃江,顺着桃江往下,就能离开滁州。 冬日江水严寒,坠江死亡不会有人怀疑,邕王府里也没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更不会花时间去打捞她的尸体。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院,为李诗雅的回门宴高兴,没有人注意她。 然而才打开后院的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姨娘,你要去哪儿?” 他尾音微扬,音色薄得像冰线。 李照月一怔,背脊发寒。 转身,只见沈君寒出现不远处,坐在轮椅上。 他为什么总是坐着个轮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李照月心里有些厌烦他了。 “我去哪里,还要和世子殿下通报一声么?” 他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也不是不可以。” ? 好不要脸! 第14章 定一副棺材 沈君寒推着轮椅缓缓靠近,一对墨瞳深不可测。 李照月下意识后退,直到小腿肚碰到门槛。 不行,绝不能让沈君寒知道她的计划。 “世子殿下!” 她大喝一声,“您不和妹妹在一起,来找我做什么?” 沈君寒停住,“姨娘希望我找你做什么?” 他直勾勾地盯着李照月的神情,似乎想看出什么。 与此同时,李诗雅发现沈君寒突然不见,正和许氏四处寻他。 而许氏直觉,沈君寒在后院。 后院只有李照月一人! 李照月转身关上院门,“我希望世子殿下能离我远一点,总是孤男寡女独处,让人误会了可不妥。” 沈君寒低低笑了声,“那姨娘可有误会我对你有意思?” “......” 误不误会不知道,但沈君寒这人莫名其妙靠近,定是居心叵测。 这一世他已经有了李诗雅,为何还缠着她不放? 想起上一世沈君寒的所作作为,她就无法淡定,恨的牙根痒痒,不自觉掐着手心。 要是能杀了沈君寒,她是不是就不用逃了? 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魔咒一样在她耳边低语。 催着她行动。 沈君寒看着她的眸子里逐渐升起的恨意,眯了眯眼睛。 她在恨他? 此时,许氏已经寻了过来,远远的就看见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气的神情扭曲,正好李诗雅也走了过来,连忙拉着她看。 “诗雅,你看看那贱人,你回门宴都敢单独和世子相处,怕不是在邕王府也经常偷着勾引世子!” 李诗雅一张脸气得惨白,快步冲过去。 李照月见她们母女来了,不想多事,抬腿想要离开,却被李诗雅一把拉住。 “难怪你想跟着我回门,原来是怕邕王府人多眼杂不好勾引世子对吧?” 李照月皱眉,一把甩开李诗雅,“你误会了!世子殿下迷路了,来找我问路而已。” 许氏见李照月推她女儿,十分气愤,走上来前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问路?什么路要问这么久?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诗雅嫁得比你好,想跟她抢!” “我抢?” 李照月气笑了。 上一世也是如此,沈君寒总是来找她,被邕王怀疑质问,总是要她找理由搪塞,沈君寒这个始作俑者却像个死人一样隐身! 想着,她转身看着沈君寒,“世子殿下,你来说说,你为何会在后院。” 李诗雅和许氏看向沈君寒。 沈君寒勾着唇角,一脸坦然:“迷路了。” “你为何同我说话?” “问路。” 许氏冷哼一声,死死瞪着李照月:“问路是不假,只怕是还聊了些别的不知羞耻的话吧?” 李照月想要解释,“啪”的一声,李诗雅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李照月!你能不能离君寒远点!” 她红着眼圈大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爱沈君寒。 其实不过是怕沈君寒像上一世对李照月动情,影响了她未来当皇后。 许氏搂着她满脸心疼,恶狠狠的看着李照月。 这时李勋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对着李照月大吼:“李照月!” 李诗雅转头跑向李勋,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直掉眼泪。 “爹!姐姐她要抢了君寒!” “什么!” 李勋勃然大怒,上前一巴掌甩在李照月脸上。 那张小脸被打得通红,嘴角挂着一点血迹。 李照月直直看着李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就这么安静的,所有的委屈与怨恨都写在脸上。 那个把她放在肩上骑马的爹,早随着母亲去世时一起消失了。 她的脸像极了张氏,尤其是皱眉的时候。 李勋被她这么一看,不由头皮发麻,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于是大吼着大骂着,将她拖到祠堂家法处置。 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李照月咎由自取,他没错。 沈君寒出面替她求情:“岳父!照月她并没有勾引我!” 听到沈君寒喊她“照月”,李诗雅忍不住,哭着喊:“君寒!你别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她就是在勾引你!” “诗雅,你为何总要这么想?她是你姐姐,你怎会把她想得如此不堪?” 李诗雅愣住。 李照月瞥了眼沈君寒,淡淡道:“不用维护我,他们今天不打我,心里不会舒服。” 听到这话,李勋二话不说就落了板子,一板都不留情。 她挨了二十大板,屁股溃烂,摔倒在雪地上,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在邕王府,浑身滚烫,头晕目眩。 张嬷嬷瞧她可怜,替她喊了府里的大夫,煎了药。 “多谢嬷嬷。” “唉,之前我摔在雪地上,是你扶了我一把,如今我还你恩情。” 接下来的几日,李照月躺在床上,期间除了张嬷嬷送药,无人造访。 舟渡院,李诗雅将沈君寒看得严,没再骚扰她。 沈玉儒倒是想来探访,却被邕王妃安排在他身边的丫鬟警告晦气。 她终于得到机会。 —— 年后几天依旧热闹,有留在城内的商人四处寻欢作乐。 李照月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谨慎地盯着四周。 穿过一条幽长的小巷,最终走进了一家寿材店。 “老板,我要定一副棺材。” 老板见她年纪轻轻,不由问道:“给家里人?” “自己。” 从寿材店出来,李照月又专门找了葬师,为自己接下来出殡做准备。 安排好一切后,李照月准备回府,却突然遇到沈玉儒。 行商之人身上都有股特殊的气质,一眼就能瞧出来,他身边的几个也是商人。 几人有说有笑地往巷子里走进来,准备到某花楼喝酒。 沈玉儒却一眼看见那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尤其是那双杏眼。 对视一眼后,李照月迅速转身,朝另一个出口跑去。 而沈玉儒则放了几个商人朋友的鸽子,往家里赶去。 他要确认,刚刚那个是不是李照月。 李照月知道沈玉儒认出她了,必须尽快往回赶,可她走路出来的,怕是赶不上! 她埋头往前冲,一刻也不敢停,终于到了后院的狗洞,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她的院子离后院很近,很快回到了停秋院。 然而此时她也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 “公子,您去看李姨娘做什么?李姨娘染了风寒,您可别被传染了!” 她随手脱掉大氅丢在床尾,甩了鞋,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下一秒,沈玉儒推门走了进来。 宽大的身影映在屏风上,越来越近,李照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15章 嫂嫂和兄长不合吗 丫鬟见沈玉儒已经进来了,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能提醒他,注意防范。 第一次看见李照月的住处很震惊,门窗一应都是破损的,墙裂开好几条缝,墙皮掉落,地砖东缺一块西缺一块。 他听说过李照月住在这个废旧院子里,原以为至少也该翻新过。 可现实却比他想象的不堪入目。 他不由心疼。 嫁进来冲喜的工具人,如今却被困在这方小院。 步子越来越近,李照月板眯着眼,轻咳一声,故作气喘:“公子...你怎来了?小心...过了病气...” 沈玉儒盯着她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 丫鬟见沈玉儒毫无防范地靠近李照月,担心极了,趁机掏出沾了自己香粉的手帕递到他面前, “公子!快捂着口鼻,染了风寒可是很麻烦的!” 沈玉儒在外摸爬滚打多年,哪能不明白丫鬟的心思,搁平时沈玉儒一定会接过她递来的手帕顺便暧昧一番,可现在,他没有一点心思。 他略微烦躁地拍开丫鬟的手,冷声道:“别吵!” 说着上前一步,双手负立在床前。 “姨娘还烧着?脸怎的这般红?” 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刚刚着急跑回来的心率还没恢复,小脸通红额前的绒发被汗打湿,贴在皮肤上。 “是啊,几天了也不见好,怕是染了别的病,公子可要离我远些...咳咳!” 狭窄的房间内,她的咳嗽声格外刺耳。像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揪着沈玉儒的心。 被拍了手的丫鬟狠戾地盯着李照月,心中暗骂,晦气寡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公子一回府就急匆匆地来看她! 沈玉儒的目光落在她捂紧的被子上,既如此,那便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他扭头对着丫鬟说道:“去请大夫来!” “不用麻烦...” 沈玉儒声音温柔,笑了笑:“不麻烦。” 话音在落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透过窗户缝,隐约可见邕王妃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才踏进门槛,邕王妃就着急大喊:“玉儒!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身子可金贵着,不能传染了!” 说着将他往后拉了拉,看着李照月衣服病恹恹的模样,心里满是晦气。 “李姨娘,你自己好好养病,我们先走了!” 李照月没有回应,那看似涣散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回去好好用艾香熏熏,去去晦气。”邕王妃转头,又对几个丫鬟说道:“还有你们几个,凡是进过李姨娘院子的,都得熏。” “是,王妃。”几个丫鬟异口同声。 只有沈玉儒沉默,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 那大氅的颜色一模一样,眼睛也一模一样,会是巧合吗? 大氅都是白色,撞了款式倒能说得过去,但眼睛呢? 那样灵动的眼睛,滁州城还会有第二个? —— 舟渡院,沈君寒再也按捺不住,想去瞧瞧李照月。 李诗雅看出他的心思,只能故意假装摔倒,想挽留他。 沈君寒不为所动,执意要去。 李诗雅绷不住,红着眼圈发问:“君寒!到底谁是你的妻子?你为何总在意她而不在意我?” 沈君寒声音冰冷:“李姨娘是因为我才被误会才挨了板子,要不然也不会晕在雪地里染了风寒,我若不去看,那还是人?还是说,你希望你的夫君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李诗雅一愣。 莫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看着他朝停秋院走过去时的背影,还是心如刀绞。 她跟了过去,绝不能让沈君寒和李照月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路上,正遇到刚从停秋院出来的邕王妃和沈玉儒。 这母子俩都没藏什么好心思,沈君寒不由心头一紧。 目光交错间,双方各怀心思。 “兄长也来看姨娘?” 沈君寒沉默,微微点头。 “君寒倒是有心了,李姨娘病重着,也没个人伺候,我听说她那原本陪嫁的丫鬟都被许氏给发卖了,也是可怜。” 沈君寒眼眸一暗,沉默不语。 沈玉儒第一次知道这事儿,恍然大悟,难怪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被欺辱了也不敢吭声,原来在家里就被继母欺辱惯了,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悯。 “君寒,你注意些别传染了,我们先走了。” 邕王妃亲昵地挽着沈玉儒,与沈君寒擦肩而过,唇角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沈君寒染了风寒才好,病死他! 才走出去没多远,就看见李诗雅追了上来。 “母妃,小叔。”李诗雅躬身行礼。 “嫂嫂。”沈玉儒声音温和,朝李诗雅点头。 她的五官和李照月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莫非......是她? 打过招呼,李诗雅绕过几人快步朝李照月的院子走去。 看着李诗雅和沈君寒前后分开走,沈玉儒有些疑惑,不由问道: “嫂嫂和兄长不合?” “谁知道呢!当初是沈君寒放下颜面求着要取李家那个庶女,现在又爱搭不理的。他性子一向古怪,总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难怪老王爷不喜欢他。若不是那次他救了老王爷落下腿疾,哪能轮到他当世子?” 听着邕王妃的话,沈玉儒沉默着,若有所思。 李照月才松了一口气,打算起来,就看见沈君寒推着轮椅走进来。 她又躺了回去。 没完了... 房门前有台阶,后面李诗雅又追了上来,他不好站起来端着轮椅上来,只能停在那里,望着那扇掉了漆的门。 李诗雅走过来,一副看开了的模样,说着些对李照月关心的话,一边帮沈君寒把轮椅抬上来。经过之前的教训,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推着轮椅上台阶。 门口的门槛可以打开,轮椅轻松推了进去。 屋内暗暗的,弥漫着一股炭火和药的气味。 沈君寒的目光落在屏风后面,冷眸中多了几分急切。 李照月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墨睫在红润的小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恬静乖巧。 见李照月病成如此,李诗雅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巴不得她病死才好。 然而口上却说着关心她的话:“爹爹下手也太狠了些,听说姐姐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大病未起,吃不进食,只靠药吊着。” 沈君寒沉默不语,视线却落在她放在床尾的大氅上。 大氅团着放的,露出的一角蹭了几分新鲜污泥。 他微微皱眉,又瞧见地上随意摆放的鞋边也沾了污泥。 他记得李照月被送回来的那天,鞋底至少没有泥。 第16章 李姨娘死了 李照月听着李诗雅惺惺作假的话胃里忍不住翻涌,明明是她善妒总误会别人看不得她好,要跟她抢,现在做出这副样子又是在给谁看? 明明重生而来,羡慕她上一世当上皇后,为何不代替她嫁给邕王?还要拖着她下水?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不争不抢,却依旧遭到莫名恶意。 只有她彻底消失,一切才能平静。 这一世,她不要只拘泥于一个邕王府,成为任人摆布的玩物! “君寒,既然姐姐睡了,咱们就不要打扰她了,走吧!” “嗯。” 沈君寒轻轻应下,似是放下心来,任由李诗雅推着出去。 门被关上门,李照月睁开眼,再也克制不住,整个人因为激动而颤抖。 很快,很快她就要有新生了! 府医正准备赶往停秋院,却突然被赵嬷嬷拉到无人的角落。 赵嬷嬷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大夫,王妃娘娘交代了,李姨娘那里你就随便配点药,吃不死人就行.......” 说着,塞了一个荷包到刘大夫手里。 刘大夫原本皱着眉有些为难,毕竟治病救人是他从医的初心,怎可能见死不救? 可当沉甸甸的银子落在他的手心时,他改变了主意。 生死有命,人各有天,那是她的命数! —— 雪花漫天飞扬,浓厚的乌云笼罩着整个滁州,却阻挡不了新年的喜悦。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阖家团圆中时,停秋院传来令人窒息的消息。 李姨娘死了。 “什么?这么快就死了?” 正围着火炉吃冰草的邕王妃十分震惊,还没反应过来。 她小声问赵嬷嬷:“你让刘大夫下毒了?” 赵嬷嬷略微慌乱,急忙解释:“我哪能狠心那种到地步,只是让刘大夫配些对病症无效的药,想着慢慢熬着她,谁知道她身子那样弱啊!” 邕王妃放下冰草,起身披上大氅,“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意外她死得太快,走,咱们看看去!” 赵嬷嬷张嬷嬷徐嬷嬷都跟在身后,后面还跟了十来个丫鬟,浩浩荡荡。 李诗雅的陪嫁丫鬟清灵正好看见邕王妃的去向,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立即跑回去报信。 李诗雅眯了眯眼,暗暗思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值得邕王妃这么兴师动众? 她不好过去打听,怕又不小心触怒了邕王妃罚跪祠堂,可实在好奇,便让清灵过去看看情况。 一行人走进停秋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杂乱的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这几天李照月没有扫雪,院子里又积满了雪。 屋门推开,里面的气氛隐隐让人不安。 李照月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 丫鬟装着胆子上前试探,不一会儿强压着恐惧退到了邕王妃身边。 “死了?” 丫鬟点头,“没气了。” 所有人都盯着李照月,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惋惜。 从嫁进王府以来没有享过一天福,就这么去了。 李照月的坚韧勤劳她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院子从不惹事,大家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她。 这世道,都是身不由己。 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邕王妃忽然开口,“大过年的就病死在府里,实在晦气,赶紧准备准备,埋了吧!” 赵嬷嬷点头,“是!” 清灵得知消息十分惊愕,马不停蹄地跑回了舟渡院。 “小姐!大小姐死了!” 她几乎是冲进侧房就开始喊,声音大到隔壁的沈君寒听得清清楚楚。 笔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瞬间毁了一幅即将竣工的字帖。 她居然死了? 绝不可能!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她还偷跑出去过! 怎么这会儿就死了? 他和李诗雅同时冲出门,李诗雅也正想去瞧瞧。 二人心照不宣,朝着停秋院过去。 院内几个嬷嬷正把屋内的物件搬出来,架起篝火准备烧掉。 这阵势,不像假的。 李诗雅推着沈君寒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只见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般,依旧绝美。 沈君寒差点要站起来,想亲自确认,一双手死死抓紧扶手,才勉强控制住。 “再离近些!” 李诗雅愣着,却不忘手上的动作。 虽然她一直讨厌李照月,但从没想过真的要她死。 她有些不相信李照月就这么死了。 眼看着沈君寒伸手过去试探,竟也没之前那般生气吃醋了。 沈君寒的手颤抖着,他不死心地掀开被子,拿起她的手腕要把脉,却触碰到一丝余温。 他激动地大喊:“还热的!还有救!快叫大夫!” 一边的嬷嬷叹气,“世子殿下,没用的,大夫早就来过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上青筋跳起,似在压抑什么。 “我不信!去把刘大夫请过来!” 嬷嬷无奈,只能让人去请刘大夫。 李诗雅看着沈君寒为了李照月气的疯魔模样,此刻又有些庆幸,还好李照月死了。 不一会儿刘大夫再次被请了过来,路上早已知晓情况,当着沈君寒的面又检查了一遍。 “世子殿下,李姨娘确实死了,已经没有反应了!” “庸医!” 刘大夫:“......” 刘大夫叹了口气默默退到一边,看着李照月的尸体,有些愧疚,但转瞬即逝。 沈君寒看着李照月许久,脸上看不出情绪。 直到外头天黑,才被李诗雅提醒回院子。 他一路沉默不语,像丢了一缕魂。 李诗雅咬紧了唇,确认沈君寒对李照月有男女之情,心中对她仅剩的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死的好! 夜晚,府里闹哄哄的,但无人高兴。 一副棺材抬进了停秋院,葬师们将李照月的尸体抬进了棺材,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灵堂。 沈君寒一夜未眠,盯着她的棺材一整晚,才终于死心。 她真的死了。 翌日,葬师们拉着李照月准备下葬了。 沈君寒不愿,拦在前面。 “必须停棺七日才能下葬!” 那双寒眸里露出少有的杀气,浑身透着莫名的威慑力,令人不敢亵渎。 邕王妃竟也有些怕他,怕他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于是小心劝道:“君寒,李姨娘死的太过晦气,停在府里影响风水!听话,让开。” 这时候连邕王妃也看了出来,沈君寒对李照月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第17章 雪夜——热吻 雪花落在众人头上,奔丧队伍一片寂静。 为首的葬师看着拦在面前的沈君寒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本来只有几个丫鬟婆子跟着奔丧的,但沈君寒突然出现,对队伍不得不停下。 好在才出邕王府没多远,丫鬟赶紧叫来了邕王妃,李诗雅也跟了过去。 李诗雅原在房中绣花,打算送给沈君寒,得知沈君寒拦棺材的一刹气得发抖。 李照月不过比她先进邕王府半个月,到底给沈君寒灌了什么迷药,竟在大庭广众下做出那种事情! 让别人怎么看待她这个世子妃! 此时,沈君寒正和送葬队伍僵持着。 路人站在两边围观。 邕王妃匆匆赶来劝阻,沈君寒却一直冷着脸不听。 “什么晦气,莫非是你心虚怕人查出李姨娘的死因,才这般急着下葬!” 他字字珠玑,邕王妃脸色越来越黑。 “君寒!你怎会这般想!我就算再不喜欢李姨娘,也没想过害她!” 沈君寒冷眸微抬,“是么!可府医怎么说,是你让人别给李姨娘对症下药!打算拖死她!” 邕王妃神情骇然,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眼下顾不得弄清楚沈君寒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现在围观的老百姓都听到了他刚刚的话,正议论纷纷,她必须保住名声再说! 于是她声音高扬,一副端着王妃的架子,亲切中又带着一丝高贵, “我从未做过此事,你若不信,就让府医过来亲自对峙!” 李诗雅冲到沈君寒旁边,蹲下身子劝慰,“君寒,别闹了,我们快回去!” 沈君寒看都没看她一眼,沉默不语。 李诗雅皱着眉,眼看沈君寒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不给她面子,泫然欲泣。 “君寒,你就让开吧,姐姐若是在世,定不希望你这么做。先让姐姐入土为安吧!” 沈玉儒也走上前来,“兄长,天冷了,小心染了风寒。” 沈君寒看着人群中的棺材,生生将冷眸中的泪花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李诗雅突然想到什么,附在沈君寒耳边说道:“君寒,我知道你喜欢姐姐,可你这么做只会毁了姐姐的清白,让姐姐背负骂名,姐姐九泉之下不会安生的。” 抓着轮椅的手忽然卸了力。 沈君寒这才反应过来,他太冲动了。 上辈子的李照月恨他,这辈子,不能再让她恨了。 他颓然地推着轮椅往一边走,送葬队伍再次出发,与他擦过。 纸钱夹杂着雪花,漫天飞扬。 唢呐声悲鸣,顺着长街去往雾霭山。 李照月是没有资格入沈家祖坟的,只在附近一处小山丘随意挖了个洞埋了。 丫鬟婆子尽了最后的情分,烧了许多纸钱,又摆了许多祭品。 有个和李照月说过几句话的丫鬟忍不住啜泣。 “这些鸡鸭鱼肉要是活着的时候送给李姨娘该多好啊!” “只能怪命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刘嬷嬷把一杯酒横洒在新坟前,随着起身,和葬师们一起下山。 风雪飘摇,新立起来的坟头孤零零地坐落在山间。 墓碑上刻着——沈千帆之侧室 —— 是夜。 雪夹雨。 一个人影站在坟前,手上拿着一把铁锹,一下一下地铲着坟包。 新盖的泥土十分松软,轻松便挖到了底。 暗淡的月光下,少年轮廓锋利,眼底满是偏执。 他要亲自确认,李照月是不是真的死了。 哐当—— 棺材盖被掀开。 李照月倏然睁开眼,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当她以为自己就要迎接新生时,却突然看见一张俯视她的脸。 那张脸阴狠中带着几分欣喜若狂,十分可怕。 沈君寒! 李照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坐起来,转身想要爬出棺材,沈君寒却跳了下来,一只手环住她的脖子,扼住她的喉咙。 泪落下,不仅仅是惧怕,还有摆脱不了沈君寒的气愤。 她明明安排好了一切,明明做得滴水不漏,为何还是会被沈君寒找到? 按照原计划,她跟棺材店老板订了一副透气的,可以从里面打开的棺材,又联系了葬师,下葬的当夜来将她挖出来。整个滁州城做白事的只有一家,所以当邕王府的人联系上他们时,她的计划就开始了。 最后她吃下闭息丸,假死六个小时,等待计划成功。 可如今,还是毁了。 “姨娘,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沈君寒凑近,身上带着独属于他的冷香。 “沈君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照月大吼。 沈君寒将她转了过来,拥在怀里,“姨娘,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 直白露骨的话让李照月一愣,又猛地将他推开。 “别喜欢我!” “为何?怕世人诟病?那等我当上滁州郡主,给你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嫁给我如何?” “不如何!我不喜欢你!” 沈君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他上前,将她抵在棺材的边沿,吻住。 李照月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嵌进肉里,试图以此让他退缩。 可沈君寒似是感受不到一般,吻得疯狂而炙热。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回想起上一世沈君寒强迫她的一幕幕。 他完全把她当个万物一样亵渎,最后无情将她抛弃。 李照月感到恶心,一口咬在他的舌尖上。 沈君寒轻哼一声,终于松开了她。 “照月......” “啪!” 李照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嘶声大吼:“沈君寒!你真让人恶心!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沈君寒一愣。 并没有因为李照月打他巴掌而生气。 只是凝视着她,看着她逐渐崩溃。 “姨娘,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了?” “你一直都让人讨厌!我不过是想离开邕王府,过自己的生活,你为何总是缠着我不放!” 她转身,爬到上面,往山下走去。 沈君寒追上,拉住她,“李照月!你是不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你,才如此害怕我?” 他记得上一世的李照月单纯善良,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可这一世,李照月一进府就捂死了邕王,之后的所作所为更是谨慎,尤其是对他,充满防备! 如若不是跟他一样重生,变化又怎会如此大? 第18章 你想要安宁是吗 李照月一下子冷静下来,对上沈君寒那充满试探的眼睛,忽然感到窒息。 沈君寒,他在试探她。 他和李照月一样是重生而来,所以这一世,沈君寒才会出现在邕王的婚房! 所以他才在她明确拒绝的态度下,一次又一次地靠近她! 难怪李诗雅嫁给他都无动于衷! 他想接着毁了她! 她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一把将他推开,大吼:“是!要不是你总是莫名其妙靠近我,我妹妹,我爹,我继母就不会讨厌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请你,沈世子,别再打扰我!” 她声泪俱下,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沈君寒拧着眉头,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安静。 李照月盯了他几秒,准备离去,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姨娘!你想要安宁是吗?” 李照月一顿,依稀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放过她的意思。 沈君寒边说边走上来,“半年后世道动乱,沈玉儒会叛变,姨娘若是帮我坐上郡王之位,我便放你自由。” 他果然是重生的。 李照月沉思几秒,“当真?” 沈君寒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试图看出什么。 “当真。” 他薄唇微勾,眉尾轻挑。 李照月逐渐放松下来,但还保留着几分警惕。 毕竟沈君寒这个人阴险狡诈,视人命如草芥,她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但眼下只能如此,被沈君寒发现假死,她只会更难逃脱。 沈君寒抬手,准备解下大氅,突然其来的动作却吓了李照月一跳。 她后退一步,像个惊弓之鸟。 沈君寒轻笑一声,一边脱下大氅一边围了过来,“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但会杀人。 李照月没有躲,而是裹紧了他的大氅,她确实太冷了。 衣服里面是沈君寒的体温,十分温热。 两人朝着山下走,正遇上她提前约好的葬师。 葬师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但出于职业操守,还是尊敬。 “李姑娘,既然你已经出来了,那我们便告辞了。” “嗯,麻烦你们过来一趟了。” “不客气!” 葬师走时看了眼她旁边戴着面具的男人,没认出是谁。 山脚下停着一匹马,马冻得直跺脚。 李照月原想蹭葬师的马车回去,却突然被沈君寒一把拖上了马背。 接着,沈君寒跨了上来。 后背传来滚烫,让她十分不适,下意识地往前移。 沈君寒垂眸,轻笑。 随后骑着马在风雪中狂奔。 她的背被越压越低,干脆直接趴在马背上,这样还吹不着风,还暖和些。 到了邕王府附近,李照月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我该怎么回去?” 她死了两天两夜,回去该怎么说? 沈君寒似乎早就想好了,“你不用担心,安心回停秋院,我会跟母妃说。” 李照月心一沉,第一次觉得沈君寒如此靠谱。 邕王府外戒备森严,沈君寒没坐轮椅出来,肯定不能走明目张胆地回去。 李照月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秘密狗洞告诉他,却见他突然纵身一跃,落在了围墙上,接着跳了下去。 他会轻功。 难怪他之前几次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后面。 上一世跟他纠缠时,都从未见过他的武功,显然他隐藏的极深。 李照月忽然好奇,他装腿疾的真正目的。 她正打算绕到后面钻狗洞进去,却看见沈君寒又跳了出来,手上抱着个轮椅。 ...... 他轻功极好,就这么来回都没人侍卫发现。 “姨娘,麻烦你推我从正门进去。” “......你不是可以手摇?” 李照月不想推。 沈君寒将被她掐出血的手举到她面前,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这几天都怕是摇不了了。” 这意思,反倒是她的错了? 李照月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走到了轮椅之后。 沈君寒勾起一抹笑意,坐了上去。 街上很安静,只有风雪声。 李照月缓缓将沈君寒推到邕王府门前,随后独自走上台阶,叩响了大门。 侍卫开门,见是李照月,吓得脸色惨白。 那个“鬼”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 其他值班的侍卫看着连连后退的侍卫,立马警觉了起来。 一看,也吓住了。 大半夜的,闹鬼了? 侍卫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脚下,可她的双脚被长袍盖着,根本看不见。 侍卫壮着胆子问,“你是人是鬼?” “人。” 李照月一脸平静。 侍卫有些不信。 “你把脚露出来看看!” 李照月觉得好笑,按照要求,将两只脚接连伸了出去。 看到完整的脚后跟,侍卫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侍卫好奇,她怎么死而复生了? “李姨娘,怎么回事?你没死?” 李照月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台阶下的沈君寒。 侍卫这才注意到,下面还有人。 “世子殿下!” 几个侍卫顾不得李照月怎么回来的,冲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将他连同轮椅抬了上来。 风华院灯亮着,里头传出欢笑声。 邕王妃正和几个老婆子在玩牌。 她们一向睡得晚,第二日起得也晚,毕竟府里也没什么事。 突然门被敲响,丫鬟去开门。 张嬷嬷好奇:“大半夜的是谁?” 邕王妃笑:“还能是谁?” 除了沈玉儒半夜风流回来可能找她有事,还有谁? 然而一开门,丫鬟却惊叫一声。 丫鬟指着沈君寒背后,一只手捂着嘴,颤抖出声。 “世...世子,你背后.....有东西!” 沈君寒露出一丝玩味,“哦?什么东西?” 丫鬟吓得双腿发软,呼吸不上来,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照月不敢移开。 “叫什么?” 邕王妃不悦,感觉扫兴。 “赵嬷嬷,你去看看!” 赵嬷嬷走过去,也大惊失色。 “李姨娘!” 闻言,院内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往院子门口跑。 人一多,众人就没那么害怕了。 邕王妃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注意到沈君寒的衣摆上沾了新鲜污泥,猜到他刚从雾霭山回来。 “李姨娘,你没死?” 李照月沉默。 沈君寒缓声开口,“没死,来就是跟母妃说一声,另外停秋院之前烧掉的物件,希望母妃能补回来。” 毕竟是她急着给人下葬,动作太快。也是她不让多停棺几日,一下子显得她心虚似的。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 邕王妃极力克制着自己,浅笑:“好,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吧!” 说罢,李照月推着沈君寒离开,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白折腾了,还把上好的一整套的梨花木物件烧了,真可惜。 将沈君寒送到舟渡院门口,李照月就离开了。 李诗雅打开门,见是沈君寒,十分惊愕,“君寒,你什么时候出去了?”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看了他身后,却看见一抹极似李照月背影的人走向了停秋院的方向。 她脸色惨白,“君寒,你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第19章 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君寒生出一丝恶趣味,微微笑道:“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轻松平静,之前沈君寒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冷淡,这一下让李诗雅有些错愕了。 她看着沈君寒,以为沈君寒终于对自己有了想法,一下子也忘了刚刚看见李照月的事,连忙低下头,一脸娇羞道:“没...没什么,兴许是我看错了,外面冷,我推你回房间吧!” 李诗雅说着走到沈君寒后面,开始推轮椅。 沈君寒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 上辈子嘲讽他残疾,这辈子又来装好人了? —— 停秋院 院子里还残留着昨天下午烧家具和衣物的灰烬,地面和墙面被熏得漆黑,如今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屋子里没有家具了,烧得一干二净。 她这是有多讨人嫌,从死到下葬不过两日,一切就都处理完了。 现在回到府上,怕依旧没有好日子过。 不过,沈君寒说,今后会照拂她。 真的假的? 沈君寒既是重生而来,应该跟上一世一样心狠手辣,怎么会照拂她? 可不论真假,她已经假死过一次,之后怕很难再逃。 沈君寒还会武功,想杀他也不容易。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半年后国家会动乱,那时候再逃也不迟,毕竟沈君寒那时忙着和沈玉儒内斗,顾不上她。 她蹲在厨房里,烧了一锅水,洗了洗脸,随后便裹着沈君寒的大氅,在灶火旁睡去。 沈玉儒听说李照月死而复生的消息竟有些惊喜,原本他只是觉得李照月有几分美貌才对其多看了两眼,可毕竟是姨娘,他再风流成性也不能僭越。 当时听到李照月突然死亡还有几分惋惜,如今李照月又回来了,那份随之被埋葬的兴趣也死灰复燃了,甚至比之前更强烈。 沈玉儒知道李照月院子里的家具全都被烧了,于是一大早被出门,亲自去采买。 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打家具的木材也订的上好的黄梨花木和紫檀。 除此之外,他还让人查了前两天去过寿材铺的人,果然发现有人订过一副特殊的棺材。 又找到做白事的,打探一番,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那天在巷子里看见的姑娘那么眼熟,原来就是李照月。 她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应该是想借假死逃跑,毕竟一个冲喜的工具人,府里府外都不受待见,怎么会甘心在府里待一辈子? 不过为何又回到府上了呢? 沈玉儒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突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今天的邕王府格外热闹,下人进进出出往停秋院搬去各种各样的东西,木匠聚在停秋院,按要求打造一整套家具,同时还有工匠翻新房子。 这些都是沈玉儒安排的。 当邕王妃从嬷嬷口中听说这些事的时候,觉得沈玉儒简直疯了。 邕王妃再有钱,也不是给李照月那种人花的! 可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她只能强忍心痛,过去慰问两句。 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过年都没有这样热闹。 雪虽然停了,但还有木屑到处飞扬,每个匠人的头顶上都是一片白。 此时的李照月站在不远处围观。 邕王妃朝她走来,笑容和蔼,“李姨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府医来看看?” 李照月低着头,“多谢王妃娘娘关心,我已经无碍了。” 邕王妃见她依旧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放下了心。 昨夜她和沈君寒一起回来,就怕这两人勾结在一起。沈君寒虽然落下残疾,但心机很深,这些年她暗暗针对他,保不准会怎么报复她。 不过...... 看着不远处推着沈君寒走来的李诗雅,邕王妃忽然计上心头。 她早就看出李诗雅和李照月不对付。 李诗雅看着站在邕王妃身边活生生的人,才终于相信,李照月复活了。 早上听丫鬟清灵说停秋院的动静时,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背影。 原来她真的没看错。 在李照月弥留之际,李诗雅终于确认沈君寒对李照月动情。可她终究是快死之人,对她构不成威胁。 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李照月她又回来了! 她为什么没死透! 李诗雅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一双手气得发抖。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才平静地喊出一句,“见过母妃。” 邕王妃点了点头,笑问:“昨夜睡得可好?” 李诗雅瞥了眼李照月,娇羞应了句。 随后走到李照月旁边,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李照月微微点头,扫了眼沈君寒的手,昨夜被她掐的伤口被点上了药。他一个不在乎生死的人,显然是不会自己给自己上药的。 难道昨晚,沈君寒和李诗雅...... 不可能,上一世李诗雅那样对沈君寒,沈君寒对她恨之入骨,这一世又重生而来,绝不会对她产生感情。 不过也不一定,沈君寒这个人本来就捉摸不定。 她怕的是,沈君寒和李诗雅联手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君寒抬眸看了眼她,注意到她眼底复杂的情绪,不自觉猜想她在想什么。 突然,沈玉儒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手里端着几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真丝。 颜色有深有淡,种类不一。 邕王妃以为是沈玉儒终于懂事了,知道孝敬娘了,可却只是简单的和她打了个招呼,走到了李照月旁边。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沈玉儒对李照月说道:“姨娘,你之前的衣物都被烧了,这些,是我从外地带回来的真丝样品,你看看喜不喜欢,给你做几件衣服。” 李照月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回答,因为她注意到了邕王妃杀人的目光。 此时的邕王妃气得脸色乌青。 她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好吃好喝供着,给了他最好的,不仅从来没给她送过东西,还给当着她的面别的女人东西! 白眼狼! “多谢公子好心,如此珍贵之物我怎敢收,只有王妃娘娘才配得上!” 第20章 为什么要害我 沈玉儒这才看向邕王妃,他极其擅长察言观色,一下子就察觉到邕王妃的情绪,立马笑道:“母妃莫要生气,孩儿怎会忘了您呢?我已经让人送了好些南洋珍品到您院子里头了,您快回去瞧瞧都有些什么稀奇玩意儿。” 沈玉儒早料到他如此兴师动众的在停秋院折腾邕王妃会不高兴,于是便早早拖商人朋友买了珍物送到风华院,只是没想到她竟在停秋院看热闹。 邕王妃一听这才高兴了,强忍着笑意,“算你小子识相!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又冲李照月沈君寒等人颔首示意,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了。 李诗雅看着几个丫鬟手中的真丝有些心动,同时心里感到委屈。 上一世她和沈玉儒才是一对,是沈玉儒捧在心尖上的宝贝,有求必应,什么金银珠宝真丝布帛堆满了一屋子。 可如今,却要看着沈玉儒对别人好。 她心如刀绞。 李照月她凭什么! 沈君寒喜欢她,就连沈玉儒也对她好! 重生一世,还比不过李照月吗! 她不服! “姨娘,这些真丝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们沈家对你的补偿。” “那就多谢公子了。” 李照月冲沈玉儒笑笑。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漆黑,毫无攻击性,笑起来更是温柔似水。 沈玉儒一愣,惊呆了。 周遭人物仿佛全都消失不见,眼中只有李照月那明媚的笑。 可沈君寒的心却被刺痛了。 她对别人都可以这样笑,为何对他不行?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如此! 沈君寒死死抓着扶手,忽然手一沉,扶手竟断了。 沈玉儒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沈君寒。 他一下子就看出,那是沈君寒用力过猛才导致的。 沈君寒武功深厚,但自从落下腿疾就只有上半身有反应,双臂依旧保持力气。 他若有深意的笑道:“兄长莫非也想要我送些礼物?” 沈君寒面无表情,“不稀罕!” 说着,便摇着轮子转身要走。 李诗雅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了眼沈玉儒,才转身跟上。 沈玉儒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情场多年,他怎会看不出其中深意。 几秒后,他无奈的笑笑,不怪她们,谁让他如此优秀呢? 转身,沈玉儒又对李照月嘘寒问暖,“姨娘,若是院内还缺什么,可告知于我,我马上去安排。” 李照月微微点头,“多谢公子,目前看来安排的很妥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的了。” 她明白沈玉儒的心思,虽然他花花肠子,但追女子很有一套,舍得花心思下血本,当初李诗雅就是被他这么迷的五花八道的。 所以,沈玉儒这是看上她了。 听到她的夸赞,沈玉儒心头一暖,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一样高兴。 “你这院子怕是没有三五天翻新不好,不如这几天就到我那院里头住吧?” 李照月害怕的看着沈玉儒,急忙拒绝,“不妥,我在厨房凑合一晚就好!” 沈玉儒难以置信,“厨房?” 那能睡觉? 所以昨天晚上她就是在厨房凑活过的? 想着,沈玉儒不由心疼。 多想将她拥在怀里,给她全世上最好的! “姨娘,你若没有嫁给父王该多好。”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一向如此,说话直白露骨,让许多未经世事的小丫头脸红心跳。 李照月已经跟他聊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 花园内,几个丫鬟躲在花坛后面聊天。 “你知道吗?听说昨夜是世子殿下亲自去雾霭山将李姨娘挖出来的!大雪天,还下着雨,世子殿下就敢一个人去!” “啊!世子殿下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世子殿下喜欢李姨娘?!” “嘘!你小点声!我觉得世子殿下对李姨娘肯定不一样,在世子妃还没嫁进来前两人就不对劲了!” “啊!可为什么世子殿下还要求着王妃娶世子妃呢?” “掩人耳目呗!” 此时,路过的李诗雅将几个丫鬟的对话完完全全地听了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难怪沈君寒会那么快就上门提亲,难怪新婚夜会跑去找李照月!难怪李照月生病他死活都要去看! 原来他们早就苟合了! 李诗雅气冲冲地朝着舟渡院走去,想要问个清楚,却突然顿住。 她若是直接质问的话有可能会撕破脸,让关系越来越僵。 她可是重生回来的人,绝对不能这么莽撞! 得想个办法! 她回到侧房,叫来丫鬟清灵,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后院 李照月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看着结冰的池塘,若有所思。 她现在的处境就和这池塘里的冰面一样,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破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突然,李诗雅走了过来。 李照月知道她来肯定没憋好屁,于是起身走向另一侧的出口,想要离开。 李诗雅却直接叫住她,“姐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李照月没停,置若罔闻。 李诗雅加快脚步,“姐姐,我知道你和君寒的关系,君寒喜欢你,可你们身份悬殊,于是才找了我做掩护!对不对!李照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总是要抢走我的一切!” 她越来越激动,突然一把拽住了李照月的胳膊。 李照月皱眉,“你在说什么!我和世子清清白白!是你执意要嫁给世子,与我何干!” 说着想甩开李诗雅,可她抓得十分紧,怒目圆睁,有种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感觉。 李照月有些害怕,“诗雅,你冷静!” 李诗雅根本听不进去,拉着她就要跳下池塘。 李照月瞳孔一缩。 不远处,清灵正推着沈君寒快速赶来,正好看见两人坠下去的一幕。 两人先后砸在冰面上,紧接着,冰面刺啦一声,裂纹朝四面八方延伸。 李诗雅像是回过神似的,害怕地大叫:“救命啊!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要是喜欢君寒,我让给你便是!可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她嘴上说着,一双手却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放。 李照月一下子反应过来,李诗雅这是想陷害她。 第21章 暴露腿疾 沈君寒心头一紧,眼看冰面就要碎裂,可这时清灵却大喊一声,将他丢在一边,跑向了池塘。 “小姐等等!奴婢这就来救你!” 沈君寒:...... 李诗雅躺着的那块冰面已经塌了下去,她整个人也坠了下去。她的手还死死抓着李照月不放,李照月连带着一起掉了下去。 刺骨的冷传遍四肢百骸,窒息感刺激着她的求生欲。她拼命想抓住冰面,可那冰面太薄,一碰就碎。 池塘水只有一米多深,但脚下失重,她根本站不住,一连呛了好几口冰水。 她努力保持着平衡,不让再自己呛水。 李诗雅更像个落水鸡,一边扑腾一边大叫,双手像两个船桨,把池水都浇到李照月脸上。 她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李照月怀疑,她是故意的。 丫鬟站在岸边上只会急得叫,根本不敢下水救人。 可现在去找人也来不及,于是只能旱鸭子下水,可一下水才发现水里比她想象中的还糟糕,水下站都站不住,别说走过去救人了。 丫鬟害怕了,转身想上岸,可岸边的泥土又湿又滑,抓不住一点,只能死死拽住一颗枯草保持平衡。 此时,沈君寒正坐在距离池塘几米远的轮椅上。 爱莫能助。 该死的丫鬟就不能多推一会儿吗? 他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正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去救人,可这样会暴露他腿疾的事。 邕王妃想让沈玉儒继任滁州郡王,所以一直视他为眼中钉,之所以没有除掉他,是因为他患有腿疾,构不成威胁。 上任郡王死后,下一个继任者要上报表书到皇上面前,还要通过其他几个宗室亲王的考核才能正式继任。 沈君寒即便是世子,但患有腿疾,很难继任,所以下一任郡王毋庸置疑是沈玉儒的。 他原本打算等表书到了京城以后再说出自己腿疾恢复的事情,可现在提前暴露,邕王妃定会如临大敌,不等年后表书上报,就会暗中除掉他。 看着水中挣扎的李照月,沈君寒极力克制着自己,手臂肌肉都在颤抖。 他已经失去过李照月三次,这次...... 沈君寒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向池塘,跳进了水里。 就在这时,听到呼救声赶过来的沈玉儒看着站起来跑的沈君寒人傻了。 他的腿...... 难道早就好了? 沈玉儒脑中一片混乱,可看到水中挣扎的两人他也顾不那么多,冲了过去。 看着沈君寒跳下水,清灵也愣住了。 在李照月耗尽体力的一瞬间,沈君寒将她拖出了水面。 而这时沈玉儒也跑了过来,伸手示意沈君寒将李照月交给她。 沈君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把李照月放到了他的臂弯里,随后转身去救李诗雅。 李诗雅力气倒是挺大,扑腾那么久还是十分有劲,见有人朝她走来,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水里摁。 沈君寒也喝了好几口水。 他怒了,一把将李诗雅打晕,拖上了岸。 几人都从另一边岸上走了,只留下清灵还抓着一根枯草十分无助。 她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救救我......” —— 今照院 李照月已经昏迷了过去,沈玉儒急匆匆地抱着人跑进了院子。 “快叫府医来!” 丫鬟从未见过沈玉儒如此担心害怕的模样,意识到了情况危急,顾不得去想沈玉儒为何破天荒地带别的女子见院子,立马跑去找府医, 沈玉儒将李照月放在自己床上,在丫鬟震惊的神情中脱掉了她的外衣,最后只剩下薄薄的内衬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曼妙的曲线一览无余,浅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沈玉儒一愣,顿觉面上一热,不自觉地站起来背过身去。 并对一旁丫鬟说道:“帮李姨娘换身干净衣服,再用热水擦擦身子。” “是!” 丫鬟应下,心里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沈玉儒亲自操办翻新停秋院的事儿也就算了,如今竟把李照月也带进了今照院,还放在了自己床上。 要知道沈玉儒平时跟她们玩归玩,但是绝不让人碰他的床。 这李照月凭什么睡沈玉儒的床? 丫鬟粗暴地将李照月剩下的衣服扯下,随便擦了擦,换上一身老婆子的衣服,心里解了气。 看她穿成这样丑还怎么勾引人! 此时府医已经侯在房门口,丫鬟和沈玉儒走了出来,示意他进去。 另一边,张嬷嬷撞见沈君寒抱着人飞快的跑往舟渡院,傻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迅速跑向风华院。 “王妃!不好了!”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 邕王妃见张嬷嬷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大好的心情也被毁了。 张嬷嬷脸色惨白,气都来不及顺:“世子!世子他站起来了!” “什么!” 邕王妃手中的牌掉落在地,神色骇然。 赵嬷嬷刘嬷嬷也一脸惊愕,“你确定?” 张嬷嬷点头,“千真万确!我刚刚看见世子抱着世子妃往院儿里跑呢!” 正说着,又一个丫鬟跑了进来,急匆匆道:“王妃,公子他把李姨娘带到今照院了!” “啥!” 上一个消息还没消化完,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这小狐狸精,真不安分!” 邕王妃再也坐不住,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往院子外面跑。 先去舟渡院确认沈君寒的腿是否好了还是先去今照院看看怎么回事呢? 犹豫下,邕王妃决定亲自去舟渡院,让赵嬷嬷带人去今照院看看情况。 毕竟沈君寒那边才是大事,李照月随后再收拾她! 舟渡院,丫鬟清玉看见沈君寒抱着李诗雅回来先是一惊,随后连忙上前帮忙开门,把李诗雅放到床上,换下湿衣服。 沈君寒则自己回了房间换衣服。 邕王妃走进院子,正看见清玉从厨房端出一盆热水。 “世子和世子妃呢?” 听到声音,沈君寒走到门口,侧着耳朵听动静。 清玉毕恭毕敬:“世子在换衣服,世子妃在床上躺着。” 邕王妃:“世子殿下的腿好了?” 清玉愣了愣,点点头。 目前来看,应该是好了。 沈君寒眯了眯眼,果然,暴露腿疾恢复的事后,邕王妃马上就来了! 那下一步,应该是除掉他吧! 第22章 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丫鬟见邕王妃没有话再问,便弓着身子退后两步,转身进了李诗雅房间。 邕王妃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跟着走进去,而后心中大惊。 李诗雅竟跟沈君寒分房睡。 这样看来,之前她让人在李诗雅途经之处故意说的那些,十有八九是真的。 沈君寒不喜欢李诗雅,所以分房睡,所以才在大街上拦棺材。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清玉,世子妃怎么一回事?” 清玉一边帮李诗雅擦手擦脸,一边说道:“世子妃落水了,是世子殿下将世子妃救回来的,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 邕王妃应了声,随后让刘嬷嬷去请府医。 府医才从今照院出来,又被拉到了舟渡院。心里不禁嘀咕,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邕王妃站在侧房门口,盯着沈君寒的房门,突然,门打了开来。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对上了。 幽深的眸中迅速敛去锋芒,露出几分温和,沈君寒微微颔首,“母妃。” 邕王妃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野心,心里咯噔一声。 几个嬷嬷丫鬟见沈君寒竟真的站了起来,脸上都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大夫曾说过,沈君寒的腿疾怕是永远都恢复不了。 意思就是,沈君寒的世子之位只是空有头衔。 所以府里的下人都有些肆无忌惮,对其并没有应有的尊敬,好几次背地里议论都被沈君寒撞见。 如今沈君寒突然站起来,下人们都有些慌乱。 纷纷低着头,几欲逃离。 邕王妃平复了一下心情,一脸慈祥:“君寒,你的腿好了?” 沈君寒微微点头,“嗯。” “何时好的?” “方才诗雅落水,情急之下就站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邕王妃若有所思,笑着点头:“这样啊!” 沈君寒走了出来,走向侧房,准备去看李诗雅,邕王妃略有讨好地跟着走了两步。 “君寒,你和诗雅才落了水,我去炖人参乌鸡汤,给你们补补身子。” 沈君寒谦和有礼,回身点头:“多谢母妃。” “不用见外,母妃看到你能站起来,比什么都高兴。” 沈君寒看着邕王妃离去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 李诗雅缓缓醒来,看见沈君寒走过来的一瞬间愣住了。 不可置信道:“君寒...你的腿...” “好了。” 李诗雅沉思了几秒,强压住心里的惊喜,开始落泪。 “君寒!姐姐推我下水,想淹死我,我好害怕呀!” 她一脸委屈,泪流满面,肩膀处的衣服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缓缓滑落,露出白嫩的皮肤。 沈君寒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一瞬间看穿她的心思。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将李诗雅搂在怀里,“我知道了。” 他知道,是李诗雅自导自演,想要陷害李照月。那他就如她所想,让她以为真的误会了李照月。 只有这样,李诗雅才会停止对李照月的伤害。 清冷好闻的气息将她笼罩着,低沉且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李诗雅慌了神,心跳紊乱。 看来,她的计划奏效了。 现在沈君寒一定认为李照月是个心胸狭窄心肠歹毒的妒妇,开始心疼她了。 她的嘴角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反手搂住他的腰,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君寒,我好冷呀,你抱紧我。” 沈君寒看着她后面,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并没有动作。 李诗雅则微微抬头,炙热的呼吸打在沈君寒的喉结上,手放在他的胸口,缓缓伸进衣服内侧。 上一世和沈玉儒在一起,玩的花样很多,她经验自然丰富。 对于没碰过女人的沈君寒来说,一定很难抗拒。 清玉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君寒看着她,扫过她和李照月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他丰神俊朗,眉眼邪魅狂狷,若不是腿疾,定是所有滁州女子的心仪对象。 李诗雅也不例外。 她突然觉得,之前所受的委屈没有白费。 那双手不安分地还想继续往下探,却忽然被一把抓住。 沈君寒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淡笑:“不急。你才落水,好好休养,以免落了风寒。” 李诗雅娇媚一笑:“好,君寒。” 反正现在沈君寒腿疾好了,来日方长。 —— 今照院 李照月躺在床上,脸颊滚烫发红,呼吸微微局促。 她前几天才受了风寒,身子骨依然再经受不住一次落水。 此时,丫鬟正帮她一遍遍地擦拭身子,以此降温。虽然很不情愿,但这是沈玉儒的命令。 沈玉儒虽然是邕王的儿子,身份尊贵,但对她们这些丫鬟说话从来都是和声和气,偶尔还会开玩笑。 有时候丫鬟犯了错,撒撒娇,沈玉儒就一笑而过了。 可今日不一样,他的态度很明确,令人不容置喙。 能隐约看出,沈玉儒对李照月很不一样。 沈玉儒坐在屏风外,看着丫鬟进进出出,心里的弦紧了又紧。 同时,他还在想沈君寒突然站起来的事。 他怀疑沈君寒的腿疾早就好了,只是一直伪装,以此防备他们。 不然,他昨夜是怎么独自一人去的雾霭山,将李照月挖出来的? 正想着,邕王妃和几个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母妃。” 她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沈玉儒,而是绕过屏风走到了床边。 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了过来。 丫鬟停下手里的动作,躬身退到一侧。 “见过王妃。” 见李照月果然躺在沈玉儒的床上,邕王妃怒不可遏,走出来指着沈玉儒的鼻子骂:“玉儒!你疯了!她是你姨娘!你把她带到今照院旁人怎么想?” 来的路上邕王妃正好遇到清灵,听说了李照月和李诗雅争执落水的事。虽然沈玉儒和李照月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但难免以后会发展起来,同时她也不想李照月玷污了沈玉儒的名声。 沈玉儒一本正经解释:“母妃,姨娘的院子还在翻新,暂时没有去处,她才死而复生,又落水受了风寒,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邕王妃一肚子气:“咱们府里客房多的是,哪个不能住?你非要把她弄到你屋里,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沈玉儒一愣,好笑道:“母妃,您说什么呢!我怎会对李姨娘有想法?母妃放心,等李姨娘院子翻新好了,我就把她送回去。” 邕王妃冷哼一声,“你最好是!现在立刻把她送到客房!不然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第23章 还是我来喂药吧 昏迷中,李照月被抬着进了客房。客房在前院独立的院落,平时没什么人住,这会儿才急匆匆收拾了出来。 她被粗暴地扔在床上,丫鬟随意给她盖了被子。 “呸!下贱胚子!不知使了什么勾栏手段让我们公子这么上心!” “公子让咱们伺候她,我才懒得伺候呢,走,不管她!” 两个丫鬟说着走了。 李照月就这么在客房躺了一下午,滴水未进。 是夜,李照月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口干难耐。 “水……” 无人回应。 她费力起身,却感觉头晕目眩,胃里难受,又躺了回去。 闭上眼睛,脑子里依旧在旋转。 可嗓子实在疼,她迫切地想要喝水。 再次扶着床围起来,她想穿鞋,却找不到自己的鞋,房间也很陌生。 无奈,只能赤着脚朝桌子走去。 地面冰冷刺骨,但浑身滚烫的她却感觉十分舒适。 然而没走几步,眼前景象就垂直翻转,她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好晕…… 意识再次模糊,她睡了过去。 突然,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见李照月躺在地上,立马跑过去,将她抱回到床上。 她浑身烫得惊人,面颊发红,嘴唇干裂起皮。 沈君寒意识到,她想喝水。 他连忙跑去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里。 李照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咽了下去,嗓子立马得到了缓解。 接着,又是几口凉水顺着嗓子滑下来。 得到满足,她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沈君寒搂着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一路走来被压下去的燥热又控制不住的燃了起来。 刚刚他中了李诗雅偷偷在房间里点的催情香,冲动下,他这才跑来了这边。 来的时候体内的燥热已经被压下去了,可身体回温后,又压不住了。 沈君寒犹豫着,最终缓缓吻上了她的唇。 触碰到软香的一刹那,沈君寒再也控制不住,脑子里闪过上一世他跟李照月缠绵的画面。一双手不安分乱动。 李照月,你只能是我的。 沈君寒像只在沙漠困了十几天的野兽,恰逢水源,便拼命地汲取。 迷迷糊糊间,李照月察觉到异常,下意识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 沈君寒握住她的手,疯狂索取她的吻。 李照月有些难受,轻声呜着。 沈君寒柔声安慰:“乖,别怕。” “不要……” 李照月意识到什么,委屈恳求。 她不想,不想再成为沈君寒随意践踏的玩物。 可她使不上一点力气。 温热的泪水无声从她眼角滑落。 沈君寒一怔,看着她委屈害怕的模样,心里一紧。 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吻干她的泪。 “好,好,我不弄了。” 沈君寒强像是哄着她一般,忍住冲动,帮她盖好被子,跑了出去。 李照月蜷缩着身子,裹紧了被子,看着那道朦胧的身影突然离开。 有些侥幸,又有些后怕。 沈君寒竟会放过她。 上一世她无数次恳求,沈君寒都无动于衷,最终怀了他的骨肉,被邕王和邕王妃家法伺候,随后浸猪笼,险些遇难。 这一世,他为何良心发现了? 院外 沈君寒一步步朝外面走,大氅搭在手臂上,风雪趁机钻进他的体内,将燥热压了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 转身看着客房门,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他竟然硬生生忍住了。 上一世,他故意让邕王知道李照月怀孕,邕王本身不能人道,控制欲却极强,是绝对受不了戴绿帽的,所以必定会处死她。 而他早已在猪笼上做了手脚,入水后会自动开口,这样潜伏在水下的暗卫会接住她,将她从另一个出水口救起。 可天不遂人愿,那日暴雨,失误了。 李照月被暗流卷走了。 他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以为李照月已经死了。 没想到六年后,战乱结束,他竟发现有个小孩神似李照月。 而上天也终于怜悯了他一回,小孩的娘亲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以为予她无上荣光,她就会开心,谁知道她一直记恨他,竟吊死在他床前,害他做了好久的噩梦。 重生后,他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李照月嫁进邕王府。 他原本打算在新婚之夜就杀死邕王,可谁知,李照月先动手了。 这让他很意外。 上一世的李照月胆小懦弱,更别提杀人。这一世却杀伐果断,甚至谋划出一系列逃跑的计划。 想起她看自己那莫名厌恶的眼神,他严重怀疑,李照月也是重生。 如果是,那就太有意思了。 沈玉儒突然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盅。 他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兄长来看李姨娘?” 沈君寒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嗯。” 沈玉儒笑了笑,微微点头,朝院内走去。 沈君寒伸手,拦住他,“姨娘刚睡,不可打扰。” 沈玉儒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君寒禁欲,从不碰女人,落下腿疾后也不让丫鬟照顾,如今不仅成了婚,还对姨娘有想法。 真是见鬼。 想着,他试探道:“姨娘病重,我不过是去送药而已,兄长拦我作甚?” 沈君寒微微侧脸,看着他,漆黑墨瞳里满是猜忌。 “孤女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那兄长?” 沈君寒没说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然,屋内传来咳嗽声。 沈君寒转身就往院子里跑去。 沈玉儒皱眉,神情复杂。 听到开门声,李照月警惕起来,连呼吸都停了。 “姨娘!” 温润且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传来。 两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李照月抓紧被子,看清来人。 是沈玉儒。 “姨娘,我来送药。” 他的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大氅,衬得肩膀更加宽大。 是沈君寒! 他的腿! 他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腿疾? 在水中昏迷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沈君寒到底又做了什么计划。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让她干什么。 这些,她通通不知。 沈玉儒自来熟地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沈君寒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忽然一把夺过炖盅。 “还是我来喂吧。” 沈玉儒微微皱眉,“这药是我熬的!” 沈君寒看也不看他,一边舀起一汤匙药喂向李照月,一边说道:“辛苦你了,所以喂药我来。” 李照月:??? 汤匙抵在她的唇边,她却不张嘴。 沈玉儒讥笑一声,“兄长,姨娘不想喝你喂的药,还是我来吧!” 沈君寒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汤匙往前送了送,“张嘴。” 李照月抿紧了唇,扭过头去,汤匙里的药洒在了枕边。 沈玉儒又笑,“兄长不要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 第24章 你是哪个院的丫鬟 沈君寒脸色阴沉,握着汤匙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耳边沈玉儒的讥讽还在传来,他只觉头脑越来越热,头脑一片嗡鸣。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姨娘。” 很奇怪,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又带着几分隐忍和威胁,似乎包含了很多意义。 李照月一下子就听懂了,上一世,这种语气她听了无数次。 她立马转过头,听话地张开了嘴。 沈君寒抿起一丝笑意,“这才乖。” 说着,舀起药汤往她嘴里送。 他的动作很温柔,却又看不出一丝暧昧。 就好像真的只是姨娘。 沈玉儒完全愣住了。 药很苦,可李照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咽了下去,细细的眉微微皱着,惹人心疼。 沈玉儒忽然生出几分嫉妒。 他隐约觉得,他们之前似乎有什么秘密。 吃完药,沈君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方糖,趁其不备塞进李照月嘴里。 李照月有些错愕,但还是用舌头顶了顶那颗糖,将它藏在了腮帮里,慢慢含着。 她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一双漆黑的眸子此刻多了几分神韵,正疑惑地盯着沈君寒和沈玉儒。 他们二人,为何同时出现在这儿? 三双眼睛大眼瞪小眼,寂静无声,只有门外风声呼啸。 与此同时,沈玉儒心里暗暗震惊。 沈君寒一个大男人,居然随身带着糖…… 他越来越猜不透。 沈君寒如果喜欢李照月,为何又娶了李照月的妹妹李诗雅? 还是说,下人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娶李诗雅,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喜欢李照月的事实? 被两人看着,李照月忽然感到尴尬,她缓声说道:“……我想睡觉了!” “哦。” 沈君寒淡淡应了声,站起来,把炖盅递给沈玉儒,说道:“姨娘要休息了。” 沈玉儒:…… 他跟着站起身,对李照月微微笑道:“姨娘晚安。” 两人先后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沈君寒特意在门口等了沈玉儒出来,随后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沈玉儒看了他一眼,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药是他熬的,却被他借花献佛了。 卑鄙! 屋内,李照月松了口气,缓缓起身。 这是客房。 她上一世被邕王殴打完,偷偷躲到这里过。 来到桌前,她倒了杯水,将口中药的苦涩冲了下去。 又来到门口,侧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确认两人真的走了。 接着插上门栓,防止再有人闯入。 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感觉身心俱疲,她又睡了过去。 —— 长廊内,一双手忽然把沈玉儒拉了过去,接着温湿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沈玉儒一阵错愕,“嫂嫂……” 明明他的力气足以拒绝,但却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她吻着。 体内的欲火轻易被她点燃,忍不住回应。 长廊内一片漆黑,长廊外有路过的丫鬟提着灯笼从小道上有说有笑地路过。 但李诗雅此时根本不在乎,她只想与沈玉儒合欢。 她原本打算让沈君寒中了催情香自己再趁机进房…… 沈君寒腿疾才恢复,没碰过女人,一定阻挡不了催情香。 她眼看着沈君寒进了房间,耐心等了半小时才进去,可没想到沈君寒竟然不在房间里。 而她自己却中了催情香。 她等了半天,沈君寒还没回来, 于是,她想到了沈玉儒。 她的心里还是喜欢沈玉儒的,沈玉儒虽然花花肠子,见一个爱一个,但架不住风趣幽默,舍得为她花钱。 上一世她心里想着,只要自己是沈玉儒心里的首位就行,外面有多少个女人无所谓。 炙热的气息相互缠绕,伴随着阵阵低喘。 “嫂嫂……” 沈玉儒将她抵在墙上,吻着她的耳垂,一声声唤着。 李诗雅眼里含着泪,“叫我名字。” 沈玉儒乖巧回应:“雅儿……” —— 舟渡院,他的房门开着。 桌上的催情香已经燃尽,屋内还残留着些许气息。 他皱了皱眉,将那催情香丢了出去。 “世子妃呢?” 沈君寒对守在侧房门口的清灵清玉说道。 清灵低下头:“回世子殿下,世子妃出去寻您了。” “哦。” 沈君寒转身进了屋,没关门,打开窗户通风。 他坐在书案上,耐心磨墨,随后提笔,在一本写了一半的册子上写着什么。 不久外面传来动静,听清灵清玉的声音,应该是李诗雅回来了。 沈君寒走出去,“去哪儿了?” 昏黄的灯光下,依旧能看清李诗雅红润的面色,头发微微凌乱,额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李诗雅掩饰住心里的慌乱,低下头道:“君寒,我…刚刚出去寻你了。” 沈君寒眯了眯,审视着她,沉默不语。 他背着光,看不清神情,浑身透着强大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李诗雅挤出一抹笑意,上前想要搀扶他,却被他避开,与此同时,他嗅到一丝诡谲的味道。 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催情香的气味,显然,她闻过催情香。 正当李诗雅心虚中带着尴尬时,沈君寒却轻笑一声,柔声道:“外面天冷,小心受寒,你早些睡。” 李诗雅愣住。 不等她反应,沈君寒便进了屋,关上了门。 李诗雅暗暗松了口气,走回自己房间,小声问两人沈君寒回来后的情况。 听到没有异样后,再次放下了心。 她与沈玉儒的事情绝不能被发现,不然之前的苦就白吃了,将来的帝妃梦也泡汤了。 —— 早上,外面传来吵闹声。 李照月早早醒来,感觉好多了,头也不晕了,就是肚子有些饿。 下床时,意外发现床边有双鞋。 昨夜都是没有的。 更震惊的是,鞋子竟十分合脚…… 是沈君寒还是沈玉儒带来的? 沈君寒只想玩弄她,不可能会送她鞋。 只有可能是沈玉儒,至于尺寸,应该是拿着她的旧鞋对比的…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的难受。 从被一只狼觊觎,到现在被两只狼觊觎… 收起思绪,她打开门,准备去后厨寻些吃的。 后厨的厨子们已经开始做早膳了,一堆人忙忙碌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站在门口,闻着渐渐散开的香气,忍不住咽口水。 突然,一个厨子把她叫了过去,“你是哪个院儿的丫鬟?” …… 她看了眼身上不知谁给换的一身老婆子的衣服,讷讷应道:“…额,是……风华院……” 第25章 不如我娶了你吧? 今照院都是年轻漂亮的丫鬟,舟渡院只有两个李诗雅的陪嫁丫鬟清灵清玉,停秋院就更别说了,没有丫鬟…… 而唯一丫鬟众多又不好分辨的地方,就只有邕王妃的风华院了。 厨子看了眼她的打扮,没有怀疑。 她在府中走动的并不多,所以并没有引起厨子们的怀疑。 厨子以为她是给主子端来早饭的,问过之后,便把邕王府的早饭摆好盘,端给了她。 邕王妃的早饭颇为丰盛,主食就好几样,配菜更是好些,还有养颜的燕窝银耳羹。 尽管上面罩着保温的盖子,但香气还是隐隐散发出来,不断地勾引着她的味蕾。 李照月口水咽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躲到没人的角落,打开保温盖,将每样都尝了一遍。 她胃口小,但今日不知为何,这些东西越吃越有味道,她一个不小心,全吃完了。 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生怕被人看见。 吃完抹干净嘴,看着空荡荡的碗筷,心里暗叫完了。 于是,她悄悄把盘子和碗筷藏进花坛里,溜了。 角落里,沈玉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个姨娘,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李照月跑回停秋院,查看翻新进度。 破烂的围墙和院门已经全被修补好,此时工匠们还没进府,院子里放着昨天做了一半的工程,用防水油布盖着,防止被雪水打湿。 房屋的门窗都重新做了新的,刷的漆面还没干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屋内已经有了一张新的床架,镂空雕花床围十分好看。 除此之外,还有柜子,梳妆台。 十几天的工程,只短短一天就完成了一半。 沈玉儒应该是花了大价钱,才缩短了进度。 李照月莫名有些感动,抛开别的不说,沈玉儒确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他虽见一个爱一个,但每一个都在他心里占着重要的位置,即便是分开很久的情人,对方有需要来找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忙。 他和沈君寒的区别就是,一个爱的潇洒,一个爱的偏执。 上一世沈君寒一直强调爱她,可做的事让人一遍一遍地伤心。 反而沈玉儒的爱让人更放松些,即便他移情别恋,可他会说好听的话哄人,会给对方花钱,且从不会强迫对方…… 李照月晃了晃神,忽然一阵心惊。 她竟莫名觉得沈玉儒好? 她大抵是疯了。 沈玉儒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只爱他自己。 参观完装修进度,李照月觉得该把床铺上了,晚上可以睡在这里。 昨日沈玉儒让人送来的新被褥放在衣柜里,她抱出来,铺好。 全新的床和全新的被褥,让李照月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她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裹着像云朵一样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好舒服。 脚可以随意往下伸,不用再怕冷。 不知不觉,她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院子里工匠进来的声音。 工匠们已经开始干活了,外面响起一阵一阵刨木头的声音。 门外的走廊,有匠人在糊窗户纸。 显然,匠人还没发现里面有人。 李照月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随后往外走。 匠人见她从里面出来,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您也在府里做事?” 李照月没有反驳,微笑点头。 糊窗户纸的匠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伯,一脸慈祥,一边笑着糊窗户纸,一边跟她搭话。 李照月看他没有恶意,便也回应了几句。 忽然,匠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捂着肚子,问她厕房。 李照月没有犹豫,急忙带着他去了。 到了厕房附近,李照月指了指,“大叔,就在那儿了,您快进去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着急,怕匠人憋不住。 可匠人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笑着凝视着她,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李照月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她想抽回胳膊,却抓得死死的。 匠人的笑容越来越猥琐,“你在邕王府做事就算待遇再好也没有自由之身,不如我娶了你吧?我一天也能赚好些钱呢,保证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再生上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李照月越听越愤怒,她感觉自己被欺骗,感觉自己重生一世却依旧识人不清。 她更恨自己蠢。 冲动下,她一巴掌甩在匠人脸上,又踢又踹,不留余力。 匠人松了手,“诶诶,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别激动啊!” “我也跟你开玩笑!” 李照月操起路边扫厕房的扫把,往他头上抡了过去。 匠人怕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注意,连忙往回跑。 李照月气不过,追回去,想将他赶出府去。 一想到她今后整天都要面对这种人糊的窗户纸,她就恶心。 然而就在这时,李诗雅和清灵清玉走了过来。 匠人慌忙从小道上跑出来,身后李照月拿扫把追着,李诗雅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 匠人见李诗雅一身贵妇打扮,知道她是府里管事儿的,于是恶人先告状。 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夫人!你们府里的丫鬟说不想在邕王府待了,想让我给她赎身,纳她为妾。可我家中有妻儿,我怎可能始乱终弃!我不同意,她就想霸王硬上弓,还说若我不答应,就告诉大家我非礼她!” “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匠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漆黑的脸上皱纹挤成一团,一副老实人模样。 “你胡说!” 李照月走了过来,气得想把匠人打死。 她看匠人和蔼亲切,才好心带他来厕房,可他不仅图谋不轨,还倒打一耙! 李照月的心彻底凉透了。 上一世乱世中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见过有人为了抢一个馒头而把对方杀死,为了不给自己的老母亲分食物而骗对方说没找到食物,为了果腹易子而食。 在那时她就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重生一世,她决定开始慢慢相信别人,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可终究是寒了她的心。 李诗雅看了眼气呼呼的李照月,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 她不傻,知道这匠人是在颠倒黑白。 李照月性子平静,不争不抢,很少会情绪失控。 除非是真的把她气着了。 可李诗雅决定装糊涂,选择气一气李照月。 “姐姐,你当真喜欢这匠人?” 第26章 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冤枉你? 匠人很清楚,这些大户人家极其注重名声,尤其是像邕王府这样的。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她们不会在意丫鬟的生死,她们只想事情能压下去。 为了息事宁人,她们往往会把这种有损名声的丫鬟发卖。 而等待丫鬟的下场是——青楼。 丫鬟不想被发卖,就只能嫁给他。 匠人看着李照月愤怒的神情,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李照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诗雅,她明明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这么做,却还要帮着这个匠人说话! 她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对着李诗雅咬牙切齿,“李诗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请你别说这种话来恶心我!” 李诗雅强忍着笑意,继续激她,“姐姐,我不过是问问,你这么激动干嘛?莫非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这匠人?” 李照月握着扫把的手紧了又紧。 匠人趁机煽风点火,再次哭着给李诗雅磕头,“夫人!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我所说句句实话!这丫鬟故意将我骗到这里,求我娶她!还脱衣服勾引我!” 李诗雅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真是好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编出这种恶心的话来。 还好今天遇到这事儿的不是她,借着李照月的遭遇,她也长了个心眼儿。 身后的清灵清玉更是大为震撼,她们是万万不相信这匠人的话的。 更何况,她们大小姐根本不是府里的丫鬟,而是姨娘。 但李诗雅还是决定继续恶心李照月,“姐姐,你这么想男人,要不要姐姐帮帮你,帮你离开邕王府?” 只要李照月离开邕王府,那沈君寒和沈玉儒都会是她的! 李照月胃里一阵翻涌,早饭都要吐出来。 她决定不再理会这两人,转身离去。 匠人见自己的目的没达成,继续哭闹:“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呀,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老婆要跟我和离怎么办?” 李诗雅冷冷扫了他一眼,也不阻止他,任由他大声喊,巴不得府里的人都过来围观。 果然,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渐渐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匠人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演得越来越真实。 下人也听明白了,觉得这事儿可不小,于是立即去报告了邕王妃。 邕王妃正在查偷吃她早饭的丫鬟,听到此事脸都绿了。 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下人做出有损邕王府名声的事。 于是她亲自过去,听那匠人重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番。 她越听脸色越难看。 立即召集了府里所有丫鬟,让匠人辨认。 匠人很认真,在这些丫鬟中寻找,但没找到。 刚刚那个丫鬟虽然穿得老气,但比这些丫鬟都漂亮。 邕王妃没什么耐心,质问匠人:“是哪个丫鬟?” 匠人如实回答:“王妃娘娘,这里没有。” 邕王妃皱了皱眉,扭头问几个嬷嬷,确认丫鬟都到齐了。 嬷嬷也不确定,府里丫鬟众多,难免有漏网之鱼。 于是几个嬷嬷数了好几遍,才确认丫鬟全都在这儿。 “王妃娘娘,都在这儿了!” 匠人听到这话,有些怀疑自己了。 他不会认错的。 于是,他突然想到了刚刚遇到的那个夫人——李诗雅。 可她此时也不见了人影,不知何时走了。 邕王妃逐渐没了耐心,捏了捏眉心。 匠人十分会察言观色,连忙补充道:“那丫鬟长得很漂亮,额……穿着的衣服和这几位嬷嬷的衣服一样” 匠人看向赵嬷嬷几人,又道:“府里有位夫人还叫她姐姐。” 闻言,众人似乎明白了。 尤其是今照院的几个丫鬟。 昨天是她们给李照月穿的老婆子的衣服,而府里的“夫人”除了邕王妃就是李诗雅。 邕王妃也明白了,“去把李姨娘和世子妃请过来!” 没一会儿,李照月和李诗雅就先后被丫鬟婆子请了过去。 匠人一看,立即指着李照月说道:“就是她!” 众人唏嘘不已。 邕王妃神色乌青,怒道:“李姨娘,匠人说你勾引他,可有此事?” 匠人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李照月竟是府里的姨娘。 他听说过李家嫡女嫁进府里冲喜克死邕王的事,当初他还凑过热闹,亲眼看着花轿抬进去。 可她不是病死埋进了雾霭山吗? 疑惑间,匠人心里越来越没底。 原以为李照月只是普通丫鬟,可她竟是姨娘,恐怕事情会很难收场。 此时李照月不像之前那般冲昏了头脑,她一脸平静道:“王妃娘娘,此事不过是这匠人臆想的罢了,我从未勾引过他。” 刚刚走回去时,她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急,越是急只会让自己越是慌乱。 邕王妃:“那你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冤枉你?” 李照月如实说了事情经过。 匠人却一口咬死,说李照月勾引她。 邕王妃彻底没了耐心,本来早饭不知被谁偷吃了就烦,现在还要处理这种狗血的事。 于是,她直接下令,以李照月不守妇道为由,要将她送去挨板子。 管他事情是不是真的,只要事情解决了就行。正好这李照月烦人得很,就拿她出出气。 邕王妃大概以为李照月百口莫辩,只能委屈受罚。 可李照月却面不改色,铿锵有力道:“王妃娘娘,凡事要讲究证据,我们女子最注重名节。可偏偏却有人拿我们女子的名节随意造谣,造谣只需要一张嘴,可为自己辩解却需要费心思寻找证据。最后即便找到证据,造谣者也没有任何惩罚。若是今日我受了这罚,那来日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女子因造谣而无辜受罚,甚至丢了性命!” 她字字珠玑,让人头皮发麻。 邕王妃和李诗雅错愕地看着她,很难想象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竟会说出这番慷慨激昂的话。 纵使邕王妃不喜欢李照月,也沉思了许久。 突然,人群外一道掌声响起。 丫鬟们让开,沈玉儒鼓着掌走了进来,“好!李姨娘!你说得很有道理!” 沈玉儒院子里的丫鬟都被传了过去,他也跟着走了过来,方才他在一旁听了许久。 听到匠人的话后,他就知道这匠人在胡说八道。 男人最懂男人。 他很清楚这匠人的目的。 正当他准备给李照月做主时,却听到了李照月刚刚的话。 他不由走了过来,看着李照月,眼底满是欣赏。 只是那欣赏一闪而过,让人不易察觉。 李照月看着沈玉儒,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府里竟然还有帮她说话的。 她莫名想起上一世,自己陷入众矢之的时,沈君寒只是躲在暗处,冷笑着看着自己。 如今第一次有人帮她说话,她不由鼻子一酸,想要落泪。 她强忍着情绪,只见沈玉儒转头又对着邕王妃说道:“母妃,既然李姨娘和这匠人都各执其词,不如咱们就好好审一审,看看刘静谁说的是真的。” 闻言,匠人忽然有些慌了。 第27章 可我并不是贱籍,何来赎身一说 “算了,算了吧,王妃娘娘,公子,我想李姨娘也是一时冲动,我就不计较了。我先走了,这两天的工钱我也不要了。” 匠人慌张地说着,神色里掩不住的心虚。 连丫鬟婆子也看了出来,这匠人分明是想污蔑李照月。 李照月是邕王府的姨娘,身份地位都和这匠人云泥之别,更何况她是知事家的嫡女,再怎么着也不会看上这个年过半百的匠人。 匠人说着起身想要走,却被沈玉儒一把拎了回来。 “急什么?还没对证呢!” 李照月淡淡地看着匠人:“你说是我诱骗你至此,那我诱骗理由是什么?” 匠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你说,你有话想跟我说,我就跟着来了。” 李照月:“然后呢?” 匠人:“然后你就说你想……你想离开邕王府,嫁给我,我不同意,你就脱衣服!我跑,你就拿扫把追着打我!” 众人闻言一片唏嘘,这老东西也太会臆想了! 沈玉儒盯着他,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深。 李照月被气笑了,“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匠人一愣,目光巡视一圈,忽然看见了李诗雅。 他朝李诗雅上前一步:“这位夫人可以作证!她亲眼看到你拿着扫把追着我打!” 李诗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退后一步,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说着,她躲到沈玉儒后面,目光中带着几分乞求。 只一个目光交错,似乎就传递了千言万语。 沈玉儒冷声质问匠人:“若是你今日拿不出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将你拉至官府,告你污蔑邕王府女眷,严刑伺候!” 匠人傻眼了,她明明看见了还相信自己帮他说话来着,怎么突然…… 他吓得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李照月看了眼李诗雅,随即又看向匠人,“还有,你说我想让你替我赎身,离开邕王府,可我并不是贱籍,何来赎身一说!” 她最后一句话底气十足,面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周围人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人当众诬陷清白竟还能如此冷静面对,最终找出构陷者的破绽。 她们忽然一下子明白,眼前这位住着废弃院子也不吭声的李姨娘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懦弱。 她在府里虽然像个隐形人,但她勇敢独立,不卑不亢,几乎从不麻烦别人。 邕王妃原本就打算等李照月嫁进来后再翻新一下停秋院,但想给先她点苦头吃,搓搓她的锐气。 原以为李照月会受不了停秋院的环境,哭着来求邕王妃,谁知她硬是住了进去,还自己修好了门窗家具! 众人盯着李照月,她浑身隐隐散发着一股正气,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精神。 就连邕王妃也对她刮目相看,被她所折服。 她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李照月,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匠人彻底慌了,他跪着朝李照月爬过去求饶, “夫人!我错了!是我臆想!我不过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闹成这样,夫人,求您原谅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不能没有我!” 他想抓住李照月的裙摆,李照月却后退几步,她神色冷静道:“今日原谅你,来日你还会再犯。若是其他女子再受到你这样的污蔑,她们该如何自证?在我之前,又有多少女子是受你这种人诬陷而损了清白的?” 匠人连连磕头,“我保证不会再犯了!夫人仁慈!求您放过我!” 匠人的额头渗出血,李照月却一脸冷漠,“我不仁慈,今天这事儿,你必须要受到惩罚。” 在这个时代,清白就是一个女子的命。那些随意践踏女子性命的人,都该绝种。 沈玉儒看着李照月,脸上再次露出和之前一样的欣赏,“李姨娘说得对,来人,将这匠人打五十大板,再拉去游街示众!” 很快,王府的侍卫上前,将匠人拖了下去。 惨叫声连连,响彻整个邕王府。 沈玉儒微笑着看着李照月,“姨娘,这样的惩罚可还满意?” 李照月如释重负,抿起一丝笑意,朝他行礼,“多谢公子!” 沈玉儒温润如玉:“应该的。” 丫鬟婆子慢慢散去,邕王妃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走到李照月旁边。 李照月以为邕王妃又想找个理由惩罚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低下头道:“王妃娘娘。” 邕王妃露出一丝笑意,道:“李姨娘,是我小看你了,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让我这把老骨头醍醐灌顶。你来邕王府也有些日子了,过段时间,我准备举办一场迎春宴,就由你负责采买,如何?” 李照月受宠若惊,没想到邕王妃竟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操办。 不过按照邕王妃的性子,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怕中了邕王妃的圈套,她拒绝了。 “王妃娘娘,此事还是交由其他人比较妥当,毕竟迎春宴是大事,我怕出了岔子。” 一旁,李诗雅看着李照月从容淡定的模样,内心的怀疑越来越重。 上一世的李照月,是绝没有这般胆魄的。要不然上一世她也不会被浸猪笼了,所以她很可能也是…重生! 邕王妃见她如此谨慎,便也不再为难,看向了李诗雅。 “世子妃,你来吧!” 李诗雅十分意外,才回过神来,“我?” 邕王妃一脸慈祥,“对,你,你是世子妃,将来要做王妃,成为邕王府的女主人,这些事情,你也该学学了。” 李诗雅笑着应下,“母妃,我会做好的!” 李照月做不好的事情,她一定能做好!让整个王府刮目相看! —— 中午,匠人被侍卫拉着游街示众,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了他陷害李照月的整个事情经过。 路人纷纷拿臭鸡蛋石头烂菜叶砸向他,辱骂他。 “tui!不要脸的东西!” “打死他!” 匠人低着头,颜面无存,他只想自己的家人不要也在这里面就好,只要今天过去,等事情渐渐平息,他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事与愿违,匠人的妻女就在其中。 她们看到了牌子上写的事情经过。 匠人的妻子含着泪,露出欣慰的笑容。 原来,匠人的妻子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被这匠人玷污了名声,才迫不得已嫁给了匠人。 如今,坏人受到惩罚了。 是夜,匠人终于结束一天酷刑,准备回家。 然而他刚走进巷子,就被一把剑刺穿了喉咙。 他瞪着眼睛,发出呜咽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喷洒在雪地上。 沈君寒无情地收起剑,掏出手帕,缓缓擦去上面的血迹。 第28章 我找你们老板 大雨滂沱,狂风肆虐,院子里的盆栽被吹倒在地,瓷盆碎了一地。 她惊醒,连忙起身去关窗。 窗户是内推的,风很大,她尝试了很久也没把窗户合上。 风里夹着雨,仅仅一会儿,她已经被淋得湿透。 好不容易关上窗,院子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她打开房门,朝外喊了句,“谁?” 没有回应,但敲门声持续响起,像是有急事。 她撑着伞走过去,隔着门问,“你是谁?” 门外的人压着声音,“官府。” 听到官府二字,李照月没有犹豫,打开了门。 然而,当她打开门的一刹那,那张久违的脸却让她花容失色。 她快速反应过来想关门,对方却冲了进来。 她放弃关门,转身往屋里跑。 沈君寒长腿三两步追上她,将她扑倒在地。 泥水将她整个身体打湿,她疯狂挣扎,“滚!滚啊!” 沈君寒扣住她的手腕,“原来真的是你!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回来吧,姨娘。” —— 睡梦中,李照月猛然惊醒。 大冬天,她愣是出了一身汗,身下的被褥湿了一片。 她看着屋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已经重生了,这是停秋院。 外面寒风呼啸,有些吓人。 她起身走向房门,想看有没有插上门栓。 一看,果然没插。 这几日她脑袋迷糊得很,总是忘事。 插上门栓,她的心才沉下来,来到桌前倒了杯水。 喝完水,她走向床,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床上。 李照月呼吸一滞,头皮发麻。 昏暗中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那股瘆人的气场却令人十分熟悉。 是沈君寒。 她强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因为她知道逃没有用。 “世子殿下来干什么?” “看看你”沈君寒起身走了过来,“病好了没?” “好了。” 李照月摸到一个茶杯,死死抓住。 沈君寒走到她面前,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着。 “不信,你身体一向很虚,怎可能好得这么快?” 他抬起手,想试探她的额温。 她却扭头躲开,“真的好了。” 沈君寒的手僵在半空中,沉默了几秒,淡淡道:“好,你睡吧。” 话音落下,他却没有动的意思。 李照月低着头后退一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栓,做了个请的动作,“世子殿下,慢走不送。” 寒风灌了进来,透进来的光柱落在他身上,眉眼清晰了许多。 本该是毫无心机的少年,却满是沧桑。 沈君寒凝视着她,缓缓走过去。 他顿了顿,“姨娘,晚安。” 李照月躲在门后,没有回应。 沈君寒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李照月合上门,只留下一条缝隙,看着沈君寒走出院子,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这瘟神,总是跟个鬼似的出现。 —— 某个角落 两个人影紧紧拥着,热气缠绕。 “嫂嫂,你此时出来,真的不会被兄长发现吗?” 李诗雅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侧脸,眼神无比娇媚,“怕什么,他早就睡了,而且我与他又不同房。” 沈玉儒露出一抹痞笑,“所以,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当然,我的人我的心都只属于你。” 李诗雅是爱他的,但她知道乱世六年后,沈君寒会成为天下之主。 她必须将目光放长远。 乱世中既能依靠沈玉儒,乱世后又能一人之下。 沈君寒躲在长廊另一侧,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寒眸愈发冰冷。 他知道李诗雅什么目的。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过是他配合她演戏罢了。 沈君寒心里冷笑一声,再懒得听那靡靡之音,闪身离开。 —— 接下来的几日十分安宁。 停秋院也彻底翻新好了。 破落的院子焕然一新,别具一格,就连邕王妃看了也觉得好。 李照月闲下来心来,在角落里栽了几盆牡丹,等到春天,它们将含苞待放。 明日就是迎春宴,邕王妃将邀请滁州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李照月的爹和姨娘。 她不太想见人,琢磨着找个合适的理由不去,反正邕王妃看她也不顺眼,肯定巴不得她不出席。 李诗雅接了采买的活,便有了指挥所有下人的特权,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活,打着都别想闲着的心态。 包括李照月。 李诗雅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一张纸交给她,上面列了满满的清单。 “姐姐,明天就是迎春宴了,我们人手不够,这上面还有些需要买的,你去吧!” 上面列了一摞子水产品。 她怕腥,李诗雅却故意叫她去买鱼,摆明了是要恶心她。 李照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应下,“好的。” 没有看到她想象中李照月生气却无可奈何的景象,李诗雅觉得有些没意思,撇了撇嘴,走了。 目送李诗雅离开,李照月揣起清单,从后门出去了。 寻常府里的女眷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出门的,这次终于得到出门的机会。 外面很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灿烂,还沉浸在新春的喜悦里。 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大爷,站在墙角,目光落在来往的行人上。 她走过去,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她依然记得年幼时父亲带了两串糖葫芦回家,本应该一人一串,可李诗雅却两串都要。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李诗雅就是。 李勋说,她是姐姐,让着点妹妹。 获得两串糖葫芦的李诗雅很得意,一边吃一边冲她炫耀,她只能咽口水。 如今她有能力买无数串糖葫芦,味道还是一样,却总觉得没那么爱吃了。 她把竹签插在墙角的雪地上,拐进了巷子里。 巷子里有家青楼,那些自诩文人骚客的人最爱来此风花雪月。 她敲开门,门打开,迎客的是两个壮汉。 见是女子,壮汉有些讶异,“姑娘,您有何事?” “我找你们老板。” —— 李照月随着壮汉穿过一楼大厅,上了二楼,来到角落里的一间房。 壮汉敲了敲门,“颜老板,有人找您。” 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进来。” 第29章 赎她们多少钱 屋内香气萦绕,光线恰到好处。 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半躺在软塌上,手中拿着一只玉制烟斗,吞云吐雾。 朦胧间,女子的五官清丽而神秘。 她就是雪月楼的老板。 好年轻。 李照月沉思几秒,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颜雪玉也在打量她。 从衣着举止上看得出来,李照月出自大户人家。 颜雪玉缓缓坐直,“姑娘,您有事吗?” 李照月停在不远处,点了点头,“颜老板,我想在您这儿赎两个人。” 颜雪玉挑了挑眉,“哦?哪两个人?” “她们原名分别叫紫云、紫柔。” 是被许氏发卖的两个丫鬟,她们原来是李照月的随身丫鬟,本应随之嫁入邕王府。 却因为许氏故意针对她,被卖到了青楼。 上一世,她四处打听紫云紫柔的下落,才终于打听到两人所在的青楼。 这滁州城巷子里的青楼有十几家,她出府的机会不多,一家一家打听,也花了小半年时间! 本想给两人赎身,却得知要一人要一百两。 那时的她,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后来还没攒够钱,就被浸猪笼了,她也不敢再回滁州城。 颜雪玉勾起唇角,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那烟的味道不是很呛,有股淡淡的清香,李照月并不排斥。 她知道,这老板是个好人,好说话。 上一世敌军打入滁州城时,是她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她们呀!”颜雪玉顿了顿,“我记得,她们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年纪还小,如今再给姑娘们打杂。” 李照月自然知道。 虽做皮肉生意,但颜雪玉还是有良心的,这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才来的。 颜雪玉只是给她们提供了地方,接客也都是自愿。 年纪大的打杂,年纪小的照顾姑娘饮食起居。 李照月也不兜圈子,“赎她们多少钱?” 颜雪玉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两一个人。” 李照月掏出她攒的银票和一百两银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定定地看着她。 颜雪玉见她是个爽快人,便直接让人把紫云紫柔两个丫头叫了过来。 紫云紫柔见到李照月,顿时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您怎么来了?” “小姐,您在邕王府过得好吗?” 两个小丫头一个12,一个13,稚气未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 李照月含泪将她们扶起,“我过得很好!你们受苦了!” 两个丫鬟扑到她身上,小声呜咽。 “小姐,我们不辛苦,我们在雪月楼过得很好,颜老板也很好!”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 颜雪玉浅笑着,拿着两张卖身契走过来递给李照月。 “卖身契拿好,紫云紫柔,从此你们就是自由身了。” 紫云紫柔不可置信,她们小姐竟然来赎她们了! 她哪来这么多钱? 两个小丫头一直忍着,直到她们走出巷子才问。 “小姐,您赎我们花了多少钱?” 李照月抿起一丝笑意,“没多少。” 紫云不信,“许姨娘将我们发卖时,一人都卖了八十两呢!要想赎回去,只会花更多钱!” 八十两? 李照月愣了愣。 看来那位颜老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善良几分。 李照月朝着菜市走去。 虽是冬天,但护城河鱼类繁多,依旧有鲜鱼卖。 紫云紫柔不解,“小姐,您来菜市干嘛?” “买菜。” “邕王府还得您亲自买菜?” “明日迎春宴,人手不够。” 紫云紫柔面面相觑,心里啥都明白了。 这哪是人手不够,分明是故意欺负她。 哪怕是小门小户的妾室,都有专门采买的下人,更何况邕王府,有几百号人,哪轮得着她来买。 两个小丫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心疼。 到了菜市入口,紫云忽然将她拦住了。 “小姐,您闻不得腥味儿,还是我们去吧!” 李照月将清单交给她,“嗯,去吧。” 紫柔:“小姐,您在此地等候,我们马上回来!” 李照月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两个小丫头虽然看着小,但头脑机灵,干活利索,长得也可爱,无论到哪儿都讨人欢心。 李照月很欣慰,这一世终于将她们赎回来了。 她等在菜市口,来回踱步,活络血液。 没一会儿,鱼买了回来,两人各挎了两个竹篮,隐约能听到鱼跳动的声音。 “走吧小姐!” 远远地,紫云就喊。 李照月闻不得一点鱼腥味,不然要把胃里吐干净才罢休,所以不肯离她太近。 然而隔着几米远,那腥味儿还是钻入了她的鼻腔里。 她忍不住吐了。 紫云紫柔顿住,于是又离她远了几米。 回到邕王府,李照月带着她们来到后厨,把鱼养在缸里,跟主厨说了声就走了。 接着带着两人回到停秋院。 先前这个院子又破又偏僻,人人嫌弃,如今翻新好了,偏僻倒成了优势了。 她无论在院子里做什么都没人打扰,钻狗洞偷溜出去了也没人发现。 她特意把侧房收拾了出来,作为紫云紫柔的房间。 两人十分开心,迫不及待地往床上躺。 “小姐,真开心呀,又能在您身边了!” —— 迎春宴开始,后厨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滁州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邀请了过来,宾客接踵而至。 宴会设在前院,邕王妃忙着接客。 李诗雅负责安排座位。 经历过一世,所有的人她都认识,位置安排得也十分妥当。 李勋和许氏双双落座,目光扫了一圈,问道:“诗雅,怎么不见李照月?” 李诗雅暗暗冷声一声,用只有他们几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她那个性子,这么大的宴会肯定不好意思来,估计躲在院儿里呢!” 李勋也跟着讥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来正好,省得丢人。” 宾客差不多到齐后,宴会正式开始,伴随着丝竹管弦,宾客们推杯换盏。 借着宴会,邕王妃也向众人宣布了沈君寒腿疾恢复之事。 众人连声祝贺,同时不少贵女都有些遗憾。 若不是沈君寒腿疾,就他这个身份地位,谁不想嫁? 真是便宜李家那个庶女了。 众人喝得尽兴,沈君寒喝得有些多了,被人搀扶着离席。 邕王妃见他离开,立马朝下人使了个眼色。 第30章 我怎么在这儿? 下人会意,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沈君寒喝的迷糊了,连方向都辨不清,全靠下人搀扶着走。 很快,下人将他送到了停秋院。 院内静悄悄的,屋门敞开。 下人扶着沈君寒走进去,丢到床上,接着又把昏迷的李照月从桌上扶起,丢到床上,将两人衣发弄乱。 随后又把同样昏迷的紫云紫柔两人扶起丢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才关上门,离开了。 下人回来后并没有走到邕王妃旁边,只是站在另一侧,和她眼神对视,微微点头。 邕王妃知道,事情妥了。 于是又借着带众人参观邕王府的理由,带着众人往后院走。 邕王府景色极好,确实有许多值得参观的地方。 众人有说有笑,大开眼界。 不知不觉,众人来到了停秋院门口。 经过翻新,停秋院的门面也别具一格,引人入胜。 侯夫人问道:“王妃娘娘,这院子看起来倒是挺漂亮,名字也好听。” 邕王妃一脸慈祥,“这是李姨娘的院子,哦对了,你们还没见过李姨娘,正好让她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众人不禁对邕王妃暗暗称赞,没想到邕王妃竟如此大度,不仅把这么漂亮的院子给她住,还愿意让她出来见人。 只是方才听说这李姨娘性子内向,不爱见人,所以没去宴会,不知道看到这么多人会不会羞的想钻地缝。 丫鬟开门走了进去,众人站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 她们也想看看这位神奇的李姨娘。 据说李姨娘嫁进邕王府的第一天就送走了老王爷,没多久还大病一场,人都埋土里了,竟然还死而复生了。 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又差点被人玷污了清白,听说前几天那个匠人还被人杀死了。 众人只觉得她晦气,谁碰她谁死。 很快,丫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神色慌乱! 邕王妃暗暗勾起嘴角,心想这两个丫鬟的演技真不错,打算事后打赏。 她也酝酿好了情绪,准备配合丫鬟演戏。 “怎么不见李姨娘?” 丫鬟看着邕王妃,小声说道:“王妃娘娘,李姨娘不在!” 邕王妃神色一变,皱紧眉头,“别的屋看了没有?” 她不信,她明明在李照月的饭菜了下了迷药的,下人也把事情办妥了,怎么会不在? 众人察觉到一丝异样,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邕王妃似乎对那位李姨娘的去处很在乎。 邕王妃走进去,几个房间都看了,却只看见昏睡在床上的紫云紫柔。 怎么可能? 李照月和沈君寒,都同时不见了! 她神情复杂,若有所思。 她看了眼办事的那几个下人,下人也是一脸茫然,不知为何他们都不见了。 此时,李诗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邕王妃大费周章的办迎春宴,请众人参观邕王府,又恰好在停秋院停下,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把李照月请出来介绍。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扫了一圈,发现只有李照月和沈君寒不在场。 那么…… 李诗雅心里咯噔一声。 隐隐猜到了邕王妃的目的。 她想制造沈君寒和李照月乱伦的假象,损害沈君寒的名声,从而让沈君寒继任失败! 这样,沈玉儒才有可能继任! 李诗雅心里砰砰直跳,默默退出了人群,跑向了舟渡院。 此时他们两个都不在停秋院,那很有可能是有一方醒了,猜到了邕王妃的目的,跑了。 如果两人不在停秋院的话,那很有可能在…… 李诗雅加快了脚步,她要确认,沈君寒和李照月到底有没有私情! 沈玉儒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见李诗雅忽然急匆匆的走了,也跟了上去。 无人的角落,沈玉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抵在墙角。 “嫂嫂,你要去哪儿?” 李诗雅有急事,没心情和他调情,况且来的宾客众多,难免有乱走动的,要是撞见了,她就完了! 李诗雅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沈玉儒低下头,裹着酒气的气息打在她脸上,“嫂嫂,怎么才几天就腻了我了?” “我真的有事儿,你放开!” “什么事儿?我能帮上忙吗?” 沈玉儒很乐意给李诗雅帮忙。 “你放开我,就算是帮大忙了!” 李诗雅白了他一眼。 沈玉儒在她脸上快速亲了她一下,“我的好嫂嫂,即便是生气也美得很。” 李诗雅:…… —— 舟渡院 李照月缓缓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沈君寒的床上。 心里一惊,以为是做梦。 她起身,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走出屏风,就看见沈君寒坐在案前。 她脚步一顿,定定的看着沈君寒。 沈君寒缓缓转过头,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姨娘醒了。” “我怎么在这儿?” 她只记得,她和紫云紫柔吃了丫鬟送来的饭,睡了过去。 醒来却莫名躺在沈君寒的床上。 沈君寒露出几分戏谑,“姨娘猜猜看。” 李照月沉默一瞬。 她猜,是沈君寒故意将她迷晕,将她抱了过来。 “无耻!” 他还是和上一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恶心。 她越想越气,准备夺门而出。 沈君寒追上去,一把拉住她,将她抵在门上。 “你就这么想我?” 冰凉的手指略过她的侧脸,沈君寒盯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不然呢?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不怀好意!” “我不好怀好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怀好意?我好像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至少这一世没做过。 如果她还记得上一世的事,那他承认。 李照月无语凝噎,“你不是说过,会让我安宁吗?现在又是做什么?” 沈君寒强忍着想要吻她的冲动,松开她,“不干什么,你躲好,等下你就知道了。” 李照月一脸疑惑,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大门推开的声音,和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照月回来了! 若是让她发现自己在沈君寒房间里,她又该发疯了! 来不及思考,李照月躲进了衣柜里。 和上一世一样,他的衣柜里有个暗门。 她躲进去,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照月没敲门,直接推门冲了进来。 见到沈君寒端坐在书案前,她一愣。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君寒,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沈君寒眼睛也不抬,目光跟随笔尖移动。 “我看你和阿弟喝的挺开心的,就回来了。” 第31章 有这么怕人? 李诗雅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好在沈君寒没看她,没看见她脸上的慌乱。 李诗雅挤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走到他身旁,笑道:“君寒,你说什么呢,小叔只是和我说了两句话罢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君寒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见他沉默,李诗雅扭头看向他的床,床上的被子是乱的。 她趁机走过去,边抖被子边嫌弃,“君寒,你的床怎么这么乱呢?要不我让清灵清玉伺候你?” 自己的丫鬟她放心。 说话间,李诗雅摸了摸床上的温度。 还有余温…… 说明床上刚躺过人! 不过只有一侧是暖和地,说明只有一个人躺过。 李诗雅暗暗松了口水。 沈君寒没回应,扭头看见了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不去做探子可惜了。 李诗雅脸上保持着笑容,看了眼沈君寒还沉浸在写字中,不由将目光放在了柜子上。 “君寒,你平时都穿些什么衣服啊?要不我给你做两件?” “不用。” “君寒,咱们是夫妻,有什么好客气的,正好我昨日买了几匹上好的布料,我看作内衬最适合你了。” 李诗雅自认为自己伪装得十分自然,朝着衣柜走去,猛地打开了衣柜门。 然而,里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人,只有几件衣服。 他的衣服少得可怜,换来换去就这两套。 合上柜子,她又扫了眼四周,确认没有躲人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她笑着走出来,蹲在书案前面,撑着下巴,假装好奇:“君寒,你的字真好看,你在写什么呀?” 小样,迷不死他! “没什么。” 沈君寒扫了她一眼,“挡到光线了。” 李诗雅:…… 意识到无趣,李诗雅站起来准备离去。 “君寒,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嗯。” 衣柜内,李照月惊出一身冷汗。 正当她准备打开暗门出去时,暗门突然被一把拉开。 李照月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沈君寒眯了眯眼,脸上带着几分危险。 他一下子钻了进来,堵住暗门出口。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 李照月头皮一紧,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 狭窄的空间内,温度陡然上升,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沈君寒靠近,借着微弱的光线凝视着她的脸,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 她若不是重生,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暗门? “世子殿下!” 李照月慌乱地推开沈君寒,“请您自重!” 沈君寒轻笑一声,“姨娘未免太过敏感了些,我都没碰你。” “……” “你先说,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的,不然……休想离开。” 他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威胁。 李照月大脑飞速运转,最后说道:“……这种柜子,我家也有一个。” 沈君寒:“……” 不知为何,沈君寒对她的话感到怀疑,又莫名信任。 沈君寒沉默了会儿,退了出去,让到一侧。 “里面闷,出来吧!” 李照月快速钻了出去,如释重负。 还好,李诗雅没有发现。 这一世的她比上一世疑神疑鬼多了,不好对付。 本以为让李诗雅嫁给沈君寒,能转移沈君寒的目标,现在反而成了自己的麻烦…… 见她若有所思,沈君寒不禁凑近,想逗逗她。 李照月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甩他一巴掌,却被沈君寒一把抓住手腕。 她抽回手腕,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做什么!” 沈君寒背着双手,往外面走,“不做什么,对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床上吗?” “为什么?” “因为邕王妃。” 沈君寒坐在书案上,长腿弯曲,目光锁定在她脸上,“她给我们俩下药,想制造我们乱伦的假象,让今天来的宾客都看见。” 李照月汗毛直立 难怪,她和紫云紫柔吃着饭就睡过去了。 沈君寒问她:“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李照月对上他的目光,逐渐冷静,“她想一石二鸟,让我名声狼藉,让你身败名裂。这样,你就做不成下一任滁州郡王!” 沈君寒笑了笑,“你很聪明。” 李照月忽然又觉得不对劲,“既然你醒了,自己走就行了,为何…把我也带来了?”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还是不够聪明。” 李照月:“……” 沈君寒声音清润,“既然邕王妃大费周章做了这个局,就一定不会轻易让它失败。即便我不在你那里,她也肯定会让其他男子出现在你床上。这样也不算亏本。” 李照月脸色一白。 如果真的被邕王妃诬陷了,下场肯定又要和上一世一样——浸猪笼。 冬天桃江的水冰冷刺骨,若是跌进去,不一定会像上一世一样幸运。 “姨娘?” 沈君寒见她发呆,不禁好奇。 李照月回过神,看了眼沈君寒,说道:“我先走了。” 说着,她打开门走去,走到院子门口,确认外面没人后,才溜了出去。 沈君寒站在房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 突然,一个黑影从房顶掉了下来,落在他身后。 “头!” “你去户部侍郎李家查一下,看看她家有没有带暗门的衣柜。” “是!” 话音落下,黑影一个闪身离开了。 —— 李照月匆匆往停秋院跑,忽然遇到邕王妃带着宾客往外走。 她转身躲进一边的花坛里,等他们经过。 等人走后,她正准备钻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姨娘躲在这里干什么?” 沈玉儒靠在一旁走廊的柱子上,好笑地看着她。 李照月心里一惊,但又很快平复好了心情。 她躬了躬身,淡淡道:“公子见笑了,我性子内敛不喜见人,故而躲起,还请公子不要说出去。” “有这么怕人?” 常年穿梭在各种不同场合的沈玉儒无法理解,人的胆子会小到这种地步。 “可是姨娘偷吃我母妃早饭的时候,可不像这般胆小。” 李照月瞳孔一缩,那天……他看见了? “公子看错了!我先走了!” 李照月说完,匆匆走了出去,往停秋院跑。 沈玉儒轻笑一声,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32章 他要一万两 李照月跑回停秋院,来到紫云紫柔房间,叫醒两人。 两个小丫头一脸茫然,紫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小姐,我们怎么睡着了?” 李照月将事情经过完整的告诉给了她们,两人听后一脸后怕。 紫云:“小姐,那邕王妃怎么如此歹毒啊?您嫁给邕王冲喜就已经够可怜了,还让那邕王妃这般欺负!” 紫柔也是一脸替李照月感到不公,“小姐您不争不抢,只是图个清净,却还是遭人算计!还好那世子殿下是个好人,不然……” 李照月看着一脸单纯的紫柔说沈君寒是好人时,忍不住冷笑。 他是好人,那世界上就没坏人了。 李照月回到房间,拿出银针测试,果然有微量毒素。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隐忍也不是办法。 再怎么做,旁人也还是容不下她。 她将所有饭菜倒在一起,又加了点毒素,让紫云紫柔端到后厨去。 后厨有个泔水桶,集中装着府里所有的剩饭剩菜,每天深夜有专门的人拉去养猪场。 那养猪场是个黄姓壮汉私人养殖的,和许多大户人家以及饭店都有合作,专门收剩饭菜,用来喂猪。 黄老板虽是个壮汉,但心思细腻,做事谨慎,会专门给回收的泔水做标记,这样猪一旦出了问题,他就知道是谁家的泔水。 邕王府如今是邕王妃当家,若是泔水出了问题,黄老板一定会找她! 紫云紫柔去后厨的空隙,赵嬷嬷就来了,还故作关心,“李姨娘,您刚刚去哪里儿了,怎么找不到您?” 李照月笑得人畜无害,“嬷嬷找我有事?” 赵嬷嬷一脸憨厚,“没什么,就是之前那些宾客看您这院子漂亮想进来参观,敲了半天门没反应,才知道您不在,王妃怕您出事,所以特地来问问。” “这样啊。” 李照月打了个哈欠,露出几分疲倦,“多谢王妃关心,我只是吃得有些撑了,出去走走,消消食罢了。也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困。” 赵嬷嬷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笑道:“可能是前些日子受了寒,还没彻底恢复。您先休息,我先走了。” “嗯。” 看着赵嬷嬷离开的背影,李照月立马精神了起来,目光冰冷。 赵嬷嬷前脚刚走,李诗雅就来了。 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她毫不遮掩,问道:“姐姐,你去哪儿了?” 李照月似笑非笑,“今天真是稀奇,一个两个都关心我去哪儿了,是要什么礼物要送我?” 李诗雅:…… “你想多了,我就是问问。” 想她送礼物? 痴心妄想! “哦。” 李照月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拿起桌边的竹简看,似乎李诗雅不存在。 李诗雅瘪了瘪嘴,心里不高兴,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气呼呼地走了。 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还真让她装上了! 等她当了世子妃,第一个把她赶出邕王府! 不!把所有脏活累活都给她做!累死她! —— 清晨 浓郁的雾气笼罩着整个邕王府。 一大早下人们开始忙碌,扫雪的扫雪,洗衣的洗衣,各司其职。 本来应该一如既往的宁静,后院门口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后厨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着后门走去。 只见一名壮汉站在门口嚷嚷着,要让府里管事儿的出来。 他的身后同样跟着几名壮汉,浑身杀气。 黄老板不仅养猪,还是个屠夫,杀猪如麻,整个滁州城没有敢跟他吵架的,因为他真的会动刀子。 刘嬷嬷是管后厨的,上前问道:“黄老板,我就是管事儿的,您有什么事?” 黄老板转头上下打量她,凶神恶煞的神情吓得刘嬷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子种猪吃了你们府里的泔水死了!那是养猪场唯一的种猪!” 什么! 种猪是用来和母猪配种的猪,要求基因好,健康,非常稀有。 刘嬷嬷闻之色变,连忙安慰道:“黄老板,您是不是误会了,昨日我们府里迎春宴,那剩菜剩饭都是宾客们吃剩下的,怎么可能会把猪吃死?” 黄老板炸了,“就是你们府里的泔水!每家泔水我都做了标记,不可能搞错!不信就请仵作开膛检验!” 刘嬷嬷有些慌乱,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上前陪笑道:“黄老板,您想怎么处理?” 她知道,黄兴上门来闹,无非是想要赔偿。 她们府里有的是钱,一只种猪还赔不起? “当然是赔钱了!” 刘嬷嬷是个爽快人,为了避免耽误事儿,直接问道:“您觉得多少合适?” 黄兴伸出一根手指。 刘嬷嬷笑了笑,“一百两是吧,可以,我马上…” 话还没说完,黄兴就打断了她,“一万两!” 刘嬷嬷不可置信,“一万两?” 一头种猪,怎么可能值一万两? 黄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后其中一个壮汉没好气地解释道:“一万两算便宜了!那可是我们从中原运过来的种猪!绝品基因!光是运输费都不止一万两了!” 刘嬷嬷脸色惨白,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您稍等…这事儿我得去禀告一下王妃!” 说着,刘嬷嬷就走了进去,留下几个后厨打杂的人。 蹲在人群里偷听的紫云见刘嬷嬷急匆匆跑向风华院,也立马回停秋院报信了,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给了李照月。 李照月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继续盯着。” “是!” 紫云跑了出去。 李照月又对紫柔说道:“你去外面,多叫些人来,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紫柔会意。 李照月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朝着外面走去。 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邕王妃起得晚,此时还沉浸在睡梦中。 刘嬷嬷急头白脸地来敲门,惹得她心情不悦。 “叫什么!死人了?!” 隔着屏风,刘嬷嬷解释道:“王妃娘娘,养猪场的黄老板来闹,说我们的泔水把他的种猪吃死了!要赔钱!” 听到是这点芝麻大点的小事,邕王妃气得翻了个身,没好气道:“赔就赔,我们府里还差他那点钱?” 赵嬷嬷和赵嬷嬷也觉得刘嬷嬷大惊小怪了,邕王府家大业大,这点小钱有什么好来吵的? 刘嬷嬷急了,“他要一万两!” 第33章 请仵作验证 “一万两?!” 整个屋内霎时安静,所有人都看向刘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 邕王妃一下子惊醒过来,尖声质问:“那姓黄的当真要这么多?” 刘嬷嬷上前一步,“是啊,他们说被吃死的种猪是中原拉过来的,什么绝品血脉,运输费都不止一万两呢!” 邕王妃听完脸上又气又惊,立马下床让丫鬟伺候她穿衣,来不及绾发,戴了围帽就急匆匆出去了。 “平时那些个三两五两我就懒得计较了,就当我做善事,今天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还真当我们邕王府没人?!” 刘嬷嬷跟在一旁附和,“是啊,咱们府里就算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让他们讹诈的!我看您就是仁慈惯了,让外头那些人以为您好欺负,这才随意编个理由来骗钱。” “那姓黄的说我们府里的泔水把他们的猪吃死了,可有证据?”邕王妃边走边问 刘嬷嬷从善如流:“那黄老板说,他们给每家的泔水都做了标记,吃死种猪的正好是我们府里的泔水,还说不信可以请仵作来验证。” “张嬷嬷,你去请仵作来!” 邕王妃边走边道 很快,一群人来到一个后门。 黄兴和几个伙计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旁后厨的杂役面面相觑。 见邕王妃走出来,黄兴立即走上前来。 他知道她就是邕王妃,但他根本不忌惮她的身份,烂命一条,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王妃娘娘,你们府里的泔水把我们唯一的种猪吃死了,您看这事儿怎么交代?” 邕王妃在外头一向宽厚仁慈,所以面对凶神恶煞的黄兴时,即使心里不高兴也还是露出一抹和蔼亲切的模样, “黄老板,我听说您要一万两赔偿?” 黄兴“嗯”了声,“想必您也听说了,我们的种猪是特地从中原挑的好苗子,所以价格自然要比市面上高出许多,另外,种猪死了,还要耽误母猪受孕,这来来回回的误工费,加在一起一万两并不过分吧?” 邕王妃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们邕王妃一年的开支也才一万两,一头猪就要一万两,她自然不肯当这个冤大头。 “凡事要讲究证据,若你的猪真是吃我们府里的泔水死的,那我赔。若不是,就告你污蔑罪!” 黄兴完全不惧,“行!王妃娘娘如若不信,就请仵作来!” 邕王妃眯了眯眼,“仵作已经在路上了。” 那仵作是她熟悉的人,她信得过,只是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众人等候的时间,周围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赵嬷嬷嬷嬷安慰邕王妃,“咱们昨天的泔水都是宾客们吃剩下的,不可能吃死猪,那猪肯定有别的问题。” 邕王妃点了点头,沉下心来。 懂事的丫鬟已经从里面端来一张凳子给她坐下。 某菜市 正是赶集的时候,买菜买菜的都是年纪大的,无聊的时候,她们扎堆交流,掌握着整个滁州城最新鲜的“情报。” 紫柔趁着买菜的功夫,无意间将邕王府后门争执的事儿说了出去。 没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菜市,大娘大爷们菜也不卖了,纷纷往邕王府后门赶。 邕王府是整个滁州权势地位最高的人家,里面发生的事儿人们最为津津乐道,比如前段时间邕王冲喜娶了户部侍郎李家嫡女,再比如残疾多年的世子娶了李家庶女…… 一群人正焦急等待着,忽然就看见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帮大爷大娘,也不靠近,就围在不远处观看。 邕王妃:…… 凳子还没坐热,围观群众就来了。 黄兴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心里更加底气十足。 他早就拿银针在泔水里测试过了,确实有毒,仵作来了也定会在种猪里检测出毒。 众目睽睽之下,谅邕王妃也不敢耍赖。 邕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嫌恶,扭头对一旁的赵嬷嬷说道:“去把侍卫叫来,把那群人赶走!” 赵嬷嬷躬了躬身,“是!” 声音落在黄兴耳朵里,黄兴冷笑一声,故意抬高了声音,“王妃娘娘这是心虚了?” 身后伙计配合道:“对!就让大家伙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 闻言,赵嬷嬷只能停下脚步,看向邕王妃。 邕王妃瞥了一眼,示意她止步,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心想着,仵作来了,黄兴猪场里死的种猪也抬了过来。 仵作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给猪尸检。 邕王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看着猪被层层剖腹,她有些反胃,用手帕捂着口鼻也难以抑制。 终于,经历了漫长的一小时后,仵作给出了答案。 “回王妃,这猪确实死于中毒。” 邕王妃大脑嗡的一声,但还是强装镇定,问道:“是何毒?” 仵作:“具体是各种毒还要更加细致的检验。” 黄兴脸上有些莫名得意,问仵作:“请问这猪中毒是否和昨夜吃的食物有关?” 仵作点了点头,“是的。” 邕王妃坐不住了,脸色惨白。 她满脑子都是一万两,这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围观群众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邕王府家大业大,区区一万两应该拿得出来吧?” “是啊,一万两罢了,邕王妃平时做场善事都好几千两呢!” 这些大爷大娘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虽然他们自己家里可能连一百两都掏不出来,但他们就是觉得邕王府不差这点钱。 邕王妃脸都绿了。 黄兴上前一步,笑道:“王妃娘娘可别忘了您刚刚说的,现在仵作大人已经验证了,种猪确实是吃了你们府里的泔水死的。您看,是现钱还是打欠条?” 丫鬟婆子看着黄兴一副得逞的模样都又气又慌,他那样子摆明了是诬陷他们,邕王府的泔水怎么可能会有毒?! 赵嬷嬷看不下去,上前说道:“就算猪确实是吃了我们府里的泔水死的,但也不能证明泔水里的毒是我们下的!不如就请仵作再验证一下,看那毒到底是什么毒!” 第34章 不想让我好过就杀了我 邕王妃醍醐灌顶,起身说道:“是,这一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赔得这么容易,那后面的人都来想办法找我赔钱怎么办?既然仵作都来了,就请他再验证一下,看那毒是什么毒。” 随身丫鬟翠兰:“王妃娘娘说的是,大家都知道昨日我们府里举办了迎春宴,饭菜里是不可能下毒的,人吃了都没事怎么可能猪吃了就死?所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黄兴双手环胸,“行!就请仵作大人再验证一次!” 反正他不急,这一万两他是要定了! 此时,越来越多的丫鬟婆子聚集在后门,风华院空无一人。 李照月若无其事地来到风华院,用食物引诱猫过来,一把抓起,来到了池塘,面无表情地丢到了池塘。 猫在水里挣扎,发出尖锐嘶鸣。 李照月冷眼看着,又将李诗雅的手帕丢了进去,转身离开。 别怪她,要怪就怪它的主人不是好东西。 这猫是邕王妃养了很多年的宠物,她爱惜得很,平时只要在院子里就搂着,怕出意外,从不让猫出院子。 现在邕王妃面对一万两的巨额赔款本来就头疼,再得知自己心爱的猫死了,肯定崩溃。 邕王妃有偏头痛,是老毛病了,只要有烦心事儿就会犯病,怎么治也治不好。大夫说不能受刺激,否则会有偏瘫的可能。 只要邕王妃瘫了,就无人阻止沈君寒继任郡王。 半年后世道大乱,沈玉儒会通敌卖国,所以,绝不能让他当上郡王。 而沈君寒答应过她,等他继任郡王,就会放她离开。 她若无其事地走向停秋院,路过舟渡院,不自觉扭头看了眼。 大门忽然打开,露出一张俊逸且冰冷的脸。 在沈君寒抬眸看向她的瞬间,她迅速回过头,假装没看见,快步离开。 沈君寒眸色一暗,紧紧盯着那道背影。 昨夜暗卫说,李家确实有一个带暗门的柜子,不过不是在李照月的房间,是在李勋的房间。 这也就证明,李照月并没有撒谎。 可是,他总觉得,这一世的李照月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上一世的李照月若是遇到委屈,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被威胁了也只会哭着求放过… 看来,还得再试探几回。 沈君寒勾起唇角,不自觉朝着停秋院走了过去。 此时的李诗雅房内,清灵清玉正把后门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她说着。 李诗雅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穿衣洗漱。 这个热闹,她必须要去看! —— 停秋院,李照月前脚才回到院子,转身就看见沈君寒跟鬼一样站在后面。 她惊叫一声,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你干嘛!” 李照月丝毫不客气,低低吼了声。 沈君寒缓缓逼近,一双勾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细小的表情。 “姨娘可是做贼心虚了?” 李照月才恢复平静,闻言心里又慌乱了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沈君寒眯了眯眼,目光移至她的胸口。 李照月又羞又气,慌忙捂住胸口,怒道:“下流!” 沈君寒不怒反笑,“姨娘误会了。” 他伸手过来,撵起粘在她胸口上的几根黄色猫毛,将手举在她的眼前。 李照月一阵心惊,迅速将衣服上所有的猫毛都摘下来,来到厨房,丢进了灶里。 沈君寒跟着她,全程目睹她的动作。 直到做完这一切,李照月才放下心来。 见沈君寒站在厨房门口,李照月忽然起身,对他说了句感谢。 沈君寒有些意外,嘴上却调侃道:“嘴上说有什么用,不如实际行动,毕竟我可是救了你一条命。” 是啊,若是留下破绽,邕王妃和李诗雅都饶不了她。 “世子殿下想要什么?”她问道 沈君寒靠在门框上,“我想要…你给我绣一条鸳鸯帕。” 鸳鸯……帕? 李照月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想问一下,你是否喜欢李诗雅。” “问这个做什么?你吃醋了?” “不是。” 沈君寒审视着她,沉默了几秒。 李照月再次问道,“我妹妹是真心实意喜欢你,她在你最难的时候嫁给了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沈君寒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这么希望我喜欢她?” 因为,只要沈君寒转移了目标,她才能真正自由。 否则无论她将来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这个噩梦。 就像上一世,她逃了六年,本以为能和女儿安安静静过日子,却还是被沈君寒找到,毁了一切。 “因为她喜欢你,她是我亲妹妹,我不想她难过。” “这个理由找得不好。” 沈君寒走了进来,凝视着她,“她从小就欺负你,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你,你不可能希望她过得好!” 他一步步靠近,无形的威慑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照月忽然抬头,眼眶通红,“你只有喜欢她,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她才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你懂了吗!我们根本不合适!你这样做只会毁了我!你若是真的不想让我好过,就杀了我!别折磨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有些崩溃。 她不过是想好好活着,她有什么错! 沈君寒顿住,心里一疼。 他抬手想帮她擦泪,却被她躲了过去。 “你如果真的喜欢我,就不要做这种事,让我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中!” 泪水盈满她的眼眶,沈君寒的轮廓越来越模糊。 她没看见,沈君寒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对不起……” 沈君寒低声道。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开门声,有人进来了。 “好,只要你开心,我离你远点就是。” 沈君寒后退一步,转身出了厨房,翻出了围墙。 此时紫柔跑了回来,听见厨房有抽泣声,立即跑了过来。 见李照月哭得泪流满面,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紫柔抱着李照月,“小姐,您是不是想家了?” 李照月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第一次这般发泄,哭到抽搐,哭到失声。 紫柔边哭边安慰她,“小姐,小姐,不哭了,有我在呢!” 第35章 此事应由世子妃承担 墙外,沈君寒听着那哭声,心都要碎了。 他握紧拳头,陷入沉思。 不禁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做得太过分,才让她如此伤心。 回想起上一世他对李照月所做的种种,或许,他真的不是人。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初见她时,她就像生长在高山从未受过污染的雪莲,他自卑,懦弱,只能仰视她。 他承认自己邪恶,卑鄙,一开始只是想将她拉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这样,他才觉得自己配得上她。 可他没想过自己的做法会让对方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会让对方害怕。 直到上一世李照月死后,他才开始,真正地反思自己。 而他每醒悟一分,他就悔恨一分。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自私最龌龊的人。 他不配得到李照月。 算了,就让他烂在泥里吧,他欠李照月的,这辈子,慢慢还吧。 后门,聚集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盯着仵作的动作,议论纷纷。 等候的时间太久,丫鬟很贴心地拿来了凳子给黄兴等人坐着。 李诗雅也站在一旁围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一个大麻烦。 不过多时,尸检便做完了。 仵作走到邕王妃身边,说道:“此毒乃是一种吃了能让人昏迷的药物,若是剂量过多,可致人死亡。” 邕王妃倒吸一口凉气。 致人昏迷的药物? 她想起什么,连忙转身和几个嬷嬷说着什么。 众人纷纷凝视着几人,探头探脑十分好奇。 “昨天送给李姨娘的饭菜可有回收?” 几个丫鬟嬷嬷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好端端的饭菜里怎么会有迷药?” 赵嬷嬷:“王妃,会不会是他们自己放的,故意讹诈我们?” 邕王妃沉思几秒,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转头对仵作说道:“能否检测出这药是什么时候下的?” 仵作盯着死猪略有思索,“猪大概是昨天后半夜死的,药么…应该是晚上吃的。” 黄兴挠了挠络腮胡,“王妃娘娘还是不信?不会觉得是我们故意诓骗你们吧?” 邕王妃表面镇定,内心却早已急得焦头烂额。 黄兴继续道:“是您说的仵作验证了猪的死亡原因就赔款,现在又拖了两三个小时,怎么,还要耍赖?” 听到耍赖这两个字,邕王妃再也无法淡定。 她苦心经营的名声怎能因为一头猪毁了? 不能,一定要想个办法甩锅! 就在此时,她看见了一旁正在看热闹脸上还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李诗雅。 她阴沉脸,忽然叫道:“世子妃,昨日的迎春宴是你一手操办的!是不是该给黄老板解释解释,为何饭菜里会有毒?你知不知道,这猪是猪场唯一的种猪!” 突然被点名的李诗雅脸色刷一下白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看个热闹就突然被甩了一口大锅。 “母妃…昨日迎春宴确实是我一手操办的,不过我只负责分配任务,具体操作我也不知!而且那宴会上的饭菜都是宾客们吃剩的,大家吃了都没事,所以绝对没毒!” 邕王妃眯了眯眼,没想到这李家女反应还挺快。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想着,她再次扣锅:“既然迎春宴全部交由你一手操办,那收尾之事也应由你管理,剩饭菜被人下了毒,是你监管不力!” 李诗雅心里一凉,还能这样?? “母妃……”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赵嬷嬷打断她,“既然这事儿是世子妃的错,那么后果也应由世子妃承担。” 其实管理后厨的是刘嬷嬷,为了不承担责任,她也及时附和:“对,此事就该由世子妃负责!黄老板,您找她赔偿吧!” 黄兴挠了挠头,世子妃不是邕王府的人么?不还是邕王府赔钱? 来不及说话,李诗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泪流满脸,颤抖着说道:“母妃!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替我把这钱赔了吧!” 围观群众嗑起了瓜子。 邕王妃满脸冷漠,“你该求的人不是我,是黄老板。” 李诗雅转头就跪着爬向黄兴,抓住他的裤腿,哭着我见犹怜。 黄兴一个一米八几的糙汉,哪里见过这样我见犹怜的美人,瞬间就心软了, “哎哟世子妃您先别哭,先起来先起来!” 黄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站起来,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其实吧,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商量……” 围观群众:双标! 邕王妃默默坐了下去,看着黄兴那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嘴脸,脸上尽是冷意。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还好那老东西死得早! 李诗雅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黄兴,可怜兮兮道:“黄老板,我真的赔不起这么多钱,求求您,能不能…少赔一些。” 黄兴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李诗雅,“你想赔多少?” 李诗雅强忍着厌恶,“……我只有五百两。” 黄兴犹豫了会儿,故作为难。 “这……” 李诗雅又开始落泪,“大哥,多的我真的没有了,不然,我就只能…就只能……” 黄兴心疼坏了,“哎哟你先别哭!五百两就五百两!” 现场众人大吃一惊,好一个黄兴,刚刚还咬死要一万两,美人掉两颗眼泪,就硬是降到五百两! 身后几个伙计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大哥!你冷静!五百两连头猪都买不到!” 黄兴一把甩开,“你别管!” 转头又对着李诗雅龇大牙,“嘿嘿,别听他们的,五百两就五百两!就当是哥哥送你的人情!” “多谢黄大哥!” 李诗雅朝她行礼,黄兴上前要扶,忽然清灵清玉上前,递了五张银票过来。 黄兴接过,“行!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过……” 他再次看向邕王妃,“你们邕王府我是不打算在合作了,我怕又把猪吃死了,我们先走了,诸位告辞!” 说完,黄兴对着李诗雅笑道:“嘿嘿世子妃,下次再见。” 众人都看得出来,这黄兴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却无人敢议论。 死猪被黄兴等人抬回去处理了,邕王妃也没好气地进去了,围观群众渐渐散去。 李诗雅抹干眼泪,心有余悸。 难怪邕王妃会把迎春宴这么大的事交给她操办,原来是想出了事有了背锅! 老东西! 给我等着! 第36章 邕王妃偏瘫 众人散去后,紫云也回到了停秋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李照月。 李照月神情淡漠,冷冷道:“虽然没少她一块肉,但也给她添堵了。” 紫云:“多亏了小姐您想出这主意,现在外头都看邕王府的笑话呢!谁让那邕王妃想害人在先?就该给她点教训!” 此时邕王妃已经开始头疼了,虽然没损失钱财,但这事儿可能会给邕王府和她的名声造成影响。 脱掉碍事的围帽和大氅,邕王妃躺在软塌上,懒懒道:“翠儿,去把猫抱来。” 翠儿闻言,立即满院子找猫,却到处没找见。 几个婆子还没意识到严重性,以为猫只是偷跑到外面去了,便让人去外面寻找。 与此同时,邕王妃暖和了身子,开始慢悠悠吃早饭。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池塘里发现了溺死的猫。 所有人都知道这猫对于邕王妃来说有多珍贵,几人尝试想救猫,折腾了一个时辰却是徒劳。 死透了。 于是,下人只能颤颤巍巍的把死猫捧到了邕王妃的跟前。 邕王妃正吃着八珍粥,看见猫尸体的一刹那,下意识惊叫一声,正好嘴里一颗莲子吸进了嗓子眼儿,顿时脸色通红,上不来气。 丫鬟婆子们吓坏了,连忙给她拍背。众人七手八脚,却越忙越乱。 弄了好半天,嗓子眼儿里的莲子才吐出来,可此时邕王妃已经脸色乌青了。 好在刘大夫已经赶了过来,立即开始施针,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只是醒过来的邕王妃只有一双眼睛能转,连话也说不了。 她眼里含着泪水,无比可怜。 刘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赵嬷嬷急了,抓着刘大夫的胳膊,“刘大夫!您想想办法!救救王妃!” 刘大夫被拽的身形摇晃,却无可奈何。 窒息时间太长了,他也无力回天。 不过为了保住他的铁饭碗,还是道:“我尽量……” 这是张嬷嬷忽然想到什么,说道:“王妃中风的事儿要保密,绝对不能说出去!” 她眼神凌厉,绕了一圈屋内的众人,最后将锁定在刘大夫身上,“刘大夫,切记保密!” 刘大夫点了点头,“守口如瓶!” 刘大夫出去后,几个丫鬟婆子们守在邕王妃身边,剩余的人去处理猫的尸体,得到邕王妃意见,把猫埋在院子里。 其中一个下人拿着捞猫的尸体时捞上来的手帕,来到嬷嬷面前,说道:“这帕子的主人,很有可能是杀害的猫的凶手!” 众人也反应过来,平时猫都乖巧的很,就算院儿门打开也不会轻易出院子,更何况天冷,平时都窝在炉子旁,怎么可能会掉进池塘里淹死? 所以,绝对是有人蓄意谋害猫命! 床上的邕王妃听完忽然反应强烈,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说话的丫鬟,嘴巴歪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众人吓坏了,连忙安慰邕王妃。 “王妃您放心!我们绝对会找出杀害坨坨的凶手!您就安心躺着,相信您很快就会恢复的!” 邕王妃这才泄了力,不再发出声音,只是一双眼睛不停地流泪。 丫鬟婆子们心里十分难受,坨坨死了,王妃也瘫了,到底是谁做的,如此丧心病狂! —— 舟渡院 平白无故损失五百两的李诗雅气得骂骂咧咧,怕沈君寒听见有损形象,只能压低了声音跟两个丫鬟吐槽。 “老不死的!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加倍奉还!” 清灵配合:“就是,太不是东西了!明明是自己的错还甩锅给别人!趁早瘫了算了!” 清玉安慰:“小姐别伤心,等您接手了邕王府的事务,有的是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诗雅闻言心情好了不少,拍了拍清玉的小脸,“还是你会说话!” 清玉一脸傻笑。 此时,沈君寒也回到了院子,听见开门声,李诗雅迎了上去。 “君寒,你回来了!” “嗯” 沈君寒扫了她一眼,朝屋内走去。 李诗雅跟进去,一脸讨好:“君寒,你饿不饿?” “不饿。” “渴不渴?” “不渴。” 他态度冷漠,但李诗雅丝毫不在意。 她知道像沈君寒这种人不轻易打开心扉,但只要敞开心扉,他就会对她无法自拔! 为了将来的帝妃之位,辛苦半年又算什么? 李诗雅贴心地帮他脱下大氅,挂了起来,又帮他倒了杯热茶。 沈君寒接过,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她。 李诗雅害羞的低下头,咬紧了唇。 沈君寒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以为自己重生,就能获得他的喜欢了? —— 角落里,紫云看见刘大夫急匆匆的进了风华院,又神色慌张的走了出来,她就知道了邕王妃中招了。 回去后,她立即把消息带了回去。 李照月似乎早就意料到,神色如常。 接下来,她需要等。 果然没多久,邕王妃身边的人就发现了手帕是李诗雅之物。 邕王妃气得浑身颤抖,似乎想把李诗雅碎尸万段。 早上才差点让她赔了一万两,又把她的猫害死! 她为什么这么歹毒! 嬷嬷安慰好邕王妃,带着人去了舟渡院。 此时正给沈君寒磨墨的李诗雅看见气势汹汹的几个人一脸茫然,抬起手时,磨块上的墨水不小心滴在了宣纸上。 沈君寒笔尖一顿,却并没有生气。 不等她反应,赵嬷嬷就让人把她摁住,“世子妃!你扪心自问!王妃有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何要把王妃心爱的猫害死!” 李诗雅瞳孔一缩,脸色苍白,连忙解释:“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去害母妃的猫?” “还敢狡辩!带到祠堂!家法伺候!” 李诗雅害怕极了,只能回头向沈君寒求救。 然而他却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李诗雅心里一惊。 难道…… 是沈君寒陷害她? 她知道邕王妃有个猫,宝贝得不得了,平时根本不让出院子。 她就算再讨厌邕王妃,也没有胆子大到敢杀死猫的地步! 至于她的手帕为何会落在猫的旁边,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再蠢也不会蠢到把自己的东西落在现场,这么轻易地被人发现! 只是早上才出了那样的事,她现在怎么解释也没人相信。 第37章 兄长这是作甚? 祠堂的钥匙除了李照月手里那把,管事儿的嬷嬷各一把,之所以让李照月也保管钥匙,不过是让她打扫祠堂的借口罢了。 几个嬷嬷将李诗雅摁到祠堂跪着,拿出一张长凳,将她摁在上面,又拿出大板,由力气最大的嬷嬷狠狠抽打屁股。 李诗雅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惨叫声连连,寒冷的冬天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冤枉啊!我没有害死王妃的猫!有人陷害我!请嬷嬷明查!” “还嘴硬!给我使劲打!”赵嬷嬷咬牙切齿 “啊!救命!杀人了!” 张嬷嬷听她叫得烦了,不耐道:“来人!把她嘴给我堵上!” 很快丫鬟拿来了一条干毛巾,把李诗雅的嘴塞满。 李诗雅呜呜叫着,额头青筋,最后疼得连叫的力气也没了。 五十大板打完,李诗雅的屁股已经血肉模糊,渗透了衣裙。 她趴在凳子上,昏迷了过去。 赵嬷嬷仍不想放过她,毕竟王妃已经被她害得瘫痪在床,打死都不为过。 刘嬷嬷忽然觉得不对劲,说道:“我觉得世子妃说得有道理,她若真是害死猫的凶手,又怎会故意把自己的手帕遗落在场等着让人发现?” 张嬷嬷也怀疑,“是啊,这会不会是栽赃陷害?” 赵嬷嬷沉思几秒,忽然瞪大眼睛,“你是说,李姨娘?” 张嬷嬷摇头,“不对,李姨娘不可能近身偷到世子妃的手帕……” 刘嬷嬷:“世子!” 众人面面相觑。 赵嬷嬷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对啊!除了咱们,知道王妃养猫的也就只有世子和公子了,李姨娘和世子妃都才进府不久,不可能知道王妃养猫!” “而且,最恨王妃的王妃是谁?” 众人了然。 早些年,邕王妃一直仗着邕王的宠爱在府里横着走,欺负沈君寒也最紧,所以沈君寒一直记恨着她! 众人再次看向李诗雅,都默不作声,最后默默退了出去,把门锁上。 虽然这事儿不是李诗雅做的,但也算出了口气了。 角落里,李照月看着赵嬷嬷等人出了祠堂,偷偷溜了进去。 她打开门,就看见李诗雅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她缓缓走到供奉牌位的桌前,点燃一盏灯。 李诗雅悠悠醒来,看着她, “是你对不对……” 李照月蹲下身,撑着下巴看她,“妹妹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懂。” 李诗雅咬牙切齿,“别装了!除了你,谁会陷害我!” “为什么不可能是世子呢?” 李照月眉眼弯弯的,人畜无害。 李诗雅一愣,忽然想起她被赵嬷嬷等人抓走时沈君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更过分的是,沈君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脑海里再次闪过之前那些丫鬟说的话,李诗雅气得头皮发麻。 “我问你,你和沈君寒,到底有没有私情!” “没有。” 李诗雅挣扎着想着爬起来,却没有一丝力气,她一动,屁股上的疼痛便传遍四肢百骸。 “姐姐,我的好姐姐,求求你能不能别骗我!” 李诗雅开始哭,看起来十分可怜。 “没有。” 李照月淡淡道 李照月不信,“她们说,沈君寒是为了掩饰自己喜欢你才娶的我,对不对?”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但脸上依旧平静, “不是。” “你骗人!那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肯碰我!” 李诗雅急了,嘶声力竭。 她忽然伸手抓住李照月的裙摆,怒目圆睁。 李照月站起来,一把抽回裙摆。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我劝告过你,让你不要嫁给他,你非不听。” 李照月顿了顿,又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贴身伺候他吗?” 李诗雅冷静了几分,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李照月拿起桌上的贡品,咬了一口,缓缓道:“因为伺候他的人,都莫名死了。” 李诗雅脸色一白,脊背瞬间划过一阵寒意。 这点,她倒是真的不知道,即便上一世经常被沈玉儒带着来邕王府,她也未曾听过这些。 对于沈君寒她并不了解,她只知道他是一个无法自理的残疾人,府里的下人似乎都不愿意伺候他。 没想到,竟是因为伺候过他的人都死了! 她缓了许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怎么知道!你也是重生的?” 李照月没有回答,而是端起一盘贡品放到她面前。 李诗雅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照月依旧沉默,一口把饼干塞进嘴里,关上祠堂的门走了。 刚出院子,正好遇到从外面风流回来的沈玉儒。 他昨夜就没回来,今天的早上的事还是听别人讲的,这才急匆匆回来了。 沈玉儒冲她点了点头,“姨娘好。” 李照月微微颔首示意,转身离去。 沈玉儒走上来,想趁机跟她搭话:“姨娘,今早发生什么事儿了,能具体跟我讲讲吗?” 李照月边说边往前走,“不太清楚,我并没有在现场,还是问问其他人比较清楚。” 沈玉儒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又见她从祠堂出来,好奇道:“姨娘去祠堂做什么?母妃又叫你去打扫了?” “不是。” “那是做什么?” 李照月看了他一眼,心说:是你上辈子最爱的李诗雅躺在里面。 但她并没有说,只说:“扫扫院儿里的雪。” “哦…” 两人一路往前走着,沈玉儒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状若无意地触碰她的肩膀。 李照月哪能不知他的心思,只是故意加快了脚步。 沈玉儒这边正想着聊些什么,忽然就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沈君寒。 沈君寒一身黑衣挡在路上,像个地缚灵。 两人脚步一顿。 沈玉儒抬头,“兄长?” 沈君寒眉眼锋利,淡淡扫了眼李照月,最后把目光落在沈玉儒的脸上。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张臭脸,府里的人早就习惯了。 沈玉儒察觉到一丝不安,见他不动,也不说话,不由问道:“兄长这是作甚?” 第38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李照月趁机从旁边绕了过去,走了。 回到停秋院,紫云就匆忙走上前来,说道:“小姐,您走以后赵嬷嬷她们来过!” “来干什么?” 紫云:“说是查违禁品,把我们这整个屋里都搜了一遍!翻得乱七八糟!” 紫柔也一脸无语,“是啊!我看她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明能好好翻,非要把东西都扔到地上!” 李照月叹了口气,“翻出什么没有?” 紫云:“没有。” “那就行,让她们翻,也就这会儿得意了。” 紫云紫柔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这她们的小姐变得很不一样。 从前唯唯诺诺不争不抢,现在居然会借刀杀人了! 现在邕王妃瘫了,李诗雅挨了板子,心里的恶气可算是出了! —— 邕王妃中风后,整个府里异常安静,天气也跟着晴朗起来,院子里的雪融化了大部分,只剩下墙角一圈白的。 紫云紫柔把李照月种的花整理了一下,接着来到厨房做饭。 现在她们都是自己做饭吃,就怕再出现像昨天那样的情况。 中午做了几个李照月爱吃的菜,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李照月吃着吃着就落泪了。 对于紫云紫柔来说,她们和李照月只隔了一个多月不见,但对李照月来说,是六年。 她后来打听过那家青楼,只听说敌军进城后,所有女子都被送进了营帐里,每日都要死十几个,随意丢到乱葬岗。 她后悔了六年。 后悔没有及时找到她们帮她们赎身,这样敌军进城时,她们还有机会逃跑。 紫云紫柔见李照月又哭了,都默默放下了筷子,和她抱头痛哭。 两个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她们比亲姐妹还亲。 李照月也从没有拿她们当下人看待,吃饭的时候都是一起吃的,自己的首饰也由着她们戴着玩。 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这两个丫头,在乱世来临前,带她们逃出去! 与此同时,李照月院子里的情况很快被暗卫传递到了沈君寒那里。 沈君寒抬眸,一张俊脸上丝毫看不出神情。 “继续盯着。” 一号暗卫撤离,二号暗卫又跳了进来。 “主子,风华院那边的事沈公子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了。” 二号暗卫撤离,三号暗卫紧接着出现。 “沈公子已经在大量囤积粮食了!” “知道了。” 三号暗卫闪了出去,四号暗卫无缝衔接。 “李诗雅挨了五十大板,李照月去看过。” “嗯。” 四位暗卫全部报告完毕,沈君寒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五号暗卫,叮嘱道:“务必亲自交到圣上手中。” 那是他申请继任滁州郡王的表书。 只有当上郡王,他才能掌握滁州的兵权,届时才能抵挡住敌军进攻。 上一世就是因为邕王昏迷享乐,不知沈玉儒和敌军暗中勾结,才导致滁州沦陷。 而滁州城,是整个滁州第一关卡。 滁州沦陷后,敌军一路北上,最终打到了京都,龙国覆灭。 想到李照月带着他们的孩子逃亡了六年,他就心疼。 女子本就生存艰难,更别说乱世,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这一世,若能保证滁州不失守,或许乱世就不会发生。 李照月,也能安稳生活了。 —— 风华院 沈玉儒看着躺在床上眼歪嘴斜流口水的邕王妃,整个人都是麻的。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邕王妃见到沈玉儒十分激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闭上眼睛,流下热泪。 她只有一双眼睛能动,其他部位都没有感知了。 赵嬷嬷无奈,只能将沈玉儒请到外面坐着。 “王妃她极爱面子,是万万不想让公子您见到她这副模样的。只是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害死王妃猫的凶手还没找到,公子,请您一定要找出真凶!还王妃公道!” 沈玉儒握着拳头,目光坚定,“我会的!” 张嬷嬷又补充道:“我猜,昨夜在泔水里下毒的,可能和害死王妃猫的是同一个人!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引出府,好趁机对猫下手!” “嗯,我知道了。” 沈玉儒走出风华院。 赵嬷嬷等人并没有把她们打了李诗雅并把她关在祠堂的事告诉给沈玉儒。 而沈玉儒心里已经有自己的判断——沈君寒。 除了沈君寒,没人有这个胆子,更没人会想害他母妃。 他直接提着剑,来到了舟渡院。 而恰好,沈君寒就在练剑。 似乎早就意料到他会来一般,沈君寒用剑挑起一团雪,甩向沈玉儒。 沈玉儒一剑劈散雪团,红着眼睛上前与其搏斗。 院子里传来铁剑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猛烈。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沈玉儒每一次进攻都下死手,朝沈君寒命门攻击。 而沈君寒只躲不攻,游刃有余。 虽然沈玉儒武功也不差,但后来他转为经商,剑法有些生疏了。 见自己无论如何也抢不着沈君寒,沈玉儒彻底崩溃,将剑狠狠地插在一边的树上。 他那一剑几乎是爆发状态,直接刺穿了整棵树。 沈君寒淡淡地看着他,“真差劲。” 沈玉儒瞪着沈君寒,气到颤抖,“沈君寒!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母妃的猫!” 他明明知道邕王妃最喜爱那只猫,亲生孩子一样养着,他也知道那只猫死了邕王妃会气坏身子,可他还是… 沈玉儒也不怕沈君寒手里的剑,上前拽着沈君寒的衣领,几乎失去理智:“你如果想报复,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母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沈君寒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任由他推到墙上抵着,“是我做的?然后呢?” 忽然,沈玉儒心里咯噔一声,松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笑得苦涩。 “好,好,沈君寒,你可以!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他指着沈君寒,愤然离去。 沈君寒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只要他不去找李照月就好。 这是他欠李照月的。 —— 冰冷幽暗的祠堂内,李诗雅没能等到人来救。 她又疼又冷又饿,最终还是将李照月放在她面前的那盘贡品吃了。 她边吃边掉眼泪,无比委屈,无比想家。 第39章 选错了 此时,李诗雅忽然反思起来,她这一世的她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好歹上一世这个时间段过得无比滋润,从没有受过委屈,只是在乱世六年后因涉嫌和乱臣贼子沈玉儒勾结,才被人举报抓住。 如果…… 如果没被人抓住呢? 换一个身份,她就能继续存货了! 李诗雅突然悔恨万分,她觉得,她应该是做错了选择的。 她呜咽着,塞了几块点心,味同嚼蜡。 寒冬本快过去了,夜里却突然下起了暴雨,风从各个缝隙里钻进来,外头似乎有无数个人在拍门窗。 她害怕极了,想缩成一团,可稍微一动就疼,只能把脸埋在胳膊下面,小声抽噎。 老天啊,为什么要让她重生在这个时间段。 她多么希望,这一世只是上一世临死前的一场梦。 —— 深夜,看似宁静的滁州城却暗流涌动。 某个暗处,一群人正忙碌着什么,做着不为人知的事。 巷子里,唯有雪月楼是亮着的。 沈玉儒在一群商人的包围下,疯狂灌酒。 他们都吓得不敢动弹,面面相觑。 平时的沈玉儒最喜欢看别人喝酒,自己最多喝一两杯,可今天的他却一反常态。 有人怕他喝出问题,开始阻止他,沈玉儒却大骂那人,并把那人打了一顿。 屋内乱成一窝粥,劝架的劝架,拉人的拉人。 最终,沈玉儒酒精上头,不省人事,被人搀扶着送进了房间。 只要他来,雪月楼的头牌就是给他留着的。 此时,倩儿正坐在他的床边,给他宽衣,擦拭身体。 就像一名已婚妇人等待自己的丈夫深夜回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一样。 倩儿看着沈玉儒,有些心疼。 他从未这样醉过,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还是说,家里要给他安排亲事了? 不,不会的。 沈玉儒说过,会帮她赎身,会带她回家,纳她做妾。 她这种身份低贱的人,哪怕能从良做个妾也是极好的归宿了。 忽然,沈玉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过去,跌在他身上。 他双眼迷离,痴情的看着倩儿。 嘴里喃喃着:“姨娘,姨娘,不要走。” 倩儿一惊。 姨娘? 那位给邕王冲喜失败的李姨娘? 沈玉儒居然是为了她才把自己灌醉的吗? 倩儿简直不敢相信,沈玉儒会喜欢上她。 可是,沈玉儒不是说,他此生非她不娶吗? 哪怕只娶一个妾室,也一辈子不会娶正妻! 倩儿有些慌乱,眼里泛着泪花。 然而来不及多想,沈玉儒再次将她拉近,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技很好,倩儿每次都被吻得双腿发软。 她被他吻时,总觉得他是真心爱她的。 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沦陷,一次次对沈玉儒充满期待。 即便是刚刚听到沈玉儒叫姨娘,她也心甘情愿。 至少,那位姨娘是他得不到的人。 事后,沈玉儒清醒了过来,看着一旁的倩儿,神情顿时冷了几分。 他不像往日那般哄着她,给她说好听的话,只是多给了她一些银两后便走了。 倩儿第一次因为他伤心落泪。 沈玉儒走出雪月楼,忽然一个人影凑了上来。 那人戴着厚厚的围帽,脸被挡着,对沈玉儒有些谦卑。 “沈公子,您要的货明天一早从城门进,到时候您接待一下。” 沈玉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朝着外面走去,马车就停在外面,车夫蹲在墙角,懂得瑟瑟发抖。 车夫见他过来,立即起身,将凳子拿下来,扶着他上去。 到了邕王府,沈玉儒快步走了进去。 路过祠堂,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哭声。 他不信鬼神,本来就一肚子气,转头就走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装神弄鬼。 哭声越来越清晰,沈玉儒贴着门听了一下,试图推开门,却发现被锁上了,于是一脚踹了过去。 门锁脱落,门重重的砸在墙上。 李诗雅吓得惊叫一声,转头,看见一个人影。 院子内的灯从他背后照进来,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嫂嫂?” 沈玉儒有些不可置信,走进去,点燃灯,才彻底看清地上的人。 “嫂嫂,你怎么在这里?” 沈玉儒蹲下身想抱起她,李诗雅却疼得直哭。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沈玉儒这才发现她的屁股上一大片血迹,身下地面也是。 “嫂嫂,你怎么了?” 李诗雅委屈地哭,“有人陷害我杀了母妃的猫,赵嬷嬷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抓过来,打了我五十大板,还把我关在这里!” 沈玉儒听完,神色越来越冷。 “我送你回去。” 他抱起李诗雅,直接往今照院走。 李诗雅十分惊愕,“玉儒,你疯了!要是被沈君寒发现,我就完了!” 沈玉儒不动声色,语气出奇的冷静:“那又怎样,我不怕他。” 他不怕,她怕! 她本来就打算成为代替李照月沈君寒心里的人,乱世后好成为帝妃的,今日若是和沈玉儒回了他的院子,之前受的苦就白费了! 可想着,李诗雅的心又渐渐冷了下来。 明明沈君寒已经看到她被赵嬷嬷等人拖走了,可沈君寒不仅没阻止,还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甚至整整一下午都没去看她,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或许…… 或许沈君寒,他不喜欢送上门的! 对,就该让沈君寒知道,她不是免费送上门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人疼她,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想着,李诗雅埋进了沈玉儒温暖的怀里,眼角还湿润着。 舟渡院内还亮着灯。 一名暗卫从窗外跳了进来。 沈玉儒眼皮都没抬,只用余光扫了对方一眼。 暗卫单膝跪地:“主,李诗雅和沈公子回了今照院,邕王妃情况越来越差。” “好。”他淡淡应了句 一号暗卫走后,二号暗卫跳了进来,“主,明日一早他们会从城外运进来一批火药,用粮食掩盖。” 三号暗卫:“停秋院已经没有动静了。” 暗卫退下后,沈君寒起身,朝着停秋院走去。 屋内,李照月已经睡下,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门窗都被她用木棍抵住,他进不去,便在外面站着,看着雪花落在院内唯一的一盏路灯上。 不知不觉便站了一夜。 等他离去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李照月醒得比两个丫头还早,一开门,便看见窗户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第40章 租房囤货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沈君寒。 他还是不死心。 还好,她已经把门窗都抵得严严实实,他若是想强行进来,必定会引起动静。 她拿了扫帚,把廊上的雪扫了下去,声音惊醒了紫云紫柔。 两个丫头穿着衣服走出来,看见李照月竟在扫雪,顾不得系衣服就跑过来抢扫帚。 紫云夺过扫帚抱在怀里,还把身子扭过去防止李照月抢。 紫柔心疼得眼眶发红:“小姐,你怎么连这个也要跟我们抢啊?我们跟着你已经很幸福了,整天也没啥事,就指着这点活打发时间呢!” 李照月笑了笑,一边帮紫柔把衣服系好,一边像个老母亲一样说道:“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活不分谁做,谁有空就做。” 两个丫头强忍着抽泣的动作,却越憋越难受,只好找了理由去做的。 紫云去院子门口扫雪,紫柔去了厨房烧水。 李照月则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丫头。 她们不知道,上一世的六年她经历了什么,而她唯一的那点大小姐架子也被磨灭了。 叛乱平定那年,为了生存,她去做过搬运工,硬着头皮扛起比自己身体还重的货物,为了多赚一些钱,给女儿攒学费。 她早已不是李家嫡女,而是苟延残喘的李照月。 邕王妃一倒,就没人再管她们了,她可以随意出入邕王府。 她出城,盘了一家农院。 那农院藏在深山里面,本地人都很难找到,更别说外来人。 几人乘船渡过河,随着一名中年男人上山。 中年男人很会聊天,各种找话题,路上也并不算寂寞。 当然,中年男人已经做好了她们不租房子的打算。 毕竟那院子已经多年没有住过人,走路又麻烦,她们几个人女子定然不会满意。 到了半山腰,穿过一片竹林,几人见到了一座农院。 农院很大,四周高墙围着。 中年男人解释说,这是他们上一辈人留下的祖宅,是当年躲避外敌时,父辈逃到这里建的房子。 他们一家人还算有钱人。 门上的蜘蛛网看得出来这里许久没住过人,院子内堆满了雪,雪地下积了一层又一层的落叶。 院内很宽敞,李照月已经想好了,要在院子里种满菜,这样等到乱世时,她们就不愁新鲜菜吃。 有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中厅和马房,杂物间,客房,后面是住人的地方。 中年男人热情地介绍着,一边观察几人的神色,见几人有兴趣,就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祖上的事。 看完一圈后,李照月决定租下这个房子。 男人十分惊喜,这是一笔意外的收入。 只是,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她们三个姑娘会突然想租一个藏在半山腰上的房子,想着,他便问了出来。 李照月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只是说城里日子过腻了,想隐居。 男人点了点头。 在这个年代隐居不是什么新鲜事,往上几个朝代也多的是人隐居。 李照月表示想按月支付租赁费,男人同意了,反正人在这里,也跑不了。 而李照月心里想的却是,半年后世道混乱,男人定然也没空收租。 那群外贼是来自南洋的一群倭寇,自发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军队,烧杀掳掠,十分凶残,整个滁州城被包围得死死的,没有一个百姓能逃出去。 她管不了那么多人的生死,只要自己和紫云紫柔安稳就好。 此时,紫云紫柔再也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为何要租这样一个房子?多不方便啊!” 李照月没告诉他们,只让她们去屯粮,“半年后你们就知道了。” 紫云紫柔很听话,并没有多问。 她们觉得,李照月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下午,三人去买了粮食和容易存放的干货,为了不引起怀疑,只买了正常大户人家里几天的用量。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分别去了不同的店铺购买,一点点运到农院。 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大问题——钱不够。 于是乎,三人把能变卖的金银细软全卖了,又偷偷回到李家,从许氏那里偷回了李照月真正的嫁妆,拿去置换了不少银子。 接着,再次屯粮,以及购买了许多粮食的种子,和各种必需品。 三人的动作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却尽数落在了沈君寒的眼里。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李照月也是重生的。 不知为何,他很欣喜,也很难过。 欣喜的是,李照月还是那个李照月。难过的是,李照月依旧恨他。 他让暗卫偷偷在紫云紫柔经过的地方丢了银子,让她们“不小心”捡到,这样,她们就有钱囤货了。 两个丫头只觉得自己运气好,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李照月。 李照月觉得哪里不对劲。 “外面捡的钱不能要!” 她迅速拿着捡来的银子,全花了。 虽然迷信,但她更爱财。 在这期间,李照月会故意打开院子门,让监视她的人看到,好让她回去报信。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这时,李诗雅也在今照院待了半个多月,屁股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邕王妃倒下后,府里乱成一团。 今照院的丫鬟看不惯李诗雅,想去给邕王妃报信,却总是吃闭门羹。 时间长了,今照院的丫鬟也觉得不对劲了。 已经许久没见到邕王妃了。 众人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这段时间,沈玉儒精心照顾着李诗雅,李诗雅也彻底沦陷。 兜兜转转,还是原配最好。 沈玉儒不仅舍得花钱,照顾人也很有一套,许多时候,他比某些小门小户的男人还要好,他会亲自下厨煎药,闲来还会做些小点心哄人。 而沈君寒,找都没找过她,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就让那些人说闲话去吧! 什么世子妃王妃,什么六年后的帝妃,去他娘的! 她只凭自己的感觉走。 第41章 玉石少女 阳光明媚,万物有了复苏的迹象。 今日的天气竟出奇地暖和,已经连着好几日没下雪了。 角落里,几个盆栽里的枯枝上已经冒出了绿芽。 紫云紫柔今日格外高兴,把屋子里的棉被都拿出来晒,院子被填满了。 李照月搬来凳子坐在门口,一旁烤着火炉,看着书,格外惬意。 与此同时,厨房里还炖着猪肚鸡,香气融入空气中,四处蔓延。 紫云紫柔做完活,便一人搬了一张小板凳围着火炉坐着,绣着花。 停秋院其乐融融,仿佛独立于邕王府。 邕王府没了邕王妃的管理,一下子乱了起来。 现在大小事都由几个嬷嬷商量决定,但终究是没有主心骨,到处都做得不像样。 尤其是今照院,简直乱了套了。 沈玉儒和自己的嫂嫂整日住在一起,早在下人之间传开了。 几个嬷嬷想劝,但都吃了闭门羹。 沈玉儒看着温和,无论对谁都谦和有礼,但其实气性很大,随心所欲。 只要不触及他利益的情况下,他永远都是温润如玉。 这点,府里的老人都是知道的。 知道劝不了,也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几个嬷嬷商量着,第一时间封了所有人的口,所有人都不得无故出府,出府必须请示赵嬷嬷,并说明原因。 这样她们就知道哪些人出了府,若是在外面听到关于府里的谣言,就从这些人下手。 李诗雅在今照院这段时间简直不要太滋润,由沈玉儒亲自照料着,所有的吃食都是最好的,除此之外还送了很多珍奇珠宝哄她开心。 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世子妃。 李诗雅崇尚及时行乐,和沈玉儒有些相似,都只注重当时的想法,从不管后果。 她更加后悔,这一世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嫁给了沈君寒,还遭到了冷落。 倘若,她嫁给的是沈玉儒,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至于那个沈君寒,他能当上皇帝,沈玉儒怎么不能? 她越想越难过,竟默默哭了起来。 沈玉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立马哄着她,“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李诗雅抹着眼泪,埋进他怀里,抱着他。 “玉儒,若是我嫁给的是你就好了。” 沈玉儒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有些动容。 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给她承诺。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乖,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先把伤养好。” 门外,从前和沈玉儒玩得最好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用眼神疯狂吐槽。 她们再也忍不住,跑去了舟渡院告状。 李诗雅是世子妃,是沈君寒的妻,他怎能放任她跟自己的弟弟在一起? 不过丫鬟有些慌,她们都是第一次去舟渡院。 听说沈君寒有特殊癖好,喜欢虐待丫鬟,所有伺候过她的丫鬟都莫名死了。 她们害怕,怕被沈君寒无故灭口。 其中一个丫鬟敲了敲门,忐忑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门开了。 沈君寒打开半扇门,俊脸没有一丝神情。 他淡淡道:“何事?” 他的声音清冷无比,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世子殿下,我们是今照院的人…” 丫鬟不自觉后退几步,一脸胆怯。 “嗯,然后呢?” 沈君寒淡淡地看着两人,一眼认出这是今照院的丫鬟。 府里几百号人,每一个人他都认识,但对方却并不觉得他认识自己。 毕竟谁会在意一个下人长什么样呢? 其中一个丫鬟见沈君寒还算平和,壮着胆子说道:“世子殿下,世子妃在我们院儿……” 说话间仔细观察着沈君寒的神色,见他不动声色,才继续说道:“世子妃和我们公子住一起,公子也对她极其上心…” 丫鬟只敢这样说,至于荒淫无度这种话她们是不敢乱说的。 光是世子妃在别的男子的院子过夜就已经够离谱了,沈君寒若真在意自己的名声,定然会把李诗雅带回来好好教训的。 本以为沈君寒会暴怒牵连两人,但他却十分平静。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丫鬟努力保持淡定,却还是露出了几分震惊。 看沈君寒反应平平的模样,似乎就知道了这事儿。 但为什么放任不管?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行过礼后离去了。 沈君寒的视线从两人身上身后,关上了门。 两个丫鬟的目的很明显,想让李诗雅回到舟渡院。 但他偏偏不急,反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转身,身后四个暗卫恭敬地跪成一排,禀报着沈玉儒暗中屯粮的事。 沈君寒:“再多找些粮食,卖给他。” 暗卫:“遵命!” 暗卫闪身离开,沈君寒走进屋里,拿出一块雕刻了一半的玉石,继续雕刻起来。 玉石初见雏形,是个扎着小辫的少女,轮廓不太清晰,还有许多细节要处理。 雕刻的时候,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也温柔了起来。 深夜,玉石少女终于雕刻完成,透过烛火,玉石毫无瑕疵,少女活灵活现。 他亲昵地抚摸着少女,眼光微微湿润,嘴里唤着什么。 擦干眼泪,他将玉石少女小心地藏在怀里,来到了停秋院,将玉石少女放在了窗下。 之后又站在了许久,才不舍离去。 今日紫云紫柔先起来,紫云一眼就看见了窗下的玉石少女。 “这是什么?” 她端起来,在阳光下端详。 玉石少女玲珑剔透,是块难得的好玉。 “我看看!” 紫柔接过玉石少女也仔细看了,有些冰手,差点摔了。 “好漂亮的雕像,是谁在放在这里的?” 紫云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就在这时,房门打了开来。 李照月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吵醒,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紫柔把玉石少女递给李照月,说道:“小姐,也不知是谁把这雕像放在您窗下的,还怪好的!” 紫云:“这玉晶莹剔透,没有杂质,成色极好!” 两人说着,只有李照月在接过玉石的一瞬间僵住了。 玉石差点从她手里摔下去,还好紫柔手疾眼快,双手捧着。 “小姐,您怎么了?” 见李照月不对劲,两人有些担心。 这雕像怕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第42章 李煎雪 李照月的眼里瞬间泛出泪花,捧着玉石,整双手都在颤抖。 她一眼认出,这是她上一世的女儿——李煎雪。 虽然是沈君寒的种,但她从没把煎雪和沈君寒联系在一起过。 这是她自己的孩子,所以跟她姓。 在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的年代,李照月伴随着煎雪每一步成长,一点一点教会煎雪识字读书,将她教育得知书达理。 她的性格可以温婉,但她的内心必须强大,无论如何,都要做好孑然一身独立于世的准备。 因为李照月不知道自己可以陪她多久,她的身体已经在那六年被熬垮了。 煎雪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五岁就已经认得上千字,能够自己看完一本书,并能理解其中意思。 后来,她和煎雪被沈君寒强行带到了皇宫,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煎雪不停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那个男人总是唤她姨娘? 她也不知道,只有她们三人的时候,沈君寒就总是叫她姨娘。 像有病似的。 李照月告诉她,即便现在条件好了,也不能忘记以前吃不饱饭的日子。 她花了一年时间,教会煎雪如何在皇宫内生存,最后离去。 是煎雪支撑着她熬过了那六年,可她却最后让煎雪独自存在于那个世界。 她一直很愧疚,自责,若是再忍忍,再陪她长大一点就好了…… 紫云紫柔见李照月如此伤心,意识到雕像有问题,连忙夺了过去。 紫云担心询问:“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 “我看这雕像八成有问题,邪门得很!” 紫柔紧紧握着玉石,举起来想要摔碎。 李照月慌忙夺了过来,捂在怀里跟个宝贝似的。 紫柔吓坏了,看了眼紫云说道:“小姐怕不是中邪了吧!快,快去弄点黑狗血!” 紫云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李照月回过神来,急忙叫住她,“我没事!” 紫云顿住,又走了回来,“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怎么看到这雕像就哭啊?” 李照月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往屋里走去。 紫云紫柔跟着走进去,等李照月平静下来,她才说道:“这雕像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紫云歪着脑袋,“谁?” 她们五六岁时便跟在李照月身边了,从不知道李照月有这样一位故人。 李照月不能说是她上一世的女儿,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再想起那些伤心的事,简单解释:“一个幼时的朋友。” “现在呢?” “后来我们分开了,再也没见过。” 紫云紫柔听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中邪。 紫云安慰道:“小姐不要太伤心了,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呢!” 李照月点点头,暗暗叹气。 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们已经不再同一个世界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重生,而是来到了和之前的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只是时间段不同。 这个世界的时间比原世界的时间慢了几年,而原世界依旧存在,时间依旧在走。 李煎雪,也依旧在那个世界好好活着。 “不过,这雕像是谁放在窗子下面的?” “这玉石看着价值不菲呢,应该不是故意放的吧?” 紫云紫柔议论着。 李照月忽然想到什么,神情微变。 这雕像,很明显是沈君寒用来试探她的,他知道自己最在乎的就是煎雪,只要她收了,就承认了自己是重生的! 她迅速起身来到门口,将雕像拿了出来,放回在了窗子下面。 两人不解,紫云:“小姐,您又放回去做什么?” 李照月:“这东西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定不寻常,我们不能要。” 紫云紫柔觉得有道理,主要这东西看着实在贵,如果真的收了,怕是邕王妃那边的人故意陷害,以此为借口对她们下手。 “就放在这儿吧,谁也不要去动。” 紫云紫柔点了点头。 某个不起眼的暗处,暗卫将一切看在眼里,转头就把消息传到了沈君寒那里。 沈君寒眸色一暗,她竟不收? 愣了几秒后,他又无奈地笑了声。 他忘了,李照月已经不是最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她早已成长,有心机,懂得保护自己。 有些时候,她甚至比自己还要谨慎。 今照院 今日沈玉儒早早出门了,只留李诗雅一个人。 丫鬟们顿时就不伺候了,当着她的面骂她不知检点。 今照院的丫鬟们虽然平时也会争宠,但关键时刻,还是十分团结,一致对外。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照月目前为止还躺不得坐不得,只能站着。 但站着太累,于是选择了趴着。 丫鬟们齐齐围坐在桌上嗑瓜子吃点心,将这半个多月来对李诗雅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 李诗雅气坏了,大骂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一个下贱货也敢骂主子!信不信我把你们通通发卖了!” 为首的丫鬟小果冷嗤一声,“我们邕王府下人的卖身契都在王妃那里,你去哪里发卖我们?再说你有什么资格发卖我们?”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靠着狐媚手段勾引上世子殿下,又不安分勾引我们公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绝色天骄?” “你就是我们公子的玩物罢了,玩腻了,就把你丢喽!” “就是,世子殿下那边我们也去过了,世子根本就不在意你在哪里,等你被公子赶出去,舟渡院你也回不去了!” 李诗雅气急败坏,忍着疼站起来,拿起一边的拐杖冲向那几个说话的丫鬟,疯狂抽打。 “反了你们了!公子不在就不把我当人看是吧!今天我就教教你们规矩,谁是主子谁是奴婢!” 李诗雅从不手软,最开始的那几个丫鬟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落荒而逃,剩下的一群丫鬟也一哄而散,边跑边骂。 “哟哟哟狗急跳墙了!” “戳中了痛处了是不是?你不是贤淑温柔么?怎么就在公子面前装?” 丫鬟们跑得极快,李诗雅根本追不上,只能无能狂怒。 “你们给我等着!等玉儒回来你们通通完蛋!” 第43章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小姐!吵起来了!快去看热闹!” 紫云急匆匆地跑回停秋院,脸上莫名兴奋。 李照月和紫柔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往今照院赶。 今照院动静不小,邕王府的下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堵在院子门口围观。 这瓜他们都吃了半个多月了,如今可算是爆发了。 而这种场合,自然是少不了风华院那几个老嬷嬷的。 赵嬷嬷张嬷嬷立即带着一批人赶了过去,而今照院的丫鬟小果也故意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她就是要趁着今天沈玉儒不在,让赵嬷嬷等人好好教教李诗雅规矩! 院子里闹哄哄的,赵嬷嬷铁青着一张脸直接冲了进去,扫了一圈,目光在李诗雅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锁定在小果脸上。 “怎么回事?如此没规矩!” 小果一行人慌忙跪了下来,立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求嬷嬷恕罪!我们不过是没伺候好世子妃,世子妃就大发脾气,不仅动手打了我们,还说……要把我们都发卖了!” 赵嬷嬷早就想找机会治治李诗雅,这次可算逮着机会。 她看向李诗雅,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邕王府的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李诗雅本就一肚子,如今赵嬷嬷一吼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诬陷她害死王妃的猫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一顿,这次又以下犯上! 不过是邕王妃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凭什么对她趾高气扬? 她怀疑这几个老东西就是趁机报复她,才找了那样一个理由! 想着,李诗雅上前一步,摆出一副世子妃的架子。 “主子教训不听话的下人有什么错?反倒是赵嬷嬷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你虽然年纪大,但你终究是下人,下人以下犯上,是不是该打!” 赵嬷嬷一愣,完全没想到李诗雅仅仅过了半个月就彻底换了一副面孔。 她冷哼一声,“老奴在邕王府呆的时间比你年纪都大,整个邕王府的下人也一直都是由我管理,她们不听话自然有老奴管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另外,世子妃住在公子的院儿里,有违妇道,传出去会让人笑话,还请世子妃离开今照院!” 院内院外挤满了人,几百双耳朵和眼睛都放在李诗雅和几个嬷嬷身上,没人敢出声。 李诗雅根本不在怕,名声对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她现在只想过得好,过得快乐。 “我和公子清清白白,不过是在这儿养伤而已,倒是你们,整天把妇道挂在嘴边,思想却一个比一个龌龊!” “你!” 张嬷嬷上前,“李大人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身为世子妃,却住在小叔子屋内,成何体统!劝你识趣些,莫要让王妃娘娘亲自来请你!” 李诗雅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妃来了又如何,她今天就算把我打死在这儿院子,我也不会走!”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不禁唏嘘。 “世子妃的脸皮竟如此厚,还赖在公子的院子不走了,传出去邕王妃的脸面何存?” “就是,不知廉耻!” …… 人群中,紫云皱着眉头,和李照月紫柔面面相觑。 “二小姐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丢自己的脸就算了,还丢李府的脸!” “当初吵着闹着要嫁给世子殿下的是她,如今还不满足,又和公子不清不楚!” 两人暗暗觉得晦气,害怕李诗雅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李照月。 李照月神色平静,默默观察着。 对于李诗雅的选择,她也感到意外。 虽说李诗雅一直嚣张跋扈高调张扬,但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名声的。即便心里对沈玉儒有好感,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这段时间却丝毫不遮掩,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李照月猜测,她应该是精神受到刺激了,崩溃了。 她应该很后悔自己的选择吧? 她以为沈君寒是那么好感化的? 余光忽然察觉到一道冷厉的目光,下意识扭头看去,却正好看见沈君寒站在人群的另一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深不可测的眸子,似乎总暗藏着什么坏心思。 李照月有些反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今照院院内,李诗雅舌战众婆,大骂四方。 她口齿伶俐,一群人都说不过她。 把几个嬷嬷气到心梗。 几个嬷嬷没了刚来时的底气,都有些怯懦。 李诗雅勾起一抹冷笑,“怎么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王妃还不来?不对啊,按照她的性子,应该在我进今照院的第一天就来了呀!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同时紧紧盯着几个嬷嬷的神色,果然看到一丝异样。 看来她猜的果然没错。 这段时间她就发现了,邕王妃自从猫被害死以后就没出现过。 邕王妃是一个极其虚荣的人,又极其爱护沈玉儒,绝不允许沈玉儒和一个她看不上的女人在一起。 前段时间李照月才被带进今照院,当天就被邕王妃强行抬到了客房。可她在今照院待了半个多月了,邕王妃始终没露面。 所以她在想,邕王妃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刘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害怕其他人看出端倪,立马指着李诗雅大骂,“李诗雅!别以为你高攀上了公子就能胡作非为!胡言乱语!你敢诅咒王妃,信不信王妃将你拉出去杖毙!” 刘嬷嬷声色俱厉,周围的丫鬟都吓得不敢呼吸。 然而李诗雅却根本不怕,不紧不慢地靠着走廊上的柱子。 “不信,除非你让王妃亲自过来。” 李照月眯了眯眼,打量着李诗雅的神色,看来她应该也发现不对劲了。 “荒唐!” 一道隐忍着愤怒的声音响起,沈君寒不知何时出现为了院内。 他冷冷盯着李诗雅,低声道:“跟我回去!” 李诗雅已经对他完全没了好感,且根本不怕他。 她懒懒地斜了眼沈君寒,讥讽道:“就不,怎么了?” 众人一脸震惊,李诗雅的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世子殿下可是不日就要继任郡王了!她不要命了! 第44章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几个嬷嬷见沈君寒过来,都自觉低着头后退了几步。 如今沈君寒腿疾恢复,邕王妃又瘫了,继任郡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从前可以仗着邕王妃在背后撑腰对他不尊不敬,现在不得不低头做奴。 而且她们发现,沈君寒自腿疾恢复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威慑力,令人不容置喙。 可李诗雅却像是缺根筋似的,丝毫没有察觉到。 沈君寒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当真不回?” 李诗雅:“不回就是不回!你都不能人道!我跟你回去做什么!” 围观的下人:…… 李照月:…… 紫云紫柔:…… 沈君寒不能人道?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沈君寒居然不举,而且李诗雅竟然还当众说了出来! 她是真不知道在她进府之前,沈君寒是有多暴戾! 自从沈君寒落下腿疾后,邕王每天给他安排十个侍女任由他挑选,这三年来,已经死了十几个侍女了,还有几十个莫名失踪! 都说沈君寒有特殊癖好,喜欢折磨女人! 现在李诗雅当众丢了沈君寒的脸,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众人呼吸不由加快,默默往后退了退。 沈君寒剑眉微微皱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四周沉寂了半天,沈君寒终于出声。 “好,和离。” 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诗雅有些意外,因为他提出的正是她心里所想的。 她早就想和沈君寒和离,然后名正言顺地和沈玉儒在一起。 “当真?” “拿纸笔来!” 丫鬟迅速递来了笔墨纸砚,端来一张桌子。 沈君寒一阵行云流水,众目睽睽迅速拟好一张和离书。 “从今日起,你我正式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李诗雅惊得像只鹌鹑,她还以为像沈君寒这样的闷子不会这么甘心放她离开呢! 就如此容易? 她拄着拐杖走过去,端详着和离书,那一字一句,竟然……是真的! “君寒……” 李诗雅看着沈君寒,眼眶湿润,忽然觉得自己心肠狭隘,有些对不起沈君寒。 她真该死啊,为什么当众说出沈君寒不能人道的事? 这样他以后怎么娶妻生子? 哦,不对,他不能人道。 然而沈君寒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沈君寒双手背在身后,淡然穿过。 李照月全程目睹沈君寒走出来,然后看见他朝自己看过来,慢下脚步。 沈君寒刚刚张口,她便转身离去。 她穿着普通,头上没有任何头饰,几乎不像大户人家的妾室,一瞬间就淹没在了人群里。 紫云紫柔追上她的步子,来到无人的小道。 “小姐,您不再看看吗?” “结束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神情。 但她的内心却有一丝快感。 她就是要邕王府大乱,越乱越好!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回到停秋院,李照月继续看书,紫云紫柔该干嘛干嘛,三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晚上,三人吃着晚饭,沈君寒偷偷躲在门外,窃听着她们说话。 她们聊着未来,聊着幼时的趣事,聊着她们讨厌的人,无话不谈。 沈君寒有些欣慰,又有些痛心。 原来李照月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之前没人跟她说话。 他以为,李照月的内心和他一样孤独无助,所以他才一步步接近她,却不想他的世界对于她来说,是地狱。 忽然,他一动,脚下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定睛一看,是雕像。 与此同时,里面脚步声快速走了出来。 来不及多想,沈君寒闪身离去。 紫云扫了一圈外面,院门还锁得好好的,有人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快跑掉。 正当她疑惑时,却忽然发现窗子下面的雕像倒了。 那雕像很厚重,不像是被风刮倒的。 紫云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雕像,被磕碎了一个角。 她有些心疼,拿回屋里给李照月看。 李照月看了看,心里莫名抽痛。 她一下就猜到,是沈君寒来过。 他应该是来看雕像有没有被她拿走的吧。 紫云:“奇怪,怎么好端端地倒了呢?真可惜!” 紫柔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肉,“不要多想啦,应该是野猫不小心撞倒的,咱们这院儿靠近后街,街上流浪猫多得很,前几天我还看见一只趴在咱们墙头上晒太阳呢。” 紫云若有所思了会儿,“那还是放回去吧!不过这东西到底是谁放的?如果是赵嬷嬷她们陷害,怎么还不来找?” 紫柔:“管她的呢!咱就当看不见。” —— 沈玉儒是深夜回来的,带着一身酒气,还有别的女子的脂粉气。 李诗雅一闻就知道不对劲。 虽然她知道沈玉儒喜欢去青楼,但此时心里还是难受无比。 不知为何,重生一世,她的包容度居然越来越小了。 她现在只想沈玉儒全心全意的只爱自己一个人。 而沈玉儒即便醉着,也会温柔地哄着她睡觉。 李诗雅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沈玉儒轻笑,“我错了嫂嫂,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这么晚回来了!” 他摸着她的头,眼底满是宠溺。 李诗雅哽咽,“别再叫我嫂嫂了!我已经跟沈君寒和离了!” 沈玉儒一愣,立马清醒了几分,“当真?” “还能有假?” 沈玉儒沉默一瞬,问道:“怎么回事?” 她声音颤抖,无比委屈:“今天你院儿里的丫鬟小果带着其他丫鬟骂我不知检点不守妇道,还把赵嬷嬷她们放了进来,让整个府里看我的笑话!沈君寒也来了,当场就和我和离了。” 她眼眶通红,眉头紧锁,“我只有你了!” 沈玉儒安慰她,“好,好,先不哭了。” 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脸上的温柔却少了几分。 他没想到,沈君寒对此的态度就是这。 他的容忍度这么高么? 他原本想着,故意把李诗雅带到他的院子,哪怕真如下人所说,沈君寒娶李诗雅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喜欢李照月的事实,可他既然这么做了,就说明他还是在意脸面的。 为了名声,他应该会亲自来带李诗雅回去。 而沈玉儒则计划着故意刁难他,彻底让他颜面无存。 可他竟然不闻不问? 第45章 被赶出邕王府 自从李诗雅闹了那回后,整个邕王府彻底动荡不安。 她们都觉得李诗雅说的,可能是真的。 邕王妃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出院子了,平日里哪怕她好几天不出门,也能在院子外面听到她们打牌的声音。 可最近,却十分安静。 而且刘大夫还频繁出入风华院,每次都要在里面待上许久… 今照院的丫鬟不敢再对李诗雅不敬,因为沈玉儒已经罚了她们每人两个月的银钱,都拿去给李诗雅买金银首饰了。 李诗雅状若无意地炫耀着手上的金饰,语气里满是讥讽。 丫鬟只敢偷偷斜着,半句不敢吭。 李诗雅觉得没意思了,忽然想起她那两个随身丫鬟还在舟渡院呢,想着她都和沈君寒和离了,她们也没理由在待在那里了。 她起身,伸出胳膊,仰着脖子喊:“小果,过来扶我!” 小果暗暗撇嘴,极不情愿地走过去扶她。 李诗雅勾起一丝冷笑,她就喜欢对方看她不顺眼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一路来到舟渡院,李诗雅让小果去敲门。 小果壮着胆子去敲门,听到开门的动静,迅速退到李诗雅旁边。 沈君寒只开了半扇门,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倦怠。 “君寒,我来找我那两个丫鬟。” 李诗雅抿起一丝笑意,似乎忘了他们才和离。 沈君寒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语调微扬:“她们啊,她们被打死了。” 李诗雅脸色刷一下白了,过了好几秒才终于说出话来,“你把她们打死了?” “不是我,是赵嬷嬷。” 李诗雅眼泪掉了下来,看向一旁的小果,“当真?” 小果点了点头,“您被赵嬷嬷她们拉去祠堂受罚后,您那两个丫鬟也被赵嬷嬷她们活活打死了。” 李诗雅忽然双腿一软,一阵踉跄,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也哭不出声来。 “怎么…怎么没人告诉我!” 李诗雅崩溃,说话只能发出气声。 她大口喘着气,吓得小果连忙扶住她。 虽然讨厌李诗雅,但要是伺候不好她,沈玉儒回来还得罚她们! 沈君寒看着李诗雅返回,嘴角微微上扬。 好戏才刚刚开始。 李诗雅缓过神来,化悲愤为力量,迅速朝风华院走去。 紫云作为眼线盯着,意识到又要发生什么大事,快速跑回去报信。 “小姐小姐,吃瓜了!” 风华院外,李诗雅疯狂敲门。 丫鬟打开门缝,见是李诗雅,问道:“您有什么事儿?” 李诗雅上前一把推开门,丫鬟一屁股摔在地上,不顾疼痛站起来阻拦。 “李小姐!您不能进去!” 屋内的丫鬟婆子听到动静,立即走了出来,怒斥:“李诗雅!你来干什么!出去!” 李诗雅见到赵嬷嬷,直接冲上去,连续好几个大耳巴子。 “你个死老太婆,竟敢打死我的贴身丫鬟!我今天非要弄死你!” 李诗雅说着和赵嬷嬷扭打在一起,又咬又抓,急红了眼。 府里的其他地方的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热闹。 赵嬷嬷年纪大了,根本打不过李诗雅,而且李诗雅是真的拼了命,几个丫鬟拽着她也死死不松口。 赵嬷嬷疼得嗷嗷叫,欲哭无泪。 最后狠狠咬下一块肉来,才终于松开。 李诗雅将那块肉吐在地上,满嘴是血,十分吓人。 众人连连后退。 “疯了!她疯了!” 李诗雅狠狠瞪着赵嬷嬷,“我要你们给我的丫鬟偿命!” 她追着那几个嬷嬷,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几个老婆子吓得到处乱窜,大叫救命,可却无人敢上。 最后李诗雅发疯似跑进了屋里,来到了邕王妃床前。 只见邕王妃脸颊瘦得凹陷,脸色苍白,眼歪嘴斜,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诗雅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报应啊!” 丫鬟婆子们见状连忙追了进去,大喝一声:“李诗雅!你出来!” 李诗雅转过身,坐在床前。 “我说王妃怎么老不露面呢?原来中风了呀!” 她眼里含着泪水,但却笑得十分癫狂。 “你胡说!” “把她给我拖出来!” 此时邕王府的侍卫也赶到了,将李诗雅拖了出去。 李诗雅一边挣扎一边又哭又笑。 “报应啊!报应啊!” 所有人心里一凉。 这李诗雅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李诗雅被拖到邕王府门口,丢在大街上。 “如今她已不是我们邕王府的人,没资格再待在我们府里!以后不准再放她进来!” 赵嬷嬷说着,将大门一关。 李诗雅趴在地上,忽然腹部传来剧痛。 她艰难起身往身下一看,发现地上一大摊血迹。 她心里咯噔一声,没反应过来,就疼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李府了。 床前是李勋和许氏。 许氏心疼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满脸泪痕。 见她终于醒来,颤抖着声音问道:“雅儿,你告诉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被赶出邕王府?” 李诗雅最后的防线终于攻破,扑在许氏怀里抱头痛哭。 “娘!”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李勋的鬓角苍白了几分。 李勋走了出去,让母子俩单独说话。 等李诗雅终于缓过来,才将一切告诉给了许氏。 “沈君寒他不爱我!有人诬陷我害死了邕王妃的猫,邕王妃气得中风了,赵嬷嬷打了我五十大板,还活活打死了清灵清玉!” “什么!” 许氏气得发抖,“知道是谁陷害你吗?” “一定是李照月!” 毕竟邕王妃不可能用自己最心爱的猫陷害她,不然就不会气到中风了。 而沈君寒和沈玉儒都没有理由,那就只有李照月了。 谁知许氏当场否决了,“李照月懦弱无能,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也没这个胆子!” 李诗雅抓住许氏的胳膊,一脸认真,“娘,她都是装的!” 第46章 愿今后平安顺遂 许氏看着李诗雅,沉默了一会儿。 想着李诗雅才刚受了刺激,头脑可能还不清楚,于是便想着让她先休息, “雅儿,你先睡会儿吧,剩下的明天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腹中的胎儿。” “什么!我...我怀孕了?” 李诗雅一脸震惊,不自觉地摸向腹部,似乎隐隐感觉到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有些发酸发胀。 许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是啊,你怀了世子的骨肉,又马上要当王妃,将来要学着管理府中的一切,这么多事情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李诗雅脸色产生一丝微变。 许氏还不知道她和沈君寒已经和离的事,也不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沈玉儒的。 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管了,先瞒着吧! —— 落雪院 李照月正和紫云紫柔打扫房间,自从她们离开后,这院子就没人再管了,到处都是灰。 李照月呛得连连咳嗽,紫云看得心疼,立马夺了她手中的帕子把她推了出去。 “小姐,您身子骨弱,可千万别再染了什么病,您在外面看会书,活我们来就行。” 李照月抿起一丝笑意,走到院子里,开始扫地。 自从李照月的生母走后,许氏就变着法儿地欺负她,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差的,几乎跟个下人无异。 由于缺少营养,她身子骨比其他人弱了许多,十岁那年还落下了病根,所以特别容易生病。 上个月李照月“假死”的事她们也听说了,为了养好她的身子,她们每天变着法儿地给李照月炖营养汤。 效果显着,李照月的气色看着好了很多。 正胡思乱想张着,许氏来了。 许氏板着一张脸,高抬着下巴走进来,四处嫌弃的看了看,又没好气地瞥了眼李照月,最后自顾自的走到屋子门口。 对着紫云紫柔喊道:“给我搬张凳子出来!” 紫云紫柔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 许氏皱眉,一脸不悦。 “死丫头!没听见?” 紫云转过脸,礼貌微笑:“许夫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您已经把我们发卖到雪月楼了,我们已经不是李府的下人了!” 许氏哑口无言,只能转头把气撒在李照月身上, “不知道怎么教育贱婢的,真是没规矩!” 紫柔见许氏骂自家主子,立马不乐意了,丢下帕子走出来。 “许夫人,我们家小姐如今是邕王府的姨娘,就连世子殿下见了都要尊称一句姨娘,而你一进来连招呼都不知道打,我看没规矩的应该是你吧!” 许氏被怼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但她欺负了李照月十几年怎么可能向她低头,于是找补道:“那又怎样,这是李府,她既然在李府,就得守李府的规矩!” 紫云双手环胸,“李府什么规矩?李府的规矩就是主母随意打骂下人,发卖下人,对失去生母的嫡女百般欺辱?” 许氏绷不住了,“你胡说!你个死丫头!再胡说信不信打死你们!” 紫云紫柔根本不怕,冲她做鬼脸。 许氏气得心梗。 李照月在一边默默观察着许氏的反应,突然走了过来。 “姨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氏这才想起正事,硬生生将气咽回了肚子里。 “哦,是这样。我想问问你,雅儿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大出血?” 李照月故作惊愕,“她没跟你说么?” 许氏着急知道真相,见她故意卖关子,有些生气,“我上哪儿知道去!” 她派人去邕王府打听过了,可邕王府大门紧闭,死活不让进去。 下人提了李诗雅的名字后,侍卫更是理都不理,这才没办法,想着把李照月留在府里,问问情况。 紫云偷笑道:“许夫人您还不知道吧!她已经被世子殿下休了!” 许氏大脑嗡的一声,不可置信, “谁被休了!” 紫柔:“当然是您的女儿,诗雅小姐喽!” 许氏闻言,不知所措,整个人如同丢了三魂七魄。 她看向李照月,不死心地确认,“她们说的是真的?” 李照月淡淡应了声,“是这样的。” 忽然,许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倒在湿冷的地上,三人只是冷漠地看着。 李照月的神情瞬间冷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戾色。 紫云:“要不要叫人来?” 李照月:“不用,让她自己醒。” —— 新春宴,整个滁州城笼罩在一片喜庆中。 彼时的李照月才十岁,正高高兴兴地赶往中堂和一家人团聚。 远远的,她就听到了许氏和李诗雅的笑声。 她突然有些胆怯,害怕融入不进她们。 因为李勋和她们看起来才像一家人,而她过去可能会破坏气氛。 她放慢了脚步,犹豫着。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后背推了她一把,她惊叫一声,顺势跌进了花坛里。 她的额头磕在花坛上,晕了过去。 巨大的动静早该惊动中堂的人,或者路过的下人也应该看见的。 可是没有。 她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似的。 躺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度过了整个大年夜。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许氏在头顶冷嗤一句。 “不用管她,又死不了!” 她醒来,白雪在她身上积了厚厚一层,浑身僵硬没知觉。 额上的血迹在雪地上蔓延开,十分艳丽。 四周已经漆黑一片了,新春宴已经散了。 她忍着疼,失落的朝院子走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自那时起,一颗复仇的种子就在她心里发芽了。 转身的一瞬间,一滴泪掉落。 可她的神情却十分坚定,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败她。 她捡起地上的扫帚,继续扫落叶。 紫云紫柔踢了地上的许氏一脚,这才进屋继续干活。 等许氏醒来时,天都黑了。 她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手脚也僵硬得不能动弹。 许氏疼得神情扭曲,四处查看,这才想起来晕倒前的事。 可恶! 居然连扶都懒得扶她一把!真是白眼狼! 许氏心里恨恨的,咬牙切齿往外面走,准备找李勋告状。 而此时,李照月正在外面逛灯会,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紫云立马送上关心,“小姐,您是不是冷了?” 李照月笑笑,“没有,应该是谁在背后骂我。” 紫云紫柔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三人捧着各自买的花灯,写在祝福,随着花灯一起送上了天。 愿今后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第47章 你不是合格的爹 无数祈愿灯飞上夜空,点缀着整个滁州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李照月紧紧盯着她放出去的那盏灯,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紫云紫柔看着李照月的侧脸,也欣慰地笑了。 她们已经许久没见过李照月发自内心的笑了。 某个角落里,一道深不可测的眸光落在李照月的脸上,冰川一般的神情逐渐融化。 沈君寒越发感觉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能默默仰视她的一切。 是啊,她和自己本就不是一路人。 上一世,是他毁了她。 他再也不敢了。 这一世,只要李照月开心就好,他将继续独行在黑暗里。 李照月忽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莫名一阵恶寒。 就好像,被一只毒蛇死死盯着...... 她拢紧了大氅,“走了,回去了。” “还早呢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不再逛逛吗?” “有些困了。” “那好吧!” 紫云紫柔有些失落,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 李照月揉揉两人的脑袋,“要不要吃糖画?”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要!” 路边有卖糖画的老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三两下便画出一幅糖画。 四周围满了人,都在等着自己的糖画。 紫云紫柔挤进去,李照月不喜欢人多,便等在外面。 忽然,一名路人撞了她一下,转身和她道歉。 “小姐!对不起!我家里有急事!” 那人态度诚恳,看着似乎真的出了什么急事。 可李照月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种套路她经历过很多,已经麻木了。 李照月看着心地善良,那人以为李照月定会原谅他,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然而李照月却一脸冷漠地伸出手,淡淡道:“拿来。” 男人心里一惊,但还是故作疑惑,“拿什么?” 李照月看了眼男人藏在身后的手,“钱袋。” 男人握着荷包的手紧了紧,快速思考着,突然转身就跑。 李照月反应极快,追了上去。 嘴里大喊:“抓小偷!” 街上人群拥挤,阻碍小偷的速度,又听见有人喊,便立即将跑在前面的男人拦住了。 人们最痛恨的就是小偷,有手有脚不去干活偏偏窃取他人钱财,简直可耻! 男人被热心路人围住,见无路可逃,只能跪地求饶。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家里老母亲重病,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不 能眼睁睁看着我娘死啊!” 围观群众忽然有些动容,毕竟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还有人自发给男人捐钱。 男人见这招不错,继续抹着眼泪编造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的老婆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还跟人跑了!我在外面做活时不小心摔伤了胳膊,现在他们都不要我干了,我只能出来偷!” 年轻男女开始同情起小偷来,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给他捐钱。 小偷一边谢谢一边捡起面前的银子,实际上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李照月缓缓走了进来,蹲在小偷面前,“钱袋还我。” 小偷看着她,心想自己已经收获了这么多钱了,根本就不差她这点。 可李照月识破了他的手法,他必须给她点教训。 在把荷包还给李照月之前,小偷对着李照月磕了好几个响头,把头都磕破了,看起来十分凄惨。 “小姐!小姐!我真该死啊!我再也不敢偷您的东西了!求求您原谅我!” 李照月不为所动,“钱袋还我!” 小偷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磕头卖惨。 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姑娘,他偷您多少钱,我替他给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鄙夷,其他人也跟着摇了摇头。 有人嘀咕:“太冷漠了吧!就这点钱都不舍得!头都磕破了还要人家还钱!” 李照月笑了,盛世就是好啊,居然还有同情小偷的! 可他们还不知道,再过几个月,天下就要大乱了。 而这些心地善良的人都会反目成仇,为了抢一个馒头打得你死我活。 小偷见自己目的达成,准备收拾银子悄悄溜走。 李照月发现他的动作,上前一步,抓住小偷的胳膊。 小偷下意识甩开,李照月又扯住他另一只胳膊。 小偷不耐烦了,“小姐!我娘还等着我回家买药治病呢!” 周围人觉得李照月实在小气,帮着小偷说话。 “姑娘,要是没多少钱算了吧!人家还得买药呢!要是他娘耽误了病情,你可要负责的!” 李照月当作没听见。 一把将小偷拉了回来,说道:“你这胳膊不是挺好的么?” 小偷有些慌乱,解释道:“我这是旧伤了,胳膊已经没知觉了!” 李照月冷笑,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小偷猝不及防,惨叫一声。 众人大惊,才反应过来小偷是装的。 骂骂咧咧的涌了上来,把小偷揍了一顿,并把银子都拿了回来。 小偷抱着头蜷缩街上,不停啜泣。 李照月蹲下身,捡起她的荷包,拍了拍上面的灰,从里面掏出一粒银子,丢在他面前。 “拿去买药。” 说着,李照月往回走。 这时紫云紫柔找了过来,一脸担心,“小姐,您去哪里了?吓死我们了!” “看热闹。” “小姐,您下次可别乱跑了!” “知道了!” “给您糖画!” 李照月接过糖画,是只金鱼。 她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一丝甜意在舌尖漫开。 好甜。 原来已经到了不爱吃糖的年纪了。 回到李府时已经是深夜了。 没想到李勋早让人盯着她,前脚才进院子,后脚就拿着鞭子走了进来。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 李照月转身,就看见李勋恶狠狠的脸,以及凌空的鞭子。 紫云紫柔抱紧李照月想帮她挡,李照月却举起手,徒手接住了那道鞭子, 啪的一声,手心如同浸入了滚烫的油锅了,火辣辣的疼。 可她却一声不吭,冷冷直视;李勋。 李勋有些错愕,没想到她竟敢接下鞭子。 他想抽回鞭子,但被李照月死死拽住。 紫云紫柔抬头看着空中李照月握着鞭子的手,心疼的落下泪,转头愤怒地瞪着李勋。 “李大人,宠妾灭妻!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爹!” 第48章 宠妾灭妻李大人 听到“宠妾灭妻”这几个字眼,李勋心里一惊。 脑海中瞬间闪过十几年前,许氏初入李府的画面。 那时的许氏温婉大方,会心疼人,说起来话也是娇滴滴的,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反而李照月的生母张氏,小肚鸡肠,容不下妾室,想方设法地陷害许氏母女。 慢慢地,李勋对张氏愈发的厌恶,也极少去落雪院找她们母女俩。 他大多时间都在许氏那里,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后来张氏抑郁而终,李勋这才想起来被他冷落许久的结发妻子。 他惶恐,害怕,日夜噩梦。 最终他将张氏的死归结于她自身,谁让她善妒,连个妾室都容不下呢? 谁家男子不纳妾的,怎么偏偏他就不行? 况且张氏已经是当家主母了,却还不满足,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李勋内心不停地辱骂着张氏,将所有的错都安在她身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 所以,他从不承认自己宠妾灭妻。 可当看着眼前这张酷似张氏的脸,李勋的内心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呼吸瞬间凌乱起来。 “死丫头!你懂什么!” 他气急败坏,猛地从李照月手里抽回鞭子,准备打向紫云。 粗糙的鞭子从她手心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她只是皱了皱眉,握紧了拳头。 紫云浑然不惧,并不打算躲开,“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只会无能狂怒,责怪别人!你根本就不配当官!” 李勋脸色一白,忽然往后踉跄几步,气得喘不上气来。 紫柔接着说道:“这些年你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一门心思扑在许夫人那边,我们小姐吃不饱穿不暖,生病受伤,你不闻不问!每每想起我们小姐时,也总是要殴打辱骂一番,来彰显你这个一家之主的权威!” 李照月看着替她出头的二人,眼眶微微湿润。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真正理解她。 李勋就是这样,从没有管过她,却固执地认为李照月是他的私有物品,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他不敢打骂李诗雅,却对着李照月张口闭目就是死。 似乎只有在她这里,李勋才能体会到权力的快感。 紫柔的一字一句扎在李勋心里,他握着鞭子的手颤抖着,怒目圆睁。 “黄毛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打死你!” 紫云冷笑一声,“李大人也就只会用这句话威胁别人了!今天你就算把我们都打死在这里,也不能掩盖你宠妾灭妻的事实!” 李勋终于忍不住,被愤怒冲昏头脑,冲上去就要打紫云紫柔。 他龇牙咧嘴,扬起鞭子打了下来。 紫云紫柔下一意识将李照月护在身后,忽然,李勋惊叫一声。 三人睁开眼,只见李勋左手捂着右手手腕,神情痛苦。 而不远处的地上,一枚石头连续翻滚着。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右侧。 右侧墙头漆黑一片,树影摇曳。 她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却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但她确认,刚刚那里一定有人! 是谁会在关键时刻帮她? 如果那人能在危急关头出手,就说明,她一直都处于某人的监视下! 会是谁? 沈君寒? 还是沈玉儒? 她忽然有些不安,因为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处于这种监视下的。之前所做的一切,不知有没有被发现。 而李勋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人暗中帮她们,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大吼一声,“谁!滚出来!” 无人回应。 李勋指了指李照月,怒道:“是你派人刺客准备暗杀我对不对?” 李照月讥笑:“没有啊,我不知道。” “少装!要不是你安排的人,我怎么会受伤?” 李照月故作无辜,“我怎么知道啊,爹,是不是你亏心事做多了,被报复了?” 李勋一愣,忽然沉默,目光躲闪。 他没再说什么,迅速离开了落雪院。 紫云快速跑过去,反锁上了院门,被松了口气。 李勋刚刚的模样实在太可怕,就像不要命的狂徒,叫嚣着要杀了他们。而她们也只是十来岁的少女,没见过世面,心里难免害怕。 李勋出了名的宠妾灭妻,脾气又极其暴躁,她真害怕李勋会做出极端的事来。 “小姐,你没事吧?” 李照月摇摇头,抿起一丝笑意,暗暗把手藏进袖子里。 紫柔却不信,明明李勋刚刚那么用力地打过来,她徒手接住,怎么可能不受伤? 两人执拗地要看她的手,李照月无奈,只能把手掌摊开。 两个手心上的血痕触目惊心,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纹理蔓延,像朵绽开的玫瑰。 紫云紫柔心疼哭了,掏出手帕帮她包扎。 “小姐,您为什么还要回来啊!李大人从没有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过,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呀?若是今日我们回府,就不会遇到这事了!” “是啊,我们把二小姐送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了,根本没必要留在这里。您这双手生得娇嫩,白白遭打,该多疼啊!” 李照月笑了笑,安慰两人,“我不疼,快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吧!” 三人转身进屋。 墙头上,一个黑影躲在阴影下,直勾勾地注视着几人。 忽然,另一个黑影跳了过来,单膝跪地,毕恭毕敬:“主!” “接班。” “是!” 沈君寒说着,闪身离去。 刚刚是沈君寒亲自监视着李照月,石头也是他扔出去的。 在外面时他就一直跟着李照月,想亲眼看看李照月私底下的模样,谁知却遇上这事儿。 越是了解李照月的过往后,他越是悔恨不已。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他决定用一生去赎罪。 —— 兰序院。 李诗雅刚刚醒来,就看见许氏背对着灯坐在床边,一脸阴郁。 她吓了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试探性询问:“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颤抖着声音,问她:“雅儿,你老实跟娘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被沈君寒休妻!为什么会被赶出邕王府!” 第49章 他怎么下得去手? 李诗雅脸上一惊,“……娘,你都知道!” 许氏又气又难过,“若是我不去问那李照月,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我是你娘,你有什么部门告诉我的?” 闻言,李诗雅再也无法淡定,扑进许氏怀里哽咽起来。 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哭到不能自己,许氏听得心都碎了,温柔地安慰她,“乖女儿,不哭了不哭了,快告诉娘,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那个李照月,她勾引了世子,才把你休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想不到沈君寒会有什么理由休掉她女儿。 她女儿聪慧善良,蕙质兰心,甩李照月十几条街,就是心眼子少,容易遭人算计。 她想,这事儿肯定和李照月少不了干系! 李诗雅忽然一愣,呼吸一滞。 虽然她乖张了些,但她一直都很听许氏的话,在许氏心里,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若是让许氏知道她做出了那种事,一定会颠覆她在许氏心里的形象。 李勋也不会护着她了! 李诗雅想着,默默点了点头。 许氏一把抓住李诗雅的肩膀,质问道:“还真是她?去他娘的狐媚子!居然敢勾引世子!上次那顿打她还不长记性! 雅儿!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你爹!为你做主!” 李诗雅拉住许氏,露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娘!你别告诉爹!我不想让爹为我担心!气坏了身子!” 许氏叹了口气,“雅儿,你怎么这么懂事啊?都怪娘,没有教你些内宅手段,才让你遭了那贱人的道!” 李诗雅垂着眸子,故作委屈。 许氏接着道:“那世子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李诗雅摇了摇头。 许氏:“那就好,这段时间你先待在府里,把胎儿养好,等过段时间胎儿稳了,咱们再去邕王府。你怀了世子的种,世子不可能不认。” “嗯。” 李诗雅乖顺地点点头,心却扑通扑通地跳。 她不敢告诉许氏,这孩子根本不是沈君寒的。 她必须尽快恢复好,找到沈玉儒,让他风风光光地娶自己。 —— 一大早,落雪院外便传来粗暴的敲门声,似乎有什么急事。 三人接连被吵醒,心脏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律动。 李照月穿好衣服,透过窗口望去,就看见紫云小跑着到门口,趴在门缝上看。 来人是许氏和李勋,身后跟了一群壮丁。 紫云心里咯噔一声,没开门,立马跑回来报信。 李照月刚好打开门,迎她进来, “小姐,外面好多人!” 李照月隐隐猜到,是许氏和李勋。 许氏嘴里藏不住事,肯定会追问李诗雅原因,而李诗雅好面子定会把锅甩在她头上,李勋也借机来示威。 即便她已嫁作邕王府为妾,李勋仍然觉得,她应该由他掌控。 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自己,尤其是李照月。 紫柔也跑了过来,有些害怕,“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啊?” 李勋带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想狠狠打她一顿,只要开门,她们就完了! 李照月不动声色,“你们从后门出去,去报官!” 紫云不放心,“小姐,那你呢?” 她自然是留在这里,而且必须挨这顿打。 “不用担心,他们不敢下死手。” 紫云犹豫了一会儿,知道自家小姐有自己的打算,便强忍着心痛,从后门溜了出去。 而紫柔则陪着她,打算拖延一会儿。 “开门!你这个贱女!给老子开门!” 外面,李勋正愤怒地踹门。 眼见着门逐渐被踹出一条裂缝,紫柔害怕地想哭。 李勋暴怒的时候十分吓人。 小时候李照月经常被李勋吓哭,总感觉李勋要把她打死。 李勋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后来离开逃难的几年里,她经常会梦到李勋恶狠狠的脸庞,叫着要杀了自己。 每每被吓醒,她都恨不得杀了李勋。 直到做了父母,她才知道李勋有多不爱自己。 既然他不爱自己,那她也没必要留情。 门外的李勋脸红脖子粗,许氏和一群壮丁都吓得不敢出声。 眼睁睁地看着李勋把院门踹烂,然后拔掉门栓,走了进去。 紫柔紧紧护着李照月,害怕的脸色发白。 李勋快步走过来,怒道:“贱人!你居然敢勾引世子!害得诗雅险些小产!老子打死你!” 他手握着鞭子,朝李照月打来。 紫柔惊叫一声,转身抱住李照月。 李照月抱着紫柔,忽然转身。 鞭子落在她的后背,皮肤像裂开一般。 李勋来了劲儿,越打越狠。 “小姐!小姐!让我来!” 紫柔哭着,挣扎着要替她挡。 李照月却垂眸看着紫柔笑,“不用,我可以。” 她微微皱眉,强忍着一声不吭。 鞭子一下接着一下落在她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没有穿得很厚,浅色的衣服依稀能看出逐渐渗透的血迹。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壮丁都看不下去。 李勋下手也太狠了。 这十几道鞭子,他们也挨不住。 可她却硬是不吭声。 许氏见她不出声,站在一边煽风点火,“是不是穿得太厚了,打得不疼啊?” 李勋一听,立马让人把李照月摁着,脱去外衣。 紫柔哭喊着求他们住手,却无人理会。 李照月被脱得只剩下内衬,薄薄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倒。 李勋没有一丝同情,不留余力地抽打着她。 鞭子每落在她身上一次,她的身子便跟着颤抖一次。 她死死咬着嘴唇,疼得冷汗直流。 寒冷的冬天,浓雾还未散去。 雪白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妖冶艳丽。 李照月被丢在地上,疼晕了过去。 紫柔这才被松开,跑到李照月面前,跪在她面前。 “小姐!您醒醒!” 她嘶哑着嗓子,声音里透着无助。 李勋等人冷眼看着,正准备离开。 忽然,一群穿着官服的人闯了进来。 众人顿住,看见一旁的紫云时,心中了然。 紫云这丫头偷偷报官去了! 官差将李勋等人围住,为首的官差快步走到李照月旁边,看见她身上血迹时,也不由得心惊。 据报案的小丫头说,被打的姑娘是李勋的亲生女儿。 被打成这样,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第50章 如实说来,我不吃人 紫柔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抓着白欢胳膊,颤抖着向他诉说着李勋如何殴打李照月,对李照月如何不公。 白郇默默听着,因为过于愤怒,整个人微微发抖。 许氏有些害怕,朝李勋使眼色。 李勋迅速反应过来,边走过来边指着紫柔怒斥: “贱丫头!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我才教训她!当爹的教训不孝子女有什么错!” 李勋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白欢的神情变化。 白欢忽然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勋,说道:“李大人,有人举报你殴打子女,我看情况属实,跟我走一趟吧!” 李勋脸色一白,声音有些不自然,“白大人!她们都是胡说八道!我不过是正常教训女儿罢了!” 许氏也有些慌了,跟着帮腔:“是啊!白大人!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女儿犯了错爹娘自然是要教她道理的!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吧!” 白欢冷冷扫了眼许氏,许氏吓得立马噤了声。 人人皆知州巡检白欢铁面无情,只讲律法,谁落到他手里都得脱层皮。更何况李勋只是一个小小的县知事,搁平常话都跟他搭不上。 “在这滁州是知州说了算,还是你们李家说了算?” 白欢声音凛冽,如同冰锥敲击人的灵魂。 李勋大脑嗡的一声,开始惶恐不安,立马替自己辩解起来,“白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正常教训女儿,根本没有那么严重!是有人蓄意报复!” 李勋说着瞪了眼紫云,因为人是她带过来的。 白欢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正常教训?李大人所谓的正常教训都快赶上刑房了,莫非李大人是嫌知事做腻了,想越俎代庖!” 李勋脸色越来越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白大人!下官万万不敢!” 一旁的许氏见李勋都跪了下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被李勋的拉扯中也跪了下去。 李勋继续解释,“白大人!此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小心下手过于重了些,不过我会尽快请大夫医治小女,并且保证不会再犯!请大人绕过我这次!” 白欢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李勋,院内站满了人,却寂静得让人发慌。 这时紫柔也跪了下来,扯住白欢的大氅,哭着说道:“白大人,我家小姐已经被李大人打过很多次了,从小打到大,身上还有旧伤,这次又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小姐,还说要把我家小姐打死!” 李勋见紫柔还在告状,气得咬牙切齿,指着紫柔大骂,“你这是污蔑!信不信我——” 他习惯了对下人说“打死你”这些话,这次当着白欢的面又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李勋还是反应过来,立马顿住,对白欢解释:“白大人,您千万别信这几个小丫头的话,她们叛逆惯了不服管教,这都是她们故意陷害!” 白欢:“怎么个陷害?” 李勋犹豫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氏急了,将事情经过说了过来,“白大人!李照月是我继女,年前她嫁进邕王府成为邕王妾室,年初我女儿李诗雅也嫁给世子殿下,可这李照月却嫉妒诗雅嫁得比她好,使用狐媚手段勾引了世子殿下,导致世子殿下休了诗雅,把她赶出府,差点害得她流产! 所以,我们这才来教训她,教她做人,这鞭刑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过分!” 白欢听了个大概,皱着眉头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李照月。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是他们家的家事,确实不过分。 可他向来只讲究证据,是不信这些人的口头描述的。 沉默一瞬,白欢问道:“可有证据?” 许氏立马道:“有!我女儿就是证据!” 白欢看着她,示意她把李诗雅叫过来。 许氏转头对一旁的小厮说道:“快去把二小姐请过来!” 没一会儿,李诗雅就被几个丫鬟搀扶着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很虚弱,脸上带着几分迷茫,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一院子带刀的巡捕,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爹娘,以及躺在地上浑身血迹的李照月,最后视线落在白欢身上。 白欢穿着一身黑红色官服,外面披着白毛黑色大氅,面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 她见过这人,他是州巡检白欢,隶属于隶属于知州巡检司,直接听命于知州。 比起知事,不知高了几个级。 不过,他一般都在滁州城四处巡检,怎么会来到她家? 疑惑间,许氏忽然示意李诗雅过来,李诗雅走过去,小声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四周很寂静,她的声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氏:“你快向白大人解释解释,告诉这李照月在邕王府都对你做了些什么!正好白大人在,替你做主!” 李诗雅心里一惊,再看向李照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许氏把事情告诉给了李勋,李勋来教训她,下手太重,然后把巡检招来了! 当朝有律法,父母殴打子女过重,是要入刑的! 见李诗雅若有所思,许氏以为她害怕,安慰道:“雅儿,你不要害怕,你就如实说来!” 李勋:“雅儿,你快告诉白大人,是不是李照月勾引了世子,害得你被赶出邕王府,还差点流产。” 李诗雅心跳加速,眼神躲闪,不敢出声。 白欢审视着她,缓缓朝她走来。 “放心说吧,我不会吃人。” 李诗雅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极力克制着恐惧,说道:“是!” 紫云忍不住,大叫:“你胡说!我们小姐从未勾引过世子!分明是你不守妇道,跟沈公子厮混半个多月,才被世子殿下休妻!” 第51章 请邕王府的人作证 此话一出,整个落雪院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紫云,她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不像说谎。 李诗雅一听慌了,但她因为自己撒谎心里没底,过于恐惧,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 许氏和李勋一听一脸愤怒。 她们两个都是李照月身边的丫鬟,自然会帮着李照月说话,更何况李诗雅单纯善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编造的。 许氏见紫云污蔑她女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想要教训紫云,紫云吓得连连后退,躲在白欢身后。 许氏被白欢的眼神吓得止步,“白大人!这丫头是李照月那贱人的侍女!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撒谎成性!我女儿什么样子我知道,她是绝不可能做出那种的事的!” “对!这两个丫鬟也不老实!明明已经把她们发卖到青楼了!不知为何又跑了回来!她们两个肯定是记恨我们,这才故意诬陷我们!” 李勋也站了起来,气得脸色通红。 紫柔哭着将李照月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温暖着她,声音颤抖:“白大人,我们说的是实话,这事儿邕王府的人也是知道的。” 紫云:“对,白大人!这事儿整个邕王府都知道,一问便知!” 见两个丫鬟如此坚定,许氏和李勋忽然有些怀疑。 莫非她们两个说的是真的? 白欢对这事儿越来越感兴趣,正好今天闲着,立马让人去了邕王府。 李勋讨好地给他搬了凳子坐着,上了热茶点心。 白欢悠悠地喝着茶,忽然发现李照月还躺在一旁血流不止。 他招了招手,让其中一名女巡捕把李照月带进了屋里,与此同时,之前叫的大夫也赶了过来,替李照月包扎伤口。 李照月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偷听着他们说话。 紫云紫柔帮她把外衣褪去,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痛心疾首。 连女巡捕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流泪,“这还是人吗?下手也太狠了!” 大夫上药都不敢用力,生怕她疼。可李照月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紫云握住她的手,压抑着哭腔,“小姐,放心吧!您不会白白受罪的,白大人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女巡捕柳笙也安慰道:“对,李小姐,别看我们大人冷面无情,其实他是面冷心热,也帮助过不少人呢,他会还您公道的!” 宠妾灭妻这种事不少,柳笙一眼就看出来了,李家人都护着那个二小姐李诗雅。 而且李照月嫁给邕王冲喜的事整个滁州也无人不知,同为女性,她很同情李照月的遭遇。 李照月艰难地扯起一丝笑意,虚弱道:“谢谢你。” —— 邕王府外,几个巡捕正在敲门。 得知是来问李诗雅的事的,侍卫有些为难,赵嬷嬷说邕王妃有令,不得将此事说出去,谁问都不行。 可眼前这几人又是巡检司的人,他们只好去请示邕王妃。 赵嬷嬷得知后,知道此事迟早要传开,便让一名丫鬟跟着回去了李府。 来来回回一个时辰过去,茶早已凉透。 李诗雅内心无比慌乱,只觉腹部发紧。 许氏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雅儿,你别怕,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李诗雅不敢吭声。 她不敢想接下来的事。 风华院的丫鬟赶了过来,虽然是丫鬟,但穿着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面对一院子巡捕丝毫不惧。 来时几个巡捕已经将事情跟她说明,所以她知道自己的任务。 李诗雅一看到风华院的丫鬟,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浑身发凉。 许氏和李勋都直直地盯着她,期待着她来澄清事实,还他们女儿公道。 丫鬟小春对白欢行过礼后,说道:“白大人,我是邕王妃身边的丫鬟小春,关于李二小姐因为不守妇道而被世子殿下休妻一事,是真的。” 李诗雅呼吸一滞,双腿不由颤抖起来。 许氏急了,她质问道:“不可能!雅儿怎么会不守妇道!她怎么就不守妇道了!” 小春淡淡地看着许氏,说道:“李二小姐死缠烂打沈公子,强行住在沈公子的院内半月有余,世子殿下给过她机会,请她回去她不回,这才当众休妻。” 李勋头皮一麻,不可置信。 诗雅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许氏大叫:“你确定你是邕王府的丫鬟,不是李照月请来的人?” 小春脸上闪过一抹讥笑,虽然她对李照月没什么好感,但眼前这位许夫人她更加看不顺眼。 “夫人说笑了,夫人若是不信,可亲自去邕王府求证。” 此时的李诗雅头脑发懵,感觉有些恍惚,周围一切都是虚幻。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李勋往后踉跄几步,感觉天都塌了。 怎么会是这样啊? 许氏仍觉得李诗雅是清白的,她上前一步,对小春说道: “即便雅儿真的住到了沈公子院里,也不会做出逾矩之事!我相信雅儿有分寸! 而且也不一定是雅儿对沈公子死缠烂打,或许是沈公子追求我们雅儿。 毕竟雅儿生得貌美,从小就很多人来提亲,可她都看不上,独独看上了世子! 世子那时腿疾还未恢复,可我们雅儿非要嫁给世子,说明雅儿是真心喜欢世子,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一定是因为李照月那死丫头勾引了世子,影响了他们二人的感情,雅儿才会跑到沈公子那边,想让世子吃醋,好让世子挽回她!” 李勋觉得许氏说得十分有道理,上次李诗雅回门时李照月就跟着回来,还和沈君寒单独私会,足以证明李照月心怀不轨。 李勋力挺李诗雅,上前一步,“对!都怪李照月勾引世子,要不是她,雅儿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雅儿单纯善良没见识过世间险恶,一定是被李照月算计了!” 他们二人一口一个李照月,说得好像李照月不是李家人一样。 小春都看笑了。 “夫人想象力真够好的,不过可惜,事实并非您二位想的那样。李姨娘在府中规规矩矩,从未和世子殿下有过纠缠,这些我们邕王府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许氏不信,“她肯定和世子殿下偷偷幽会,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发现!” 第52章 她怎么勾引我? 小春有些无语,反正她无论说什么,许氏都觉得李诗雅没错,死鸭子嘴硬。 李照月那边王妃的人都是时刻盯着的,她做了什么,她们都十分清楚,李诗雅那边也是如此。 “许夫人,信不信由你。” 说完,她转身对白欢说道:“白大人,我说的都是事实,若还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 许氏看向白欢,“白大人!白大人!您千万别信她的话,这丫头一定是被李照月收买了!我们雅儿是绝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白欢双腿交叠,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鹿皮手套,寒眸闪过一丝凌厉,“咱们的目的不是证实李照月是否勾引世子的么?若是李照月确实勾引过世子,那你们该教训她,我网开一面,若你们无故殴打子女,就跟我回巡检司。” 李勋愣了愣,说道:“白大人,李照月那死丫头绝对勾引过世子,之前跟世子私会还被我们撞见了!” 许氏连忙附和,“对对!就在雅儿回门那天,她跟世子就在这后门私会,被我们撞见,用家法伺候了一顿,后来她染了风寒还假死了,这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李照月染病死亡,第二天就被邕王妃下葬的事确实在整个滁州城传开了。 当时大家都议论邕王妃有些薄情,至少应该停尸七天再埋。 因为人确实会假死,这也是为什么人要停尸七天的原因之一。 柳笙从屋里出来,听到许氏的话气得牙根痒痒,原来之前李照月差点病死也是被他们打的。 她再也忍不住,怒道:“是不是在你们眼里,男女之间就只有一种关系!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就被你们断定为偷情,还下如此狠手!你们配当父母吗!” 柳笙走到李勋面前,死死盯着他,眼眶发红:“同为女儿,一个被你喊做贱人,一个当做宝贝,你分明就是偏心!三言两语就被她人牵着鼻子走,李大人,知事就是你这么当的吗!” 李勋心头一震,忽然有些心虚。 他确实对李照月不好,甚至经常殴打辱骂她,因为许氏和李诗雅都不喜欢她,只要他打了李照月,许氏和李诗雅就会开心。 久而久之,他也得到了一丝快感,殴打李照月,成了一种发泄方式。 他花了半生的时间才坐到县知事这个位置,可滁州大大小小十几个县,他无论怎么努力向上爬,讨好上面的人,却都停滞不前。 他在外面吃力不讨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回到家还要讨好许氏。 于是,李照月慢慢成了他释放压力的工具。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发现李照月懦弱,不会反抗,便渐渐上瘾。 随便一个理由,他都能将李照月打得半死。 他越来越讨厌李照月,因为李照月是他的种,但她不像自己,不如李诗雅优秀。 李诗雅阳光明媚会撒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是他的种。 此时,李勋有种被人揭开丑恶内心的感觉,有些无措,慌张,又愤怒。 他下意识狡辩,“你一个外人懂什么!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她要是有雅儿一半懂事,我怎么会打她!” 柳笙对李勋满眼失望。 李照月被打成那样都不喊疼,还笑着安慰别人,怎么会不懂事?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白欢阻止。 “够了!柳笙!” “大人!” “回来。” 柳笙又气又急,但只能先回到白欢身边。 一旁的小春都暗暗叹气,看出来李家都是些什么人,也越发的同情李照月。 她转向白欢,“大人,不如就请世子殿下来,亲自证明!” 柳笙:“好!我这就去!” 许氏和李勋面面相觑,而李诗雅已经呼吸困难,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不知是不是巧合,柳笙出门就碰见了沈君寒,见到跟他说明情况后,请他去李家作证。 沈君寒跟着走进去,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其实他刚刚就躲在暗处,听到他们要来寻自己,才急忙跑出去,故意被柳笙撞见。 李勋心里忐忑不安,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十分钟后,沈君寒到场。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白欢也站了起来,对他拱手:“属下白欢见过世子殿下。” 说话间,他扫了眼沈君寒的鞋底。 有些怀疑,他为何一下子就到了。 恰在此时柳笙解释道:“大人,真是好巧,刚刚我一出李府大门就碰见世子殿下了!看来是天意!” “这样啊。”白欢若有深意道:“世子殿下腿疾才恢复,久站不好,您请坐。” 沈君寒淡淡看了眼白欢,点了点头,自然落座。 他的气场和白欢不一样。 白欢身上的肃杀之气是丝毫不掩饰的,浑身上下透着刚正不阿的气息,令人不敢接近。 而沈君寒是内敛的,乍一看有种世家子弟的随和,以及浑然天成的贵气,周身隐隐散发着威慑力。 李诗雅清醒了几分,看着沈君寒,脸上满是惊恐。 她知道无法挽回了,她后悔自己撒了谎。 不!都怪许氏,谁让她把李照月留在家里的,如果她不去问李照月,李照月怎么会说出实情! 都说了叫她别告诉李勋,她非要说! 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怨恨,气得咬牙切齿。 沈君寒快速扫了眼李诗雅,看向李勋,说道:“听说有人污蔑我和李姨娘有染?” 之前沈君寒因为腿疾,是个废弃世子,李勋只给了他几分面子,如今他腿疾恢复,继承郡王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这才知道惶恐。 他看都不敢看沈君寒,拱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世子殿下,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说,李照月勾引您!” 沈君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勾引我?她怎么勾引我?” 第53章 她怀了你的孩子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李勋。 他口口声声说李照月勾引沈君寒,却拿不出证据,不由让人怀疑,这只是他们欺负李照月的借口。 屋内,李照月静静听着院外的动静,听到沈君寒的声音时,她有些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沈君寒也来了。 他还会像上一世那样,毁了自己吗? 上一世,就是他给邕王报信,让邕王发现她怀孕一事的,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当众羞辱,被河流冲走。 她突然紧张起来,死死捏紧拳头。 紫云还不知道沈君寒的真面目,以为李照月只是太疼了,便轻声安慰她。 “小姐,您要不要吃颗糖?吃糖就不疼了!” 李照月抿起一丝笑意,“好。” 紫云拿来方糖放进她嘴里,缓解几分焦虑。 屋外,李勋急得满头大汗。 他确实不知道李照月具体怎么勾引沈君寒的,他都是听李诗雅和许氏说的。 迟疑半晌,他看向许氏,示意她来说。 许氏会意,但她也说不出来,因为她也是听李诗雅说的。 于是拉了拉李诗雅的袖子,说道:“雅儿,你不是说,是李照月勾引了世子殿下吗?你说说,她是怎么勾引的?” 李诗雅脸色苍白,肉眼可见的慌乱。 她不敢看沈君寒,张口犹豫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确实,她没证据。 她只知道上一世李照月和沈君寒有染,所以她一直觉得,这一世他们还会牵扯在一起。 为了防止李照月抢走沈君寒,她才一直污蔑李照月,想让李勋多动手打她,让她不敢再对沈君寒抱有希望。 柳笙等的不耐烦了,“李二小姐若是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污蔑世子殿下清誉,可是要打板子的!” 柳笙说了白欢想说的话,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李诗雅闻言,顿时感觉腿脚发软有些站不住。 许氏急了,如果沈君寒真的和李照月苟且的话,那沈君寒自然会帮她说话的。 可她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是若有深意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有没有做那种事,自己心里最清楚!反正我们雅儿是不会撒谎的!” 沈君寒勾起一抹笑意,“许夫人的意思是,我和李照月有染了?” 许氏表面一副恭顺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很不服气。 “臣妾自然没有这个意思!” 听着许氏作死的话,李诗雅再也忍不住,哭着对许氏说道:“娘!你不要再说了!” 许氏不解,“雅儿,他们合起伙来包庇李照月!为什么不能说?” “不是这样的!李照月和世子殿下是清白的!” 李勋和许氏一脸震惊。 可许氏却依旧固执地认为,李诗雅是惧怕他们才不敢说出实情。 她更加斩钉截铁地保证道:“雅儿!你别怕!今天娘就是豁出去!也要为你证明清白!” 她要告诉众人,她女儿被赶出邕王府不是因为她和沈公子苟且,而是李照月勾引世子,世子移情别恋才休了她! 然而此时李勋却有些畏缩了,他还想保住乌纱帽。 “够了!别说了!” 他冲许氏大喝一声,声色俱厉。 许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勋,他居然敢吼自己? 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许氏感到委屈无比。 李勋继续吼:“世子殿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许氏被吼得头脑发蒙,竟呜呜哭了起来。 李诗雅感到丢人,脸上火辣辣的。 她看了眼沈君寒,上前一步,忽然跪在地上。 “世子殿下,这件事都是误会,求求您,看在以往的情份上,饶了我爹娘吧!” 沈君寒靠在椅背上,略显慵懒。 他还来不及说话,许氏见她跪着,便立马蹲下身要将她扶起来。 “雅儿!你还怀着孕呢!不能跪!快起来!” 李诗雅只觉得许氏碍事,一把推开许氏,“娘!你别管我了!” 她第一次觉得许氏蠢笨如猪,看不懂脸色。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全都怪她! 李勋也对许氏露出几分失望。 许氏跌坐在地上怀疑人生。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可如今,她最亲爱的女儿却狠心把自己推开! 她崩溃了,坐在地上哽咽起来。 李诗雅继续道:“世子殿下!君寒!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了姐姐!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娘!” 她跪着爬过去,抓住沈君寒的衣摆。 她满脸泪水,我见犹怜。 但现场,却没有一个人心疼她。 尤其是柳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沈君寒居高临下看着她,满眼冷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大人,你来处置吧。” 沈君寒起身,朝外面走去。 李勋害怕极了,追过去想要哀求沈君寒,却被巡捕拦住。 白欢似笑非笑,“李大人,省点力气吧!” 刚刚他叫得有多凶,现在就有多可怜。 许氏缓过神来,大叫一声,“世子殿下!雅儿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绝情!” 她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自己的子嗣绝情,看在孩子的份上,沈君寒也会饶了他们的。 沈君寒顿住,转过身,缓缓走了回来。 “我的孩子?你确定是我的孩子?” 李诗雅心咯噔咯噔的,恨不得把许氏的嘴缝住。 她转过身冲许氏低吼,“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许氏以为李诗雅在担心沈君寒知道她怀了孩子以后会让她打掉,便不顾阻拦,继续说道: “诗雅确实怀了世子殿下您的孩子!已经一个月了!昨天被赶出邕王府,还差点小产!好在老天垂怜,孩子保住了!” 李诗雅心如死灰,情急之下,她忽然感觉腹痛难忍,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沈君寒盯着李诗雅,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不能人道,和她并未同过房,哪儿来的孩子?”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沈君寒居然不能人道? 还被他自己说了出来? 正常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都会先认下这个孩子! 可沈君寒却…… 更吃惊还是许氏和李勋。 这下他们彻底凌乱了。 第54章 怎么感谢我? 如果李诗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君寒的,那会是谁的? 柳笙的神情忽然松了几分,有种看好戏的感觉。 屋内,李照月和紫云紫柔也竖起耳朵听着。 李照月十分惊愕,沈君寒为了澄清她和自己,竟当众说出自己不能人道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悔过了? 白欢故作疑惑,问道:“若孩子不是世子殿下的,那会是谁的?” 柳笙很配合,“先前不是说李二小姐住在沈公子院内吗?说不定……” 许氏立即反驳,“你胡说!雅儿才住沈公子那里半个月,怎么会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柳笙:“说不定早就偷偷私会了呗!” 许氏和李勋晴天霹雳。 李勋质问李诗雅,“你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李诗雅低着头,越发地感觉腹痛难忍,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不真实。 忽然,她感觉身下一热,一大滩血迹从她身下蔓延了开来。 许氏大惊,“快!叫大夫!” 然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没有白欢的允许,院子里的人不不能走。 白欢:“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到底是谁在撒谎,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大人,许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勋身子一软,无力的跪了下去。 这一瞬间,他感觉天都塌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当做宝贝的女儿,竟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被自己殴打辱骂的女儿,也一直被冤枉。 许氏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想保住李诗雅肚子里的孩子,她哭着爬到白欢面前,一双满是血迹的手抓着他的裙摆,求他请大夫。 见白欢无动于衷,又爬向沈君寒。 然而沈君寒在她手伸过来的一瞬间便后退一步,冷冷道:“先前你们污蔑李姨娘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柳笙双手环胸,“就是!刚刚李照月被你们打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去叫大夫?” 李诗雅疼晕了过去,许氏彻底崩溃。 她大叫着,“我错了!我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遍整个李府。 屋内,李照月却并没有感到一丝快感。 相反,她的心很痛。 她并不想看到现在这种局面,可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和娘报仇。 她娘张氏便是被许氏联手害死的。 许氏在张氏的补药里下慢性毒药,所有人都以为她抑郁而终。 只有她知道,许氏有多狠毒! 院子里乱作一团。 白欢最终还是让李府的下人去请了大夫过来,随后带走了李勋和许氏。 离开前,柳笙和李照月告别,并告诉她她的名字,让她以后遇到困难,就去知州府找自己。 李照月很感激。 落雪院再次归于平静。 李照月安心地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在这个朝代,父母殴打子女入刑,但并不会太重。 重则坐牢两年,轻则几个月。 这还不足以报仇,只是给她们一个教训罢了。 她要慢慢地,折磨他们。 让他们感受到,她娘走的时候有多痛苦。 下午,李照月睡醒,简单吃过午饭,去了寻梅院。 她只受了皮外伤,所以很快就能下地。 李诗雅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 见李照月进来,李诗雅疯了一样坐了起来,朝她大叫。 “我的孩子没了!这下你满意了!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啊!” 她彻底没了往日嚣张的模样,只剩下崩溃。 李照月让紫云紫柔守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 她眉眼含笑,悠悠坐在桌前。 李诗雅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 她知道,李照月就是重生的,她是回来报仇的。 因为上一世,她杀了李照月。 没过多久,自己也被沈君寒活活烧死了。 “我劝过你,让你不要嫁给沈君寒,是你自己不听。” 李诗雅艰难坐起来,气得咬牙切齿:“李照月!我再问你一遍,你是重生的,对不对!” “嗯。” 李诗雅笑出泪来,状若疯魔,“你终于承认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心给我和沈君寒牵桥搭线,其实你们两个早就暗中勾结!合起伙来陷害我对不对!” 李照月笑了笑,“不,你猜错了。” 她起身走向床边,继续说道:“你猜猜沈君寒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讨厌你?” 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李诗雅,李诗雅心里咯噔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却又不得不信。 既然她和李照月都可以重生,那沈君寒为什么不可以? 李诗雅一下子反应过来。 如果沈君寒也是重生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上辈子瞧不起沈君寒讥讽过他,所以他对自己并没有好感。 难怪! 难怪她重生一次,沈君寒还是莫名讨厌她!连碰都不肯碰她!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李诗雅红着眼圈看向李照月,“所以,他答应娶我,真的是为了掩饰自己喜欢你的事实?”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看起来有些可怜。 李照月沉默了。 她一开始也不知道沈君寒是重生的,更不知道沈君寒娶李诗雅的目的。 如今被李诗雅这么一问,她也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排斥了。 毕竟沈君寒根本不喜欢她,只是想折磨她。 而且根本不需要李诗雅做掩饰。 她淡淡道:“他只是单纯想要报复你罢了。” 李诗雅呆若木鸡。 李照月起身想要离开,李诗雅忽然叫住她。 “姐姐!求求你救救爹娘!爹娘是无辜的!” 李照月顿住,并没有回头,听她讲完,又接着往前走。 看着李照月冷漠的背影,李诗雅痛苦不堪。 重活一世,倒还不如上一世了! 那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送药的丫鬟走了进来,她让丫鬟去邕王府寻沈玉儒。 “你就说,沈君寒和李照月害死了我和她的孩子。” —— 李勋和许氏都被带走后,李照月在李府也没什么好待的了,回到了邕王府。 在停秋院,她还放松些。 深夜,所有人都睡下。 李照月起夜,却忽然看见沈君寒站在屋门口。 她愣住,呼吸一滞。 沈君寒微微一笑,“姨娘,今天为了帮你澄清,我可是连脸面都不要了,怎么感谢我?” 第55章 离我远一点 感谢? 一切都是他害的,还好意思提感谢? 李照月强忍着反胃,懒得跟他扯别的,冷冷道:“世子殿下答应过我,等你继任郡王,便会放我离开。如今障碍已除,任务也算完成的差不多了。” 沈君寒看着她,沉默了几秒。 他上前一步,李照月便后退一步。 “姨娘,我送你的雕像,为何不收?” “我不喜欢。” “不可能,你不是最喜欢煎雪了吗?” 沈君寒含着泪,快速上前。 李照月吓得转身逃离,在抵达院门时,沈君寒拽住了她的胳膊。 “姨娘!姨娘!我知道!你也是重生的!” 李照月又惊又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沈君寒红着眼圈,“从你嫁进来开始,我就知道。上一世的你不会一开始就这么抗拒我,所以我猜到了。” 李照月死死捏着拳头,没有说话。 沈君寒低声哽咽,看起来无比难过。 “姨娘,父亲死了,我只有你了!” 他靠近,炙热的气息萦绕在她面前,带着一股雪松的气息。 李照月感觉恶心,一把将他推开。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这一世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她咬牙切齿,眼里流露深深的厌恶。 沈君寒任由她推得踉跄,泪水在月色下折射出一丝光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本想躲在暗处看看她,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又控制不住地想跟她说话。 他太想念她了,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 他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死十次都不够。 有时候她会想,这次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毕竟她最想远离的那个人,就是沈君寒。 沈君寒深深叹了口气,“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讨厌我呢!” “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李照月打开院门,示意他离开。 孤零零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形成一个淡黄色的光圈。 “好,等我继任郡王,便放你出府。” 李照月看着他,“希望你说到做到。” 沈君寒走了出去,李照月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重重的关门声像是一块巨石敲击在他心头。 他握紧拳头,心如刀绞。 他恨,恨自己之前为什么对她那么过分。 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屋内,紫云紫柔趴在窗户上,偷听了她们整个谈话过程。 不过她们有些不理解,什么重生,什么道歉。 沈君寒到底对李照月做了什么? —— 雪月楼。 这段时间沈玉儒四处托关系寻找名医,想要医治好邕王妃,与此同时,囤积粮草的事也在暗暗进行。 为了囤积必需品,他几乎花光了积蓄。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还有三个多月就要暴乱,到时候他这批粮食将会卖出天价,利润翻几十倍。 作为商人,他的眼里没有家国天下,只有利益。 为了钱,也为了报复沈君寒。 届时滁州失守,沈君寒作为郡王有不可避免的责任,皇上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沈君寒像条狗一样趴在他脚下求饶的模样了! 今日伺候的他的依旧是倩儿。 倩儿不像其他青楼女子那般带着浓浓的妖媚气息。 她的气质温婉干净,就像普通良家妇女。 沈玉儒喜欢的就是她乖巧的性子。 才进屋子,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是一名传话的小厮。 倩儿开门,问道:“什么事?” “李府的李二小姐说是要寻沈公子!” 倩儿心里一惊,但还是不忘礼貌,对小厮笑了笑,“多谢。” 小厮点了点头,“不客气。” 关上门,倩儿走向沈玉儒。 沈玉儒微笑着看她,“是谁?” 倩儿垂着眸子,坐在他旁边,“说是李二小姐寻你有事。” 沈玉儒一愣。 李诗雅? 说来,他已经两天没回府了,不知道她在府里怎么样了。 沈玉儒拿起衣服起身准备走,“倩儿,今天我有事,就不陪你了。” 倩儿很是乖巧,将他送到门口,但在即将出门时又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和李二小姐是什么关系?” 沈玉儒笑了笑,“你不要多想,她是我嫂嫂。” 倩儿终于放下心,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公子注意安全。” “好。” 沈玉儒急匆匆走出雪月楼,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李诗雅被休一事,以为她还住在邕王府。 回到邕王府,才在下人口中得知一切。 他立马跑去李府。 李诗雅没吃药,执意要等到沈玉儒过来。 看见他的一刹那,李诗雅终于绷不住,大哭起来。 沈玉儒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 “乖,不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李诗雅原本想让丫鬟去邕王府找沈玉儒亲口告诉她孩子被害死一事,得知他不在府上就没说。 沈玉儒愣了愣,“你有孩子了?” 一旁的丫鬟流春哭着解释道:“小姐已经怀了一个多月身孕了,被赶出邕王府时差点小产,今日因为大小姐那事儿,白巡检和世子殿下都来了,把小姐气得流产了。” 沈玉儒皱了皱眉,“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流春:“因为大小姐勾引了世子殿下才导致小姐被休,老爷教训大小姐打了她,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把巡检招来了,于是老爷和夫人就因为殴打子女要被抓走,小姐为了给老爷夫人求情,一直跪着,所以孩子……没保住。” 李照月勾引沈君寒? 沈玉儒有些迷糊,李姨娘什么时候勾引了沈君寒了? 而且,李诗雅被休难道不是因为她给沈君寒戴绿帽子吗? 她怎么会把帽子扣在李照月头上。 见沈玉儒若有所思,李诗雅在他脸上亲了亲,可怜兮兮道:“现在爹娘还在知州府,玉儒,你能不能救救他们!我娘身体不好,吃不了这个苦!” 沈玉儒回过神,揉着她的头安慰她:“好,放心,我那边有人,会救出你爹娘的。” “谢谢你!玉儒!” “嗯,你好好休息,今晚我陪着你。” 第56章 那我若不让你走呢 自从邕王妃中风,李诗雅被赶出府,整个邕王府安静得不得了。 也没人再监视李照月她们了。 赵嬷嬷张嬷嬷等人忙前忙后,根本顾不得她们。 闲的时候,李照月会出门逛逛,买些喜欢的花种,准备种在院子里。 已经开春了,枯树枝上冒出了点点绿芽,阳光下透着淡淡绿光,仿佛希望之光。 此时,沈君寒继任郡王的表书也被批了。 他如愿坐上了滁州郡王之位,封号宿王。 今日他将府中几个管事的嬷嬷叫了过去,要求把府中所有的账目拿出来,再把中馈之权交出来。 几个嬷嬷犹犹豫豫,府中的中馈之权原本由邕王妃管,邕王妃中风后,就由赵嬷嬷代管理。 赵嬷嬷虽然跟在邕王妃身边很是忠诚,但手脚是个不老实的,家里用钱多,便会把给家里买东西的费用算在邕王府的账目上,经不起细查。 更何况这几个老嬷嬷早先就受邕王妃的意思羞辱过他,如今他当上一家之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赵嬷嬷低着头,尽量保持镇定,“王爷,这中馈之权自古以来都是由当家主母管理,哪有让家主管理的道理?” 赵嬷嬷以为沈君寒还不知道邕王妃中风一事,便以她为借口。 沈君寒看向赵嬷嬷,似笑非笑。 “母妃年纪大了,怕算不清账,还是将中馈之权交出来。” 赵嬷嬷很执着:“王爷,这不合适,中馈之权应由后宅管理。” 沈君寒挠了挠额头,故作深意。 “那…便由李姨娘管理吧!” 几个嬷嬷大惊,张嬷嬷抢着开口,“李姨娘更不行!” 沈君寒笑得散漫,“这府中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他的神情看起来温和毫无攻击性,却让人莫名头皮发麻。 几个嬷嬷不敢再说什么。 等沈君寒吩咐她们可以离开后,都争先恐后地走了。 她们现在只能待在风华院里,守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邕王妃,等待着宣判。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全家被赶出邕王府,另谋生路。 沈君寒迅速翻过账目,发现到处都是漏洞。 那几个老嬷嬷没有一个不贪的,这几年从府里捞了近千两银子。 而李照月那里,每个月只能领到二十两月钱。 二十两够干什么? 合上账本,沈君寒正准备去让人请李照月过来。 却被得知,停秋院人去院空。 沈君寒一愣,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承诺。 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好在暗卫一直追踪着李照月,沈君寒在渡口拦住她。 李照月见他骑马追来,立马跑到队伍前面,准备插队。 “对不起,肚子疼,麻烦让我先上!谢谢!” 船只要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船才会来,又见李照月弱柳扶风,所有人都甘心给她插队。 钻进船舱,李照月趴在窗户上,看见沈君寒翻身下马,想要上船。 然而排队的人们却不愿意给他一个大男人插队,纷纷谴责他。 “喂喂!后面排队去!” 沈君寒皱眉,“我有急事!” “再急这船也开不走!” “就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沈君寒极少在外面露面,所以几乎没人认识他。 “穿得倒有模有样,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 耳边持续传来谴责声,沈君寒冷着脸,沉默不语。 他耐着性子排队,终于登上了船。 李照月坐在最后一排,谨慎地盯着他。 沈君寒缓缓走过来,站在她前面一个位置。 船舱很低,他的头顶几乎和船顶挨着。 宽大的身躯遮住窗口洒进来的大半个光线。 李照月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笑道:“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不走行不行?” 他抓住她前面一排的靠背,指关节用力地泛白。 李照月浅笑:“不行。” “那我若不让你走呢?” “那我不如去死。” 沈君寒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坐在她的前面,淡淡道:“我送你一段。” 一路再没有谈话,船出了滁州,是另一个州的小镇。 小镇生活节奏慢,十分安宁。 上一世,她便是在这里生下煎雪的。 这里成了她第二个故乡,后面战乱结束后,她每每想回到的也是这里。 几人站在岸边,路边垂柳生出嫩芽。 沈君寒问她:“有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两人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实际上心里面暗藏惊涛骇浪。 “不用你担心,我在这里有亲戚。” “那就好,若是你想回来,随时可以……” 李照月露出一抹淡笑,“嗯,外面风大,王爷先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沈君寒愣在原地许久,看着她穿过长街,拐了个弯消失了。 他也终于沉下心,转身走了。 某巷子 李照月找到上一世她租过的房子,顺利租了下来。 和紫云紫柔收拾好,又去街上买了必需品。 这个小镇环境很好,不吵不闹。 她打算在这边住两个月,等乱世来临时,再回到滁州城外半山腰租的那栋房子里。 —— 日子十分安详,无人打搅。 三人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闲时,李照月会去书馆借几本书看,紫云紫柔则会做些手工活拿去街上换钱。 转眼半月过去,这天李照月照例上街换书,却碰到一名老妇。 老妇走到她旁边碰了她的胳膊,随后倒地不起。 下一秒,几个壮汉跳了出来将她围住。 其中一个壮汉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别走,另外两个大汉跪在老妇旁边大哭。 不一会儿,就吸引了许多路人围观。 拽着她胳膊的壮汉愤怒地指着李照月,让她赔钱。 李照月下意识反应过来,遇到仙人跳了。 这种套路,她上一世见过。 而这几个人她也在这个镇上见过。 不过当时这几个人套路的不是她,是别人,她是围观者。 他们流动作案,第一次遇见的人大多数都会中套。 两个跪着哭的男人似乎也回过神来似的,前后堵着她,让她赔钱。 不明所以地围观群众以为是李照月碰倒了老妇,也喊着让她赔钱。 李照月不慌不忙,缓缓往地上一趟。 第57章 还敢撒谎 壮汉一愣,三人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壮汉用脚踢了踢李照月,“喂!起来!别装了!” 围观的一群老妇见壮汉如此粗暴,立马走过来阻止,“你们这是干什么?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是不是人!” 有了第一个人出头,越来越多的人上前,指责壮汉的行为。 壮汉不知所措,互相使眼色。 就在壮汉商量着准备扛起老太太撤退时,突然,紫云紫柔寻了过来。 见李照月躺在地上,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旁边。 两人声泪俱下,“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紫云一脸无助,看向四周,“我们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呢?” 第一个替李照月出头的老妇描述了她刚刚看到的,“这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拽着你家小姐不让走,你家小姐惊吓过度突然晕倒在地上,他们还踢你家小姐呢!” 紫云一听气愤不已,站起来,目光扫过眼前三个壮汉。 虽然年纪小小的,但脸上却带着超乎年纪的坚毅。 她厉声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家小姐!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壮汉被唬住了,以为真惹到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慌忙解释,“分明是你家小姐把我们家老太太撞伤了!现在我们家老太太生死不明!还没找你们赔钱呢!” 听到赔钱这个字眼,紫云紫柔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闲的时候,李照月会给她们讲外面骗人讹钱的套路,其中就有这么一例。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李照月是在装晕。 紫柔忽然大哭起来,“我家小姐身子瘦弱,怎么可能会撞倒你们家老太太?况且你们三个大男人带着自己家老太太出门,当时不护着老太太,偏偏等我家小姐撞倒老太太后就立马跳了出来要我家小姐赔钱,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诈骗!” 听到诈骗这几个字眼,围观群众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明知道自己家老太太经不得撞,应该好好保护才是,为什么才突然跳出来呢? 紫云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就是!谁知道你们家老太太是不是自己撞上来的!我还说你们家老太太撞倒了我们家小姐呢!我们家小姐千金之躯!若是有半点损失,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几个人本来就有案底,听到紫云气势十足的话,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这时围观群众也议论纷纷,其中一个较大的声音说道:“先别吵了,老太太和小姑娘躺在地上也不是事儿,先送去医馆吧!” “不用了不用了!” 一名壮汉背起老妇,另一个壮汉双手合十对着紫云紫柔满脸歉意。 “抱歉抱歉!我们可能是误会了!钱就不用你们赔了!我们先走了!” 说着几人就要走。 “慢着!” 突然,一道严肃的声音出现在人群外。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名披着黑色大氅,穿着官服的带刀巡捕直挺挺地立着。 他面容俊秀,神情肃穆,令人不敢靠近。 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名英姿飒爽,穿着黑红色官服的女子。 女子一头高马尾,穿着护甲,腰间别着一把细长的剑鞘,看起来武力值就极高。 几名壮汉愣住,大气不敢出。 完了!遇到巡捕了! 几个壮汉想逃也不敢逃。 紫云紫柔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救赎。 先前他们在李府极力维护李照月,她们两个都是亲眼所见,所以对他们很信任。 尤其是柳笙,她温柔善良,还说以后遇到困难可以找她。 紫云跑到柳笙旁边,挽着她的胳膊,指着壮汉说道:“柳笙姐!他们几个是骗子,想联起手诓骗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一下子经受不住,晕过去了!” 柳笙闻言,担心地走到李照月面前,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白欢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他朝着几个壮汉走过去,壮汉吓得猛地后退,脸上血色尽退。 “大人!大人!我们真不是骗子!我们家老太太体弱多病,这才着急误会了这位姑娘!” “是啊是啊!都是误会!” 一名壮汉舔着笑脸走到蹲在李照月面前的紫柔旁边,讨好道:“小姑娘,这事儿确实是误会,钱我们也不要你们赔了,就算了吧!” 紫柔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狠狠扫了眼壮汉。 “你们吓唬我家小姐,凭什么就这么算了!赔钱!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 壮汉一愣,钱没骗到还要倒赔钱? 他们来个镇上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怎么可能还贴钱出去。 壮汉继续厚着脸皮笑,“小姑娘,我们是外地人,出门在外不容易,大家都互相体谅体谅!” 先前第一个出头的大妈冷哼一声,“刚刚这位小姐一个人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副嘴脸!对人家小姑娘又拉又扯还要人家赔钱!现在又知道不容易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小姑娘都晕倒了!万一有别的什么疾病刺激到了怎么办?还是赔小姑娘钱,上医馆看看去吧!” “三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真不要脸!就该把他们抓起来,长长记性!” “看他们就不像好人,说不定是流动作案,诈骗惯犯呢!” 三名壮汉眼神躲闪,冷汗直流,晕倒的老妇更是吓得手脚发软,趴不住壮汉的背,跌了下去,摔了个屁股蹲。 老妇哎哟一声,满脸痛苦。 三名壮汉暗叫完了,丢下老妇拔腿就跑。 柳笙冷眸一沉,“哼!想跑,没门!” 她一个飞跃,跨过人群,空中翻了个跟头,轻松落下壮汉面前。 接着抽出腰间佩剑,拦住三人去路。 而老妇也想跑,却站也站不起来,被热心群众摁住。 三名壮汉顿住,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大人!错了大人!” “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求求大人饶了我们!” “仙女大人!我们是初犯!求求您开恩饶过我们吧!” 锃亮的剑身上印着三人惊恐的神情,闪过一丝冷光。 柳笙面无表情,“还敢撒谎!” 第58章 还打算回滁州吗? 柳笙声色俱厉,中气十足,吓得三个壮汉浑身一抖。 李照月偷偷打开一丝缝隙,看着不远处的柳笙。 好帅。 不过,他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一旁,白欢看了眼李照月,正好看见她墨睫里闪烁的光芒。 李照月察觉到白欢的目光,视线随之一移,对上他的目光。 心里咯噔一声,立马闭上了眼睛。 他没发现吧? 白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朝李照月走过去。 他脱下大氅,垫在地上,又把李照月抱起来放上去,最后将大氅裹上。 “地上凉。” 他说了句,面无表情起身,走向三名壮汉。 紫云紫柔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姨母笑。 大氅里温暖十足,李照月体温瞬间回升,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白欢一只手摁在腰间的佩剑上,走到三名壮汉面前,淡淡道:“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么?” 三名壮汉吓得不敢呼吸,连连摇头。 柳笙冷笑一声,“你们几人前几日才在滁州城作案,如今又跑到这里,我和白大人就是奉命捉拿你们的!” 闻言,三名壮汉彻底死心了。 他们以为,他们流动作案不会被发现。 白欢从腰间掏出两副铁手铐,丢到壮汉面前,冷声道:“自己拷上。” 三名壮汉没敢反抗,连忙将自己的手跟另外两人拷上。 三人串在一起,再也无法逃脱。 而老妇也吓得六神无主,一直低声啜泣,还在狡辩,“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他们骗来的!” 老妇年纪大,哭起来跟哭丧一样,让人感觉十分晦气。 柳笙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一边伸出手将她搀扶起来,一边笑道:“大娘您辛苦了。” 老妇以为柳笙相信自己要放过自己,立马陪笑:“不辛苦,命苦!” 话音落下,只听咔嗒一声。 老妇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竟被手铐拷住了。 她一脸惊愕地看着柳笙,柳笙笑容依旧,“大娘,跟我们回衙门喝点茶暖暖身子吧!” 甜美的笑容加上温柔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却又十分致命。 老妇知道,自己彻底栽了。 没多久,翠柳镇的巡捕赶了过来,和白欢交代了几句,便把老妇和三名壮汉带走了。 这边李照月也缓缓醒来,故作迷茫。 紫云紫柔抱着她喜极而泣,“小姐,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她微微一笑,“放心,我没事。” 柳笙走过来,扶她起来。 “李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你身体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她身子单薄,是个人看到都要心疼。 更何况前段时间她才被李勋殴打晕倒,柳笙担心她身子扛不住。 李照月鼻子一酸,声音哽咽,“谢谢你,我没事。” 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关心她了。 白欢也走了过来,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 “李小姐怎么在这边?” 柳笙点了点头,“对啊,你怎么在这边?” “我们住在这里。” 柳笙一脸好奇,“你们怎么搬到这边来了?” 李照月抿起一丝笑意,“想散散心。” 柳笙若有所思,也能理解。 邕王府现在是宿王掌管,听说发配了不少嬷嬷和丫鬟,李照月是邕王的妾室,应该也被“赶”出来了。 可能是出于面子,她们不好意思说罢了。 柳笙心疼地握住李照月的手,爹不疼后妈不爱,无处可去只能搬到另一个小镇,真是可怜。 “李小姐,虽然翠柳镇并不归我们管,但我们在这边有认识的人,要是你有困难,可以直接去知府找巡捕,只要报我们白大人的名字就行!” 白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柳笙。 好个柳笙,胆子大到敢拿他的人脉送人情了。 李照月点点头,“好。” 说完又看了眼白欢,行了个礼,“多谢白大人,和柳大人相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柳笙扶住她,“李小姐,您就别客气了!对了,你们住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吧!” 李照月笑了笑,“就在前面巷子里,二人若不嫌弃,可随我过去喝杯热茶。” “李小姐邀请,怎么会嫌弃?正好渴了!” 柳笙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朝着李照月指的方向走去,紫云紫柔跟在二人身后。 白欢走在最后,沉默不语,目光落在李照月的后脑勺。 她还裹着自己的大氅,厚重的白色绒毛将她大半个脑袋都埋住,远远看去,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不禁噙起一抹笑意。 路两边种满了垂柳,生出丝丝绿芽。 几人穿过巷子,拐了个弯,便来到了李照月所住的房前。 房子是并排连着的,前后左右还有其他人家。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收拾得干净整齐的院子,墙角放着几个盆栽,枯树枝上有几点翠绿。 墙上嵌着古铜色的灯罩,别有意境。 院子不大,三两步便到了中厅。 中厅内没有过多的装饰,简洁干净。 白欢中规中矩地坐着,柳笙则四处打量。 心想她们三人安静的住在这里也不错,总比宿王府和李府好。 李照月亲自泡了壶热茶,尴尬地笑笑,“平时不太喝茶,也没想到会有贵客来,所以茶叶不太好……” 柳笙不以为意,“茶叶分啥好坏,能喝不就行了?再说咱们这种俗人喝啥茶都一个味儿!” 说着她抿了一口,“嗯…我还是爱喝酸梅汁儿!” 紫云紫柔捂嘴偷笑,“好茶我们没有,酸梅汁倒真有!” 说着,紫云便去到厨房泡酸梅汁去了。 白欢看了眼口无遮拦的柳笙,无奈一笑。 他看向李照月,问道:“李小姐还打算回滁州吗?” 李照月坐下,思索片刻,“会的吧,只是在这边散散心,也不久住。” 想着,李照月忽然想到了几个月后的乱世。 她还欠了两个人的人情,若是就放任两人死在乱世,也太冷血了。 白欢看出她的心思,问道:“李小姐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柳笙大大咧咧,不太会察言观色,没发现李照月的异常,只是顺着白欢的话说:“照月,你要是还是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我们白大人人脉广着呢!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白欢看了眼柳笙,“……” 第59章 你猜猜邕王是怎么死的? 李照月没办法告诉他们实情,只能提醒道:“未来天下可能会有变动,尽量多屯些粮食。” 此话一说,柳笙和白欢皆是一脸震惊,他们瞬间听懂其中含义。 也就是未来不久,世道将会动乱。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李照月。 柳笙摆出认真的姿态,问道:“照月,此话当真?” 她点了点头。 柳笙又问:“此事你是从何处知晓?” 李照月沉默了一秒,“是无意中从宿王口中听到的。” 二人若有所思一会儿,忽然,白欢站起来,对着李照月拱手说道:“李小姐,我们还有事,先告辞。” 柳笙接着起身,先前肆意飞扬的眉毛微微拧着。 “照月,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得回去一趟。” “好,慢走。” 李照月抿起一丝笑意,心中很感谢他们的信任。 若是他们不信,还要追问她是如何得知的,就麻烦了。 二人走后,紫云这才端着酸梅汁进来。 “小姐,柳大人和白大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还没喝酸梅汁呢!” 李照月深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地坐了下去。 “先别喝酸梅汁了,还记得之前我让你们租的房子,和屯的粮食吗?” 紫柔点了点头,刚才听到李照月说的变动,大概了解了几分。 紫云仍是一脸不解,“记得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让你们去租房子屯东西,其实就是因为几个月后天下将会大乱。具体时间,在五月中旬。” 紫云紫柔一脸惊愕,原来她们小姐之前屯物资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紫柔仍是不放心,“小姐,万一消息不准确呢?” 李照月微微皱眉,眼神坚定,“一定…会的!” —— 滁州 自从沈君寒继任滁州郡王后,沈玉儒就带着邕王妃和几个老嬷嬷搬离了宿王府。 他一边忙着囤货,一边忙着为邕王妃寻名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李诗雅却以为,沈玉儒腻了她了。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找过自己了。 无奈,李诗雅只能让人去传话,说自己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只能拿出“杀手锏”,让沈玉儒来找自己。 现在沈君寒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她唯一能靠的只有沈玉儒。 许氏和李勋已经知道了李诗雅被休的来龙去脉,不过他们并没有责怪李诗雅,仍然觉得李诗雅有苦衷。 现在他们只希望李诗雅能尽快和沈玉儒好上,重新出嫁,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李照月去了哪里,他们根本不关心。 她能狠心报官把他们夫妻俩送进牢房,那他李勋就有理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沈玉儒不是很想见李诗雅,他和李诗雅在一起本就是因为她是沈君寒的妻子,偷腥刺激。 再一个就是想气一气沈君寒。 现在他们和离了,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当李诗雅的贴身丫鬟来寻他时,他本想让小厮寻个理由拒绝的。 可是她却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事关他和沈君寒。 这谁能拒绝? 沈玉儒放下手头上的事,朝李府过去,不忘顺道买件礼物。 来到李府,李诗雅见到礼物,再加上沈玉儒的甜言蜜语,一瞬间所有怨恨的都忘了。 她埋在沈玉儒怀里,娇嗔道:“玉儒哥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我好想你呀!” 沈玉儒轻声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还不是忙着赚钱,为了娶你。” 李诗雅眼睛一亮,“真的?你真的要娶我?” 沈玉儒眉眼带着笑意,丰神俊朗。 “当然了!你可是我第一个女人!” 听到这话,李诗雅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知道沈玉儒是骗人的了。 要不是她重生过一次,就信了他的鬼话了。 上一世他在青楼的老相好叫晴儿,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 沈玉儒见她若有所思,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好了雅儿,说说正经事吧,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李诗雅抬眸看着他,说道:“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沈玉儒是个人精,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但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实际并没有什么损失,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好,你说!” “我要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我!” 沈玉儒对天发誓,“我答应你!” 李诗雅知道他从不信守诺言,但她并不在意。 她让他承诺,只是为了增加她接下来所说之事的真实性罢了。 李诗雅认真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其实,我,沈君寒,李照月,都是重生的。” 第一句话就给沈玉儒一阵暴击,他惊愕地看着李诗雅,难以置信。 李诗雅知道沈玉儒不信,于是说出了几个月后世道将会变动的事情。 而这件事,正是沈玉儒正在参与的。 这件事除了他和少部分人,根本没人知道。 李诗雅更不可能知道! 沈玉儒微微张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一把握住李诗雅的手腕,低声质问:“你怎么知道?” 他的气场陡然转变,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李诗雅杀了灭口。 李诗雅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淡定,“我说了,我是重生的!不止我,沈君寒,李照月,他们都知道!” 沈玉儒一愣,沈君寒也知道? 他松开李诗雅的手,陷入沉思。 如果沈君寒早就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为什么不阻止他囤货? 对于李诗雅的话,他有些怀疑。 他很难不想到李诗雅是因为受了刺激,有些精神上的问题。 他再次看向李诗雅,淡淡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也是重生的?” 李诗雅轻笑两声,眼中却泛着泪花。 如果他们俩不是重生的,她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而且这是李照月亲口承认的,不会有假。 她死死盯着沈玉儒,神秘兮兮道:“你猜猜,邕王是怎么死的?” 沈玉儒眯了眯眼睛。 那时他还在外地,听母妃说父王是冲喜失败死了,难道另有玄机? “怎么死的?” 李诗雅笑,“不,是被李照月和沈君寒联手害死的!” 第60章 我丈夫会打死你的 沈玉儒神情一滞,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他又有些怀疑。 当时李诗雅都还没嫁进邕王府,她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邕王妃都说了,是冲喜失败,油尽灯枯了。 难道邕王妃会骗他? 李诗雅看出他的心思,将上一世沈君寒和李照月的牵扯说了出来。 不过她只说到李照月被邕王发现怀了沈君寒孩子的事,后面打算留着,慢慢吊着沈玉儒。 沈玉儒震惊,“……上一世,李姨娘怀了沈君寒的孩子?” 他开始有点相信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了。 沈君寒娶李诗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喜欢的是李照月! 难怪…… 难怪上次李照月和李诗雅落水,沈君寒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他第一时间救得李照月,怕被人怀疑,又把李照月交给沈玉儒转身去救李诗雅,光明正大抱着李诗雅回院子,让人以为沈君寒有多在意李诗雅…… 晚上又偷偷跑去看李照月,还亲自给她喂药! 还有李照月假死一事,听说也是他大半夜去山上挖的人! 猛然间想起这些事,沈玉儒大受震撼。 “还有别的吗?” 沈玉儒想知道更多。 李诗雅却故意卖关子,“当然有,未来七年的事我都知道!” “快说!” “娶我!” —— 宿王府。 暗卫单膝跪在沈君寒面前,“主,沈玉儒已经知道您和李照月重生一事了。” 沈君寒挑了挑眉,缓缓勾起唇角:“无妨,知道又怎样。” 李诗雅以为,这一世的走向还会和上一世一样么? 他放下毛笔,将画好的画像放在窗台上,阴干。 画像上的女子惟妙惟肖,正是李照月。 明明重生一世运筹帷幄,以为能和李照月重新开始,却不料命运弄人。 二人都是重生。 如果,她能忘记一切就好了。 —— 翠柳镇 隔壁住的是对年轻夫妇,每日中午都会准时传来靡靡之音。 而这时候,正是李照月睡午觉的时候。 她才入睡,就听见那不堪入耳的声音,不由面上一热。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起来看书。 院内的紫云紫柔知道是隔壁的声音又影响了李照月,便终于忍不住,跑到隔壁去敲门。 虽然这是人家的私事,但他们每天下午都如此,也太过分了。 李照月叫住二人,“诶,算了!以后我就不午睡了,晚上早点睡便是了。” 重生一世李照月许多事都看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下午几人出去买菜,在巷子里隔的女人。 女人看着二十出头,生得十分俊俏。 她性子看着也不错,和几人打照面时,还会微笑点头。 这叫做点头之交。 等女人走后,紫云紫柔就忍不住开始吐槽了。 “就是她吧!天天中午和丈夫那啥,声音可大了!” “真不害臊!” 女人闻言满脸羞红,不禁回头看她们三人。 她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男人正在院子里收衣服被子,看见女人回来,立马笑着迎了过来,将女人搂在怀里,想要亲她。 以往女人都不会拒绝,可她今天却推开了。 “别这样!会让人听见的!” 男人厚着脸皮再次上前,“哎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听见又怎么了?” 女人没说话,帮着收衣服。 问道:“怎么又洗床单了?” 男人笑道:“晒晒太阳驱虫,晚上睡得舒服!” 男人的语气和神情都不正经,让人面红耳赤。 女人回避他的目光,收好衣服转头去厨房做饭。 翌日,隔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 李照月怕长期以往,把紫云紫柔这两个小丫头带坏了,便带着几人出门散步。 初春,万物复苏,空气里透着淡淡的迎春花香。 小镇上有条河,直通桃江。 河岸边垂柳已经很长了,枝叶浸入水中,像洗头的小姑娘。 小镇环境很好,老年人偏多。 年轻人都在外地赚钱。 突然,几人遇到隔壁的那个女人。 女人手上挎着竹篮,用布盖着,正迅速往家里走。 她似乎有急事。 三人一愣。 她不是在家和丈夫那啥? 紫云紫柔面面相觑,似乎意识到什么。 女人似乎没看见几人,低着头走了过去。 紫云:“难道我们误会她了?” 紫柔:“会不会那个女人不是她?” 紫云:“废话,不然她怎么在外面?” 紫柔:“那男的偷腥!” 紫云点头:“你真聪明!” 看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李照月无奈一笑。 她带着两人往回走,热闹是必须要看的。 几人走进巷子,就听见三人吵得不可开交的声音。 女人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王大力!我真是看错你了!” 王大力的态度和往日大相径庭,将和他偷腥的女人护在身后,指着翠花大骂,“哪个男人不偷腥的?我平时对你不好吗?家里的活哪一样我没干?” 翠花满眼失望,“和离。” 王大力大吼:“和离就和离!看看没了我哪个男人会看得上你!你一个二手货除了我不会再有人要!你要是跪着求我,我就原谅你!” 翠花冷笑一声,一巴掌甩在王大力脸上,“贱人!你们两个人滚出去!” 她拿着扫帚,将女人和王大力赶了出去。 王大力捂着屁股还在叫嚣,“你别后悔!” 门口,李照月和王大力和他身后衣衫不整面色红润的女人大眼瞪小眼。 王大力脸上的愤怒在看到李照月的瞬间消失。 他看了眼李照月面前的院门,又看看李照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原来他隔壁竟住了这么一个绝色。 李照月一阵反胃,走了进去。 紫云紫柔也一脸鄙夷,狠狠剜了他一眼才跟着走进去。 王大力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女人收拾好衣服和头发,扯了扯男人,问道:“别看了!走吧!” 王大力搂着女人往巷子外面走,经过李照月他们院子时还使劲往门缝里偷瞄了眼,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女人全然没注意到,只是叹息,“你老婆也真是的,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王大力挠头,“谁知道呢!今晚我住你家?” 女人:“不要命了!我丈夫会打死你的!” —— 入夜 整个翠柳镇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睡去,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李照月正睡着,忽然被一块湿润的帕子捂住口鼻。 她惊醒,一睁眼,只见一个黑影压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令人恶心的臭味。 李照月挣扎着,却忽然感觉意识模糊,浑身无力。 那药不会让人意识完全丧失,但会让人无力抵抗。 王大力苍蝇搓手,笑着趴在她身上,像只狗一样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没有脂粉气,没有浓厚的香薰,是少女自然的体香。 王大力直咽口水,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第61章 有什么事吗 绝望和恐惧充斥着她,感知一片模糊,有些不太真实。 她呢喃着,乞求王大力放过她。 “放过你,小美人,你这么香,哥哥怎么舍得放了你?” 王大力低声奸笑着,缓缓掀开被子,一双手隔着衣物,不老实地游走。 “小美人,哥哥是你第一个男人吗?” “哥哥让你见见世面好不好?” 王大力不禁回想起白天下午李照月看他时的眼神,他认为那是欣赏,以及爱而不得的恨意。 “小美人,哥哥这就来宠幸你!” 王大力迫不及待地解开她衣服上的扣子,欺身而上。 忽然,寒光一闪,王大力呜咽一声,往后倒去。 黑暗中,李照月摸出了藏在枕头下面的刀子,用力插进了王大力脖颈。 她大口喘息着,再没有力气动弹,任由王大力倒在床尾,腥臭的血液一点点浸湿被褥。 她的眼角闪烁着泪,是恐惧与不安。 那把她无意中藏在枕头下的刀,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命。 她没有力气去想,自己杀了人要承担怎样的责任。 药效发作,她再也扛不住,闭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旁一沉,紧接着腰间多了一只手。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和粗重的呼吸。 李照月惊醒,凭着气味分辨出身旁的人。 她下意识想要推开,却被禁锢住双手。 “姨娘……” 沈君寒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廓,轻轻触碰着,嗅着她发间的气息。 她还是没有力气挣扎,并且感觉浑身燥热,对沈君寒的靠近产生一股异样的感觉。 王大力的药里,加了情药。 她浑身滚烫发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沈君寒似乎察觉到了,将她的手放在头顶,吻了过来。 李照月内心充满排斥,身体又不自觉贴着他。 这种感觉,让她生不如死。 脚下的压力没有了,说明王大力的尸体已经被搬运走了,但脚下还是湿的,证明先前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沈君寒的吻十分温柔,一点点诱导着她,放她慢慢放松下来。 他的吻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落在她脸上,脖颈上,锁骨上,让人欲罢不能。 李照月的体温持续升高,整个人仿佛要爆炸一般。 她急需一块冰。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沈君寒,他像是赶了一夜的路,身上的衣服被冷空气打湿。 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她任由沈君寒吻着,一点点剥离碍事的束缚。 沈君寒的吻疯狂而又炙热,令人无法自拔。 他上下其手,带来酥麻和凉意。 最后的防线彻底沦陷,沈君寒轻轻吻着她,和她十指相扣。 她微微皱眉,疼痛像是要把她撕裂开来。 沈君寒的动作很温柔,一边吻她,一边哄着她。 “乖,很快就好了。” ……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身旁空无一人。 只有身下传来的疼和被子上的血迹告诉她,昨晚的一切是真的。 她杀了王大力,后半夜沈君寒来过。 该死! 沈君寒居然趁人之危! 她又气又恨,可眼下要尽快把带血的床单被褥洗了。 她迅速换下床单被褥,丢进院内的大木盆里。 此时紫云紫柔也起来了,见李照月亲自拆洗床单,立马跑过来帮忙。 可当二人看见木盆里鲜红的血迹时,都愣住了。 “小…小姐,这是!” 李照月努力保持着淡定,告诉二人昨夜发生的事。 不过只说了王大力的事,并没有说沈君寒的事。 紫云紫柔并没有因为李照月杀人而感到害怕,只有对王大力的愤怒。 “这贱人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觊觎小姐您!” “看他一眼都嫌脏了眼!死得好!” 两人骂完,又想起最关键的问题。 “王大力的尸体呢?” 李照月沉思了会儿,说道:“埋了。” “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应该不会。” 她这句话不仅是安慰她们,也是安慰自己。 像沈君寒那种阴险狡诈的人,她只怕……沈君寒会以此事威胁她。 脑子里闪过上一世沈君寒威胁她的话,那时他也是人面兽心,捏着她的软肋,一遍遍钻进她的房内。 “姨娘,你也不想父王知道此事吧?” “姨娘,若是母妃知道了,她会怎么教训你呢?” “姨娘乖乖听话,不要妄想反抗。” …… 那时候的她懦弱胆怯,一步步被沈君寒引导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紫云紫柔见她脸色不太好,便推着她去屋里休息,二人把被褥洗干净,晒着。 李照月恍恍惚惚,忽然发现身上还有昨夜留下的靡靡之气,于是便烧了热水泡澡。 她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浴桶里,用窒息来缓解痛苦。 忽然,一只手将她捞了起来。 是紫云。 紫云一脸后怕,拿来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不就是杀个人嘛!怕什么,那王大力该死,要是真被发现了,还有我们顶着呢!” 李照月抿起一丝笑意,“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死的。” 上一世都熬过来了,她怎么会轻易死。 紫云边帮她搓澡,边说道:“小姐,您快些洗,外面还有客人呢。” “客人?” “是沈玉儒沈公子,他说来看您。” 李照月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李照月来到厅堂门口。 此时沈玉儒正坐在客位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忽然注意到门口的李照月。 太阳才升起不久,柔和的光辉穿透她的发缝,像块玲珑剔透的美玉,让人不忍亵渎。 沈玉儒呼吸一滞,脸上的从容少了几分。 李照月跨进门槛,微微点头,“沈公子。” 沈玉儒回过神,微微一笑,“姨娘。” “我已经不是邕王府的姨娘了,以后不要这么称呼我。” 邕王早已逝去,邕王府改为宿王府,从今以后没有李姨娘,只有李照月。 沈玉儒上前一步,“好,李姑娘。” 李照月坐在主位上,淡淡道:“沈公子突然造访,有什么事吗?” 第62章 你以为你能摆脱我? “没什么事,就是来此处谈生意,顺便想看看李姑娘。” 沈玉儒一脸温润,身上透着三分贵气四分商人的精明。 李照月笑意不达眼底,“顺道?” 顺道是不可能的,只怕是有意查的。 沈玉儒笑了笑,“李姑娘果然是聪明人。” 他一开始就觉得,李照月不像表面那般看着唯唯诺诺。 他去问过赵嬷嬷她们,已经确认邕王并非病死,据说当时李照月和沈君寒确实在场,还说看到一个黑衣人,沈君寒还因此中了剧毒。 只是黑衣人是假,中毒是脱身的幌子。 这就验证了李诗雅所说的话,她和李照月,沈君寒三人皆是重生,并且李照月和沈君寒还有着密切的关系。 但如果李照月真的和沈君寒有那种关系,为何还要搬出来? 还是说怕世人诟病,异地藏娇? 想着,沈玉儒试探道:“此处实在是凄凉,街上连个卖衣裳的铺子都没有,想着李姑娘搬出来匆忙,便带了几件衣裳首饰。” 他说着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两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面还搭配着首饰。 他走过来,把衣服放在她旁边的桌上,目光锁定在她脸上,“不知李姑娘喜不喜欢?” 李照月瞥了眼桌上的衣服,似笑非笑,“无功不受禄,沈公子送这些做什么?” 沈玉儒坐回原位,脸上多了几分羞涩,“李姑娘不知,第一次在府上见到你,我就暗生情愫,只是那时你是我姨娘,我不得不收起心思,如今,我想正式追求你。” 他这套撩人的小把戏如果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定会被拿捏住,可是李照月不是。 她知道沈玉儒是什么人。 她勾起唇角,意味深长道:“可我记得沈公子,不是和我妹妹……” 沈玉儒急忙解释,“李姑娘误会了!我和诗雅并没有那种关系,我一直把他当做嫂嫂看待,是她一直缠着我,不愿离开我的院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诗雅和我兄长和离,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我再狠心一些,拒绝她的纠缠,就不会造成误会了。” 李照月:…… 沈玉儒紧紧盯着她的神情,想要看出一丝破绽。 如果李照月真的和沈君寒有什么,那她多数会拒绝。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他沈玉儒的魅力,几乎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 或许,他还能把李照月拉过来当自己人呢? 李照月沉默了几秒,敷衍道:“这样啊。” 沈玉儒点了点头,“李姑娘,我对你真心的,在此之前,我从未对别的姑娘动过心。” 李照月心里冷笑一声,淡淡道:“沈公子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值得沈公子厚爱。” 沈玉儒立即回应,“李姑娘值得!我沈玉儒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女子,只有像李姑娘这般的,才真正深得我心!” 李照月对上他真挚的眼神,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谢谢,我并没有这个念头……” “李姑娘不喜欢沈某?” 沈玉儒眯了眯眼,审视着她,接着说道:“莫非你喜欢我兄长?” 李照月愣了愣,脑海里闪过沈君寒那张虚伪的脸,立即反驳,甚至有些愤怒,“没有!我不喜欢任何人!” 沈玉儒心里一抽。 提到沈君寒,她的反应明显不同,虽然似乎有些不悦,但证明她和沈君寒确实有过牵扯,只是目前因为某种原因,二人闹得不愉快。 沈玉儒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道:“没关系,李姑娘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将来不会。沈某只求,李姑娘能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 他对自己十分自信,毕竟再高冷的姑娘他都拿下过。 李照月这朵高岭之花,他也照样能让她神魂颠倒。 李照月没有说话。 沈玉儒起身,拱手作揖,“李姑娘,我先告辞了。” 李照月微微点头,起身送客。 回屋看到桌上还放着沈玉儒送的衣服首饰,又立马装进盒子里,追了出去。 沈玉儒还没出巷子,李照月叫住他,“沈公子!” 沈玉儒顿住,回头微笑。 见她捧着自己送的东西,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照月走过来,把盒子递给他,“沈公子,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李姑娘收下吧!” 沈玉儒把盒子推了回去。 李照月又往前推了推,“不是贵不贵重的问题,而是我不喜欢欠人情,沈公子不要为难我。” 沈玉儒有些不悦,后退一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李姑娘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我的东西?” 李照月一愣。 “李姑娘,外面冷,快回去吧!” 沈玉儒再次作揖,转身离去,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李照月看着他走出巷子,神情复杂。 被沈玉儒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 她只不过想过几个月的清净日子,和过往划清界限,为何总是来打扰。 李照月想着,转过身准备回去。 忽然一抹黑色映入眼帘。 抬头,就看见一张冰冷的脸。 沈君寒的脸上带着几分愤怒,目光从她手上盒子上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他上前一步,带着逼人的压迫感。 “昨夜还和我欢好,今天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李照月下意识后退一步,压抑着愤怒,“昨夜是你趁人之危!另外,我和谁拉拉扯扯,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君寒冷笑一声,“你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不离他远一点!” 李照月想把盒子砸他脸上。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沈公子至少不会趁人之危!不会强人所难!” 她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气得沈君寒脸色满脸通红。 沈君寒快步将她逼在墙角,夺过她手里的盒子丢在地上,掐住她的脸颊,咬牙切齿,“所以你宁愿和他在一起,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对!” 李照月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咬在他的手上。 沈君寒疼得颤抖,眼眶里盈满泪水,但却不是因为疼。 而是,李照月没有选他。 他的手上留下一道很深的牙印,冒出血水。 沈君寒笑得苦涩,“你以为你重生了,就能摆脱我了?” 第63章 王大力失踪 李照月紧紧贴着墙,双手护在身前,眼底流露出深深地厌恶。 “沈君寒,你像条狗一样!” 她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杀了。 沈君寒一愣。 狗? 他死死握着拳头,丢下一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别忘了煎雪!” 啪! 李照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眼底盈出泪水。 他还有脸提煎雪,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会和煎雪分开? “你去死吧你!” 沈君寒捂着脸,似乎在隐忍什么,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会儿,他忽然又可怜兮兮的看着李照月,声音里带着几分乞求,“姨娘,姨娘,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也叫煎雪,好不好?” 李照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只觉得恶心。 “不好!就算全世界男人死光了!我也瞧不上你!” 她侧过身,从一边的缝隙里钻出去,快速捡起地上的衣服装进盒子里,跑回了家里。 院子里,紫云紫柔躲在门后面,偷听着二人说话,不过离得太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见李照月红着眼睛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紫云紫柔以为沈君寒欺负她了,一个搂紧她安慰,一个走出门,义愤填膺地冲沈君寒喊:“不要以为你姓沈就可以欺负我家小姐!” 沈君寒:…… 养的丫鬟也那么凶! 紫柔说完,用力关上大门,跑进屋里询问情况。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宿王殿下欺负您了?” 紫云心疼的递来手帕 李照月接过手帕拭去泪水,面无表情的看着被盒子里散乱的衣服,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气。 二人李照月不说,也不问了,便默默地把桌上沈玉儒剩的茶水收了,做饭去了。 安静了一会儿,李照月又把盒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盒子里。 为了不显眼,她如今穿得朴素,首饰那些也戴得少,只有头上的一枚玉簪,和手腕上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而这么好的材质穿出去过于招摇,放着又浪费。 李照月想着,过段时候拿出去置换些银两,够她们生活几个月了。 中午吃着饭,忽然又听见隔壁传来争吵声。 这会儿邻居都在家,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有的大娘端着碗筷踱步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看戏的神情。 翠花家院里,昨天那个和王大力偷腥的女人正大喊着让翠花把王大力交出来。 翠花性子温和,面对女人的撒泼又气又无奈。 “他昨天跟你走后就没回来过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别在我这里闹了行不行?” 女人冷哼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昨天王大力亲口承诺我,说只要我跟我男人和离,他就养我和孩子一辈子,可昨天他说回你这儿拿点东西,就再也没回来过!今天上午我已经跟我男人和离了,王大力必须出来负责!” 翠花叹气,早知道王大力是这种人,她绝不会跟他来往! 要不是隔壁新来的小姑娘告诉她中午的事儿,她到现在还被王大力蒙在鼓里。 院子外面挤了一堆人,其中还有一些“知情人。” 不止李照月一家听到过王大力和女人的声音,隔壁的住户也经常听到。 还看到女人进出翠花家,小镇上没有人不认识这个女人,她是镇西边出了名的荡妇,水性杨花,跟不少男人勾搭。 现任丈夫亦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当初他就是这么被女人勾搭到的,刚开始新鲜刺激,时间长了也就腻了,如今也是半将就着。 今天上午女人提出和离,男人立马就答应了,一点也没耽误,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可当女人高高兴兴地来找王大力时,却发现王大力一直不见她。 她怀疑王大力和翠花认了错,翠花原谅了他,还把他藏了起来。 翠花无可奈何,叹气道:“你随便搜吧,看看他在不在屋里。” 于是女人把屋子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衣柜,床底,水缸,房梁…… 却都没找到王大力。 院子外面越来越多人看热闹。 女人又气又羞,依旧坚持是翠花把王大力藏起来了。 翠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甚至有些怜悯。 被王大力骗财骗色,最终还为了他不顾脸面大闹。 她到底图他什么? 长得也不好看,又不会赚钱,还偷腥。 即便王大力真的和她在一块了,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块。 翠花想着,没再多说什么,甚至心里希望这两个不害臊的人能够永远在一起,别再分开祸害别人。 她往门口走了两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我和王大力没有正式成亲,已经和他断干净了,这房子是我的,请你离开。” 翠花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女人无论如何大闹都和她吵不起来,最终也只能悻悻离去。 翠花把门关上,邻居渐渐散去,只有几个大娘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李照月和紫云紫柔回到院子里,心里不停打鼓。 “小姐,这可怎么办,万一那女的报官来查怎么办?”紫云担心询问 李照月示意她放心,在处理后事这方面,沈君寒是专业。 她怕就怕,沈君寒会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她相信沈君寒做得出来。 几人忐忑的度过了几天,女人已经走投无路,找了王大力曾经的女人,甚至去报了官,不顾脸面将一切说了出来,只为了找到王大力。 其实王大力就算找出来了,对女人也没什么好处。 他三十来岁,不会赚钱,连自己的房子没有,根本给不了女人想要的。 镇巡捕本不打算管这事,因为这本来就是私事。 但由于王大力失踪了几天,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镇巡捕开始走访调查,所有接触过王大力的都被请去了喝茶。 紫云紫柔惴惴不安,生怕他们会找出王大力的尸体。 李照月让她们安下心,正常生活,越是担心受怕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终于,巡捕查到了她们这里。 几个巡捕见是三个小姑娘,便没有把她们列为怀疑目标,只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其中一个负责询问问题,剩下两个则在院子里打量。 李照月一脸镇定,对答如流,紫云紫柔像个小丫头表现的稍微有些紧张。但由于岁数小,巡捕认为她们只是正常害怕,并没有多想。 就在几个巡捕打算离开时,其中一名巡捕却发现了墙上有攀爬的痕迹。 那痕迹是鞋底的污泥磨蹭墙体时留下的,看样子还很新鲜。 巡捕眯着眼睛朝墙上的痕迹走过去,李照月霎时脸色一白,心咯噔跳了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脚印是前几天王大力留下的。 王大力不会武功,只有些爬墙的本事。他不像沈君寒那般会轻功,来回都不留痕迹。 紫云紫柔对视一眼,也慌乱起来。 她们也猜到了什么,暗暗握着李照月的左右手,抿紧了唇。 第64章 陪我去看宅子 “这个脚印是谁的?” 发现脚印的巡捕转身看向李照月几人。 紫云紫柔握着李照月的手一紧,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似乎下一秒就要替李照月顶罪。 李照月却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淡淡道:“是我的!前几天出门钥匙忘带了,就翻墙进来了。” 紫云紫柔紧紧盯着巡捕,眼睛里充满恐惧。 几个巡捕审视着李照月几人,忽然笑了,“小姑娘看着瘦,翻墙倒有些本事!” “行了,感谢你们配合调查,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几人笑着往外面走去。 “慢走!” 李照月走到院子里门口,目送几人走远。 关上门,李照月才发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浑身发凉。 紫云紫柔都快吓哭了。 她们不敢想,李照月要真的被抓走了,她们该怎么办。 突然,院门被敲响。 李照月背靠着门,那声音就贴在她的脑门上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以为是巡捕觉得不对劲又折返了回来,忐忑地打开门,才发现是沈玉儒。 沈玉儒笑容满面,左右手都提着礼物。 “李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李照月暗暗松了口气,笑了笑,“没事,沈公子有事吗?” 沈玉儒红着脸,将礼物提到她面前,“李姑娘,我路过,来送点东西给你。” 李照月瞥了眼,推了回去,“不用了,我不需要这些。” 沈玉儒皱着眉头,跨了进来,“怎么会不需要?哪个女子不爱美的?你就收下吧,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见李照月不收,又把东西塞给紫云紫柔。 紫云紫柔捧着东西,看向李照月。 李照月深吸了口气,微微侧身,“那便请沈公子进来喝杯茶吧。” 几人走进屋里,紫云紫柔前去泡茶,李照月坐在主位上,沈玉儒坐在客位。 沈玉儒笑容随和,一举一动都十分从容。 他问:“李姑娘可有回滁州的打算?” “最近是没有的。” 沈玉儒点了点头,又笑着问:“我最近闲了下来,也打算在翠柳镇待一段时间,不过我对翠柳镇不太熟悉,来得又匆忙,李姑娘可有空陪我看看宅子?” 李照月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太方便。” “李姑娘有事?” 李照月沉默几秒,“嗯。” “什么事?” 李照月没说话,这时紫云端着茶走了进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解释道:“我们得去街上卖绣品,全指着这点银子过日子呢。” 沈玉儒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你们有多少绣品,我出市场价十倍,全部收了。” 紫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真的?” “紫云!” 李照月皱着眉,冲她摇头。 紫云立即收起笑意,意识到自己有失颜面,乖乖站到了一边。 李照月皮笑肉不笑,“抱歉,紫云她不懂事。” 沈玉儒盯着她,“无妨,我是说真的,我若是订下你们今后所有绣品,李姑娘可否陪我去看看宅子?” 紫云激动得脸色通红,目光在李照月和沈玉儒脸上来回徘徊,恨不得李照月立马应下。 毕竟这可是一笔大单,以后的日子都不用愁了。 思忖间,沈玉儒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脸颊悄然绯红。 她生得明媚,却又透着一股清冷,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即便只穿着朴素的衣服,却也只会衬得她更加出尘。 “好,我陪你去。” 李照月还是被金钱折服了。 她需要钱。 她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两个小丫头每回去买菜,想吃肉又只能眼巴巴看着不舍地买,这些李照月都看在眼里。 以往在李府,好歹都能吃上两块肉。 沈玉儒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立马站了起来,“那……现在可以吗?” —— 翠柳镇李照月还算熟悉,毕竟上一世在这儿住了小一年,她知道哪些地方宅子空着,适合沈玉儒这样的贵公子住。 为了节约时间,李照月直接带着沈玉儒来到了翠柳镇最大的宅院前,联系到了房子的主人。 一行人走进院子里参观,房主热情地介绍着,说这是他们家亲戚的房子,一家人去了外地,过年才会回来,他们可以租到过年。 沈玉儒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很快谈好了价格。 回去的路上,沈玉儒邀请李照月吃饭。 李照月想着也没事,就答应了。 然而她却不知,她的一切都落在沈君寒的眼里。 沈君寒气疯了,可手头上还有事,走不开…… 他让暗卫盯紧,避免他们有亲密举动。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 沈玉儒借机送李照月回家。 翠柳镇人口少,天一黑四处都黑漆漆的,有些吓人。 李照月有些害怕,就没拒绝。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缓缓往回处走。 月亮隐入云后,空气中带着几分寒意。 李照月打了个寒战,下一秒,沈玉儒的外衣就围了上来。 她被半圈在沈玉儒的怀里。 温热而陌生的气息,让她有些排斥,她想把衣服还给沈玉儒,却被握住手。 “怎么了?一件衣服罢了,李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说着笑了一下,圈着李照月的那只手松开,抓起外衣的袖子,在她胸前打了个结。 李照月抓着那件衣服,思绪混乱。 她知道这是沈玉儒勾引她的手段,故意制造一些暧昧,慢慢吊着对方。 可偏偏,她又不知如何拒绝。 于是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很快到了家,李照月和他告别,把衣服还给他,沈玉儒十分有分寸,只是站在门口目送她进去。 回到屋,李照月卸下疲惫,躺在了床上。 紫云紫柔坐在床边的桌上,接着微弱的灯光刺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紫柔:“小姐,你就从了沈公子吧!沈公子又帅又有钱,还对你这么贴心……” 紫云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忘了沈公子和二小姐的事儿了?” 紫柔打了一巴掌自己的嘴,“瞧我!差点又被男人骗了!” 紫云:“记住,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绝对不能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紫柔认真地点了点头。 刺了会儿绣,几人便各自休息了。 深夜,李照月迷迷糊糊睡着,就突然感觉一阵窒息。 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的脖颈被人掐住了。 “还我命来!” 是王大力。 只见王大力面目狰狞,死死扼住她的脖子,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腥臭。 李照月想叫也叫不出声,手脚同样被某种力量束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 王大力龇牙咧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缓缓凑近,李照月感觉头皮发麻。 “陪我下地狱吧!桀桀桀~” …… 李照月猛然惊醒,一双手在空中胡乱拍打着,大口喘息。 一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做噩梦了?” 李照月还没缓过神,就又吓了一跳,坐了起来,一巴掌打了过去。 沈君寒抓住她的胳膊,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第65章 乔迁宴 李照月努力平复好心情,狠狠踹了他一脚。 “沈君寒,你是不是有病?半夜三更爬到我床上做什么?” 她压低声音,生怕被紫云紫柔发现。 她还不想让紫云紫柔发现她和沈君寒之间的事。 沈君寒起身,半撑在床上,看着她。 “怎么了?我们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你羞什么?” 那是上辈子的事。 即便屋内没有一点灯光,李照月也能想象到他那张无耻的脸。 “沈君寒,你这么纠缠有什么意思?” “我想纠缠,我要纠缠你一辈子!” 李照月感觉心口堵着一口气,始终发泄不出来,只能叹气。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李照月忽然问道:“王大力的尸体,你埋哪儿了?” “问这个做什么?” “他们已经在查了,我害怕……” 沈君寒握着她的手,“不用担心,没人会发现的。” 他的掌心覆着厚厚一层茧,温热干燥,十分有安全感。 李照月却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浑身都在排斥他。 沈君寒坐起来,低声道:“李照月,你相信我,这一世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李照月沉默不语,她完全不信任他。 沈君寒却忽然凑近,带着浓厚的冷香。 他呼吸微微急促,有一丝紧张,目的明显。 他想吻她。 李照月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床很小,沈君寒往后一倒,双手下意识往后撑,却落了空,上半身摔到了地上。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李照月忍不住笑。 窗子里洒进些许月光,依稀能看清李照月的神情。 沈君寒凭借强大的腹部力量,直接坐了起来,高大的身躯遮住唯一的光亮,压迫感极强。 李照月知道沈君寒的目的,她也知道自己不是沈君寒的对手。 如果他真要来硬的,她反抗不了一点。 于是,她只能淡淡甩下一句,“沈君寒,我不喜欢被强迫。” 沈君寒一愣,有种被窥探内心的羞耻感。 “我没想强迫你,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上次,是你自己拉着我不放——” “别再提上次了!那次不算。” 沈君寒:…… “我睡觉了。” “好。” 沈君寒自觉退了出去,没有一点声音。 李照月重新躺下,脑子里思绪混乱,过了很久才睡去。 天微微亮,院子里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是紫云和紫柔,两人蹑手蹑脚地抱着柴从窗外的走廊经过,走向厨房。 缕缕烟气从窗户缝隙渗透进来,夹杂着一丝米香。 李照月又眯了会儿,才起床洗漱。 吃过早饭,李照月让紫云去打听外面关于王大力的消息,随时准备跑路。 紫柔留在家里,和李照月刺绣。 昨日沈玉儒已经给过定金,她们必须先做一些绣品送过去。 午饭前紫云跑了回来,顺便买了菜。 她说镇巡捕还没发现王大力的事,外面那些人也都以为王大力是逃跑了,怕丢人。 要是再过几天没发现王大力的蛛丝马迹,镇巡捕就要收队了,将王大力定义为逃跑。 和王大力偷腥那个的女人,听说后悔和丈夫和离,想要复合,正跪在家门口求原谅,现在成了整个翠柳镇的笑话。 晚上,李照月让紫云把绣品送到沈玉儒那边去,沈玉儒收了绣品,塞给紫云一盒胭脂。 紫云捧着胭脂,说道:“沈公子,我们小姐说了,不能收别人的东西。” 沈玉儒笑了笑,“这是给你的。” 紫云一脸诧异,“给我?” “对,你也十三四岁了吧,这胭脂是醉玉堂的新品,很适合你。” 紫云受宠若惊,连忙把胭脂递给沈玉儒,“公子!我不能要!您快收回去吧!” 沈玉儒不伸手,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道:“你怕什么?怕我看上你?” 他这句话虽是开玩笑,却让情窦初开的紫云面红耳赤。 “奴婢不敢妄想!” 紫云低着头,死死握着那盒胭脂,轻轻咬着唇。 李照月跟她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沈玉儒莫名其妙送她东西,肯定有所图谋。 沈玉儒轻笑一声,“你是叫紫云吧?” “……嗯。” “紫云,能否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明天中午,请你们小姐过来我这里一趟,就说乔迁宴。” …… 紫云回到家,如实把沈玉儒举办乔迁宴并邀请她过去的事情说了。 李照月给了紫云一记板栗,又气又无奈,“你这丫头,不是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吗?” 紫云捂着额头一脸无辜,“小姐,这不怪我,我以为这胭脂是沈公子送给你的,便顺手接过来了,谁知他说是给我的,我想还给他,他却死活不收……” 李照月沉默,想着既然紫云收了人家的东西,她和沈玉儒之间又还有利益往来,面子还是要给的。 翌日中午,李照月前去赴宴了。 院子里添了许多丫鬟仆从,宴会地点就在中厅,摆了两桌,此时桌上已经坐了些人,有男有女。 看打扮,应该和沈玉儒一样是商人。 她穿着一身深色粗布麻衣,浑身上下凑不齐一套收拾,朴素得让人以为是某个丫鬟。 可她的形态举止却又十分得体,不由让人多看了几眼。 沈玉儒一直期许她来,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 “李姑娘,你来了,快请坐!” 李照月微微颔首,将身后紫云手上提着的礼盒递给了沈玉儒旁边的小厮。 “一点薄礼,希望沈公子不要嫌弃。” “哪能,李姑娘送什么我都喜欢。” 沈玉儒眉眼弯弯的,领着李照月入座。 已经入座的几个人全部打量着李照月,她一身行头和气质显然和周遭格格不入。 一个和沈玉儒最要好的男人问道:“沈公子,这位是?” 沈玉儒闻言,忽然露出几分羞涩,迟疑了几秒,浅笑道:“她姓李。” 众人似乎看出沈玉儒对她的态度不一样,面面相觑。 “李姑娘好。” 李照月点了点头,入座。 乔迁宴开始,两个桌子坐满。 李照月坐在沈玉儒旁边,不停被灌酒。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散去,被搀扶着到厢房休息。 桌上,就只剩下沈玉儒和李照月。 李照月的面色微微红润,但眼神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沈玉儒瞟了她一眼,有些诧异。 灌了这么多酒,还没醉? 李照月忽然看向他,似乎看穿他心思一般的,起身微微一笑,“沈公子,感谢款待,今日便先告辞了。” 沈玉儒笑了笑,“我送你!” 他猛地站了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往前走了几步,更是头晕目眩,有些站不住。 这酒的后劲很大,就连他都扛不住,李照月却稳如泰山? 第66章 你怎么在这里? 李照月步履平稳,快步走向了宅子门口,沈玉儒却在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李照月回过身,“沈公子不必多送。” 说完便跨出门槛,走了。 沈玉儒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她离去,怎么也想不通,李照月的酒量竟然比他还大。 他已经极力控制着酒量了,喝得甚至比李照月还少…… 他原本想着趁着李照月喝多上头,制造一些误会,加深二人之间的暧昧。 可现在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走出巷子,李照月长松了口气。 方才沈玉儒在宴会上一直以各种借口灌她酒,明显目的不纯。 还好她提前吃了解酒药,不然难以想象。 正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一抹亮丽的身影,在行人之间十分突兀。 路边凳子上坐着几个老婆婆,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思索她是哪里人。 她左右看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两人的目光撞上了。 李照月自然地移开目光,仿佛不认识她。 紫云上前,小声说道:“小姐,二小姐怎么也来了?” 不用想,猜都能猜到,她是追随沈玉儒来的。 沈君寒讨厌她,她现在唯一能走的一条路只有嫁给沈玉儒。 李诗雅看见她,明显一怔。 她迅速走了过来,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质问,“李照月,你怎么在这里!” 李照月停下脚步,淡淡道:“我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诗雅撇了撇嘴,似乎觉得有些晦气,可一想到她和沈玉儒都在这边,又不禁怀疑起来。 沈玉儒说是来这边做生意,却一连几天不回。 她本来想悄悄过来看看沈玉儒在这边有没有外遇,谁知道李照月也在这! “知道沈公子在哪里吗?” 她的态度很差,紫云看不下去,上前说道:“你什么态度!我们小姐也是你能呼来喝去的?” 李诗雅皱眉看着紫云,不悦道:“谁问你了!贱婢!” 啪! 李照月一巴掌落在李诗雅脸上,吓得身后两个丫鬟不知所措。 李诗雅一脸惊愕,疼出泪来,“李照月你疯了!我不过是教训一个贱婢而已,你打我干什么?信不信我告诉爹!” “去啊,你不去就是孬种!” 李照月冷冷地看着她,绕过她离去。 她气势十足,李诗雅完全不敢还手。 她才坐完小月子,根本打不过李照月。 她又气又委屈,朝着前面走去,打算找到沈玉儒,然后再告李照月的状。 沈玉儒答应过自己会娶她,一定会替她报仇的! 走远后,紫云嘟囔道:“二小姐在哪里哪里就不安宁,真是讨厌。” 紫柔立即附和:“就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真晦气!” …… 李诗雅一路问,终于问到了沈玉儒的住处。 她等在厅堂,四处打量。 宅院内设置了很多仆从,桌上还残留着残羹剩饭,几个仆从正在收拾。 李诗雅问道:“今天府里有什么宴会吗?” 丫鬟答道:“今天我们家主子举办乔迁宴呢。” “乔迁宴?” 李诗雅一脸震惊,他是打算在这定居吗? 他为什么从来没说过这些? 李诗雅瞬间感觉脑袋嗡嗡的,又想到李照月,觉得这事儿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莫非,沈玉儒是为了李照月才定居在这儿的? 不可能,一定是巧合。 沈玉儒说过会娶她的! 况且李照月和沈君寒是一路的,沈玉儒怎么可能会瞧得上她? 忐忑中,沈玉儒来了。 他喝了解酒汤,清醒了些。 看见李诗雅,沈玉儒有些错愕,没想到她会寻过来。 他笑着上前,“诗雅,你怎么来了?”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身上的檀香味儿混在一起。 李诗雅坐在,冷冷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偷偷摸摸定居在这里不告诉我!是因为那个李照月吗?” “哪有啊,什么李照月,我见都没见过她!她也在这里?” 沈玉儒讨好上前,故作疑惑。 李诗雅狐疑道:“你当真不是因为李照月过来的?” 沈玉儒对天发誓,“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过来啊!我来这儿就是谈生意!” 他说着迅速转移话题,“诗雅,你是怎么过来的?吃饭了吗?” 李诗雅神情有所缓和,“还没呢。” “那你先坐着,我让厨房炒俩菜。” 沈玉儒说着起身走了。 李诗雅喝了几口茶,自顾自的院子里打量。 这间宅院很大,有宿王府一般大小,还配了这么多丫鬟婆子,看来,沈玉儒是打算常住这边的。 没一会儿饭菜上来,李诗雅收起了心思。 沈玉儒一边看着她吃饭,一边问道:“诗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好,等我完成这个大单,就回去找你吗?”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你住在这儿?” “不是,我就住几个月!我母后还在滁州,我怎么可能不回去?” 李诗雅觉得有道理,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娇嗔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我爹娘都催我了!” “诗雅,我会娶你的。不过你先告诉我,上一世,沈君寒和李照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诗雅筷子一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玉儒从善如流,“只有更好地了解沈君寒,我才能摧毁他,给我母妃报仇! 诗雅你知道的,我母妃被他害得中风,我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要是我母妃知道,我不给她报仇,只顾着自己,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李诗雅沉思几秒,说道:“李照月在怀了沈君寒的孩子几个月后,被邕王和邕王妃发现,浸猪笼,掉河里冲走了,后面几年,沈君寒一直在找她。” 沈玉儒心里一惊,若有所思。 “后来呢?” 李诗雅歪着脑袋,伸出手,“你看我手腕上空荡荡的,好像缺点什么。” 第67章 你们把东西送回去 深夜,整个翠柳镇都睡了。 夜空中点点星光,银河闪烁。 李照月坐在床前,撑着脑袋,看着外面。 屋内没有点灯,淡淡的月色落在她的脸上,描绘出柔和的轮廓。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一直不动。 不远处的房顶上,黑影屹立着,目光锁定在李照月的脸上。 沈君寒神色平静,看了她许久,直到她关起窗,才不舍离去。 …… 沈玉儒和沈君寒这几天都没来打搅。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闲暇时,紫云紫柔有说有笑地刺绣,沈玉儒要得不急,她们便可以慢慢做! 李照月则看看书练练字,十分惬意。 院子里的花生出了花蕊,再过不久就要开花了。 李照月每天悉心照料,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有了期待,生活就有了盼头。 然而这天紫云紫柔出去买菜,却被李诗雅的丫鬟瞧见了,偷偷跟着,发现了她们的住处! 下午,李诗雅就来了。 打开门,紫云有些错愕与不悦。 李诗雅无视紫云,自顾自走了进来,在院子里打量。 李照月从屋里出来,就看见李诗雅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她穿着华丽,脖颈和手腕上都戴着金光闪闪的珠宝,小小年纪便透着一丝雍容华贵。 李诗雅看向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勾起一抹讥讽。 “姐姐,怎么离了李府,你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起啊?” 李照月面无表情,淡淡道:“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姐姐,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走向门口,往凳子上一坐。 紫云紫柔对视一眼,气得牙根痒痒。 每回来找她们小姐都要炫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照月似笑非笑,“既然放心了,那就请离开吧,我这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诗雅不屑冷哼,不仅不走还翘起了二郎腿,慢慢晃着。 “本小姐来你这个破地方是抬举你,如今你混成这样,怕是连胭脂都买不起了吧?” 紫云忍不住,走到李照月身边,冲李诗雅说道:“我们小姐天生丽质,哪怕不抹胭脂水粉也漂亮得很,哪像你,脸都卡粉了还好意思出门,丢人!” 李诗雅脸色一变,立马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脸。 “快拿镜子!” 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这张脸能帮她少走几十年弯路。 李诗雅的随身丫鬟立马掏出镜子对准她的脸,她照了好几遍,都没发现自己脸上有哪里卡粉。 不放心,她又问道丫鬟:“你看看我哪里卡粉了?” 李照月和紫云紫柔看着李诗雅那副慌张的模样,忍俊不禁。 丫鬟凑近仔细瞧了瞧,摇摇头,“小姐,您没有卡粉……” 李诗雅闻言,气呼呼地站起来,冲紫云吼道:“贱婢!你敢耍我!” “想耍威风出去耍,别在我家!”李照月冷冷道 李诗雅顿住,气得面色通红。 “李照月!你别得意太久!很快,你就会跪着求我!” “快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紫云紫柔上前,直接拉着李诗雅来到了门口,一把推了出去,关上了门,一气呵成。 李诗雅气得浑身颤抖,一脚踹在门上。 “李照月你狂什么!” 院子里,紫云紫柔拍了拍手,走向李照月,一脸求夸奖的神情,“小姐,我们做得不错吧?” 李照月笑了笑,“很棒。” …… 李诗雅回到沈玉儒的住处,扑在沈玉儒怀里哭诉,将李照月把她赶出去的事情以及第一天见到她就打了她一巴掌的事都说了出来。 “玉儒,她好过分啊!” 沈玉儒将她搂在怀里哄着,“好好好,李照月她是个大坏蛋!欺负我们家小宝贝了!” 李诗雅扭着身子,娇嗔道:“我要你去教训教训她!直到我满意为止!” 沈玉儒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问道:“李照月她知道你住我这儿吗?” “知道啊,怎么了?” 沈玉儒轻笑一声,“没什么,我待会儿就让人去把李照月身边那两个小丫头好好教训一顿!” 李诗雅补充:“还有李照月!” “好好,都听你的!” 李诗雅在沈玉儒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得十分得意,“玉儒,你真好。” …… 下午,李照月正午睡着,沈玉儒的人便来了。 打开门,沈玉儒的人捧着满满一堆礼物,微笑道:“李姑娘在吗?” 紫云:“我们姑娘午睡着,你们这是做什么?” 仆从笑道:“是沈公子让我们来的,说是来替李诗雅李小姐给李姑娘道歉,上午唐突了几位,还请李姑娘原谅。” 紫云紫柔没有接礼物的打算,仆从便将礼物放在地上,对着两人鞠躬,“这是我们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并原谅李小姐。” “我们会转告的。” 仆从走后,李照月也穿好衣裳起来了。 看着地上的东西,李照月问道:“发生什么了?” 紫云将刚刚的事说了出来。 李照月若有所思。 沈玉儒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沈玉儒应该两边讨好。 李诗雅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沈玉儒想让他帮忙教训自己,然后沈玉儒哄着李诗雅,一边又来给她道歉。 但为什么沈玉儒要两边讨好呢? 沈玉儒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两边都对他有利。 李诗雅那边图色,那李照月这边图什么呢? 应该不只是单纯图色,还有别的。 李照月想着,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那几个匣子。 匣子内装着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紫云震惊,“小姐,沈公子的道歉礼物好贵重啊!看来他是真心实意跟您道歉的。” 紫柔却不屑,“你忘了前几天沈公子还说要追求我们家小姐呢,现在又和那个李诗雅混在一起!我看他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恶心!” 紫云反应过来,也觉得沈玉儒是个渣男。 李照月若有所思,将匣子一一合上,说道:“晚上你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吧。” 第68章 刘拐子 晚饭前,紫云紫柔抱着沈玉儒送来的东西出去了,打算还回去。 家里只剩下李照月,李照月坐在灶前,看着书。 锅里煮着米粥,香气四溢。 她看得入了神,丝毫没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直到那股炙热的气息打在她的后脖颈,她才恍然惊醒。 她大惊失色,转头,一张精雕玉琢的脸映入眼帘。 他的脸离得很近,转过来的一瞬,她的嘴唇不小心摩擦到了他的。 她一阵恶心,猛地往后退,却忘了身后是灶坑,头发差点碰到火 沈君寒将她拉了回来,搂在怀里。 “小心些。” 他扶着她起来,松开她,轻轻地拍着她垂在背后的发丝,低声道:“这一头秀发要是烧了,我可要心疼坏了。” 李照月:…… 她微微一侧,面无表情道:“……以后请你别这样突然出现了。” 沈君寒沉默一瞬,淡淡道:“……好。” 锅里突然冒出一股糊味,李照月连忙走到灶台,放下书,揭开锅盖,用锅铲搅着锅里的米粥。 底下已经糊了。 她一点点将粘在锅底的米粒铲起来,又加了些水,再次盖好锅盖。 沈君寒看着她熟悉的样子,莫名心疼。 “照月,跟我回滁州吧,至少不用做这些粗活。” 李照月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你所谓的粗活就是我们平民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你能说出话,就证明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沈君寒:…… 李照月说着坐在灶前,往里面添柴。 沈君寒忽然往外面走去,把院子里没劈完的柴全劈了。 李照月看着他,微微皱眉。 等他做完,把柴都堆好,李照月淡淡道:“你不用做这些的,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沈君寒咧开唇角,“没关系,我想帮你减轻负担。” 李照月沉默不语,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紫云紫柔回来了。 沈君寒轻轻一跳,跳到了房顶上。 紫云紫柔进来,看着院子里的柴都劈好了,顿时一脸惊愕,“小姐,你都劈完了?” 李照月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嗯,反正闲着也没事。” 紫云:“小姐你力气真大!” 李照月:…… …… 晚上,李诗雅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厅堂内堆着几个木匣子。 她打开,只见里面装着精美的饰品。 成色和做工都不是常见的,价值不菲。 她一脸惊喜,以为是沈玉儒送给她的礼物,想要戴上。 一旁的下人却提醒道:“李小姐,公子说过,这些不能乱碰。” 李诗雅不悦,“什么叫乱碰?我是未来的沈夫人,这府里有什么我不能碰的?” 下人低着头,没再说话。 李诗雅瞧着他碍眼,怒喝一声,“滚下去!” 下人:…… 低头看着盒子里的饰品,李诗雅的心情这才好起来,将手链项链步摇全部戴在身上,掏出镜子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突然,沈玉儒回来了。 他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副温和的样子,笑着走进来,“又买了些什么好看的玩意儿?我瞧瞧。” 李诗雅一脸娇羞,微微颔首,走了过去。 沈玉儒的目光的落在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上,笑容却渐渐凝固了。 他皱了皱眉,看了眼桌上打开的木匣子,这才意识到这些饰品是哪来的。 他握着她的手腕,缓声说道:“诗雅,这些东西不适合你。” 沈玉儒说着把两个手上的手链都摘了下来,只剩左手上的一只玉镯。 李诗雅看着沈玉儒把手链放回木匣里,有些疑惑,“玉儒,这些……不是给我的吗?” 沈玉儒走回来,又不动声色地把她头上的步摇,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转身放好。 李诗雅的脸色有些难堪,心里十分难过。 这些东西竟不是给她的,还说她不适合,意思是她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她鼻子一酸,泫然欲泣。 沈玉儒察觉她的神色,轻声哄着她:“诗雅,我不喜欢你戴太多东西,你的美貌不需要太多装饰。” 李诗雅抬眼看着她,靠在他怀里,有些委屈,“那那些东西是给谁的?” “那些是要给我表妹捎回去的,她马上要过生辰了。” 李诗雅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踮起脚尖吻他。 “玉儒,我有些困了,你抱我回房间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让人无法抗拒。 沈玉儒一把抱起她,放在桌上,抵着她,疯狂吻她。 “就在这里。” 左右两边的下人自觉退了出去,安静的屋内,只剩下两道粗重的呼吸声。 …… 翠柳镇的早市还算热闹,各种卖包子点心的,卖菜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李照月起了个大早,和紫云紫柔一起去买菜。 早饭一人吃了一个包子,一碗豆乳便满足了,几人买的是中午和晚上要吃的菜。 春季的蔬菜种类繁多,李照月挑了些看着脆嫩的菜,又买了二斤牛肉。 紫云已经好久没吃过肉,直咽口水。 紫云:“小姐,牛肉卤着吃还是炒着吃?” 李照月:“一半卤,一半炒吧!” 紫云雀跃着,“好耶!这俩我都爱吃!” 李照月看着紫云,宠溺一笑。 忽然,两人正打算回去,转身往街上看了一圈,却没看见紫柔的身影。 她方才追着卖糖葫芦的去了,说是买完糖葫芦就回来,这有一小会儿了。 紫云嘟囔,“紫柔还不回来啊?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她这句话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李照月却并不觉得这好笑。 那卖糖葫芦的大爷不见了,紫柔也不见了。 这街上卖菜的范围拢共就一百米左右,不可能会消失。 除非,她被真的被人拐走了。 她让紫云待在早点铺不要乱走,自己去瞧瞧。 穿过卖菜的那段路,李照月跑到了街尾,是一条右拐的很老的巷子,没什么人。 她迅速跑进去,从巷子的另一端出来,来到了河边。 河岸两边都是人家,一眼望去也没什么人。 李照月有些慌了,随即拉着一个大娘询问,“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姑娘吗?大概这么高,穿绿衣服,扎着两个辫子。” 她焦急地比画着。 大娘摇了摇头,她又问:“那卖糖葫芦的大爷呢?” 大娘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从李照月的神情里察觉到一起危机,提醒道:“那卖糖葫芦的是我们村有名的老光棍,刘拐子,老不正经了,很多小姑娘都被他吃过豆腐呢!” 第69章 这事儿有我兜着 李照月浑身一凉。 她朝着大娘指的方向跑过去,穿进一个巷子。 巷子里有很多户人家,大娘说那卖糖葫芦的刘拐子住在108户。 李照月快速扫了一遍户号,却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直直朝她走来。 她不小心撞了上去,因为心中焦急,连对方人脸都没看清就低头道歉。 “李姑娘?” 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照月有些惊讶。 “沈公子!” 她似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拉着他,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 沈玉儒一脸疑惑,“没看见,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照月顾不得那么多,拉着他的袖子往前面跑,“那老头住在108户,他很有可能拐走了紫柔!” 正好沈玉儒在这儿,多一个帮手,她一个人闯进去怕不是那老头的对手。 沈玉儒闻言正色起来,反手拉着她跑,“我刚刚看见了108户。” 很快,两人停在了108户门口。 院门紧闭着,灰青色的墙贴着掉色的对联。 沈玉儒上前敲门,很快一个老头来开门。 李照月之前只看了那卖糖葫芦的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就是他。 刘拐子很谨慎,只探头一个脑袋,目光快速打量着沈玉儒和李照月。 “你们是谁?” “看见一个小姑娘没有?” “什么小姑娘?你们找错人了!” 刘拐子说着,脑袋往后退,就要关门。 他伪装的很好,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可沈玉儒极其擅长察言观色,一眼便注意到了老头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就在刘拐子关上门的瞬间,沈玉儒一把推开了门。 刘拐子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走。” 沈玉儒回头看了眼李照月,两人走了进去。 刘拐子愤怒至极,迅速起身想将两人推出去,沈玉儒一脚把他踹倒在柴火垛上。 声音冷厉,“滚!” 李照月冲进屋子,来到里屋,一下就看见紫柔蜷缩在床上。 紫柔昏睡着,眼角还挂着泪痕。 幸运的是,她没被那刘拐子糟蹋,不然李照月绝不会留他活在这世上。 李照月心疼不已,扶着紫柔起来。 沈玉儒上前扶住紫柔的胳膊,“我来吧。” 两人走出屋子,刘拐子已经爬了起来,见他们要带走紫柔,面目狰狞地冲了上来,想要抢走紫柔。 “你们干什么!她是我婆娘!” 刘拐子一把年纪,人枯瘦如柴,一口黄牙稀稀落落,却声称还未及笄的紫柔是他妻子,令人作呕。 李照月微微侧身准备护住紫柔,沈玉儒率先出手,一脚踹在刘拐子腹部。 “老不死的,老子的人你也敢惹?” 刘拐子滚落在地,气冲冲道:“她,她已经和我有了夫妻之实!” 李照月冷笑,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以为,谁毁了女子的清白,那女子就只能死心塌地跟着他。 李照月把紫柔交给沈玉儒,走到柴火垛旁挑了根结实的柴,走向刘拐子。 刘拐子一脸震惊,迅速起身想要跑出去。 李照月三两步追上,狠狠打在刘拐子腿后弯上。 刘拐子往前一扑,下巴磕在地上,满嘴是血。 李照月仍不打算放过他,一棍又一棍打在他的腿上。 刘拐子痛苦哀嚎,引来左邻右舍前来围观。 李照月全然不怕被人议论,她今天只想把刘拐子打死在这儿。 沈玉儒看着平时柔弱不能自理的李照月,此时此刻竟像个屠夫一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刘拐子双腿打出了血,晕了过去。 沈玉儒怕她把刘拐子打死,惹上人命,上前提醒道:“李姑娘!可以了!我们先走吧!” 李照月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 她丢下棍子,和沈玉儒扶着紫柔往外面走。 围观的邻居都挤进了院子里看热闹。 沈玉儒看着李照月的侧脸,柔声安慰道:“李姑娘,你不必担心,今天这事儿有我兜着。” 有钱能使鬼推磨,镇衙门还是很好收买的。 李照月看了他一眼,抿起一丝笑意,淡淡道:“谢谢你了。”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沈玉儒,她一个人还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刘拐子。 三人回到早点铺,紫云仍放在那里。 她快急哭了,见到李照月几人回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紫云跑过去迎接,又见紫柔昏迷不醒,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问道:“小姐,你们去哪里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李照月:“先回去再说。” 几人回到家,把紫柔放在床上。 沈玉儒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紫柔鼻尖下,没过多久,紫柔便迎了过来。 看见床前熟悉的人脸,紫柔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扑进李照月怀里大哭。 “小姐!真的是你吗小姐!” 紫柔只记得自己追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大爷,她一直喊,那大爷一直不理她。 她以为那大爷耳朵不好使,便一直追着,来到巷子里。 谁知到了拐角处,大爷忽然等着她,迅速用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然后,她就没有意识了。 李照月揉着紫柔的脑袋安慰她,“是我!已经没事了!别怕!” 紫云握住紫柔的手,询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说,我替你报仇!” 紫柔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几人越听越气。 李照月:“那老东西就是故意引诱你们过去,好对你们动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要多长几个心眼。” 紫柔点了点头,“小姐,我再也不乱跑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紫云便去厨房做午饭去了,李照月为了感谢沈玉儒,留下他吃午饭。 沈玉儒有些惊喜,没拒绝。 虽然是最简单的饭菜,但这一顿,却让沈玉儒吃得格外香。 吃过午饭,沈玉儒便要回去了。 他又一次叮嘱李照月不用担心刘拐子的事,他会处理,然后走了。 …… 忐忑过了几天,刘拐子那事果然没传开,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这些天李照月却是不敢出门了,怕刘拐子躲在角落里蹲她们,报复她们。 第70章 摔下山洞 某个平静的下午,紫云紫柔送完绣品,从沈玉儒那边回来,无意中看到街上有卖一种草药的,五十两一斤。 而商人模样的正在大量收购,不一会儿,那几筐草药就全被收走了。 紫云立马去询问了那种草药的名字,又问了几个大娘什么地方长这种草药。 大娘却是笑而不语,死活不肯说。 紫云紫柔便知道,这草药很值钱,并且稀有。 她们四处打听,终于问到,这草药长在桃江河对岸的山上。 越深的地方,长得越多。 紫云紫柔十分心动,只要她们采上一斤草药,就能赚五十两银子,能买好几个月的菜了。 她们回去告诉给了李照月,李照月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翌日,几人便乘船到了河对岸,沿着小路上山了。 路上能看到几个结伴而行的大娘,背着箩筐,拿着镰刀。 看样子,她们也是去采草药的。 只要跟着她们走,就一定可以找到草药。 几个大娘时不时回头看她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也没有驱赶她们。 几人就这么跟着。 周边的植被越来越茂密,小路已经没有了,几个大娘边走边挥舞着镰刀,硬生生砍出一条路。 李照月没见过那药草,只能靠紫云紫柔辨别。 她们不远不近跟着大娘,一边寻找药草。 不知不觉,几人来到了深山老林,周围都是参天古木,杂草丛生。 而一转眼,那几个大娘便不见了! 紫云慌了,“小姐!她们不见了!” “别慌,她们应该走不了多远。” 前面的杂草有踩过的痕迹,李照月壮着胆子走过去,沿着那条痕迹一直走。 然而走出草丛后,前面竟是一小片树林,再往前走就是悬崖…… “小姐,这是哪里?” 紫云看着前面的悬崖,有些害怕。 紫云:“难道那药草长在悬崖下面?” 说着探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却脚底发软。 就算真的长在悬崖下面,她也不敢下去。 李照月没说话,打量了一下四周,前面是悬崖,后面是她们过来的草丛,左边是岩石,右边是下山的路。 李照月猜想,她们应该是故意被大娘带到错误的位置,怕她们抢药草。 因为那药草值钱,又很稀有,她们不想跟别人分。 “走吧。” 李照月往右边走去,紫云紫柔跟在后面。 几人沿着下山的方向一直走,山体陡峭,路上堆满了松针,又湿又滑。 紫柔年纪最小,忽然不小心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往下滑去。 李照月和紫云走在前面,听到紫柔的尖叫转过身,却已经来不及。 两人被紫柔一脚踹倒,一起往下面滚去。 李照月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指甲盖都掀翻了,却还是什么也没抓到。 忽然,前面出现一个深坑,李照月和紫云接连掉了下去。 而紫云有了两人做缓冲,在快掉下去的瞬间抓住一根凸起在地面上的树根,爬了上去。 紫柔抓着树根一直爬到大树后面,抱着大树哭着大喊,“紫云!小姐!你们还好吗?” 没有回应。 洞内,李照月意识朦胧,眼前一片黑暗。 周围传来浓烈的土腥味和血腥味,身下又湿又冷。 隐约间,她听到紫柔在叫。 她努力睁开眼,只看见上方一点光亮。 …… 不知过了多久,李照月感觉越来越难以呼吸,慢慢的,失去了意识。 紫云率先醒来,疼痛感蔓延全身。 她顾不得自己,连忙查看一旁的李照月。 李照月还昏着,整个身子泡在水里,只有一个头枕着泥土。 她连忙试探李照月了的鼻息,确认还活着,松了口气。 紫云把李照月拖了起来,上半身靠在洞壁上,这才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两米多宽的洞,洞口是倾斜的,看不到完整的洞口,所以光线很暗。 坑底有水,水里有石头,她们落下来时,正好掉在石头上,双腿和脊椎都被石头刺伤了,动一下就疼。 前面有一个一人高的黑洞,深不见底,阴风阵阵。 紫云害怕极了,怕洞里面有怪物。 她试图站起来,爬上去找人救命,但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无奈,她只能朝外面呼救。 但却无人回应。 紫柔没有掉下来,说明她还在上面,她应该去找人帮忙了。 于是紫云又坐了下来,抱着李照月。 李照月伤得很重,头上,身上都是血痕,浑身冰凉。 紫云害怕地哭,害怕李照月挺不住。 她的身子从小就弱,怎么能扛得住啊! 紫云知道哭没有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撕下干净的衣服,替李照月包扎伤口。 终于,洞口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说话的声音。 紫云惊喜大喊,“救命啊!” 地面上,沈君寒想也没想,直接跳了下来。 “宿王殿下!” 紫云十分惊愕,他怎么来了? 沈君寒没有理会紫云,抱着李照月跳了上去,匆匆下山去了。 而紫云,是被紫柔抛下一根绳子拉上来的…… 紫云来不及问那么多,迅速跟着沈君寒往山下跑。 几人乘坐船,回到了翠柳镇。 沈君寒抱着李照月飞速往家里跑,放在床上,脱去湿透的衣服。 紫云站在门口想要阻止,却被他的手下拦着。 无奈,她只能干着急。 而屋内,沈君寒小心翼翼地替她换好干净的衣服,擦掉伤口上的泥泞。 没过多久,紫柔跟着大夫一块回来了。 大夫立即给李照月处理伤口,把脉开药。 之后沈君寒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李照月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男人,疑惑道:“你是谁?” 沈君寒心里咯噔一声,“你不记得我了?” 李照月皱了皱眉,想要想起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沈君寒见她神情痛苦,立即安慰,“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乖,先喝药。” 沈君寒端起一旁的药小心翼翼喂进她嘴里。 李照月第一次没有反抗,很是乖巧地喝药。 第71章 我是你夫君 喝完药后,李照月重新躺下,后腰被尖锐的石头划伤,疼得她直皱眉头。 沈君寒替她掖好被子,柔声询问:“月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照月好奇地打量着沈君寒,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的眼底没了以往的戒备和厌恶,只剩下那一抹清澈。 李照月只记得李勋说,邕王妃选中了她,要让她去给邕王当妾室。 可整个滁州都知道,邕王病重,活不了多久。 她嫁过去就是一个冲喜的工具人,搞不好还要陪葬。 不过此时此刻,她怎么在这里呢? 身上还那么疼! 难道是她不愿意嫁给邕王,被李勋打了一顿? 目光再次回到沈君寒的脸上,李照月夹着嗓子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你夫君啊。” 沈君寒眉眼温润,伸手拨弄散乱在她的额角的碎发。 李照月羞红了脸,“夫…夫君?” 她不是准备嫁给邕王吗? 难道他就是邕王吗? 邕王不是个老头子而且快死了吗? 沈君寒应了声,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试探道:“还记得昏迷前的事吗?” 李照月想了想,轻轻摇头,“我记得…我爹要让我嫁给邕王,我怎么跟你…成亲了?” 原来她的记忆停留在这。 沈君寒沉思几秒,低声道:“你嫁给了我父王,我父王死后,你便和我在一起了。” 李照月感到不可思议。 邕王死了,她和邕王的儿子在一起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沈君寒的腿,是好的。 “所以,你是沈玉儒沈公子?” 沈君寒注意到她的眼神。 看来她真的忘干净了。 沈君寒耐心解释,“我是沈君寒,我的腿早就恢复了。” 李照月头脑发懵,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消息。 一觉醒来,竟然和世子成亲了! 不过,她嫁给了邕王当妾,又和沈君寒成亲,世人不会诟病吗? 难以想象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月儿,你先休息,我去做饭。” “哦……好!” 沈君寒起身离去,李照月看着他的身影从窗子外面经过,仍是不敢相信。 紫云紫柔走了进来,蹲在床前,一脸泪痕。 “小姐,你可吓死我们了!”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受伤了?还有,我们怎么在这里?”李照月问道 紫云紫柔对视一眼,有些错愕。 紫云问道:“小姐,您失忆了?” 李照月微微皱眉,“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紫柔将她们上山去摘药草,意外掉进山洞的事说了出来。 “我当时吓坏了,准备下山去找帮手,就在半山腰上看到宿王殿下急急忙忙跑了上来,不过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你掉山洞了一样,直奔山洞而去,把你救了出来。” “宿王殿下?” 紫柔:“就是刚刚那个男人呀!小姐,你真忘了?” 他是宿王! 邕王去世,沈君寒腿疾恢复,又已继任郡王,那这中间,应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所以,她丢失了一段长达数月的记忆。 李照月思忖间,紫云问紫柔,“宿王殿下怎么刚好在那山上呢?他怎么知道小姐掉山洞了?” 紫柔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那几个大娘发现我们掉山洞了,怕闹出人命,就下山去求救了。” 紫云觉得有道理,“那几个大娘可真是的,把我们带到那种地方,我们又不跟她们抢!” “快别说了,让小姐休息会儿吧。” 紫柔拉着紫云往外面走。 李照月又叫住紫柔,问道:“现在是几月?” 紫柔回头,“三月底了。” 三月底…… 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这四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照月喝完药后感觉很困,又睡了会儿。 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屋内点着两盏烛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油味。 睁开眼,便看见沈君寒坐在床边,似乎在等着她醒来。 李照月不太能接受沈君寒成为了她夫君的事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眸子映着烛光,温柔似水。 “月儿,你醒了。” “嗯。” 李照月起身,沈君寒扶着她起来,靠着床头坐着。 “头还疼吗?” “还有一点。” “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不要多想,知道了吗?” “知道了……” 她乖巧应下,沈君寒听得心都化了。 他起身去盛了饭,端着走了过来。 李照月伸手就要去接,沈君寒微微侧身,“坐好,我来喂你。” 李照月:…… 她嘴角也被划伤了,稍微一拉扯就疼,只能微微张开小口。 所以这碗饭她吃了很久。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内很安静。 一个专注吃饭,一个专注盯着她喂饭。 吃到一半,李照月就饱了。 沈君寒细心给她擦嘴,又递来了水。 李照月垂着眸子,很少和他对视。 沈君寒笑着坐近了些,调侃道:“怎么了?你之前可不会这般害羞?” 李照月看了他一眼迅速转过眸子,低声道:“我以前是怎样?” 沈君寒沉默了会儿,笑道:“以前的你也很乖,不会这样害羞。” 李照月没说话。 沈君寒就这么看着她,心里砰砰直跳。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照月竟真的失忆了,忘了上一世,忘了和他有关的一切。 这样,他就能重新和她开始了。 …… 紫云也受了重伤,早早睡了,紫柔煎好药端过来后,也回房了。 沈君寒给她喂完药,哄着她睡下,才离去。 一觉醒来后,李照月发现床边没有人。 沈君寒呢? 她起身,扶着墙壁走出来。 院子里,紫柔在晒衣服,厨房里煮着粥。 她问:“宿王殿下呢?” 紫柔抖了抖衣服,边晾边回答:“他昨夜就走了呀!” “他去哪里了?” “回家了吧。” 李照月一头雾水,回家? 他们不是夫妻么?为什么分开住? 她似乎想到什么,回到屋子里,打开衣柜。 发现里面只有她自己的衣服,而屋子里也没有任何男人的东西。 她又出门问道:“宿王殿下不跟我们一块住吗?” 紫柔一脸诧异,“小姐,宿王殿下怎么会跟我们住一块?” 第72章 我来跟她好好说说 他们竟不住在一块? 想着,李照月又问:“他不是和我成亲了吗?” 紫柔一脸诧异,这时衣服也晒完了,走了过来,疑惑道:“宿王殿下和你成亲?是他说的吗?” 李照月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宿王殿下说,他是我夫君……” 紫柔满脸惊愕,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宿王殿下要这么说。 但之前看到两次李照月和沈君寒拉拉扯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的。 她让李照月坐下,端来药给她,随后蹲在她旁边,将这这几个月的事尽数说给了她听。 李照月听完,缓了很久。 她嫁进邕王府后,李诗雅也紧跟着嫁了进来,而且她嫁的还是沈君寒! 那她和沈君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照月怎么也想不通。 接着,紫柔又说了沈玉儒打算追求她,并定居在这边的事。 李照月:“我妹妹也来了?” 紫柔点了点头。 李照月决定去找李诗雅问一问,她们之间向来不对付,只要她随便一激,李诗雅就会把真相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照月就安心养伤,沈君寒每天都会来照顾她,事无巨细,之后深夜离去。 正好这天沈君寒说明天有事不能来,她便找到了机会。 翌日上午,李照月便去找李诗雅了。 她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伤到了骨头,走路不太稳。 只能由紫柔扶着。 一路上她打量着翠柳镇,觉得熟悉又陌生。 很快来到沈玉儒的住处,敲开门,李照月说明来意后,候在了厅堂。 没多久,李诗雅来了。 远远的,就看见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走过来。 李诗雅扭着纤细的腰肢,一举一动都十分招摇。 见李照月竟主动来找她,李诗雅十分诧异。 她走进来,一双手有意无意的放在小腹上,一副主人的模样坐在了主位上。 李照月看了眼李诗雅平坦的小腹,意识到她在刻意向自己展示什么。 只是她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李照月脸上的伤还没好,擦了药,看起来有些可怜。 李诗雅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心情莫名舒畅。 她声音高扬,“还被我说中了,离开李府,你什么也不是。” 李诗雅说着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比老妪还要丑,毫不掩饰嫌弃。 “有你这种姐姐真是丢人!” 李照月没生气,听到她一如既往的嫌弃自己就放心了。 之前证明李诗雅不会对自己撒谎。 “你这是怀孕了么?” “被你发现了,哎,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快就怀孕的,这都怪玉儒,夜夜都缠着我……” 李诗雅故作娇羞。 一旁的紫柔:…… 沈玉儒还说要追求她们小姐,一边又和李诗雅纠缠不清,真让人作呕。 李照月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是沈公子的?”李照月问 李诗雅撇了撇嘴,有些生气,“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我马上就要和沈玉儒成亲了!” “是吗?定日子吗?” 李诗雅愣了愣,这倒没有。 沈玉儒只说过会马上娶她,至于是什么时候,他也没给个准信。 李照月接着说道:“可是他跟我说过,跟你只是玩玩而已。” 李诗雅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站了起来,死死瞪着李照月。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李照月看着她,沉默不语。 李诗雅见她不说话,又迫切问道:“你告诉我,沈玉儒是不是为了你才定居在翠柳镇的?在我来之前,他是不是找过你?” 李照月似笑非笑,淡淡道:“你猜对了。” 李诗雅明显脸色一白,她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气愤的走了过来想打李照月,却被紫柔一把推开。 “敢碰我们小姐,沈公子和宿王殿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紫柔高抬着下巴,完全不怕李诗雅。 李诗雅气急败坏,大吼:“李照月!你为什么会坏到这种地步!你明知道沈君寒讨厌我,你却不告诉我,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他,害我轮到那种地步!现在连沈玉儒你都要跟我抢!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满意?啊??” 她嘶声力竭,吓得周围的下人都默默溜走了。 每次李诗雅心情不好都要拿他们这些人取乐,整个府里没一个人不怕她。 李照月暗自琢磨李诗雅的话,也就是说,她之前是知道李诗雅要嫁给沈君寒的,并且知道一些什么,没有阻止她。 那,沈君寒又为什么会讨厌李诗雅呢? 记忆里,李照月和李诗雅并没有和沈君寒接触。 李诗雅为什么会被沈君寒讨厌,李照月又怎么知道沈君寒讨厌李诗雅的。 想着,李照月不动声色,平静的看着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李诗雅笑了一声,似乎是在自我讽刺。 “是啊,我自己的选择,我以为老天垂怜我才让我重来一次……谁知道,你他娘的也跟着重来了!李照月,你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重来一次? 什么意思? 李照月强忍着心中的疑惑,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就在这时,沈玉儒回来了。 大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李照月回过头,就看见沈玉儒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李诗雅从她旁边跑了出去,一下子扑进沈玉儒的怀里,小声呜咽,“玉儒,你回来了!” 沈玉儒没有像往常一样搂着她,而是看了眼李照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她怎么来了? 他小声问李诗雅:“诗雅,你怎么哭了?” 李诗雅抽泣着,“玉儒,李照月欺负我,她骂我!” “……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玉儒不信李照月会骂她,李诗雅骂李照月倒是差不多。 李诗雅转过身恶狠狠瞪着李照月,随机喊来一个下人,问道:“你说,她是不是骂我了!” 那下人平时被李诗雅治的服服帖帖,立即顺着她的意思,说道:“……是。” 沈玉儒不是傻的,他当然知道李诗雅平时在府里的一些行为,他纵容着她,是因为她这么做对他没有威胁,没有涉及到他的利益。 他不信李诗雅的话,但还是安慰着她,“你先去休息,我来跟她好好说说。” 第73章 深吻 李诗雅不愿离去,她要当面看看沈玉儒对李照月是什么态度,沈玉儒自然也知道李诗雅是什么心思。 李照月站在厅堂门口,看着二人拉拉扯扯,大概了解了两人的关系。 昨天紫柔还说过,沈玉儒给自己送过礼,说过要追求自己这样的话。 看来,沈玉儒不是一个好人。 李照月上前,对沈玉儒行了个礼,微笑道:“沈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又对李诗雅说道:“妹妹,今日这事儿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李诗雅有些意外,没想到李照月竟会主动给她道歉。 眼看着李照月走向门口,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下子就显得她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沈玉儒见李照月离去,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她聪明先走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照月说。 沈玉儒重新看向李诗雅,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李照月怎么会过来?” 李诗雅这才反应过来,李照月今天来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好像是为了故意气她而来。 她皱了皱眉,说道:“我哪儿知道?对了,她怎么知道你的住址?是不是你之前带她来过?” 沈玉儒笑了笑,搂着她往内院走,“哪有的事,估计是她自己问的吧。” …… 回去的路上,李照月一直在琢磨李诗雅说的那些话,她感觉他们之间应该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到家,紫云已经快把午饭做好了。 紫云也伤得不轻,不过没伤到脑袋,李照月心疼她,让她坐着休息,剩下的就由紫柔收拾。 吃完午饭,三人便各自午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李照月感觉脖颈上有一道热气,背后被什么东西贴着,热热的。 她动了动身子,便感觉后腰抵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惊醒过来。 突然,她便一只手翻了过来,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 沈君寒深情地看着她笑,二话不说吻了过来。 他浑身散发着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的竹香,将她紧紧裹住。 他的吻来得太突然,让人无法招架。 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身上,怕弄疼她。 沈君寒趴在她上方,蹭着她的小腹,床架发出咯吱声。 李照月抵住他的胸口,试图推开她,却被扣住双手,放在身体两侧。 她又急又怕,担心紫云紫柔听见。 她们的房间只隔了一个客厅,下午又很安静,万一被发现就…… 她小声呜呜着,想打断沈君寒,却被沈君寒认为是娇嗔,更加用力地吻她。 …… 床咯吱咯吱叫了一个小时,李照月累得没了力气,仿佛被掏空了。 沈君寒坐在床上,肩膀上的衣服滑落,隐隐可见细密的汗珠。 他扭过头,看着李照月红透的脸,又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李照月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明媚动人。 她小声问道:“君寒,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沈君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会儿,说道:“你那时才嫁过来,我父王就死了,府里的人都嫌你晦气,对你并不怎么好,我看你可怜,给你送吃的,慢慢地,我们就互生情愫……” 他说到一半听了,后面的话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李照月一下子明白了。 意思说,他们在邕王府时就已经那个过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娶我妹妹?” “是你来找我的,你说李诗雅喜欢我,你不想让她难过,我生气,为了让你吃醋,便娶了她。” 沈君寒盯着她的眼睛,抚弄着她的碎发,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李照月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李诗雅说,她是知道沈君寒讨厌李诗雅的,但没有告诉她,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了沈君寒。 她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去找沈君寒,并且不介意沈君寒娶李诗雅。 沈君寒看出她的心思,又吻上她,将她吻到窒息,让她没时间思考别的。 沈君寒又要了一次,李照月累得昏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天已经暗了。 空气中弥漫淡淡的靡靡之气。 李照月坐了起来,一下床便感觉双腿酸软,疼得打颤。 紫柔和紫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刺绣,沈君寒在厨房做饭。 见李照月起来,紫柔连忙放下东西,起身走过去把她扶着坐到凳子上。 “小姐,你怎么睡了这么久?”紫柔一脸关心 李照月脸上一热,尴尬地笑了笑,“感觉有点的困,就多睡了会儿。”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香气弥漫开来。 紫柔看着厨房冒出来的烟气,笑道:“小姐,自从宿王殿下来了后,咱们的活轻松多了,伙食也改善了好多!” 紫柔也跟着搭腔:“是啊,以往咱们三天才吃一回肉,现在多多有肉吃!” 两人说话时,脸上露出幸福微笑。 李照月却在沉思,感觉哪里不对劲。 晚饭六个菜,她们四个人吃。 李照月没想到沈君寒的厨艺这么好,每一道菜都是饭馆的味道。 沈君寒一直给李照月夹菜,把她的米饭都盖住了。 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使劲把菜拨到一边,找米饭吃。 吃完晚饭,沈君寒带着她出门遛弯,说是有利于伤口恢复。 两人沿着河边的小道走,湖边吹来阵阵凉风,带来一丝寒意。 沈君寒胳膊上搭着她的外衣,及时替她披上。 李照月心里暖暖的,可他越是这样好,李照月就越是感觉不对劲。 这样好的人,她又怎么会甘心让给李诗雅? 夜色慢慢暗下来,周围只有几点灯火,黑暗中传来蟋蟀和各种虫子的叫声,交织在一起,愈发衬托的翠柳的寂静。 对面河岸有几点散落的灯光,是钓鱼翁。 沈君寒忽然停下来,指着某处说道,“看那边!” 李照月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正要问是什么的时候,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李照月一愣,心脏砰砰直跳。 黑暗吞噬了两人的神情,为彼此间蒙上了一块遮羞布。 沈君寒忽然将她搂过来,低头吻了上来。 李照月对周围的感知慢慢褪去,一点一点沦陷在他的温柔中。 而沈君寒无比珍惜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不知道李照月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他不敢想当李照月知道他在骗她时,会不会更加厌恶他。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他深深吻着李照月,想把空缺的那几年都弥补上。 …… 不远处,李诗雅和沈玉儒提着灯缓缓走来。 两人停在不远处,正好瞧见了吻在一起的两人。 李诗雅侧头去看沈玉儒的表情,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第74章 游湖中箭 沈玉儒有些难以置信,脑子里空白一瞬。 不是说,他们之间有误会吗?为什么又在一起了? 沈君寒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的? 沈玉儒的演技很好,甚至都没表现出来,转头挡在李诗雅的面前,示意她别看,拉着她走了。 沈君寒抬眸,看着离去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便回去了,睡前沈君寒端来药,看着她喝下。 李照月不怕吃苦,闷头一口干了。 沈君寒摸了摸她的头,掏出一块方糖放进她嘴里,“你的奖励。” 李照月笑了笑,却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与此同时,脑子里闪过某个画面。 似乎在某个时候,沈君寒也说过这样一句话,给过她一块方糖。 她愣住,努力想要想起那个画面。 沈君寒一下子意识到什么,凑过来吻她的侧脸,哑着声音说道:“怎么了?糖不好吃?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吃我给的糖了。” 李照月躲着他,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吃,我睡了。” “睡吧。” “你不睡吗?” 沈君寒勾起唇角,“你要邀请我?”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住这儿。” 沈君寒浅笑:“滁州那边有事,我晚上要回去处理。” “这样啊……” “嗯。快睡吧。” …… 墙头上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奔走相告,今天是个大晴天。 难得太阳出来,天气暖和了起来。 紫柔赶紧把屋子里的被子都拿出来晒,心情无比愉悦。 一大早,沈君寒提着一篮子菜又来了。 紫柔上前接过,放在了厨房里。 沈君寒眼下乌青,看起来没休息好,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朝李照月走来。 “月儿,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去游湖吧!” …… 翠柳镇附近风景很好,湖光山色,处处透着生机勃勃。 一只带棚子的小船缓缓划到湖中央,四周的水离船沿只有十几公分,水底下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好像在一张巨大的怪物口中,随时会被吞噬。 李照月害怕,根本不敢看外面。 她躲在棚子里,央求沈君寒带她回岸上。 沈君寒见她实在害怕,便答应了,摇着桨往回岸上移去。 忽然,一支箭飞了过来,沈君寒侧身一躲,躲过了正面的箭。 却不料身后还有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后背。 沈君寒闷哼一声。 他强忍着痛苦迅速躲进了船舱里。 李照月见他中了一支箭,伤口血流不止,染湿了大片衣襟,脸色吓得比沈君寒还要白。 “……你怎么中箭了?” 沈君寒疼得说不出话来,将她搂了过来,护住她。 “小心。” 越来越多的箭飞来,耳边持续当当作响,小船被推得左右摇晃,失去平衡。 甲板上落满了箭,船舱也被穿透,伸出锋利的箭头。 沈君寒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撑在船舱顶上,防止失去平衡碰到露出的箭头。 他的伤口持续流血,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李照月怕他失血而亡,提议帮他拔出箭。 沈君寒却露出笑意,故作轻松,“你知道怎么做吗?” 李照月摇头。 沈君寒咬牙,强忍着痛苦,笑道:“没有止血的药物,拔出箭只会加速流血。” “那怎么办?” 李照月有些担心。 “你敢不敢下水?” “我不敢!” 她根本就不会水,更别说这样深的湖了。 箭雨停了,估计是小船上扎满了箭,没有地上了。 就在这时,李照月感觉到脚下一阵凉意。 船漏水了! 她慌了,颤抖着声音问道:“君寒,怎么办?” 李照月四处寻找工具,想要把水舀出去,但船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忽然,沈君寒凑近,亲了她一下,“你信我吗?” 李照月红着脸,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确实对她很好,但她的内心不知为何,总感觉沈君寒隐瞒了她什么。 漏进来的水越来越多,李照月不知所措。 害怕了一会儿后,她又释然了。 与其跳进湖里淹死,不如坐以待毙。 这样死了,船还能当个坟墓。 船慢慢沉了,沈君寒紧紧搂着她,吻着她。 两人在这最后的温存里,渐渐没入水里。 冰冷的湖水大量灌进她的耳朵和鼻子里,她下意识闭气,眼睛无法睁开。 她感觉到沈君寒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游。 她闭气时短,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挣扎着想往上游。 冰冷裹袭着她,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猛然想起一些什么。 好像曾几何时,她经历过这样的窒息。 忽然,沈君寒游了过来,搂住她,吻住她。 李照月贪婪地吮吸着他嘴里的空气,不由地抱紧他的身子。 得到缓解,她又坚持了好一会儿,再次被沈君寒带着往前游。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慢慢浮出了水面。 沈君寒一把抓住岸边,把李照月拖了过来。 李照月迅速抓住岸边,爬了上去,然后把沈君寒拉了上来。 沈君寒已经体力不支,脸色白的吓人。 他直接躺在了地上,一大片血水打湿了草地。 沈君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七窍开始流出黑血。 李照月吓坏了,“箭头上有毒!” 沈君寒没有回答,忽然晕了过去。 她推了推沈君寒,没有反应。 四周荒无人烟,找不到人求救。 无奈,李照月只能扶起他,沿着河岸慢慢走。 走了许久都不见人家,李照月怕沈君寒死了,只能把他先靠着石头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