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缱绻》 第1章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快九点了,天已经黑透。余音跑出教学楼,被腊月的寒风扑了一脸。 同班同学张静静的特困生助学金申请出了问题,有人举报她用最新款手机,包包也是某奢侈品大牌,根本不是特困生。 余音从小学就和张静静是一个学校的,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上星期她还见到了张静静相依为命的爷爷,老人家年纪很大了,身体也不好,正在人民路那边的垃圾桶里翻瓶子。 老人家衣衫破旧却很干净,笑容和蔼地跟她说话,余音看着他拖着的大蛇皮袋,想无论如何都要帮张静静把助学金拿到,给老人家减轻负担。 为此,她已经奔波忙活了好几天,好在申请终于通过了,三天之内补助就可以发下来。 余音回家的时候抄了小路,想早点到家,以免外婆担心。 巷子又深又长,只有幽暗的几盏路灯。穿堂风吹得人直打哆嗦,余音把围巾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 刚拐了个弯,面前出现的一幕让她愣了一下。 七八个男生围在一起,或站或蹲,他们面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背影有点眼熟,正哭着哀求:“谭少,别让我去,我真的不行,求你了……” 余音的突然出现,那几个男生全都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靠墙站着,指间夹着烟的男生斜斜觑她一眼,正是被叫“谭少”的那个。 他语气不善:“看什么看?还不滚?” 地上的女生却一把抓住余音的腿:“别走,帮我,求求你帮我!他们要让我和他们去开房,我不想去,你救救我……余音?” 女生认出余音的同时,余音也认出了她,正是张静静。 认出余音,张静静拽她拽得更紧了:“余音,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能跟他们走!你是班长,你是学生会长,你不能不帮同学啊……”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都看着她们两个,人数和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余音头皮发麻。 余音狠心扯开了张静静的胳膊,拔腿就跑。 这几个男生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她要是逞英雄贸然出头,兴许还要惹祸上身。幸好距离这里几百米就有一个派出所,她可以去那里报警,让警察来救张静静。 谭耀荣掐了手里的烟,拍了拍张静静的脸:“别他妈哭了,起来走吧。” “谭少,我和你谈过啊,就算你不要我了,你也不能让我去陪王总啊,谭少我求你了……” “张静静,王叔看你长得不错才给你这个机会,给你脸,你得要。” 张静静想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王总就想吐。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谭耀荣不要她了?为什么没人救她?为什么余音看见了也不帮她? 余音,对,余音。 想到余音,张静静急忙道:“谭少,刚才过去那个女生是我们班长,也是我们校花,她长得特别漂亮,王总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个王总不是好色吗?给她一个更漂亮的,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了? 谭耀荣惯来喜欢漂亮的女生,闻言眯了眯眼:“真的?” “真的,谭少你见到她的脸就知道了,她真的比我好看多了!” 谭耀荣给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领神会,立刻朝着余音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余音紧赶慢赶,终于看见了警局蓝白相间的牌匾。她不禁松了口气,张静静有救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余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妈的,这女人还敢报警?” “不知死活,赶紧带走,让谭少处理!” 谭耀荣的第二支烟刚吸了两口,就看见了被带了回来的余音。 她一路挣扎,所以围巾掉了,露出了清纯漂亮的脸。 谭耀荣眼中闪过一抹明晃晃的惊艳,脑中浮现一句话:张静静真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她的脸很小,皮肤是路灯的昏黄都掩盖不住的白。最妙的是那双眼,很大,水润明亮,即便现在写满了警惕和紧张,也难掩风情。 谭耀荣一时间有些遗憾,跟张静静谈的那一个月,他去一中门口接了她不少次,竟没发现一中还有这么个美女。 他才不舍得把这么漂亮的美女送给那个王总。 张静静见谭耀荣的目光几乎要定在余音脸上移不开了,立刻出声道:“谭少,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漂亮?” 余音震惊地看着她:“张静静,你……” 张静静咬紧唇角别过脸,不和余音对视。她不想搭理余音,谁让她刚才不帮她? “算你聪明,给自己找了个高配版替代品。”谭耀荣一个眼神都不给张静静,“滚吧。” 张静静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 余音心中一片冰凉,张静静被欺负了无法反抗,就要让自己来代替她吗? “听说你正准备去报警?”谭耀荣没生气,而是笑着看着她,“你还挺为同学着想的。但是知不知道,就是你同学告诉我,你很漂亮,可以代替她?” 余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紧:“代替她什么?” “她是我女朋友,你说代替她什么?”谭耀荣不禁抬手摸上了她的脸,“当然是陪我睡觉了。” 余音脸色涨红,想也不想地就反驳:“不可能!” 这简直太无理太荒谬了。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的。” 从巷子出去就是金城的市中心,夜总会、酒店、饭店鳞次栉比,各色灯光在夜色中组成一幅奢华靡丽的光谱。 余音几乎是被拖到一家夜总会外边的。 她这一路都在奋力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谭耀荣也不捂她的嘴,就让她喊,让她认清楚一个现实:没有人会来救她。 夜总会的大门仿佛那是一张深渊巨口,一旦进去,就是万劫不复。 正当余音绝望的时候,夜总会大门忽然被推开,一行人慢步而出。 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凌傲,单手拎着西装外套,没系领带,衬衣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添了几分散漫慵懒。靡丽华贵的灯光落在他身上,镀了一层碎钻似的光华。 余音忽然大叫起来:“佩梁哥!宋佩梁,救我!宋佩梁!”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见到了一块儿浮木,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谭耀荣,朝着看见的人跑了过去。 她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佩梁哥,是我啊,我是余音!” 宋佩梁曾经带着她从绑匪窝里逃出来,这次也一定可以把她从谭耀荣手里解救出去。 男人垂眸,五官深邃立体,眉宇舒懒俊朗,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不像含情,更像带着股邪气。 看清他的脸,余音陡然一怔……不是宋佩梁。 余音尴尬地松开手:“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对方开了口,声音是不输相貌的优越好听:“你刚叫谁?” 第2章 把这颗少女心抢过来 余音嘴唇抖了抖:“佩梁哥……宋佩梁。” 男人身后跟着几个人听到余音的回答,顿时面色大骇。 男人朝着余音微微一笑:“我是宋凌商,宋佩梁是我兄长。” 余音心中快要熄灭的火苗再次燃烧起来,她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她急忙道:“宋先生,我和佩梁哥关系很好,你可以帮帮我吗?他们……他们欺负我,他们让我……” 余音实在说不出口。 她刚才一直在反抗、挣扎、死死强撑着,现在看到了希望,那种委屈就有些压不住了,说话间也带上了哭腔。 宋凌商盯着她脆弱可怜的小脸看了片刻,这才看向谭耀荣:“怎么回事?” 宋凌商看着年轻斯文,却有种矜傲清贵,和人对话时会自然而然地占据上风。谭耀荣那种嚣张跋扈的戾气,在宋凌商面前也淡了不少。 谭耀荣面色不善:“怎么着,你要多管闲事?” 宋凌商没说话,抬了下手,他身后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立刻走过来,隔开了余音和谭耀荣。 谭耀荣的脸彻底黑了。 他刚想发作,却被一个跟班按住:“这是宋凌商,京都那个圈子里的。谭少,惹不得。” 谭耀荣下颌绷紧,像是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半晌挤出一句:“行,宋凌商,我今天给你这个面子。” 宋凌商略一颔首,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彬彬有礼:“谢了。” 谭耀荣盯着余音,像是毒蛇看上了猎物,他食指朝她指了指:“这次算你运气好。” 说罢,谭耀荣带着人进了夜总会里边。 身边的压迫和钳制消失,余音紧绷着的身体才彻底松懈下来。她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整个人有些虚脱。 宋凌商深邃幽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你还好吗?” “我还好,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宋……” “宋凌商。”他笑着说,“记住我的名字。” 彼时,余音只觉得他那个笑别有深意,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 是后来,她才知道,他是让她记住他的名字,忘了宋佩梁。 “你家在哪里?送你回去。” 余音想说不麻烦了,但是转而一想他是宋佩梁的弟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宋佩梁了,说不定能和他打听打听。 于是她没有拒绝,而是非常客气地说:“麻烦您了。” 车上,宋凌商主动和她搭话:“你是怎么认识宋佩梁的?” “我遭遇过一次绑架,是佩梁哥带着我逃了出来,就认识了。” “救命恩人啊。”宋凌商颇为感慨,“那难怪了。” 余音无比感动地说,“宋凌商……先生,今天谢谢你帮我,你和佩梁哥一样,都是大好人!” 宋凌商摇头:“我和他可不一样。” 余音诚实道:“可是你们很像啊,长得像,气质像,就连人品都一样的好。不愧是兄弟!” 司机战战兢兢地开车,连后视镜里宋凌商的表情都不敢看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冲过去缝住这位小姐的嘴,让她不要再提宋佩梁那个人! 天知道,宋凌商讨厌宋佩梁,更讨厌别人拿他和宋佩梁作对比。 这位小姐,真是句句都踩在宋凌商的雷点上。 汽车驶出隧道,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宋凌商的侧脸隐于黑暗中,再看不清。 余音忍不住问:“宋凌商先生,佩梁哥最近怎么样?他还好吗?” “还好啊。”宋凌商的声线在黑暗中也显得尤为的沉,他忽然转头看向她,“你喜欢我哥啊。” 不是疑问,是肯定。 余音被这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不知道宋凌商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啊……这人是什么眼神啊…… 看着她慌乱闪躲的眼神,宋凌商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少女的心事最是难藏。 果然。 还真是喜欢宋佩梁。 余音低下头,脸颊滚烫。青春期的少女心总是要萌动的,但是被人当面这么问,还是他的弟弟,太难为情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宋凌商先生,你可以替我保密吗?不要告诉佩梁哥。” “为什么?你喜欢他,不想和他在一起?” 余音急忙摇头:“我……我现在还不能和他在一起。佩梁哥太好了,我现在还不够好,我配不上他。” 宋凌商轻嗤一声:“他有什么好的。” “哪里都好啊,佩梁哥是我见过的最好、最优秀的人!” 佩梁哥长得好看,性格温柔,学习又好,还会打篮球、弹钢琴……凡是余音能想到的,他都会,他简直就是她见过的最完美的人! 说起喜欢的人,少女眼眸晶亮,仿佛盛了最璀璨的星子,在发光。 “那宋佩梁呢?他喜欢你吗?” 余音的脸更红了,像是金秋熟透了的莓果。半晌,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 ……他为什么要问得这么直白啊?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难道说,他在给自己的哥哥把关吗? 余音一想到佩梁哥就开心极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除了一开始介绍身份,宋凌商都是直呼宋佩梁的名字,而不是叫他哥。 自然而然,她也没有看到说起宋佩梁时,宋凌商眼中深重的厌恶。 宋凌商看向窗外,自己的影子模糊地映在车窗上。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抢宋佩梁的东西了? 从小,宋佩梁的东西,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抢过来。比如小时候的机器人模型、汽车玩具,后来的创业计划、企业团队。 宋佩梁从小就拥有太多让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而他,就是要让宋佩梁一无所有。 没想到现在,他还拥有一颗少女的爱慕之心。 抢东西他已经熟门熟路,抢心,他还是第一次。 他要把属于宋佩梁的这颗少女心抢过来。 “留个联系方式吧。”宋凌商转头,又是那副笑容淡雅无可挑剔的绅士模样,“改天带你去见你的佩梁哥。” 余音惊喜地瞪大眼:“真的吗?” “当然。”宋凌商笑着说,“应该的。”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余音,让她在上边输入手机号和名字。 看着她的名字,宋凌商不禁扬眉:“余音?” 他嗓音温沉,念她的名字时格外好听。 “余音绕梁。你和我哥,还真是天生的缘分啊。” 余音脸颊发烫,声音细细:“佩梁哥也这么说过……” 多少个少女怀春的隐秘时刻,她都盼望着,她和佩梁哥的缘分可以早点落到实处。 她想快点长大,和佩梁哥在一起。 只不过这个时候,余音还不知道。从她跑向宋凌商的那一刻,她和宋佩梁的缘分,这辈子就再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第3章 幸运还是不幸 余音调整了一下坐姿,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宋凌商问。 余音捂着后腰,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腰有点痛。” 是刚才在警局门口被踹的那一脚导致的。 宋凌商立刻让司机去就近的医院。 余音觉得给他添了太多麻烦,有些不好意思:“宋先生,太麻烦您了。” “你和宋佩梁也这么客气吗?” 当然不是,她和宋佩梁是在绑匪的仓库里认识的,见到的就是彼此最狼狈的一面,之后,他们在对方面前似乎就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但是她和这位宋凌商先生才刚认识,怎么能和佩梁哥一样呢?肯定要客气一下的啊。 到了医院,宋凌商安排人带她去检查、拍片。衣服聊起来的时候,后腰处有好大一块淤青,膝盖也破了,渗出血丝。 给她上药的护士忍不住啧嘴:“这么严重,下手也太狠了。” 余音刚才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一看见自己这惨不忍睹的身体,委屈就后知后觉地蔓延了上来。 她觉得挺难过的,她好心想帮张静静报警,张静静却祸水东引,害得她被谭耀荣盯上。 难道她不该理会张静静吗? 可是她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啊。 她很少见到爸爸,印象中,爸爸一直都很忙。妈妈告诉她,爸爸是一名警察,做的是顶天立地的大事,她将来也要和爸爸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直到那次被绑架,绑架的人是爸爸的仇家,她才知道,她爸爸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一名缉毒警。那伙绑匪的老大,就是被爸爸抓住的。 妈妈去世后,外婆带着她背井离乡,从位于国土北方的老家来了南方的金城,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没有仇家再上门。 她以为,她不用再提心吊胆,怕谁来欺负她了。 可是谭耀荣走的时候的那个眼神,真的很可怕。 余音眼眶泛红,有热泪翻滚。 药水几乎在她的整个后腰上抹了一遍,余音乖乖趴在病床上,等着药水风干。 冷不丁一抬头,发现宋凌商正站在门口看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余音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顿时想放下衣服,但是药水还没干,整个人尴尬得厉害。 偏偏宋凌商还走到了她跟前,盯着她的腰看。 少女腰肢纤细,腰窝明显,里边还积了一点点药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擦干。 因为淤青的位置偏下,所以她的裤子往下也褪了一点点,刚好露出一点点挺翘的弧度,和下限的腰线勾勒出明显的起伏,很完美的比例。 宋凌商的视线顺着她的腰臀移到她涨红的脸上:“片子显示没有内伤,但是这外伤有些严重。” 他面容严肃,声音沉稳有力却充满关切。余音的尴尬褪去了一大半,不禁有些窘迫。 宋凌商只是单纯地关心她的伤而已,她却因为露了一截腰而扭扭捏捏,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谭耀荣的跟班踹的,说我不该去报警。”余音仰头看着宋凌商,像是在寻求认同,“可是我真的做错了吗?他们欺负的是我同学啊。宋凌商先生,要是你遇到同样的事情,你会坐视不理吗?” 宋凌商想,当然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在他这里,人只有两类——他自己和无关紧要的人。 除了他自己的事情,别人的闲事他一概懒得理会。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现在,他不就是在多管闲事吗?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谭耀荣他们。”宋凌商眼含鼓励,语调肯定,“见义勇为,你做得很对。” 得到了肯定,余音不再焦虑彷徨。 她就知道,宋凌商会认同她的做法的。他是佩梁哥的弟弟,他们都是一样的好人。 离开了医院,宋凌商送她回家,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以后要是谭耀荣再找你麻烦,只管告诉我。” 余音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好的。” “伤口记得按时上药。” “嗯嗯,好的,您慢走。” 余音朝他摆摆手,转身进了小区里,快转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还静静地停在那里。 宋凌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袖口,目光沉沉地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良久,他才问:“宋佩梁现在还有气儿没?” “呃,听说最近又住院了,情况不是特别好。” 宋凌商哼笑一声:“老头子知道了?” “还不知道,没敢告诉。” “说一声吧,他的心头肉生了大病,他这个当爹的总该心疼心疼。” 司机点头:“是。” “走吧。” 余音走到楼下,就看见一抹瘦小的身影,正伸着脖子在单元门口张望。 “外婆!”余音急忙跑了过去。 这是个老小区,居民楼也是老式的,没有电梯。余音家在四楼,外婆上楼期间歇了两趟。 余音心疼得不行:“以后你就别下去等我了,咱们现在在金城,不会有事的。” 自打她那次被绑架之后,外婆就有点应激了。要不是她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她还要天天亲自接送她上下学。丝毫意识不到要是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一个老太太什么也保护不了。 进了家门,外婆把一直温着的红豆汤拿出来,笑呵呵地说:“冻坏了吧?快喝点暖暖。” 红豆煮得香甜软烂,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仿佛今天晚上的意外,也不算什么了。 遇到谭耀荣是她倒霉,可是她不是还遇到了宋凌商吗? 一好一坏,也说不上是倒霉更多一点,还是幸运多一点。 是后来,余音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是:双倍倒霉。 她还不知道自己今晚做错了两件事,让她一辈子追悔莫及: 一是抄小路走那条巷子。 二是跑向了宋凌商。 第4章 我不对你费心,我对谁费心? 另外一边,宋凌商的宾利逐渐驶入主干道。 他半敛着眼睛,松散地靠近座椅里,眼前浮现的还是几分钟前消失在夜色中的那抹影子。 轻盈、纤细,大大的书包上挂着一个玩偶,走路的时候和她的马尾一起,一晃一晃的。 是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蓬勃朝气。 当然什么都比不过提起宋佩梁的时候,她眼中的那抹亮色,灼灼逼人,比盛夏的阳光还要耀眼。 手机震动了起来,宋凌商一动不动,更没有接的打算。 那头的人大概想到他不会接,于是挂断后又打到了司机赵叔那里。 赵叔可不敢不接,恭恭敬敬地听那头说完话,才向宋凌商禀告:“少爷,是太太的来电,让你去镀菲酒店接她。” 宋凌商眼也不睁,低沉的嗓音透露出些许懒散:“谁又惹她了?” “是赵司长的新夫人,年纪轻不懂事,又是娱乐圈里惯被人捧惯了的,和太太因为一套珠宝产生了点摩擦。”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能让宋凌商的母亲——戚文嫚女士生气的只有一件事:她的婚姻。 二十多年前,宋凌商的父亲也是京都豪门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公子哥,帅气温柔,一双桃花眼不知道勾走多少名媛芳心。 戚文嫚也是其中之一,最后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心上人,羡煞旁人。 但是这段婚姻中的辛酸苦辣只有戚文嫚自己知道。婚后没几年,丈夫就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并且和对方生下一个孩子,取名宋佩梁。 戚文嫚不甘示弱,用尽手段,终于在第二年生下了宋凌商。然而这个儿子并没有帮她挽回丈夫的心,反而更加让她和丈夫的关系恶化,甚至让她沦为夫人太太们口中的笑柄:家正儿八经的少爷,竟然比不上一个私生子。 好在宋凌商足够争气,混出了一片天。只要谁再敢在戚文嫚面前嚼舌根,她就会叫宋凌商过去,让那些人看看她的儿子到底有多优秀,好堵住那些嘴。 但是嘴是堵不完的,一来二去,宋凌商也烦了。 他懒得去刷脸,直接道:“派人好好送太太回去,至于那个什么小明星,你让人处理。” 梁叔不禁提醒:“少爷,去年新海的项目,赵司长给咱们行过方便,有些交情。” “啊。”宋凌商勾了勾唇角,“那我正好帮他处理了这位不懂事的夫人,让他能尽快再娶一个。” —— 腰疼,余音第二天就早早醒来,睡不着了。 厨房里已经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外婆在给她准备早餐。 她和外婆说过很多次不用早起给她做饭,她可以到街上去吃,外婆不同意,说街上的不干净。而且她正值高三,学业繁忙,营养要跟上。 晶莹剔透的小馄饨和飘香的馅饼,好吃得厉害,余音心疼,也不知道外婆从几点就开始忙活了。 去学校的路上,余音刷到一条新闻,一位曾经红过的女星昨天晚上发生了车祸,现在还在ICU里生死未卜。 余音知道这位女星,长得很漂亮,歌唱得也好听,前几个月好像嫁给了港岛的某位高官,隐隐约约有退圈的意思,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滴,来了条短信。 余音点开一看,发信人是“宋先生”,内容也只有一行字: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余音急忙回复:“已经好多了!谢谢宋先生的关心!” 下一刻,宋凌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余音接起:“宋先生,早上好。” “早。”男人或许刚起床没多久,声音还带着一丝慵懒沙哑,被电磁波浸润得格外低沉,让余音想到两个字:性感。 余音的耳朵像过了电似的,被震了一下。 “你腰上的淤青那么严重,今天肯定比昨天更痛吧。” 像是一个低音炮轰在耳边,余音觉得自己半边脸都麻了。 “是……是有点。” “那刚才为什么骗我说好多了?” 余音有些尴尬:“怕,怕让您担心。” 那边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你骗我,我就不担心了?” “对不起啊宋先生,我不是想骗你的,你日理万机,我不想让你多为我费心。” 宋凌商听着这细细的嗓音,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少女羞赧的脸。他捏着咖啡杯的杯耳,笑得散漫:“你是我救下的人,我不对你费心,我对谁费心?” 余音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觉得宋凌商的话别有深意,就像,就像年级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故意逗女生的时候说出的不着四六的话。 但是转而想到昨晚的宋先生,矜贵端方、斯文稳重,余音又觉得抱歉,她怎么能把宋凌商和那些毛头小子相比。 啊,她懂了,宋先生是在替佩梁哥费心。 毕竟,他知道她的小秘密了嘛。 “谢谢宋先生。”余音踹了踹脚下的小石子,“以后见到佩梁哥,我会告诉他,您很关心我。” 那头沉寂了几秒没有说话。 余音看了一眼屏幕,依然是通话中啊,没有挂断。 “宋先生?” “啊,在呢。”他的声音更懒了,“好啊,以后你就亲口告诉他,我有多关心你。” 到了学校,余音发现张静静今天没来上课。 接下来一连几天,张静静都没来。余音去问老师,得知是请了病假。 高三课业繁重,一天的卷子就有几十张,张静静的桌子已经堆满了。班主任知道余音家和张静静家不远,让余音给她送一下。 余音不想去,那天晚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都不想搭理张静静了。但是身为班长,老师的任务她得完成。 余音出了学校,发现今天的校门口格外的热闹。 “是尚雅的校草吧?真的好帅啊!” “他们的校服真好看……” 听见“尚雅”两个字,那晚的经历浮现在眼前,余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她抬头一看,果然,马路对面停着两辆嚣张的跑车,几名少年倚在车前,谭耀荣坐在其中一辆车的车头上,手里正转着一只篮球。 瞧见余音,他手腕一翻,篮球呈抛物线朝着余音砸了过来。 余音立刻避开两步,篮球落在她刚才站的位置上,弹跳着滚到了她脚边。 余音再次后退,仿佛这不是篮球,而是个手雷。 手机忽然响了,上边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远处的谭耀荣朝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电话接通,里边传来的果然是谭耀荣的声音:“把篮球给我送过来。” 余音的声音绷得很紧:“你自己捡。” “真的?”谭耀荣笑了起来,“我要是过去,捡的就不只是篮球了,兴许还有你胸前两个球。这是你学校门口,你确定?” 第5章 抱歉,我来晚了 这种流氓又露骨的话,让余音又羞又恼,脸瞬间涨红,细细的脖子上也绷出了几道青筋。 “过来,听话。”谭耀荣又说,“余大会长,我可是给你脸呢,你别不要。” 不少目光好奇地朝她张望,余音无奈,只得捡起篮球,一边朝谭耀荣那边走,一边拨通了宋凌商的号码。 真是抱歉,这么快又要麻烦他。可是除了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宋凌商电话没有打通,自动转接到语音信箱,余音有些急切地留言:“宋凌商先生,谭耀荣找来了我学校,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请你帮帮我。” 谭耀荣看着朝他一步步走来的余音,目光看向她整齐的马尾,白嫩的脸颊,细瘦的脖颈,牛仔裤包裹着的细长笔直的双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旁边有人低声道:“草,好纯。” “怪不得荣哥这几天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有新欢了,惦记着呢。” “这不比那个张静静好看多了?我还以为一中都是书呆子,还有这种宝贝?” 余音走过来,把篮球递给他。 谭耀荣看着两人中间这比三米都长的距离,乐了:“怎么着,我长臂猿啊我?” 在不怀好意的窃笑声中,余音又朝前迈了两小步。 她不知道,她这种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的劲儿在谭耀荣眼里勾人得厉害。 谭耀荣一把握住了余音的手腕,她一惊,手中的篮球摔在了地上。 谭耀荣一使劲儿,直接把余音扯进了车里,自己随后也坐了进来。 余音像是一只受惊的鸟,扑腾着就要下车,却被谭耀荣牢牢摁住。 “你不想在车里?”谭耀荣凑近她,“难道你想在外边?让你们一中全校师生都看一场现场直播?” 余音恼恨无比,厌恶极了他的威胁和无耻,却挣脱不开:“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天不是说了?你代替张静静,陪我上床。”谭耀荣勾着手指,在她的脸颊轻轻描摹。 余音厌恶地别开脸:“谭耀荣,你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 “我们都是学生,我们除了学习不应该想别的,马上就要高考了……” 车窗没升,她的声音落入外边几人的耳朵里,换来一阵哄笑。 “荣哥,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劝你好好学习。” “谭少,你高考打算考多少分啊?报哪个学校啊?” 谭耀荣也笑了起来。他本来长得就好看,眼尾狭长,薄唇斜斜勾起唇角,有种属于少年的张扬不羁。 冬天,他就只穿着件衬衣,扣子不好好扣,领带也歪歪斜斜地挂着,露出一条银色古巴链。 他凑近她:“余会长是好学生,不懂劳逸结合这个道理?我在学校劳够了,现在逸一下,也不行?” 他闻见余音衣服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清香冷冽的味道,像是柑橘,又像柠檬,不似花香那般甜腻,好闻得厉害。 他不禁凑得更近了。 车里的空间本来就逼仄,他又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颈侧,让余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窘迫又难堪,脸几乎要滴血。 极度的羞恼下,余音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谭耀荣,她要下车,可是这车门不知道从哪里锁住了,她打不开车。 余音杂乱无章地摁遍了车门上的所有按钮,可是车门依然纹丝不动。 谭耀荣拽住她的马尾,用力一扯,余音吃痛,双手护着头皮,被他拽得仰倒,直接靠在了他身上。 “辛子,开车。”谭耀荣盯着她,话却是对着外边的人说的,“去酒店,看我今天怎么办了她!” “不行,谭耀荣,不行!我们都还是学生,还是未成年,你这样犯法!” “我犯法?”谭耀荣恶劣地说,“等你在床上被我干得意乱情迷的时候,我就把你的样子录下来。别人要是看见了,大概都会觉得你勾引我,而不是我强迫你。” 他的寡廉鲜耻让余音极度震惊。如此是非颠倒,余音忍无可忍,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 谭耀荣的脸都被打得偏了过去,比起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更多的是震惊,这个女人竟然不知死活地和他动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余音的脸已经被他几个耳光扇肿了。 他扯着余音的头发,脸色阴沉:“老子给你脸你不要是吧?” “你才不要脸!”余音咬牙切齿,“谭耀荣,你敢动我,我一定和你拼了!我不信这个世界上连王法都没有了!” 谭耀荣嗤笑出声:“你真是单纯得可爱,和我谈王法?你去打听打听,在金城谁敢和我谈王法?还是说有谁给了你底气?啊,是宋凌商吗?” 谭耀荣满脸的无畏:“要是在京都,他宋凌商说一不二,但是这里是金城,他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我……” 话还没说完,后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力让谭耀荣狠狠晃在了前边的座椅上。 他揉着肩膀,“草”了一声:“哪个不长眼的,敢撞老子车?” 开车的刘辛开着后视镜,脸有些白了:“荣哥,好像是……” 车窗被敲响了。 谭耀荣扭头一看,是宋凌商的保镖。而宋凌商就站在三步开外的位置,懒懒散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窗膜,和他对上了。 谭耀荣心里没忍住“咯噔”了一下,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逼仄威压。 “谭少,请开门。”保镖在外边开口,“否则您这车可能就没法要了。” 谭耀荣无动于衷,宋凌商微微一扬颌,有人开始砸挡风玻璃。 前边两人大叫起来,刘辛吓得够呛,下意识打开了中控。 车门打开,余音连滚带爬就往外窜,谭耀荣扯着她不放手,她扭头在谭耀荣胳膊上咬了一口。 出了这辆车,余音直奔到宋凌商跟前。 他的保镖想阻拦,被宋凌商一个眼神制止。 余音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一头栽到宋凌商身前,拽住了他的大衣。 宋凌商扬起夹烟的右手,左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充满歉意地说:“抱歉,我来晚了。” 第6章 那就跟我走吧 谭耀荣也下了车。 他扬着下颌,一派富家少爷的不羁派头。只是左脸上还有个掌印,削了几分气势。 “宋凌商,什么意思啊你?一次又一次,没完了?” 谭耀荣刚过一米八,宋凌商高了他一截,气势上更压了他不知凡几。他半敛着眼睛,垂眸睨着谭耀荣:“第二次了,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怎么着,别告诉我你也看上她了?”谭耀荣嗤笑,“就算这样,也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是我先看上的,你想上,也得等我玩腻了!” 话音刚落,大腿上直接挨了一踹,谭耀荣痛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谭家家教欠缺,让谭元基养出你这么个玩意来。”宋凌商语气轻慢,笑容慵懒。 谭耀荣听他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心中愤慨更甚:“你又是什么好角色?连个私生子都不如的玩意!” 宋凌商眉目松散,神情一丝变化也无。不咸不淡地吸烟,仿佛丝毫不介意谭耀荣的话。 但身边几个跟了他多年的保镖,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气势变化——厌恶、不爽、狠戾。 一个眼神,几个保镖将谭耀荣摁在了地上。 宋凌商走过去,踩住了谭耀荣的脸。 谭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顿时挣扎起来,可根本无济于事。 他只能平白受着皮鞋的摩擦——被他刚刚讽刺嘲笑的人,耻辱地踩在脚底。 宋凌商不紧不慢地碾着他的脸皮,语调不疾不徐:“不会说话就回去让你老子教,他年近五十才有了你这么个玩意,你别让他断了后。” 直到将谭耀荣那张俊美精致的脸蛋碾得破了皮、流了血,碾碎了他的狂妄和骄傲,宋凌商才又抬脚。 谭耀荣被扔进车里,由宋凌商的保镖亲自送回去,顺带转达宋凌商刚才的话。 宋凌商弹掉手中的烟蒂,虎口卡住余音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 “吓到了?”他问,语调已然温柔了不少。 余音不说话,看着他,眼眶通红,却没有哭。 “我刚才在开会,没有接到你的电话。”宋凌商歉意又绅士,和刚才把谭耀荣踩在地上摩擦的简直判若两人,“听到留言,我这不马上就来了?” 他的手缓缓移到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先弄下脸,肿得没法看了。” 车载冰箱里就有冰袋,余音捧着敷脸,总算让脸上的痛辣感消失了不少。可是感觉脸皮还是绷得紧紧的,说话都有些不自在。 “谢谢您,宋先生,能为我跑这一趟。”余音轻声说,“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啊,我不是说过,让你有事就找我。” 余音正是因为想帮张静静才被谭耀荣盯上,她知道这种被连累被迫沾上麻烦的不爽。然而身份一转,她成了给宋凌商添麻烦的那个,她怎么能不感到抱歉呢? “不要紧,他还不敢惹我。”宋凌商转移话题,“腰上的淤青怎么样?好些没有?” “好多了,消了不少了。” 宋凌商扬起眉梢:“真的?这次不是在骗我?” 余音从小就是乖乖女,哪里允许被怀疑:“真的好多了,没有骗您,要是您不信,我可以给您看!” 话是冲动之下说出口的,说完余音就后悔了。腰不是脸啊手啊这类地方,随便就能看到的…… 偏偏宋凌商还真就接了她的话:“好啊,我检查一下。” “我……”余音语塞,可是宋凌商双目坦然清朗,没有任何不怀好意,真的只是在担心她的身体而已。 余音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掀起一块衣服下摆,露出一截细腰。 白嫩的肌肤上还有一层浅浅的紫色,是消了不少,但是她太白,还是显得恐怖。 余音忽然“啊”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腰也不由自主地拱了一下。她惊疑地看着宋凌商,他竟然……竟然摸她的腰…… 宋凌商恍若看不见她的惊慌,又在她腰窝处轻轻按了按,问:“这样还疼不疼?” 原来是帮她检查。 余音摇头:“不疼了。” 宋凌商笑了声:“那你抖什么?” “你手凉。” “啊,刚拿过冰袋,忘记了。” 宋凌商收回手,指尖轻轻捻了捻,少女肌肤细腻,玉石似的。 余音红着脸把毛衣放下来,宽松的衣摆裹住了那截细腰。 刚被他按过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将余音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是外婆的电话。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回去呢?脸肿成这样,要是被外婆看到,得多担心啊? “今天作业太多了,我在学校写。”余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撒谎说,“外婆,我今晚不回家了,我同桌吴黎这次没考好,让我给她讲卷子呢,我今晚去她家睡。” 不管谭耀荣怎么威逼恐吓她她都没哭,但是现在听到外婆的声音她却忍不住了,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怕外婆听出不对劲,她慌忙挂断了电话。 一块洁净的西装帕递了过来。 余音拿过擦泪。脸肿着,眼红着,吸着鼻子,狼狈不堪。 宋凌商看着她的侧脸:“今晚不回家了?” “嗯,不能被外婆看到。” “那你打算住哪里?” 余音也不知道,她这个样子不能去吴黎家。要是吴黎问起来,她没法回答。 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去投靠,身份证未成年,宾馆都不会给她开房,网吧也不会让她进去。 余音有些无助。 宋凌商沉默着,修长的手指在腿上轻点,仿佛在等待什么。 敲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身边的少女小声开口了:“宋先生,你能用你的身份证,帮我在酒店定个房间吗?房费我有,用一下你的身份证就行了……” 宋凌商说:“现在的酒店都是要实名入住的。我开你住,不太行。” 余音不怀疑他的话,只是有些失望:“噢,这样啊。” 正在她盘算去哪家医院的大厅坐一晚的时候,宋凌商又说了:“我来金城出差,在酒店订了一间套房,里边有好多个房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住。” 余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方便吗?” “可以啊。”宋凌商和她开玩笑,“不过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是好人啊。”余音还是那句话,“你和佩梁哥一样,都是好人。” 因为他是宋佩梁的弟弟,所以余音无比信任他,她不会拿任何恶意揣测他。 “我说过,我和我哥不一样。” “就算不一样,你也是好人。”余音很笃定。 宋凌商知道她的这份信任不是给他的,是给宋佩梁的。 他闭上眼,掩去眼中的冷嘲与阴戾。 “那就跟我走吧。”他的声音沉缓温柔,好听得不行,像是美味的诱饵,等着猎物上钩。 第7章 怕你认床 宋凌商下榻在金城最大的昌御酒店。 余音跟着宋凌商下了车,进了专用电梯。 宋凌商姿态松弛,散漫地看着香槟色的电梯壁上映照出的那个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影子——她眼睛睁得很大,茫然四顾,像是一头误闯狮豹领地的鹿。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余音穿着薄薄的平底鞋,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一团云里,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两边壁纸纹路丰富,壁灯明亮,走廊里散发着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馥郁香味,让余音觉得自己仿佛进了什么宫殿。 跟在宋凌商身后刷卡进房,房间内所有灯光一瞬间次第亮起。余音呆呆地站在玄关处,宋凌商弯腰拿了一个盒子递给她:“拖鞋。” 余音急忙双手接过来:“啊,谢谢宋先生。” 她换好鞋子,跟着宋凌商进了房间里边,小声问:“宋先生,我住哪一间房间呀?” 宋凌商看着她,反问:“你想住哪一间?” 余音忙道:“我都行,我不挑的,能睡觉能写作业就行!” 宋凌商推开主卧对面的一间客房:“那就这里吧。” 余音立刻点头:“好的。” 房间里边有一张很大的书桌,余音把书包放上去,打开,准备写作业,却忽然看见了张静静的那一叠卷子,她没忍住“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宋凌商问。 “班主任让我给同学送卷子,我给忘了。” 宋凌商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给我。” “嗯?” “卷子,我让人给你送。” 余音急忙摆手:“不麻烦您了宋先生,我明天回家路上顺便送了也是一样的。” “万一你脸上的痕迹消不掉呢?你能回家?” 余音一下子就泄了气,她哪儿知道啊,她长这么大就没挨过打,也没有经验。 万一真的消不掉,她岂不是还要再多打扰宋先生一天? 都怪谭耀荣。 余音拿出便利贴,在上边写下张静静的姓名、住址和手机号,夹在卷子最上面,递给宋凌商:“那就麻烦您了,宋先生。” 宋凌商扫了一眼,扬了扬眉梢,字如其人真是没说错,小姑娘写了一手漂亮字,秀气又不失潇洒。 他把卷子递给助理,拿着点餐平板回来,问余音:“晚上想吃些什么?” 得到的还是那句万能回复:“我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住的也不挑,吃的也不挑。”宋凌商眼尾一扬,笑得肆意,“这么好养啊?” 余音脸微红,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朝他嘿嘿一笑。 小姑娘明眸皓齿,即便脸上带了巴掌印也无损那种青春活力。宋凌商左手在她头顶轻轻敲了敲,右手把平板递给她:“看一看想吃什么,我这里没有随便这个选项。” 余音不好再拒绝。菜单上边没有标注价格,她不敢点那些自己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最后只点了一碗鳕鱼面一份桂花糕。 约莫半个小时后,余音被送餐的服务员叫去餐厅,顿时被那满满当当一桌子菜震惊了。 她小声问:“宋先生,还有人要一起吃晚饭吗?” “没有。” “就我们两个吗?” “对。” “这些……”她指了指那满满一桌子杯碟碗盏,“都是你点的吗?” “是。” 人家花自己的钱吃东西,余音也不能批判他铺张浪费。想了想,把宋凌商刚才形容她的话改编一下还了回去:“宋先生,你不好养哦。” 宋凌商勾了勾唇角:“我养得起自己就行了,又不是让你养。” “……我也养不起你呀。” 宋凌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你还真想过养我?” 余音刚喝了一口柠檬水,闻言差点喷出来,她急忙咽下,立刻摆手:“不不不,我可没想过。” 她越是这样宋凌商就越忍不住逗她:“为什么没想过?我很好养活的。” 小姑娘一本正经:“宋先生,当着这一桌美味佳肴,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宋凌商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 良心,竟然有人和他讲良心。 余音小口小口吃着自己点的桂花糕,不明白自己哪句话会让他笑成这样。 但是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余音慌忙垂下视线,总感觉多看一眼心跳就要加速。 这里的桂花糕真好吃,松软绵密,桂花蜜也放得多。她明天走的时候想买一份给外婆带回去,不知道酒店会不会卖给她。 鳕鱼面也醇香鲜美,余音吃得碗里一滴汤都不剩。她最后拿纸巾擦嘴的时候,发现宋凌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放下了筷子,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余音的脸瞬间就红了……她刚才的吃相好吗?没有狼吞虎咽吧?哎呀宋先生放着这么多好东西不吃盯着她看干什么,她又不能吃。 她垂下视线:“宋先生,我吃好了,谢谢您的款待。” 宋凌商颔首:“去休息吧。” 余音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不到。于是她拿出一堆卷子和练习册,开启她美好的夜生活。 今天的习题不光多,还特别难,尤其是数学,听说是学校老师们专门找的竞赛题。最后一道大题落了笔,余音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她揉了揉眼睛,刚站起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急忙过去开门,是宋凌商。 他刚洗过澡,黑发洇湿,水珠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到锁骨,最后隐于墨色的浴袍中。 余音的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有些慌乱:“宋先生,有什么事吗?” “看你房间还亮着灯,怕你认床睡不着。” “没有,我不认床的,我就是刚写完作业。” “这么用功啊?有不会的吗?” ……还真有。 宋凌商一看她这表情就懂了,自然而然地进了她的房间,拿起桌上的卷子:“哪道题不会?” 有关学习的事情余音一点都不会客气,指了指选择题最后一道:“这个是B还是C,我拿不准。” “选C。”他这回答速度快得让人怀疑他题干看没看完。 但是他那副游刃有余又自信笃定的样子,根本让人无法质疑他的答案。 余音一边找答题卡一边感叹:“宋先生这么快就有了答案,真的太厉害了。您的成绩一定很好吧?您上的哪个大学呀?” 宋凌商刚准备回答,那股逗弄她的感觉又上来了,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学习差,没上大学。” 余音:“……”意外。 “……呃,没有关系,人这一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有许多人就算不读大学,依然有很精彩的人生,比如说比尔盖茨,他不就退学了吗?” 看着绞尽脑汁安慰自己的小姑娘,宋凌商忍着笑意点头:“嗯,你说得对。” “是的,就算不读大学,宋先生您依然非常厉害,有不可限量的未来。您看您现在年轻有为,不读大学也没什么影响,英雄不问出处。” 说完这句鸡汤,余音找到了答题卡,把刚才问的那道题的“B”给涂黑了。 宋凌商:“……我没上过大学,你就不相信我的答案了是吧?” 余音小声嘟囔:“您蒙的答案,这让我怎么相信呀。” 宋凌商:“我运气一向不错,蒙的都对,就选C。” 看着他这副她不改答案他就不罢休的样子,余音只得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就C吧。” 她擦掉涂好的B,又重新把C涂黑。 ……不是,不是她问宋先生题吗?怎么感觉现在像她在哄着他呀? 第8章 小兔子似的 宋凌商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学渣”,继续煞有其事地问:“还有其它不会的题吗?” “没有了。” “真的?” “真没了。”余音生怕他认为自己嫌弃他没上过大学,伤到他的自尊心,立刻解释,“今天的题我基本都会的,就是刚才那一道拿不准而已。要是以后有不会的,我一定再问您。” 被“以后”两个字取悦到,宋凌商心情不错:“我没上过大学,你还敢问我?” “您不是说您运气很好,蒙的全对吗?这也是一种实力呀。” 宋凌商觉得这小姑娘太有趣了,你在逗她,她不知道,还反过头来安慰你,单纯得厉害。 她用的是一个小恐龙的笔袋,绿色的恐龙趴着,背部裂开,里边塞着各种颜色的记号笔,还有一张粉色的被透明胶缠起来的便利贴,上边写了一行字:金城大学,冲鸭!!! “想上金大啊?” “嗯!”余音用力点头,金大可是她的梦校呢。 “因为宋佩梁?” 心思被人直接拆穿,余音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揪着恐龙笔袋的尾巴小声说:“不……不全是,金大本来就很好呀,国内top3呢。” 当然的确也有很大一部分佩梁哥的原因啦,佩梁哥就上的金大,而且现在在金大任教。 她上了金大,就可以经常见到佩梁哥啦! 一想到这些,余音就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光顾着幻想梦校,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沉下的眼波。 “梦想不错。”他说。 至于能不能实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宋凌商放下她的书卷:“早点休息。” “好的,宋先生您也是。” 宋凌商出了客房,他的助理李程正等在客厅。 “宋总,卷子已经送过去给那位张姓女生了。” “嗯。” “您的老师劳伦斯教授邀请您参加下周芝大数字科学中心举办的年会,询问您是否有时间前往。” “去。” “新城的项目,我们已经中标,和我们一起中标的有……” 李程将今日的事情逐一汇报完毕,合上文件夹,说起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下个月是孟娇小姐的二十岁生日,请问您是否会前往孟家赴宴。因为那天我们旗下子公司上市,还有……” “都推掉,我去孟家。” 李程就知道,什么都没有孟小姐的生日重要。 宋凌商说:“苏富比拍卖行有一顶红宝石浮雕冠冕,给我拍下来,我拿它当生日礼物。” 李程立刻点头:“孟小姐喜欢珠宝,看到您的礼物,必然欢心。” 宋凌商看向客房紧闭的房门,忽然很想知道里边小鹿似的少女喜欢什么? ……哦,她喜欢宋佩梁。 余音于六点准时被闹钟叫醒,她第一时间看了一下自己的脸,见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今天可以回家了。 洗漱完毕,她将被子枕头铺得平平整整,然后背上书包,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觉得宋凌商肯定还在睡觉,不想吵到他。 不料她一推门,对面的房门恰巧也打开了。 宋凌商只穿着条西裤,裤腿笔直顺滑,不见一丝褶皱。他上半身赤着,正套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衣,微微弓背的姿势将小腹凹出一段肌理分明的线条。 余音瞪大眼,似是被震住了,眼神都忘了在第一时间移开。 双颊后知后觉地爆红,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脸已经热得可以煎蛋了。 “宋先生,你怎么……”她语塞,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再出来啊? 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暗哑,格外深沉,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松弛散漫:“抱歉,忘记你在这里。” 余音:“……” 是了,她是借住一晚的人,她才是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怎么能要求主人该怎么穿衣服。 余音垂下头,震惊又加羞赧,连带着脖子根都红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夏天路过大排档,经常见到赤着上半身喝酒吃宵夜的男人,但是没有一具身体,像刚刚那样带给她巨大的冲击力。 肌肉很明显,却不像电视里的运动员那样夸张,薄薄的一层却极有力量感,肤色很白,就显得肌肉的凹陷格外分明,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异性身体。 金属扣“咔”的一声,宋凌商把皮带扣好,衬衣下摆规规整整地束了进去,又是那位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的宋先生。 可是他刚才出来的时候皮带都没扣好,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会掉…… ……哎呀余音,你在想什么啊! 余音双手搓了搓脸,懊恼极了。书上说非礼勿视,她的书真的白读了。 宋凌商清晰地看见了少女红透的侧脸和脖子,连捂着脸的手背都烦着淡淡的粉。 ……羞成这样? “怎么了?第一次见没穿上衣的男人?” “……不是。” 他明知故问:“那你脸红什么?” 余音:“……” 这让她怎么说?你的身体太好看了? 偏偏他和非得得到个答案似的,还追问:“嗯?问你呢。” 余音嗫喏着嘴唇,窘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敢和他对视了。 哎呀这个人怎么这样,见过能代表什么呢?见过就不能脸红了吗? 就算她见过一百个不穿上衣的男人,那他也是一百零一个啊,还是这么好看的,离她这么近的,她脸红不是很正常吗? 偏偏这要怎么说呢? 宋凌商轻轻“啧”了一声,更过分了:“没穿上衣而已,又不是没穿裤子。” 余音瞪大眼看着他:“你……” 你还想不穿裤子? 宋凌商来劲儿似的,笑得更好看了,还有脸追问她:“你说对不对?” 余音鼓了鼓嘴巴:“……宋先生,我去上学了。” 这问题她没法回答。 说完转头就走,背影仓皇,像是在躲什么似的。 偏偏什么都和她作对,房门也打不开。 宋凌商走到她身后,胳膊绕着她环过来,将她逼在了他的胸膛和门板之前。 余音闻到了一股很复杂的香味,像茶水的味道,又像树叶的味道,清冽怡人,苦却不涩。 他抬手一按,“滴”的一声,门开了。 “有指纹的。”他低沉好听声音响在她耳边。 余音觉得耳廓像被羽毛扫了一下,痒痒的,没忍住缩了一下脖子:“噢,这样啊。” 把门打开一条缝,她利落地挤了出去,跑了。 宋凌商没忍住笑了两声。 真有意思,和只小兔子似的,粉粉嫩嫩的,一逗就着急,着急却不敢咬人。欺负她她也不知道,反而把自己急得红脸,乖得不行。 这个年纪的女生,不是没人给他送过,甚至比这小的还有。 他一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太生嫩了,什么都不懂,没劲。 现在他发现了,生嫩有生嫩的趣味。 他拎起车钥匙,优哉游哉地跟了过去。 第9章 宋先生人真好 余音看着和自己一起迈近电梯的男人:“宋先生?您这么早也要出门吗?” “听说永宁街的早餐不错。”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车钥匙,“来金城一趟,总该尝尝。” “是不错呢,好吃的有很多,您喜欢吃什么,我可以推荐!” “你推荐啊……那我想想……”宋凌商想了想,“昨晚吃的松露腐皮卷好像还不错。” 余音一听“昨晚”,瞬间想到面前的男人不光收留了她一宿,还为她提供了晚餐。 她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那这样吧,宋先生,我请您吃早餐,谢谢您昨晚为我提供房间,可以吗?” “不会耽误你上学吧?” “不会,我们走读生可以不上早读,七点到就可以了。” “那好。”宋凌商彬彬有礼地点头,“麻烦你了。” 永宁街在老城区,和现在的新市中心倒也没太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六点多点,天还黑着,街上已经全都是蒸腾的雾气,汤水茶点的香气溢了满街。 宋凌商的车开不进来,于是停在了路口,二人从路口往里边走,身边的少女热情洋溢,告诉他这家是吃沙嗲面的,那家是吃靓汤的,那一家糖水做得很好吃不过下午两点才会开门,那一家的芝麻茶她最喜欢了……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点餐、找零的市井吆喝中,充满了烟火气。 “宋先生,您说的松露什么卷这里大概是没有的,不过那家的婆婆做的香葱鸡蛋卷很好吃。还有他们家的薄皮馄饨,都是婆婆自己包的,很鲜。” “好,那就这家吧。” 婆婆的店不大,就十来平,里边摆了五张桌子,他们来的还算早,有一张桌子还空着。 余音立刻过去,搬好塑料凳,用纸巾擦了两遍才说:“宋先生,您坐。” 宋凌商气质极好,简单的衬衫西裤也有一种矜贵冷傲。这样的人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旁边的食客不禁看了他好几眼。 余音怕他嫌弃这里,急忙说:“宋先生您放心,这里看着又窄又旧,其实很干净的。” “不要紧。”宋凌商垂眸,掩下眼中的嫌恶与不耐,语气绅士温和,“往往这样的小店才是味道最正宗的。” “对!”余音立刻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我觉得什么连锁店都没有这里的好吃,那些地方还很贵。” 原来宋先生不是看起来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他是这样的平易近人,可真好。 婆婆很快端上来两碗馄饨,一份猪仔包和一碟香葱鸡蛋卷,还有几碟小菜,余音往馄饨碗里放辣椒和醋。 她在蒸腾的热气中用银色的不锈钢勺盛起馄饨,仔仔细细地吹气,粉嫩的唇吸进去,汤汁留在唇上,浅色的唇变得润泽,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开始吹第二个。 宋凌商看着,忽然很想抽烟。 “宋先生,不好吃吗?”百忙之中的小姑娘终于注意到了他,他好像没怎么动筷子。 “味道很好,你的推荐非常不错。”他说,“我早餐吃得一向不多。” “是不是不比你昨晚吃的差很多?”她笑着问,嘴唇沾了油,亮晶晶的。 “是。” 余音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和宋先生说话很舒服,因为无论自己说什么,他好像都能和她有共鸣。 手机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我去接个电话。” “嗯嗯。” 宋凌商走到外边,终于把那根一开始就想抽的烟点了。 烟蒂干净、柔软,让他不由自主想到少女粉嫩的唇、嫣红的脖颈、干净柔软的面庞。 那张嘴小巧漂亮,看起来很软,说话的声音也很软,就是不知道尝起来软不软。 电话那头的人态度恭敬,说个没完,他散漫地听着,偶尔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嗯”的音节。 不远处躺了只流浪猫,灰扑扑脏兮兮的,看不清本来是什么颜色。应该是受了伤,挣扎着怎么都站不起来,发出凄厉粗噶的嚎叫。 宋凌商收回视线,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海城那边的码头来了一批货,昨天晚上……” 打完电话,回到那家小店的时候,余音已经吃完了东西,正乖乖坐着等他。 “宋先生,您打完电话啦?还吃吗?” “已经吃好了,送你去学校。” 天边泛起了微微的霞光,出现了橙红的一线,天空变成了微浅的靛青色。 “宋先生,等一下!” 余音叫完,急忙朝一边跑去。 “三花,你怎么了呀?受伤了吗?”余音看见电线杆下缩成一团的脏猫,心疼得不行。 脏猫看见余音,叫得更凄厉了。余音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小蛋糕和火腿肠,拆开喂它。 “三花,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放学回来就带你去医院。” “你认识这只流浪猫?”宋凌商问。 “嗯,它叫三花。不知道怎么受的伤,都站不起来了。” 余音又急又心疼,但是这个时间点附近的宠物医院还没有开门,她只能让三花等她一天。 余音光顾着喂三花了,没发现不远处,张静静正看着她。 具体来说,是看着宋凌商。 昨天晚上,一个男人把卷子给她送到了家里,张静静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明显是个精英男,说帮“余小姐”送东西,张静静跟余音同学了这么多年,从不知她认识这种人。 她第一反应就是余音是不是真的跟了那个王总,那个人是王总身边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静静的心情还很复杂,一是有点酸,那个王总虽然又老又油腻,但毕竟是个总,余音跟了他也算是实现阶级跨越了。二是又有点庆幸,王总有了余音,就不会再盯着自己了。 三是还有点恶意的快感。余音品学兼优,是很多男同学心中的女神,其实呢?不也是个给钱就睡的烂货? 但是现在,看见余音身边那个高大挺拔极为帅气的男人,所有心绪都成为了另外一种——嫉妒。 那个男人是谁? 他和余音是什么关系? 第10章 接放学的小朋友去看猫 宋凌商送余音去学校,在离学校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时,余音说:“宋先生,您在这里停就可以了。” “这里?” “嗯。”余音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的车太显眼了。” 她没见过这辆车的车标,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就觉得这辆车特别像班里有些男生玩的汽车模型,特别帅气,有一种……机械感?科技感?未来感? 要是这辆车停在她校门口,都不知道会惹来多少人的围观,她不想当显眼包。 宋凌商忽然笑了起来。 要是在京都或者港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明目张胆地从他的车上下去,最好再被媒体拍到在娱乐新闻上挂个三天三夜。她倒好,有这个机会还不愿意。 “宋先生,您停车呀。”眼看着就要过红绿灯了,过了之后就是她学校了,余音急了,“您快停车呀!” 她急得抓上了宋凌商的胳膊,少女手心的温度穿透薄薄的丝质衬衫,熨烫了他的一小块肌肤。 怕影响他开车,她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轻轻地晃了晃他的手臂,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宋先生,就停这里吧,拜托了。” 宋凌商斜睨她急得涨红的脸,方向盘一打,停在了路边。 车门缓缓升起,余音探头一看,然后立刻冲了下去。直到跑到十几步开外,才转过身,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又立刻跑了。 ……好像从他车上下去,是件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宋凌商冷嗤一声,拿出烟盒,弹出一支咬在唇边。 眯眼望去,少女纤细的身影在人群中分外显眼,马尾一蹦一蹦的,带着无尽的活力,仿佛跑进了初升的朝阳里。 余音一路跑到校门口,踩着预备铃声进了校门,正在执勤的学生会干事和她打招呼:“会长,你今天竟然这么晚?” “嘿嘿,睡过了。”余音笑吟吟的,“执勤辛苦啦!” 她走进教室,看见班里几个男生正聚在教室后边说话,慷慨激昂的。 “卧槽,真的巨巨巨帅!耀夜黑,声浪也超他妈好听!我还拍了照片呢!” 余音经过的时候随意一扫,然后微微瞪大眼,这不就是宋凌商的车吗? 周围响起一阵赞叹声:“真帅啊。” “靠,太酷了,我什么时候能有一台?” “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这辈子大概就不会有了。” “妈的,不盼着拥有,要是我能坐一次也行啊。” “你还是做梦现实点。” 余音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车呀?” “阿波罗IE,全球限量十台,就这辆,得两千多万。” 余音再次瞪大眼:“这么贵呀?” “是啊……咦,班长,原来你也对车感兴趣啊?” “看了一眼照片,觉得确实蛮帅的,所以问问,我不懂这些。” 余音相貌好,成绩好,性格好,所以人缘也特别好。她一说不懂,周围的男生顿时七嘴八舌给她讲了起来,生怕自己嘴慢了让她听不到。 张静静一进教室,看见的就是被男生们围起来的余音。 她抿了抿唇,走过来,见余音正靠着她的桌子,那种不爽感更重了。于是往后扯了一把自己的桌子,没好气道:“要说一边说去,别占我的地方!” 余音正听得入迷,冷不丁靠着的桌子被扯开了,身后一空,整个人顿时踉跄了一下。 她旁边也过来听科普的女生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避免余音摔倒,有些不满地看着张静静:“你注意着点啊!余音差点被你害得摔倒!” “她摔倒是她自己不注意,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拽桌子会这样吗?” “我自己的桌子我想怎么拽怎么拽!”张静静踹了自己的桌子一脚,挑衅地看着说话的女生,“你想怎么样?” “有病啊你?” “我没事。”余音轻轻拽了拽帮她出头的女生,“别为这种小事坏了心情。” 张静静“嘁”了一声,装什么装。 一个给钱就睡的烂货,这些男的也真是瞎了眼,还抢着跟她说话。 余音冷冷地看了一眼张静静。外婆早就告诉过她,不与小人论长短,张静静现在就是她心中典型的小人。 早自习的铃响了,科普小队就地解散,余音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觉得自己又涨知识了,原来豪车有这么多。啧,宋先生那辆车竟然两千多万!要是她有两千多万,她就给外婆买一幢带花园和电梯的大别墅,再请好几个保姆照顾外婆,让外婆享福。 ……她兜里两千块都没有,竟然开始做两千万的梦了…… 唉,资本主义腐蚀人心。 上数学课的时候,老师讲昨天晚上的卷子,余音特别听了选择题的最后一道,也就是她问宋凌商的那道,真的选C。 余音忍不住给宋凌商发了条消息:“宋先生,您真的蒙对了诶,那道题真的选C!” 此时的宋凌商,正在一家会所内。 包厢很大,二十多个人在这里抽烟、喝酒、打牌、和美女亲亲抱抱……也显得足够宽敞。 宋凌商坐在单人皮质沙发里,正在听几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说事。 看到短信,宋凌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合着还真以为他是蒙的? 怎么就这么老实啊,说什么信什么?改天把她卖了她知不知道? 正在说话的汉子忍不住一顿,惊疑地看向身边的同伴。 他们正在说一批被扣下的货,这是几千万的生意,不算小麻烦,宋少竟然还有心情笑? 宋凌商懒懒地往后一靠,将烟衔在唇角,垂眼在屏幕上打字。 信息发出去,他眼皮一掀:“继续说啊。” “是,宋少。听说这次参与的,还有港岛那边的七大队。” “这不就更好办了?老朋友了啊。” “可是七大队换了个队长,上个月刚上任的,不是个善茬,现在不好通融了……” 宋凌商修长的手指把烟拿下来,淡淡地吐出一口烟雾,眉眼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冷戾锋锐:“能通融就让他继续干,不能通融就让他卸任滚蛋。怎么着,这种小事还得我教你?” “不……不用,不用。”说话的汉子急忙低头,不敢看他,“宋少,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他们是朱爷手下的几个主事,横了半辈子,可是面对这位比他们小了许多的年轻人,还是会忍不住生出敬意。 南帮成立于上世纪,在本世纪初达到鼎盛时期,势力从南方发展到东南亚、欧美。南帮内部派系斗争严重,人人都想“当皇帝”。形势胶着之时,是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宋凌商几枪崩了朱爷几个兄弟姐妹,趁乱瓦解多方势力,把朱爷拱上了那个位置。 从那之后,这位干儿子,就超越了朱爷的几个亲生儿子,成为了朱爷最喜欢、最信任的人。 所以现在大多数南帮的堂主、主事,亚弯集团的高层们,最信服的也都是宋凌商。 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宋凌商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 “宋少,这就走了?咱们接下来还特意给您安排了局呢,东南亚挑来的美女……” “你们尽兴,我先走了。” 相比之下和宋凌商关系最近的熊刚忍不住问:“宋少,您有要事?” “有啊。”宋凌商淡淡一笑,“接放学的小朋友去看猫。” 第11章 妹妹,你男朋友好帅啊 直到宋凌商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里边的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小朋友?宋少的孩子?宋少有孩子了?!” “放你祖宗的螺旋彩虹屁,先生都没结婚哪来的孩子。”熊刚没好气。 “那是私生子?!” 熊刚没忍住在说话的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以为先生和你一样一屁股风流债?先生女人都没睡过一个,怎么可能有私生子?” “那是哪门子的小朋友?” 熊刚想起白天,先生让自己去永宁街找了一只丑不拉几的流浪猫送到医院里……他活了二十多年,棍棒枪弹没少抱,抱猫还是第一次。被抓了好几下,还他妈得去打针。 种种迹象表明,先生不对劲。 —— 放学铃声响了,班里倒是没几个走的,都在埋头写卷子。 余音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一看是宋凌商发来的消息:“放学从后门出来,我在等你。” “宋先生,我的脸已经好了,一会写完作业就可以自己回家了,不麻烦您送我了。” “带你去见三花。” 一提三花,余音就按捺不住了,她已经为它担心一整天了。 她把卷子收进书包里,准备晚上挑灯夜战。 她不知道的是,坐在后边的张静静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她。现在见到她要走,更是偷偷摸摸就跟上了。 余音平时都是班里最后几个走的,今天走这么早,绝对有问题! 果然,她看见余音出了校门后,上了不远处的一辆奔驰车! 她记得,王总开的就是一辆奔驰! 余音果然跟了王总! 张静静一直把手机捏在手里,见状立刻偷拍了一张余音上车的照片。 距离有些远,脸拍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次,她肯定能拍到高清的。 到时候,她就把事情发到论坛上去,让学校那些人看看余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车内,宋凌商淡淡收回目光。 他是多敏锐的人,张静静那点鬼鬼祟祟根本不够他看的。不过是连跳梁小丑都够不上的人,他懒得理会。 汽车开往的不是永宁街的方向,余音忍不住问:“宋先生,我们去哪里?” “宠物医院。” “医院?”余音眼睛一亮,“宋先生,您已经把三花送到医院去了吗?” “嗯。” “哇,您真好!” 她一整天都在担心三花,怕它不乖乖等她,又怕它再被欺负,这下好了。 很快就到了宠物医院,余音差点没认出三花来。因为它的毛已经被剃光了,还戴了个伊丽莎白圈。 三花一见到余音就很激动地喵喵叫了起来。宋凌商蹙了蹙眉,这声音也太难听了。 偏偏余音不觉得,就和听到了什么天籁似的,笑得眉眼弯弯,逗三花逗个不停。 医院的小姐姐说他们和几家宠物店有合作,经常会有好心人带着流浪的猫猫狗狗过来治病,要是不方便收养,就可以送到宠物店里,由宠物店帮忙找领养的人。 余音的确不方便养,外婆有哮喘,还猫毛过敏,不然她早就收养三花了。 小姐姐正在给余音介绍各家宠物店,宋凌商听着烦,直接问:“最好的是哪家?” “呃,是这家彩虹之屋,一个月的话是两千……” “那就这家。”宋凌商说,“吃的用的都来最贵的,把这丑东西给我养好了。” “宋先生,”余音忍不住纠正他,“三花才不丑!” 宋凌商斜睨了一眼旁边只剩脑袋有毛、一脸傻样、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过上骄奢淫逸生活的蠢猫,被辣到眼睛似的移开了视线。 这还不丑? 是了,能喜欢上宋佩梁,他能指望她眼神多好? 宋凌商甩出一张卡,在单据上签字。 小姐姐笑着和余音眨了眨眼睛:“妹妹,你男朋友好帅啊。” 长得帅,掏卡的姿势更帅。 余音一惊,立刻摆手:“姐姐,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 余音一下子卡了壳,该怎么介绍宋先生? 宋凌商放下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是什么?” 余音眨巴眨巴眼睛:“你是宋先生呀。” “先生?”小姐姐的声调瞬间拔高,“他是你先生?你都已经结婚了?” 这小姑娘看着就是个高中生长相,所以她才叫妹妹的,合着是个童颜美女? “不是不是!”余音的脸更红了,两只手摆成了无影手,“姐姐,我是一中的呀,先生是我对这位哥哥的尊称!他不是我男朋友,更不是……我先生!” 小姐姐一脸失落:“……噢。” 她歉意地朝着二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唉,还以为是男女朋友呢,磕错cp了…… 不怪她磕错啊,这对帅哥靓女站一块,看起来实在像一对啊…… 余音拿了彩虹之屋的名片,依依不舍地和三花告别,约定周末去看它。 宋凌商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干过这么蠢的事,他竟然等着一个丫头片子和一只猫说话!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余音满怀感激地说:“宋先生,谢谢您帮助三花。三花用多少钱您都记在账上,我将来赚了钱一定还您!” “好啊。”宋凌商懒洋洋地说,“我都给你记着,你别赖账就行。” “我才不会呢。”余音不允许自己的人品被质疑,“等我考上金大,将来找一份好工作,我连本带息还给您!” 宋凌商轻嗤一声:“金大有什么好的。” 余音:“?” 不是她鄙视他,只是他一个大学都没上过的人,竟然还好意思说金大不好? 她有些不服气:“金大不好哪里好?” “京大勉强还不错。” 余音:“宋先生,多亏您的发音很标准,不然我都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金城这边很多人不会发后鼻音,他们读“金”和“京”是一样的。 宋凌商看向她:“怎么,不考虑换个目标院校?上个京大试试?” 余音摇头,非常坚定:“不,我就要上金大!” 虽然京大是公认的国内最好院校,但是她最想上的那个院系,金大才是国内第一。 宋凌商不知道这些,只当她是为了宋佩梁。 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东西。 他轻嗤一声:“没眼界。” 余音没听清:“宋先生,您说什么?” 宋凌商抬眼,幽暗深邃的目光锁着她,声音沉哑:“我说,好好学。” 第12章 宋先生骗人! 两天没回家,余音一进门就抱住了外婆:“外婆,想您!” 陈杏香也抱着外孙女,笑得眼睛弯弯:“哎呦,外婆的乖女,饿不饿?外婆给你做了芋头排骨,鲫鱼豆腐汤,还有新鲜的大虾咧!” “辛苦外婆啦!” 陈杏香和余音一起进了餐厅,祖孙二人一起吃饭。 余音明显感觉到今天外婆心情特别好,不由得问:“外婆,怎么啦?发生什么好事啦?” “你爸过年要回来。” 余音忍不住惊呼:“真的?” 她立刻捂住嘴,压低声音,用气音问:“我爸亲口说的吗?” “嗯,你爸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说大年三十前肯定回来,和咱娘俩一起过年。” 余音立刻拿出手机看日历,今天是腊月十七,也就是用不了半个月,她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余音激动得不行,去年过年爸爸没能回来,她终于又可以和爸爸一起过年了! 余音太高兴了,饭都多吃了一碗。 写完作业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睡四个小时,六点多起床,一想到爸爸快回来了,余音都不觉得困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神采奕奕的,同桌吴黎都看了出来,问她:“怎么最近这么高兴?你中彩票了?” 余音没办法和吴黎说实话,爸爸身份敏感,所以她对外界的说辞一直都是——爸妈离婚了,她跟妈妈,但是妈妈去世了,所以现在她和外婆一起生活,许多年没见过爸爸了。 所以她说:“快过年啦!过完年我们就十八岁了,就是成年人了!可以做很多事情,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吴黎挤眉弄眼地看着她:“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哎呦,你想做什么呀?” 青春期的少女很容易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音音,你想谈恋爱啦?” “才不是呢!”余音反驳她,“比如我们可以去网吧了,住宾馆也可以单独开房了!” “你都想开房了?音音,你思想不健康!” “你想什么呢!”余音捶她,“你才思想不健康,我不和你说话了。” 吴黎凑近她:“难道不是吗?十八岁了,你就可以和你的梦中男神宋哥哥谈恋爱了呀!” 余音被她说得脸更红了,去挠她的痒,两个人闹成了一团。上课后余音拿书挡住脸,说不理吴黎了。 说归说,但是吴黎毕竟是她的同桌兼最好的朋友,所以吴黎提出让余音陪她周末去参加一个机构的留学交流会时,余音还是同意了。 吴黎家庭条件好,但是学习不好,上一中也是靠关系和金钱塞进来的,家里让她大学去国外上。 吴黎唉声叹气:“音音呐,听说国外的大学更可怕,毕业好难的。我家老头子说我要是拿不到毕业证,就一辈子耗在外边别回来了,他丢不起这个人。” 余音爱莫能助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宝贝。” 周末,两人很快到了交流会现场。场地很大,是一个能容纳几百人的大厅,已经有很多人到了,家长和学生们往来穿梭。 吴黎不是真的想听,拽着余音找了个后排的位置。余音一边听台上的老师介绍国外各个高校的优势,一边写英语卷子。吴黎则是雷达似的打量着会场的人。 她还在余音耳边絮叨:“看了一圈,尚雅的学生最多,贵族学校的就是有钱。” “咦,那不是隔壁班的学委庄娴吗?她也来了?” 余音顺着吴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庄娴。她穿着白色的毛衣,黑直的长发瀑布一样披着,侧脸干净娴静,人如其名。 吴黎盯着庄娴看了半天,说:“还是我家音音好看。” 学校里的男生一直私底下拿余音和庄娴做比较,因为她们两个有点撞型——都是漂亮、成绩优异的校园女神范儿。 不同的是,余音性格更活泼开朗一点,庄娴更高冷安静,所以大多数人觉得余音更好接触。 余音和庄娴不太熟,也不了解庄娴的家庭情况,不过庄娴成绩蛮好,要是留学的话,应该能申请上排名不错的名校。 讲台上换了个老师,胖胖的发了福,把西装扣子绷得紧紧的。 吴黎一边笑一边摇头:“好好的西装,都让这些人穿成什么样了。其实我可喜欢看杂志上穿西装的模特了,有种禁欲感。现实中……嗐,这都是什么呀。” 余音一边做英语阅读一边说:“现场这么多穿西装的,就没一个让你吴大小姐觉得好看的?” “没有啊,音音你不知道,西装这东西,其实可讲究了,特别挑身材,要高,要比例好,要肩够宽但是不能壮,要瘦但是不能干不然撑不起来……” 伴随着吴黎的絮叨,余音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她觉得,宋先生穿西装,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宋先生完美符合吴黎说的每一个条件,甚至是每一个条件的最优解。 宽肩窄腰长腿,挺拔有气质,而且脸还那么好看…… “哇靠!”吴黎忽然叫了起来,不光是她在叫,会场也出现了一阵躁动喧哗。 吴黎一把掐住了余音的胳膊,指着大屏幕,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帅哥,帅哥!极品!我靠!” 余音不解地抬头,看见大屏幕上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刚刚在她脑海中浮现出的身影,现在化为了具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台上的老师正在介绍:“这是芝加哥大学数字科学中心的年会现场,参加的都是芝大受邀的优秀毕业生,都是现在数学媒体、互联网科学、金融科学等行业的大拿,这是一场学术交流与资源配置的盛会。芝加哥大学的鼎鼎大名想必在座各位都有所耳闻……” 后边的话余音已经听不进去了,大屏幕上也已经切到了下一幕,可是她脑海中还是刚才宋凌商那一闪而过的惊鸿几秒。 下一个念头就是: 宋先生骗人! 他明明上的这么好的大学,他竟然骗她说没上过大学! 而她,她还信了……她还安慰他,说不上大学也没什么…… 啊……余音双手拍脸,觉得好羞耻。她还举了比尔盖茨的例子……宋先生一定觉得她蠢透了…… 余音往前一栽,脑门撞在了桌子上。呜……好丢人。 吴黎凑近余音,敲了敲桌子:“余秘书,三分钟之内,我要得到这个男人的联系方式!” 余音:“……” 该说不说,余秘书还真有。 第13章 我有没有迷到你? 西半球的芝加哥,晚宴结束,宋凌商回酒店。 宴会时间不短,不过他喝得并不多。他现在的地位,喝不喝酒完全凭他心情,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他必须喝”的酒了。 在酒店门口遇见一对年轻的小情侣,身上还穿着美高的校服,两人正在讨论去哪里滑雪。 高中生,哦。 宋凌商侧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助理李程说:“明天去挑一份礼物。” “您是要送给……” “小女孩。” 李程瞬间心领神会:“请问余小姐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宋凌商歪了歪头,她喜欢什么他哪里知道?而且,他也不关心。 “你随便买就行了。”宋凌商漫不经心地说,“她挺好哄的。” “是。” 到了套房门口,刷完卡,房门缓缓打开。 宋凌商眼睫一抬,没有进去,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右手拿了出来,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握着一把柯尔特巨蟒。 这把枪被称为左轮界的劳斯莱斯,威力巨大,近距离可以干掉一头大型动物。 房间里边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很慢,窸窸窣窣。接着视野里多了一角淡淡的红,然后是一个高挑健美的轮廓。 对方走到门口,李程终于看到了这个红裙黑发的美女。 很典型的混血,非常漂亮,性感又妖娆,大胆奔放。 她微张着嘴、露出嫩红的舌尖,眯着妩媚的眼睛朝宋凌商的嘴唇凑了过来,只是很快她就不能再动,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宋凌商的枪从下而上抵在她的下巴处。 “先生。”美女眨巴眨巴眼睛,“我不让您满意吗?” 她足够漂亮,也的确像一位提供特殊服务的小姐,但是她这次的目标对象是宋凌商。所以她的任务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宋凌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却尽是冷嘲:“朱博远就找了你这么个货色?” 美女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美貌,竟然会得到“货色”这么个鄙夷的形容。 不过她也没机会想了,那已经是她在世界上听的最后一句话。 即便装了消音器,还是有不小的动静,不过宋凌商并不担心,毕竟这是他的酒店。 他不再看那个下巴破了个窟窿的女人,把枪扔给李程:“处理了。” “是。” 三分钟后,几个人无声无息地上来,抬走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女人,又换了地毯,重新喷洒了香水。 李程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恭声禀告:“您想得不错,刚刚那个女人是朱五少爷派来的,是hawk组织的女杀手。” 他们已经在她的尸体上搜到了枪支和毒剂。 朱爷的几个儿子里,这位朱五少爷朱博远,是和宋凌商矛盾最大的。 毕竟要是没宋凌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儿子,朱博远就是现在亚弯集团话语权最大的人。 现在倒好,他被宋凌商牢牢压着,干什么都被掣肘。 所以朱博远的短期目标已经从掌控亚弯集团变成了干掉宋凌商。 宋凌商听了李程的汇报,似笑非笑:“怎么着,谁又惹我这位五哥了?” “上个月,朱五少爷想用咱们的航线从南美运一批货,您没同意。朱五少爷不得不走其他航线,前天,这批货在亚丁湾被查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朱博远气坏了,把这笔账算在了宋凌商头上。 从一开始,李程就知道宋凌商和朱博远的矛盾不可调和。宋凌商做的生意大,涉及的面也广,但是他有关毒品的绝对不碰。而朱博远完全相反,他只做毒品生意。 朱博远的货,宋凌商根本不可能给他运。 宋凌商勾了勾唇角,心情颇好:“查获了?整批都查获了?” “是,国际警察行动的,听说里边还有港岛的一支缉毒队。” “很好。”他说,“告诉朱博远,我叫他一声五哥看的是朱爷面子,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的生意最好夹着尾巴做,别舞到我跟前来,否则小心以后他的货一批都到不了他手里。” “是。” 话音刚落,宋凌商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宋凌商看了一眼来电人,给李程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宋凌商直接按了免提,所以李程出门前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气鼓鼓的女声:“宋先生,你是个大骗子!” 李程心一抖,急忙看向宋凌商,却见他并未生气,而是眉眼舒展,抽了一支烟,说话尾音拖得很长,显得又痞又懒散:“我怎么就是大骗子了?” 余音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头:“您骗我说您没上过大学!” “我没骗你啊。” “您还不承认,我都看到了!在芝加哥大学的活动上!”余音嘴巴鼓鼓的,“还是优秀毕业生才能参加的呢。” “哦?你看到了?”他语调中带着笑意,“好看吗?” “好看啊。”名流云集的活动,怎么会不好看呢。 “什么好看?”宋凌商追问,“活动好看还是我好看?” 余音老实巴交地回答:“都好看,您最好看,都把我同桌迷成智障了。” “那你呢?” 短短三个字好像化为一股电流敲在耳膜,又顺着神经传遍四肢百骸,让余音僵在了原地。 她看似平静,实则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动了。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继续逗她,而且采用了更具体、更直白、更不允许逃避的方式追问:“你的同桌被我迷成智障,那你呢?有没有被迷到?” 余音心跳紊乱到不成样子。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话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说有?可是怎么说得出口…… 说没有?但是怎么可能…… 于是余音采取了最生硬的方式——转移话题:“宋先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骗人这个话题!我请教你问题,还和你说我的理想大学,我对你坦诚相待,你竟然骗我!你一点都不真诚!” 余音自己意识不到,她声音好听,脆生生的,清朗又甜,佯装生气也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真没骗你。”电话那头的男人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没上大学,我是跨本申硕,跳了大学阶段直接读的硕士。” 余音:“……所以您没上本科,但您是硕士?” “不是,我是博士。” 余音:“…………” “我十七岁出国,十九岁读完硕士,二十二岁,也就是今年读完了博士。”宋凌商说,“余同学,我够真诚了吗?” 余音:“………………” “您好厉害。”余音由衷地说。 她最敬佩的,就是学习好、学习能力强的人。 以前她认为佩梁哥那种,看起来好像没怎么学习但是成绩就是特别好的人最厉害了,现在她觉得,宋先生这种才是天花板。 他们宋家到底是什么基因啊请问呢? “我回答完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宋凌商又问,“我有没有迷到你?” 余音:“……宋先生,您是不是有点自恋啊?”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还非要让她给出回答? 好难为情的。 第14章 今天没人能救你 “倒也不是自恋。”宋凌商说,“是我比较在乎你的看法。” 余音又开始踢那块小石子:“我的看法又不重要。” “重要啊。”他说,“对我来说很重要。” 余音觉得自己的心被一个透明的泡泡裹了起来,轻盈地悬浮在了半空中。只要小小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得兵荒马乱。 不远处的商厦LED大屏正在播放某当红男星拍的广告,余音觉得,这个一分钟的广告,还不如宋先生刚才在大屏幕上出现的几秒。 “宋先生啊。”余音感慨,“您知不知道,您好帅的。” 之前光觉得他长得帅、气质好,现在得知他还是个学霸,他在余音心中的魅力已经翻倍了。 她真的太喜欢学习好的人了! 电磁波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宋凌商遇到像刚才那个女杀手似的大胆奔放的女人不少,但是这种直球——来自于一个十七岁少女最直白最诚挚的赞美与感叹——他是第一次遇到。 喉咙忽然有些痒,而且领带太紧,勒得他呼吸不顺。他抬手欲解,却摸了个空。 领带早就摘掉了,衬衣扣子也早就解开了,这应该是他最放松的状态,不该有任何不自在。 宋凌商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启开瓶盖饮了几口,终于感觉到胸腔那股燥热被压下去不少。 挂断电话后,他拨通李程的房间内线:“申请这周末回国的航线。” 顿了一瞬,他又加了一句:“那个礼物你别买了,明天我亲自去买。” —— 期末考试转眼间来了。 同学们都很激动,毕竟考完试就意味着放寒假了,虽然寒假只有两个星期,但对于高三学生来说也着实是个奢侈品了。 吴黎问余音:“音音,明晚大头的生日趴你会去的哈?” 余音点头:“当然啦!” 大头名叫管鹏,是隔壁班的体委,同时也是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所以他过生日不光邀请了他们班的同学,还邀请了学生会的人。 “太好了,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吴黎伸了个懒腰,“虽然我没怎么用功,考试也考得一塌糊涂,但我还是感觉自己好辛苦。终于有趴体可以参加了,啊!我好开心!” 吴黎喜欢玩,高一高二每个周末都要去参加各种活动,高三假期骤减,她的确是憋坏了。 第二天,吴黎和余音约好见面地点,一起去饭店。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包厢里,庄娴也来了,依旧是黑长直女神范。 看见张静静,吴黎眉头一皱:“大头竟然还邀请了她?” 管鹏喜欢张静静这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即便张静静和管鹏不是一个班,也不是学生会的,还是收到了管鹏的邀请。 管鹏也没想到张静静真的会赴约,呆在了那里。周围一群男生开始起哄,管鹏一张黝黑的脸变成了黑色红。 张静静倒是大方地递上了礼物:“生日快乐啊管鹏。” 管鹏通红着脸接了过来,发出了和体型分外不符的嗫喏声:“谢谢。” 张静静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其实已经烦的不行了。要不是余音会来,她才懒得过来面对这群又幼稚又低俗的男生。 前几天悄悄观察余音,都没拍到她再上王总的车,张静静有些急了,想着可能是因为考试吧。现在考试结束了,压力小了,王总肯定会叫余音过去。 “这种人真挺没意思的。”吴黎低声和余音吐槽,“她不喜欢管鹏,还一直吊着人家,这不是玩弄别人的感情吗?” 余音说:“人品就那样。” “你看她那个包,我也有个同款呢!一万多,她哪儿像贫困生啊,活该人家举报她,就你傻傻的以为她真的有困难,还给她申请补助!” 余音想,那个包应该是和谭耀荣送的。 她今早上学的时候又遇见了张静静的爷爷,老人家摸黑就在捡瓶子。既然张静静有了奢侈品,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爷爷那么辛苦呢? 余音想不通,不理解,没说话。 吃完饭,转移阵地,就在隔壁的KTV,管鹏开了个大包厢。他上学晚,已经年满十八,所以有资格叫酒水。 余音偷偷喝过啤酒,不喜欢那个味道。 “那我们喝鸡尾酒,那个好喝!”吴黎找服务员拿来菜单,和余音一起看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 余音看来看去,选择了长岛冰茶。 她喝过冰红茶,觉得长岛冰茶应该也差不多,毕竟有俩字一样,听起来就很健康很没有酒精。 橙红色的液体很漂亮,口感也不错,酸酸甜甜的很美味。余音感叹自己慧眼独具选了杯好饮料,不知不觉喝了大半杯。 吴黎正在和人情歌对唱,唱得声嘶力竭。余音觉得脑袋有些晕,她猜测是包厢二氧化碳浓度超标了,于是出去透风。 从包厢一出来,耳边顿时安静了下来。KTV的装修纸醉金迷,复古艳丽的壁纸让人炫目,复杂的吊灯也变成了一个个光晕。 余音贴着墙壁往出口的方向走,冷不丁经过一个包厢时,门忽然打开,里边伸出一只手,直接把余音扯了进去。 和谭耀荣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余音的脑子醒了大半。 谭耀荣将余音按在了沙发上,狞笑:“一段时间没见,是不是把我忘了?” 余音立刻挣扎起来,可是她头晕目眩,连带着手脚都没有力气,根本反抗不了谭耀荣。 谭耀荣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甜腻的香味,知道她是喝了酒。看来这次他运气不错,连老天都在帮他! 他扣着余音的手腕压在头顶,另一只手解她的衬衣扣子,但是扣子又小又难解,谭耀荣不耐烦,直接扯开。 扣子崩掉,露出了她的胸衣。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凉意传来,余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边嘶喊一边挣扎,让谭耀荣直接红了眼,索性抽出自己的皮带把她的手腕绑了起来。 “老子看上你,你就该乖乖给老子上,别自找苦头。”谭耀荣把她的脸摁进沙发里,“宋凌商能帮你一次两次,以为次次都能帮你?” “谭耀荣,你放开我!”余音大骂,“你这个垃圾,你这个败类,你不得好死!” 谭耀荣被她毫无攻击性的话逗笑了:“怎么连骂人都不会?” 绑好她,谭耀荣两只手得了空,用力扯裂了余音的裤子。 余音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整个人都炸了毛。她用尽全力挣扎、踢踹,踹到了谭耀荣的下巴,又踹到了桌上的酒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余音扑到地上,双手捡起一块玻璃片,在谭耀荣再次抓过来的时候用力划上了他的胳膊。 一股血溅到了余音脸上,温热感和血腥味让她头皮发麻。 谭耀荣彻底被激怒了,整个人压在余音身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他妈找死!” 余音的手机在刚才的挣扎间滚落在地,此时屏幕亮了起来,有人打来了电话,来电人是宋先生。 她伸手,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谭耀荣也看见了,冷笑一声,一脚踹飞了她的手机。 他掰着她的下巴,发狠地看着她:“还指望着宋凌商呢?死心吧,乖乖地跟老子做,今天没人能救你!” 第15章 威胁 一架通体白色的湾流G770公务机平稳地降落在金城国际机场,早就等在停机坪上的人瞬间打起了精神。 舱门缓缓打开,宋凌商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舷梯上。下边的人纷纷迎上去,热情打招呼。 李程在旁边介绍,这几位是港岛的官员,有财政司的,建设司的,这几位是金城规划局、海洋局的,他们前来,是为了天水湾码头的建设项目。 他们见宋凌商,不光因为他是京都宋家的人,更是为了他背后的南帮。 虽然南帮的势力中心现在在东南亚,但是对港岛依然有重要影响。 于是宋凌商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到了酒店,开始了无聊的饭局。 宋凌商左边坐着李程,李程旁边是金城规划局的主任,姓庄。庄主任敬了宋凌商几杯酒,见宋凌商兴致缺缺,于是笑着说:“是了,我们一群老头子陪着喝酒,太没劲了。” 话说完,包厢门打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庄主任立刻说:“娴娴,快过来,这就是爸爸和你说过的宋少!快帮爸爸敬宋少几杯酒!” 其余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交换眼神,有人眼神里的意思是:“好啊,还是这老庄精。咱们平时最多从会所叫几个小姐来陪酒,这老庄竟然把亲闺女叫来陪酒!” 旁边的人用眼神回答:“要不说老庄高明呢,在这换届的节骨眼上,要真能和宋家攀上姻亲关系,老庄调任京都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庄娴冷着一张脸,刚才她爸让秘书去接她,说陪一位宋少喝酒,她就不耐烦到了极致。 什么宋少,不就是些靠着家里势力作威作福、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二世祖吗?她一向看不惯那些人,所以上学时她才避开了权贵子弟云集的尚雅,去了一中,也从未告诉过别人她是官员子女,低低调调的。 结果现在还是避无可避,什么宋少…… 庄娴冷冷地看向主座上的男人,却不料撞入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 庄娴愣住了。 竟然是他?那个出现在留学交流会大屏幕上的男人? 本人比大屏幕上还要出色得多,气质非常好,年轻却不浮躁,深敛却不老成,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斯文贵重。 见女儿呆呆的,看着宋凌商的眼睛都快直了,宋主任觉得有戏,塞了一杯酒进她手里,又轻轻推了推她:“快敬宋少一杯啊。” 庄娴如梦初醒,暗自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宋凌商面前。 “宋先生。”她的声音从来就没有这么紧过,紧到都有些发抖,“我敬您。” 说完就一口闷下,喝得太急,呛得咳嗽了起来。 宋凌商递给她一块纸巾,庄娴红着脸道谢。 其他人面面相觑,想着难道宋凌商喜欢的是这一款?庄主任暗叹自己明智,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有眼色的服务员已经在宋凌商身边加了个座位,庄娴矜持地坐了下去。 饭局继续,宋凌商话并不多,庄娴坐在他身边,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的西装是什么牌子?看起来面料好好,应该很贵吧。他的手好好看,腕表好精致。他平时用什么香水?不是她闻多了的古龙或者沉香,很清洌很好闻。 眼高于顶的庄娴生平第一次感到好奇。 宋凌商忽然问她:“在哪里上学?” 庄娴忙道:“金城一中。” 宋凌商眉梢一扬,终于正眼看向她:“学校不错。” 庄娴轻轻一笑:“我成绩也还不错的。” “是吗?有多不错。” 庄娴撒了个小小的谎:“年级第一名。” 宋凌商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余音问自己问题时,他在一叠卷子中看到了她好几张成绩单,年级排名无一例外都是“1”。 庄娴见男人露出笑意,以为他是在肯定自己,更娇羞了。 这个时候,庄娴闺蜜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来之前,庄娴和闺蜜约好到时间给她打电话,她好借机脱身,毕竟她不想陪什么宋少喝酒。谁能想到这位宋少竟然这么出众,让她不想走了。 庄娴没接,闺蜜以为她出事了,打得更频了。 “怎么不接?”宋凌商问。 庄娴只得接通,闺蜜的大嗓门立刻传了出来:“阿娴,你还不回来啊?这边还都等着你呢!” “我不回去了,你们玩吧。”庄娴轻声说。 “啊?你……哦,行。唉,你走了,余音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两位女神都不在了,我看现场的男生们也都没劲了!” 庄娴忙着打哈哈,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倏然扬起的眉梢。 等她打完电话,宋凌商问:“你们有局?” “班里同学过生日,现在唱歌呢。叫我过去,我没什么兴趣。” 宋凌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凌商去露台上抽烟,顺便拿出手机拨了余音的号码。 他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玩得多疯。那小丫头片子又那么老实,屁都不懂,别让人给卖了。 可是等待声响了半天都没人接。 宋凌商蹙起眉头,再打,这下倒是提示关机了。 宋凌商碾灭烟头,回去直接问:“你们在哪里唱歌?” 庄娴不明所以:“千红KTV,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宋凌商已经出了包厢,留下了里边一众不明所以的人。 —— 谭耀荣一边骂骂咧咧地压着余音,一边扒她的裤子,偏偏余音还是不配合,挣扎得还是厉害。 她又摸到了一块碎玻璃片,只是这次她没有拿它划谭耀荣,而是对准了她自己的脖子。 余音声音嘶哑:“谭耀荣,你还不住手,我就刺进去!” 谭耀荣瞪着她:“还以死相逼?真当你是什么贞洁烈妇了?” “谭耀荣,我在新闻上看到了,最近是换届的紧要关头,你家里不是不少人在当官吗?我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你说他们会不会受影响?” 谭耀荣觉得她真是单纯得可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余音,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我就这么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的。” 说罢他就去夺余音手里的碎片,却没成功。 “宋先生会知道。” 谭耀荣一愣:“什么?” “宋先生——宋凌商,他会知道!”余音瞪着谭耀荣,努力为自己争取机会,“他会调查我出事的原因,他不会不管的!谭耀荣,你逃不掉!你别再犯错了!” 余音头晕脑胀,眼前的谭耀荣都出现了重影。她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汇聚在了手上,紧紧握着这锋利的碎片。碎片割破了她的手,很痛,可以让她保持清醒。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掷有没有意义。 对,会有的,宋先生不会不管她的!她要是真的死在这里,宋先生一定会帮她做主,谭耀荣一定会遭报应的! 谭耀荣怒极反笑:“威胁老子是吧?行啊,你刺啊,你他妈刺啊,老子倒是看你有没有这个胆!你捅进去让老子看看!你捅进去,老子倒是当你是个有种的!” 他就不信了,世界上有几个敢捅自己脖子的? 妈的,以为他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被吓唬的孬种? 可是他没想到余音真的敢,她手一化,脖子上立刻就冒出了一串血珠。 谭耀荣瞳孔放大:“你他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响,谭耀荣一回头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人一脚踹飞摔到了墙上,脑袋一痛,直接摔晕了。 第16章 醉酒 包厢门口那些人还没看清楚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形,就被关在了外边。 他们只得问李程:“这是……” 李程是跟在宋凌商后边的,所以看见了那个被压在地上的女生,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肌肤。 具体的他没看到,但想必实在狼狈,宋总还会这么快地把门甩上。 “都散了。”李程说,“这里的事情先别声张,需要你们配合的话会再来找你们。” “是,是。” 包厢里,余音倒在地上,手中的碎片已经松开,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从有人进来,谭耀荣被移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她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 可是是谁来救她的呢? 余音努力睁大眼,眼前却被泪水汗水糊住,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影子。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身体里最后一根维持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大脑翻天覆地地旋转起来,耳鸣声骤然变大,她听见有人在和她说话,却怎么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宋凌商把她扶了起来,解开了她手上的皮带。谭耀荣勒得紧,余音又挣扎地厉害,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淤青。 她身上现在只有一件胸衣,肩膀、肚子全都裸露着,宋凌商刚想脱了外套给她盖上,却发现自己出来得太急,外套落在了酒店里。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把仅有的一件衬衣脱了下来,把她包住。 昏昏沉沉间,余音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个香味她闻到过,她一团浆糊似的大脑想不起具体是在哪里闻到的了,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味道,于是她贴了过去。 靠近的时候,宋凌商也察觉到了她身上的酒气。 她现在脸颊发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宋凌商拍了拍她的脸,尽管知道得不到回答,还是斥了一句:“未成年喝什么酒?” 她明显不知道他在教训她,还朝他咧着嘴,嘿嘿笑了。 宋凌商看了一眼她冒着血珠的脖子,还好,伤口很浅,不严重。 “本事不小。”他说,“敢往自己脖子上刺。” 她的眼神明显是失焦的,覆了一层水汽,又像染着一层薄雾。眼尾是不正常的红,脸颊也是,唇更是红得艳丽,像是成熟的樱桃。 衣衫乱、头发也乱,整个人都是狼狈的,却因为她太漂亮,反而显出一种颓唐堕落的靡丽来。 宋凌商去要了李程的外套穿上,这才又回去把她抱了起来。 张静静躲在远处探头探脑。 刚才,余音从包厢一出来,她就跟上了,当然也就看见了余音被拖进另外一个包厢的一幕。 她急忙跑到那个包厢门口,把耳朵贴上去,总算听见了一点挣扎声。 里边在发生什么,她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只恨自己进不去,无法拍到这第一手的资料。 要是能拍到现场照片,让别人都看一看,学校那些蠢货还会觉得余音是他们心中的女神吗? 张静静觉得这就是报应。她那次被欺负,向余音求救,结果她转身就走问都不问一句。今天终于轮到她了,也别指望自己会帮她! 张静静听了一会儿,察觉到走廊尽头有响动,立刻低着头走了,装作一副经过的样子。 她和一群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过,没有看到都是谁。 这群人进的竟然是刚才那个包厢! 张静静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远处的一个洗手间,于是在这里偷看。天啊,她看见了谁?那天给她送卷子的那个男人! 所以,是王总来了? 那王总进去后看见余音和别的男人……哎呀,那个场景张静静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余音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王总肯定不会要她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哼,她就等着瞧,余音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装清高! —— 宋凌商抱着余音上了车,他把余音包得很严,确保她的脸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余音觉得热得厉害,脸更是一阵阵发烫。 脸颊接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感叹,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宋凌商看着蹭自己裤子的人,一时间也僵住了。 她的脸贴着他的大腿,像是猫似的拱。从膝盖开始,越拱越往上,越拱越往上…… 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宋凌商扣住了她的脸。 “可以了。”他说,声音沉得厉害。 可是醉酒的人哪里听得到,她只顾着让自己舒服,又开始在他的手心拱,柔软的唇在他手心蹭来蹭去,生生把宋凌商的手心也给蹭热了。 宋凌商深吸一口气,把她扔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他动作不算轻,余音几乎是被他抛进去的,她一头栽进座位里,哼唧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本就清甜,带着醉酒的咕哝,娇得厉害。 宋凌商的喉结滚了滚,侧头,目光不善地瞪着她。 身上随意裹着的衬衣早就散了,滑下来一大半,露出一截袖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肩头。肩膀上勒着胸衣细细的带子,下边是一个半圆的弧度,不大,却很挺。 宋凌商忽然烦得厉害,把她身上的衬衣扯了上去,扣子也全都扣上。可是男女身量差异,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即便扣到最上边一颗,还是空荡荡的,甚至想让人忍不住把手伸进去…… 宋凌商掐住她的脸,凑近她,哑着声音问:“酒量差成这样,你怎么敢喝的?” 很明显,余音没有被下什么脏药,被下药的人不是这种表现。她就是单纯的喝多了……不对,她也没喝多,她身上的酒味又不重,真就是一杯倒了。 宋凌商给气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到底是气她没有自我保护意识,还是他失去的淡定和风度。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被她拱来拱去拱出的反应。 更生气了,他又去掐她的脸。偏偏始作俑者毫无认错意识,就贴着他的手心,整个人往他这边靠了靠,带着种安静和讨好,乖得厉害。 “还算你识相。”他说,“醉了也认人。” 余音望着他,嘿嘿一笑,叫他:“佩梁哥。” 宋凌商:“……” 他的声音陡然更沉,却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沉,沉得让人心头发颤:“你叫谁?” “佩梁哥。”余音贴着他的手心,望着他,声音轻软,“佩梁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第17章 少爷就是有女人了! 车厢内的温度陡然跌至冰点。 宋凌商眸中的暗色褪去,转为一种更深的黑。要是被和他熟识的人看见,便知这已经是他发怒的前兆。 掐着她脸颊的手转而扣住了她的后颈,指腹在她细嫩的皮肉上缓缓摩挲了一下:“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依然是失焦的。 “佩梁哥,你怎么瘦了呀?最近很辛苦吗?还是又生病了?” “我最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有回,是太忙了顾不上吗?” “其实不回也没关系的,我发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是我会担心你,总是胡思乱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闭嘴。”宋凌商不想再听她诉说对宋佩梁的关心。 醉酒的人哪里听得到外界的声音,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还有一个学期我就要考试了,我一定会考上金大的,佩梁哥,这是我们的约定。到时候不用手机,我也能经常见到你啦……” 宋凌商忍无可忍,捏住了她的脸颊。 手指用力,她的嘴唇被迫嘟了起来,嘴巴张不开了。 少女的唇色本就鲜妍,现在更是红得不得了,她还在絮絮说话,发出咕哝不明的声音,湿润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像是蚌里柔嫩的肉。 宋凌商凑近她,和她只隔了不到一指的距离,阴恻恻地威胁:“再让我听到宋佩梁的名字,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威慑起了作用,她不动了。眼睛瞪得更大,咕噜噜地看着他。 “认清楚了?”他问。 下一刻,她大眼一眨,一行泪扑簌簌滚了出来,直落在他手上,让他的手劲松了几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整个人忽然朝他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 她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地哭:“佩梁哥,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外边有坏人,他们欺负我!” 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定的气味又钻入鼻中,让余音觉得安全,心下更安定了,于是更紧地抱住了对方。 “你别不管我,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把我丢出去。我真的很想你,我以后不给你发短信了,你别讨厌我,我不是想占用你的时间……” 已经完全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滚烫的眼泪这次不是落在他手上,而是落在脖颈处,慢慢滑下,流到了心脏的位置。 宋凌商微微一动,她抱得更紧了,像是在洪水中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只要稍微松手,她又要被冲走。 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他脖子里钻,湿润的头发摩挲在他下颌,纤盈的身体不断他怀里拱,更要命的是她的哭音,哼哼唧唧,可怜兮兮,真像他把她给怎么了似的,要命。 被怒气压下去的欲望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好在这个时候车子停了,同被折磨了一路的司机赵叔和李程在第一时间就干脆利落地下车,仿佛这豪车是一枚随时随地会爆炸的炸弹。 折磨他们的不是别的,而是余音嘴里不断蹦出来的“宋佩梁”的名字。 赵叔点了根烟,又递了根给李程,不安地问:“不会有事吧?” 真的很怕好好的车变成凶案现场。 “不会。”李程接了烟,却没抽,而是叹了口气。 车门终于打开,宋凌商抱着余音下来,李程立刻按开了贵宾电梯。 电梯直达顶楼套房,等在套房门口的人听见响动,张着嘴就开始咧咧:“少爷,您可算回来,咱们那批……” 一群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汉子在看见宋凌商这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个女人的情形时,齐齐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了。 熊刚抹了把脸,又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看不见这个女人的脸,只能看见一段乌黑的长发,缎子似的一荡一荡。还有一双包裹在牛仔裤中的纤细的腿,脚踝更细,仿佛一折就断。 套房门打开又关上,过去了好几分钟,走廊的寂静才被熊刚的一声“卧槽?”打破。 “靠,宋少前几天说要去接小朋友看猫,肯定接的就是他的私生子!刚子,我没说错,那天你还捶我!” 熊刚:“……” 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有道理? 宋少有女人了,有个私生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几个汉子围上熊刚,七嘴八舌:“这女人是谁啊?” “哪个大佬的宝贝?总不能今晚饭局上那几个老油条家的吧?” 熊刚:“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问问啊,赶紧的。” 不怪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八卦,实在是宋凌商找女人这事太稀奇。 熊刚走一边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带了消息:“不是饭局上的,姓庄的想给塞,少爷没要。” “那问问李程去?” 熊刚拒绝:“要问你们自己去问,老子不去。” 李程和他们可不一样,李程是宋凌商从国外带回来的,和宋家没关系,和南帮也没关系,是切切实实宋凌商自己的人。 他们和李程没有共同话题。 其实李程根本不爱搭理他们,想从李程嘴里听到宋凌商得事情,门儿都没有。 门外一群大汉急得抓心挠肝,门内也不怎么平和。 宋凌商把余音放在了沙发上,她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佩梁哥……” 宋凌商耐心告罄,一把将她扯开,扔到了一边。 还他妈佩梁哥呢? 她身上穿着他的衬衣,本该是洁白不染纤尘的,却有了一块一块的血斑,是被她的手攥出来的。 宋凌商扫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手心,去找了急救箱。 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上药的时候她还算安静。手上就稍微严重一点了,抹一下她哆嗦一下,小手颤个不停。 药抹好,又缠上绷带,她停止了呜咽,只剩下了抽噎。一抖一抖的,可怜得不行。 宋凌商不想看她这副像是被蹂躏过的样子,起身去了浴室,去之前吩咐客房服务送蜂蜜水上来。 进了浴室,看了一眼自己,宋凌商嗤笑出声。 真他妈活够了,能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片子起反应。 可是丫头片子又怎么样呢,不还是要什么有什么。 之前只见过她一截细腰,今天才知道她有的不光是一截细腰。 哪里都好。 再过几年,不知道要漂亮成什么样子。 宋凌商这个澡洗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出去后,余音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小姑娘缩成一团,脸上泪痕遍布,还是可怜。 可怜又可气,一想到她的信任、依赖,都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了宋佩梁,宋凌商就来气。 他捏住她的嘴唇,揪、搓、揉、捏,把那两瓣唇玩得有些肿了起来。 余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他:“宋先生,你干什么呢?” 第18章 我这不是在这儿呢? 宋凌商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云淡风轻地说:“醒了?认人了?” 余音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睛,好似听不懂他说话。 得,根本没醒。 宋凌商把蜂蜜水拿过来:“起来,喝了。” 余音像个执行命令的小机器人,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伸手想拿杯子。 宋凌商避开她被裹成熊掌的手:“我拿着,你喝。” 她明显还是不太清醒,反应慢得很,却很听话。扬起头,张开嘴,等着被投喂。 宋凌商把吸管递过去,她嘬住,湿润的嘴唇抿得很紧,一口一口吞咽,喝到后边还晃了晃脑袋,用吸管搅动杯底沉淀的蜂蜜。 宋凌商又冒出了一个恶劣的念头——塞进她嘴里的不该是吸管。 她看起来很会吸。 喝完蜂蜜水的人又倒头睡了过去,宋凌商好人做到底,把她抱回了那间她睡过的卧室。 把人放在床上的动作还算温柔,余音一个翻身,抱住了他的胳膊。 宋凌商抽了抽胳膊,她倒是抱得更紧了。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的玩具,紧紧贴在胸前。 “干什么。”他音色沉冷,“不让我走啊?” “你别走。”她小声嘟囔着,“我害怕。” 宋凌商感到自己的手臂又湿了。 又哭了,她哪来那么多水可以流? 盯着她看了片刻,宋凌商没再说话,坐在她床边,任由她抱着自己。 余音又做了那个噩梦。 其实这个噩梦,自从她搬来金城,慢慢长大后,她就很少做了。 但是今天的经历,再次唤醒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在梦里,她回到了七岁那年。 那天是中秋节,她和妈妈一起去买月饼,妈妈还给她买了奶油蛋糕。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妈妈手里的袋子,盼望着快点到家,她迫不及待要吃奶油蛋糕! 妈妈看出了她的渴望,逗她:“小馋猫,等不及啦?” 她舔了舔嘴唇,用力点头。 妈妈蹲在她身边,把奶油蛋糕拿出来,插上粉红色的塑料小勺:“乖,吃吧。” 她把第一口喂给了妈妈,妈妈笑弯了眼睛:“谢谢宝宝!”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一边吃一边问:“爸爸今天会回来吗?” 妈妈摸她的脸:“爸爸忙呀,今天回不来了。” “为什么爸爸这么忙呢?”她年纪尚小,还不懂。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就不会这么忙呢? 而且为什么爸爸每次只回家呆两三天,还是晚上回来晚上走,白天也不出门呢? 妈妈说爸爸是英雄,可是电视上的英雄不是这样的呀?电视上的英雄骑着大马,可威风了,哪像爸爸,偷偷摸摸的。 虽然有很多大大的问号,她却没有问,妈妈说爸爸是英雄,那爸爸就一定是!可能因为英雄也有很多种吧! 奶油蛋糕还没吃完,就看见一辆车停在他们旁边,把妈妈和她往车上拽。 她惊得大哭,手里的奶油蛋糕都掉了,妈妈紧紧抱着她喊救命,那些人就开始打妈妈。 妈妈被打得倒在了地上,她被拽上了车。 汽车开了很久很久,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被扔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 那些人在外边说话: “宋家答应给钱了?这么快……草,早知道再多要两个亿了!这小子还真他妈是那姓宋的宝贝疙瘩!” “余鸿誉联系上没?还没?妈的,他真不要他这闺女了?嘿……行,英雄,真他妈是英雄,那就等着给他老婆孩子收尸吧!” 余音缩在角落里,早已哭不出声音。 她好害怕,她好希望爸爸来救她,还有妈妈……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还好吗?” 她惊疑转头,才发现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一个小哥哥。 “别哭。”小哥哥对她说,“我家里人很快会来救我的,会连你一起,你不会出事的,别怕。” 他的话给了余音安全感,余音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过去:“真的吗?我们真的会得救吗?” “真的,他们只是谋财,不会害命的。” “可是他们打了妈妈,妈妈流了好多血……”余音又开始哭,妈妈的头被打破了,不光流了血,还有白色的东西,她那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会有事的,振作一点。”小哥哥安慰她,“相信我,别哭了。” 她听小哥哥的话,她不哭了。 后来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反正着火了,小哥哥带着她往外边跑,那些人在后边追。她跑得慢,生怕小哥哥不管她,她不停地求小哥哥不要丢下她,小哥哥就背着她跑。 她不算轻,是个累赘,小哥哥被追上了,那些人打他们,小哥哥护着她。幸亏小哥哥的家人很快来了,才没让他们被活活打死。 她和小哥哥一起被送去了医院,她没什么事,小哥哥却很严重。听护士姐姐说,小哥哥是心脏病犯了。护士姐姐还说,要不是背着她跑了那么久,小哥哥也不会犯病。 是她害了小哥哥。 幸好小哥哥没事,度过了危险期。 很快有人来接她,临走的时候小哥哥给她留了联系方式。 “我叫宋佩梁,你呢?” “我叫余音。哥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小哥哥朝她笑得特别温柔:“我等你的电话哦。” 她回了家,看到了妈妈的黑白照片。 她认识了一个小哥哥,却失去了妈妈。 她在妈妈灵前嚎啕大哭,想自己要是不那么嘴馋,不是等不及非要在街上吃奶油蛋糕,他们是不是就已经回家了,妈妈就不会被她害死了? 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婆的身体更差了,医生说她不能再受惊吓。她觉得自己害死了妈妈,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哭着睡过去再哭着吓醒,两个月从一个小胖墩瘦成了皮包骨。 她经常给佩梁哥打电话,叫他的名字,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她会有安全感。 他是带着她从死神手里逃出来的人,是她心中的英雄。 佩梁哥告诉她不是她的错,有错的是坏人。妈妈不是被她害死的,是坏人作恶。就算那天她没有在街上吃蛋糕,也会有下一次,那些人就是蓄意报复。 后来,爸爸带着外婆和她,跨越千里,来到了金城,在这里安家落户。 日子又逐渐变得正常。 外婆给她缝了一只大熊,她每天晚上睡着都抱着。 今天也不例外,她很害怕,所以把大熊抱得很紧。 宋凌商低头扫了一眼,她已经从抱着自己的胳膊,转为了抱着自己的腰。 睡梦中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实在可怜,一会叫爸爸,一会叫妈妈,一会叫外婆,像是暴雨中找不到巢穴的雏鸟。 但是这并不能激发他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刚想把人甩开,忽然听见她喃喃叫了句:“宋先生……” 宋凌商动作一顿,垂眸看着她:“你叫谁?” “宋先生。”她更紧地抱住了他,“宋先生救我。” 宋凌商抬起她的下巴,见她双目紧闭,两道秀眉紧紧蹙了起来,额头上一层冷汗,睫毛像是蝶羽似的,不安地抖动个不停。 心头像是被一只蚂蚁轻轻咬了一口,轻痒、酸麻。 本想将她甩开的手移到了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对噩梦中的人说:“怕什么啊,我这不是在这儿呢?” 第19章 她竟然冒犯了宋先生! 余音一睁眼,看见的就是黑色的丝质睡袍,以及睡袍掩映下的一块结实的胸膛。 她愣住了,头顶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醒了?” 余音抬头,撞入宋凌商漆黑的瞳色中。 她急忙松开了宋凌商,像是扔开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似的。 宋凌商“啧”了一声:“怎么,用完就扔?” 余音小声问:“宋先生,是您把我带回来的吗?” 宋凌商扬起眉梢:“不然呢?” 余音也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她抿了抿唇角:“您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碰巧。” 昨晚的一幕幕潮水般涌入脑海,一想到狰狞可怕的谭耀荣,余音就又发起抖来。 “实在太感谢您了,宋先生,要不是有您,我真不知道昨晚会发生什么。” 她垂下头,纤细修长的脖颈拉长出一个柔美的弧度。宋凌商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纱布,皱了皱眉头:“怎么着,要是没人救你,你打算以死明志?” 他觉得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不是,我是想逼谭耀荣住手。”余音声音很低,“他家里不是有人当官吗?我看新闻说最近在换届,我听说换届是紧要关头,不能有负面新闻。我要是以死相逼,说不定谭耀荣会有所顾忌……” 宋凌商轻声一笑:“你还想到了这一层?” 不是要自杀,那还不算太蠢。 “我也是没办法了,但好像没什么用。谭耀荣说他才不怕,他说就算我死了,也没人会知道。”余音忽然抬头看向宋凌商,“我当时就告诉他了,我要是死了,宋先生一定不会不管的,一定会找出真相的,对不对?” 少女双目红肿,一双眼睛却水洗了似的,出奇的亮。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他是这世间主持公道的神明。 “不对。”宋凌商说。 余音一愣:“啊?” “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余音抿唇一笑,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我就知道!”她一扫刚才的忧愁,“宋先生你不会不管我的!” 少女的笑容娇妍明媚,像暴雨后破云而出的太阳。 宋凌商轻嗤:“要是有下次,我未必会管你。” 余音小脸一垮:“啊?” “谁让你喝醉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余音就觉得冤枉:“我喝的明明是茶呀,我也不知道它的度数会那么高……我被它的名字给骗了!” “你喝的什么?” “长岛冰茶。”这个名字她一辈子都记住了! 宋凌商瞳色一深:“谁给你点的?” “我……我自己。”余音不知道宋先生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凶,于是更加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我看它的名字和冰红茶长得像,我才点的。” 宋凌商:“……” 他有些无语:“这款酒还有个别称,叫失身酒。” 余音:“什么酒?” “失、身、酒。” 她眼神迷茫,显然无法把读音和正确的汉字匹配上。 “意思就是,如果有异性为你点了这杯酒,你喝掉了,就代表你同意和他睡觉了。” 终于知道了是哪三个字,余音的脑袋“轰”的一下子炸了。 “这,这这杯酒名字这么纯洁,竟然有这么不纯洁的含义?” “你以为呢?”宋凌商看着她爆红的脸,觉得她实在是纯得可爱,“以后还乱喝吗?” 余音连连摇头:“不了,再也不了。” “长记性就好。”宋凌商赞赏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这顿酒就没有白醉。” 余音感觉自己的三观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她有些紧张地问:“宋先生,我昨晚喝醉后,没有……做什么吧?” 宋凌商冠冕堂皇地说:“有啊,怎么可能没有。” 余音呼吸一窒:“我……我干嘛了?” “你觉得呢?” “我……” 余音想到了自己在街上见过的醉汉们,他们胡言乱语,他们疯疯癫癫,他们在街上倒头就睡,他们挑逗异性,他们……有的还随地大小便! 余音不敢想象其中的任何一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情形。 她通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顿时觉得自己好可怕。 “你看你身上穿的什么。”宋凌商说。 余音恍惚地看了看:“宋先生,这是你的衬衣吗?” “是啊。”宋凌商说,“你的衣服被谭耀荣撕烂了,所以你就抢了我的衣服。” “什么?!我抢的?!” “是啊,你从我身上扒下去的,拦都拦不住。”宋凌商还加了一句,“好多人都看见了。” 余音结巴:“……我……我不……不记得了。” “很正常,醉酒的人往往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没……没别的了吧?” “你抱着我,不让我走。所以我就在这里,听你哭了一夜。” “你一晚没睡觉吗?” “是啊,你不让我睡,我也没办法。” 这下余音的脸像是画了张脸谱,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对……对不起啊。”她讷讷,几乎要把手指绞成麻花,“我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我太抱歉了。” “没事。”宋凌商大度地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余音生无可恋:“……宋先生,您真好。” 她发现自己词穷了,面对宋凌商,好像除了“真好”两个字,她就没别的可以形容他的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好了。 “多亏你还没成年。”宋凌商忽然又说。 “啊?” “要是你成年了,对我又搂又抱还扒我衣服,我可是要让你负责的。” 余音这下彻底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红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蔓延,耳垂红的更像是可以滴出血来。 负……负责?是她理解的负责吗? 宋凌商觉得可以了,再逗下去,可能要玩坏了。 “我叫了早餐,睡够了就出来吃。”宋凌商说罢,下了床,慢条斯理地系好睡袍上的带子,优哉游哉地出了卧室。 余音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 她听过一句话,叫酒品即人品。 所以她……她人品原来那么差的吗? 余音拽过枕头蒙住自己的脸,怎么办啊,她竟然冒犯了宋先生。她抢他衣服,还搂他抱他不让他睡觉……天啊……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她没意识到的是,和宋凌商插科打诨说了半天,谭耀荣和昨晚的噩梦带给她的恐惧已经完全消散了。 她现在完全处于自我反省之中,哪里还有半分害怕? 她磨磨蹭蹭地从床上下来,溜进了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边的自己,余音想吐血。 她好丑! 呜呜,她这副尊容,她还去扒宋先生的衣服,人家没把她扔马路上都是心善! 镜子里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余音急忙收了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宋先生。” “忘了你的手受伤了,不能沾水。”宋凌商打湿一块毛巾,“抬脸。” 余音乖乖抬脸,感受他的手隔着一块柔软的毛巾,揉过自己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宋先生。”余音忍不住感慨,“你以后一定就是老人们口中那种,特别会疼老婆的男人!” 她觉得,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人,这辈子才能有幸嫁给宋先生。 第20章 能认识你,很高兴 酒店管家送了早餐来,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套女装。 “你可以不用着急回家。我让你同桌给你外婆打过电话了,说你在她家里。”宋凌商说,“你手上还有伤,可以住这里。” “不要紧。”余音摇了摇头,“我就和外婆说我摔了一跤,没事的。” 她不放心外婆一个人在家里。 宋凌商点了点头,也不强留。 吃完饭,他将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推给余音,余音打开一看,是一条精致漂亮的手链。 她眨眨眼:“送我的吗?” “前几天出国办事,看见这条手链,觉得很适合你,就当做送你的新年礼物。”宋凌商看着她,“今年能认识你,很高兴。” 余音笑了起来,比起手链,更让她开心的是他这句话。 他说认识她很高兴,他一点都不觉得她很麻烦呢。 “可是,这太贵重了呀。”这条手链上有好几颗钻石,虽然她不懂这些,但是贵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她把盒子推了回去:“宋先生,有您这句话我就特别开心了。能认识您,我也特别高兴。这个您还是收回去吧,我是个学生,用不着这么贵重的首饰。” 宋凌商把手链拿出来,朝她抬了抬下颌:“伸手。” “宋先生……” 他眼尾一掀:“不听话啊?” 余音抿了抿唇角,将手腕递了出去。 金属和钻石冰冰凉,而宋凌商的手指是热的。 他给她戴好,攥着她细细的手腕认真看了看,下了评语:“好看,我就知道很适合你。” “那就谢谢宋先生啦。”余音也很识趣地没再推辞,笑吟吟地说,“那我和您的见面礼,就当我欠您的好不好?我将来赚了钱,我一定给您补上!” “好啊。”宋凌商懒散地靠进椅子里,“不过我收礼不讲贵重,只讲诚意。” 余音认真点头:“我明白了!” 进房间换衣服时,她盯着宋凌商的衬衣看了半晌,想了想,还是偷偷塞进了袋子里,准备拿回去洗干净后再还给他。 宋凌商让赵叔去送她。余音离开后没多久,熊刚就来了。 一进门,一双眼睛就和雷达似的,来回地扫。 “眼睛不想要就捐了。”宋凌商懒懒散散地说。 熊刚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肩负重任么?” 来之前,兄弟们可都说了,让他务必看看他们少爷的心头好是什么样的。 宋凌商也不再说话,就沉默地看着他。 熊刚被看了两秒就受不了了,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姿态说正事:“就是帮里来的消息,说五少爷在家里闹得地覆天翻。还放了话,您回去后,一定要让您好看。” 宋凌商饮了口咖啡,不动声色地问:“朱爷怎么说?” “朱爷把五少爷关了祠堂,让带话给您说让您放心,他一定不让那崽种给您添麻烦。” 宋凌商扯了扯唇角,散漫道:“行啊,告诉朱爷,我过几天就过去,陪他老人家过年。” 熊刚咧嘴笑了:“您陪在身边,朱爷肯定高兴得厉害!” 宋凌商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熊刚一瞥见来电人,笑容顷刻间就消失了。 这通电话要是换做以往,宋凌商是不会搭理的。但是他今天高兴,也就接了。 “宋凌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要把你哥逼死吗?” 宋凌商饮了口咖啡:“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害的你哥犯了病,在重症监护室躺两个多月就不说了!现在我给他找器官做移植,你也是百般刁难!你现在翅膀硬了,我这个当爸的管不了你了,你就要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是不是非得把你哥逼死你才罢休!” “是啊。”宋凌商语气淡淡,“你有什么意见?” “你……你这个混账玩意!”那头的人彻底被激怒了,“没心肝的东西,狼心狗肺的玩意!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个小杂种掐死!” 宋凌商笑了起来:“可惜啊,世上没后悔药,你下辈子记着就行了。也不对,你这种啊,下辈子最多当个畜生,当不了人。” “宋凌商,让你的人住手!我警告你,你再敢使阴招,你别怪我让你爷爷收拾你!哪怕你靠着南帮,你爷爷也能捏死你!” “好啊,我等着。”宋凌商不疾不徐地说,“你要是本事不够大,就等着你的宝贝儿子被我玩死。” 直到电话被挂断,熊刚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才成了那个被玩死的。 宋凌商敛着眼眸,表情松散,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被这一通电话影响。 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熊刚,他倒是笑了:“挨骂的是我,你怕什么?” 熊刚:“……” 他只是忽然想起以前宋凌商身边有个手下,听了一通这样的电话后,说了一句宋大公子也是可怜,就被宋凌商直接拔了舌头,送去给了宋佩梁。 宋凌商拿过玉檀木的烟盒,弹了一支烟出来,咬在唇边:“朱爷对天水湾码头怎么看?” 说完正事,已经快到中午了。 李程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险箱。 一打开,一阵流光溢彩,熊刚没忍住“卧槽”了一声。 里边静静地躺着一顶红宝石浮雕冠冕,璀璨夺目,浓烈耀眼。数不清的钻石为背景,前边镶嵌了108颗红宝石,带着流传了几个世纪的奢华底蕴。 宋凌商满意点头:“不错。” 李程合上保险箱:“孟娇小姐必然喜欢。” 宋凌商勾了勾唇角,笑意温柔:“这就好。” 熊刚蹭着李程出去,一出门就忍不住问:“那啥,少爷还没和孟娇小姐分手?” 李程给了他一个无比荒谬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先生怎么可能和孟小姐分手?他们是要结婚的。” “可是,昨天那个……”熊刚以为自家少爷是分手之后才找了别的女人。 李程笑了笑:“有些事,别多问。” “哎哎哎,你别走啊。”熊刚拽住李程,“那你和我说说,那女人啥样的啊?高矮胖瘦啊?李助理,你透露透露呗,咱们以后对少爷也能投其所好你说对不对?” “有道理。”李程点头,“那位小姐啊……” 熊刚急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却只得到冷冰冰的四个字:“无可奉告。” 第21章 他看起来就好行啊! 回到家后,余音窜进卧室,把手链摘了下来,小心地放进丝绒盒里。 还是太贵重了,她戴着都觉得紧张。 她打开床头柜最下层,拿出里边的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很大,有些旧了。里边绝大多数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有妈妈给她买的蝴蝶发卡、电子表,还有外公给她编的草编兔子、草编戒指,爸爸给她买的水晶项链…… 最值钱的,是一套黄金首饰,是爸爸和妈妈结婚时候的东西,现在成了妈妈的遗物。 余音把宋凌商送的手链和妈妈的首饰盒子摆在一起,藏进了铁皮盒子里。 余音特意换了件高领毛衣挡住脖子上的伤口,但是手上的挡不住,被外婆发现了。 “早就和你说过,走路的时候看路,别顾着看书,你非不听!看,摔成这样!”陈杏香心疼得不行。 “对不起啦外婆,我以后会注意的!” “哼!”陈杏香点点她的鼻子,“记住你的保证啊,别走路的时候看书了,咱又不差那几分钟!” “嗯嗯,记住啦!”余音用力点头。 下午,她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抽了几张票子出来,去修手机。 修手机的叔叔说损坏太严重,已经报废了,让她买一款新的吧。 唉,谭耀荣那个灾星。 余音有些忧伤地想,谭耀荣这一次又一次的,没完没了,她以后要怎么办呢? 其实她想问问宋先生的,可是怕再给宋先生添麻烦,实在没好意思再问。 毕竟宋先生是看在佩梁哥的面子上才照顾她的,没有义务为她解决没完没了的麻烦啊。 余音很苦恼,她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 她走到了警局外边,盯着蓝白色的牌匾看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进去。 “我要报案。”她对接待自己的年轻警员说,“有人欺负我。” 刚说了一半谭耀荣是怎么胁迫她的,给她做笔录的年轻警员就被一个老警员赶走了,那个老警员对她说:“现在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不能立案。” 余音指着自己的伤口:“这就是证据呀。” “小妹妹,这个当不了证据的,况且你也说了是你自己划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走吧走吧,案子不是随便报的。” “那要是以后他还欺负我……” “要是还有下次,你再报警,我们过去抓现成的,总行了吧?” 那个年轻的警员给余音留了自己的手机号:“我叫许毅,你把我的号码存成紧急联系人,遇到紧急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谢谢您。”余音千恩万谢。 她就知道,遇事找警察,没错的。 许毅回去,被老警员叫去了办公室。 “小许啊,你知道那小姑娘说的谭耀荣,是谁吗?”老警员吹着茶叶问。 许毅摇头,他今年才刚毕业,上个月才调来金城,怎么会知道? “你要是想好好干呢,这事你就别管。”老警员说,“不然到时候惹上麻烦是轻的,前途丢了就不值当了。” “可是那女生就是被欺负了啊?我们干嘛不管啊?”许毅梗着脖子问。 “有些事,它可不是你能管的。” “我偏就不信了!我们头顶王法,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管的?” 许毅说完就转身出去了,老警员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愣头青,懂个屁。 余音很快到了商场,挑了一款漂亮又实惠的手机。 她买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录了个视频。 她锁好自己的小卧室的门,把手机摆在书桌上,前置摄像头正对着自己,露出了脖子上的伤口。 “我叫余音,金城一中高三六班的学生,今年十七岁。我要举报尚雅贵族中学的谭耀荣,他屡次强迫我和他发生男女关系。昨天晚上在千红KTV,他胁迫我……我的伤口就是反抗他所致。谭耀荣仗势欺人……我认为把后代教育成这样一个败类的家庭没有能力成为领导者……这样的事情一定还有很多次,请严查谭耀荣及其家人……” 余音录了好几遍才终于录下一个顺畅的视频,保存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她不懂当官那些人。但是听班里的同学讨论,说换届时风起云涌,都想揪竞争对手的小辫子。哪怕是再小的错误,放在官场上,都可以被无限放大。 谭耀荣想要强暴未成年,这已经不是小事了吧? 余音把视频备份在了邮箱里,以备后用。 插上手机卡,打开,收件箱和发件箱里都空空如也,余音叹了口气。 她和佩梁哥的短信,都不在了。 页面空荡荡的,余音看得难受,于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佩梁哥,我已经期末考完啦,马上放寒假了,你最近好吗?托你的福,你弟弟宋凌商先生很照顾我,所以我也很好,期待与你见面哦!” 和以前她发过去的短信一样,宛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倒是吴黎的电话来了。 “啊天,总算打通了!”吴黎咆哮了一声。 “怎么啦?” “是谁?”吴黎开门见山,“昨天晚上,你和谁在一起!” “……呃,一个哥哥,怎么了?” “靠,昨天晚上有个帅哥找到我家,对我说……”吴黎变了音调,掐着嗓子模仿,“吴黎小姐您好,我知道您是余音小姐的同桌。麻烦您给余音小姐的外婆打个电话,说余音小姐今晚在您家休息,谢谢。” 吴黎的语调变了回来:“我打完电话,他就走了,他上了一辆劳斯莱斯的副驾驶!音音你告诉我,你当时是不是在劳斯莱斯的后座,还被一个大佬抱在怀里?” 余音:“……怎么可能啦,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我昨晚真觉得我在拍电视剧!找我的那个男人明显就是大佬的助手啊!音音,你识大佬咩?做乜唔早响啊!”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遇到点麻烦,然后那位哥哥刚好来帮我,我就和他一起走了。” “英雄救美!”吴黎宛如一只尖叫鸡,“靠,好浪漫!大佬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帅?他的助手都很帅,他也超帅的对不对?” 余音:“……呃,确实好帅的……” “啊!音音,你果真有帅哥了!还是大佬!” “不是呀,不是我的!” 余音百口莫辩,直到第二天去了学校还被吴黎追着要大佬的照片。 “我没有照片。”余音叹了口气,“而且你见过的啦。” “我见过?” “交流会,大屏幕,芝加哥大学,西装。” 吴黎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是他!” 余音点了点头。 “音音你好福气啊!他看起来就好行啊!” 余音:“?” “我看书上说,鼻子挺的男人那个也很大!他鼻子那……么挺,而且他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行,你知道吗?很行!” 吴黎掐余音腰间的肉:“啊音音,以后你要性福死了!” 第22章 宋先生正人君子 余音目瞪口呆:“黎黎你……” “这样的男人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音音,听我一句劝,别暗恋你那个男神了,移情别恋吧,这才是真男神!” 余音:“……” “哦对了,你不是还喝了长岛冰茶吗?失身酒!音音你有没有……” 余音反过来掐她:“好啊你,你知道那个酒叫这个,你还不提醒我!” “同学在一起唱歌,喝什么都无所谓的啦!”吴黎一边躲一边笑,“所以那杯酒到底有没有给你助攻啊?” 余音气她越说越离谱:“宋先生正人君子,才不是你想得那样!” “哎呦,宋先生哦~正人君子哦~”吴黎拖着长音,飞快在余音胸口抓了一把,“人家是不是嫌你是个小青瓜啊~” “你……”余音气结,深吸一口气,“黎黎呐,真不是你说得那样。宋先生就是看在佩梁哥的面子上才对我特殊照顾的,而且宋先生说不定是有女朋友的,你不要那么说他。” “也对哦。长得那么帅,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 “就是说呀。” “但万一他是见到你,喜欢上了你,不喜欢他女朋友了呢?你这么漂亮,他喜欢你也很正常啊对不对?” “不对!宋先生才不会这么肤浅!” “哎呦,音音,你对你的宋先生滤镜是不是太厚了?我告诉你哦,男人都有劣根性的!别把他们想得太好!” 余音不和她辩了,反正她知道,宋先生才不像吴黎说的那样。 忽然,庄娴敲了敲他们教室的前门:“余音同学,你们班主任叫你。” 一听这话,吴黎的脸顿时垮了:“完了,一定是期末成绩出来了。” “你怕什么。”余音终于有了还击的机会,“反正你又没有下降空间。” “排名是没有,但是分数有啊。我家老头子说了,这次要是考不到三百分,我连压岁钱都没有了,呜……” 吴黎刚假哭了一半,忽然又支棱了起来,她朝着余音拱手抱拳:“今时不同往日,大佬的女人,苟相忘,勿富贵啊!” “……是苟富贵,勿相忘啦笨蛋!” “管他什么,意思到了就行!”吴黎抓着她,“大嫂,罩我啦!” 简直是越叫越没谱,余音真的好想扁她一通。 庄娴看见余音,不禁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呀。” “你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余音讪笑:“刚和同学闹得太厉害了。” 庄娴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办公室走,一路无言。 到了办公室,果然是期末成绩出来了,余音的成绩一如既往的稳,班主任喜气洋洋的。 “音音呐,下个学期有一个市三好的名额,你要是想参加评选,最好在寒假找一个社会实践什么的,时间不用长,有个经历写就行。” 班主任压低声音,朝着庄娴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庄娴也要参加评选,她成绩虽然比你差一点,但是她在校外参加了一个公益组织,有许多实践经验,写申请的时候会很好看,你懂吗?” “明白,我会努力丰富自己的简历的。” “虽然市三好现在不能在考试时加分了,但是毕竟是个含金量很高的荣誉称号,你还是努力争取一下,对你没坏处的。” “好!”余音用力点头。 班主任看她乖乖巧巧的样子就觉得窝心,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啦,你成绩这么好,考试时稳定发挥,上金大是肯定没问题的,也不需要什么加分降分的。你当初说不走艺术生,纯靠文化课,老师就知道你行。” 余音笑着说:“我和教导主任说好了,一定好好考,一定让她把我的照片挂在荣誉墙上!她连相框都给我买好了!” 教导处有一面荣誉墙,每年的优秀考生都会被挂上去,教导主任已经预留了一个位置给余音。 余音开始整理成绩单,忽然听见隔壁班的班主任说:“庄娴,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花名册抄错好几次了。” “啊?对不起老师,我注意。” “压力别太大,找时间也给自己放松放松。你啊,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又有一个老师插话进来:“庄娴啊,听你班主任说你准备申国外的学校?看准哪所了?” “芝加哥大学。”庄娴说。 余音抬头看向庄娴,眨了眨眼。 她班主任有些惊讶:“想好了?上周问你时你还说没决定呢。” “嗯,想好了。”庄娴点头,她就是在这两天做的决定。 自从前天晚宴之后,那个身影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了。她下了很多决定,其中一件就是,要上他的学校,走他走过的路。 余音整理好成绩单,和庄娴一起从办公室出来。 “你为什么想申请芝加哥大学呀?”余音问庄娴,“我以为你会申请哈佛剑桥什么的。”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余音不禁瞪大眼:“哇。” “怎么了?” “没事。”余音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知音。 想和喜欢的人上一个学校,这不是和她一样的吗? 她想上金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佩梁哥在那里。 余音由衷地说:“我认识一个哥哥,他就是芝大毕业的,他现在好厉害好厉害。你将来一定可以和他一样厉害!” 人都爱听好听的话,庄娴当然也不例外,她的笑容没那么疏离了:“那就借你吉言啦。” 回到教室后,余音把成绩单拍给吴黎:“恭喜,以六分的优势保住了你的压岁钱。” 吴黎看着自己306分的总成绩,兴高采烈地给了余音一个拥抱,感动地说:“我保住了压岁钱,你保住了年级第一,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上晚自习时,余音在刷卷子,吴黎在刷资讯。 吴黎忽然低呼一声,把手机递了过来:“音音快看,漂亮吧?” 屏幕上是一顶红宝石冠冕。哪怕是静止的图片,也能感觉出这顶冠冕的奢华迤逦来。 余音由衷地点头:“真的好漂亮。” “苏富比拍卖行以6.3亿天价拍出的!听说买主是咱们国家的富豪,用来求婚的!” 余音瞪大眼:“哇!” “能买这么贵重的冠冕来求婚,一定是神仙爱情了。”吴黎捧心,“那个女孩子好幸福!” 余音点头:“嗯嗯!” 吴黎恋恋不舍地摸着图片:“呜呜,好漂亮,好想要。要是有哪个男人送我这个,我立刻和他私奔!” “不至于吧,你家又不是没有六个亿。” 吴黎叹息:“音音呐,有六个亿和能拿六个亿买这玩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啵?这个买主身家肯定过千亿了。” 余音想了想:“言之有理。” “唉,不奢求拥有了,要是能让我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能摸一摸就更好了。” “这么漂亮,我也想看。”余音说。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余音当然也不例外。 她想,能收到这个礼物的女孩子,一定被人用心喜欢着。 第23章 可能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了她 “佩梁哥,我们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啦,我又是第一名哦!老师说只要我稳定发挥,一定可以上金大的!” 发完后,她习惯性地点进了宋佩梁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依旧停留在半年之前,他转发的金大的某次活动。 余音又给宋凌商发了一条短信:“宋先生,我考年级第一名啦!” 宋凌商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第一句就是:“恭喜。” “这次的题目简单,我的分数很高呢。”余音美滋滋地说。 “这么厉害啊。”宋凌商语调含笑,“那岂不是上你的梦校没问题了?” “对呀!” 隔着电话,余音看不到电话那头的人的表情,兴高采烈地说:“宋先生,我们放寒假啦,我明天准备去看三花,您有时间一起吗?” “抱歉,我现在不在金城。” 余音一愣:“啊?哦……” 是啊,她都忘了,宋先生不是金城人,他只是来金城办事的。 考第一和放寒假的喜悦一下子淡了几分,她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感受,有点空落落的。 宋先生很忙,而且他不会在金城呆很久,所以,她不能经常见到他。 说不定,以后她可能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见到他。 这个“很长”有多长呢?可能会长到他把她忘记。毕竟她只是他眼中一个无足轻重、给他点了几次小麻烦的过客而已。 想到这里,余音忽然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惊慌。 “您……”她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紧导致声音轻颤,“您还会来金城吗?” 宋凌商沉默两秒,不答反问:“你想我去吗?” 余音迫不及待地张口,生怕晚一秒就得到一个否定回答:“我当然想啦!” “既然你想,我就会去的。” 余音松了口气,吊起来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那就好。那我明天去看三花的时候,拍照给您看好吗?” “好。” 第二天上午,余音陪外婆去采购年货,多买了一些肉。因为余音爱吃腊肠,外婆每年过年都会给她做很多。 回家后余音帮外婆处理肉、做午饭。下午,她去了彩虹之屋。 三花干干净净,也胖了一点,再也不是那个脏兮兮的可怜流浪猫了。 余音给三花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了宋凌商。 “宋先生,你看,三花是不是变好看啦?” 宋凌商回复:“没有,还是很丑。” “宋先生我觉得你对三花有偏见。” “是你对它有滤镜。” 余音鼓了鼓嘴巴,不和他说话了。 她拽着三花的小爪子,对它说:“宋先生说你丑,我们才不要听他的,我们好看着呢!” “喵~” “三花呀,以后要是见不到宋先生了,你会想他吗?” 三花瞪大眼,晃了晃爪子,凶巴巴的:“喵喵!” 余音摸着它的头:“三花,不可以凶宋先生哦。你要谢谢他的,要是没有他,你可过不上现在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唉,他说你丑,就让他说吧,谁让咱们吃人嘴短呢。” “喵呜~” “三花,以后哪怕见不到宋先生了,也要记住他哦!他是我们的大恩人呢!”余音慢慢撸着它的毛,轻声说,“我也会记住他的。” 哪怕她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宋先生,她也会记住他,思念他。 “是吗?你会记住我多久?” 听到这个熟悉悦耳的男声,余音猛地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几步开外的人:“宋先生,您……您不是不在金城吗?” “你邀请我一起看猫。”他走过来,弹了弹三花的耳朵,“我当然赴约。” “您是从别的地方赶来的吗?” “对啊,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呢。” “这……”余音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三花递给宋凌商,“那把三花给您抱抱?” 宋凌商扬起眉梢,看着少女明亮的双眸:“抱这只丑猫难道就能慰藉我的辛劳?” 他舟车劳顿很辛苦,余音想了想,表示懂了:“那我请您吃饭!” 宋凌商:“……” “玩猫吧。”他不指望这个技能点全点在学习上的小呆瓜明白他的意思。 余音坐回了懒人沙发,这个沙发很大,宋凌商坐在她身边也不显得拥挤。 “宋先生。” “嗯?” “佩梁哥是生病了吧?我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不回,如果不是生病了,他才不会这样的。”余音声音低低,有着掩饰不住的难过,“他是不是很危险啊?” “你确定他是生病了?万一他就是不想理你呢?” “不会的!”余音很笃定,“佩梁哥不会不理我的!” 宋凌商清清凌凌地扫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宋先生,你一定知道他的情况吧?你之前一直没有和我说他,是不是因为他实在不太好啊?” 她都给自己找好理由了,宋凌商不用白不用,顺着她的话说:“对,我怕你担心他影响学习,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的近况,他的确病了,现在在ICU。” 余音立刻慌了:“怎么会这样呢?佩梁哥一直很小心的啊,怎么会忽然弄得这么严重呢?” 余音祈求地抓住宋凌商的胳膊:“宋先生,你带我去见佩梁哥好不好?我想去看他。” 宋凌商笑得温柔:“他在ICU,你去了也见不到他啊。” “我就是想看他一眼,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我家人都在那边,要是他们问起你是宋佩梁的谁,你怎么说?” 余音一噎:“我……我说我是他的学生可以吗?” “我记得宋佩梁带你从劫匪手里跑出来那次,他就犯了病。我家里人一直都认为是你连累他犯的病,你说他们要是认出你来,还会让你见宋佩梁吗?” 余音内疚又自责,她低下头,无助地摸了摸三花:“我就是太担心佩梁哥了。” “他没事,虽然在ICU,但是没有生命危险。这样吧,等他转到普通病房,我就带你去看他,怎么样?” “好!”余音眼睛里终于又有了亮光。 余音不怀疑宋凌商的话,他说佩梁哥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她心里一块儿压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还是担心,但是到底没有那么不安了。 冬日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目,彩虹之屋里播放着舒缓的小调,宠物们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余音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她轻轻转头,见宋凌商靠着她,睡着了。 他应该真的很累,才会在这里睡着。余音心绪复杂,不太明白既然这么累为什么还来这里,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一句邀请? “喵!” “嘘!”余音立刻朝三花摆手,“别叫哦,哥哥睡着了。” 三花安静地卧在余音腿上,舔自己的爪子。 余音不禁转头去看宋凌商。 他可真好看啊,侧脸线条完美得像是最伟大的艺术家精心雕刻出来的,眉骨立体,眼窝深邃。睫毛很浓密,眼尾的偏长,所以他看人的时候,会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嘴唇很薄,鼻梁好挺。鼻梁……余音一下子想到了吴黎说过的话:“鼻梁挺的男人都很行。” 余音的目光不受控地往下…… 他西装很合身,仿佛一寸一毫都是根据他的尺围精心裁剪出来的。西装裤被他的坐姿撑出了几道褶皱,倒是看不太出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沉哑的声音:“你在看哪里?” 第24章 再见是什么时候再见? 宋凌商靠在她肩头,两人距离近到余音几乎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自然而然,她也就看到了他曈底倒映出来的惊慌失措的自己。 宋凌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复又看向余音,拖着长音:“啊……” 就这一个简单的语气词,让余音头皮发麻,有种自己被他看透了的感觉。 她的脸瞬间红得像是一个熟透的番茄:“我,我在看……” 她在看什么?看这个沙发可真沙发,看这块地板可真地板? 她抿了下唇角,忽然福至心灵:“我在看你的腿,宋先生,你的腿可真长啊。” “是吗?”宋凌商散漫一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坏,“还真是在偷看我啊,我还以为你在发呆呢。” 他依然靠着她的肩膀,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廓,有种酥麻的痒,余音觉得全身都仿佛被电过了一遍似的。 余音恼恨地咬了咬舌头,是啊,她说自己在发呆不就好了?虽然看腿听起来比看……强点,但是也不怎么正经啊。 完了,宋先生会不会觉得她很色啊? 余音垂着脸,尴尬得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幸好店员小姐姐过来拯救了她:“打扰一下?” 余音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店员小姐姐将一张照片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看见这一幕,实在手痒,就拍下来啦,送给你们。” 照片里,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窗棱的阴影,两边的宠物柜整整齐齐,照片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懒人沙发,女孩摸着猫,正侧着脸,认真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男人的脸。男人的身形是坐姿也难掩的修长优越,侧脸好看到人神共愤。 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所以有暗黄色的复古滤镜,给整张照片都增加了一种安宁静谧的氛围,岁月静好。 见余音流露出喜欢与满意,小姐姐急忙道:“超好看的是不是?” 余音点头:“谢谢您!” 宋凌商接过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收进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余音眨眨眼:“可以让我拍一张吗?” 宋凌商递给她,她拿着照片,举起来,将这张合影定格在了手机里。 从彩虹之屋出来,已经是晚上了。 “想吃什么?”宋凌商问。 “我请您,您说。” 宋凌商带她到了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餐厅布置奢华,水晶灯光如鎏金弥散。纱帘垂落下来,轻柔浮动,如银河流淌。 宋凌商正在点餐,修长的手指拿着菜单,衬衫袖口挽起,一颗白色贝母镶着金色的暗边,伴随着他翻阅的动作发出雅致的微芒。 点完,他把菜单递给她,自己靠进柔软的天鹅椅里,两条长腿交叠,手腕随意搭着,整个人慵懒而惬意。 看着菜单上的价格,余音一阵心痛。 好吧,自己要请的客,刷盘子也要请完。 “不用你那两个钱。”宋凌商看出了她的紧张,轻笑着说。 余音脸红:“宋先生,以后赚了钱我一定请您。” “又欠了我一顿饭?养猫的钱,见面的礼物,你这都欠了我多少东西了?你还得清吗?” “还得清,我一定还得清!” 宋凌商看着她笑,漂亮的眉眼在静静流淌的蓝调乐声中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余音几乎不敢看他,多看一眼心跳就更快一分。 “放了多久的寒假?”他问。 “两周。” “元宵节没过就开学啊。” “高三是要紧张一些。”余音吸着冻鸳鸯,“宋先生您呢?您给您公司员工放多久的假呀?” “没你假期长。” “噢。”余音眨了眨眼,“我听说,大多数公司,新年前后都是最忙的。宋先生您,年后也会很忙吗?” “是啊,会很忙。” 余音垂下眼:“那您是不是就没有时间来金城了呀?” “或许是吧,别的地方也有很多工作,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呆很长时间。”宋凌商看着她,语调轻淡,“况且金城,也没有什么让我非来不可的理由。” 余音点了点头:“噢。”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美食没了滋味,用叉子把盘子里一片可怜的烧鹅戳得稀巴烂:“那您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中午。” 也就是说,从明天中午开始,她真的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到他。 或许真的会长到,足够他把她这个小丫头片子抛到脑后。毕竟他日理万机,心里要装那么多人和事。 他已经帮了她很多次,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 但是除了让他帮忙,她好像也没有一个正当可以见到他的理由。哪怕是为了打听佩梁哥,这也是一种麻烦呀。 这顿饭的后半程,余音吃得心不在焉。她当然也没有发现,宋凌商一直在盯着她。 拿一种猎人看猎物的、势在必得的眼神盯着她。 宋凌商把余音送到了小区门口,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您也是。”余音深吸一口气,朝他笑,“愿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谢谢。”宋凌商温和地说,“回家吧。” 余音点头:“那……宋先生,再见。” “再见。” 余音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单元门口,他的车还停在那里。 余音忽然跑了起来,一步三个台阶地上了楼,进门后立刻跑到阳台上往下看,小区大门口已经没了那辆宾利。 余音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小区的大门口一样,空空荡荡的。 晚上,余音梦见了宋凌商。 他背对着她往前走,她怎么喊他都不回头。她努力追,却怎么都追不上。 惊醒的余音心跳如擂鼓,她睁大眼,大口喘息。 之后没再睡着。天亮后,她做了个决定。 那件被她穿过的衬衣已经送到洗衣店里清洗干净,上边有洗衣液淡淡的香味,已经没有了宋凌商身上那股淡雅清洌的茶香。 余音拿着装了衬衣的袋子,打了车,去昌御酒店,却被前台告知,顶楼套房那位尊贵的客人已经离开了。 余音给宋凌商打电话,却没人接,她毫不犹豫地赶去机场。 金城国际机场很大,余音在里边有些迷茫。她再次给宋凌商打电话,这次通了。 “宋先生,您在哪里?”她说话时轻微喘息。 “怎么了?” “我来还您衣服。” “不用麻烦。”他的衣服从不穿第二次,更何况是被别人穿过的。 余音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袋子。 “还有事吗?”他的声音沉悦温柔,轻巧地撕开了她冠冕堂皇的遮掩。 失去了“还衣服”这个借口,她已经没有了正当的可以见他的理由。 “嗯?” 余音又想起了昨晚的梦,他不理她,她追不上他。 “好吧,宋先生,是我想见你。”余音把袋子揉得皱巴巴,“宋先生,我有话问你。” “你可以现在就问。” 余音深吸一口气:“昨天晚上,你对我说再见。我想知道这个再见,具体是什么时候再见?” 第25章 难道也是因为喜欢我?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余音才见到李程。 她被李程带着,从贵宾通道,到了商务停机坪。 一架漂亮的飞机停在眼前,和她一路过来见到的那些飞机不太一样。 走上舷梯,一位漂亮的空姐笑着朝她鞠躬:“您好。” 余音急忙回了个更深的躬:“您好!” 空姐讶异,她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小贵宾竟然这么可爱。 不禁偷偷往客舱里瞧了一眼,暗中猜测这位小姑娘和他们少爷是什么关系。 毕竟……这位小姑娘可是这架湾流G770上的第一位异性乘客呢。 私人飞机内饰是低调的香槟色,吧台、会议区、餐饮区泾渭分明。宋凌商正坐在沙发里看报,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斯文矜贵,像是顶级贵族学院里走出来的绅士学者。 “宋总,余小姐来了。”李程说。 宋凌商放下报纸,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眼镜,幽沉的双目在镜片后,更显得深邃难测。 余音走到他跟前,将袋子往前一递:“宋先生,您的衣服。” “我不说不需要了吗?” “可是很贵。”洗衣店的店员说,这件衬衣最起码要五位数,她当时就惊呆了。 “舍不得扔你就收着吧。”宋凌商说,“或许,你也可以穿。” 他不由得想起了面前的小姑娘穿着他衬衣的样子,空空荡荡,他的手可以很容易从衬衣下摆伸进去,摸到她纤瘦的腰,平坦的小腹,还有不大却挺拔的胸。 他的衬衣,真的很适合她睡觉时穿。 空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彬彬有礼地说:“宋先生,我们已经得到了起飞许可,将在十分钟后起飞。” 余音一听他马上就要走了,有些急:“宋先生,您昨晚说的再见,是真的会再见吗?” 宋凌商淡淡一笑:“现在不是已经再见了?” 余音忙问:“那以后呢,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宋凌商端着一杯香槟,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缓声道:“我说过,我事情很多,未必会来金城。” 余音听出来了,他不一定会再来金城。哪怕再来,也未必会找她。毕竟他时间那么宝贵,哪里顾得上她。 难过的情绪像是晨间遽然涌动的潮水,顷刻间将她整个人吞没。 余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妈妈让她知道了死别的滋味,爸爸让她知道了生离的无奈,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离别。 其实没有,她非但没有习惯,她还特别讨厌离别。 她希望身边有家人或者朋友一直陪着她,她想和很多人,快快乐乐、热热闹闹地在一起。 更何况宋先生是那么好的人,那么可靠,给她带来莫大的安全感。他就像个守护神一样,总是能出现在她身边。 她不想和他无法再见。 眼前递过来一块洁净的西装帕,散发着淡淡的熟悉的清洌茶香。 余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像是不会动了,就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宋凌商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他给她擦泪,问:“我离开金城,让你这么难过吗?” 余音乖乖点头:“嗯!” “为什么?” “不想让你走。” “如果你是担心我走了你就打听不到宋佩梁的消息的话,大可不必。我知道你关心宋佩梁,我会告诉你他的消息的。” “不是因为佩梁哥,就是我自己的原因。”余音吸了吸鼻子,“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很难过。” “为什么?”他今天好像特别爱问这三个字。 余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也觉得迷茫、不解。明明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按理说她不该这么不舍。 “所以,你以后还是想见到我。” 余音用力点头:“嗯!” 宋凌商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擦着她的脸,又问:“你想见宋佩梁,是因为你喜欢他。那你想见我,是为什么?” 余音像是被这句话震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宋凌商凑近她,更进一步逼问:“难道你想见我,也是因为喜欢我?” 他清晰地看见眼前的少女,双颊立刻烧了起来,眼里含着泪,眼尾通红,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张,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反应过来后,她整个人蹦了起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宋先生,我才不喜欢您!” 宋凌商:“……” “宋先生,因为您是个大好人,所以我把您当成了朋友,我想和您做一辈子的朋友。” 宋凌商:“……” 好好好,又是不喜欢又是好人卡又是当朋友,很好。 他气笑了,唇角一勾,斯文中就带了几分痞气:“把我当朋友?你可知什么人才能当我的朋友?” 余音鼓了鼓嘴巴,她知道他身边的人都非富即贵,他的朋友要么是行业大佬,要么是豪门子弟,自己确实不够格。 “所以宋先生,您就别打趣我了。”余音小声嘟囔,“您都觉得我不配当您朋友,还问我是不是喜欢您?” “我赶来和您说真心话,您还取笑我。” “不见就不见嘛,反正我以后也会有很多朋友,不差您一个。” 宋凌商:“……” 逗太狠了,还有脾气了。 余音压下心里的酸胀,大声说:“既然如此,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走了。” 她朝他轻轻一鞠躬:“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祝您一路平安。” 说罢,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空姐正准备关舱门,见余音过来,不禁“咦”了一声。 这小姑娘不和少爷一起回京都吗? 余音朝她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美女姐姐,拜拜啦!” 空姐一回头,见宋凌商大步走了过来,急忙退到了休息室里。 余音刚下了一步台阶,手腕就被拽住了。 本来就有身高差,现在还查了台阶,他更显得高高在上,难以接近。 “生气了?”他笑着问。 “没有。”她朝他扬了扬唇角,“怎么会和宋先生生气。” 明明难过又委屈,看起来又要哭了,却还是努力朝他笑。大概是以为以后真的很难见面了,所以想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心尖轻轻跳动了一下,似有一股电流从心头窜到了手指,让他更紧地攥住了她。 见惯了费尽心思在他身边钻营的人,她这种单纯的、莽撞的、朦胧的真情,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逗一句就脸红的人,能追到这里问他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不知道花了多少勇气。 他都有些不忍心让她铩羽而归了。 “去过京都吗?”他问。 余音摇了摇头。 “想去吗?” 余音点头。 首都诶,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 “那就走。”他说,“跟我回京都。” 第26章 宋先生,您不和我一起吗? 从金城到京都,大概要飞行两个小时。 湾流G770平稳地飞行着,舱内温度适宜,湿度刚好,香薰怡人淡雅。降噪的舱壁材质吸收了绝大部分噪音,只剩下优美动人的巴赫钢琴曲静静流淌。 这是余音第一次坐飞机,原来飞机是在云上边飞的。原来云看起来,竟然这么好看,似的。 余音想,多亏她刚才没有一走了之,不然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天空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宋凌商,他带着蓝牙耳机,面前摆着笔电,正在进行一通远程会议。 戴眼镜的宋先生和不戴眼镜的感觉不太一样,现在的宋先生,有种格外的禁欲感。轻轻一个眼神就能惑人,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所以刚才他发出邀请,她根本没法拒绝。 而且,她想多和他在一块,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想。 她盘算好了,就去一天,明天就回金城。因为爸爸很快就会回家了,她要珍惜和爸爸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小姐,您好。”那位空姐推着小车走了过来,轻声问,“我们这边有牛排、甜品,还有各类饮品,您有什么需要吗?” 车上各类精致的餐盘摆得整整齐齐,余音早上出来得急,没吃饭,现在肚子倒真的叫了起来。 余音也没客气,要了好几种小蛋糕,饮品嘛……她看见一个瓶子好好看,不知道里边是什么,反正在空姐的小推车上,肯定是她可以喝的。 “这个是起泡酒。”空姐说。 “酒?” “是的,您需要来一杯吗?” 有了上次长岛冰茶的教训,余音对一切酒避犹不及,于是摇了摇头。 “给她倒一杯吧。”宋凌商一边摘下蓝牙耳机,一边说。 余音惊喜:“可以喝吗?” “这个度数很低,你可以喝。”宋凌商自然而然地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拿起她碟子里的一个蛋挞,不紧不慢地吃着。 他这么说,余音就放了心,捏着郁金香杯小口小口地品,觉得味道还真不错。 “宋先生。”她叫他,“您嘴边沾了一点点蛋挞的内馅。” 宋凌商擦了一下嘴:“还有吗?” “有。” “现在呢?” “您擦的地方不对。” “这次呢?” 余音无语,不懂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擦个东西都擦不掉。于是抬手,轻轻在他嘴边抹了一下。 小姑娘指腹温热,手指很嫩很软,摸上来的感觉比丝质餐巾还要好。 宋凌商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啊,在这里啊……” 飞机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余音没扣安全带,又是侧坐着,整个人一头撞进了宋凌商怀里。 她很想起来,可是颠簸持续,她不得不牢牢抓着他的衣服,被他扣在怀里。 “没事。”宋凌商察觉到了小姑娘的颤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掉不下去的。” 失重感带来的心慌不是人能控制的,更何况还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她。余音抱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终于平稳了下来,空姐急忙出来解释:“宋先生,抱歉,刚才我们遇到了气流……” 看到宋凌商怀和余音的姿势,空姐卡了一下壳。 宋凌商朝她抬了一下下颌,空姐心领神会,鞠躬出去了。 余音从宋凌商怀里抬起头,鼻端全是好闻的茶香。因为离得太近,清淡的香气都变得浓郁了起来。 “宋先生,你的香水是什么味道呀?好好闻。” 宋凌商垂眸看她:“喜欢?” 余音点头。 “送你。” 余音小声问:“很贵吧?” “不贵。”他说,“一瓶香水能贵到哪里去。” 以余音的想象力当然无法想象这款香水有多贵。前些年某奢侈品大牌召开时尚晚宴,展出了这一款香水。宋凌商当时便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于是买断了这一款香水配方。从那之后,该品牌的此款香水,就只供给他一人使用。 她还不知道,这是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香,代表了他的味道。 飞机处于下降阶段,余音透过小小的舷窗,看见了下方橙黄色的灯带,一条一条,在黑色的天幕上熠熠生辉,宛如星光银河,看不到头。 余音“哇”了一声:“真好看,京都真的好大呀!” 她又转头看宋凌商:“宋先生,我就在京都呆一天,明天我就要回去。” “嗯。” “您说,我这一天该去干嘛好呢?”余音掰着手指头,“我想看故宫,想看电视台,想爬长城,想去博物馆……” “先去你最想去的地方,其它的等下次来再去。” “也对。”余音认真点头,她以后一定会再来的。 她笑着问他:“宋先生,以后我来京都,你会见我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但我希望你有。” “那我就有。” 飞机徐徐降落在京都国际机场,一出舱门,余音就猛得打了个哆嗦。 即便金城今年有寒流降了温,但还是比京都暖和多了。京都这寒风是真的寒,刀子似的在脸上刮。 宋凌商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余音身上,将她整个罩了起来。接着牵起她的手腕,下了舷梯,上了下边早已等候的车。 “宋总。”李程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孟娇小姐突然晕倒,现在在医院。” 余音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应该是大事,因为他看见宋先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沉肃。 “我现在就过去。”宋凌商说罢,转头看向余音,“我让司机先送你去酒店,之后你想去哪里、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他会带你去。” 余音下意识就问:“宋先生,您不和我一起吗?” 他带她来京都,她以为他会陪她一起玩。 “我还有事。”他说,“办完事我来看你。” 说罢,不等她回应,他就利落转头,大步走了。 宋先生看起来很急,应该真的有要紧的大事,她没有立场要求他不做正事陪着自己。 可是还是难免有些失落。她就来一天,她以为这一天,会一直和他在一块。 这样的话,以后哪怕很长时间见不到宋先生,但是只要想起京都的一天,也足够她回味了。 唉,他太忙了啊。 第27章 过完年就让你和凌商订婚 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内,一对母女正在聊天。 “你看你,大冬天的还穿那么少,好好的生日把自己折腾来医院!” “哎呀妈妈,您别唠叨啦!反正宴会在晚上,我打完这两瓶药就出院了嘛,肯定不会耽误晚宴的呀!” “等凌商来了看他不说你!” “哼,凌商对我最好了,他才不会说我呢!” 孟母顿了片刻,忽然又说:“我和你爸决定了,等过了年,就让你和凌商先订婚。” “真的?”孟娇惊喜无比,“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还没让人算呢,瞧你,急成什么样子,羞不羞啊!” “订婚有什么可羞的,我和凌商谈了这么久了,也该订婚了啊!”孟娇得意地说。 孟母叹了口气:“我就希望订婚后,凌商能抽时间多陪陪你。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连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人。” 她拍了拍孟娇的手,低声叮嘱:“你也注意着点凌商身边的人,别让其它居心叵测的女人有了可乘之机。凌商这样好,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身边那个位置呢。” “不可能的,您就别瞎操心了,凌商对我的感情您是知道的,他只喜欢我,别的女人他从来都不看一眼的。” “我当然相信凌商,我是不相信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你不知道现在有些小姑娘,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要是凌商真被旁人勾走了,我看你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孟娇举手做投降状:“好啦好啦,我注意不就行了吗?” “娇娇,你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凌商是看在你曾经……” “妈!” 见孟娇不高兴了,孟母话锋一转:“娇娇,咱们孟家是靠着凌商才有的今天,无论如何你必须牢牢把凌商抓住。你哥哥不争气,咱们孟家以后就靠着凌商呢!” “知道啦!”这些年,这些话,爸妈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孟母满脸忧愁:“凌商这总是在外边办事,一连好几个月也不回来,他身边都有谁咱们也不知道。” “你去问孟小莉啊。” “她能知道什么!”孟母没好气,“凌商出门只带李程,小莉进了公司几个月,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刚说到这里,宋凌商就来了。 孟母急忙迎上去,讨好笑道:“凌商来啦?” 宋凌商朝孟母点了点头,走到孟娇的病床边,温和地问:“好些了吗?” “我没事。”孟娇一改和母亲说话时不耐烦的样子,娴静又温柔,“就是低血糖,没什么要紧的。”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陷在洁白的床被中,显得格外的羸弱。 孟母给宋凌商沏了杯茶,关切地问:“凌商最近忙什么呢?” “公司的事情。” “也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阿姨看你瘦了些。” 宋凌商淡笑着点头:“是。” “要是这几天没什么事,就多陪陪娇娇吧。”孟母说,“你没在京都这些日子,娇娇想你想得厉害。” 孟娇低头默认,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轻柔的红晕。 “好。”宋凌商说,“你不舒服,睡一会吧,我陪着你。” “你说的哦,要陪着我!”孟娇和他撒娇,“就算下午有天大的事情你都不许走,你必须陪着我!今天可是我生日呢!” “知道。” 孟娇睡着后,宋凌商给李程发消息:“安排了?” 李程秒回:“宋总,已经安排尚晚去陪余小姐了。尚晚踏实稳重,她会照顾好余小姐的。” —— 此时的景盛集团,尚晚接到李程的任务后,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去酒店接那位余小姐。 不料还没出办公室,就被孟小莉拦了下来。 “你和李总助打的电话我听到了。”孟小莉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说,“你把报告替我写了,人我替你去接。” 尚晚虽然不愿意,却也没办法拒绝孟小莉的要求。 因为孟小莉是孟娇小姐的堂妹,而孟娇小姐,是众所周知的宋总的女朋友,景盛集团将来的女主人。 所以集团里没人敢得罪孟小莉。 这样的事以前就有很多次,谁有轻松愉快的任务,孟小莉就抢走,把那些繁琐枯燥的任务丢给别人。 “把李总助给你的安排发给我。”孟小莉转着车钥匙,踩着高跟鞋走了。 很快孟小莉收到了尚晚发来的消息。余小姐,住在露易丝酒店4801号房,任务是陪同余小姐游玩京城,不计成本,一切以余小姐的意志为主。 孟小莉刚才听尚晚和李程打电话的时候,就猜测这位余小姐是外地来的豪门千金,所以才会让李程这么重视。于是她决定抢了这份任务,努力讨好讨好这位千金大小姐,争取和她打好关系。 她在孟家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要积极社交,融入千金们的圈子,为自己增加一些底气。 余音此时坐在房间的落地窗边,因为房间在48楼,所以视线很开阔,举目可以望很远。 她看着外边鳞次栉比的大楼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想,原来这就是京都,无数人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班里同学在便利贴上写梦想的学校时,许多人写的都是京都的大学。 在飞机上,她和宋先生说她想去很多地方,可是等她切实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她发现,她最想去做的,是见佩梁哥。 她已经在京都了,她离佩梁哥已经很近很近了。 她想偷偷看他一眼,只要看一眼,她就能安心许多。 她想,偷偷地去,远远地看,努力不被任何人发现就行了。 于是,余音给宋凌商发了条消息:“宋先生,我还是放心不下佩梁哥,我想去见他,您可以把他的地址给我吗?我可以自己打车去的,谢谢您啦!”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宋凌商的回信,反而门铃响了。 余音还以为宋凌商直接安排人来接自己了,立刻跑去开门,却看见了孟小莉。 “您是?” 孟小莉上下将余音打量了一遍,皱起眉头:“你就是余小姐?” 这一身行头看起来太普通了,怎么都不像是豪门千金啊。 第28章 让她成为我的人 孟小莉这种打量的眼神让余音有些不舒服,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是谁让你来的?” 她声音清甜悦耳,这张脸更是清纯漂亮。她的五官很干净,雅,却不素。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圆很大,眼尾却微翘,有种清纯和妩媚结合起来的欲。 这么干干净净的漂亮女生,一看就是被家里养得很好的。 于是孟小莉确定了,这的确是一位千金。至于她这身行头……大概是低调吧。 她立刻挂上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说:“余小姐,你叫我小莉就可以,是李总助让我来陪你的。你在京都想去哪里、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陪你去。” 余音一直都很相信第一感觉。如果一个人给她的第一感觉非常好,她就会很容易亲近对方。如果一个人第一眼让她不舒服,她就会戒备起来。 “不麻烦你了。”余音朝她礼貌地笑了笑,“我不用陪同,我自己可以的。” 见余音就要关门,孟小莉立刻拦住:“余小姐,京都很大的,你要是身边没个向导真的不太方便。而且这是李总助给我的任务,你要是不需要我陪,我回去也没办法交差啊。” 余音不喜欢给别人造成困扰,陪就陪吧,于是说:“好,麻烦你稍等一下。” 她回去拿了手机,宋凌商的消息还是没有回过来。 于是她又给宋凌商打了个电话过去,没响两声就被挂断了。 大概是宋先生不方便接电话,余音抿了抿唇角,心里有些失落。 这股失落从离开机场时就有,一直蔓延到现在,伴随着她得不到宋凌商的回应而逐渐发酵。 孟小莉不知道她是失落,只当她是骨子里的高冷,想着这样的豪门千金她见多了,于是继续热情地问:“余小姐,你想去哪里呀?” 余音想既然她是李程派来的人,那她说不定知道什么,于是直接问了:“你知道宋佩梁在哪家医院吗?” 孟小莉大惊失色:“宋佩梁!” “怎么了?” 孟小莉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了。 众所周知,宋佩梁和宋凌商是水火不容的一对兄弟,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在宋凌商面前提宋佩梁三个字。 而这位小姐,她竟然敢堂而皇之地问宋佩梁在哪里。 这证明什么?证明她根本不怕宋凌商! 这得是多大的身家背景,才会不怕宋凌商?而且她想去探望宋佩梁,李总助还让自己悉心招待她,可见是真的尊敬。 孟小莉简直不敢去想她的身世。 “你到底知不知道?”余音追问。 “知道!”要是别人问,孟小莉肯定不说。但是这位小姐背景太强,她还是讨好为主。 “他在日康私立医院,我可以送你过去。” 余音眼睛一亮:“好啊,那就太感谢你了!” —— 孟娇睡着后,宋凌商去了十四楼。 这一层是特护病房,尤其是最里边的那间,外边足足有十个保镖。 宋凌商刚一靠近,就被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宋凌商先生,您不能进去。” 其它几个保镖全都摆好了战斗姿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别人看着他们是保镖,但是宋凌商很清楚,这是特种部队的人。 心中冷嗤,为了保护宋佩梁,宋祥那老东西还真是下了血本。 真不愧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 “得了,你们守着吧。”宋凌商笑得散漫,“别紧张,我又不会硬闯。” 几个人才不信这话,依然无比警惕,丝毫都不松懈。 宋凌商耸耸肩,优哉游哉地回到了孟娇的病房。 彼时孟娇已经醒来了,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说过会陪着我呢,你刚去哪里了?” “手机给我。” “不给!”孟娇按住自己的枕头,枕头下边正压着他的手机。 刚才宋凌商一直和人打电话,她看着烦,于是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无论是谁的来电,她看也不看,一律挂断。 反正他说了会陪着她,那今天下午他的时间就是她的! 她这样子,宋凌商也没生气,懒洋洋道:“既然不给我,就用你手机给我拨个号码,我就打十秒钟。” 事实证明他连十秒钟都没用了,因为接通后他就说了四个字:“把人弄走。” 宋凌商靠在窗边,点了根烟。 他的烟是特质的,烟草根据他的口味比例调配,放在白玉檀木的烟盒里,一盒五根。 孟娇特别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感觉很性感,很迷人。 吊瓶打完,护士把针拔掉,孟娇说:“凌商,你一会陪我去做造型吧。Alaia给我送了好多裙子来,你帮我挑一条,好不好?” “你先去,我一会去找你。” 孟娇又不高兴了:“你说过陪我的!” 宋凌商抬眼,眼波静静,深邃的眸光在烟雾中显得深不可测。 孟娇心头一紧,急忙笑道:“那我就先去了啊,你一会记得来找我哦!千万别忘了!” 宋凌商悠悠一笑:“去吧。” 直到一根烟燃尽,宋凌商才捻灭了烟头,不紧不慢地又上了楼。 那十个保镖已经不在了,走廊内空无一人。 宋凌商缓步走到最里边的病房门口,推开房门。 床上安静坐着的男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粗略一看,他和宋凌商的确有一点像,但若是细看,又发现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宋凌商眼型偏长,眯着的时候带着股邪气。而宋佩梁是笑眼,五官也没有宋凌商那么锋锐,显得温润了许多。 相比之下,宋佩梁长得更像他们那位父亲。 “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虚弱,显得更加温和。 在宋凌商印象中,自己这个哥哥一直都是这副安安静静的样子。无论自己做什么,想什么办法激怒他,抢走他什么东西,他都是这样,从来不生气,更不会和自己算账。 宋凌商真是厌恶他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父亲说他比不上哥哥一根头发。 母亲说他连个私生子都压不过真是废物。 爷爷说他浮躁易怒,远不如宋佩梁沉稳持重,宋佩梁更适合做宋家的继承人。 外界的人说宋佩梁开朗大方,倒像是宋家正儿八经的少爷,而他宋凌商毒辣阴鸷,活像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此类褒贬,宋凌商从会说话时就开始听,听了二十年。 即便他现在已经对这些话免疫,却还是不免好奇,有没有什么事情,才能让宋佩梁失态、破防。 让那些对他赞不绝口的人看看,他宋佩梁其实平庸得很。 “快过年了,今年我过得不错。”宋凌商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因为我认识了一个人。” 宋佩梁静待下文。 “她叫余音。” 这下,宋佩梁脸色变了。 宋凌商扬眉:“看来,我赌对了。” “你别动她。”宋佩梁坐直身子,语调有些急促,“你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你别动她,她是无辜的。” “不好意思啊,晚了。”宋凌商笑得异常好看,“我已经动了。” 他咬紧了“这个”动字,幽沉的嗓音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 宋佩梁的处变不惊彻底破碎了,房间内的诸多仪器都因为他情绪的巨大起伏而发出此起彼伏的提示音。宋佩梁捂着心口,脸在极短的时间内涨得发紫。 宋凌商欣赏着宋佩梁痛苦的样子,心下愉悦。 “只是一句话,就让你难受成这样。”宋凌商笑着说,“那我要是把她抢过来,让她成为我的人,你岂不是要直接死掉?” 第29章 都是我们欠他的 “别,你别……”宋佩梁喘不上气来,每吐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凌商,她是无辜的……” “给你看个东西吧。”宋凌商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指间夹着一张照片。 正是他和余音在彩虹之屋的那张合照。 宋佩梁看着照片上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心脏一阵阵抽痛,连带着他五官都开始抽搐,视线模糊。 宋凌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宋佩梁,不管我以后怎么对她,你记住,这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盯上她。她的一切不幸,都是你带给她的。” “求你。”宋佩梁抬手伸向宋凌商,想要抓他,却根本够不到。 他身体抽搐,痛苦无比:“我求你,宋凌商,你放过她,她很可怜,她是无辜的。” 大批医护人员终于涌入病房,对病床上的宋佩梁进行抢救。宋凌商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想,原来余音对宋佩梁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这么喜欢她啊? 早知如此,他早就去找余音了,那宋佩梁不是早就被他玩死了? 宋凌商心情大好,刚一转头准备出去,迎面而来就是一个耳光。 宋祥年过五十,依然风度翩翩,脸上的皱纹都没几道,看起来就是四十左右的样子。只是他一贯的风度因为愤怒而尽失,整个人因为匆匆赶来而剧烈喘息。 “畜生!”宋祥气得满脸通红,“宋凌商,你这个畜生!” 他气不过,抬手又要打,却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住了。 这个女人同样比实际年龄年轻,有一双和宋佩梁如出一辙的笑眼,平时都弯弯的,显得温柔又可亲。 而现在,她这双眼里蓄满了痛苦,泪水不住地滑落。 宋祥气急:“别拦着我,让我打死这个小畜生!” “别,祥哥,你别打他了!”梁韵诗死死抱着宋祥的胳膊,转头对宋凌商喊,“凌商,你走吧。” 宋凌商目的达到,懒得再看这混乱的现场,悠哉游哉地离开了病房。把宋祥的破口大骂、梁韵诗的苦苦相劝全都抛在了脑后。 宋佩梁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你拦着我干什么!”宋祥狠狠一拳捶在墙上,指着手术室大吼,“里边躺着的是你儿子,都快被那个小畜生给逼死了!你还拦着我教训他!” “就算你打凌商一顿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只会把这笔账记在佩梁身上!” 梁韵诗捂着脸,泪珠不断从指缝中溢出来。就算哭着说话,她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他,你也对不起他,我们都欠他的!” 宋祥怒吼:“那佩梁呢?佩梁就不无辜吗?被他一次次害成这样!医生说了,佩梁不能再犯病了,他遭不起了!” 梁韵诗痛苦地哭泣,忽然,她央求宋祥:“祥哥,你让我和佩梁出国吧,我带着他走得远远的,让凌商再也找不到我们。你不要管我们母子了,你让我们走吧!” 宋祥下颌的肌肉剧烈颤抖,声音都因为气愤与悲哀而哆嗦:“出国了他就会放过你们吗?他宋凌商早就没了人性了,他非得把我们弄死才罢休!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梁韵诗终于承受不住,瘫坐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宋祥颓然靠在墙上,神情疲惫寥落,像是顷刻间老了好几岁。 他得到消息,说宋凌商调走了这里的保镖,就急忙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 再让宋凌商这么折腾下去,他不知道宋佩梁还能支撑多久。 宋祥捂住脸,悲哀又绝望。 —— 京都的交通状况不容乐观,一路上堵了好几次车。 余音越来越焦急,而且有种莫名的心慌。 她按着胸口,深呼吸。 孟小莉找话聊天:“余小姐,你和宋佩梁关系很好吗?” “嗯。” “那宋凌商呢?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也很好。” 孟小莉不禁咋舌,能同时和这两兄弟关系好的,她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来了个电话,孟小莉直接用车载音响接了。 孟娇的声音传来:“小莉,我那套TASAKI托帕石项链你看见了吗?” “没啊。” “我找不到了,是不是你又偷偷戴出去给我弄丢了?” “没有!我知道那条项链是姐夫送你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啊!” “那哪里去了?烦死了。” “哎呀,找不到就找不到嘛,大不了就让姐夫再给你买一条!别说一条了,你要一百条他都会给你买的!哎对了,今天是你生日,姐夫送你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 “好期待啊,姐夫送的礼物肯定非同凡响。” 孟小莉的马屁拍得好,让孟娇躁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行了行了,我再找一找,你忙完就尽快过来晚宴现场吧。” “好,我这边有点事,可能要稍微晚一点。” “随便你。”孟娇挂了电话,然后对余音道:“是我堂姐,孟娇。” 这个圈子里的都知道孟娇是宋凌商的女朋友,她特意说孟娇是自己的堂姐,就是在暗示余音自己也是有点身份的,让她不要对自己这么冷淡。 谁知余音还是淡淡的一声“哦”。 她不知道孟小莉为什么要特意和自己解释,她又不认识什么孟娇。 孟小莉:“……” 真是一位高冷的名媛。 终于开到了医院,进停车场的时候,和一辆劳斯莱斯迎面对上了。 孟小莉认出了这辆车,立刻按了两下喇叭,降下车窗,大叫:“姐夫!” 余音看见医院大楼,就等不了了,说了句“我先下去了”,就下了车跑向医院大门。 孟小莉仍然致力于叫宋凌商:“姐夫,我是小莉呀!” 老半天,劳斯莱斯的后座车窗这才缓缓降下,露出了宋凌商清雅矜贵的面容。 “姐夫!” 宋凌商微一点头:“你来看你姐?她已经出院了。” “不是,我送人来这里看……看病人!”孟小莉转头,“你看这是谁……咦?人呢?” 宋凌商不过是随口一问,才懒得理会她是来干什么。点头说了句“走了”,就把车窗升了起来。 封闭的车厢内,温度、湿度、香薰、音乐都完美得恰到好处,明明是一个惬意舒适的环境,却无端让人觉得烦闷。 宋凌商打开烟盒,这次没有烟再弹出来。 今天的五支烟已经抽完了。 没有尼古丁,那股负面的压抑情绪更加无处宣泄。 他捏着烟盒,对司机说:“给李程打电话,问他余小姐在哪里。” 第30章 原来他真的有女朋友 医院前台并未告知余音宋佩梁所在的楼层,只是说:“很抱歉,宋佩梁先生现在正在实施抢救,你见不到他。” “抢救?”余音瞳孔巨震,显然被这突然的噩耗吓得不轻,“他怎么突然又要抢救了?” “抱歉,我们无可奉告。” 余音哀求:“姐姐,我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我就远远地等着就行,我不会打扰他的,也不会干预你们工作。” “抱歉,不可以。” 余音并不知道这家医院是宋祥的产业,宋佩梁是这里最重要的病人。 停好车的孟小莉终于赶了过来,低声对余音说:“我知道宋佩梁在哪里。” “真的?” “在十四楼。但是你就算上去也不一定见得到人,那一层是特护病房,有人看守的。” “谢谢!”余音立刻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医院里人不少,每一层电梯都要停。余音看着明明灭灭的电梯按键,觉得它上升得好慢。 终于到了十四楼,余音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可是没走几步就是一面玻璃门,需要刷卡才能进去。 玻璃门里就是悠长的走廊,顶头是手术室,因为“手术中”三个字正亮着,很显眼。 佩梁哥就在里边…… 余音进不去,于是靠在墙边,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的手术室。 佩梁哥为什么就又进手术室了……他今年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差?他经历了什么? 光是想想他要受的罪,余音就心疼无比。 孟小莉道:“我说了,你进不去的,等在这里也是白搭。”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余音说,“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虽然孟小莉很想留在这里巴结她,但是又怕自己在宋佩梁病房外的消息传到宋凌商耳朵里,那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孟小莉象征性地陪她等了几分钟,就给余音扔了一包纸巾加一张名片,溜了。 纸巾被余音捏在手里,一张张逐渐湿透。 手术室的门每次打开,余音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可是佩梁哥没有出来,而是医护人员跑进跑出,匆忙的样子让人心惊, 余音靠着墙壁缓缓蹲在地上,脑子里闪过她和佩梁哥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背着她逃出绑匪窝,一起进了医院。接着她先出院,搬家,她和他相隔千里,就成了网友。 现在,她和佩梁哥认识十年了。前五年,他们只是通过网络联系,没有见面的机会。 直到佩梁哥来金城读大学,他们才得以重逢。 那时她是个十二岁的小女生,而记忆中的少年已经变成了青年,温柔随和,风度翩翩。 他看着她的目光里有心疼,第一句话就是:“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以为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原来并没有,甚至变得更差。夏天怕热,冬天畏寒,不能做剧烈运动,气温稍微降几度就要感冒。 她下载了好几个天气软件,每天提醒他第二天的天气和气温,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少生病,少难受。 可是他还是进了手术室。 “手术中”这三个字怎么还不灭掉啊?佩梁哥怎么还不出来啊? 余音缩成一团,头埋进膝盖里,把自己想到的神仙全都求了一遍,期盼着佩梁哥能转危为安。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 余音抬头,和宋祥四目相对。 宋祥认出了她来,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你怎么在这里?” 宋祥那么宝贝宋佩梁,当然知道他在金城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和余音见面,也知道她就是许多年前害得宋佩梁住了一年院的人。 余音看着这张和宋佩梁有几分相像的脸,也明白了他的身份,顿时有些紧张:“叔叔……” 宋祥懒得和她说话,直接把他的保镖叫了上来,说:“把她给我赶出去!” 余音一惊:“叔叔,我听说佩梁哥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他。” “他不需要你来探望。”宋祥说,“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最好离他远一些。小小年纪,自重点。” 余音脸色惨白,想解释,可是宋祥根本不给她机会。那两个保镖人高马大,轻轻松松地架起余音,把她推出了医院大门口。 经过的人都不解地看着这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那两个保镖像两座门神似的站在那里,不让她靠近一步,任凭她怎么哀求,他们都不为所动。 天空飘起了雪花,寒风更盛。余音没有带宋凌商的那件大衣,她只穿着适合在金城穿的毛衣和牛仔裤,根本抵御不住京城的凉寒,很快就冻得没了知觉。 她毫无办法,只得给宋凌商打电话,可是得到的是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宋先生联系不到,佩梁哥她也见不到,余音六神无主,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抬头望着这座灰色天空下的陌生城市,只觉得腊月寒风无比冰冷,凉透了心。 余音又好声好气地去求那两名保镖,说她不上楼了,她就是想去问一问前台佩梁哥的手术结束没有,他们还是不同意。 余音又坚持了一会,冷得实在受不了,无可奈何,只得离开。 寒风把她吹得没了知觉,上了出租车后,她声音都是抖的:“露易丝酒店,谢谢您。” 司机大哥见她冻成这样,把空调开得大了一点,余音被暖风吹着,脑袋昏昏沉沉。 她似乎睡着了,但是却没睡实,她能听见外边的鸣笛声,还有司机大哥偶尔的一句国骂。 “妹妹,醒醒,到了。” 余音迷迷糊糊睁开眼,付了车费。 天已经黑了,酒店灯光亮起,奢华璀璨,晃得人头晕目眩。 余音脑袋发晕,脚步虚浮,门童见状,立刻过来扶她。 门童看见了她手里的房卡,是贵宾套房。今天贵宾套房里住的客人,都是来参加晚宴的。 于是门童直接将余音带去了宴会大厅。 大厅花团锦簇,顶上吊着银河星空。灯光很暗,却显得异常美丽梦幻。偌大的宴会厅中,宾客不少,却十分安静,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望着大厅最里边。 那里有大厅内的唯一一束光源,所以余音自然也就看见了宛如沐浴在圣光中的年轻男女。 她看见她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没有找到的宋先生,把那顶在吴黎手机上看到过的天价红宝石冠冕,戴在了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年轻女人头上。 即便隔得这么远,余音也能看见那个女人露出的幸福惊喜的笑容。她像一只蹁跹的蝶,扑进了宋凌商怀里,宋凌商揽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周围响起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缤纷的花瓣纷扬而落,像是一场盛大的冬雪。 两个从余音身边经过的人正在议论:“宋少对孟娇可真是宠到骨子里了。” “唉,希望下辈子我也能找到一个这样的男朋友。” “他们应该快结婚了吧。” “应该吧,估计明年差不多了。” 余音靠着墙壁,大脑发懵,眼前一片恍惚,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噩梦中。 冲动真的是魔鬼。她冲动之下进行的这场京都之旅,真的糟透了。她怎么就来到了这里?一个繁花似锦、纸醉金迷,却对她来说无比陌生,而且非常不友好的城市。美景没有看到,想见的人也没有见到,像个傻子似的杵在这里,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噢,也不是没有收获。 起码她见到了宋先生的女朋友。 他们可真幸福。 第31章 我有女朋友,你是什么感受? “凌商,我真的太开心了!我没有想到你会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孟娇激动坏了。 宋凌商笑得很温柔:“喜欢?” “喜欢,喜欢死了!”孟娇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顶冠冕我在电视上见到过,我从没奢望过它有朝一日会戴在我头上!” “喜欢就好。” 孟娇依偎在他肩头,跟他撒娇:“凌商,我爸妈说过了年就让我们订婚。” 宋凌商面无表情,仿佛这和“明天吃什么”一样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再说吧。” 孟娇今天心情实在太好,高兴到理智都快没有了:“我都听你的安排!” 这个时候,李程匆匆赶来:“宋总!” 孟娇见李程满脸严肃,想必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十分懂事地说:“凌商,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宋凌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转身走了。 孟娇也立刻跟姐妹团去炫耀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李程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抱歉宋总,是有关余小姐的事情。” 他感觉到老板的眼神顷刻间就冷了下来:“怎么了?你不是说尚晚陪着她去故宫了?” “尚晚说,她刚刚接到我的安排,就被孟小莉给拦下了。所以,是孟小莉去陪的余小姐。我刚问了孟小莉,她说余小姐下午去了日康医院……” 李程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察觉到宋凌商的气息更沉了,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她现在在哪里?” “孟小莉不清楚,她和余小姐是在日康医院分开的。她说余小姐想见……但是却没能进去。” 宋凌商想给余音打个电话,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还在孟娇那里。 他重重地呼吸一瞬,那股从日康医院开始就积压不住的烦躁,现在隐隐有压不住的趋势。 —— 余音筋疲力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到了床上。 她觉得好累,好难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说不出的负面情绪像是一团浸水膨胀的海绵,塞在她的胸口,堵住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太糟糕了,她以后不要再来京都了。 窗帘没关,夜色是一块巨大的黑幕。忽然,这块黑幕上,绽放出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烟花,漫天全是。而且每一朵都是这么的漂亮,是超出她想象的异彩纷呈。 余音爬起来,走到床边,怔怔地看着。 她从前以为烟花是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因为这种美丽太短暂了。 但是这一刻,她理解了烟花为什么是一种浪漫的代表,因为这种转瞬即逝实在太美,美到可以把每一秒都定格成永恒。 她想,这么盛大漂亮的美景,肯定是宋先生送给他女朋友的。 毕竟有那顶天价冠冕珠玉在前了。 宋先生啊,真的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他这么疼自己的女朋友,而且还看在佩梁哥的面子上那么照顾她,他好像对谁都是那么的温柔礼貌、无微不至。 宋先生的女朋友,真的是好幸运的一个人。 —— 宋凌商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开。 他叫来酒店经理,让他用备用房卡开了门。 视线飞快扫了一圈,宋凌商终于看见了落地窗边的沙发里,安安静静靠在的人。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经理识相地离开,轻轻关上了房门。 宋凌商捏了下领带,将工整的温莎结扯松了几分。 他抬步走过去,发现余音已经睡着了。 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抱着胳膊,心理学上说这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防卫姿势。 他俯身看她,见她脸颊泛红,双目红肿,眼尾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 已经联系了日康医院那边,自然也就得知了下午的事情——她狼狈地被宋祥赶出了医院。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两道秀气的眉皱着,红得过分的唇轻微翕动,在嘟囔什么梦话。 宋凌商盯着她的唇看了片刻,就和被蛊惑了似的,俯身凑了过去。 耳朵几乎贴上她的唇,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反而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格外灼热。 抬手一摸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宋凌商立刻将她抱到床上,通知李程叫医生过来。 余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宋先生?”她的声音有些哑。 “嗯。” 余音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一些,拽住宋凌商的袖子焦急地问:“宋先生,佩梁哥的手术做完了吗?他怎么样了?” 很好,自己都快烧糊涂了,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宋佩梁。 宋凌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她顾不上那些,只问自己想问的:“佩梁哥的手术做完了吗?” “他脱离危险了吗?” “宋先生你说话呀!” 宋凌商冷眼瞧她,真是急得不行,仿佛他再不说她就要拖着病体再跑一趟日康医院了。 他沉沉舒了一口气:“他没事。”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余音心下终于一松。 像是一直支撑着她的那一口气被抽离了,她跌回到床上,闭着眼睛,任凭全身上下的不适将自己吞没。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背上已经扎了针,而宋凌商站在床边,正在换吊瓶。 他好高,晕暗的灯光将他照出一片很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背着光,余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好挺拔,好可靠,好让人有安全感。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宋先生。” 宋凌商俯视着她:“醒了?” “对不起。” “生病的是你,和我道什么歉。” “我又给您添麻烦了。”余音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盛了一锅浆糊。 心情不好,病得又难受,余音有种久违的自我厌弃。她觉得自己真是个麻烦精,什么都做不好,总是给宋先生添麻烦,还打扰人家陪女朋友过生日。 “您不用管我,去陪您女朋友过生日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宋凌商微微一扬眉梢:“你知道了?” “嗯,我看到了。”她轻轻点头,声音黏黏糊糊的,“但是离得远,没看清楚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不过我看到那顶冠冕了,好漂亮,宋先生眼光真好。” 她粉色的舌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继续说:“烟花也好好看。” 宋凌商俯身,双手撑在床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罩住似的:“那你是什么感觉?” 余音大脑混沌,不明所以:“什么?” “看见我有女朋友,你是什么感受?”他追问,“有没有一点不舒服?” 余音轻轻点了点头:“有啊。” 宋凌商感觉自己的心头被这两个字轻轻撞了一下。 第32章 谁他妈把你当妹妹了? 这一刻,宋凌商的呼吸都放轻了。 “哦?你有不舒服?” 余音抬了抬手:“我要是舒服,用得着打吊瓶吗?” 宋凌商无语:“谁问你这个了。” 他坐在她床边,盯着她,视线仿佛化为了一张无形的网,要将她俘获:“我是问你,我有女朋友这件事,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余音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没有啊。” “真的?”宋凌商眯了眯眼,“一点都没有?” “当然没有了,我为什么要不舒服?” 这个人问的问题好奇怪。 “你有女朋友,我当然是祝福你们了,我不舒服干什么?” 她今天的确不舒服得厉害,可那是因为她担心佩梁哥,还因为她生了病,和宋先生又没有关系。 余音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宋先生,虽然我不认识您女朋友,但是我猜,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和您很相配。”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宋先生。” 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涌了上来,让他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差了。 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善:“你不怕吗?” “怕什么呀?” “我要是结了婚,可就不会对你这么好了。” “为什么?”她不理解,“就算结了婚,您依然是佩梁哥的弟弟呀。” 宋凌商眼波一沉:“和宋佩梁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您是看在佩梁哥的份儿上才照顾我的,把我当妹妹。您结婚后,依然是佩梁哥的弟弟,照样可以把我当妹妹啊。” 宋凌商忍无可忍:“谁他妈把你当妹妹了?” 余音一愣,不知是因为他竟然说了脏话,还是被他这突然爆戾的语气给震住了。 她脑子烧得糊涂,反应慢了不少,显得有点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言外之意,脸一下子更红了。 不拿她当妹妹,那就拿她当……哎呀。 呼吸变得急促,珍珠似的牙齿轻轻咬住了嘴唇,眼神也变得慌乱,明显是害羞了。 宋凌商想,还不算太呆了,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话虽然没有点破什么,但是也算是直白了,她只要不傻,就能捕捉到他释放出的“好感”。 对于这个兔子似的小姑娘,他知道话还是不能说得太直,吓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哎呀,宋先生你……”她羞得厉害,声音又哑,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 “不行呀,太快了。”余音的脸几乎要埋到枕头里,只露出一只红透的耳朵,“八竿子还没一撇呢。” 她都还没和佩梁哥正式在一起呢,宋先生竟然……竟然就把她当大嫂了? 她感觉现在要是有支体温计来探一探她,可能直接就爆了。 宋凌商说:“不快了。” 在现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认识一小时的可以接吻,认识半天的可以上床,认识三天的可以闪婚。他们已经认识一个月了,足够对对方产生好感,不算快了。 余音的声音像是蚊子哼哼:“可是我还小呢。” 过了年,她才刚满十八岁,离法定结婚年龄还要两年。 而且就算到了年龄,她也不可能立刻就和佩梁哥结婚啊,她还要上学呢。 宋先生真是的。 宋凌商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连带着声音都温柔了起来:“不急,我等你长大。” 余音:“?” 他还要等?看来他真的很想叫自己一声大嫂。 余音拽过旁边的枕头,将自己的脑袋整个盖住。 “行了。”宋凌商觉得好笑,“别闷着了,本来就在发烧,你是真不怕晕过去。” 余音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好难为情啊。 怪不得宋先生对她这么好,原来早就把她当成一家人了。 余音的心情逐渐明媚了起来,从宋祥那里得到的负面情绪也很好地被抵消了。 嗐,那她还用担心以后见不着宋先生?都是一家人了,见面的机会那是大大的有,真好。 这两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不安,彻底消散了。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安静,却并不尴尬。 反而有一种温馨安宁在静静流淌。 余音畅想着她和佩梁哥的未来。 宋凌商则想,自己的计划进行的真是顺利,这种生嫩的小姑娘果然很好撩,稍微做点什么就能上钩。 他都迫不及待想看宋佩梁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了。 吊瓶打完,宋凌商给她拔了针,余音清了清嗓子:“宋先生,能麻烦您给我倒杯水吗?” 宋凌商依言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顺带打趣一句:“你一口一个宋先生,一口一个您,和我就这么客气?” 余音被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宋凌商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奇她这双耳朵到底能红成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余音解释:“我这是对您的尊敬。” “我不需要你的尊敬。” 余音的脚趾在被子里疯狂抠床:“那……那我怎么称呼您啊?” 他依然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怎么称呼我?” 余音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宋先生拿她当大嫂,她可不能真拿人家当弟弟,人家比她大了五岁呢。 改口是以后的事情。 “那我直接叫您……叫你的名字,会冒犯到你吗?” “当然不会。” “那就好。” “叫一声我听听?” 余音抿了抿唇角,叫一声名字搞得像要进行什么重要演讲。 她吞咽两下,才轻声叫他:“宋凌商。” 少女音色悦耳,虽然带着病哑,依然是好听的。 宋凌商满意了,心情也明媚了不少。 “好了,好好休息吧。”他给她盖好被子,“醒来后如果身体好了,带你出去玩。” 余音下意识就想说“不麻烦了”,但是转而一想,人家都拿她当一家人看待了,她再这么见外,未免太扫兴了。 于是余音点了点头,朝他露齿一笑:“好!” 女孩的笑容明艳,配着脸颊上的红霞,实在动人。 宋凌商没忍住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睡吧。” 余音只当他安抚病号,点了点头:“宋先生,你也去休息吧。” 他扬眉:“又忘了?” 余音嘿嘿一笑:“宋凌商,晚安啦!” “嗯,晚安。” 第33章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事实证明余音的身体不是很争气。她打小就很少生病,但是一病,总要好几天才好。 温度是降下去一点,可是还有38度。 她说自己没问题,可以带病游故宫,宋凌商让她消停歇着。 “真没事,我中考的时候就发烧了,照样超常发挥。” 余音觉得自己来一趟京都,要是连故宫都去不成,也太亏了啊。 “一定要今天回家?”宋凌商问。 “嗯嗯!”余音用力点头,“宋先生,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啊!” 爸爸说大年三十前一定回来,就是今明两天了,她可耽误不得! 宋凌商看了一眼窗外:“穿衣服,带你去转一圈。” 余音看着买票软件:“我准备买下午五点那趟机票,时间应该够了吧?” “不用买,我送你。” “不不不,这个真不用,这个太麻烦你了。” “我顺路。”宋凌商说,“我去东南亚,在金城降落一趟不费事。” 余音眨眨眼:“都快过年了,你还这么忙啊?” 他笑道:“我就是去东南亚过年的。” 余音点头,北方很多人都会去南方或者东南亚避寒的,很正常。 宋凌商带着余音到了长安街,也没让她下车,就让她在车里远观故宫。 即便隔得很远,余音也很激动:“红墙琉璃瓦真好看!” 经过天安门广场的时候:“哇,我亲眼看见伟人的照片啦!” “下次我一定要来看升旗!我三点就来等着!” “哎呀今天没有下雪,听说雪中的故宫特别漂亮!以后我要找一个雪天来,在故宫里拍一套宫廷写真!” “我还要在春天去爬长城,在夏天去颐和园,在秋天去香山看红叶!” “喔喔,大裤衩!” “鸟巢!那场开幕式我现在都记得,真壮观真好看。我当时还想,我以后一定要去看一次奥运会,不管在哪个国家。” 司机赵叔不禁在内心感叹:平时,这辆劳斯莱斯都维持着它作为世界顶级豪车的高贵,气温、湿度、香薰、音乐全都一丝不苟,营造出最令主人舒适的氛围。 少爷会在这里看文件、开远程会议,见合作伙伴或者贵宾,弹指间定下十亿百亿的合作案。 第一次,它作为一台观光车,承载了一个少女的快乐与憧憬。 就像设定好的一分不差的运行程序多了一个小bug,打破了以往的秩序。也像黑白格中忽然有了一抹耀眼的红色,整幅画面都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 赵叔透过后视镜悄悄看着整个人几乎要贴在车窗上的少女,以及满脸闲散,却一眨不眨看着少女背影的他家少爷。 真的很好奇他家少爷对这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想法。 “中午想吃什么?”宋凌商问。 余音回头,毫不犹豫:“烤鸭!” “你还真是典型的游客。” “不然呢?我没能进去故宫,没能看成升旗,要是我连烤鸭都吃不上一片,我也太惨了吧!” 他拖着长音,懒洋洋的:“行,烤鸭,走。” 赵叔立刻朝一家百年老字号开去。 老字号人满为患,宋凌商在这里有个包厢,平时请客用。毕竟世界各地的合作伙伴来了这里,都和余音一样要吃烤鸭。 吃完饭出来,余音看见旁边有一家文创店,立刻要进去逛一下。她想着既然来了京都一趟,总得给吴黎等朋友们带些小纪念品回去。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宋凌商说。 他抽了支烟,慢条斯理地点燃,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赵叔,有什么话就问吧,别把您自个儿给憋坏了。” 赵叔转过身来:“少爷,您对余小姐……到底是想干嘛?” 宋凌商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邪气的痞笑:“赵叔啊,您说男人对女人好,是想干嘛?” 要是换做别人,赵叔根本不会问,无非就是色、性之事。可是这是宋凌商,是他看着长大的,金尊玉贵的少爷,是贵族精英教育培育出来的绅士。 这么些年,他家少爷身边就只有一个孟娇小姐。而且他家少爷克己复礼,不曾越雷池一步,赵叔实在无法把那种事情和他联系起来,他家少爷脑中似乎没有“欲”这个字,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少爷正人君子,我实在想不明白。”赵叔愁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赵叔,您跟了我十来年了吧?” “是,十九年了。” “十九年,您连最浅显的都没看出来?” 赵叔心下一抖:“什么?” 宋凌商轻飘飘地呼出一口烟雾,慢悠悠地道:“我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赵叔:“……” 五十多岁的人,感觉三观有被冲击到。他回过身去,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消化这句话。 在许多人眼中,他家少爷肯定算不上好人,毕竟他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磋磨不断,和父亲母亲关系恶劣。但是他使的手段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从不背地里玩阴招,赵叔觉得这个“正”字他还是担得起的。 同样是锦绣堆里出来的,身边一个圈子里的玩得越来越花,就衬得他更加出淤泥而不染。 难怪赵叔对他滤镜深厚。 赵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家少爷,可能、大概、或许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余音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古典的小纸袋。 “买了什么?” “扇子、笔、吊坠、胸针、明信片。” “没给我买?” 余音拿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着他:“给你买什么?” “纪念品啊。” “你一个京都人有什么可纪念的。” 宋凌商就又笑。怎么办,她说什么他都想逗她。 车子直接开去了机场,湾流G770已经做好了准备。 进入舱门之前,余音又回头望了一眼。 这是京都,她第一次来的京都。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到底,不失为一趟值得的旅行。 空姐笑着欢迎她,余音把文创店特意买的一枚翠鸟胸针送给她。 空姐非常惊喜,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礼物。礼物是否贵重不算重要,这位妹妹的心意真的很难得。 宋凌商又有话说了:“空姐都有礼物,就我没有?” “这位姐姐一听就知道是南方的,送她京都的礼物很合适呀。你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送你也没什么意义。”余音认真说,“放心吧宋先生,以后我去了别的地方,一定会给你带礼物的!” 宋凌商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我都懒得数你给我开了多少张空头支票了。” “慢慢还嘛,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句话让他很受用。 岑薄的唇角勾起,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也是,反正有的是时间。” 第34章 怎么大半夜的打视频? 飞机降落在金城机场后,宋凌商没有下机,不过李程已经安排好了人接她。 “宋凌商,那我先走啦!”余音说,“这一趟京都之旅很愉快,谢谢你。” 宋凌商颔首:“按时吃药。” 飞机再次冲入云霄,宋凌商却觉得不太适应。 真是奇了,那么一个纤盈的人,坐那儿根本占不了多少空间。走了,他竟然觉得这客舱变得空荡荡的。 耳边也安静得厉害,他把音乐声调大一些也无济于事。 空的不只是客舱,他整个人都变得空了。 不过这抹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李程过来说:“宋总,集团来了消息。” 宋凌商自己有一家公司,叫景盛控股,李程平时称之为“公司”。只要他说“集团”,那指的就是朱爷的亚弯集团。 “怎么。” “遇到点麻烦。从五少爷上次被国际警察缴了货之后,集团就被盯上了。港岛有一只缉毒队,编号27,对集团动作颇多。” “看来这个27队,挺厉害?” “是很厉害,推测上次国际警察的行动27队出了很大的力。而且听说从十多年前开始,在缅越那边,27队就捣毁不少窝点。近些年,27队进了不少新人,能力更强了。” “朱爷想让我去解决掉这个27队?” “熊刚说,朱爷就是这个意思。” 宋凌商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做梦。” 李程知道宋凌商当然不愿意去。他对毒品深恶痛绝,怎么可能和缉毒队为敌。 “但是几位少爷一致表态,都让您去。熊刚让您做好准备,这次见了朱爷,必然会谈论此事。” “我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得到那几个废物指手画脚了?”宋凌商姿态松散,“他们这么急,朱爷身体又不好了?” “是,昨天早上,朱爷咳血了。” 难怪。这是怕朱爷不行了,其它各方势力反扑他们无法应付。所以想趁着朱爷还在,让朱爷指使他去清扫障碍,那群废物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那就去查一下这个27队。”宋凌商说,“朱爷这些年待我不薄,我总得意思意思。” —— 余音回到家时,刚过七点。 “外婆!”余音抱住陈杏香,“您怎么忽然缝起荷包来了?” “你明年不就要考试了?外婆准备去庙里求个符,装在荷包里你戴上,好保佑你。” 余音大笑起来:“行!谢谢外婆!不过我用一个就行了,您怎么缝了三个?” “给你爸爸一个。” “另一个呢?” “给佩梁啊。不过话说回来,佩梁好长时间都没来了,是忙得厉害?” 以前,宋佩梁一年总会来家里两三次。因为他救过余音,陈杏香对他也是格外款待。 而今年他还没来过。 “佩梁哥身体不好,回京都住院了。” “呦,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余音怕外婆担心,没说实情。 “那就好。”陈杏香说,“到时候给佩梁也求一张平安符。” 一提起宋佩梁,余音就有些愁。尤其是,佩梁哥的爸爸那么不待见自己,他肯定不会同意佩梁哥和自己在一起的。 唉,希望到时候宋凌商能帮他们说说好话,毕竟宋凌商已经承认她了啊。 余音吃了药,看了一会儿书就困得不行了,躺在床上抱着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听见了防盗门在响。 余音意识到什么,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的,飞快地出了卧室。 她没有开灯,捂着嘴,屏住呼吸看着门口。 家门被慢慢推开,昏黄的楼道灯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影子打开家里的灯,余音刹那间看清了对方。 更黑了,更瘦了,目光也更坚毅了,是她朝思暮想的英雄。 她低呼一声“爸爸”就扑了过去。 余鸿誉接住扑过来的女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宝贝长高了。” 陈杏香听到动静也急忙出来了,喜不自胜:“哎呦,回来啦?可算回来了!” 余鸿誉连忙过来扶陈杏香:“妈。” 陈杏香拉着余鸿誉的手,拍拍他的肩膀,捏捏他的胳膊,消瘦的脸颊剧烈抖动着,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余音连声安慰外婆,可是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哽咽了。 爸爸沧桑了好多,一看就吃了好多苦,她心疼得不得了。 余鸿誉左臂抱着丈母娘,右臂抱着女儿,不停地说好话安慰两人。 陈杏香要去做饭,余音没让外婆动,自己去煮面,爸爸爱吃面条。 余音拿腊肉鸡蛋和青菜,做了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余鸿誉大口大口吃得非常豪爽,竖起大拇指:“宝贝的手艺天下第一棒。” 余音注意到爸爸左手的小指缺了一截,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余鸿誉笑着说:“没事,早不疼了。” 余音吸了吸鼻子,低声说:“爸爸,能不能别干了。或者说,您换一个岗位吧。” 她知道这样说不合适,她不应该阻拦爸爸做正确的事情。可是她心疼爸爸,她是他的女儿,她只希望自己的爸爸能远离危险,平平安安的。 什么大义、无私、奉献,在她看见爸爸残缺的小拇指后,就都不想顾了。 她就想要一个健康平安的爸爸。 “别哭,音音。”余鸿誉抹掉她脸上的泪,“快了,等爸爸把手上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从一线退下来了。” “真的吗?” “是啊,爸爸年纪大了,注意力和反应力都不行了,是该退下来了。” “那您什么时候才能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最多一年。” 余音高兴极了:“您退下来后,是不是就可以和别的家长一样,天天回家了?” “是呀,到时候就可以每天都见到我们音音了。” 余音嘟了嘟嘴巴:“可是我到时候就上大学了,要住校的,每天见不到爸爸。” “那每周都见到也是好的。”余鸿誉说,“到时候每周末,爸爸就去学校接音音回家,然后带音音和外婆一起,逛公园、逛商场、去游乐场,好不好?” 余音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嗯!” 祖孙三人又聊了一会就各自回房了,余音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看了一眼时间,宋凌商应该已经到达了,于是余音给他发消息:“宋凌商,你到了吗?” 宋凌商回过来几个字:“通过一下申请。” 余音切到微信一看,果然通讯录那里有个“1”。 她立刻通过,那边一个视频邀请就弹了过来。 余音虽然疑惑他大半夜打视频干什么,还是按了接通。 宋凌商那边一片黑,不过声音却是清晰的:“我要检查一下,看看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第35章 少爷坠入爱河了! 余音翻了个身,喜滋滋地说:“因为我高兴得睡不着。” “哦?发生了什么好事?” 余音毫不犹豫地和宋凌商分享自己的喜悦:“我见到我爸爸啦!” “这样啊。”宋凌商体会不到这种欣喜。 “就是……我爸爸和我妈妈分开了嘛,我跟着外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了。”余音还是谨慎地保留了一部分内容,但是希望如此说,能让宋凌商理解到她的开心。 “嗯,知道了。”宋凌商说,“恭喜你。” “同喜同喜!”余音拿着手机又翻了个身,两条细腿还忍不住在空中蹬了几个自行车。 一说到“爸爸”,余音就忍不住想到了宋佩梁和宋凌商的爸爸。 她叹了口气:“宋凌商,你的爸爸不太喜欢我。” 什么不太喜欢,简直就是很讨厌她。 “医院的事情我听说了。” “那怎么办啊。”余音撇了撇嘴,“以后……唉。” 以后她可怎么和佩梁哥在一起啊。 “怕什么。”宋凌商声调淡淡,却有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不是有我呢?” “真的?”余音一喜,“你的意思是会帮我?” “当然。” “太好了!”余音高兴得不行,宋凌商在她心里,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有他帮自己,那她和佩梁哥的未来就有保障了! 余音激动得热泪盈眶:“宋凌商,你真好。” 宋凌商扬唇一笑:“知道就好。” 不远处的熊刚见到这一幕,眼睛几乎都要裂开。 他跟着宋凌商的时间虽然比不上赵叔,但到底也有六七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家少爷和人打个电话,都能笑得这么温柔。 熊刚很确定的是:对面绝对是一个女人。 他第二确定的是:对面不是孟娇小姐。 少爷和孟娇小姐打电话的时候当然也会笑,但是那种笑在和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没什么不同,都是一种浮于表面的客气疏离,是他一贯装出来的温文尔雅—— 是的,熊刚很清楚,他家少爷的温文尔雅是刻意装出来的,或者说,是长年累月遗留下来的习惯。实际上,他家少爷绝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他那副皮囊实在太蛊惑人心。 但是刚刚,他可以感觉出来,他家少爷的温柔是打心底流出来的。 “哎,刚子。”一个人把手搭在熊刚肩膀上,“不进去喝酒,在这儿看啥呢?” 熊刚靠近好兄弟,实在忍不住八卦说:“少爷坠入爱河了。” “少爷不是早就在爱河里?听说他快和孟娇小姐结婚了。” “才不是,不一样。你不知道,少爷这次是真遇见喜欢的了。我亲眼见过,少爷抱着她,哎呦护得那叫一个紧,藏得严严实实的,脸都没让兄弟们看。” 今晚能在这里喝酒的都是兄弟,都是跟了宋凌商许多年,他信得过的人。要是跟别人,他才不会议论宋凌商的私事。 “真的?” “那还有假?少爷对她是真不一样。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李程的嘴就跟锯掉的葫芦似的,问啥也不说。” 袁鹤青不禁啧啧嘴,和熊刚一起靠着栏杆,看不远处的宋凌商跟人打电话。 下一刻,他们看见宋凌商把手机举在了面前,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开始举着手机找位置,非但没有麻烦还笑得更温柔好看了。 熊刚和袁鹤青对视一眼:“……” 袁鹤青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 他们这种人,走在世间的明暗交界处,在鬼门关门口疯狂试探。可以有家室,也可以留情,但唯独“爱”这个字,太不一般。 不光是奢侈,也是拖累。 宋凌商比他们更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不该如此。 袁鹤青蹙起眉头:“我有些担心。” 虽然知道宋凌商不是色令智昏之人,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担心个屁啊,我倒是觉得挺好的。”熊刚说,“少爷一路怎么过来的,咱们都看在眼里。要是他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也挺好的。” 袁鹤青慢慢喝酒,不说话了。 那边,余音看着手机里流光溢彩、灯火通明的豪宅,忍不住感叹:“你是住在宫殿里吗?” “一个私人庄园。” “真豪华。”余音说,“这种房子我在现实中只见过一次。” 小时候,老家有一个温泉庄园,外婆有时会被叫去做饭,她就会跟着去玩,真感觉和城堡似的。印象最深刻的是里边有一个小天使喷泉,男天使,因为水是从小鸟里喷出来的。 “以后有机会带你来玩。”宋凌商说。 余音眼睛一亮:“好耶。” 少女似乎永远都充满了活力,说话的时候抑扬顿挫,哪怕现在刻意压着声音,也有一种敲击在人心头的蓬勃,像是一颗压抑不住想要破土而出、肆意生长的种子。 宋凌商的声音实在太好听,宛如一篇令人心神荡漾的美妙乐章。余音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把手机支在枕畔和对面的人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她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最小光,晕暗的灯光笼罩着她的脸,给她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柔光。 小小的四方形屏幕里,是少女美好柔嫩的面庞,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察觉到一股难得的宁静。 不知不觉的,宋凌商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很久。那股柔光映在他的眉眼间,让他也得到了相同的宁静温和。 余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视频已经挂断了。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150分钟的通话时间忍不住咂舌,她有和宋凌商聊这么久吗?感觉没说什么呀。 一出卧室,就听见外婆说:“音音,你爸爸说要带我们回老家。” 余音一愣:“什么时候?” “就今天。”余鸿誉笑着说,“宝贝,我们回老家过年好不好?” “好诶!”余音惊喜地拍手,“我都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那去收拾东西吧,我已经买好了下午的机票。” 余音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外婆说:“外婆,我去给您拿药!” “那就辛苦乖女啦!” 余音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两个台阶一步地跑下去,奔向离家不远的医院。 路上,她还不忘给宋凌商发消息:“宋凌商,我欠你的纪念品,很快就能给你了!我要回老家过年啦!”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她的心情也忍不住飞扬起来。 余音无法描述这一年的年尾有多美好。 她认识了宋凌商,爸爸也回了家,还可以回老家过年。 过了年,她就十八岁了,即将开启人生的新篇章。而现在来看,这会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新篇章。 余音一直坚信只要一件事情开头好,那未来就会一直好。 而且宋凌商还答应了会帮她和佩梁哥,所以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36章 曾经她也是英雄 余音去找了熟悉的医生,把外婆接下来一个月的药拿好。 “医生,我们接下来几天要回冬城,那边气候和这边不一样,我外婆需要注意什么?” “注意保暖,不要感冒,出门的时候裹得严实一点。更重要的时候是保持一个好心情,让情绪稳定,尤其不要受惊吓。” 余音忙问:“那我们下午要乘飞机,飞机颠簸的时候挺可怕的,不会有事吧?” 医生笑道:“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你提前让外婆做好心理准备就可以。” 余音放心了:“好的,谢谢医生。” 余音提着一袋子药出了医院,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有一个声音试探性地叫自己:“余小姐?” 余音回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您是?” “噢噢,余小姐不认识我,我叫王凡,是鑫海建投的董事长。” 余音点头:“您好,您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巧,昨天在京都见到了余小姐,今天又在这里见到了,觉得有缘分,所以打个招呼。”王凡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王凡昨天是在烤鸭店见到的余音,惊鸿一瞥,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毕竟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学生。 但是一看她身边那个男人,王凡的心思就立刻消停了。 宋凌商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他现在和余音说话,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是单纯的刷个脸。 毕竟漂亮的女学生数不胜数,但是宋凌商身边的人,可不多。 面对不认识的人,余音一贯是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她淡淡打完招呼就要走,王凡却提出要请她喝咖啡。 余音摇头拒绝,王凡依然盛情邀请,说不喝咖啡也行,她想做什么他都请。 张静静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她立刻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两人。哈,这下让她拍到正脸了吧! 这余音真是不知羞耻,在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还和王总拉拉扯扯! 张静静偷偷躲在行道树后,一连给令人拍了好几张。 “不好意思王先生,我不能要。”余音拒绝王凡的手表,“我不认识您,也不需要您的礼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凡被拒绝也不恼,甚至觉得就该这样。虽然这块表不便宜,他包的好几个人都说过想要,但是这个是跟着宋凌商的,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对于王凡这种过分的热络,余音很清楚原因。对方既然是在烤鸭店看到的她,那想必也看到了宋凌商。 王凡示好,不是向她,而是向宋凌商。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明白的。 —— 虽然余音八岁就离开了冬城,但是她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很深刻,尤其是外婆家。 外婆的老家有五间房子,房子前边是一个院子,外婆会在院子里种一些菜,黄瓜成熟时,直接从秧上摘下来,用井水洗了吃,冰冰凉凉,甜甜脆脆,这是甜爽的夏季。 冬天,外婆会把煤炉烧得很旺,在炉膛里扔几个土豆,一会儿就烤的表面漆黑,里边软糯香甜。 每次她弯着眼睛和外婆说好吃的时候,外婆都会无比慈爱地摸着她的头,让她多吃一些,快快长大。可是她很忧伤啊,她只横着长,不竖着长,然后就成为了一个小胖墩,唉。 一想到曾经是个小胖墩的自己,余音又想到宋佩梁了。 她拍了一张机场照片,发给宋佩梁:“佩梁哥,你看我在哪里!” 她已经习惯了无法得到回应,于是她自说自话。 “是冬城噢!我在冬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从机场出来,乘坐出租车去酒店,余音一路都新奇地看着外边。 真的很神奇,虽然冬城和她记忆中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她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还有些亲切。 “诶,那不是春雪庄园吗?”余音忽然激动地指着远处的一幢建筑说,“外婆,您还记得吗?春雪庄园!” 陈杏香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记得,死丫头逞英雄把我吓个半死,连着去庙里给你上了半个月的香。” 余音嘿嘿地笑,前排余鸿誉转过头来问:“什么逞英雄?” 陈杏香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咱们家好闺女,见着一大小伙子落水里了,直接跳下去捞,见义勇为,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余音不服气:“外婆,我明明把人捞起来了!而且他不是大小伙子,他那时候才十一岁,是个小孩子呢。” “是是是,你六岁的胖丫头,去捞一个十一岁的小伙子,你不是逞英雄是什么。” 余音低头,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没出事吗?而且还救了一条人命呢。” 她一直觉得后来在劫匪窝里被佩梁哥救回一命,就是她那次救了别人一命积下的功德,所谓善有善报。 “竟然还有这事?”余鸿誉显然不知道。 陈杏香还想说话,余音立刻抢先:“爸爸,我是不是超厉害?我是不是没有给您丢人!” “是,很厉害。”余鸿誉看着自家女儿,眸光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这份工作到底给女儿带来了什么,到底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儿,竟然小小年纪,就有了那么大勇气。 “所以被你救上来的是谁?” “不知道啊,我和爸爸一样,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余音摇头晃脑地说。 余鸿誉被她逗笑了:“宝贝是英雄,等爸爸给你制个锦旗。” “还锦旗呢,没淹死,上来后肺炎也差点要了命。过了年,跟我去南音寺进香。”陈杏香点点余音的脑门,“你这么多次死里逃生,都是菩萨保佑你,你可得好好谢谢菩萨!” 余音抱着外婆撒娇:“知道啦!我给菩萨供一盏大海灯好不好呀?” 被外婆勾起了回忆,余音也想到了曾经。 那位被她捞起来的小哥哥,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好不好。 当初,她问他为什么要跳河,他给了冷冰冰的四个字:“活不下去。” 她当时劝了他很久,绞尽脑汁给他讲这个世界有多好,只不过她脑袋空空,讲来讲去无非就是哪里的什么东西好吃。最后她还给他编了一只草编兔子,说:“送你一个小礼物,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只不过她和她这位新朋友,只有那半天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以后没再见过这位新朋友。 她希望他现在依然好好活着。 第37章 救命恩人,他也有 在冬城过年和在金城不太一样,因为冬城有亲戚。 陈杏香这辈子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余音的母亲,一个是余音的舅舅。 对于自己这个小舅舅,余音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小舅舅很早就没有读书,出去闯荡了。直到余音四岁才回来,而且不是荣归故里,带了一屁股债和一火车的仇家。 哦,还带了一个老婆,以及一个比余音还要大上两岁的儿子。 小舅舅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他们一家就都住在余音家里,那阵子天天都有仇家上门要债,导致余音连幼儿园都不敢去。 外公外婆愁白了头发,不光赔光了多年积蓄,还把开了几十年的饭店也赔了出去,才总算还清了债务。 心力交瘁之下,没多久,外公就病倒了。这场病来势汹汹,都没用三个月,外公就撒手人寰。 余音抱着外公的照片哭得死去活来,而小舅舅每天出去和人飙车喝酒,不管妻儿,连外公的葬礼都不操持。 家里多了小舅舅一家人,三张嘴要吃饭,维持收入来源的饭店也没有了,外婆和妈妈就都出去找工作。外婆厨艺好,在一家小餐馆里做饭,后来经人介绍,有了去春雪庄园做饭的机会。 听大人们说,春雪庄园是京都的一位贵妇的。贵妇每天冬天才会带她儿子来这里住上几个月,平时,这个庄园都是闲置的。所以,陈杏香只有在冬天才会在这里做事。 陈杏香做事的时候,余音就自己一个人在外边的草坪上玩。其它阿姨带来的小孩不和她玩,他们叫她小胖子,说她穿的衣服难看,还朝她的羽绒服上丢泥巴,她也不要和他们玩。 草坪上有很多漂亮的花花,她和花花就可以说上半天话。 后来有一天,她在幼儿园里学了一种水果,叫椰子。 老师说,椰子硬硬的,看起来坚不可摧,但是里边的汁非常美味,清香醇甜。 下一次,余音跟着外婆来到春雪庄园的时候,就在一堆水果里看看了椰子。 书本上的知识在那一刻具像化了,当时余音眼里除了那个椰子,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鼓起勇气问和外婆一起做事的阿姨,可不可以给她喝一口椰子,阿姨匆忙把她赶了出去,让她不要在这里碍少爷的眼。 隔得远远的,余音看见了那位少爷。他从温泉池子里出来,站在一边的佣人阿姨们立刻给他披毯子,擦头发,递水杯,那个凶巴巴的阿姨把她一直在看的椰子插上吸管,递给了少爷。 唉,椰子汁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忽然,那位少爷转过身来,即便隔得很远,余音也觉得他是在看自己。 他朝着自己抬手指了指,和身边的阿姨说了几句话,那位捧着椰子的阿姨就朝她走了过来。 阿姨把大大的椰子塞进她手里:“喝吧,大馋丫头,少爷给你的。” 余音猛吸一口,被这清甜的味道浸润了味蕾。 她又浅浅吸了几口,再看时,那位好心的少爷已经不见了。 她连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啊。 余音捧着椰子去找外婆,让外婆也喝。一个椰子在祖孙二人中间让来让去,都想让对方多喝一些。 “外婆,您见过那位少爷吗?”余音问。 “见过两次。”外婆说,“特别好看的一个小男孩呢。” “哇!难道这就叫……”余音绞尽脑汁,总算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听人说的一个词,“相由心生?” 少爷心地好,长得也好看! 唉,她没机会和少爷一起玩啊。少爷一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欺负她的,她也能多一个朋友了。 虽然没有见到那位好心的少爷,但从那之后,她就爱上了椰子味的一切。 —— 大年初五下午,湾流G770降落在冬城国际机场。 一下飞机,熊刚就狠狠打了个喷嚏:“卧槽,要冻成个鸟了!” 袁鹤青淡淡道:“你最多冻成个熊,你和鸟物种隔离。” 熊刚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羽绒服里,满眼羡慕地看着走在前方,只穿了西装和大衣显得风姿倜傥的宋凌商:“你说,少爷怎么就不冷呢?” 袁鹤青语调更淡了:“你在西伯利亚冻上一年,你也可以。” 想起自家少爷在西伯利亚过的日子,熊刚狠狠一个激灵,诚挚地说:“那我直接死了算了。” 袁鹤青不掩嘲笑:“德行。” 熊刚继续念叨:“你说一个破寺,找人捐点香火钱不就得了?少爷犯得着每年都来?今年还特意从东南亚赶过来,真不嫌折腾的。” “你懂个屁。”袁鹤青吐槽,“少爷是来看释因大师的。” 熊刚也听说过宋凌商和释因大师之间的缘分,于是不再多言。 前往南音寺的路上,熊刚看见了春雪庄园。 “卧槽,没想到冬城这破地方还有这么好的宅子呢?看这建筑,不比咱们岛上的差啊。” 开车的赵叔笑呵呵地道:“这是咱家少爷的山庄啊。” “那怪不得。”熊刚的马屁张口就来,“只有咱家少爷才有这么好的眼光!” 赵叔继续道:“而且,少爷和孟娇小姐的缘分,就是从这个山庄里开始的。当年少爷落了水,是孟娇小姐……” “行了赵叔。”宋凌商道懒洋洋地踹了踹驾驶室的椅子,打断赵叔的话,“这怎么还八卦起我了?” “忍不住触景生情啊,到了这地方就想起以前的许多事。”赵叔感慨,“我还记得那时候庄园里有个老太太,厨艺特好。少爷那阵子什么都不爱吃,唯独那老太太炖的鸡汤还愿意喝几口。” 赵叔叹了口气:“后来我还想请那老太太来咱们家里工作呢,好把少爷养得结实一点,结果我还没问,人老太太就辞职不干了,人也找不着了。” 熊刚哈哈大笑:“赵叔,这就是你没本事了,你照顾不好少爷,你找个老太太照顾?” “哎呦,你是没见过来老太太那外孙女,胖乎乎的,可喜庆了,养得多好啊,那老太太一看就是个会照顾孩子的。” 赵叔又问宋凌商:“少爷还记得那小胖姑娘没?听说你还给过人家一个椰子呢。” 宋凌商极为无语地哼笑一声:“赵叔以为我是什么?多少年前给个椰子这破事我还要记得?” 赵叔见宋凌商今天的心情还不错,所以也敢调侃他了:“少爷啊,你这辈子就做过这么一件好事,我这不得替你记得吗?等我死了,我还得让人刻我碑上呢。” 几个人全都大笑起来,宋凌商也不介意,唇角同样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才不记得什么椰子。 这个庄园里的人他只记得一个,就是把他从泳池里捞出来,让他不至于被淹死的孟娇。 所以他很理解余音对宋佩梁的感情,救命恩人嘛,他也有。 第38章 人和人没法比 “音音,你舅舅叫咱们去他家吃饭,去不去?”陈杏香问。 “不去!”余音有些抗拒。 小舅舅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知道做了什么生意,钱赚了不少,买了一套不错的联排别墅,还请了保姆。 大年初一就是去小舅舅家里吃的饭,余音以为会感受到久违的亲情,不料,简直是食不下咽的一顿饭。 小舅舅全程在吹牛,说自己这些年做了多大的生意,存了多少钱。 舅妈则话里话外都是讽刺,阴阳怪气地责怪外婆当年带着余音一去金城就不回来。说外婆心里只有外孙女,没有儿媳妇,都不帮她照顾二胎,害得她当年好辛苦。 那个表哥更是和舅舅一脉相承的德行,见余鸿誉和余音衣着打扮朴素,就以为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全局不给一个正眼。 这样的饭,余音可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陈杏香坐到余音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外婆知道,让乖女受委屈了。” “外婆,我不委屈。”余音说,“我没什么的,但是我不想让您受欺负。” 余音觉得无所谓的,那些说她的话,她听听就罢了。但是说外婆和说爸爸,她忍不了。 陈杏香叹了口气:“你舅舅他们,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没有坏心眼的。而且当初,是我和你外公没有把他教育好,害得他走了歪路,唉。” “外婆,您不要这么说!人的路是自己走的,舅舅他怎么过他的人生,不是您和外公可以决定的。您看,我妈妈多好啊,证明您和外公是很会教育孩子的!还有我,外婆,多亏了您,才有了现在的我!” 陈杏香笑了起来:“乖丫头,就你会说话。” “那外婆,我们去舅舅家吃饭吧。”余音挽住外婆的胳膊,“我陪你去。” 她虽然不喜欢小舅舅那一家人,但是毕竟是外婆的亲生儿子。这些年,外婆和自己一直在金城,余音知道,外婆是挂念着小舅舅的。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余音想让外婆高高兴兴的。 晚上的饭局定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去酒店的路上,余音惊奇地发现,春雪山庄亮灯了! 要知道,平时山庄都是暗着的。灯亮了,就证明主人来了。 “外婆你看山庄!” “还真亮灯了。”陈杏香点头,“不知道这些年过去,山庄换了主人没有。” 余音说:“应该没有吧,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一座山庄,我才舍不得卖呢。” 到了饭店,余音发现表哥殷浩没有来。 舅妈得意地说:“京都来了位大少,在春雪山庄设宴,阿浩去赴宴了。” 舅舅跟着道:“别的先不谈,就阿浩这人缘真没得说。这次的请柬还是人家京都这位大少爷亲自写的,点名让咱们阿浩过去呢!我和阿浩说了,必须去,多条门路也好,反正你将来要去京都发展。” 他看向余鸿誉:“姐夫你说是不是?要是说好,咱们国家没有比京都更好的地方了。你也把眼光放长远点,音音年纪还小,你把她送到京都去,她有了出息,你也能沾光不是?” 舅妈装模作样:“我还和阿浩说,要不他赴宴的时候把音音也带上,也让音音接触接触上流社会的人。但是商场都关门了,音音没地方买礼服,也就去不成了。” 余音哪能听不出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这既是在说爸爸没本事,又说她上不得台面呢。 “不要紧的舅妈。”余音笑吟吟的,“舅舅说的对,我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将来别说京都了,我哪里都能去。而且我在京都也有朋友,还用不着表哥介绍。” “哎呦,朋友和朋友那可不一样。就你表哥的朋友,身家背景脑那都是个顶个的好,光一辆车就好几百万,你的朋友什么档次,拿什么和人家比?” 舅妈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这小丫头片子眼界也太窄了,人和人那能一样吗?她的朋友给阿浩的朋友提鞋都不配! 另外一边,春雪山庄。 别墅里边金碧辉煌,外边花团锦簇,穿着高定华服的少爷小姐们来往穿梭,一派纸醉金迷的奢华之像。 大厅正中央放着一张偌大的桌子,几个人围在桌边玩德扑,周围聚了数倍观战的人。 还有很多人想凑过去看,但是不敢挤。 不少圈子都分一二三等,这种圈子更是阶级分明。 一等的打牌二等的看,三等的听声,其余的在院子里,连进别墅里的机会都没有。 宋凌商反手敲了下桌子,荷官立刻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张牌,顺带一个无比谄媚的笑容。 宋凌商看也不看,直接把牌甩进卡池。 荷官立刻欢呼起来:“宋少好彩头!” 讨好讨得太过明目张胆,倒是也没法让人说什么了。 正在院子里跟人喝酒的殷浩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感慨:“什么时候我也能坐那儿,让厅长的公子给我发个牌……” 有人笑出声:“你现在连给厅长公子发牌的机会都没有,还敢让人家给你发?” 殷浩猛灌了一口酒,心下复杂无比。 那个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随便说一句聚个会,无数公子小姐从世界各地飞来这里赴这场约。而他,死皮赖脸拖了无数关系,才贴着人进来这里,结果连别墅也进不去,想巴结人都无从下手。 有的时候差距太大,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殷浩暗自祈祷,要是能让他进了那个圈子,他早死二十年都愿意。 给宋凌商敬酒的,全被他回绝了。 所以第二天,宋凌商一大早就清清爽爽地到了南音寺。 还没见到释因大师人,就被小沙弥递过来一本心经:“师父说了,请师兄于佛祖座前诵完此经。” 宋凌商没接,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整个人懒洋洋地倚着一棵梅树:“不用看,诵了这些年,我早就会背了。” “师父说了,请师兄潜心诵读。” 宋凌商只得接了过来,叹了口气:“师父嫌我业障重了?” “师父说了,还请师兄不要告知外人您是他的俗家弟子。数年没能度您,师父说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我真改了。”宋凌商颇为冤枉,“今年我也才弄死八个人。” 小沙弥面无表情:“师兄,今年才过去六天。” 宋凌商一脸无辜:“是啊,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不是弄死十一个吗?是进步了啊,你们都该夸我。” 小沙弥连念几句佛号就跑了,他没法和这位师兄说话,感觉造大孽。 贫归贫,师父的话还是得听。宋凌商乖乖跪在蒲团上,认真诵读起经文来。 在佛音与檀香中,他看到了大前天在海湾上被自己炸了的那艘渔船。 渔船是表象,真相是走私。上边的八个人也不是渔夫,而是毒贩。 难怪师父无法度他。 他嘴上诵善业,心中结恶果。即便面对佛祖真身,他也不觉有错。 只是可惜,这次的行动误伤了几个港岛警员。 他这次的经,就当是为那几位警员读的。 于是总算虔诚了起来。 经读到最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爸爸,我们来大雄宝殿拜一拜呀!祈求佛祖保您平安康健,好不好?” 第39章 求佛不如求我 余音一句话刚说完,就看见余鸿誉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余音朝爸爸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自己先进了宝殿里。 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朝佛祖磕了几个头,然后双手合十,认真地许愿。 希望佛祖可以保佑爸爸工作平安顺利,保佑外婆长命百岁,保佑佩梁哥身体健康。她就不替自己许愿了,不然许得太多,佛祖会觉得她太贪心,万一不保佑她了呢? 余音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压岁钱,全都放进了功德箱里,转去旁边求符。 在红纸上写下刚才许下的愿望,小沙弥问:“就写三张?” 余音想了想:“那就再写一张吧。” 她还是想贪心一点,不过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拿起一张新的红色纸条,认真写下:希望宋凌商万事顺意。 宋凌商从后边的暗格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大殿门口,沐浴于阳光之中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柔软的毛边。梳着高高的马尾,侧脸干干净净,耳尖微红,在稀薄的阳光下,有种岁月静好的柔美感。 她正把三张符纸和许愿红条一起,塞进一个个小荷包里。 余音对佛祖心怀敬畏,做这种事的时候无比虔诚,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察觉到宋凌商走到了自己身后。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许了什么愿?”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惊恐地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的惊讶以极快的速度变为惊喜,双目炯炯发亮,唇角高高扬起:“宋凌商?” 宋凌商歪了歪头:“看见我很惊讶?” “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余音双手捧着一个荷包,献宝似的递给宋凌商,“这个给你!” 宋凌商抬手接过:“给我求了符?” “是啊,里边的符是我刚请的,这个荷包是我外婆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费了好些功夫呢,是不是很漂亮?” 靛青色的荷包,上边秀着白鹤红梅,针脚细密规整,的确是顶好的手艺。 “谢了。”宋凌商说。 “你喜欢就好。”余音眼睛亮亮的,“宋凌商,虽然这个东西的价格和你送我的东西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也是我对你的祝愿,希望你以后的一切都能得偿所愿。” 眼前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认真的姿态,尤其是说起这种话,就像是在进行什么宣讲,乖得不得了。 宋凌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好啊?” “希望你不要嫌弃。” “你的一片心意,我怎么会嫌弃?”宋凌商心情颇好地朝着她手里的另外两个荷包扬了扬下颌,“都许了什么愿望?” 余音把荷包藏到身后:“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是不是傻?愿望说出来才会灵验。” “我已经告诉佛祖了。” 宋凌商懒洋洋地哼笑一声:“你信不信,告诉我比告诉佛祖管用,佛祖没我厉……” 少女柔嫩的的手心忽然盖在了他嘴上,把他还没说完的“大逆不道”的话赌住了。 嘴唇接触到的那块手心柔软,温热,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是椰子的味道。 余音提醒他:“嘘,宋凌商,话可不能乱说!这是佛祖面前,不可以对佛祖大不敬的!” 宋凌商的薄唇贴着她手心微动:“我是实话实说,佛祖只会夸赞我诚实。” 悄摸在一边当透明人的小沙弥:“……” 真的很想问这位师兄心经都读完了吗?要是没读完,那就是罪加一等。 余音直接把宋凌商拽出了大殿。 “宋凌商,不可以这样的!”余音一脸认真地强调,“佛祖真的很灵,你不要冒犯!” 宋凌商懒懒散散地倚着柱子,整个人不羁又倜傥:“说说,怎么就灵了?” “我小时候得过一次很严重的肺炎,看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我外婆走投无路,就来南音寺求神,求了半个月,我身体就好了!” 宋凌商笑得肆意:“难道不是半个月时间让你的药力起作用了?” 余音虎着脸瞪他:“宋凌商,我好心劝你,你干嘛非要和我抬杠?” “不是抬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事实。” “什么?” “求佛真没求我管用。” 余音:“……” 她举起一个荷包:“那您先帮我实现一个愿望,让我验证验证吧。” “说。” “让佩梁哥身体好起来。” 宋凌商:“……” 哦,是,差点忘了,虽然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意”,但是在她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宋佩梁。 于是他自动跳过这个让他不喜的话题,回到了上一个:“所以你现在来南音寺上香,是因为这里保佑过你?” “是啊,南音寺真的很灵的。”余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听说过这里的释因大师吗?他真的很神!他曾经给我看过相,说我的正缘会从冬城开始,对方和我有生死不分的羁绊。我后来就遇到佩梁哥了,佩梁哥救了我的命,不就是生死不分的羁绊吗?你说是不是很灵?” 宋凌商:“……”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 因为同样的话,老秃驴和他也说过,真就大差不差。 “凌商,你的正缘会自此地而始,对方和你有生死相关的羁绊,你要好好把握这段缘分,她可以渡你。” 他也的确听了老秃驴的话,将孟娇视为他的正缘,他的羁绊来看待。 看来熊刚还真没说错,这老秃驴真的就拿一套话到处诓人。 不过无所谓,即便没有老秃驴这套说辞,他也会好好对孟娇。 毕竟小孟娇当初把他从泳池里捞上来时,差点没了自己的命。那是他晦暗绝望的人生中,唯一感受到的温暖与真情。 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了一个陌生人,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 所以他当时就立志,这一辈子,不管孟娇要什么,他都会给。 余鸿誉的声音打断了宋凌商的思绪:“音音,你在和谁说话?” 宋凌商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在看到自己的脸时,目光一下子变得警惕又谨慎,还有警告与威胁。 而宋凌商同样有种感觉——这个中年男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第40章 你要和宋凌商断了联系 一个是她最爱的爸爸,一个是她尊敬的宋先生,余音对他们两个都有滤镜,哪里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暗藏的锋芒。 她先对宋凌商说:“宋凌商,这位是我父亲。” 又对余鸿誉说:“爸爸,这位是宋凌商宋先生,我的朋友。” 宋凌商露出那抹招牌的温笑,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余先生好,我是余音的朋友。” 宋凌商的个人信息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浮现在了余鸿誉脑海中。 京都宋家的公子,祖父曾官至国级,祖母是上将军衔。父亲并未从政,是知名画家,母亲是上一任港岛首长千金。宋凌商便是出生于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里,在随便扔块砖都能砸死一个二世祖的京都里也是足够显赫的。 当然也有人说,宋家的显赫已经是过去时,从宋祥开始就逐渐没落,现在的宋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身份的一位少爷,和自己的女儿如此亲近,让余鸿誉实在觉得不妙。 尤其是,这位宋先生,还是朱爷的干儿子。而朱爷排行第五的那个儿子,现在正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所以,面对宋凌商,余鸿誉无法不谨慎。 尤其,她的女儿才十七岁,不知世事险恶,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接触? “爸爸,您愣着干什么呀?宋先生要和您握手呢。”余音小声提醒。 余鸿誉抽神回来,轻轻和宋凌商握了握手:“宋先生,幸会。” 宋凌商笑得温文尔雅:“不知余先生在哪里高就?” “做点小生意,实在不好意思在宋先生面前说。”余鸿誉客气地朝宋凌商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耽误宋先生。” 说罢,余鸿誉牵着余音的手腕,转身离开。 他步子迈得极大,行色匆匆,余音要小跑才能勉强追上。 “爸爸,我跟不上您啦!”余音说,“我们还没去找释因大师呢,我还要让大师给我求的符开光呢!” 余鸿誉忽然转过身来,正色道:“音音,爸爸告诉你,以后离刚才那个人远一点!” 余音被余鸿誉严肃的脸色吓了一大跳:“爸爸,怎么了呀?” “他不是什么好人!” “爸爸,您在说什么呀?宋先生很好的。” 余鸿誉弯腰,双手紧紧扣住余音的肩膀:“宝贝,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他宋凌商的原生家庭是没得说,可他还是朱爷的干儿子。朱爷你听过吗?那是南帮的头领,东南亚的恶霸,你知道爸爸这几年为什么这么忙吗?就是朱爷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爸爸在查他!宋凌商和朱爷混在一起,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余鸿誉说的这些,余音此前从未听过,不禁大受震撼。 “宝贝,你知道有句话叫近墨者黑。那个朱爷好几个儿子,帮派内部争斗你死我活。宋凌商要是没本事,他现在还能好好的?宝贝,这种人你要离得远一点听到没?他要是盯上你,你根本不够他玩的!” “爸爸,您误会了呀!”余音急忙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和我接触,完全是看在佩梁哥的面子上。您还记得佩梁哥吗?他是佩梁哥的亲弟弟啊!” “我当然知道!可是宋佩梁宋凌商这对兄弟的关系是出了名的恶劣,宋凌商怎么可能看在宋佩梁的面子上照顾你呢?”余鸿誉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宋凌商对自己的女儿绝对是不怀好意。 余音感觉越听越懵:“关系恶劣?怎么可能呢,他们兄弟关系很好的啊!宋凌商还答应我过段时间就带我去见佩梁哥呢!” “他们就根本不是一个妈生的。宋佩梁是私生子,他和他母亲抢走了原本属于宋凌商和他母亲的一切,你觉得有这层关系在,他们兄弟关系能好吗?” 余音顿时感觉自己耳边嗡嗡的,脑中也一阵天旋地转,怎么爸爸说的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呢? 要是换做别人,余鸿誉可能还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但这是宋凌商,和朱爷密切相关的人,他们要尽可能地挖掘更多的相关资料。 但是遗憾的是,他们能挖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其它的,比如宋凌商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朱爷的生意他有参加多少,亚弯集团有多少生意经过他的手……他们全都查不出来。 也正是如此,余鸿誉才觉得宋凌商这个人更不简单。 “音音,爸爸要走了。”余鸿誉忽然说。 余音瞬间急了:“怎么这么快?不是说是呆到初十吗? “工作上有事情。你有几位叔叔在前几天的行动中受伤了,爸爸需要回去交接工作。” “受伤?那岂不是很危险。”余音一把拽住余鸿誉的袖口,“爸爸,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的,宝贝。”余鸿誉轻轻掐了掐余音的脸,“不过爸爸答应宝贝,爸爸一定会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余音眼里有泪珠打转,她死命忍着。她知道自己劝不了爸爸,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爸爸也给你和外婆订了票,你和外婆也立刻回金城。宝贝,答应爸爸,以后和宋凌商就当作不认识,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可以吗?” “爸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宋凌商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您说的那位朱爷我不了解,但是宋凌商未必就和他是一样的呀,就算有个词叫近墨者黑,可不是还有句话叫淤泥而不染吗?” 余鸿誉不禁叹了口气,看看,这宋凌商,都把自己这女儿给蛊惑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他真的盯上了音音,以后音音会遭遇什么,余鸿誉简直不敢想。 “音音,你想让爸爸担心吗?” “当然不是!” “那就和他断掉联系,好吗?就算他来找你,你也不要再理他。”余鸿誉一脸正色,“音音,你长这么大,爸爸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做什么。这是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爸爸要求你做的事情,你可以做到吗?” 余音不自觉把下唇咬的毫无血色,眼眶却愈发的红了。 爸爸的态度是如此的强硬,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她也不能让爸爸担心,她得乖乖的,让爸爸毫无后顾之忧地工作。 过了良久,余音才低着头,小声说:“爸爸,我答应您,我以后不和宋凌商联系了。” “如果他来找你,你不要理他。他要是强迫你威胁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爸爸,好吗?” 余音垂着脑袋认真点头。 爸爸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欺负她,威胁她的一直都是谭耀荣,宋凌商帮了她那么多次,怎么可能欺负她呢? 唉,这些不能告诉爸爸。听说谭耀荣的叔叔当选了金城市长,她不能让爸爸为了她和谭家起冲突啊。 脑中一片混乱,余音都无法分清,自己认识的,和爸爸口中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宋凌商。 第41章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余音光顾着伤心,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殷浩一群人。 但是那群人却注意到了她。 反正殷浩是没想着来打招呼的,余鸿誉和余音对他来说就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他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倒是殷浩旁边的一个人说:“看那边,那妹子正不正?” 这个人是冬城的一个富家子,是殷浩平时卯着心思奉承巴结的一个富家子。 殷浩闻言,立刻殷勤地问:“盛少看上他了?” “怎么,你认识?” “是我妹妹。”殷浩立刻道,“我姑姑家的表妹,和我关系可好了。” “是吗?”盛少挑高眉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音的方向,“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妹?真是难得。” —— 回到酒店后,余音帮余鸿誉收拾东西。 她短时间内没有心思琢磨和宋凌商有关的事情了,满脑门子都是爸爸要走了的悲伤。 爸爸这一走,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余音心不在焉,收拾完了才发现床上有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掉出来的小小铭牌,上边刻了一个数字:27. 余音拿给余鸿誉:“爸爸,这个掉出来了。” 余鸿誉立刻把铭牌握在手里。 “27是什么意思呀?是爸爸的编号吗?”余音问。 “是爸爸所在队伍的编号。”余鸿誉小声道,“不过宝贝要替爸爸保密啊,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数字。” 余音用力点头:“爸爸,您放心。” 余鸿誉爱怜地掐了掐余音的脸:“对于这个爸爸当然放心,但是对于宋凌商,爸爸不放心。宝贝,你一定要离他远远的,记住了吗?” “我已经记住了,爸爸。”余音朝余鸿誉一笑,“我都听您的,您不让我和谁接触,我一定离得远远的。” 在她心里,没有谁比爸爸更重要。所以爸爸的要求,她一定会努力做到。 即便很难,即便她不想,但是她更不想让爸爸伤心。 “宝贝,爸爸不是想干涉你的社交,而是宋凌商这个人,你不能招惹。他太危险,爸爸怕你吃亏。” 余音想,是不是爸爸做这份工作太久了,见识到了太多阴暗面,所以他看谁都像坏人呢? 可是宋凌商真的很好啊,唉。 晚上,祖孙三人一起到了机场。 余鸿誉的航班要早一些,所以他先登机。在登机口,余音抱着余鸿誉,眼泪流个不停,很快把余鸿誉的衣服都哭湿了。 余鸿誉也没忍住落了泪。他的女儿,这么小,这么乖,正是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却早早就要忍受生离死别之痛。 余鸿誉这辈子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 尤其对不起他这唯一的宝贝女儿。 “别哭了,宝贝,忘记爸爸和你说的了吗?爸爸很快就可以退下来了。”余鸿誉给余音擦泪,“宝贝好好学习,好好考试,顺便等着爸爸,好吗?” 余音用力点头:“我一定考出优异的成绩,给您争光!” “真乖。”余鸿誉抱住女儿,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发顶。 他又转向陈杏香,满脸抱歉:“妈,辛苦您帮我照顾音音。还有您自己的身体,也要多注意。等我退下来,一定不会再让您这么辛苦了。” 陈杏香红着眼眶,却努力笑呵呵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没事,你看妈这身体,多硬朗!别说照顾音音了,等音音将来结了婚,我还要给她带孩子呢!你放心去上班,家里有我,别担心。” 余鸿誉用力抱了抱她两人,这才转身进了登机口。 余音抱着外婆,祖孙两人哭了半天。 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这么快,她明明觉得,爸爸好像昨天才回来。 回了金城,还有三天就开学了。 余音虽然回了老家过年,但是作业都带着,一点都没落下,日日挑灯夜战,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她还记得班主任的叮嘱,市三好评选在即,她得找一份社会实践。 于是第二天,余音去了当地的孤儿院,陪着里边的孩子们玩了一天。 孤儿院的孩子并不好接触,因为生长环境的特殊,他们有着比一般孩子更重的戒心和更强的防备力。一天下来,余音心力交瘁。 累是真的,心疼那些孩子们也是真的。她打定主意以后还会去做志愿者,倒不是为了评什么奖,就是想多陪陪那些孩子们。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来了条消息。 宋先生:手上的伤口好了吗?我一个朋友有一款效果很好的祛疤膏,你如果需要,我就买给你。 余音看向自己的手心,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结的痂也早就掉了,只留下几道淡淡的浅粉色的痕迹。 伤口就是这样,只要有过,即便愈合了,还是会有痕迹。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心,给宋凌商回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正在春雪山庄泡温泉的宋凌商看见这行字,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小丫头心情不好?谁惹她了? 宋凌商打开烟盒,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角,直接一个视频弹了过去,准备表示慰问。 几秒钟后,被挂断了。 随后过来一条消息:宋先生,我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不方便接,您也早点休息吧。 怎么又成宋先生了。 自己招惹她了吗? 宋凌商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啊。昨天在南音寺见到时,都还好好的。 还是说她知道了自己撩拨她的真实意图? 更不可能了,宋佩梁住的病房不可能有任何通信设备带进去,而且自己也派人看着,宋佩梁没有机会联系任何人。 那就只能是…… 宋凌商眼前浮现出余鸿誉的脸。 余鸿誉的资料,今天已经送到了宋凌商的桌面上。上边写着他和妻子在余音一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了,现在他本人在海边做点海产生意。他为人忠厚,倒是一直有支付扶养费,余音祖孙二人的日子也算不错。 只是宋凌商觉得,余鸿誉不像一个小商人那么简单。 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审视与警惕,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宋凌商有种感觉,余鸿誉对自己的了解绝对不算少。 小丫头片子明显对他冷淡了,除了余鸿誉,宋凌商想不到其他原因。 一支烟燃到了尾端,宋凌商把烟蒂弹开,先给李程发了条消息让他再去查余鸿誉,然后继续给余音打字:“住哪家酒店?我让人把香水送你,不是喜欢我的香水吗?” “谢谢您,不用了。”余音咬着唇角,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打,“宋先生,感谢您前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会感恩一生。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第42章 没良心的东西 高三下学期的生活,变化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少。 依然是做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书。学习气氛太浓厚,就连班里几个吊车尾的同学也会做做样子了。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百日誓师时的誓词贴在桌面上,发人深省。 考试的名称从月考变成了模拟考,成绩单依然是长长的一张,余音依旧稳稳地钉在榜首。 班主任不止一次找她谈话:“你这个成绩,其实可以考虑一下京都大学的。京都大学的综合实力和国民认可度,其实都比金大要高上一个层次。” 余音摇了摇头:“老师,我要报的专业,金大是第一呀。” 其实以前,她只有要去金大的理由:专业第一,佩梁哥在那里。 而现在,她还多了不去京都大学的理由——宋凌商在京都。 她已经和宋凌商断了联系,那么最好就不要再去京都。 即便京都那么大,她就算去了,也不一定遇得到宋凌商,可是她就是,不想去。 一想到京都,就会想到那顶漂亮华丽的冠冕,那场璀璨繁华的烟花,他对发烧的自己悉心的照顾,半天游遍内环,不用排队的烤鸭…… 就算以后真的能和佩梁哥在一起,他们大概也是在金城定居,而不是去京都。 京都对她来说,就是那为期一天的浮生一梦。 班主任发现,自己活泼爱笑的小班长从这个学期开始,竟然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尤其是现在,年纪不大的人,脸上竟有了愁绪。 班主任以为余音是压力太大了,于是和她说了一个好消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市三好名单已经出来了,你在上边。只要经过公示,证书就会到了。恭喜啊余音,这可是个不小的荣誉,你很厉害,把其它竞争者都比下去了!” 在班主任看来,余音这个市三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公示就是走个流程,余音这种根正苗红的好孩子,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余音朝班主任一笑:“谢谢老师。” “回班去吧,继续努力。虽然我让你放松,但你也不能真的放松啊,这都开学快两个月了,剩下没多少时间了。” 开学竟然快两个月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和宋凌商联系了。 自从上次她发完那句不要再联系的消息之后,宋凌商就再没给过她任何回复。 余音想,他应该是生气了。 也是,宋凌商那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即便他再绅士温和,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在的。大概只有他和别人断绝关系的份儿,哪有被人断绝关系的。 大概她在宋凌商眼里,已经不是不识好歹几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每次想到这里,余音都有些难过。 唉,真的很想给他留个好印象的。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庄娴。 庄娴抱着一叠卷子,对她说:“听说市三好是你。” “证书还没下来。” “那应该也差不多了。”庄娴道,“恭喜。 余音现在不是很有心情说这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谢谢。” 庄娴看着余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骄傲什么?不就是赢了自己得了市三好吗?至于傲这样?看不起谁呢。 不怪庄娴胡思乱想,其实她这几天也有些焦躁。 因为她想见的人,一直都没有见到。 她不止一次对爸爸说,让她请宋凌商吃饭,自己也好作陪,到时候就可以见面了。 爸爸听了,只是叹气:“不是我不请,你知道请他多难吗?消息经过秘书特助总助一层层递上去,得到的也不过是没空二。” 庄娴气急,爸爸都请不到人,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越是见不到越是想念,越是想念就会在心中不断美化对方。现在宋凌商在庄娴眼里,已经无可比拟,无法替代了。 晚上回了家,被司机告知爸爸去了外边应酬,让她换身衣服也赶紧过去。庄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会是他吗? 她立刻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裙子,戴上名贵的珠宝,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这才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到了饭店。 等见到那个主座上斯文矜贵的男人时,庄娴一颗心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她的心跳瞬间变得紊乱,四肢麻木,血脉上冲。 庄主任立刻道:“宋先生还记得吗?这是小女庄娴。” 宋凌商靠着椅背,懒懒散散地笑着。没有喝酒,眸中却像是染了三分醉意,勾人得不行。 他的嗓音也好听得像是一壶陈年佳酿:“记得,庄小姐是一中的好学生,听说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庄娴瞬间红了脸:“宋……宋先生,您过奖了。” “怎么就过奖了?难道你不是第一?” 他眸光深邃漆黑,明明带着笑,却有种让人不敢说谎的威压。 庄娴如同败下阵来一般,低着头,小声道:“这次不是第一。” “哦?那谁是第一?” “隔壁班一个同学。” “叫什么。” 庄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知道第一是谁,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余音。” “你考了多少?” “679.” “差了第一多少?” “36分。” 宋凌商冷冷地扯了扯唇角:“还不错。” 的确还不错,超七百分对于文科生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要和他断绝关系,倒真是一门心思把功夫全都用在学习上了? 庄娴以为宋凌商是在安慰自己,立刻小声回应:“宋先生,下一次我一定会考得更好。” 不对。 感觉不对。 同样是高中生,同样是一声“宋先生”,但是余音叫出来的感觉,就是和面前这个人不一样。 余音看着他的时候,不会这么讨好,不会这么带有功利性。 她叫他宋先生,声音很甜,却不谄媚。像是一只猫爪,轻轻挠在身上,让你整个人都舒坦得狠。 就连表现出来的那种小心翼翼也不同。别人小心,他只会觉得怯懦小家子气。余音小心翼翼,他就只想着逗她。 宋凌商长舒一口气,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没良心的东西,想她做什么。 当初跑到自己跟前哭唧唧求自己帮忙的是她,用完就扔说以后再也不联系的也是她。 他宋凌商何曾被人这么对待过。 吃一顿饭,都没人敢在他前边走。竟然敢有人和他说,以后别联系了。 说一句以后别联系了,就真的两个月一条消息都没有? 宋凌商重重把酒杯放在桌上,抬眼一瞟庄娴:“过来。” 庄娴刚走过来,就被宋凌商捏住了下巴。 她轻呼一声,往前一倒,半扑进宋凌商怀里。 宋凌商盯着庄娴,话却是对着庄主任说的:“你这个女儿,借我用几天。” 第43章 余音,我想追你 “佩梁哥,这次考试我上七百了,是不是很厉害?” 发完这条,余音往上滑动手机屏幕,见到的都是自己发出的消息: “佩梁哥,新年快乐。” …… “今天去庙里求了符,放在了外婆亲手做的荷包里,下次见面送给你噢。” “佩梁哥,今天有些难过,我好像又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爸爸说你和宋凌商关系不好,是真的吗?” …… “街边的樱花开了,我很想见你。” “今天身体好吗?” “高考完,我一定去京都找你,我会小心躲着你爸爸,不让他发现我!” …… “昨天周测考砸了,因为作文只得了18分。老师说我跑题了,我和他争辩了半天,他最后说我强词夺理,明明是老师讲不过我了。哼,你应该帮我评评理。” “今天去看三花啦!【图片】【图片】” “记住这个男孩,他叫小帅,是我在孤儿院交的第一个朋友,是不是真的很帅!” 从宋佩梁的对话框切出来,余音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下滑,滑了很久,才滑到和宋凌商的对话框。 她和宋凌商发的消息并不多,她在这段时间不知不觉看了很多遍,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手指点到了对话框,打了个“宋先生,最近好吗”,觉得不合适又删掉。又打了“我和你断绝关系不是觉得你不好”,然后又删掉。 来来回回打了很多字,删来删去,没有一个发出去的。 余音挫败地叹了口气,摁灭手机揣进口袋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在干什么啊,说以后不要联系的是她,现在想给人家发消息的也是她。 是她提出断绝关系的,她现在还打扰人家干嘛。 余音不知道自己这种冲动是怎么回事。她以前没和人断交过,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次断绝关系,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 而此时的饭店内,宋凌商看着屏幕上方那持续了有五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扬起,原来,她不是不念着他。 这条小鱼,挣脱了半天,还是在他的钩上。 他整个人以一种无比松散的姿态靠在了椅背上,姿态从容,带着种胜利者的傲然。 庄娴又想给他倒酒,他将酒杯扣在桌面上:“不喝了。” 庄娴乖巧地“嗯”了一声。 “回家吧。”宋凌商说,“明天我去你学校接你。” 庄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真的吗?” “真的啊。”宋凌商懒洋洋地看着她,衔着抹痞笑,“不想见我?” 庄娴的脸顷刻间热的像是枚熟透的鸡蛋,连连摇头,小声说:“想的。” 宋凌商轻笑一声,低头又扫了一眼手机,“对方正在输入”已经消失了。 对话框里还是没有多出来任何消息。 可真够能忍的。 那边的余音刚刚走到自家小区门口,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拔腿就跑。 谭耀荣一抹笑容还没完全露出来,就急忙抬腿追:“余音,你别跑!” 余音哪里听他的,双腿安了风火轮似的跑得飞快。可是她毕竟体力有限,身上的书包又太重,一条街还没跑完就被谭耀荣抓住了。 “救命啊!”余音立刻大叫起来。 谭耀荣立刻捂住余音的嘴:“别叫,余音,我没想做什么,你别慌。” 余音发不出声音,瞪大眼睛盯着他。 “你别叫,别叫。”谭耀荣吞了吞口水,“你别叫,我就放开你,好吗?” 余音点了点头。 谭耀荣一放开她,她再次拔腿就跑。 谭耀荣两步追上她:“你跑什么!” 余音怒瞪着他:“不跑难道要被你抓住,陪你去开房吗?” “我……”谭耀荣一噎,“我没想这个。” “你会不想这个?你脑子装的不全是这个吗!” 谭耀荣无言以对。他无比懊恼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对余音说:“余音,不管你信不信,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的。” 余音无比警惕地看着他:“那你想干什么?” 谭耀荣抿了下唇角,问:“你手上和脖子上的伤都好了吗?” 余音虽然一头问号,但还是冷冷回答:“好了。” “我,我也好了。”谭耀荣说,“我住了半个月的院呢,连过年我也是在医院过的……” 余音毫不留情:“谁管你啊,你活该!” 谭耀荣被骂了也不恼,反而说:“我以为我出院后,一定要找你算账。可是渐渐的,我没了这个想法,我反而担心起你的伤来,想知道你的手会不会留疤,还有你的脖子……” 谭耀荣盯着她的脖子看了看:“的确是好了。” 余音立刻后退两步:“关你什么事!” 虽然谭耀荣不像前几次那样给人危险感,但是面对他,余音还是无法放下戒心。 “余音,我很喜欢你。”谭耀荣上前一步,“我可以追你吗?” “有病吧你?有病就回去住院啊,我看你的脑子还没好!” 喜欢她?她和他熟吗请问?他对她了解多少啊,就说喜欢她? 什么喜欢,不就是见色起意吗? “余音,我是认真的!”谭耀荣急忙道,“这些天,我让人给你送的花和情书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是真的想追你。” “原来是你!” 自从开学后,她的课桌里就总是会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这种情况她以前也遇到过很多次,所以没有在意。 她还以为是其他向她表达过好感的同学,没想到竟然是谭耀荣这个神经病! “以后你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余音硬邦邦地说,“我不想接受你的鲜花和情书,更不想得到你的喜欢!我只想离你这种人远远的!” 谭耀荣急了:“余音,你试着了解一下我,你也会喜欢我的。” “我才不会!”余音都快恶心死了,“谭耀荣,你别再缠着我了!你把我逼急了,我一定和你鱼死网破!下一次,我一定捅你的脖子!” —— 宋凌商说到做到,第二天,一中还没放学,他的车就停在了校门口。 耀夜黑的劳斯莱斯实在显眼,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行注目礼。 余音考试上了七百分,吴黎嚷嚷着要喝奶茶,于是余音答应请她。 两人刚刚走出校门口,吴黎就抓住余音的胳膊一阵猛晃:“音音,你快看,那不是你家大佬的车吗?” “什么?” “那辆车啊!那次你喝醉,你家大佬的助理来我家,他上的就是那辆劳,车牌号都是一样的!” 余音顺着吴黎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那辆豪车。 车门这个时候恰好打开,她也看见了车里的人。 南音寺一别,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侧脸英俊清隽,气质卓然,整个人带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文尔雅,却不是对她的。 “靠,怎么是庄娴?她怎么上了大佬的车?”吴黎一头雾水,“音音,大佬难道不是来接你的吗?” 余音张了张嘴,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余音!” 一转头,是谭耀荣。 他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玫瑰花。 第44章 兄弟两个我都要 庄娴宛如做梦一般,晕乎乎地上了宋凌商的车。 人都有虚荣心,她也不例外。 庄娴从小自视甚高,做什么都要争个第一名。但自从上了高中,遇到余音,她就好像哪里都被压了一头。 校花评选,她总要比余音低上几百票。考试成绩,有余音在她就是千年老二。就连市三好学生的评选,她也比不过余音。 但是刚刚,她和余音前后脚出了校门口,明显她成为了焦点。 来接她的,是宋凌商。而来给余音送花的,是谭耀荣,那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余音已经输了。 庄娴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轻声温柔地说:“宋先生,我没想道你真的会来。” 没有得到回应,一看,发现宋凌商正盯着窗外。 他的瞳眸深沉幽暗,像是要将人溺毙的海。 “那是怎么回事?”他问。 “哦,他们啊……那个男的叫谭耀荣,是金城出了名的富二代,现在正在追我们校花呢,就是那个女生,叫余音。” 宋凌商眉梢轻扬:“追?” “是啊,追得可用心了,听说又是送早点又是送鲜花又是送情书的……哦对了,听说他还要转来我们学校呢,就是为了追余音。” 这个可不是庄娴乱讲,是她今天在政教处整理资料的时候听到的。 她当时就忍不住咋舌,谭耀荣为了追人都愿意转学了?但是转而一想,他那种人,在哪里学不都一样?他又不要成绩。 “是吗。”宋凌商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来,“他还会追人?” “是啊,我也很惊讶呢。谭耀荣的风评可不好,这次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许是真的喜欢吧。” 宋凌商不出声,庄娴也不敢再说话,悄悄陪着他看着窗外。 不得不说,谭耀荣那个人人品差归差,但皮囊是真没得说。一张脸比女人还要精致漂亮,又被身上那股桀骜的劲儿掩盖了女气,身上带着十九岁少年的狂傲不羁,张扬又帅气。 和余音站在一处,真的是俊男靓女,十分般配。 庄娴看得出神,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气息更冷了。 “谭耀荣,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犯病别犯到我头上!”余音才不会接他的花。 “余音,我说过,我要追你。”谭耀荣道,“你今天不接受没关系,我明天也会送,后天也会送,我会一直送到你接受为止!” “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你的脑子!”余音冷笑,“之前两次见了我就只想着往床上拽,和你动了一次手,你倒是想着来追我了?谭耀荣,别以为你那点小把戏我不知道!” 谭耀荣这下是真的懵了:“我什么把戏?” “你不就是觉得一直没睡到我不甘心吗?现在不敢和我来硬的了,于是就来软的,想追我,追到手就可以泡我。你不就是为了和我睡觉吗?还说什么喜欢!” 谭耀荣嗤笑一声:“余音,我想睡的,我有的是法子,我需要这么麻烦?” “喂,你他妈要点脸可以吗?”吴黎听不下去了,“满脑门子龌龊官司你还有脸说?好啊,我说前阵子我们音音怎么一身的伤,原来就是你小子弄的!” 谭耀荣才懒得搭理吴黎,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只是看着余音:“余音,不管你信不信,上次你那种不要命的坚韧真的很吸引我。我现在也是真的想要追你,你要是不信,等我明天转学过来,让时间向你证明我是认真的!”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槽点实在太多,余音被雷得七荤八素,以至于连谭耀荣塞进她怀里的花都忘记扔掉了。 她向吴黎求助:“黎黎,谭耀荣说是中文吗?他的意思是,他上次想强迫我,我宁死不屈的反抗,我们两败俱伤。他没生气,反而还喜欢上我了?请问这里边的逻辑是什么呢?” 吴黎到底见多识广,一点都不惊讶,认真回答:“音音,你知道有一种人叫抖m吗?我想我刚刚见到活的了。” 余音满脸呆滞。 “有一种人就是有受虐倾向,你越对他不好,他越来劲。我觉得谭耀荣大概就是这样,那些对他投怀送抱的他不屑一顾,你这种看不上他的,他反而觉得有挑战性,觉得你十分有吸引力。你越反抗,他越来劲。” 余音被恶心得一个哆嗦,把怀里的玫瑰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再抬头往马路对面看去,那辆劳斯莱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走了。 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口子,灌了冷风,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此前十八年从来没有过。 说断联系,就真的断了联系,即便只隔了一条马路,也不能打个招呼。 “哎呀,管那个谭耀荣干嘛?大佬才是重要的。音音,大佬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的大佬怎么来接庄娴了?” “黎黎,你不要乱讲,不是我的。”余音纠正,“而且他有女朋友的。” 吴黎瞪大眼:“有女朋友还和庄娴那样?” “哪样?他就是和庄娴坐了同一辆车而已。” “在车上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吴黎说,“你不知道那些男人们玩得有多花!” 余音不赞同她的话:“宋先生不是那种人,他很喜欢他女朋友的。而且男女之间不是只有那种关系,他来接庄娴,一定有他的事情。” 吴黎:“bb,我是该说你太单纯,还是该说你对你的宋先生滤镜太厚了呢?男人,尤其是那个层级的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啊!他既然那么喜欢他女朋友,那他之前那么对你又该怎么解释?” “我是不一样的,他拿我当家人。” 吴黎:“?” “就是佩梁哥,他是宋先生的亲哥哥,他们是亲兄弟。宋先生是看在佩梁哥的份儿上,才那么照顾我的。” 吴黎:“……” 是她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真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真的。”余音认真点头,“宋先生真的很正,你不要诋毁他。”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说他就是了嘛。”吴黎拖着长音,“你的宋先生世界第一好,好不啦?” “我都说了不是我的!” “那是我的,我的好吗?” “你想得美,人家名草有主啦!” “唉,好可惜。”吴黎叹息,“不是我说,音音,就那种男人,即便和他没有结果,光来一段露水情缘,都超值的,真的。” 余音:“……姐妹,你的思想好危险。” “是真的。”吴黎捧着心,“谁让他长得那么顶啦!好带劲的!要是每天一醒来就能看见那张脸,这辈子还图什么嘛!音音啊,我要是你,我就兄弟两个都要!不就是区区两根嘛,有什么的!” 余音:“?” 第45章 少爷,别把自己玩进去 又是一晚无聊的饭局。 说了很多事情,说天水湾码头,说换届,说金城新城区的开发,说金港航线的货运计划,说港岛黑帮吉门会又在进行什么反动活动…… 黑的白的全都说了,说的时候这些人还都拿目光悄悄瞟宋凌商,看他的反应。 毕竟在座之人,能涉及到以上所有事情的,只有他了。 宋凌商却半垂着眼睛,冷淡又懒散,那些人当他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也不敢问他的意见。 只有坐在他身边的庄娴看了出来,他不是没兴趣,而是走神了。 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庄娴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世界上能有什么事情让这个男人深入思考到这个地步的呢? 庄娴默不作声地给他倒酒,他倒是给面子,她倒一杯他饮一杯,让庄娴觉得开心了不少,因为这很像女朋友该做的事情,她很喜欢。 庄主任见状,急忙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再接再厉。 上边的换届已经换完了,下边的还正在抢蛋糕。要是女儿能拿下宋凌商,自己得飞黄腾达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庄娴和宋凌商的“亲密”模样把旁边几个官员看得眼热得不行,暗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没让自己家的姑娘搭上这条线? 饭局结束,一群官员喝得横七竖八,宋凌商身上有酒气,不过依然清醒。 庄娴对他说:“宋先生,我送您回房间休息吧。” 父亲已经告诉她了,今晚宋凌商会留宿在上边的套房里,让她见机行事。 宋凌商起身往外走,庄娴急忙拿了他的西装外套,努力跟上他:“宋先生,您喝了不少,要慢一些走。” 进了电梯,宋凌商上前一步,把庄娴逼在了电梯的角落。 异性荷尔蒙的味道合着酒气,还有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茶香,混合在一起,像潮水般将庄娴完全笼罩,让她头晕脑胀。 她招架不了这气势,羞赧地想要低下头,却被掐住了下巴,抬起来。 他俊朗精致的面容逐渐放大,离她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庄娴立刻闭上了眼。 她心跳如擂鼓,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只是预想中的吻久久没有落下来,她睁开眼,发现他已经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瞳色幽深,像是让人沉溺的海,深不见底。 庄娴被他盯得发憷,却又觉得他不是在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盯别人。 她吞了吞口水,喉咙发紧:“宋先生……” “不一样。”宋凌商忽然说。 “什么?” 只是宋凌商并没有回答她的必要,他按了电梯的负一层,直接离开了酒店。 上了车,告诉赵叔去乐居小区。 真是可以,这么一个俗气到毫无新意的小区名字,他去了那么两三次,就记住了。 从饭局前就萌生出的烦躁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发旺盛。他松开衬衣的两颗扣子,拿出一支烟衔在了嘴角,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尼古丁。 刚才他捏着庄娴的下巴,仔细打量端详着她。无疑那也是一张漂亮的脸,年轻、蓬勃,甚至还带着一点尚未褪去的稚气,按说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是这样的,千篇一律。 可是他就是觉得有的人不一样。 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眼神不一样,小心翼翼地叫他宋先生的声音不一样,被欺负了在他怀里哭唧唧的声音不一样,发烧烧得通红的脸也不一样。 更别提,敢和他断绝关系的决心更不一样。 别人谁他妈敢。 就看庄娴贴上来这个势头,知道他一句话就能让一家人鸡犬升天。她倒好,多少人想得到的联系方式她有了,能忍住两个月不发一个字。 所以就是不在乎。要是换做宋佩梁,她舍得? 真不知道该说她没良心,还是太有良心。 很快到达目的地,这是个老小区,里边就那么几幢楼,一览无余。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个黄色的小格子逐渐熄灭,直至深夜,只留下那么几个还亮着。 他一直盯着的四楼的那一个,也还亮着。 宋凌商不难想象,她现在应该在伏案苦学。高三下学期,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她为了能上宋佩梁的学校,要拼尽全力。 宋佩梁宋佩梁,全他妈是宋佩梁。 一股邪火冒了出来,宋凌商一个电话拨出去:“把宋佩梁给我教训一顿。” 赵叔惊恐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个浮躁的人,真的是他家斯文稳重的少爷吗? 那头的人很为难:“少爷,教训不了,现在大少爷……呃,那边的病房,是老爷子的警卫亲自守着。” 宋凌商直接挂断。 赵叔忍不住提醒:“余小姐和宋佩梁两情相悦,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凌商冷冷觑他:“我当然知道,用得着你提醒我?” “那你在生什么气?” 宋凌商目光岑冷:“她敢甩我。” 赵叔诚实道:“你和余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实在算不上甩啊。” “赵叔,我看您老最近是太闲了。”宋凌商长腿一曲,踹了下驾驶室的椅背,“都有空和我抠字眼了。” 赵叔叹了口气:“少爷,我是担心你,你没发现你不对劲了吗?” “哦?” “自打过了年,集团里那么多事,你在东南亚、中东和南美来回飞个不停,多少人得你一通电话的机会都没有,你的手机倒是常亮着,还总是打开余小姐的对话框看。你既然想和她联系,你就主动点呗,男人主动又不丢人。” “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主动?” “你不是要追人家吗?追女孩子,就是要舍下脸面啊。” 宋凌商眼尾一勾,清落落地笑了,俊逸的面庞显得凉薄又漫不经心:“我为什么想追她,赵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似他玩世不恭,赵叔一脸严肃:“我是怕你玩着玩着,把自己玩进去。” 宋凌商宛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肆意又张扬:“就那兔子似的小丫头片子,能让我把自己玩进去?赵叔,我在你眼里已经没用成这样了?” 赵叔语重心长:“少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老祖宗的话都是对的。” “她的确是个美人,不过我从未自诩英雄。”宋凌商掐了烟,“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追人,是得舍下脸面。” 他找出她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十多秒,他以为又要被挂断了,结果通了。 “宋先生?”那边的声音很小,细细的,喏喏的,“有什么事吗?” 宋凌商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下楼。” 第46章 为什么不理我了? 挂了电话,宋凌商整了下衣领,下了车。 赵叔看着夜色中清隽矜贵的男人,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 给个台阶,他家少爷这下的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宋凌商倚着豪车,闲适地把玩着白玉檀木的烟盒,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从四楼以极快的速度亮到一楼,让人不禁怀疑里边的人是不是在进行百米冲刺。 唇角微勾,他心中郁结的火气好像又淡了那么一点。 小区设施太落后,只有门口两盏昏黄的路灯,里边黑黢黢的一片。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影子从楼道口跑出来,然后速度越来越慢,到后边几乎就不动了。 人快到跟前,宋凌商反而也不催了,就等着,想看她能耗到什么时候。 终于,那个影子从黑暗中迈了出来,步子迈得小小的,像是在试探,慢吞吞地挪入他身前几米的暗黄色光圈中。 金城温度回升,深夜有点风也不冷。她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一荡一荡的,黑色超短裤下边是两截笔直纤细的腿,脚踝更是骨感突出,他一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握住。 头发应该刚洗过,缎子似的铺在背后。宋凌商想起不知道从哪儿听过的一句话,心软的人头发也软,她头发软成这样,按说心也该软得不得了,怎么敢和他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余音想走近他,可是想起爸爸走之前对自己的叮嘱,生生把脚步定在了几米开外的位置。 夜风将他身上的味道吹向她,她终于开了口:“宋先生,你喝酒了。” 话是对着他说的,可是不看他。小脸垂着,眼睛低着,仿佛这水泥路上开了花无比吸引她。 宋凌商轻叹一口气,状似有些失落:“有了谭耀荣,就和我这样了是吧?” 她终于肯抬眼看他了,圆圆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黑漆漆的,在路灯的映照下像是漾了一层水光:“什么?” “不是吗?你和我断绝关系,不就是因为谭耀荣?”他故意道,“当初他欺负你,你求我保护你才接近我。现在他不欺负你了,开始追你了,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直接和我断绝关系。” “不是!”余音急忙道,“不是这样的,和谭耀荣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宋凌商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不是谭耀荣,而是她的父亲,余鸿誉。 他让人仔仔细细扒了余鸿誉的底,的确没查出什么来。所以,想必是对方听过他一些传闻,才让自己的乖乖女不要和他这样的恶人扯上关系。 只是,在她跟前,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是个恶人? “没有,宋先生,你很好,你哪里都好。”余音又垂下了头,声音低低的,很失落,很难过。 天知道,那条和他断绝关系的消息,她废了多大的劲才发出去。发出去后,又难过了多久。 家庭原因,她真的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她喜欢相遇,厌恶分离。 她谨遵父亲叮嘱,不愿意动,于是宋凌商走到了她跟前。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余音不说话,他扣住她的后脑,让她仰起脖子,不得不看向他。 “既然觉得我很好,为什么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路灯太暗,余音总觉得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凌厉气势淡了,整个人添了种和缓温柔,温柔到,他刚刚那句话让人萌生出一些委屈的错觉。 “嗯?回答我。” 余音抿紧唇角,手指几乎要拧成麻花,轻声道:“我听说,你和佩梁哥关系不好。” “都听说了什么?我们兄弟阋墙?水火不容?自相残杀?你死我活?” “差不多……” 他淡淡笑了一下,似是无奈:“你就信了?” 余音摇头,她不想信的,可是那么说的是爸爸,她是绝对不会怀疑爸爸的。 “傻啊,空穴来风你也信。”宋凌商叹息,“平时你看不看报纸?看不看新闻八卦?” 余音点头。 “那你该知道那些狗仔都是什么德行,他们最喜欢豪门恩怨,挖不出来就自己乱编。得亏我们家现在在京都,要是在港岛,港媒的笔法还不知道要把我们兄弟写成什么样。” 余音想到港媒那些浮夸又露骨让人哭笑不得的新闻标题,没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笑的时候抿着唇角,左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仿佛夜风都甜了起来。 她心头积压了两个月的纠结郁闷仿佛散去了,整个人轻快了不少,声音都亮了起来:“宋先生,你是说,你和佩梁哥的关系没有不好?” “你觉得我们关系会不好吗?”宋凌商再次反问,把问题抛回给她让她自己想,“我会针对他,还是他会针对我?” 余音摇头,很肯定地说:“都不会。” 这才是她这两个月一直纠结的点。 佩梁哥她无疑是了解的,世界上就没有比佩梁哥更温柔、脾气更好的人了,要是说佩梁哥会故意和谁作对,她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宋凌商,她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展现出来的气度和素养,余音实在无法把他和爸爸口中描述的人联系起来。 宋凌商都愿意为了佩梁哥照顾她,上次还暗示了愿意把她当未来的大嫂,怎么可能和佩梁哥关系不好嘛。 所以啊,就是外边那些人随便乱传,爸爸也被他们给骗了,才误会了宋凌商。 余音想,要是爸爸和宋凌商有接触,一定不会再那么想他。 小姑娘单纯可爱,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看她现在的样子,宋凌商就知道他这一趟的目的达成了。 瞧,多好骗。 还是生活在象牙塔里,虽然从小没了妈妈,但是被外婆和父亲宠得太好,依旧不谙世事,哪里知道人心险恶。 宋佩梁是不是就是喜欢她这种纯良无害? 如果是,那他一定要把这份纯良给毁掉,让宋佩梁好好看看。 想到这里,宋凌商笑得愈发的温柔好看了。 “既然如此,以后还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余音脸有点红了,低声说:“这样的话,根本断不了的呀……” 宋凌商满意了,奖赏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知道就好。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讲了,我会很难过的。” “对不起,宋先生。”余音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男人,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诚恳,“我以后不会了。” 她仰着脸,面庞清美,红唇水润,表情纯良又无辜,宋凌商忽然明白了别人口中那句“撩人而不自知”形容的到底是什么。 她明显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摆出的,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接吻的姿势。 第47章 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染指我女儿! 宋凌商的手本来扣着她的后脑,现在不由自主地前移,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耳畔,轻轻触碰她的面颊。 酒气上涌,呼吸燥热,他上前一步,几乎贴上她柔软的躯体。 余音仰着头,脖颈拉出一个修长优美的线条,纤长的睫毛蝶翼似的轻眨,挠得人心痒。 宋凌商忽然很想掐住她的脖子,就这么亲下去,尝一尝她这张漂亮的嘴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冲动。 他帮她把被夜风拂乱的头发轻轻别到耳后,他的指腹很凉,划过的地方很痒,余音觉得仿佛有一股酥麻从后背处沿着脊椎冒了上去,让她激灵了一下。 宋凌商的瞳眸像是无形的丝线,勾着她,绕着她,仔仔细细扫过她脸上每一寸地方,像是在鉴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不知怎么的,余音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他的视线莫名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她想到在电视机里看到的,盯上猎物的虎豹。 她出声:“宋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 宋凌商勾了勾唇角:“你猜。” “你一会回去,记得喝解酒茶,多喝水,不然半夜要是渴醒很难受的。” 她说话的时候,红唇一动一动的,像是新鲜的蚌肉,让人很想咬一口。 宋凌商的手逐渐下移,即将要掐住她漂亮的脖子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叫:“音音!” 余音转头望去,看清来人,惊喜喊道:“爸爸!” 竟然是爸爸! 余音拔腿就朝余鸿誉跑去。 她一把抱住爸爸的胳膊,惊喜问道:“爸爸,您怎么突然回来啦?” 余鸿誉被刚才那一幕吓得惊魂未定,宋凌商他竟然想……他果然对自己的女儿图谋不轨! 赶路外加受惊,余鸿誉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不忘先回答女儿的问题:“爸爸来这边做生意,所以来看看你。” “太好了!” 宋凌商早在余鸿誉出现的那一刻,就收敛了所有的冲动和旖旎。他后退一步,重新靠着车身,懒散又松弛。 迎上余鸿誉警告危险的目光时,他唇畔噙着的笑意不变:“余先生,又见面了。” 余鸿誉拍了拍余音的背:“音音,你先上楼,爸爸和宋先生说些事情。” “啊?”余音不解,爸爸和宋先生有什么好说的呀?而且就算说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在一边? “爸爸忙了一天都没吃饭,宝贝去帮爸爸做点吃的可以吗?” 一听这话,余音心疼得不行,急忙道:“我去给爸爸炒菜!” “好。” 她悄悄瞟了一眼宋凌商,朝他超小幅度地摆了摆手,转身跑上了楼。 她一走,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 宋凌商拿出玉檀烟盒,弹出一支烟递给余鸿誉。 余鸿誉哪里会接,直接打开了宋凌商的手。 一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要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就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余鸿誉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冷硬无比,直言:“宋先生,我的女儿和你不是一路人,你不要招她。” 宋凌商笑得云淡风轻,偏说出的话让余鸿誉气血翻腾:“要是我偏要招呢?” “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是吗?”宋凌商轻轻扬了扬眉梢,那股子狂傲和不屑就流露了出来,“就凭你?你拿我什么挡我。” 余鸿誉死死盯着他:“是,要是论权势地位,我和你宋先生不在一个档次。但哪怕是舍出我这条命,我也会保护好我女儿,绝对不让你染指她半分!” 他妻子早逝,唯一留给他的就是这个宝贝女儿。他曾在妻子坟前发誓,这辈子,拼劲一切,他都会守好女儿。 他的宝贝女儿,那么小,那么乖,那么懂事,那么纯良。他就盼着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将来找一个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 但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宋凌商。 他从未想过让女儿攀附豪门,他舍不得女儿吃那样的苦。 他就希望女儿安安生生、健健康康的。 宋凌商这种人太危险,音音必须离他远远的。 “舍出你这条命?”宋凌商轻嘲,“好啊,我倒是看看你没了这条命,拿什么再护着你的宝贝女儿。到时候,她还不是任我玩?” 余鸿誉多年冲锋在一线,完成的危险任务数不胜数,忍耐力早就非一般人可比。但是宋凌商刚刚的话,直往他肺管子戳,让他忍无可忍。 他一拳朝着这个斯文败类的脸挥了上去,却被宋凌商扣住手腕。余鸿誉另一个手肘重击宋凌商的腹部,宋凌商生生受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把余鸿誉扣在了车身上,抬膝往他腰侧一顶,余鸿誉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两个人钳制着彼此,互相僵持,浑身肌肉贲张,血管爆出,骨骼捏出嘎嘣声,谁也不让一步。 宋凌商微微眯着眼:“余先生一个做海产生意的,原来还有一手这么漂亮的擒拿功夫,真是人不可貌相。” 余鸿誉双目爆红,咬牙启齿:“我学这一身就是为了保护我女儿,远离你这种禽兽!” “余先生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拳头说话的年代了。”宋凌商嗤笑,“你拳头再硬,这次也护不住你的宝贝女儿。” “你……” “少爷!”赵叔忽然从车里出来,低声在宋凌商耳边说了几句话。宋凌商脸色一冷,浑身的气压也仿佛在一瞬间降成了负值。 他松开了余鸿誉,扔下一句话,转身上车。 劳斯莱斯绝尘而去,徒留余鸿誉,愤懑无力。 余音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米饭也蒸好了,余鸿誉终于上了楼。 余音急忙去开门。 余鸿誉一进来就扣住她的肩膀,厉声质问:“音音,我和你说过要离他远些,你为什么不听!” 余音从未听过父亲如此疾言厉色,一时间怔住了:“爸爸,我听了。” “你听了?你听了大半夜的和男人在楼下说话!你还……你还让他碰你!音音,过了年,你已经十八岁了,你长大了,该知道男女要避嫌!他碰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第48章 你的女儿,我要定了 余鸿誉红着眼睛,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他怕啊,他怕女儿不推开他,是因为喜欢。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他宋凌商又是那样的人,谁能招架得住? 她要是真喜欢上了宋凌商,那该怎么办? 余音抿紧了唇角:“爸爸,宋先生没有碰我,我们只是在说话。” “他摸你的脸,我都看到了!他接下来还想……”余鸿誉当着女儿的面,实在无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他更不敢想要是自己没回来,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余鸿誉死死扣着余音的肩膀,痛心疾首:“音音,他是个男人,你要知羞!” 余音呼吸一滞,一张小脸登时煞白。 爸爸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割在她心上。 羞愧感潮水般涌上来,闷得她难以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揉烂,既是因为她让爸爸生气了而难过,又是因为爸爸的指责而痛心。 爸爸说她不知羞。 “爸爸……”余音讷讷,攥紧了身上的围裙,眼睛里有泪珠打转,“我没有……” 女儿的泪光刺痛了余鸿誉的眼,让他像是气球般膨胀到临界点的情绪忽然被戳了一个孔,怒气忽然就泄了下来。 是,他怪音音做什么?即便她是喜欢上了,那也是被宋凌商给骗了。 更何况,她并不是没有羞耻心,她只是一门心思觉得宋凌商是个好人,所以她根本不会往男女之事那方面想。 余鸿誉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音音,是爸爸说错话了,爸爸误会了。爸爸不该凶你,对不起,你别生爸爸的气。” 余音抱住余鸿誉宽厚的背:“爸爸,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错,我没听你的话。” 余鸿誉紧紧咬着牙,女儿越懂事,他就越心疼。 他的大手轻轻摸着她的发顶,看着这张继承了爱妻所有优点的脸,心如刀割。 “音音,听爸爸一句话。”余鸿誉说,“不管是宋凌商还是宋佩梁,以后他们,你谁都不要联系了,好吗?” 余音急了:“为什么佩梁哥也不可以呢?我都和他认识十年了呀!” 余鸿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道:“爸爸重新给你和外婆买房子,给你办转学,我们离开金城,好不好?” 余音瞳孔巨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余鸿誉何尝不难受?女儿还有不到一百天就高考了,他却让她在这个时候转学。岳母已经年过七旬,他还要让她遭受换环境的苦。 可是他没办法啊,诚如宋凌商刚才说的,他们这些人,拿什么和宋凌商斗? 尤其是那个人临走的时候,矜傲张狂地扔下的那句:“余先生,告诉你,你的这个宝贝女儿,我要定了。” 他能怎么办? “爸爸,您说的是真的吗?”余音喃喃反问,“我们又要搬家?” “音音,爸爸也不想,但是爸爸没有办法。”余鸿誉按着余音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他抹了一把脸,努力放平语气:“音音,告诉爸爸,你对宋凌商,现在是什么想法?” 余音将谭耀荣的事情给余鸿誉讲了一遍。 余鸿誉想,难怪,英雄救美,怪不得女儿一口咬定宋凌商是个好人。 “爸爸这次是执行任务路过金城,所以特意回来看一看你,明天早上就要走。爸爸这次要去中亚,剿灭一个犯罪团伙。你知道这个犯罪团伙的头领是谁吗?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位朱爷的儿子之一。” 余音点头:“您也说过,宋凌商是朱爷的干儿子。” 余鸿誉把这次的事情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给女儿听:“这个团伙,上个月走私了价值两百多亿的毒品,通过我们的调查,走的是东南亚西丹岛的航线。你应该不知道西丹岛,这是宋凌商的地盘。” 余音睁大眼:“您的意思是,宋凌商提供航线,帮助犯罪团伙运输毒品?” “是。音音,他宋凌商根本不是个好人,他游走在灰色地带,危险至极。我们现在正在找证据,找到的话,一定会抓他。” 余音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宋凌商看起来斯文贵重,原来背地里做的竟然是这种生意吗? “音音,你要是跟了这种人,以后就是爸爸的敌人了。” “我不会!”余音急忙打断余鸿誉。 这一句话让她心惊肉跳。 “音音,你不了解南帮,不了解宋凌商,他们和一般人不一样。你所处的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但是他们所处的不是。你要是被卷进他们的社会里,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宁日!” “爸爸,我没想和他怎么样。” 她只是觉得宋先生很好,而且提前把他当成了家人来对待。 可是他看上你了啊……余鸿誉实在说不出口。 “宝贝,所以听爸爸的,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余音颤抖着嘴唇,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初来金城,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气候、生活,也交了很多朋友。可是现在,她竟然又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了吗? 可是看着爸爸担忧的面容,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余鸿誉也不忍,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安抚她:“你要是喜欢金城,等以后我们再回来就行了。” “以后……”余音艰涩出声,“您是说,将宋凌商抓起来的以后吗?” “是。” “您确定他和走私有关系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走私,还有别的。烧杀抢夺,他能做的太多了。他能在南帮站稳脚跟,他就绝不可能干干净净。他手里沾的黑、染的血,不是你能想象的。” 余鸿誉也是在调任到港岛之后,才知道南帮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那个帮派,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还要富有,还要权势滔天。所以很多事情,即便他们知道是南帮做的,却无可奈何。 正如今年大年初五,在港岛的江里捞上来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他们都知道是宋凌商干的,却抓不了他,因为已经有小喽啰出来顶罪,足以让他们和上司交代。 上边也不会继续深挖,毕竟利益错综复杂,且南帮又不归境内管辖。 但总有一群有志之士,偏向虎山行,势要剿灭南帮中的不法势力。 余鸿誉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因为自己的女儿,余鸿誉愈发与宋凌商势不两立。 他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落到宋凌商手里。 他一定要尽快将宋凌商绳之于法,绝不让他有机会祸害自己的女儿。 一定。 第49章 你该庆幸你救过我 宋凌商连夜回了京都。 熊刚等人一直等在机场,看见他冷峻的脸色,谁都没敢说话。 宋凌商上车,直接道:“去文江一号。” 房车朝着这个临江别墅区飞速行驶,车内低压弥漫,气氛紧张到让人无法呼吸。 很快到了文江一号,车子停在一幢豪华别墅外边。宋凌商站在院门口,深吸一口气,才大步而入。 熊刚正想跟上,却被李程拽住:“别进去。” 熊刚眼睛瞪得浑圆:“怎么不跟?出事了咋办?” “出不了事。”李程神态冷硬,“里边的场景你不能看。” 熊刚看向袁鹤青,后者死死锁着眉头,朝他点了点头。 刚进别墅里,宋凌商就听见了卧室里传来的此起彼伏、不堪入耳的声音。 小时候,类似的声音他听过很多很多次。而现在,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穿过漫长的岁月,带着不堪回首的过往,重重袭向他。 推开卧室的门,扑面而来的复杂味道让人几欲作呕。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粗喘撕扯着他的大脑神经,几具交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躯体让他双目刺痛。 听见响动,床上的几个男人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只是他们还没看清来的是谁,就胸前开了花。 左轮手枪六发子弹,刚好一人一颗。 鲜血飚出来,溅到墙面、房顶,豪华的卧室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淫靡的气味也被血腥味覆盖,宋凌商的太阳穴跳了跳,双目似乎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现在,那张超大size的床上唯一能动的只有一个女人——那位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优雅从容的宋太太,戚文嫚女士。 老佣人蓉妈冲进房间里,将不着寸缕、像条蛆虫一样扭动的戚文嫚裹了起来。 戚文嫚一边挣扎一边喃喃:“给我药!我难受……” “太太!”蓉妈流出泪来,“你乖一些,那种脏东西,你别碰了!” “给我药!”戚文嫚大叫,声音撕裂又沙哑,像是厉鬼嚎叫,“药!给我!你们这群混账,给我!你们要害死我吗?” 看见门口的宋凌商,戚文嫚连滚带爬地朝他扑来。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目迷离无神,嘴角不断流着涎水。 她跪在亲生儿子面前,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儿子,你救救妈,你把药给妈好不好?妈知道你有,你帮帮妈妈,妈妈真的要死了。” 宋凌商任由她哀求,面无表情,岿然不动,更不看她一眼。 戚文嫚苦苦哀求无果,忽然爆发,直接开始厮打宋凌商:“没用的东西,我让你给我药!拿来!难道我养你就是来折磨我的吗?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你害的!给我药!” 她太过用力,平时保养精致的指甲一根根折断,十根指头鲜血淋漓。她破口大骂,涕泗横流,形同疯妇。 宋凌商打晕了她,接住她软倒的身体。 “少爷,是孟小姐。”蓉妈流着泪说,“太太不敢找我们,于是让孟小姐给她去取东西,今天早上孟小姐给她送了过来。我们发现的时候,太太已经全都注射了……” 蓉妈心痛极了。太太从前年开始戒毒,已经卓有成效,连最难熬的时间都已经熬过去了。只要再坚持几个月,就可以彻底摆脱。 这下,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天知道,为了戒毒,太太受了多少苦,少爷又受了多少苦! 宋凌商把戚文嫚抱出别墅,放进车里,让袁鹤青送她离开。 熊刚则进去处理别墅里的狼藉。 宋凌商沉默地站在院中,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戚文嫚每次吸完都会发泄,他不止一次见到这样淫乱恶心的画面。 所以,他厌恶男女之事。 有的时候戚文嫚得不到药,整个人癫狂,就会打他、抽他,拿烟头烫他,甚至拿刀割他。但是缓过来后,她又会抱着他哭,说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对不起你。 他对毒品深恶痛绝,这种东西把他的母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李程找出医药箱,说:“宋总,我给您处理一下吧。” 宋凌商胳膊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是戚文嫚抓出来的血痕。 “不必。”宋凌商声音沙哑,仿佛疲惫至极。 李程知道宋凌商这段时间有多辛苦,南帮内部事务庞杂,朱爷给下派了很多任务,五少爷朱博远还屡次搞事,宋凌商最多的时候一天飞了四个城市,忙得脚不沾地。 这几天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又来了这么一下子。 前阵子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没有戚文嫚这么一遭给宋凌商带来的打击大。 李程以前也见过戚文嫚毒瘾发作时的可怖样子,宋凌商逼着她戒毒,把她送进戒毒所,母子二人为此闹得水火不容。 好在戚文嫚挺了过去,从去年开始,就稳定了下来,母子关系也得以缓和,李程以为一切都会好了。 结果现在复吸,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李程光是想想都觉得绝望。 一辆车驶来,在门口停下,孟娇下了车。 她欣喜地跑到宋凌商面前,高兴地说:“凌商,你回来了,怎么不来找我啊?我好想你的!” 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所以听说他来了文江一号,她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孟娇挽住宋凌商的胳膊,撒娇问他:“你都不第一时间来找我,是不是不想我?哼,我要去和阿姨告你的状!” 孟娇说罢,转头就往别墅里边冲。 宋凌商握住了她的胳膊,痛得她尖叫起来:“哎呀,你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好痛啊!” 对上宋凌商岑寂冷漠的目光,孟娇心里咯噔一声,也不敢撒娇了,小声问:“凌商,你怎么了?” 宋凌商的脸色沉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你为什么要帮戚文嫚拿东西。” “是阿姨让我去的啊,她说她不舒服,让我代劳,我怎么可能拒绝阿姨的要求嘛!” 孟娇不知道宋凌商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她只是帮阿姨拿了一套化妆品而已,怎么了?她做的是好事啊! 宋凌商的眼神实在恐怖,孟娇胆战心惊,疑惑地看向李程。李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 他想,得亏是孟娇小姐。 但凡这事换成另外一个人做的,那熊刚要处理的尸体还得多一具。 只是孟娇小姐这也…… 唉,也不能全怪她,毕竟孟娇小姐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 “孟娇。”宋凌商闭了闭眼,声音冷沉,“以后,我们家的事情你少管。” “为什么?”孟娇震惊,“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管?” “不该管的,你别管。” “为什么嘛,我们……” “别再问了。”宋凌商扣住孟娇的脖子,手指微微一用力,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该庆幸小时候你救过我一命,否则现在你的脖子就已经断了,知道吗?” 第50章 造余音的谣 宋凌商松了手,孟娇双腿一软,直接跌在了地上。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既是因为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肃杀气息,还因为他刚刚说的话。他说,要不是因为她小时候救过他……可是她……惊疑和害怕宛如一团海绵,堵住了喉咙,孟娇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凌商离开。 想象中的情侣重聚的温馨场面没有发生,孟娇跌跌撞撞地上了车,用力拍司机的椅背:“回家,快回家!” 玉檀木盒里的烟早就抽完,心中的烦躁却没有消解半分。宋凌商打开车上的抽屉拿烟,却看见一个荷包。 是在南音寺,余音送他的那一个。 小姑娘送他荷包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满眼虔诚地对他说:“宋先生,希望你以后的一切都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个屁。 近来,真是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 宋凌商在车里抽烟,熊刚等人就在外边等着。 “什么破事。”熊刚蹲在马路牙子上,嘟囔,“那个孟小姐也真是,帮人拿东西,不看看里边是什么?” “行了你。”袁鹤青制止他,“孟小姐也是你能说的?” “我怎么不能说了?她蠢就是蠢,坏了事就是坏了事!这种蠢货和少爷根本不相配!少爷也是,她是救过自己,给她一笔钱打发了不就行了?怎么还非得和她结婚呢?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以身相许那一套?” “得了得了,越说越没谱了你。少爷愿意和她结婚,肯定是因为喜欢啊。” “嘁。”熊刚翻了个白眼,“要是真喜欢,他还会在金城找一个?我看啊,金城那个他才是真喜欢。” 袁鹤青皱眉:“不是,你少胡说。” “你知道了?”熊刚忙问,“快和我说说。” “前阵子,我看见少爷让人去调宋佩梁的通讯消息记录,我才知道那女人喜欢的是宋佩梁。宋佩梁也挺喜欢她,俩人两情相悦。” 话说到这里,熊刚懂了:“所以说,少爷靠近那个女人,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想让她喜欢上自己,从而打击到宋佩梁?” 袁鹤青点头。 熊刚摸着下巴,黝黑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别乱搞。”袁鹤青警告他,“少爷现在正烦着,见了那个女人,想到宋佩梁,说不定更烦,你别给自己找事。” “知道了知道了。” 袁鹤青把烟踩灭:“行了,我去中亚,你好好跟着少爷。” 熊刚叮嘱他:“你小心啊,听线人说港岛那边派出的是那个27队,他们可不好对付。” “嗯,知道了。” —— 余音接下来几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一是因为爸爸说的要给她转学的事情,二是因为谭耀荣转来了他们学校,还来了他们班。 余音看见他就烦,偏偏他还总是往自己跟前凑,惹得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现在整个一中的人都知道谭耀荣在追余音了。 余音桌上的卷子堆了一叠,她不停地写,谭耀荣就在一边说:“这么辛苦干什么,你告诉我你想上哪所大学,哪怕你高考考了零蛋我也能给你送进去。” 余音不搭理他,他就一会儿问要不要喝点水,一会儿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余音耳朵里简直没个清净。 她正在解一道数学大题,脑子里本来就乱,耳边还一直有人嗡嗡的吵,她烦得不行,忍无可忍,直接摔了笔:“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你烦死了。” 谭耀荣也不生气,反而笑道:“那行,我不说话了,你写,我保证不打扰你了。” 神经病吧这人?余音的脸色几乎要黑成锅底。 同样,另外一个脸色不好的,就是张静静。 手里的卷子被揉得不成样子,她满脸愤恨地瞪着余音的背影。 之前她和谭耀荣在一起的时候,谭耀荣来一中门口接过她很多次,学校里很多人都看见了。 现在谭耀荣转来了一中,却是为了余音来的,学校里很多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张静静知道,那些人是看她笑话呢。 课间上厕所的时候,还有人当着她的面儿阴阳怪气。说谭耀荣对余音才是真的喜欢,当初和她在一块儿就是耍她呢。 张静静气到几乎炸裂。 放学后,满肚子火气的张静静直接去了网吧。 这几天市三好的评选公示已经张贴在了公告栏里,下边还有举报方式。张静静输入邮箱地址,然后把自己之前拍到的余音上豪车、和王总见面等照片一并发了过去。 发完这个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她又登陆学校论坛,匿名发了条帖子。 如张静静所料,这条帖子一经发布,就在短时间内有了极高的热度,很快就被顶到了第一。 这还要多亏余音本身就是个校园名人。 1L:??? 2L:谁?余音?我没看错吧? 3L:假的吧,余音才不会这样。 …… 35L:看不出来啊,原来余音喜欢老男人,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人追她她都不答应呢。/呲牙 36L:尚雅那个谭耀荣都为了她转到我们学校来了,可见她多会勾搭人,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 101L:余音学姐不可能这样,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啊?造谣犯法好吧? 102L:怎么着,楼上非得看到现场直播才信? 103L:怪不得那次大头生日会余音早早就不见了,原来是被老板抱走了啊/斜眼笑。在座有没有能认出照片里被老板抱着的那人穿裤子和鞋子,是不是那天的余音穿的? 104L:是,我还和朋友说过,余音鞋上的毛毛很好看。 …… 141L:就算余音跟了老板也没什么啊,谁还不能走个捷径了?就算读完大学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人家老板随便洒洒水就够你一辈子花的了,只能说余音聪明。 142L:楼上三观炸裂。 …… 此时的余音还在写作业,外婆煮了小馄饨给她当宵夜,让她早点睡。 余音刚吃了一个,吴黎的电话就过来了。 吴黎在电话里急匆匆地把事情说明,余音立刻登陆学校论坛去看帖子,越看越震惊。 是谁?竟然要造这样的谣! 紧接着,班主任的电话就过来了。 “余音,你是怎么回事?学校接到了有关你的举报邮件,说你作风有问题!你明天来教导处,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你的市三好评选就没了,你还要受处分!” 第51章 余音,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第二天,余音刚到校门口,就发现同学们都拿一种奇异、探究、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 读书这么些年,成绩优异,一直接受的都是同学们钦佩、敬仰的目光,乍然被卷入这样的谣言中,不免难受。 脸皮薄,又觉得难堪,脸色便有些苍白。 但她还是昂着头,挺直脊背,坚决不被谣言压弯脊梁。 教导主任正在校门口盘查学生仪表仪容,朝余音招了招手,将她带到政教处。 “余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教导主任叹了口气,“老师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可别走错了路啊。” 余音是学生会长,平时和教导主任打了太多交道,主任深知她是个好学生。 但是又怕她涉世未深不懂事,禁不住浮华诱惑,从而走错路。 “老师,那些照片都是偷拍的。前边我上的车,不是黄总的,而是我……我一个哥哥的。” “那就把你这个哥哥叫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不行!”余音的脸色顿时更白了,“我哥哥他……不方便过来。” “不方便也得过来!余音,真相是破解谣言最好的办法。这件事情被发上了校园论坛,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也不好交代。” 余音捏紧衣角,咬住嘴唇,说不出话了。 她已经麻烦过宋凌商很多次了,这次,还不小心把他牵扯进这样的谣言里,她怎么有脸让他跑一趟来破解这莫须有的谣言?她怎么好意思和他开口? 而且,那天晚上当着爸爸的面,她已经把宋凌商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虽然号码她记在了心里,但为了躲宋凌商,爸爸都要让他们搬家了,她又怎么能主动联系他呢? 她不能再让爸爸担心了。 “你自己想想吧,余音,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你的评选名额就只能被撤掉了。如果舆论闹得更大,学校给你记了过,就要在你的档案上跟你一辈子了,这光彩吗?” 余音出了政教处,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太好,照得她眼睛都有些疼。 回到教室里,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全都围了上来,安慰她。 “班长,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网上的帖子肯定是假的!” “对,是谣言,我们相信你!” “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背地里玩这种阴招,小心出门就被车撞死!” 同学们七嘴八舌都是帮她说话的,余音心下慰藉,朝同学们感激地笑笑。 张静静默不作声地坐在自己的座位里,差点把手里的笔掰断。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不行,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尤其是听到同学们诅咒她,不由得冷汗流了一后背。 吴黎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第一句就是:“音音,你打算怎么办啊?” 余音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她不好叫宋凌商过来替她作证,那只有一个办法——把造谣的人抓出来,让对方承认是在造谣。 “黎黎,我听说在网上发帖子,是可以查到人的对吗?”余音对电脑不是很精通,只是偶然听班里打游戏的男生们说过,要去真实游戏里的好友。 “你是说IP吗?”吴黎打了个响指,“可以啊,我去问问我哥们,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帮忙查一下。” “太谢谢了。” “我靠,你和我客气什么?” 听到这话,余音更觉得难过。 她很快就要转学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还能不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 看着班里熟悉的同学们,她感到恐惧——为即将面对的未知的生活而恐惧。 一天时间过去,这个帖子已经扩散到了金城的其他学校里,热度越来越高。 吴黎倒是很乐观:“没关系音音,往好处想。热度越高,背后那个人到时候要负的责任就越重,最好诽谤罪判他几年,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张静静刚巧路过,听见这话,没端稳手中的水杯,洒了吴黎一桌子。 “没长眼啊你?”吴黎顿时发了火。 张静静没有和吴黎吵,埋着头走了。吴黎朝着她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自从谭耀荣转过来,她就和神经病了似的。” 晚自习时,一天没露面的谭耀荣出现了。 他把吴黎拽走,一屁股坐在她的座位上:“余音,我帮你查了,那个帖子是从学校后门那个新宇网吧里发出来的。但是那个网吧是个黑网吧,开机不用身份证,而且还没监控,找不到那台电脑当时坐的是谁。” 余音有些意外:“你帮我查了?” “是啊。”谭耀荣急忙邀功,“你遇到事,我肯定要帮你解决啊!妈的,要是被我查出那杂种是谁,老子非得废了他!” 余音心下复杂,虽然讨厌谭耀荣,但还是不得不和他说了声谢谢。 放了学,余音去了一趟公安局。她被造谣了,她要报案。 可是她没想到,接待她的那位老警员说证据不足,影响不够,竟然不给她立案。 余音不懂这中间的流程,她对警察无比信服。警察说不能立案她就以为是真的不能立,垂头丧气地出了警局,心里更郁闷了。 报警都没用,她该怎么办? 心绪不佳,不想被外婆看出来以免她担心,所以余音没有立刻回家。 她蹲在马路牙子上,双眼空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被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 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块钵仔糕,余音转头一看,竟然是张静静的爷爷。 老人拖着大蛇皮袋,手里拿着铁钩子,枯瘦粗糙的手上有好几道被碎玻璃划出的新鲜血痕。他满头大汗,小心捏着钵仔糕小木棍的最下边,朝余音咧开了没牙的嘴:“丫头不哭,吃好吃的,不哭。” 余音本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这一瞬间,眼泪却奔涌而出。 过了两天,又被叫去政教处。 不待教导主任说话,她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主任,这个市三好我不要了。” “你不要,就只能往下顺位,是庄娴的了。你可想好了啊,这是个很好的荣誉,很加分的。” 余音点头:“我知道。” “你叫你那个哥哥过来把情况说明不就好了吗?唉,至于这样吗?”教导主任忽然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余音,那个帖子里说的不会都是真的吧?所以你才没办法证实?” 余音睁大眼,满脸震惊:“老师,您觉得我会那样吗?” “余音,老师当然愿意相信你,但你得给老师相信你的理由啊!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光靠一张嘴解释,能说服谁?那贴子里起码还有照片呢。是不是那根本不是你所谓的哥哥,真的是你的大佬?” 余音被冲击到说不出话。 原来谣言的威力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得多,可以轻而易举就毁掉认识三年的老师对她的信任,给她打上耻辱的标签。 她被难堪、羞耻、气愤等等情绪淹没,手脚冰凉,头脑嗡鸣。 “待会我们开会的时候会商议对你的处分。”教导主任说,“写检讨是肯定的,你提前做准备,下周升旗的时候念。” 教导主任长长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余音,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第52章 一见到他,她就有种得救的感觉 此时的京都,宋凌商正在参加一届政商峰会。 与会人员有政界要员,有商界大佬,宋凌商作为实业龙头之一的景盛集团的执行董事,自然在受邀之列。 身份使然,前来巴结他的人不少。宋凌商唇角噙着斯文儒雅的笑意,彬彬有礼地应付每一个人。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十分好接触。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是百丈寒冰,高不可攀。 宋凌商现在心情的确不错,在中亚的袁鹤青传来了好消息,东南亚那边也让朱博远栽了个大跟头。 最重要的是,戚文嫚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而且她这次很配合,主动提出愿意去戒毒所。 宋凌商坐在宽敞的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来搭讪的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谭市长,刚哪儿去了?” “哎,我那不争气的侄子给我打电话。” “今儿你手机响个不停,都是谭少打的?” “可不嘛!说他同学的市三好学生名额没了,让我给评回去!你说这算什么事,我还管得着这个?” “哈哈哈,谭少这是让你市长的权利物尽其用啊!” “快别提了!” 宋凌商转头,看见那个说话的人果然是前阵子刚上任的金城市长,也就是谭耀荣的叔叔。 现在他监控到了宋佩梁的手机,所以上边收到的每一条通讯他都可以看见。自然,余音给他报喜的那条自己评上市三好的,他也看到了。 虽说市三好不可能只有余音一个,但是能特意让谭耀荣不停打电话来说的,除了余音还有谁? 想到这里,宋凌商起身,朝着那位谭市长走了过去。 —— 周一,同学们都披上了校服外套,准备去升旗。 吴黎愁成了苦瓜:“怎么办啊音音,你真要去国旗下边做检讨吗?” 张静静听见了,没忍住讥笑着说:“不然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可不就要做检讨嘛!学校不开除她都是轻的了!” 吴黎瞪她:“你给我闭嘴!” “怎么,她自己做,还怕人说啊?”张静静翻了个白眼,撇嘴,“现在,金城哪个学校的不知道咱们学校里出了个烂货?余音,一中的脸就是被你丢完的!” 张静静面目狰狞,言语恶毒,心里畅快不已。 她之前还害怕自己真的被查出来,可是几天过去,毫无水花,张静静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每天看着帖子下边的风向从对余音的信任,转为怀疑,又转为批判,别提多痛快了。那些人骂余音骂得越脏,她就越爽。 谭耀荣也该明白了,他喜欢的余音,就是个烂货!谁让她当初见自己被欺负不帮自己的,她活该! 吴黎忍不住想扇张静静,却被余音一把扯开。 余音搬起自己桌子上的一叠书,朝着张静静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好几本书接连砸在头上,张静静被砸懵了。 余音指着张静静,逼得她后退一步:“闭好你的嘴。造谣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到时候记得为你刚刚的话负责!” 张静静从未见过这样满脸厉色的余音,有些被震到了。 余音狠狠瞪了她一眼,扯着吴黎转头走了。 她真的怀疑过张静静,可是没有证据。她甚至想,要不要找几个人,把张静静拽到小巷子里诈她一顿,说不定就诈出来了。但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种人。 升旗仪式快结束的时候,余音捏着空白的纸,站在了主席台前方。 她憋了好几天,也没憋出这份检讨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检讨什么,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检讨? 以往不是没在这里站过,但那都是接受表彰。像这样做检讨,还是第一次。 感觉截然不同。 下边,全校师生的目光像是一道道燃烧着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灼伤。 刚才和张静静对峙时的勇气完全消散殆尽,剩下满肚子的徒劳无力。 她知道,不只有一个张静静。台下、校外、现实中、网络上,有数不清的张静静,用肮脏百倍千倍的言辞批判她。她堵的住张静静一张嘴,堵不住所有嘴。 好学生似乎有着比一般人更加严厉的评判标准。好学生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是十恶不赦的。 忽然觉得,转学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她能去一个没有谣言的地方。 见她久久未动,校领导脸色不好,开始催促她。 教导主任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说啊!你起码要把态度摆出来,说你知道错了!不然你给领导们留下一个不知悔改的印象,你还有好吗?” “我没有做。” “你没有,你倒是把证据拿出来!”教导主任真是恨其不争。明明不是没有办法证明,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难道她那个哥哥是什么大罗神仙请不动吗? 下边的学生们也开始躁动,不知道哪个班的谁喊了一声:“这样的人就该开除!丢我们一中的脸!” “就是,很多人都因为她,对我们一中的女生产生偏见了!” “我们的学校在网上的排名都降了!就是因为很多人给我们打低分!” 那些声音叽叽喳喳,化为无形的刀雨袭向她。 信纸在手中团成了一团,被手汗浸湿。 余音视线模糊,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冷汗流到了眼睛里。这样千夫所指的尴尬境地,让她无所适从。 她握住面前的麦克风,舔了下嘴唇:“对不起,我……” 学校的大喇叭将她的声音扩大无数倍,响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传出了围墙。 余音无法想象会有多少人听到她的检讨。 她艰涩地张嘴:“因为我个人的作风问题……” 忽然,几辆车从操场西门开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大叫起来:“最前边那辆奔驰,是不是帖子里余音上的那辆?” “还真是!帖子里车牌号最后两位是21,这个是一样的!看来就是那辆!” 几辆车直接开到了主席台下边。 李程从奔驰副驾驶下来,打开了后座的门。 宋凌商穿着一身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装,领带的温莎结系得饱满工整。颀长挺拔的身躯沐浴在晨光中,宛如神只。 对上他目光的一刹那,余音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什么惊慌、惧怕、迷茫都没有了,反而只有委屈这一种情绪被不断放大,占据她的整个胸腔,让她几乎无法自控。 这几天,她最多只是偷偷哭一下,在外人面前都昂着头,行端坐正。但是现在,这股泪意披天盖地,实在让她无法忍住。 她的强忍、镇定全都破碎在了他给她带来的巨大安全感中。 一见到他,她就有种得救的感觉。 第53章 撑腰 宋凌商走上主席台,走向她。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各个西装革履。余音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只是发现校长看见那几个人的时候,表情变得很凝肃。 哦对,有一个她见过——王总。 宋凌商看着小姑娘红红的眼睛,委屈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顶。 “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余音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一眨眼,眼泪扑簌而落。 怎么回事,在他面前,她总是这么爱哭。 明明以前很少流泪的。 “过来。” 她大脑一片茫然,听从他的命令,走到了主席台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余音忽然一抖,因为宋凌商牵起了她的手。 她冰凉的手被他完全包裹,他掌心的温热顺着相贴的肌肤传了过来,让她全身回暖。 热流流入心脏,血脉沸腾,连带着心跳如擂鼓,脸也涨红。 “有人造我家妹妹的谣。”宋凌商淡笑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校方不去查造谣之人,怎么让我家妹妹做检讨?” 来的人里有金城教育局的局长,已经和一中的领导说了宋凌商的身份。校长急忙道:“我们已经给过余音同学机会了,是她无法给出解释。她自己表示愿意放弃市三好的评选,并且上来做检讨。” “余音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名,也是学校干部,相信老师领导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学生。出了这样的谣言,你们不去查帖子的真假,还学生清白,反而把难题丢给学生自己,你们校方是干什么的?这样怎么让家长相信你们学校?” 宋凌商声调缓缓,说出话却给人十足威压:“这次倒霉的是余音,幸好事情被我知道了。但下次要是换成另外一个孤立无援的学生呢?就自认倒霉?你们学校一点都不作为?” 宋凌商是什么人,平时打交道的都是商界大佬、政界高官、帮派头目,气势蕴于无形。连着几个问题砸下来,校领导们人心惶惶,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是校长表示:“是,是,宋先生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宋凌商看向余音:“知道是谁造的谣吗?” 余音摇了摇头。 下一刻,她就看见张静静被宋凌商的几个保镖扯了上来。 张静静本来兴致勃勃地等着看余音做检讨出丑的,不料几个大汉忽然把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自知大概是事情暴露了,张静静又怕又惊,连喊叫都忘记了。 现在面对一群领导,张静静吓得腿软,几乎都站不住。 但她还是在垂死挣扎,妄图狡辩说造谣的不是自己。但是等李程把道路监控、发帖ID资料等拿出来的时候,她彻底瘫了。 校领导们气愤无比,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教导主任把张静静拽到麦克风前:“你说!把前因后果给大家说清楚!” “老师……” “说!” 张静静哆哆嗦嗦的:“帖子是我发的,里边的照片是我拍的……我只知道余音上了车,没有看见车里的是谁……余音和王总的事情,是我杜撰的……” 一边的王凡听到这话,掐死张静静的心思都有了。 宋凌商明显对余音不一般,这个蠢货还造余音和自己的谣,这不是要把他害死吗? 王凡急忙对宋凌商道:“宋少,我和余小姐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那次在医院门口偶遇余小姐,想请她喝杯咖啡,但是被拒绝了。” “我知道。”宋凌商声音淡淡。 “帖子里的内容都是我编的,是我造谣,我错了……”张静静说到后边,哭了起来。 下边一片哗然,尤其是六班的,看着张静静的眼神里满是鄙夷。 自打传出谣言来,张静静是蹦跶的最欢的,合着谣本来就是她造的啊!恶意真是别太大了! 张静静成绩本来就不好,高一还因为偷东西被记了过,所以校方当即就决定给张静静开除处分。 张静静天塌了,哭喊嘶叫起来,只是并没有人同情她。 咎由自取罢了。 庄娴僵硬地站在队伍里,指甲不自觉地把掌心抠出了一个个月牙的痕迹。 从宋凌商出现在这里开始,她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 尤其看宋凌商牵着余音的手,替她和校领导交涉的时候,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串的问号。 耳边是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是大佬吧?和余音什么关系啊?哥哥吗?” “好有钱好帅好正的哥哥啊,带着教育局的领导来给妹妹撑腰?我的天,我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个哥哥?” “感觉不像哥哥诶,像情侣呢。” “是啦,真的很配!” “?还不如是哥哥好吗?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这下我好像彻底理解余音为什么不接受咱们学校男生们的追求了……” “都胡说什么?”庄娴忽然出声,打断了这些人的议论,“宋先生的女朋友又不是她!” “咦,阿娴,你认识那位大佬啊?” “京都人,景盛实业集团的执行董事。有女朋友,是一位豪门千金,姓孟。”庄娴深吸一口气,“反正不是余音!” 回到班里,余音被同学们围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她和宋凌商的关系。 “是一位认识的哥哥。” 她只能这么说,不然牵扯上佩梁哥,那太复杂了,没解释的必要。 “请问在哪个位置,面朝什么方向,用什么姿势可以遇到这样的哥哥?” 余音笑了起来,眨眨眼:“运气攒够了就可以遇到啦。” 她真的觉得自己前十八年的所有好运,都用来遇见宋佩梁和宋凌商了。 只是,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宋凌商的出现让余音心乱如麻,一整天都心神不定的。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一出校门就看见了那辆奔驰。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截手臂,黑衬衫挽起,瘦削骨感的手腕上戴了块精致的表,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烟灰雪似的飘落。 余音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宋先生。”她对车里的人说,“今天谢谢你。” 宋凌商扫了一眼她这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一言不发,升起车窗走了。 余音有些郁闷,心里又有些堵。 她最近的情绪总是奇奇怪怪,难以控制。 垂着脑袋往家里走,离小区还有一个路口时,奔驰停在了她身边。 李程直接为她打开车门,宋凌商说:“上来。” “宋先生,我……” “上来。”宋凌商打断她,“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54章 我愿意被你麻烦 余音乖乖坐在车里,身板挺得笔直,仿佛下一刻就要举手回答问题。 宋凌商扫她一眼:“怎么不说话?” 她头也不抬:“谢谢宋先生。” 宋凌商乐了:“你语言系统里就剩下这一句了?” 余音尴尬,低头卷着衬衫袖子。 她的脑子在他面前好像一直不太够用。尤其在爸爸那样叮嘱后,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 “我很难看吗?”他忽然又问,“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余音立刻抬起头:“没有,你好帅的。” “这话你说过。” 余音垂下眼:“是实话呀。” 他心里舒坦了几分,语调跟着放缓:“这次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不想麻烦你。” 舒坦又没了:“之前不是说过,有事就找我?” “总不能次次麻烦你。” 宋凌商嗤笑一声,不知是无语还是无奈更多:“这算什么。你知不知道,对你来说天快塌下来的事情,对我来说没粒芝麻大。” 余音当然知道,就好比这次的事情,她又是找监控又是想办法,焦头烂额,他勾一勾手指就能解决。 “那也不一样。”余音摇头,“再小的事情,也是麻烦。” 况且,她总要试着自己去解决问题,不能总是靠他啊。 以后转了学,搬了家,没有了他,她还是得靠自己啊。 宋凌商这下是彻底无语了。 属什么的,倔成这样?有捷径不走? 况且这算什么麻烦,她是没见过别人都让他办的什么事吧? 他揉了下额心:“我要是不来,你就准备认了?” 余音没吭声,沉默即默认。 莫名来了一股气,宋凌商直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头看向自己。 “余音,我对你说过,你不是麻烦。”他看着她,认真道,“就算你觉得是,我也愿意被你麻烦。” 紊乱的心跳更加无法控制,连呼吸的频率都跟着一起乱了。 她只觉得他眸光炙热,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光都随着他眼中的温柔洒向她。 仿佛被他的眼神烫到,她不敢和他对视。 下巴,被他捏住的地方,也开始发烫。 他欣赏着少女通红的脸颊,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对不对。” 上次在京都的露易丝酒店,他把话说到了,她也是懂的。 果然,余音点了点头:“我知道。” 好乖。 宋凌商勾了勾她的下巴,像是逗猫似的:“知道就好。” 余音垂下眼睛,心里更加郁闷。 宋凌商一心一意把她当大嫂对待,可是爸爸说了,让她一并把和佩梁哥的关系断掉。 爸爸说,他们宋家太复杂,她和佩梁哥中间隔着天堑,是不会有结果的。 从前,她从未想过这些,她以为相互喜欢的人就是可以走到一起的。 而现在,爸爸告诉她,现实比童话残酷多了。 她不会和佩梁哥在一起,也不会和宋凌商成为一家人。 她不该接受他的好,那是他对她大嫂的,注定不是她。 “宋凌商。”她闷闷开口,“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怎么?” “你的好不该是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 “总会有更合适的人,而我,不合适。” 宋凌商蹙眉想了想,了然:“难不成你是在说,我女朋友?” “也行吧,反正不该给我。”余音被现实打击得很丧,“我和你们差距太大了。” 他女朋友过个生日那么光鲜亮丽,一定和他是一个圈子的,唉,比她容易多了啊。 宋凌商看她闷闷的样子,以为她是在吃醋,心情忽然飞扬轻盈了起来。 “我对她好和对你好不冲突。”他说,“而且,她只是我女朋友而已,又不是我老婆。” 宋凌商也是张口就来,哄小姑娘嘛,随便说说。 余音叹气:“这倒也是啊。” 佩梁哥,以后也会有好几个女朋友吗? 唉,真的很想当他女朋友啊。 “怎么还不高兴?”宋凌商蹙了蹙眉,不知道她这低落的情绪是哪里来的。 他帮她解决了麻烦,还拿回了市三好的名额,又哄了她这么半天,怎么看起来她倒是越来越愁了? 他想了想,忽然问:“你是不是生理期了?” 余音骤然瞪大眼,脖颈一瞬间爆红:“你……” 两条细腿不由自主并了并,校服裙的裙摆也抓紧了。宋凌商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还真猜中了。 听说,生理期的女孩子情绪容易反复无常一点,破案了。 余音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看他一眼。 老师说,不该有生理羞耻,但是……但是被一个男人这么直白地问,太奇怪了。 余音接下来连坐都坐不太稳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沾到他座位上。 好容易到了小区门口,余音头也不回地下车:“宋凌商,拜拜!” 正巧陈杏香买菜回来,看见她,惊愕:“音音,这是谁的车?” “外婆?这……”余音一噎,只得介绍,“外婆,这位是宋凌商先生,是佩梁哥的弟弟。” 陈杏香惊喜无比:“哎呦,是佩梁的弟弟啊?” 宋凌商下了车,朝陈杏香笑得斯文儒雅:“婆婆,您好。” “好好好,哎呦,好,多好的小伙子啊。”陈杏香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你把音音送回来啊,吃饭了没?要是没吃的话一起上来吃啊。”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看我买了这么些菜呢。” 宋凌商还真没客气:“那就打扰了。” 余音想着就当一顿答谢饭了,人家可帮了自己大忙呢。 要搬家的事情已经告诉了外婆,只是说为了她的学业,没说宋凌商的事。 所以在陈杏香对宋凌商的看法和最开始的余音是一样的,觉得他哪儿都好。 一百多平的居民楼,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都没关门。宋凌商站在余音的卧室门口,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靠窗一张书桌,上边摆着满满的书,井井有条。 他走了进去,翻看她书架里的书。 教材占大多数,小说也有,德莱塞的,毛姆的,爱伦坡的,阅读面还挺广。 傍晚的风和煦柔缓,裹挟着房间里淡淡的馨香,扬起翠绿色的纱帐。 一个东西从书架上边“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宋凌商捡起来一看,眸光一定,唇边的笑容慢慢隐去。 是一个银色的铭牌,小巧精致,上边有一个数字:27。 第55章 我不是个好人 祖孙俩人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做出了五菜一汤。 余音把饭菜整整齐齐地摆好,探出头叫正在客厅看新闻的宋凌商:“宋先生,开饭啦!” 宋凌商走过来,她笑得甜美:“宋先生,家常便饭,不要嫌弃啊。” 还记得第一次和他吃饭,他点了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 “不会嫌弃的。”他说,“辛苦你们了。” 外边有人敲门,是李程,刚才宋凌商让他去买礼品。 来人家家里吃饭,没有空手的道理。 菜的味道非常好,宋凌商很给面子,吃了很多。 都想不起上一顿吃得这么饱是什么时候了。 汤是鸡汤,里边放着松茸,清透油亮,看着就很可口。 第一口喝到嘴里,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喝到过类似的味道。 “怎么了宋凌商,鸡汤味道不对吗?”余音见他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以为他不喜欢。 “不是,味道很好。”宋凌商说,“就是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喝过。” 陈杏香笑着说:“我以前是开饭店的,这道鸡汤是我店里的招牌,说不定你小时候还真去过我店里吃过饭呢。” 余音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感到一种奇妙的缘分。 饭后,余音整理完厨房就去写作业,宋凌商和陈杏香在客厅里聊天。 陈杏香和他平时接触到的人不一样,她就是个普通慈祥的老太太,不懂金融不懂时政,聊的都是最朴实无华的话题。 她问他累不累,问他每天工作多长时间,多久放一次假,有没有按时吃饭,身体好不好。 她说感觉他很辛苦,年轻人要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这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宋凌商了。 他忽然想起听帮里的小朋友们说过的一句话:“别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却没人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当时熊刚他们听见这话,笑了半天。 他亦觉得无聊,活这一辈子,谁不累,有什么可关心的。 而如今,真有人这么问了,心里仿佛有某个部分被触动了。 原来真的有人关心他,关心他宋凌商本身,和他的钱、权、势都无关。 在这个小小的充满温馨的普通居民楼里,从一个老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茶喝了一壶,他走进余音的卧室,她没有察觉,正在一张草稿纸上算最后一道数学大题。 她被难住了,草稿纸写了满满两大张。 思考时的小姑娘很认真,蹙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拿着笔点啊点,左手食指把自己的一缕头发转来转去。 “是个圆。”宋凌商忽然出声。 余音一愣。 有了方向,堵着的思绪豁然打开了,她在草稿纸上刷刷几下算了出来,惊喜说:“真的诶,(3,-2)为圆心,2为半径的圆!” 她眼中写满了惊喜,感染得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 把答案誊写到答题纸上,余音扫了一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宋凌商,你该回去休息了。”余音说。 宋凌商点头:“这就走了。” “我送你下楼。” 陈杏香热情地表示下次再来吃饭。 夜晚的金城比白天更舒服,夜风中带着丝丝清爽,吹来时带着树木花草的清香。 他的车停在楼下,李程为他打开车门。 宋凌商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从白玉檀盒里抽了支烟出来。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银白如练,让他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铭牌。 他见过一模一样的——在袁鹤青给他发来的照片中。 照片里,是赫赫有名的港岛27缉毒大队的两位队员。 他们身上,就有相同的铭牌。 的确有感觉到余鸿誉不是一个小生意人那么简单,但是怎么挖却挖不出更多,原来,他的痕迹早就被抹除了。 也知道了为什么他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和偏见。 应该的。 他是南帮的人,和他们该势不两立。 况且,朱爷给了他任务——剿灭这个27队。 烧杀抢夺的事情他干得不少,误杀好人更是难免。师傅说他罪孽深重,终其一生也无法赎清。不要紧,他也没想赎清。 活着尚且不安稳,哪有功夫管死后之事。 他也从未想过善终,下地狱就下地狱。 只是,现在发现,这个27队里,有她父亲。 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原来余鸿誉说的,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染指自己的女儿,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 他是真的,愿意和自己拼命。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除掉他父亲。一是为自己减少麻烦,二是让她失去依靠,依赖上他。 对,除掉她父亲,很赚。 但是,这是她父亲。 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她深爱的,一直惦记、牵挂的父亲。 如果真的失去父亲,她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有些难受。 “宋凌商?”余音试探着叫他,“你怎么了?” 他拿了烟,却不点,也不上车,就在这里沉默地看天。 他低头,看向她。 对上他深邃沉暗的眼眸,余音没由来地心紧了一下。 她觉得这一刻的宋凌商,很孤寂,很落寞,带着一种言语道不明的复杂。 “余音。”他忽然问,“在你心中,我是个好人,对吗?” “对啊。” “从现在开始,改掉你这个想法。”他说,“我不是好人。” 余音:“……啊?” “你父亲应该告诉过你了,我是南帮的人,我帮南帮做过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很多你想到的,想不到的事情,我都做过。” 他一字一顿,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问:“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她讷讷:“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出淤泥而不染。” 宋凌商笑了起来,月华落在他脸上,风华万千:“这世界就是一整个巨大的泥淖,谁能出淤泥而不染。” 余音翕动着唇角:“宋凌商,你可以不这么做的呀。” 她脑子有些乱:“你这么聪明,这么有能力,你做什么都可以很成功,你没必要走这条路的……” 他接过她的话:“屠刀已经拿起来,轻易放不下的。我已经上了这条路,回不了头。” 他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又说:“你可以觉得我对你好,但不要觉得我是个好人。” 直到奔驰的引擎声消失在耳边,余音还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承认了。 爸爸和她说的时候,她真的心存侥幸,认为外界的报道是假的,存了那么一丝丝幻想,他其实是很好很好的人,都是别人误解他。 可是,他自己承认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忽然对自己说这些呢? 第56章 人有千面 汽车朝酒店驶去,赵叔忍不住说:“少爷,何必对余小姐说那些,我看小丫头都快吓坏了。” 宋凌商散漫道:“反正她爸都和她说了不少了,我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她爸能知道多少啊?无非就是报道上那些小话。” 宋凌商哂笑,她爸知道的,那可多了。 第二天,宋凌商让人请了一位侧写师过来,他描述余鸿誉的相貌,让对方画了出来。 修修改改,画得九分像了,宋凌商把照片给袁鹤青发了过去:“和27队对上时,注意这个人,别伤了。” “这位是?” “别多问,如果见到他,生擒了。” “知道了。” 袁鹤青很好奇,朱爷给这个27队下的是死令。当时宋凌商就在旁边,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怎么现在忽然要放这个人一马? 奇怪。 宋凌商从酒店离开后就直接去了机场,回京都。 熊刚接他的时候看见他很差的脸色,表示无语。要是为了正事,几个城市来回奔波也就算了。但是听人说,他这次去金城,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屁大点小事,还值得他跑一趟?他宋凌商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 况且,又不是真喜欢,不就是为了追到手气气宋佩梁嘛,何必费这么大劲! 一个小丫头片子,要是想把她弄到手,这还不简单? 熊刚这就已经有个主意了。 那小丫头片子不就是因为宋佩梁救过她,所以才喜欢上的吗?那让少爷也当一次她的救命恩人,这不就得了? 多大点儿事啊! —— 余音见到了张静静的爷爷。 老人家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被一群老师围着。蛇皮袋子和铁钩子扔在一边,里边有几个塑料瓶掉了出来。 老人不太会说话,又着急,双手合十不断哀求,结结巴巴的:“我们家静静是个好娃子……你们别开除她,让她考试吧。这次是她错了,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你们别开除她……” 说着,老人就要给这一群领导跪下。 副校长和教导主任急忙拉住他:“老人家,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 老人听不懂这些,嘴里反反复复就是哀求,浑浊的眼里掉出泪来,一直替自己的孙女说好话,要一个机会。 有个老师受不了了,大声道:“你家孩子可怜,被她诬陷的孩子就不可怜吗?要不是澄清了,该开除的就是人家那孩子了!人家可什么都没做错,就被你孙女造谣,大好的前程差点没了,你道歉,道歉有用吗?” 老人被骂得缩了缩脖子,眼神慌乱,六神无主。 主任叫来保安,把老人架出去了,蛇皮袋子和铁钩子也一起被扔了出去。 老人用袖子抹了抹眼,佝偻着身子,把掉出来的瓶子一个个放回去。 张静静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和老人一起捡瓶子。 老人看着她,泪流不止:“静静,爷爷没用。” 张静静一边轻轻把老人身上的灰尘拍掉,一边忍不住埋怨:“我说过不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呀,我不说了嘛,我早就不想念了,我不开这一窍。” 她冷着脸,声音却哽咽了:“犯事的是我,用得着你替我低声下气的求情吗?他们说的话难听,我听就算了,你一把年纪了,听什么?有人骂你没?” “没,没有。” “要是有人骂你,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反正我不在这念了,我什么都不怕。” “没有,没人骂我。”老人叹气,“就是刚才不少学生都看见了,他们知道我是你爷爷了。唉,爷爷给你丢脸了。” “什么话呀。”张静静把蛇皮袋子的口系好,“倒是好事,你以后可以来这边捡瓶子了,这里学生多,年轻人都爱喝饮料。以前我让你来,你说怕人认出你来让我丢人还不愿意来,哼,不然你一天能多捡好几百个呢。” 老人看着她,咧嘴笑了起来。 “还笑。”张静静把蛇皮袋子和铁钩子拎在左手,右手搀住老人,“我找到工作了,下午就去上班,一个月有六千块呢,你别捡瓶子了行不行?和你说多少次你都不听。家里新买电视好几个月了,你看过几次啊。” “唉,人老了,坐不住啊。”老人捏住她的手,笑呵呵的,“回去就看,咱爷俩一块看。” “好啊。一会路过市场买块肉,中午我给你做肉饼蒸蛋!” 张静静找的工作是在一家专卖店做导购,她相貌好,应聘很简单。就是薪资骗了爷爷,没有六千,只有底薪两千五,提成另说。 下班时间是七点半,不算晚。 张静静倒了两班公交车回来,在路口买了豆腐和牛奶,她爷爷没牙了,吃不了硬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会在巷子口见到余音。 她家和余音家是不远,但也没在一条街上,她出现在这里,不会是路过。 “找我?”张静静扬起下巴,问。 “今天高二春季运动会。”余音说,“运动会结束,回收处收了好几袋瓶子,我给你爷爷送过来。” 张静静冷笑:“用得着你假好心?” 余音的脸色很平静,声音也淡:“我还爷爷的钵仔糕。” 她因为谣言在路边哭的时候,老人家买了个钵仔糕给她吃。 他捡一个瓶子,卖几分钱,一个钵仔糕三块,可能需要他大半天甚至一天的工作量。 七十多岁的老人,废了半天劲,给一个并不熟悉的小姑娘买了个钵仔糕,希望她别哭了。 张静静知道自己爷爷是个老好人,不用多问也能猜到事情的大概。 余音转身就走。 “余音。”张静静叫住她,“我不后悔。” “我知道那天你后来报了警。但是在我向你求助的那一刻,你确实没有帮我,我怨恨你。” 余音没说话,人和人的思维不一样。张静静觉得当时没帮她就是没帮她,报警不算,那她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确实嫉妒你。”张静静继续说,“要不是看上你,谭耀荣说不定还能和我复合呢。” 余音摇头:“为了那么个烂人,你至于吗?” “你不理解。”张静静望向自己家院子,“他人是烂,可是他的钱不烂啊。” 和谭耀荣才谈了一个多月,她就有能力把爷爷的药换成进口的,还给家里添了好几样电器,最重要的是装了坐便和浴缸。她还有好几个和谭耀荣要的包,卖掉后就可以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今年哪怕刮台风,房子也不会漏雨了。 要是继续谈下去,她说不定能直接给爷爷换楼房了呢,如果能装暖气就更好了,冬天潮冷,爷爷的腿总是难受。 可以和谭耀荣谈,但是不能跟王总。她听人说,王总玩得太狠,不把人当人。 她要是被玩死了,谁给爷爷养老啊。 她不能死的。 非但不能死,她还要赚好多好多钱,她受够没钱的日子了。 高一,爷爷出车祸,她怎么都筹不够手术费,迫不得已偷了同学的钱,也就几百块,屁都不够,还被记了过。 没钱的日子很难,有钱人是不懂的。 尤其体会过有一点钱的日子后,就更不想过没钱的日子了。 张静静忽然又说:“诶,我以为你会起诉我呢,不是说要让我进去蹲几天吗?” “你有你爷爷。” 余音是被外婆带大的,知道相依为命的感觉。要是张静静进去了,老人家怎么办呢。 吴黎说她不够狠心,就该让张静静狠狠吃个教训。 她说,算了,要是张静静死性不改,以后犯了更大的事,会有人教训她的。 余音回了家,外婆在做菜,说黄豆酱没了,让她下去买一瓶。 谁知余音刚出小区门口,就被一辆飞速驶过的面包车掳了进去。 第57章 偷吻 余音家的阳台正对着小区大门口,所以余音被掳上车那一幕,被正在阳台上择菜的陈杏香看见了。 她瞳孔瞠大,布满皱纹的脸写满了惊惧。 想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次,外孙女也是当街被掳走,女儿被活活打死。 她朝着门口伸出手,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发出,就直挺挺地栽倒了。 余音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无力。 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荡荡的房间,有一些家具,不是那些废弃仓库,倒像是个居民住所,让她心中的恐慌散去那么一点点。 自从七岁那年被绑架,她就开始害怕漆黑的房间,有时候家里忽然停电她都会吓得喘不上气来。外婆每次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哄她。 外婆,对外婆! 她被绑架了多久?买瓶黄豆酱一直没回去,外婆得有多担心啊。 回去,她得回去! 这时候,房间门被打开,走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们没穿上衣,光着的膀子肌肉遒劲,上边遍布恐怖的纹身。 在余音惊惧的眸光中,他们走上前来,捏着下巴,用直白赤裸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这小丫头身上没几两肉,但脸蛋是真漂亮啊。” 一个人凑到余音身边,深深吸了吸鼻子:“还香呢,闻起来干干净净的,跟块儿小蛋糕似的。” “就是不知道吃起来香不香,哈哈哈……” 这些话让余音恐惧无比,声音也跟着发紧:“你们要什么,要钱吗?你们放了我,我回去筹钱给你们好不好?只要你放了我,你们要多少钱都行。” 一群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哥几个可不差钱,哥就要人!” 完了,余音心中一片冰凉,这些人大概又是爸爸的仇家,绑架她,是报仇来了。 上次她运气好,遇见了佩梁哥。可是这次呢?这次有谁能救她? 余音浑身颤抖,童年阴影蔓延上来,恐惧如潮水将她淹没,她就像是个溺水的濒死者,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那些人解开她的绳子,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余音奋力挣扎,惊恐尖叫,可是她那点小小的力气怎么能和这些人相比? 衣服的撕裂声和男人的淫笑喘息声交错在耳边,割断了她的神经。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哭喊着乱叫:“爸爸,妈妈,外婆……宋凌商救我,佩梁哥救我……” 她喊得声嘶力竭,没人能救她。 忽然,门板上传来几声巨响,不知道什么东西接连不断地打在了上边,震耳欲聋。 下一刻,哐当一声,门板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一群人涌入,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们被一个个掀开,余音得以重新喘息。 宋凌商刚举起枪,看见这几个男人,眉头一皱,霍然看向跟着自己进来的熊刚。 熊刚朝他挤了挤眼,嘿嘿一笑。 宋凌商这一刻全都明白了,他绷紧下颌,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握着枪的手都绽出了青筋,到底没有按下扳机。他把枪揣到口袋里,走向余音。 她靠在墙角,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一抽一抽的,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猫。 眼睛看见了他,人却还没反应过来,更加往墙根里缩,口中喃喃:“别碰我,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宋凌商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 他刚伸出手,她就猛然一缩,抱住了头。 他的手落在她肩上,她像是被扔进了火场,骤然扑腾起来。宋凌商把她按向自己,抱住她。 “不怕,余音,是我。”他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说,“我是宋凌商,你别怕。” 熟悉的气味钻入鼻端,潜意识比神智更加先认出他来。她不再挣扎,平静了下来。 她轻轻从他怀里退出来,看他的脸。 “是我啊。”他捧着她的脸,擦干她脸上的泪,“不认识了吗?” 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像是陨灭的恒星重新运转,焕发出耀眼的光来。 他一直知道她眼睛亮,但是没想到可以亮成这样。 “宋凌商!”她呜咽一声,扑进他怀里,“呜呜,我害怕,他们欺负我,我害怕。” “不怕,不怕。”宋凌商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我在这里,没人能欺负你,别怕。” 好久好久,她才平复下来。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湿得厉害。 她精疲力尽,使不上任何力气,宋凌商把她抱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宋凌商把她带到了自己车上。 车里开着冷气,一吹她身上的汗,她又开始发抖。 宋凌商让赵叔把温度调高,又拿出一条毯子,包住她。 他刚把她放下,她就又开始抖,拽他拽得更紧了,还小声哀求:“别,你别走,宋凌商,我害怕。” “我不走。”宋凌商叹了口气,索性就这么坐进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依然抱着她。 她每抖一下,都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针在他心头轻轻戳一下,酸酸涨涨,酥酥麻麻,之后就是疼,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 他收拢双臂,更紧地抱住了她。 余音搂住他的腰,耳边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惧终于一点点散去。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又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停止了颤抖。 不知道是熊刚那些人给她下的迷药分量太重,还是她情绪大起大落后太过疲惫,她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得很安稳,胳膊依然环着他的腰,像是躲进了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里。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洒在她脸上,照出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其实是有点狼狈的,头发散了,凌乱,眼睛也因为哭过红彤彤的。可就是这种脆弱易折,勾得人心痒。 他目光落在她樱桃色的唇上。 唇型优美,唇瓣饱满,那颗唇珠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上的尖,仿佛只要咬下去,就能尝到丰沛甜美的汁水。 喉结微微一滚,气息紊乱。 他眸光渐深,像是蕴了波涛的海。俯身,低头,咬了下去。 反正,他早就想咬了。 第58章 他坏事了 女孩子的唇很软,比他想象中还要软。 大概是真的太信任他,所以毫不设防,就连撬开齿关也毫不费力。 他轻轻研磨她的唇,克制着力道,不把她吵醒。 开车的赵叔听到了怪异的水声,条件反射看了一眼后视镜。这一眼,差点没把眼珠子掉下来。 他他他家少爷…… 他在对一个刚刚经历过绑架的可怜女孩做什么啊! 耳边忽然想起他的那句话:“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赵叔:“……” 是,少爷都给他打过预防针了。 就是这趁人之危是不是也太…… 罢了,少爷的想法,他一个老奴能说什么。 只是可怜余音小姐,唉,哪能知道自己睡着会被一头狼啃一遍呢。 怀里抱着的人脸色更红,像是快要窒息了,宋凌商总算放开了她。 他仰起头,长舒一口气。 赵叔又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抿了下唇角…… 好啊你,还意犹未尽是吧? 果然,又亲了下去。 赵叔索性把隔板降下去,没眼再看。 宋凌商终于知道,为什么男女谈恋爱,总要亲亲抱抱。 因为感觉实在是好。 吃到了想吃的,他心情颇好。 余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在梦里自己变成了孙猴子,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车里,汽车还在行驶。 她的椅子被放倒了,身上盖着毯子,车载音乐轻柔舒缓,香薰柔雅凝神,让她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转头,是开着笔电正在办公的宋凌商,他又戴上了那副银边眼镜,斯文得让人着迷。 “醒了?”他没转头,却知道,就像身后长了眼。 “嗯。”余音卷着毯子坐起来,“这个椅子……” 宋凌商在前边的面板上按了一个按钮,航空椅缓缓升起。 他敲下最后一个字符,这才转头看向她:“好些了吗?” 余音懵懵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眼睛绷得紧紧的,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哭过。可是为什么感觉嘴巴也绷得紧紧的呢? 她摸了摸,总感觉嘴唇比平时厚了一点。 宋凌商轻咳一声,别开眼,给她倒了杯水:“喝一些。” 余音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 他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真就乖得不行,他又想摸她的头了。 “宋凌商,谢谢你能来救我。”她郑重地道谢。 已经知道这事自始至终都是熊刚的策划,宋凌商现在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她真诚的眼睛。 他别过眼:“不用谢。” 余音只当这些又是爸爸的仇人,像以前一样,向她寻仇。她咬住下唇,有些不安。 为什么,都到了金城,还是会被找到呢?还是说,爸爸近期又抓了什么犯罪分子? 笔电没人用,进入待机状态,屏幕上浮现出硕大的时间显示。 余音一看见日期,顿时瞪大眼,惊道:“怎么17号了?” 运动会结束那天,是14号啊。 她已经被绑架三天了吗? 外婆…… 余音急忙借了宋凌商的手机,给外婆打电话,可是根本无人接通。 她一遍一遍地打,一遍一遍地被自动挂断。 手心渗出濡湿的汗,颤抖到几乎握不住手机。 宋凌商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别着急,可能手机放在别的地方了,没听到。” 余音急忙又给对门的阿姨打电话,让她帮忙去自己家里看看,可是阿姨说她现在回了老家不在金城。 他们那个小区是个老小区,住户已经不算很多了,余音也没有更多的人可以联系了。 “别急,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宋凌商说。 熊刚也是,策划这出绑架案,还把人带出了金城,开了三个多小时了还没到。 余音咬住自己的拳头,全身又开始发抖。 声音也跟着抖:“我被绑架,外婆一定吓坏了……她不禁吓的,她有哮喘,还有心脑血管病……我去给她买药,医生都再三叮嘱,她不能受惊吓……我,我怎么办,外婆她……” 她太害怕,开始语无伦次。 她这副样子,弄得宋凌商也有点心慌了起来。 千亿钞票被套在股市里的时候不慌,被朱博远派特种兵追杀的时候不慌,而现在,想到那位亲切慈爱的老人,他竟然有些慌了。 余音一直把电话打到了小区门口,却都没通。 车刚停稳,她就扑了出去。双腿发软,狠狠在地上磕了一跤,裤子直接磨破。 她连滚带爬地起来,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跑去,一步三个台阶直接到四楼,却手抖到怎么都对不准钥匙孔。 轻轻一声弹响,防盗门终于开了。 家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抽油烟机的声音,没有水龙头的声音,更没有外婆每天走过来帮她摘书包,笑着问她想吃什么的声音。 余音抖得像个筛子,全身所有的血液像是在顷刻间凝固,四肢百骸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客厅是空的。 外婆的卧室是空的。 自己的卧室是空的。 卫生间是空的。 进入厨房,看见了阳台上,倒着的人。 外婆面容发绿,眼睛睁得很大,看不见瞳孔。 “外婆,您怎么摔倒了?”余音去扶外婆,“我扶您起来,地上这么凉,您怎么躺在这里呢?” 外婆的身体很软,软得不可思议,像是一滩解冻了的腐肉,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咱们去床上躺着,老人家不能摔跤的呀。您看您,摔坏了是不是?没事,以后我伺候您,以后我来做饭洗衣服浇花,您什么都不用干,享福就行。” 余音一边说,一边扶外婆,可是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力气汇聚不到一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将外婆移动分毫。 触及到外婆冰凉的手,她急忙握住,塞到自己衣服里,就像小时候她冬天放学回家,外婆用肚子给她暖手那样。 可是她的小手过一会儿就回暖了,外婆的手却怎么都暖不起来。 余音跪在外婆身边,一声一声地叫她:“外婆,外婆……您看看我啊,外婆,您醒一醒啊……” 宋凌商刚刚走到余音家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外婆!” 他被钉在了原地,微微晃了晃,手撑着门框稳住,心脏一瞬间鼓胀到无法呼吸。 熊刚,他坏事了。 第59章 宋凌商,你别不管我 余音把外婆轻轻放下,然后出去找到外婆的手机,想打急救电话。 她手抖得厉害,连锁屏密码总是输错。 宋凌商一看陈杏香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死去多时了,他握住余音的胳膊:“别打了。” “不行,我要叫医生过来救外婆。”余音把手机递给他,祈求地望着他,“你帮我打好吗?打急救电话,求他们过来救救外婆,救救外婆。” 她的声线抖得都变了音,听起来实在让人心疼。 宋凌商扣住她的肩膀,俯身平视她:“余音,你冷静一些。” 余音忽然就停止了念叨,瞪大眼睛看着他。 宋凌商不忍和她对视,轻轻抱住她:“节哀。” 余音也不哭了,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就像是初到这个世界的小动物,什么功能都丧失了。 外婆的丧仪很简单,他们在金城没有什么亲人,来祭奠的人也不多。 她还刚成年,没有独自操持过这种事,又联系不上爸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幸好宋凌商留下了李程,让她不至于束手无策。 李程真的是个很好的助理,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助理。”余音喏喏地问他,“宋凌商是不是特别忙啊?” “嗯,宋总最近事情很多,很忙。”李程垂眼回答,“他的肩负的责任比余小姐你想象的还好多,平时的闲暇时间很少。” 于是余音把想给他打电话的念头掐掉,乖乖点了点头,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噢。” 默默地坐回到凳子上,呆呆地看外婆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去年她和外婆去踏青时的合照,外婆笑得慈祥而又灿烂,当时还说以后每年都拍一张。 只截取了外婆的那一半,做成了黑白的照片。 看着她落寞孤寂的背影,李程叹了口气,实在于心不忍。 尤其是想到那天,宋总要走,她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袖子,问他能不能不要走,陪一陪她,她害怕。 当时她就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祈求着说:“宋凌商,你能陪我一会儿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可以吗?” “我还有事。”宋凌商摸了摸她的头,“我让李程留下来帮你,可以吗?” “不一样的,宋凌商,不一样。”她紧张得全身哆嗦,脸上写满了哀求,“我……我就要一天,行吗?耽误你一天,不,半天,几个小时也行,你陪一陪我,别不管我……” “余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处理完就来看你,好吗?” 她松开了他:“噢。” 宋总转身就走了,留下他帮她处理老人的后事。 可是他处理得再妥当,也只是表面,余小姐心里难过啊,她需要的是陪伴和安慰。 他没告诉他,其实叫走宋总的,不是什么非处理不可的大事,而是孟娇小姐。 在宋总那里,孟娇小姐是第一重要的,没人能比。 “音音!”吴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余音刚一抬头,就被吴黎用力抱住了。 吴黎伏在她肩头,呜呜地哭。 “怎么这么突然啊?外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吴黎并不知道余音被绑架的事情。 余音眼中盛满伤痛,没有说话。 这几天,她的心一直在经受折磨与煎熬。都怪她,要不是她被绑架,外婆怎么可能发生意外呢? 她真的是个很不详的人,小时候被绑架害死了妈妈,这次被绑架害死了外婆。 她就是个害人精。 “音音,以后住到我家去吧。”吴黎的妈妈也来了,慈爱地摸了摸余音的头,“以后你和小黎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好不好?快高考了,阿姨可以照顾你。” “谢谢阿姨,不用了。”余音很想朝吴黎的妈妈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可是她的唇角无论如何都勾不起来,“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音音,你别和我客气呀。”吴黎握住她的手,“我们什么关系啊,不用见外的。” “没有和你见外呢,我要在家,等外婆回去。”余音说,“我不能让外婆回了家,家里空荡荡的没人呀。” 停灵的最后一天,谭耀荣来了。 他穿了身黑色的西装,抱了束很大的白菊。 他对余音说了很多话,余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现在没有和人交流的精力,连把讨厌的人赶出去的欲望都没有。 只是在谭耀荣抱她的时候,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她几天没有好好进食,根本没什么力气,但是谭耀荣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清晰的五指印。 谭耀荣也没生气,反而先开始道歉:“余音,对不起,我不是想冒犯你,我就是想安慰你,才想抱你一下。” “不用。” “余音,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振作。” “你出去吧。” “余音,我之前说的喜欢你是认真的,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我会保……” “可以别在这里说这些吗?”余音瞪着他,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忍不住又开始抖。 这算什么,在她外婆灵前,这个讨厌无比的人还对她说喜欢这类的话? “好好好,你不喜欢听那我不说了,我陪陪你可以吗?” 余音让李程帮忙把他赶出去。 谭耀荣瞧见李程,顿时大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他宋凌商呢!不是喜欢逞英雄吗他,这次他人呢?怎么不见了?哦对,忙着陪女朋友呢是吧?你告诉宋凌商,自己有女朋友就别他妈来招惹余音,管好他自己!” 谭耀荣被赶走,总算安静了下来。 余音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李助理,宋凌商是因为他女朋友才着急回去的呀?” “不是,宋总有正事。” 李程说了谎,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孟娇小姐是宋总的正牌女友,宋总陪她也合情合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但是看余音这个样子,他有些不忍说实话。 “陪女朋友也是正事的。”余音下巴掸在膝盖上,怔怔地说,“但我还是好希望他能稍微陪一下下我。李助理,你可能理解不到,我见到他,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理解你,余小姐。” 他们宋总那样的人,平时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来都很让人前赴后继。更别提,他是蓄意接近的余小姐,这让一个小姑娘怎么招架。想他、念他、依赖他,都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世界上只有一个宋总,他早就选择了孟娇小姐。 余小姐,唉。 李程很难不对她生出同情,尤其是想到宋凌商接近她的初衷,就忍不住叹息。 他们宋总啊,把人家小姑娘撩得心神不宁,这以后小姑娘知道了真相,得多伤心啊。 想到这里,李程都有些窒息。 看了一眼余音,她捏着手机,正在发短信,是发给宋佩梁的。 整个屏幕一划,全是她发出去的消息,成百上千条,对面没有回复一条。 她坐在凳子上,缩成小小的一团,黑发披散着,几乎盖住了整个背,看起来孤寂又脆弱。 发消息得不到回复,想要陪伴的人心里没她,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好惨。 怎么惨成这样。 第60章 把她哄来京都 熊刚尚不知道自己闯了祸,还以为自己当了神助攻,还在和刚从中亚回来的袁鹤青炫耀。 “抱着出来的,你是没看见,那小姑娘拽少爷拽得可紧了,贼亲密。少爷也是满脸心疼,你要说他一点喜欢都没有,我不信。” “你这缺德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管用了就行了啊,而且这有啥缺德的。我都和下边交代了,就吓唬吓唬那小丫头片子,别真对人家做什么。那些人连她衣服都没扒,光说了几句荤话,哪里缺德了。” 袁鹤青摇头:“你以为做数学题呢,套公式就行了?宋佩梁救过她她喜欢,不代表少爷救了她她就会移情别恋啊!” “不试你怎么知道?咱少爷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她喜欢上自己吗?”熊刚嚷嚷,“而且咱们的宗旨是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使个小小的计谋怎么了?” “你……” 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推开,袁鹤青和熊刚齐齐起立,和宋凌商打招呼。 宋凌商卷着一身寒气,让整个办公室仿佛都顷刻间降了温。 熊刚凑上去,咧着嘴问:“少爷,我这法子咋样?那小丫头有没有把你当做她的救世主,深深爱上你?” 宋凌商抬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眸光岑寂,总是带着种凌寒威压,让人心头突突地跳。 跟着他进来的人说:“熊哥,宋少已经把刀疤他们打断胳膊和腿,赶出南帮了。” 刀疤正是熊刚派去绑架余音的那几个人,他闻言顿时一愣:“少爷,怎么……” 话还没说完,一个烟灰缸直接砸到了他头上,熊刚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额头一热,眼前一片血红。 袁鹤青惊了:“宋少!” 宋凌商捏了捏指骨,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抬脚踹到了熊刚肚子上。 熊刚人如其名,壮得像头熊,两百多斤的人,就和片叶子似的直接飞到了墙上,又掉下来。 他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嘴角溢出血丝。 袁鹤青忙道:“少爷,刚子他也是好心!” “我知道。”宋凌商冷淡地扯了扯唇角,淡淡觑了他一眼,“否则,你觉得他还有气?” 袁鹤青绷着脸,不敢说话了。 这中间有什么事他不知道,但一定很严重,才会让宋凌商动怒成这样。 帮里的人都讲义气,宋凌商也是。别看他对他们很严格,看起来和他们不怎么亲近,但他们都知道,宋凌商是把他们当兄弟的。 所以他们也都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了,都是一致对外的,宋凌商从来没有和他们动过手。 这是第一次。 袁鹤青不敢多问,拖着熊刚送医院去了,恐怕他内脏裂了,得赶紧处理。 出来后就给李程打了个电话问情况,李程倒也没隐瞒,实话说了。袁鹤青听了,没忍住骂了几句脏话。 草,就他妈知道这法子根本不靠谱!这不是闯大祸了? 和熊刚一说,熊刚顿时也心虚不敢吭声了。 他记得,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宋凌商心情蛮不错。问了之后才知道,说遇见一个挺不错的老太太,吃了顿家常饭,聊了聊人情味,有人关心自个儿了。 他们这种人,人情味那是多稀罕的东西。 他还盼着,以后宋凌商能多吃吃那老太太做的饭,多高兴高兴。 “我没想到会这样。”熊刚一个大男人这下怂的不行,“草,我要是知道会把老太太吓死,我绝对不这么干。” “还神助攻呢,你这就他妈帮倒忙!”袁鹤青气得头疼,“那小丫头要是以后知道了她外婆是被你的馊主意害死的,你想过会怎么样没有?” 熊刚:“……” “你是少爷的兄弟,她要是把这笔账记到少爷头上,你他妈又要怎么办?” 熊刚小声嘟囔:“……那就别让她知道呗。” 事已至此,袁鹤青都不想搭理他了。 袁鹤青这次从中亚回来,带回来不少正事,宋凌商忙着和几个集团打交道,应酬政府人员,见了几个国外合作商。等处理完,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李程从金城回来了,和他汇报过余音的情况:“余小姐很不好,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但是也没怎么哭。老人的骨灰没有下葬,我说了可以选一个最好的墓园,钱咱们出,余小姐拒绝了。她说她要把她外婆的骨灰送回冬城和她外公合葬,让老人家落叶归根。” “没哭?” “嗯,没哭。”李程也觉得很意外,他以为余音会哭得撕心裂肺,但是并没有,一滴眼泪都没掉。 宋凌商蹙起眉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没有余音的消息。 短信没有,电话也没有。 没有联系过他。 是因为那天他没有留下,生气了? 打开电脑,登录上监控宋佩梁设备的软件。一登上去,消息铺天盖地地涌来。 他面无表情地浏览着那些消息,冷笑。 给不会回复她的宋佩梁发这么多,也不给他发一条。 还是最想要宋佩梁陪着? 不知名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他脸色更差。 还是李程说:“宋总,余小姐知道您最近都和孟娇小姐在一起。” 他眼尾一抬:“你说的?” 李程把几本杂志递过来:“关于您和孟娇小姐约会的新闻,多家媒体都有报道。” 换言之,就算他不说,余音自己也能看见。 宋凌商面无表情地翻页着那些杂志,李程忍不住又说:“宋总,您既然想……呃,追余小姐,是不是该把孟娇小姐这边处理一下?” 这几天陪着余音,李程和她熟了些,实在可怜她,也想多为她考虑一些。 宋凌商淡淡道:“她知道我有女朋友。” 小姑娘禁不起诱惑,在知道他有女朋友的那个晚上,面对他的告白暗示,不也默认着接受了吗? 既然接受了,就该有心理准备,摆清自己的位置,别想着和孟娇比。 他那天的确是被孟娇叫回来的,但也不全是为她,真的有很多正事。他手里有公司,有集团,还有帮派的大宗生意,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时间陪她。 李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余音知道了宋凌商有女朋友,还和他亲近,是愿意当小三? 但是又觉得余音不是这种人。 他觉得其中某个环节应该出了问题。 宋凌商吩咐:“准备一下,我去趟金城。” 忽然觉得有点麻烦,虽然现在交通便利,金城和京都还是隔得很远。 如果把她弄来京都,岂不是方便很多? 反正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哄哄她,把她哄过来,应该不难。 第61章 余音,你这是小三行径 处理完外婆的后事,余音回了学校。 刚回就迎来一次月考。余音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试卷,好似那些文字都飞了起来,转着圈在她面前飘,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手心出了一层濡湿的汗,几乎捏不住笔。 外边陡然一声惊雷闷响,接着,雨点唰唰打在了玻璃上,梧桐树风中摇曳,下起了大雨。 她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都在试卷上写了什么。 考场的位置是按照上次考试的排名分的,余音坐在进门的第一个,庄娴在她后边。 写完卷子,她就在看余音的背影,发现她原来这么瘦,校服衬衣空荡荡地罩在身上,肩胛骨都突了出来。马尾辫扎得也没有以往那么干净利落,毛糙糙的,好多碎发。 她知道余音家里出了事,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个,她只是在想余音为什么能得到宋凌商特殊对待。 自从那天宋凌商为了余音出现在一中后,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明明,宋凌商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和自己一起吃饭,还来校门口接自己……难道,是在等她的时候,看见了余音,然后就看上了余音…… 不对,宋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余音蓄意勾引。 宋先生那样的男人,会有女人不喜欢吗?余音肯定也不能免俗。 是余音,她抢走了宋先生对她的关注。 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一团气堵着上不来。收了卷子后,庄娴用笔盖戳了戳余音的背。 有些痛,余音转过头来:“怎么了吗?” 庄娴直问:“你和宋凌商是怎么认识的?” “偶然认识的。” 庄娴冷嗤,还偶然,一定是她蓄意接近。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吧。”庄娴高高扬起下颌,大小姐的骄矜自傲流露出来,“那你应该清楚,你和他差距非常大。他是京都的贵公子,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余音这几天的思维有些迟钝,现在庄娴这些话落在耳中,让她有些无法消化。 余音茫然的表情让庄娴觉得畅快,继续说:“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余音点头:“知道。” “宋先生非常喜欢他女朋友。他们已经谈了很多年了,听说今年就要结婚了。宋先生把他女朋友一家从冬城迁到了京都,还扶成了京都的豪门。你明白这种感情有多深吗?” 庄娴的话更让余音不舒服得厉害,她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刚刚的卷子没有做好。 庄娴挡住余音不让她走:“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有女朋友,你就不该勾引他。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小三行径!” 这话实在是恶意满满,让余音变了脸:“你哪只眼看见我和勾引他了?” “要不是你勾引,宋先生会知道你是谁?” 庄娴一想起宋凌商是为了接自己才被余音有机可乘,她就又难受又后悔。 过去三年,余音和庄娴虽然算不上熟,但也都是相处平和的普通同学。庄娴突然就对她生出了这么大的恶意,实在奇怪。 余音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她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庄娴:“其实想要勾引宋凌商的是你吧。” 庄娴变了脸:“你说什么?” “是你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想勾引他,是你想当小三。你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你控制不住你自己,所以把这份道德枷锁加在了我身上。指责了我,错误就转移了,你就觉得你自己没什么错了。” 完全被余音说中,庄娴有些慌了:“你……你胡说!” 余音刚才还是猜测,现在庄娴的样子,已经印证了她猜测没有错。 从小的骄矜和高傲摆在那里,庄娴哪里允许自己被余音压住。 她从包里抽出几本杂志,狠狠甩在了余音桌上:“好好看看吧,宋先生这段时间宁愿陪她女朋友逛街购物,也不愿陪一陪失去外婆的你!呵,余音,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庄娴说完就走了,考场里已经没了人。混着水汽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像是灌入了她的身体,又涨又冷。 不知道为什么,余音有些不敢去碰这几本杂志。但是封面上就是狗仔偷拍的宋凌商和他女朋友的照片,她想不看见都难。 他的身材和气质真的好好,狗仔随便一拍,都有不亚于顶级男星的效果。 他女朋友没有露脸,只有一个挽着他胳膊的亲密背影,身材姣好,绸缎般的长发荡在身后,和他十分般配。 他们相携的背影在她眼中不断放大、扭曲。 她脑中有两个声音在撕扯:“庄娴说的没错,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另一个声音说:“可是他说过,他会对你好的。” “他宁可陪女朋友逛街也不愿意抽出两分钟安慰安慰你。” “他陪女朋友是应该的。” “你不是拿他当朋友吗?朋友之间不就是要相互陪伴支撑的吗?在你现在最需要支撑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余音,你和他天壤之别,你连和他做朋友都不配。” “不是这样的!” “承认吧余音,宋凌商根本不在乎你。外婆被你害死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现在是一个人,以后是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喘不上气来,整个身体都开始痉挛。余音胡乱地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书包里,跑出了考场。 雨水兜头扑来,她反而觉得畅快。 她一口气奔下教学楼,跑出校园,跑到川流不息的路口,才被交通灯止住脚步。 她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呼吸,一边茫然地盯着虚空。周围各式各样的伞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屋顶,但是没有一片是遮挡在她头上的。 她淋成了落汤鸡。怪她忘记看天气预报,也没有会提前把伞放进她书包里的外婆了。 一辆电动车贴着她蹿了过去,尖叫和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她被一股大力拽着,狠狠摔在了柏油路上。 电动车为了躲余音差点撞上旁边的一辆轿车,电动车上的母子惊魂未定。 骑车的妈妈把车扔在一边,走过来指着余音破口大骂:“绿灯了不走等着被撞呢?晦气,想找死就找个楼去跳,别在大马路上害人行不行!” 又骂了几句,才匆匆扶起电动车带着她儿子走了。 旁边有人过来扶余音,有人问她家在哪里,有人问她家人电话是多少,可以帮她打,让家人来接她。 她下意识就说:“我外婆的电话是……” 好心的大叔打完,说:“没人接啊。” “没人接……”余音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会有人接了,再也不会有了。 外婆火化时都没有掉泪的人,忽然在雨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庄娴气喘吁吁地跑来,就看见余音坐在马路边,嚎啕大哭。而宋凌商站在她身后,撑着一把黑伞,挡去了她头顶的雨。 他的伞倾斜明显,所以他的大半个身子淋在雨中,名贵的西装已然湿透。 车辆川流不息,世界喧嚣,而那黑伞下的一方天地,是安静的。 第62章 他来了 庄娴愣愣地看着,忽然有些搞不清了。 她刚才在校门口看见了宋凌商的车,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顿时大喜,立刻走了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上车,就听见他问:“余音出来了吗?” 她一愣,说了谎:“我不知道。” 他眼波深邃,眸光却淡,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看透她拙劣的谎言:“你们月考的座位都是按位次分的吧,你不该和她挨着?” 他连这种细节都知道,是因为余音吗……庄娴忽然觉得她刚才对余音说的那些话、在她面前嚣张骄傲的样子,像个笑话。 忙道:“宋先生,我……” 忽然看见余音从学校大门冲了出来。 余音明显没有看到他们,埋头只在大雨里跑。 只听宋凌商落下冷冷的“追她”两个字,这辆加长版迈巴赫就从她跟前干脆地开走了。 车追余音,她追车,索性大家都不快,在路口也就追上了。 她看见那个让爸爸和叔叔们讨好着敬酒、饭局永远坐主位、浑身上下都精致到一丝不苟的男人下了车,名贵的皮鞋踩入路边的水洼中,走向了那个狼狈痛苦的女孩子。 他为她撑伞,遮风挡雨。 他没有催促,任由她发泄哭泣。安静伫立,耐心等待。 她看见余音抬起了头,而他屈腿蹲下,拿出西装帕给她擦脸。 她看见他把她抱起来,坐进那辆迈巴赫里。 车里暖风开得很足,足以隔绝身上的寒意。 余音侧坐着,一条腿掸在宋凌商腿上,小腿处有刚才摔倒时磨出的擦痕。 宋凌商捏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捏着棉签,给她消毒。 膝盖上的伤还没好,是她外婆去世那天她太着急从车上跑下来时摔的。多漂亮的一双腿,匀亭修长,却这么伤痕累累。 宋凌商看她,她正看着自己的伤口,仔细一看眼神并没有聚焦,而是在发呆。 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像是她心里那场倾盆大雨的具象化。 “膝盖怎么发炎了。”宋凌商问。 “贴了创可贴。” “怪不得。”宋凌商说,“贴那个会阻碍伤口复合。” 她轻轻点头:“噢。” 简短的交谈让她回神,意识到什么,她动了动,然而脚腕被宋凌商扣着,腿没抽回来。 “宋先生,你放手。” 宋凌商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把她另外一条腿也抬了起来。 他单手就可以扣住她两个脚踝,任凭她怎么动也无济于事。 “我给你上药。”他说,“都成这样了,你想留疤?” “我可以自己来。” “你可以什么。”他嗤笑,“可以能弄成这样?” 她终于意识到不能这样。庄娴的话是不好听而且恶意满满,但是某种程度上未尝不是对现实的描述。 她和宋凌商把彼此当未来的家人,但是在外人眼里,不是这样的。 外人不知道他们这层关系,他们只能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对一个女学生好得过分,人类的本性会发挥他们对于两性的想象力,把这层关系带上奇异的色彩。 不能这样,她不能给宋凌商的感情生活造成任何困扰。 余音用力一挣,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腿,整个人朝着车门处贴了贴,和他拉开距离。 反正药也上完了,宋凌商没再逼她。 倒是指尖还停留着滑腻柔软的触觉。 他想得没错,她的脚踝他单手就可以轻易握住,她的腿很长,很软,很好折。 “生气了?”他问。 余音摇头。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因为我没有陪你?” 啊,原来是这个。不说还好,一说真的有点委屈。 心里这么想,到底嘴上的话还是体面的:“没有,李助理说了你很忙。” “是啊,谈了好几桩生意呢。”他道,“这不是一有空,就立刻来看你了?” 明明是陪女朋友,为什么要说谈生意? 余音抿紧唇角,知道这是他的私生活,不归自己问的。 她垂着头不说话,努力想把心里那种怪异的酸涩压下去。 她这是怎么了?前几天那么那么想见他,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宋先生百忙之中来看她,证明是在意她的啊,她该高兴啊。 余音,你该笑的啊,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 她努力扯了扯唇角,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反而眼睛愈发的酸。 汽车停了下来,赵叔说到了。 是余音家的小区。 宋凌商下车,打开她这边的门,弯腰准备抱她。 余音忙往后躲:“不用了宋凌商,我自己可以走。” “是吗?” “嗯。我只是擦破皮,没有摔到骨头。” 宋凌商却没听她的,直接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小三”两个字不合时宜地忽然浮现在脑海,余音剧烈挣扎起来,书包被她一扯,不堪重负,里边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几本杂志,尤其醒目。 宋凌商看着杂志封面上自己的照片,扬了扬眉梢。 他恍然:“因为这个和我生气的?” “不是,这个是别人给我的。”余音说,“宋凌商,我们这样不对,你把我放下来。” “什么样不对?” “你不能抱我。”余音说,“被别人看见了,他们会乱说话的。” 他抱着她走近楼道,沉稳地踩在台阶上,狭窄老旧的楼道传来有力的回声。 “我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的声音也因为回音而显得愈发深沉。 “但是你女朋友会在意啊。她要是看见你抱着我,一定会误会的。我不想给你们造成困扰。” 到了四楼,余音打开家门。 身后多了一个宋凌商,让她这次回来,不至于觉得那么空旷冷寂,也不会那么喘不上气来。 “她不会。”宋凌商很笃定地说。 孟娇不敢多问他的事情。 他许给她的,已经足以安抚她了。如果她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呆在他身边该有什么分寸。 这样的感情可真好……余音想,他们可以给彼此这么大的信任。哪怕有流言蜚语传到自己面前,他的那位女朋友会选择相信他,而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会相信自己。 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感情啊。 庄娴说得对,他和他女朋友,真的特别特别深爱彼此吧。 第63章 他的陪伴 那股怪异的酸涩在心里不断发酵,让她难受极了。余音把这种情绪归结于羡慕,她羡慕宋凌商和他女朋友,他们可以对彼此这么好、这么信任。 而她连佩梁哥的面都见不到。 “身上都湿透了,先去洗个澡吧。”宋凌商说,“别感冒了。” 家里只有一个卫浴,余音想让他先用:“你先去吧,你也湿了。” 她起身去给他找毛巾。 看着柜子里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格子,余音有些迷茫。家里这些杂物平时都是外婆整理的,她要什么直接和外婆讲就好,并不知道具体的东西放在哪里。 打开一个格子,是床单。 再打开一个,是枕套。 再打开一个,是内衣。 毛巾在哪里……余音咬着手指,有些焦躁, “去洗澡。”宋凌商把她打开的格子一个个推了回去,又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别咬。” 宋凌商轻轻搓了搓她指尖深深的牙印:“听话,先去洗澡,别的等一会儿再说,我不急。” 余音点了点头。 寒冷被热水驱逐,余音在氤氲的热气中,仿佛看见了外婆站在洗手池前洗脸,然后用那块浅绿色的毛巾擦手,再把红色塑料盆接满水,坐在凳子上帮她刷鞋。 洗完澡出来时,听到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嗡嗡声。 余音一愣,还以为是外婆在做饭。 急忙走过去,却看见是宋凌商,正在熟练地掂锅。 他衬衣脱了,赤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深刻,胳膊用力的时候会有青筋凸出来。不是那种壮实的大块肌肉,却很有力量感。 加好调味料,一道菜出锅。餐桌上已经摆了四个盘子,都还冒着热气。 余音看呆了:“宋凌商,你竟然会做饭?” 他扬眉:“很意外?” 余音老老实实点头:“我以为你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种。” 毕竟他看起来就像个贵公子,没想到能沾上烟火气。 宋凌商笑了一声:“要是不会做饭,我早饿死了。” 三岁那年,戚文嫚犯了毒瘾,把家里的佣人都赶了出去。他被锁在别墅二楼,饿得头晕眼花也没人知道。 他没有零食,幸亏二楼有独立的厨房,他踩着凳子看冰箱里面,只有未加工的蔬菜,连个水果都没有。 那时还不会做饭,于是用凉水冲了一碗面粉,和生的青菜叶子一起吃了。 就这么吃了多半个月,最开始吃了就吐,后来连蔫了的菜叶也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了。 戚文嫚稳定了下来,佣人也回来了,他就开始学做饭,还真练出来了。 哪怕后来戚文嫚再犯病,亦或者是被困在海岛上的雨林里或是在寒冷的西伯利亚,他都没有饿死。 熊刚还夸他:“咱少爷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实则厨艺天下一绝。” 余音不知道这些,只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饿死?” 宋凌商怎么会饿死? 宋凌商也不欲和她讲自己那并不光彩的过去,而是道:“尝一尝我的手艺。” 余音立刻吃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好吃诶!” “那多吃一些。” 刚才本来没打算自己下厨,想让李程直接从饭店买了送过来。但是刚才余音站在柜子前发呆的样子,刺痛了他。 他知道她在想外婆,那位慈祥和蔼的老太太。 亲人去世,她正是惶恐害怕的时候。 于是让李程送了一些食材过来,他亲自给她做一顿家常菜,不知道能不能帮她找回一点家的感觉。 自从外婆去世,余音就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这一顿饭,是她这段时间吃得最多的。 一是因为味道实在很好,二是因为身边还有一个人,不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吃饭。 她短暂地,又有了那种和外婆在一起的感觉。 余音很感激宋凌商,却不敢往他那边看,因为他没穿上衣。 幸亏李程不是只送了食材过来,还一并送了宋凌商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饭后,宋凌商去浴室洗澡了。 余音把厨房整理好,擦桌子的布也洗干净整整齐齐地铺在桌边自然晾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她她她……她的内衣! 浴室不算大,只用一个帘子做了干湿分离。外婆不高,所以墙上的挂钩也没多高。 现在,两个挂钩上刚好挂了两个衣架,一个上边挂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带蓝色小花的胸衣,另一个上边挂着条淡蓝色的内裤。 胸衣很小,款式也保守,似乎和孟娇给他看过的内衣秀模特穿的不是一种东西。 内裤也小,纯蓝色,什么花纹都没有,应该是棉质的。 很神奇,就这么两件保守简单毫无新意的内衣,竟然比杂志上镶了钻的添加内衣更让他挪不开眼。 他甚至可以脑补出这两件衣服穿在余音身上是什么样子。 只有这两件,没有别的。 莫名的,又想到了偷亲她那次。 还可以清晰地回想起她的嘴多软,舌头有多软。 身体忽然有些热。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水温从温热调成冷的。 余音看着表,不知道为什么宋凌商洗澡要洗这么久。 他看见了吗?应该没看见吧……快出来啊,呆得越久越容易看见……可是浴室就那么大点,他肯定看见了…… 内衣一直都是手洗完就挂在那里的,等出了太阳再拿出去晒,早就习惯了。今天也就这么做了,忘了宋凌商还在。 余音尴尬得不行,甚至开始想自己有没有洗干净。 我的天,内衣又不是鞋子,怎么会洗不干净呢? 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浴室门终于打开了。 余音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奔过去:“宋凌商!” “怎么了?”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椰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湿透的几缕黑发挡住了眉眼,水珠顺着下颌滑落。 “没……没事。”余音语无伦次,“你洗好了吗?” 宋凌商眉梢扬了扬,意味深长地说:“洗好了。” “哦……”余音垂着脑袋,尴尬得厉害。 心中在努力自我说服,没什么尴尬的,没什么,内衣而已嘛,谁不穿内衣啊! 和袜子和外套是一样的,被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她马上就要自我说服了,却忽然听见宋凌商说:“抱歉,这个被我不小心碰掉了……” 他一抬臂,修长的食指上勾着她的内衣内裤。 余音瞪大眼,只觉一股气血上头。 宋凌商看着她爆红的脸,认真问:“要不我给你洗一遍?” 第64章 宋凌商,你能不走吗? 余音一把从他手上把东西扯下来,转头进了浴室,把门紧紧关上。 她把内衣打湿,埋头冲洗。 脸已经爆红发烫,这下好了,不光看见了,他还拿了…… 浴室里有水汽,有沐浴露的香味,还有一丝特别淡的,若有若无的,其它的味道。 余音吸了吸鼻子,虽然特别特别淡,但是的确有,而且很陌生。 她不去纠结那是什么,满脑门子都是好丢人。 她怎么总是这样,每次见到宋凌商,好像都很丢人。 不是遇到麻烦,就是受伤,就是生病,这次竟然是这种…… 眼眶一热,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要搞砸。 洗完,这次挂在了里边,还用帘子挡了起来,这样宋凌商用卫生间的时候就看不到了。 尴尬得厉害,把门悄悄推开一条缝,客厅里没有宋凌商。出来偷偷一看,他在阳台上打电话。 松了口气,不用直面他就没那么多尴尬。 这通电话打完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了,余音准备去学校。 外边的雨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别去了。”宋凌商说,“我让人给你请假。” “这怎么行?”余音摇头,“我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课程了,不能再耽误了。” “你们下午的课程安排知道吗?” “嗯,要讲卷子。” “我可以给你讲。” 余音眨眨眼:“你?” “怎么,不相信我啊。” “没有没有。”她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一个二十二岁就获得博士学位的人。 “试试。”宋凌商说,“说不定我不比你老师讲得差。” 余音点头:“好。” 她的确不想去学校,谭耀荣很烦,同学们落在她身上那种悲悯可怜的目光也让她不太自在。 最重要的是,她总是走神,听不进课去,每堂课都浑浑噩噩。 说不定宋凌商讲的她能听进去呢? 于是余音从餐厅搬了张椅子进自己的卧室,和宋凌商一起并排坐在她的书桌前。 宋凌商声线好听,枯燥的知识被他说出来,也变得有吸引力了。 余音认真地听,但是…… “这道求导的题目,可以用链式法则,那么……” “等下。”余音不得不打断他,“什么是链式法则?” 于是宋凌商翻了翻她的教材,得知自己讲的的确超纲了。 于是他用她学过的知识来给她讲。 听到他说英语的时候,余音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哇。”她忍不住感慨,“宋凌商,听你说英语像是在听美剧。” 但又觉得自己像是说了句废话,宋凌商在国外上了那么多年书,英语好很正常。 哪像她,说是能说,但完全是中式英语。 没办法呀,应试教育就是这样的,高考英语又不考口语。相比于听力和阅读,口语自然而然就没有那么好了……她都不好意思在宋凌商面前说。 遇到她不会的单词,宋凌商会帮她拆解单词的结构,告诉她这个词是怎么来的。本来一个很长很长的单词,听他讲完,余音立刻就记住了。 “记忆单词的方法很多,拆解、词根词缀、联想,每一个都比死记硬背要好。”宋凌商说着还不忘鼓励她,“不过你成绩这么好,肯定不是死记硬背的学生。” 余音本来还因为自己错了不少而不好意思,听他这么夸,心情顿时又雀跃了起来。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余音看着手边厚厚的卷子,没想到几个小时竟然能讲这么多,而且她一点都不觉得累。 “要是我有很多钱就好了。”她忍不住说,“我就聘请你来当我的家教,学习又轻松又快乐。” 宋凌商仰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你不是想上金大吗?你现在的成绩完全够了。” “我今天考砸了。” “怎么?” “走神了,写不进去。”她低下头,有些惭愧,“考试不该这样,但我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宋凌商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心里难过,状态不好,可以理解。接下来好好调解就行,高考不是还有好几十天吗?” “我怕我调解不过来。”说到这里,余音又开始焦躁了,“几十天说长很长,但说短也很短,我要是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那高考……” 她都不敢往下想了。 课堂上,她逼着自己认真听老师讲课,可是话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考场上,她逼着自己做卷子,可是那些字母数字,她就是和不认识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可是刚刚这一下午,你很认真。”宋凌商说,“我给你讲的,你都接受并且吸收了。” 她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学生。 “是啊。”余音无意识地在纸上画圈,“最近,就只有这一下午我是完全用在了学习上的。” “因为我陪着你?”他问。 “应该是。”余音说,“宋凌商,你这个人好可靠的。你在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于是宋凌商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那不如和我去京都,怎么样?” 余音一惊:“啊?” “现在,金城也没有人能照顾你了。如果你去了京都,我可以给你安排很好的学校,附中、二中、四中或者其它,你想去哪个都可以。” 他一顿,继续道:“而且如果你去京都,就每天都可以见到我了。” 最后一句话,余音不得不承认,对她的吸引力很大很大。 每天都可以见到他诶…… 光是在心里复述一遍这句话,都有些小雀跃。 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以前的所有打算,都是围绕着金城的。” 外婆骤然离世,让她惶恐不安,同时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归属了。 就好比这个房子,外婆在,她才觉得是家。外婆不在,她觉得这个房子都很可怕。 “你可以考虑一下。”宋凌商说罢,起身。 天已经完全黑了,外边风雨如晦。他们没开大灯,只有台灯亮着,打出了一片光晕。 余音见他起身,慌了,立刻拽住他:“你要走了吗?” 讲了一下午口干准备去喝水的宋凌商:“……” 李程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都给他送来了,他没打算走。 不过…… 如果听她亲口挽留,倒是也不错。 于是他故意说:“很晚了,我准备回酒店休息了。” 果然,小姑娘急了,大眼睛里瞬间写满了茫然和请求,拽着他的小手扣得更紧了: “你能不走吗?” 第65章 应该祝福宋凌商和他女朋友 大自然也仿佛通了人性,知道在这一刻该怎么烘托气氛。一道闪电劈下来,把余音的脸照得煞白。 轰隆一声闷雷,自天边滚滚而来,地板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她满眼祈求的样子实在太可怜,让人无法拒绝,更何况宋凌商本来也没打算拒绝。 “那我睡哪里?” 听他答应,余音一喜,忙道:“我的房间给你住,可以吗?小是小了点,但是很干净的。我去给你拿新的被子和床单。哦对,枕头也有新的,熏香也有,好几种呢,你喜欢什么味道?” 怕他嫌弃,她迫不及待要把能拿的好东西全都拿出来,以挽留他。 枕头是外婆过完年才做好的,决明子的枕头,说睡这个可以明目,她还没用过。 换床单、套被子,余音的动作很利落,生怕自己慢一点宋凌商就不耐烦地走了。 她又去找熏香盒子,宋凌商拽住她:“别拿了。”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她额头亮晶晶的汗:“我没那么多讲究。” “可是你确实很讲究啊。” 衣食住行,无一不讲究。 宋凌商笑了下:“在家里,我就不讲究了。” 说不上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让人觉得很舒服。一个“家”字,让这雨夜都没那么冷了。 这几天晚上,余音都是在外婆的房间睡觉的。她躺在外婆的床上,还可以感受到外婆的气息,就好像外婆没有走,依然陪在她身边。 她贪恋这种气息,但是又害怕。不敢设想倘若有朝一日连这种气息都没了,她该依靠什么。 不敢想,每次一想,鼻子就发酸,会想哭。 可眼泪还是掉了出来,她去外边拿纸巾。 她的卧室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细细的缝,台灯暗黄的灯光流出来一线。一并传出来的,还有宋凌商的声音。 他在打电话。 和他平时的声音不太一样,感觉更懒了些,更沉了些,似乎还带着轻笑。 “好了好了,别催了。金城这边有点小麻烦,处理完就回去了。” “……高定?喜欢就都买啊。” “婚纱啊,随你喜欢。你不是有喜欢的设计师么?请过来给你设计不就好了。” “不用减肥,你身材很好。就算你胖,也无所谓啊。你小时候那么胖,我不也喜欢你么?” “是是是,灵活的小胖子,虽然胖但是不妨碍游泳,还能捞我……好,减,随便你,别减到最后连人带盒五斤就行。” “最喜欢的就是你,可以了吗?孟小姐,我真的很累,要休息了。” “咔哒”一声轻响,台灯灭了,余音的心轻轻跳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也灭了。 余音很清楚偷听别人打电话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她该避开的,这和窥探别人隐私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的脚就和被钉在原地似的,怎么都移不开。 听他和自己女朋友讲电话,谈婚礼,开玩笑,就像是在看一场爱情电影,那种盛大、灿烂的感情,让她这个旁观者连羡慕都不敢。 因为他们的幸福离自己太遥远。 原来和女朋友打电话的宋凌商是这样的。 无限温柔,无限包容,像是无所不能的神只,信手就能满足电话那头的女孩子提出的一切要求。 对啊,她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六个多亿的红宝石冠冕,全城绽放的烟花,那种令人咂舌的喜欢与宠爱,都是为了让一个女孩子开心过生日而已。 她该高兴的,余音不断告诉自己,宋凌商有和他相爱的女朋友,他们这么幸福,她应该替他高兴。 可是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越想反而越难受。心里酸胀,像在嫉妒。 难道因为自己不幸,也就见不得别人的幸福了吗?不能这样啊余音,宋凌商这么照顾你,对你这么好,你要祝福他的呀。 翻来覆去良久,余音才终于睡了过去。 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怎么合眼过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很累,因为她做梦了。 梦到了爸爸。 梦中也是一个雨夜,不断响起的枪击声震耳欲聋,她嘶声裂肺地喊爸爸,却无人回应。 争斗把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放眼望去全是受伤惨重的人。一不留神被一具尸体绊倒,狠狠跌了一跤。 仔细一看,绊倒她的这具尸体竟然是爸爸的。 爸爸大睁着眼睛,整个人都被血染成了红色,脖子上还有窟窿,正在汩汩冒血。 她吓坏了,拼命喊爸爸,却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爸爸比外婆还要凉,僵硬得像是一块钢板。 “余音,余音?”宋凌商轻轻拍了拍余音的脸,“你做噩梦了,醒醒!” 梦中的余音很痛苦,五官皱了起来,紧闭的眼睛里不断流出眼泪,嘴里不停地念着爸爸。 她紧紧揪着被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宋凌商用力晃了晃她:“余音!你醒醒!” 余音豁然瞪大眼,被明亮的光线刺到,眼睛生疼。 她喘息不定,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滑落。 过了好几秒,她才终于回神,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坐在她床边的宋凌商。 他微蹙着眉头,目光中有担忧:“还好吗?” 余音张了张嘴,噩梦化为了实质性的恐惧,堵住了她的喉咙。 她哽咽着说:“我梦见我爸爸……” 后边的话说不出口,但是宋凌商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安抚她:“是噩梦,别怕,梦是反的。” 但是这个梦着实吓到了余音,她才刚刚失去外婆,又在梦中失去爸爸,这不是她能承受的。 又惧又怕,整个人都在发抖。尤其是外边的雨声,更将她的梦境具象化。她吓得嚎啕大哭,整个人濒临崩溃。 宋凌商把她抱了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肩上,安抚地拍她的背:“不怕,不怕,是噩梦。” “宋凌商。”她叫他,寻求认同,“我爸爸会没事的对不对?” “对。” “他不会有危险的。” “不会。” “他说过以后他会陪着我,接我放学,带我去公园,陪我逛商场。” “嗯,他会的。” 余音紧紧抱住宋凌商,就像这雨夜变成了一场山洪,而她在泥流之中抱到了一块浮木。 她颤抖得实在厉害,宋凌商索性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靠在他颈窝里。 嘴上不断安慰着她不会有事,但实际上知道,余鸿誉那职业,危险。 就好比这次,和他们在中亚起冲突,双方都损失惨重。袁鹤青的确见到了余鸿誉,避开了他。 但余鸿誉要面对的不只有一个他,他有意放他一马,其它人呢? 其它凶神恶煞的歹徒,危急时刻会留他一命? 不过这个没必要和她说,小姑娘已经明显经不住吓了。 闷雷滚滚,一个接着一个,所以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家门被打开的声响。 直到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余音抬头望去,顿时大喜:“爸爸!” 刚才还在梦中的人,竟然出现在了面前。爸爸好好的,活生生的。 余音立刻朝余鸿誉跑去,她有多话想和爸爸说。 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爸爸的一个耳光。 “余音,我的话你都当屁放了吗?”余鸿誉怒不可遏,“你在干什么?你要不要脸?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第66章 我对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余鸿誉气得双目猩红,浑身发抖,扬手还想再打她,却被宋凌商拦住了。 要是换做别人还好,竟然是他宋凌商,对于现在的余鸿誉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你们……你们……”他向余音,“你要气死我吗!” 被爸爸这么说,余音心如刀绞,她哭着解释:“爸爸,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都看见了,还什么都没有?”余鸿誉怒目圆睁。 深更半夜,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还是在他家里,这是什么都没有? 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爸爸,外婆没了。我……我害怕。” 余鸿誉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愤怒僵在了脸上,变成一种迷茫不解。 他确实还不知道家里的变故。中亚的任务刚刚告一段落,他们这批人撤回港岛。回程,他和上司百般请求,上司终于同意让他回家一趟。 上司和他共事多年,对他家情况多有了解,忍不住叹气:“知道你放心不下家里,但你最好还是少露面,要是被有心人看见你,她们也会有危险。” “我放心不下小女,还是要亲眼看看。” 这几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总担心是不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原来出事的不是女儿,而是丈母娘。 可是这有他宋凌商什么事?丈母娘不在了,自己女儿孤身一人,他就来欺负她了? “爸爸,我遇到歹徒,是宋先生救的我。外婆的后事也是宋先生帮我处理的,现在他只是陪陪我,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余音说,“宋先生他很好的,爸爸,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 前边那些话还没什么,最后一句,让余鸿誉的理智彻底崩断。 生气,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余先生应该相信自己女儿的话。”宋凌商不紧不慢地说,“您忙碌许久,好不容易到家,别光顾着生气啊。” 一句话,余鸿誉懂了。 自己的身份怕是早就暴露了。 宋凌商已经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了。 “很好?他宋凌商很好?”余鸿誉瞪着余音,“他是做什么的,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他就是歹徒一个,你还说他很好?你宁可被他骗,也不相信你爸爸?” “爸爸……” “你知道我这次在中亚忙什么吗?就是他带来的麻烦,就是他!”余鸿誉单手指着宋凌商,“你阿望叔叔死了,你还记得阿望叔叔吗?他让我给你带过一套很贵的画具。你阿望叔叔被他的人打成了筛子,死不瞑目!” “还有你小雁阿姨,刚来金城时带了你半年的小雁阿姨,就是落到了他们手里,被折磨了四个多月,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折磨你小雁阿姨的吗?你知道你小雁阿姨死得有多惨吗?” 余音疯狂摇头,她想捂耳朵,她听不下去了。 可是余鸿誉却紧紧卡着她的胳膊,非要让她听:“还有好多你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是我朝夕相处的同事,死的死,残的残。这次我们去了八十六人,只回来三十二个,剩下的人哪去了?你告诉我他是个好人?你再给我说一遍他是个好人!” 宋凌商推开余鸿誉,把余音拽到自己身边。 他神情坦然,隐隐含笑:“余先生,音音还小,这些血淋淋的话,你和她说做什么?” “你放开我女儿!”余鸿誉下意识摸枪,可是他现在没有出任务,枪已经上交组织了。 但是没枪也不妨碍,余鸿誉的拳头直接就朝着宋凌商打了过来。 害他同事,欺他孤女,国仇家恨,余鸿誉怎能忍他。 余音连尖叫都来不及,就看见余鸿誉和宋凌商打在了一起。 她冲上去想拉开两人,可是她那点力气哪里够看。她不断大喊劝架,可是爸爸根本听不进去。 她看得出来,爸爸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只能劝宋凌商:“宋先生,你放开我爸爸吧,我求你了,他误会我们了,你听我和他好好说,你别打他!” 打斗声忽然停了下来,余鸿誉被宋凌商用膝盖压住脖子,额头上抵着一把黑洞洞的枪。 余音吓坏了,连出声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宋凌商走了火,那她爸爸就真完了。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宋凌商,你别……” “余先生,我说了,劝你冷静。”宋凌商睨着他,笑道,“你烂命一条是不在乎,但是余音呢?她刚失去外婆,你想让她彻底成为孤儿吗?” 余鸿誉做这一行,哪里会怕枪,他怕的是宋凌商的话。 怕自己没了命,女儿真的成了孤女,那宋凌商这么畜生,不是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 “宋凌商。”余鸿誉咬牙切齿,“我们的账我们另外算,你放过我女儿。” 余音轻声道:“爸爸,我和宋凌商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很尊重他,我对他没有不该有的心思。” “你对他是没有,可是他对你有啊,他对你图谋不轨,你难道不知道吗!” 余鸿誉不会忘记宋凌商是用何种挑衅的语气对自己说:你的宝贝女儿,我要定了。 他每每想起,都要气得血脉逆流。 “爸爸,没有的事啊,宋先生他有女朋友的,而且他都要和他女朋友结婚了,他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呢?” 好啊,宋凌商这个畜生就是这么骗他女儿的?敢做不敢当,算什么? “宋凌商,你还敢骗我女儿?”余鸿誉瞪着他,“你自己说!你老老实实地说,你有种就别骗她!” “我没骗她啊。”宋凌商慢条斯理地说,“我早就和她说过了,我喜欢她。” 余音一怔,愕然看向他。 宋凌商朝她扬了扬眉:“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余音被他短短一句话冲击得七荤八素,世界观都仿佛崩塌了。 她听到了什么? 喜欢她? 谁喜欢她? “你什么时候说过?”她的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带你去京都那一晚,你不是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余音的大脑像是一台生锈的老式播放机,艰难地运转起来,将京都那一晚发生的一切重新播放。 她还是无法理解:“你说你不拿我当妹妹,你难道不是拿我当大嫂吗?你知道我喜欢佩梁哥的啊。” 宋凌商唇边的笑容隐去了。 他不似余音在感情上这么迟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错了。 那天晚上开始就错了。 合着她不是理解了他的意思,而是误以为他认可了她和宋佩梁,拿她当未来的大嫂? 他他妈…… 宋凌商罕见地感到了无语。 “你理解错了,余音。”他这次说得直白,“我对你是喜欢,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现在你明白了?” 第67章 宋凌商,你恶心死了 余音摇头,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变得好不真实,爸爸变得好陌生,宋凌商也变得好陌生。整个家,都变得好陌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凌商朝她走来,余音却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她需要冷静一下,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盘一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才跑出小区门口没多远,就被宋凌商拽住。 “放开我!”余音剧烈挣扎,“宋凌商,你放开我!” “跑什么?”宋凌商紧紧扣着她的肩膀,“余音,我喜欢你,就让你这么难以接受?” 大雨瓢泼,他的声音却极富穿透力,钻进她耳朵里,根本不给她逃避的余地。 “你怎么能喜欢我呢?”余音瞪他,“宋凌商,我有喜欢的人,你也有女朋友,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可是我就是喜欢啊。从你第一次跑到我身边抓到我,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宋佩梁,但我能怎么办呢?” 他俯身凑近她,问:“余音,你说我能怎么办?” “不行啊,不行!”余音大叫起来,“宋凌商,我们这样不对!你……呜……” 她的话没说完,被他堵了回去。 余音瞪大眼,整个人僵住了。 他在亲她。 他怎么能亲她呢? 气血顺着血脉窜进大脑,让她脑袋嗡的一声,像是个即将炸开的气缸。她用尽全力挣扎,疯了一般地拍打他,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他是什么人,她那点力气给他挠痒都不够。 右臂环着她的腰,左手捏住她两只手腕,扣在身后。身子往前一压,把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墙上。 大雨顺着唇齿相交的地方滑进来,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让这个激烈的吻变得咸湿。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她,却是在她清醒状态下第一次亲她。 果然,和睡着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柔软的唇舌,甜香的少女味道,诱人至极,无法停止。 余音被他亲得窒息、麻木,像是一具被五雷轰顶后的残骸,只剩任由摆布的僵硬。 就连宋凌商是什么时候放开她的,她都不知道。 他依然搂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音音,要不是喜欢你,我何必一有时间就往你这里跑?” “你爸爸不是都告诉你我是做什么的了?你知道我多忙?知道一分钟我能赚多少钱?我愿意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你身上啊,音音。”他松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她湿透的黑发,“你呢?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喜欢”这两个字化为了无形的针,冰冷刺痛,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哆嗦了一下,猛然一把推开了宋凌商。 她狠狠用袖子擦了擦嘴,拿从未有过的阴冷目光瞪着他:“宋凌商,你恶心死了!你刚才和你女朋友打电话说的我都听到了,你说完喜欢她又说喜欢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他笑着接话:“不知道啊,不如你教我?” “我只喜欢佩梁哥。” “好啊,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拿她、拿我当什么啊!”余音几乎就要崩溃了,“我那么信任你,我一直都觉得你特别特别好,不管别人怎么和我说你,我都不信,我坚定地认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就连我爸爸说你很坏,我也认为他对你有偏见。宋凌商,你怎么……”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对你好,并不代表我是个好人。”宋凌商抬手又想摸她的头,却被她狠狠打开。 “我同学质问我,为什么要和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还说我当小三!” 庄娴说她的时候,她还在义正言辞地反驳。可是以后呢?以后别人再这么说她,她怎么反驳? 她是个小三,因为宋凌商说喜欢她。 那些人会拿多么难听的话骂她? 她不能被这么骂,不能背负上那些不堪的名号。爸爸是英雄,她是英雄的女儿,她不能为人唾弃。 爸爸说得对,她要离宋凌商远远的。 她要终止这场畸形的闹剧。 “宋凌商,这是一个错误。”余音捏紧了拳头,“趁这个错误还只是刚刚开始,还有改正的机会,我们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好不好?你不要喜欢我,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麻烦你。” 宋凌商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不同于上次两个月不主动联系他,那次她是被余鸿誉逼的,而这次,是她主动提出的。 真就是要绝交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音音啊,你以为感情是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还能轻易收回?我让你从现在开始不喜欢宋佩梁,你能做到吗?” “这不一样!我和佩梁哥认识十年了!我和你才认识几个月!” “时间并不是衡量感情的因素,音音。”宋凌商对她一笑,“我看见你的书架上有一本《廊桥遗梦》,页面有压痕,想必你早已看完了。” 雨水融化了眼泪,让余音想到了自己读这本书的时候,为男女主人公那四天的爱情流过的泪。 当时她还想,原来短短四天的爱情,也可以让人这么刻骨铭心。 一辆车开了过来,疝气灯打在余音脸上,让她猛然回神。 不,不一样的。他们不是在书中,他们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现实没有童话故事。 “音音,和我在一起,你……”宋凌商一句话没说完,脸色骤然一冷,整个人朝余音扑来。 他将她扑倒在地,牢牢压着她。余音大惊失色,以为他还想做什么,却见那辆已经停了的车上下来几个人,手中拿着她看不清的武器,朝他袭来。 几米开外是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宋凌商把余音推进巷子里,自己挡在巷子口。 巨大的变故,让余音的惊叫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听见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金属相碰的声音,冰冷得令人发抖。 宋凌商明显很能打,以一敌多也不在话下。而那几个人注意到他身后的余音,转而想来袭击这条巷子。 眼看一个人就要撞进来抓住余音,宋凌商立刻挡住,分了神,后背被一把刀砍上,划出一片血雾。 “宋凌商!” 宋凌商看向她:“跑。” 他的脸上溅了血,不知是谁的。在疝气灯的照耀下,惨白和鲜红形成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他脸色冷峻,身形像修罗。 见她不动,他低吼:“跑啊!” 余音不敢不听,转头往巷子深处跑。 她远远地听见又有几辆车开来,好似有一场混战展开。 她还听见有人叫宋少,知道他的人来了,紧绷的心暗自舒了口气。 熊刚赶到宋凌商身边,忙道:“港岛的条子来了消息,西金街那边出了事,有人供出了您。那边的警署派了人来金城找您问话,这次麻烦不小,宋少,咱们得先回京都。” 直到余音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宋凌商才垂下眼,收了刀:“知道了。” 熊刚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姑娘身边现在没了人,正是和少爷发展感情的好时候。 可是他怎么感觉少爷,并不高兴呢? 第68章 您要杀死宋凌商吗? 余音悄悄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就连血腥气也被大雨冲刷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回到小区里,刚好看见余鸿誉从楼道出来。 他佝偻着腰,脚几乎迈不开,走得十分艰难。 余音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爸爸。” 余鸿誉捏住她的手,看了看湿透的女儿,嘴唇抖动半晌,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上楼上得更是艰难,余音着急得不行:“爸爸,您到底怎么了?” “扭到腰了,没事,过两天就好。”余鸿誉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现在完全不是宋凌商那种人的对手。 父女两人回了家,彼此沉默。 余音从医药箱里拿出外婆的膏药,想给余鸿誉贴。 余鸿誉却握住她的手,道歉:“音音,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该打你,是爸爸太冲动了,爸爸刚才看到……对不起音音,你别怪爸爸……” “不疼的。”余音忙道,“爸爸,本来就是我错了,您打我是应该的。” 是她错了,她没有想到宋凌商会喜欢他,还和他那么亲密的接触。 活该别人骂她小三,活该爸爸要打她。 是她寡廉鲜耻,是她认人不清。 “爸爸不该打你,也不该骂你。”余鸿誉艰涩地说,“你哪里是那种歹人的对手呢?他看上你,不是你的错。” 余音现在整个人彻底茫然了,就像一直支撑她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了。 有些肿的唇瓣提醒着她今晚的一切都不是幻境,而是真实发生的。 宋凌商说喜欢她,还拿走了她的初吻。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边唰唰的雨声,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生活好像忽然变得一团糟。 接下来几天,余鸿誉都在家里。余音很高兴,甚至私心爸爸可以一直呆在家里,再也不要走了。 余音重新回到了学校,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余音知道是为了自己的月考成绩。 这是她上学以来,考得最烂的一次。就好比她最拿手的数学,这次只有76分。 小学一百分满分的卷子,她都没考过76。 班主任倒不是为了批评她,余音家里出了变故他们都知道,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余音啊,以后要是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就和老师说,老师给你想办法。但是学习还是要抓紧,只剩两个多月就高考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重要,不能耽误的。大家都在使劲,你稍微懈怠,就会被别人超过的。努力了三年,不能败在最后这段时间上对不对?” 班主任苦口婆心:“外婆也肯定希望你能取得一个特别好的高考成绩,是吧?” 余音点头:“您说得对。” 对,她得好好听课,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出一个漂漂亮亮的分数,才能不愧对这么些年外婆对自己的照顾。 余音又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状态,刷题、背书、做练习册,把每一秒都掰开揉碎了用。 但是吴黎还是觉得她不太一样了,她偶尔会发呆,看着虚空的地方,漂亮的眼睛空洞又茫然。 是在想外婆吗?可是吴黎又觉得她不只是在想外婆。 因为她不只难过,好像还很痛苦。 她问余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余音不说。 这天放学回家后,发现余鸿誉换下了家居服,穿上了外出的衣服,脚边还放着一个旅行袋。 她意识到什么,拽紧了书包带子:“爸爸,您要走了吗?” “是。”余鸿誉叹气,“宝贝,爸爸很想陪着你,但是爸爸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不得不走。不过你放心,爸爸会尽快把事情了结,回来陪你的。” 她轻声问:“您说的了结,是要杀掉宋凌商吗?” 余鸿誉不语。 “您回来那天晚上,外边来的几车人,是您叫来的对不对?” 也不等余鸿誉回答,她继续说:“就算您抓到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释放他。所以,您叫了人来,想直接杀死他。应该有很多人和您一样,都想杀死他。” “音音,别害怕。”余鸿誉抱住她,“爸爸已经让上司和附近的派出所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派人保护你的。你不要怕,爸爸绝对不会让宋凌商伤害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余音抱住余鸿誉宽厚的肩,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我不怕,爸爸,我会好好学习的,您不用担心我。” 不等余鸿誉再次强调,她就自己说:“我不会再和宋凌商接触的,您放心吧。” 余鸿誉走了,家里空荡荡的,还是她一个人。 本来说好的搬家、转学,因为外婆遽然离世,也彻底搁置。把女儿独自一人放在陌生的地方,余鸿誉更不放心。 余音很快就见到了余鸿誉口中的保护她的人,很巧,竟然是许毅警官。 “没想到啊,你竟然是余警司的女儿。你还记得我吗?”许动问,“之前你来报案,我接待的你,还给你留了联系方式。不过你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我,是好起来了吗?那个姓谭的富二代没有再找你麻烦?” “没有。”余音摇头。 虽然谭耀荣最近还是不停地给她送吃的送花送情书,但的确没有为难过她了。 甚至有几次她回家,发现谭耀荣还在后边跟着她,她吓得跑起来,第二天谭耀荣去学校跟她解释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偷偷送她回家而已。 余音觉得他好可笑。 一想到宋凌商,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她这几天一直在避免去想宋凌商,但是他这个人,还是时不时地浮现在她脑海中,频率极高。 想和他认识以来发生的那些事,想他说喜欢自己,想他后背上为了保护她受的那道伤。 流了那么多血,严重吗?好了吗?会有后遗症吗? 她不再给佩梁哥发消息,因为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像是做错了事,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变故发生在五月,那时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 她放学回家,在楼下遇到两个人。 竟然是她小舅舅,还有表哥殷浩。 “哎呀,这孩子,过完年才几个月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怜的。”舅舅看起来无比心疼,“音音,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余音不喜欢舅舅这一家人,但是现在,他们也只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她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来接你的啊,妹妹。”殷浩亲热地说,“奶奶没了,你自己一个人哪儿行?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们来照顾你。来,跟我们回冬城吧!” 第69章 表面温情 “回冬城?”余音怔住,“我为什么要回冬城?” 她舅舅殷伟康说:“音音,你自己一个人在金城舅舅实在不放心啊,要是有个什么事,谁能帮你?乖,跟舅舅回家,以后舅舅家就是你家!” 殷浩再次帮腔:“以前有奶奶照顾你,我们还算放心。现在奶奶没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嘛?你也不想让奶奶魂魄不安对不对?” 余音和小舅舅一家确实不熟,只有过年回冬城见了一面,而且给她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 难道他们是良心发现了,同情可怜自己了,所以来接自己了? 想到这里,余音觉得小舅舅一家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但她还是不想走,于是客气地说:“舅舅,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已经十八岁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了,有很多人不满十八岁就出去打工了呢。而且我下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想折腾了。” “就回冬城考啊,冬城的分还低呢。”殷伟康又说,“音音,你的学籍我已经转到冬城了,你直接跟我们走就行。” 余音这下彻底愣住了:“你们把我学籍转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学习吗?这点事就不用打扰你了。” 母亲去世,父亲工作保密,所以余音监护人是陈杏香。现在陈杏香也不在了,她就是没有监护人的状态。殷浩拿出了身份证明,证明他是余音的亲舅舅,自然而然可以成为她的新监护人,替她办理转学籍手续。 学籍转到哪里,她就只能去哪里高考,这下不回冬城都不行了。 她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不多。她已经想好了,高考完就回来,她还是准备报金大。 下午回学校拿书,同学们听说她要转学,一阵哗然。吴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她不愿意撒手。 她对班里的同学们说:“高考完我们都要各奔东西,我只是先告别一个月而已。祝大家旗开得胜,每个人都可以取得满意的成绩。山高水长,有缘自会再见!” 去教导处拿最后的资料,主任抱了抱她:“余音,不管你在哪里,你永远都是一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她指着荣誉墙上的空白地方说:“那个位子就是给你留的。高考完,别忘了和我报喜,我一定把你的荣誉照片挂上去。加油,朝你的未来大步走吧!” 余音朝主任深深鞠了一躬。 抱着书出了校门,舅舅和表哥正等着她,他们会直接坐的士去机场。 余音回头望着一中宏伟的校门,把这个她奋斗了三年的地方深深烙入眼底。 晚上六点多,飞机降落在冬城国际机场。 上次来还是严冬,而现在已经春暖花开。 七点多,到了家。舅妈李丽一见余音就心疼得掉了泪,说她怎么比过年时瘦了那么多,憔悴得让人心疼。 舅妈揽着她进家门,带着她参观她的新卧室,又招呼她吃晚饭。 晚饭无比丰盛,各式菜肴满满摆了一桌子,舅舅舅妈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嘘寒问暖,让她多吃一点。 余音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人果然都是复杂的生物,舅舅一家人有些事情做的是不厚道,但他们也有好的一面。 一直漂浮不安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到底还是一家人,她想,她以后也会回报舅舅一家的。 饭后,舅妈还让做饭阿姨给她煮了一份燕窝,看着她吃了,让她赶紧去洗澡睡觉,好好休息,把精神养回来。 李丽一家则是进了他们的卧室,李丽道:“行啊你们,还真把人接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不愿意跟你们回来呢。” 殷浩轻哼一声:“是不愿意,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让我爸先把学籍转了回来,她不来也得来。” 李丽撇了撇嘴,又问:“二十四中那边也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呗,二十四中那破学校给钱就收。丫头片子,随便考考得了,考得再高有啥用啊。” 殷伟康忙问:“和盛少说了没?” “说了说了,上飞机前我就说了,盛少可高兴了。” 李丽一喜:“那太好了,傍上盛家这条线,你进机关就简单了。真想不到,这便宜丫头还有这用处。” 这位盛少,是殷浩一直殷勤巴结的人。过年路过南音寺的时候,盛少看见了余音,当时问了一句,殷浩就上了心,生出了要用余音来笼络盛少的想法。 把这事和爸妈一提,得到了他们的鼎力支持。 正在一家人盘算该怎么操作的时候,天降奇迹,陈杏香没了,这下可给他们创造了好机会,这才立刻去接余音了。 “现在还不能把人给盛少,得再养养。”李丽说,“就那瘦得跟块板儿似的,要啥没啥,哪个男人会喜欢?咱们要用她笼络盛少,必须给盛少送一个让他哪方面都满意的去。” 殷伟康得意地对殷浩说:“看见没,还是你妈深谋远虑。” 李丽轻哼一声,用手肘捅了一下殷伟康:“你们男人那点子破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不然我给她吃燕窝干啥,知道我那燕窝多贵吗?我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给她吃可心疼死我了。” “别心疼,我再给你买,买更好的!” 殷浩也帮腔:“还有我!以后我要是能进京都那个圈子,当了大官,您要什么我给您买什么!” 一家三口仿佛看见了前途无量的未来,高兴地大笑起来。 余音的卧室安安静静。她刚洗完澡,正坐在书桌前写练习册。 手机放在一边,隔几分钟就拿起来看一下。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她不太有安全感。 不知不觉就打开了宋凌商的消息框。这些日子她不止一次做这个动作,但也只是打开而已,没有发消息。 她盯着看了几分钟,还是没忍住发了一条:宋凌商,你的伤好了吗? 发出去没一分钟,宋凌商的电话就过来了。 余音被突然的震动吓了一大跳,按了拒接。 他再打,她又拒接。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明明答应过爸爸,一定不再和他有牵连的,她又在干什么?她怎么总是这么不让爸爸省心。 但是又想,他的伤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她不关心一下,实在过意不去。 可是又想到他说的,他喜欢她。 本就漂浮的心绪更加纷乱,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他怎么能喜欢她? 来电震动终于停了,余音松了口气。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电话接了也是徒增尴尬。 第70章 音音,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港岛的缉查科联合了情报处,这段时间请宋凌商喝了几次茶。 他坐在沙发里,笑得斯文儒雅:“阿sir啊,你们说的毒品运输我的确不知情,我负责的是航运,正规货运。我们南帮分工明确的,不同的板块之间互不干涉。尤其我和我五哥关系还不好,他的生意,我不敢问啊。” “……中亚?我不清楚啊……牺牲了五十多人,啊,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抱歉。但除了遗憾,我无法提供给你们什么了。” 不管怎么问、问几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每次宋凌商优哉游哉地离开,几个港岛来的督查都会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但是又实在没办法,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不然早逮捕他了。而且这里还是京都,不是港岛,他们更拿他没办法。 实在得不到进展,几位督查回了港岛。 领头的那位处长面色铁青,对自己的助手说:“把与余鸿誉警司叫来。” 余鸿誉很快过去:“磊哥,有进展吗?” 王磊摇头,愤愤道:“宋凌商太狡猾了!他做过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可查痕迹,我们缺少证据,内地不会给我们下批捕令!” 余鸿誉捏紧拳头:“难道就任由他一直逍遥法外,让他一桩一桩地做恶事?让我们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有去无回?” 王磊沉吟片刻,说:“我们计划了一下,想给宋凌商身边派个卧底。” “以前不是派过不少?都被他察觉了。” “所以,我们要派一个不一样的。这个人要足够保密,不能明显,还要对他非常特殊,而且不能让他起戒心。” “哪有这样的人?” “有的。”王磊看着余鸿誉,“你女儿。” 余鸿誉一愣,继而瞪大眼,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不行!” “我听说,宋凌商很喜欢你女儿。上次雨夜行动,为了保护你女儿他还受了伤。他被围剿,还让你女儿先跑,可见你女儿对他来说很特殊。” “那也不行!我女儿怎么能去那种人身边卧底!况且她什么都不会!” “现在还不需要她做什么,她只需要到宋凌商身边,取得他的信任,之后怎么做我们会指导她。” “不行!” “这是为了任务!” “任务也和我女儿没关系!”余鸿誉大手一挥,“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让我女儿和那种丧尽天良的畜生扯上任何关系!” 王磊沉下脸:“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这事关全体人民!他们南帮、他们亚弯集团做了多少恶,你清清楚楚!这样的隐患不剔除,国际也不得安宁!我们所有人都有义务贡献自己的力量,你女儿作为一个人,她也该协助!” 余鸿誉冷笑:“好啊,你把你这席话告知天下人民,让每个人都贡献自己的力量,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南帮淹死了!还用让我女儿去当什么卧底?!” “余鸿誉!” “王磊!”余鸿誉比他声音更大,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级了,他敲着桌子,厉声道,“我做这一行二十四年,多少次命悬一线,不能和家人相认,不能尽做儿子做父亲做丈夫的责任,甚至我老婆被人打死,举家搬迁,我都没有后悔过!我知道入了这一行抽身很难,但我不能把我女儿牵扯进来!” 他指着门口,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出:“我丈母娘忽然离世,我十八岁的女儿现在正孤苦一人备战高考,我这个当父亲的连陪她照顾她都不能,你还想让我把她送去宋凌商身边当卧底?” “谁不是这样呢?成了家的,不都是放下了家人来这里的?为大义,舍小家,我们第一课学的就是这个!” 余鸿誉望着王磊,冷笑出声。 “学过的话是冷的,但人是活的。磊哥,你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假如让你把你女儿送到宋凌商身边去,你愿意吗?” “我愿意!”王磊毫不犹豫地说。 “好啊,你先送你女过去。” “宋凌商喜欢的又不是我女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余鸿誉唇角带着一抹讽刺,“说不定见到你女儿,宋凌商就喜欢上了呢。有你这样深明大义的父亲,相信你女儿可以把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你……” 余鸿誉坦然回视着他。 二人对峙了良久,王磊泄了气。 他叹息:“你也别激动,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而已,如果你不同意,不这么做就是了。” 余鸿誉冷哼:“我绝对不同意!” “好好好,不同意,我们做别的计划。” 从王磊的办公室出来,余鸿誉单臂掸在墙上,深深喘息。 气血上涌令他头晕目眩,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让她女儿去那样的歹人身边。 女儿,女儿…… 余鸿誉想到余音,急忙回到住所,抖着手打了余音的电话。 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余音小声又惊喜地问:“爸爸,是你吗?” 余鸿誉喉间一酸:“是爸爸。” 父女寒暄几句,听余音说殷伟康把她接去了冬城,余鸿誉立刻皱起眉头。 但是听余音说舅舅一家对她很好,又放下了心。 毕竟是亲戚,他想,殷伟康以前办的事虽然不厚道,但到底还算个人。 “那你就先暂住舅舅家。”余鸿誉说,“等爸爸回去,就去接你。” “嗯!”余音用力点头,“爸爸您放心,我会好好学习好好高考的!我一定考个好成绩让您骄傲!” “乖。最近宋凌商有没有再去找你?” “没有,他应该不知道我在冬城。”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余鸿誉喃喃,“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余音总觉得爸爸不太对劲,但是她问,爸爸又说什么都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余音决定去一趟南音寺。 她这次把外婆的骨灰带过来了,已经和外公葬在了一处。她想在南音寺,为外婆供一盏灯。 认真地请了灯,添了油,从高高的大殿走出来,余音忽然想起上次在这里遇见宋凌商。 她把平安符送了他,想必有些作用,保了他平安。 怎么又想起他了,余音捶了捶脑袋。 正准备走,帮她请灯的小沙弥过来说,释因大师请她过去一趟。 余音立刻就去了。 南音寺后院是寺中人起居的地方,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余音轻轻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一声“进”。 走进去,闻到满室檀香。 然后,她愣住了。 哪有什么释因大师。 那个懒散地靠在椅子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木鱼那根木槌的,不是宋凌商又是谁? 她转身就走,宋凌商几步跨过来,“砰”的一声把房门按上。 余音也被他按在了门板上,圈在两臂中间。 “跑什么?”他的声音温沉含笑,“音音,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第71章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余音努力把身体往门板上贴,想以此和他拉开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打电话你又不接,我只能去金城找你,却得知你已经转学。查了你的学籍,才知道你来了冬城。”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的气息呵在她耳廓,让她不禁发抖颤栗。 他轻哼一声,颇有些不满:“让你和我去京都你不去,非得上这么个破学校是吧?” “这不一样,我现在是和我亲人在一起!”余音大声说,“你别压着我,你放开我!” 不知是羞恼还是被他压得喘不上气,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宋凌商站直身子,余音立刻推他,却被他握住手腕一拽,牢牢禁锢在怀里。 宋凌商坐在椅子上,余音怎么都挣不开他,只能被他按坐在他腿上。 “宋凌商,你别这样!”她脖根都红透了,“这是在寺庙里,你这是不敬神灵!” 宋凌商笑道:“佛祖不会介意的。” “你胡说什么!” “那么多人向佛祖求姻缘、求子,佛祖都不介意,怎么会介意我呢?我喜欢你,佛祖应该帮我才对,这样才显得他们能实现世人心愿。” 余音被他扭曲的话震惊了。 宋凌商搂着她的腰,不慌不忙地说:“音音,你是不是忘了,每次都是你来招惹我的。” “第一次,是你抓着我求我救你。” “喝醉酒,是你拽着我不让我走。” “我要离开金城,是你追到机场来,问我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理我了,两个月没一条消息。不过后来还不是飞快下了楼来见我?” “包括这次,不是说要离我远远的?为什么还要给我发消息?” 他每问一句,就贴近她一分。说到最后,他的薄唇几乎是摩挲着他的面颊。 余音心尖一阵一阵地颤,连着声音都有些抖:“因为我把你当做救命稻草、很好的朋友,也当做未来的家人。我从未想过,你会说喜欢我。” “那你呢?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问,“一丁点儿都没有?” “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佩梁哥!宋凌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前脚对自己的女朋友说完喜欢,后脚又把相同的话对我说一遍!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余音觉得好生气,觉得他不光不尊重自己,还不尊重他女朋友。 她生起气来,脸颊鼓鼓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头发快要竖起来了,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兔子。 “我不知道。”宋凌商说,“你教教我啊。” “喜欢不是用来说的!而且不是对每个人都能喜欢上!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来说是特殊的,独一无二……” 宋凌商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嫣红丰盈的唇开开合合,不时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段时间,他总是忍不住回味和她接吻的味道。 甜美,丰润,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很美好。 让他难得地有了一种名为“惦记”的感觉。 现在近在眼前,他没有不品尝的道理。 余音喋喋不休的小嘴被他吻住,把她接下来的所有“讲义”都吞了进去。 余音猝不及防,他在干什么?在佛门重地,不光和她拉拉扯扯,他竟然还亲她! 他这是亵渎神灵! 余音彻底慌了,像是一只被电到的鱼,猛烈扑腾起来,甚至还咬了他一口。 铁锈味瞬间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宋凌商眉头一蹙,松开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唇,指上一片血迹。 “宋凌商,你实在太无耻了!”她气得浑身发抖,都快哭了,“你造孽,你找死,别拉上我!” 南音寺是她心中的灵地、圣地! 她在这里替爸爸许了好多愿的,要是佛祖生气了,不保佑爸爸了,该怎么办? 她气得气血翻涌,脑子都不太清楚了,什么话都往外边说。 “你怎么这么恶心!”余音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一点都没有,而且永远都不会!我爸爸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歹人,你连佩梁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前边的话宋凌商只是淡淡听着,最后一句,让他脸色骤沉,眼波晦暗。 他生气了,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顷刻间都冷了下去,让余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捏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的下颌骨卸下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余音被他的气场震慑,张不开嘴。 “你还惦记着宋佩梁那个废物呢?”他冷笑,接连发问,“你被欺负的时候,他在哪里?他能帮你什么?还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的麻烦是他给你解决的?你外婆的后世是他给你处理的?没心肝的东西,我对你的好你一分不记,还说老子比不上那个废物玩意?” 余音受不了他一口一个“废物”说宋佩梁,发狠地抽打他:“你不许说佩梁哥!他只是身体不好而已!要是他有你这副体格,他现在一定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宋凌商眼睛一眯,眸光冷冽无比。他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她掐死在这里。 “你道貌岸然,亏我信了你的邪,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嘴上说喜欢我,你和谭耀荣那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宋凌商哂笑,语调沉狞到让人骨寒:“余音,我要是和他们一样,过去这几个月,我早把你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早他妈让老子睡烂了!” 余音彻底哽住,嘴张着,瞳孔放大,和被雷劈了似的。 下一刻,余音抬手扇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这一巴掌是蓄了力的,宋凌商被她打得脸都偏了过去。 像是加热到了一个顶点不断翻涌沸腾的空气骤然被冰封了起来,周遭的一切仿佛在顷刻间凝固了。 还是她颤着声先打破的:“宋凌商,你不要脸!我真是白认识你了!” 他磨了磨牙,恨不得把她当场生拆了:“要不是认识我,你那烂日子早他妈过不去下去了!” “没你我日子照样过!说不定还能过得好一千倍一万倍!” 余音早就口不择言了,用力挣脱他,这次成功了。 她跑到门口,临走还不忘放一句狠话:“宋凌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我要是再和你说一句话,我,我就是……我就是狗!” 她仓皇跑了,宋凌商把手边的木鱼狠狠摔在了墙上。 平复半晌,才从这禅房出去。 和一个穿着僧袍、须发皆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打了个照面。 老人左手转着珠串,右手拄着禅杖,看着他脸上的五指印,乐了:“哎呀,多新鲜呐,敢问是哪位施主替天行道了?” 宋凌商烦得不行,也不搭理他。 老人施施然进了禅房,几秒钟后仪态尽失地追了出来:“宋凌商,你这孽徒!赔我木鱼!” 到了停车场,赵叔看见他的尊荣,也登时愣了。 “少爷,您这是被谁……” 话刚说了半截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少爷今儿来这里不就找余音小姐的嘛…… 宋凌商捏着空了的烟盒,声音像是从胸腔生生挤出来的,合着冷笑简直令人发指:“一个连骂人都不会的蠢东西,哪来的胆子打我?” 第72章 你舅舅把你卖给我了 余音跑下山,想起上次来南音寺,外婆和爸爸都在,她兴高采烈,替大家许愿。她对认识宋凌商无比感怀,对新年满怀期待。 这次再来,只隔了短短几个月,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回到舅舅家时刚好开饭,她没有胃口。但知道在别人家里不吃饭不礼貌,还是坐到了饭桌边。 殷伟康等人都知道她今天去了南音寺,看她满脸泪痕,以为她是想外婆了才哭的,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几句。 余音心里没有好受多少,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饭后她回到卧室,洗了好久的脸,用力搓嘴巴,把嘴唇都搓得肿了起来。 眼泪开了闸似的,根本止不住。 第二天眼睛自然肿得不能看。余音也没什么在乎的,直接去学校了。 这些天,她已经发现这个学校比她的一中差远了。学生们奇装异服,课堂上吵吵嚷嚷,认真学习的没几个。 班里有一些男生总是来找她说话,她不想起冲突,都随口应付了。外班的男生也总是给她递情书,她一封都没有看。 有不会的题目去问老师,没想到老师“呦”了一声,让她先回来上课,等下个课间再去。可是等她再去,老师都早退了。 她无奈,只能把题目拍下来发给以前一中的老师们求答案。 看了一眼日历,松了口气,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还有不到两周就高考了,她很快就能解脱。 放学铃一响,同学们呜啦一下全散了。余音只是迟走了几分钟,走廊里就没人了。 学校空荡荡的,只有校园展示墙前边站着一个人。穿着棕色上衣,黑色工装裤,留了个偏长的狼尾发型,有点艺术家的范。 经过他的时候,没想到他会先和自己打招呼:“你好啊。” 余音不认识他,出于礼貌只是点头示意。 “我叫盛星华,你叫什么?” 余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加快步子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盛星华已经暗中观察她一个多星期了。 她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从校园准时出来,拿着本手掌大的书边走边看,今天离得近,看清楚了是一本单词书。 她穿了件白色长裙,裙角被微风扬起,白皙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真漂亮,盛星华想,比上一次在南音寺外远远一见还要美得惊心动魄。 她身上有种清纯淡雅的气质,尤其现在,还增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激发了盛星华无数灵感。 这简直就是他的缪斯女神,盛星华有些激动,夹着烟的手开始抖。他急忙拿出一个小瓶子,猛吸几口,疯狂跳动的心脏才平复下来。 盛星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种势在必得的狂热。 最后这十几天备考,余音压力有些大。 一急嘴上就起了泡,舅妈李丽见了更急,责备她说怎么这么不注意,急忙拿药出来给她抹。 余音觉得舅妈有点太大惊小怪了,不过也是出于关心她,她心里很高兴。 六月份,高考前夕,殷伟康说要出去吃饭,祝余音旗开得胜。 殷家三人带着余音到了一家日料,包厢很有日式风格,装潢得整洁典雅,让余音很新奇。 饭后,殷伟康去买单,殷浩去卫生间,李丽去补妆,包厢里只剩下了余音一个。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本手掌单词书,一边背一边安静地等着他们回来。 包厢门再次打开,走进来的却是盛星华。 余音一愣,这不是她偶遇过的男人吗? “您走错了吗?这是我们的包厢。”余音问。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走到余音身边:“你舅舅舅妈把你卖给我了,跟我走吧。” 余音宛如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凉到脚。 “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用一个价值四千万的工程从你舅舅手里换了你,我还答应替你表哥找一份工作,这不就是卖给我了?” 盛星华说着,拨了个号码,继而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 殷伟康的声音从里边传来:“盛少,人我可给你了,咱们说到做到,合同你得尽快给送过来啊。” “舅舅!”余音大喊,“您怎么能这样?” “不然我大老远接你来干嘛?让你在我家里白吃白喝吗?余音,你听话,跟了盛少你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知不知道?” 李丽也附和:“我们这是替你选了条好路!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能找到盛少这么厉害的人物吗?我们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 殷伟康又说殷勤地说:“盛少,我这外甥女就交给你了。以后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是她不懂事,你就好好调教她。我这外甥女可聪明着呢,学什么都快!” 盛星华挂断了电话,朝着余音一扬眉梢:“听明白了?” 余音脸色煞白,转身往外跑,可是包厢门早就被反锁了。 “我是个画家,即将开一场画展,却没有什么灵感。不过一见到你,我就有感觉了。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当模特,让我完成创作。” 盛星华是下三白眼,眼神阴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余音用力拧着门把手,可是根本打不开。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跑不出去的,这整幢楼都是我的。”盛星华揽住她的肩膀,“你好好配合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余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绷着问他:“怎么配合?” 盛星华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旁边一面木墙缓缓移开,露出了里边更大的空间。 “这就是我的画室了。”盛星华得意地说。 偌大的白墙上挂着的满满的都是画框,只是这些画和一般的画却大有不同。 这些画淫靡又香艳,每一幅画的都是赤裸交缠的男女,就连细节也都仔细勾勒。 这些直白淫靡的艳画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让余音恶心得厉害,想吐。 盛星华打开一边的木柜,从里边拿出自己的画具。 “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他对余音说,“脱衣服,脱干净,一件都不要留。” 第73章 有爱意 冷静,冷静,余音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不能和盛星华在这里耗着,她明天还要高考,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等我把颜色调好,你要是还没脱光,别怪我不客气。”盛星华头也不抬地说。 余音忙道:“先生,我明天还要高考,能不能等我考完试,我再来?” “当我傻啊,放你出去你跑了怎么办?刚没听你舅舅说吗,考试有什么用,跟了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余音抿唇,转变策略:“要不这样,我画一幅给你看看,说不定你能从我的画中找到灵感呢?” 盛星华有些意外:“你会画画?” “会,我从小就学了。”余音立刻说,“画得还可以,以前参赛也得了不少奖。刚上高中的时候我老师还想让我走艺术生呢,说我一定可以上最高美院。但是我梦校不是那里,所以没走。” “是吗?”盛星华露出一抹笑,“过来。” 见有戏,余音暗自松了口气。 她紧绷着身体走过去,被盛星华按坐在画架前:“你先画一个让我看看。” 余音刚准备画一幅星空图,却听他又说:“就画我的那种画,别的不要。” 余音:“……” 艳画吗,她怎么会画那个呢? 她连男女真实交缠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半小时。”盛星华坐到了一边,“我是出于对美术的尊重给你的机会,你别骗我。否则我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 余音悄悄往墙上瞟了一眼,见不少画不光香艳淫靡,还充斥着暴力血腥,可能这就是他所说的后果严重。 余音出了满身的冷汗,手心潮湿,几乎握不住笔。 她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睛,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宋凌商赤裸着上半身的形象。 不怪她想到他,毕竟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性身体。 她捏着炭笔,在纸上落下线条,起稿。 想起初见宋凌商,认定他和佩梁哥一样,是个顶好顶温柔的人。 他好像蛮喜欢逗自己,骗她说他没上过大学还要指点她学习,自己不穿上衣还言之凿凿地说又不是不穿裤子,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还非得和她要京都特产。 他其实很好接触的。 开始铺明暗关系。 那次从浴室出来,看见他在厨房做饭,当时真的觉得家又像家了。 那天暴雨,其实没有阳光,可是她觉得他就是站在光里,她看着他,有走向他的冲动。 他的身材实在太好,就连阴沉的暴雨天,肌肉线条也明暗分明,充满力量感。 真的好帅的。 拿起纸巾,轻轻揉擦纸上的线条,使其变得柔和生动。 宋凌商的手非常漂亮,大而瘦,指节修长,像是玉扇的扇骨。 他抱过她很多次,他的怀抱轻柔温暖,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会轻轻拍她的背,轻轻摸她的头,轻轻掐她的脸。其实她没有说过,她很喜欢这类小动作,感觉自己是在被疼惜着。 好温柔的一个人,真的很难和爸爸口中的歹人联系起来。 最后进行总体调整。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切会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他怎么能喜欢自己呢?余音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不觉得信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地方,但是那两次亲吻又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所以一切都变得很糟糕。心脏好似变成了一辆脱轨的列车,兵荒马乱,一切都失控了。 其实和他说出那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后,她特别难受。不想这样,很舍不得。 真的偷偷想过,以后和他成了一家人,一辈子都分不开,多好啊。 她落了笔,却没有出声,依然定定地望着那幅画。 盛星华好奇,起身走过去,看见画架,扬起眉梢。 根本不是什么艳画,画上只画了一个男人,连五官都没有。没穿上衣,屈膝蹲着,手中握着一把黑伞。 黑伞外暴雨如注,淋湿了男人的大半个身体。黑伞倾斜,伞下是一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狗。 内行看门道。正如懂音乐的人可以听懂旋律里的情感变化,懂美术的,当然也能看出每一根线条里蕴含的情感。 于是盛星华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余音摇头:“不是。” “不是?”盛星华很意外,“你喜欢他,他不是吗?” 余音一愣,猛然转头看向他。 盛星华敲了敲画板:“有爱意。” 余音手中的炭笔落了地,她像是被蜜蜂蛰到,整个人直接蹦了起来。 她面色涨红,瞳眸涨大,脸上在短短的时间内闪过无数种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绝对的惊讶之上,仿佛听到了什么另她难以置信的事情。 “不是……他……这……”她语无伦次。 盛星华拿开夹子,把这幅画揭了起来。 “的确很厉害。”他给予肯定。 画功上等,意境上上等,情感注入是顶级。 盛星华的血脉忽然沸腾了起来。他发现,他只要把伞下的可怜小狗带入面前这个单薄脆弱的女孩儿,他可以从这幅画中得到很多缠绵悱恻的灵感。 他觉得他现在可以画出这俩人的一百零八种姿势。 他激动地把画又夹在了画板上,一边吸小瓶子平复心情一边说:“把五官补出来。” 余音试图挣扎:“……可以不补吗?” “妹妹,你都被卖给我了,你还和我讨价还价?”盛星华灵感爆棚,心情好得很,“你把五官补了,我就放你回家,你明天不是还要高考?” 果然,她眼睛亮了。一想高考,连盛星华刚才说的爱意都顾不上多想了。 她立刻拿起炭笔,听盛星华又说:“别糊弄我,你画的到底是不是你心中想着的那个人,我能看出来。” 余音一边向宋凌商暗暗道歉,一边动笔。 她想,这不算冒犯吧?这又不是艳画。不就没穿上衣嘛,他自己还说过,又不是没穿裤子。 转而又想,怕什么,反正他又不知道。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真是个哪里都好看的男人啊。 盛星华站在她身后,随着这五官一点点补齐,他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等余音最后一笔落下,这次掉在地上的成了盛星华叼着的烟。 不是……这他妈不是…… 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眼花。 啊? 啊啊?? 啊啊啊??? “盛先生,我可以走了吗?”余音看了一眼时间,“我得回去休息了,我明天要早点去考场的。等我考完试,我可以再画,继续帮你找灵感。” 她觉得现在盛星华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你走吧。”他说,“我会再联系……算了你先走吧。” 余音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跑了,连单词书都忘记拿了。 盛星华依然看着这幅画,满头问号。 直到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那头的人只有三个字:“你人呢?” 这把嗓音低沉悦耳,极有质感,和画上的男人真是配极了。 “在画室,忘记时间了,马上到。”盛星华抹了把脸,“宋凌商,等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宋凌商嘲笑:“饭都快吃不起的人还能有好东西?” 盛星华歪头夹着手机,利落地把那幅画卷了起来:“我不光给你看,我他妈还有话问你呢。我好不容易找着个缪斯女神,原来你他妈早就给我勾走了。” 宋凌商:“你又在放什么屁。” “等着。”盛星华拎起车钥匙,“老子今天必须审你。” 第74章 宋凌商,你把人小姑娘迷成什么样了 殷家三个人都感觉殷家已经走出了步入巅峰的第一步,回家后还开了瓶好酒庆祝。 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殷浩就急忙要出门。 “这么晚了谁又叫你喝酒啊?” “不是喝酒,京都宋家的少爷来了!” 殷伟康忙问:“就是你过年见过的那位?” “是啊。” “那快去啊,赶紧的!”李丽催促,“等你进了机关,再让这位宋少提拔提拔,不随随便便调到京都去?说不定还能进中央呢哈哈哈!” 送走殷浩,李丽得意地说:“那算命的瞎子真没说错,咱家今年真要转运了。早知道我就多给他点钱了,让他算算咱儿子以后能当多大的官儿。” 殷浩紧赶慢赶到了春雪庄园,庄园外边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都进不去。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人物才到。这人的圈子比他们要高一点,殷浩等人得傍着他才能进去。 冬城的夏夜不热,聚会就直接定在了花园里。 草木葳蕤,花叶繁茂,空气都是清怡的。花园正中央摆着几个懒人沙发,几位年轻的男女坐在那里。 他们今天没有打牌,大家就都喝酒聊天,谈谈这几个月各自在忙什么。说到共同有兴趣的就深入往下聊,一些资源置换就完成了。 不过声音都不大,毕竟谁都能看出来,宋凌商的心情不是很好。 殷浩在远处鬼鬼祟祟,想着自己该以什么方式朝中心区域靠近,好让宋凌商注意到自己。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来了来了,我迟到了,自罚三杯啊!” 一看是盛星华,殷浩急忙凑过去,殷勤道:“盛少,您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殷浩觉得盛星华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些古怪,还有些生气。 殷浩有些慌了:“盛少,是我那妹妹不听话吗?” 盛星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有个好妹妹。” 殷浩心中一凉,心中不禁暗骂余音,没眼色的死丫头片子,这么好的路铺在她跟前,她都不会走! 他急忙表态:“盛少,人已经给您了,就是您的,要打要骂随您的便,可千万别气着自个儿啊!” 盛星华扬眉:“打她骂她?呦,我可不敢。” 完了,都阴阳怪气成这样了,余音那个死丫头到底是干什么了,把盛少惹得这么生气? 殷浩冷汗瞬间流了一背。 那头,盛星华已经走到了花园里,小桌上齐唰唰三十个伏特加杯,宋凌商扬扬下颌:“自罚吧。” 盛星华乐了:“妈的,就你敢罚老子三十杯。” 他喝了十杯就摆摆手:“不喝了,不然给你看不了好东西了。” 宋凌商敛着眼眸,眉眼恹恹:“等我灌你?” 盛星华察觉到,他这好友心情不是很美丽。 应该说,非常不美丽。 怎么着,谁惹这位少爷了? 眼珠一转,他拍拍宋凌商的肩膀:“这样,我给你看东西,你要是满意,饶了我那二十杯。你要是不满意,我把这桌子吃了,怎么样?” 一位名媛捂嘴笑道:“盛少又骗吃骗喝了。” 有人应和:“快让咱们看看,是什么宝贝啊,能让盛少这么说?” 盛星华把画卷展开,递到宋凌商跟前:“看看?” 宋凌商随意瞥了一眼,愣住了。 其它沙发上的少爷小姐们都移了过来。 “哇,画得真好!” “好可爱的小狗狗!” “喂喂,注意力在哪儿呢?宋少的腹肌不看你看狗?” 一位家里开银行的千金开玩笑:“宋少,你看着这么瘦,原来这么有型啊?” “只有我好奇这幅画是谁画的吗?画的这么详细,看过咱们宋少的胸肌腹肌啊?” “你这么一说,那只能是孟小姐喽。” “孟娇不会画画啊我记得。” 少爷千金们不少都受过艺术的熏陶,自然能看出这幅画的意境和情感。 这幅画太不一般。宋凌商平时都是一副斯文严整的模样,西装衬衫不会有一道褶皱,他不穿上衣,实在是很有反差感,还有一种……不为外人所知的私密与亲近。 画者把他画成这样,是想表达自己那直白、赤裸、浓烈的感情。画这幅画的人一定很喜欢宋凌商,所以画得这样细腻,这样好,以此来表达人最原始的欲望和感情。 当然这纯属他们自己过度解读,余音画的时候纯粹就是为了往盛星华的艳照那方面靠,好让他满意然后赶紧放自己回去,这已经是她能画的最大尺度了。 周围议论纷纷,宋凌商一言不发。 他定定地看着这幅画,具体来说,是那只小小的可怜的狗。 “怎么样?”盛星华得意地问,“是好东西吧?” “哪来的?”他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本事。 “人在我那儿,现场画的。” 认识快二十年的好友了,宋凌商会不知道盛星华的画都是些什么东西?他眉头一皱,冷然的目光射向他:“你给她看了你那些破烂?” “哎哎哎,注意言辞,艺术没有雅俗之分。”盛星华狡辩,“看了我的作品,她画了这么一副,画上的人还是你,啧,宋凌商,你看看你把人小姑娘给迷成什么样了。” 宋凌商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 哪个迷他的敢扇他耳光? “哦?难道是我误会了?那行,既然和你没关系,那人归我了,以后我就用了啊。” “做梦呢?说,她怎么上你那儿去了?” “她舅舅把她卖给我了。本来觉得四千万的工程换她有点贵,今天看了这幅画,倒是觉得值了。” 卖了? 还想起她言之凿凿地和自己说的那句:我现在和我亲人在一起。 他哂笑,轻声呢喃了一句:“还不是让老子说中了。” 看,没他在,她那是什么烂日子。 盛星华没听清:“什么?” “没你事。” 宋凌商把画卷了起来,明显是侵吞的姿态。 画家感知力很强,明显察觉到自己好友的心情好了不少。 盛星华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怎么着,说了是好东西吧?满意了吧?我那二十杯是不是可以免了?” “我再陪你十杯。” 盛星华瞪大眼:“这么高兴啊?” 宋凌商睨他一眼:“你都让她干嘛了?” “画画啊。” 宋凌商不语,只是看着他。 盛星华心底发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是想让她做模特来着,毕竟她让我挺有灵感。” 气压明显低了,他硬着头皮继续道:“小姑娘挺聪明,和我说可以画画帮我找灵感,这不,这幅伟大的旷世之作就诞生了。然后我就把人放回去了,人明天高考呢。” 宋凌商从白玉檀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还是没说话,但盛星华知道自己过关了。 他开始感谢余音。 多亏她想出这么个自救的法子,没真脱衣服给他当模特。 否则,这一刻,世界上大概已经不存在一位叫盛星华的画家了。 第75章 老子这次非得给你治服了 余音坐在出租车上,彻底凌乱了。 具体来说,她是被盛星华的话给吓到了。 不对,一定是盛星华看错了。她只是画了一幅关于宋凌商的画而已,怎么就成了她对他有爱意呢? 她喜欢的是佩梁哥啊,一直都是佩梁哥。 她对宋凌商有欣赏,有尊重,有感激,现在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但是绝对没有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啊。 一定是盛星华的艺术造诣太深了,看错了,误解了,过度脑补了。 “对,他误会了。”余音不断告诉自己,“误会,都是误会。” 司机大哥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小姑娘你说啥?” “啊,没有。”余音见大哥从后视镜看自己,朝他笑了一下。 大哥也乐了:“小姑娘真好看。你爸妈有福气啊,有这么漂亮个闺女。” 余音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了起来。 别墅里,殷伟康和李丽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瞧见她回来,两人都呆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余音没吭声,想到他们在电话里说的话,只觉得心寒。 李丽走过来,一连声地质问她:“问你话呢,你怎么回来了?盛少呢?你不会是自己跑回来的吧?” 余音心说她想回来吗?要不是准考证什么的都在这里,她早就住外边了。 “是盛星华让我回来的。”余音低声说。 李丽将信将疑:“真的?” 余音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不然呢?你们觉得我有多大本事能从他手下跑掉?” 李丽想想也是。 殷伟康也过来,想拍余音的肩膀,被她避开了。 他今儿心情好,也不介意:“音音啊,舅舅和舅妈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知道现在这社会,找个好男人,能少走多少弯路吗?” 余音冷冷地看着他们:“是我少走弯路,还是你们少走?” “哎你这孩子,怎么和你舅舅说话呢?”李丽立刻道,“我们为你好,倒成我们的不是了?知不知道好歹啊?我们这是替谁铺路啊,你将来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全都是我们替你安排的?” 李丽是个暴脾气,况且她本来就不喜欢余音,说着说着就想抬手掐她,被殷伟康拽住了。 殷伟康朝她使眼色,暗示余音现在已经是盛星华的人了,不能动手。 余音上了楼,李丽狠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我就说她是个白眼狼,你看看,才刚傍上盛少,就和咱们吹胡子瞪眼的了!我把她介绍给盛少,是让她借着盛少的势和我作对吗?” “行了行了,你也别气了。她年纪轻不懂事,以后多和她说就是了,咱们还指望着她在盛少跟前替咱们说话呢。” 李丽这才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余音把准考证和文具等必备用品放进书包里,检查了好几遍。又把带来的衣服等东西装进手提包里,她东西少,收拾起来很快。 她不想在这里住了。 心里其实是有点难过的,她以为这次来冬城,能多少获得一些亲情,让自己不要那么孤苦无依。 怎么说也是她舅舅啊,他们身上都留着外公外婆的血液。 可是舅舅怎么就这样。 转而一想,也是了,连外婆葬礼都不参加的人,能指望他是什么好枣。 是她太天真,对这可笑的亲情心存幻想。 手机在一边嗡嗡作响,一中群里很热闹。也有不少朋友给余音发来消息,余音一一回复。 最后又发了一条:“佩梁哥,我明天就要上战场啦,我一定会凯旋的!期待与你在金大相见!” 再次确认了一眼书包里的考试袋,她背好书包,拎着手提包下了楼。 她想好了,在考场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两天,考完试就直接回金城。 殷伟康见她这么快又下来了,立刻问:“音音,你这是哪儿去啊?” “盛星华让我过去。” 殷伟康的嘴立刻咧到了耳根,一叠声道:“好好好,快去快去,记得懂点事,看着点眼色,可别惹盛少生气了啊!” 余音没搭理他,不想看他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刚走到院子里,就和回来的殷浩打了个照面。 她心头突地一跳,因为现在的殷浩看起来有些可怕。 “余音!”殷浩一见她,顿时火冒三丈,“你个小贱人,你都干了什么?你到底怎么惹了盛少?” 他吼的声音太大,殷伟康和李丽立刻跑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李丽见殷浩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还湿了一大半,忙问:“哎呀,你这是怎么弄的?” “还不都是她干的好事!”殷浩恶狠狠地指着余音,“这小婊子不知道怎么惹了盛少,人家把气都撒到我这里了!” “啊?”李丽一惊,顿时心疼起儿子来,转身一巴掌就狠狠拍到了余音头上,“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李丽年轻的时候跟着殷伟康什么活没干过,手劲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余音被她这么一拍,脑袋都懵了,嗡嗡的响。 殷浩扯着她的胳膊:“给我滚回来!草你大爷的,老子今天非得治你!” 余音挣扎,尖叫,可是她哪里敌得过对方三个大人。 殷浩想起刚才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就生气,骂得无比难听。见余音拼命护着自己的书包,一把给扯了过来。 开口向下,里边的书和文件哗啦啦掉了一地,殷浩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考试袋。 “让你跟盛少,你不听,非得惦记着你那破考试是吧?有个屁用,考什么考!” 见他去拿自己的准考证,余音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要,你放开我的东西!你放开!” 李丽死死箍着她,她扑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准考证在殷浩手中化成了碎片。 身体机能的开关仿佛顷刻间被关闭,血液不流通,心脏也不再跳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脸色顷刻间变得苍白,她张大嘴,放大的瞳眸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整个人如从被冰封了般,动弹不得。 殷浩犹不解气,一把从李丽手里抓过她,拖到了卫生间里。 把她狠狠推进去,门反锁上,骂道:“考试?老子他妈的看你怎么考!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老子这次非得给你治服了!” 第76章 求求你们,让我去考试吧 李丽也被殷浩这滔天的火气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殷浩烦躁得不行,狠狠灌了一杯水,把杯子都砸了:“怎么了?老子要知道怎么了就好了!” 本来以为能巴结上盛星华,没想到盛星华对自己阴阳怪气,态度还不如以前。 他忝着脸去给盛星华敬酒,却被盛星华直接打翻了杯子,酒洒了一身。 衣服不要紧,关键是那么多人看着呢,他脸上挂不住。 殷浩本来就是个巨好面子的人。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难堪得要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他妈怪余音那个小贱人,草。 “你不是去参加那位宋少的聚会了吗?”李丽又问,“怎么着,宋少没给你好脸?” 不说还好,一说殷浩更要炸了,冷笑:“宋少?我见得着他吗?况且我算什么东西人家给我好脸?” 本来这次就是想借着盛星华,在宋凌商跟前混个脸熟的。这下好了,盛星华这条线都快保不住了,他拿什么去认识宋凌商? 殷伟康和李丽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殷伟康忙问:“那现在是个啥情况啊?咱们那工程合同还有没有?你那的机关职位呢?” “我他妈哪知道!问你那好外甥女去!” 一听到手的鸭子要飞了,李丽忍不住了:“我今儿非得抽死她个不长眼的东西!” 从厨房里拿出扫帚,打开卫生间的门。 李丽的辱骂夹杂着余音的尖叫,混着重物敲击在身体上的闷响,让人心颤。姓殷的父子都和没听见似的,只顾着抽烟。 “让你妈教训她一顿也好,给她打服了她就知道了。”殷伟康说,“我看盛少挺喜欢她的,你也别急,等她知道了好赖,再给送过去。哄着盛少,该是咱们的还是咱们的。” 殷浩没吭声,倒是默认了这话。 毕竟除了余音,他也没别的办法能让盛星华多看他们一眼了。 “不让她考试,没大学上,最后不答应还能怎么着?”殷伟康想到这里,好受了不少,“她会答应的。” 又过去几分钟,卫生间里的动静停了。 殷伟康连哭声都没听见,问李丽:“你没把人给打坏吧?” 李丽翻了个白眼:“我还能把她打死了?我小时候,村里哪个孩子没挨过打?扫把打断的都有的是,也没见人被打死的,就她娇气?” 余音趴在地上,身上哪里都痛,几乎动弹不得。 这个卫生间很小,李丽那壮硕的身躯往门口一堵,就和扇石门似的,挡住她所有生路。 她跑不掉,也躲不开,李丽手劲那么大,扫把打在身上那么疼。 可是身上再疼也没有心里疼,她准考证没了。怎么办,她还要考试的。 十二载苦读,就是为了明天那场考试啊。 答应过外婆会考个好大学。 答应过爸爸会好好学习,让他骄傲。 答应过教导主任,会让他把自己的照片贴在荣誉墙上。 答应了佩梁哥,金大见。 她要考试的。 撑着爬起来,挪到门边,她拍门板:“舅舅,舅妈,表哥,我知道错了,你们放我出去吧,我以后不敢了。” “你们让我去考试,我什么都答应你们,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求求你们了,让我出去吧,我一定听你们的话。” “我去讨好盛星华,我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任凭她手都拍得没了知觉,嗓子都喊哑了,这扇门也没有打开。 那三人是铁了心的要给她教训。 绝望漫上来,她感觉世界都塌了。 心跳加快,眼前一阵阵发黑,又一阵阵变白。她喘不上气,不管怎么大口呼吸都喘不上气。 她伏在地上,手脚麻木得没了知觉,她开始呢喃着叫爸爸,好希望爸爸这个时候能出现,把她从这里带出去。 可是爸爸能想到舅舅舅妈会这么对她吗?想不到吧。 给任何一个人,估计都想象不到一家三个大人会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十八岁姑娘。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外公外婆善良了一辈子,开饭店的时候遇到流浪汉,都会请进店里免费给饭吃。 妈妈也是,那么温柔的人,街坊邻居谁有麻烦她都会帮忙。 爸爸更不必说。 她也很争气啊,她六岁的时候就见义勇为了,自己差点淹死都把水里的小哥哥推上来了。 她到底错在哪里了呢?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而煎熬,又因为看不到时间好像变得很短。手机刚才从书包里掉出来后就被殷浩踢飞了。 谁能救救她呢。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宋凌商。但是这次,恐怕他也不能和以前一样,救她于水火之中了。 况且现在他们关系尴尬,她惹他生气,给他放狠话,还打了他。 估计他现在都要讨厌死她了。 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重新感受到躯体的存在,世界又变得真实了起来。 可是她并不想要这个真实的世界,她好想外婆和妈妈。 —— 笼罩在晨雾中的春雪山庄格外漂亮。 盛星华打着哈欠下楼,见宋凌商已经西装革履地坐在窗边吃早餐了。 对面摆着那副画,已经装裱好了。 朴素的画纸在高档的画框里,都显得富有质感起来。 “哎呦我的天爷。”盛星华瞌睡都给吓没了,“还没看够呢?您昨儿不会看了一宿吧?” 宋凌商放下咖啡杯,擦了擦手:“地址。” “啥?” “她舅舅家。” “看画还不够,还要看画画的人?”盛星华乐了,“等我问下。” 不到一分钟就得到了殷浩家的地址,发给宋凌商,他起身就走。 盛星华一口把吐司吞了:“等等我,我也去!” 他要看看俩人同框是什么样子,有助于他找灵感。 很快开到了殷家外边,宋凌商也不下去,就在车上坐着,等她出来。 可是等到八点了,还不见人。 宋凌商觉得这不对劲,这不是余音的风格。 小姑娘很稳妥的,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会早早去考场。 于是他下车,准备进去找人。 此时的别墅里,李丽正不耐烦地打开卫生间的门:“叫叫叫,叫你娘老子的魂呢?一晚上了还他妈不消停!” “舅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放我出去吧。”余音拽着她的衣摆,不断哀求,“让我去考试吧,求求您了。” 拍了一晚上,喊了一晚上,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了,但她还是没放弃,盼着自己的央求能让他们大发慈悲。 李丽一把推开她:“准考证都没了,考啥啊考。老实呆着吧你,给我好好反省,我看你以后还老不老实!” 此时,门铃被人按响。 李丽恶狠狠地警告余音:“来客人了,你给我消停点,再敢发出动静,看我抽不死你!” 她用力关上卫生间的门,反锁,去开别墅大门。 第77章 他们全都欺负我 李丽当然不认识宋凌商,但是她会看人。 一看宋凌商容貌气质都是绝佳,就知道这是个人物。 立刻挂上一副灿烂谄媚的笑容:“先生,您找谁?” “余音在哪儿?” 李丽笑容一僵:“您是……” “妈,谁啊?”殷浩见李丽不把人带进来,索性自己过来了。 瞧见来人,他被雷劈了似的愣住了,手里的包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宋宋……宋……”他声音都扭曲了,“宋少?您怎么,怎么来了?” 又惊讶又激动又不可思议,殷浩没听见宋凌商问余音,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 想着难道是盛星华帮他引荐了?那他可真是要迈入人生巅峰了! 这不,就看见了后头的盛星华。 盛星华又朝殷浩露出了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李丽听见个宋字,又见殷浩这态度,又见他们巴结都巴结不上的盛星华竟然是跟在他后头进来的,顿时明白来人这是谁了。 “我的天呢,真是贵客!”李丽抚掌,立刻让殷伟康去把家里最好的茶拿出来。 宋凌商不管他们忙活什么,只淡声问:“余音在哪。” 殷伟康一愣:“啥?” 殷浩反应快,立刻道:“考试去了啊,今儿我妹高考呢。” 心里犯嘀咕,宋凌商为什么会问余音?等他们走了,他得好好问问那个臭丫头片子,既然她认识宋凌商,怎么不早说。 “几点就走了?我们也没……” 盛星华一句话还没说完,洗手间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救命!放我出去,救命啊!” 余音听不清外边的人说话,也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 她不想坐以待毙,她要拼一把。 要是客人是个好心人,能把她救出去,那当然好。 要是客人和李丽他们沆瀣一气不管她,那她也没办法,只能怪她运气不好。哪怕被李丽打死,她也认了。 她拼命拍门,拼命叫,想要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盼着外边是个好心人。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熟悉的嗓音隔着门板响起:“余音?” 余音愣住了,这是…… 她捂住嘴巴,迟疑又不可置信地叫他:“宋凌商?” “是我。”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殷家三人,冷声道,“开门。” 李丽还在试图蒙混:“宋先生,里边不是余音,是我家里一个妹妹。” 宋凌商懒得搭理她,对余音说:“你离门远点。” 余音挪到了后边,宋凌商抬腿一踹,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巨响,门开了。 宋凌商看见了里边的余音。 她坐在墙根,裙子又脏又乱,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可怜又脆弱。 只是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像是被注入了光,瞬间亮了起来。 她望着他,唇角颤抖了半晌,像是有许多话想说,然而最后她只说出一句:“宋凌商,我准考证没了。” 她又哭了。 这一晚上都没哭,被李丽打得再疼都没哭,喘不上气快憋死时都没哭,然而这一刻,滔天的委屈就漫了上来。 宋凌商走进来,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别怕,再办就行,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学校发了准考证后,老师再三叮嘱别丢了,说丢了之后会特别麻烦,还可能无法参加考试。她以为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真的啊,每年成百上千万的考生,丢准考证的多得是。”他边说,边给李程发了条消息。 而后他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走,我送你去考场。” 他好高,站在这狭小的洗手间内,几乎要碰到顶上的灯。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余音却有一种空前的安全感。 她握住他的手,被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要换衣服吗?”宋凌商问。 余音急忙摇头,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紫了一片。 宋凌商声音更沉:“谁打的你?” 情绪这东西就是这样,没人问的时候自己消化,忍忍就过去了。一旦有人问有人关心,那股委屈就怎么都压不住。 “他们。”余音吸了吸鼻子,跟他告状,“他们全都欺负我。” 宋凌商重重呼了口气,盛星华觉得依照他对自家兄弟的了解,他烧了这幢别墅的心思都有了。 李丽忙道:“音音,你这孩子误会了啊,咱们是一家人,怎么可能欺负你呢?舅妈只是……” 话没说完,就被宋凌商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他是什么力道,熊刚那体格都能让他踹得内脏破裂,李丽怎么可能遭得住。庞大的身体踉跄出去好几米,狠狠砸在地上,痛到极致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盛星华说:“你先送人考试去,这里交给我。” 宋凌商看了眼时间,带着余音离开了。 盛星华优哉游哉地坐在了沙发上。 殷伟康去看李丽了,殷浩则颤颤巍巍地问:“盛少,这……这咋回事啊?” 盛星华右脚脚踝搭在左腿膝盖上,二郎腿翘得大马金刀。他朝着殷浩乐,一贯的阴阳怪气:“行啊你殷浩,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人物呢。” 直觉这不是好话,殷浩不敢吭声。 “他宋凌商的心肝宝贝你们都往我跟前送,还敢打?啊?一家子这都活腻歪了?” 殷浩心里一抖,被“心肝宝贝”四个字惊了个够呛。 不敢多想这四个字形容的是谁,但是好像也没谁了。 殷浩吓得声音都飘了:“盛少,您救救我们,怎么办啊?” 咋会这样呢?还没来得及巴结上宋凌商呢,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惹了。 不对,余音怎么会和宋凌商有这种关系呢? 盛星华抽出根烟叼在嘴角,笑得吊儿郎当:“好说,你们自我了断,省得他动手。” 殷浩哭丧着脸:“盛少,您就别和我们开玩笑了。” 盛星华眼睛一斜:“我跟你熟么我和你开玩笑?” 殷浩的脸抽了抽,心瞬间就凉了。 他悔不当初,要是能回到把余音带回来那一天,他一定把她当老佛爷一样好吃好喝地供着,哪儿会这么欺负她呢? 哎呀哎呀,她怎么会有宋凌商当靠山呢? 第78章 我看你是真喜欢上余小姐了 车上,余音靠在门边,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好降低存在感。 不过没什么用,车厢内太安静了,她的抽泣声就格外明显。 有委屈,有后怕,有惶恐,也有尴尬。 前些天,她扇了他耳光,还放狠话,说再和他说话就是狗。 结果呢,还是要靠他。 这次又是他来拯救了她。 余音现在难堪得不行,觉得自己既狼狈,又事多,简直就是个麻烦精,还总是和他哭。 她怎么总是弄得这样狼狈不堪呢,就不能体体面面地出现在他面前吗? 她也太讨嫌了。 越想越难受,有种前所未有的自厌情绪。 宋凌商沉默地看着她哭。 心里的火气还没散,的确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像殷家那三个一样,让他这么生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是哪里来的,反正看见余音可怜兮兮地缩在墙根,他烧了那栋房子的心都有了。 尤其她现在还在哭,每一声啜泣都像是有根针往他心上扎,一缩一缩的疼。 他捏了下额角:“别哭了。” 语气很不好,余音吓了一跳,惊愕地看向他。 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红红的,这下是真像只小兔子了。 宋凌商抬手一拽,把小兔子拽到了自己腿上。 她挣扎,他按着她。掀起她的袖子,看见胳膊上的青紫痕迹,又撩起裙子下摆,腿上也有。 “用什么打的你?”他问。 “扫把。” 声音小小的,咬着唇,很难堪的样子。 宋凌商道:“是挺疼的,我也被扫把打过。” 余音一愣,惊疑盖过了尴尬:“啊?” “没骗你。”他说,“我小时候总挨打,什么都挨过,扫把衣架皮鞭……反正是手边有什么就被什么打。” “怎么会呢?”余音不敢相信,他这样的人,谁敢打他啊啊? 宋凌商拿出消肿止痛的药水来,一边给她抹,一边漫不经心地继续道:“那时候我比你更惨,没人给我上药,疼就自己忍着,忍几天就过去了。更惨的是出血的伤口,不涂药就总是发炎,连带着人也发烧,从里到外没有一个地方是好受的。” 药水涂上来,清清凉凉,止住了火辣辣的痛意。 余音停止了抽泣,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是谁打的你呀?是你家里人吗?” “对啊。”他说,“很奇怪是不是?明明该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是他们给自己造成的伤害最深。” “是的。”余音再赞同不过了,“现在外婆和妈妈都不在了,舅舅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我以为他们会对我好的。” 其实她要的不多,不是想花他们的钱,不是想吃多好的东西穿多贵的衣服,就是想让他们给自己一点亲情与关怀,和她说点体贴的话就行。 现在看来这个愿望都是奢求。 “他们对你不好,是他们有问题,不是你的错。”宋凌商看出了她的挫败和自厌,耐心开导她,“他们欺负你,是他们的恶在作祟,与你无关。” “我昨晚就在想,是不是我不够听话,不够讨人喜欢,他们才会这么对我。” “那种人的话有什么可听的?难道他们把你卖给盛星华,你就逆来顺受?他们不让你高考,你就真不考了?” “当然不行!” “是啊,所以不要用那些人的标准来评判你自己。”宋凌商放下手中的药瓶,“你觉得你自己好不好?” 余音有些难为情,这怎么好意思说呢? 他坏坏地掂了掂腿,她整个人都晃了晃,立刻扒住他的肩膀。 “问你话呢,你觉得你自己好不好?” 余音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我还挺好的。成绩还可以,性格也可以。噢,我以前很少哭的,我其实挺坚强的。对了,我还见义勇为来着,我是个好市民。” “这不就行了。”他说,“所以不要用别人的视角来评判自己。他们不喜欢你,那是他们没眼光。” 听他这么说,余音好受多了。 他捏着她的手指,给她手背上药:“影响写字吗?” 余音做了几个抓握动作:“不影响。” 车开到了校门口,学生和家长来来往往,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她有些紧张:“我的准考证……” “李程在办了,等会儿。” 很快,李程就过来,从车窗里递进来一个文件袋,不光有新打印的准考证,还有一套考试文具。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泪,余音眉开眼笑:“谢谢李助理!” 李程朝她点头:“不客气,考试加油。” 余音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宋凌商,我要去考场了。” “嗯。” 她忍不住又问:“你今天……怎么会去我舅舅家啊?” 她都没有指望他会来。 他看着她:“想见你。” 余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盛星华把那幅画给我了。” 余音短促的“啊”了一声,回想一下,难怪盛星华看到她把人物的五官补齐后,那么惊讶。 原来他早就认识宋凌商。 他问:“为什么那么画?” 真是尴尬,她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把你画成那样的!是那位盛先生,他逼我画那种画!还威胁我说要画不出来,就让我脱衣服给他当模特。” “没问你这个。”他说,“怎么把自己画成了一只小狗?” 余音抿紧唇角,脸又红了。 她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地说:“因为我不可能不和你说话。” 宋凌商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笑,抚了抚她的发顶:“这么乖啊。” 余音看着地面,只给他一个头顶:“我要进去了,不然要迟到了。” “去吧。”他打开车门。 余音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诚恳地向他道谢:“宋凌商,真的太感谢你了。” 抛去之前的那些快与不快,此时此刻,她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 “一句谢谢就完事了?” “那你想……” “还没想好,等你考完再说。”宋凌商扬了扬下颌,“去吧,好好考。” 她朝他鞠了个躬,转身跑进了校门口。 头发还是有点乱,裙子依然是脏的,但是她跑得灵巧轻盈,快活地奔向自己的战场。 赵叔忍不住感叹:“看看这些年轻的学生们,朝气蓬勃的,可真好。” 宋凌商点了根烟,笑了:“怎么,赵叔忽然有了感悟?” “感悟肯定有。”赵叔看着后视镜,“少爷,我看你是真喜欢上余小姐了。” 第79章 我喜欢你,你猜我最想要什么 宋凌商扬起眉梢:“怎么着赵叔,您老是觉得我入戏太深了,还是觉得我假戏真做了?” 赵叔回过头来:“要你没动真感情,还只是想耍人家小姑娘,那你付出这些精力,我只能佩服。” 宋凌商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小姑娘那么喜欢宋佩梁,我不花点心思,人家怎么喜欢我?” “我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看见你这么花心思追人。” “是吧,真是头一次。”宋凌商笑得肆意淡薄,“赵叔,你觉得有效了没?小姑娘喜不喜欢我啊?” 赵叔想着那可怜兮兮的小姑娘,不由得叹了口气。 每回都和救世主一样出现,谁经得住他这样。 他抬手冲着后视镜点了点,少爷也不叫了:“宋凌商,你就造孽吧你。” 宋凌商夹着烟,笑得不行。 赵叔倒不觉得是自己的话惹得他笑,而是他心情真挺好。这种好心情从昨天晚上就存在了,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 赵叔语重心长:“你就没想,小姑娘要真喜欢上你了,以后让人家怎么办呢?” “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我还能亏了她?” “人家真心对你,你耍人家?再好的吃喝也弥补不了这种伤害啊。” “快行了赵叔,越说越酸了。”宋凌商轻哂,“五六十的人了,还和我谈起真心了,臊不臊啊您?” 赵叔冷哼:“玩吧你,等你玩脱那一天,我头一个笑你。” “那您得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地好好等着啊。” 一个笑,一个气,盛星华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人走了。”盛星华说,“我拿你的名号一吓唬,一家三口都没敢多收拾,卷着金银细软就跑路了。” 宋凌商只关心一个问题:“谁打的?” “哎呦,你是没见着那狗咬狗的精彩场面。当妈的先怪儿子把人准考证撕了,当儿子的怨他妈为啥要打她,当爹的在一遍劝架,被那俩集火,怪他非得想出那缺德主意,把人从金城弄到冬城来,三个人还这么撕吧起来了。怪道是一家子呢,真没个好枣。” 宋凌商冷嗤一声:“知道了。” “剩下的可就交给你了啊,处理好。”盛星华说,“我好好的缪斯小女神被这三个玩意这么欺负,可给我心疼坏了。” “行了。”宋凌商道,“轮得到你心疼?” “不是吧?你宋凌商也有见色忘义这一天?” “她是有色,但我和你没义。” “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挂了。” “……” 一根烟抽完,宋凌商才不紧不慢地给袁鹤青发了条指令。 袁鹤青秒回:“马上处理。” —— 要么说人体真的是个很奇妙的存在。考前一夜没睡觉,还那么折腾,可是卷子发下来之后,就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了。 不困,不累,大脑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全世界只剩下了面前这张卷子。 两天考试过去得很快。 最后一门英语写完,余音坐在座位上,有种恍如隔世的茫然。 直到结束的铃声响起,走廊里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奔跑连带着地面都在震荡,她才从恍然中抽离。 结束了。 前二十年人生中,最浩大、最艰难的一场战役,结束了。 她慢慢收好文具,拎着书包出了考场。 她走得不紧不慢,欢呼奔腾的同学们不断从她身边跑过,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对话: “回家?” “回个屁家啊,网吧!先去开他个三天三夜的!” “上你妈的网,老子要去告白!考完了,老子终于可以谈恋爱了!” “我也不去了,我要去旅游,今晚的机票。” 本校的同学们已经开始扔书扔卷子,白花花的纸张从楼上飘扬而下,像是在盛夏光年下了一场纷扬的大雪。 欢呼中夹杂着一声惨叫:“草,别扔老子的书!老子他妈还要复读呢!” 余音随手捡了一张卷子,折成一个纸飞机,朝着天空扔去。 她没有看纸飞机飞了多远、落到了哪里,慢慢走出了校园。 校门口家长太多,都翘首等待着他们各自的将士。余音环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爸爸。 意料之中,爸爸怎么可能来这里呢?但是大家都有人接,她没有,还是有点小失落。 她低着头离开,没几步撞上一个人。她急忙道歉,往左避,对方也往左。往右躲,对方也往右。 她疑惑地抬头,撞进宋凌商温和的视线中。 她眨了眨眼。 宋凌商穿着黑色衬衣,没有打领带,领口扣子松散地解开了两颗。裤子皮鞋也是黑色,便显得他手中那束盛开的向日葵格外的明艳灿烂。 宋凌商把向日葵往前一递:“毕业快乐。” 余音惊喜地接过来:“宋凌商,你来接我吗?” 他反问:“不然呢?” “谢谢!”余音喜不自胜,低头闻了闻,闻到一款熟悉的淡香。 她不可置信,又连忙闻了闻,真的和宋凌商身上的香味是一样的诶! 宋凌商牵着她的手腕避开人群,一边往车上走一边说:“向日葵本身味道很淡,所以喷了点香水。” “是你的香水!” “你不是喜欢这个味道吗?” 余音连连点头:“超好闻的!” 她的笑容轻扬明媚,可见心情不错。 “看样子考得很好。” “我感觉发挥得还可以。” “心态不错。”宋凌商给予赞扬,“没有被考前的事情影响。” “嗯,你告诉我,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我听了。” 余音又说:“多亏了你,宋凌商。如果不是你,我连考试都没法参加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她真的没有参加高考,她得绝望成什么样子。 “所以你准备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谢呀?” 她一穷二白的,也不知道拿什么来谢他这么大的恩情。 宋凌商直白反问:“我喜欢你,那你猜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乍然又被提了起来,余音的心还是用力跳了一下。 今天赵叔没来,他亲自开车,她坐在副驾驶,车厢内倏然沉默。 音乐没有播放,豪车的隔音性又太好,这种寂静就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余音低头摆弄着腿上的向日葵,有些不解地问:“宋凌商,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第80章 宋凌商,我好像的确有点喜欢你 她是真的觉得很奇怪。 宋凌商自己有门当户对、哪里都好的女朋友。她就是个普通的学生,除了好一点的成绩和相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而这两样,对于宋凌商来说应该是最无关紧要的。 他这样的人,好看的、学习好的,他都不知道见了多少了。 所以余音实在不知道自己有哪里能让他喜欢的。 这也是之前宋凌商和她有很多亲密举动,她从来没往男女之事这方面想的原因。 “你最喜欢的应该是你女朋友才对啊。” “比起喜欢,我对她更多的是责任和感激。” 余音不解:“难道你连恋爱都是出于责任和感激才和她谈的吗?” “可以这么说。” 余音觉得吴黎给她讲的那些豪门故事走进了现实。 “那你也不该喜欢我啊。” “很奇怪对不对?”宋凌商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确实很喜欢你。” “见到你哭会很伤心,见到你受伤会很心疼,听到你说喜欢宋佩梁会很难过。不想让你被欺负,想把你很好地保护起来。见到你就想亲你,觉得你哪里都好。” 他每说一句,余音就脸红一分,最后整张脸几乎红成了番茄。 “宋凌商,你这不叫喜欢,你连为什么喜欢我都说不出来。” “那什么才叫喜欢?你对宋佩梁那种?” “是啊。” “你喜欢宋佩梁什么?” “佩梁哥什么都好啊,性格好,对人好,成绩好,会弹钢琴会唱歌,他什么都懂。” 宋凌商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扫她一眼:“你这才不叫喜欢。” 余音不服气:“你乱讲。” “你能说出他这么多好来,就证明他在你心中是具象、可量化的。你要是将来遇到一个性格更好,对你更好,成绩更好,弹琴更好的人,你是不是就该移情别恋了?” “才不是!”余音急了,“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可能轻易就移情别恋呢?” “本来就是,你喜欢的是他身上那些特质,不管谁拥有那些特质,你都会喜欢。” “这些特质你也有啊!你性格很好,对我也好,成绩也好,弹琴和场合我没见过先不论,我怎么就没喜欢上你呢?” 宋凌商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左臂掸在方向盘上,转过头来看向她。 “你确定你不喜欢我?” 余音下意识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我不喜欢你。” “那为什么要给盛星华画那样一幅画?” “解释过了呀,他让我画艳画,我画不出来……” “画画得那么好,以前没有学过人体?没有见过模特?为什么偏偏画我?” “那些模特没你好看啊。” “不是说宋佩梁也好看吗?为什么不画他?” 余音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嗫喏着唇角:“我……” 是啊,她为什么没有画佩梁哥呢?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盛星华让她画画,她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有关宋凌商的一幕幕。 宋凌商靠近她一点,压迫感更甚,逼问她:“为什么?” 余音额头上都出了冷汗:“我不想冒犯佩梁哥。” “那就冒犯我?”他没生气,反而笑了,“因为料定,我不会和你生气是不是?” “我也没想冒犯你。” “是没想过,还是知道即便冒犯了我,我也会原谅你。” 余音心跳紊乱如麻,硬着头皮说:“宋凌商,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我没觉得被冒犯。你画画的时候想到的是我而不是宋佩梁,证明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已经重过了宋佩梁,我很高兴。” 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继续道:“盛星华见到你那幅画,以为你画的是你男朋友,因为你笔下有感情。” “那是他想太多了!”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他把画拿给我的时候,旁边有很多人,他们一致认为画画的人很喜欢我,是他们全都想多了?” 余音鬓角有一滴汗珠滑落:“他们艺术家的思维太发散。” “到底是他们想太多,还是你不敢承认,不敢直面你自己的内心?余音。”他抬起她的脸,“看着我。” 她长睫颤抖,眼神慌乱,找不到一个落点。 他又朝她凑近:“你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敢看我?” 像是要证明自己不心虚,余音的视线总算和他交汇了。 他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他们离得很近,气息几乎交融在一起,有种难分你我的暧昧。 余音的身体绷成了一张紧紧的弓,心脏似乎开始横着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幽深的瞳眸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磁场,只要望进去,就移不开了。 “真不喜欢我?”他又问。 余音抿紧唇角:“不喜欢。” 他笑了一下:“好。余音,你高考结束,即将迈入人生新阶段。你也已经成年,有很多事情以后都可以自己做。” “如果你喜欢我,那我们以后如何,另当别论。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当我送你一程,我们到此为止。” “以后我是死是活,你不必过问。你是好是坏,我也不会再理会。” “就如同你之前说过的,我们就当从来不认识。” 他松开她,重新系好安全带:“我知道你要回金城,我也刚好要去机场,从这里到机场五十分钟,是你思量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 车子再次发动,谁都没有再说话。 很安静,却比刚才的安静还要令人窒息。 窗外景物飞速掠过,车速好快,真的会有五十分钟吗? 她知道宋凌商没有和她开玩笑。他和她不一样,她说了好几次以后别再联系,可是她又总是犯规,而他每次都会给她回应。 他不一样,他说以后当做不认识,那就真的不会再理她。 可是这几个月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很害怕,她甚至无法想象要是没有宋凌商,她会怎么办。 更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没有宋凌商,会是什么样子。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喜欢他吗? 不能啊,她喜欢的是佩梁哥啊。 可是为什么他一说以后就当不认识,她就这么难受呢?心痛得喘不过气,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似的。 不知不觉,豪车缓缓停了下来,她看见了外边的航站楼。 他下场,她亦跟着下。 车钥匙扔给早就等在这里的人,他大步进了机场。 她刚想跟进去,却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拦住了。他们说这里是贵宾航站楼,她不能进去。 玻璃门前有一道警戒线隔离带,那么短,那么矮,就一道软软的布条,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们隔开,拉出一道她如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背影挺拔利落,步子迈得干脆,马上就要进那道感应门。 他进去,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宋凌商!”感应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听见了她的喊声。 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她冲过那道隔离带,向他跑来。 她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胳膊。 她深吸两口气,像是在吸入勇气:“你说得对,我好像的确有点喜欢你。” 宋凌商扬唇笑了起来。 余音觉得他这个笑,特别好看,特别复杂,像是蕴含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和地问:“我要去一趟国外,你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吗?” 第81章 人要活在当下 余音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宋凌商一扬眉梢:“怕我啊。” “不是,我觉得这样不对。” 余音低下头,有些无措地拨弄着向日葵的花瓣:“宋凌商,我说我有点喜欢你,一是对我自己诚实,二是不想让你以后不理我。但是呢,我有佩梁哥,你也有你的女朋友,我们不应该喜欢彼此,我们这样不道德。” 余音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条混乱的分界线上,从最开始的求救、依赖到现在的好感、喜欢,这种感情以一种她无法控制的状态在她的血脉里肆意奔腾。即便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她除了将错就错,似乎别无他法。 宋凌商却说:“道德?有哪条法律规定了你必须喜欢宋佩梁?” “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会被更好的东西吸引,这很正常。”宋凌商看着她,“音音,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没有那么喜欢宋佩梁。你所谓的对他很深的感情,只不过是你的自我暗示而已。” 像是被一柄重锤敲了一下,余音愣住了。 可是宋凌商的话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她如果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佩梁哥,真的非他不可,那她怎么会对宋凌商产生好感呢? 还没正式谈过恋爱的女孩子第一次面对这么混乱复杂的情感,彻底懵掉了。 “感情这东西不是可以说明白的,音音,你只要跟着感觉走就可以了。”宋凌商牵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航站楼里带,“你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捋。” 等余音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架湾流已经进入了平流层。 旁边的宋凌商在和李程谈事情,余音不敢打扰,于是打开遮阳板看窗外棉花一样的云层。 有空姐过来送吃的,余音认出她来,笑着打招呼:“姐姐,好久不见。” “余小姐,再次见到你很开心,你送我的胸针我很喜欢噢。”空姐指了指自己制服上的翠鸟胸针。 空姐把饮品甜点摆在了她前边的桌子上,还帮她把手机连上了WiFi。 有了网络,就没那么无聊了。微信上有很多消息,刚高考完的学生就和疯了似的。 吴黎一连串的消息发来,问她什么时候回金城。 余音:还不知道呢,等我回去了立刻联系你。 吴黎:那我去冬城找你吧。 余音:别来,我出国了。 吴黎:这么快?和谁? 余音:和宋先生,他说有一个画展。 吴黎立刻化身尖叫鸡:啊啊啊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 余音:没有…… 吴黎:看,我说的不错吧?他就是对你有意思!哼,男人,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余音不知道怎么回,发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吴黎:他向你告白了吗? 面对自己最好的闺蜜,余音有了些倾诉欲。要是不和吴黎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和谁聊一聊。 余音:他说他喜欢我,我觉得怪怪的。 吴黎:哎呀,别想那么多!bb,人啊,就是要活在当下!那样的男人,哪怕以后不能在一起,和他来一段露水情缘,你也稳赚不亏的嘛! 余音:……话是这么说的吗? 吴黎:那我问你,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余音诚实:开心,他很可靠。 吴黎:那不就得了,人活着图什么啊,不就是个开心自在! 余音: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吴黎:因为你值得喜欢啊bb!我们那么多人都喜欢你诶,你超棒的好吗? 余音笑了起来。 身边的沙发一沉,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在和谁说话?这么开心。” “我闺蜜。”余音看向他,“你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他又戴着那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沉暗。 “你近视得很厉害吗?”余音问。 “不近视。”宋凌商说,“防辐射眼镜。” “噢。”余音觉得这和她以前见到的防辐射眼镜不太一样。 大概也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吧,真的很适合他。 宋凌商以前很少戴眼镜,但自从发现余音会看着他戴眼镜的样子发呆后,他戴的频率就高了。 她认真痴迷的眼神让他很受用。 “休息一会吧。”宋凌商说,“还有很久的飞行时间。” 机上有卧室,床比她住过的露易丝酒店里的还要舒服,余音一躺上去就开始眼皮打架。 她问:“宋凌商,你在哪里休息?” 宋凌商听出了她的意思,笑着说:“我一会要开个远洋会议,就在外边,不会打扰你休息。” 余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占用了人家的休息室,还不想让人家进来睡觉。 但是想起他在南音寺里说的那些露骨的话,她又有些不安。 宋凌商说:“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趁你睡觉的时候对你做什么。” 到底还是信任他,余音放了心。 好几个月一直紧绷着神经,考试这两天还没怎么好好睡。现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的确太累,睡得很沉,连宋凌商脱掉她衣服也都没有察觉。 宋凌商只是想看一下她身上那些被扫把抽出来的痕迹,之前只看到了胳膊上和腿上的。现在才发现,身上的更严重。 背上那几道印子经过这两天的扩散,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几乎遍布了整个后背。 青紫的痕迹和白皙的肌肤冲撞出一种惨烈来,可见当时打她的人下了多狠的手。 宋凌商给她涂好药,大概是药水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她在梦里发出一声喟叹。 正面也有,小腹上有一道,胸口竟然也有。 少女简单质朴的白色胸衣包裹着,伤口只露出一截。他把她的衣服解开,给每一道伤口仔细涂抹上药水。 眼神沉暗清明,没有任何情欲和亵渎,倒是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疼惜。 她动了两下,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调深沉温和:“乖,睡吧。”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余音都有些迷茫,反应了几分钟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 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已经换掉了,现在穿着一件丝质的轻薄睡裙。 而且身上的伤口明显都上过药了,就连,就连胸口上的那道也上过了! 正在怔愣,房门被人敲响,推开。 “醒了?”宋凌商朝她扬眉。 “我的衣服……” “Abbie给你换的,为了让你睡得舒服一些。药也是她上的。” Abbie就是那位她送胸针的空姐,余音知道是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出去的时候还特地向她道谢。 Abbie的樱桃小口张得很大,明媚的眼睛咕噜噜一转,瞬间笑了:“余小姐太客气啦,为你服务就是我们的工作宗旨噢!” 同时心里却暗暗抨击了一下老板,明明昨晚她把睡裙递过去的时候还体贴地问了要不要自己帮忙,被老板一个“要你多事”的眼神给扫了回来。 啧,真是个不诚实的老板。 第82章 舅舅死了 飞机于当地时间凌晨降落在欧洲西部的一个海岛上。 夜空繁星浩瀚,大西洋的海风吹来,怡人舒爽。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敞篷老爷车,奢华复古。余音觉得好新奇,一路上都在欣赏她从未见过的异国风情。 尽管是晚上,这里灯光繁盛,璀璨如天明。 汽车最后停在了一家希腊风格的酒店外边,酒店巍峨庄严,广场上矗立着白色的十二主神雕塑。两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鸢尾花傲然绽放。 宋凌商带着余音进了酒店里,对她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办,你先休息一下,我会派人过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求就直接说,不要客气。” 余音乖乖点头:“好。” 房间很大,里边的装潢和国内那些酒店很不一样,她没见过,在房间里边一个人就可以玩得兴致勃勃。 转悠够了,坐沙发上玩手机。看着看着,忽然弹出一个新闻横幅。 这阵子在冬城,新闻软件的定位在那里,所以新闻是关于冬城的。 新闻大意是在某国道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两辆重型卡车追尾,将中间的一辆小轿车直接压成了夹心饼干,轿车里的三人无一幸免,当场身亡。 新闻封面是事故现场,挺惨烈的。余音想把新闻划掉,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她就看见了更多的照片,其中就有那辆轿车的,她看见了那辆轿车的车牌。 眼睛不可置信地瞠大,这是……这是舅舅家的车! 她还坐过这辆车,舅舅还炫耀过,说车牌是特意找人买的,是他的生日。 而现在,这个车牌已经扭曲变形,那辆黑色的轿车更是变得惨不忍睹。 死了……舅舅一家,就忽然死了? 虽然对舅舅一家没什么感情,甚至很讨厌他们,但是突然见到这个消息,余音还是被惊了个够呛。 毕竟前两天还面对面的人,忽然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应该不是巧合吧……事情哪里会这么巧呢?才刚欺负过她的人,转头就遭了这么大的报应。 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 余音忽然打了个寒噤。 此时,房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宋凌商进来了。 看着他向自己走来,余音有种恍然的、像是在做梦的感觉。 感觉他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耳边忽然响起爸爸对他的控诉,说他不是个好人,做过很多恶事。这些之前在余音耳中只是一些苍白的话术,而现在,伴随着这个新闻,变为了具象的。 她似乎接触到了他的另一面。宛如出鞘的利刃,锋利冰冷,令人畏惧。 “嗯?没人来吗?”宋凌商一边摘领带一边问。 “没有。”余音说。 “李程怎么办的事。”他说,“等我问他。” “别!”余音急忙道,“你别问,没人来不要紧,我没什么需求。你别生气,别问。” 宋凌商察觉到她的紧张。 他走过来,两臂撑着椅子两侧,俯身将她圈禁起来,问:“怎么了?” 余音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些茫然。 他的手指轻轻从她额头上划过,指上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汗。 “怎么出汗了?”他问,总不能是房间里温度太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音咽了下口水:“我看到新闻了,我舅舅他们……出车祸死掉了。” 宋凌商扬起眉梢,听她又问:“是你做的吗?” “是。” 余音用力眨了眨眼,仿佛这样才能把面前这个人看得清楚一些。 她的表情变化了好几轮,纠结又复杂,像是在心里写一篇万字论文。 过了许久,她才问:“你这么做,不会被人发现吗?” “这就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而已。”宋凌商的笑容温雅淡薄,“你舅舅那种人,做生意几年不择手段,卑鄙无耻,得罪的人多了去了。盼着他死的大有人在。就算查,也查不到我身上。” “噢。” 宋凌商食指勾了勾她的脸:“担心我啊?” 余音抿紧唇角:“我怕你被抓走。” 宋凌商这次的笑容真实了许多:“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太狠了,要和我生气呢。” “没有的。”余音低头说,“我没有那么不识好歹。” 她恨极了舅舅一家。被关在卫生间无法参加高考的时候,她炸了那幢别墅,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 宋凌商对她好,舅舅他们对她不好,她明白的。 她只是忽然有点怕他,这种连别人的生命都可以随意掌握的人,让她感到陌生。 万一她要是惹了他,那她会不会也…… “他们那种人,要是不绝后患,以后你会有很多麻烦。”宋凌商道,“尤其他们现在知道你和我有关系,他们会想方设法地从你身上捞好处,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你会不得宁日。” 余音点头:“我知道。” “乖。”宋凌商敲了敲她的额头,“没吓到吧?” 余音心里咚咚直跳,但不敢表现,于是摇了摇头。 “知道你害怕。”宋凌商笑着说,“放心,不会对你这样的。我这是惩恶扬善,你又不是恶人。” 余音用力点头:“嗯!” 小姑娘的胆子比他想象中大,也比他想象中拎得清。 她很善良,也有同情心,但是不会泛滥,不会施舍给不必要的人,挺好。 “白天随便你玩,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宋凌商说,“别紧张,就是吃喝玩乐的。出席晚宴的还会有几位画家,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余音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啊。”宋凌商随口说了个名字,“听说过吗?” 余音捂住嘴:“当然听过啦!我小时候上绘画班的老师就是他的粉丝,我很小就听说过他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和他合照!”余音兴致勃勃地说,“我要把照片发给我老师看。” “可以。”宋凌商道,“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余音眨眨眼:“真的都可以吗?” “你说说看。” “我想得到他的一幅作品。” “想送你老师?” 余音连连点头:“我老师特别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过我很多帮助爱护。虽然我上高三之后就没时间去绘画班了,但是我老师依然特别关心我!” 宋凌商扬眉:“你知道他的作品在拍卖行是多少钱吗?” “知道。”余音悻悻道,“天价嘛,所以我老师一直都没有得到过一副真迹。老师一辈子赚的钱都不够买他一幅画的。” 余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激动之下提了一个不太合适的要求,立刻补救:“宋凌商,不好意思哦,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不是想让你替我买画的意思,” “不用买,我让他画一副。”宋凌商问,“老师喜欢什么元素?” 余音惊了:“啊?” “我送给老师,表达感谢。” 余音不解:“我的老师,你感谢什么呀。” 宋凌商堂而皇之地说:“当然是感谢他照顾你,教育你,让我们音音变得这么厉害,让我这么喜欢。” 第83章 妹妹,你一定要拿下宋总! 宋凌商换好衣服,找出药箱,给她上药。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你在酒店休息,倒一下时差,我晚上过来接你。” 余音点头:“好。” 药水冰冰凉,加上自己整个后背都袒露着,余音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打了几个抖,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宋凌商叹了口气:“自我认识你以来,你好像一直在受伤。” 余音有些闷闷地说:“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快比她过去十八年都还要多了。 “怪我。”宋凌商说,“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从没这么想。”余音转头看向他,“你也别这么想啊,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只是些小意外而已。” “不怪我吗?” “当然啦,怪谁也怪不到你身上的呀。” 宋凌商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那可以再多喜欢我一点吗?” 她说她现在有点喜欢他了。 还不够,不能只有一点喜欢。 要很多喜欢,起码要比给宋佩梁的多很多。 这个问题余音没法回答,她低下头,摆弄自己裙子上的花边。 有点喜欢他已经让她觉得很抱歉了,怎么还能更喜欢呢? 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把余音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是谁?” 宋凌商过去开门,一个灵巧的身影就窜了进来。 “哪里,哪里?人在哪里?” “啊,是你!”来人看见余音,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来,“你就是我小……们宋总带来的妹妹?” 余音有些懵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女孩,怔怔点了点头。 宋凌商蹙眉看向李程,李程歉意的垂下视线。 宋凌商叹了口气:“她是……” 对方热情地打断他的话:“我叫向瑜!小姐,我是宋总特意指派来照顾你的,接下来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 “啊。”余音认真点头,“那麻烦你啦!” 向瑜笑得灿烂,在余音手上摸了两把:“不麻烦呢!” 呜呜呜好漂亮的妹妹,她可太喜欢漂亮妹妹了。 余音觉得这个向瑜和宋凌商一般的下属不太一样,她没有那么拘谨,显得有些过分热情活泼了。 她甚至还敢催宋凌商:“宋总,你们不是要去办事吗?去啊,还在这里杵着干嘛?” 她又去推李程:“去啊,你们去啊,我在这里你们放心啦!快走啦!” 从容稳重的李总助难得浮现出一抹无所适从的尴尬。 从房间出来后,李程立刻解释:“宋总,我本来是安排Olivia来照顾余小姐的,谁知道向瑜小姐忽然出现,赶走了Olivia。您知道的,我拦不住向瑜小姐。” “她最近就在欧洲出任务,知道我也来了这里,过来很正常。”宋凌商相当了解向瑜,对李程说,“不怪你。” 向瑜其实叫朱向瑜,是朱爷的孙女。宋凌商初入南帮时,就和她认识了。 宋凌商是朱爷的义子,按照辈分朱向瑜叫他一声小叔。 她和宋凌商一起做过不少事,俩人熟得很。她和宋凌商比和她亲的那些叔叔伯伯们还要亲近。 不为别的,她就是单纯喜欢好看的人。 房间里,向瑜已经在帮余音继续上药了。余音其实自己就可以,但是架不住向瑜太热情。 向瑜啧啧嘴:“怎么好好的弄出这么多伤来?我们宋总家暴你了?” “不是不是。”余音忙道,“是我舅妈打的,和宋总没关系。” “什么狗屎舅妈!”向瑜恶狠狠地说,“我去剁了她的爪子!” “她已经遭报应了。” 向瑜眼珠一转就明白了:“我们宋总做的?” 余音点了点头。 向瑜笑起来,继续摸她的手:“小美女,我们宋总很好,对不对?” “对!” “你跟我们宋总在一起多久啦?” “我们认识半年多了。” “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余音脸一红:“没有。” “诶?”向瑜一愣,她还以为面前的小美女已经成功把孟娇那个丑八怪作精给挤走了呢。 “我和宋总没有什么关系。”余音说,“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想好了,就将这次旅行当做最后的礼物,以后她会慢慢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越拖下去,越无法割舍。 向瑜听呆了:“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会和他在一起?” 余音点头:“嗯。” “为什么啊?” “我们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呢?你们俊男靓女的,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了!” 她觉得她小叔和这小美女在一块的样子养眼得很,那个孟娇才是真的不合适好吧? 余音觉得向瑜很单纯,合不合适的,又不能只看外表呀。 她不想再谈论这个,转移话题:“我有点饿了,能麻烦你帮我弄点吃的吗?” “啊,没问题。”向瑜立刻去找酒店管家。 餐食送来得很快,向瑜自然而然地坐在余音对面和她一起吃。 她开始帮自家小叔说好话:“小美女,我跟了我们宋总这么多年,他出来办事从来不会带女人的,你是第一个!证明你在他心里分量很重!” 余音有些惊讶:“他不会带他女朋友吗?” “不会啊。”向瑜说,“他又没多喜欢他女朋友。” “可是我听说宋总非常喜欢他女朋友,对她很好很好的。” “那是因为他的命是孟娇救的,他报答她的恩情啦。”向瑜撇嘴,“那个孟娇也是喽,仗着救过我们宋总就作威作福!我们宋总把他们一家扶起来还不满足,非得和我们宋总结婚!气死我啦!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余音倒是可以理解:“救命之恩真的蛮重要,宋总看重,证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那也不是非要结婚吧?我们宋总保他们一家子一生的荣华富贵,已经足够还这个救命之恩了好吧?” 向瑜一拍桌子:“假设啊,我说假设,救我们宋总的是你,你会非要跟他结婚吗?” “不会。”余音很肯定地摇头。 就拿她小时候从水里捞上来的那个男生说,她也只是希望他以后能好好活着,没想过要让他报答自己什么的。 “这不就得了。”向瑜狠狠戳了戳盘子里的牛排,“我们宋总也真是,孟娇说什么他答应什么,都不拒绝的!但凡把平时对我们的那股无情无义的狠劲拿出来十分之一啊,哼!” 余音没听清后边的话:“你说什么?” 向瑜抓住余音的手,十分诚恳地道:“妹妹,答应我,你一定要拿下宋总,把那个孟娇赶走,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第84章 喜欢就要争取! 余音摇头:“这样不好,这种行为叫小三上位。” 向瑜一脸胃疼的表情:“他们又没有结婚,哪来的什么小三!” “男女朋友也算的。”余音说,“我已经因为这个挨过骂了。” “谁骂你?放屁吧,优秀的人谁都喜欢,谁都有权利追求。我们宋总身上又没贴着她孟娇的标签,凭什么别人不能喜欢啊?” 余音放下刀叉,认真道:“向小姐,你应该认识宋总很久了吧?” “对呀。” “那你觉得,如果一件事他不想做,有人可以强迫他做吗?” “那当然不能。” “所以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并且谈婚论嫁,就是他自愿的呀。这里边当然有救命之恩的成分在,但是他一定也是喜欢她的,他愿意娶她。” “才不是,他就是不在乎而已!”向瑜说,“我们宋总心里装了很多事,但没有一件是和男女情爱有关的。他答应孟娇娶她,是因为他觉得娶谁都一样。要是救他的人换成张娇王娇,宋总同样会答应和她们结婚的,你明白吗?” “所以你才是不一样的啊!”向瑜激动地说,“你是他第一个会带在身边的人,他一定非常喜欢你才想和你形影不离啊!” 余音听得发愣。 向瑜殷切地问:“妹妹,你告诉姐姐,你喜不喜欢我们宋总?” 余音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你就追啊!”向瑜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你自己的幸福你自己不争取,难道指望着谁喂到你嘴里吗?你就活这么一辈子,你不想着成全自己,你成全别人啊?你倒是对得起别人了,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余音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利他、奉献,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她有些震惊。 “感情这东西没有先来后到,不是说先来的就是对的,后来的就是错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懂不懂啊妹妹?” 余音咬了咬吸管:“可是别人都说,破坏别人的感情是不对的。” “要是感情真的好,任谁来了也破坏不了。能破坏的,那都不是真感情。宋凌商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为什么不给你们一个机会呢?你想着成全她孟娇,孟娇只会想掐死你!” 向瑜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没谈过恋爱,没动过真感情,所谓的理智和道德都是书上看过的纸上谈兵。 但凡真的谈过恋爱就能知道,感情哪里是能控制的,感情里也没有智者。智者只能控制欲望,控制不了感情。 “我喜欢他没有不对?” “当然没有啦!我们宋总那样的人,你不喜欢他才不对,我要带你去挂眼科的!” 吃完饭,余音就被向瑜推着去休息。可是躺在床上,余音半天都睡不着,向瑜这一席话的确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要为自己争取。 她真的可以争取? 可是他们真的相差好远,她一无所有,而他连生杀予夺的权利都有。 那头,向瑜出了套房,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抽烟。 宋凌商回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瞧见了,立刻挥手:“小叔!” 宋凌商走过来:“她睡了?” “对呀,我一直看着呢,放心出不了事。”向瑜点了点他胸口,“我倒是想问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纯个小姑娘,和个嫩黄瓜秧子似的。哦哟,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款呐?” 宋凌商在椅子里坐下:“你和她说什么了?” “当然是说你的好话啦!人家小姑娘觉得喜欢你是在当小三,不敢喜欢你,我把她的观念狠狠扭了过来!”向瑜做了一个拧脖子的动作,“将来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得给我记一份功呢!我可帮了你大忙!” “我用得着你帮忙?”宋凌商轻嗤,“我既然喜欢,我就追得到。” 向瑜气死:“我好心好意你还不领情!” 宋凌商勾了勾唇角:“觉得她不错?” “很好的小姑娘啊,文文静静的,也挺有自己的想法。最重要是长得漂亮,洋娃娃似的,让人一看就心软。你可别辜负人家啊,那小姑娘伤心起来怕是水漫金山。” 这夸赞让宋凌商很受用,于是道:“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向瑜满脸感动:“哎呦喂,小叔,您终于想起关心关心侄女的死活了?我还以为现在您眼里只有小美女呢!” 宋凌商起身就走。 向瑜立刻拽住他:“的确遇到点儿麻烦,您得拨我几个人,我去解决一下。”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真的是来关心您老人家的情感状况的,借人只是顺带,真的。” 瞥她一眼,他道:“去找袁鹤青。” 向瑜打了个响指:“好嘞!” 跑出几步又回头:“小叔,祝你和你的小美女夜夜笙歌,春宵苦短,颠鸾倒……哎呦。” 李程松开扶住她的手:“向瑜小姐,请注意脚下。” “啊,是李助理。”向瑜笑得更灿烂了,“我替Olivia过来,小叔没有因为这个怪你吧?” “没有。” “那就好。”向瑜两只手在李程脸上搓了搓,“多日不见,李助理又变帅了呦。” 李程的脸被她搓得通红,老半天没消下去。 房间里,余音刚睁开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宋凌商。 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正在熟睡。 余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躺在了自己身边。 稍微一动,发现身上很沉——他一只胳膊搭在她腰间。 余音立刻僵住不敢动了,怕惊醒他。 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 向瑜说的话在脑子里打转,让她震惊意外之余,又多了些轻松释然。 她微微侧头,认认真真看着宋凌商的脸。 然后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眼、鼻梁、下巴。 好顶的一张脸,已经看了这么多次了还是会惊艳。 她真的可以追求、可以争取吗? 云端的人,她真的够得到吗? 宋凌商动了一下,余音立刻收回手,紧紧闭上眼睛。 宋凌商没醒,而是朝着她这边贴了贴,腰上的手臂一用力,把她整个人箍进了他怀里。 余音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丝质衬衣冰凉丝滑,鼻端是他身上好闻的清香。 他下颌抵在她头顶,沉稳的呼吸和心跳令人觉得踏实、安心。 海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入,扬起纱帘,带来鸢尾花甜雅的香气。 余音忽然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不要再往下走了。 第85章 想把她藏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余音从卧室出去,看见宋凌商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红彤彤的晚霞笼罩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华光。 电话那头是袁鹤青,正在和他禀告港岛的27队最近的活动。 宋凌商声音很淡:“还和之前的计划一样,那个人,不能动。” “他现在已经升任27队队长。”袁鹤青说,“向瑜小姐这次也是和他们起了冲突。如果我们还是放过那个人,怕是和朱爷没法交代。” “朱爷那边我会去说,只管按我说的做。” 袁鹤青忍不住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问过很多次,宋凌商都没有回答他,这次亦然。 挂断电话,转头,看见余音正站在卧室门口看他。 刚睡醒的小姑娘还有些懵,眨眼的速度很慢,专注望着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呆。 宋凌商走过来,在她发顶揉了揉:“醒了?休息好没有?” “嗯。”余音点头。 宋凌商带她去了化妆间,余音没想到门一开里边会有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服装师和化妆师,让他们帮你挑礼服,化妆。”宋凌商说,“别紧张,以后你会面对很多这样的场合。” 她依然乖乖点头:“好。” 宋凌商的衣服是早就定好的,不用挑。高定西装品牌专门为他量体裁衣,从手腕到脚踝一毫一厘都无比贴合。 换衣服的时候,余音看见他背上有一道疤痕。 淡粉色的新肉,刚长出来没多久,余音知道这是那个雨夜为了保护她,他受的伤。 而让他受伤的人,是爸爸叫来的。 余音不知道他是否清楚那些人和爸爸的关系,联想到他对付舅舅一家的手段,不免有些紧张。 “宋凌商。”她轻声叫他。 “嗯?”他并未回头,从镜子里看她。 “刚才睡觉,我梦到我爸爸了。” 宋凌商扬眉:“哦?” “梦到了爸爸送我去上大学。”她紧紧盯着他,“爸爸答应我了,他很快就会退休,以后就一直陪着我。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小姑娘抠着手指,显得局促而紧张。 宋凌商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还是怕自己了。 “那很好啊。”他笑着说,“你爸爸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看你长大,陪你到老,把以前没有陪伴你的时光都补回来。” “嗯。”余音重重点头,“他会平平安安的,对不对?” “当然。”宋凌商转头看她,“他会平安的。” 得到他给的承诺,余音放下心来。 她还是会对他无条件信任。他这么说了,证明他不会对爸爸做什么。 宋凌商换好衣服就离开了,她的妆画了很久。 礼裙是红色的,带有中式元素的复古款长裙。掐腰,胸口折领,露出纤细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 因为她过分年轻,所以穿着这款裙子并不会显得厚重。像一朵盛开的芍药花,灼灼其华。 向瑜一进来就“哇”了一声:“好看!好看死了!” 她绕着余音转了好几圈,捂住嘴:“太漂亮了,真的!好适合你的裙子,你自己选的吗?” 余音有些不好意思:“宋凌商选的。” “我们宋总眼光就是这个!”向瑜竖起大拇指,“哼,这么漂亮的美女,真是便宜他了!” 余音本来就不太自在,现在更不好意思了。 向瑜接她去举行晚宴的地方。 上车没多久,宋凌商的消息就来了:“接到人了?” 向瑜撇嘴:“接到啦!切,平时我接几十亿的货也没见你这么关心。现在接个人还烦劳你问?” “几十亿的货,也配和她比?” 向瑜回了个鬼脸表情包:“好啦好啦,安心等着!你不知道小美女有多漂亮,简直美呆了!” 转弯驶入了某条街道,车辆忽然多了起来。两边的建筑奢华繁复,灯光璀璨,整个世界都无比的浮华耀眼。 宋凌商夹着一只未燃的烟站在庄园门口,看见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司机打开后门,一条纤细修长的小腿先迈了出来。高跟鞋跟不算太高,却很细。脚踝纤细,骨骼分明,一条红色的丝带从脚踝缠到了小腿中段。 红色的丝绸裙摆荡出一个优美的水波似的弧度,车内的人探身出来。 雪肤黑发,简单的黑白红三种颜色冲撞出极致的东方美学。 宋凌商听见了周围惊艳的赞叹声。不由庆幸这是私人聚会,没有媒体在场,否则闪光灯怕是要把这里照成白天。 余音走到他跟前,还是有些不自在,脸上浮出红霞。这不是腮红胭脂可以勾勒出来的眼色,而是由里到外,像是桃子成熟时的颜色,粉嫩丰盈。 她朝他一笑:“宋凌商,我来了。” 轻轻的话语让他回神,他仿佛看见了美神维纳斯的诞生。 向瑜在一边忍不住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她小叔望着一个女人出神! 啧,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宋凌商牵起余音的手,转身走进庄园里。 “很漂亮。”他说,声音温柔沉哑。 “你给我选的裙子很合适,化妆师和造型师也很厉害。” “最大的功臣难道不是你自己?”宋凌商说,“你本来就漂亮。” 余音朝他一笑。 他从来都不吝啬对她的赞美。她漂亮,她厉害,她聪明,她哪里都好,他夸过她很多很多次,在许多时候,都带给她莫大的勇气。 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踏过草坪,露过花园,站在洋房大门外的时候,宋凌商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余音忙问,生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想把你藏起来。” 暗夜玫瑰,太漂亮了,他想私藏,不让任何人窥见。 想散开她的长发,脱掉她的裙子,解开她脚踝上的丝带。像拆礼物那样,一点一点把她剥离干净。 听出他的意思,余音抿紧唇角,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洋房厚重大门缓缓推开,宋凌商转了一下手腕,和她十指紧扣。 掌心相贴,十指穿插紧扣,亲密无间。 余音看了看他们的手,又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心跳又开始加快,像是要脱离控制。 第86章 抱歉,我老公不允许 宴会上的人不少,来自世界各国不同肤色,全都盛装打扮,流光溢彩,像是到了九重宫阙之上。 一路进去,余音接收到很多目光,她坦然回视,报以微笑,落落大方。 不少人来和宋凌商打招呼,余音听不懂他具体在说什么,只有偶尔几个熟悉的词语,让她可以分辨出是法语还是俄语。 她很震惊:“宋凌商,你会好多语言诶!” 他叹了口气:“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余音一下子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唇红齿白。 宋凌商掐住她的脸:“别笑。” 她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回去再笑,别在这里笑。”他带她到休息区坐下,一个高大的白人走了过来,和宋凌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宋凌商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 “这是我在芝大的校友。”宋凌商说,“我去和他谈些事情,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余音点头:“好。” 宋凌商知道她在这种场合不会乱跑,但是她明艳逼人,不免会有很多人主动来搭讪。 “一会儿有个舞会,如果有人邀请你来跳舞,你就和他们说……”他教了她一句法语。 余音跟着重复了几遍就说得很标准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很抱歉,我不会跳舞。” 余音又说了一遍,然后点头:“好的宋凌商,我记住啦!你去吧!” 宋凌商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走了。 余音小小地饮了一口香槟,扫了一圈,没看见向瑜,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交际去了。毕竟宋凌商手底下的,好像都是神人。 不一会儿,灯光暗了下来,舞池那边亮起,大厅内的苏格兰乐队开始演奏舒缓优美的伦巴舞曲。 余音倒是在学校学过一些交谊舞,但不太标准,放在这种国际场合更是不够看了。所以来邀请她跳舞的,都被她用宋凌商教的那句话拒绝了。 每位邀请她的男士听到那句话,都扬起眉梢,露出有些意外的眼神。然后向她微笑,说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余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给宋凌商丢人了,毕竟来这种场合的人,怎么都不该不会跳舞啊,唉。 她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是从入场时就艳惊四座,现在想降低也来不及了。 她都数不清她已经拒绝多少邀约了。 她盼着宋凌商或者向瑜能赶紧回来一个。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中文:“美女,是华人吗?” 余音嘴一快,条件反射地把那句法语说了出去。 对方显然十分意外:“你都结婚了?” “啊?”余音这下说了中文,“你说什么?” “你刚自己说的啊。”男人耸耸肩,朝她歉意一笑,“抱歉,不知道你英年早婚。” 男人走了,余音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结婚?啊,她终于知道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她被宋凌商骗了! 恐怕他教她的那句法语根本不是“抱歉,我不会跳舞”的意思! 想到这里,余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身体变成了一个高温下不断膨胀的火炉,血液沸腾,几乎就要爆开。 余音捂住脸,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向瑜终于应付完了那些人,过来就把一杯香槟一口闷了。她坐在沙发上喘气,瞧见余音,问:“小美女,你很热吗?” 余音问:“你会说法语吗?” “会一点。” 余音把那句法语又说了一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抱歉,我老公不允许——怎么了这句话?” 余音被“老公”两个字给撞了个七荤八素。她猜到了是这种意思,但是没想到真的会这么直白! 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宋凌商弯腰,凑近她:“怎么了,烫成这样?” 余音控诉他:“宋凌商,你教我的是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我教了你什么?” “那句话!根本不是不会跳舞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 他明知故问,偏要逗她:“哦?那是什么意思?” 余音咬住下唇,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嘛! 偏他恶劣透了,非要追问:“音音,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劳烦解释一下。” 余音转过头不理他了,气得气儿都不匀了,胸口剧烈起伏。 “别生气。”他勾了勾她的脸,“我教你跳舞好不好?” “不好。” “可是我想和你跳舞。”他声音很轻,低沉暗哑有颗粒感,像是有一只手在她耳垂上挠,“答应我吧,可以吗?” 他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外貌优势,声音优势,谁招架得住。 余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他步入舞池的。 “我真的不太会。” “别怕。”宋凌商说,“跟着我就好。” 他真的很给人安全感,不管她有多么不安局促,只要宋凌商在,她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宴会,第一次跳舞,音乐舒缓轻柔,像是一条有形的溪流,从耳朵钻进她心里。 舞池灯光幽暗,宋凌商的眼神幽沉深邃,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又像一面曜石打造的镜子,只能映出她。 从舞池出来后,余音见到了宋凌商说的那几位在国际上大名鼎鼎的当代画家。 他们朝她友善地微笑,和她打招呼,与她探讨美术相关的知识。 从前只能在书上见到,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人化为了具象,就在她身边,余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英语说得局促,有点磕绊,这些大拿们丝毫不介意,放满了语速配合她,和她愉快地聊天。 她尊敬这些大师,却不畏惧,努力表达自己的观点,得到许多认可与称赞。 说起自己专业知识的小姑娘眼里有光,自信张扬。 那位她老师很喜欢的大师为她当场作画,并写了寄语。余音开心极了,可以想象到老师收到这幅画会有多高兴。 甚至那位大师还向她抛出橄榄枝,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学习,他也有学习东方美术的学生。 余音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急忙看向宋凌商。 宋凌商朝她扬眉:“大师喜欢你。” 这是莫大的认可与鼓励,余音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过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大师,她是喜欢画画,却没想着以后要走这条路,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师问她想做什么,她诚实地说:“我很早就打算报古画修复专业,我喜欢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想为它的传承出一份力。” 几位大师鼓掌,向她表达称赞与肯定。 宋凌商也为她鼓掌,在她耳边说:“我们音音真厉害。” 第87章 假日公主 接下来是主宴会、拍卖会、慈善募捐,彻底结束时,已是深夜。 余音和宋凌商走到庄园门口,不少人和宋凌商——这位拍卖会最大的金主、捐助金额最多的慈善家道别。 一个刚才邀请过余音跳舞的棕色卷发的西方男人走过来,和她说话,余音听不懂,倒是有一个词和宋凌商教她那句话是一样的。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 宋凌商已经和男人交谈起来,他笑得温文尔雅,在一群西方男人中显得芝兰玉树,斯文矜贵。 直到卷发男人走了,余音才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问我,我是不是你老公。” 余音:“!!!” 果然,她就知道那个词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尴尬又蔓了上来,她的脸又开始泛红。 “我说是。” “你快别说了!” “他说我们很般配。” “别说了!宋凌商你闭嘴!”她踮脚去捂他的嘴,脸红得不得了,“你住口!” 宋凌商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拿下来,继续道:“他祝我们百年好合,我说一定的。” 余音瞪着他。 “他还祝我们早生贵子,说我们基因这么好,多生几个就是为人类事业做贡献了。” 这简直越说越没谱了,余音听不下去,甩开他,转身就走。 听不下去,也呆不下去了,这也太羞耻了。 高跟鞋的限制,她即便跑起来也没多快。他腿长步子大,轻而易举就能跟上她。 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余音一个趔趄,宋凌商立刻扶住她,握着她的小臂不放了。 他还好意思问:“生气了?” “宋凌商,你就是欺负人!”余音忍不住控诉他。 也不能说他是占她便宜,反正她就觉得他坏透了。 生了气的小姑娘彻底成了成熟的桃子,脸颊鼓鼓的,红红的。水润的嘴巴嘟起来,看起来又委屈又没有办法,无助极了。 宋凌商掐住她的脸:“把嘴巴收回去。” “你管好多!”余音现在又羞又气,一身反骨偏不想听他的话,“你欺负人,还管这管那,我才不要听你的!” 他虎口卡着她下巴,她的嘴巴嘟得更厉害了,说话时一张一合,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宋凌商握住她的腰往前一带,俯身就咬了上去。 有些事情真的很神奇。 从小,他就见到过许多次犯了毒瘾的戚文嫚和无数男人交缠亲密的场景,这让他十分恶心反感,觉得男女那档子事下流又龌龊。 他对这种事没兴趣,也没想过去做。但是见到余音,他就想了。 小姑娘青涩又生嫩,像是秧上一条刚刚成熟的小青瓜,干净清新,水润清爽,再腻的事情看见她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所以他想摸她,想亲她,还想和她做更多的事情。 他将她搂得很紧,余音怎么都挣不开。他一只手还掐着她的脸,她的嘴巴只能撅着,收都收不回来,任凭他咬。 他咬得慢条斯理,像是在吃一块美味的糕点,吸吮,舔弄,尝尽每一分甜美。 这还是在大街上,身后车流如织,行人来来往往。她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尖叫,有人大笑,这是个浪漫的海岛,一切表现都是友善的,可余音还是难堪得不行,手从无力的推拒转为了抓住他的领带。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唇都麻木得没了知觉,他才终于松开她。 余音埋在他胸口,连头也不想抬了。 幸好车就停在路边,宋凌商打开车门,把脸快和裙子一个色的小姑娘塞了进去。 余音弯腰坐在座位里,捞起宽大的裙摆捂住脸,丝绸冰冰凉凉,却消不掉她脸上的热度。 “别捂了。”他说,“刚不是已经喘不过气了?” 余音想,他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亲得那么用力,她至于…… 她觉得自己不争气,没用透顶,一晚上被他各种欺负,却毫无办法。 宋凌商胳膊一伸就把她捞了过去。 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问:“以后听不听话?” 余音没吭声,瞪他一眼。 他扬眉:“还嘟嘴是吧?” 余音立刻把嘴巴紧紧抿住,生怕他又来啃她。 幸亏宋凌商心里还有点分寸,知道不能玩得太狠,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接下来几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向瑜陪着余音,宋凌商每天都很忙,偶尔带她去参加一些应酬。 余音见到了许多自己只在新闻里听到过的人物,她好像步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同时又意识到,宋凌商比她以为的还要厉害得多,他的交际圈,竟然是这样的。 向瑜陪着余音在岛上玩疯了,吃遍了这里的各种餐厅,逛遍了各家奢侈品店。 宋凌商给了她一张黑卡,余音没打算用,向瑜倒是抢了过去,刷得相当起劲儿。 余音对向瑜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她觉得向瑜不像宋凌商手底下的助理。一是因为她对宋凌商好像没有敬畏之心,二是因为她知道得实在太多了。 不管吃什么、买什么、看到什么,向瑜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她好像见过这世上所有的奢靡与繁华。 但是任凭她怎么问,向瑜都只说自己是宋凌商的助理,就是家庭条件好一些而已。 没办法,她南帮大小姐的身份容易把人吓跑,别人都觉得和她接触容易没命,搞得她现在都不敢轻易露底了。 在岛上的第十天,宋凌商带余音出海。 港湾风平浪静,远处碧蓝色海天一线,无数帆船、游艇静静停泊,像是海面上一只只栖息的候鸟。 其中一艘银灰色的三层游艇十分富有科技感,线条流畅,格外醒目。 宋凌商带着余音上了这艘游艇。 数不清的橙黄色玫瑰在甲板上堆叠、蔓延,一直铺到了游艇里边,形成一面橙黄色的花瀑,好似在盛夏打翻了一杯鲜美的橙汁。 这艘游艇成为了鲜花的城堡,花香覆盖了海风的味道。 “好漂亮的玫瑰!”余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凌商,“这是什么品种?” “假日公主。” 余音感叹:“名字也好听诶!” “它是,你也是。”宋凌商朝她一笑,“生日快乐,假日公主。” 第88章 她贴过来,吻住他 余音惊喜地说:“宋凌商,你知道啊!” “给你办临时出国手续的时候看到了。” 余音本来没打算告诉他的,这几天她已经过得非常非常开心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生日过不过其实都没所谓了,不想再特意劳他挂心。 没多久,又有几个人上了游艇,余音知道这都是宋凌商关系很不错的朋友,这几天应酬交际,她也都认识了他们。 他们向她送上礼物,诚挚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其中竟然还有一个算是熟人的盛星华,余音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里。 “生日快乐啊我的缪斯女神。”盛星华说,“这几天没见到你,我的灵感都枯竭了。” 余音有些无语,总觉得给盛星华带来那种画的灵感不是什么好事。 游艇缓缓出海,海鸥追逐飞翔,在天际划出一道白色的光线。 一位王室公主拿来鸥粮和小面包,和余音一起喂海鸥。 余音很久没有和这类生物这么亲近了,看着它们在天际翱翔,她的心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客舱里,盛星华端着杯路易十三,和宋凌商挤眉弄眼:“喂,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全垒了没有?” 宋凌商冷嗤:“龌龊。” “我知道你讨厌这事,但是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做吧?那你当男人还有什么乐趣?”盛星华说,“你既然这么喜欢我的缪斯小女神,你就从她身上试试啊,指不定就找到乐子了呢。” 宋凌商懒得搭理他。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来电显示孟娇。 盛星华乐了:“看看,你带着余音小美女闹出这么大阵仗,孟娇肯定和你折腾。” 宋凌商出去接电话,没两分钟就回来了。 盛星华扬眉:“这就安抚好了?” “不然呢?” “牛逼。”盛星华诚挚地竖起大拇指,“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声时间管理大师?” “你也不差。”宋凌商淡淡冷嘲,“一个破画展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玩。” 盛星华振振有词:“我这叫采风找灵感,我们艺术家就是要和大自然多接触。当然,更重要的是看一看我的缪斯小女神有没有被你吃干抹净。” 宋凌商“呵”了一声,起身出了船舱。 余音正趴在船舷上看海,她没有出过这么远的海,觉得好新鲜。 “不进去坐一会儿?”宋凌商问。 “我要看海。”余音摇头,“大海这么辽阔,让人觉得好自由。”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情开阔的感觉了。 之前的学业压力、外婆去世的伤心、对爸爸的担心等都压在她心头,她这一个学期几乎都是在阴霾中度过的。 现在,一直淤堵在胸口的气全都舒了出来,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认真地向宋凌商道谢,这些美好都是他带给她的。 游艇上有请来的米其林三星大厨,为他们准备了丰富的餐食,奶油蛋糕做成的也是假日公主的形状,漂亮得不得了,余音都不舍得吃。 游艇上的绅士名媛们为她唱各种语言的生日歌,她闭着眼睛许愿,蜡烛映照出她姣美的面庞。 傍晚,晚霞漫天,辽阔的海面都成了橙黄色。余音看见了海豚群,几十只海豚在海面上翻滚跳跃,是自然里自由的生灵。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惊讶得合不拢嘴。尤其,她还看见了粉色海豚。 旁边一位王室公主很开心地对她说:“粉色的海豚很难得,要运气特别特别好才能看到,Inin,你就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宠儿!” 晚霞中的粉色海豚实在太美,她的心都泛起了粉色的泡泡。 晚饭吃了鲜美的海鲜大餐,向瑜带着人在三楼甲板上蹦迪,她亲自打碟,气氛更嗨了。 余音刚才喝了点酒,有些晕,没有参与他们,而是坐在二楼甲板上吹海风。 宋凌商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枝玫瑰。 不是假日公主,而是粉蓝色的,有点像厄瓜多尔玫瑰,但又不太一样。 “这又是什么品种?”余音问。 “这是新品种,还没有名字。”宋凌商把花折下来,插在她发间,“所以想请尊贵的假日公主为它命名。” “命名?” “对,命名以后,这个色号的玫瑰就叫这个名字,是专属你的特制玫瑰。” 余音听吴黎说过,玫瑰有特别特别多品种,每个颜色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名字,有的人特别喜欢某一款玫瑰时,会买断那个颜色,为它命名。 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机会。 她竟然可以命名一种花,这种花以后就会代表她。 余音仔细想了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脑子装的快乐太多,把知识挤跑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求救地看向他:“我想不起来。” “那就慢慢想。” 余音抱着腿坐在藤椅里,下巴掸在膝盖上,挡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清亮的眼睛。 繁星璀璨,洒在她眼中,像是有一条银河。 玫瑰的花瓣被海风吹拂,在她细软的发丝间抖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蝶。 她一直看着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挪不开眼。 头顶是朋友们愉悦的欢呼与尖叫,鼻端是米其林大厨亲手所做的宵夜的香气,耳边海浪翻滚,远处是海上的一轮明月。 眼前是她克制不住、越来越喜欢的人。 “怎么一直看我?”宋凌商问。 “太美好了。”余音说,“感觉一切都美好得很不真实,不像我该拥有的。” 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没想过会来到这样漂亮的地方,见到这么壮丽的景色,过这样一个盛大隆重而难忘的生日。 宋凌商忽然倾身过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海风夜来湿冷,他的唇是热的。 “是不是真实的?”他垂眸看着她,问。 余音仰头望着他,呼吸缠绕,炙热暧昧。 海风将他身上的清香送来,她鬓边簪的这朵玫瑰也是这个味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这个味道在酒精的催化下不断发酵,逐渐蚕食掉她的神智。 她被他的气息包裹,无路可逃。 宋凌商刚想再说话,余音忽然站了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贴过来,吻住了他。 第89章 雾岛假期 宋凌商怔住了。 余音明显很紧张,眼睛紧闭,睫毛一个劲儿地抖,也不会什么技巧,就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 但就是这份生涩才更要命。 反应过来的宋凌商心跳急速加快,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膛。 他反手搂住她,往旁边一带,把她摁在船舷上,反客为主,撬开她的齿关。 这是一个很凶狠的吻,却又和之前几次不一样,余音说不出具体多了什么东西,只觉得他的动作又急又凶,像是恨不得把她吃掉。 海风吹得有些凉,可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热,血液像是在沸腾的临界点,要把她整个人蒸熟。 一吻结束,余音气都喘不匀了。 这次是她主动的,冲动过后,实在难为情。 她刚想抬头,却被宋凌商按着后脑扣入怀中。 他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气息不稳,眼中欲色浓重,贪婪和更进一步的渴望让他有些狼狈,这个样子不能让她看到。 他的长指穿过她的乌发,轻轻拢了拢。 “在你的生日,我的愿望似乎达成了。”他忽然说。 “什么愿望?”她依然被他扣在怀里,所以声音有些闷。 “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他道,“你告诉我,我的愿望实现了吗?” 半晌,余音点了点头。 他对她这么好,真的很难不喜欢他。 三楼甲板上的派对歌曲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为温柔抒情的情歌,一个男声正在演唱,声音温柔沙哑,极有质感。 “宋凌商。” “在。” “我会记住这一天的。”余音轻轻抬起头,从鬓边拿下那朵粉蓝色的玫瑰。 “就叫雾岛假期吧。” 以后每次见到这花,她都可以想起在这座叫做雾岛的海岛上,这美好得像是梦境的假期。 宋凌商点头:“好。” 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后半夜。 虽然开心了一天,余音却没觉得多疲累。她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 拿过手机,她想了想,给宋佩梁的号码发消息。 “佩梁哥,昨天我过了一个很高兴很快乐的生日。吃到了很好吃的大餐,收到了许多祝福,还看见了漂亮的粉色海豚,得到了一款特殊的玫瑰花。”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感觉所有的烦恼都被海风吹散了。” “宋凌商对我很好很好。” “我有些喜欢他。” “佩梁哥,感情真的很难控制。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喜欢他,但还是没有办法。他像是一个很温柔的陷阱,我只要靠近,就会陷进去,无法自控。” “佩梁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很差劲?我很抱歉,但我的喜欢是真的。” 一墙之隔的隔壁卧室,宋凌商正在打电话。 久久听不到回应,袁鹤青试探着问:“少爷,您在听吗?” “少爷?” “嗯?”宋凌商缓缓眨了下眼,“继续。” “熊刚问您的气消了吗?他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自从策划完那起绑架案后,熊刚就被宋凌商发配回东南亚了,什么事都不再用他,熊刚有种自己这辈子都到头了的感觉。 他慌得不行,不停让袁鹤青替自己问问,别真的就这样了。 他跟着少爷这么些年,出生入死,这次的事情是办得太蠢了,可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凌商垂眸看着手里的另外一部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是隔壁的少女坦诚认真的剖白。 他扬了扬唇角,心情颇好。 “让熊刚去一趟南美。” 袁鹤青听他愿意给熊刚派任务了,知道这惩罚差不多就算过去了,松了口气:“我马上通知他。” “南欧这几日的行动,你也注意。”宋凌商又说,“向瑜会去,保护好她。” “是。” 结束和袁鹤青的通话后,宋凌商又给另外一个号码发了条命令:“把宋佩梁的手机给他,只让他看,不能打。” 这么让人心情愉悦的消息,也该让他看看了。 余音第二天特意定了一个很早的闹钟,为了看日出。 海上的清晨有些凉,海风一吹,最后一点睡意也散去了。 余音上了三楼甲板,这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昨夜狂欢的痕迹。 让她意外的是,宋凌商竟然比她还早。 他站在船头,手里的烟已经燃了大半截。海风将他素日规整的衬衣向后鼓起,显出一截瘦而有劲的腰线,隐约还有肌理的块垒弧度。 西装裤依然严整,没有丝毫褶皱,腿长得没有天理,整个人像是起早来拍摄杂志封面的巨星。 余音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L”,反扣着,在眼前模拟了个相机拍摄,嘴里还配了“咔嚓”的音。 宋凌商转身,头发被海风吹得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眉宇修长,眉骨立体,侧脸宛如雕塑。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余音走过去,他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腰,问:“睡得好吗?” 余音点头:“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我会来似的。” “猜到了你会来看日出。” 知道她很喜欢美好的东西,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造的。 海风吹得她眼睛不太能睁开,眯起来倒像是笑得欢愉:“宋凌商,你好像很了解我诶。” “当然。”他说得坦然,“因为我喜欢你啊。” 抽完烟,两人坐在观景台的沙发里。 海平线是渐变色,从海面到天空颜色由深而浅,从橘色过度到浅蓝,像是一个富有层级的调色盘。 有一处橙红色越来越深,变为了半圆形的深红。没多久,小小的太阳从海平面一跃而出,金光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一道,波光粼粼。 游艇开始返程,在中午回到了岸边。 下去的时候,余音还有些舍不得,她喜欢这片海。 宋凌商看了出来,笑着对她说:“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带你来。” 余音摇了摇头:“经常就算了,要是几年能来一次我就很开心了。” 他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他要工作,她要上学,雾岛假期,很奢侈呢。 她并不贪婪,有这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她就很满意了。 在岛上的这些天,她无忧无虑,抛却了所有的烦恼,彻底感受了一回生活,当了一次假日公主。 哪怕不想以后,她也已经很知足。 第90章 没有结果,过程再美好,也是悲剧 回到酒店里,她房间里的花已经全都换成了雾岛假期。 粉蓝色的玫瑰,莫兰迪色调的温柔,更重要的是上边的香是宋凌商的味道。 知道是洒了他的香水,可是余音还是忍不住问:“宋凌商,你说这种花有没有可能培育出和你的香水一样的香气?” “不太可能,香水的成分很复杂。”从镜子里看见小姑娘遗憾地耸了耸肩,他又道,“不过倒是可以试试。” “不要了吧。”余音摇头,“耗时耗力去做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不太值得诶。” “结果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很多事情做了,不就是为了一个结果吗?就像我辛苦读书,就是为了考一个好成绩。花匠们辛勤劳作,也是为了能培育出预想中的花苗啊。” 宋凌商转过身来,正在给他整理西装的服装师也立刻跟着转身。 “如果一件事情注定没有结果,你觉得就没有必要做了?” “既然没有结果,那些事情就是无用功,为什么要做呢?” “享受过程。”宋凌商看着她,“过程也很重要。如果在过程中得到许多,里即便没有结果也无妨。” 余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和自己讨论过程与结果这一命题,她只觉得现在的宋凌商很严肃。 “我不认为。”余音摇头,“如果过程很美好,结果却不好的话,岂不是更令人伤心?” 过程越好,便衬得那个没有结果的结果更凄凉,多悲惨啊。 她认真看他:“宋凌商,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小姑娘很崇拜他,宋凌商知道。 所以许多事情,她喜欢寻求他的认同。仿佛他的回答是什么真理教条,可以让她无条件信服。 但是现在,他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想承认没有结果的美好过程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他喉结一滚,对服装师说:“领带太紧了。” 服装师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他跟了宋凌商很多年,帮他穿衣时的细节已经刻入骨子里成为了习惯,领带一直都是这么打的啊,一分一厘都不会差,怎么会紧? 但老板的话不容辩驳,他还是略微把领带松了松。 领带夹、胸针、袖口一个个戴好,服装师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板的脸色,见他锋锐的眉峰微皱,脸色不是很好,不由得更加惶恐了。 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难猜得很。 一切都打理好,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小姑娘正认真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赞叹,忽然觉得心头那股郁气又散去了。 管它结果如何,他觉得现在这个过程就很好。 他勾了勾唇角,对她说:“我去办事,你对岛上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可以自己玩?” 余音连忙点头:“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记挂我!” 前几天和向瑜已经把岛转了好几圈,她对哪里有什么已经很熟悉了。 接下来几天宋凌商很忙,向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李程帮她安排了其它的助理和司机,她每天坐着敞篷老爷车在岛上转悠,悠闲得很。 给吴黎分享了很多照片,快被托福折磨得没命的吴黎直呼她没有人性。 将近二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宋凌商说他们要回国了。 这天晚上,宋凌商又带着她去参加了一个晚宴,就在当地一座金碧辉煌的赌场里。 这还是余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比她在影视剧里见到的赌场还要繁华,还要纸醉金迷。 赌场里用科技模拟出蓝天白云,在这里只有白日,没有黑夜。 这次和宋凌商谈生意的是阿拉伯人,双方分坐赌桌两边,桌上筹码堆成山。 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很随意很平和,双方态度都很好,玩牌不过是消遣,谁输谁赢无所谓。 宋凌商甚至有几次把牌扔给余音,让她替他玩。余音无比紧张地说自己不会,宋凌商笑得肆意:“随便玩,高兴就行。” 像是个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昏君。 对面的阿拉伯人看着她,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余音听不懂,让宋凌商给她翻译,他又不好好翻译,吊儿郎当地逗她,说些让她面红耳赤的占便宜话。 余音有时候觉得这个人很好很好,有时候又觉得他坏透了。 虽然没玩过,但是她聪明,规则玩了两轮就摸清楚了。虽然最后还是输了,但没输多少,应该不算给他丢人。 不想玩了她就去一边休息,赌场帅气的服务生给她端来各种美食。这位服务生也是亚裔,让余音觉得很亲切。 她笑吟吟地说谢谢,服务生却很高冷,嘴角抿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多给她。 回到酒店后,宋凌商看见了袁鹤青和向瑜。 二人有些狼狈,明显经历过一场激战。 向瑜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说:“小叔,袁叔说那个27队的队长是你下令不准动的?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有多过分!坏了我多少事!” 港岛那个破27队真的很要命,她这次接的一批货被查了,怎么通融都不行,对方非得扣下。开玩笑,扣下她还怎么回去复命? 这简直就是把他们南帮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难怪爷爷这么烦这个27队,真是不识时务,死了活该。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南帮在国际上还没怕过谁,枪子说话呗。 生意就是这么做的,有时候一桩生意能赚一个小国一年的GDP,哪里能让人破坏?港岛那几个破警察给脸不要,也别怪她不客气。 向瑜烦得厉害,枪也打得狠。可是袁鹤青拦住她,说那个队长不能动,这是宋凌商的命令。 她只能眼睁睁地放他们跑了,真要给她气炸了。 “小叔,你答应过爷爷,会把这个27队解决掉!你知不知道他们给我、给五叔,还有其它人都带来很多很多麻烦!”向瑜越说越气,“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队长?你是不是和他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一边的袁鹤青沉默,这也是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他查过27队这位新任队长,什么都查不出来,更和宋凌商没有任何交集。 实在不懂宋凌商为何对那个人如此宽容,这不是他的风格。 但是宋凌商依旧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小叔,我很生气!”向瑜冷着脸说,“这件事情爷爷已经知道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爷爷交代吧!小叔,咱们是一起的,你可别当了叛徒!” 第91章 你女儿当他情妇,你当他岳父 但是任凭向瑜怎么问,宋凌商都没有告诉她港岛27队这位新任队长是谁。 向瑜摔门离去。 李程刚好过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向瑜小姐。”李程看见向瑜右臂上有一片深红,还在渗血。 “您的伤口应该尽快处理一下。” “我问你,那个27队队长是谁。” 李程垂下视线:“抱歉,向瑜小姐,我不清楚。” 向瑜深吸一口气:“你会不知道?好,我不问你他是谁,你就告诉我为什么我小叔要对他那么宽容?” 李程沉默着,一言不发。 “连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向瑜冷笑,“行,你们都很好。” 她气得不轻,李程从口袋里拿出西装帕,按在她胳膊上,却被她一下子拍开。 “不用你们管我!”她扔下这句,气冲冲地离开了。 李程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慢慢收回视线,弯腰将飘落在地的手帕捡起来。 他敲门,进入宋凌商的房间。 宋凌商一眼瞟见李程的脸色:“遇见向瑜了?” 李程摇了摇头,将文件递给宋凌商。 “向瑜小姐生气事小,过几天就好了,关键是朱爷。”袁鹤青说,“宋少,您该想的是该怎么和朱爷交代。” 宋凌商慢条斯理地翻阅文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必担心,我能应付。” 他对李程吩咐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去基地,安排明天上午的直升机。” 此时,一万公里以外的港岛。 护士刚刚给余鸿誉处理完伤口。虽然都是外伤,但是伤口多,失血也多,余鸿誉整张脸都是白的。 消炎药水才打了半瓶,房间里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余鸿誉的上司,王磊。 王磊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有余鸿誉的同事,还有几个监督司的。 王磊说:“鸿誉,你把这次的行动细节交代一下。” 余鸿誉慢慢说了起来,从到达南欧,按照计划进行部署,和南帮的人产生冲突。他们信息量不够,没有预估到南帮的人比计划多很多,所以损伤也比预计惨重。 监督司一个正在记录的人忽然问:“余队长,我们比较好奇你为什么可以全身而退?依照你同事描述,当时情况非常凶险,你应该凶多吉少……抱歉,我没有恶意……我们只是不明白南帮的人为什么会独独放过你?” 余鸿誉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你们怀疑我和南帮有勾结,他们才故意放过我?” 监督司的人耸耸肩:“希望您不要生气,我们只是照例问询。” “我不清楚。”余鸿誉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当时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那几个人忽然就撤了,我还以为他们接到了撤离通知。” 站在王磊左边一个年轻的警员忽然说:“余哥,因为你女儿吧?” 如果余音在这里,她就会认出这个年轻警员正是在赌场里给她拿甜品的那个。 他继续说:“你女儿是宋凌商的新欢,所以宋凌商才对你高抬贵手的吧?我们这次的行动,是不是你通过你女儿给宋凌商泄了密,他们才会调来这么多人,导致我们损失这么惨重?上次中亚的行动,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不要胡说!”余鸿誉反驳。 “不然为什么每次活下来的都是你?中亚那次是,这次也是!他们南帮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为什么每次都会放过你?你到底和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你是不是已经背叛了我们!” 王磊立刻道:“生仔,你注意情绪。” 周明生冷笑,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余鸿誉:“你女儿在宋凌商身边这么受宠,你还图什么?她当情妇,你当他外父佬,冚家富贵啊!” “周明生!”王磊怒喝一声,“出去!” 周明生被拽出去的时候还在喊:“嘴上说着恨透宋凌商要杀他,连你女都管不住!你去跟他混啊,在南帮捞个堂主当当,窝在我们27队干嘛?队长一职配不上你啊!” 王磊安抚余鸿誉:“自从他哥没了他情绪就不太对,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余鸿誉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关,挤出几个字:“我知道,没事。” 周明生的哥哥是在中亚那次任务里牺牲的,刚过三十岁的小伙子,被炸成碎片。 王磊让其它人都出去了,他留在病房里。 打开窗户,站在窗边点了根烟,吸了一半,才又开口:“鸿誉,现在这个情况,你就先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先别管了。” 余鸿誉抬起头来:“你们都怀疑我?要停我的职?” “你和宋凌商现在的关系,我们不方便让你继续跟进。我会和上司申请,给你另派任务。或者,你不是早就想退休了吗?不如直接回家。” 余鸿誉苦笑一声:“磊哥,我和你同事这么多年,你也怀疑我?” “我要是怀疑你,这次的任务我早就不让你跟了!”王磊叹息,“鸿誉,我也得和上边交代,你得理解我。” 余鸿誉只觉得讽刺。 他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几十年,血比汗流得多。不说光荣退役,起码也要堂堂正正地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 要是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他和个叛徒有什么区别? 他这一辈子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房间内沉默良久,窒闷的气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表里的分针转了半圈,王磊才又说:“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余鸿誉看向他。 “宋凌商对余音很好,不光生仔看见了,我们其它的眼线也都看见了,宋凌商确实蛮喜欢她。”王磊说,“你女儿也很喜欢宋凌商,他们经常搂搂抱抱,很亲密。” 余鸿誉的手握成拳。 “上次我和你说过让余音卧底一下,你拒绝了,现在你好好考虑考虑?这是个好机会啊!我们也不需要余音做危险的事情,她不需要多专业,只要把宋凌商的行踪向我们透露透露,把她听到的消息给我们转达转达,这就行了。不会有危险的,而且可以给我们省很多很多事,这是事半功倍的好资源啊!不利用的话太可惜了!” 余鸿誉垂着头,一言不发。 但是细看,他整个人都在抖。痛苦、悲愤、气闷、却又无可奈何。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要么你们父女俩一起做,要么谁都别做了。”王磊说罢,按了按余鸿誉的肩膀,出去了。 余鸿誉狠狠捶了几拳床,嗓子里发出呜咽的悲鸣。 手上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渗出,一滴滴洒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是男人的血泪。 第92章 无论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宋凌商说今天要回国,所以余音起了个大早。 吃完早餐后,她以为会直接去机场,没想到宋凌商带她来了跳伞基地。 她很惊喜:“宋凌商,你……” 他反问:“你不是想玩吗?” 前几天,她看见有人跳伞,仰着脖子看了半天。 这种很刺激的极限运动对她来说很遥远,却又十分吸引她。但是她听人说过,跳伞很贵,她的钱要留着上大学,不能花在这里,所以没好意思说。 她没想到宋凌商注意到了这一点。 好像无论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有人把安全背带送来,宋凌商亲手帮她穿戴在身上。 余音紧张又亢奋:“宋凌商,你陪我一起上去,还是在下边等我啊?” 她不知道宋凌商对这种运动感不感兴趣。 他蹲在她面前,正在给她扣腿上的安全扣,闻言仰头瞥她一眼:“我不上去谁带你跳?” 余音瞪大眼:“你会跳伞啊?” “当然,我有D证。” 余音惊叹:“哇!” 直升机已经就绪,他们上去后,螺旋桨发动,缓缓升空。 余音一颗心怦怦直跳,刚才亢奋居多,现在紧张的情绪越来越多。 宋凌商握住她汗湿的小手,捏了捏,笑道:“这么不相信我啊?” “没有。”余音立刻摇头,“我相信你,我紧张,这是……嗯,条件反射。” 心态再好的人,想到一会儿要从一万五千英尺的高空跳下去,也会难免紧张吧? 直升机到达了相应高度,宋凌商开始把两人的装备连在一起。 余音吞了吞口水,再次确认:“宋凌商,你很有经验的对不对?” “自己跳很有经验,但是没带过人。” “啊?”余音瞪大眼,“那我们会不会一命……”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他手上忙着,用嘴堵的,还轻轻在她唇上咬了咬。 以往他亲她,她总是会心跳加快。但是现在,她已经很紧张了,这个带有安抚色彩的吻反而让她平静了下来。 移到机舱门口,强气流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两位摄影师在外边,已经准备就绪。 宋凌商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靠在自己肩头。 薄唇贴在她耳边,声音是一贯的沉悦好听:“别害怕,交给我。” 余音望着他,点头:“好。” 话音刚落,她就从舱门坠下,失重感传来,余音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已经停了。 不过只有短短几秒,阻力伞打开,飞行变得平稳,她好像被风托举了起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几千米的高空上,像鸟一样飞翔。 远远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地球这个圆形的弧。 天空干净得不可思议,云层像是一团团棉花。大海蔚蓝澄澈,海岸线又是翡翠般瑰丽的绿,笼罩着宝石般的雾岛。 她从未有过如此开阔的视野,如此旷达的心境。 穿越云层后,主伞打开的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 风声没有了,噪音没有了,像是在太空里一般,出奇的安静。 她听见宋凌商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玩吗?” 因为离得太近,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气息像羽毛在撩拨她。 “好玩!”她惊喜地晃了晃腿,“这种在天上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坠落的一瞬间,好像和他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 这是其他任何时候都从未体会过的亲近感。 下降的速度并不快,宋凌商带着她转了几个圈,她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雾岛,辨认着这段时间她都去过的地方。 扫货的商场,一掷千金的赌场,衣香鬓影的庄园。 他们接吻的街道,看到过粉色海豚的海域,玩浮潜的海岸,停泊着无数帆船与游艇的海港。 她拍了一下午照片的山野风车,在夕阳中美的不可思议的灯塔,坐着老爷车转了无数圈的海岸公路。 “这个地方太美好了。”余音说,“宋凌商,我会永远记得这里的。” 记得这个地方,记得这段时光,记得这里的宋凌商。 宋凌商垂眸看着她,抬了下下颌。 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天,余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亲吻他。 他们在漂亮的雾岛上空,接了一个温柔又绵长的吻。 她的心跳声是这场奇幻旅行的完美休止符。 雾岛的机场很小,外边有很多家精美的店铺。余音去了一家漂亮的手作店,想买些礼品带回去。 店主是一位很酷的华人小姐姐,瘦瘦的,穿着清凉的吊带和很短的超短裤,露出她的通体纹身。 盛星华“唔”了一声,朝着小姐姐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小姐姐不甘示弱,在他屁股上帅气一拍。 余音挑了很多精致的小礼品,小姐姐从柜台里出来理货,余音才看见她左腿是个假肢,像电影里的机械腿。 旁边有几个外国人在写明信片。 墙上写了一串英文,意思是十年之约。 十年之后,你会想念现在的自己吗? 身边的人还在吗? 还记得起这段时光吗? 不如给十年后的自己寄一封信吧。 余音来了兴趣,问:“这个信是怎么写的?” “留下地址,十年后会有人给你寄出去。” 盛星华靠着柜台:“有人?为什么不是你寄?我更想收到你寄的信。” “呦,那可难说。”小姐姐嚼着口香糖,“十年后要是收到我的信,估计得吓死你。” “怎么着?” 小姐姐乐了:“地狱来信,你不怕啊。” 盛星华意外地抬了抬眉梢,余音也愕然。 “我争取哈,要是十年后我还在,我就亲手给你们寄,撑不到那时候我也没办法。不过放心啊,我这店童叟无欺,没有拿钱不办事的说法,不是黑店哈!怎么着,写不写?” 余音点头:“写。” 盛星华盯着小姐姐看了半天,敲敲柜台:“拿纸来。” 余音拿着纸笔走到桌边,却没有第一时间落笔。 透过明净的落地窗看向外边,宋凌商正在打电话,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身来,两指抵在眉边,朝她做了个帅气的敬礼动作。 余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盛星华的信写得很快,唰唰几笔就没了,余音却写了很久。 放进信封,密封起来,她留了自己家的地址。 买了单,小姐姐把她的礼品包装好递给她,余音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雪子就行。” “雪子姐姐。”余音把信封双手递给她,“希望十年后,我的信是您寄的。” “行,我努力哈。”小姐姐笑得明艳又灿烂,“以后你再来这里,我请你喝咖啡。” “别以后了,我想现在就喝。”盛星华插话,“现在行不行?” 小姐姐歪头看了他一会儿,耸肩:“行啊,就是我得现做,你等得及不?” “等得及啊,我又没事。”盛星华在凳子上坐下,朝着余音摆摆手,“你们回吧,我等咖啡,有事电联。” 余音出了小店,宋凌商的电话已经打完。 他朝着盛星华抬了抬下颌:“他干什么呢?” “他说让我们先回。” 余音回头一看,盛星华已经把雪子那只胖胖的加菲猫抱在了怀里,低头逗它。 时间好似慢了下来,足够帅气的画家在这个漂亮的海岛上喝一杯咖啡,听一个故事,来一段艳遇。 第93章 心疼是爱的催化剂 飞机起飞,雾岛在视野中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宋凌商在办公,鼻梁上又架着那副银边眼镜。 余音静静看着他,看了许久。她想,她该和他聊聊了。 聊聊他们以后的关系。 离开雾岛,就意味着这场美好幻梦的结束。回国之后,就要面对现实。 他是怎么打算的?会和他女朋友分手吗?还是继续和他女朋友在一起? 她总该问清楚的。 而她也想好了,如果他选择分手,想和她在一起,她就答应他,因为确实很喜欢他。 如果他继续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她也不会强求。就把这几天当做一场艳遇,及时止损,以免造成更多的伤害。 向瑜说让她争取,可是她不会啊,她不知道该怎么争取。逼他和他女朋友分手吗?可那是对他有恩的人,她说不出口。 察觉到余音在看他,他转过头来:“怎么?” “宋凌商,我们聊聊吧。” 宋凌商阖上笔电,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么喜欢我的眼镜?” “嗯?” “总是盯着看。” 说着,他把眼镜摘下来,给她戴上:“什么感觉?” 余音眨了眨眼,果然没有度数,她戴上就和没戴一样。 “有点重诶。”余音说,“这眼镜镜片这么薄,怎么这么重?” “特殊材料制成的。” “所以防辐射的效果很好?” 宋凌商笑了:“目前没感受到什么效果。” “那你戴它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看我戴吗?” 余音鼓了鼓脸,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你发现了啊。” “你每次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我想不发现都很难。” “因为确实特别好看呀。” 他明知故问:“什么好看?” “当然是你好看啦!”余音看向他,“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你好帅的。” 宋凌商掐了掐她的脸:“真不知道你脸皮到底是厚还是薄。” 说她脸皮厚吧,总脸红,一逗就不好意思。 说她脸皮薄,但说话又很直白,夸人的话从来不会羞于说,听她说话心情会很好。 余音郑重其事地把眼镜又给他戴了回去。 “这副眼镜是一位医生给我定制的。” “哦?” “我小时候失明过一段时间,医生让我保护好眼睛。” 余音愣住了:“失明?” “对,看不见了。” “怎么会?” “出了一点意外。”宋凌商说,“不过好在恢复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十岁。”他对那段恐怖的时间记得很清楚,“失明了两年,十二岁恢复的。” “是……完全看不见了吗?” “最开始是的,什么都看不到。后来可以看到一点点影子和一点点鲜艳的色彩,最后完全恢复了。”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型流畅漂亮,瞳仁深邃,睫毛浓长,没想到这么漂亮的眼睛竟然会有失明的时候。 余音没忍住抬手,在他眼睛上轻轻摸了摸。 宋凌商闭上眼睛,笑着问:“怎么,心疼我啊?” “你小时候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上次你告诉我,你以前挨过很多打,今天你又说你以前失明过。我以为你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什么苦都没有吃过。”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宋凌商睁开眼:“因为你的佩梁哥。” 余音愣住了:“啊?” “因为宋佩梁。”宋凌商说,“我小时候遭受的所有不幸,都是宋佩梁和他妈妈带给我的。” “怎……怎么会?”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的佩梁哥是个私生子,他妈是我父亲的小三。”宋凌商声音淡淡,却足够清晰。 “你们不是亲兄弟吗?” “怎么可能。”宋凌商唇角带上一抹嘲讽,“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和你提过我吗?” 确实没有,所以第一次遇到宋凌商,听说他是佩梁哥的弟弟后,她还有些意外,因为佩梁哥的确从来说过他还有个弟弟。 佩梁哥是私生子?这个她也从来不知道,因为佩梁哥明显是在一个很美好、很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 聊天的时候,虽然他很少提他的父母,但一旦说起,就能感受到他和自己父母浓厚的情谊。 “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后没多久,就认识了宋佩梁的妈妈,然后我和我母亲的噩梦就开始了。宋佩梁很幸福,他有父爱有母爱,我什么都没有。” 余音的脑子有些乱:“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和佩梁哥的关系很好吗?” “可能吗,音音?他妈妈逼疯了我母亲,他抢走了我父亲。他和他父母共享天伦的时候,我正被我母亲折磨得命悬一线。际遇差别这么大,关系怎么可能好?” 这些话,放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和她说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喜欢他,会心疼他的。 有的时候,心疼也可以成为爱的催化剂。 “我今年二十三岁,我没有过过一个完整的生日,也没有过过一个完整的新年,因为父亲从来不在我身边。”宋凌商叹了口气,“小时候啊,我经常盼着我父亲直接死掉。死了多好,一了百了。省得他时不时出现,给我母亲来点刺激。她受完刺激,就折磨我。” 他转头看向她,有些无奈地问:“你知道被亲生母亲折磨的那种感觉吗?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余音望着他,说不出话。 她想象不到。在她心里,父母是世界上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无论在哪里受到委屈受到伤害,都可以在爸爸妈妈那里得到慰藉。 妈妈去世之后,她好难过好难过,她好爱妈妈的。 她无法想象妈妈是带给自己最多痛苦的人,该多绝望。 宋凌商闭着眼睛,慢慢地回想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心理身体双重折磨,挨打反而是最不痛苦的。我其实我失明是因为被我父亲的车撞了,伤到了头。失明期间,还被我母亲扔到了河里,差点没上来……” 余音忽然抱住了他:“宋凌商,你别说了。” 颈边传来一阵温热,小姑娘为他哭了。 宋凌商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慢悠悠地说:“我从小就没有拥有过什么,倒是失去不少。玩具留不住,宠物也留不住,自己也差点留不住。” “你别说了……宋凌商。”她更紧地抱住他,“别说那些让你难受的事情了。” “好,我不说了。”他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想和我聊什么?” 第94章 答应我,以后只喜欢我 余音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的,眼圈通红。 宋凌商反而笑着给她擦泪:“说我的故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没想到你以前那么惨。” “惨不惨的,都过去了,我也活了二十来年了。”他说,“小时候没拥有过什么东西,所以长大后,想要的有很多。” “你应该都已经得到了。你现在这么厉害,要什么得不到啊?” 他摇头:“确实有没得到的。” “什么呀?” 他抬眼,看着她,淡笑:“你啊。” 余音一怔,垂下眼睫,慢慢说:“我现在和你在一块儿啊。” “那你会和我在一起多久呢?”他半开玩笑地问,“不会下了飞机,就结束了吧。” 被他说中,余音咬了咬唇角,小声问:“宋凌商,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想啊。” “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对啊。” “那你女朋友要怎么办呢?” “你很介意她吗?” 余音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无论我和她是什么关系,都不会妨碍我和你在一起。”宋凌商说,“你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我也会永远对你最好。” 余音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神情逐渐变得凝肃。 “你要让我给你当情人吗?”她问,“你让我给你当小三?” “怎么可能,你想到哪里去了。”宋凌商又捏她的脸,“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很介意她,我回去就和她分手。” 余音的心跳这才平复了一些,刚才差点被他吓一大跳。 “你分手后,要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我这么喜欢你,当然要和你在一起。” 余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哪里都喜欢,你值得喜欢。”他掐住她的脸,又去亲她。 她现在变得很乖,不会再反抗,也不会再躲避。他每次亲她,她就会乖乖仰起头来,让宋凌商很满意。 “怎么这么多次了,还是不会。”宋凌商没忍住笑,“张嘴。” 余音有些恼羞成怒,他亲她,还好意思嫌弃她。 他啃咬她,在她口内攻城略地,要掠走她的全部呼吸。余音扣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衣服拽出了道道褶皱。 一吻结束,余音的大脑都因为缺氧而有些晕。 空姐Abbie小心翼翼地通过内线问他们要不要吃东西,余音口渴,要了杯椰子水。 宋凌商埋在她颈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轻轻咬了一下她小巧的耳垂:“怎么这么喜欢椰子。” 余音被他咬得一个激灵,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往后缩,反而被他按在椅子里,肆意逞凶。 Abbie恨不得自己能闭着眼睛来送餐。 但太好奇,还是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 嚯,这一看,Abbie的脸立刻就烧了起来。 余小姐被他们宋总压在座椅里,只有细瘦的手腕搂着他的脖子,纤盈的腰快要被他们宋总折断。 他们宋总这也太凶了…… Abbie没敢再去送第二次餐,怕坏好事。 这次不光是唇,余音的脖子都被他咬了个遍,就连锁骨上也都留了痕迹。 她低头整理衣服,却怎么都挡不住那些吻痕,整个人快要烧起来。 “音音,好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宋凌商问,声音沉哑温柔。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这么问她……余音小声反问:“什么叫好好和你在一起?” “别想宋佩梁了,以后心里只有我。” 余音看向他,脸颊通红,嘴唇红润丰盈,眼睛也是湿漉漉的,水洗似的明亮,看得人怦然心动。 宋凌商捂住她的眼睛:“答应我,好不好?” 余音不喜欢黑暗,去掰他的手:“干嘛捂我眼睛?” “音音,你还小,我不想现在和你做什么。”他缓缓吸了口气,“你也别这么看我,别挑战我。”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余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和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慎就让他控制不住。 “答应我,以后只喜欢我。” 片刻,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好。”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好。” “我刚才说的,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却一直在失去,不是假的。”他说,“我得到了你的喜欢,千万不要让我再失去了。” 余音把他的手放下来,认真看着他。 “不会的,宋凌商,我会好好喜欢你的。”她郑重地说,“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乖。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呀?” “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吧。”他说,“报京大,以后在京都,陪着我,好不好?” 余音望着他,良久,再次点头:“好。” 好像不管他现在提什么要求,她都会说好。 宋凌商笑了起来。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格外好看。只不过他每次的笑容都是很淡的,每次他露出这种很愉悦很开心的笑容时,余音都感觉他的笑容特别复杂。 飞机在傍晚降落在了金城国际机场。 下飞机前,余音说:“不用送我,你直接回京都吧。我这几天要和同学们聚会,等成绩出来,报完志愿后,我就去京都找你。” “不急。”他说,“送你回家。” 余音拗不过他,心里其实蛮开心。 从舷梯上下来,空姐和司机在帮她搬东西。去雾岛的时候一身轻松地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大包小包有好多,全都是收到的礼物。 一位机场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余小姐,那个银色行李箱好像出了点问题,你看一下?” 余音刚准备去看,却瞥见这个工作人员从背后拿出一支枪,直接朝着宋凌商开枪。 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宋凌商,就听“砰砰砰”几声,空中升腾起一片血雾。 不远处两名黑色制服的保镖放下了手中的枪。 这名工作人员胸前炸开几个血窟窿,倒了下去。 他仰面朝上,死不瞑目。 看清他的脸时,余音惊愕地张大嘴。 这是在雾岛的赌场里,给她拿食物的那个服务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要对宋凌商开枪? 那两名保镖走过来,把地上的人直接拖走了。 余音惊愕地看向宋凌商:“他是……” “自己找死的人,不要在意。倒是你,没吓到吧?”宋凌商的表情就像看到一只鸟雀死了一般毫无波澜。 余音怔怔的。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过一个人的死亡。 这是个人啊,是个人,就这么死掉了。 甚至还有血溅到了她手上,是温热的。 宋凌商过来抱她,余音却立刻后退两步,躲开了。 宋凌商的脸色微沉:“音音?” 余音愣愣地看着他,面色煞白。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她是警司的女儿,而宋凌商,是会杀人的。 他们,似乎不该发生什么故事。 第95章 我们不该这样 东西已经全都放到了车上,司机打开车门。 宋凌商朝她抬手:“音音,过来。” 余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夕阳橙红色的光芒洒在她身上,像是沐了一层血。 有人在清理地上的痕迹,喷了泡沫,用水柱冲刷,鲜血变成了淡粉色,被冲掉,这里不再有任何痕迹。 除了他们,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刚刚死掉一个人。 但是她知道,她看见了。 这段时间过得太快乐,宋凌商给她的温柔太多,美好太多,她沉浸在这个美好的幻梦中,把其它所有一切都给忘记了。 连最重要的,爸爸的态度都忘记了。 她和他在一起了,爸爸会怎么想呢? 别人又该怎么看爸爸呢?余警司鞠躬尽瘁,救了那么多人又如何,你女儿和宋凌商在一起了,和杀人都不眨眼的人在一起了。 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不考虑爸爸。 不该,她不该这样。 余音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听到宋凌商来追她,她拔腿就跑,可是她哪里跑得过他,没几步还是被他追上。 “宋凌商,不对,我们不对,我们不该这样。” 宋凌商扣着她的肩膀,声音沉冽慑人,“你刚才答应了我什么?这么快你就要反悔了?” 余音低着头,不愿看他,用力挣扎:“我糊涂了,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把爸爸忘记了……宋凌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不该在一起……” “就因为刚才那个人?就因为我的保镖打死了他,你就要和我这样?”宋凌商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要是他没死,倒在那里的可能就是我了!你想过没有!你就因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要和我结束了?” “不是因为他,宋凌商,这是立场问题,我爸爸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宋凌商沉了脸。他不笑的时候,上位者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就会流露出来,很慑人。 余音眼眶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雾岛真的是个梦,而刚才那几枪,不止打死了那个人,也打醒了她的梦。 “你明明答应我了。”宋凌商一使力,就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他紧紧抱着她,贴着她的耳朵说,“余音,你答应了我的!你说会喜欢我,会和我在一起,会一直陪着我,不会让我再失去,余音,你要出尔反尔?” “宋凌商,是我糊涂,我的承诺做得不经大脑,是我错了。我爸爸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的,我们不能……对不起,宋凌商,对不起。”她一边哭一边道歉,她推搡他,不再像前几天那样乖乖的任他抱着。 她承认被他蛊惑了。他对她太好,以至于和他在一起时,其它的什么全都想不到了。 她以为自己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只是在谈一场简单的恋爱。可是对象是宋凌商,这场恋爱就注定不会简单。 宋凌商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语气放缓:“音音,别哭,你怕你爸爸不同意?我去和他谈,好不好?” 余音摇头:“不可能,爸爸不会同意的。” 爸爸不会认可他的,甚至他杀的人越多,就越会和爸爸站在对立面。 对,已经不是认可不认可了,而是对立。 “宋凌商,我爸爸不会同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我了解爸爸,没可能的。”余音哽咽,望着他,“宋凌商,我们不该在一起。” 这句话和她的泪一起,化为一支锋利的箭,直直刺在了他胸口,撕心裂肺的疼。 疼之外,更是有一种恼怒。 他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连试一试都不敢?余音,你对我的感情就这么淡薄?” “我不想让我爸爸伤心……” “那你就愿意让我伤心,对吗?余音,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你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需要我了就来找我,用完了就扔到一边?做出的承诺转头就反悔,我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是不是?” “不是,不是!”余音的泪像是决堤的江,停不下来。 她也难受,她也心痛,她也不想和他分开,她也想按照自己的承诺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啊。 她无法做到不管爸爸,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爸爸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不顾及爸爸。 “宋凌商,我不……” 他扣着她的后脑,迫使她仰起头来,堵住她的话。 他这个吻又凶又狠,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像是在惩罚她,像是要通过这个吻把他现在的难受传递给她。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宋凌商,你放开我女儿!”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余音一惊,她更大力地挣扎,宋凌商却抱她更紧。余音情急之下用力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瞬间蔓延。 趁着他松了力,余音趁机推开他。 她转头,看见一群荷枪实弹的港岛警员整齐分列,最前边的一排人里,有余鸿誉。 “爸爸……”余音立刻朝余鸿誉跑去,可是跑了两步,她又停下了脚步。 爸爸拿一种心痛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包括爸爸身边那些警察叔叔们,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复杂又纠结的,还有批评和不赞同。 她两只手绞着,像是犯了滔天大错,不敢再往前一步。 被爸爸看到了……爸爸一定觉得她不乖,一定对她很失望。怎么办,她又让爸爸伤心了。 宋凌商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余音一惊,立刻甩了甩手,可是他握得太紧,根本甩不开。 她看见爸爸的眼睛瞪大,脸色因为愤怒而极具涨红。 “宋凌商,你快放开我呀。”余音着急地说,“我爸爸生气了。” 宋凌商恍若未闻,直接牵着她走到了那群港岛警察跟前。 所有人全都警惕地看着他,甚至还有枪口对准了他。 宋凌商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对余鸿誉露出一抹笑:“余先生,余音是我带走的,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吓她。” 余鸿誉看见宋凌商唇上的破口,想到他的行径,气得手都在发抖。 转眼间又看见了余音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顿时血液全部涌入脑海,冲破了他的理智。 他竟敢,竟敢这么欺负他女儿! 他扬拳就朝着宋凌商打来,旁边的同事想拦他也来不及。 让他们更意外的是,宋凌商竟然没有躲,就这么生生挨了一拳。 这一拳打在他下颌上,余音甚至听到了骨骼碰撞的闷响。 余鸿誉还想打,被同事制止了。 “宋凌商,你这个畜生!”余鸿誉怒骂,“你欺负我女儿,我和你没完!” “余先生,您是余音的父亲,这一下我受了。”宋凌商轻轻摸了摸下颌,淡笑不变,“但欺负余音这一条我不认。我喜欢她还来不及,我欺负她做什么?您别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 “你无耻!”余鸿誉咬牙切齿地怒吼,“宋凌商,我告诉你,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接触我女儿一次!绝对不会!”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余先生。”宋凌商笑得邪肆,“我喜欢余音,哪怕您不愿意,您也拦不住我。我会和她在一起的,即便您是她父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第96章 宋凌商会一辈子都喜欢你吗? 余音扯了扯宋凌商的衣服,急道:“你别说了。” 王磊见余鸿誉愈发生气,立刻挡在他跟前,对宋凌商道:“宋先生,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宋凌商扬眉:“这么兴师动众的,看来是有大事?” 王磊肃着一张脸:“南欧的事宋先生心里清楚。例行调查而已,还希望宋先生配合。” “好说。”宋凌商在外人面前永远温文尔雅,连笑容都是无比得体的。 即便面对立场对立的人,他也不会失了风度。 要是没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根本无法把他和别人口中无恶不作的歹人联系到一起。 宋凌商走之前,对余鸿誉说:“余先生,余音让我生过不少次气,我都没舍得动她一下。即便您是她父亲,我也不希望您对她做什么。要是下次见到她,她有什么不好,余先生,我会连刚才那一拳和您一起算。” 说罢,他看了一眼余音,余音低着头,脑袋几乎要埋到胸里,没有看他一眼。 余音听见他轻哼了一声。 宋凌商走了,王磊也带着人走了,偌大的机场瞬间又空了下来。 余鸿誉忽然抬起了手,余音缩了一下脖子。 余鸿誉被她的动作弄的一怔,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哀痛,知道是上次那一耳光给她留下阴影了。 这么些年,他一直在外奔波忙碌,没有尽到多少当父亲的责任,却还吓到了女儿,一抬手还让她以为自己要打她。 余鸿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死死抿住嘴巴,手落在余音肩头,轻轻拍了拍:“走,跟爸爸回家。” 余音轻轻点头:“嗯!” 父女沉默了一路,直到回到了家里,还是无言。 余鸿誉把戒了很久的烟又点燃了,太久没抽,乍然一抽不停地咳嗽。 余音烧了水,煮了茶,把茶杯端到爸爸面前,小声说:“爸爸,我做错事了,您骂我吧,打我也行。” 余鸿誉朝她一笑:“坐这儿吧,和爸爸说说话。” 余音坐在余鸿誉身边,听他问:“这段时间玩得很开心吧?” 余音不敢回答。 “你开心,爸爸能看出来。” 这是她女儿啊,她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才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女儿这段时间过得很好,神采奕奕,精神气是从内发出来的,可见宋凌商确实待她不错。 “爸爸,对不起。”她现在好像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什么都不会说了。 “别道歉,你没有错。”余鸿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们音音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这不是错。” 余音有些意外:“爸爸,您不怪我吗?” “在我们眼里,宋凌商做过很多恶事,是个歹人。但是把这些放一放,他的确很厉害。皮囊好,能力强,呼风唤雨,爸爸的宝贝女喜欢上他,情有可原。” 余鸿誉深吸一口烟,继续道:“可是音音,一辈子长得很啊,他那样的人,会喜欢你一辈子吗?且不说他现在有女朋友,就算他为了你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你确定你不会成为下一个被他抛弃的人?他以后再喜欢上别人,你又要怎么办?” 他女儿和宋凌商那种人不一样啊,阅历差多了。她这么单纯,这么乖,哪里懂得人心易变。 “你以为谈恋爱是一辈子的事,可是音音,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多少人,会有多少变故呢?” “可是换做别人,也有这种可能啊。”余音说,“我喜欢上的即便不是宋凌商,而是另外一个人,也依然会遇到很多事情。世事易变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哪里能一样呢,你和宋凌商的世界都不一样。他那个世界里的诱惑,比我们这个多多了。你就相信,他每次都能经得住吗?” 余音仔细想了想,抿紧唇角,垂下头:“我没有想过这些。对不起,爸爸,是我太天真了。” 余鸿誉微微一笑,轻轻摸摸她的头:“宝贝女刚刚说得不错,不管你将来遇到谁,都不能保证对方能一辈子不变心。所以啊,不要把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强大起来,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你都能面对,都能挺过去,不会被打倒。” “爸爸……” “我不是个好爸爸。”余鸿誉红着眼眶,认真地看着她,“爸爸陪你的时间太少了,没能看着你长大,也没能教给你什么。每次回家,都发现你长大好多。爸爸很遗憾,错过了你人生中的很多阶段。爸爸不称职,你能不能原谅爸爸?” 余音忙道:“您别这么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您。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能当您的女儿,我特别骄傲。” 余鸿誉眼角有泪,却笑着:“上次打你那一耳光,爸爸后悔极了。你是爸爸的宝贝,爸爸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你,你别生爸爸的气。” “没有,没有。”余音立刻摇头,“是我不听话,让您担心。我从来没有生您的气,从来没有。” 余音心中的紧张慢慢消失了。她以为爸爸会骂她,甚至会打她。然而并没有,爸爸还是那个温柔的爸爸,和她聊了很久的天,他们好久都没有推心置腹地说这么多话了。 甚至爸爸还教了她很多道理,告诉她怎么面对大学里的人,甚至怎么面对以后步入社会的人,好像要把他这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全都传授给她。 “爸爸,我才刚刚要上大学,这些您以后可以慢慢教我呀。”余音眨了眨眼,“您退休的事情在办了吗?” 余鸿誉点头:“嗯,在办了。” “太好了。”余音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感觉我考得很不错呢,上金大肯定没问题的!以后周末我就回家来陪您!啊,不光周末,平时如果没课我也可以回家来呢!” 余鸿誉点头:“好,宝贝女真棒!” 明明在飞机上还答应了宋凌商会报京大陪着他……余音压下心底那抹失落和刺痛,把计划重新调回金大。 虽然爸爸没有怪她,但是她知道,爸爸是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如果只能选择一个,那她肯定选爸爸。 她和爸爸相依为命,她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爸爸,永远都不会。 心里终究不好受,余音怕被爸爸看出自己的异常,埋头认真吃饭。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爸爸一直一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就像是要永远记住她的样子。 第97章 她的恋爱好失败 第二天余音起床后,发现爸爸竟然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面条的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味道很好。 “这是补给宝贝女的长寿面。”余鸿誉笑起来时,眼角有深深的纹路,看起来慈祥极了,“你过生日时爸爸没能在你身边,爸爸很抱歉。” 不想爸爸难过,余音立刻扬起一抹笑容:“没事呀,以后我还有很多个生日呢,不愁您不陪我!” “说得对!”余鸿誉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爸爸以后会陪你过每一个生日的。” 余音用力点头:“我也会要陪爸爸过每一个生日!” “好,一言为定。” 吃完面条,余鸿誉给了余音一个信封:“里边是两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不用给我卡呀,爸爸,您之前留的钱还有很多呢。” “留着吧,上了大学和以前不一样,会有很多用钱的地方。” 余音现在切实有种自己长大了的感觉,爸爸给她钱,教她道理,已经开始把她当个大人来对待了。 余鸿誉只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要走了。 “爸爸,能给我留个号码吗?”余音眼巴巴地看着他,“成绩快出来了,我想第一个告诉您。” 她从来没有过爸爸的联系方式,都是爸爸打电话回来,号码还是加密的,拨都拨不回去。 “25号,爸爸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余音点头,“您可别忘了呀。” “不会忘的,爸爸一定在第一时间来分享宝贝女的好消息。” “嗯!” 余鸿誉摸了摸她的脸,下楼了。 余音立刻跑到阳台上,朝下边张望,看见爸爸的身影从单元门出来,然后他抬头望了过来,朝她招手。 余音立刻很用力地和爸爸挥手,目送着爸爸一步步走出小区,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余音呆呆地望着小区门口好久好久,眼睛生疼发涩,她轻轻揉了揉,走回客厅。 家里安静得厉害,静得让人害怕。余音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高了一点。 人一静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道宋凌商现在怎么样了,警署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他吧? 肯定不会的,他那么厉害的人,况且他外祖家就在港岛,警署怕是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爸爸的态度也很明显,他根本没问宋凌商这段时间到底和她发生了什么。他不问,并不是态度缓和,恰恰相反,是厌恶到了极致,根本不想提他和她的事。 心里酸得厉害,像是有一团东西堵着,闷闷地喘不过气。 她这恋爱好失败,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另外一边,余鸿誉回到了警署。 所有警员都聚在一个房间里,正在开追悼会。 他一进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这些同事的目光像是密集的箭雨,把他钉在了原地。 看着正中央那张黑白照,余鸿誉喉头一哽,鼻子发酸。 有一个人大声说:“余sir,生仔死了!” 气氛躁动了起来,带着令人焦躁不安的压抑。 王磊走过来,摘下警帽揉了把头发,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和你说暂时不用回来吗?” 王磊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血丝遍布,胡茬长了一圈,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可见他这两天根本没有合过眼。 “磊哥,宋凌商怎么样了?”余鸿誉问。 王磊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他好好的啊,好着呢,好得很。他和咱们警署打了多少次交道了,来这就和喝茶似的,能怎么样?” “南欧这次的事情……” “和以前一样,依然没有切实证据证明和他有关,办不了他。”王磊说,“他多狡猾谨慎,这么多次,不管冲突闹得多大,他都不会给他自己留下证据。” 王磊抹了把脸,指着周明生的遗照,咬牙切齿:“姓宋的走的时候说送我们个礼物,没多久,生仔的尸体就被扔在了警署门口,剁得稀烂。” 王磊怒骂,气得声音都在抖:“扑佢妈个臭街,死净种,够胆咁挑瘾我地!” 余鸿誉怔然望着周明生的遗照,想到了这个年轻的后生刚进队的时候。 周明生的哥哥是余鸿誉的徒弟,跟了他快十年了。所以周明生进来后,王磊就直接把周明生也给他带了。 很好的一对兄弟,年轻、热血、有拼劲,心怀宏图大志,什么都不怕。 他们27队的人相处得也一直很好,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更惺惺相惜。 上次在病房里,周明生骂他,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竟也成了周明生最后一次和他说话。 他这个师傅当得不好,没有保护好徒弟,也不再让同事们信服。 余鸿誉想去给周明生鞠躬,却被一名同事拦住,那名同事让他滚,不要出现在周明生的灵堂里,说他不配。 其它人都沉默地看着。 他离开之后,有人开始议论:“你们说他女儿和宋凌商搅合到一起,是不是他的意思?” “那不然呢?他女儿那么一个小妹妹仔,宋凌商知她哪个啊?” “宋凌商家财万贯,跟了他十辈子荣华享不尽啦!还卖什么命哊!余警司聪明得很啦!” “想不到叛徒竟然出在27队哦!” 余鸿誉去了王磊的办公室。 王磊知道是他,头也不抬地说:“不用求我,我暂时没法给你派任务。你先回家歇着吧,等局里有了通知,我会再联系你。” 余鸿誉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王磊桌上。 有警官证、检查证,还有代表他27队队长的铭牌等等。 王磊皱眉:“你……” 余鸿誉后退两步,朝他敬了个礼:“谢谢磊哥这些年的照顾。” 王磊拧眉看着他:“鸿誉,你不用这样,对你的停职只是暂时的,你静静心,等一等,就会好的。” 余鸿誉摇头,朝着王磊笑了笑:“磊哥,要是不忙的话,聊聊吧。” 他们一直聊了许久,最后余鸿誉离开的时候,王磊送他到大门口。 余鸿誉站在街角,静静地看着警署的大楼,直到半盒烟抽完,他扔掉烟盒,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他对那边说:“我是余鸿誉,我要见宋凌商。” 第98章 你别自甘下贱好不好? 余音去找吴黎玩,吴黎一直缠着她问都在雾岛玩了什么,她和宋凌商到哪一步了。 中间的事情太多,余音也没法讲。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应该没以后了,不要再问啦。” 吴黎安慰她:“嗐,没事啦,没以后就没以后,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天,都是赚的啊!” 余音点了点头:“嗯。” 雾岛会是她的一个美梦,她会永远珍藏。 出成绩那天,余音还没查分,就先收到了京大招生办的电话。 对方说虽然成绩还没出,但是可以和她先签订协议,不管她的成绩是多少,都可以去京大。 余音拒绝了。 接下来又接到好几个学校的电话,余音对自己的成绩大概有数了。 直到金大招生办的电话打过来,她同意了,并且说了自己要报的专业。 那边的老师很兴奋,满口答应,说马上就来和她签协议。 地点定在了一中,教导主任给余音拍了张照片,当场打印出来,装进相框,挂上荣誉墙。 余音笑眯眯地说:“老师,没让您的相框白买哦!” 教导主任无比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午分数就可以查到了,实际成绩竟然还比她预想中高了十多分,还上了冬城的新闻。 金城这边的媒体打听到她是考试前不久才转到冬城去的,也报道了一下她,她的成绩比金城的文科状元高了四分。 很巧,金城的文科状元也在一中,就是庄娴。 班群里热闹得很,有人欢喜有人愁。吴黎高中以来第一次上四百分竟然是在高考,给她激动得不行,嚷嚷着在酒店里摆了几桌,让大家都去。 余音当然也去了,一进门就被吴黎塞了一捧花:“我们小状元来啦,厉害死了!” 看着怀里的向日葵,余音有些怔然,然后笑了笑。 向日葵真的和她的高考有不解之缘。出考场的时候,有人用一束向日葵接她。出成绩这天,又收到一束向日葵。 这束向日葵很漂亮,只是没有那股清雅好闻的茶香了。 席间,余音频频看手机,生怕自己错过爸爸的电话。 吴黎见她心不在焉,打趣她:“哎呦,音宝啊,等谁电话呢?不会是你宋先生的吧?” “不是。” “别骗我,我还不知道你?除了你的宋先生,谁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啊?”吴黎有些喝多了,脸红扑扑的,“音音呐,你们真的结束了吗?” “真的结束了。” 已经许多天了,宋凌商并没有联系她。 她想,宋凌商应该蛮生气的。她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他这辈子应该都没遇到过她这么差劲的人。 她都不敢回想宋凌商在机场质问她那几句话时的样子,他应该对她失望透了。 是她不好。 她忘乎所以,她考虑不周。要是她早早想起爸爸会不同意,她就不会对他说喜欢他。 考完试他让她想清楚的时候,她就应该直接和他分道扬镳。 现在他们应该也不会这么难过。 怪她,怪她。 “哎呀,没事啦!”吴黎见余音神色不对,立刻搂住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一个永远更好!” 余音摇头:“不会更好了。” 吴黎想了想宋凌商的样子,忽然卡了壳,无话可说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我的音音,以后你可怎么办呐。”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这么年轻遇到这么好的人,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她还能喜欢谁呢? 气氛忽然有些哀伤。 “哎呀,没事的啦,唉声叹气的干什么?”余音坐直身子,拍了拍吴黎的背,“搞得好像我怎么了一样,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高高兴兴的啊!” 吴黎是个神经大条的,别人来敬她几杯酒,她失落的情绪很快就没了,转头又去嗨了。 来恭喜余音的同学也很多,余音也都真诚地谢谢大家。她知道自己酒量差,于是没喝酒,用果汁一一回敬大家。 有同学说她不给面子,非得让她喝酒,全都被吴黎骂了回去。还继续闹的,谭耀荣全都替她挡了。 同学们呦呦呦地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开谭耀荣和余音的玩笑。 “谭耀荣,你不用替我挡酒。”余音直言不讳,“我不会领你的情。” 谭耀荣酒量不差,但是架不住同学们太热情,也有些喝多了。 “那你领谁的情?”他眼神都有些直了,“宋凌商的?” 余音不想再听宋凌商的名字。一听到,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她不想扫兴。 她脸色冷了下去:“和你没关系。” 谭耀荣仰头闷了一杯酒,把酒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余音站起身来,想换座位,不想和他挨着坐。 谭耀荣拽住她,余音立刻条件反射地甩手:“你放开我!” 她声音不小,包厢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面面相觑,吴黎第一个过来,拍开谭耀荣的手:“干嘛呢你?别动手啊,谭耀荣,你要是坏了老娘的庆祝宴,老娘把你丢进金江里喂鱼!” “对不起。”谭耀荣竟然没有发火,而是第一时间和余音道歉,“你别走,你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我和你没什么聊的。” “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 “不是偏见。”余音打断他,“你本来就是个垃圾。” “是是是,我是垃圾,我不好。”谭耀荣举起双手,“余音,我知道我做过很多混账事,我活该。但我已经改了,真的。” “你改不改,和我都没有一分钱关系。”余音说,“谭耀荣,你省省吧,我不会和你谈恋爱,更不会和你睡觉。” “为什么他宋凌商就可以呢?他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了?我是个人渣,他又是个什么好玩意?” 余音深吸一口气:“别提他可以吗?” 谭耀荣握住余音的胳膊,一字一顿:“你觉得我见色起意,我只想和你睡觉。他宋凌商呢?他自己有女朋友,他还来撩拨你,他对你又有多少真心?他就不是见色起意?余音,你要真跟了他,你就是他的情妇,是个小三,你别自甘下贱好不好!” 话太难听,余音不想再听,也不想和他吵,转头就要出包厢。 所幸谭耀荣也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放缓语气,重新道:“余音,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是……” 忽然,包厢门被人推开,走进来几个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 其中一个问:“哪个是余音?” 第99章 跟我走 孟娇一进来,随意一扫,就看见了余音。 不为别的,她漂亮得实在太显眼了。 再想起听到的她和宋凌商的那些事情,孟娇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记恨,气不打一处来。 她和宋凌商在一起这么久了,宋凌商都没有带她出去玩过。 她走进来,扬声道:“开庆功宴呢这是?高考状元是吧?你同学们知不知道你背地里给人当小三,抢别人男人啊?” 这话信息量实在不小,包厢内的同学们都被惊了个够呛,全都惊愕地看向余音。 “胡扯什么呢你?”吴黎站起来,“会不会说话啊?” 孟娇身后的人也过来,用力把吴黎推搡到了一边。吴黎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脑子有些晕,被这么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 “黎黎!”余音立刻去扶她,却被孟娇一把扯住了头发。 余音吃痛地仰起头,孟娇一个耳光就劈头盖脸地扇了过来。 包厢里的同学们瞬间嚷嚷起来:“靠,干什么啊你们?” “怎么还打人?” “报警!去叫保安!” 跟着孟娇过来的几个人都是她的狗腿子,知道孟娇是来找人算账的,哪里会让他们出去?立刻关上了包厢门,拦住了那些学生。 包厢里闹哄哄的,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秩序。 余音的头发被孟娇扯着,痛得厉害。她在孟娇手臂上用力一抓,直接抓出了长长的几道血痕,血珠子立刻渗了出来。 孟娇“嘶”了一声,立刻松开了她,痛得五官都扭曲了,表情十分狰狞:“你这个小贱种,你还敢和我动手?” “先动手的不是你?”余音也痛得不行,“找我干什么?找你男朋友算账去啊!” 孟娇瞪大眼:“你还有脸他?” 她身边的狗腿子立刻跟着附和,多难听的话都往外说。 一个女的的嘴实在是脏,骂的简直不堪入耳,谭耀荣听不过去,一脚把那女的踹翻了。 谭耀荣指着她:“你再敢骂一句,老子把你舌头割了,你信不信?” 那女的嚷嚷起来:“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 谭耀荣冷笑:“怎么着,你野爹没告诉你?” 他又抬手,在孟娇等人面前指了一圈:“老子可不管你们是谁,这他妈是金城,不是京都,都给老子消停着点!谁他妈再说余音一句,老子让他今天出不了这个门!试试!” 孟娇才不搭理他,兀自瞪着余音:“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挺有本事啊?勾搭的男人还挺多?他们都知道你是个烂货吗?” 余音摇了摇头,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还有脸笑?真是不知羞耻,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怪不得宋凌商说他对你只有感激,没有喜欢。”余音说,“我的确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值得他喜欢,像个泼妇,只会对别人荡妇羞辱,你真的很掉价。” 余音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孟娇来说杀伤力堪比原子弹,直接刺到了她最脆弱的地方,让她破防。 孟娇的表情变得异常扭曲而狰狞:“你敢这么说我,啊?仗着宋凌商给你撑腰是吧?你算什么东西啊你!我告诉你,和我比起来,你屁都不是!我今天就算把你弄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和我怎么样!知道吗?” “我也没想和你比。在今天之前,我连你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余音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比,“你觉得你受了委屈,那你就该去和让你委屈的人算账。让你受委屈的是你男朋友宋凌商,不是我,你该去和他闹。” “你……” 余音继续道:“其实你知道你该气的人是宋凌商,但你不敢找他,所以只能来找我麻烦。在我面前,你会有正牌女友的骄傲感,以此来维持你可笑的骄傲和自尊。把我贬得一文不值,就可以替宋凌商洗脱罪责。好像错全在我身上,他是无辜的,他是被引诱的,他没有对不起你,这样你就可以自欺欺人,自我暗示他是被我勾引了才背弃了你们的恋爱关系,而不是因为不喜欢你。” 孟娇声音都开始发抖:“你闭嘴!” “你不敢和他闹,你怕他一生气就真的不要你了。你有许多事情都依附着他,你不能没有他,用尽一切手段你都要把他绑在你身边。”余音把刚才那句话还给了她,“孟娇小姐,想方设法勾搭男人的,是你。” 连珠炮一样的话砸下来,直接把孟娇给砸懵了。 孟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要是说余音刚才的话让她破防,那么现在的话,就彻底撕开了她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一分面子都不给她留。 孟娇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里这么多人,全都拿一种鄙夷又讥讽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啊?明明是余音抢了她男朋友,她是受害者啊!占理的是她啊,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狼狈?这么无地自容?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孟娇朝自己那群狗腿子尖叫,“给我撕了她的嘴!把她的舌头给我拔了,我看她还能再说什么!” “谁他妈敢?”谭耀荣扯来一把椅子,直接抡了起来。 跟着孟娇一起来的这几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见孟娇竟然被余音气成了这样,都想替她出头。 一中的同学们也没有干看着,纷纷涌过来,两方的人对上,场面混乱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 声浪几乎要掀翻天,所以连包厢门被推开也没人注意到。 还是几个黑衣保镖把已经动起手的几个人拽开,大家这才注意到又有人来了。 最慌的是孟娇,她一张脸顿时煞白:“凌商,你……你怎么来了?” 宋凌商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余音身上。 余音转过身,跟班里的同学们说:“大家先回吧,今天抱歉,扰了大家的兴致,改天我请大家吃饭,对不起了。” 同学们都说没事,纷纷离开,余音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经过宋凌商身边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胳膊。 “你女朋友很生气,你该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宋凌商没说话,只是微抿着唇角,垂眸看着她。 余音觉得现在的宋凌商有点不太对劲,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很虚弱的样子。 尤其是他身上还有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好像是从什么地方亟亟赶回来的。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他的世界太复杂,她不了解,也无法过问。 余音想拂开他的手,可是他握得太紧。 “宋凌商,你放开我。”余音的语气不是很好。 她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本来是大好的庆功的日子,没有等到爸爸的电话就算了,还来了这么一出闹剧。 又难看又无聊。 “跟我走。”宋凌商说完这句话,直接扯着余音离开了包厢。 第100章 就当可怜可怜我 他步子迈得大,余音几乎跟不住,被他扯得踉跄。 “宋凌商,你干什么!现在需要你的是你女朋友,不是我!” 宋凌商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神情太过严肃,整个人深沉又冷厉。 到了酒店外边,车门打开,宋凌商直接把她塞了进去。 “你干嘛?”余音瞪着他,“你还嫌我不够难堪是不是?” 宋凌商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车内昏暗,他的眼神格外的幽沉深邃,让人心惊。 他今天太不对劲,但余音又不知为何。 “我要下去。”余音说,“宋凌商,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爸爸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的,我要尊重我爸爸的意见。你就当我不识好歹,我承受不起你的喜欢。”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个字刺激到了他,宋凌商额角青筋一跳,忽然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掐着她的下巴亲她。 余音恼怒极了,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解释、解决,他不去处理,竟然还亲她? 孟娇和她闹了一场,他不给孟娇解释,也不给她说法,在这里亲她? 余音狠推一把他的胸口,宋凌商闷哼了一声,松开她。 他捂着胸口,脸上浮出一层冷汗。 余音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了?” 宋凌商低着头,说不出话。很快手捂着的地方就渗出了血迹,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出。 余音被这血骇得声音都变了:“宋凌商,你受伤了?” 怪不得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余音一下子就慌了,她急忙下车叫李程,李程过来一看,立刻叫来两个人给宋凌商做处理。 衬衣解开,余音才看见他胸前的伤口有多恐怖。血肉模糊的一团伤口,在他的肌肤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余音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不知道短短几天,他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上药,缝合,包扎,余音看见了他颈上的青筋,不知道有多疼。 她的脸色也变得煞白,紧紧咬着下唇,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 李程给医生打完下手,他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用湿纸巾擦手上的血迹时,他对余音说:“余小姐,宋总身上的伤很严重,都还没有愈合,希望您能注意一些。”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余音急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我就不推他了……” “不是你的错,余小姐,我没有怪你。” “怪我也是应该的,是我造成的,对不起。”余音歉疚地说,“是怎么弄的啊?他为什么受伤这么严重?” 李程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李助理,要是为难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要做很多大事,我不该多问。” 李程蹙起眉头,不是为难,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次的事,实在太…… 他没法说,不能说,更不敢说。 跟了宋凌商这么些年,他就没遇到过这么操蛋的事情。 他垂着眼睛,不看余音,低声道:“余小姐,宋总是特意来找你的。” “嗯?” “他被人偷袭,胸口中了一枪,幸亏打偏了,否则这一枪穿透他的心脏,他现在早就……” 听到这话,余音的呼吸仿佛都停了一瞬。 “命保住了,但他受伤很严重。今早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他就回来找你了。”李程一顿,才继续道,“余小姐,我们宋总真的很喜欢你。” 余音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些天,他没有联系她,是因为受伤在昏迷? 血液仿佛被冰封了,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能力。她茫然无措,无所适从。 车里的医生出来,对李程说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李程点了点头,对余音说:“余小姐,跟我们走吧。宋总现在很难受,希望你能陪陪他。” “李助理,请你理解一下我。”余音低声说,“我和宋先生,没法在一起的。我们之间不是那种谈恋爱不被家长看好的小情侣。他和我爸爸,完全就是立场相对的人,这种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李程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她的目光复杂又纠结。只是余音垂着脑袋,并未看到他眼中的同情和怜悯。 “我不可能不考虑我爸爸的想法,李助理。在我心里,我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比其他一切、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重要,我要听他的话。” 李程不再说话,看向车内的宋凌商。 车门一直开着,所以余音的话,自然而然也就传入了他耳中。 她也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夜风扬起,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鼻子发酸。 “音音。”宋凌商的声音哑得厉害,是她从未听过的虚弱。 这声音有魔力,让她无法再强硬地对他视而不见。 她看向他,他冲她笑了笑:“最后一次,可以吗?” “什么?” “陪我最后一次。”他说,“等我康复,我就送你回来,以后再也不让你为难,好不好?” 余音沉默。她说不出答应的话,也无法摇头拒绝。 “真的很痛。” 就这四个字,忽然让余音眼眶发酸,眼睛一热。 “很痛我也帮不了你。”余音低声说,“我又没办法止痛。” “你在就可以了。”宋凌商朝她抬了抬手,“陪陪我吧,就当可怜可怜我。” 认识这么久,余音哪里听他拿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说过话? 惯来在云端上的人,放下身段一示弱,真的让人无法招架。 余音想,她真的太不争气了。 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他勾她,她招架不住。他逼她,她无路可退。不管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怎么挣扎,最后还是会落到他手心里。 到底是她太没用,还是他太会拿捏人。 见她还是不动,宋凌商又要下车。 余音立刻拦住他:“你别动了啊。” “跟我走吗?” 她到底还是妥协了:“你说的,最后一次。” “嗯。” 余音上了车:“宋凌商,你要说话算话。” 他勾了勾唇角:“当然。” 当然不算。 他一个烂玩意,烧杀抢夺、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尽了,哪里还能指望他说话算话。 这次带她走,就不会让她再回来。 第101章 我是绝对不会给她让位置的! 外边忽然响起了孟娇的尖叫:“宋凌商!” 本来宋凌商的保镖们拦着她,但是孟娇闹得厉害,于是这些保镖们不敢再拦她,毕竟都知道对于宋凌商来说孟娇有特殊的意义。 孟娇蹬蹬蹬跑到车外,红着眼睛看着宋凌商。 她现在好委屈,委屈极了。 来找余音算账,非但没有算成,还被人看了笑话。 最让她难过的是,宋凌商既然来了,为何不帮她出气,反而把余音带走了。 当时有那么多人啊,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男朋友、她的未婚夫,把另外一个女人带走了,就把她晾在了那里,这让她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不是说她是救命恩人,是不一样的吗?不是说会一辈子对她好吗? 孟娇越想越委屈,泪珠子啪嗒啪嗒不停地掉。 “宋凌商。”孟娇吸吸鼻子,“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好好对我的。” “是。” “那她呢?”孟娇抬手指着余音,“她算什么?” “我喜欢她。” 孟娇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她没想到他竟然亲口承认了。 他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说过半句喜欢她。现在,他竟然当着她的面,说他喜欢另一个女人? 宋凌商抬眼看向孟娇:“你要荣华,我给你荣华。你要地位,我给你地位。甚至你要我的婚姻,我也给你。能给你的,我都给你。给不了你的,你不要强求。” 夜风仿佛化为了有形的刀片,每呼进一口,都将孟娇的肺腑刺得鲜血淋漓,痛得无法遏制。 她哽咽着,声音都变了形:“宋凌商,你就这么对我?” 她极度难过,哽得快发不出声音:“要是没我,会有现在的你吗?你就这么对我!” “孟娇,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一直记得。所以你犯再大的错,我都会给你机会。但今日之事,不要再有下次。你好自为之,不要把我对你的耐心消耗干净。” 他声音沙哑,神色苍白,眼神却显得格外的阆黑幽沉,让人心底发寒。 孟娇僵在原地,只觉得心口像是破了个碗大的窟窿,夜风灌入,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全身血液都好似要被冰封。 这是有史以来,宋凌商第二次对她态度这么冷。 上一次,是她帮他妈妈拿了东西,闯了大祸,他和她发了火。 这一次,他虽然看起来不似上次那般盛怒,但是他的火气,一点都不小。 孟娇浑身发抖,说不出到底是吓的还是气的。 “宋凌商!”她朝着汽车离开的方向的,疯了似的大喊,“我绝对不会给她让位置的!不会!” 车已经开出了一个路口,豪车隔音良好,里边听不到任何噪音。 余音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宋凌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才转过头来。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宋凌商对她说,“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和我提,我替她还你。” 余音摇了摇头:“没有委屈,我又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你有女朋友,我还和你厮混,我本来就不道德。” “都说这种话了,还不委屈?” “真不是委屈。”余音还笑了一下,“宋凌商,你知不知道,我十八年来构建的道德秩序,就在你这里崩塌了。” 她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以为爱情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条件合适、一拍即合,就可以在一起。 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爱情是种很复杂的东西,它猝不及防地产生,不管场合,不管条件,不管对象,不管它的主人会不会因此被钉在耻辱柱上。 “其实我自己是可以压住的。”余音又说,“我是喜欢你,但我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偷偷喜欢,默默喜欢。” 宋凌商听出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嗯,怪我。” “本来就怪你。”余音扬声道,“我好几次都想就这么算了,和你就这么着吧。你非得来找我,你招我,你逼我。你不是个好人,你也要把我拉下水。” 余音越说越气。但其实也不是气,她想用激动的情绪来掩饰内心的惶恐,她很害怕,过快的心跳现在都没有完全平息。 车内的血腥味早就散了,可是他胸前那个狰狞的伤口还是在她面前不断浮现。 他差点就死了。 李程说,只要那个伤口再正那么几毫米,宋凌商就死了。 她想过以后和他不见面,但是从未想过他死。 “你就是差劲透了。我刚才和孟娇说了,她要是想闹,就去和你闹。本来是你的错,你有女朋友,还来招惹我。你不道德,你是个垃圾,你才是罪魁祸首。” “是,是,我是。”宋凌商拉着她的手,笑了起来,“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别哭了,好吗?” 余音抹了一下脸,满手的泪。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流的泪,还流得这么凶。 “都怪你。”她一边抹泪一边说,“好好的,你受什么伤啊!” 宋凌商的笑容淡了几分。 “你不是厉害得很吗?恶事做尽,活阎王似的,谁这么大本事能伤你啊?你怎么还能栽跟头啊?” 隔板没升,所以她的话副驾驶上的李程也能听到。 他默默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心情无比复杂。 因为宋凌商的伤口,这次不再坐飞机,而是开车回京都。 夜深了,李程困意袭来,他迷迷糊糊刚睡着,手机上来了条消息。工作的本能使得他立刻打开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给他吓了一大跳,所有的睡意顷刻间全没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后边,宋凌商睡着了,余音正在拿着平板看书。 李程的动静有点大,余音抬眼看向他,轻声问:“李助理,怎么啦?” 李程怔怔地看着她。 小姑娘被他的眼神弄得疑惑,歪了歪头,秀挺的眉头不解地皱了起来。 平板的荧光打在她清澈的瞳仁里,清透漂亮,像是不谙世事的模样。 李程深吸一口气:“没事,刚迷迷糊糊做了个噩梦。” 真他妈和噩梦没差别了。 他回过头去,手机屏幕自动感应,又亮了起来。 那条新来的短信清清楚楚—— “余鸿誉的尸体已经打捞到,请示宋总,怎么处理?直接火化,还是运送回国?” 第102章 等你到二十岁,就和我结婚吧 车到一个服务区停下,李程下去抽烟。 才抽到一半,余音来找他了。 李程把剩下的半截烟灭了,问她:“余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是来找李助理你的。”余音朝他一笑,“感觉李助理有话对我说的样子。” 刚才在酒店外边,她就觉得李程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刚才在车上那个目光更奇怪。 “是想和我说有关孟娇的事情吗?”余音问。 “啊,不……对,是。”李程点头,“余小姐,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孟小姐她……唉,你知道,她和我们宋总毕竟有一层情分在,我们宋总不好对她怎么样。” “我知道。” “要是当初没她,现在也没我们宋总。所以不管平时她要什么,我们宋总都会给,一直惯着她。这次是我们那边太乱了,发生了好多事情,不然不会让孟小姐找到你跟前的。” “我真的理解。”余音说,“我没有觉得宋凌商对孟娇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他对孟娇好,证明他念着情分,是有情有义的人,还不算坏到极点。” 李程点头:“你理解就好。” 余音说,“我理解,特别理解。毕竟我也是亲身经历过的,就像我和佩梁哥的关系嘛。佩梁哥在我这里就是很特殊的存在,假如他做了让我生气的事情,我也不会怪他的。” “那宋总呢?” “嗯?” “如果宋总做了让你很生气的事情,你会记恨他吗?” “李助理,你这个假设好像不太成立。”余音笑了起来,“宋凌商怎么会做让我很生气的事情呢?他很有分寸的。” “这不是聊到这个话题了么?我假设一下。”李程也想跟着她笑一下,但是表情管理失败。 余音仔细想了想,认真摇头:“也不会的。我记得他的好,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在帮我。他带给我很多很多,他在我这里也是特殊的。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也会原谅他的。” “那如果让你在他和你爸爸中间选一个……” “那我肯定选我爸爸啦!”余音不待他说完就抢答了,“李助理,我告诉过你的呀,我爸爸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听我爸爸的话的。” 李程:“……”他知道,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宋凌商不是也说了嘛,这是最后一次,等他康复,就送我回来。以后呢,他好好过他的生活,我也好好过我的日子。人生里总是会出现一些选择题,为了得到一个就要放弃另一个。喜欢宋凌商的人有很多,没我其实也不要紧,但是我爸爸只有我啊。” 余音叹了口气:“李助理,我其实是个很乖的孩子,我从来都不惹长辈生气的。但因为宋凌商,我被我爸爸说,被我爸爸骂,还被打过一个耳光!我爸爸肯定觉得我叛逆期到了!哼,都怪他!” 李程:“……” 回到车上的时候,宋凌商已经醒了。 后边车里的医生又来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没有大碍后,才继续出发。 “干什么去了?半天没回来。”他随口问了余音一句。 “骂你去了。”余音说,“我在和李助理抨击你。” “骂我什么?” “说你让我到了叛逆期,害我惹我爸爸生气好几次。” 宋凌商抬起头来,和李程的视线对上了。 跟了他多年的人,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什么意思。 于是他借口再让医生检查一下,让余音下了车,趁机听李程和他说了短信的事。 太阳穴一跳,宋凌商忽然觉得胸口的伤更痛了。 即便余鸿誉这一枪是奔自己的命来的,但宋凌商还是希望,他能没事。 即使他被袁鹤青一枪爆了头,直接栽进了汹涌的澜沧江中,但宋凌商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希望他留有一命。 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亿万分之一,结果也不要这么残忍。 他是余音的父亲,是小姑娘无论如何都要坚定选择的爸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一提起就无比骄傲,眼睛发亮的人。 是她心里顶天立地的英雄。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真后悔,他不该见余鸿誉的。 不该信了余鸿誉的鬼话,听他说想好好和自己谈一谈余音,就答应了见他。 不该想着他是余音的父亲,对他保持尊重,连搜身也是草草的,所以没搜出他带的那把微型手枪。 余鸿誉真的是厌恶极了他,大概觉得他这样的,对他的宝贝女儿是一种极大亵渎,所以死都要破坏他们。 余鸿誉想得真的很好。 要是计划顺利,死的是他宋凌商,他余警司立大功,风光无限,他女儿身边再也没有了他这个歹人。 计划失败,死的就是他自己。哪怕不是他宋凌商杀的,也是他的手下杀的,没差。 以后余音一问,我父亲怎么死的?让他怎么回答?我手下的兄弟杀的?你父亲死在了我面前,被一枪爆头,尸体还掉进澜沧江里,过了好几天才他妈的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捞上来,泡的面目全非,靠DNA才辨认出来? 杀父之仇,他们怎么在一起? 猛然一口气倒灌,没喘匀,宋凌商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厉害,每一下都带动着胸前的伤口,通过神经连着大脑,好似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是不痛的。 “宋凌商,你怎么了?”余音见到他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宋凌商把她拽到跟前,额头抵在她肩上,没捂胸口的那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疼,他的手抖得厉害,连带着余音的心都跟着他一起抖。 他手心冰凉,还有冷汗,一点点打开她的指缝,把自己的手指嵌入进去,和她十指紧扣。 余音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救般地看向李程,可是李程在打电话,没看她。 余音僵着身子不敢动,抬手轻轻在他背上抚了抚。只觉得他每一声粗粝痛苦的喘息像是蹦在她的神经末梢上,让她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凌商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落在她的肩头。 “宋凌商?”余音试探着叫他,“你好些了吗?” 宋凌商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得像纸,衬得那双眼睛黑得像墨。 他用沾了血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把他的血印在她脸上,像是在给她打什么烙印。 “余音。” “嗯?” “等你到二十岁。”他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就和我结婚吧。” 第103章 音音,你乖一点 余音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和我结婚。” “宋凌商,你是痛糊涂了吗?”余音瞪大眼,“你刚才都说了,等你康复,就送我回来,你现在又说什么让我和你结婚?”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爸爸见到我和你在一起,都气成那样,我怎么和你结婚?你要让我气死我爸爸吗?” 余音甩开了他,后退几步:“宋凌商,我不要和你去京都了,你自己走吧。” 这人怎么风一阵雨一阵的,前头说送她回来,现在竟然能扯到结婚上。 她不要跟他走了,她要自己打个车回金城。 然而她才走出去没多久,宋凌商的保镖就拦住了她。 他们人高马大,比起来她就和只羸弱的小鸡似的。两个保镖说了声抱歉,一左一右地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来,塞回了车里。 中控落下,车门打不开了。 余音有些恼了:“宋凌商,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凌商轻轻摸着她的脸,眼里她看不透的汹涌沉冽,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音音,你答应过我,你会和我在一起,你忘了吗?” 余音拍开他的手:“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们不可能,我爸爸不同意!” 他是失血太多神志不清了吗?听不懂她一直在说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余音拿出来,见是个陌生的号码,立刻一喜,急忙要接。 谁知宋凌商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从车窗直接扔了出去。 “开车!”他冷声地对司机吩咐。 豪车立刻发动,一个急转弯,驶上高速。 “我的手机!宋凌商,你到底在犯什么病啊你?我的电话还没接!”余音着急,情绪有些失控,声音都变得尖锐,“那是我爸爸的电话!你干什么!” 她越说越急:“我爸爸说了会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等着的!我还没告诉他的我的高考成绩!”余音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我爸爸联系我一次多难?你凭什么扔我手机啊!他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你连他电话都不让我接了吗?” “是。”宋凌商看着她,“有什么可接的?听他的话让你离我远远的?” 余音气得脑袋发晕:“你真是有病,宋凌商,停车!让我下去!” 司机当然不会停,反而将油门踩得更重了,车速更快,在高速上飞驰,离金城越来越远。 “音音,别闹。”宋凌商握住她的手,“你乖一点。” 余音用力甩开他,气得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宋凌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刚才说的会送我回来的话,是不是骗我?” 宋凌商没有回答,反而道:“音音,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的,和我去京都不好吗?” “不好!” “以后就留在京都吧。” 余音好似第一次见识到他这么无赖的一面。 “我不该同情你。”余音气得牙关打颤,“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我刚才就不该心软跟你走!” 宋凌商笑了起来:“音音,既然我想带你走,那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带你走。你很听话,给我们都省事了而已。” 余音冷笑起来:“难不成你还能从我家把我绑走?” “当然可以。”宋凌商扬了扬眉梢,“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 余音语塞,被他的无赖堵得无语,却又因为他说的是实话而无可辩驳。 是,只要是他宋凌商想做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做的?她势单力薄,只要他想,从哪里找不到她? 余音深深喘了几口气:“宋凌商,你说你喜欢我,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要和你在一起啊。” 宋凌商将她拽了过来,抱在自己腿上。 她嘴硬心软。说话语气不好,但到底顾忌着他的伤,不敢太用力挣扎,反而助长了他的嚣张。 他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脖颈处,笑得胸膛都在震动:“乖音音,这么心疼我啊?” “不是心疼你。”余音说,“我怕你一生气,把我弄死。” 他的笑声顿了一瞬:“不会的,我怎么会那么对你呢?” “那谁知道呢?”余音身体僵硬,声音也僵硬,“你弄死的人你还数得清吗?” 他对她太好了,太温柔了,以至于她潜意识里就认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她忘记了外界是怎么评价他的,忘记了爸爸是怎么说他的。 忘记了舅舅一家说死就死,忘记了机场那个血溅到她身上的年轻人。 他哪里是什么斯文绅士,他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爸爸说他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恐怕这其中的程度还要远远超出她的认知。 他弄死她,不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宋凌商沉闷发笑,在她脸上亲了亲:“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我怎么舍得弄死你?” 余音现在不想和他叽歪,仰着脖子躲他,推搡他,他的衣服被她蹂躏得皱皱巴巴,一个东西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轮廓,余音立刻捡了起来,果然是那个荷包。 外婆亲手缝的荷包,她在南音寺求了符,装在里边,送给了他。 他贴身带着,以至于荷包上边的银线都染了血。 捏着这个荷包,就想到了外婆做荷包时的样子,眼睛一酸,其它什么情绪都顾不得了。 她紧紧握着荷包,宋凌商捏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你送我的平安符,我一直带着的。这次大概也是它保佑了我,让我捡了一条命。” 余音低着头,半晌,叹了口气。 刚才的愤怒已经压下去,只剩下满心复杂:“宋凌商,喜欢不是你这样的,你不能逼我。” “不就是你爸爸的电话吗?你乖乖听话,明天我让你和他通电话,怎么样?” “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 “可是现在,相信我是你唯一的选择。”他笑,“音音,你只能相信我。” 余音垂着头没说话。 宋凌商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不会骗你的,真的。以后只要你想你爸爸,我就帮你联系他,怎么样?”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余音抗拒不了。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小事对我来说很容易。”宋凌商勾起她的一绺发丝,在指间把玩着,“音音,你好好听话,好好陪着我,你什么都会有的。” 第104章 希望她一辈子都能这么笑 过了二十多个小时,汽车驶入京都城区。又经过三个多小时,停在了一处位于半山上、丛林掩映的私人庄园外边。 庄园大得很,一眼望不到头。面前这幢洋房巍峨又不失精致,大气磅礴。 余音看着身侧的男人:“我住酒店就可以。” “我不能住酒店养伤。”宋凌商挑眉,“这地方委屈你啊?” “这是你家吗?”要是住他家里,也太奇怪了,成什么了? “不是,我没有家。” 余音:“……” 一天天这说的什么鬼话。 下了车,她看见两个人。一个又高又壮,像座山似的。另外一个稍矮一点,瘦了不少,留着络腮胡。 正是熊刚和袁鹤青。 他们认识余音,但余音不认识他们,连眼熟都算不上。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余音有些尴尬地朝他们笑了一下算作打招呼,只见那个络腮胡皱起眉头,而那座山竟然朝她鞠了个躬。 余音被吓了一大跳,立刻看向宋凌商。 宋凌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冷眼瞥向那两个人:“你们怎么来了?” “有……有事。”熊刚说。 “等着。” 宋凌商丢下两个字,带着余音进了别墅里边。 熊刚“卧槽”了一声:“兄弟,你瞅见没,少爷真把她带回来了!” 袁鹤青:“我还没瞎。” “咋,咋办啊?”熊刚摸摸鼻子,“我见着她我就有点心虚。” “蠢货。” “嘿,还骂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别忘了她爹脑袋上那一枪可是你打的!” “那又如何,我是为了少爷的安全。”袁鹤青道,“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开这一枪。” 熊刚舔了一下厚厚的嘴唇:“我办了蠢事我认,我这不是怕耽误少爷吗?”熊刚叹气,“她以后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把账记咱俩头上就好了,但她万一记少爷头上,怎么办?” 袁鹤青冷声道:“那就别让她知道。” 此时的别墅里,余音面前站着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女人,女人不高,圆脸,看着和蔼好脾气,眼神却很精明。 对方笑眯眯地对她说:“余小姐是吧?以后你叫陶姨就行,我是这里的管家,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对我提。” 余音立刻道:“陶姨,您好。” “诶。”陶姨笑起来,眼角挤出深深的纹路,否则很难看出年龄来。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余小姐跟我上去看看?”陶姨问。 余音本来想说不用了她随便都能住,但是想到外边还有俩人等着宋凌商说事情,于是点头:“那麻烦您了。” “甭客气。”陶姨笑呵呵的,“家里好不容易来个女孩子,我看着也新鲜。” “孟娇平时不会来吗?” “孟小姐从来都没来过。”陶姨说,“少爷没带任何人来过这里。” “宋凌商平时在京都的话,都住这里吗?” “那不是,少爷下榻的地方有很多,已经几个月没来过这里了。这里风景好,环境也好,少爷特意让我们打扫出来给余小姐住的。” 房间很大很豪华,谁来也挑不出毛病。余音站在露台上,眺望着附近的山,还有远处繁华巍峨的高楼大厦。 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城市中,这样一个地方就和世外桃源似的。 深呼吸一口,空气都是与众不同的。 楼下,李程正在报告:“港岛警署得知了余鸿誉的死讯,的确派人去了余小姐家里。” 宋凌商眼中闪过一抹沉戾森然:“去告诉他们,管好他们自己。” “是。”李程忍不住又说,“但是宋总,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有什么瞒不了的?”宋凌商冷嗤,神情清傲凌然,转而问,“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稍微处理一下,声音一模一样,足以以假乱真。” 宋凌商点头,很满意。李程却觉得这不是个好法子,一个谎言要用下一个谎言去圆,然后就没完没了,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总有圆不了的一天。 唉,宋总的决定,他能怎么样呢? 李程出了别墅,面无表情地和熊刚还有袁鹤青擦肩而过,平时起码还会点点头打个招呼,今天连个眼神都没给。 熊刚忍不住道:“嘿,李助理真是越来越高冷了!” 李程就和没听见似的,上车,离开。 二人要说的是南帮最近的动静,说完之后,熊刚说了另外一件事:“少爷,前阵子在南美,刘肃那孙子可算让我逮着了。他说了,就上次给夫人的那批货,是五少爷授意的。” 宋凌商眉眼淡淡:“知道。” “那你还忍他?”熊刚一拍桌子,“五少爷这也太卑鄙了,从你手上讨不得好,就敢从夫人这下手。辛苦夫人白戒了那么长时间的毒,这下全得重来,草!” 袁鹤青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熊刚,示意他别拱火。 朱博远做的那些事,他们少爷会不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现在能做的还是少,毕竟五少爷是朱爷最喜欢的儿子,器重得厉害,轻易动不得。 这么些年过去,宋凌商和南帮的关系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得清的了。他现在动朱博远,翻的是整个南帮的天,麻烦太多,不划算。 “先办另一桩事。”宋凌商把玩着一支未燃的烟,“跟孟娇去金城的那几个人,去解决了。” 熊刚很兴奋:“好嘞!” 袁鹤青临走前叮嘱他:“少爷,你别拿那伤不当回事,接下来一段时间务必卧床静养。” 余音在露台上看见熊刚和袁鹤青离开,立刻跑下楼。 “宋凌商!你答应让我和爸爸打电话的,你不会忘了吧?” “把我想成什么了,我至于那么言而无信?”宋凌商朝她招手,“过来。” 余音走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宋凌商用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递给她。 一看就是国外的号码,余音立刻把手机捧到耳边。 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 “爸爸!”余音高兴地说,“是我!” “呀,是音音啊!是不是成绩出来了,要和爸爸报喜啦?” “嗯嗯,是的!爸爸,我考了第一名诶!” “宝贝真厉害!” 余音无比珍惜地捧着手机,整颗心都是雀跃的。 也没说多少句,爸爸就说有事要忙,她只能挂了电话。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把好消息分享给爸爸了! 她把手机还给宋凌商,和他说谢谢。 她高兴极了,眼睛莹然晶亮,笑容满面,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开心。 她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比起看她眼泪,宋凌商希望她能一辈子都这么笑。 第105章 小姐很爱你的 吃过晚饭后,医生来为宋凌商处理伤口。 陶姨看得直啧嘴,心疼得不行,反反复复一直叮嘱:“小少爷,你得小心啊,这位置可伤不得。” “有什么要紧的。”宋凌商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这样的伤又不是没受过。” “所以才要小心啊,运气能好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这么好?” 宋凌商靠着床头,一条长腿曲折,手腕懒懒散散地搭在膝盖上,问:“陶姨最近去看她没?” “去了。”陶姨叹了口气,“医生说这次危险期长,还凶险,小姐特别受罪,还好挺过去了。” 陶姨想起戚文嫚遭的罪,就忍不住眼热,没忍住把孟娇骂了几遍。 “小少爷,小姐和我问起你了。” “问我死了没?” “不是!你别这么想呢?小姐问我你最近好不好,平安不平安,宋家那老爷子有没有再和你作对。小少爷,小姐是担心你的。她是你妈妈啊,她盼着你好的!你有时间去看看她吧。” 房间内的血腥味还没有尽数散去,骤然沉闷下来,压得人心头郁滞。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小姐的时候,她才这么大。”陶姨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在襁褓里,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婴儿。后来我看着她长大,从女童成为名媛淑女,我又陪着她嫁来京都。这么一算,我都陪她快五十年了。” 陶姨红着眼看着宋凌商:“小少爷,你出生的时候,你不知道小姐有多高兴。那是她这辈子除了结婚最高兴的时候,小少爷,小姐很爱你的。” 宋凌商掀起唇角,似笑非笑:“陶姨,您觉得她是因为我的降生而高兴,还是她觉得有了一个可以帮她挽回宋祥的筹码而高兴?” “小姐早产生下你,所以你的身体很弱,一直七灾八难的,都是小姐不分日夜地照顾你,把你一点点养好。小少爷,小姐后来对你不好,是因为她沾了那东西,性情大变,不分人了。你应该记得吧?她清醒的时候,很后悔,也很自责的。你别恨她。” “啧,陶姨,怎么偏心成这样?”宋凌商眯起眼睛,“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就不是看着我长大的了?怎么一直替她说话,不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小子好没良心,看看我身上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她指着自己胳膊上脖子上腿上那些退不掉的疤,“我这不都是当初为了护着你留的?你们母子俩都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不替你想?” “好好好,我说错了,错了。”宋凌商举起双手投降,“您饶了我,先让我把自己的命养好,再和我说这些爱不爱恨不狠的行不行?”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他丝毫不想去探望他在戒毒所里遭罪的母亲,尽管她这么折腾着,可能时日都没多少了。 但是这又能怪谁呢? “小少爷,医生说小姐她……” “陶姨。”宋凌商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您别再扫我的兴了?” 他唇边噙着笑,眉眼却冷了下来,陶姨住了口。 “我去叫余小姐吧。” “不用,我去找她。” 陶姨叹气:“你好好躺着不行吗?” 但她哪里能劝得住他? 宋凌商去了余音的卧室,发现没人。他不紧不慢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最后在生态房里见到了她。 小姑娘站在挑高十几米的房间里,显得渺小极了。她明显不太敢往前站,靠着墙,瞪着超大的水族箱里缓缓游动的庞大身躯。 宋凌商走过去,在她肩头一拍,她激灵了一下。 “宋凌商,你吓我一跳。” “看得这么入迷?” 余音指了指前边:“我刚才在露台上,看见它从下边游过去了,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就找到了这里看一看。” 宋凌商笑道:“这是大青鲨。” 余音眨眨眼:“你竟然养鲨鱼。” “当初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小鱼苗,瞧,现在都长到四米多了。” 庞大的鲨鱼在蓝色的水族箱内缓缓游动,不疾不徐的,看起来有种迷人的优雅。 “它很漂亮。” “那当然,我养得好。” “那你说,它会认为这里好还是海里好?”余音歪头看着里边的青鲨,“这里虽然每天都有人给它投放食物,水域也干净,但是海里会更大诶。即便你这个水族箱已经这么大了,可是和大海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它怎么认为的并不要紧。”宋凌商说,“我觉得它在我这里好,它就该在我这里。” 暗蓝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像是被浓雾吞噬了一般。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宋凌商都没怎么离开这幢别墅。 别墅里倒是天天来人,余音在露台上见到过几次,有时候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有时候是几个叼着雪茄剃着光头的大嗓门,这些人不好好穿上衣,腰间别着的枪就这么嚣张地露着。 余音猜他们应该就是所谓的“南帮”里的人。 这么养着,宋凌商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余音看过他的伤口,现在已经长了一层粉色的新肉,不影响什么了。 八月份,正值盛夏。日头大盛,蝉鸣聒噪,余音坐在陶姨为她新开辟出的画室里,开始想念自己小小的家。 他的伤好了,她该回家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 宋凌商早就给她买了新的手机,号码也重新补办了,可是她没有再接到爸爸的电话,不知道爸爸退休的事项办得怎么样了。 她想再让宋凌商帮她给爸爸打个电话来着,但是又怕耽误爸爸办正事。 她只能耐着性子等着爸爸再联系自己。 这天傍晚,宋凌商出了门。 余音坐在画室里,却迟迟没有落笔。她现在没有灵感,而且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有些心绪不宁。 可能是夏天太燥热了,但是不应该啊,她一直呆在舒适凉爽的房间里,没什么可浮躁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余小姐。”陶姨敲响了画室的门,“你的通知书到了呦!” “啊?”余音立刻去开门,惊喜道,“通知书吗?” “是的咧!” 余音接过来一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包装袋子是高校定制的,上边标着四个大字:京都大学。 “这不是我的吧?我报的不是这个学校啊!” “是你的呀余小姐,上边还写着你的名字呢!”陶姨夸赞她,“京都大学诶,余小姐学习好的呢!真厉害!” 余音心头瞬间漫上凉意,手开始抖。 “不是啊,我和金大已经签协议了,不是这个啊。”她撕开通知书的袋子,拿出里边的东西,切切实实看见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她的志愿,被改掉了。 第106章 你被余音亲过吗? 迈巴赫停在了酒店外边,赵叔开门,宋凌商下车。 扫了一眼旁边的其它车,清一色的低调,超过三十万的都没几台。还有几台公务车,就这么开过来了。 “给面子的不少啊。”宋凌商抽出一支烟,衔在唇角,赵叔立刻给他递火。 “给的都是老爷子的面子。怎么说也是从那个位置退下来的,不在其位,余威还在。”赵叔说。 宋凌商敛着眉眼,嗤笑:“还是够给他脸了。” “五十大寿么。” 宋凌商歪了歪头,状似有些不解:“怎么就让他活到五十了?” “多亏释因大师不在。”赵叔面无表情地说,“否则听你这么说你父亲,又要让你念上几遍心经。” “呦,差点忘了问,赔给老秃驴的黄金木鱼他可还喜欢?” 赵叔:“……释因大师熔了,给佛像镀了一层金身。” “啊,好事,好事。”宋凌商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又有了一件功德。” 赵叔:“……” 宋凌商衔着烟,进了酒店里。 自动感应门就像是个收音机的开关,一打开,耳边立刻从安静变得喧闹。 只是这喧闹在他出现后,戛然而止。 宋凌商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被宋正明带着敬酒的宋佩梁。 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系着暗青色的领带,气色好了不少,已经没了病态。 宋佩梁的气质很好,像是一泓脉脉的水,很温和。后来做了老师,更多了些书卷气,没有任何锋芒。 宋凌商忽然就明白了余音为什么喜欢看自己戴眼镜——她就喜欢这一款。 看起来儒雅沉稳,最好再带着点书香气质的。 啧,原来是这样。 宋凌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随手端了杯香槟,慢悠悠地走过去,站在宋佩梁身边。 “赵局长,好久不见。”他用酒杯碰了碰一个男人的酒杯,笑问,“有兴致来喝酒,看来长湖的工程很顺利啊?” 赵局长的鼻尖上瞬间渗出冷汗,下意识看了一眼宋正明,讪笑:“顺利,顺利。” “谈厅长,北百商厦那连环抢劫案破了?” “有进展了,快了。” “李处,你也来了?”宋凌商指了指对方,“上次温港那条贸易线没批给我,难道就因为我没请你喝酒?” “有这事?我不知道啊。嗐,肯定是下边的把申报弄混了,我没见着啊!这事弄的,宋少,我今晚回去就重看申报啊!您别介意,我马上批!” 宋凌商啜了口酒,抬眼淡淡一扫,其余的人全都背过身去,好像被他打声招呼就和被阎王爷盯上了似的。 宋凌商走到最里边的一群人跟前,把赵叔一直捧着的盒子拿过来,往前一递:“爸,儿子给您贺寿来了。” 宋祥没接,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你过来干什么!” “贺寿啊。您都活到五十了,多可喜可贺的一件事。生日过一个少一个,说不定今天就是最后一个了,我当然得祝贺祝贺。” 宋祥血气上头想发作,宋正明按住了他。 老爷子算个体面人,接过宋凌商手里的礼盒,道:“你忙得很,还辛苦跑这一趟。” “还是爷爷您更辛苦,一把年纪了,连儿子的寿宴还要费心操持。张罗了这么些人过来,废了不少事吧?” 宋正明没有回应他的讽刺,八风不动,沉稳道:“既然来了,就坐吧,快开席了。” 宋凌商坦然坐下,长腿一搭,大马金刀,恣意潇洒。 “听说你前阵子受伤了,现在好了?”宋正明问。 “事多,忙,再不好也得好了。”宋凌商掸了掸烟灰,散漫道,“上半年工商局的去查了我的景盛集团,一查就是四个多月。也不知道是谁授意的,这是非得揪出点我什么啊。” 宋正明饮了口茶:“还有这事啊。” “那位局长当初不是您一手提上来的?他办事您不知道?” “我很久不打听这些事了。” “挺好,年纪大了,少操心些好。不过话说回来,我敢把景盛开在京都,做这么大,那我就不怕查,谁我都不怕。您觉得呢?” 宋正明点头:“不怕查是好事。你也别怨他们做事太板正,你和南帮一直扯着,南帮的生意黑,他们难免不信你。” “这没办法,南帮朱爷是我爹,我不和他扯着我和谁扯着?” 宋祥自打看见宋凌商就心情不好,听见这话彻底忍不住了。他指着宋凌商,骂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认贼作父你还挺骄傲?那姓朱的多损一个玩意,你给他当狗你还当出荣誉感来了?” 宋凌商下颌朝着大厅一扬,乐了:“今儿来了这么多当狗的,您新鲜什么?” 宋祥怒瞪着他,气得不行,但是在这么多人跟前又不得不维持体面。 气够了老的,宋凌商转头看向宋佩梁:“病好了?” “好多了。” “什么时候回金大工作?”宋凌商又问,“余音报了金大,你知道吧?” 宋佩梁沉默地看着他。 住院将近一年的时间,他没有通讯工具,与余音失去了联系。 前阵子,宋凌商的人把手机还给他,他看到了余音给他发的消息。 那么多那么多。 每一条都是她的心路她的经历,她这一年过得不是很好。 其中一些,让他意外却又不是那么意外的,她说她喜欢上了宋凌商。 宋佩梁太了解宋凌商了,他手段一耍,余音顶不住的。 宋凌商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宋佩梁有些泛白的脸色,饶有兴致地问:“你猜,她去不去的了金大?” 宋佩梁抬眼看向他:“你别乱来。” “我让她去更好的地方,怎么叫乱来?”宋凌商笑,“我给金大捐了两个实验室,他们就把和她签好的协议给我退回来了。” “宋凌商,你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你别这么玩她。” “没玩啊,我喜欢她。”宋凌商扬眉一笑,“她很听话,很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抬头就会来亲我。你被她亲过吗?滋味很好。啧,这样的谁不喜欢?” 宋佩梁当然不信他所谓的喜欢。他就根本不信宋凌商这样的人能喜欢上谁。 心里很难过,她是被自己连累,才被这头狼盯上。 他得做些什么,让事情回到正轨。 起码让余音的生活回到正轨。 这顿饭,宋凌商是吃得最开心的一个。 尤其是看着这一桌子人,全都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他就更开心了。 筵席快结束的时候,收到了陶姨发来的消息:“余小姐的通知书到了,她好像很生气,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第107章 还没得到,就要失去了 出了酒店,宋凌商站在车边,拿出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 于是问赵叔:“还有烟没?” 赵叔把自己的烟盒递过来:“有是有,就是怕你抽不惯。” 他的烟已经算好的,但是和宋凌商那种根据他个人习惯特别调配的肯定差别大了。 宋凌商没说话,抽出一根点燃,打火机蓝色的火苗跳跃在他眉宇间,映照出深邃冷厉的轮廓。 赵叔知道他心情算不上好。 今天这局,明显就是宋正明借着宋祥过生日,在给宋佩梁铺路。 人引荐了,路铺好,未来打算好,宋佩梁就走就行了。 不像宋凌商,没人替他打算,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出来的。 他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宋祥不待见他,宋正明觉得他太叛逆戾气太重,不该当宋家人。 可是也不想想他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宋家从上到下,除了夫人陪嫁的那位陶老太太,谁对他好过? 宋家人不喜,他野蛮生长,于是宋家人更不喜,恶性循环。 赵叔叹气,见宋凌商望着一个地方出神,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宋佩梁。 他蹲在路灯下,正在喂几只猫。 头发略微有些长,因为低头的动作垂下来,挡住了部分眉眼。嘴角噙着笑,侧脸温柔。 白色的西装被蹭出几道灰,也不介意。把手里的鸡肉放得远了一点,让那只抢不过黑猫的小橘猫也有的吃。 宋凌商忽然想到了那只叫三花的,又丑叫声又难听,偏余音还宝贝得不行的破猫。 他还记得那个清晨,从那个小小的早餐店出来,看见晨光熹微之中,小姑娘蹲在路边喂猫。 都很有爱心啊。 眼前明明只有宋佩梁一个人,宋凌商却好似看见了余音和他一起喂猫的场景。 小姑娘和温柔的青年蹲在一块,俊男靓女,般配无比。身前是几只正在大快朵颐的小猫。他们应该会有很多话聊,还会相视一笑,把抢食的几只猫分开,手还会碰到一起。 啧。 “赵叔。”他说,“去把那几只猫弄走。” 赵叔:“猫怎么了?” “碍眼。” 赵叔:“……” 他不和心情不好的人一般见识,于是去找酒店工作人员,在里边磨蹭了一会儿,等他再出来时,几只猫已经吃饱自己走了。 “诶嘿,走了?”赵叔明知故问。 宋凌商淡淡道:“你也可以走了,准备退休吧。” 赵叔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给宋凌商打开车门。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凌商!” 孟娇跑了过来。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个女人,正是上次跟她一起去金城,骂余音骂得最凶还差点被谭耀荣给揍了的那个。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孟娇一见到他,眼圈就红了,“这都一个多月了,你一次都不见我。以后我要是再犯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但是别不理我行不行?我知道错了。” 宋凌商垂下视线,淡淡扫她一眼:“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去找别人的麻烦……” “你错在太贪。”宋凌商纠正她她,“我给你的,你拿着。我不给你的,你别多求。人要知足,别既要又要,贪得无厌。” 孟娇的眼泪掉了出来:“我喜欢你啊,凌商。所以我才会做错事,我怕你不要我了。” “你的泪对我没用,收回去,连带着你的喜欢一起。” 同样是落泪,有人让他心脏抽痛,有人只让他觉得烦躁。 孟娇的心彻底碎成了齑粉, 她知道宋凌商不喜欢她,但他也从来不曾对她这么冷漠,起码面子上是一直过得去的。 怎么现在,他就对她这样了?就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所以就对她不耐烦了? 一种即将要失去他的巨大恐慌袭来,让孟娇几乎崩溃。 她颤抖着声音问:“凌商,你说过的会和我结婚的话,还算数吗?” “你想如何?” “和我结婚。”孟娇抓住他的袖子,“凌商,我们结婚好不好?”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是要先订婚,再结婚的。 可是现在,她等不及了。订婚已经无法平复她巨大的恐慌,她要结婚,要和他结婚。 哪怕暂时得不到他的心,那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她要当宋太太。 孟娇的神情看起来都有些癫狂了:“我们明天就去登记,我们结婚!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说过会娶我,你不能食言!” 宋凌商笑了起来:“你哪来的自信敢要求我?” “凌商……” “你的救命之恩,我念着,尚且有用。我转头不认,你有什么办法?孟娇,我对你的底线够低了,你得要脸。” 孟娇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宋凌商,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凌商不再理她,转身上了车。 那个跟在孟娇身边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宋少。” 赵叔都有些不忍直视了。这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还敢往前凑! 她也是来认错的,哭着说:“宋少,上次去金城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过我吧。” 她太害怕了。跟着孟娇一起去金城的几个人,死了两个,残了三个,还有一个成了植物人,她恰好去南极玩了一趟才避开了灭顶之灾。 昨天才刚回来,就听到这个噩耗,差点没吓晕过去,急忙央求着让孟娇带她来认错。 让她怎么认错都行,她不想死,也不想残,她想好好活着。 她吓得腿软,站不稳,跪在了迈巴赫外边。 “我知道你。”宋凌商说,“嘴巴挺厉害。”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不起,宋少,我以后闭嘴,绝对不乱说话了……” 手里的烟还在燃,宋凌商捏着烟,往她嘴唇上一摁。 烟灰灼烧着柔嫩的嘴唇,痛感撕心裂肺,女生不敢躲,也不敢叫,还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又痛又怕,她剧烈颤抖起来,汗和泪雨似的下。 直到她一张嘴烧得鲜血淋漓,宋凌商看也不看,直接扔了烟,对赵叔道:“走了。” 豪车远去,融入夜色之中。 孟娇站在原地,浑身血脉逆流一般,痛彻心扉。好友终于可以哭出声来,却因为嘴巴太痛,哭声都变了形,格外凄厉恐怖。 孟娇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还没有得到他,就感觉要失去了。 第108章 你的喜欢真差劲,我不要了 时针快到十二点,余音终于等到了宋凌商回来。 她立刻拿起通知书,冲过去质问:“宋凌商,你为什么要改掉我的志愿!” “到了啊。”宋凌商接过来,翻了翻,“国内最好的大学,喜欢吗?” “不喜欢!它是好,但不是我想去的!我想去的是金大,我也已经报了金大,你凭什么要改我的志愿?” 从收到通知书开始,她一整天都心乱如麻,有种人生错位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都在事与愿违。 日子在过,生活也说不上糟,她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有事情都在偏离正常的轨道。 她太生气了,把通知书甩到他身上:“宋凌商,你凭什么这样?凭什么连我报志愿这么大的事情都要擅自做主?你又凭什么改我的学校!” “京大哪里不好?你在这里上学,每天都可以回来。” “我回这里干什么?我要回我家!我爸爸以后会等我回家,我家在金城!” 她已经把以后的一切规划得妥妥当当,凭什么他说改就改? “你说你喜欢我,宋凌商。”余音眼眶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太气愤,还是太失望,却没有哭,“你的喜欢就是这样吗?如果是,那你的喜欢真差劲!” 宋凌商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喜欢真差劲,我不要了,你一点都不尊重我!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员工,你凭什么左右我!” 余音把地上的通知书捡起来,狠狠撕成碎片,扔在了他身上。 “我不会去上的!我回去复读,明年重新报学校,我不会任你摆布!” 余音绕过他往外走,宋凌商拽住她的胳膊。 她奋力挣扎,宋凌商把她整个人扣住,直接压在了墙上。 他沉狞地盯着她:“你去哪儿?” “我回家,我回金城!我不要在京都,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你闹什么?当初我说让你报京大,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何必这样。” 她气结:“这一样吗?我自己报,和你改我志愿,这是一回事吗?宋凌商,你脑子出问题了吗?” 宋凌商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和她认识以来,一直都觉得她是个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气的小姑娘,会生气,也有脾气,但是很少发火。就算惹了她,哄哄也好了。 原来性格这么烈? 手腕上忽然一痛,她竟然咬了他一口! 趁着他松手,余音拔腿就往外跑,却还是被他抓住。 他把她扯回客厅里,扔在沙发上,自己压了上去。 他身高腿长,轻而易举就把她不断扑腾的腿压住。他单手扣着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 一天情绪的堆积在酒精的催化下,让的他眼睛有些红:“余音,我告诉过你什么?听话一点,乖一点。”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凭什么被你左右?”余音气得脖颈都是红的,“宋凌商,我那么相信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说到做到,结果你背地里给我来这个?” 宋凌商嗤笑一声:“早和你说了,我不是个好人。” “是,是我蠢,我眼瞎,我信你的鬼话。”余音死死咬咬牙,“你不是个好东西,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了!” 宋凌商的眼波彻底沉了下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喜欢上你是我傻!”余音太生气了,气得口不择言,“我竟然想过要放弃佩梁哥和你在一起,我真是蠢透了!你和佩梁哥哪里能比,你比他差远了!” 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所有事情像是雷一样堆在了一起,而她现在这席话,无疑成了引爆的火苗。 宋凌商扣着她的后脑,把她拽起来,和她只隔了几公分的距离:“说了半天,你死都要上金大,就是为了宋佩梁是吧?” “是!我和佩梁哥约定过,我们会金大见!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吗?我说到就要做到!” “然后呢?见到他,和他在一起,双宿双飞?” “不然呢?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当然要在一起!他和你不一样,他知道尊重人,更不会像你这么霸道!” 宋凌商薄唇一勾,露出的这抹笑不可谓不森冷。 “瞧你这话,把我说得一文不值。” “你本来就是!” “音音,别忘了,过去这大半年,你就是和我这么个一文不值的烂玩意一直纠缠在一起的。我亲过你摸过你,尝过你身上很多地方,我是烂,你沾上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余音气得抬起手来,可是还没打下来,就又被他捏住。 他凑近她,酒精的味道混着他身上的香水味,合成了一种无比危险的味道。 “音音,别想着挣扎。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跑不掉。你连这院子都出不去,还想回金城?” “你……”余音彻底懂了,“你把我带过来,就没想让我出去,是不是?” “是。”他坦然承认,摸了摸她的头,“音音,从你踏进来那一刻,你就出不去了。” 心霎时间坠到了谷底,周身的火气好似遇到了数九寒天的暴风雪,瞬间偃旗息鼓,连一丝余温都不剩。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是不是就是这么对佩梁哥的?”她问,“我见不到他,也联系不到他,连个电话和短信都收不到,你是不是就是这么关着他的?” 宋凌商埋在她脖颈,声音很轻:“音音,我今天很累,你不要闹了,也不要提让我不开心的人。” 余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大声质问:“宋凌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没对他做什么。你要是再和我闹,我就让他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所有的情绪都闷在胸膛里,化为一块巨石,堵住嗓子眼。她说不出话,只有胸腔剧烈起伏。 她瞪着他,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原来他是这样的。 他果然是这样的。 撕下那层绅士的表象,他果然和别人评价的一样,强势霸道,独断专行。 她喜欢错人了。 第109章 你知道情妇是怎么当的? 余音转头冲出了别墅。 宽阔的庭院草木葳蕤,花香阵阵,宛如世外桃源。 可是这院墙和雕花大门那么高,在夜色中傲然耸立着,织成了一个囚牢。 她没有密码,没有指纹,实在打不开这大门。 她又拍又踹,大门岿然不动,倒是把站在廊下的宋凌商给逗笑了。 他走过来,拦住她:“好了好了,别做傻事了。” 她死死瞪着他:“我要回家。”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好不好?” “我不要!这里不是我家!” 这里没有爸爸,没有她和外婆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她的小床小桌子小熊,这里不是她家! 宋凌商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一把拍开手。 “音音,你适合而止。要是没我,你能参加高考?现在还有机会挑去上哪所学校?” 余音冷笑出声:“是,我的高考机会是你给的,所以我就该任你摆布,对吗?” 她灌了满口的风,开始说气话:“那你当初还不如别管我!索性就别让我考,没有成绩什么都上不了,也好过现在这样!” “好啊,那你就别上了。” “你……” “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吗?既然这么排斥我给你选的学校,那就别上了。反正就算你不上大学,我也可以把你养得很好。” 余音震惊到说不出话,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而且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宋凌商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指腹在她唇上一抹,便沾了一点殷红的血迹。 余音盯着他看了良久,转头回了别墅里。 她把地上的通知书碎片一点点捡起来。 “不用捡,不用通知书你也可以去报道。” 余音没理他,把碎片全都捡好,捧着上了楼。 宋凌商“啧”了一声,倔种。 陶姨煮好茶端过来,宋凌商端起茶盏,淡淡道:“上楼去看看。” “正准备去了,糖水刚做好,余小姐爱吃的。” 宋凌商轻哼一声:“你对她倒是上心。” “余小姐性子好,懂事又善良,我是喜欢。”陶姨说,“就是造大孽,摊上你。” 宋凌商哂笑:“那陶姨可得好好宠着她,好平衡在我这里受的委屈。” 陶姨端着一盅木瓜炖雪蛤上来的时候,余音正把通知书一点点粘起来。 小姑娘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实木的桌面上,积成了一滩小水洼。 瞧见陶姨,她立刻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站了起来。 陶姨按着她的肩膀,温柔笑道:“坐下,没事。” 小姑娘没把她当佣人,反而是当长辈,很尊敬。平时还会和她一起做事,她不让,小姑娘说做些事心里好受,不然总感觉在这里白吃白住。 怎么是白吃白住呢?她对宋凌商多上心啊,关心他的伤势,给他做东西,给他煮茶,有时候还得陪着他看文件,再麻烦的事也没抱怨过一个字。 养伤这一个多月,宋凌商的愉快程度是陶姨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她喜欢余音,不光因为她对宋凌商好,还因为她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看着通知书上纵横交错的胶带,陶姨叹了口气:“京大好得很啊,多少人想上都上不了,你这么不喜欢吗?” 余音吸了吸鼻子,望着她:“除了这里,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做工,可以遇到更好的东家,您怎么不去别人家里工作呢?” 陶姨便懂了她的想法。 好不好的尚在其次,主要看是不是自己想选择的。 余音继续粘着通知书:“这次我妥协了,开了个头,那以后呢?是不是我的人生,就全由他来做主了?他想怎么摆布我就怎么摆布我,我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这件事,陶姨是有点不太明白的。她不知道宋凌商为什么这么和一个学校较劲,把小姑娘惹成这样。虽然金城是有点远,但飞机那么快,碍什么事呢? “不会的,余小姐。”陶姨说,“少爷不会那样对你的,他喜欢你啊。” 余音撇了撇嘴角:“这种喜欢太可怕了。” 可埋怨归埋怨,嘟囔归嘟囔,看得明白归看得明白,她该妥协还是妥协了。 她能怎么办呢?无依无靠的一个人,连舅舅家那个卫生间都跑不出来,更遑论和宋凌商对着刚。 总不能真的就不上学了。 很快就到了九月份,开学的日子。 宋凌商送她去京大。 一路上,余音都没怎么和他说话。 其实过去整个八月,余音和他的话都很少。 宋凌商盯着她看了半晌,胳膊一伸,就把她拽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手指勾了勾她的脸:“还在生气?” 余音摇了摇头:“没有。” 倒也不是还在怪他,她只是,现在有点怕他。 他的霸权主义让她觉得可怕,也确实被他不要上学的言论给吓到了。她怕自己哪里表现让他不满意,真的就没学上了。 索性就,少说话,还能少错。 “平时你可以住在学校里,我想你的话,会派人来接你,你要乖乖回家。” “好。” 她的听话让他满意极了,在她唇上轻轻贴了贴:“这么乖?” 余音看着他,忽然问:“宋凌商,你分手了吗?” “怎么?” “你要是没分手,我这个样子算不算给你当情妇?”她问,“以前背着你女朋友和你在一起只是觉得不道德。现在,住在你家里,还要随时听你的召唤,感觉和被你包养了没什么两样。” 宋凌商清楚,她故意把话说得难听就是在刺他。 他倒也不生气,他最近心情好得很。 “音音啊,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情妇,哪有你这样的情妇?况且,你知道情妇是怎么当的?” 他的长指从她脸上缓缓下移,经过胸口,小腹,从她的裙摆伸进去,轻轻抚了抚她的腿。 余音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她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恰巧这个时候车也停了下来,外边就是京大庄严厚重的大门。 “到了,我要下去了!” 宋凌商紧紧箍着她的腰,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中,继续问她:“你知道情妇是怎么当的?” 余音知道了什么叫自食恶果。她故意那么说,却被他找到了耍流氓的由头。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那我就告诉你。”宋凌商勾唇一笑,既坏又痞。长指分开她的腿,隔着薄薄的底裤,按了一下,“情妇是要用这里当的,知道了?” 第110章 不能让他一直这么下去了 余音像是被电了似的,直接从他腿上弹了起来。宋凌商眼疾手快地在她头顶一挡,她狠狠撞上了他的手心。 “宋凌商,你怎么这么下流!”余音瞪着他,“这,这可是学校外边!” 他收回手,扫了一眼自己通红的手背,懒懒道:“学校外边怎么了?我还在南音寺里亲过你呢。” “你……” “而且,这算什么下流的?碰了一下而已,又不是进去了。” 余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在急速膨胀,几乎要不堪重负,就要爆开。 偏他的恶劣真的没有下限,还满脸好意地问:“你知不知道进去是什么意思?用不用我给你解释解释?或者示范示范?” 她以前是不知道。看过的一些书里倒是有过这样的场景描述,但是很委婉。什么桃源洞什么溪流什么曲径通幽,让她很费解,不得要领。 但是上个月,吴黎那不正经的小妮子给她发来几个视频,说成年人就要看些成年人该看的好东西,让她丰富一下课本之外的知识。 她真以为是好东西,就打开了,没想到竟然是那种视频,怪不得吴黎特别叮嘱让她到没人的地方再看。 她被视频里原始的行为雷了个七荤八素。但还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捂着眼睛,侧着手机,脸红心跳地从指缝里把视频看完了。 理论她已经懂了。 “知不知道啊?”宋凌商掂了掂腿,看着她跟着晃了晃,笑问,“用我答疑解惑吗?” “不用!我知道!”余音没好气地说,头几乎要埋到胸口里,“我要去报道了!” 宋凌商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没有把人逗得太狠,放人下了车。 余音立刻蹦了出去,转眼间就穿过人行横道到了对面,速度快得像是在被群狼追杀的兔子。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宋凌商才收回目光,去了景盛集团。 这是他一手创立的公司,不过他来的次数并不多。他手下得力干将不少,足以应付公事。 到了办公室,李程过来汇报工作,他听完后,问:“宋佩梁现在在哪里?” 李程说:“还没有消息,老爷子还没安排。” “还没安排?”宋凌商嗤笑,“借着宋祥过寿的功夫,叫了那么多人去,不就是着急给宋佩梁铺路?怎么着,现在又不急了?” 一边的熊刚嚷嚷起来:“少爷,您做完那些事,谁还敢搭理他们吗?找死呢?” 宋凌商靠在椅子里,搭着腿,懒懒散散道:“要是老东西能被我这点动静吓到,也白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宋佩梁怎么忽然就接受老东西的安排了。” 他知道,宋正明一直都想安排宋佩梁进体制,然后慢慢升上去。有他的余威在,宋佩梁的位置不会低。 但是宋佩梁并没有接受这个安排。比起高官厚禄,他更想活得自由一点。 所以他选择了当老师。 宋祥对爱子的选择双手赞同,还对宋正明说:“宋家也显赫过了,祖上积累的那些,不就是为了让子孙们享福的?那条路谁想走谁走,不能逼佩梁,他活得轻松自在最重要。” 这么喜欢轻松自在的人,忽然又开始听宋正明的话了。 熊刚忽然“草”了一声:“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李程和袁鹤青瞬间全都看向他。 熊刚被他们看得发毛,弱弱地问:“咋……咋了啊?” 李程简直无语。宋凌商会想不到是这个原因吗?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原因,所以才故意叹了那么一句。 这蠢货倒好,直接给戳破了。 “脑子转挺快啊,熊刚。”宋凌商淡淡觑他一眼,“这么聪明的脑子,不如挖了做菜?” 熊刚缩着脖子,魁梧如山的身躯竟然也显得有那么几分弱小无助。 与此同时,位于大院里的宋宅,也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古朴的书房内,宋正明问宋祥:“佩梁去京大了?” “嗯,去了。”宋祥问,“您怎么忽然把他从金大调到京大去了?” “他自己的要求。” “噢,在京大也挺好,起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宋凌商再对他做什么。” 宋正明抬眼看向他:“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顶用了?忘了前些日子的事了?” 宋祥顿时一哽,怒道:“爸,您得想个办法啊,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嚣张,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刚过完寿的那几天,京城里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长湖施工现场发生坍塌事故,被迫停工,复工时间未知,赵局长焦头烂额。 北百商厦的连环抢劫案还没破,又发生一起爆炸案,谈厅长压力如山。 温港发生集装箱危险化学品泄露,李处长直接被立案调查。 这三人,都是那天在寿宴现场,宋凌商特意打了招呼的。 前脚打完招呼,后脚就发生这些,不就是在明晃晃地警告现场那些人,不许和他们有往来吗? 太嚣张了,实在是太放肆了。 宋祥越想越气,喃喃念叨:“怎么就没人治他呢?” 宋正明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真是蠢钝如猪。 “他为什么敢这么嚣张?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对付敢来你寿宴的人,会顺了谁的意?” 宋祥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其中关窍,忙问:“那会影响佩梁吗?您让佩梁走这条路,他最后上不上得去啊?” “当然上得去。”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但是宋凌商在,难度会高很多。 但即便难度高,他也会把宋佩梁送上去。 障碍多,他就扫清障碍。 宋正明拿出根烟,点燃,缓缓吸了一口。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但是最近实在是烦闷得厉害。 “我做错了。”他忽然说。 “什么?” “宋凌商,我们不该这样养他。” 宋祥皱起眉头,心里膈应得厉害:“您是说应该从小把他好好培养?让他当宋家的接班人?” “蠢货,我是说你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不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弄死他?”宋正明阴沉地瞪他一眼,“现在倒好,养虎为患!” 宋祥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也想过,但是戚文嫚护得太好,我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宋正明又狠狠白了他一眼。 “爸,别说以前了,得看以后啊!”宋祥说,“不能让宋凌商一直这样下去啊,否则咱们都要被他给玩死了!” 第111章 对他又爱又怕 找到艺术学院的报道处,办完手续,余音准备去寝室看一看。 一转头,她就愣住了。 几米之外站着一个清瘦温雅的青年,穿着白T恤牛仔裤,就像校园里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余音愣了几秒之后,猛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叫他:“佩梁哥?” 宋佩梁朝她温和一笑:“不认识啦?” 余音立刻朝他冲了过去,蹦起来抱了抱他:“真的是你诶,佩梁哥!” 宋佩梁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道:“长高了。” “你瘦了。”余音仰头看着他的脸,“身体好了吗?” “已经好了,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快别这么说。”余音激动得不行,“你怎么会在京大呀?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来京大任教了。” 余音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真的吗?” 他点头:“我在党委工作部,以后有事可以去找我。” 余音歪了歪头,故意问他:“没事不能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 宋佩梁陪余音一起去她的寝室。 走在白杨树繁茂的枝叶下,余音低声说:“佩梁哥,我本来报了金大的,我们之前的约定我没有忘。” “我知道。” 他知道,那就证明自己给她发的短信他都看到了。 余音抿了抿唇角,继续道:“佩梁哥,我给你发的短信,都是真的。我……我去年认识了宋凌商,他帮了我很多忙,我……我确实有些喜欢他。” 宋佩梁还是那样温和的笑容:“我知道。” 宋凌商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本身就对异性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更不要说他主动出击,喜欢上他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音音,你知道宋凌商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对我很好,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好人,但我错了。”余音垂着脑袋,声音有些艰涩,“爸爸说他是个坏蛋,他做了很多坏事。他……他还改了我的志愿,他把我困在了京都。” “那你还要继续喜欢他?” “我不知道,佩梁哥。”余音眼中闪过一抹迷茫,“就拿这次他改我志愿的事情来说,我一开始真的很生气,但是我却对他讨厌不起来。毕竟要不是他,我现在都没学上。可是要我和之前一样喜欢他,我也做不到。” 她现在对宋凌商,是又爱又怕。 “你要离开他,音音。”宋佩梁说,“他身边很危险,而且他不是个有感情的人。” “我不敢惹他,我怕他一怒之下就不让我上学了。所以我想,他现在可能是对我有点兴趣吧,等他腻了,应该就会放过我了。” 宋佩梁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音音,你想离开他吗?” 余音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我不要被他操控。” “好,我帮你,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真的吗?” “当然了,不相信我啊?” “会连累你吗?” 宋佩梁抿了抿唇角,露出一抹叹息又无奈的苦笑:“我和他积怨已久,都不需要你连累。” “我第一次见他,他自称是你弟弟,我才相信的他。他后来还告诉我,他和你的关系很好,我还傻傻的信了……”余音摇了摇头,“我真的很傻。” “不怪你。他在你面前表现得太好了,你相信他很正常。但是音音,你最好能控制对他的感情,不然我怕你受伤。” 余音点了点头。 其实宋佩梁还想问她,有没有想过宋凌商并不是真的喜欢她。但是她心思细腻,他问了她势必会胡思乱想,又要难过。 她这一年经历了很多,有太多次难过,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于是,余音的大学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余音是个适应力很强的人,很快,对金大的遗憾很快就被京大各种意义上的好和宋佩梁的出现冲散了,她读着喜欢的专业,有着优秀的老师同学跟和善的室友,还报名参加了美术社和校团委。 校团委办公室和宋佩梁的党委办公室就在同一层,她每周去开例会的时候都会去找宋佩梁,和他一起吃个晚饭,有时候是外卖有时候去食堂吃,都很自在。 转眼间学期过半,京都的天气也逐渐转凉,再过一周就要供暖了。 “佩梁哥,我们老师说下学期开始,我们就可以上实操课了诶。”余音一边扒着猪排饭一边说,“我超级期待的!我离成为真正的古画修复师又迈近了一大步!” 她在学期一开始就买好了各种要用的工具,每次上完理论课她都会和同学们一起动手研究研究,但还是太浅显了,也不够精细,不过这让她反而升起了更大的兴趣。 一切都和她幻想中的大学生活一样美好。 期间爸爸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叮嘱她注意身体,好好学习,说自己的退休手续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让她耐心等一等。 她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期待更多。 从办公室出来回寝室的路上,余音接到了宋凌商的来电。 这两个多月以来,她一次都没有见到宋凌商,电话也只打过两个,短信发了不超过五条。她猜他很忙,但是到底在忙什么她也没有问。 接了电话,那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校门口,快些。” 她匆匆赶到,幻影的车门为她打开。 余音上车,他转头看过来,扬了扬眉梢。 “大学生活过得不错?”他明知故问。 那当然不错,毕竟她看起来精神焕发,就像他刚认识她的时候,神采奕奕又充满斗志的样子。 余音用力点头:“嗯!” 他轻哂:“早把我忘了吧?” “没有的。” “那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发消息?我不联系你,你就不做声是吧。” “我怕打扰你办事。”余音看着他,“你是挺忙的吧,我感觉你瘦了一些。” 脸颊线条更加分明利落,五官明晰又英俊。 这句话让他受用,能看出他瘦了,就是关心他。 他又把她拽到自己腿上。 嗅到她衣服上洁净清香的味道,宋凌商觉得这段时间的疲累与奔波,似乎都被冲散了大半。 他埋在她颈肩,问:“在学校都学了什么?” 他的气息喷洒在颈肩娇嫩的皮肤上,有些痒,她轻轻缩了缩脖子。 “专业课和公共课呀,理论知识偏多。” “讲讲。” 余音无语,这有什么好讲的呀? 她想了想,给他讲起自己专业课的理论知识,毕竟古画修复不算个多大众的专业,应该还算有趣吧。 她讲了半天,他没说停,她也不敢停,说得嘴巴都干了,他也没回应。 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这才意识到他睡着了。 余音低头看他,他额前有碎发散落,挡住些微眉眼,却挡不住疲态。 “音音。” “啊?” 没有下文了,他甚至连姿势也没有动一下。 余音眨了眨眼,原来是在说梦话。 第112章 对他旧情复燃了? 宋凌商这两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宋正明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让宋祥那五十大寿没办好,这老东西就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怎么说都是从高位退下来的,痩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宋正明还没死,余威大得很。 南帮那边也不消停,朱博远那狗玩意已经不满足于走私贩毒了,在亚弯集团的园区里建了个研发基地,开始研发新型毒品。 他找人进行了几次破坏,没有给那个基地带来什么损伤。于是他便知道,这背后有朱爷的支持,不然朱博远没这么好的防护设备。 众所周知毒品利润巨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要干这丧尽天良的事。 没人会嫌钱多,朱爷也是。他的亚弯集团是不干净,但现在竟然开始干这么泯灭人性的勾当。 袁鹤青告诉他,朱博远上个月从东南亚买了一百多个人送进了研发基地,当做试验品。 就连最爱搞事的熊刚也不禁骂了一声真他妈丧尽天良。 这个月月初,朱博远第二批买“试验品”的船从北非出发没多久,就被截了。 即便宋凌商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但是任谁都知道是他做的。 除了他,没人敢这么对南帮的五少爷。 宋凌商也没想着藏,无论好事坏事,他向来都光明正大地做,从不藏名隐姓。 于是不出意外地就被朱爷约谈了。 自从几枪把朱爷拱到那个位置上之后,这对义父子一直都保持着亲密又谨慎的关系。朱爷忌惮宋凌商,他总觉得宋凌商能把自己拱上来,就能把自己拽下去。 但他又仰仗宋凌商。这么大的南帮,这么大的亚弯集团,不好控制。 朱爷这次走的还是怀柔政策,把一条军火线给了宋凌商,想换他对朱博远这次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凌商当时就笑了:“难道您以为我对朱博远做这些,是缺钱了?” “我知道你讨厌毒品,我也没想着让你参与,你就当没看见,行个方便。”朱爷磕了磕烟斗,“东西研发出来,那是泼天的富贵,到时候我白给你五个点的利,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得商量。”宋凌商说,“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就谁都别想做。” “凌商,你太轴了。”朱爷叹气,“毒品害了你妈,你厌恶是应该。但你妈已经这样了,就算你把全世界的毒都销了,你妈也好不了了。你不如转个路子,直接拿它赚钱,不好吗?何必跟钱过不去?” 他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谈完之后他直接进了那个基地,毙了几个正在配置毒性溶液的药剂师,和朱博远的人干了一仗狠的,直到朱博远那边短时间推进不下去了,这才回来。 车上到底不如床上舒服,他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就醒了,依然累得很。 陶姨已经做好了晚餐,宋凌商随意应付了几口,就拽着余音上楼,让她陪他一起睡觉。 余音表示拒绝,但没什么用,宋凌商把她往那儿一按,她起都起不来。 挣扎间,摸到了他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僵住,顿时不敢动了。 宋凌商睨着她,把那柄柯尔特巨蟒掏出来,随手扔在一边。 黑色的手枪就在她脑袋边上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黑洞洞的枪管指着她,带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宋凌商在她身边躺下,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按:“老实点,睡觉。” 过了一会儿他还没睡着,似是有些烦躁,抬手拍了她一下:“放松,绷这么紧,我抱的是一块儿木头?” 余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挺了一下,他……他拍她的屁股! 宋凌商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拍的是哪里,顿了两秒,手又搭了过去,还捏了捏。 余音顿时搡他一下:“干嘛啊你?” 他低笑两声:“手感不错。” 她看起来瘦,但是肉都听话,长在该长的地方,上次在雾岛他就见识到了。 “你不是要睡觉吗?”余音按住他的胳膊,他是不捏了,但是却搞得像她把他的手按在她臀上似的。 宋凌商睁开眼睛,黑沉沉的眸光看向她。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夜灯,是幽幽的暖黄色色调,像是给她瓷白的肌肤镀了一层蜜,看起来很甜。 他抬起她的下颌,品尝这层蜜。 他极富侵略性,她却不懂什么技巧,每次都被他亲得气喘吁吁。 他在她丰盈的嘴唇上揉了揉,似是有些不满:“看了那么多视频,就没一个是教接吻的?” 余音知道他在说什么,又羞又恼,却又忍不住辩驳:“哪儿就有那么多了?我总共就收到五个,才看了三个。” 宋凌商被她逗笑了,埋在她颈肩,笑得身体都在抖。 余音羞耻又无语,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这说的都是什么?她竟然和他讨论她看了几个视频! “你别笑了。”余音推他。他越笑她越难堪。 “好,不笑了。”他眉梢眼角都是愉悦,一张风华万千的脸简直就能魅惑众生,“来,我教你。” “我才不想学这个!” 霸权主义之下哪里有她反驳的余地,他已经掐住她的脸:“张嘴。” “伸舌头。” “动一动。” “呼吸。” 不知道这个带着教学性质的吻持续了多久,她是会换气了,但是这气好像没进脑子,她越来越晕,眼前都雾蒙蒙的。 宋凌商去接电话了,他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只有沉沉几个“嗯”。 胸前忽然一痛,她骤然回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她的胸衣解开了,正在吮咬她。 这又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余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进了头颅。 极度惊愕汇聚成一股蛮力,她狠狠一脚踹上了宋凌商的胸口。 将他踹开后,余音立刻就往床下爬,宋凌商却握住她的脚腕,把她拽了回来。 她的身体将床单拽出一道长长的水波纹的褶皱,她手脚不停地扑腾:“宋凌商,你耍流氓也要适可而止!” 他压着她的手脚,将她牢牢固定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他还笑着,但是余音却察觉到他心情变了。因为刚才那个电话?电话里讲了什么? “怪不得这段时间不联系我。”宋凌商扣着她的发顶,沉声道,“原来一直都和宋佩梁在一起啊。怎么,对他旧情复燃了?” 第113章 谁是谁的劫 他这阵子忙得很,没顾得上管宋佩梁,原来他竟然已经到京大了。 一想到过去这两个多月,余音和宋佩梁朝夕相处,宋凌商就觉得胸口被一股不明情绪充斥着,鼓胀得憋闷,让他呼吸粗重,眼睛泛红。 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只是说话,还是有拥抱,有牵手?还有没有别的? 两情相悦的青年男女久别重逢,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他都不敢想。 只是想到这一层,也足够他愤怒了。 他的眼神冷厉倔狠,扣着她的手腕使了劲,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余音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他去京大你高不高兴,嗯?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你们都干了什么?”宋凌商掐着她的脸,“说话!” 余音激灵了一下,出窍的神智骤然归位。她在他的手腕上狠抓了一把,用尽全力推开他,跑下床。 拽开房门还没跑出去,就被他扯回来,压在门板上。 “宋凌商,你别这样。”她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佩梁哥会来京大,我是偶然遇见他的,我们只是说了说话,什么都没做。” “佩梁哥?还叫得这么亲热?” “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啊,叫十来年了。” 她只是在解释这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落在宋凌商耳朵里,重点就在“十来年”三个字上。 “是,你们已经认识十多年了,不像我和你,认识一年不到。”宋凌商咬了咬后槽牙,“所以你对我的喜欢自然也比不上对他的,是不是?不管我对你多好,你一见到他,还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没良心的东西!” “我不是……啊!” 宋凌商一使力,轻而易举就把她抱了起来,扔在那张大床上。 他扯开扣子,冷漠又森冷地睨着她:“记不住我是吧?好,那我就让你记住,给我牢牢记住。” 他直接脱了上衣,压上来。不像刚才,他现在不给她任何逃脱的余地,让她奋力的挣扎显得苍白又无力。 轻薄的布料被他一扯,就七零八落,什么都遮不住。他在她胸前的软肉上狠咬了一口,像是惩戒。然后往上,堵住她的哭喊。 疯了似的挣扎,手脚被男人的身躯牢牢控制住,成为任人宰割的肉,动弹不得。 带着怒,他手的力道一点都不小,余音被他捏得好痛,眼泪拼命地流。她哭得好厉害,却偏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被压住的劲儿都窜到了脸上,细嫩的脖颈上爆出根根青筋。 直到宋凌商松开她,她还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眼泪纵横斑驳,有种被摧毁的狼狈。 他抹了一下唇角,她把他舌尖咬出一个不小的口子,鲜血不停地渗。 她红肿的唇不停翕动,他俯身凑近,听见她在小声啜泣:“我要回家……爸爸,外婆,你们在哪儿啊?我要回家……” 心头的盛怒和欲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灭了大半,理智归笼。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她立刻缩到一边,努力把自己团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婴儿的状态,能躲到妈妈的怀抱里。 宋凌商抬手去碰她的脸,她惊叫一声,狠狠拍上他的手臂,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无比警惕地瞪着他。 “行了。”他说,“不碰你,别哭了。” 她回了神,雾蒙蒙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怀疑。 几秒钟后,她试探着往床下挪,小心翼翼地看他,见他没有再来抓她的意思,顿时拔腿夺门而出。 “哐”的一声巨响,是她甩上自己卧室房门的声音。 宋凌商捏了捏抽痛的额角,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床头。 余音找到衣服就往身上套,但是套了一件还是觉得不够,一连套了四五件才罢休。 她哭得停不下来,她觉得宋凌商太可怕了,明明前一刻才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忽然觉得一切都变成了一场荒诞又可怕的梦。她怎么会在这个精美豪华又空寂的房子里呢?她应该在自己的小家里啊,今天是周末,她应该从金大回家,和爸爸一起做饭、看电视,然后去超市买明天要吃的肉和菜。 这才是正常的日子啊。 她要回家。 环视了一圈这个豪华的卧室,里边东西很多,什么都有,可是没有一样是她带来的。她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要走都没有行李。 她下了楼,狼狈的样子把正在插花的陶姨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麻烦您帮我开门。”余音说,“我要出去。” 呦,这可不行。少爷嘱咐过他们的,不能随便给余小姐开门。 “陶姨,我要回家!”余音拽着她的手央求她,“您帮我开门,让我回家去吧,我求您了!” 陶姨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儿也多,现在哪里会想不到她是和少爷吵架了? 只是不知道两个多月没见面的人,怎么一见面就闹成这样? 小姑娘哭得她心酸,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望向沿着楼梯走下来的面无表情的男人。 余音立刻往陶姨身后躲,生怕他再来抓自己。宋凌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目不斜视,径自出了门。 很快,车库里传来超跑的轰鸣,嚣张地离去。 余音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陶姨立刻让她坐下,给她倒水拿毛巾。 宋凌商的电话来了,陶姨躲到厨房里去接。 “哄好她,别让她走。” “你惹的人,你自己不哄?” 听筒里是他一声冷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是还是在自嘲:“我倒是想,没见她一见我就快吓死了?” “你这不是自找的?余小姐多好的脾气,也就你能把人招成这样。” “行了。等她睡了告诉我,我回去。” 陶姨嘲笑他:“你也有这一天。” 宋凌商直接挂了电话。 陶姨把煮好的红豆沙端出来,放在余音面前:“余小姐,你爱吃这个,尝一尝?” 看见瓷碗里的东西,余音想到了外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 要是外婆还在就好了,后边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她一定还好好地和外婆在一起生活。 陶姨看着戚文嫚长大,又看着宋凌商长大,哄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很快让小姑娘止了哭,不一直念叨着要回家了,只是还恹恹的。 看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还有破皮红肿的嘴巴,陶姨大概也想到了刚才的情形。 唉,余小姐年纪小,脸皮又薄,他们少爷急什么啊。 两情相悦的人,有些事情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他从来都不是个重欲之人,怎么面对余小姐就这么等不及?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是谁的劫难。 第114章 他只是太喜欢你了 陶姨带着余音去了花房。 不同于她刚来的时候,当时,透明花房里姹紫嫣红,种着无数她连名字都叫不出的漂亮的花。 而现在,花房里一片粉蓝色的花海,全是她命名的雾岛假期。 “少爷叫人把原来的花全都铲了,种了这些,说是余小姐你的花。”陶姨说,“少爷还投资了一家园艺科技公司,说要改变这些花的气味。” “改不了,味道是天生的。就像人也是天生的,坏蛋就是坏蛋,变不好。” “能改。”陶姨笑着道,“只要时间够,投入的精力够多,就能改,人也是一样的。” “余小姐,宋凌商啊,他和一般人是不太一样,他没和人正常相处过。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没几个朋友。稍微长大一点,他就被送到了南帮,那地方更不正常,他就成了这样。他不会对人好,更不会讨好人,有时候他方式用错了,你别记恨他,他只是太喜欢你了。” 余音撇嘴:“您和他是一起的,您肯定替他说话。” 陶姨也不否认:“他这二十多年过得实在不容易,我是心疼。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好姑娘,我不能让他真的给吓跑了啊。” 余音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多看那片花海一眼。 她回到卧室里,没有睡意,于是坐在露台上吹风。十一月的夜风已经很冷了,但是冷好,冷让人清醒。温暖和甜蜜一样,总是带有蒙蔽性。 手机响了,是一个未知归属地的号码。 她大喜,急忙接起来:“爸爸?” “音音,是爸爸。”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底的委屈和惶恐就压不住了。即便她努力克制,可是声音里还是带上了哭腔:“爸爸,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那头的人叹息,只说自己忙,让她再等一等,他一定尽快。 “爸爸,下周我不能去长生林了。” 长生林是一个小寺庙,就在她家不远处。自从搬到金城后,外婆就在长生林里帮外公和妈妈供奉了灵位。妈妈的生日在这个月,她每年的那天都会去里边祭拜妈妈。 爸爸每次回家,也都会去那里陪一会儿妈妈,她知道,爸爸也很想很想妈妈。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松地安慰她:“没事,去不了就下次再去,呵呵。” 余音皱眉:“怎么会没事呢?爸爸,下周是什么日子您忘记了吗?” 那边沉默了一瞬,瞬间有些抱歉地讪笑一声:“不好意思啊音音,爸爸这段时间真是太忙了,都忙得晕了头了,抱歉啊。” 余音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爸爸就算再忙,也从来不会忘记妈妈的生日和忌日啊。 “同事叫爸爸了,爸爸要去忙了,宝贝照顾好自己啊,爸爸有机会再联系你。” 那头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别墅的院墙外边,正静静停着一辆莱肯。 宋凌商坐在车里,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三楼露台上的人。 小姑娘看起来实在愁苦,于是他让人给她打了个电话,希望能让她开心一些,没想到差点弄巧成拙。 是,即便他调查得再详尽,可是人家父女俩,总有查不出来的事情。 下周是什么日子? 长生林又是什么鬼地方? 余音这个周末都没有见到宋凌商。 她周一有早课,吃饭的时候试探着问陶姨:“我能去学校吗?” “当然啦,你不是有课吗?司机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余音松了口气,宋凌商没有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去上课就好。 但是宋凌商不让她住校了,每天下课,司机都会等在校门口,送她回来。 室友都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没法解释,只能编谎话说家人来京城了,她以后每天都要回家。 室友们都是外地的,最近的也有几百公里,闻言纷纷表示羡慕。 余音叹了口气,诸多思绪藏在心里没法言说。 宋凌商每天都会回来,余音不和他说话,他也不开口,两人就只是一张桌子上吃到而已,没有任何交流,更遑论身体接触。 余音反而觉得自在了一点。 不曾想,妈妈生日那天,宋凌商竟然带她回了一趟金城,先是去了长生林,还替她给妈妈念了一本经。余音着实没想到这么浑蛋的人能把佛经背得这么顺畅。 然后让她回家,收拾东西。 余音拿出一个大箱子,开始收拾衣服。 宋凌商坐在床上,懒懒散散地看她把乱七八糟的各种玩意放进箱子里,越看越无语:“你拿这个又干什么?” 她手里是一条黄色的小裙子,看起来最多也就是给五六岁小姑娘穿的那种。 “这是我外公送我的六岁生日礼物,很有纪念意义的。” 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送给她的每一件礼物,她都有好好保存的。看着这些东西,就像他们都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余音摸着小裙子,想起慈爱的外公,没忍住露出笑意:“外公在街上溜达的时候见这件裙子好看,就给我买了。我舍不得穿,终于有一天穿上,却碰到几个小姐姐,我和其中一个小姐姐撞衫了,那小姐姐说我这条裙子仿的她那条,是假货,她那条好几千块的,让我脱下来。我不脱,她们就来扒我的裙子,我就跑。别看我当时胖,我跑得可快了。然后我就在……” 宋凌商的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余音低头继续整理东西,不说了。 然后她就在春雪山庄后边那条河里遇到一个溺水的小哥哥,她跳下去拼命把人捞了上来,累得自己呛了水,差点没上来。 她又费了老鼻子劲儿把晕过去的小哥哥弄醒,才刚说了两句话,那群可怕的小姐姐就又追过来了,她立刻又跑了。 落汤鸡似的回去,然后高烧、肺炎,把外公外婆和妈妈差点吓坏。她却觉得挺光荣,妈妈一边点她额头一边说她和爸爸一样的。 她可开心坏了,她和爸爸一样诶,爸爸是大英雄,她是小英雄! 所以这条裙子已经不是生日礼物这么简单了,还是她英雄的证明,是她的锦旗! 宋凌商接完电话回来,她已经把箱子合了起来。 “刚才说到哪里了?然后什么?”他问。 “然后我就要把这条裙子带走啊,它是很有意义的纪念品。” 宋凌商笑了下,不置可否。 “收拾好了?” “嗯。” 回忆里的温暖岁月流淌进了现在,让她的神情都是轻软的。 出门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这大概就是人生的常态,总是在不断地适应、离开。 没关系,这是她的家,她总会再回来。 第115章 过去了,这一年 洁净奢华的劳斯莱斯和破旧的居民小区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已经入冬,阳光稀薄疏淡,照不进打开的车门里。 余音不是很想走。 她站在车门口,望着车内懒散倚坐的人,轻声说:“宋凌商,我……” “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宋凌商打断她,“还不上来。” 余音抿紧了唇角,只得上了车。 熟悉的街景在眼前飞掠而过,逐渐变得陌生,驶上机场高速。 车厢内连音乐都没有播放,沉默得可以。 “还在生气?”宋凌商打破了这份安静。 “没有。” 他的长指敲着膝盖,慢条斯理地说:“上次是我冲动。但是音音,我是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欲望再正常不过了。” 余音手指抠着衣摆,想到上次他强势狠戾的样子,心底还是有些后怕。 宋凌商凑过来,清雅的茶香也变得馥郁了一点。他捏着她的后脖颈,像是逗猫似的:“我错了,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余音转头望向他,对上他带着浅笑的眼。 惯来高高在上的人,放软语气说话,让人无所适从。 “我怕惹你生气,才不敢和你说话。” “只要你不和宋佩梁接触,我就不生气。”他直言不讳,“音音,你和他认识了十一年,我只有你们的零头。更何况,你还喜欢过他,我没法不在意。” “之前你自己说过啊,时间不是衡量感情的因素。”还和她举了廊桥遗梦的例子呢。 他失笑,把她拽过来,抱在怀里。 下颌掸着她的头顶,叹息一声:“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就知道做起来比随口一说难多了。十年啊,你生命中一半还多的时间,更何况他给你留下的印象那么好,不像我,丧尽天良的混蛋一个,我怎么不怕?” 余音被他按着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他每说一句话,胸膛都传来轻微的震动,混着他沉悦的嗓音,简直要从鼓膜震到她心底去。 她惯来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 实力差距太悬殊是一个原因,真的很喜欢他是另外一个原因。 又爱又敬又怕,混成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以后不要理宋佩梁了。”他提出要求。 “宋凌商,我以前的确对佩梁哥有感情,但自从我说我喜欢你之后,我就打定主意以后只喜欢你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她的感情很简单,也很干净,她也只会认认真真喜欢一个人。 他心情好了不少,让她又重新住回了宿舍,不过每周末会派人来接她回去。 他又忙了起来,经常她回去也见不到他人。偶尔周末他在,就让余音一步不落地陪着他。 他的书房极大,三面墙封顶的书架,各类书应有尽有。 密密麻麻的文件看得心燥,抬起头来时,看见她坐在窗边的藤椅里看书。安安静静,柔和文雅的样子,翻书页时揭起一角轻轻翻过去,不发出一点声响。 阳光洒在她发顶,照出毛绒绒的金色碎发,一派岁月静好。 很神奇,这么大的房子里,只多了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就连每一寸空气都变得充盈了起来。 转眼到了寒假,余音报名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一个义工实践社团,以此加德育分,到时候好评奖学金。室友们也都参加了,但是被分到了不同的小组,去不同的地方。 她被分到了福利院,以前在金城时就做过,还算有经验。 有一个室友被分到了残疾人疗养院,做了一天就受不了了,崩溃地在群里说:“我见到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人,我就心酸得不行,一天下来眼都快哭瞎了。” 余音安抚她:“那我和你换?你来福利院好不好啊?” 室友痛哭流涕:“呜,音音老婆,我爱死你了!” 残疾人疗养院里的景象是要惨烈很多,工作也非常辛苦。累归累,但有意义。 宋凌商这天晚上回来了,让她收拾东西,第二天陪她出差。 “可我还有义工工作诶。” “请假。”他浑不在意,“没用的事情,有什么可做的。” “怎么就没用了?起码关系到我的奖学金呢!” 他轻嗤:“那几个钱?我给你十倍。”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荣誉!” 哪里由得她多辩驳,第二天还不是被他按上了飞机。 这次的目的地是北欧,余音对这地方早有憧憬,但知道来这里旅行很贵,一直没有多想。 在丹麦参加了一个画展,还遇到了盛星华和雪子,他们竟然还带着那只加菲猫。 这个画展的第二层,就是盛星华的作品。他的画展一再延期,总算开了。 不是艳画,是很正常的油画,唯美精妙,充满了故事感。 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个动物咖啡厅,一只长毛犬在付钱,柜台里边装了一只机械腿的加菲猫正在磨咖啡豆。 然后她和宋凌商去了芬兰,在那里,她见到了无比梦幻的极光大爆发。 隔着酒店的玻璃穹顶,她看见红绿交织的极光,像丝带一样在空中跳舞,着这场太阳风与地球磁场碰撞出的绚烂景色,让她震撼到说不出话。 在网上见到过一个说法,说在极光下接吻的人会得到神的祝福,他们的爱情会永恒。 她支起身来,贴过去,轻轻亲吻他。 这一刻,她的确存了私心,企盼神灵的眷顾。 新年将至时,他们到了瑞士的采尔马特小镇。向瑜也来了,半年不见,她的活泼快乐一如既往。 宋凌商去谈事,所以滑雪时都是向瑜陪着她,她不会滑雪,跟头摔得没完。向瑜跟她一起滚在雪堆里,笑声响彻天际。 几天没有见到宋凌商,问了向瑜只说他在忙。向瑜玩起来很疯,根本不给余音多担忧宋凌商的空档。 转眼到了除夕,国外自然是没有新年气氛的。余音坐在户外浴池里,望着不远处的马特洪峰,和吴黎开视频。 吴黎说自己期末考考砸了,没脸回家,正和留学生小伙伴们一起包饺子。还给余音看了他们的杰作,饺子皮奇形怪状,有三角形有正方形有梯形,就是没有圆形。 当地时间晚上十点多,宋凌商回来了。 他喝了酒,眼神格外的深邃幽沉。 洗完澡,湿发也不吹,就这么湿哒哒地滴着水,二话不说就把她压在沙发上亲过来。 宋凌商抵着她的额头说:“新年快乐。” 颈间忽然一凉,他给她戴了一条项链。 她捏起项链的吊坠,有些讶异:“这是……子弹吗?” “是。” “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当然有,是从他心脏最近的地方取出来的子弹,也是她父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 他摸了摸她的脸:“平安成长。” 是啊,她又长大一岁。 过去了,这喜忧参半,半晴半雨的一年。 第116章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沙特。 宋凌商是一如既往的忙,听向瑜说,他在和几个石油大亨谈合作。 “哎呀,音音,不要管他啦,他事情多得要死,你问不完的。既然出来就好好玩啊,公费旅游诶,不挥霍天理难容!” 向瑜很快就制定好了计划,先去迪拜,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消费扫荡后,又去埃及。 沙漠里又干又热,向瑜手里的冰淇淋就没断过。她用丝巾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也把余音裹得严严实实,说物理防晒必不可少,拍照的时候再解开就好了。 向瑜相机玩得很转,拍出来的都是大片。随便挑了几张发过去好堵她小叔的嘴:“人好着呢!看我拍得多漂亮!” 回过来的是冷冰冰的文字:“模特漂亮,和你技术毫无关系。” 此时的王宫酒店内,宋凌商把刚刚回复完消息的手机压在桌面上。 对面坐着的高鼻深目的阿拉伯人笑问:“女朋友的消息吗?” 宋凌商唇角笑纹更深,不置可否。 “很好奇能和你有爱情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宋凌商点开一张向瑜刚才发来的照片,给对面的人看。 “哦,pretty girl.”男人笑着说,“Bena知道的话又要伤心地哭泣了。” “我看到过Bena小姐的社交动态,她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位超模,和她很配。” 男人耸耸肩:“她男女都可,你知道的,她十分喜欢好看的东方男人。” “这话最好不要让Bena小姐听到,否则会认为您不赞同她和她女友的爱情,她可能会弑父。”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下午,余音和向瑜从埃及回到沙特。 按照行程,明天就要回国了。 再有不到一周就要开学了,这次出来的时间实在很久。 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总是说世界那么大要去看看,世界真的太精彩了。 “我小……老板说晚上会回来。”向瑜说,“几天没见他,你想他了吧?” 余音浅浅地笑了一下:“有一点点。” “什么一点点,我看是很多!非常多!你有超多次偷偷点开他的对话框,我都看到啦!哎呀,你想给他发消息就发嘛,怕什么啊!” 余音:“……” “你完蛋了音音。”向瑜摇摇头,“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吗?女人穿床单,脱不下来!啧,你没救了!” 余音:“?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哎呀,你们的课文好恐怖,学的这都是什么东西哦。” 晚上,宋凌商果然回来了,叫她们去楼下餐厅吃饭。 席间,向瑜一直叽叽喳喳,讲述她们这几天的行程。主要是在向他小叔表忠心,表示她把他的心肝照顾得很好,有功劳也有苦劳,下次在生意上可以给她开后门啦! 宋凌商问她:“玩得高兴吗?” 余音用力点头。 高兴,没法不高兴。 “下次想去哪里?” 向瑜啧啧嘴,呦呦呦,这次还没结束,都已经计划下次了? 她小叔呦。 饭后,上楼,宋凌商没有和余音住一间,而是住在她对面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早已等着的医生立刻拿出药品。 宋凌商脱下外套衬衣,露出右臂。 大臂上一道十余公分的伤口,红肿狰狞,毕竟恢复了几天,已经没有了最开始见骨的恐怖。 换药、包扎,男人全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忽然,房门被人砰砰敲响,十分用力。 得到他的首肯,医生去开门,一个高挑健美的身影瞬间冲了进来。 女人有着古铜色的肌肤,穿着白色露肩连衣裙,长卷发,五官立体,微厚的浅色嘴唇很性感。 “Bena小姐,好久不见。” “你明天就要走了?要不是daddy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来了,说好再见面时一起喝酒的!” 宋凌商用下颌示意自己的右臂:“没法喝酒。” Bena一屁股坐下:“那也该打个招呼吧?你不拿我当朋友!” 宋凌商懒散勾唇:“下次一定。” “你骗鬼!我已经不相信你了!”黝黑的眼珠咕噜噜一转,“daddy说你有恋爱哦?人在哪里?” “不能给你看。”宋凌商道,“你到时候再给我抢走了。” Bena大笑起来:“我有女朋友啦!谁和你抢!” 宋凌商防火防盗防姬女:“我也不相信你。” Bena摇头:“我和你的友情本就浅薄,这下真是完蛋了。” 对面的房间里,余音咬了咬手指。 她刚准备去找宋凌商,因为向瑜在迪拜购物的时候,她也有给他买一个礼物,虽然不是很贵,但用的是她自己的压岁钱。 刚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就看见一个香影冲过来,疯狂敲对面的门。 她立刻关上房门,从门上的可视监控偷偷看外边。 对面房门打开,那位女士进去,好久都没有再出来。 出来玩这段时间,只要在一起,宋凌商都会和她住一个房间。 只有今天没有。 她是有疑惑,但是没问,现在她似乎找到了理由。 他那样的人,有许多红颜知己很正常。 她没有立场问的,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女朋友绝对不算,情人也不算,莫名其妙跟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他说过很多次喜欢她,甚至还说等她二十岁和他结婚,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 他们在谈恋爱吗?这算谈恋爱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是在谈恋爱,对于他的事情,她又能过问多少呢? 不懂他的事业,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他身边都有哪些人。 对于他身边的其它异性,她又该怎么办?质问他,和他闹,让他和那些异性都断掉关系? 可是这样好奇怪,像个漫天吃飞醋的妒妇,她不要。 而且,她也不敢。 她现在特别怕惹他生气。 余音咬了咬手指,躺到床上,抱着被子,失眠了。 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没多久就起来,脸色自然不好。 倒是宋凌商,谈妥一桩几百亿的生意,神采奕奕。 还心情颇好地和余音开玩笑:“怎么着,一脸菜色,这是被哪个男妖精给吸去精气了?” 第117章 宋凌商,你不要去 余音仰头看了一眼这个男妖精,没说话。 出了酒店,她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看见昨晚进了宋凌商房间的那个美女,张着双臂风似的跑了过来。 即便隔得好远,余音也能看见她脸上激动兴奋的表情,那双眼睛在古铜色的肌肤上熠熠生辉。 宋凌商往前一挡,她直接撞进了宋凌商怀里。 刚伸手,被他掐住胳膊。刚想张嘴,又被他捂住嘴。 Bena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疯狂扭动身体,宋凌商牢牢钳制着她不放,看起来就像两人难舍难分地抱在一起。 他转头看了一眼余音,声音有些厉,像是在斥责:“还不上车?” 红颜祸水,勾他就算了,连同性也不放过。 Bena这样子明显就是有兴趣,非常有兴趣。 余音被他批得莫名其妙,低着头上了车。 狗男人,这就嫌自己碍眼了。平时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甜言蜜语张嘴就来。现在有了别的美女姐姐,就嫌她碍事了。 好好好,他最好喜欢别的美女,腻了她,省得总是管她这个管她那个,让人窒息。 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宋凌商还是抱着那个美女姐姐。而美女姐姐指着车这边,情绪很激动,像是在质问。 可恶的男人,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玩脱了吧? “宋凌商,她超美!她看我一眼,我的心就荡漾了!你把她给我,我让daddy再给你升三个点的利润!” “给不了,她不喜欢女人。” “没关系,我可以掰弯她,我有这个自信!哦,好美的东方女孩,我好爱,我对她一见钟情,你成全我们吧!” 越说越没谱,宋凌商听得头疼,甩开她。 Bena立刻朝车跑来,被宋凌商揪住了后脖领。 余音在车里看着美女姐姐张牙舞爪的样子,感觉她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似的,心里有些慌。 她是不是闯祸了啊?唉,早知道就不该和他出来的。 宋凌商上车之后,脸色铁青,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美女姐姐扒着车窗在大喊什么,豪车隔音太好,余音听不见。 余音垂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车子发动,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美女姐姐追了几步,就被甩下了。 耳边传来宋凌商一声冷笑,她心头颤了颤。 “你干的好事。”他似是有些咬牙切齿。 余音揪着裙子,有些不服气地辩驳:“明明是你自己的错。”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女关系混乱,翻车活该。 “是,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带你出来。”Bena那女人很麻烦,还有点疯,难保还不会追到国内去。 这话让人心里实在不好受,泛起了酸。 “我说了我不来,是你非得让我来的,现在怪我干什么?” 宋凌商觑她一眼:“又敢和我顶嘴了?” 不是怕他怕得不愿意和他说话?现在又不怕了? 余音又难过又委屈,莫名其妙一口锅就扣到了自己头上,凭什么啊? 她在哪里,做什么事情,由她自己做主吗?不都是他逼的?好事都让他得了,出问题就怪她。 他能生气,她就不能生气了吗? “不是顶嘴,是讲理。宋凌商,本来就是你没理!” 宋凌商伸手抱她,被她用力一挣:“你不要碰我!” 刚抱完别的美女就又来抱她,他以为他是古代的帝王吗?左拥右抱的。 右臂缠着纱布的地方被她拍了一下,宋凌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以为他又要发火,余音立刻往一边缩了缩。 “你这个……” 外边忽然传来一声爆炸,整辆车都跟着震动起来,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枪炮声。 余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宋凌商压在了身下。她听见有子弹打在车玻璃上,尖锐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司机的无线电里传来声音:“少爷,我们遇到伏击了。” 宋凌商并不意外,他和Bena父亲谈的这笔生意利润总利润超千亿,当然有人眼红。 国际上的组织又不是只有南帮一个,多的是阴险的、卑鄙的、耍小手段的。 车胎爆了,高速行驶的车身开始打晃。余音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心蹦到了嗓子眼。 所幸机场不远,很快就到了。宋凌商带着余音跳下车。枪击声愈发清晰,远处黄沙漫天。 宋凌商抱着她一转,躲过了一颗子弹。这子弹顺着她耳边擦过,钉进了墙体里。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让她面色煞白。 宋凌商回头开枪,击毙了十几米外的人。 他搂着她,快速进了机场里边,迅速穿越航站楼,到了停机坪上。 他的湾流已经停在了那里,登上舷梯,坐进豪华舒适的航空椅里,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是被绑架过,但是没经历过这样枪炮漫天的情形。只在新闻里见到过别的国家的恐怖袭击,现实感受和电视观感截然不同。 她紧紧抓着宋凌商的手,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期盼着飞机能快点起飞,赶紧离开这里,她要回国。 宋凌商接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很焦急地说:“少爷,不好,Bena小姐被抓了。” 余音潜意识里就觉得Bena就是刚才那个美女姐姐。 宋凌商面色一冷,当机立断:“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Bena是他合作伙伴的爱女,也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于公于私,他都不能不管。 “宋凌商。”余音立刻拽住他的手,“你要去吗?” “我会让熊刚送你回国,别怕,你不会出事的。”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外边好危险,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们回国,我们离开这里。你不要去,不要去。” “不是这么简单的,别闹。”宋凌商捏了捏她的脸,“回国等我。” 他扒开她的手,转身走了,毫不犹豫。 余音去追他,却被熊刚山一样的身躯堵了回来。 “余小姐,外边危险,你回去坐好,我们要出发了。” “宋凌商!”余音朝着外边大喊,“你不要去好不好?你回来!” 不知他是没有听到余音的呐喊,还是主意已定,总归他并没有回头。 第118章 得知死讯 飞机很快就在跑道上滑行,冲入天际。 飞行平稳之后,空姐Abbie过来问余音有没有什么需要。 余音抱着腿坐在座位里,脸埋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空姐只当她是担心宋凌商,宽慰她说:“余小姐,不要担心,宋总不会有事的。刚才那样的情形咱们是看着凶险,其实对于宋总来说不算什么的。” 余音不光是在担心宋凌商的安危,她还在想,他应该很喜欢那位Bena姐姐,冒着这么大的危险都要去救她。 余音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发出一声自嘲——他到底喜欢多少人啊? 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位才是他的真爱? 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少,可以平均地分给多少个人?不对,并不平均,那位Bena姐姐,得到的肯定比她多。 她祈求他不要去,可是毫无作用,他还是去了。那么坚定,那么毅然决然,毫不犹豫地就去了。 看,他都不听她的话,那么他凭什么又对自己那么多要求?自己和佩梁哥说说话吃吃饭他就生气,可是他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是霸权主义来的。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余音,她拽着自己的头发,脸色纠结又痛苦。 你又不是他女朋友,你有什么立场,凭什么要求他不去救另外一个人?他不听你的话很正常,你算什么东西。 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斤斤计较,小心眼,嫉妒又恶毒。爸爸妈妈教她的正义宽容去哪里了?那位姐姐落进歹徒手里,是该想尽办法救她啊,她为什么会拦着宋凌商不让他去呢? 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扭曲?她讨厌死自己了。 —— Bena是在第三天被救出来的,为了救她,宋凌商和Bena父亲都废了不少功夫。 向瑜不停骂着搞事的那个恐怖组织,让他们接下来还有许多善后工作需要处理,烦死了。 转眼间就过了十多天,向瑜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妈的,这大宗生意破事就是多。 收到余音的短信时,她正在吃果盘:“小叔,音音问我你安不安全,怎么,都这么多天了,你没给她报平安啊?” “说过。”就是人家没回他。 “她是不是没收到消息?也没联系你问一问?啧,不应该啊,她应该挺关心你才对。” 眼珠子一转,向瑜福至心灵:“小叔,是不是你来救Bena,音音吃醋了啊?所以不想理你了。” “她吃什么醋?”宋凌商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文件,“难道你没和她说过Bena?” 向瑜眨眨眼:“没啊,我说Bena干嘛?” 宋凌商眼神一凝,缓缓看向她,再次问:“你没和她提过Bena?” “当然没有了,我们每天忙得很,哪有时间管你的合作方是谁哦,更别说你合作方的女儿了。哎不是,我以为你早告诉她了啊。你带她来沙特,连你要见什么人都没告诉她?她就纯什么都不知道?” 宋凌商:“……” 操,她和向瑜每天都黏在一起,他以为向瑜早在她跟前提过Bena这号人的。 所以他默认了她知道Bena,起码知道她的性取向。 怪不得那天和他说话时是那种态度,合着她把Bena当成什么了? 宋凌商把文件扔回到桌上,抽了根烟出来。 向瑜也知道这里边出了乌龙,笑得不行:“小叔你完了,你的形象毁掉了,音音肯定以为你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渣男。” 宋凌商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电话拨出去。 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接。 很好。 编辑一条短信:“看到回电话,Bena是我朋友,她不喜欢男人,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余音正在上她期待已久的实操课。 操作室很大,里边摆放着八张超大的木桌,桌上铺着网绢,上边放着一张张残破的古画。 这些是她们用来练手的,当然不是真正的古董,但是仿得很真,还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了肃穆之心。 上学期学到的理论知识派上了用场。古画修复是一项非常精细的工作,耗时又耗力,做的时候必须沉下心来,浮躁的人是做不了的。 从拿到古画的那一刻,就要万分小心。把卷轴打开的时候要沾着水,一点点展开。然后浇上热水,用毛巾一遍一遍地擦出脏水,把旧画洗净,直到可以看清画芯。 画芯是一幅画的灵魂所在,挨着画芯的一层叫命纸,修复画芯需要先把命纸揭下来。这个工序是重中之重,要无比小心,余音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在揭。 沉下心来,静下心来,就不会胡思乱想别的事情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所幸就用别的事情来填满。 一天的实操课下来,腰都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但她却觉得很充实,甚至很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每做的一件事都是在赋予旧画新的生命。 从操作室出来时,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于是结伴去学校外边买些宵夜吃。 手机解除了静音模式,一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有两个是宋凌商的,剩下几个竟然是许毅警官的来电。 这位她在金城认识的年轻的警官,怎么忽然给自己打电话了?难道和爸爸有关? 余音心下一跳,立刻拨了回去,那边很快接通。 “许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来京城出差了,下午去了京大那边,本想着看看你的。”许毅警官说,“最近好吗?” 原来是这样,余音松了口气:“我很好,许警官,谢谢你的关心。” “不客气,应该的。余警司认识我师傅,你是他女儿,我关照你也是应该的。虽然余警司不在了,但他拜托的事情我没有忘。你以后……” “许警官,你在说什么啊?”余音打断他,“我爸爸好好的,什么叫他不在了?” 那边的许毅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变得迟疑:“余警司已经去世很久了啊,余音,你……” 余音像是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瞬间麻木。心像是灌了铅,骤然沉了下去,连跳动都不能。 耳边许毅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余音,你难道没有收到余警司的死讯吗?可是我听说他的骨灰被领走了啊,不是你领的吗?” 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眼前倏然一黑,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重重跌坐在地上,听见周围有很多声音在惊慌地叫她,可她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动弹不得。 鼓膜里窜过血流的声音,倒春寒的风灌入口中,闯进胸腔,带着要将心脏挤碎般撕裂的痛。 爸爸,爸爸……怎么会? 第119章 她没有家了 余音把掉落的手机捡起来,颤抖着嗓子问:“许警官,你是骗我的吧?我爸爸还好好的,对不对?我上个月还和他通过电话呢!” “怎么会呢?余警司他,去年夏天就不在了啊……” 宛如五雷轰顶,全身血脉瞬间逆流。 她不信,她不信…… 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宋佩梁。 余音的室友之前和她一起在校团委里,知道她和党委办公室的宋老师很熟。刚才见余音的状态不对,立刻给宋老师打了电话,幸好宋佩梁今天就在学校里,立刻就来了。 “音音?”宋佩梁轻声叫她。 余音忽然站起来,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去机场!” 宋佩梁立刻跟着她坐了进来。刚才电话里她室友也说了,好像是她爸爸出事了,宋佩梁当时就心头一跳。 他知道她爸爸对她意味着什么。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余音终于回神,她祈求地看着宋佩梁:“佩梁哥,是假的,我爸爸不会出事的,对不对?” 宋佩梁刚刚给同事打完电话,余鸿誉身份特殊,且有保密安排,非特定身份查不出与他有关的消息。 同事有职权,已经问过港岛那边了,得到的消息是余鸿誉的警号已经封存了。 这就意味着…… “音音,余叔叔他……” “不,你别说。”余音打断了他,“佩梁哥,我现在不要和你说话了,我们都保持安静。” 她蜷缩在椅子里,捂住耳朵,杜绝任何外界声音。 上了飞机,她也全程一言不发。宋佩梁如她所言保持沉默,他无法令余鸿誉死而复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身边陪着她。 进入港岛需要手续,宋佩梁提前安排,一路畅通无阻,在清晨五点多到达了港岛警署大楼。 余音坐在大门口,等着大楼开门。 港岛很暖,她还穿着毛衣外套,可还是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 天色一点点亮起,警署大楼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余音进入大厅里,说:“我找27队的余鸿誉警司。” 接待她的警员脸色立刻就变了。 拨了个一个内线电话,让余音稍等。 又过了一会儿,余音看见了一个高大的国字脸男人,对方自我介绍说叫王磊,是余鸿誉的上司,对她说节哀。 王磊带来了一个盒子,里边有余鸿誉的警服,警官资料,遗照。 “我爸爸呢?”余音直勾勾地看着王磊,“别让我看这些,我要我爸爸。” 王磊垂着眼睛,不看她:“余音,你爸爸在去年一次任务中牺牲了,你要节哀。他是名好警察,是你的骄傲。” 余音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她颓然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王磊给了她一个地址,说她父亲安息在那里。 余音抱着装着警服的盒子从警署大楼里走出来时,和几个人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吹了个口哨,说:“这不是余哥家的妹妹仔吗?” 另一个问:“妹妹仔,宋生的情人好不好当啊?是不是香车宝马,泼天富贵啊?” “有钱了给你爸换个好墓啰,省得还在我们的公墓里,他那样的叛徒,恶心人呐!” “你们胡说什么!”余音声音僵硬,“你们说谁是叛徒?” 这两人对视一眼,冷嗤:“也别生气嘛,我们都可以理解的啦!当宋生的岳父,是享受得多,比当个破警察好多啦!余哥明智,小妹妹你也聪明,当他情人,是少走许多弯路。” 宋佩梁抬手,捏住两人胸前别着的警官证看了看。 “喂,你又是哪个啦!” 宋佩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 这两人皱眉,立刻住了口,转头进了警署大楼里。 余音却追了上去。 “你们把话说清楚,我爸爸怎么就是叛徒了?他做了那么多事,生死边缘徘徊那么多次,他忠心耿耿,心里只有事业,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叛徒!”她抓住那两个人,厉声朝他们嘶喊,“你们把话说清楚,我不允许你们诋毁我爸爸!” “神经病啊!”其中一个人甩开她,“赶她走啰!什么人都能在警署大楼里闹了?” 有人来抓余音,她就和疯了似的挣扎,她在大厅里嘶吼,不断重复“我爸爸不是叛徒”。 宋佩梁抱住她:“音音,你别激动,这里边一定有误会,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余音大口大口喘息,越喘越深,觉得氧气怎么都进不了胸腔里。她弯下腰,身体开始痉挛,四肢不受控制,面色逐渐发紫。 “余音,放松!”宋佩梁捂住她的口鼻,“放松,你过呼吸了!” 大脑里像是有洪流奔腾,将一切都冲得七零八落。思维和记忆全都碎成了齑粉,只留一片虚无。 她缓过来后,立刻打车去公墓。 这片墓地墓碑林立,却全都没有名字。若非王磊提前告知,她无法在这无数雷同的墓穴中找到爸爸的那个。 看着这块青灰色的无字碑,余音全身的力气都和被抽离了似的。 最后一抹希望也破灭,她重重跌坐在墓碑前,终于痛哭出声。 她抱着爸爸的警服,哭得撕心裂肺,像是无家可归的雏鸟,发出凄厉的悲鸣。 为什么爸爸会死,为什么她连爸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为什么爸爸去世已经这么久,她现在才得知。 为什么答应她的总是做不到。 从外公,到妈妈,到外婆,又到爸爸,全都说过会陪她长大,为什么要一个一个这么早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还没长大啊,他们怎么就全都不管她了? 爸爸一定是生她的气了,所以不要她了。她是个不孝女,她不听爸爸的话,气走了爸爸。 她爬过去,对着墓碑不停地道歉,说她知道错了,说她以后一定听话,让他回来。 但是哪里还能得到回应。 她哭得太惨,宋佩梁怕她哭出事,但又知道在此情此景下,所有的安慰与劝说都是徒然。 “爸爸,你也走了,我怎么办,我没有家了,爸爸。”她哭得声音嘶哑,万分可怜。 苍茫世界这么大,以后只剩她一个。 她没了后盾,也没了退路。 她回不去了,她没有家了。 第120章 我不会再跟你走了 中东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烈到几乎要将人晒化。 阳光照不进心里,宋凌商今天一整天心头都阴沉沉的。 手边的一堆破事总算有了个了结,那个恐怖组织的幕后策划者也终于被揪了出来,短时间内得以安宁。 向瑜朝宋凌商竖起大拇指:“出来一趟,总共谈四千多个亿的生意,小叔,你是这个!难怪我爷爷离不了你。” 男人眉眼间尽是疏淡懒散,大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不以为意:“你五叔那事要是做成了,赚四万个亿也是少的。” 说的就是朱博远那毒品实验室。 向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我也不赞同我五叔做的那事,太损阴德。” 宋凌商轻嗤,金钱诱惑力巨大,直接让人变鬼,阴德算什么东西。 没多久,李程过来了。 向瑜和他开玩笑:“怎么了我们李助理,火烧眉毛了?” 李程朝她匆匆点头当作示意,对宋凌商道:“宋总,余小姐去港岛了,直接去了警署大楼。” “怎么回事。”宋凌商面色一冷,“她怎么去的?” “是……宋佩梁带她去的,他用的信科组职权,直接过了海关,所以我们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信科组?”宋凌商哂笑,“原来他进了这个部门,怪不得查不出来。” 论起保密工作,没有哪个部门比这个组做得更好了。而且这个组是特别设立的,直属最高机关,有国防部门做倚靠,调查获取国内国外、大大小小、各行各业的第一手资料与情报。 宋正明把宋佩梁安排进这里,的确是用心良苦了。 说着,笑意更深,笑容却更冷:“老头子把他藏得严严实实,这次为了带余音去港岛,他甚至愿意主动暴露。不知道老头子要是得知,会不会气死。”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醋海翻腾。 宋佩梁必然知道,动用职权带余音去港岛会暴露,会被自己得知一切,他还是这么做了。 是因为喜欢? 喜欢她,所以为了她,再大的麻烦都不怕。 见宋凌商脸色越来越难看,李程又道:“港岛那边不敢乱说的,余小姐最多只会得知死讯,更多的她不会知道,您不用太担心。” 对于一般人来说,让港岛的一群警察闭嘴不容易,但是对于宋凌商来说并不难。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极有诱惑力的条件开出去,不想闭嘴的也只能闭了。 所以这大半年来,并没有人主动联系过余音告知她余鸿誉的事。 风声到底是从哪里走漏的? 难道是宋佩梁动用职权查到的? “不是他。”宋凌商垂着眼睫,挡去了漆黑瞳眸中的暗色,“他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她。” 宋佩梁和她认识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余音得知余鸿誉的死讯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宋凌商很笃定,如果是宋佩梁查出来的,也会和他采取一个做法——瞒着她。 “去查。”宋凌商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边走,只留下阴沉无比的一句,“弄清楚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 余音在墓碑前直接哭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她躺在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泪又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心像是被捏碎了一样难受。原来心里的痛苦真的可以转化为躯体的痛苦,她现在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 她动了一下,侧躺着,把装着爸爸遗物的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眼睛哭得好肿好痛,可是眼泪却像是开了闸的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有护士给她手上扎针,她没什么感觉。佩梁哥在说话,她也听不到,整个人像是被封印了起来,与世隔绝。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医院里,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家里,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去了冬城。 耳边是爸爸在对她说话,让她安心等着,他很快就退休,之后就安心在家里陪她。 还有外婆说过的,我们乖女长大了,外婆要看着你念完大学,再结婚生子,外婆到时候带小重孙。 还有妈妈,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是妈妈陪着她。妈妈长得特别漂亮,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特别温柔。她很小就对“英雄配美人”这句话有了切实体会,妈妈这样的美人,就要配爸爸这样的英雄。 老家的房子后头长着许多狗尾巴草,外公的手特别巧,会编好多东西。有蚂蚱有戒指还有小兔子,甚至还有笼子篮子。每次教她编,她学得特别快,外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夸她聪明。 她好想他们。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病房门被人推开。 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长途飞行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温雅矜贵,奢华的西装一丝褶皱也无。 宋凌商扫了一眼宋佩梁,只有淡淡两个字:“出去。” 宋佩梁不理会他,把已经冷掉的水倒掉,重新从保温壶里倒出热的,晾着。 几个保镖走过来,摆出请他离开的架势。 宋佩梁还是不动,他们上了手,去拽他。 和人高马大的保镖比起来,宋佩梁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直接被人拽得一个踉跄。 宋凌商乜他一眼,冷嗤:“外边保护你的那几个人都不够我看的。回去告诉老头子,以后想保你的命,派十倍的人过来。” “你想干什么。” 病房里所有人全都齐唰唰看向忽然出声的余音。 宋凌商走到她病床前,看着她,露出笑容:“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余音重复着这个词,神情变得讽刺,“回不去了。” “回得去。”他说着,俯身就来抱她。 余音却一把推开了他。 推开还不够,还扇了他一耳光。 只是她现在哪有什么力气,这一巴掌连声音都没发出。 “为什么骗我。”她死死瞪着他,流干了泪的眼睛血丝遍布,红得令人心惊。 “我爸爸早就不在了,你竟然安排别人冒充他和我打电话,宋凌商,这么骗我有意思吗?” 他语调淡淡,轻笑依旧:“有啊,不然要让我看着你哭成这个样子?” 余音用力睁大眼睛:“你觉得你做得对?” “我们回去说。” “我不回去!我不会再跟你走了!”她用力咬牙,气竭声嘶,却依然强硬大吼,“宋凌商,我不会再被你戏耍了!现在我一无所有,你逼不了我了!” 第121章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都怪她。 一定是因为她不听话,爸爸才会生气,所以永远都不想见她了。 爸爸去世那么久,她竟然现在才知道。爸爸孤坟凄凉,有没有人祭奠他? 想到这里,余音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宋凌商又来抱她,她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哑了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尖叫:“你不要碰我!” 她把床头的东西全都朝他砸了过去:“你走!我不要再和你在一块了!” 她恨死了她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听爸爸的话。为什么要违背爸爸的意愿,一次又一次地和他牵扯。 她要是早点乖乖听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这是她的报应,老天在惩罚她。 宋佩梁见她伏在床上,又开始喘不过气,立刻冲了过来:“音音!” 余音快要痉挛的手抓住宋佩梁的手腕,用一种求救的眼神看着他。 宋佩梁捂住她的口鼻,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没事,别怕,我不会不管你,不要怕,放松。” 宋凌商冷眼看着这二人的样子,倏然嗤笑出声。 不想和他走,却抓着宋佩梁不放。 选择宋佩梁? 余音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她更紧地抓住了宋佩梁,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 宋凌商看着这两人的样子就觉得碍眼,一把扯开了宋佩梁。 宋佩梁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怕带到余音,不得已松开她。 余音立刻大叫起来:“你松开他!” 佩梁哥有心脏病,宋凌商不能对他做这么激烈的动作。 宋佩梁扶着桌子站稳:“我们谈谈。” 宋凌商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对自己的人道:“把他弄出去!” 宋佩梁又道:“她不会跟你走的。” “你拦得住?”宋凌商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算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宋佩梁敢这么说,因为外边来了一群人,部队里的。 宋凌商乐出声:“老不死的要是知道你把他给你的人用在这地方,是不是要气死?” 宋佩梁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宋凌商,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那试试啊。” 他一个眼神,病房外边的两拨人就对上了。 宋佩梁皱起眉头。 平时,不管宋凌商背地里做什么事情,面上都是体面的,他不会在明面上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现在,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军警动手。 宋凌商微抿着唇角,面沉如水,垂眸看着余音,声音冷得似是要结冰:“不跟我走,要跟他走?”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要跟佩梁哥走,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 宋凌商额角上的青筋都随之跳了跳。 很好。 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临到头来还是选择宋佩梁。 这个窝囊废有什么好的?就他妈这么喜欢? 外头的战况也分出了胜负,他回来得太急,带的人少,落了下风。 那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进了病房,向宋佩梁敬礼。 宋佩梁让他们帮忙把余音的病床推出去。 “操你们妈的,我看谁敢?”熊刚山似的庞大身躯挡在门口,“老子看谁能出去!” 他刚受了伤,右臂整个脱臼了,宋佩梁的这些人真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人越厉害,不就恰恰证明了宋正明对他的看重?靠,一个私生子,有什么厉害的,值得对他这么好?老爷子把这些人都派给他。 宋凌商这次没有理会余音的挣扎与反抗,强硬地把她从病床上拖了下来。 宋佩梁立刻想来帮她,却被突然冲进来的袁鹤青一把拽住。袁鹤青左臂卡住了宋佩梁的脖子,右手的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余音眼神一紧:“不要!” “音音,听不听话?”宋凌商垂眸看着她惶然的小脸,冷笑沉狞,“你再说一句要和他走,他脑袋立刻就开花。” “你敢!” “我敢不敢,你心里清楚。” 是,他敢,余音知道他敢。 他没什么不敢的。 他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余音不清楚。可能在他做的那些事情里边,杀人最轻的。 “宋凌商,你别用我威胁她。”宋佩梁被袁鹤青勒得太紧,有些喘不上气,声音艰涩,“她不跟你走,你何必逼她!” 余音看着心惊肉跳。佩梁哥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不能因为她再出什么事。 她慌了,亟亟道:“宋凌商,我和你回去,你让他放开佩梁哥!” “音音!” 余音朝宋佩梁摇了摇头。 殊不知她这么表现并不会平息宋凌商的怒火,反而让他气恼更甚。 这是在他面前上演什么鹣鲽情深呢? 他捏住余音的手腕,将她拖出了病房。 袁鹤青挟持着宋佩梁,紧紧跟在他们后边。 宋凌商力气大,步子大,余音被他拽得踉跄,几次差点摔倒。 出了医院,他一把将她搡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甩上车门。 “你快让人放开他!”余音看着外边,心头焦急,盼着佩梁哥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一脚油门,豪车就蹿了出去,宋佩梁袁鹤青等人的身影在她眼里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她转头怒瞪他:“我都答应和你走了,你还想怎么样?” 宋凌商冷眼瞧她:“我弄死他,怎么了?” “你不能这样!”她沙哑的嗓音显得无比凄厉。 宋凌商听了觉得刺心得厉害,将她拽来自己这边。 她还是挣扎,手脚指甲都涌上了,仿佛碰他就和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捏住她的手腕压下去,声音沉戾得让人心惊:“你再不老实,就等着给宋佩梁收尸!” 余音的挣扎停了。 她望着他,眼神空寂又绝望。 良久,她才哑声又问:“宋凌商,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 他觉得有意思极了。 没有终了的事情他会接着做,没有输赢的游戏他也会接着玩。 他并不愿意承认今天这一局是他输了。余音在他和宋佩梁面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输得不轻。 以前不管抢宋佩梁的什么东西,他都速战速决。唯有这次,感情难抢,他惨遭滑铁卢。 他今天算是看清了,说什么喜欢他,最喜欢的还他妈是宋佩梁。 他不信邪,偏要再问:“音音,要是今天被人拿枪指着的是我,你会不会也替我求情?” 果然,得到的是冷漠无情的回答:“我会让对方早点开枪。” 他像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起来。 “但是很抱歉,你的愿望不能实现。”他说,“我没宋佩梁那么废物,我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到被人拿枪指着的境地。” “宋凌商,你会遭报应的。”她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122章 可以回头看,但要向前走 “无用之人才会求神拜佛。我从不信那些,我只信我自己。” “我不信你能一直这么无法无天下去。宋凌商,你欺男霸女,恶事做尽,法律终有一天会审判你。” “怎么这么单纯,还审判我?配审判我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宋凌商笑得肆意邪佞,“那些事情我敢做,就有自信全身而退。哪怕真有一天退无可退,我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任人宰割。还被当成教材案例?被千夫所指?音音,你是不是就想看这一天?” “是,我要看你沦为阶下囚,为你做过的那些恶事付出代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会付出带代价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你们的善报又在哪里?” 余音喉头一哽。 是啊,他们的善报在哪里?爸爸的在哪儿?妈妈的在哪儿,外公外婆的又在哪儿? 他们都是好人,可是偏偏,却都没有善报。 所以好人难长命,祸害遗千年? 宋凌商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隔着柔滑的西装面料,余音感受到手心下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知道这是什么吗?和你脖子上戴着的一样,子弹。知道为什么只有一颗?因为这是我留给自己的。我主宰许多人的生死,也包括我自己。我活得嚣张,死也要死得干脆。你信仰的法律制裁不了我,外边那些庸碌之人也审判不了我,我不会让自己沦为阶下囚。” 余音抽回手:“你这个疯子!” 她从前认为自己在一点点了解他,但是她错了。 她根本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他比她以为的,还要恶劣得多,超出她的想象。 “是,我是疯子,所以音音,别再惹疯子生气。”宋凌商掐住她的下巴,“你要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吗?” “这不都是你逼我的吗?宋凌商,我早就说过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听我爸爸的话,是你逼我!现在……现在我爸爸都不在了,你还要逼我!你找人骗我,瞒着我爸爸的死讯,让我连祭拜他都不能!他长眠数月,我都没能给他磕一个头。宋凌商,是你一意孤行,你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替我做主?你这么对我,我爸爸死后都不会安宁!” “音音,离了我,你过不好的,那时候你父亲才是真的不得安宁。” “你胡说!”她血红的眼睛瞪着他,“离了你我怎么过不好?你别来招我,我能过得很好!” “是吗?你知道你父亲的仇人有多少?你小时候被寻仇遭遇绑架,你觉得是必然还是偶然?你父亲抓过的那些人,也有家人兄弟,你父亲踩着他们得了英雄名号,他们会不来寻仇?你一个小姑娘,被那些歹徒找上,你有几日活头?” 他一连几个问题逼得她心惊肉跳,纵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她还是不愿服软:“我落在你手里,比被他们抓去能好多少?” 他嗤笑,抬手,点开了车载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她看不懂的语言,他连点几下,屏幕上浮现出影像。 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边堪比人间炼狱。 有男人有女人,男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女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怪笑声和着惨叫声,像是要将她的神经扯断。 她捂着耳朵不敢再听,宋凌商却掰开她的手,迫使她直面着屏幕上的人间惨剧。 “你知道什么叫毒贩吗?你知道那些人有多丧心病狂?”他在她耳边问,“还拿我比?嗯?你跟我这么久,我对你做过什么没有?落到他们手里,不用一小时你这副小身板就能被干烂信不信?到时候你一天到晚要做的事情就是张着腿让人上,无数男人轮着来,一起来,你身上每个地方都能让人开发,干得你合不拢腿叫不出声,器官都能掉出来。” 余音哪里听过这种话,又惊又惧:“你别说了……” “这么漂亮一张小脸,最能激发歹徒的兽性。你落入他们手里,只会比她还要惨千倍万倍。”他指着屏幕上的女人,“父债子偿,音音,这世界比你以为的可怕多了。” 余音被吓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屏幕没有关,惨叫声和折磨声仍在继续。世界像是骤然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一切见过没见过的,全都朝她砸来,让她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办。 以前以为生命来得最易,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可是活着却好难。 她忽然觉得好累,筋疲力尽。 身体累,心里更累,连再和他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乖,音音,呆在我身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回到京都时,已经是深夜。 陶姨见到余音的状态,吓了一大跳:“哎呦,怎么了这是?” 怎么才刚几天不见,就一点儿精神气都没有了? 宋凌商冷着脸,余音更一言不发,两人前后脚上楼。 回到卧室里,余音忍不住问:“佩梁哥他……你放过他了吗?” “没有,弄死了。” 余音一惊,眼睛遽然瞪得好大。 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胡说八道。 佩梁哥身边也有不少人,不会轻易被他弄死。 只希望自己没有连累到他,他的身体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接下来几天,余音没有再见到宋凌商,他又开始忙。 李程他们倒是来了几次,从他书房里拿东西,每次都行色匆匆神情凝肃,好似遇到些麻烦。 余音猜测和在医院的那场对峙有关。 这几天她也没有去学校,一是状态太差,二是宋凌商也不让她去。她给室友发消息问过,室友说有人给她请过假了,问她还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还活着。 就是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更多的时间就是在哭,好像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 陶姨急得厉害,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更萎靡,变着法绞尽脑汁地做出东西,她用尽全力才能将将吃下几口。 宋凌商每回来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脸色就难看一分。 陶姨怕他生气,替她说话:“余小姐是生病了,不是耍脾气。你理解一下,小姑娘遇到这么大的事,心里太难受,挺不住的。” 他冷着脸又走了,没多久,换了几个医生过来。 余音很配合,认真回答医生们的问题,让他们打针,认真记下每一种药的吃法,乖巧得让陶姨眼热。 她心酸,小姑娘反过头来安慰她:“没事的陶姨,吃过药就会好的。以后一定不会让您的饭白做,我努力吃多多好不好?” 陶姨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 “余小姐,要快点好起来。”陶姨说,“人啊,可以回头看,但要向前走。” 她也想向前走。 但是前路苍茫,她不知该走向何方。 第123章 我只有你了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余音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梦中光怪陆离,无数片段纠缠闪过,她想一直这么睡下去,在梦里和家人相会。 现实世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不要醒来。 可是梦终究要醒。 她睁开眼,房间阴沉昏暗,瞳仁一时间无法聚焦。 耳边传来宋凌商的声音:“醒了?” 这才发现她竟然躺在他怀里,他抱着她。 余音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他。 “睡傻了?不认识了?”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给陶姨打电话,让她把餐送上来。 餐盘里放着清粥小菜,清清淡淡,适合病人。宋凌商揽着余音靠在床头,左手将瓷碗端了过来。 粥一直温着,温度刚刚好,他搅了搅,盛起一勺放在她嘴边:“来,张嘴。” 余音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生病,妈妈和外婆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一转眼,竟全都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了。 房间内只开了两盏夜灯,柔暗昏黄的灯光给人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线条,营造出一种让人心酸的“温馨”的错觉。 “宋凌商。”她怔怔地看着那点小小的光源,轻声说,“我没有家了。” 之前一直念叨着回家回家,她已经无家可回了。 “那就把这里当家。” “陶姨很好,但不一样的。” 外人和家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再久,也是个外人。 他笑了一下:“会一样的。” 她望向他,听他说:“和我结婚,你就有家了。” 她的眼波轻微晃了一下。 上次他说这样的话,她觉得他在发疯。这次听到,心底却不可遏制地动容。 但动容归动容,她很清醒,知道不可能。 “宋凌商,你想我把我爸爸气得在下边也永无宁日吗?” 和他在一起时让爸爸那么生气。要是和他结了婚,百年之后她都无颜下去见爸爸。 “音音,你钻牛角尖了。你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过得好。不管你在谁身边,要过得好,才会让他们安息。” 他掐了掐他的脸:“你爸爸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无非是对我有偏见,觉得我这样的人不会真心实意对你好。只要你在我身边过得幸福,你爸爸会不高兴吗?” 余音当然知道,家人长辈无非就是希望小辈能过得好、过得幸福。 所以她痛苦纠结。 被他那天的话吓到,不敢再嚷嚷着回家,生怕遇到那些坏人。 但是呆在他身边同样无法安心。他的世界太复杂了,她进不去。 而且他对她是好,可是这些好又是他所有好中的几分之一?有孟娇,有沙特的那位美女姐姐,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个,可是哪里控制得住。就像控制不住会喜欢他一样,也控制不住会胡思乱想。 喜欢一个人好可怕,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人总是这样难。 接下来的几天宋凌商没有再忙,一直在家里陪着她,无微不至。他温柔起来,总是让人难以招架。 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余音总算好了起来,睡得着觉了,也吃得下饭了。 “宋凌商,我要回学校。”她说。 病了一个多月,进度落下太多,她得抓紧赶。 “可以,但晚上得回来。” “我可以住宿舍。” “我不放心。”他态度强硬。 片刻后,她点头:“好。” 一个多月没来学校,竟然都有些不太习惯了。 别的课都还好说,借同学们的笔记补一补就好。实操课的问题就大了,她落下的进度太多,都得完完全全自己追上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呆在操作室里最后一个走,直到学校巡逻的保安大叔要关大楼的门了,她才不得不离开。 每次回到别墅里,都差不多凌晨一两点了。 这么多来几次,宋凌商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问,“这么拼命干什么,落下的进度以后慢慢赶,你非得在这几天赶上?” “要期中考了。”她揉了揉眼睛,“不然会挂科,就评不到奖学金了。” 最高学府不是开玩笑的,里边的每个人都好厉害,压力好大的。 余音以为他又要发表些贬低自己奖学金的言论,谁知他并没有,一声不吭地吃饭。 第二天下课后,她又准备继续留在操作室。可是司机竟然找了过来,让她回家。 “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少爷说,让您现在回去。” 余音寄人篱下,不敢违抗。叹了口气,把东西收拾好,离开了。 “余小姐回来啦?”陶姨笑容满面地接过她的大包,给她端来一盏茶。 “宋凌商呢?”她小声问,不知道他着急让自己回来是干什么。 陶姨笑眯眯地带着余音上楼,到了他的书房。 一进去,余音就愣住了。 宽敞的书房内多了一张大桌子,目测有三米多长,通体红色。她过去摸了摸,刷的是大漆。 桌上放着排笔、针锥、马蹄刀等等,俨然是在他的书房内为她“开辟”出了一个实验室。 而且这些用具材料,都比学校里的还要好。 小姑娘的欣喜和兴奋是掩饰不住的,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宝贝得不行。 “宋凌商,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听听,这是什么废话。 “不然呢?”他朝后一仰,靠在椅子里,“难道死我自己心血来潮要做手工?” “谢谢你噢。”她眼里闪着光,唇角勾起来的弧度万分好看。 他抬手:“过来。” 她走过来,被他拽住,坐在他腿上,问:“喜欢吗?” 她连连点头。 “那以后就早点回家。”他说,“这不比你学校里的破操作室好?” 她认认真真为自己的学校正名:“我们学校的操作室才不破呢。” 被她逗笑,掐了掐她的脸:“我是希望你每天都能早点回家。” 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他这句话小小的戳了一下,酸酸的,麻麻的。 她又有家可以回了耶。 “宋凌商,你对我确实很好。”现在的余音变得有些多愁善感,眼眶发热,“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我自己该怎么挺过去。” “不会没我的。” 她望着他,良久,轻声说:“我好像也只有你了。” 他抱着她:“你会一直有的。” 第124章 老婆 宋凌商其实也不知道在自己的书房里给她开辟出这么一个操作台,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恋家的鸟儿是懂得回家了,每天都回得又积极又早。 只是这只小雀太认真也太专注,围裙一戴,排笔一拿,眼里就看不到其它了。 眼里只有那副又脏又破的烂画,任凭他在旁边怎么晃,怎么刷存在感,都不给他一个眼神的。 应该让南音寺那老秃驴过来看看,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弟子,陪他打一天一夜的坐都不会喊累的那种。 不过认真工作的小姑娘真的很有魅力,和平时尤其不一样。 小脸凝肃,动作小心又温柔,他亲眼看着那脏到不知道糊了几层泥的破画被她一遍遍洗干净,一点点补起来,一笔笔染上色,最后焕发新生。 的确,很神奇。 尤其是最后,她捶着自己的腰站起身来时,那种自豪和满足,是什么都换不了的光彩。 小姑娘眼里终于有他了,朝他笑:“宋凌商,我的画修得怎么样?” 他鼓掌,不吝赞美:“非常漂亮。” “还是要多谢你,帮我请了那么好的老师。” 是的,宋凌商不光送了她一个完整的操作台,还帮她请了一位大师,所以她才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独立完成一幅画作的修复,这是别人难以想象的飞速进步。 那位大师不是别人,正是她去年联系过的金大的那位老教授。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和老教授无缘了,宋凌商竟然把人给她请到了家里,据说用了两栋楼。 她每天回来开小灶补课,进度很快就赶了上去。和老教授学了许多技巧,让她的水平直线飞升,室友们都怀疑她是不是天赋异禀。 她也没瞒着,说了自己在家里“补课”的事儿,室友们纷纷瞪大眼。 进了这个专业的,就没有不知道那位老教授的,纷纷嚷嚷着想看瞻仰大师风采。 余音不敢随便带人过来,问了宋凌商和老教授的意见,他们都没有反对,于是余音在某天下课后把室友们带了回来。 室友们纷纷瞪大眼,她们知道余音平时吃穿用度都是特别好的东西,家境应该很不错,但还是没有想到她家里竟然这么有钱。 三名室友进了别墅都不敢乱看的,连走路都束手束脚,好像怕把地板踩坏似的。 见到那张大漆长桌,纷纷露出看宝贝的惊喜神情,一个个摸着不愿撒手。 室友纪青眼里的羡慕几乎就要流出来:“老婆,你家里还缺佣人吗?我什么都能干!” 另外两名室友也积极竞争上岗,几个小姑娘笑成一团。 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很有感染力也很有穿透力,宋凌商一回来就听到了。 “人来了?”随口问陶姨。 “来了,都是挺好的小姑娘们,余小姐很高兴呢。” 老教授很快就过来了,给四个小姑娘开了一个三小时的小课堂。 临走的时候,纪青摸着余音的手,说:“沾沾老婆喜气,下辈子这个胎让我先投!” 另外一名室友赵惜雨矮矮胖胖,戴着一副特别可爱的圆眼镜,是个颜控,痴迷地看着余音的脸:“那我先预定这张脸,下辈子我就长这样了。” 最后一名室友王胜楠嫌弃地看着她俩,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转而看向余音:“下辈子再说下辈子,我这辈子就要先抱紧音宝的大腿!” 赵惜雨和纪青合伙攻击她。 把吵吵闹闹的室友们送出门,司机送她们回家。临上车的时候纪青大喊:“老婆,明天我请你吃大餐嗷!” 目送汽车远去,余音回头,嘴角还挂着笑容。 宋凌商站在廊下,倚着罗马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梢一扬:“老婆?” 余音一愣:“啊?” 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模仿纪青,但是一颗心遏制不住地骤然狂跳起来,脸也烧了起来:“就……她们随便叫的。” 纪青的老婆太多了,每个漂亮的女明星都是她老婆。 之前就觉得是小姐妹之间随便叫的一个称呼而已,可是被宋凌商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好难为情。 她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听他又叫了一声:“老婆。” “你不要学她们。”她一张脸火烧火燎的。这人怎么这样,不学点好的,学纪青那满嘴胡说八道。 “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啊。”他煞有其事地说,然后凑近她,低声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瞪大眼看着他:“不可以!” 他看起来有些委屈:“为什么?” “女孩子之间叫是爱称,异性叫就不一样了啊!这个称呼在异性间,又不是随便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啊。”他轻轻眨了眨眼,“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称呼与众不同,我才想这么叫啊。” 余音哽住,心脏好像变成了横向跳动,要冲破胸腔钻出来。 五月的夜风已经很暖了,扑在她脸上,让她脸上的温度更高。 她并不知道宋凌商特别爱看她这个样子,红着脸,眼睛不敢看他,模样娇的厉害。 他胳膊一抬,搭在她肩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拱了拱:“以后我就这么叫了,老婆。” 她甩开他:“宋凌商,你幼不幼稚!” 她转身进了别墅里,一溜烟跑上楼,进了书房,还把门反锁了。 陶姨眨眨眼,无语地看着优哉游哉的男人:“你又招惹余小姐了?” 他懒懒散散地笑着,又邪又痞:“我真情流露,怎么就是招惹呢?” 陶姨:“……” 她家少爷的真情流露,不敢想。 余音正在整理操作台上的东西,毕竟人尴尬的时候总会让自己显得很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来电归属地是金城,没有备注的号码。 她接起来,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问她有没有见到许毅。 “许毅警官吗?我两个月前有见到他……什么,失踪?”余音大惊失色,“许毅警官失踪了?” 那头的老警官自称是许毅的师傅,说自打许毅来京都出差后,就没有再回去。 余音和老警官约了第二天在京大门口见面。 见到人,余音才发现这位老警官她见过。第一次是因为谭耀荣的事情她去派出所报案被他接待的,第二次是因为被张静静造谣,这位老警官没有给她立案。 “小许失踪了,我们查过他的通讯设备,发现和他通最后一通电话的是你。”老警官看起来有些疲惫,“你们都说了什么?” 第125章 他怎么这么可怕 听余音说是有关她父亲的死讯,老警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有朋友在港岛的警署任职,之前有次喝酒的时候,那位朋友说宋凌商警告过他们警署的所有人,要把余鸿誉的死讯给瞒住了。 不知道许毅这是从哪儿得知的余鸿誉的事,却只知道了半吊子——知道他死了,却不知道宋凌商的警告。于是就把这事就这么抖落了出来。 见老警官脸色越发难看,余音的心也沉了下去,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老警官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有消息了?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余音忙问:“是找到许警官了吗?” 老警官的眼神有些浑浊,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你跟我来。” 余音跟着老警官上了车,半个多小时后,到达一幢大楼外边。 虽然还没有太热,大楼里边的空调却开得很低,余音一进去就打了个寒噤。 有人已经等在那里,带着他们往里走。余音捏紧书包带,强压下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 走到走廊最里边,一扇门打开,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张盖着白布的床,痛哭的女人跪在地上,扒着床,黑白斑驳的头发披散凌乱。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坐在墙根,捂着眼,眼泪顺着黝黑粗糙的脸不断滑落。 余音怔然:“这……” “这就是许毅。”老警官看着她,“他死了。” “怎么会……” “只是因为他把你父亲的死讯告诉了你,他就遭受了这样的灭顶之灾。” 余音瞳孔巨震:“这怎么可能。” “许毅前脚把你父亲的死讯告诉你,后脚就意外失踪!他是在一个坍塌的矿井里被发现的,他没事去那地方干什么?他就是被人害了!谁会做这些,你想不到吗?” 正在痛哭的女人站起来,凄声尖叫:“谁?谁害了我儿子?” 她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老警官,最终落在余音身上。 她冲过来,掐住她的胳膊厉声呐喊:“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他还那么年轻啊!我和他爹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把他供出来,他就这么走了!你把我们小毅还给我!” 女人的嘶吼太过凄厉,让人听了心惊。 余音被老警官的话震惊,他的意思是,许警官是被宋凌商害死的?是这样吗? 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余音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音音?” 她转头,对上宋佩梁惊愕的眼神:“你怎么在这里?” 而女人已经扑了上去,揪住一个人就问:“小伙子,你们查清楚没?我儿子是不是让人害了?啊?是不是?” “我们恢复了许毅的通讯短信,看到了一条被删除的短信。发信人我们已经找到,他说许毅和他借过二十万块钱迟迟没还,叫许毅去那边是为了谈债务。矿井突然坍塌把许毅砸死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不可能,我儿子和人借钱干什么?我儿子不花钱啊,他每个月的工资都寄给我和他爸的,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可能欠人钱呢?他就是让人给害了啊!我求求你们,好好查一查,不要让我儿子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给你们跪下了,我求求你们……”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又来拽余音:“你都知道什么?你告诉警察,让他们把坏人抓起来给小毅一个交代!你已经把他害死了,你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宋佩梁拦住妇人:“阿姨,您悲痛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话不能乱说。许警官的死因会由公安部门继续调查,不管是意外还是蓄意,都和我身边这个女孩没关系。” “就是她害死了小毅啊!他师傅都这么说了!” 老警官咬着牙关,怒道:“这事就是宋凌商做的!除了他,没人敢这么无法无天!” 他又指着余音:“我冤了她吗?宋凌商不就是为了她?要是没她,会有这事吗?” 余音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老警官的话和妇人的哭喊交织撕扯着,扯得她神经发痛。 这里的其它人,没有一个反驳老警官的话。 所以…… 余音看向宋佩梁:“真是他做的?” 宋佩梁蹙着眉头,不忍说话。 “是不是?” 宋佩梁沉沉叹了口气,点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宋凌商嚣张,就是因为他从不藏。 不管害人还是闹事,他那个度都把握得特别微妙。每次都会有一个直接责任人出来替这件事负全责,而这个负责的人又和他有关系。 也就是说,每次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宋凌商做的。但是查,就只能查到那个责任人那一级了。再往上,就没有证据支撑了。 这次也是。给许毅发短信那个人,关系网他们已经调了出来,是袁鹤青的直系手下。 余音茫然怔忪,脸色惨白。 “为什么,他怎么这样……”余音喃喃,极度无法理解,“就是因为许警官把爸爸的事情告诉了我吗?” 他一直瞒着她,甚至还找了个和爸爸声音一模一样的人来和她通电话。许警官拆穿了他的计划,他就要下这样的狠手吗? 至于吗? 去世的是她的爸爸,最难过的也是她。他何必这样?瞒着她说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难过,可是即便被她知道了,对他又有什么损害呢? 难过悲痛的是她,他为什么要气到要了许警官的命呢? 难道就是因为她伤心了,所以他也不好受,才要发泄到许警官身上? 不对,不对,一定不是这样。 这里边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去问他。”余音说,“我要回去问他。” 宋佩梁却拽住了她。 “音音,你确定你还要回去吗?” 余音瞳仁一震,五官都变得僵硬。 “你去问他,他就会给你解释吗?即便他向你解释,许警官也回不来了。”宋佩梁继续说,“音音,你质问他,只会惹怒他,说不定还会连累你自己。” “可是许警官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宋凌商做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的,单纯的就是因为他不高兴。音音,他和你不一样,你想象不到他。” “他好可怕。”余音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这么可怕。” 即便耳朵里听过无数次他不是个好人,即便见过他当着自己的面打死别人。但她还是感到,一次又一次地被冲击。 每次她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可怕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件事情,重新颠覆她的三观,让她对他敬而远之。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剧烈哆嗦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着宋凌商的名字,但是她却迟迟按不下接听键。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第126章 我要走得远远的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自动挂断。 捏着手机的手出了汗,手心濡湿一片。 又来了条短信,是他发的:有人送来一批椰子,味道不错,陶姨说晚上给你做椰子鸡,早点回家。 手机屏幕的光线明明很暗,可她却像是直视了太阳,被刺得双眼胀痛。 所以人真的有两面性吗?一边冷漠无情地剥夺别人的生命,一边又耐心地叮嘱她早点回家吃饭。 她看不懂,想不通。 许毅的母亲忽然被抬了出来,她伤心过度,晕倒了。 余音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嘴唇颤抖:“佩梁哥,我把许警官害死了。” “音音,你别这么想,不是你的错。” “许警官人很好的,来京都出差都没忘了要关心一下我。人家好心好意给我打电话,我却把他害死了。佩梁哥,怎么办,我把他害死了。” 宋佩梁轻轻捏住她的肩膀:“音音,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自责,冷静下来。” “我知道事情是宋凌商做的,但要不是因为我,许警官不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我脱不了干系的。”余音抱住头,“我真的是个催命鬼,和我有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先是妈妈,后是外婆,现在又是许警官……我为什么会害死这么多人啊?到底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啊?” “你什么错都没有。这次的事情是宋凌商做的,该受惩罚的是他,不是你。” “他……他……”余音哽住,喉咙艰涩到说不出话,“他为什么……” 宋凌商为什么会这样? 宋佩梁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宋凌商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因太多了。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我不该喜欢他……我……”余音忽然抓住宋佩梁的胳膊,殷切地望着他,“佩梁哥,你之前说过能帮我离开他,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 “那可不可以现在就让我走?”她的呼吸和语调一样急促,仿佛多一秒都无法支撑,“我不知道还能怎么面对他,他太可怕了,我怕他。我不要回去了,我要走,我要走得远远的。” 宋佩梁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对她的恐惧和害怕十分感同身受。 “好,音音,你别怕,我帮你离开他,你不要怕。” 现在刚好有个机会。接下来几天宋凌商不会在京都,他有要事处理,应该顾不上余音。 她瞪大眼,像是不敢置信:“真的吗?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可以。”宋佩梁点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又安抚的笑容,“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 半山的别墅里,陶姨刚刚将做好的一盘椰子糖端过来。 宋凌商尝了一颗,顿时皱起眉头。 太甜了,不知道小丫头片子怎么爱吃这种玩意。 “还有椰子冻,椰子蛋糕什么的,你都给她来一遍。”宋凌商说。 “知道,会做的,不会辜负你那一卡车椰子。”陶姨还是忍不住吐槽他,“没见你这么买东西的,一车椰子,我的天,你不如让她直接泡椰子澡?” 宋凌商扬起眉梢:“好主意啊陶姨。” 想想她从头到脚都是椰香,肯定比这椰子糖还要甜。 看他眯起眼睛没个正形的模样,陶姨就知道他脑子里没装好东西,踹了他一脚。 宋凌商笑了起来。袁鹤青过来的时候,椰子糖都没了一小半了。 低声说了几句话,宋凌商就起身,出门了。 “我们的信息泄露了,才导致这批军火在领海上被查了。”袁鹤青说,“是信科组新开的程序,攻破了我们防火墙。” 宋凌商神情淡淡:“让袁叔先应付着。这次缉查的是谁?江城的还是京都的?” “都有,联合调查组,不是很好应付。” “啧。”他仰头靠着,懒懒道,“宋正明可真是个老不死的,但凡把对付我这劲头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才干一届就让人踹下来。” 前阵子在港岛医院他和宋佩梁动手那次,宋正明扣下了袁鹤青,为了捞人出来,宋凌商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这才消停多久。 袁鹤青看破没说破。宋正明现在这么带劲儿,就是给宋佩梁做功劳的。 宋佩梁现在在信科组,这次要是真查了他们立了功,是有宋佩梁一大笔的。 汽车开出一段,宋凌商忽然让赵叔转弯去了一家私立疗养院。 袁鹤青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去那里。 戚文嫚同样没想到他会来看自己,甚至还带了束花。 “我以为你对我失望透顶,不会想再见我了。”她的声音粗噶,声带像是被烧燎过,没有半分以前的悦耳清亮。 宋凌商懒散一笑:“当然要来感谢二十三年前你赐我的这条贱命。” 戚文嫚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被吸、戒这两个过程反反复复折磨得不成人样,形容枯槁,憔悴灰败,看起来足足比十几年来老了二十岁。 她干涩的唇瓣翕动,低声说:“生日快乐。” “可别,我可不乐意过这玩意。”宋凌商打断她,“送花给你是念你当年难产辛苦。” 听了这话,戚文嫚更加惭愧了。嗫喏半晌,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宋凌商又抽了支烟出来,衔在唇角,却没点燃。 “你……最近好吗?”戚文嫚小心翼翼地问,“听陶姨说,你有喜欢的姑娘啦?” 宋凌商哂笑:“你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觉得他是个会喜欢人的?” “会呀。”戚文嫚小声说,“不管你遗传我,还是遗传你爸,都注定是个专情的人呢。” “遗传你们,我可真是够倒霉的。”他说,“不过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你们做的,我绝不会做。我不会像宋祥那个垃圾,更不会和你一样,为了一段可笑的感情,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别这么说呀,我这辈子也不全然失败嘛。” 宋凌商被她逗笑:“你倒是说说,你哪儿赢过?” 戚文嫚抬手,指了指他:“你呀。” 她笑起来,枯槁的脸上竟也露出一抹称之为温柔的神色:“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战利品。” 沉默片刻,他收了笑:“戚女士,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个样子。” “对不起哦。” “你要是不这么反复无常多好,就一直对我很差,我也能早点把你弄死,多省事清净。” 不被毒品控制的时候,她真的是个很好的母亲。 所以她给的那些爱,让他无法全然恨她,还把她带给他的痛苦翻倍。 临走的时候,戚文嫚试探性地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她。 “不来了,来一次就够给你面子了,谁想看你这副尊容。” 她忙道:“那妈妈努力疗养,把状态养好,你还来好不好?” 宋凌商瞥她一眼:“再说。” 戚文嫚开心得不得了:“儿子,妈妈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不止生日快乐,每天都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