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腰》 第1章 那就送回去 “把衣服脱掉。” 屋内炭火噼啪作响,火光摇曳,暖意蔓延。燥热的空气迅速蔓延,将原本的寒意一扫而空。 婉宁乖巧地低头,不敢抬头看,眼里只有那双已经褪色了的鞋子。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中药气息。 看她一动不动的,低沉的声音有些不悦地用烟袋重重地敲着铜盆,“你要是不脱,那就回去。” “不要,我脱!” 婉宁颤颤巍巍地将衣服给解开。 双手环抱着,她站得笔直,强忍着老妇不屑的目光。 “果然是扬州人啊,确实身材不错。洗干净了就送到大少爷床上去。” 当话音落下,几位威猛的妇女从角落迈步而出,一同将婉宁投入水桶中。 经过一番粗暴的清洁,她裹着薄纱,被人送了进去,躺在了宽大的床上。 与另一间相比,这间屋子的炭火燃烧得更加旺。 在柔软如雪的榻上,婉宁静静躺着。 忽然,她颈间传来一丝温热的触感,仿佛有人在挠她的脖颈。 婉宁猛地睁开双眼,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向前一脚踢去。 她还没来得及坐起身,便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用力地掐住了。 “死女人,人牙子买你爱,那里的那些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男人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怒火。 五官张扬野性,一双眼睛在烛光映照下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不过高耸的鼻梁微微泛红,柔化了一丝棱角。 婉宁感到周身凛冽的寒意,轻颤着说道:“我……我没有学过。” 男人眸光幽深,微微顿了一下:“真的?那我让他们重新找其他人来……” “不要!” 婉宁紧紧地抓着男人的衣服。 她从前只是在那里面唱戏赚钱,甚至是基础的调教知识她都不知道。 要不是这一次没要找到合适的人,否则怎么可能轮到她。 调整好思绪,婉宁抬起手去脱男人的衣服,然而,这个扣子的质地十分坚硬,她费尽心思也无法打开,只能咬着嘴唇,仰头凝视着它。 可那男人也就只是靠在床头看戏,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些不满。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穿的薄纱缓缓脱落,在灰色的床上,雪白的肌肤显得更加的吸引人,男人被勾得滚了滚喉结。 “笨蛋。” 语气里是莫名的熟悉与忧郁,婉约不禁有些疑惑。还未来得及搞清楚,她就感到头晕目眩,最终躺倒在了软榻上。 床帐摇曳。 婉宁眼眶泛着晶莹的泪光。 突然,院外传来仆人们的呼喊声。 “大少爷好!”家仆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唤得床上的人都清楚地听见了。 婉宁瞬间凝固,她睁开双眼:“你并非大少爷!你到底是谁?” 男人暴露了真面目也没有慌张,他缓缓地坐正,冷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都已经成为我的人了,现在才发现错了,也太迟了吧。” 婉宁满头冒汗,张开嘴巴就想喊人:“快来人……”但她的声音被堵住了,连带着后面的想说的话一起被吞了下去。 第二章 留还是走 这一吻压迫感十足,就像在标记东西。分开后,原本还帅气的男人,突然变得严肃,有点吓人。 “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话太突然了! 婉宁早就吓得够呛,根本不敢跟这不速之客走,只能生气地瞪着他。 可惜她眼里含着泪,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显得可怜巴巴,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房门传来动静,婉宁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然后猛地逃走。 院落中的礼仪她并不熟悉。不过,往日里,若有人偷人被抓包,定然会遭到惩罚,甚至有人被直接打死了。若被当场抓住…… 她顾不得他是否还在,匆忙向后退,匆忙地套衣服。 “你便是今天才来的丫头吧。” 拐杖声逐渐靠近,婉宁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抬起头,只见一个清瘦的面庞出现在房间里,手中握着一根黑色的拐杖,右腿有些跛脚。 这便是府中的大少爷了。 不清楚刚才那人去哪儿了,婉宁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 一股寒风吹进了屋子,大少爷仿佛一棵垂柳一般颤抖了一下,咳嗽不止。 婉宁眉头微蹙,回过头去,只见原本关着的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冷风呼呼地吹入房间。 “我去关窗户。” 推测心中那男子多半是跳窗逃走的,婉宁赶忙走过去,假装去关上窗户,同时往窗外望去。 只见外面大雪飘飘,恰好把窗台上面的脚印给盖住,这时,她悬着的心才渐渐落回了原位。 她合上窗,转身低头等待着大少爷的吩咐。 或许看她还行,年轻的少爷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母亲让你来,是她的安排,具体愿不愿意留下,一切随你。如果你不愿意,明天我会让人拿些金银给你,放你走。” 婉宁心中有一丝触动。 大少爷并未督促她匆忙作出决定,只是吹灭蜡烛,黑暗瞬间笼罩着整个房间。 偌大的大床,两个人一人睡一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她被送来的时候便知道了,这大少爷不幸遇难,找了许多大夫都没能让身子好起来。 所以就死马当活马医,打算找女人来试试。 或许是觉得一般人家的姑娘不好用,专门大费周章地到扬州选的人。 可她作为药方,却已经被别的人糟蹋了。 一想到男人,婉宁心里委屈极了。 若是被留下,她的命运注定将扎根在这府邸之中。 然而她现在已经不是干净的身子了,她也不知道还能藏匿多久。就算逃离这府邸,按照她的出身,她终究会被遣送回那个可怕的地方。无论哪种结局,她未来的日子都堪忧。 她下意识地去摸着自己的脖子,心中顿时一惊。 那块挂在她颈间已有十几载的玉佩,竟然不见了! 天蒙蒙亮。 婉宁衣着整洁,手捧着一杯香茶,恭敬地跪在男人的面前。 “大少爷,如果您不觉得我粗鄙,我愿意留下来,任劳任怨地为您效劳。”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考虑清楚了吗?” 第三章 玉佩 婉宁咬紧了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午时,整个府里皆知,作为药方的婉宁已见成效。 她不仅在房间待了一晚上,更让大少爷清晨就前去请求主母,留下了那位婢女。 此刻,婉宁紧握着刚刚拿到的婢女服,听着老人的训话,神情恍惚,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忽然,有人拦住了她。 “我也是低估了你,以为你弱,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有能力,居然能留下来。告诉我,昨晚你更满意的是谁?” 这真是无耻至极! 婉宁狠狠地瞪着他,男人却露出和昨晚一样妖邪的笑容,狠狠地推了一下,男人却毫不动摇,反倒是她失去了平衡。 “那女人呢?” 远处,婆子意识到她走丢了,四处呼喊着,听声音差不多快到了。 婉宁的双眸微微颤动,她轻咬下唇,试图约束住不安分的手。 就在她欲言又止之际,一股冰凉突然传来,贴在她的颈间,莫名的触感令她下意识地颤栗一下。 男人凝视着被咬的位置,面容冷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呵,你倒是厉害,快回答!” 冰冷的 冷冰冰的感觉一点点向下移,停在了某个地方。 婉宁有些惊慌,也不敢质疑男人,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和大少爷一起睡。” 男子突然眉开眼笑,放开了手。 婉宁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终于发现他手中所握并非别的,而是一枚精致的玉佩。 “我本来想打算搞得人尽皆知,把你轰出去的。可是现在我又换主意了,小姑娘,走着瞧吧。” 男人走开后,婉宁刚好撞上了正走过来找她的老太太。 老太太立马板起了脸,“唉呀,你瞧瞧!果然是那里面出来的,真是没一点羞耻心!你刚才在哪里偷偷摸摸干嘛呢?” 老太太看着看了看周围。 婉宁心脏怦怦跳:“我的鞋袜滑落,不得已找个无人之处整理,可惜衣服不慎被树枝抓破,因而才匆匆躲藏。” “麻烦。你给我记好了,你要始终跟随主子,不许乱走。” 婆子心存疑虑,不过仔细打量了几眼,却未能发现任何异常,不悦地撇了撇嘴,继续带着人往前走去。 婉宁乖巧点头,还时不时向后看,目光仍然落在墙角的阴影上,直到消失不见,她不禁撇了撇嘴。 她竟然忘记了玉佩的事情。 也不知多久才能再看到这个男人了。 换好新衣服,两个人就朝着饭厅走去了。 她如今是大少爷的贴身侍女,自然要面面俱到,什么都学。 刚刚踏入饭厅,婉宁的目光便落在了傅皓谦旁边一位身材高大、穿着殷红色银纹服饰的神秘男子身上。 即使没有看见正脸,但那宽厚的肩膀和英俊的身姿不由得让婉宁感到心跳加速。 “婉宁,快来。” 傅皓谦看到她被领进饭厅,微笑着喊她。 众目睽睽之下,婉宁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我娘。” 婉宁客气地行了个礼,小声说:“夫人。” “抬头。” 第四章 你们认识? 抬头一瞧,这位夫人即使上了岁数却依然貌美,眉间忧愁同大少爷一模一样。 盯着她的眼睛,带着三分的不理解,三分的晦涩,其他的便是不喜欢。 过了很久,她有些勉强地笑笑:“难怪你改变主意,打算让她留下来,她的确是个美人。” “若非佳人,大哥怎么会同意留下啊?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看样子母亲很会选人啊。” 这声音很熟悉,让她吓得起鸡皮疙瘩了,悄悄抬眼一瞧,她差点就要逃了。 傅皓谦身旁的人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她邪魅一笑,这不就是那个采花贼吗。 “真不懂规矩。不许这样看二少爷。” 看她盯着人一动不动的,旁边的婆子不爽了,轻声呵斥了一句。 婉宁只好低下头,可还是紧张得冒冷汗。 难怪昨晚敢那般嚣张。 她万万没有想到,昨晚上的采花贼居然是家中的二少爷,不过他们是兄弟,那他肯定知道她来的事情明知她进府的目的,却还要乱来,实在是举止不端。 婉宁顿时更加讨厌这男人了。 "这位是我二弟,傅益桓。以后也要像现在一样,见到他时行礼。" 傅皓谦帮她缓解了尴尬。 桌上。 婉宁不敢乱看,只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她按照管家的教诲,恭敬地为大少爷夹菜。 然而,她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扫视着她的全身上下。 炽热的视线仿佛可以透过衣服看见她的全身。 婉宁乖巧地站着,仿佛躲在后面便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眼神躲闪着,只见傅益桓突然伸出手臂,优雅地抚摸着紧缠在手上的手帕,顿时大家都看了过去。 “你手是怎么回事?” 盛羹的手微颤,险些将汤勺掉落。 婉宁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了。 果不其然。 傅益桓微微勾起嘴角,朝婉宁眨眨眼,凝视着她的脸庞:“小姑娘,要不你告诉他们,我手上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疯了。 婉宁不可思议地转过头,身体微微颤抖,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 她看起来又要哭了,一点骨气也没有。 傅益桓则轻启嘴角,似乎打算在她真的哭泣时给予安慰。 “婉宁胆量小,二弟可别逗她了。” 傅皓谦对着婉宁浅笑道:“我这二弟最喜欢同人开玩笑了,你不要紧张。” 看婉宁那样感激,仿佛和他大哥在一条战线了。 傅益桓不禁黑了脸,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大哥所言不虚,但我也不会跟不认识的人嬉笑,而她……” 侯府主母察觉到了异常,询问了句:“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的” 婉宁的心情如同翻江倒海,她不清楚男人的意图,她焦虑不安,手紧握成拳,最终无力跪倒在地:“奴婢从前一直待在扬州,压根没有见过二少爷。” 婉宁屏息凝神,忽觉感觉袖口被人轻轻一敲,抬眸间,发现傅皓谦拄着拐杖,让她站起来。 婉宁心中忐忑,却不敢起身,只能偷偷地去看作乱的人。 傅皓谦淡淡地开口:“益桓……” 第五章 乖乖听话 傅益桓悠然起身,优雅地为侯府主母盛汤:“我无非看是大哥有如此出色的丫鬟,有些嫉妒,所以想与她开开玩笑罢了。” 稍事停顿后,他冷哼一声:“不过,她一来大哥就像宝贝一样护着。看样子,也许大哥可以痊愈,就传宗接代也无需母亲操心了,您可能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就像当初那样……” 一声脆响,鲜美的浓汤全洒落在了地上。 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 侯府主母板着脸:“都给我滚,所有人都滚!” 婉宁有些震惊,还没反应过来,就顺从地低下头,跟随着其他下人离开。 其他仆人已纷纷回到各自的地方,婉宁才到府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却刚刚抵达,踏出门外,她就默默地等人出来。 一团雪突然砸在她头上,她赶紧去抓,结果雪化成冰水,顺着衣领灌了进去,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回过头一看,在那里笑得猖狂的男人,不就是傅益桓吗。 “真是蠢啊,低着头就跟那笨鹅一样。” 婉宁一脸怒气地直勾勾地走过去,伸手,对他喊到:“拿给我。” 傅益桓好笑地挑了挑眉,懒洋洋地抱着胳膊:“拿给你?” 顿了一下,他靠近婉宁,面对他的突然靠近,婉宁有一瞬间失神;“怎么了,昨天没有满足你吗?” 婉宁眨了眨眼,一时有点糊涂,突然想明白了,然后赶紧慌张地抽回手,往后退了退。 脸上热得发烫,耳朵也跟着烫烫的。 “这么容易脸红,那里像人牙子买来的人。” 逆光之下,婉宁无法清晰地看到傅益桓说这番话时的面容。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讲她是人牙子买来的人,真是没有礼貌。 婉宁想反驳,她本就并非那些人,但又不想讲话。 僵持之下,拐杖声哒哒地响起,吸引了婉宁的注意。 她转过头,只见傅皓谦走了出来,面上依然是温柔的笑着,也不清楚刚刚聊了些什么。 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乖乖的站在他后面,偷偷地去瞥傅益桓。 傅益桓不禁皱了皱眉,每次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可对他大哥倒跟狗皮膏药一样。 冷哼一声,他径直离开。 “益桓,你刚才那样一提母亲就生气了,真没必要。”傅皓谦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原本步态悠然的人猛地一顿,然后突然地转身跑过来,满脸痛苦地盯着傅皓谦。 婉宁大吃一惊,她着实觉得这家伙不尊重大少爷,于是立马做好防范的准备。 没曾想傅益桓只是笑笑,接着弯腰,将唇瓣轻轻地贴近她的耳畔:“三更时,到白天见面的地方找我,否则我就将玉佩扔了。” 还真是他拿的。 婉宁怒视着他,手紧握成拳,仿佛要将怒火化作实质。 傅益桓毫不在意,挺直身姿,大笑了起来。 接着又换回那纨绔子弟的样子:“这不是有大哥吗,你总有办法哄母亲的。还有,我瞧这人好玩,要是大哥不要她了,记得先给我……” 第六章 迷路 说完,他恭恭敬敬地和傅皓谦告别,然后以傲慢的姿态转身离开。 傅皓谦打量着他的背影,心里思绪万千,又回过头。 刚好和婉宁对上了眼,他又微笑道:“你干嘛不直接回去呢。” 婉宁摇了摇头。 一脸严肃地翻开本子,然后指着上面写的一句话记:“赵嬷嬷讲了的,不能离开主子半步。” 婉宁拿的这本本子是每个奴仆都得写的东西,才半天功夫她就把这些府里的规矩都记满了。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傅皓谦看了有些好笑,带头慢慢地往回走。 婉宁紧跟着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她没回去只是因为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去。 这里很大,又很相像,进来那天她只觉得一片漆黑,所以她也就今天早上才认识了一下路,不过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辨别东西南北。 除了自己小时候待的的院子,唱戏的门便是她看见过的最豪华的地方了。 想到家里的一切,婉宁感到有些惆怅。 刚刚回到院子,赵婆子便送来了一碗浓浓的黑色药汤,坚持要等着看着她喝完才肯离开。 她还警告说,只要婉宁呆在大少爷的房间,就得一直喝这种药。 这药极苦,喝完后肚子都开始痉挛般难受,婉宁痛的眉头紧锁。 尽管不清楚这是什么药,但明摆着是因为傅益桓刚刚乱说话,才导致她不得不喝下这药。 她从未遇见过如此恶劣的人! 明明她并未得罪过那位益桓少爷。 可他不仅侵占了她,还拿走了她的玉佩,甚至还刁难她! 握紧手中的碗,婉宁握紧拳头娓娓,暗下决心一旦找回玉佩,她一定要! 不!是必须要!她必须远离那位阴险的二公子! 想起那家伙刚刚的威胁。 婉宁黯然神伤地低头倚在桌边,时不时偷瞄房间里的读书人,手中的手绢都皱了。 好不容易夜幕降临,伺候完晚膳,可大少爷居然又在屋里读书了。 蜡烛已经燃烧完一轮,婉宁很着急,终于等到他入睡。 她翻身起床,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偷偷摸摸地走向记忆中的墙角。 院子依然宽敞,白天回来时她还专门留意了路线。 然而天黑后,她压根分不清,她团成了一团雪球放在地上。 当她第三次从经过那红灯笼时,雪球已经融化了一大半。 终于,婉宁反应过来,自己迷失了方向! 一来一回,身上汗津津的,停下来被寒风一吹,只感觉凛冽刺骨。 婉宁生气地踩路上的雪,不禁在心里吐槽傅益桓。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她根本不会这么惨。 现在好了,别讲玉佩了,就是该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了,要是在外面睡一夜,那不得冻死啊。 “咳……” 婉宁还在思考如何回去,突然间听到一声响动,吓了她一大跳。 她回头一看,发现竹林里多出了一道人影。 瘦瘦的身影,拿着翡翠拐杖,几乎与竹林融入一体了。 第七章 守夜 看见婉宁还傻愣愣地,傅皓谦在咳了几声后,伸手唤她过去。 婉宁有些心虚,颤颤巍巍地开口:“大少爷,您为什么在这?” “我发现你起来又半天没回房间,因而前来找你,怎么是找不到路了吗?” 婉宁哆嗦着身子,脚下还在踩地上的雪:“奴婢,就是想来找茅房……” 看他面色平静,没有生气,就权当混过去了,婉宁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男人一直在咳嗽,走路都歪歪扭扭的。 婉宁还记着婆子说的话,她迅速踏去扶。碰到对方的时候,她只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气,几乎将她的手完全冻透。这温度根本不像活人的,倒更像是雪人。 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惜身体不好,婉宁觉得有些可怜,“大少爷你很早就出来了吗?” “在你转开始第二圈时我便来了。” 瞥了眼女人,傅皓谦悄然声息地躲开,语气平淡:“婉宁,你来自扬州哪里呢?” 手上什么也没有,婉宁也并未察觉,就是有些疑惑,明明在就看见了怎么不叫她呢,就由着她在那里胡乱走,听见傅皓谦的问题,她支支吾吾道:“丹阳郡。” “丹阳郡……” 傅皓谦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走了。 回到家后,他叫人在壁炉里面加了一倍的煤。 还急急忙忙要了热水打算洗澡。 院子里原本休息的仆人们都被叫起来,忙个不停。 婉宁整理好了衣裳,便打算随着家仆一同离开。 白天赵婆子也讲了,大少爷不太喜欢别人服侍,一般像穿衣梳洗这种小事,他都是自己做,下人只用在外面等着。 她是第一个贴身婢女,不过她也没什么事,就只用睡在旁边的塌上。 只需在大少爷有需要时,去房间伺候即可。 婉宁本以为今晚将无缘外出,她怕那恶人会在她失约后想出更多的刁难。 突然,她听到屋里有人在喊她。 “让婉宁留下就好。” 婉宁静立不动,目睹众人匆匆离去,还顺便关闭了房门。 然而,漫漫等待之后,傅皓谦也未召她伺候,唯留她待在房间。 满屋子的暖意弥漫开来,将婉宁带入了温暖入梦乡。 房间里面安静极了,然而,屋外却热闹非凡。 主人尚未睡觉,外头的仆人们就需要轮番守候。 几人聚在一块,在火炉旁,眼神盯着里屋,偷笑着。 “我本来觉得大少爷留下她只是为了敷衍主母,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居然能让一向不爱那些事的大少爷一连两晚留她在房间,现在还专门让我们放了水,还让她在里面……侍奉大少爷怎么久,见过谁在这个时候留下过?” “刚才你们见到他们回来的姿态了吗?也许他们在花园玩呢,现在留下她,定是想玩其他的花样。” 几个人聊着天。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身影悄然立于那里许久。 傅益桓的面容阴郁,垂首凝视着手中的玉佩,冷笑一声。 亏他还担心这丫头是不是出事了,没曾想是和他大哥在一起,在耍他呢。 第八章 大少爷病了 窥视着窗子倒映出来的身影,傅益桓离开了。 屋中的婉宁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里,却突然被一阵寒意惊醒。 黎明时分,婉宁悄悄溜到墙角,却无法辨别晚上那男人来没有。 她没有去,原本觉得傅益桓定会急不可耐地责难她,却没想到他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了。 婉宁的内心愈发不安。 她想,他多半在想更加恐怖的惩罚方式。。在婉宁再一次去墙角又返回房间,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就有人前来传话,让她赶紧去夫人房里。 脸色苍白如雪,婉宁握着的水顿时溅洒满桌。 来到房间,夫人和身边的管家神情冷静,婉宁战战兢兢地像夫人行礼。 夫人已经品过两盏茶了,却仍未有叫她起身的意图。 原本就绷着一根弦,这个时候更是害怕得浑身发抖。 “告诉我,进府的那天晚上,少爷让你做了些什么?” 他们已经知道了! 婉宁心头一紧,却连一言不发。 看她这模样,安婆子开口呵斥道:“夫人发问,为什么不回答?说!那晚到底做了些什么?” 听清问题,婉宁才开口回答:“只是睡觉。” “就这样?” 婉宁轻轻点头,默默擦拭汗水。 那他大少爷进来以后,就只和她聊了几句便熄灯睡觉了,确实没做其他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全是那无赖二少爷做的。 主母轻叹一口气,面露失望之色:“我本还信心满满,让人送了汤药过去,可是……” 婉宁摸了摸肚子,那碗汤药一到就被她喝了,她真搞不清楚大夫人为何如此失望。 安婆子开口安慰:“夫人无需担心,只要愿意把人留下就证明有用的。这丫头长得不错,但少了点妖艳,看起来也很乖巧。而且也是查过的,是干净的,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看婉宁一进来就乖乖地跪在那儿,一直低着头。 侯府主母见状,心里感到舒坦了不少。 “我选择留你,一来是你漂亮,再一个就是因为你老实。因此你要务必牢记本分,好好的侍奉大少爷,我会额外给你三钱的月俸。等半年以后,我将给你自由,你愿意吗?” 还以为是要责备她,或者赶她走。 没成想是要加薪。 而且还可以把卖身契弄好。 婉宁高兴极了,满怀感激地磕头致谢。 一路上都神采飞扬的。 刚刚抵达墙角,她下意识地朝墙内瞥了一眼。 突然间,她的头被遮住,一股芳香扑鼻,她眼前一阵模糊。 当婉宁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道身影立于窗前,投射出寒冷的光芒。 散发出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气息。 婉宁被吓得紧紧捂住头,仿佛又要被卖掉一般,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 这一声音响起,婉宁抬起了头,停止了哭泣,她怒视着傅益桓,“又是你!” 男人皱了皱眉。 傅益桓本意是带她到外面好好收拾一下的,然而她却哭了。 第九章 唱戏 原本想说的话也在喉间咽了回去,甚至还被她倒打一耙。嗤笑一声,他坐了下来,开始品尝桌上的菜肴。 瞧见熟悉的面孔,婉宁又胆大了起来。 四处打量了一番,才发觉两人已离开了宅院,现在在的地方四周都有屏风隔着。 细细倾听,还能听见别人的聊天声,以及戏曲唱词。 婉宁也低声跟着唱。 "会唱戏?" 婉宁转头,迎上傅益桓的目光,她赶紧闭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她看向了餐桌,桌上的菜色令人心驰神往,其芳香和色泽完全超越了她近日所食。 更别说,这正是她钟爱的糖醋口味。 幸好傅益桓也就随口一问而已,接着夹起一条糖醋鱼,向她招手:“过来吧。”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喊小动物。 婉宁不高兴了,即便嘴馋也还是站在那里,不肯动弹。 “难道玉佩你也不要了?” 傅益桓把手中的碗筷放下,将佩剑解下,语气不太好,这情形让婉宁莫名地想到那天在墙角,感受到那寒芒紧贴肌肤的一幕。 她害怕地打了个寒颤,她微垂着脑袋,缓慢地挪动着双脚。 她对傅益桓心存畏惧。 而且,那枚玉佩于他而言很珍贵。 看见她龟速移动,傅益桓直接将她拥入怀抱。 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感到腰部受到了轻轻一压,与此同时,婉宁的手中也被放上了筷子,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美食就这样摆放在了她的面前。 婉宁感到心怦怦跳,被这样亲密的抱着太过别扭了。 而且傅益桓穿的那层冷硬的软甲让她感到十分不适,只得焦躁地调换姿势,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响起,她的腰部上被拍了下。 “安静点。” 傅益桓的嗓音低沉,令婉宁不禁想起那一晚,他的声音也是这般低沉,狠狠地玩弄着她。 脑袋一瞬间愣住,她静止住了,但是温暖的房间使得两个贴着的身子越来越热,她感觉很不舒服。 “快吃饭,我不动你。” 婉宁低着头,也没怎么仔细品味。 傅益桓给她夹的都是她平日钟爱的,无论是什么菜,她都埋头默默将它们送入口中。 不过在美味的菜,也受不住如此投喂,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 婉宁委屈地求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那天晚上,怎么没有来?” 婉宁快速吞咽嘴里的食物,缓缓的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委屈。 “奴婢那晚去了,只是不认识路,后面连着找了好几天,可你都不在。” 傅益桓不动声色地笑笑。 又压着内心的欢喜继续黑脸道:“你真的来找过我?” 婉宁看他还不高兴,赶紧发誓以表衷心:“如果我说谎,那就听二少爷发落,无论哪种惩罚,我都认了。” “要我再喊你,你可以我一找就来吗?要是我不许你侍奉大少爷,你听我的吗?”婉宁不敢犹豫,赶紧点头。 直到傅益桓把鸡腿放到盘子上才放松了下来。 第十章 答应我一件事 她并非说谎,既然玉佩无法找回,她只有听傅益桓的。 但是一旦寻回,她便躲着不见他,半年转眼即逝。等她走了,傅益桓即便气愤,也没法找到她来。 傅益桓凝视着怀中之人,那双大眼睛,精明的转动着,明显在谋划着什么诡计。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明明是青楼的人,那么漂亮,身材又好,偏偏干净得很,好多事情都不懂。 笑了笑,“也行吧” 在回去时,马车上,婉宁贴着他的怀抱。 他玩心大起,或在她耳畔吹气,引得她连连缩颈挠痒;或者捏住她的腰,一寸一寸地用手指探寻。 此起彼伏的调情之举,使得狭小的空间温度骤升。 等婉宁被撩的失去理智,裙摆刚要被撩上去时。 马车突然停了。 车夫颤抖的声音着响了起来:“大少爷……” 婉宁仿佛见到了救世主,她趁机把傅益桓推走,接着抬手去掀帘子。 放在腰间的手突然用力,傅益桓阻止了她的动作。 就这样搂着她,他翻转她的身子,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故意去窗前坐着。 “我院里少了个丫头” 温柔的声音平静地开口。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这等着,明显是知道了,这可的太像他大哥的做法了。 傅益桓挑了挑眉,俯视怀中的人:“哦,这么急着去见我大哥了?” “不是的……请您放我走。” 婉宁蜷缩着脖颈,不敢直视他。 身旁的男人如同画本子里面的妖怪一样,好像随时都能吸走她的精气。 可画本里的妖怪都是女的,还很温柔,而她旁边的这人很是霸道。 她心中充满了焦虑,只想离这混蛋远一点,也没想好一会要如何向他人解释傅益桓把她带走的事情。 她不禁看向窗外,透过窗纱,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就如同一株绿竹。 一抹微凉的感觉顺着衣领,轻柔地拂过了婉宁的脖颈。 就如一抹神奇之力,让她原本不舒服的部位渐渐化为温柔的热,成功将她的目光从窗外吸引回车厢内。 而这炽热,逐渐叠加成了一种焦躁,婉宁的眼中泛起了水汽,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 傅益桓微眯双眼,缓缓开口:“只要你能答应我,那我就放你走。” 婉宁只觉得头脑空空,呆呆地问:“答应你什么?” “远离我哥。” 婉宁皱眉思索,想拒绝。 她可是大少爷的侍女,除非她离开,不然她无法远离大少爷,但是她还没有拿回玉佩。 离开肯定不可能,那调到其他地方去,也是不可能的。 还没来得及拒绝,搭在脖颈上的手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去看他。 黑发,上扬的眼睛透露着认真。 缓缓贴近,吐出的热气让婉宁不自在,男人缓缓开口,“不但要远离,还不准和他在一起,不然你的玉佩就会出现在叫花子的手上。” 婉宁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摇头与点头。 看他又不高心了,赶紧开口,“但是赵婆子吩咐我去给大少爷做事……” 第十一章 内疚 话音未落,傅益桓便笑了,胸膛的震动触动着婉宁,使她不禁紧抿双唇。 “益桓,要是我的丫头还不回来,母亲知道了又会不高兴。” 外面的傅皓谦再次开口,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也没那么好脾气了。 婉宁害怕极了,挣扎了起来,“我要走了。” “急什么。” 在她急不可耐地欲要挣脱的时候,傅益桓顺势将她安置在地上,然后缓缓解开她头上纷乱的发髻,重新帮她梳理整齐。 眼前的女孩,还没有完全张开,但即便是普通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姣好的身材。 眼里暗流翻滚,强力克制了一会儿,又将手搭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侧身让她离开。 婉宁开心极了。 赶紧去掀帘子。 果不其然看见了身披绿色斗篷的傅皓谦。 不过他身上还是有雪,虚弱的身体似乎全靠拐杖支撑着。 婉宁走过去以后,很是自责,不禁想到赵婆子告诉她的惩罚项目,“大少爷……” 可刚开口,傅皓谦就出声打断了她:“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责备,婉宁摇了摇头:“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外面了,他就逼我吃了许多东西,接着……” 傅皓谦看见了她凌乱的头发,紧抿着唇,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就行,不用告诉我细节。” 婉宁有些震惊,脸色惨白,这还是第一次被大少爷训。 “傻瓜。” 本来停下的马车开始启程,缓缓从两人身旁驶过,突然一阵笑声传来。 透过纱帘,婉宁仿佛感受到了傅益桓的视线,但她揉了揉眼睛,再次凝望,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待马车离开,婉宁方才侧目,只见傅皓谦凝视着马车,脸色铁青,神情深邃,似在思索着何事。 只是见在这茫茫的雪天站着,婉宁有些自责,“大少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傅皓谦恢复了平常,笑着点点头,似乎刚刚的只是一场梦。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房间。 回去时,傅皓谦一直在咳嗽,好像撑不住了一样。 婉宁看着,心里有些愧疚。她不止一次想跑上去扶一把,可每次都被挡住,而且大少爷也没再问她为什么带走,好像只要知道她没被欺负就行。但越这样,婉宁就越觉得内疚。 全都是傅益桓的错,要不是他那么霸道,她也不会这么愧疚。 终于要到了。 凉风习习,傅皓谦突然呼吸不畅。 好似撑不下去了一般突然压在婉宁的身上。 好在门房眼尖,赶紧叫了人来帮忙。 婉宁一动不动,鼻子里都是重重的药味,她就呆呆地站着,等待别人帮忙。突然听见傅皓谦咳了几声以后后开口道: “婉宁,要是送你走,你愿意吗?” 婉宁有些震惊。 看她没说话,傅皓谦半眯着眼,继续问:“不想回家?” 沉默了会儿,婉宁摇摇头。 那个被傅益桓拿着的玉佩,可是她娘生平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 哪怕在被卖到青楼去,她也没有想过卖掉玉佩赎身,所以她一定要拿回来。 第十二章 青睐 “我没有家……” 傅皓谦叹息一声,自嘲道:“的确要是可以,你怎会去那种地方呢,又怎会来我府上。别说你了,就是我都不能随心所欲。” 这话说的很悲伤,婉宁红了眼,这样好的大少爷。 跟那混蛋一点也不一样。 但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好。 说话的时候,门房已经带人来了。 傅皓谦也没再给她眼神,坐在轿子上缓了缓身子,语气不容置疑地说:“今天我不想让人打扰,便独自跟婢女偷偷去外面玩。回去以后不要到处乱说让主母知道了。” “是。” 仆人抬着轿子走了。 婉宁心事重重地在后面跟着。 这晚。 她晚上睡得特别不踏实,一会梦见养母在临终前哭着交代她一定要好好保管那个玉佩,一会梦到傅益桓拿着玉佩,结果一转眼变成了一头老虎,吓得她突然惊醒。 突然,她似乎听见傅皓谦的声音,婉宁赶紧穿好衣裳去房间,这才看见他满头大汗,脸很红。 大少爷发高烧了。 太医赶来的时候,府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把着婆子匆匆走了过来,待太医看完以后,便冷着脸发问:“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怎么照顾大少爷的!” 大少爷所在的庭院叫做竹影,院子里一共有十三个仆人,现在全都恭敬地跪着,不敢出声。 上官氏一肚子的火,直接愤怒地对着满屋子的人说道:“竹影的所有仆人,都罚半年的俸禄,还有今天都给我好好跪着,不许离开!” 虽然已经立春了,但是才下过雪,地面很冰,尤其雪水融化以后,衣服都湿透了。 快天亮的时候,大少爷总算退烧了,太医这才离开。院里的仆人也慢慢起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头晕目眩下,婉宁花了好久的时间总算把药熬好了,她把它放进暖炉,等大少爷清醒便能喝了。 婉宁好不容易能休息,打算去盛饭时,饭勺被人拿走了,直接把最后的饭给打走了。 “哟,这个不是青楼来的吗,怎么现在沦落到和我们这些婢女抢饭了。” 声音的主人婉宁认识,是负责点灯的婢女,云袖。 婉宁有些不解,她盯着饭,问了句:“你一个人能吃完吗,可以给我一些吗?” 本来就跪了一整晚,白天有没有吃饭,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怎么,你要吃饭?” 看她还心心念念吃饭,云袖笑了笑,直接把饭倒了:“我就是把饭拿去喂猪,也不会给你吃的。” 婉宁很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她了。 云袖打量着婉宁,十分的嫉妒她姣好的容貌。 之前她也想去侍奉大少爷,可是没有成功,为何晚宁一个人牙子买来的就能得到大少爷青睐,还能留下来。 “你们不晓得吧,大少爷这次得风寒全是她的原因,结果还让我们一块被罚。她这种人,就是给我们做事都不配的,更不要说侍奉大少爷了,她就该滚回去。” 第十三章 搓磨 “对,我听门房讲,他们看见大少爷带她去赏雪……她就是罪人,就该罚她。” 众人听见面面相觑,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大少爷醒过来了。” 云袖拎着婉宁的药出了厨房,一边冷笑着,一边走。 婉宁正想跟上去,却被人挡住了。 不知谁动手推了一下,婉宁直接摔倒在地,手掌都划破流血了。 “这几天,大少爷就不需要你伺候了。等我们向主母汇报完,你能不能留下还是个未知数。” 这几天,院子里的人开始欺负婉宁了。 一开始不让婉宁进去服侍大少爷,后来直接说大少爷身体不好,不能让其他人留在屋里。 说什么怕空气不好,直接让婉宁搬去了其他的地方住。 不给她吃饭也是常有的。 还每天让婉宁做脏活累活。 婉宁也没和他们吵,只是好好的做自己的事。 然而这一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房间,只见原本整洁的被褥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床板。 费尽一夜功夫,她才从后院的井边找到了自己湿透了的被褥。 显然那些下人是铁了心想逼迫她离开。 婉宁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气,费劲地用双臂拖拉着被子,突然间,她看见了一双银色的靴子。 婉宁很激动:“大少爷……” “大少爷?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 婉宁不由得身体打颤。 傅益桓穿着黑色的衣服。 腰间配着把剑,看着十分英俊,眼里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二少爷,您回来了啊?” 云袖急忙走上前,傅益桓保持沉默,只是盯着婉宁。 见婉宁站在那里,云袖不耐地催促道:“走远点,后院还有那么多衣服没洗呢。” 婉宁咬着唇,木讷的点点头,欲要告退。 “慢着。大哥患病,你不去侍奉,还要去洗哪来的衣服?” 傅益桓微闭双眸,依旧是那样冰冷的语气,心里却有些不理解。 云袖笑着向他解释:“您还不知道呢,婉宁她……” “本少爷问的是她,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抢话?” 傅益桓语气不善,眼里布满了寒意。 看他的表情,云袖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刚刚就是想让婉宁走,居然忘了二少爷一向变化莫测,像个混世魔王一样。 傅益桓摆摆手,没瞧其他下人一眼,脸色难看地对着婉宁说:“你跟我进去探望大哥。其余的都给我走开。” 婉宁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关上房门后,房间里的炉子烧得挺旺的,药气弄得整个房间都有些闷热,只有傅益桓的身上透着一丝清凉。 已经五天没见了,婉宁没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好和傅益桓深邃的眼眸对上眼,吓得她仿佛被发现了小秘密一样,赶紧别开了眼。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婉宁一点点往后躲开,想要离他远一点。 傅益桓怎会不知道她,她往后挪一点,他就往前迈一步。 第十四章 自作多情 直接让她无路可退,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终于就像猎物落网一般被他搂住。 “想我没有?” 傅益桓比她高出一大截,热乎乎的呼吸刚好喷到婉拧的耳朵上,痒得厉害。 婉宁摇了摇头,手心不断地冒汗。 “呵……真没良心啊。” 傅益桓低头,遗憾地叹息道。 微微弯腰,把下巴搁在婉宁的肩膀上,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但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完全不像刚刚冷酷的样子。 婉宁被他的操作给吓到了。 她站在那里,刚好是对着昏迷的大少爷,仿佛他一醒,便能立刻将两人的身影尽收眼底。 不愿与他在此纠缠,然而傅益桓紧紧地搂着她,她根本无法挣脱开。 低声求饶道:“求你,放开我。” 婉宁很焦躁,背后都冒冷汗了,而傅益桓却置若罔闻。 他侧头用冰凉的指尖把她的碎发拂到耳后,当指尖滑过脸颊,她感到心跳很快。 婉宁瞪大双眼,恍惚地凝视着眼前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他眼里涌动的炽热,令她陷入了慌乱,奋力挣扎,渴望摆脱内心的不安。 看她还在乱动,傅益桓直接用力压制住她,“不要乱动……” “听说二少爷差点就回不来了呢,他训兵的时候不仅被困在雪里,还撞见猛兽了。” “还是大少爷惨啊,听闻他以前也算佼佼者了,如果不受伤的话……” 两个丫鬟途经房门口,压根没想到隔壁屋子可能有一对交织的身影。等她们远去,婉宁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一股血腥味传了过来。 婉宁想到婢女讲的受伤,心里一愣,这才发现他确实看起来要比平常虚弱一些。 他真的受伤了? 傅益桓看见了她变化的表情,轻轻拉了拉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心疼我啊?” “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是担心我的玉佩!” 婉宁感到很不爽,但理智告诉她房间里还有人,她不能做出格的事。 她可还记得傅益桓做的好事,也清楚要不是那天他带她出去,大少爷应该也不会受风寒的。 他这种混蛋,就是受伤也不值得人为他心疼。 唇角轻启,傅益桓总算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未等婉宁作出反应,长指轻弹她的额头,笑意灿烂如璀璨星辰,压痕不像受伤虚弱的样子。 婉宁伸手捂住被弹的额头,嘲笑自己刚才的荒谬想法。 戏本子里都讲,祸害活万年呢。 这种混蛋,岂会受伤,他分明就是故意装虚弱来耍她呢。 他看着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傅益桓变得严肃起来,用平静的眼神盯着她,“你知道吗,偷偷在心里骂主人会招来什么惩罚?” 婉宁心里一惊,怎么会被发现了呢? 突然,她的手被他握住,傅益桓板着脸,皱着眉头,指了指她手心上的疤痕:“这伤是怎么弄的?” 婉宁低下头,嘟囔着:“哎呀,不小心摔倒了。” 凝视的眼眸里透露出不悦,显然知道她在编瞎话,熟练地抬手去捏她的脸,轻声责备:“别撒谎。” 第十五章 我软磨硬 不但受伤了,仔细一瞧,才短短两天,这丫头脸上都没什么肉了,捏着也没之前那么舒服。 想起刚才那群婢女趾高气昂的样子,傅益桓的眼神变得阴沉,突然弯腰贴近她。 他轻轻地亲吻着她。 婉宁停顿了一下,睁大眼睛,生气地盯着微笑的男人。 “你干嘛!” “都敢给我脸色那表明也不是没有用的,那干嘛受欺负人不知道欺负回去?” 婉宁疑惑地眨巴眨巴眼,问道,“打回去吗?” "自古以来都是欺软怕硬。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肯定会有些无赖欺负你。唯有你比他们厉害,让他们见识到你的狠,以后就再也不敢惹你了。" 傅益桓讲这些话时有一些不在状态,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特别凝重。 婉宁紧抿着唇,觉得他说的不对。 她从小就被教育要忍耐和守规矩。 就是那会去青楼唱戏,也不受人待见。不过在养母养父的教育下,日子倒是好过了,大家也都和睦相处。 更何况,要不是那天被抓走,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我才不要你管呢。” 她被卖进了府里,是卖给了大少爷的,他们买她的目的也是为大少爷治病,要不是他突然插一脚,一切都该是那样的才对。 傅益桓的眼神变幻莫测,淡淡地说:“不需要我管你吗?难道你忘记了那个夜晚?我们在房间,情意绵绵。反正哥暂时还未醒来,不如趁此机会,我带你好好回味那个时刻……”他的话语带着讽刺和调侃。 咚的一声响起。 婉宁愤怒得失去了理智。 竟然一个用力推傅益桓撞到了后面的桌子上。 见傅益桓一脸阴沉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是谁在哪?” 屋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将两人无声的对峙给打断了。 傅益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大大咧咧地走进去,在傅皓谦的床边停了下来。 自顾地坐下,他抬手端起了一杯水,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得知大哥生病了,我十分担心,便匆匆赶回家探望,却偏偏被你房间的丫鬟拦住不许我进。” 这番话一出口,原本在外间躲着的婉宁也只好走了过来。 果然不能得罪这个混蛋。 婉宁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跟了进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傅皓谦的脸色还很差,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婉宁,为什么要拦着二少爷?” 话音刚落,傅益桓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摆弄着手上的水杯,眼里流露着不明所以的意味:“如果只是挡着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停地往我身上撞。要是不知道情况的人看见,还以为是她想换个主子伺候呢。” 傅皓谦皱着眉头,盯着两人,然后问道:“婉宁,二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婉宁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吓得眼睛泛红。 她勉强地笑了笑,“奴婢不敢。” 傅益桓走到床边,半眯着眼,一副随意的样子。 第十六章 罚 好像压根没看见她的害怕:“不敢?刚才院子里的众人可都看着的呢,找他们问问不就行了,还有……门口碰到的那人,叫啥来着?” 傅皓谦脸上的惊讶转瞬即,然后变得有点阴郁。 婉宁打了个寒战,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两人都看着她,婉宁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一下子没了力气:“云袖。” 傅皓谦平静地点点头:“嗯,叫她进来吧。” 低着头,头发垂落在脸上,婉宁如同失去光芒的月亮藏在乌云中一样。 她不知道傅益桓到底在说什么,但云袖这些日子这么排挤欺负她,让她确信云袖绝不会说好话的。 云袖很快就进来了。 在婉宁跟着二少爷进去以后,她一直都坐立不安,生怕婉宁进房间又成功魅惑了大少爷,然后把这断时间的事情都挑明了。 看到婉宁跪在地上,一脸失落,不禁有些紧张。 佯装镇定地说:“大少爷,您今天的气色不错。这段时间来,夫人一直让我们不分昼夜地为您祈福,如今终于能放心了。” 傅皓谦侧躺在软枕上,脸色平淡:“倒是用心。二少爷叫你来,必是有话想说。” 二少爷? 云袖抬头,恰巧看到傅益桓的视线从婉宁那里掠过,最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傅益桓挑眉,邪魅的笑笑,“你来说说,要是奴才仗势欺人,还勾引主子,按照要求,应该收到怎样的惩罚?” 犹豫了会儿,云袖开口:“杖打三十下外加掌嘴二十下。” 傅益桓似乎极为满意,微微一笑道:“这样的话,你还不赶紧去领罚。” 婉宁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的喉咙涌动着,却无法说出任何抗议的言辞。 她下意识地低着身子。 无论她心意如何,她已经不干净了,还有和傅益桓乱来都是事实。 她不过是卑微的婢女,要不是因为来了这儿,她还得继续在青楼过那般淫乱的生活呢。 有谁会相信,她到底有没有做这些事呢。 “这……” 云袖心中忐忑不安,目光游移间,她勉强开口询问:“二少爷,您说的是谁呢?” 傅益桓手指轻弹挂在窗帘上的风铃,清脆的铃声在房间里荡漾开来,他慵懒地挑眉,微笑更为深邃:“你说呢?” 云袖抬头,凝视着傅益桓的眼眸,仿佛获得了支持,全身都像被撩拨了一般。 原来如此。 肯定是刚刚那女人让二少爷不高兴了,才唤她进来。 要是这次能把婉宁赶走,保不齐她就可以上位了。 心里很高兴,云袖一脸娇羞地撩了撩头发:“奴婢现在就带这狐媚子离开。” 婉宁紧张得睫毛打颤,手心也紧张得冒汗,她闭上双眼,仿佛已经接受了惩罚 还没等云袖去拉婉宁。 “等等。” 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有讲是她要受罚吗?” 云袖愣住了。 “不是婉宁吗?那……”等明白傅益桓的话,立马跪下,一脸恭敬:“奴婢愚笨,不知二公子的意思。” 第十七章 污蔑还是清白 傅益桓不耐烦地说:“难道你这些天,没有把婉宁调去洗衣服,然后自己在房间伺候大少爷吗?” “奴婢,奴婢这么做都是再为主子考虑啊。婉宁就是个狐媚子,万一她勾引大少爷怎么办。” 云袖很害怕,急忙掩饰自己想法,现在要还不懂傅益桓是想定她的罪,那她就是蠢了。她赶忙跪在床边,对着大少爷磕头。 大少爷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只要他不说要惩罚她,那二少爷也没法给她定罪? 傅皓谦冷冷地开口:“我居然不知道,我屋里的奴才都觉得我是个色鬼,这要让别人知道,只怕会成为笑话吧。” 云袖愣住了。 这时,她意识到大少爷现在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他的双眼却冰冷无情,仿佛是凝视着一块令人作呕的腐肉一般,十分的厌恶。 “竟然擅自做我的主,当我面还在这儿扭捏作态,要是我再不醒过来,那你不是都要当主子了?” “奴婢实在是冤枉啊。” 云袖一个劲地磕头求饶,不过没一人理会。 突然想到什么,她突然转身指着婉宁骂到。 “是你!你居然污蔑我!” 婉宁还在状况外,她还没搞明白事情这么突然转变了。 傅皓谦忽然询问她:“婉宁,你告诉我,她犯的错,按照惯例应该怎么惩罚。” 她微微敛眉,沉默片刻,目光投向傅益桓。 刚刚还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看的人,此刻却垂下眼帘,仿佛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一开始便打算向云袖出手?前面那一切,不过是为了吓唬她而已。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垂下眼眸,婉宁想到他刚刚讲被欺负了要打回去,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轻声回答:“仗势欺人,要杖三十下。引诱主子,则掌嘴二十下。” 这些规矩都是入府时,记住的。 也是云袖先前给她定的惩罚。 云袖气的火冒三丈,直接在众人面前骂婉宁:“贱人!婉宁你个贱人!” 婉宁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淡定。 傅益桓轻拍了一下手,打着呵欠,缓缓地作了个拱手礼,表示自己要告辞了。 “大哥在收拾婢女,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连续值夜几天,有些疲倦。稍后会让人送我刚得的披风过来,等着您康复之后,就能在春日宴会上大放异彩了。” 说完,傅益桓慢慢走向门外。当他路过婉宁时,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等一等。” 身子刚要迈出门,突然停下,歪头看了一眼。 “婉宁,你帮我去左边抽屉拿点东西过来。” 婉宁站起来,顺着指示,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大少爷,结果就见他摇头。 傅皓谦看了看门口的弟弟,开口说:“这个上好药,刚刚隐约闻到了血腥味,想来是这次任务不好做,这药是母亲以前找人求的,现在给我也没有用,还是给你吧。” 婉宁心里不禁一阵悸动。 眼神不自觉地瞄向站在门口的人,他居然真的受伤了。 第十八章 会接受的 盯着那瓶药,傅益桓保持沉默:“既然是娘亲特意替大哥找的药,我怎么好意思抢走呢,还是让大哥留着用吧。” 特意强调了两次,语气十分重,还带着一丝愤恨的意味。 婉宁不禁眉头紧蹙,还想去看,站在那里的人突然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傅皓谦面对他的脸色变化依旧不动声色,轻声地吩咐:“把药送给他,顺便去拿他给我的东西,就不麻烦其他人了。” “奴婢……” 婉宁攥紧了药瓶,刚才还被那么玩弄得胆战心惊,她还没缓过来,现在又要去冒险会找傅益桓,她是真的不愿意。 “怎么了吗?”大少爷投来探寻的视线,婉宁摇了摇头:“刚刚二少爷说,这药可是主母专门为您求的,您真的要送给二少爷吗?” 傅皓谦的手指轻轻捻动,开口回答:“他这做弟弟的虽在外面,却仍牵挂我的事情,做为哥哥的我,怎能因他的害羞不好意思而不送给他礼物了呢?” 害羞?不好意思? 婉宁回想傅益桓出门前那神秘的凝视,不像是羞涩,更像是……她绞尽脑汁却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 “如果他不收……” “你去送,他多半会接受的。” 这是什么意思? 婉宁满腹疑惑。 看着大少爷仍然凝视着她,她忍住了想说的话,遵命离开了房间。 傅益桓走得很快。 出了门就看不到人来,婉宁也快速跟上,等到傅益桓这儿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叹叹气。她一会把药放下,拿上东西便离开。 院落内一片寂静,清洁无痕,仿佛从未被积雪覆盖。其中唯一的摆设是远处的训练木桩。 推开正屋的门,婉宁看到四周空无一人,只得强颜欢笑地步入室内。 与少爷的温暖府邸不同,这个房间同外面一样寒冷。好多件兵器挂在墙上,为这房间增添了一抹凛冽之气,根本不似一个寻常卧室。 婉宁心头不禁一颤,不经意间看见了屏风后的人,她顿时愣住了。 站在那里的人的傅益桓,他背对着她,衣服松散地垂在胳膊上。 原来,他正忙着换衣服。 婉宁连忙捂住脸,转身准备逃离,却不小心把脚边的椅子给踢倒了。 “你跑什么啊。” 这个人刚刚还在屏风后,却不知怎么又出现眼前了。 傅益桓长相出众,不似大少爷长得温文尔雅,而是种锐利的美感,细长的桃花眼一眨,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征服人心。 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神慌乱,根本不知道该注视何处。 只好把手上的药瓶递过去,恭敬地开口:“大少爷见二少爷没拿药,便命奴婢送过来,顺便把披风拿回去,也就不用劳烦您的仆人了。我看门口没有人便直接进来了。” 她真的只是不小心看见的。 “噗嗤”一声,傅益桓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再度迈上前:“就算是有意的,也无妨,你也不是第一次过了。” 婉宁自然明白他指的是那个夜晚,不禁颤抖了一下。 第十九章 性命难保 板着脸把金疮药搁在桌上,想离去:“东西奴婢也已送至,劳烦二少爷告知奴婢那披风放在何处,奴婢取了就离开。” 傅益桓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瓶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真是不巧,我好像忘记了。也许等一会儿,我就能突然想起来,然后告诉你它放在了哪里。” 婉宁的眉头紧锁着。 即使再愚蠢的人也能看出他就是故意逗她的。 她越是心急,傅益桓便越喜欢捉弄她,他走近几步,一把抓住她垂在一旁的小辫,逗趣地摇晃着:“刚才我可是替你出了一口气,你怎么都没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又是这么的近距离。 自从头一回见面开始,傅益桓便喜欢欺负她一想到云袖,虽然她的结局仍未可知,却还是让她感到不安。傅益桓是找借口罚了云袖,但她却真的做错了事。 如果有人知道她受到了傅益桓的…… 那些严苛至极的规矩,她害怕自己的命运会比云袖还要糟糕。 她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脖子,手掌上面的茧磨砺着她的肌肤,令她觉得有些痛。 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她突然跪倒在地,重重地向前磕了几个头。 “爷,请您宽恕奴婢,放过我吧。” “放你一条生路?” 看着她磕出来的印记,傅益桓没好气地问:“那你好好讲,我多久没让你活了?” 婉宁努力控制情绪,然而眼中的恐惧很明显,甚至她全身都在颤抖:“奴婢属于大少爷府的人,若让人知晓和您这样,定是性命难保。” “只需不被人知晓不就可以了吗?” 傅益桓心头一动,见她如此恐惧,更加从容:“或者,我找大哥要你,怎么样?” 婉宁有些不解,还没等她细想。 傅益桓轻声一笑,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阴冷的挑逗:“但不过,你这么不乖,我如何确信你来我这儿,是不是为了违抗我。再说了,就是养只狗,也得挑个顺眼的来养。” 婉宁微皱双眉,紧握双拳。 即使是假人,也被这些连续的起伏所挑动起几许怒火。 她再次磕头,语气却满是倔强:“奴婢来府上,是为了侍奉大少爷的,而不是服侍您。所以您没法把奴婢带走。” 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可是男人却不信,甚至于带着积分考究。 细思之下觉得,这个小丫头定然是骗自己了,否则的话,她定然是理直气壮的。 "才教你坚强,别被人欺负,没想到你立刻将教诲用在我的身上了。" 傅益桓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拉入怀中。 他的眼神逐渐冷漠,没等婉宁反应,直接俯身,捏住她的手臂。 被这么一捏,婉宁觉得很痛。 不知道是多久松开牙齿的,可是婉宁心里十分的害怕。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她的求饶声音。 可是眼神里的倔强却并未有丝毫的退缩,甚至于带着积分坚定。 明明很胆小,然而此刻却没有丝毫的软弱和区服。 傅益桓微顿,放开了她,眼眸中的杀气也逐渐转为温柔。 第二十章 如何补救 刚想说话,突然猛的咳了起来,还吐出了一口血。 手上的劲道渐渐消失,婉宁身子摔倒在地,抚摸着被疼痛的脸颊,抬眸望去,只见洁白的里衣被鲜血浸透,那惊心动魄的景象令人心生畏惧。 “快点来人。” 她下意识抬手想去擦,可是她一动,就把男人松垮的衣服给扯开了。 小麦色的身上,一个随意一包的伤口也不知什么时候裂开的,黑黝黝的伤口,看着很是恐怖。 他的伤居然这么严重。 “啊!”婉宁惊叫一声,她突然想起自己拿了药过来,迅速转身去拿药瓶。 “不用这个。” 不过还未触及药瓶,就有人以飞快的动作移了下药瓶,药瓶随即偏离原位,顺着桌面滚落,最终摔得粉碎。 “你干嘛!” 婉宁很无语,怎么有这样的人。 傅益桓的眼中流露着一丝嫌弃,婉宁只好把所想的话语给咽回去。 就是这种表情,刚刚在大少爷的门口出现的就是这种眼神。与其讲是一种嫌弃抗拒,还不如讲是说它是伤感。 “屏风后备着有药。” 婉宁清醒过来,迈着步伐朝药箱走去,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药箱,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纱布和各种药品。她把箱子提走,不由得看了看外面。 刚刚明明动静很大,怎么院子里却依然空无一人,这情形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婉宁凝视着那依然滴血的伤口,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取出药膏,小轻轻地涂抹上去。 她的手指不时碰到他灼热的胸膛,触感如火,婉宁不禁屏住呼吸,害怕碰到他的伤口,但眼角的关注却悄然转向其他地方。 刚刚屏风将她的视线阻隔,然而现在没有阻挡,所见的是新伤与旧伤交织,仿佛描绘了傅益桓身躯历经沧桑的图景。 傅益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伤,无论婉宁的动作是轻还是重,他都面色不变。 他茫然地注视着地上的碎屑,内心的想法令人捉摸不透。 看他紧紧盯着药瓶,婉宁误以为是傅益桓直到自己太冲动了,因此略显生气地说道:“很可惜,这样珍贵的药物,可是大少爷特地托我送来的。” 虽然她不懂,但那瓶子看着就很贵,看着要比青楼最好的还要好太多了。 以这样好的瓶子盛放的药物,自然很珍贵了。假若不碎裂,用在伤口上,康复速度必定更快。干嘛不管自己的身体呢? “可惜?” 婉宁刚帮他包扎好伤口,听到傅益桓自嘲地笑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泛酸。她抽了抽鼻子,站了起来。 傅益桓又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丫头,你在扬州有没有牵挂的人?” 突然提起别的话题,婉宁愣住了,半晌后低声道:“没有” 傅益桓眉头紧蹙,回头直直的盯着她。 “一个都不曾有?” 小婉宁搞不清楚惹火上身的是哪句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在想要怎么来补救,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少爷,我瞧见后院的马了,就晓得就是你,嘿,差点忘了,我帮你把东西给拿回来了……诶。” 看见屋里的人,猛地停下脚步,喊道:“为什么在这儿?” 婉宁赶忙把手藏在背后,往后退了退,和傅益桓保持着距离,一脸的心虚。 却还是好奇地去打量眼前的人,从她到这儿来,这还是她看见的第一下人。 皮肤很黑,但很强壮,看着一点也不像下人,反倒像武夫。 傅益桓慢悠悠地整理着衣服,看起来对这人不羁的样子早已司空见惯:“十五休得无礼,这个大少爷府里的人,跑来送药的。” “大少爷给您送药?” 十五不高兴地撇撇嘴,看到地上那破瓶子,脸一下子红得跟猪肝似的:“这不是您之前替主母去求的……” “东西拿给她。” 第二十一章 你很怕他? 傅益桓朝他摆摆手,十五硬生生的把怨念憋了回去,不悦地把东西塞到婉宁的手上,力气很大,差点把婉宁给撞倒了。 打开一瞧,还真是一张披风。 “好了,没事就走吧,我之前讲的你考虑好了就给我回复,反正一直都作数。” 傅益桓仿佛已对她生厌至极,压根没看她,就躺在榻上,完全背对着她。他表现出一副疲倦而不想说话的样子。 作数? 婉宁眨巴眨巴眼,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居然是真的要她离开大少爷,还不是为了欺负她。她的手在袖子里握紧,耳朵好像被火烧似的热了起来。 刚打算走,又想到玉佩的时候,但看见十五那般护主的样子。 只好做罢,另寻机会:“那您好生修养,奴婢先行告退了。” “少爷,你为什么回来不休息,反倒跑去找大少爷,还有这药是怎么回事啊?”十五见婉宁离开,便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一连串地问着。 傅益桓揉了揉耳朵,扭过身子注视着房梁上。 “十五,你刚进来,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十五使劲地皱了皱鼻子,仔细地确认后,重重地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不会让傅益桓感到惊讶,他掏出一枚镖拿在手上把玩着:“就算是你这样一个经历过沙场的人,在才处理过伤口的屋子都无法闻到血腥味,但傅皓谦在满是药味的房间,立刻就发现我受伤的事情。你说一说,你觉得我这大哥,怎么这么厉害?” “嘿,这不是很简单嘛,要么就是早就有人告诉了他你受伤了,要么便是知晓少爷肯定会受伤。” 十五直截了当地说说道。 傅益桓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暗沉。 “少爷,刚刚那个婢女不会又是大少爷不要,然后被送来的吧。” 地上的杂物还真是多,十五扫了好一会儿,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等着回答,结果半天也没人理他。抬头一看,榻上的男人早就因为疲惫睡了过去。 院子内,傅皓谦手持毛笔在窗前练字。婉宁踏入门槛,昔日绿梅跪拜之处已空无一人,她把东西打开,置于桌上,柔声说:“大少爷,礼物已送去。” “他收下了吗?” 婉宁轻轻咬着嘴唇,经历一番挣扎后,终于开口:“是的。” 傅益桓当时的表情,是她未曾见到过的神情。 她不想说坏话,也不想让大少爷失望。干脆就不说药瓶被打碎了的事情。 “婉宁,你之前告诉我,你来自江郡?”傅皓谦将毛笔放在桌上,直直的盯着她看。 婉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瑟缩着脖子,想把那些痕迹给隐藏掉。 “婉宁,你愿意当我的姨娘吗?” 茶壶从手中滑落,小面上洋溢着惊讶之情。 回过神来,她急忙放下茶壶,跪在地上:“少爷,我真的没有二心,也从未想过当妾室。”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绿梅和大少爷说了什么,但傅皓谦忽然讲这件事,婉宁不由得想到院子里最近的流言蜚语,说她费尽心思去勾引,想攀高枝。 她虽然上不了台面,也没见过什么人。 但是她也是见过类似的情况的,从前在青楼有个伙计就是在掌柜这么炸他的时候,暴露自己在偷学手艺,结果直接被打断了腿,可怜的很。 一想到那伙计的惨状,婉宁不由得颤抖。 傅皓谦听见她话,不由得失笑:“你来我府里不就是为了引诱我吗,这应该才是你该做的啊?” 婉宁语塞。 还真是这样的。 入府的时候也是按照男人的爱好选了的,就是为了能够一进府就被大少爷看上。 可是她头一次主动勾引人,居然找错了人。 “莫非你看不上我身体不好?” “奴婢不敢。” 纵然没来几天,但是府里的人都对大少爷赞叹有加。夸他待人好,又聪明,与不羁的二少爷简直有些鲜明对比。 在老侯爷去世以后,傅家大大小小的时候都是他在管理,可是一场意外,他受了伤,管事的就成了二少爷。 看了看放在旁边的绿色拐杖,婉宁不免有些惋惜,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是哪天她无法弹琴,恐怕她也就不会再活了吧 一抬头就看见一双苍白羸弱的手,原来是傅皓谦将桌上放着的甜点端了过来。 “这个是千层糕。” 婉宁看见家乡的美食,不由得喜笑颜开。 傅皓谦一愣,而后笑笑:“这是别人送来的,大家都挑些,你要是喜欢那我的这份就全给你了。” “奴婢谢过大少爷了,不过奴婢不能吃这些。”婉宁摇头拒绝,把点心移到旁边。 也不是她不喜欢,只是她体质很奇怪,吃江郡其他有名的糕点都会过敏,唯独吃了青艾膏不会。 傅皓谦俯身凝视着她,柔声道:“我深知你这些日子备受委屈。这也怪我,留了你又迟迟没给你明确的身份,这导致其他人对你的贬低和排挤。所以你当了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这样在这府院里,你就能过得好一些。” 要是刚来那天没有出现意外,那让她当姨娘,可真是偌大的恩赏了。 傅家,也算靠自己打拼获得的爵位了,就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当侧室也不算委屈,毕竟是可以上祠堂的。 而入府做事的仆人,也都经过了层层筛选,必须家世清白。 要不是傅皓谦病了,婉宁别说到府上做事了,就是府里的仆人都不能跟他们这些家世不清白的人接触。 婉宁有些受宠若惊,越发恭敬,连连摇头:“奴婢粗鄙不堪,能留在府里已经是赏赐了,而且主母也答允在半年以后就让奴婢自由。” 到时候她自己也有点钱了,也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婉宁不经意地伸手摸脖颈,却触什么也没摸到。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玉佩仍在谢云霆手中,不禁叹气一声。 看她眼睛清澈坦诚,没有一丝虚假,傅皓谦便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对二少爷印象如何?” 婉宁感到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顾左而言右地说,“和您完全不一样。” “你或许不清楚,我跟我二弟并非是一母同胞的。” “难怪一个像凶残的坏人,一个像温柔的神仙。”婉宁喃喃道。 “你害怕和他接触?”大少爷笑了笑,又开始咳嗽了。 按照规矩,婉宁当然不能那样说了,但是还是从心地嗯了声。 大少爷微微颔首,“当了姨娘,你也就不用和她经常见面了。而且如果将来我去世,你就可以携着一份家业,安心地生活在下面的庄子里。” 大少爷抬起手,没让婉宁说话。他将鼻烟壶给拿出来,,轻吸一口,吐出一缕轻烟,然后继续陈述:“我也不是全在为了考虑,也在于摆脱母亲的干涉,更是想证明我并非他们心目中的废物。这最后的时间,我想有清净日子过。在这个府上,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因此我绝不会强迫你,希望你能冷静考虑。” 一连说了许多,他也一直在咳嗽,脸都红了。 “药……” 婉宁听得模模糊糊,也没完全明白话里的意思,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责任感。她不曾想,大少爷居然将她视作知己,还让她自己选择。 相比二少爷的威逼利诱,大少爷真的是个活脱脱的大好人啊。 听见大少爷要吃药,立马跑到厨房去替他熬药。 第二十二章 回娘家 婉宁被惊吓得哑口无言,眼看着傅益桓慢慢向她迈出一步。 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头顶。 她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听到他的声音似笑非笑:“你想同他走?” 这句话宛如来自地府的审问,让婉宁既不敢否认,也不敢肯定。 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眼神中透露出对大少爷深深的期盼,恨不得他能迅速走到自己身边。 但傅益桓的停顿似乎只是为了吓唬她,随后他推了她一下,收回手,轻蔑地笑道:“既然你这般想,就赶紧滚!” 婉宁如获大赦,心中一阵松懈,她抬头时只见到傅益桓的背影。 她不敢多想,生怕他反悔,急忙跑至大少爷身旁。 当她靠近大少爷时,她差点跌倒。 大少爷及时扶住了她,脸上满是担忧地问道:“二弟对你说了什么?吓得你这样。” 婉宁努力站稳,可大少爷虽满脸关切,却仍不提及那晚的事。 她心中有些压抑,低着头走在他身旁。 毕竟她只是个丫鬟,一切都要听从主子的安排,即使大少爷真的不想要她,那她又能怎样? 她不知何故,带着一丝赌气地说道:“刚才大公子提到,他想把我从夫人那里调到自己身边侍奉。” 她心想,毕竟她曾与大少爷云雨一夜,像他这般的君子,又怎能容忍曾经侍奉过自己的女人去侍奉他的兄长? 话一出口,她心中紧张不已,暗希望这能激将到大少爷。 婉宁抬头时,眼前是大少爷温和如春风的笑容。 接着,他唇角轻启,语气轻松:“这是好事啊。” 婉宁瞪大了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他真的打算将她交给大公子? 她极想问问他,她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即使占有了她的身子,也能轻易地转送他人? 但这样的话,她作为丫鬟,如何能问得出口? 她默默跟随在大少爷身旁,缓步向夫人的院落走去。大少爷既然已经表态,她心中只觉得沉甸甸的,头垂得更低,一句话也未吐露。 傅皓谦侧目观察她,轻声问道:“今天怎的这般闷闷不乐?” 婉宁心中的郁结难以启齿,只好哑声岔开话题:“是……是桂花糕让望玥拿走了,我一口也没尝到。” 傅皓谦轻轻笑了:“那不过是些小事,下次我回来,给你带便是。” 大少爷每一句话,婉宁都默默铭记于心。她清楚记得他向夫人报告,不久后就要随太子前去太傅府学习,下次他回来,又将是何时? 她眼眶微热:“但您要半月后才能回来了。” 她不敢明说心中的思念,于是偷偷抬眼望向他,却不料正对上大少爷那双温柔而深情的眼神。 傅皓谦轻轻地笑了,本能地想要抚摸婉宁的头发,但当他的手即将触及她时,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太妥当,便又把手缩了回去。 他这种亲昵的举动虽被礼节克制,但仍让婉宁心中波澜起伏。 她想到他白日里的温柔,对比之下,夜晚时分却对她紧盯不放,她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脸颊染上一抹羞红。 “大少爷为何在此?夫人还在等您。” 婉宁话音未落,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婉宁转头看去,望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与他们正好面对面。 望玥眼中的妒意显而易见,显然心里也藏着与婉宁相同的想法,希望与大少爷不期而遇,却未料被婉宁捷足先登。 望玥先对大少爷行了个礼,然后故意带着挑衅的语气对婉宁说:“婉宁怎会在这里?难怪一大早就不见你在夫人身边。” 婉宁毫不示弱地回应:“今天轮到伺候夫人的并不是我。” 望玥挑起眉毛,语气转而柔和地对傅皓谦说:“公子看,婉宁还真是清楚规矩,难道轮不到她,就可以不顾夫人了吗?” 婉宁听着这话,心知望玥是在暗示大少爷她不尊重夫人,这样的指控足以让她受到责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傅皓谦此时开口道:“是我在路上碰到婉宁,便拉着她多言了几句,如果母亲有何不满,我来承担就是。” 婉宁听到这话,心中仿佛跳过了一拍,感觉心头一股暖意。 大少爷这般替她辩护,且是在望玥面前,这令望玥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悦:“夫人一直在思念公子,公子还是早些进去吧。” 大少爷轻轻颔首,临行前,他朝婉宁轻轻动了动唇,仿佛无声地安慰她,不必害怕。 婉宁的脸颊仍旧泛着红晕,但内心的喜悦之情已被担忧所覆盖。 昨夜与云禾的对话还在脑海中回响,不断提醒她,大少爷至今未给她名分。 她不禁陷入猜疑,是他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还是根本不打算给予承诺? 婉宁心绪起伏不定,而望玥因着大少爷对婉宁的庇护,心有不悦却无法发作,只得强忍心头的怒火,对婉宁冷哼一声后,才转身离去。 这一天,婉宁心事重重,直到交班时刻,她才稍感松懈。然而,何妈妈却叫住了她,带她进了夫人院中大姑娘的闺房。 她心头的不安顿时加剧。果不其然,何妈妈接着吩咐道:“打扫要细致,明日大姑娘要回来省亲,若有所不顺,你们可承受不起责罚。” 婉宁手中的鸡毛掸子险些脱手而落。她自身的事尚未有着落,大姑娘却要在明日归来? 大姑娘傅韵以其贤淑之名在闺房中远近闻名,自幼便频繁往来于皇宫之中。 她嫁给了宣平侯的嫡长子、京城中瞩目的贵族。尽管外人羡慕不已,却鲜有人知,这门亲事其实是个大火坑! 大姑爷,尽管身为宣平侯的长子,继承了世子之位,深受太后宠爱,却并非所谓的君子。正是因为他的地位,才迎娶了既美丽又才华横溢的傅韵。 然而,大姑爷的后宅并不平静,通房丫头和侍妾成群结队。 更何况,大姑爷在卧室里的古怪行径,令傅韵饱受折磨。 每次她回娘家,总难免潸然泪下,只有夫人府中的几个贴身侍女才略知一二。 傅韵这次回家,恰逢晴朗的好天气,府上也摆下了隆重的迎接场面。 第二十三章 身份今非昔比 当她的华丽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望玥婉宁被指派去门口迎接。大姑娘身着昂贵绫罗绸缎,头饰着价值连城的珠环,身上自然流露出不凡的气质。 大姑娘由贴身丫鬟端云扶下轿时,步态娴雅如同柔弱的柳条随风摇曳,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喜悦。望玥迫不及待地靠近,巧言媚语:“大姑娘,路途劳累了,快请进府,夫人这几日一直在期盼您。” 望玥这般主动靠近,不仅把婉宁挤到了一旁,还不小心碰到了端云,引来了端云的一抹白眼。 这端云可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婉宁对此深感欣慰,她多希望玥能吸引所有的注意力,最好将望玥也一并带走,那她就能安心得多。 婉宁默默低头,与端云一同整理大姑娘的行李。目睹所带行囊之众,她轻声询问:“端云阿姊,大姑娘此行,是打算长住几日吗?” 端云出身于傅府,与婉宁关系尚可,故而直言不讳:“大姑娘如今怀有身孕,此次回府主要是为了安胎,将会停留一段时间。” 二人并肩携带着琐碎物品走向屋内,端云含蓄地提示道:“婉宁妹妹,我们这些在夫人身边的家生子,大姑娘特别看重你。只要我们认真做好分内之事,主子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婉宁的身体微微一僵,端云的笑容在她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想质问端云,这份被看重是否真的值得欣喜?但她的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匆忙垂下目光,跟随着前方的步伐。 她内心期盼着这一天能快速流逝,未曾想到,夫人竟然召见了她们四名家生子。 进入屋内时,婉宁看到望玥正笑眯眯地为夫人捏肩,而锦文和云书则站在夫人与大姑娘身前。云书看见婉宁,还暗示性地向她眨眼,催她快些上前。 这种气氛让婉宁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慌张。 大姑娘怀孕的缘故,故而面色略显倦容,但当她看到婉宁进来时,眼中却掠过一抹明亮的光芒。 大姑娘的目光在她们四人身上快速一扫,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轻声评价:“这四个丫头现在越长越俊俏,记得我出嫁的时候,她们还只是崇高的小丫头。” “总爱开玩笑。” 夫人含笑回应,顺手抚上肩膀,握住了正在为她揉肩的望玥的手:“看看这孩子,一向都是最周到,今天也不例外。” 说着,夫人将望玥拉到自己面前,目光扫过其他三人:“你们几个不要心怀不满,我对你们每个人都有情,但若论心头好,还是望玥最对我的注意。” 婉宁心中一紧,思索着这话背后的含义。 夫人是想将望玥推荐给大姑娘,还是打算让她留下来专门伺候自己? 她正陷入沉思,便察觉到大姑娘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大姑娘的声音柔和而含蓄:“母亲的宠爱自有道理,但我看这婉宁丫头,成长变化甚大,越发显得可爱。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听着这平和的话语,婉宁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僵硬地迈步向前,就在即将走到面前时,不慎踉跄了一下,引得望玥忍不住笑了出来。 婉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内心惶恐万分,急忙跪倒在大姑娘傅韵面前,声音带着恐惧:“姑娘,求您恕罪。” 傅韵的眼睛微微眯起,纤细的手指轻轻伸出,轻抬起婉宁的下巴,使她抬头面对自己:“我并未责怪你,何须如此紧张?” 婉宁心中一片混乱,只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言语哽咽,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 “别跪了,快起来。” 傅韵收回手,目光满意地停留在婉宁身上,然后转向夫人提议:“母亲,这侯府中事务繁忙,端云她们难以应对,可否将婉宁让给我?” 这话仿佛给婉宁披上了冰霜,她整个人僵硬不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大姑娘依旧面带微笑,似在等待着她的感谢。 端云轻声催促:“怎么,高兴得发呆了?还不快谢过大姑娘。” 但婉宁心里明白,这不是喜事,而是灾难临头! 她僵硬地站立着,无法回应,夫人这时开口:“看她这样,连点喜悦都藏不住。若是去了宣平侯府,日后犯了错怎么办?如你侯府真需人手,我再选几个给你。” 婉宁没料到会是夫人出言解围。 只见大姑娘与夫人对视一眼,傅韵轻叹一声:“罢了,既然母亲舍不得,那就改日再议。” 婉宁如释重负,喉咙发干,勉强站起身来,跟着其他丫鬟一起悄悄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王氏和她的女儿傅韵。 王氏对女儿说道:“你也看到了,婉宁虽然美丽,但太过胆小怕事。仅凭外貌是不够的,得有手腕才行。我看望玥更合适,她聪明伶俐,能帮你打理好世子那边的事情。” 提及世子,使得傅韵的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望玥心机深沉,心神不定,若真带回去,恐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她给母亲倒了一杯茶:“其实婉宁我挺喜欢的。端云和何妈妈曾说,婉宁和望玥争执时,婉宁表现得泰然处之,而望玥爹娘在府中的地位较高,府上的人都得让着她三分。婉宁能从容不迫,这才是长久之计。” 傅韵心中暗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世子身边生存更久。 王氏虽然和女儿意见不同,也只是轻抿了口茶,未多言。 婉宁跟着其他丫鬟离开屋子时,她浑然不觉背后已经湿透了冷汗。 回到丫鬟们的休息室,她急忙喝了几口水。 锦文调侃她:“你真是的,宣平侯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你真被选上,往后大姑娘再给你赐了婚,你的身份可就不同了,哪是咱们府上的小厮比拟的。” 婉宁默默低头,心中郁闷。 的确,府里小厮无法比拟,但她的命运也似乎走到了尽头。 不待她回应,望玥接起话来:“锦文姐,你还不了解她吗?”说着,她手中捻起帕子,轻笑出声。 婉宁经此一惊,听到望玥的嘲讽,不禁眉头微皱,抬头狠狠给了她一记眼刀。 她心想,真是愚蠢至极,连自己的处境都未看清。 第二十四章 是什么规矩 望玥对婉宁的犀利眼神感到无地自容,僵硬的笑容在脸上凝固。 她有些尴尬且恼怒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哼,原来还会瞪人呢。你有这能耐,刚才怎么不用呢?真是可笑,天降的富贵就要落在你头上了,看你这样子,怕是连福气都接不住。” 婉宁深深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低沉:“的确,我不如你。不如让大姑娘把你带回去好了。” 望玥听后,满脸疑惑地盯着她。 她不明白婉宁今天怎的如此反常,难道这等好事她还愿意让给别人?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响:“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闲着没事干了吗?” 何妈妈的目光在她们几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清清嗓道:“这次大姑娘回来,带来了侯府的妈妈。府中两位公子身边都未有通房侍奉,夫人特地为你们这些家生子开恩,让你们去学习规矩。将来选出优秀者,可直接进公子院中服侍。”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唯独婉宁脸色更加苍白。 她们几个都是从小在夫人手下长大,地位与普通丫鬟自是不同。 若能成为公子的通房,哪怕是从低等起步,等到新夫人入门后,也有机会获得妾室的名分。 婉宁心中矛盾交织,不敢想象大姑娘此时带来教习妈妈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府中公子们挑选通房,抑或是为了世子选人? 何妈妈的目光在四位丫鬟身上一一打量,最终她的话语变得严肃:“夫人对你们的恩宠,本是心地善良所致。但若你们中有谁学习了云禾那般的行径,私下与公子们擅自交往……” 婉宁突然感到背脊发凉,何妈妈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被我知道了,定要扒下你们一层皮!” 何妈妈的目光犹如利剑,扫过每个姑娘,逼迫她们正视这个严厉的警告。 婉宁不敢正视何妈妈的眼睛,只能随着其他三位丫鬟一起低头,轻声应了一句“是”。 何妈妈软硬兼施,严厉警告过后,她的语气便缓和了不少:“我说的话,你们都记好了,别让我在别人嘴里听到。” “好了,都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见王婆子。” 岁大姑娘回来的丫鬟婆子,已经安置在夫人的院中,王婆子同样不例外。 只是短短的几步路,婉宁已感到全身无力,云书搀扶了她一下,小声提醒:“那王婆子刚才我见过,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连大姑娘见她都得小心翼翼。” 婉宁心中暗暗思索,既然王婆子地位如此重要,若自己在规矩上有所不为,王婆子定然不会同意将她带回侯府。 她心中的忐忑如同燃起的蜡烛,稍微温暖了一些她僵硬的身体。 何妈妈引领她们走进屋内,恭敬行礼后,婉宁这才抬眼观察到王婆子的模样。 王婆子是个面带严肃,眼神锐利的老妇人,穿着华丽,身上的首饰显示出她的不凡地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精明和坚韧,显然在侯府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必定是个极有手腕的人。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婉宁等人,没有在任何一个丫鬟身上多停留,随后微笑着对何妈妈说道:“你们府上的姑娘们,看起来个个机灵。” 何妈妈微微一笑,表示谦虚,然后指向望玥:“这位丫头日常里最是机智,烦请您多加关照。”王婆子笑而不语。 随后,她转身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四本书,逐一递给了四位姑娘。 婉宁接过书,注意到深色的封面上连书名也没有标注。 出于好奇,她下意识地翻开书页,但只是瞥了一眼,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书中的内容出乎意料,竟是描绘男女之间如何行夫妻之事! 婉宁内心如遭雷击,却在表情上强作镇定。 她的经历虽然不多,但那晚与大少爷的亲密接触,让她对书中内容有了一丝明悟。 她不经意抬起头,正好与王婆子的目光相遇,捕捉到了对方似有含义的神情。 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赶紧低下头。 王婆子轻声笑道:“这些书,你们回去自己悄悄翻看,不要让旁人见到。每天中午,你们到我屋里来,我亲自传授……规矩。” 她说“规矩”两字时,语气中似有深意,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暧昧。 似乎只有经历过某些事情的婉宁才能明白,这所谓的“规矩”究竟意味着什么。 获得了离开的允许,婉宁便匆匆与其他人一起离开。 尽管已走出几步,她的心依旧怦怦直跳,脸颊也微微发热。 然而,无法逃避的事总会到来。次日中午,婉宁还是跟着其他人来到了王婆子的屋子。 显然,她们都已经翻阅了昨天的书籍。尽管大家都显得羞涩,但只有望玥流露出一种好奇和迫不及待的态度。 婉宁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王婆子又怎会看不出呢? 尽管昨天被何妈妈特别点名,王婆子并未对望玥过分关注,今天却似乎对她格外照顾。 王婆子细致叮嘱如何侍奉夫君,从梳洗到服饰,再到入寝前自身的清洁,以免令夫君不悦。 婉宁听后羞颜如火,脸颊染上嫣红。 事毕,只见望玥被王婆子留下,私语何事,无人得知。 婉宁心中却是欢喜难抑,暗想王婆子此举,是否愿意将望玥接入府中? 白昼的忐忑与羞怯早已散去,然婉宁夜间仍旧悸动不安。 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 婉宁在浅眠中,梦见了一幕幕动人心弦的情景。 梦中大少爷,文弱书生的外表下,隐藏着刚健的身躯。 她在梦中不再感受痛楚,那夜的痛苦与欢愉交织,她全然提炼出了欢愉,无限地放大。 然而终究是梦一场,婉宁逐渐醒来,心中一片空落。 身体亦感空虚,床中翻滚良久,依旧难以平息那难以名状的憧憬。 她轻叹一声,最终从床上起身,想到院中挑水清洁。 只是脑海里尽是大少爷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地走向了公子们的院落。 或许这是一种缘分,刚至院门,便听见大少爷吟诗的声音。 她的心随之被牵引,慢慢地靠近,躲在假山之后偷听。 婉宁悄悄凝视大少爷的庭院,恰见月光如水般洒于大少爷周身。 他在月色中显得如同仙界中人,超然世外。 第二十五章 爷,不要 勇气鼓动下,她正要迈步,却猛然感到手腕被人紧握,未及惊叫。 转瞬间,她被人牵引,步履踉跄,抬头便对上大公子如墨湖那般深邃的眼眸。 婉宁刚想轻呼,便急忙噤声。 担心惊扰旁人,反使自己陷入困境,她动弹不得,因着大公子的另一只手已紧锁其腰间。 他身上的冷峻气息环绕,夹杂着淡淡的酒意:“婉宁?” 他轻声一叹,扫了眼傅皓谦方向,而后戏谑的视线再次转到她身上:“原来不是我酒醉,而是你特意前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玩笑,似非真意挑逗。 毕竟曾有三公子对她无礼,语气远比此更粗俗。 婉宁心惊胆战,呼吸紊乱,目光躲闪,却想到大公子的性格,应不屑于她。稍稍放心,她咽了口唾沫:“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走错路了。” 傅益桓眉梢一挑:“你以为我不识府中道路?” 他微笑着重复:“走错了路?” 婉宁的睫毛微微颤动,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见大公子的眼神愈发深邃。 醉意浓浓,他把温柔如玉的她紧紧拥在怀中,感受着她细腻的腰身。她害怕的眼神中满是泪光,胆怯地望着他。 那夜的回忆在傅益桓心中原是朦胧,然而重抱她时,记忆变得清晰。 他眼眸微眯,心想既曾放纵,那再来一次又何妨,终究她早晚归他所有。 随即,傅益桓轻轻俯首,想要探寻那夜未尝滋味的红唇。 他缓缓俯身,意图昭然,婉宁瞬间瞪大了眼睛,竭力推开他:“大公子,您醉了!” 她心中恐惧万分,却不敢高声呼救,生怕打扰到院内的大少爷。 傅益桓察觉她的坚决反抗,眉头猛然皱起,蕴含怒意的口吻带着一丝不解:“你竟然不愿?” 他酒意未消,力气稍减,婉宁抓住机会用力一推,竟真将他推开,令他踉跄几步。 婉宁愣了一瞬,见到大公子的目光后,心中急速思索。 她知若转身逃跑,必定再被擒回,便立刻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饶道:“大公子,请您饶恕!”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眼眶滑落,婉宁心一横,恐他再有出格行为,便将自己心中隐秘和盘托出。 “奴婢,已属于大少爷。” 傅益桓的手紧握,关节发出微响。他压低声音,愤怒难掩:“何时的事?” 心想她竟敢同时勾引两人,看来自己还小觑了她。 他眼中杀气一闪,对待玩弄他的人,他从不手软。 “就在您与大少爷庆祝的那一夜,在大少爷的房中。” 婉宁声音微颤,急忙补充以求信服,“虽…虽然只有那一次,可奴婢绝无虚言,绝不敢愚弄公子。” 她话毕,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傅益桓原本满腔的怒火似乎渐渐熄灭,发出一声冷笑,夹杂着几分无奈。 他低头看着跪地的婉宁,不禁轻笑,低声咒骂:“真是个蠢货。” 觉察到了傅益桓话里蓦然少了些阴鹫,婉宁好容易胆大了三分抬起头来。 正对着大公子那双眼睛,就看着里面的寒冰一点点地散开去,最后居然是带了些笑意。 她记着这位公子的笑不是带着偏执,就是含着狂妄。 如今这样一看,倒让她忍不住承认眼前的皮囊远要好过大少爷了。 “看样子,你倒是把那天晚上的事儿记了个全乎的。” 他说着,扯了扯嘴角。 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喜宴当天他心里藏着几分不好受,自然是快活不起来,多喝了几杯烈酒之后居然是迷迷瞪瞪了。 公子门的院子都挨着,他一不小心就到了傅皓谦的屋子。 刚刚躺下,一双手就伸过来了,伴着体内的那些股酒意一起让他控制不住。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踏错了这么点儿路程,结果就抢了傅皓谦的春风一度良宵美景了。 婉宁分不清他到底是何用意,只是呆愣着。 “如此不识货,居然看上了那个绣花枕头笑面毒蛇,真有你的。” 用垂头来掩饰了些许眼中的不屑,这话婉宁可听不了。 大少爷如今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又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恐怕也只是眼前的人带了三分嫉妒,才说出这般酸味的话。 “各人自有各人看的标准,奴婢见识短浅,只看得到大少爷的好。” 刚琢磨出了点不痛不痒的话来护着大少爷,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 傅益桓的眼睛里面又浮起了几分愠色。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多个年头,傅益桓那双手虽然看起来依旧修长,指腹上却已经带了厚厚的茧子。 加上那本就有的力道,让婉宁觉得有些难受。 但奇怪的是,那触感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之后,就不想有第二次吗?” 他凑过来,口中的热气吹过婉宁的睫毛,让她浑身酥酥麻麻。 却又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去拽。 “大公子,夫人说了……” “王氏的话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他的乖儿子。” 不屑地挑眉,傅益桓的指腹已经划过了她的唇角。另一只手则是放在了她的腰间。 婉宁又急又恼,奈何却拽不掉那只手。 她干脆是一张口,猛地咬住了那根手指。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在那手指上留下了一圈红印。 “本就是一个风骚的女人,又何必在这里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呢?怪难看的。” “你不是有那个心思要爬公子哥的床吗,如今我成全了你,还有什么不好的?” 那只手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躲开,反而是放在腰上的手更加肆意妄为了。 倘若现在是大少爷在此,婉宁自然是愿意一起旖旎一番,然后谈谈名分的事情。只是大公子…… “奴婢那晚上只是看到了大少爷之后,被鬼迷了心窍。” “如今夫人也说了不能再出这档子事情,奴婢哪里还敢再做这样的事情?大公子莫要开奴婢的玩笑了。” 傅益桓眼中带了些讥笑。 这丫头看起来对傅皓谦倒是当真有几分真心思。 推着她一步步靠在了一棵大树上,那只手顺着洁白如玉的脖子就往下摸了下去。 “不要,大公子,不要。” 第二十六章 赏心悦目 婉宁用尽了力气推搡,但是很快两只手都被抓住。 “你不要又能如何?如今我就算是在这里强要了你,又能发生什么呢?” 嚣张的声音响在婉宁在耳朵边上,牙齿折磨着她的耳垂。 她一张脸也不知道是因为羞的还是因为气的,早就已经红得能掐出水来。一时三刻想不出办法,眼泪便先涌了出来。 感觉到那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了脖子上之后,她呜咽之声更加是放大了。 “你哭什么?” 蓄势抽噎的动作惹得大公子不快了,傅益桓最终是没有解开她的扣子,一双眼睛里都是烦躁。 婉宁想要回答却发现根本止不住泪水,一委屈反而哭得更猛了。 “你当真就这么不想跟了我?” 没有回答,只有不断地哭泣声。 傅益桓看她这副样子,心中更加烦躁。也是三分酒意,一拳便打在了身后的树上。 这一拳头下去,树都开始摇晃起来。 这下子婉宁倒是不敢接着哭了,被他的拳头吓得连抽泣都忘记了,浑身颤抖地生怕自己真把这位阎王得罪死了。 但也没有办法。 倘若自己的身子真被他要了,那还哪有脸面去向大少爷要一个名分呢? “深更半夜的,兄长怎么会在这里?还……”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皓谦站在了两个人的旁边。 等刚要睡下,却听到这里一阵不知道什么动静,担心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却不料撞见了傅益桓跟婉宁两个人这副姿态。 傅益桓只是冷哼一声,收回拳头,“你也知道是深更半夜。” “这个时候还不睡觉,你也不怕王氏又要多嘴,毕竟你可是她的好儿子。” 还没等来对方的回答,就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婉宁一见到大少爷总算是来了,浑身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整个软了下来。 刚刚被那一拳头吓回去的那些眼泪,这会儿也齐刷刷地流了下来。那双泪汪汪的眼睛里面只有一个傅皓谦,一个字都没说,就已经把自己的委屈说得一干二净了。 比起眼前这个说是流氓土匪都一点不过分的大公子,大少爷的风骨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只求对方不要误会了自己,能帮着自己解围。 “我本是睡下了的,只是听了这里的声响才过来,兄长也应该早些歇息才对。” 大少爷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为她在说话吧? 那么傅皓谦心里应该是有她的,不希望她被别的男人欺负了。 婉宁经理没有来得多了些欢喜,眼神便是更加的定定落在傅皓谦身上。 “歇息?我要是想先干些别的事情。” 看着那双眼睛里的痴迷,傅益桓心里没有来地又窜上了一把火。 他一回头就将自己的双唇印在了婉宁的一抹粉红上。 属于男人的气息顿时灌进了婉宁的口腔里面,那种粗糙而炙热的感觉让她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这种感觉当又是那样的熟悉。 “兄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傅皓谦一声怒喝,阻止了他的动作,接着又上前了几步。 脱离了掌控的婉宁赶忙是躲到了傅皓谦的背后。 “大少爷,奴婢,奴婢什么都不想做。奴婢没有……” 她的声音里面带了些慌张和恐惧,颤颤巍巍的声音着实让人心疼。 傅皓谦回过头去弯了弯眉眼,“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几个字让婉宁一颗心彻底地稳了下来,只要是大少爷没有误会,那便最好了。 傅益桓依旧是那一副傲慢的神情,“我在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要是想接着看的话,就随便找个地儿,别站在这碍手碍脚地影响我。还是说你要为了区一个婢女,跟我在这里费口舌?” 傅皓谦面色冷了一下。 婉宁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那双唇上,等着他说出愤怒的话语来。 对方已经把他的女人贬低到了这种程度,大少爷怎么会允许他人如此羞辱婉宁? 只是下一刻,依旧是温润的声音让她一颗心如坠寒窟。 “兄长,莫非是误会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这些姑娘终究只是伺候人的,兄长若是喜欢她们的伺候,自然是她们的荣幸。更何况,这件事情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又怎么会来掺和兄长呢?” 没有什么关系? 婉宁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一双手已经冷得没了知觉。 傅益桓倒是瞥了一眼她的神色,但是傅皓谦却没有一丝要看她的意思。 她那点小心思傅皓谦他可能会不知道? 瞧见她长得也确实标致,于是乎也愿意跟她掺和。毕竟这样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放在眼前,也挺赏心悦目的。 但是无论如何,家里的一个奴婢罢了,终究只是拿来看看而已。若要他为了婉宁真的去做什么事,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傅皓谦倒是从头至尾没有对她有过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也亏得婉宁这一腔深情,即便是对方只是把她当作了掌中玩物,她也还把自己的一颗真心给捧了上去。 这也就越发地让对方觉得用不着在他的身上花多少心思了。 “不想掺和,你现在是来干什么的?” 傅益桓的声音变得更加冷了,要是对面的人已经习惯了他这般话语,笑容也依旧是僵了一僵。 “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提醒一下兄长罢了。” “现如今长姐回来府上养胎,母亲最是关心府上的情况。若是闹出了太大动静让她知道了,那可就真要打扰了兄长的好事了。” 或许他只是在换别的法子救自己? 婉宁的眼睛里好不容易又有了些许光彩。 “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做呢?” 傅皓谦笑了笑,瞥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兄长若是真的喜欢她的话,不如直接问母亲,把她要做了通房丫头。” “母亲向来喜欢兄长,定然也是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的。只是现在还是不要继续闹腾了,免得出什么事情。” 这下子,婉宁的眼睛整个都瞪大了。 她还想再找些话语来给大少爷开脱,可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别的说法。 “大少爷……” 她下意识地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傅皓谦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一个眉眼弯弯的笑。 第二十七章 示好 他叹了一口气,多少带了些无奈,“兄长是龙凤之姿,如今他看上了你这本是天大的福分,你又何故哭哭啼啼的呢?若是被别人察觉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 她差点就想把他们之间的那一个晚上说出来了,只是话语却又被堵在了喉咙里。 “你也莫要多说了,今日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就行。你千万别叫母亲或者何妈妈知道了这事儿,不然也是档子麻烦。” 麻烦? 婉宁迷茫地看着傅皓谦,不知道他话语是什么用意。 放柔了声音,傅皓谦只当是这个傻姑娘还不明白情况,于是便对她压低了声音解释。 “兄长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母亲也向来不好多管教兄长。若是今日的事情捅到了母亲那儿,恐怕她只得是因为在我的地界而责罚我两句就算结束。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得先把这事结束了。” 眼前的那个人真的是大少爷吗? 婉宁鼻尖再一次发酸,眼眶却是干涩的。 他当真就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清誉吗? 今年自己差点就被轻薄的事情,他当真就没有半丝愤怒吗? 说到底,婉宁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大少爷是一个这样的人。 见她神色格外奇怪,傅皓谦只得又加了几句话。 “我倒是不怕母亲的几句骂,只是若是母亲以为你与兄长有染,恐怕还得给你的头上安个罪名。到时候谁都不好多说什么。” 婉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声音说了句答应的话。 她现在已经清楚了对方的意思。 若大少爷真有那个要收了她的心思,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了。可事到如今,对方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半点。 傅皓谦似乎是被那一句答应的话满足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你今天晚上是受委屈了,改日我定然带些好东西来给你。” “兄长,我先回去歇息了,还请你莫要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 他说完之后便再不理婉宁,直接转身进了屋子里面。 只留下了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那一抹背影。 脑海里面有千头万绪,婉宁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满心眼里都是失望。 她想要看到的大少爷并不是这样的。 像这样只为一己私利,并且翻脸不认账的话语,可以从任何男人的口中说出来,但就是不能从大少爷的嘴里出来。 可是她看到的事实却是傅皓谦只想诱骗着自己答应维护他的利益。 莫非自己爱慕的那个大少爷就真的只是美好的想象罢了? 婉宁觉得心里似乎崩塌了一角。 傅益桓站在那儿,把她的眼神看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她的神情从失望到了绝望,眼底里居然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早就说你不识货,你还不愿意相信。这下看清楚,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婉宁心里难受,也不知怎么回答。 “你的大少爷的话你刚刚也已经听到了,趁我之前说的那些还算数的时候,劝你赶紧做了主意来我屋里伺候。” 直到这句话说完,婉宁才总算是从自己的思绪里面回过神来了。 傅益桓眼神让恐惧再一次压到了其他的感情。 “多谢大公子厚爱,奴婢……奴婢只想待在夫人身边伺候,没有别的想法。” 她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今天这一个晚上,她实在是身心俱疲。 此时此刻,已经只想着对方能够放过自己,好好歇息一番。 傅益桓讥笑了一番,那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面,就显得更加讽刺。 “你若真想待在王氏的身边,又何必费尽心思爬大少爷的床?” “可是刚才你也已经看到他的态度了,等着他把你收进屋子里,就跟做白日梦没什么区别。我倒是想问问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些事情用不着他来提点,婉宁刚就已经清楚了。 只是与其让自己面对傅益桓那双阴沉可怖的眼睛,还有天璇手里有的长剑,她倒是不如就待在夫人的身边伺候着。 虽然日子只能过得凑合,但至少还能留她这一条命。 她若是真的去给傅益桓做了通房丫头,那接下来的生活可算是全毁了。 “奴婢并不想要什么选择,只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婉宁稳了稳心神,一脸坚定。 “若是大公子想要挑个人去院子里伺候的话,也用不着找奴婢这样手脚都不灵活的。更何况,奴婢还是一个身子都……” 她话说到这里,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热情似火,心里更添了一些委屈。 若是自己按照云禾说的那样,先把话撂明白了再做事,也省得现在伤着一通心。 只是自己太过于信任大少爷的为人,以至于现在只能是不知所措。 “那你还敢有胆子拒绝?” 看得出来,他在刻意地控制自己的怒火,压低了的声音带了些沙哑。 婉宁连忙俯下身子,“奴婢当然不敢拒绝大公子,只是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罢了。” 她的脸被那只大手抓着,硬生生地抬了起来。 从那双带着怒火的眼睛里,她总觉得自己还能看出些别的颜色,却又说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婉宁,你最好是清楚,哪怕你不愿意,我一样可以跟王氏那里一句话把你要过来。” “如今在这里问你一句,不过是给你些颜面罢了,你这样可就给脸不要脸了。” 她生得确实是好看,双圆眼睛里面柔得仿佛只装了一摊水。 看得傅益桓不知怎么的手上就少用了三分力道,免得让那白皙的肌肤多留一抹红色。 这话确实没错。 王氏本就不喜欢她在跟前儿,又绝对不会错过跟大公子示好的机会,若是对方开了这个口的话,怎么可能会被拒绝? 婉宁心里觉着荒唐,居然有些想要笑起来。 自己这一条命居然是从来不曾把握在自己手里过。 只是嘴角还没有勾起来,发疼的眼睛里便再一次流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她可以看清傅益桓脖子上面暴起的青筋,还有颤抖的手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方此刻已经气急了。 应该是自己三番五次的坚持把对方彻底惹怒了吧,婉宁现在也没有别的心思去应付了,只等着一身皮肉之苦落在身上。 第二十八章 掐尖 “把你那颗心放得好好的吧,你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程度。”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相反的是对方松开了那只手。 “我要是想要一个通房,丫头比你漂亮比你能干的随便都能挑,又何必要你一个不情不愿的人去我那占着地方呢?” 婉宁回过神来之后,恨不得磕一个响头。 折腾了今天一个大晚上了,这活阎王总算是愿意放过自己了。 “多谢大公子。” 她声音里面带了些许喜悦。 傅益桓冷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丢给她的一记眼神让她开心不起来。 “今日你还觉得是我放过你了,以后有的是你后悔今日没有答应的时候。” “改些日子你就能知道,今天这一拒绝到底是害了谁。只不过到了那时候,你除了自己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来埋怨的了。” 他说完之后,也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话语让婉宁更加迷糊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要回去,反而是在原地站了好些时候。 一直等到傅益桓身影已经彻彻底底地埋没在了夜色之中,她才总算是在寒风的作用下,想起了自己该回去了。 这会儿身心俱疲,她也不想着什么洗澡了,只想赶紧躺倒在床上休息。 她一路急匆匆地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也来不及四处张望。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其他的姑娘们都已经睡下了。婉宁蹑手蹑脚地移开房门上的栓子,正准备推开的时候,肩膀却被人拍了拍。 一回头,她就瞧见了菁玉和望玥。 望玥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你倒是喜欢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吧,这次又去哪儿了?可有勾引到你心仪的郎君?” 婉宁本来就已经身心俱疲,此刻更加是懒得与她斗嘴,“你想说什么随便就是了,你若是不想休息的话,我还要休息呢。” 正想关门呢,胳膊却被一把抓住了。望玥养的那些指甲直接抓进了她的肉里,让她吃痛停顿住的动作。 “怎么有胆子没胆子跟我们说说呀?” “瞧你这一脸狐媚子模样,还有你这一身凌乱的衣裳,莫非是已经在外边跟人家苟合了不成?” 刚刚受的委屈这会儿全部涌上了心头,婉宁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扇巴掌的冲动,用力掰开了对方的手。 “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嘴。” 菁玉的性子向来比望玥要稳重许多,眼瞧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赶紧出来拉着。 “大半夜的,咱们要是接着吵,可就得把何妈妈她们都叫过来了。” 望玥翻着白眼闭上了嘴巴。 只是她也不准备放过婉宁,“虽说咱们府上没有规定了夜半不能活动,但是婉宁你穿成这样夜晚出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是什么急事惹得你非要如此啊?” 对方既然是换了一副讲道理的样子,婉宁也只能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不过是躺在床上觉得燥热,想去打些水来擦身子罢了。只是出了屋子之后又觉得困乏,就回来了。” 她胡诌了一个借口。 菁玉打量了她上上下下,嘴角终于是多了些笑意,“既然如此,那是我们多管闲事了。以后半夜三更的,最好还是少出去。万一遇上什么事情,也不好解释。” 说着拉开了望玥的手。 该说的都说完了,婉宁自然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本以为自己浑身疲乏,应该是挨着枕头就能睡熟。只是脑海里面千头万绪抓不到一点踪迹,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她才刚一进屋,望玥便甩开了菁玉的手。 “你作甚帮着那个小贱蹄子?你该不会……” 望玥的性子本就是这样爽利的,菁玉也只能叹气罢了。 “今日我们虽是瞧见了她夜半回来,但也没有真切的证据,就算是我们把夫人闹过来了,她不认账也没办法。” “到了那个时候,夫人也只能埋怨我们几句了。” 到底还是菁玉多想了一些,望玥这才是没有那么激动了。 “可咱们分明看到她从公子们屋子的方向出来啊。” 她心里不满。 仗着自己有了几分姿色,居然敢深夜去公子哥儿的屋子。 要是没得手那当然是最好的,只怕是真的有人看上了她这副娇艳欲滴的样子。 菁玉拉过了她的手,眼中分明是不屑,“这就不需要咱们几个操心了,所以她总有一天会露馅的。” “公子要是欢喜她,今天夜里她又何必失魂落魄地回来?就看她那个蠢笨的样子,你还真的担心她勾引上了公子不成?” 这话惹得望玥低声笑了起来,“也对,是我瞎想了。” 说着,两人也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送走了望玥之后,菁玉就换了一种神情。 “婉宁那个傻人有傻福的丫头本来就跟大少爷的关系不错,这会儿又半夜拜访,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都没有。” “大少爷懂礼识仪,即便是看上她了,估计也不会立刻下手。但是看她那迷离的眼神,分明又是发生了什么。” “她该不会真的被大少爷给看上了吧?” 想到了这些之后,菁玉便咬紧了牙关。 她虽算不上府上受宠的丫鬟,但是也容不得一个婉宁比她早一步成了主子。 自然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地盯着对方。 只要有所发现来告诉夫人,那到时候受到夸赞的,就是她菁玉一个人了。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都只不过是风平浪静的日子罢了。 这日,她们几个丫头正在学着妈妈的样子给木偶人穿衣,夫人打发了何妈妈过来。 “这些个丫头都是机灵得很,学起来也是让人省心的。” 客套了两句有的没的,何妈妈问起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夫人那边说想看看这段日子以来的情况,不知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婉宁心里清楚,大姑娘就只得归家没几日罢了,夫人也急着挑选出人来一起离开。 那教习妈妈的眼神扫过了她们几个,在望玥脸上顿了一下,又在婉宁的脸上顿了一下。 只是这两下的用意却全然不一样。 “夫人想看当然可以,这就叫她们准备好了,明日便可以让夫人评判。” 看着何妈妈转身回去回话,婉宁的一颗心又挂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中庸之道 她心里清楚得很,明日之后,自己的命运就怕是明明白白的了。 但是毕竟这段日子望玥的表现属实打眼,大姑娘和夫人未必就真的能挑中她这个笨手笨脚的来。 接下来的时间婉宁也一直在神游,表现自然比平时更加差了一点。 等到教习妈妈离开了之后,望玥就冷笑了起来。 “婉宁,你怎么今天还紧张起来了?一听到夫人要检查,就手脚都不会用了。” “难不成就你这样,还指望着夫人可以挑中你不成?” 周围的人都只当作是没有听到,默默地离开了。 毕竟在她们的眼中,可没有兴趣掺和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婉宁也不想争吵,“没什么,只是有些慌张罢了。” “我本也觉得这次你做得出挑,希望你可以得偿所愿。” 这样,她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这是婉宁含在嘴里的话。 只是望玥还以为她是在故意挑衅,铆足了劲头一定要让她看到自己真的被挑中的时候。 一直等到晚上用膳的时候,还在思量着明日的准备。 周围几个觉得自己总该还有些希望的丫头也都围着她,指望能够从她这里学到一些什么。 看着她们这么积极地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婉宁只觉得闷得慌。 或许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本就是这样的命数吧。 也不想继续在屋子里面待着了,她在院子里胡乱地走了几步。 脑海里面正一片空白的时候,忽然撞见了一个人。 “诶,外面风这么大,你怎么不进去?” 来人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丝鹤。 这丫鬟是大姑娘从娘家里头带回去的,一直用到了现在。可以说是最合着大姑娘心思的一个丫鬟了。 婉宁弯了一下腰,“里面有些闷热,我出来透透气。” “姑娘,这个时候前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夫人和大姑娘一起选好了明日的时辰,就托了我过来跟各位说一声。免得明日出了什么差错。这会儿既然是碰上你了,不如你去跟他们说一句吧。” 丝鹤倒是很直接,“明日六更的时候都要到夫人房间里候着了。” 提起这事,婉宁原本就五味杂陈的心中更加是烦乱了。 想着对方是最了解大姑娘心思的人,她便准备跟对方探探口风。 “那不知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 丝鹤跟着大姑娘离开这儿的时候,婉宁还只不过是个半大姑娘,她也并不了解。 只瞧着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比后山上那湖水还干净,心里忍不住多了一些恻隐之心。 “你也别多想了,什么都别准备,能不能被挑上都是算命的。送去了那边到底是好是坏,说白了也只不过是运气而已。” 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 丝鹤的意思婉宁心底里是再明白不过了。 她毕竟不像院子里那些眼孔浅的姑娘,只盼望着嫁过去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毕竟是能当主子的事情,谁能不期盼着呢?” “姑娘,能不能说一说大姑娘喜欢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丫头?我也好做些准备。” 见她仍然是在坚持,丝鹤更加不好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对方所问确实也是她不能透露的,她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 “这些主子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哪能知道呢?你若当真想去那府上的话,还是自己多琢磨琢磨吧。” 她把话说到了这里,也就准备离开了。 婉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那姑娘我们到底有没有这个机会呀?” “只怕到时候,大姑娘看我们一个都不稀罕,让我们一个个都继续待在这儿。” 这话倒是可以回答的。 丝鹤摆了摆手,“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大姑娘这次来到这儿,必然会挑一个人回去。而且那个人,必然会是你们其中的一个。” 眼下,大姑娘竟然怀了身孕,姑爷定然到处寻欢作乐。 与其任由他屋子里面妻妾成群,不如找一个人快些拴住对方的心。 这样一来,也算是把姑爷拴在了手里。 听着这些话,她的一颗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只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扯着一个又大又灿烂的笑容谢过了丝鹤。 回去跟在场的各位姑娘们说了一声,婉宁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丝鹤的话语,算是把她心里最后的一点侥幸都已经消灭了。 她和望玥之间,便是肯定有一个人要跟着大姑娘走了。 浑浑噩噩了一个晚上,想着倘若自己真的要跟着大姑娘走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破了身子,终会瞒不住,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婉宁面上便多了些憔悴。 她也没有顾及这些,只当作是自己太过心焦了的样子。 教习妈妈带着她们这些姑娘们,在五更天的时候就前去了夫人的房间,一直都在那里候着。 还好她们平日里面都站习惯了,也不觉得腿脚酸软。 望玥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婉宁,眼神里面都只有挑衅。 只可惜被她看了半天,对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了防止自己被教习妈妈发现,她也只能停止,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等着。 几人一直等到了六更天,夫人还是没有要来的意思。 一直又多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下人们才通报了一声夫人和大姑娘来了。 这一声通报,让在场的所有姑娘都挺直了已经酸软的腰板,拿出自己最有精气神的样子来。 依旧还没有动的,只有婉宁一个人了。 “诸位都久等了吧?赶紧开始今天的活动吧。” 教习妈妈弓了弓身子,她开始领着各位丫头们做一些平日里教导的动作。 婉宁让自己的身子刻意地显得拘谨而僵硬,每一个动作都恨不得一步三摇,自然,这是中庸之道。 倒是望玥表现得落落大方,似乎根本没有半点拘谨。 而每一个动作,她又做得十分到位,恨不得就跟妈妈说的那规章条款里的一样标准。 等到一系列的动作都做完了之后,妈妈别有深意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姑娘,夫人,该做的动作都已经看完了,接下来该提问了。” 第三十章 出格 夫人点了点头,“望玥,这第一个问题就由你来回答吧。” “倘若今日深更半夜,你的夫君醉酒而归,你该如何?” 这些如何伺候夫君的女子之道,妈妈自然是已经教导过了。望玥平日里就对这些东西十分上心,此刻更加是脱口而出。 “第一步要先为夫君沐浴更衣,除去一身脏污。然后就要为其铺好床榻,让其平躺,并用湿毛巾为其冷敷。与此同时,可用柠檬榨汁做成醒酒汤来为其醒酒。” “醉酒之人时常胡言乱语,为防止他说的话被他人听见,一切事宜应当自己来做。防止下人听取了不该听的话语。” 这最后一句是教习妈妈没有讲过的。 望玥本就有几分小聪明,这时候说出来更加是合适。 夫人十分惊喜地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倒确实不错,接下来你再说说如何为夫君更衣吧。” 望玥的回答依旧是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甚至在最后更加是添上了一点教习妈妈没有说过的话语。 从夫人的眼中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她十分的满意。 婉宁的心思,随着夫人的神情也在慢慢地放松下来了。 只是抬头瞥见大姑娘眼中的忌惮,她又觉得有些慌张。 望玥今日的表现虽然十分出挑,但问题就出在太过于出挑了。 虽然丝鹤没有明说,大姑娘想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大姑娘不过是想要一枚棋子。 那么她就一定不会希望这枚棋子太过于出挑。 不然的话也就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现在婉宁只能盼望着望玥能够稍微收敛一点自己的心思。 等到夫人的一连串问题都问完了之后,她看了一眼大姑娘,“女儿娘瞧着这姑娘聪明伶俐,倒确实是个好苗子。” 但是傅韵却只是合了礼数地笑了笑,“是呀,说到底还是母亲这里的风水好呀。” “望玥确实是一个妙人,但是我看着婉宁也符合我的口味,不如让我再问一问她的情况如何?” 婉宁听到她这么一说,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等着她向着自己发问。 心里清楚大姑娘向来谨慎小心,婉宁自然是要用心应对的。 “没事的,只不过是稍微问你两句话而已,你也用不着这么慌张。” 傅韵把自己的声音放温和了一些。 “先别着急问答,你先过来帮我倒杯茶吧。” 婉宁只觉得自己的手有千斤重,似乎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一样。 “别太慌张了,先过来,快。” 对方又说了一次之后,婉宁知道若是再不过去,就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她上前拿起了那个水壶,按照教习妈妈说的样子,朝着大姑娘躬身。 因为手在不断地颤抖的原因,倒水的时候洒出了不少水珠子。 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傅韵眼中的神色有些玩味。 只可惜婉宁一直专注着自己,没有发现对方那奇怪的眼神。 她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指,倒了满满一杯茶水。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端起了茶杯。 俯身弯腰把茶杯送了过去,她用余光算准了时间。 “你看,只不过是倒一杯茶的事情,你这不就做好了吗?” 傅韵面上带笑地伸手来接茶杯。 下一刻,婉宁茶杯没拿稳,从手里滑落了下来。 几滴滚烫的茶水就溅在了大姑娘的手上。 “啊。” 大姑娘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马上把手缩了回去。 教习妈妈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张脸立刻变得青红,她瞪了一眼还傻乎乎的婉宁。 然后又跟着婉宁一起跪倒在了地上。 “大姑娘,都怪奴婢教学不精,教导出了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来弄脏了你的眼。” “今日回去奴婢定然好好责罚这个丫头,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她再犯这么简单的错误了。” 这边才刚刚真心道歉完,落在婉宁身上的目光就显得有些凶狠了。 “怎么搞的?都教了你这么多天了,连倒杯茶水都做不好。” “若不是看在你是家生子的份上,哪家府上要你伺候?” 眼看着教习妈妈就要当场给婉宁打几个巴掌,夫人却轻笑了一声。 “妈妈,这话可就严重了。婉宁这丫头,虽然有时候笨手笨脚的,不过平日里看着着实可爱。对于她,我可是喜欢得紧。” 夫人这话,等于原谅她刚刚的错误了。 在各个府上混成人精的教习妈妈当然是见好就收,“对对对,是奴婢多嘴了。” 夫人接着看了看大姑娘的手,“你说你呀,没事非要欺负她做什么?她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性子,今日这么大的场面,你让她什么事不做,她都觉得害怕呢。” “这下好了,反倒是把你自己的手给烫伤了。” 傅韵无奈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娘要是喜欢的姑娘,女儿当然也喜欢。” 夫人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丫头我可舍不得给你,她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些时候,我早就习惯了。我劝你呀,还是从剩下的那些人里面挑吧。” 她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了。 婉宁一直以来挂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现在总算是可以放回去了。 多亏了夫人这几句话,她应该是不会再有被大姑娘挑中的可能性了。 别人都觉得她实在是把握不住机会,但是她却只觉得爽快。 大姑娘连忙低头答应了几句,然后就让几个大夫上来帮她看了伤口。 其实本来就只有几滴茶水落在了上面,也算不得多么重要的伤,大夫们潦潦草草,很快就处理完了。 大姑娘本来还想多问婉宁几句,但是因为夫人的关系,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问完了这两个原本准备好的人选之后,接下来的问话就显得草率了许多。 姑娘们既没有答出跟望玥一样好的答案,也没有人比婉宁表现得更加出格,只能说是平庸。 “好了,今日的检查就到此为止吧。” “今日的表现,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还请大家更加用心一些。你们都可以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是跟着大家在说话,但是夫人的眼睛却只看着望玥一个人。 第三十一章 看破伪装 明眼人都知道,夫人这是看中了她。 “诶,望玥的本事就是好,一要是跟着妈妈在学习,我们可没那样的天赋。”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就讨论了起来。 她们看着望玥的神色多了一些羡慕。 望玥也是一样的高兴。 她没有想过跟着大姑娘一起去了之后的事情,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享清福了,这会儿当然开心得不行。 “婉宁,多谢你那天祝我得偿所愿。” 她专门凑到了婉宁的面前。 “要不是你那天的祝愿和你今天的表现,说不定我还真没办法这么顺利呢。” 很明显,她在讽刺今日婉宁连倒一杯茶都倒不好。 婉宁应了一声。 望玥被挑中了,她今日的心情特别好,许久没有带笑的嘴角,居然弯起了弧度。 “那就祝你过去了之后,能够过上好日子了。” 她笑吟吟地说道。 望玥瞪了瞪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开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吗?”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倘若你现在愿意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响头,说不定以后我飞黄腾达了,还会来看你一眼。” 这些话语说得婉宁心里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 望玥这锋芒毕露的性子,要在宅子里面站稳脚跟绝对不可能的。 去了那边之后,日子恐怕过得只会比这里差上许多。 更何况她若是心心念念的飞黄腾达,早晚就会成了大姑娘眼中的坏棋。这样一来,她的日子恐怕就更加难过了。 “你不必回来看我,反正大家本来也没有多好的关系。” “你若真是飞黄腾达了,想必也只会回来叫我好看。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也只得自认倒霉了。” 这话倒是叫望玥满意了,一转身跟别人攀谈去了。 望玥不知道今后日子怎么样,她若真了解情况,恐怕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高兴了。 婉宁从小就聪明,虽然确实有些羞怯,但是教习妈妈教的那些东西她全部了然于心。 说到底,不过是她想要把这个风头送给望玥罢了。 大姑娘还有几天才会离开,这些天婉宁和望玥相处得倒也算是融洽。 望玥一面觉得自己已经是高人一等,也不屑于和婉宁争斗;一面忙着为将来的日子做准备,也没空惹事了。 反正那天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带着望玥走。 为着这个,婉宁这几日的心情也明显是明朗了不少。 这日她正在大夫人的屋子里头当值,大姑娘过来跟夫人话几句家常。 她本也没有在意,却听着大姑娘的话落到了她的身上。 “婉宁,过来帮忙沏一壶茶水吧。” 也没有多想什么,她便走上前去拿起了茶壶和茶叶。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在教习妈妈那边练习了太多次了的关系,很快就做了出来。 动作娴熟,并无瑕疵,反而给人一种美感。 结束了之后,她又倒了一杯茶水,交到了大姑娘的手上。 等到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做完了之后,她抬起头来,撞上了傅韵的眼神。 看着对方眼底的那一丝玩味,她心中暗叫不好。 “婉宁果然是冰雪聪明,这些日子的进步还真是大。” 她抿了一口茶水之后,慢慢悠悠地说道:“而且,这茶水也是沏得极好的,很符合我的口味。” 婉宁知道她的意思,因为着急和害怕的关系,脸上多了一抹真切的羞红。 “大姑娘过奖了,那一次只是奴婢一害怕,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韵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 结果她却因为害怕的关系,反而是向后退后了两三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大姑娘,奴婢……”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浑身发抖。 傅韵伸出来的手,也一样是愣在了半空中,只能尴尬地收了回去。 “我没有要骂你的意思。” “只要你不那么害怕,也就不会出问题了,甚至可以比望玥那个丫头做得更好的。” 她说着,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婉宁却反倒是更加紧张了,眼眶里面就差滴出来几滴眼泪了,“多谢大姑娘赏识,奴婢一定……奴婢一定会……” 她这一副结结巴巴的样子,落在了夫人的眼里,最终换来了一个白眼。 “好了,阿韫,你就不要为难这个丫头了。” 她最终是出来打了圆场,“这丫头胆子本来就小,你还老是爱逗她。真的要把我这宝贝吓坏了,看你怎么办。” 傅韵也不好反驳夫人,只能笑了笑,又开始喝茶水。 “好了,你也别跪着了,赶紧起来。” “大姑娘和我都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也用不着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婉宁心里在以前千回百转,又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地等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好容易才走出了夫人的屋子。 站在院子的外面,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往什么方向走。 “阿韫,你还继续观察这个丫头做什么?我身边这些人里面,她真的是最不大用的一个了。” 屋子里面的声音传出来了之后,婉宁的脚就更加动不了了。 她也想听听大姑娘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 傅韵轻笑了两声,“娘,看样子,你还是没有看清楚你的这个小丫头啊。” “她还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娘都被骗过去了。她之前的那些个动作,都只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婉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是沉到了谷底。 她倒是没有想到傅韵可以这么简单地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那她也比不上望玥那丫头啊。” 傅韵的声音却变得更加坚定了一些,“不,她远远要比望玥更加合适。” “望玥锋芒毕露,而且性格比较张扬。先不说这样的性子在院子里面能不能活下去,她这样的性子也不能够被控制。” “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轻易把握的人。婉宁固然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掌控起来反而会更加容易。” “况且,她这样的性格也会更好和院子里的其他人相处,也会跟姑爷更好地相处……” 这些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傅韵估计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了。 婉宁的脑海里面,千万种的方式一闪而过,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靠在门上面,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 第三十二章 外面有情人 兜兜转转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居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难道这就是她没有办法逃脱的命运吗? 她多少有些绝望了。 “婉宁,你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来送东西的小厮到了门外,瞥见了靠在门上的婉宁。 她慌忙地扯出了一抹笑容来,硬是朝着那小厮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门内的声音因为这句话停下来了。 “我正打算回去呢。” “刚出来,因为腿脚有些酸痛,所以就在这里又等了一会儿。” 说着她又匆忙地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望玥正和其他人一起谈天。 看到了婉宁回来了之后,又忍不住耻笑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我倒是听说了你又在大姑娘面前失态了。” 婉宁看着她那张耀武扬威的脸,心里着实觉得讽刺。 对方想去的人反而是去不成,自己这个不想去的人,却挣扎着必须去。 “跟你说话呢,怎么,失望到耳朵聋了?” 望玥有些被她的脸色吓着了。 婉宁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在叫嚣着,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和表情。 “没什么,我累了。” 说着,躲过了望玥回了自己屋子。 既然望玥这么想要去的话,那么她就送望玥去吧。 “主子,大姑娘和夫人之间似乎是对这个人选有了一些争议。” 在傅益桓的书房里面,天璇报告了这些日子里面的事情。 他把婉宁和望玥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傅益桓。 傅益桓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些愚蠢的女人之间的纷争罢了,果然是没有多少意思。” “居然有人会觉得去宣平王那边是一件好事情,真是愚蠢得可爱。”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头。 “那主子觉得,最后去的人会是谁啊?那个望玥这么想要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会不会真的得偿所愿?” 这会儿傅益桓倒是没有立刻回答。 若是按照傅韵的意思,最后去的那个人应该是婉宁才对。 只是婉宁那双眼睛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她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希望,总该是还要放手一搏的。 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容易让这个女人跟着傅韵过去。 “现在人选总归还没有定下来,最后的结果,谁知道呢?” 天璇撇撇嘴。 “一群妇人之间无聊的争吵罢了,我们看个热闹吧,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只是对面的人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不知不觉地扯了扯嘴角,“你去盯着婉宁一点吧。” “她若是想要干些什么事情,你就稍微帮忙一下吧。” 天璇听着这句话,手上拿着的长剑差点没有掉下来了。 傅益桓居然对这些无聊的斗争感兴趣了,那个婉宁……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被那双深黑的眼睛瞪了一下之后,天璇赶紧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思考之后,婉宁总算是从刚刚有这个念头时候的狂热之中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 今日不是她当值,她梳洗好了之后就躲开了望玥和其他人,去了采买的婆子那边。 “真是的,这个时候身子不利索了,果然是个懒鬼啊。” 才刚刚走到了门口,婉宁就听到了采买婆子的抱怨。 本来还在思索着自己要怎么样开口,才能被答应,这下倒是有了借口。 一阵欢喜到了她的心中,赶紧快步走了过去,“顾妈妈,你今日要去采买?” 婆子瞥了她一眼。 “是啊。不过今日张婆子不在,本来我就拿不下东西,没空帮着你带些东西回来了。” 府上的丫头们都喜欢让采买的婆子带些东西回来。 现在要是没有塞一些银子的话,这些婆子是决然不会干活的。 当然,婉宁是没有这些钱财来支使她们的。更何况,她想要的东西,也不是能让她们带来的。 婉宁连忙解释着说道:“不是的,顾妈妈。我只是想要随你一起出去罢了,我还可以陪着你一起做一些采买的事情。” “哦,你能有那么好心?” 顾婆子冷哼了一声,看着婉宁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我只希望顾妈妈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出去见一面李郎就可以了……” 一边说着,那张脸更加是羞得通红。 看她这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顾婆子倒是觉得玩味。 “本来以为你是个老实的丫头,没想到在外边居然有个情人?” “算了,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就跟着过来吧。只不过你必须把该干的伙计都干完了之后,才能去干你的事情。” 反正也正好缺一个帮手,顾婆子倒也乐得做这样的事情。 婉宁当然是连声答应了。 在顾婆子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婉宁眼看着对方走远了,就趁着人群进去了一家小药铺里面。 四处张望了之后,她又带着袖子里面的小瓶子出去了。 “婉宁,今日你这么在这里?” 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张婆子已经在等着了。 顾婆子好声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一干活就肚子疼,我还没说你呢。人家是我找来帮着干活的,比你能干多了。” “我今日是真的觉得肚子疼了,突然就受不了了。” 她也只能解释了一句,不再纠结婉宁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之后,婉宁知道大半的事情都已经成了。 今天她的运气好得有些反常,让她觉得现在还有些不安。 而她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已经到了傅益桓的耳朵里面了。 “顾婆子和张婆子那边属下都已经处理好了,所以不会出什么乱子。” 傅益桓听着天璇的汇报,眼中难得地多了一丝笑意。 “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她竟不知道,万一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了,要出多少别的麻烦。” “只是接下来她还想做什么呢?”天璇皱眉。 指尖敲击着桌面,傅益桓思索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像今天的事情,她也不过只是去采买的地方碰运气的罢了。倘若没有我们帮她把事情都处理好,她今天也出不去这个府。” 第三十三章 以死明志 天璇撇撇嘴。 “若是照着这事来的话,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大姑娘那边碰碰运气了。看看能不能说服对方,去把姑爷叫来。” 傅益桓倒是没有想到,这也算一个办法。 天璇皱起眉头,“倘若她真的这么做了,风险也太大了吧?” “可是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破釜沉舟。在她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就已经不顾了。” 傅益桓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张崭新的信纸。 “绝对不能让她真的去找大姑娘,这件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帮她做完吧。” 说着他已经把手里的信纸写完了。 “把信纸直接送去宣平王世子那边。” 第二日醒来,婉宁心中便多了些苦恼。 她想了一个晚上,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解决这种事情。 正当她犹豫着的时候,何妈妈走了过来。 “你们今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天大姑爷要来咱们府上做客。” “要是今日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自己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婉宁猛地抬起头来,她实在有些惊讶。 她刚想着自己要怎么才能让对方过来,现在他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自己的运气,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 为了迎接宣平王世子的关系,今日的府上格外忙碌,婉宁也一直没有时间去打听他来的原因。 一直等到晚宴的时候,宣平王世子才总算是姗姗来迟。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傅益桓。 宣平王世子皮囊本就普通,因为纵情酒色的关系,眼下乌青,一身疲态,纵然是一身锦衣华服,看起来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没有丝毫大家气度。 有了对比,更显傅益桓身姿挺拔,丰神俊逸。 婉宁本就急切地张望着,这会儿一不小心就对上了傅益桓的目光。 她像触了电赶紧躲开,看着脚下的地板。 “傅府果然人杰地灵,这儿的姑娘看着都水灵。” 大姑爷刘辩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丫鬟。 傅益桓倒是没有接话,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望玥,“没看到大姑爷的杯子还空着吗?赶紧过来倒酒啊。” 望玥本就把自己当作是刘辩未来的人了,自然是乐得凑上来。 一边倒酒,一边下意识地蹭到了对方的身边。 “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香。” 望玥满意地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再甜美一些,“今日听说大姑爷要来,咱们府上特意准备了江南的黄酒。” 刘辩点了点头,满意地喝下手中的美酒。 “果然是好酒,你就留下来倒酒吧。” 这会儿,他才终于想起了傅益桓还在这里,回过头来问道:“傅兄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话,婉宁心中倒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会儿帮了她大忙的,居然是大公子。 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本来就有事情,也跟自己没有多少干系。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和世子聊聊军中的一些体验罢了。” 傅益桓随口说着,一面又举起酒杯请他喝酒。 期间酒壶空了,望玥不想离开屋子,就让婉宁帮着去灌酒了。 等到酒过三巡之后,刘辩的步伐已经有些晃晃悠悠了。 “傅兄,今日来你这里,我聊得很高兴。现在也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说着这些站起来,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望玥眼疾手快,立刻走上前去扶着他。 “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处理,没有空陪着世子。” “但是现在世子似乎是已经有些喝醉了,若是让你一个人出去,也不太放心。” “你就扶着世子一起出去吧。” 傅益桓说着,转身离开了。 望玥当然含羞带笑地接受了,刘辩巴不得这样。 然而,他们才刚刚走了没几步,望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世子,外面的车夫说一直没寻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在这里。” “不,大姑娘,夫人,我没有。” 望玥当然着急辩解,却没有人在听。 夫人叹了口气,“望玥这丫头本来就喜欢胡闹,我们都是知道的。谁知她竟然又有这么大的胆子。” 傅夫人在提醒傅韵不要意气用事。 傅韵和刘辩之间的关系不能弄僵,既然刘辩已经解释了,那不如就直接接受了。 见到夫人都这么说了,望玥也无法继续辩解。 她只能等着自己的结局。 刘辩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娘子,我本对这个丫头没有任何想法。如今她……” “罢了,你先别哭了。” 眼瞧着她的声音就要把周围的丫头们都招呼过来了,傅韵连忙打断了她。“世子,我这次回来娘家,本就打算给您再选个姑娘在身边伺候着。毕竟如今我有了身孕,也不方便伺候。” “这望玥丫头本就是这些姑娘里面最打眼的一个了,不如就让她跟着咱们一起回去吧。” 刘辩挑眉,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左右只不过是屋子里面多了一个通房罢了,他当然是不当一回事了。 更何况望玥也确实还有一些姿色。 “多谢娘子的考虑,为夫当然是愿意的。” 望玥这会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还多了一些快活。 她还觉得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 毕竟这样一来,她还没有去宣平王世子府上,就已经得了对方的宠爱了。 大姑娘养胎几日,待胎气安稳,回去的时候把望玥给带上了。 夫人把此事强行压下来,不让其他的丫鬟多嘴,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下人们看望玥的样子都不大友善,背后也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嫉妒。 毕竟表面上,望玥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从府上带走的人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大姑娘脸上的表情隐藏得极好。 但只有婉宁瞧得出,大姑娘那样平静的神色下,充满了嫌弃。 她猜测,望玥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但若不是望玥,那去的人就是自己。 这也是望玥费尽心思想要的,自己只不过是达成了她的夙愿而已,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现如今在她的心里,只有解决了事情的快活。 一直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总算可以落地了。 给大姑娘送行的那天,云禾来了。 “大少爷到底是家教到底是比三公子严格多了,他做事更听夫人的吩咐,所以才会有如此犹豫。” 云禾叹了一口气后问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如今你有何打算?” “哎,姐姐莫再提了。” 第三十四章 被一层层剥开 婉宁心中虽有些盘算,但风险太大,只得装作无可奈何模样,叹了一口气。 “现在危机解除,我只想在府上安静当差,孝敬好老子娘即可。” 云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语调里面带着七分无奈。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让大少爷承认的那天晚上的事情。” “哪怕是强迫他给你一个名分又能怎么样呢?你向来聪慧应该不会想不到法子。” 她低下头,动了动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后宅中,哪怕是最好的姐妹,也要留三分的小心,何况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过徒增烦恼。 何必呢?! 云禾呆了半晌,便被三公子的人叫走,婉宁脸上的笑容变得略微有些僵硬。 她脑海里回忆着刚刚云禾说过的话,心中有些烦乱。 她正千头万绪的时候,傅益桓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我本以为你真看上了那绣花枕头,没想到不过是工具而已。” “你果然不够老实呢。” 男人异常高大,投下一片阴影,说出的话就像魔鬼的低语。 让她耳朵痒痒的,可一细想又浑身战栗。 不愧是上过战场,手染鲜血的人,她不是大公子的一合之敌。 哪怕她再恐惧,现在也只能强装镇定。 她连忙低低唤了声,“大公子。”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傅益桓扬眉,看着婉宁向后退了好几步。 “奴婢不知道大公子到底有何用意。” 婉宁抬起头,看着大公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她总觉得心里发毛。 “没什么,只是刚好看到你在这里来祝贺一下,你得偿所愿而已。” “这么有成算的小丫头,我那蠢货大哥配不上你。” “我的院子,你要是想,随时可来!” 婉宁只当她是在羞辱自己,面色顿时变得有些涨红。 “多谢大公子垂爱,不过奴婢恐怕受不起大公子这份好意。” 她咬着牙答了一句后就快步离开。 天璇摸着腰间的长剑,“她也真是够蠢的,就没发现主子你一直在帮她吗?” “倘若我们没有出手的话,今天走的人就是她了。” 傅益桓也没有回答,只淡淡地瞧着她的背影,回到自己院子。 这段日子,夫人院子里时有贵女拜访。 恨不得京都里有名望的女子都来了一遍。 傅皓谦有时候也会来这里瞧一瞧,但是并不算太多。 像傅皓谦这样的身份,定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自己连做妾都是奢望。 婉宁心里依旧难受,收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婉宁告诉自己,眼下大少爷跟谁成婚并不重要,只要心里给自己留一块安身立命之地即可。 在里屋侍奉完夫人和贵女们吃茶。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刚关上门,她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上。 胸口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努力驱散眼前的黑雾,让麻木的四肢稍微舒坦些。 一夜未眠,婉宁次日再到主院去时,面上难免有些憔悴。 她正打算换小丫头进来伺候,一转身却撞上了一个人影。 “抱歉……” 抬起头来却发现来人正是傅益桓。 “大公子您怎么……” 她显得有些慌张,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路。 傅益桓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才几日不见,居然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怎么,又在想去爬哪个公子的床了?” 婉宁咬牙,憋足了几分胆子和他对视。 “大公子来夫人屋子里,应该不是为了跟奴婢商量这种事情吧?若是叫夫人瞧见了如今你我的样子,对彼此都不好?” 她的话让傅益恒大手更加用力。 “你倒有趣,王氏自己的儿子管得牢牢的,她再活几百年也没有那个胆子来管我。” “说起这个,我倒记起来了,听说她给自家儿子相中一桩不错的亲事。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威远将军家的女儿楚颂雅吧?” 婉宁知大公子铁了心刺激自己,只得尽力扯了丝笑意来答复。 “那合该恭喜大少爷。” “这些事情与我们这些奴婢没有什么干系,大公子自可以不告诉奴婢。” 话虽这么说,她尽量把自己心里的委屈都藏起来。 傅益桓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莫名不快。 他又是加重了一些语气,“那绣花枕头可以娶到楚颂雅这样的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自然不能再纳小妾,你觉得呢?” “大公子今日就是来刺激奴婢的吗?” 她终究是多了一些怒气,傅益桓这喜怒无常脾气当真让人受不了。 “那我的目标应该算是达成了吧?” “我应该把你的满腔酸楚都形容得差不多了,不是吗?” 在他那双挑衅的眼里,婉宁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防备似乎在一层一层地被拆掉。 满心的委屈涌上了心头,浮在了她那双眼睛上,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还真是够狼狈。不过,蛮让我高兴。” 傅益桓的手随着下巴爬到了脸上。 一会儿是故意刺激,一会儿又是冷言冷语,婉宁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她下意识地去拍开傅益桓的手,反被一把抓住。 继续推搡了两下之后,被他作势拉进了怀中。 “王氏没有教过你该怎么对待主子吗?怎么居然还对着我动手动脚了?” 男人的气息徘徊在耳朵的边上,让婉宁浑身觉得不自在。 “刚刚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对大公子这般态度。只是夫人也说过,奴婢应该与公子保持距离,还请大公子松开。” “王氏只能拿来压你,可压不住我。我以为这事你该清楚了。” 被他这般无奈地欺负了一番,婉宁倒还真没有空失魂落魄了,好容易才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和冲动。 她侧过头去看着牵制住自己的人,“那大公子准备做什么?” “大公子若是嫉妒大少爷可以与楚小姐订下婚约的话,发泄在奴婢的身上可没有半点用处,毕竟……” 看着傅益桓的眼睛沉下去了三分,婉宁以为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 但是跟那双眼睛对视之下,还是收了声音。 “你觉得,我嫉妒傅皓谦?也想靠着女人的力气办事情?” 婉宁强打起了些勇气,“若非是这样,大公子何必现在如此激动?大少爷和楚小姐……” 第三十五章 长见识 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余音就已经被他的唇含住了。 傅益桓似乎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突然就低下了头,尝到了那嘴唇的味道。 婉宁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自己的手脚到底该做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却又顾忌着牵制着自己的力量。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远远地却传来了何妈妈的声音:“婉宁,快些过来帮忙拿点东西。” 婉宁顿时心中一惊,侧过头去打断了傅益桓的吻。 “大公子,奴婢还有事,请您自重。” 她忘了自己还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里,挣扎之下反而是被抱得更紧。 “敢跟我说这样的话,还想我会轻易放你走?” 婉宁只能再次慌忙道歉,“大公子,你我要是在这里被何妈妈看到了,恐怕面子上面都不好看。” “王氏我都不怕,我还得怕王氏手里的一个老妈子不成?” 一番挣扎之后,反而被施推着一不小心撞在了一边的书架上面。 何妈妈听到了屋子里面的撞击声后,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婉宁,你在屋子里面吗?你在干什么呀?” 婉宁倒是想要直接回应,现在和傅益桓这样暧昧的姿态,她只能一言不发。 傅益桓非但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还火上浇油。 傅益桓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是不是马上有人要过来了,可别被别人发现我们的事情才好。” 何妈妈听了一个模模糊糊,脸上变了颜色。 “青天白日地,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勾引府上的公子也就算了,居然敢在夫人的院子外面公然做这种事情。 她只得压着自己的声音,尽力挣扎。 “大公子,奴婢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你了,还请你放过。”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和那脚步声一起,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嗓子眼上。 何妈妈模糊看到,似乎真有两个人影正在交缠,敲定了心里的怀疑。 傅益桓凑到了婉宁的耳边,“你得罪我的地方可多了,要不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完怎么样?” “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有耐心听我讲完的样子。” 那嘴巴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弛,婉宁背后直冒冷汗,几乎要听不清他湿润的唇瓣到底在说什么。 “若是大公子对奴婢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告诉奴婢。” “倘若他日来找奴婢,奴婢一定好好请教更正。只希望今日大公子可以放过奴婢,给奴婢一条生路就好。” 傅益桓却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何时不给你生路了?” “当初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只是被你回绝得干脆利落而已。” 婉宁只当是他不满自己居然拒绝去伺候的他,觉得落了面子,焦急之下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一咬牙,“大公子,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谈。” “那我若偏不愿意,你又当如何?你是准备求我呢,还是准备做什么?” “求我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求得不错的话,我一高兴之下,说不定还真的就放过你了。” 被傅益桓的眼神直视,婉宁有一种自己被玩弄的感觉,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里面的是哪个院子里面的人?居然胆大包天,把淫乱之事做到这里来。” 何妈妈的问话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听着她的声音,人已经很近了。 看着傅益桓的那一抹挑衅,婉宁心头也没有来得多了一些冲动。 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办法,她深吸了一口气,踮起了脚尖。 “大公子说对了,奴婢就是准备求你。” “奴婢现在确实是后悔了,你想要怎么着都可以。” 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反而是伸出手勾住了傅益桓的颈。 下一刻,她的身子就贴在了他的身上了,然后轻轻覆住他的唇上。 这一次倒是傅益桓反应不过来。 若说之前的那个吻只是浅尝辄止,现在婉宁的动作便大胆了许多。 心中的几分冲动和急切,她在唇齿之间横冲直撞,倒是让傅益桓一时之间做不出回应。 他只是用自己身体的本能去回应热吻,让唇齿纠缠在一起,贪婪地吮吸着属于婉宁的味道。 等到她抽身的时候,傅益桓的眼神才恢复了一些。 “不知道奴婢的这份请求,大公子觉得够不够?” 婉宁那张本来不带半点攻击性的脸,现在因为已经有些红肿的唇,反而多了一丝妩媚。 她可以看到傅益桓颤抖着的喉结,还有奇怪的脸色。 那双一直把自己抱紧的手,终是开始移动了起来。 “叫了你们那么久都不敢出声,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宰相府里若是被抓住行苟合之事,你们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何妈妈骂骂咧咧地走到了书架的背后,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站在书架背后的,只有傅益桓一个人,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书,一边看着她。 “王氏底下的奴婢都是这么说话的吗?这倒是让我长了见识。” “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拿走我的命。” 何妈妈面对傅益桓脸上的白眼和冷笑,心底里多少有些发虚。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再也没有找到这里,还有别人。 刚刚本来就听得不太真切,这会儿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你在找什么?看到本公子很不高兴?” 何妈妈给他一张黑脸吓住了,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刚刚老奴在外面的时候,似乎听到有男女在这里……” “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莫非你是担心我瞧上了你们这儿的丫鬟?真是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哪里来的什么男女?” 何妈妈的假笑僵了又僵,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奴婢只不过是以为有丫鬟小厮在这里苟合而已,所以才会着急地过来。” “你说得倒好,我听着怎么越想越像讽刺呢?污蔑我看上了你们这儿的丫鬟不说,还得把我说成一个小厮?” “奴婢不敢!但是刚刚……” 傅益桓冷哼一声,向前跨了一步,“一老婢就敢在这里信口开河地污蔑我,你的胆子真是大!” “蠢物!” “不不不,老奴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应该只是刚刚听错了而已,还请大公子责罚。” 第三十六章 为难 “知道是你自己听错了就好,果然老了不中用。” “这么着急忙慌地找过来,是不是因为老头子来了?” 何妈妈道:“老爷才刚刚到,过会儿估计就要到夫人这边来了。” 傅益桓扬眉,不屑的神色里带了一些嘲讽。 “他倒是惦记着王氏,回来就要过来,这两个人果然相配。” 何妈妈虽然心里听了不舒服,但是在他的面前,却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过去跟老头子说一声,就说是我要见他。” 何妈妈立刻转身离开,去了前厅。 “好了,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又过了一会儿,婉宁才总算是从壁沿下面小心翼翼地钻出来了。 刚刚就在最后的时刻,傅益桓把她推到了那里面。 但凡他的动作再慢上一点点,就会被何妈妈发现了。 而且,躲在壁沿下面也并非什么隐蔽的做法,只是靠着傅益桓用身体挡住了她,所以才没有被发现而已。 何妈妈刚才若是再张望得仔细一些,恐怕就要发现了婉宁的踪迹。 还好又傅益桓的几句话就把她给吓到了,让何妈妈害怕得不敢继续追究。 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婉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爷现在已经快到了,何妈妈估摸着正在到处找奴婢,奴婢还是快点过去吧。” 婉宁说着,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的面色还有些红晕,强行命令自己不允许去想。 她正要走呢,傅益桓却挡在了她的面前,让她躲避不了。 “大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傅益桓还是站着不动,“刚刚我也好歹是帮了你,你学的那些礼仪是干什么用的?那些妈妈就教会你直接转身就走了是吗?” 婉宁心里倒是不满。 刚刚的事情傅益桓虽然是帮了忙,但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傅益桓吗? 心里虽然不满,但是为了尽快脱身,婉宁还是服软了。 “多谢大公子刚刚出手相助。” 结果换来对面的一个冷哼,“每天跟我说多谢的人,能从这里排队到京郊,我似乎不差你这一句感谢吧?” 说着,又是向前走了一步。 婉宁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却撞在了墙壁上面,只能跟傅益桓对视。 “大公子,奴婢能力微薄,也只能给您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感谢了。” 但是对面的人却显得饶有兴趣,手指划过了婉宁的嘴唇,声音就多了几分暧昧的感觉。 “那要不我来说,你到底应该怎么感谢?” 婉宁心里顿时一阵慌乱,一颗心完全乱了阵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想什么,脑子里面居然是翻出了刚刚两人热吻时候的样子来了,更是让她脸色发红。 “大公子,奴婢,奴婢要是再不离开的话,只怕还要继续让您帮忙了。”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声音里面带了一些娇羞。 傅益桓只是挑眉笑了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地拉近。 他笑着说道:“我好像记得,刚刚有人说了后悔了之类的话语?” 婉宁伸手去推他,却又羞又躁,没有用上多少力气。 配上她那张羞红的脸之后,看起来居然有些欲拒还迎的感觉。 傅益桓当然是拉住了她的手之后,弯下腰凑到了她的身边。 “你倒是说,本公子到底有没有听错?” “奴婢不过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求大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傅益桓凑得更近,婉宁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触动着自己的发丝,全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对这样的动作是什么反应。 若是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怕是早就用尽了力气去挣脱了。 只是现在,她却只是含羞地面对,心里还觉得有几分躁动。 这种小女儿家情态的动作,仿佛只是在和傅益桓游戏,并不是被强迫的一样。 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感受之后,她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了些许。 傅益桓的面色似乎是难看了一些,“你倒是有趣。”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口不择言,这会儿用不到我了,倒是清醒了,你听着觉得合适吗?” 婉宁自知理亏,只能继续争辩,“可是今日的事情本来就是因为大公子而起,所以大公子本来就应该……” “我看你现在的胆子确实是大了一点,都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不错。” 傅益桓直接粗暴地打断了她的争辩,“看样子,刚刚踮起脚尖的胆子,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婉宁咬咬牙齿,“那大公子说罢,想要奴婢如何来感谢你?” 一边问着,心里已经是忐忑不安,担忧着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语。 就怕着对方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傅益桓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准备再一起吻上去。 但是他的企图却被发现了,婉宁挣扎着用自己的手挡住了嘴唇,“大公子!” 看着她羞涩的样子,还有红肿的嘴唇,傅益桓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她。 “果然是个傻子,连自己的心思也要躲着。” 婉宁愣了片刻,思绪在脑子里面乱窜,没有想明白傅益桓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傅益桓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似在犹豫着。 他最终再一次把嘴唇凑到了婉宁的耳朵边上,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什么用意。 “明天晚上,你一个人,到我院子里面来。” 听到这话,婉宁顿时愣住,她不明白傅益桓意思,是否有关房事。 此前,双方明明没有什么牵扯。 自打傅益桓立下战功回到府上之后,一个大公子一个丫鬟,两人的生活仿佛有了交叉。 婉宁时不时就会被傅益桓抓住机会为难一番。 她想不通为什么傅益桓要纠缠她。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此事,铁定会误以为婉宁勾引傅益桓,实际上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她现在只想远离傅益桓,不再被纠缠。 偏偏一直被为难。 婉宁想要找个借口拒绝傅益桓,半天都没有想好理由。 看到婉宁半天没有回话,傅益桓再次黑着脸开口道。 “你这个蠢丫头,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还是说你打算忤逆?” 眼看着傅益桓的脸再次拉了下来,婉宁连忙回应, “回大公子,明晚怕没有时间。” 她找个借口就是想要拒绝傅益桓,谁知道傅益桓依旧不依不饶,拽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是吗?” 第三十七章 进展到哪一步 “是你自己不愿意过来见我,还是那个恶妇真的有这样的规矩?” 婉宁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此刻的她心乱如麻。 双眸含着泪水。 可怜的小眼神让人很心疼,我见犹怜。 见她呆住,傅益桓终于松开了她的衣服。 “我等你过来。” “不要让我失望,不然后果自负。”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不害怕被赵夫人那个恶妇看见,我看你是一点也不害怕她。” 提到赵夫人,婉宁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匆忙离开。 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得亏她眼疾手快抓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婉宁不曾在门口停留,出门之后立马离开。 仿佛这里是龙潭虎穴,让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傅益桓撇了撇嘴,将右手放在鼻子下面意味深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婉宁心乱如麻。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路上低着头,双手捏着下襟不停揉搓。 就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地面上的影子,慌慌忙忙躲到了一边,还是踩到了来人的脚。 “放肆!” “眼睛不看路吗?” 听到一声辱骂,婉宁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过去。 看清长相之后,她的脸色一变,连忙跪了下来。 被踩到的人是老爷身边的管家,府上的所有奴才丫鬟都是他负责。 她一个小丫鬟自然不敢在管家面前造次。 只能一个劲地低头道歉。 管家骂了几句之后,这才消停下来。 “哼,夫人身边的丫鬟该管教管教了,你是何妈妈手上的人吧,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教你规矩。” 婉宁欲哭无泪。 她感觉自己也太倒霉了。 刚从大公子的魔爪中逃出来,又撞进了狼穴之中。 所幸管家手上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呵斥了几句之后,便不再继续纠缠。 一直等到管家的身影消失,婉宁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的心中满是忐忑。 这一劫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去。 她是夫人身边的人,管家应该也不会过多苛责,顶多就是让何妈妈好好教她规矩。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何妈妈大概率不会找她的麻烦。 她担心的是明天晚上。 大公子那边可没有那么容易忽悠。 亲自过去一趟,谁知道大公子会对她做什么? 若是不过去,她又想到了傅益桓的威胁。 万一直接上门来找她,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婉宁心不在焉地坐在台阶上。 一直等到旁边有人敲了敲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婉宁姐,咱们得去夫人那边当差。” 起身之后,她先是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带着人来到了夫人身边。 所幸夫人这边没有什么琐事。 其间何妈妈也没有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管家并未将这件事告诉何妈妈,又或者说忘记了。 总之今日的当差还算顺利。 “婉宁姐,怎么感觉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心事吗?” “没有,昨天晚上着凉了,身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几个可千万不要偷懒,夫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婉宁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还好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 一直等到第二天,婉宁越来越紧张。 她一点也不想去大公子那边。 可是大公子的声音却不断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等你过来……你若是不敢来,后果自负。” 婉宁不敢去想,自己要是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傅益桓面前,他会做什么事。 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以往的奴才丫鬟遭遇来看,大公子出手毫不留情。 有不少人去见大公子的时候,稍微不注意惹怒了他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有想到好办法。 眼看着天色逐渐黑下来。 她不情不愿地在院子里挪动脚步。 确定菁玉她们离开之后,婉宁才把心一横,趁着夜色没人注意去往傅益桓的院落。 还好这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其他人。 远远听到有人过来,她会提前躲起来,并没有被人察觉。 傅益桓的院落很干净。 不等她靠近,就看到一个持剑人影挡在她面前。 “天旋!”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不耐烦。 “大晚上过来干吗?” “是大公子让我过来的。” 婉宁的语气很是倔强。 她也不想过来。 天旋愣了一下,不过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让婉宁进去。 “大公子歇息了,等我通报。” 婉宁只能耐心等待。 谁知天旋离开之后确实没有回来。 这让婉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旁有人走动的声音。 大少爷的院落就在大公子旁边。 听声音,正是前往大少爷那边的。 婉宁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大晚上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大少爷才对。 毕竟熟悉大少爷的人都知道他晚上会挑灯夜读。 这个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他。 婉宁鬼使神差地躲到了假山后面,随后踮着脚尖朝前方看了过去。 她想要知道是谁深夜拜访大少爷。 “菁玉,怎么会是她?” 待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后,婉宁捂住了嘴,有些不敢相信。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就好像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平日里不舍得拿出来玩耍,却被她偶然撞破,别人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菁玉打着灯笼,经过婉宁身边的时候,她还能看到她脸上挂着的笑容。 难怪刚才看到她抹了胭脂,涂了腮红…… 婉宁抬头看了过去。 她多么希望她的目的地不是大少爷的院落。 天不遂人愿。 菁玉最终还是在大少爷院子旁边停了下来。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站在门口扭捏了半天这才轻轻推开门。 活像一只勾人的狐狸。 看到菁玉这副姿态,婉宁已经起了疑心,她心里有很多个问题。 “ 菁玉和大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 “深夜相会,他们的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 一时之间,婉宁有些失神。 只见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假山,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一抬头却在门框边上看到了一抹黑影。 吓得婉宁一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黑影朝前走了两步,让她看清了长相,婉宁铁定会深夜叫出声。 “天,天旋。” “你来拜访大公子,大方在此等待就是,何必扭扭捏捏,叫旁人看到还以为谁欺负你。” “……” 第三十八章 放你一马 婉宁低下头,没有回应。 自打第一次见到天旋,她总能从他身上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敌意。 或许是她先入为主的想法,总觉得此人和大公子一样性格乖张暴戾。 “进来吧,大公子在书房。” 婉宁不再耽搁,跟着天旋来到书房。 有些奇怪,大公子向来不喜读书,他的身上没有大少爷那种温雅随和。 没想到他晚上居然也待在书房这边。 “公子。” “让她进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天旋打开门之后便回到了院子外面。 婉宁犹豫了一下,这才抬脚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整洁干净,稍微靠近一些,还能够闻到墨香。 跟大少爷的书房不一样。 大少爷总喜欢在书房内养几盆绿植,这样读书的时候打开窗户,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傅益桓的书房内摆放着一套刀剑。 刀剑旁边还有一副战甲,隔着很远就能够嗅到一丝血腥味,想来应该是他在战场上所穿的外甲。 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婉宁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过去。 傅益桓正在作画,画上是几匹骏马,马儿栩栩如生。 他的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硬朗,或许是因为上过战场的缘故,这份姿态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婉宁抬头之时,骏马图刚好画完。 随后她便感受到了傅益桓富有侵略性的目光。 “看到了没有?” 婉宁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小心回应道。 “不承想大公子也精通书画,可惜奴婢身份卑微,不懂鉴赏。” “大公子赎罪。” 傅益桓的目光依旧在她身上。 嘴角还挂着一抹嘲弄似的笑容。 “你是在自欺欺人,还是说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你刚才看到的真相。” 婉宁愣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了菁玉的影子,随即恍然大悟。 她这才明白,原来大公子所言并非书桌上这幅画,而是菁玉深夜进入大少爷院落这事。 婉宁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悲伤,低下了头。 婉宁努力不想被大公子看到自己的脸色,殊不知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一切在傅益桓面前都无所遁形。 “怎么,摆出这副姿态给谁看呢?” “又不是本公子让你受了委屈。” 不知为何,婉宁感觉他说话的声音中也带着烦恼。 傅益桓言语一如既往地带着刺。 “看你这个样子,恨不得去往老二院子的人是自己吧。” “无须着急,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过去,你们姐妹俩一起伺候老二。” “也好随了你的心愿,省得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闻言,婉宁更加悲伤。 她尽量咬着嘴唇不出声,这副姿态反倒让傅益桓越发烦躁。 不知何时他竟来到了婉宁身旁。 整个人凑到了婉宁边上。 婉宁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耳朵上。 “不愧是王氏的丫鬟,一样的下作,一样的没眼力见,让人厌烦。” “你是哑巴吗?一句话都不说。” 眼看着婉宁依旧不愿意开口。 傅益桓越发靠近她的身体,两人直接贴到了一起,婉宁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想要躲开,略微想进一步,谁知傅益桓直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揽进怀里,恨不得直接揉碎。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傅益桓的力气非常大,婉宁想要推开他的胳膊,尝试半天,纹丝不动。 如同一把铁钳牢牢地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想逃,问过本公子没?你就真的这么想去老二的院落跟你的姐妹一起伺候他吗?” 傅益桓的话语中除了烦躁还能够感受到一股怒火。 眼看着自己没有办法挣脱。 婉宁也顾不得其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抓着傅益桓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傅益桓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是她第一次在傅益桓面前生出反抗的勇气。 她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顶多十息便松开嘴。 谁知傅益桓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没有把她放开。 傅益桓掀开自己的袖子,胳膊上面赫然可以看到一片红红的牙印。 小巧可爱。 不等他发作便听到了婉宁的声音,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又似乎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 “奴婢爬大少爷的床才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大公子莫不是以为我跟菁玉望玥她们一丘之貉。” 声音中一如既往地带着倔强。 傅益桓低头看去。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丫头。 “哼!” 不过傅益桓性格释然,想要让他低头谈何容易。 冷哼一声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但也不是没有什么表示,他不再束缚婉宁,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先前不曾注意。 下一秒被咬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 隔着衣服都咬出了牙印,仿佛被射一箭一样,火辣辣地疼。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婉宁也借着烛光看到了胳膊上的牙印。 这让她愣了一下。 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咬得这么严重。 她连忙请罪。 “公子赎罪,奴婢一时情急,险些铸成大错,还请公子责罚。” 有功则赏,有过必罚,这就是傅府的规矩,没有人能够绕开。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当朝宰相最看重规矩二字。 宰相府上的人自然要以身作则。 婉宁心乱如麻,她不知道傅益桓会如何惩罚自己。 “哼,起来吧。” “你以为本公子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宵小之徒?权且放过你一马,你且记得,这是你欠本公子的。” 傅益桓的声音在婉宁耳边响起,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 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傅益桓的胳膊。 好像的确咬得有些严重。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上前检查一下伤势的时候,傅益桓便已经将袖子放下来遮住了牙印。 他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淡定,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烛光下,二人的身影映在地上,看起来倒是平添一份温馨。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婉宁终于不再害怕傅益桓的目光,勇敢与他对视。 那像之前一样躲躲藏藏,根本就不敢直视傅益桓。 她总感觉傅益桓的目光带着一股凌厉,就好像戈壁滩上的大风,与之对视,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第三十九章 突然动手 府上三位公子,大公子最是冷酷无情,平日里,丫鬟小厮也会偶尔提到他,没有人敢高谈阔论,生怕被人听见,传到他耳中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谣言。 大公子府上早些年貌似有好几个丫鬟出事。 听说被抬出去的时候浑身都是鲜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再加上他平常的作为,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与他接触。 大少爷傅皓谦出了名的温文尔雅,待人谦和,满身书卷气。 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两人完全是两种性格,天壤之别。 “哼。” 看到婉宁跟自己对视,傅益桓刚想开口,就听到了旁边院落里有声音传来。 话到嘴边变了一副腔调。 “走吧,本公子带你去看看热闹,让你看明白你中意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说罢之后也不管婉宁愿不愿意,直接拉着她的胳膊来到了门外。 眼看着两人的身形即将暴露在月光下,婉宁死命挣扎。 奈何傅益桓的力气实在是太大。 他不愿意放开,婉宁根本就无可奈何,除非她重新抓起傅益桓的胳膊,给她在来上之前那么一下。 隔壁的屋子开着灯,能够看到像有两个影子交缠在一起。 有个女人像跪着,男人就站着她对面。 婉宁看过房事本子,不是什么都不懂。 瞬间,她的心就凉了下来。 关键时刻,傅益桓终于将她放开,拉着她藏到了婉宁先前躲避的假山后面。 假山后面的空间不算太大,此刻两人的身子再次紧贴在一起。 婉宁可以感受到傅益桓心脏的跳动,很有节奏。 仿佛一击击重锤敲在她的背上。 她不敢乱动,万一被发现,百口莫辩。 “你看到了吗,你心心念念想要取悦的大少爷如何来者不拒。” “我倒是很想知道撕碎他身上的外衣,你对他的看法还会不会像之前一样。” 傅益桓的嘴巴贴到婉宁的耳朵边上悄悄说道。 婉宁只感觉自己的一身子一阵酥麻,差点软倒在傅益桓的怀里。 还好她扶住旁边的石头,这才没有贴过去。 不知为何,她隐约从背后的身子上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仿佛先前那一夜欢愉。 熟悉的呼吸声,熟悉的大手。 想到这里,婉宁突然一咬嘴唇,她只感觉自己魔怔了。 怎么会从,傅益桓身上有这种感觉。 嘴里甜丝丝的,显然嘴唇已经被她咬破。 不过此刻好像清醒了一些。 旁边的院门迟迟没有打开,但是两人却可以听到院子里的一些声音。 细细密密的,不知道再说什么。 婉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大少爷怎么可能私会丫鬟,还是在夜间。 婉宁不由自主地想两人是什么时候到一起的。 菁玉她很了解,平日里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实际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她和望玥属于同一类人,但凡有机会,一定会顺着杆子爬上去,绝对不会放弃。 这么想来,大概率是她主动接近大少爷。 可是,明明是她先来的。 为何大少爷会对其他人是这副态度,偏偏对她不理不睬,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明明已经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了大少爷。 一时之间,婉宁想了许多。 傅益桓感受到婉宁的悲伤,没有之前预想的那样解气。 这丫头也不知是哪里的魔力,许是从那一夜开始,一颗心仿佛被她搓磨得不行。 对她既爱又恨,心里痒痒得忍不住只想逗弄几下。 “现在知道后悔了?” “若非本公子,你到现在都看不清真相,那你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傅益桓掰过婉宁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婉宁倔强地低下头,不让傅益桓和自己的身子有所接触。 傅益桓的心情貌似很不错,连胳膊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婉宁却心如死灰,艰难开口,“大公子,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傅益桓回想起她嘴角的淡笑,只感觉胸口全是闷气。 方才本来想借此机会直接让婉宁死心,谁能想到最终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让傅皓谦在他们面前好好表演了一番。 他可以猜到此刻婉宁的想法。 良久之后,他才看着身旁的天旋缓缓开口。 “倒是我低估了大哥,没想到他的心思如此深沉。” “这些话明明可以在里面说,他却非要来到门外,估计就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也就只有那个奴婢才会傻傻地相信。” 傅益桓努力地想要补救。 然而他这一番话却没有多少说服力。 婉宁有些失魂落魄,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缺了一块一样。 她不明白身上这种情绪是从何处而来。 按理来说,她这会应该非常轻松才对。 平心而论,婉宁对大公子并没有多少讨厌,只是有些害怕他。 屋子里还亮着灯,看样子菁玉回来之后还没有歇息。 婉宁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菁玉在烛光下哭花了脸。 还能够看到脸上的泪痕。 她离开的时候刻意打扮了一番,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加狼狈。 听到推门的声音,菁玉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婉宁的身影。 菁玉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婉宁,这让婉宁有些不明所以,她貌似没有招惹对方。 本来打算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去休息,毕竟他今天晚上也经历了很多事情,身心俱疲。 谁知菁玉却不打算善罢甘休,上前一步来到了她面前。 婉宁一脸戒备地盯着对方,略微向后退了一步,防止对方突然动手。 “干吗,你发什么疯?” “你被人欺负了吗?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婉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很久之前她就明白秦菁玉和望玥是同一类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整日腻在一起。 她不想与对方有更深层次的接触,只不过大家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也不想与对方闹得太僵。 “婉宁,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在大少爷面前告状污蔑我?” 面对菁玉的指责,婉宁有些不明所以,她可从来都没有在大少爷面前说过菁玉的坏话。 “你在说什么?什么污蔑什么告状?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第四十章 拿清自己的地位 婉宁不屑于在别人背后做这种小人行径。 “呵呵,如果不是你在公子面前告状,又能是谁?” “平日里就是你接触大少爷最多,整天都想着勾引大少爷,这些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婉宁还想解释,但听到这话,她更不想纠缠。 “好了,到此为止,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管你听到了什么,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你也不要来我面前纠缠。” “我要休息了,你好自为之。” 婉宁打算离开,菁玉却抓住了她的袖子,狠狠地将她扯了过来。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婉宁被如此折腾,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干吗?” “我只想告诉你这个贱人,像你这种人,大少爷永远都不会看上眼,就算你再巧舌如簧,那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我猜你在大少爷那边不仅污蔑过我和望玥,恐怕连你的好姐妹云禾,锦文,云书她们一个也没有放过吧?” “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要让姐妹们知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在做什么。” 烛光下,菁玉脸上的妆看起来有些恐怖。 “你清醒一点,我从来没有在大少爷面前说过你和望玥的坏话。” “你们想做什么也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没有兴趣。” 菁玉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婉宁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总感觉今天的运气有些背。 或许是因为傅益桓,大公子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婉宁辗转难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傅益桓冷漠的眼神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折磨了她一晚上,倒是第二天的精神都有些不太好。 原本早上要去伺候夫人,不过锦文这边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主动代替了她。 “哎,菁玉去哪了,怎么一早上都没有看到她?” 婉宁刻意提起菁玉,想打听几句。 “貌似身体有些不舒服,告假了!” 婉宁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谁能想到,菁玉这一休息就是连着五天。 在这期间谁都没有见过对方。 自从那一晚上过后,傅益桓再也没有来打扰过婉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正当婉宁以为以后会一直很平静的时候,突然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她愣在了原地。 “婉宁你跟我过来一趟,有件事情要提前告诉你,你好有个准备。” 早上伺候完夫人,婉宁刚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就听到何妈妈在喊自己。 她一脸疑惑地走了过去,按理来说今天没有什么过错,对方不应该找她的麻烦才对。 “妈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去做吗?” 何妈妈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说话,示意他跟自己去别的院子,因为旁边还有另外几个丫鬟。 婉宁越发好奇。 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她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对方身后。 “进来吧,这里没什么人。” “妈妈请说。” 何妈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这让婉宁的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婉宁啊,你回去之后下午不用去伺候夫人了,让锦文和云书她们两个过去就可以。” “你这边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下午侯府那边有人过来,你直接去找大姑娘,以后好好伺候侯爷,千万不要在侯爷面前犯错。” 听到这话,婉宁只感觉五雷轰顶。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本来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魔爪。 谁能够想到最后命运拐了一个弯又重新撞到了她身上。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望玥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又要重新安排人,这件事情夫人知不知道?” 何妈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不过只是略微提点了一下。 “望玥这丫头过去之后一点也不安生,搞得整个侯府鸡飞狗跳,惹恼了大姑娘,而且还犯了大错,大姑娘自然要把她撵回来。” “毕竟是咱们府上派过去的人,闹成这样,夫人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只能安排你过去代替她,你可不要有什么怨言。” 说到这里,何妈妈停了一下。 “有几句话我得叮嘱你一下,你过去之后一定要记得老实一些,不要再惹到大姑娘,别像望玥一样,拿捏不清自己的地位。” 后面她说了些什么,婉宁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事情兜兜转转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你这丫头还不赶紧去准备一下,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等会儿侯府那边有人过来接你,你直接过去就行。” “愣在这里干吗!” 何妈妈再次提醒,婉宁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对方满是老茧的手。 “妈妈,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不想去侯府那边,我想继续伺候夫人,去那边人生地不熟,实在是有些为难。 ” “你知道我的性格,万一犯错岂不是给咱们府上丢脸。” 婉宁想要尽力挣扎。 何妈妈直接推开了她抓住自己的双手。 “婉宁啊,这对于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不妨告诉你,这件事情绝不更改的可能,大姑娘亲自来信,就要你这个人,别人她看都不会看。” 婉宁的小脸越发惨白。 婉宁稳了稳心神,现在着急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何妈妈,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 听到婉宁可怜巴巴的话,何妈妈也有些心疼这丫头。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侯府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也很清楚,那里根本就不适合婉宁这种丫头,像望玥菁玉她们过去只要稍微老实一些,大概率不会受到欺负。 顺便还能改善地位。 婉宁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自然不适合侯府。 可惜大姑娘看中了她,这一点无法改变。 “去跟你病重的老娘交代几句,然后耐心等待,侯府的人过来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要乱来,你们的规矩都是我教的,可千万不要成为望玥。” 何妈妈意味深长地说道。 婉宁的眼神中看不到光彩。 一来二去,这个差事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 “我先回屋去收拾一下。” 第四十一章 清白身没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关键时刻会有转机也说定。 她现在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当她打算回屋的时候,旁边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 “婉宁,先不要急着回屋,夫人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听到声音,婉宁和何妈妈同一时间转头看了过去。 “锦文。” 婉宁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然而她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发现锦文直接别过脸,根本就不看她。 这让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一路上有好几次想要开口,锦文都没有给出回应。 婉宁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只是她也不好逼迫对方,只能跟在对方身后往夫人的院子走。 花园内,傅益桓正在练剑,傅皓谦刚好打算出门。 可惜婉宁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位公子都在旁边的花园内。 “嗯?天璇,府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怎么没有听你说起?” 傅益桓放下手中的长剑,转头问道。 他看到了婉宁,而且注意到了她的背影有些颤抖,明显此刻她的心里很不平静。 大概率是遇到了麻烦。 以婉宁的性格,遇到麻烦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只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处理,偏偏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能借助于他人之手。 “少爷,貌似是侯府那边的事情,具体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到第一个安排到侯府的丫鬟已经被退了回来。” 天璇刻意压着声音说话,一旁的傅皓谦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帮我把剑收起来。” 看到这一幕,傅皓谦有些疑惑。 他这边正看得起劲,傅益桓突然停下,多少有些不礼貌。 不过他已经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平常兄弟两人的关系本身就不怎么样。 “二弟,你看什么呢?那边的风景也不怎么样嘛!” 傅皓谦顺着晴雨的目光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其实傅益桓的心思还在婉宁的背影上。 通过刚才天璇的话,他已经可以推算出事情的大概发展。 无非就是望玥被退回来婉宁又得重新去侯府那边。 难怪她的身子骨看起来有些颤颤巍巍。 傅益桓莫名地有些烦躁,一想到那天晚上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就不想插手此事。 甚至最后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终究放心不甘宁。 傅益桓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傅皓谦,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夫人。 “没看什么,许久不曾拜访过夫人了,要不要一起过去,顺便给她请安。” 听到这话,傅皓谦顿时愣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傅益桓居然会找出来这么一个借口,属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之前,傅益桓对赵夫人谈不上尊敬,言辞交锋更是不止一次。 平常恨不得一整年不相见,怎么可能亲自前往拜访请安。 “二弟,你这是?我早上已经去过娘亲的府上了,她还好。” 傅皓谦犹豫着说道,并没有明说。 其实他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 傅益桓仿佛没有听出来一样,把长剑丢给天璇,双手背负在身后便朝着赵夫人的院子走了过去。 傅皓谦生怕傅益桓过去再跟娘亲吵架,只能跟在傅益桓身后一同前往。 如果可以,他希望两人不见面,但是今天很明显没有办法避免。 对此傅皓谦也是无可奈何。 “不对,府上难不成有事发生?二弟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勤快过。” 傅皓谦身边的书童这会恰巧不在身边,要不然到时可以让对方打听一下。 可惜现在唤对方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王氏的院落外面,与此同时,婉宁此刻正跪在大厅内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菁玉。 “你怎能如此诬陷于我?菁玉,我一直把你当成姐妹,可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 王氏面色狠戾地端坐在主位,目光阴沉地看着下方两人。 婉宁和菁玉分别跪在左右两边。 婉宁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菁玉跪在夫人面前。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夫人今天会是这副脸色,并且把她叫到了跟前。 “婉宁,我已经把你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夫人,你还不快向夫人坦白,告诉夫人你这段时间究竟做错了什么。” 听到菁玉的话,婉宁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她回想了一下,对方手上并没有掌握自己太大的过错。 菁玉很有可能是在诈她,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把所有牌都丢出来。 婉宁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实际上几个丫鬟中最有灵气的。 夫人也最看重她,虽然王氏没有当着众人说过这种话,但是熟悉夫人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对婉宁的喜爱。 就连已经嫁出去的大姑娘都有所察觉,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把婉宁从府上要走。 “夫人赎罪,奴婢最近这几天身子骨有些不舒服,但是手上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耽搁,绝对不会有半点差池,还请夫人放心。” 婉宁的话音刚落,菁玉的脸上便出现了一抹嘲弄。 “都已经到夫人面前了,你居然还想狡辩隐瞒,婉宁,你真的不愿意自己坦白,要我当众撕破你的脸面吗?” 听到这话,婉宁的心再次咯噔一声。 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对方似乎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 王氏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婉宁,这让婉宁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老老实实地跪在王氏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眼看着她半天不开口,菁玉又接着说道。 “夫人,我怀疑婉宁与他人通奸,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坏了夫人定下的规矩,丢了府上的脸面。” “还请夫人责罚。” 菁玉这话让在场几个人脸色全部都一变。 就连何妈妈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不停。 一个头晕目眩,差点倒在原地,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过来。 “菁玉,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把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妈妈从小就教导过我们,绝对不能丢掉自己的清白,我保证迄今为止,我从来都没有犯过错。” “你所说的清白之身已经丢失从何说起,又有什么证据?” 第四十二章 忤逆 说完之后,婉宁将目光收回,重新磕了几个头,一脸正色,认真地说道。 “还请夫人明察,还婉宁一个清白。” 婉宁表现得非常淡定,面色上没有出现丝毫慌乱。 熟悉婉宁的人都知道她平时眼神温柔,若是查她心绪,与她对视便可。 面对王氏的眼神压迫,婉宁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眼底的忐忑早就已经落入王氏的眼中。 “你们这些丫鬟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我本来以为多年的教导,让你们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你们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倒是我疏忽了。” 王氏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婉宁却从中听出了怒火。 “夫人明察。” 婉宁不知如何辩解,只能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她很清楚,按规矩此时一旦坐实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菁玉并不打算放过她。 “已经到了夫人面前,你还打算死鸭子嘴硬,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笃定。” “我手上自然有明确的证据,你想躲也躲不过去。” 婉宁的瞳孔再次一缩,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失去理智,以往她的情绪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先前望玥离开的当天晚上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此前在的房间见过你带血的猥裤。” “除此之外,贴身衣物上也带着斑斑血迹,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这些全部都是证据。” 婉宁的脸上的绝望掩藏不住。 婉宁自问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不承想今日同为下人的姐妹竟要置她于死地。 “求夫人明鉴,奴婢自始至终都是兢兢业业,从不敢做出如此逾矩之事。” 话音未毕,却被身边的妈妈硬生生扇了两个嘴巴,话中带着几分警告。 “大胆贱逼,主子还在这儿呢,是与不是自有夫人定夺,何来有得你叫嚣?” 婉宁不敢再言语,只敛着眉,死死咬住唇瓣,让方才被打肿的脸显得没这么难堪。 “何妈妈,你有何看法?” 王氏淡淡开口询问。 何妈妈上前一步恭敬地开口。 “夫人,亵裤上面的血迹说明不了什么,指不定是婉宁来了月事,想要确定她是否失身,扒开衣服验身即可。” “这样才可以做到公平公正,也可以让所有人信服。” 这个时候要是真的当众验身,婉宁没有半点活路,而且还要受尽侮辱而死。 “夫人,求您相信我,奴婢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王氏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很明显,这也是她的意思。 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何妈妈的眼底隐约有一丝不忍。 婉宁的脸上挂着泪痕。 一旁的菁玉嘴角带着冷笑,眼角眉梢都是幸灾乐祸。 “何妈妈,切记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何妈妈连忙点头称是。 她离开了一会,很快就回来,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老妈子。 “婉宁,你老实一些,这样可以免受一些痛苦,规矩就是规矩。” 婉宁反抗激烈,两个人都按不住她。 她不停地挣扎,两个老妈妈,其中一人被她拽了一下,直接倒地不起,磕到了脑袋出血。 看到这一幕,何妈妈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原本的同情消失不见,当着王氏的面,又是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还不打算老实,难不成你以为你今日可以逃过,我告诉你,要想好好活着,就听话。” 此刻婉宁已经有些头昏脑涨,完全是在凭着本能在挣扎。 要是被这么多人当面验身,事后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活路,而且还要连累着自己病重的母亲一起丢人。 婉宁现在已经心存死志。 “妈妈,我来帮忙。” 菁玉见状,直接起身来到了婉宁的身边,摁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整个人都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婉宁已然没有了力气挣扎。 脑袋垂到了胸口,头发拖在地上。 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嘴角的血丝拉得老长,狼狈不堪。 明眼人自然能看得出来,婉宁在抗拒着什么。 菁玉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猜测,还真让她给蒙中了…… 婉宁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衣衫凌乱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成就感满满。 “菁玉,扒开她的衣服。” 王氏沉吟片刻,冷声发话。 “是,夫人。” 菁玉就仿佛是接到了圣旨,一脸兴奋地抓住婉宁衣服自上而下撕开。 可婉宁犹如困兽之斗,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来维护自己仅有的尊严。 菁玉一个不放,险些被她挣脱开。 王氏已然没了耐心。 “何妈妈,扒了她的裤子。” 最终王氏大手一挥,无情地说道。 何妈妈上前一步,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门外。 大公子傅益桓和大少爷傅皓谦一前一后来到了外面。 傅益桓走到门口之后便主动停了下来,他的耳力极好,十米之内没有什么声音能够瞒得住他。 这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 屋子里的热闹他听得很清楚,大概能够判断出局势。 他打算上前一步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假装思忖了下。 “二弟,不是要给母亲请安吗?”傅皓谦开口问道。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的哭声。 傅皓谦直接伸手打开了门。 看到门外两个人,里面的人愣了一下。 先是婉宁,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第一时间遮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还好何妈妈脱衣服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给她留下了一点遮羞布。 剩下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尤其是菁玉。 她本来想着借此机会彻底解决掉这个威胁,偏偏关键时刻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见过大公子,大少爷。” 何妈妈的声音像极雾里,众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傅皓谦上前一步,瞧了一眼狼狈的婉宁的蹙眉,随后看一下自己的母亲问道。 傅益桓见状,停下脚步。 “皓谦,你怎么过来了?我正在教训丫鬟,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出去外面等我。” 王氏的声音很坚定,不容置疑。 傅皓谦有些犹豫起来,长这么大,他从不敢忤逆过自己的娘亲。 第四十三章 过错 “呵呵,赵夫人不愧是府上的主人,手上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还真是精彩,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你是不是要杀了她才满意?” 傅益桓的嘴巴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在场众人都不敢说话。 傅皓谦低头站在一边,在大公子面前她可不敢造次。 “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等会儿过来,我在教训丫鬟,不需要其他人指手画脚。” “或者说你们两个知道些什么?” 王氏的目光在傅益桓和傅皓谦身上来回打量。 “孩儿一无所知,娘亲别误会。” “只是孩儿饱读圣贤书,不忍心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据孩儿所知婉宁她在娘亲手下兢兢业业,不曾出差错,今日氏犯了什么大错,竟狠心折磨于她呢?” 听到他的话,婉宁眼中有了希望。 只要傅皓谦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那一晚的关系,她今日可保无忧。 可惜她在傅皓谦的眼中只能看到怜悯。 “住口,这就是你读到的道理吗?一个探花郎当着我面应该说的话?” “为娘持家多年,何曾冤枉过任何一个奴才丫鬟,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饱读圣贤书,到头来却质疑为娘的决定。” “岂不知若是没有我,府上早就乱成一锅粥,早就失了人伦纲常,哪里还有今天的繁荣景象。” 王氏斩钉截铁地带着怒气。 她的话让人根本就找不到反驳的方向,铁手腕可见一斑。 婉宁脸上早已看不到往日的灵动,两边脸颊肿胀,嘴角挂着鲜血。 看起来有些可怜。 “皓谦,你累了就下去休息吧,后府的事不必脏了你的手,是非功过我自会判断。”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婉宁淫乱后府,丢掉清白之身,就是破坏了我亲自制定的规矩,按照规矩理应发展教坊司。” 听到教坊司三个字。 在场众人都是一激灵,婉宁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绝望。 一旁的菁玉心里的想法与婉宁截然相反,满是幸灾乐祸。 “娘亲,你是说?婉宁与人……有了首尾?” 傅皓谦不料得知这个重磅消息,在自己眼中的婉宁,一贯乖巧守礼。 是决然做不出与人媾和的事情来。 他没有去过教坊司,但是听书院里的同窗说过那个地方,他们提起教坊司的女子,往往都没有把他们当人。 婉宁见傅皓谦呆住了,她慌了。 自己与大少爷的那夜,难道他全然忘了? 还是说因为害怕夫人责罚,所以故意装傻跟自己撇清关系? “住嘴。”王氏大怒。 “菁玉,送大少爷下去休息。” 婉宁的脸上恢复全无血色,她的眼睛晦暗无比。 看样子今日,自己是依靠不到任何人,唯有自救二字。 如果被卖到教坊司,她绝对不会选择苟活,她会直接撞死在大厅。 还能免于折磨。 想到这里,婉宁咬了咬牙。 “夫人,奴婢的确已经失身。” 菁玉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 “果然,你到底是做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 “莫要以为我得理不饶人,望玥那边去往侯府闹得鸡犬不留,要是再不好好教她们规矩,定还会酿成更大的错。” 话音落下,王氏的目光重新放在了婉宁的身上。 “说吧,是谁敢与我手下的丫鬟苟合。” 婉宁抬头看向傅皓谦。 这让菁玉的心咯噔一声。 婉宁开口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 “夫人,奴婢的清白给了大公子,就在庆功宴当晚。” 这道声音如同平地起惊雷,就连傅益桓一向冰冷的眸中,也有了三分波澜 众人以为她会攀咬大少爷,怎料矛头竟指向大公子。 婉宁在赌,赌自己对大公子的用处。 既然大少爷没有能力护着她,那大公子就是唯一的生机。 王氏在一日,自己绝不会好过,大公子跟她分庭抗礼,自己还能从中斡旋。 “你说什么?你跟老大?” 王氏愤怒地整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本以为婉宁定是耐不住寂寞跟下人有了手尾。 如今竟然爬上了傅益桓的床榻。 没有人敢直视她此刻的眼神。 坦白之后,婉宁便低下了头。 “何妈妈,既然这样,我看也不用送她去教坊司,直接杖毙。” “是。” 何妈妈很清楚应声,向外走去。 “住手。” 关键时刻,傅益桓上前一步道。 “大公子,这……” “这什么这?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还不赶紧滚到一边去。” “傅益桓,你想做什么?来保护你的情妇吗?” 王氏不打算给傅益桓继续开口的机会。 可傅益桓淡淡地瞥了一眼何妈妈,何妈妈吓得不敢动手。 王氏握紧了拳头,偏偏拿傅益桓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的确过错在我,本公子不忍心你们如此苛待一个小丫头。” 事情似乎有所转机,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傅益桓的身上 此时连婉宁都一脸愕然地抬起头,原本只是赌一把,她未料大公子真的会帮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把话说明白。” 傅益桓取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婉宁的身上。 如今已是深秋,穿着单薄躺在地上对身体可不好。 下人眼里一向暴戾的他,如今却对婉宁格外呵护。 何妈妈不敢乱来,她一直在等夫人的安排,不然的话她可不敢上前撩虎须。 “是吗?果真是这样?” 听完傅益桓的话,王氏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一脸阴沉。 “千真万确。” 傅益桓一脸懒散地回应。 “一个丫鬟而已,就让她来我院里当通房丫头。” 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算你刚才讲得是真的,嫡长子看上了继母房中的丫鬟,你觉得事情传出去很好听吗?” “一个小小丫鬟,哪有那么麻烦!” 傅益桓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所谓的名声不好,更是无稽之谈,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难不成你觉得在场的人会在背后嚼舌根?” 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第四十四章 不怎么怎么伺候吗 这件事情不能继续闹下去,得尽快有一个结果。 否则消息一旦传出去,谁知道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 往小了说,会有人以为她王氏心胸狭隘。 往大了说,这就是继母和嫡长子之间的矛盾。 可想到婉宁这丫头是大女儿瞧中的人。 定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否认也不至于让老大第一次来跟自己低头。 想到婉宁还有个病重养在府中的老母。 王氏心里了然……索性顺水推舟。 “既如此,那你就带走罢,此等下贱蹄子,往后不可再出现在我院子里。” 傅益桓不理会众人,将婉宁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把搂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力气很大。 婉宁根本就无从反抗。 而且刚才被人四下拖拽,身上到处都是伤,一动都疼。 婉宁现在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傅益桓。 两眼满是愕然。 “大公子,您竟然??” 傅益桓低下身子,俯在她的耳边,悄然开口,声音却能让众人细细听到。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晚?” “你说……大少爷,轻点!” 那晚种种,早就刻入骨髓,怎么可能会忘。 婉宁猛地睁大双眼,面露惶恐,那晚分明是二少爷,他是如何得知的? 见她如此反应,傅益桓恶劣地笑着,也不作解释。 婉宁不敢妄动,周遭目光如同刀子般将她凌迟,痛得浑身瘫软,最后被大少爷揽入怀中。 “谢……夫人成全。”婉宁跪在地上,硬生生朝着王氏叩拜。 此礼行完,傅益桓动作敏捷地把婉宁抱起,一路回到自己院子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这一路上,周遭目光咄咄,让婉宁抬不起头来,尽管羞愧,心中更多的却是担忧。 像人们议论纷纷,早早地就传入到了前来重新挑人的傅韵耳中。 心里暗忖许久,到底是按捺不住,连忙来到王氏房中。 “母亲……”到嘴边询问的话还未说出。 王氏就率先开口:“你应该听到那些碎嘴子的话了吧?” “哼,婉宁倒是个心机深的,待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她竟然还有这狐媚子的本事。” 王氏嘴上被气得不轻,心中雀然。 傅韵轻巧地躲过了地面上破碎的茶盏。 转而来到王氏的身边,替她捏肩:“女儿倒是有些困惑,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厮混到一起?” 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 “还能是为何,他向来和我不对付?” 傅韵连忙上前轻抚王氏的心口:“母亲莫要生气了,事已至此,也得另想对策才行。” 只是可惜了婉宁,培养了这么久的棋子,今日算是彻底地废了。 从王氏到傅益桓的院子的这条路,平日里觉得颇为遥远,而今日却觉得太短了。 随着房间的大门被关上。 婉宁心中不由得发颤。 傅益桓把门关上之后,缓慢转身,目光阴沉地看着婉宁,不多时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你现在应该非常遗憾吧。” “本想给了大哥,如今却成了我房中人?” 傅益桓看向婉宁的目光,像剖开了她的内心,那一点腌臜的情愫,被了解得一干二净。 “现在这般,你应该很失望吧。” 说到这里,傅益桓脸上的笑顿时一扫而空,蹲下身子,捏住婉宁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不及那冰冷的目光,婉宁顿时浑身一颤,终极从脸上硬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公子救了奴婢的命,那以后奴婢就是你的人了。” “只要公子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定为公子肝脑涂地。” 此话从婉宁口中说出。 倒是让傅益桓颇为意外,又颇为诧异地看着婉宁。 面对傅益桓打量的目光,婉宁也只能卑躬屈膝地讨好,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同样听到声音的傅益桓立即站起身子,转而打开房门冷漠吩咐:“给她安排到隔壁屋子里。洗干净晚上来伺候着。” 说罢就匆匆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天璇颇为不解,目光在落到婉宁身上时,变得格外不善。 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来婉宁是王氏身边人。 他们作为大公子的人,向来对王氏那边的人格外敌视。 如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女子,更是让天璇不喜。 “跟我来吧。”带着婉宁去房间的路上,天璇还不忘提醒:“既如今你是我家公子的人,那最好跟前任主子划清界限。” 这一路上,婉宁浑浑噩噩。 不知不觉间,便已来到夜晚。 还未曾休息过,就被人粗鲁地带到傅益桓房间内。 此时烛火昏暗,映衬着站在床边那人的身影越发伟岸逼人。 婉宁踱步过去,只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傅益桓却意味深长地来到婉宁身边,地上的高大身影近乎和婉宁的影子融合。 “今日这场景,和看到大哥跟菁玉说话那晚倒是相似。” “不知你是否能够区分我和大哥呀?”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落入婉宁的耳中,更像是催命符。 婉宁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躯微微颤动:“公子恕罪,奴婢瞎了眼,一时竟然没有分得清您跟二少爷。” 她这动作倒是麻利。 傅益桓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夫人身边的人是否都像你一样,膝盖骨软,说跪就跪。” 婉宁被他这话吓得不轻。 只是一味地低头认罪,却不敢评价半分。 傅益桓强硬地把人拉入怀中。 再看婉宁那张小脸,此刻已经是泪水涟涟。 还真是个爱哭的性子。 傅益桓抬手轻柔地将婉宁脸上泪水拭去,然后手指又落在婉宁耳后,一半掐着脖子的姿态停留在肌肤之上,流连忘返。 “今日你说,我救了你的命,以后愿为我肝脑涂地,可是真的?” 许氏傅益桓此刻的声音过于轻柔,让婉宁心神暂缓。 “奴婢今日所言,皆是肺腑,还望大少爷给个机会。”婉宁声音发颤地说着。 这话倒是让傅益桓心情愉悦不少。 “想要留在我的身边,还得看看你的表现。”傅益桓说话时,原本扣在婉宁脖子上的手,沿着她的脊柱向下滑去。 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感。 婉宁一时间僵硬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傅益桓不悦地皱起眉:“怎么,不是我大哥,你就不会伺候人了吗?” 第四十五章 为难 前一秒还和颜悦色,后一秒就阴云密布。 婉宁一时间就吓得不轻,连忙从他怀里起身,再次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询问:“并非如此,只是奴婢不知道……您需要奴婢如何伺候?” 如何伺候这四个字?从傅益桓口中说出,叫人感到无尽的讽刺。 傅益桓近乎粗暴地把人拉起,手捏着婉宁脆弱的脖子,看似暧昧实则威胁地。 婉宁心想,她知道傅益桓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就颤颤巍巍地伸出芊瘦的手,在替傅益桓宽衣解带时,婉宁的脸颊逐渐被热浪蒸得绯红一片。 这女人倒是被王氏调教得很好。 傅益桓目光深沉,重重地将婉宁推到床上。 一夜,在傅益桓起身后,就将自己蜷缩在床角处,用被子遮盖。 婉宁不懂,傅益桓此时不休息,还要干什么? 不多时就看到张妈妈推门而入。 “少爷,这姑娘如何处置?”张妈妈甚至连眼神都未曾落到婉宁身上,只是伸手帮着傅益桓穿衣洗漱。 “随她去吧,不必多管。”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傅益桓再次来到婉宁的身边,那玩味的目光让人越发无措。 “现在你可得偿所愿了?”傅益桓这话让婉宁颇为不解。 未等婉宁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到傅益桓的声音,极尽冷漠地从头顶传来:“准备一碗避子汤,盯着她喝下去。” 这话让婉宁的瞳孔猛缩,脑海当中不由得回想起曾经见到的画面。 还记得那日饮下避子汤的望玥,近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也要体验如此折磨吗? 这让婉宁越发惊恐。 感到她的情绪,傅益桓俯身去看:“你应该庆幸那天晚上,你未曾怀有身孕,否则的话,将要承受更痛的折磨。” “想要子凭母贵,你还不够格。” 婉宁怎敢怨恨? 如果不是傅益桓的话,今日自己又不知将会遭遇什么。 当即披着被子跪在床上,以表忠心:“如今,奴婢已经是您的人了,那些事情自然不敢妄想。” 傅益桓看到她这副模样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最好如此。”达成警告目的,傅益桓再看婉宁,这副龟缩模样,转身离开。 婉宁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便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张妈妈:“您可否给我一件衣裳?” 如今,她一无所有,只希望张妈妈能动一动怜悯之心,得一件衣裳,免遭他人笑话议论。 张妈妈冷哼一声,亲眼盯着她将避子汤喝到腹中,这才安排丫鬟,拿了件没人穿的下人衣裳。 婉宁倒也不嫌弃,穿上之后就朝着张妈妈行礼感谢。 回到自己居所,才觉得有些安全感,缩在床上昏昏欲睡。 醒过来之后,只觉得饥肠辘辘。 实在忍俊不禁,婉宁才摸索着来到厨房附近。 看到门口凶神恶煞的几位婆子,婉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寻了一个长相慈祥的婆子请求:“我是昨日才到大公子这里的,许久没吃饭,饿得不行,能不能向您讨口饭吃?” 只是那婆子仿佛她是空气般,依旧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就是不理婉宁。 婉宁羞得脸皮发烫,连带着眼眶都微微泛红。 一连又问了好几个,可她们全都无视自己。 最后实在没法子,趁着里面的人不注意,迅速抓了几个包子,转身就跑。 刚开始还有人在身后追她,后来便没了。 婉宁狼吞虎咽地把这几个包子全部吃光,这才觉得好受不少。 此时婉宁才深切地了解到,傅益桓的那句不用管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身上没有银两,大公子院子里的这些人,对她又颇为警惕,想要在这院子里活下去,怕是要受尽折辱。 婉宁委屈得直落泪,可最终也是没有法子。 这一回,她硬生生挺到胃里灼痛,再受不了了,秉着求生的意思,又挪着碎步来到了小厨房附近。 那些人一看到婉宁出现,顿时紧张起来,朝着她怒目而视。 之前看似和善的婆子,当即端来一盆脏水,泼在婉宁的脚前。 婉宁要觍着脸,朝着脖子露出讪笑:“我好歹也是大公子的人,求求您就赏我一口吃的吧。” 只是大公子的那句话已经传遍了院子。 所有人都知道婉宁不受宠,又怎会帮她? “想要吃的,回你家主人那去讨要。”那婆子皱着眉头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被大公子带回来了,大公子就是我的主子,过往种种已然与我无关,您给我一条活路,我日后也能好好服侍大公子。” 婉宁窘迫得脸色发红,双手垂在身侧,捏成拳头,紧紧地握着,仿佛这样才能找回些许力气。 “管你是谁家的狗,我们家大公子没发话,你就算是一粒米,也别想吃着。赶紧给老娘滚远点,否则的话把你打出去。”说着那婆子就拿着一旁的扫帚朝着婉宁挥舞。 婉宁面露惊恐之色,连连后退,她此时已经饿得浑身无力,接连夺神之后,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一黑便跌倒在地上。 “聒噪。” 这时,一双鞋子停在婉宁的面前。 抬头去看那声音来源,就瞧见天璇目光冰冷地看着众人:“大公子,最烦吵闹,你们一个个的,要吵滚远点。” 天璇一身气势不凡,吓得那群人直缩脖子,连连后退。 婉宁看众人依旧无视自己,连忙拽住了天璇的衣角。 “大人能否替我说说话,让他们赏我一口饭吃?” 婉宁以为天璇最起码,能看在傅益桓的脸面上吩咐几句。 岂料,天璇当即拔出长剑,将自己拉扯过的衣角当即斩断。 衣服的碎料就那样,在傅益桓面前落在地面上,最后被天璇的脚重重地碾在泥土中。 “哪里来的脏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的话,刀剑无痕,下一次这剑,就不一定落在什么地方了。” 眼见天璇眉宇间尽是厌恶。 婉宁也瞬间明悟过来。 大公子院中的这些人,恐怕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 第四十六章 撑腰 尽管已经足够卑微的乞求,除了换得他们的嘲笑之外,没有其他。 可能是落入绝境,逼迫得婉宁不得不胆大。 她眉眼冷峻地站起身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站到大公子的书房外面。 “你找死吗,竟然敢打扰大公子清闲,速速离开此地。”天璇冷声呵斥。 婉宁确实梗着脖子,宁死也不离开:“怎么,现在你又开始管我了?” 她眼中闪过讥讽之色。 之前还是一副无视的态度,现在事关大公子,倒是能看到人了。 “你!”天璇气得单手握在剑柄上。 恰逢此时,书房的门被人打开,傅益桓卓越的身姿出现在众人面前。 婉宁反应敏捷,娇滴滴地叫了声:“大公子。” “她怎么会在此地?”傅益桓皱起眉头,满是不悦地看向天璇。 天璇只觉得头皮发紧,心中愤恨,却只好咬牙回答:“她……” 婉宁瞧见天璇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索性自己先开口:“是您昨日说让他们不要管我,所以……” 说完之后,婉宁还不忘怯生生地打量着,傅益桓此时的表情。 发现他没有生气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所以你就胡乱走,连书房种地都敢凑近,我是该说你胆大呢,还是说你另有所图?” 傅益桓意味深长地看着婉宁,今日这姑娘倒是胆大得很。 “奴婢的确有所图谋。”婉宁觉得,与其日复一日,过着今日这般生活,倒不如借此机会,让傅益桓给自己一条活路。 在傅益桓目光变得危险之时,婉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图的不过是您一句话,只希望大公子给一口饭吃。” 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傅益桓升腾起来的怒火烟消云散。 她说的这番言辞倒是有趣。 “呵,真是个墙头草,才刚跟了我,就不把你的主子放在眼里了。”傅益桓讽刺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 婉宁不知所终,只是维持着跪地的动作。 傅益桓倒不愿意和婉宁计较,于是就开口吩咐:“不过是一口饭而已,赏她又能如何?另外,给她找几件合适的衣裳。穿得破破烂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院子里养了个乞丐呢。” 天璇心中更加恼怒,狠狠地剜了婉宁一眼之后,才双手抱拳应了声:“是。” “多谢大公子。”婉宁更是心生欢喜,连带着声音都雀跃几分。 傅益桓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婉宁当即一路小跑离开,现在她也是领了命的,得赶紧去小厨房填饱肚子才行。 傅益桓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婉宁的背影逐渐远去,侧眸看了一眼天璇,直到后者身躯都开始僵硬才大发慈悲地开口。 “如今你的手段是越发苛刻了,不过是个姑娘而已,也值得下令不给饭吃。” 尽管这话,从傅益桓口中说出来是轻描淡写,但是听到天璇耳中,就多了几分怪罪:“毕竟是从王氏那里来的,总得磨磨性子,让她知道现在吃的是谁给的饭,后才能够更加尽心尽力地服侍您。” 傅益桓倒是没有反驳,天璇是如何调教下人的,他一向不愿意多管。 接下来一段时间。 婉宁过得还可以,晚上傅益桓去了他的院子之后,第二天一早就会离开,两个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她也不用胆战心惊揣测人心。 又是一日早晨,傅益桓离开之后,接连几天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 婉宁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但也知道大公子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 本以为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没想到之前见过一面的张妈妈,突兀地敲响了婉宁的房门。 “张妈妈您找我有事吗?”婉宁满怀忐忑地询问。 此人是傅益桓的奶娘,对她的态度得敬之又敬才行。 “不是我找你,是有人让我带你去见她。”张妈妈板着脸说着。 紧接着也不多说些什么,就那样转身离开,婉宁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远远地婉宁就看到赵妈妈的身影,顿时心里一紧。 怪不得这一路上张妈妈都板着脸。 赵妈妈是王氏的人,自然和张妈妈不对付。 自己在大公子院里,王氏的人却找上前来,张妈妈心里能舒畅就怪了。 婉宁朝着张妈妈无奈一笑,转而小步挪到赵妈妈面前。 赵妈妈就像是在打量着一个货物般上下扫视着婉宁,最后嘲讽地笑了:“看来大公子对你也没多上心,还是个丫鬟打扮,无名无分地待在院子里,和随便在路边捡的一只狗有什么区别?” 张妈妈在带完路之后就离开了。 她们这边谈话,张妈妈一概不知。 婉宁自知自己得罪不起任何人,只是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 赵妈妈继续开口:“虽然你这身子已经给了大少爷,但是,夫人却是个念旧的,知道你过得不好,刻意安排我过来看看你,若大少爷真把你当做个宝那我自然离去。” 说到这里,赵妈妈又顿了顿,而后表情认真几分:“但是现在看来,大少爷对你不好,夫人有好生之德,如果你愿意为夫人做事的话,便不会计较你背叛主子的过错,甚至还会一如既往地待你好。” 这是想要把自己当成眼线。 婉宁有些意外地看向赵妈妈。 素日对自己关照较多的是何妈妈,倒是赵妈妈一向铁面无私,可谓是张氏的第一走狗。 又听到她继续开口:“你若心里还有夫人,记得她之前待你的好,那今晚的宴席便好好打扮一番过来,夫人自会为你撑腰,许你个名分。” 赵妈妈以为这已经足够打动婉宁了。 对于此刻的婉宁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可是婉宁却是一脸郁闷地垂着头,没有半声言语。 此刻,赵妈妈也没有耐心,索性就扯着婉宁的手臂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小声提醒。 “那时候你可千万别拎不清,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人依靠着夫人活着呢。” 赵妈妈在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去拧婉宁手臂内侧的嫩肉。 赵妈妈之话分明是在威胁。 婉宁被她掐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表示知道。 看她这副模样,赵妈妈心中才畅快不少,耀武扬威地离去。 第四十七章 父子不睦 婉宁龇牙咧嘴地转身,抬手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臂,赵妈妈这次是下了狠手,现在那块嫩肉定是青紫一片。 才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看到等候多时的张妈妈。 “您是在这里等我吗?”婉宁收起脸上略显狰狞的表情,怯怯地询问。 “赵妈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张妈妈心里清楚,这位不速之客,肯定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说是今晚有宴席,王氏希望我能够前去参加她好借此机会,向大公子发难……” 婉宁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不恰当。 又改了口风:“当然,我肯定是那个导火索,我心里清楚得很,王氏表面上是在为我撑腰,替我讨名分,但实际上肯定会对大公子不利,我本意是不想去的,可是奈何父母亲人还在她手中,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张妈妈您跟大公子说一声,让他救救我家人。” 婉宁知道这次的宴席,定是不能参加的。 可家人生命安全,又让婉宁割舍不下,只好恳求张妈妈。 她这番说辞让张妈妈露出惊讶之色。 没想到这丫头倒是通透。 这也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大公子,就算是为了给自己讨要名分,也不愿意伤及大公子。 想到这里,张妈妈脸上的表情柔和几分:“鸿门宴既已设下,哪有不去的道理,你且放心大胆地去吧,大公子那边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那就多谢,张妈妈了。”这对于婉宁而言是意外之喜,也是真心实意在感激张妈妈。 第二日晚上。 婉宁看到院子里的情景,这才惊觉,哪里是什么宴席,不过是主家人凑到一起吃顿饭而已。 而且她们丫鬟也是要到另外一侧,等着伺候主家人的。 婉宁偷偷打量着院中情况,不经意间,就和傅益桓的视线相对。 他竟然真的来了…… 这种热闹的场景,对于傅益桓而言,相当无趣。 一桌子人有说有笑,只有他一人冷冷清清,孤寂地喝酒,没人与傅益桓交流,像是心照不宣地将他排斥在外。 他憋闷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益桓满脸无趣地看着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戏子,无意中就发现婉宁怯生生地出现在附近。 两个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 傅益桓精准地捕捉到婉宁双眼一亮,正想着叫婉宁来自己身边。 转而就看到婉宁挪开视线,乐颠颠地跑到另外一侧。 傅皓谦一直都在偷偷关注傅益桓的动向。 见他脸色不好,主动关怀傅益桓:“二弟,我敬你一杯。” 傅益桓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陪着傅皓谦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婉宁这时候已经到了丫鬟堆里,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王氏故意提高声音,拿了一块糕点跟逗狗一样,朝着婉宁挥手:“婉宁,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似寻常,怎么坐到丫鬟堆里了?我说怎么找了一圈都不见你的身影?赶紧过来。” 婉宁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今天不能让王氏满意的话,恐怕自己的亲人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只好勉强地站起身子,满是惆怅地朝着王氏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氏根本不顾婉宁的身份,直接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看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当家主母对待儿媳的姿态。 她这般做作的行为,和此时的场所格格不入。 这时,老爷勃然大怒,这张手中的酒杯扔到婉宁脚下。 炸裂的声音顿时让所有人浑身一抖。 “你个下贱东西,竟然敢勾引主子。” 老爷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院落当中炸响。 婉宁满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看老爷的样子,似乎是恨不得将他抽皮剥骨匡扶规矩。 婉宁完全不敢乱动,只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甚至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坏了主子们的安排。 见此情景,王氏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相爷莫气,你要怪就怪罪我吧,都是我不好,忘记如今大少爷也是成年的儿郎了,而他的院子当中,就只有一个老妈妈服侍,自然不够贴心。” 王氏伺候老爷一辈子,当然知道怎么说才能够拿捏他的情绪。 果不其然,听到王氏这矫揉造作的言辞,老爷眉宇间更多了几分不耐。 作为最小的女儿,傅羽看到母亲如此委屈,当即嘟着小嘴替母亲叫屈:“娘亲,为什么要这么说?之前我明明看到你往二弟哥的院子里送了好多美女,都是他不要的。” 此话一出,原本就在忍耐怒火的老爷骤然爆发。 他当即就朝着傅益桓怒目而视,抬手指指他的面门。 老爷横眉冷对:“好啊,本以为你不过是一时好女色而已,现在看来,分明是让你母亲难堪。” “母亲?”傅益桓讥讽地看向窝在老爷怀里的王氏:“我有母亲,可不是她。” “你个混账东西,给我闭嘴。” “谁准许你说出这种话的?赶紧和你母亲道歉。”老爷气势汹汹地说着。 “父亲这么说,未免失之偏颇吧,还记得当初三弟也是宠幸了一个婢女,不过是轻描淡写地把那位婢女交给三弟而已,怎么到我这里……就迫不及待地冠上罪名了呢。” 说到这里,傅益桓呵呵一笑,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站起身子,还微微有些摇晃。 “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个个可真是好手段,送到了三弟院中还不够,连我身边也得派上一个。” 老爷被气得不轻,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 “相爷,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王氏心里一紧,连忙帮他顺气。 “二弟,你还是别说这些混账话气父亲了。”傅皓谦同样有些焦急地提醒。 一看到老爷这副要被气抽过去的模样。 他的这些儿女顿时一拥而上。 唯独傅益桓眼中带着讥讽之意:“事实而已。” 说罢,就将手中的酒杯扔到桌子上,转身欲走。 傅皓谦却皱着眉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就算二弟跟父亲的关系再怎么不好?也应该留下来照看父亲身体才是。” 说着傅皓谦就伸手,试图抓住傅益桓的手臂,将他阻拦。 岂料傅益桓不紧不慢地,捉住了傅皓谦的手,借力一扯,转而再往前一推,傅皓谦就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傅益桓看完了笑话,漫不经心地朝着自己院中走去。 第四十八章 好意提醒 这时就瞧见婉宁满脸担忧地来到自己身边。 “公子,您打了傅皓谦,怕是会落人口实。”婉宁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看我伤了傅皓谦,你心疼,不如去他身边伺候着吧。” 傅益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就那样直白地盯着婉宁,似乎是想要看她如何抉择。 “奴婢已经是大少爷您的人,自然全心全意都是为了您好的。” 婉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诚恳。 傅益桓低头,恰好能够看到她眼中满满的都是自己,婉宁的这般反应成功地取悦到了他。 当即,从腰间解下玉佩,扔到婉宁的手里:“说得不错,这东西,你拿着玩吧。” 婉宁有些诧异地端详着手中玉佩。 玉佩成色极好,应该值不少钱。 这里只听说大公子节俭,没想到打赏下人的物品,都得从自己身上出,思虑至此,婉宁倒是不觉得,不给自己工钱是苛刻了。 婉宁满心欢喜地将玉佩收好,转而一路小跑,跟上了傅益桓的步伐。 傅益桓的脚步骤然一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转身拉着婉宁的手,朝着旁边的院子走去。 婉宁回过神来,顿时大惊失色。 “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婉宁慌张的声音都几乎变形。 “这里可是大少爷的院子,您喝醉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婉宁修的脸颊绯红,转而又惶恐地反应过来。 此地可是大少爷的院子,先不说脸面问题,只单单说若是被旁人发现,恐怕又要被人怪罪。 “你现在倒是变得胆小了,之前来这院子里,我记得你那次都十分欢喜?” 傅益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兴致。 好在平日里,傅皓谦不喜热闹,所以院子当中安排的下人较少。 以至于他们这一路畅通无阻,未被人发现。 这也更助长了傅益桓嚣张的气焰。 也顾不得是哪个房间,直接推门而入,转而扣着婉宁的腰抵在门上。 婉宁惊得都快哭出声音来:“大公子,求您不要开奴婢的玩笑了。” “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开玩笑?” 傅益桓捏着婉宁的下巴,不断用手指摩挲,刚刚给了她一块上好的玉佩,现在只觉得婉宁肌肤的手感,要比那枚玉佩好上百倍。 “还是说因为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二少爷,所以不愿意。” 婉宁面色涨红,想想现在是在大少爷的房间就觉得有些窘迫。 再听了身边人的话,更是心慌无比。 “没,奴婢没有。” “没有?口是心非吧?” 傅益桓眉头挑挑,手握着纤细的腰的力度加大一分,甚至大拇指还恶趣味地微微摸索着。 婉宁感觉身体发麻,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这动作被傅益桓察觉出来,心头恼怒。 “怎么?没和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悔了?还是厌恶本公子碰你?可惜晚了,你现在只属于我。” “公子,奴婢没有,我……” 咬着嘴唇,婉宁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 当初认错人的责任也不在她,他不是知道吗? 现在却倒打一耙,还句句嘲讽,婉宁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依稀记得云禾以前曾经说过,男人嘛,都喜欢哄。 尤其是在床笫间,软糯的声音,讨好的小活,诱人的闺房蜜语可以很轻易地把男人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咬着唇,婉宁琢磨着怎样能让这没有理智的大公子放了她。 她的沉默让傅益桓眸光幽深,一只手钳制住她的下巴。 “我说中你的心事了?” 婉宁本就羞涩,刚琢磨好的话因为傅益桓低沉带着质问的话又吞了回去,只发出一声闷哼。 这声音等于默认,傅益桓在婉宁腰上摸索的手一顿。 承认得倒是痛快! “公子,奴婢的错,以后不会再犯了!” 说这话婉宁面上又泛起一抹羞涩。 察觉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婉宁忙伸出手,抵住傅益桓胸口,同时红唇微启。 “公子,奴婢的错,您别生气。” “呵……” 傅益桓冷笑一声,这丫头说出来的话怎么让人起些心思。 这倒是超出他的意料。 “既然知道我生气了,那就补偿一下。” 说话间,傅益桓直接把婉宁给抱起来,向着床塌的方向走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等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然到了床榻边。 “不要,公子,不要在这里。” 婉宁吓得一手抓住衣襟,一只手推搡着。 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何况这人还自小习武,婉宁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小鸡子一般。 “无妨,就当故地重游了。” 傅益桓说话间,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猛地把床铺掀到一边,同时把婉宁放到床上。 熟悉的动作使婉宁一愣,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傅益桓欺身而上,察觉她失神的目光,手一用力,“次啦”一声衣服被撕开,婉宁觉得身体一凉。 “呵,在我身下想别的男人,真当我好脾气?” “公子,奴婢……” 婉宁想要解释的话被傅益桓粗暴地吻给堵回去。 床幔上的流苏随着傅益桓的动作摇晃着,床也发出声响,在这安静的室内尤其突兀。 想想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婉宁紧咬银牙,在享受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崩溃。 云停雨歇,婉宁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侧头,傅益桓在整理自己的衣袍,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公子,您这样是对大少爷的侮辱?” 傅益桓在腰间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下一刻,傅益桓笑了,只是笑容让人心慌。 “哼,折辱?这只是开始。” 傅益桓冷眼扫一眼床上风情万种的人,迈着大步转身离开。 婉宁浑身难受,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咬牙坚持起来,最后还是忍着酸痛快步跟在他身后。 刚到院门口,就见张妈妈从房间走出来。 婉宁脸上立刻带着讨好笑,连忙倒水。 “张妈妈,是大公子有事吗?” 张妈妈对着婉宁的笑脸实在是板不起脸。 见她乖觉,张妈妈声音不由得温和些。 “谢谢姑娘的好意,想必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话间,张妈妈扫到婉宁有些松垮的衣服,神情了然。 夜静静的,傅益桓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第四十九章 盘算 此时已经夜半时分,张妈妈看看映在窗上的影子,犹豫下还是抬手敲门。 “进!” 低沉的声音传来,接着房门被推开。 正在写着什么的傅益桓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的奶娘走进来。 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张妈妈皱眉。 “公子,时辰不早了,您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傅益桓放下笔,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温和。 张妈妈以前是傅益桓生母的陪嫁婢女,嫁人后正巧和主子一起怀孕,就成了傅益桓的乳母。 她一直待傅益桓似亲生,而且十分守本分。 即使傅益桓对她很看重,把院子中的大小事情都交给她,张妈妈也没有做出仗着身份,欺上瞒下的事。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公子,奴婢这不是看您还没睡,就去小厨房准备点夜宵。” 张妈妈说完,站在那里想了想,又道。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是雪姑娘的事,她到底是大夫人屋里的人……” “不过如今看着,这丫头倒还乖觉。” 傅益桓眉头向上挑挑,脑海中全是婉宁的模样。 胆怯的,娇羞的。 瞬间,傅益桓嘴角上扬,“她确实乖软听话。” 傅益桓眸光微闪,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拿起笔,正要下笔的时候,略一顿。 张妈妈自小和主子一起长大,也是识字的。 等到傅益桓停笔,她凑过去,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脸上带着疑惑。 琼树凌霜雪,葱茜如芳春。 细细品味,张妈妈就琢磨出一丝味道来。 今天婉宁的表现可圈可点,但是总体上张妈妈还是比较满意。 想想平时小主子冷清的性格,没见到他对谁上心。 难得有个人入了眼,不管初心如何,有胜于无。 立马,张妈妈了然地笑笑。 “公子,记得吃了夜宵,早点休息,老奴岁数大了,熬不得夜,先告退!” 张妈妈说走就走。 到门口的时候,便傅益桓唤住。 下一刻,就听到傅益桓冰冷的声音。 “明日便给她开月银,一月……三两。” 张妈妈愣住,三两,这可是府中姨娘的份利。 意外地同时注意到傅益桓盯着纸张上的那几个字转瞬间又了然。 “公子,那老奴可否带着雪姨娘去大夫人那里过了明路?” “雪姨娘?我何时说要纳了她?” “公子,那月……” “不过是个丫鬟,没事时暖床,不识抬举她。”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薄凉,让张妈妈更弄不懂傅益桓的心思。 但是,张妈妈没有多嘴,只是应下。 怕惹得傅益桓厌烦,转身离开。 烛火摇曳,印在窗上的影子有些孤独。 这一夜,不仅傅益桓久没入睡,这府中的诸位主子恐怕都没有睡意。 老爷被气犯了病,傅益桓不理会,可是傅皓谦不能不管不顾,他小心伺候一夜。 婉宁却睡得很沉,一夜好眠。 次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户照射进来,床上的人轻轻地嘤了一声,接着一双白皙的手从床幔中伸出来。 刚刚清醒的婉宁用手撩开紫色的床幔,坐在床边微眯着眼睛,明显的是在醒神。 透过窗户向外望,天气晴朗,今天是个好天气。 婉宁缓缓地起身,绕过屏风后面换一身衣裙,正准备去打水洗漱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拉开门,张妈妈站在门口。 “雪姑娘早!” “妈妈早,您这是有事?” 张妈妈眉间带笑,比以往都温和的态度让婉宁有些忐忑。 得知张妈妈是来给自己送月俸银子的时候,婉宁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手心一沉,婉宁垂下头,看着泛着银光的元宝,有一丝喜色后又觉得有些惶恐。 她以前可从没有想过自己一个月能拿这么多的月俸。 但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婉宁捧在手中觉得有些烫手。 婉宁毕竟年龄小,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看着银子又抬头望望张妈妈。 喜色纠结都没有被张妈妈错过。 “通过这两日接触,你大概也知道主子是什么脾气性格。其实,只要你老实本分,好好伺候主子,不会亏了你的。” 见婉宁还一副犹豫的模样,又道,“既然来了这里,心也该安下来了。” 恍惚中婉宁拿着银子回到房间,耳边依旧是张妈妈离开时的那句话。 “其实咱们大公子不缺银两的。” 大公子的冷让她惧怕,大公子的寒让她胆怯。 现下昨日大公子的举动加上这沉甸甸的银两让婉宁心中一暖。 正所谓事情凡事不能看表面。 这话是不错,原来跟着大公子也是蛮好的。 婉宁心里喜气洋洋,她可不会承认主要是因为每月都会有那三两银子。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到了下午。 梳妆镜前,婉宁在自己的首饰匣子中拿一朵绢花插在头上。 同时打量身上的衣裙,觉得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腰肢摇曳向着花园内走去。 她和云禾好不容易见面,可是昨日匆匆分开,还有很多话想要和自己的小姐妹分享。 二人便约定今天下午见面。 虽然昨夜一夜好眠,但在大少爷房间内傅益桓太过凶猛,以至于虽然休息一夜,但还是有些不适。 可任何事情也阻挡不了她和小姐妹相见急切心。 来到花园凉亭,远远地就看到亭子内云禾坐在那里。 见到人影,云禾重重地呼一口,起身来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哎呀,你终于来了,可是担心死我了。今早听说大小姐……” 用手拍着胸口,云禾还有一丝庆幸。 婉宁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姐妹话中的意思,不由勾唇一笑。 “我的天哪!看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枉费我还为你担心半天。” 云禾伸出食指对着小姐妹的头怼去,人依旧心有余悸。 “好姐姐,我错了。” 看好姐妹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婉宁心知对方是为自己好,别拉着云禾的手轻轻地摇晃。 娇艳的容貌加上软糯的声音让云禾瞬间怒气全消。 “你呀!”拍了拍婉宁的手,云禾无奈。 她四处张望下,凑在婉宁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婉宁抿唇,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以前听人说男女在一起行那事时女人都是享受的,可是她却没有。 “大公子待你可好?” “嗯,好。”婉宁垂头,绞着帕子回应着。 “就是,就是……” 想着傅益桓,婉宁红唇微张,几次话到嘴边却羞于出口。 第五十章 心甘情愿 看这样子云禾还有什么不懂的。 “真的?” “那当然了,女子要……” 婉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点点头。 对云禾的话,婉宁向来会多信三分。 想想每次欢好时自己的感觉,婉宁好看的丹凤眼垂下来,心里琢磨着下次是不是要试试? 傍晚时分,傅益桓竟然真的传唤她伺候着。 婉宁先是一愣,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容颜,觉得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前去。 快到大公子门前,婉宁脚步忽然间慢下来,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 看到人踌躇不前,守在门口的天旋不由得有些恼怒。 “磨磨唧唧干什么?不知道公子传唤?还不快点?” 婉宁垂头看着脚尖,正琢磨着一会儿见到大公子之后的事情,突然间对方冷不丁开口,人被吓得一愣。 反应过来抬起头,就对上天旋不耐烦的脸。 每次天旋见到她总是带着火气,婉宁其实知道缘由,所以没有放在心上,抬脚向前。 在路过天旋面前的时候,注意到对方嘴角勾起来的嘲讽。 察觉到婉宁的视线,天旋冷哼一声,故意别过头去。 婉宁打量着面前的小厮,只知道他是对傅益桓最是忠心耿耿的。 是碍于自己从前的身份看自己不顺眼。 只是每次来都是鼻孔朝天,让婉宁觉得心中不爽。 天旋察觉到婉宁的视线,扭头见对方正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面色一红。 这一红倒让婉宁起了调侃的心思,她微微向前靠近一步。 “你,你干什么?怎么连点分寸都没有?不,不知道主子正,正在等着。” 婉宁向前天旋靠后,说到最后的时候,话语中竟然有些结巴。 “我就是在想看你这容貌,得配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有中意的同我说一声,我牵个线,请公子做个主,成全你可好?免得孤家寡人一个,整天都是火气撩挑的,还……” “你,闭嘴。”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天旋恼怒打断。 天旋磨牙,面色涨红,怒瞪着面前的人。 大夫人是怎么调教人的,怎的这么不知羞耻? 见人恼了,婉宁勾唇一笑,丹凤眼弯成月牙,推门而入。 书房内,烛火明亮。 傅益桓正坐在书案后垂头写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傅益桓头都没有抬。 “过来磨墨。” “是。” 婉宁轻声应着,缓步向前,侧头,看到傅益桓正在作画。 游龙走凤间,几枝梅花跃然于纸上。 察觉到视线,傅益桓抬头,婉宁有些心虚地撇过眼睛。 这一动作看在傅益桓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种心思。 眸子微暗,傅益桓提笔在画卷上写出一首诗。 “念来给本公子听听。” 放下笔,傅益桓身体靠后。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 婉宁暖暖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他此时正认真垂头看着画卷的诗句,姣好的天鹅颈因为这动作显露出来,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白皙,傅益桓不由得眸光一暗。 “果然,不愧是王氏调教的人识文断字,想必文采应该不错。这样的丫鬟带出去才不会丢了她的脸,老头子也会夸赞她几句吧?” 面前的婉宁让傅益桓心动,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寒冬腊月的风。 这语气婉宁再熟悉不过。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那天旋不就同大公子一样,句句带刀,开口带刺。 这二人如出一辙。 婉宁正想着,忽然间下巴被人钳制住,瞬间感觉到疼意。 接着头被迫仰起来,就对上一双犹如寒潭的眼。 “本公子说的话你就这么不愿意听?” “公子没有。” 傅益桓幽深的目光让婉宁有一丝莫名的惊慌,忙解释。 “没有?哼!”傅益桓冷哼,接着松开手。 摆脱他的手,婉宁捂胸正觉得庆幸时,忽然间被人一拉手臂,身体向后,人猛地坐在傅益桓的腿上。 接着腰被长臂箍住,两个人紧紧的帖在一起,仿佛没有一丝缝隙。 “公子~”婉宁挣扎一下,自觉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 水汪汪的眸子透着明亮,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几下,察觉到傅益桓的呼吸粗重,婉宁心如鼓槌,忙低下头。 和她猜想的一样,傅益桓的手在她身上摸索着,温热的呼吸扑在婉宁的耳边,让婉宁本就羞红的脸更是如同熟透的西红柿一般。 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婉宁有些紧张,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硬。 这种动作看在傅益桓的眼中无疑是抗拒。 一瞬间,傅益桓带着情欲的眸子瞬间消退,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 “你怕什么?” “奴婢不敢!” 头垂得更低,婉宁声音低若蚊蝇。 紧咬着嘴唇,脑海中都是云禾在她耳边说的话。 因为她的动作傅益桓本就不满,这一副弱不禁风, 满脸委屈的样子让他黝黑的眸子更是暗了几分。 “你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傅益桓的声音骤然响起,婉宁的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一下。 忙慌乱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不安。 “没有,奴婢,奴婢……” 敏感地察觉到傅益桓仿佛在生气,婉宁心里琢磨着,不应该呀,这怎么和云禾说得不一样。 不是说女人是水,柔弱让人心疼。 是个男人都会被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吸引,心生怜惜吗? 可是到了大公子里,这个样子怎么看…… 婉宁心里没底,生怕自己的动作再惹得傅益桓的不悦,慌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嘴角向上勾起,扯出一个笑容。 但是因为她的惧怕,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公子,奴婢,奴婢就是有些怕疼,您可不……” 咬着嘴唇,婉宁适量地几番慌忙解释。 “滚!” 婉宁想着自己解释清楚,公子必会怜惜,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声怒吼。 “既然心不甘情不愿,那就滚出去!” 傅益桓猛地站起身来。 婉宁正坐在他的腿上,没有防备,身体向旁一歪,跌倒在地上。 傅益桓垂头望着地下的人,眼中寒意彻骨。 “公子,奴婢,奴婢……” 婉宁张张嘴,床地之间的事情,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来人” 随着傅益桓的一声怒吼,天旋走进来。 第五十一章 不识抬举 他冷眼扫着室内的情形,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泪水涟涟,天旋的眉头下意识皱皱。 “把人给我带出去。” 这下子婉宁再傻也知道自己真的惹恼大公子,心里惶恐加深,忙跪下来向前,企图要抓住傅益桓的袖子求饶。 可就在她靠近那一刻,傅益桓猛地后退。 “我的话没听到吗?动手!” 再一次怒吼让天旋回过神来。 婉宁就这样被赶出去。 她心不甘,试图再闯进房间同傅益桓解释。 可天旋伸出双臂横挡的门口。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公子总算清明,不再被你这狐媚子蒙了眼。识趣地赶紧离开,还能留点脸面。” 天旋面无表情,眼神中的嫌弃厌恶让婉宁心痛。 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人依旧固执地站在院子里,想要祈求傅益桓的原谅。 见人如此,天旋磨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贱人就是矫情! 他琢磨着用什么话把人刺走。 “天旋进来!” 话还没有想好,就听到房间内传来喊声。 天旋对着婉宁冷哼一声,转身进去。 婉宁伸长的脖子向内张望,可是门关得紧紧的,没有给她一丝希望。 “主子。” 此时傅益桓已经站在书案前,只是他那幅画被团成一团扔在地上。 傅益桓抬头,眼神中是从来没有过的冷冽。 “今日的事情你当真瞧清楚了?她下午出去的时候见到了傅皓谦?” 夜静静地笼罩着整个傅府,傅益桓房间内安静地掉根针都可以听到。 “噼啪”一声,烛花跳耀打破这室内的沉寂。 天旋抿唇,思量一番,这才缓缓开口。 “回主子,属下下午路过花园,看到婉宁和三公子房内的云禾坐在凉亭内聊天。属下没有在意,转身要……” 天旋缓缓地说着今日所见,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主子的神色。 傅益桓面无表情,单手背后,幽暗的眸子让人琢磨不出情绪。 “主子,不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那婉宁本就……” 天旋继续进言! 傅益桓坐在椅子上,双眼微眯,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见自家主子并不言语,天旋有些不甘心。 “主子,虽然小的并没有看到她同大少爷说什么。但是却亲眼看到大少爷在不远处望着凉亭那边。细想想,婉宁本就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她和大少爷……” “天旋,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傅益桓睁开双眼,双眸中带着一丝犀利。 他的话让天旋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回答。 “回主子,小的跟在您身边已经有六七年了。” “你应该知道凡事都讲证据。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地盯着,等拿到证据再处置人也不迟。” “是主子,小得明白。” 傅益桓挥了挥手,天旋转身离开。 站在门口的他抿着嘴唇并不言语。 自己刚才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一看那个婉宁不是什么好东西。 弄不准还是大夫人安插在他们这院子中的。 对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依着天旋的想法,就这个由头,直接把对方打发掉就算了。 可是主子却有些心慈手软。 想着主子和婉宁在一起的情形,天旋发现主子有些偏心。 抿着嘴唇,天旋磨牙,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 有一就有二。 他现在开始就死盯婉宁,就不信对方不露出马脚。 只要对主子有一点不利的心思,天旋绝对不放过她。 婉宁还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成了天旋眼中的头号敌人。 那日,回到房中之后,心里有些忐忑。 琢磨着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找自己的小姐妹好好问问,到底哪里出了错? 同时还盼着傅益桓能再次召唤她。 可是终归失望,傅益桓仿佛是忘了院子中有她这么个人似的。 而且因为身份特殊,婉宁在院子里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做。 本就觉得心虚的婉宁这下子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毕竟拿了那么多的月银,这种傻吃捏睡的日子,好像不符合她的身份。 接连几日烟雨蒙蒙,婉宁只能在自己的房间内坐在窗前望雨叹息。 这日,天终于停了,一条彩虹挂在天边。 婉宁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立刻涌进来。 雨过天晴后,院子内透着一股湿气,阳光也如往常一般刺眼。 婉宁用手遮挡一下刺眼的光,望向傅益桓房间的方向。 那种忐忑不安再次涌出来。 换一身浅色的衣裙,婉宁悄悄地出了院门,打算去三公子的院子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自己的小姐妹。 云禾在三公子那里,身为姨娘的云禾在三公子身边久了,自然懂得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 对于婉宁这种新手来说,懂太多的人情世故的云禾就是她最好的排忧解难的对象。 三公子和大公子两个人离的院落比较远,而且又不是在一个方向,婉宁提着裙摆,小心地走在青石小路上。 时不时地望着两边的景色,花红柳绿,使婉宁的心情更好。 可是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远远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婉宁身体一僵,愣在当场。 对方仿佛也是看到她,脚步加快,在离婉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婉宁你可好清闲,竟然还有时间在这花园中闲逛?”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庞,让婉宁心里没有来得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手中的帕子紧绷着,望着面前带着笑容的人,婉宁总觉得这笑让她莫名地心慌。 “两位妈妈好!” 婉宁硬着头皮同对方一行人打招呼。 “婉宁好啊!” 何妈妈笑眯眯同婉宁打招呼,同时招招手,“来到我身边来,我有事情找你。” 何妈妈身体较先前稍微有些发福,脸更是笑得灿烂,尤其是招手的动作看着极其温柔。 可是婉宁却从她的动作中察觉出危险,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如今自己身份特殊,再见到大夫人身边的人,只能躲得远些。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在府中最寻常不过。 现在夹在大公子和大夫人这两尊面和心不和的大佛之间,想要平安无事根本不可能。 至于怎么选择,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一步错步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婉宁心中警钟响起,站在原地踌躇不前,这使赵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妈妈抱歉,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就……” 婉宁说着欠歉意的话,动作极其迅速,转身想要脚底抹油,开溜。 “婉宁,你个小蹄子可真是不识抬举。” 第五十二章 不知天高地厚 在一旁赵妈妈的脸瞬间晴转多云,声音也不由凌厉几分。 “你们两个快去把人拉过来。” 骤冷的声音让婉宁身体一僵。 接着何妈妈命令道,婉宁扭头这才注意到赵妈妈身后带着两个脸生的丫鬟。 “妈妈,我真的有急事。” 婉宁面上露出一抹急色,绞尽脑汁想借口,有些懊恼自己今日出门怎么没有看皇历。 “婉宁,我是奉大夫人的命令请你回去一趟。 原本还想去大公子的院子里,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巧了不是? 既然这样一起回去吧。” 婉宁咬着嘴唇,不停地后退,脸上明显带着抗拒。 心里暗骂,“多个屁,没准是在这里特意堵她呢。” “婉宁,你最近在大公子的院子里想必没有你老子娘的消息吧?” 打蛇打七寸。 赵妈妈一句话抓住婉宁的脉门。 婉宁身体一僵,缓缓转身。 注意到她神色,赵妈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继续开口。 “婉宁,夫人恩典,你爹娘特意从庄子上传来的书信,你不想知道?” 这话听在婉宁的耳中腿上如同灌铅一般再也挪不动。 婉宁的眼睛微眨几下,视线在何妈妈脸上打转。 似乎想要探出这话真假。 可是对方笑眯眯的模样,丝毫没有看出一二来。 想想自己在庄子上做活的爹娘,婉宁说不想是假的。 她和爹娘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偶尔传个消息那都是奢望。 见婉宁垂下头,何妈妈脸上笑容更深。 见人终于老实了,何妈妈没有再耽搁时间,转身就走。 一个贱蹄子罢了,还治不了你!? 向前走了几步,身后没有听到脚步声,何妈妈转头见人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沉下脸来。 “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大夫人在等着你?” 骤然间的出声让婉宁猛地抬头,水鹿一般的眼中透着纠结。 最终人还是向前缓缓地跟在何妈妈的身后。 那两个小丫鬟则是紧紧跟在婉宁的身后,生怕她半路跑了似的。 婉宁双眼四处打量,并不聪明的小脑袋瓜快速地运转着,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见到大夫人应该怎么回话。 还没等她想好,人已经到了大夫人的院门前。 何妈妈停下脚步,看一眼身后的人。 “快点跟上,架子不小,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 婉宁的头垂得更低,余光扫一眼熟悉的院门,知道这是妈妈对自己的提醒,提起裙摆,迈步进入。 何妈妈带着人径直向后堂走去,一路上熟悉的景色让婉宁有些恍惚。 她父母本就是家生子,自小的被妈妈选中,来到大夫人这院子中伺候。 如今已经有十余年的光景,这里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却让人心中没底。 “夫人,婉宁来了。” 婉宁在门外候着,何妈妈进去禀告。 “让她进来。” 大夫人的声音传来,婉宁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忙推门进入。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走在人进去之后手脚灵活地关上门,并守在门口。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婉宁猛地回头,恐惧弥漫心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 婉宁用手扶着胸口稳定心神。 既然来了,自然不可能再离开,也不可能痛快离开。 转身,扫一眼室内。 室内依旧如她离开时一般,处处透着高雅富贵。 夫人正坐在上首位的梨花木椅子上,打扮得端庄。 在看到婉宁后,眼神一如往常般犀利。 “奴婢见过大夫人!” 习惯性地婉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墙角处香炉渺渺,使室内透着处处的清香。 大夫人只是向上掀了掀眼皮,端起面前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品着,明显是在给婉宁下马威。 作为一个奴婢,下跪是常事,对方不叫起,婉宁自然不敢起,只能跪在那里神情恭谨。 这卑微的样子,让大夫人满脸不屑。 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女儿到底看上这小蹄子哪儿了? 就这么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能成什么大事? “起吧,你终于肯来了。” 半晌,大夫人,缓开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婉宁自然明白大夫人的意思,而且从语气中听出不悦,原本要起的动作停下来,老老实实地跪着。 看对方还算识趣的样子,何妈妈在一旁撇了撇嘴。 “别在这里做出这么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如果被大公子知道,好像本夫人欺负你似的。” “奴婢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 “回夫人,奴婢自认为身份卑微,生怕来大夫人面前惹夫人不快,所以不敢露面。” 阴阳怪气的话让婉宁冷汗涔涔,忙壮着胆子解释。 “你倒是识趣。” 说完这句话,大夫人便不再言语,室内安静极了,极其诡异的安静。 直到婉宁跪得双膝酸软,这才缓缓地抬头望向何妈妈。 她心里惦记着自己爹娘。 和婉宁带着乞求地事先对上,何妈妈瞟一眼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大夫人,这才缓缓开口。 “婉宁你本是府中的家生子。也就是夫人大度,教你识字读书,学习规矩,这才能入了大公子的眼。如今得了机会在大公子身边伺候着,不过是沾了夫人的光罢了。” 说话间何妈妈又看夫人一眼。 “在这府中,即便是妾室姨娘也要时常来夫人身边伺候着。 你再瞧瞧你,都走了多少时日了,何曾回来过? 再说了,你本就是这院子中的人,如果今日不是夫人亲自差人去唤你,恐怕你还不会露面吧? 怎么,在大公子身边待了几日就得意忘形,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何妈妈训斥的声音响彻室内,婉宁垂下眼眸,怯生生地开口,“奴婢不敢。” “哼,不敢?” 大夫人冷哼,睁开眼睨她一眼,又换个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不等何妈妈做出行动,赵妈妈见状,先一步缓步走到一旁,在一个红木匣中拿出一封信,来到婉宁面前晃晃。 “大夫人心慈面善,对奴才向来宽厚仁德。但你也不要被屎糊了心,以为攀上大公子,就得意忘形,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话间,赵妈妈便把手中的信向着婉宁的脸上扔过去。 信封边角锋利,再加上赵妈妈的力道,婉宁白皙的面颊被划出红痕,信才飘忽落在地上。 这动作侮辱性极强,婉宁咬牙隐忍着,面上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俯下身体,伸手想要把地上的信捡起来。 可是在手接触地的那一瞬间,赵妈妈抬起脚猛地踩下去。 “呀,疼!” 疼意顺着婉宁的手背传遍全身,使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可是赵妈妈脚上用力,又怎是能抽回的? 况且,赵妈妈的脚还在婉宁的手背上用力碾了几下。 这使婉宁疼得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婉宁,好心提醒你几句,在大公子那边管好你这张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最好分辨清楚。” 眼见着婉宁小脸煞白,赵妈妈扔下这句话,脚下又用力碾了碾,见到脸色白了又白,这才收回脚。 赵妈妈几步又重新回到夫人的身边。 第五十三章 何时学会的撒谎 婉宁拿起信来揣到怀中,用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手。 她抿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婉宁!” 大夫人忽然间出声让婉宁猛地抬起头就对上大夫人幽深没有情绪的眸子。 婉宁此时疼得呼吸都已经发颤,但面上依旧赔着小心。 大夫人居高临下看着这张忍耐的脸,这才满意点点头。 也许温儿说得对,这贱蹄子或许还有些用处! “婉宁你是个孝顺的人,虽然现在不在我身边,可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人。日后在大公子的院子好好伺候着,做什么事之前要记得好好想想你在庄子上的爹娘。” 大夫人的面庞看似慈祥,这句话说得也是极其温和,可是婉宁却是胆战心惊。 点点头,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夫人,奴婢省得。奴婢定当遵守本分,小心伺候着大公子,绝对不给夫人添麻烦。” 见人还算识趣,王氏脸上的笑容更深,对一旁的赵妈妈使个眼色。 赵妈妈笑着上前将人扶起。 “夫人我就说嘛,婉宁可是我们院子中长得最俏丽,心思最灵透的。 而且心里也最是有夫人的。 就这么一个可人,到了大公子那里也必定不会忘了主人。” 同时拍了拍婉宁的手,笑容越发亲切。 “婉宁,大公子那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记得先回来向大夫人禀报。 放心,只要你做得好,你爹娘在庄子上自然也会顺风顺水。” 婉宁颤颤巍巍站起来,跪这么长时间,膝盖发软。 赵妈妈的话听在她耳中,同样寒意阵阵,但是她还不得不点头。 一副唯唯诺诺赔着小心的样子这才让大夫人满意放心,也得以从大夫人的院子中被放出来。 出了院门,婉宁快走几步,望着紧闭的院门,提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感觉到手上的疼,抬起手,才一会儿的工夫,手面已经红肿起来,甚至骨关节处也有些发青,稍微动动就疼得入骨。 可见到赵妈妈是用了多大的力。 用手捂一下胸口的位置,爹娘送来的信牢牢地揣在怀中。 爹娘的信,自然回去再看。 抿着嘴唇,婉宁忍着疼痛离开。 对她来说,现在那小房间才是最安全的。 婉宁头垂得低低,脚下步伐加快,就仿佛是后面有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在追似的。 在拐弯处,没注意前面的婉宁忽然间撞到一个人。 接着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婉宁?” 婉宁的神经本就因为赵妈妈的事情紧绷着,猛地撞到人吓了一跳。 对方又突然间出声更让婉宁心慌,猛地后退几步,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撞到的人是傅皓谦。 此时傅皓谦一身白衣,玉冠束发,整个人看着精神极了。 看到面前的人,傅皓谦面上露出一丝欣喜,下意识地想要伸手。 惊愕中,婉宁缓过神,看到对方的动作,急忙躲闪到一旁。 视自己如猛兽般的动作让傅皓谦动作一僵,停下手。 傅皓谦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地垂下,背到身后。 面上有些讪讪的,轻声开口,“你回来可是看母亲的?” 傅皓谦的声音依旧温柔,让婉宁紧绷和害怕的弦松懈,人也微微地放松。 对着傅皓谦,婉宁福了福,含糊解释,“奴婢的爹娘来信了。” “哦,原来如此。” 傅皓谦应了一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你好像面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 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婉宁不敢和傅皓谦对视,目光躲闪后点下头。 躲闪的目光以及僵硬的动作让傅皓谦看出不对劲。 傅皓谦眉头微微皱皱。 “不舒服,可看了大夫?还有你为什么对我有些生疏,可是……二弟不让?” 刚开始关心的话让婉宁有些感动,下意识地抬头。 可后面带着一丝犹豫的话又让婉宁不悦,望傅皓谦一眼后很快又调转视线。 微微张张嘴,婉宁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傅皓谦丰神俊朗,而且性格温和,曾经让婉宁对他有了依靠的心思。 芳心暗许后的婉宁自从发生那一件事情之后,还曾经因为傅皓谦不给自己名分而失望。 后来一切真相大白,婉宁才发现自己的埋怨是多无理。 因为和傅益桓在傅皓谦院子内做过一些荒唐事,她心里有些愧疚。 所以现在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傅皓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对方说往傅益桓身上泼脏水的时候,婉宁觉得心烦。 “大少爷,此事与大公子无关,而且奴婢身体不舒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婉宁抬手想要捋一捋散落下的头发。 随着她的动作,傅皓谦看到白皙的手背上的青红,人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婉宁的手腕。 这动作太过突兀,让婉宁瞬间心慌,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是对方偏偏抓得紧紧的。 “这是二弟弄的?”傅皓谦声音提高几度。 “不是的,大公子待奴婢很好。” 婉宁慌忙回答,用力才抽回自己的手。 今日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赵妈妈做这些事情都是夫人默许的。 她一个小丫鬟,有些话谁也不能说。 婉宁只能尽量语气平淡地解释,“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傅皓谦冷笑,“婉宁你是当我傻?哪有人会不小心踩到手的? 你同我说是不是二弟?你放心,一切由我做主。” 傅皓谦的误解让婉宁慌忙摇头,这动作看在对方的眼中无疑成了有苦难言。 二人在这里站这么久,有人从旁边路过,瞧他们几眼,赶紧垂下头,匆匆而过。 气氛有些尴尬。 婉宁抬眼望着对面的人,见对方一副固执的样子,只能轻声开口。 “大少爷,若是奴婢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声张,就当不知道。” “好,你说吧,我不会让你为难。” 这话让婉宁放下心,咬咬嘴唇,还是缓缓地开口,“是赵妈妈。” “婉宁,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傅皓谦的声音骤冷。 婉宁诧异,抬起头来就见对面的人眉心紧皱。 “婉宁,赵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性格温和,待人亲切,怎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 我知道,你现在是二弟的人,就算有心想替二弟遮掩,也得说个靠谱的人,不能拿赵妈妈做筏子。” 婉宁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望着傅皓谦,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赵妈妈性格温和?待人亲切?她怎么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质疑 院子里的小丫鬟哪个没有被赵妈妈调教过? 每个人在赵妈妈手下走一招,身上青紫再正常不过。 怎么在大少爷眼中竟然是这样? 这一瞬间婉宁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面前的人似的? 傅皓谦温文尔雅的外表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婉宁以为在大夫人的院子伺候,和傅皓谦接触的次数比较多。 她一直自认为很了解傅皓谦。 但刚刚因为傅皓谦的这番话,婉宁心里有了疑惑。 水鹿一般的双眸微眨几下,看着傅皓谦的眼神中全然都是陌生。 明明近在咫尺,在婉宁的眼中却是好远好远。 难道是因为身份发生了变化,眼光也发生变化吗? 婉宁后退几步,拉开和傅皓谦之间的距离。 心中百味杂陈,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一丝质疑。 “大少爷,大公子也是您的二弟。在您的心里他便是那能做出恶毒之事的人吗?您信任一个妈妈都超过信任您的二弟?” “这?” 这话让傅皓谦一愣,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婉宁也不给他机会,转身迈步就要离开。 本想去三公子那里去找云禾。 可是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不早,想必今日大公子会回来,自己也该回去了。 见人要离开,傅皓谦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婉宁的衣袖。 但什么也没有抓到。 收回手,傅皓谦望着离去的背影,总觉着两个人之间有了距离。 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傅皓谦也缓步离开。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另一边婉宁一路小跑,终于回到大公子院门外。 在院门口停下,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深呼吸几下,这才提起裙摆进入院中。 没有见到云禾她有些失望。 不过想着哪日再找时间再去碰碰运气,或许就能见到了呢? 进入院内,婉宁下意识地望向傅益桓房间的方向,就看到天旋正在站在院子中间。 看到人,婉宁下意识地脚步一顿。 天旋回来了,想必大公子也回来了。 天旋看着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裙容貌俏丽的婉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正巧婉宁也望过来,二人视线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婉宁竟然有一抹心虚,慌忙垂下眼,几步回到自己的屋中。 直到对方关了房门,天旋才收回自己的视线,眸光微深转身敲了敲傅益桓书房的门。 “公子,婉宁回来了,可是唤人过来?” “哐”的一声传来,仿佛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发出的声响。 这突然间的声响让天旋一愣,下意识地他想要推门进入。 手在触碰到门的那一刹那停下来。犹豫一番还是推开门。 门口处一本书躺在地上,明显这是刚才发出声响的罪魁祸首。 弯腰捡起书,天旋伏掉书上的灰尘,缓缓地来到书案前,把书恭恭敬敬地摆在书案上。 “公子,小的今日可是亲眼看见婉宁跟着赵妈妈一起去了大夫人的院子中。 在那里待了大概有两刻钟的时间,出来后在院外又同大少爷拉拉扯扯。 小的离得远,只看得清他们神情,至于说的什么,小的并不清楚。” 天旋实事求是地诉说着,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添油加醋,也没有加入自己的思想。 话毕,他悄悄抬起眼来捏自家公子一眼。 只见自家公子神色晦暗,嘴唇紧抿着。 想想上次主子偏心,婉宁放在他们这院子中简直就是一个随时爆炸隐患。 必须得把这狐媚子打发出去。 “公子有咱们院子中有婉宁这样的人以后……” “扣扣扣……” 天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敲击声。 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到自家主子指尖轻轻地敲着桌面,神色晦暗。 被这么一打断,天旋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傅益桓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情绪,天旋不由得有些急了。 心里暗暗琢磨着,也不知道婉宁这个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能使大公子变成这样? 以前有类似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公子从来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 现在却出现意外,而这个人还是大夫人院子中的。 天旋不得不承认大夫人的手段很多的,竟然培养出像婉宁这样人物能左右大公子的思想。 “先这样,你下去吧。” “是,啊?公子,那婉宁呢?” 就在天旋琢磨劝说什么的时候,傅益桓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 天旋一愣,不可思议。 “那王氏一直都想在我的院子内安插人手,只是几次都被挡了。即使今日没有婉宁,恐怕还有其他人。正所谓千防万防,暗箭难防。那我们不如直接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省得还费尽心力防备王氏闹什么幺蛾子。” “小的明白了。” 天旋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点点头。 不过他依旧看着婉宁不顺眼。 想想有这样的人常常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晃悠,不由得有些心烦。 得了公子的话,天旋转身离开。 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间停下来,“公子,那,今日的事情就当作不知道?” 傅益桓冷哼一声,拿起书案上的毛笔。 一气呵成,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字。 天旋伸长脖子也没有看清楚那个字是什么。 “我那好弟弟那里不急于一时。至于婉宁嘛?既然觉得外面好,那以后白日就在外面好好地逛逛吧!” 天旋微怔,眼睛一转便反应过来。 “是公子,小得明白。” 另一边婉宁兴冲冲地回到屋子,立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此时天已经暗了,婉宁拿起火石,想要点燃烛火。 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手微微一动,就疼得直抽冷气。 费了半天劲,婉宁哆嗦地点燃蜡烛。 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已经被赵妈妈踩上脚印的信。 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婉宁的泪珠忍不住落下来。 自从五岁进府中,来到大夫人的院落后,她就很少再和爹娘见面。 一年有那么二三次都是主子恩典。 偶尔母亲也会给她写信,每年的次数同样是一只手可以数过来。 “爹娘,我想你们了。” 第五十五章 碍眼 还未看信,婉宁心中就涌出伤心。 一滴泪珠滴落的信封,立刻晕染开来,婉宁慌忙用手擦掉。 晦暗的烛火下,婉宁双眼通红。 自己独自伤感一番,便缓缓地抽出书信。 娘的好雪儿 近日可好? …… 熟悉的开头,熟悉的字体让婉宁刚刚止住的泪珠又滴落下来。 她的娘亲原本就是老爷身边的伺候笔墨的丫鬟,能识文断字。 爹是粗人一个,相中了自家娘亲,便壮的胆子找了管家,求得这一段婚姻缘。 婚后,因为他爹不懂变通,最后被打发到庄子上,娘亲自然跟随而去。 一家人在庄子上过的日子虽然辛苦,可是却一家团圆。 现在骨肉分离,只能靠着这些书信来一解思念之情。 每次的书信都是娘亲写来。 信上娘亲还同往常一样关心她的身体,嘱咐平时有时间能偷懒就偷懒,不要被人欺负,干费力不讨好的事。 放下信,婉宁眼眶发酸。 上次和娘亲通信还是两个月之前,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大公子身边的丫鬟。 婉宁重重地叹一口气,不知不觉间眼泪再次流出来。 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来擦,却忘了手背被踩的青肿,泪水碰到伤口疼的婉宁呲牙咧嘴。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天旋的声音传来。 “公子有吩咐。” 婉宁忙站起身,慌忙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同时三步并作两步要把门打开。 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哭过,此时面部狼狈,刚才胡乱地抹一把,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 拉开门的动作硬生生停下来,门只是开一小条缝,露出半张脸。 婉宁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来这里天旋本就不愿意,现在又看婉宁这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得对方真是矫情。 “公子让我传话日,明日开始,青天白日不许在院子里待着。卯时出门,最早酉时才能回来,听明白了吗?” 命令传达完,天旋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转身迈步就要离开。 这番话却让婉宁一头雾水。 慌忙地拉开门,疾步追上去,双臂一伸,拦在对方的面前。 “公子为什么这样吩咐?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公子是在惩罚我吗?” 天旋嘴角抽了抽,看着对方的眼神不善。 “婉宁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 婉宁心里猛地一惊,同时后背发凉。 难道是今日被大夫人带走的事情让大公子知道了? 大公子想必是误会了,吓得婉宁急忙解释,“其实今日我是……” “闭嘴吧,你的事情不必同我说。” 扔下这句话,天旋迈着大步向外走,只剩下婉宁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行,这样不行。” 咬着嘴唇,婉宁自言自语,提起裙摆就向外跑去。 心里有一种预感,今天的事情是被公子误会了,必须解释清楚。 身后的脚步声让天旋停下,扭头看到是婉宁子火急火燎地像主子的房间跑。 在对方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天旋侧身挡住了对方,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婉宁,吓得人一愣。 “这就是夫人调教的规矩?你这样啊,不怕冲撞到公子?惹得厌烦?” “我今天的事情我要同……” 天旋嗤笑一声。 “当你是什么东西?你的事情公子有必要知道吗? 你只不过是公子的一个玩意罢了,心情好了就招来逗逗,心情不好你消停地躲远点,免得惹恼公子,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句话就像一把剑直直地刺到婉宁的心脏,她用手捂着胸口,垂下的头,伤心难过,笼罩在她周身。 可是天旋却没有看一眼,转身复命去了。 月光笼罩在婉宁的身上,冷清寡淡。 此时的婉宁无助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站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婉宁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回到房间“哐当”一声躺在床上,人就像是失去灵魂的布娃娃一般。 半晌,几滴清泪从婉宁的眼角滴落下来,滴到枕头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些许痕迹。 这一夜,婉宁不知道是怎样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迷迷糊糊的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呀,晚了!” 想起昨天夜里天旋说的话,婉宁慌忙地换了衣服,冲出院门。 院门外婉宁徘徊着。 在这府中她无处可去,索性蹲在身体,拿根树枝在那里写写画画。 “起来,怎么在这碍眼?” “干吗呢?在这守门?” “让,挡路了不知道?” 院子内外人来来往往,被嫌弃的婉宁不得不站起身子,挪到门外一棵树旁。 靠着树干,婉宁抬头望天,迷茫再次涌上心头。 她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凄惨。 她终归落得云禾口中的那样的下场。 大夫人看她不顺眼,大公子厌烦至极。 这样尴尬的境地,她应该怎么办? 其实婉宁有心想要去找大公子,把事情说清楚。 但这想法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就又泄气,毕竟只是一个丫鬟,谁又会在乎呢? 傅益桓用过早饭后便带着天旋出门。 在门口就看到像木头桩子一般杵在树边的人。 鹅黄色终归是吸引住他的视线。 傅益桓眉头向上挑挑。 “你这是在堵我?” 婉宁眉头紧皱,正在黯然伤神,突然间的声音吓一跳,没有反应过来。 “有事?” 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婉宁才回过神。 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了几下,嘴唇微张。 “不是您说让奴婢白日不能待在院子中吗?” 婉宁觉得有些委屈,垂下头,用脚尖怼着地面的土。 傅益桓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的头顶,又听着她说着委屈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你站在这里做甚?” “奴婢没地方去。” “呵……” 傅益桓被气笑了。 还知道自己身份?口口声声奴婢,就是这回答怎么听着在赌气呢? 抬手扶额,傅益桓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就是个蠢的! 第五十六章 骨气 “愿意杵着就杵着吧!” 傅益桓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见主子离开,天旋瞥一眼垂头看不清神色的婉宁撇撇嘴。 这狐媚子心眼倒不少,竟然还想在这里给主子卖惨? 装模作样地让人觉得厌烦。 知道不见人影,婉宁才悄咪咪地抬起头。 她咬着嘴唇,好看的桃花眼中透着委屈。 傅益桓的话在这院子中就类似于圣旨,婉宁自然不敢违抗,可又没地方去,便每天和门神似的立在院门口。 每日有小厮仆妇从这里路过,总是多看几眼,甚至轻声议论着。 很快傅府中就有消息传出,说婉宁不受宠,被撵了出来。 “你也听说了?” “当然了,我还特意过去看呢。” “真是大夫人身边的婉宁?” …… 菁玉的娘正好路过厨房,碰巧听到这话。 “你们在说的是谁?是原来大夫人院子的婉宁吗?” “当然了,就是以前和你闺女一起伺候着大夫人的那个。” 有丫鬟认出来人点点头。 得到确切的消息,菁玉的娘季婆子脚步如飞,面带喜色,心里觉得畅快极了。 “该死的小贱蹄子,我就知道你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说起来对婉宁,季婆子心有怨恨。 她听大姑娘身边的锦文说,望玥被退货后,大姑娘原本是属意婉宁的。 谁知道这小贱人攀上大公子,无奈之下才将她的女儿带走。 虽说侯府同样显贵,可是却人口复杂,规矩又多。 虽然菁玉想攀高枝,可是她作为相府的老人,自然知道其中的艰难。 在丞相府中,可以和老子娘在一起。 如果哪日攀上大少爷做了妾室或者通房,那日子岂不是逍遥自在? 有心想要看婉宁的笑话,季婆子特意绕远去大公子那边,远远地看着婉宁站在那里垂头丧气,心里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冰一般的爽快。 “呸,你个小贱蹄子,该!” 向着婉宁的方向吐一口,季婆子转身离开。 婉宁依旧同往日一样在院门外尴尬地站着。 现在她都忘了想要去找云禾诉苦的这件事情。 每天被人指指点点,婉宁感觉难堪,有心回房间,偏偏又不敢惹大公子生气。 张妈妈出去采买,在门口的时候看到拿着一只枝条无精打采的婉宁。 婉宁的脸被晒得通红,额头还渗出汗水。 关键是小脸皱在一起,可怜兮兮地让张妈妈心软。 “你先回房间吧,公子回来也不知道。” 张妈妈的话让婉宁心有那么一丝活力。 可是想想又摇摇头。 她虽然是个奴婢,但是也知道要守信用。 大公子没有找人看着她,但是不能阳奉阴违。 见人还依旧站在原地,张妈妈无奈地摇头笑笑,这丫头还是一根筋? “这样我要出去,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 “可以吗?” 每日这么站着,婉宁的腿发酸脚发软,但听说可以出门逛逛,她的双眼直放光。 那小眼睛水汪汪地闪着光辉。张妈妈想忽略都难。 “走吧,如果公子或者是天旋问起来,你就说帮我打下手。” “哦,好好好。” 婉宁忙不迭点头。 伸出手来有心想要挎上张妈妈的胳膊。 最后还是收回来,只是乖巧地从对方手里接过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张妈妈的身后。 刚开始婉宁面上透着紧张,可是等到出门后,眼睛就和不够用的似的。 东瞅瞅西望望,小眼神中的兴奋是怎么也遮挡不住。 这判若两人的模样被杜妈妈瞧在眼里,也多了一丝兴致,“怎么你平常都不出门吗?” 婉宁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 “我生性蠢笨,夫人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从来不带着我出门。” 婉宁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在张妈妈耳力好听得清楚。 不过心里却对婉宁在夫人那边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张妈妈一直都认为是婉宁设计爬上大公子的床。 再想想在府中的处境不被看重,有这种心思也是难免的。 婉宁来了大公子的院子这几日倒是乖巧听话。 张妈妈虽然不讨厌她,但是也不同情。 马车停在菜市口的拐角处。 婉宁率先跳下马车,十分有眼力地搀扶张妈妈下车。 张妈妈熟稔地和几个商贩打招呼,同时询问各种菜的价格。 碰到合适中意的便给了定金,然后告诉他送到丞相府的角门。 婉宁拎着菜篮子跟在张妈妈的身后。 看着人在那讨价还价后,突然间抬手一拍自己的头,有些懊恼地后退几步。 婉宁东张西望,就是不往张妈妈那边看。 刚才看到张妈妈给商贩银两才反应过来要避开。 在府中这采买可是一个肥差,张妈妈虽然带着她出来,想必也不想让自己知道其中的猫腻。 等到张妈妈买完菜一转头,就发现原来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现在离着自己有几丈远,而且缩着身子在那和个鹌鹑似的。 “离这么远做甚?” 婉宁在那边装聋作哑,直到面前出现一只鞋,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几下。 婉宁视线向下望望张妈妈手中的银子,忙一手捂着嘴摇头。 意思很明显,她什么都不知道,啥都没听到。 这样子把张妈妈给逗笑了,也明白这丫头的想法。 伸出食指在额头上点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装的什么? 咱们大公子院子中的人和其他院子不一样,我也还不至于贪这点银子。 走吧,回去罢!” 婉宁应一声,便跟在张妈妈的身后。 想起自己知道的关于府中的事情,感叹道。 “大公子真的是有本事,同样也有骨气。” 婉宁依稀地记得大公子曾经和夫人置气,所以他院子中的所有的花费都没用府中的一分一毫。 “大公子这么做是免得置气,也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提起府里的事,张妈妈满脸的不屑。 有些事情她清楚不必同外人道。 至于丞相府,早晚有一日大公子会收回来。 是大公子的,谁也不能贪墨。 张妈妈的话婉宁不明白,可是也识趣地没有问。 她深知府中生存之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快,快去,我听说周家的三姑娘又来了。你赶紧去领两个馒头,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一种声音传来,引起婉宁的注意。 第五十七章 明晃晃的厌恶 侧头望过去,就见另外一个人急三火四地撒腿就跑。 婉宁见街道上的商贩三三两两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去,满眼疑惑。 张妈妈顺着婉宁视线望去,看到这幅情景一目了然。 “走吧,我们回去罢!” 耳边传来张妈妈的声音,婉宁微微点头,迈步跟上。 又走两步,张妈妈忽然间停下,“哎呀,我忘买糖了,你先回马车上等着。” 婉宁应一声,抱着篮子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平时婉宁极少出门,又第一次来这里,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到马车停在何处? 左右望望,人缓缓地沿着街道向前走。 看到拐弯处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有些熟悉,婉宁就想上前去察看。 还没等靠近,看到那马车车帷被掀起来,先是一个丫鬟下了马车,接着从马车内伸出一纤纤玉手,一女子走下来。 这女子身材窈窕,唇红齿白,一袭水蓝色的衬衣裙衬得她格外的俏丽。 见到这样如同仙子一般的人,婉宁愣在当场。 只见这女子步伐翩翩,在角落停下。 那里有两个乞丐正跪在地上乞讨。 仙子美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向后伸出手,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忙把一枚铜钱塞到仙子手中。 只见这仙女一般的人蹲下身体,把手中的铜钱放到乞丐面前的碗里,红唇轻启,声音清脆,宛若黄鹂。 “这里有二十文钱,不多,拿去可以解燃眉之急。” 同时俏丽美人伸手摸一下孩子消瘦的脸庞。 “可要照顾好孩子呢。” “谢谢谢谢三姑娘,谢谢三姑娘。” 乞丐感恩戴德,频频磕头道谢。 “算了,赶紧去买些吃食,孩子太小啊,可怜见的!” 轻柔的声音宛如一阵春风一般,就连婉宁听到耳中都觉着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 婉宁心里猜想着,这可能便是刚才他们口中说的周家三姑娘吧? 果然是人美心善。 婉宁正在感叹之时,就见那三姑娘再次伸出手,小丫鬟立马递过来一个帕子,“小姐,快用这湿帕子擦擦手。” “哼,一群贱民!” 前一刻还满目柔情的三姑娘转瞬间就变脸,眼中全都是厌恶和嫌弃。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让婉宁微张着嘴傻愣了。 眼睁睁地见着这三姑娘把手中的帕扔在角落,“下次看紧点,切不不要让这些卑贱的人靠近。” 婉宁水鹿一般的眸子微眨几下,人被这三姑娘的判若两人给震惊到。 果然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就在婉宁在这边暗暗非议的时候,周姑娘猛地转头,犀利的视线扫过来。 下意识地婉宁畏缩一下,同时后退几步,躲在了胡巷子的拐角处。 用手拍着胸脯,她现在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婉宁你躲在这里做甚?” 忽然间的声音传来,吓的婉宁一激灵,扭头来就看到张妈妈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哦,妈妈,我,我忘记路了。” 婉宁紧走几步来到张妈妈的身边,下意识地回头向着刚才的方望去。 偏偏和那人身边的丫鬟对上眼。 她主仆二人的眼神十分像。 一个小小的丫鬟眼神如钩一般,狠狠地扎在了婉宁的心上。 吓得婉宁畏缩一下。 张妈妈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见人扭头就要向后望,婉宁急忙挽住她胳膊,搀着人向前走。 “妈妈,没什么。” 林杜妈妈虽然心有疑惑,可是没有多问。 上了马车,婉宁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见张妈妈闭目养神,红唇微张几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下马车后,婉宁亦步亦趋地跟在张妈妈身后,只是人没有精神。 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张妈妈看不下眼,叹一口气。 “说吧,何时?” “妈妈,刚才他们口中说的三姑娘是谁?” 张妈妈停下脚步,“应该是太常寺少卿家的三姑娘,据说是刚从乡下回来,人善良敦厚,乐善好施。 你问这个做甚?”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婉宁干笑打着马虎眼。 “在这府中,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妈妈这话意有所指。 “奴婢省得,谢妈妈提点。” 看到婉宁这么通透,张妈妈满意地点点头。 继续向前走,拐过前面的小路,便到大公子的院子。 在拐角处看到有一小厮在同人说着什么。 另一人被树木遮掩,看不清楚。 小厮话语中带着恭敬,恍惚听着什么大少爷之类的。 张妈妈意味深长地看身边的人一眼。 “大少爷今日回来得早,你若是想去便去罢。大公子那里我替你遮掩着。” “啊?不,不要,我不要见他。” 婉宁一惊,连忙摇头摆手,那拒绝的速度出乎林张妈妈的意料。 这反应让张妈妈嘴角勾起笑意,“怎么的,你竟然怕成这样子?咱们大少爷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吃人的。” 婉宁摇着头,脸上抗拒味明显。 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望过来,下意识地撇过头去,正巧与那小厮对视。 看到小厮脸上的狰狞的疤痕后,婉宁下意识地后退。 只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外院的小厮方正。 对方正婉宁还有些印象。 依稀地记着那年大少爷带着几个好友去乡下别院玩儿。 因为吃了一些酒,便留在别院内。 当时方正还是别院伺候的打杂的。 那天夜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别院失火。 别院伺候的人并不多,下人一时间吓得乱作一团。 在得知大少爷没有跑出来的时候,几人看着愈来愈大的火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时候是方正身披被火打湿的棉被冲进火海中,舍命把大少爷救出来。 可是方正却为此留下一脸的疤,原本的好嗓子也变得沙哑难听,就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似的。 得知方正周正的模样因自己毁容,大少爷十分内疚,便将人从别院调到傅府,留在外院当值。 婉宁和张妈妈缓缓向前走,熟悉的声音传来。 “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注意身体!” 婉宁面色微变,没想到和方正说话的竟然是傅皓谦。 婉宁终于没有耐过心中的好奇,寻着侧头望了过去。 这才看清楚,面上带着一副亲和的傅皓谦以及感恩戴德的方正。 方正离开,傅皓谦从树后面走出来。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地消退,最后被冷漠取代,眼底是明晃晃的厌恶。 婉宁脚下步伐一顿,瞬间愣住。 第五十八章 来迟了一步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大少爷竟然有变脸的绝活? 这一刻婉宁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傅皓谦一转身的工夫,同样也看到婉宁。 他眼神中的厌恶瞬间收起,嘴角向上勾了勾,抬腿就向着这边走来。 等看到在婉宁身边的张妈妈的时候,脚下步伐略一顿,很快又迈步向前,在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此时傅皓谦脸上已经挂上谦和的笑容,对着张妈妈拱手一辑。 “张妈妈!” 傅皓谦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态度依旧彬彬有礼。 他知道他的二弟对张妈妈尊重有加,视若亲人。 自然不会把张妈妈当成一般的下人。 张妈妈面色不变,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只是对着男子福了福,“大少爷,这礼奴婢可受不得。” 直起身子张妈妈不卑不亢,带着婉宁从傅皓谦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回到院子中。 张妈妈要回自己的房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察觉到婉宁一直跟着自己,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合府上下都知道方正对大少爷有恩,而大少爷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对待方正极其照顾,但是刚才那一幕,彻底地打碎婉宁的三观。 今日莫不是假面人聚会?一个两个都在和她玩变脸?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话有时候也不然是真的。 毕竟谁都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虫,又怎地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婉宁垂下眼眸,并没有搭话。 “怎的你刚才没瞧见?” 婉宁抬头对上张妈妈探究的视线,猜测对方所问应该是和自己刚才所想一样,微微点点头。 “唉,这傅府最是讲究名声,看着一个个待人如亲,实际上装的终归是假的。假的真不了!” 张妈妈在这边唏嘘摇头,婉宁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用手捂着心口,暗暗反问自己,那大少爷带她又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婉宁心里发颤,往事历历在目却让他恍惚。 大少爷是否也会如刚才那般,在她看不到的时候面带嫌弃呢? 这种想法在婉宁脑中一闪而过,心惊的同时却冷汗涔涔,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雪姑娘,你可会看账本?” 张妈妈低声的唤声让婉宁回过神来。 “什么?” 张妈妈无奈,这丫头到底是经过的事少,只能再次重复一遍。 “在夫人的院子内只是学过一些,会得些皮毛。” “那你来帮我记账。” “这我?”婉宁犹豫,她生怕在自己手上再出现什么差错。 “过来,没事。” 张妈妈招了招手,婉宁只能拿起笔来,沾沾墨林磨磨说一句,便小心谨慎地记上一句。 其间张妈妈时不时地暗中窥伺,瞧着神情认真,又写一手好字,更是满意得频频点头。 “好了,今日就这些,回去休息吧,咦,你这手怎么回事?” 张妈妈这句话让婉宁如同大赫,呼出一口气合上账本。 张妈妈瞧见她手背上的一片红肿,惊呼出声。 被瞧见手上的伤,婉宁下意识地拉下衣袖,想要把伤口遮掩住,“没什么,前几日不小心弄到的。” “怎的这么不小心?而且还不告诉我,可是擦了药?” 张妈妈的三连问让婉宁一愣,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你呀,也是个粗心的。” 数落的同时,张妈妈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伤药,拉住婉宁的手就轻轻地把药涂抹在手背上。 药膏冰冰凉凉,让婉宁觉得很舒服。 “你这丫头,怎的这么能忍?有什么事情为啥不说?” 埋怨的话语却如同一阵暖流一般,在婉宁的心中流淌,这一刻她有些想自家娘亲了。 “好了,注意些罢,这些药膏你且拿着,这几日不要沾水,有什么事情……”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婉宁的脑海中依旧是刚才张妈妈的谆谆嘱咐。 闭上双眼再睁开,婉宁热泪盈眶。 夕阳西下,天渐渐地暗下来,忙碌中的众人也纷纷往家赶。 方正手拎着二两酒,又买了一些吃食,向着自己的住宿走去。 一脚踢开房门,摇晃进入房间,把酒菜放到桌上,人则是在凳子上坐下,喝起来。 烛火摇曳着,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脸上的疤痕此时让人看得更加狰狞惧怕。 那场火,把他的好好的一个俊俏儿郎烧得面目全非。 好在大少爷还记得他的恩,让他有这样的好日子。 虽然身为下人,但是他却比别人自在很多。 菁玉的二弟季明海回到住处的时候,看到这番情景忙凑过去。 “呀,又喝上了?这是又得了大少爷的赏?这等好事你干吗不高兴?” 说话间季明海拿着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同时伸手就抓着桌上的花生米扔入口中。 “我今日瞧见婉宁了。” 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方正,这才闷声说道。 “那小蹄子啊,我知道,之前和我妹子一起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小的时候倒是不出彩,可是长大之后出落得越发的漂亮,那身材怎么说来着,对,杨柳细腰。也不怪能入得了咱们大公子的眼。” 方正斜睨了对方一眼,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猥亵,不由得嘴颤了颤。 他也是今日瞧见婉宁身材越发丰满,这才心里发闷,这么好的一棵白菜竟然让猪拱了。 “便宜了那个野种!” 借着酒劲,方正竟然说出心里话。 方正心里憋着劲,对傅益桓更是不服。 他可是救了大少爷的命,是傅府的恩人。 自打第一次见到婉宁便把人放在心里。 不过他想着这么一个娇贵的人养在身边,还浪费银子。 就想着等了再过两年,人大一些,讨回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是偏偏晚了一步! “这话可不能乱说,被主子听到,可是要吃板子的!” 季明海的老鼠眼滴溜溜地转,仰脖又灌一杯酒,同时咂不两下嘴,“啧啧,你这话说得也没错,婉宁那丫头不仅生得漂亮,说起来算是个好姑娘,真真是随了她的娘。就他娘,现在四十多岁,看着依旧风韵犹存。要不是当初差点把老爷的魂都给勾了,也不能叫就夫人许给了老瘸子。” “这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方正来到傅府的日子短,对于这些陈年旧事并不知晓凡。 但是听说和婉宁有关,也来了兴趣。 “哎呀,说来话长,想当我听得我娘说当初那……其实啊,这种事情在咱们府上也不是没有过。要是哪个人入了夫人的眼,把通房许给小厮也是有的。说来说去,婉宁她那个娘不就是个例子。” 第五十九章 认错 又喝一杯酒,吃几口菜,季明海拍了拍方正的肩膀,“兄弟,你兴许还有机会呢!” “我还有机会?” 方正眸光微深,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使他脸上的伤疤更狰狞几分。 目光闪烁,眼中一闪而过的猥亵。 “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样的先例?” “那当然了,兄弟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在你面前自然不能说假话。” 见对方垂下头若有所思,季明海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把婉宁给讨来?” “这个我可不敢说,只能看你的运气了。就拿婉宁他娘来说,就是夫人看中她瘸子爹顺眼,才给许配过去的。我瞅你这张脸,说实话丑得要命,兴许还真能入了夫人的眼。俗话说得好,赖汉娶个娇滴滴嘛!” 眼见对方动了心,季明海又给加一把火。 他的话别有一番深意,成功地把方正带到歪道上。 又抿一口酒,季明海得意洋洋。 “还有,兄弟,你这身份和别人可不能比。你是大少爷的恩人呢。要我说你明天就把那小蹄子拉着办了,到时候去大少爷那讨赏,绝对能把这人讨来。” 几杯酒下肚,再加上季明海的故意奉承,方正有些飘飘然,同时心里发春,很想着把美娇娘搂在怀中。 他用手一拍桌子。下定决心,“好就按你说的来,明天就把这小娘们给办了。” 日出日落,第二日季明海就拉着方正向着大公子的院门处溜达。 这一路上有看到方正的人都要躲得远远的。 几个公子的院子都挨在一起,而方正的身份众人都知道,都误以为又是来找大少爷打秋风的。 都说酒壮熊人胆。 昨天方正说得豪气云天,可是今天顶着热辣辣的太阳,他又开始打起退堂鼓。 “那个,要不然再改天吧?” 看人这个熊样,季明海撇了撇嘴,满脸的嫌弃,照着方正后背拍了一巴掌。 “都临门一脚了,你怎么就开始怂上了?咱们府中多少漂亮丫头?公子还差你哪一个了?再者说了,大公子和大少爷本是亲兄弟,你真以为他们会因为一小蹄子闹翻脸?我可跟你说这可是个机会。如果你要是退缩,那我也不陪着你了。你就等着那小蹄子被升了姨娘,在别人身下承欢吧。” 打蛇打七寸。 季明海是抓住方正的脉门,一句话说得方正拳头紧握。 一想到婉宁娇柔软弱的身子在别人身下呻吟着,方正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一点都没错。 心心念念惦记着美娇娘的方正色胆盖过胆怯,直奔着站在门口的婉宁而去。 季明海看到对方猴急的样子,面上勾起一冷笑。 望着那俏丽的身影,眼中闪过愤恨与寒意。 当初要不是这个小贱人,他妹妹怎么可能又被挨打又被罚跪。 “呸,你个小贱人活该!” 心里暗骂一句,季明海背着手,哼着小曲向外走。 婉宁同往常一般在大公子院外站着,忽然间面前一黑,抬起头来就看到脸上带着狞笑望着自己的方正。 方正脸上的疤本就狰狞,这一笑更是吓人,婉宁忙退后几步。 尤其是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神让婉宁莫名地觉得不安。 “方二弟,你可是要寻大少爷?”婉宁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和方正没有任何接触,对方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婉宁误以为对方走错路。 美人在前,方正的色胆一点点地增大。 尤其是看着对方白皙的小脸,听着温柔的声音,心里更是如同羽毛拂过一般,痒极了! 他真想上去把人按在树上好好地揉搓一番。 不过想着接下来的事,还是压住蠢蠢欲动的心,面上装着一本正经。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大少爷的,而是来寻你的。” “寻我?方二弟有什么事?”婉宁疑惑。 “我刚才从角门那边过来,看到你娘来了,但是守门的小厮是新来的,并不认识。这不来告诉你一声。” “我娘?不可能吧?”婉宁摇了摇头,“方二弟你莫是认错人? 前几日我娘给我来过信也没提要来见我的事儿啊?” “怎么可能认错人呢?那就是你娘,我认得,而且她看着脸色不太好,又挺急的。” 说起谎来方正面不改色。 一听说来人面色不好,婉宁的心顿时提起来。 关心则乱,婉宁出奇地没有细想。 “真的?那方二弟我还是同你一起去看看吧,别真是我家有什么事。” 说话间,婉宁提起裙摆就向外走。 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方正嘴角勾起抹得逞的笑。 婉宁步伐匆匆,在拐角处,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人相撞。 等看清来人的时候,婉宁一愣。 “天璇小哥?” 天璇没有应声,眉头微,视线落在跟在婉宁身后的人身上。 方正对上冰冷没有温度的眸子的时候,笑僵在脸上。 “你这是做甚?” 收回视线,天璇望着婉宁。 “我娘来了,好像有急事,我要去看看。” 对婉宁的事天璇本就不关心,淡淡地应一声,径直绕过他二人。 又走了两步,天璇回头,总觉得那方正怪怪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继续往回走。 到院子门口,天璇停下脚步,扭头望向他二人离去的方向。 天璇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有些怪异,而且看到自己明显的心虚。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天璇扭头就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脸上一副若有所思。 如果婉宁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岂不是正好? 这样这狐媚子就不会再勾引公子。 望着远处,天璇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在婉宁和公子之间,他还是选择主子。 “傻愣着干什么?” 就在天璇纠结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把人唤回神来。 扭头就看到傅益桓冷清的脸。 “没什么。”天璇摇头,躬身侧立到一旁。 另一边,婉宁和方正两个人一前一后匆匆地穿过花园,向角门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后的方正忽然间快走几步,拦住婉宁的去路。 “别急别急,我已经将你娘请到小房歇脚去了,走,这边。” 他在前面带路,婉宁心里着急提起裙摆,快步跟着后面。 走这一路,婉宁也渐渐稳下心来。 看着两边树木,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便放慢脚步。 “方二弟,你刚才不是说角门的小厮不让人进吗?现在怎的又去了小房?” 闻言方正顿住脚步扭头。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带着疤痕的脸看得婉宁心生疑惑。 害怕出现危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果断停下脚步。 第六十章 好好收拾你 “方二弟,我想起大公子不允许我乱走,我先回去吧。” 话未落,婉宁提起裙摆转身就向回走。 婉宁心里有一种如果现在不走,恐怕就大祸临头的感觉。 但是到嘴的肥肉男人怎么可能放过? 他一个箭步上前就拉住婉宁的胳膊。 突然间的动作让婉宁脸色剧变,水光涟涟的眸子中透着一丝慌乱。 这样子配上俏丽的容颜让方正是浑身一热。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猥亵的光,视线从婉宁惨白的脸向下,最后露到胸前。 “好妹子,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这一刻婉宁要是看不清楚这男人的目的,那就是蠢到家了。 她用力甩着胳膊想要挣脱对方。 可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和五大三粗的男人相比。 看到婉宁挣扎得厉害,方正弯腰把人抱起来,转身就向着他的住处的方向跑去。 婉宁脑袋嗡的一声,人不断地挣扎着。 耳边阵阵风声,婉宁紧咬一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立马大声地喊着,“救命,救~” 生怕婉宁再招来人,方正立刻捂住她的嘴,脚下步伐加快,很快就来到他的住处。 哐当一声,踢开门进入房间,在婉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扔在床上。 得了自由,婉宁慌忙地爬下床就想往外跑,结果被人再次拽回来。 挣扎间她的衣服呲啦一声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肩膀。 “小娘们往哪跑?老老实实地让哥哥爽一爽。” “起来,你个混蛋。” 方正说话间把婉宁紧紧揽在怀中,带着臭味的嘴就凑近女子的脸庞。 这动作让婉宁胃里一阵阵地泛着恶心,慌乱的手乱舞推搡着。 长长的手指甲不小心挠到对方的脸上。 瞬间,方正脸上出现几道红痕。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方正恼怒一巴掌甩过去。 婉宁被打了一个趔趄,后退几步,跌在地上。 她的脸上立刻红肿起来,可见方正这一巴掌下了狠力。 方正抬脚把门踹上,一步一步来到婉宁的面前。 他步伐沉重,仿佛踏在婉宁的心上。 这房间不大,几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 眼见的人越来越近,哆哆嗦嗦的婉宁双眼一点点地睁大,“你,你,你别过来,我,可,可是大公子的人。” “大公子?怎么的,我怕了不成? 一会让你知道哥哥的本事,保证你飘飘欲仙,看看我和大公子谁厉害。” 方正的目光贪婪带着恶心,婉宁不住地后退,退到墙角,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方正蹲下身体,铁钳般的手钳住女人的下巴,人一点点靠近。 慌乱中的婉宁触碰到地下一片冰凉,也顾不得什么,拿起来照着方正的头上砸下去。 为了活命婉宁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 就见方正低头吼一声,抬手在头上摸一下。 看到手上鲜红的血,人立马红了眼。 “你个小贱人简直不识抬举,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方正抬起脚来就要向着婉宁的身上踹去。 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婉宁意识到这下自己惨了,慌乱地抱着头蜷缩着身子。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耳边却传来一阵冷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比?” 如果说刚才和方正纠缠让婉宁如同身陷地狱,而这一声音却让婉宁感觉到乌云见日。 猛地睁大双眼,向着门口望去。 就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尽管来人周身释放出戾气,俊朗犹如刀削般的脸庞寒气嗖嗖,但在婉宁眼中却犹如天神一般。 “大,大,大公子。” 婉宁的视线落在傅益桓的身上,再也不肯离开,泪珠如雨,再配上此时的狼狈的模样,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刚才挣扎间婉宁的衣裳已经凌乱,傅益桓解开身上的大氅扔在她身上,“傻坐着干什么?要我亲自扶你吗?” “不,不,不……” 傅益桓的声音再次传来,婉宁这才切切地感觉到自己从狼手中逃过一劫。 咬了咬牙,踉跄地站起来,同时把大氅裹在身上。 “主子,这个玩意儿怎么办?” 天璇脚踩在方正的身上略微用力,方正就哀嚎声连连。 “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动我院子的人,给我好好审一审,看看是谁给了他豹子胆?记着留口气,别弄死了。” “好的,公子,你放心,审人小的再行!” 领命,天璇拎着方正的衣服领子把人给提溜起来。 这时婉宁才看清楚人的模样。 方正一边脸肿起来,同时嘴角血呼呼的一片。 转头,婉宁望向门口风轻云淡的男人。 傅益桓看到脸色惨白的女人望向自己,眉头向上挑挑。 “就这么个混蛋东西打他都是轻的!” 婉宁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的疼痛没有传来,而是傅益桓赶到对这人动手制止了。 “没,没,公子打得好。” 垂下头,婉宁怯怯地开口。 人被拎出去,房间内就剩下婉宁二人。 这房间狭小,再加上傅益桓高大的身影,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傅益桓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来到门外,见女人身披大氅立在地中。 “怎么的,你打算在这过夜?” 这一句话让婉宁一哆嗦,也顾不得现在腿发软,三两步迈出门外,可见这房间给她留下怎样的阴影。 “还知道砸人不算是太蠢。” 想想那小厮后头处的血痕,傅益桓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婉宁垂头,努力跟在傅益桓的身后,没有注意到男人眼中闪过的光。 在长廊处,婉宁忽然间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角门的方向。 “公子。” 傅益桓顿步扭头。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婉宁紧揪着大氅吞吞吐吐。 傅益桓抬手揉了揉额头,这女人平时看着就和个小兔子似的,经过这一场,现在整个人就缩进兔子洞。 “何事?说!”傅益桓话语中带着不耐烦。 “公子,可不可以陪奴婢去一下角门?” 婉宁鼓起勇气,抬头看傅益桓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 “刚才方正说奴婢的娘有急事来寻奴婢,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经低若蚊蝇。 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她就有些后悔了。 他二人身份分明,怎么能让主子陪着奴婢去角门呢? 傅益桓歪着头看着头都快垂进胸里的女人,没有说什么,调转步伐向角门走去。 走了几步,见人没有跟过来。 “怎的不去了?” 婉宁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泪光盈盈望着对方。 第六十一章 坐下来一起吃 “还不走?”这下子傅益桓耐心尽失。 尽管察觉到主子不悦,婉宁依旧欣喜不已,对着傅益桓俯身,眼中都是感激。 眼看着就到角门,婉宁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忙用手理理头发,扯扯衣襟。 万一真的是自家娘亲,可不能让娘亲替自己担心。 但是她忘了自己半张红肿的脸上顶着的巴扎印。 守小门的两个小正坐在那里聊着天,听到脚步声,二人看着来人忙,站起身,双手一辑,“奴才见过大公子。” 傅益桓没有应声,扫他二人一眼,侧过身去,这二人才看到跟在傅益桓身后的婉宁。 “二位小哥,刚刚可有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来过?” 两个小厮眼神怪异,视线落在婉宁的脸上,被心里惦念的事儿婉宁自动忽略。 小厮看着站在一旁的傅益桓,恭敬回答。 “姑娘哪有什么人呢?从早晨到现在,这角门就没开过。” 婉宁一愣,反应过来忙用手捂住脸,泪珠再次流下来。 看人哭哭啼啼的,傅益桓就觉得心烦意乱。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开口。 “哭什么?没人来,你可是放心了?” 傅益桓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温柔了些。 “经了这事,往后可得长点记性,有什么事情用脑袋多想想,你那脖子上的不是摆设。 我要是你呀,劫后余生不知道多高兴呢!” 可惜,傅益桓的话不仅丝毫没有作用,反而让人泪流满面。 无奈傅益桓上前,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着对方的脸上的泪珠。 动作虽然生硬,却带着一丝柔情。 在注意到婉宁红肿的脸时,傅益桓眼神闪过一丝戾气。 男人的动作让婉宁愣在当场,吓得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泪珠却没有止住。 这小白兔般的动作让傅益桓不忍,凑近耳边轻语。 “有人在这看着呢,你要是哭的声音再大些,可就把府里的人都召来了,看看他们怎么安排你。” “不,不……” 这句话威力很大,吓得婉宁赶紧摇头。 人不哭了,傅益桓就觉得耳边清静不少,嘴角微向上勾勾,面色如常,不紧不慢地向自己的院子内走去。 傅益桓一手背后,步伐从容,人恢复平时的冷漠。 张妈妈在院子内廊下坐着。 眼见着傅益桓婉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起身。 注意到婉宁身上披着男人的大氅后,向前两步,这才注意到脸上的伤。 张妈妈心瞬间的慌,忙走上前去。 “怎样?” 傅益桓对着张妈妈颔首点头,也不言语,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直接进了屋子。 张妈妈来到婉宁的身旁,担忧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着,“这是怎么了?” 婉宁咬着嘴唇,泪珠不争气地再次落下。 这样子张妈妈没再多问,把人拉回房间。 “妈妈,刚才……” 听婉宁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张妈妈脸色剧变。 “这个混蛋玩意。”张妈妈骂了一句。 对上婉宁有些红肿的脸,想要训斥的话到嘴边又变成安慰。 “好在公子去得及时。这事莫放在心上,我去给你打些水,洗漱一下换换衣裳。” 等婉宁洗漱好,张妈妈手中拿着药瓶,注意到婉宁身上的淤青,一边上药一边心疼。 “傻丫头,以后有事……” 张妈妈的谆谆嘱咐让婉宁的心多了一丝暖意。 因为自己一时大意,造成这样的苦楚也足够让婉宁引以为戒。 张妈妈手中的药膏是极好的,火辣辣的脸涂上药之后冰冰凉凉,婉宁觉得舒服极了。 “妈妈可是好了?” 这边张妈妈正在洗手,就听到敲门声,接着天璇的声音传来。 张妈妈转身开门,婉宁转头恍然间天璇对上眼。 只一眼,天璇就快速扭过头去。 婉宁黑曜石般的眼神微眨两下,心下有些奇怪。 以往的时候天璇看到她总是嫌弃万分,今日这眼神看着怎的有些心虚呢? 张妈妈看在眼里,也知道一直以来天璇对婉宁的态度。 想了想,瞪天璇一眼,“你冷着一张脸给谁看?” 转身对着婉宁时又笑意盈盈拉着她的手拍了两下。 “今日的事多亏了天璇,是他察觉出不对劲,禀报公子的。若不然,指不定如何呢?” “可得好好谢谢他。” 就目前来看,张妈妈对婉宁还算满意,想着都是一个院子的人,趁着机会说些软乎话,也缓和一下他二人之间的关系。 婉宁有些意外,没想到公子这么及时赶到,竟然是因为面前的人。 细想想也是,在路上碰到天璇。若不是他发现不对劲还能有谁? 抬头望向天璇,婉宁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时俯身想要道歉。 可是奇怪的是天璇竟然后退两步,手握成拳轻咳嗽两声,把头扭过一边。 “没什么好谢的。”天璇的神情极其不自然,“快走吧,公子还等着呢!” 话落入转身就走,而且步伐匆匆。 见此婉宁不明所以,见到张妈妈点点头,忙提起裙摆迈出房门跟过去。 到了正厅,婉宁入目的是跪在地中的人。 三两步来到天璇的身侧,这才看清楚跪在地上的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 “这这……” 婉宁结结巴巴,刚才的恐惧感再次涌出来。 眼见的人瞬间变色,天璇忙开口。 “不必怕,我已经打断他的腿,卸了他的胳膊,现在的他就是废物。” 婉宁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 由天璇带着来到一旁的膳堂。 听到脚步声,傅益桓头都没抬,依旧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吃着饭。 “坐下一起吃。” 婉宁愣在原地,耳边又传来对天璇吩咐的。 “这方正对我那大哥有恩,虽然做下这恶事,我也不好随意处置,你去把人给叫过来。” 婉宁垂着头地猛地抬起头来,心下微微一惊,视线有些惶恐无措地在傅益桓和天璇身上流转。 天璇领身出去,傅益桓挑挑眉,看和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的人一眼,“还不过来?” 声音冷得没有温度,但婉宁却从这声音中察觉出危险。 “是。”婉宁福了福,几步来到桌前,犹豫一下,才双手捧起盛好的米饭。 “坐下吃。” 婉宁正准备吃饭的手一顿,面上一副受宠若惊,但怯生生地开口。 “回公子,这不符合府里的规矩。” “啪”的一声,傅益桓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双眼微眯,周身释放出危险的光芒。 “在我的院子里,我就是这院子中的规矩。” 第六十二章 大事化小 眼见公子生气,婉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吓得不敢多言,麻溜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缩着脖子吃起来。 见人终于老实听话,傅益桓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快速地吃着。 速度虽然快,却依旧透着优雅。 婉宁这边小人口地吃着,一碗饭还没有吃完,傅益桓却已经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二弟怎么回事?你把方正带过来是何意?” 突然间的声音吓婉宁一跳,而且声音熟悉,略一想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本能地站起身体。 “坐下吃完再说。” “奴婢不敢!” “忘了谁是你的主子?” 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让婉宁的心慌乱得不行。 傅益桓睨她一眼,站起身,用手轻轻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单手背后向外走去。 三两口把碗中的饭吃完,婉宁放下碗,轻手轻脚地凑到窗户边,向外望去。 跪在地上的方正在瞧见进来的人的时候,就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双眼放着光,努力地动着身体。 不过他这样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团蠕动的蛆。 傅皓谦声音依旧温和,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浅笑,看一眼地上的人后抬头望向傅益桓。 “二弟,你若是心中对我有怨,大可以直接来寻我,为何这般磨出一个下人?” 傅皓谦看着傅益桓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声音也带着无奈。 傅益桓扫一眼身旁的人,又指了指地上的那一大坨,“你没有告诉大少爷为何请他来?” 天璇摇头。 这事情中间牵扯到婉宁,名节大于天,他在外面怎么敢在外面乱说呢? 他们主仆二人相处不久,只一眼傅益桓就明白天璇是什么意思,点点头。 在回想自己那个好弟弟的时候,他冷笑出声。 “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敢诓骗我院子里的人,而且还对她有不轨之心。 要不是天璇反应过来,我的人岂不是被他生生地给糟蹋了?” “二弟这?” 这话如同一滴水掉入油锅之中,傅皓谦被震惊地愣住了。 半晌,他僵硬地垂下头,看着地上的人满脸的不可思议,“方正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方正口中发出呜呜声,满是伤疤的脸上更是狰狞。 “天璇!” “是主子。” 天璇应声向前,只听咔咔一声,方正的下巴被安回去。 终于可以说话,方正在地上更加拼命地蠕动着,挪到傅皓谦的身边。 “公子冤枉,我真的冤枉,什么事儿都没有,小的对那小贱,婉宁啥也没干。” “哼,强词狡辩。你将人往你的房间里拖想要做甚? 不是什么也没干,而是还没来得及吧?” 天璇冷哼声传来,吓得方正脸色剧变,蠕动的速度更快,往傅皓谦身上凑。 这人心狠手辣,刚才收拾自己时毫不留情,明显方正对他已经有了惧怕。 一心想要求得大少爷庇护的方正,没有看到傅皓谦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二人更是后退几步。 这一切傅益桓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脸上带着一丝嘲讽。 他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大哥,按理来说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就应该直接把他扭送到官府。但是他毕竟是你的人,所以这才把大哥请来问一问这个畜生该如何处置?” “二弟不可!” 提到官府两个字,傅皓谦神情微变,情急之下喊出声来。 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很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二弟,这毕竟是府上的私事,若是闹到官府上,我们傅府的脸面何在?” “大哥果然心慈手软,怪不得府上的人都说大哥有一颗菩萨心肠,那依你看这件事情该如何了结?” 婉宁人躲在窗户口,将大厅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待听得大公子询问傅皓谦时,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紧张。 她双眼一眨不眨,耳朵更是竖起来,等待答案! “大少爷救我!” 方正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傅皓谦身上,见对方沉默不语,又向前凑了凑。 满是疤痕的脸因为浑身疼痛更加扭曲。 傅皓谦目光晦暗,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 “二弟,这方正老实敦厚,平时在府中也是兢兢业业,今日之事说不准还真是发生什么误会。幸而二弟去得及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婉转的事。” 窗户后面的婉宁听着熟悉的声音,觉得自己周身泛冷。 接着耳边再次传来傅皓谦的话。 这人如今已经伤成这样,就算是得了惩罚。 况且婉宁也没有什么事。 不如这样,我将他撵出府,再安排在外院?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弟看如何? 婉宁转身背靠在一侧的墙上。 现在的她浑身发颤,怎么也没有相不相信在她眼中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竟然能说出这薄情的话。 傅益桓双眼微眯,扫对方一眼,身体向后,靠坐在椅子。 “据我所知你待婉宁也是十分亲厚,为何不愿意替她做主?” 傅皓谦向前几步,在椅子上坐下,同时用手抻了抻衣袖。 “二弟你误会了吧? 不过是偶尔说上几句话,那也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再者说了他们本就是下人,相互熟识,开些玩笑也是常事。 许是玩笑有些过,婉宁误会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女子。 这样,明日我送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罢。” 傅皓谦声音淡淡,几句话就把这件事情归结成下人之间的小事。 对于这些东西,仿佛像是他的施舍。 婉宁再也听不下去,一脸的失落的她用手捂着胸口打算从侧门离开。 兴许是走得太急,也兴许是失魂落魄,没有注意到,被椅子腿绊倒,人向前扑到桌子上,手拂掉放在桌子上的碗。 啪嗒一声,碗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婉宁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呆看着那碗。 碗的碎片像是她现在的心一般,被打击得千疮百孔。 “二弟,有人?” 大厅里听到声音的傅皓谦心里一紧。 今日发生的事情不易传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傅益桓心中了然,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中的扳指,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出来罢,左右你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 方才一番话让婉宁深受打击。 第六十三章 不敢忘恩 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半晌才提起勇气推开膳堂的门。 在傅益桓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傅皓谦就意识到事情不好。 听到开门声后,他带着不可置信望向门口,就看到脸上带着一抹失望的婉宁。 “你,婉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皓谦呆愣一下,反应过来后脸上带着一抹不自然。 婉宁面无表情盯着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 曾经,这男人是自己心中的精神寄托。 这两日让她对这个男人有怀疑,今天男人的一番话,彻底地把她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侥幸给打破了。 二人对视,一个躲闪,一个陌生。 傅益桓从侧面看到却是另外一种风情,眼中闪过不悦。 “大哥你这话说得我有些听不懂,她是我院子里人,在我屋里很奇怪?” “过来!” 见婉宁同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口,傅益桓对她冷声命令。 婉宁垂下眼帘,对着傅皓谦福了福,这才来到傅益桓的身后一言不发。 这动作神情看在傅皓谦的眼中是无声的抗拒和委屈。 傅皓谦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回过神来,他的双眸中多了一丝欣喜。 “婉宁你来得正好。刚才方正也说了你们两个之间有些误会。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傅府的事情还是不要闹到官府上好。况且二弟现在也有官身在,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一损俱损。婉宁,还是劝劝二弟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对谁都有好处。” 傅皓谦说这番话时,婉宁吝啬得连个眼神都没有,使他不由得有些恼怒。 “婉宁你也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与你的贞洁名声也是不好。” 这一句话,傅皓谦加重语气。 婉宁在他的话语中听到威胁。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陌生人”,最终又垂下头。 傅益桓眉头向上挑挑,竟然低笑出声。 “大哥,你今日做法可真是让我开了眼。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你堂堂傅府的大少爷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威胁一个受害的女子。” 讥讽的话语,嫌弃的眼神使傅皓谦脸色讪讪的。 “不过大哥你多虑了,我向来不在乎什么名声。” “二弟,我不是。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被傅益桓挤兑,傅皓谦自然也有些恼怒。 不过碍于此时的场景,他只能脸上赔着笑。 宽大的衣袖遮掩下,他双手紧握。 他看一眼始终垂头不看自己的女人。 感觉到身边女子的气息不稳,傅益桓侧头就看到婉宁抿着嘴唇,手紧紧地握着帕子,像是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猛地,傅益桓脑海中竟然浮现婉宁和傅皓谦在一起时笑颜如花的样子。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傅益桓转动手中的扳指速度更快。 “天璇,送大少爷回去罢!” 撂一下这句话,傅益桓起身就向方书房的方向走去。 婉宁双手放在腰间,垂着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是,二弟这事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方正自然是送到官府去。至于会落到什么样的惩罚,自有官府定罪。” 傅益桓转头,冷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傅皓谦,使他的脚仿佛定在原地一般,硬生生地压下要追上去的冲动。 但是傅益桓还是敏感察觉到他这好弟弟眼神中闪过的一抹怨气。 冷笑出声,傅益桓丝毫不以为意,拉住身后的女人的手,快步进入书房。 傅皓谦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二人相交的手,脸上全是怒气。 “大少爷请,奴才送你出门。” 天璇清冷的声音也让傅皓谦回过神来,他收回自己的思绪,冷哼一声,一甩袍袖,大步离开。 书房内,傅益桓大马金刀坐在书案后,冷眼瞪着自从进入这书房就垂头不语,仿佛是谁欠她二百两银子的小女子。 “怎的,他来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不让你出去,你还竟然在膳堂内开始摔东西?” 婉宁并不言语,只是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刚开始还是小声地抽泣,到最后竟然大哭起来,让傅益桓听得有些心烦。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想要斥责几句,可看哭的梨花带雨,有些心软。 无奈之下拿出帕子,开始给小女人擦眼泪。 因为没有注意力道,手碰帕子触碰到婉宁的脸上的伤痛的对方直抽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不知道伤口碰水容易毁容吗?到时候变成丑八怪,看谁敢要你?!” 明明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竟然满是埋怨。 婉宁猛地抬头,水汪汪微微红肿的眼神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本来就够伤心了,竟然还诅咒毁容? 这一瞬间婉宁被吓住,她可不想变成无颜女。 看人要哭不哭,微张嘴的样子,傅益桓重重呼一口气。 “有事说事,哭什么哭,真是没出息。” 婉宁微微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从傅益桓手中抢过帕子,擦掉脸上的泪水后,这才声音带着哽咽开口。 “他,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这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婉宁咬着嘴唇,眉头紧皱。今日所见之事使她深受打击。 见人不哭了,傅益桓重重地吸一口气,拉着人在一旁坐下,同时端起茶壶给对方斟一杯茶,推过去。 他是主子,什么时候轮到给一个奴婢倒水了? 关键是对方还不领情,兀自在那叹息。 “你觉得他应该是怎样的人?怎的今天的这番话就让你这么伤心难过?” 见婉宁抿唇,根本不动身边的茶盏,一股怒气上来,傅益桓拿起茶一饮而尽。 “我真想不明白,你脸上的那两个窟窿是个摆设吗?还是说你画本子看多了,对才子佳人充满幻想,才喜欢浑身透着酸气迂腐的人?” 傅益桓在说这番话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婉宁一直埋头,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神色。 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这才回答,“其实奴婢小时受过大少爷的恩惠,所以不敢忘。” “哼!”傅益桓冷哼一声。 “这是打算以身相许报恩了?所以你便趁着没人钻到他的屋子?” “不是的。” 婉宁忙摆手,抬头间就对上傅益桓犀利的目光,整个人瞬间又蔫儿了。 “其实这是因为大姑娘。奴婢听说……” 事到如今,婉宁也没有什么隐瞒,便从傅韵回府开始说起。 “所以,所以奴婢就……” 说起自己做得不堪的事情,婉宁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若蚊蝇。 自始至终,傅益桓都微眯着双眼,手指敲着桌案,知道中间竟然有这样的隐情,心情不由得复杂了几分。 第六十四章 孝顺丫头 天璇审问方正得知这事情是菁玉的哥哥季明串掇的。 现在想想那季明海,原来是为了被傅韵带走的妹妹报仇呢! 看一眼兀自伤神的婉宁,傅益桓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 他们两个人之间算不算是阴错阳差? “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不会叫你名声受损的。” “奴婢谢过大公子。” 婉宁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神中透着一抹感激。 那水亮的眸子就让傅益桓心里莫名荡漾。 看着有些红肿的脸,在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傅益桓知道毕竟年龄小,被吓坏了。 想了想,傅益桓这才开口。 “这样明日叫张妈妈陪着你去瞧瞧你的爹娘。也省得你眼皮子浅,随便别人说两句话,你便一头扎进去,进了别人的陷阱。” “真的?” 这下子婉宁也顾不得伤心,连带着声音都带着激动。 “本公子还能骗你不成?” “这怎么可能,我家公子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言出必行,奴婢谢过公子。” 看着身边的小女人前一刻还悲伤万分,现在竟然眉开眼笑,嘴就抹了蜜似的,不住地往外蹦着讨好的话,傅益桓眉头挑挑,一抹喜色由心而发。 “回去吧,收拾收拾。” 傅益桓突然间觉得婉宁有些聒噪,摆摆手示意人离开。 婉宁轻快转身,迈步就向外走,可是到门口的时候人又停下来,“唉,公子。” “还有何事?” 傅益桓抬头发现刚才还满脸喜色的婉宁,现在脸紧紧地皱在一块。 “公子要不明日不去了吧?” “怎的?” “奴婢的这脸?” “这不正好让你爹娘看看他们生了一个什么样的蠢闺女。” “公子让爹娘伤心就是不孝。” 婉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傅益桓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双眼一瞪。 傅益桓并不言语,就盯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才发现这女人神情竟然这么丰富,只是短短的一刻钟的时间惊喜失落愤怒,全都在脸上展示一圈。 还知道孝顺? 傅益桓摇摇头,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只玉瓶扔过去。 婉宁只看到一个白玉瓶向自己的方向而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这是宫中上好的伤药,回去抹上,明日你的脸便可消肿。” “这药很贵吧?” 婉宁看光着瓶子就价值不菲,下意识地问道。 “奴婢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您了。” “要感谢我就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待着。” 傅益桓合上书本,用手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可是,可是不是您不准奴婢白日在院子中待着的吗?” 一说起这事儿,婉宁觉得委屈,真以为自己愿意每天同门神似的在门口站着。 “婉宁我每月给你三两银子就是为了让你不干活,杵在门口当花瓶的?” 一提起那月俸婉宁脸腾地一下红了,同时有些心虚。 她紧握着手中的白玉瓶,磕磕巴巴道,“奴婢,奴婢身上还有伤。” “你这脑袋一天天地都想的什么?是谁说自己什么都会干的?最会伺候人? 这样我身边缺个贴身丫鬟,你往后就贴身伺候吧。” 傅益桓说完把视线又落在书上,眼中没有半分的邪恶。 婉宁先是呆呆愣愣地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错想了,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跑回自己房间的婉宁心里就如同小兔子一般怦怦地乱跳。 想想自己刚才在大公子书房出糗,婉宁忙用手捂脸,下一刻就惊呼出声。 婉宁打开白玉瓶,一缕清香传来。 忙对着镜子轻轻涂抹上药。 一夜无事。 随着一缕阳光照射到房间内,躺在床上的婉宁也清醒过来。 靠在床头,头一点点的,大概一刻钟后人才彻底清醒过来,忙穿鞋下地来到镜前。 果然同傅益桓说得一般无二,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 “公子果然没骗我,这药效真好。” 婉宁小声嘟囔后洗漱,轻轻抹上一层薄粉胭脂。 出了房门,婉宁就去找张妈妈。 看着笑颜如花站在自己面前的婉宁,张妈妈一愣,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妈妈我的脸是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公子的药果然好。” “是,公子待下人向来大方。” 张妈妈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自然也猜到婉宁口中的伤药是什么? “妈妈我帮你。” 想着可以去见爹娘,婉宁心情极好。 动作利落地帮着张妈妈做完活,这才说起傅益桓的吩咐。 “我知道,公子走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了。 这就叫人去套车,你可是要收拾什么?” “好,奴婢马上就去拿。” 一说起要去庄子,婉宁忙提起裙摆向房间跑,看着步伐轻就像一只飞扑的小鸟似的人,张妈妈摇摇头,果然的年轻就是好。 相府角门旁,张妈妈站在马车旁,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托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走出来。 如果不是那灰色的包裹下面露出一双绯红色的绣花鞋,张妈妈都会以为这包裹成了精,可以自己挪动。 上了马车,张妈妈看了一眼占了马车三分之一的包裹,又瞅一眼婉宁。 “庄子里的日子很难?” 张妈妈大概看了看,零零碎碎什么都有,有些好奇庄子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竟然准备得这么细致。 “庄子上还可以吧,我爹娘总是说他们一切都好。” 想想以前在庄子上的生活,婉宁垂下头抿着嘴唇,还不忘解释一句。 “这些东西都是之前在夫人院子里赏下来的,我这边也用不上,就想着给爹娘送过去。” 张妈妈点点头,看样子是一个孝顺的丫头,心下对婉宁更加欢喜几分。 看着婉宁,张妈妈一度陷入沉思。 张妈妈其实也是有个女儿的,只不过是没得早。 眼见着婉宁说起去看爹娘双眼放光,而且为爹娘准备的这些东西,张妈妈竟然心生羡慕。 忍不住想如果要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像婉宁这样,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张妈妈闭目养神,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庄子,婉宁跳下马车,转身搀扶着张妈妈下来。 站直身体,张妈妈四处扫一眼,这庄子略显荒凉。 “你爹娘在何处?” “这个时候应该是在……” 第六十五章 和盘托出 “春岚,你磨蹭什么,小心我抽你!” 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突然间传来,婉宁在听到自己的娘亲名字的时候,心里一顿。 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管事婆子挥动着鞭子狠狠地往人的身上打去。 那一抹灰色的身影让婉宁心猛地提起来,立刻疾步冲上前去,伸出长臂,把人护在身后。 “李妈妈,有话好好说,何至于动手打人呢?” 在这个庄子上,这妈妈是管着这里的下人,婉宁护住娘亲,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多少底气。 不过对着那挥舞过来的鞭子,婉宁却没有半分退缩。 春岚突然间看到自己的女儿,先是眨几下眼,然后又细看几眼,这才知道不是做梦。 听到女儿的话语,想起现在的情形,猛地拽住女儿的手,把人拉到怀中。 “你怎么来了?” “娘亲我……” 婉宁张嘴刚想开口解释,耳边就传来一声疑惑。 “雪丫头?” “李妈妈是我。” 婉宁应了一声,结果又李妈妈的一声冷哼。 “我说婉宁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府里头做活吗?怎么还有闲心来到这庄子上? 来之前可有禀告夫人?如果你是擅自出来的话,府中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李妈妈想起自己没有收到婉宁要回来的消息,现在眼见人在这里,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恐怕是这丫头是偷偷跑回来的,这样的话她又何必惧怕这个母女二人? 张妈妈见状忙过来,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李妈妈身上。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今日是我同婉宁一起过来的,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 李妈妈光顾处置儿婉宁母女二人,根本就没有注意有第三人在场。 突然间听到张妈妈的声音,吓她一跳,转头我就对上微板着的一张脸。 这面庞有些熟悉,李妈妈眯着眼睛打量几眼。 “你,你,张姐姐你怎的来了?” 她认出张妈妈。 想想张妈妈现在在大公子身边的地位,李妈妈默默后退几步,脸上神情微微不自在。 张妈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互相维护的母女。 “难得你还认识我。婉宁现在如今是我们大少爷的人。我二人今日来是要把她爹娘带走,这件事情还得劳烦妹子过后和夫人知会一声。” 手中的鞭子垂下,李妈妈微微张嘴,立刻就明白这话的意思。 闹了半天,这俩人来这里接人,还没有到夫人那边过明路。 看着春岚,李妈妈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要是这么轻松地把人给放走了,夫人那边闹不准会恼了,到时候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李妈妈眼睛一转就想明白其中的利弊,心中十分不愿。 “这,张姐姐,你是知道府中的……” “怎么的,有问题?要不让我大公子来同你说?” 张妈妈眼神一扫,冰冷的话让李妈妈立刻闭上嘴。 “不敢不敢,奴婢怎敢劳动大公子?人带走就是。” 张妈妈给对方一个还算识趣的眼神,这才望向正互相关心的母女。 “先回去,看看你娘身上是否有伤。” 婉宁刚才关心娘亲时也听到她二人的话,闻言点头,仔细打量起娘亲。 婉宁惦记着娘亲的伤,可是也没有忽略张妈妈,三人一起来到春岚住的地方。 期间,春岚一直都没有说话,婉宁张罗着请张妈妈坐下。 “妈妈,这里简陋,没有茶叶,你喝点水。” 婉宁端来一碗水,放到张妈妈面前的木头桌子上。 张妈妈点点头,面上没露出一丝嫌弃,喝一口水,放下碗,抬起头来就注意到春岚在打量着她。 二人视线相对,春感觉有些尴尬,思量一下试探地开口,“这位姐姐可是在先夫人身边伺候的那位?” 张妈妈点点头,同样仔细看春岚几眼,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妈妈,我娘亲之前在老爷身边侍奉过。” 看她二人这神情,婉宁在一旁解释一句。 “我在这里休息,雪姑娘,快进房间里去给你娘亲瞧瞧伤。” “谢过姐姐。” 春岚再次道谢,娘两个才互相拉着走进东面的房间。 门被关,春岚就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快步走到床边。 她面上带着一抹急色,声音都紧张得有些发颤。 “你同大公子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可是春岚却从她话语中听到维护。 婉宁同先夫人身边的人一起过来,而且口口声声又是大公子让春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视线犀利,眼神中带着一丝期望,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 可惜她的希望注定成空。 婉宁眼光目光微闪,脸色微红。 “快说呀,你想急死我?” 看女儿这样子,春岚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照着自家女儿胳膊上拍一下。 “娘,疼!” “还知道疼?赶紧说,有一句隐瞒,小心我收拾你。” 春岚眉头微皱,声音带着几丝急色。 “我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 婉宁紧绞着衣襟,声音支支吾吾,想着行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直接摊牌。 “你……” 话音落下,再配上这神情,春岚还有什么不懂的,气得手指颤抖。 你,你,要…… 眼见着娘亲被自己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婉宁慌忙拍着娘亲的后背。 “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 婉宁水鹿一般的双眼中透着惊愕。 她没想到自己说出来的消息竟然能让娘亲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个死丫头,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这是把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我?” 春岚气得胸口起伏,忍不住又照着她的胳膊打两下。 对上女儿清澈的目光后又下不去手,忙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娘,你要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您说的话我都记得呢!” “记得?记得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这张脸惹的祸?” “娘不是的。” 说起和大公子之间的关系,婉宁难以启齿。 毕竟自己做的这事情有些不光彩。 看娘亲现在的模样,婉宁生怕把事实说出来会气坏娘亲的身体。 “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去问去了?” 春岚说话间指了指门的方向。 “要不,不要,我说我说。” 即使再难以启齿,婉宁还是把缘由经过说出来。 春岚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面无血色坐下来。 第六十六章 派上用场 “你说说,你说说你。” 春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摇头的同时又有些心痛。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望着打开包裹,正在往外掏东西的女儿,春岚重重地叹一口气。 婉宁从包裹中拿出一个药瓶,这还是前几日张妈妈给他的药膏。 婉宁把这药膏轻轻涂在娘亲胳膊上。 猜测娘亲可能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有些伤心,就唯唯诺诺地安慰着。 “娘,其实大公子很好的。他待下人很和蔼,而且还给我涨月银,还……” 听着女儿如数家珍的话,春岚几番犹豫后又再次叹口气。 “女儿,你可记得娘亲以前和你说的话。” “娘亲同女儿说的话太多,不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闺女啊,大公子千好万好,你也记住,要守住你自己的心。记住自己只不过是个下人,尊卑有别。” 婉宁正在涂药膏的手一顿,黑曜石般的眼睛微眨几下,明显地没有听明白春岚这话中的意思。 放下衣袖,春岚把女儿拉在身边坐下,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你在大公子身边不过是个奴婢。大公子日后总是会有正妻的,不要到时候落的……” 说了这半天话,春岚觉得有些累,便停下话,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 水冰冷浇灭她心中的烦躁。 眼睛的余光盯着身边的人只见女儿一脸蒙的样子。 “我的话你可听懂了?” 春岚点点头又摇摇头。 “娘,我懂了。” 即使刚才这些话有些深,婉宁大概也是明白的。 因为她的好姐妹云禾曾经也有过同样的担心。 担心未来的三少夫人不好相处,担心自己做错事情会被三少夫人处置,毕竟她不过是个姨娘。 “还有一点,千万记住了,不能有子嗣,要不然你这辈子就彻底被锁住了。” “娘,为何?” 婉宁想起一些云禾同说的话,她总是想着日后要生个孩子傍身,可是娘亲为什么就不允许自己这样呢?还询问是否喝了附子汤。 虽然她跟大公子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也看出大公子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这样踏踏实实地和大公子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还想要离开? 看婉宁那眼神,春岚就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话算是白说了。 春岚用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眼神中都是担忧。 “女儿,豪门大户,是不会容下一个妾的,……往后咱们母女在一起不好吗? 娘亲不希望你大富大贵,只是希望你找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安稳地过一生不好吗?” 如果说云禾的话让婉宁了解到男女之间相处之道。 可是娘亲的话对婉宁来说却是那黑暗之中的指路灯。 听着娘亲的话,婉宁脑海浮现了一副男耕女织的美好情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她忙不迭地点头,也喜欢平静无波的日子。 母女二人说会儿知心话,婉宁靠在娘亲的怀中,嘴角向上勾起。 在府中的时候,每次伤心难过,总是想念娘亲的怀抱。 春岚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际,眼底浓浓的担心怎么也遮掩不住。 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娘亲,这庄子上就没有一个好人。” 婉宁双手紧紧搂住娘亲的腰,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唉,我们这做下人的。” 春岚无奈地叹气,声音中带着心酸。 “对了娘。”婉宁猛地坐了起来,“我都险些忘了,快看看我给你们带的东西。我这里还有呢。” 从怀中掏了掏,找出了贴身放的几两银子,一股脑儿都塞到春岚手中。 “你怎的这么多?”春岚握着荷包掂了掂。 “这些有一部分是我攒了半年的,后来大公子又给我月俸,这些银子娘收着,和爹买些吃的用的。” 自己攒的这几两银子不易,可是在庄子上也够那些农户吃用一年的。 见到母亲有些犹豫,婉宁笑了笑。 “娘,你放心。以后每个月公子都给我三两月银,女儿不缺的。” 看着女儿笑得没心没肺,春岚还是把银子塞回去。 “你且留着,在府上总要打点的。” 婉宁双眼眨了两下,长长的眼睫毛如同蝴蝶般忽闪着。 眼神清澈纯真,有些不解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公子院子中的唯一的女眷,手里有点银子,关键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 “哦,那好吧。”婉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娘亲的话,她全心地信任。 婉宁这样子让春岚不由得眉头微皱,就这么有心计,在府中怎么混? “对了,如果日后有人向你打听大公子的事情,你要如何回答?” “向我打听?”婉宁歪头想了想,“我是丫鬟,不敢妄议主子。” 春岚摇摇头,忽然板起脸来。 “你应该说……” 接下来的时间,母女二人一问一答,可是婉宁的回答都让春岚不满意。 对于娘亲给的答案,婉宁都没有弄懂,总觉得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仔细想想,这里面好像都有其他的意思。 用手把掉下来的碎发捋到耳朵后面,婉宁正打算细细盘问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婉宁可都弄好了?” “嗳,妈妈好了!” 婉宁应一声,春岚也站起身来理理裙摆,母女二人开门,出了内室。 张妈妈的视线在他们母女二人身上转一圈,注意到婉宁眉眼含笑,眼中竟然有一抹羡慕。 她对着春岚微微颔首。 “春岚妹子我方才去同李妈妈说了,过几日将你同春岚爹调到别处去做活。” 闻言,春岚心一动,还没有说话,身边女儿却惊喜地开口。 “妈妈,当真?” “真的,你以为我是在说瞎话?” 婉宁惊愕的模样,张妈妈眼底含笑。 “没有,我怎么能这样想呢?” 被人戳中心事,婉宁垂下头。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逗得二人一笑。 “其实这是早上公子吩咐的。我们走得急,忘了同你说。 不过只能暂时先到别处,至于你爹娘的卖身契还归府上,所以这个先往后推推。” 第六十七章 坏了姑娘的名声 得知是公子的意思,婉宁心生感动,对于说卖身契的事情,也不在意了。 坐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张妈妈嘱咐春岚让他们先收拾东西,过两日派人来接,便招呼着婉宁离开。 春岚母女两个人坐在一起,紧抓着女儿的手,时不时地听着女儿说着调皮的话,心中甚是满足。 可是一听说要离开,人一惊,猛地站起身来,“现在就要走吗?这么急?” 张妈妈不动声色地上前拉住婉宁的手,温声解释起来。 “庄子离得远,若再不走,天黑很不安全。 不过妹子不要着急,以后见面日子还长着呢。” 听说要走,婉宁也觉得心里难受,可是张妈妈却不着痕迹地了呢捏她的手心。 婉宁立刻就明白,嘴角挂着一抹牵强的笑容。 “娘和爹好好收拾东西,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上了马车,婉宁掀开车帷,看到娘亲依旧站在门口,不由得垂下头,眼角含泪。 马车摇摇晃晃,张妈妈看着坐在自己身侧脸上带着一抹伤心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婉宁,大公子心善,不会叫你们母子长期分离的。” 紧咬着嘴唇,婉宁点头。 乖巧的模样让张妈妈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张妈妈在婉宁的身上就仿佛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心更加软了。 婉宁是个通透的,也知道今日能去看一下娘亲,已经是得了恩典。 张妈妈在旁,时不时地问几句关于庄子上的事情。 一说起爹娘,婉宁话匣子就打开了,叽叽喳喳说了不少在庄子上的事情。 虽说那时候她年纪小,但是多少也记得一些事情。 “你娘亲从前是在老爷身边伺候的?” 两个人说得投机,张妈妈状似不经意间地问道。 不过她加重伺候两个字,明显的意有所指。 “嗯,我听娘说,当时是被府里买进来的,入了府后一直伺候着老爷。” 婉宁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略微想了想回答道。 张妈妈点点头,回来的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 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曾经姥爷身边确实有这样的人。 春岚年轻时容貌出众,府中不少小厮都对他垂涎三尺。 这样的人放在老爷身边王氏自然是不放心的,找了个由头就把她许了人家。 张妈妈心思翻转,婉宁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二人说得欢快,忽然间马车猛地一顿,车内摇晃起来。 婉宁没有注意,身体一侧向着张妈妈身上跌了过去。 “妈妈,你没事吧?” 看自己撞到张妈妈身上,婉宁吓了一跳,忙坐稳了身体询问。 张妈妈摆摆手。 “天璇,怎么回事?” “妈妈前面好像是惊了马。” 赶车的人回答。 闻言,婉宁搀扶着张妈妈起身,掀起车帷向外望去。 她们已经入城,街道上的人看到疯狂跑着的马车都纷纷躲起来,免得被伤到。 “妈妈,我们快拐弯吧?” “妈妈,我们快拐弯吧?” 眼见的这辆奔驰的马车直奔着他们而来,婉宁面露惊慌之色,声音都哆嗦起来。 张妈妈见状点点头,正要吩咐赶车的天璇。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从何处冲上去一个男子。 这男子身形极快,动作麻溜利落,在众人恍惚间,人已经冲出很远。 “妈妈,那不是咱们公子吗?” 天锋双眼一亮,一眼就认出那身形。 一提起大公子,婉宁水汪汪的眼睛紧盯过去,见是那熟悉的身影,更是一眨不眨。 “妈妈还真是大公子呢。” 傅益桓身穿一袭官袍,飞起飞跃,追上那疯狂的马,三两下便把马儿制服。 马的缰绳被抓紧,双蹄腾空而起,这惊险的一幕,看得众人面色惨白。 可是傅益桓却丝毫不畏惧,动作从容。 “这位大人太棒了!” “看看这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这是谁家的马车?多亏了这位大人,要不然还不知道惹出什么祸端呢?” 周围的人叫好声连连,就连婉宁也被傅益桓刚才帅气的动作震惊到,也跟着拍手。 “妈妈,咱们大公子真厉害呀!” 这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把张妈妈也给感染了。 “天璇,看公子这样子应该是下职了,你过去问问,是否一起回府?” “好的,妈妈,小的这就过去。” 天璇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迈步就要向那边走去。 这一边马车刚刚停下,车帷被掀开,一双白皙的手露出来,接着一姑娘探出头来。 许是刚才那马车疯狂地跑让姑娘双腿发软,才探出头,人就一个踉跄。 傅益桓就在马车边,察觉到这种情况。 本能地想要去搀扶,想一想男女有别,便伸出腕臂。 姑娘身体不稳,情急之下,手撑在傅益桓的手腕上。 一切只是在火石电彻之间。 那女子猝不及防地抬头,与傅益桓对视一眼,精致白皙的脸庞瞬间被染红。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各种议论纷纷而起。 天璇转头,同张妈妈对视一眼,二人齐齐望向婉宁。 只见这丫头微张着嘴,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远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可别坏了那姑娘的名声。” 张妈妈反应极快,喊天璇一声。 这一场景看在外人眼里是浓情惬意。 张妈妈看着婉宁半晌说不出话来的神情,生怕人伤心,便拉到马车内。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了,婉宁没心没肺还仿佛一副没瞧够的样子。竟然把车帘掀起一角,还要往外看。 张妈妈眼神闪烁,就这丫头在夫人院子是怎么混大的?不是得被人给欺负死啊! “姑娘站稳了。” 另一边傅益桓见到这姑娘抻着自己的手腕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垂下头脸色羞红,不由得眉头紧皱。 “哦哦……”那姑娘反应过来忙收回手。 接着从马车内又冒出来一个丫鬟,对着傅益桓福了福。 “多谢公子相救。” 这丫鬟明显是在替自家姑娘道谢。 “无妨!”傅益桓不咸不淡地应一声,绕着马走两圈,甚至蹲下身体仔细查看。 “姑娘,今日之事并非偶然。在下建议姑娘还是好好查查,揪出恶人吧。”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傅益桓转头就看到天璇跑过来。 “公子你可是下职了? 咱们的马车在那边的,要不要一同回去?” 第六十八章 怎么活到现在的 傅益桓随着天璇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马车就猜测到可能是从庄上回来的婉宁。 “也好,你们在巷口等着罢。” 转身对着那姑娘点点头,傅益桓同样转身离开。 见没有热闹可看,众人便散步去,天璇也回到马车旁。 这时候婉宁才放下车帘,得知公子要同他们一起回去,唇角微抿。 垂下头,婉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妈妈心想这丫头是琢磨过来,莫不是不高兴了? 想想婉宁的身份,张妈妈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敲打。 “咱们公子最不喜欢的是麻烦,尤其是后院之中,争风吃醋胡乱猜忌可是大忌。” 婉宁小脑袋瓜子转了转,张妈妈的话她听得似懂非懂。 使劲想了想,猜测是不是关于爹娘的事情。 “妈妈,奴婢知道爹娘能从庄子里出来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求公子什么。” 张妈妈先是一愣,接着看着婉宁轻轻叹息。 刚才看着这丫头垂眸敛目,还以为终于反过劲了,因为刚才马车的那一幕吃味呢! 闹了半天,真是她多想了,这丫头果然没心没肺。 抬手压了压眼角,张妈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等多久,傅益桓便折转回来。人换上一身藏青色长袍,径直上了马车。 高大的身形一上马车,就是这马车显得逼仄起来。 在看到傅益桓的身影时,婉宁眸光微亮。 居中而坐,傅益桓扫一眼身边的小丫鬟,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见到你爹娘了?” “是的,公子,多谢您了,您可真好!”婉宁忙不迭地点头。 傅益桓嘴角抽了抽,没有说什么。 心里暗想这小丫头倒是个知足的,一点恩惠竟然就这么高兴。 “走吧。” 傅益桓低沉的声音传来,天璇驾马车就要前行,忽然间身侧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同时有人轻声地开口,“请等下。” 这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吓得天璇一跳,忙勒紧马缰。 “姑娘何事?” 天璇声音有些冷,明显地不悦。 这姑娘不知分寸,突然闯出来,万一有什么好歹他就惹上麻烦了。 “方才我家小姐的马车惊了马,多亏了你家公子出手相救,多谢!” 察觉到天璇的不悦,那丫鬟忙解释道,同时对他施礼。 想想自己冷漠的语气,而对方又这么客气,天璇有些尴尬。 接着又听那丫鬟继续问道。 “男女有别,我家姑娘不好道谢。 不知道贵府在何处? 待奴婢回府回禀报老爷夫人,定当登门道谢。” 这小丫鬟眼睛微转,话语句句透着询问。 天璇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姑娘严重,不过是件小事,不必道谢!” 张妈妈掀起车帘探出头来,面上透着礼貌与疏离。 小丫鬟本是全神贯注注意着赶车的天璇。 听到张妈妈的声音扭过头去,透过掀开的车帷正好看到马车内的三人。 她眉梢一喜,快速垂下头来,“这位妈妈不可,我家姑娘说不能失礼数,要知恩图报。” 张妈妈自然注意到这小丫鬟的小动作,眸光微闪,“我们是丞相府的。” 丞相府三个字一出,小丫鬟眉头微挑,脸上的喜色更深。 “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奴婢再次谢过公子。” 福了福,小丫鬟提起裙摆转身就跑。 放下车帷,张妈妈眉头微皱,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刚才小丫鬟的样子,她的主子大抵是瞧上自家大公子了。 有了这种想法,张妈妈扭头,想看一下婉宁的情况。 谁知道正好对上婉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眼神中透着纯真。 张妈妈抬手扶额,这姑娘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都说傻人有傻福,这话一点都没错。 这要换成其他人,保不准要心里如何难受或者起什么小心思了。 张妈妈扭头望眼傅益桓,男人面无表情坐在马车居中。 “公子这马车太小,老奴去外面和天璇一起驾车。” “妈妈,现在天凉,你年纪大了,还是留在马车中罢。” 傅益桓双臂交于胸前,剑眉挑了挑,侧眼望向一旁同他挨着的婉宁。 婉宁水鹿一般的眼睛微眨着,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 傅益桓用舌头顶了顶后牙床,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王氏院中丫鬟仆妇众多,勾心斗角也不少。像你这样没有眼力见的是怎么样活到现在的?” “嗯?”婉宁好看的丹凤眼微眨,头上是大大的问号。 把男人的话在脑中转一圈,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立马,婉宁红唇微撅,心里暗道“自家公子也是个心眼儿多的,有话就直说呗,非得在那里拐弯抹角。” 想想傅益桓这话也没有错,她年纪轻轻的,总不好意思让张妈妈坐在外面受着冷风。 “妈妈,还是奴婢出去吧。”想通一切的婉宁便不再纠结,缓缓地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马车一个不稳,婉宁踉跄一下扑到傅益桓的怀中。 张妈妈眼见着自家公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暗道不好。 公子要是发怒的话,能不能把这小丫鬟一脚踹下去? 看着婉宁瘦弱的身体,张妈妈有些心疼。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样替人求情的时候,婉宁缓缓地爬起来,晶莹剔透的眸子带着一丝慌乱。 “对不起公子,奴婢不是故意的。” 傅益桓拳头紧握,磨了磨后牙床,他怎么怀疑这丫头是有意的? 他刚想发作,偏偏看到对方可怜兮兮的小脸,怒气瞬间消了。 婉宁出了马车,紧挨着天璇坐着。 平日在府内,因为她不是个机灵的,所以王氏很少带她出门。 今天出门逛逛心情极好,这坐马车外面可是第一次。 婉宁本就胆小,左右望望,最后视线落在天璇的衣襟上,伸出小手悄悄地揪住。 在她的心里这一片小小的布料可是自己安全的保障。 天璇注意到婉宁这小动作,面色一红。 对上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最终也没好意思拒绝。只是微微侧过身去,不敢看这个小女人。 “驾”他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动起来。 他们都没有注意的是在不远处那主仆二人站在那里,正紧紧地盯着马车。 那小丫鬟的视线落在婉宁身上。 “姑娘您看到了吗?车辕上的那个就是奴婢刚才说的,瞧着模样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心性怎样。” 第六十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姑娘只是淡淡地扫婉宁两眼,满脸的不在乎。 “能被撵出来,想来也不是个受宠。”她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模样好又怎样?不过是伺候人的。” 此时已是深秋,两边树叶飘零,秋风凉凉。 坐在马车外不一会儿功夫,婉宁就感觉到凉意,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她黑曜石一般的双眼四处张望着。刚开始的紧张消失不见,剩下的都是新奇和兴奋。 婉宁不会骑马,但是坐在马车外面,感受马车的速度,让这个小丫头觉得有些刺激。 马车一路行驶的傅府角门,婉宁脸上依旧带着兴奋。 车帷被掀开,傅益桓准备下马车。一眼扫过,入目的是一张意犹未尽的小脸。 视线向下,又瞧到婉宁拉着天璇的衣襟的手。 白嫩的小手紧紧抓着对方的外袍,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在傅益桓的眼中格外刺眼。 瞬间,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傅益桓心中涌出来,声音也骤然降了几度。 “怎么逛了这么半天野了,回府还不打算进院?” 突然间的声音吓得婉宁捂住胸口,转头就对上傅益桓犹如寒潭一般的眼。 “哦哦,公子,马上马上。”婉宁忙不迭地下马车,垂手侍立在一旁。 傅益桓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是淡淡地瞥一眼。 再看向天璇的时候,给他意味深长的一眼。 这一眼让天璇觉得后背一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公子的情绪怎么不对?难道是我哪里惹了公子?” 天璇在这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妈妈可是眼尖地看出其中的缘由。 抬手一个栗暴砸过去。 “你个木头脑袋,再不转转,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请妈妈赐教。” 天璇依旧云里雾有雾里,对着张妈妈拱拱手,脸上陪着笑意。 “自己琢磨去。” 扔下这句话,张妈妈拉着婉宁进了角门儿,只剩下天璇一个兀自琢磨着,半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天渐渐地暗下来,傅益桓坐在书房内提笔挥毫泼墨。 一阵敲门声响起,傅益桓头都没抬应了一句。 “进来。”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条缝,婉宁的小脑袋瓜探进来,扫一眼傅益桓的位置,这才把门推开,迈步进入。 “公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可要用膳?” 婉宁眉眼带笑,清脆的声音让傅益桓停下笔。 “公子,今日晚膳可都是您爱吃的,奴婢也帮忙了呢?” “无事献殷勤。” 傅益桓放下手中的笔,只是斜睨了她一眼。 人起身来到膳堂,婉宁手脚利落地伺候着。 饭菜摆放妥当,她便侧立在一旁,那双干净透明的眼睛紧望着傅益桓。 被人明晃晃地盯着,傅益桓有些许的不自然,他轻轻咳嗽两声,“有话就说。” 婉宁满脸浅笑,眉眼微弯,声音都带着几分轻快,“伺候公子是奴婢的本分。” 傅益桓眉尖向上挑挑,只赏给一个字,“蠢。” 被嫌弃了,婉宁也丝毫没有不悦,依旧双眼亮晶晶地盯着。 傅益桓拿起筷子夹一口菜,身边那道视线让他难以忽略。 “坐下,同我一起用些饭罢,省得看你心堵。” “公子,这不合府上的规矩。”婉宁摇摇头。 “真是一个伺候人的命!” “公子,身为奴婢伺候主子是应当应分的,何况公子与奴婢有恩,奴婢心甘情愿。” 傅益桓正在吃夹菜的手一顿,侧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丫头是在表忠心吗?这话听着怎么让人这么舒坦? 见人依旧杵在那里,傅益桓微微摇头,果然是一个死脑筋。 “你就不想问问我要将你爹娘安排到何处?” 提起自家爹娘,婉宁的眸子更是亮了几分,本以为她会开口,谁知道对方却摇摇头。 “怎么就这么信我?”这小丫头摇头又点头的样子让傅益桓面上有些笑意,突然间来了兴致。 婉宁头微微垂着头,没有听出傅益桓话语中的玩味,很认真地点点头。 这实在劲儿,让傅益桓都不忍心再继续逗弄她了。 心里再次怀疑婉宁在大夫人的院子中是怎么样长到这么大的,而且完好无损。 “本公子倒是要提醒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就你这蠢得没有边的样子,恐怕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呢。人心难测你应该懂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不用我说,毕竟你的大少爷刚给你上了一课。”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傅益桓的这一番话挑起婉宁心中的伤疤,她的目光不由得暗下去几分。 在她真正见识到傅皓谦那一面的时候,说不心痛是假的。 只是她向来想得明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努力忽略心中的感受。 傅益桓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婉宁,发现她的神色变化,捏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想起的婉宁看着傅皓谦殷切崇拜的目光,心中多了一丝怒气。 张嘴正准备再次讽刺几句时,看到小丫头抿唇垂头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吞咽回去。 “吃饭吧!” 简单的三个字是傅益桓已经妥协,主动放过这个脑袋缺根筋的丫头。 婉宁平时不争不抢,也是个嘴笨的。人立在原地没动,咬着嘴唇,藏在袖下的手指微微动着。 用过饭后,傅益桓放下筷子,看着小丫鬟站在那里歪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刚刚消散的那股怒气又噌地一下涌出来,傅益桓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碗。 突然间的声音吓得婉宁一跳,回过神来就对上傅益桓幽深宛如寒潭一般的眼。 “公子已经用完膳了?” 傅益桓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这不是问的废话? “那个,公子可否预支奴婢五个月的月银?” 傅益桓抬头,终于正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没听说哪个丫鬟做活还可以预支月银的。 “怎么你很缺银两?” 婉宁忙不迭地点头,想想觉得不妥,又解释道。 “奴婢已经是您院中的人了,自然不应该再和其他院子有些牵扯。但是奴婢也不是那种知恩必报的人,以前受过大少爷恩惠自然是要还的。” 第七十章 买你的忠心 “这话要是你的大少爷听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况且你的五个月的月银不过才十几两,你觉着挥金如土的大少爷会在乎你这点银子?” 婉宁这些话让傅益桓觉得心里舒坦,不过也觉得这人有些迂腐,所以不遗余力地给婉宁泼着冷水。 关键是不要说十几两,就是一个铜板,他也不便宜傅皓谦那个伪君子。 “公子不一样的,奴婢不想再欠大少爷的。” 婉宁好像是没有清楚傅益桓话中的意思,依旧固执己见。 “别说是银两了,奴婢的命对大少爷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傅益桓从这话语中听出失望和没落。 他的手微微一顿,正准备再说两句的时候,耳边又传来婉宁的话语声。 “奴婢当初学读书的时候,女先生曾经告诉过奴婢做人不能无情无义。银两虽然不多,也代表奴婢是懂得感恩。若是我也继续装着糊涂,那和大少爷又有什么两样?” “呵……”傅益桓冷笑出声,看着婉宁的眼神带着一丝异样。 平时看着蠢蠢傻傻的,没想到心里竟然这么透明。 傅益桓伸手把玩着面前的茶盏,半晌这才开口。 “今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恐怕是读了那么多年书大少爷也不如你想得通透。” 婉宁没有细师傅益桓话中的意思,双眼睛一眨不盯着,明显的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你也说了,既然你是我的人,那这银两我来出罢。” 婉宁急忙摆手想要拒绝,傅益桓又制止了。 “不过这银两可不是白出的,我要买你这份心。” 这话说完,成功地看到婉宁愣在当场满脸的惊愕。 又见识到婉宁呆呆傻傻的样子,傅益桓的心莫名地好,又补充一句,“我要买的是你的忠心。” 婉宁重重呼一口气,发现自家主子上来一阵说出来的话让她云里雾里的。 “公子,奴婢的忠心您不用买,公子同样对奴婢有恩,奴婢心甘情愿伺候您。” 婉宁乖顺又认真,生怕傅益桓不相信她的话,还极其严肃地点两下头。 这样子看得傅益桓有一种想要把人揽在怀中的冲动。 抬起手臂僵在空中,傅益桓犹豫一下,最终握成拳放在唇边,“果然还一如往日的蠢。” 这话语中带着傅益桓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宠溺。 婉宁头垂得更低,误以为自己的话语惹恼主子,抿唇不敢言语。 “一会收拾完去我房间!” 傅益桓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只剩下婉宁一个人待愣在那里。 望着男人的背影,婉宁咬咬嘴唇,心跳加快几分。 这个时候让她去房间,是要…… 婉宁抬手捂脸,总觉得脸火辣辣的。 收拾好后,婉宁整理一下衣裙,便匆匆地来到傅益桓房间。 在房门口的时候,依旧看到守在房门口的天旋。 天旋只是淡淡地瞅她一眼,便别过头去。 敲门进入房间,婉宁下意识地向前床边。 没有看到人,视线在房间内扫一圈,看到傅益桓正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书。 婉宁站在房门口,手指搅着衣襟,有些局促。 傅益桓虽然是在看书,可是从有人敲门,推门进入的那一刻,他就若有若无地瞟着,自然没有错过婉宁在看到他人不在床边时轻松一口气的表情。 傅益桓剑眉挑了挑,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想什么呢?还不过来伺候着。” “是,公子。” 察觉出傅益桓的不悦,婉宁快步走上前去,站在书案旁。 “公子要奴婢做点什么?” “不是说你洗衣打扇什么都会吗?那就从打扇开始。” 婉宁一愣,看着傅益桓的眼神有些怪异,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公子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现在已经入秋,打什么扇呢? 乖巧地拿起扔过来的折扇,婉宁轻轻打开手腕微动,凉风阵阵传来。 傅益桓专心致志地看书,嗅着婉宁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清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一刻傅益桓稍微明白为什么文人墨客都喜欢红袖添香。 果然这种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夜已深,傅益桓房间内的烛火依旧亮着,婉宁的眼皮渐渐发沉。 今日去了庄子,见了娘亲人有些兴奋。 本以为可以早早回房间,细细回味和娘亲在一起的这短暂的幸福的时光。 可是被叫来房间伺候。 公子一言不发,就在那默默地看书,婉宁觉得时间有些难熬。 悄悄地探出头,她想要看一下公子看的什么书,怎的这么专注。 烛火并不那么明亮,模模糊糊,婉宁看不清楚。 有心想要提醒夜深该休息了,又怕公子误会自己又想入非非。 咬着嘴唇,婉宁眼皮一张一合,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到最后索性闭着眼睛,很快便去同周公下棋聊天了。 傅益桓眼睛在书上,余光时刻瞟着婉宁,第一次发现竟然还有站着可以睡着的人。 看人头一点一点的模样,傅益桓嘴角竟然又挂上笑意。 傅益桓这边心情愉悦却不知道,因为他今日的举动也引起一场风波。 今日傅益桓救了的是夏家嫡长女周疏影。 人此时正独坐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俏丽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水光涟涟的眸子低望着自己的右手,仿佛依旧可以感觉到和傅益桓接触时的温度。 周夫人得知女儿白日里惊了马,处理好家里的闲杂事后,便带着丫鬟匆匆来到女儿的院子。 “奴婢见过夫人。” 院中的小丫鬟见到来人忙福了福。 周夫人只是摆摆手,提起裙摆迈步进入女儿的闺房。 入目的就是女儿满面含春的这一幕。 “疏影。” 见自己进入房间,女儿都没有察觉,周夫人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纹。 听到母亲的喊声,周疏影回过神站起身。 “女儿见过母亲。” “算了,自家母女还客气什么。” 压下心中的异样,周夫人三两步来到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二人坐在床边。 因惦记着白日的事情,周夫人上下仔细打量着,见人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询问当时的情况。 “你是说丞相府的公子救了你?” “是的,对方是那么说的。”周疏影点点头。 第七十一章 得寸进尺 眼见着自家娘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 “如果是傅老爷府的公子那是不妥的。” “为何不妥?”周疏影没有想到母亲会拒绝 。 “据我所知,丞相府能有那般本事的必然是大公子。大公子确实没有娶妻,但是他却是出了名的不孝。听说早些年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这样的人……” 周疏影不由得有些急了。脑海中浮现的是傅益桓宛若天人一般的容貌。 她轻轻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声音带着几丝娇媚。 “娘亲,你别这么说,你也知道各个府中的龌龊,那外面的传言又怎么能当得了真呢?”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大公子的名声总是不妥。”周夫人摇头,拍了拍女儿的手。 “做母亲的怎么能害你呢?” “母亲,我知道你最疼女儿了。可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女儿是女的恩人。况且女儿已经知会对方,说好明日要亲自道谢呢!您总不能让女儿言而无信吧?或者被人误以为女儿是忘恩负义之人?” 周夫人眉头微皱,望向女儿。 看到女儿调皮地朝自己眨眨眼睛,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满脸无奈,伸出手指戳了戳周疏影的额头。 “你呀,人不大,倒是学会了先斩后奏。” “娘亲,女儿不是的。” 看女儿撒娇,周夫人瞬间心软,略一思量,便开口道。 “罢了,既然如此,那娘亲便陪你走一遭,也好好瞧瞧那小子,不过……” 周疏离听娘亲的话,眉间露出一抹喜色。 但周夫人的这个“不过”让她的心又瞬间提起来。 “哼,若是他明日表现不好,你的小心思还是趁早收起来吧!” 周疏离垂下眼帘,没有应周夫人这句话。 “也罢,你早点休息。” 看女儿这神情,周夫人心里暗说一句不好。 也不知道这丞相府的大公子是何容貌,竟然让女儿芳心暗许。 回到自己的院子,周夫人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替她拆卸头上的发饰,她则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的,自然知道女儿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 她希望女儿寻得好夫君,今后的日子,夫妻琴瑟和鸣,顺风顺水。 “唉,一切明日再说罢!” 周夫人叹一口气。看女儿这样子,明显对傅家大公子上了心。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照射在室内,使黑暗的房间多了一丝光亮。 架子床上熟睡的身影翻一个身,白皙的手臂垂到床边。 下一刻人猛地睁开了双眼,用手揉了揉有些发昏的头。 桃花眼滴溜溜地转着,婉宁看一眼青色的帐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刚刚睡醒,脸色透红,头发有些凌乱。 婉宁垂头看一眼身上的锦被,下意识地再次抬头,正巧与听到声响转头的傅益桓相对。 四目相对,婉宁目光中带着些许躲闪,忙撇过头去。 这动作看到傅益桓眼中明显有些心虚,眉尖向上挑了挑,再穿衣的动作也停下来。 “既然醒了,还在那里傻坐着?” 说话间傅益桓双臂微微张开,面向婉宁。 现在还在惊愕中没有醒过来的婉宁听到这句话抬头瞄男人一眼,注意到傅益桓的动作,多年伺候人的自觉立刻被觉醒。 忙不迭地起身上前,从一旁拿起腰带,稳稳地给傅益桓系好。 婉宁小心地伺候着男人,可是却不敢抬头。 半晌,才惴惴不安地开口,“公子,奴婢怎么会睡在……” 婉宁是想问她怎么会睡在傅益桓的床榻上。 傅益桓看着小丫鬟目光躲闪不敢和自己对视,心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还好意思问?不过是让你过来伺候,谁知道你竟然不自觉占了爷的床榻,现在知道心虚了?” 婉宁手上动作一顿惊愕地抬头,水鹿的一般的眼神透着慌乱,“公子,这,怎么会?” “怎么会?你觉得本公子在骗你?” “奴婢不敢!”垂下头,婉宁的声音更小。 婉宁转身去收拾傅益桓换下来的衣物,忽然猛然间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手上动作一顿。 “公子,奴婢怎么记着是在打扇的时候困乏的?” “什么?”傅益桓正在整理自己腰间玉佩,头都没有抬头。 “没,没什么……” 心虚的婉宁继续收拾衣物,她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两个人都在同一房间内,对方怎么可能没有听清自己说的话呢? 看人和鹌鹑似的,傅益桓眉头微挑,“本公子心善,想着不同你一般见识,没想到你居然这样举得寸进尺?” “公子恕罪,奴婢不敢了。”咬着嘴唇婉宁回道。 细想想,婉宁有些懊恼。 自己虽然是个通房,但是睡了公子的床,本就坏了规矩,而现在竟然还质疑,主子恼怒也是应该的。 理亏的她,做起事来轻手轻脚,而且更加认真利落。 穿戴整齐,傅益桓拉开门就要向外走。 “公子稍等。” 听到婉宁的喊声,男人停下来,就见手中捧着一个藏青色外氅。 “公子,早上天凉,披件外氅吧?” 傅益桓立在原地仔细地打量却没有开口。 婉宁有些踌躇,不知道这手中的衣裳应该怎么办? “怎么,你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这个,公子,奴婢不敢揣摩主子的想法。” “罢了,不披了。” 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傅益桓心里没有来得升起一股怒气。 难道他是老虎?吃人?每次见到自己都和一只慌乱的小白兔似的。 看着傅益桓离开的背影,婉宁咬咬唇,心里更多了一丝懊恼。 方才自己怎么就像被锯嘴的葫芦一样,没了往日的伶俐。 就在人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时候,脚步声传来。 误以为是傅益桓回来的婉宁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 可下一刻,眼中的光却消散了,立在门口处的是天璇。 “把外氅给我吧!” 冰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让婉宁回神。 “哦,给。”忙递过去,就见天璇接过转身。 “公子吩咐,白日里没事,多帮衬着张妈妈。” 扔下这句话,天璇迈着大步离开。 婉宁应了一声,把房间内清扫一下,这才走出房间。 第七十二章 抬举 看看天,这个时辰张妈妈还没有起。 婉宁伸手很不优雅地打一个哈欠,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晚,或许是熟悉的环境,婉宁躺在床上很快又再次去找周公聊天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穿鞋下地,理一下容颜,匆匆去找张妈妈。 张妈妈此时正在廊下缝补着一件衣裳,再看到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人后,平和的脸上多一丝笑意。 “何必来得这么急,你昨天晚上也没有休息好,多休息一会儿。” “妈妈,昨夜也不累的。” 婉宁想想昨夜她其实也没有干什么活,不过是打扇,而且自己还不知不觉中扇到了主子的榻上。 听了解释,张妈妈先是一愣,又瞟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笑容让婉宁有些纳闷儿,等看到旁边的小儿子上摆了一碗热腾腾的药后,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终于明白张妈妈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明显的是误会了。 张妈妈停下针,把针尖在发丝轻轻划几下,又看一眼婉宁。 婉宁此时微红的脸看在张妈妈的眼中就是羞涩。 况且他也知道自家大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在身边,要是能忍住才怪呢! 低头继续缝制衣衫,张妈妈缓缓开口,“婉宁,如今你已知人事,这种事情没不必不好意思的,哪里给你准备了蜜饯也就不苦了。” 张妈妈只一眼,这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浓。 想想在庄子上娘亲说的话,婉宁心头一紧。 端起药碗,此时温度正好,婉宁眼一闭心一横,强忍着把这避子汤药灌下去。 “这才乖!” 把药碗放在小几上,张妈妈立刻把一碟蜜饯递过去。 见到张妈妈眉眼微笑,婉宁这才拿一颗塞在口中,酸甜的味道立刻弥漫整个口腔,也压下刚才的苦涩。 想想昨日里娘亲的叮嘱,婉宁也不觉得委屈了,勾唇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妈妈,我帮你罢?” 婉宁和张妈妈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午后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秋天到了,以后一天天比冷,日子就难过了。” 看了一眼飘落的树叶,张妈妈开口。 “其实还好。妈妈,就是天冷懒,不愿意动弹。” “婉宁在吗?”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种声音。 二人齐齐抬头,就看到院门口处碧月正站在那里。 “碧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婉宁和碧月熟识,忙站起身来。 看婉宁一眼,碧月转头望向张妈妈。 “妈妈,太常寺少卿家的主母以及嫡长女来府上了,说是为了谢大公子昨日收复惊马之恩,夫人特意叫奴婢来请婉宁过去。” 太常寺少卿,主母,嫡长女几个字在婉宁脑海中转一圈,没有想清楚来人夫人叫她去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地婉宁抬头望向张妈妈,眼神中全是疑惑。 果然下一刻张妈妈眉头微皱,“来向公子道谢叫婉宁去为何?” 碧月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妈妈这事奴婢也不知,是奴夫人吩咐的。” 张妈妈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扭头看一眼身旁,依旧云里雾里的人。 眼睛微眨几下,婉宁知道这事情自己拒绝不了,便主动挽上张妈妈胳膊。 “妈妈没事的,既然是来道谢,想必带了不少礼物,咱们院子的人去接谢礼也是对的。” 看这丫头眉眼微弯,张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婉宁的手,小声地嘱咐着。 “小心行事,反应快些,莫要伤了。” 微微点头,婉宁便和碧月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一路向着夫人的院子走去,碧月看着在身边左右张望的人,忍不住感慨。 “婉宁没想到你在公子这里还挺受重视的呢。” 看刚才张妈妈对婉宁紧张的样子,以及轻声嘱咐,碧月眼中闪过一抹羡慕。 还莫要伤了,夫人那里也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会受伤? “公子院子里人都很好。” 没有听出话中的意思,婉宁抿唇一笑。 碧月看着小姐妹,眼中闪过一抹看不懂的担心。 微张着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夫人的院子。 门帘被掀开,婉宁进入正厅,入目的是端坐在主位上满脸含笑的王氏。 目不斜视,婉宁对着王氏福了福。 “正说着就来了,瞧瞧来得倒是快,快起快起。” 看见来人,王氏笑着开口 “谢过夫人。” 婉宁起身,王氏忙介绍道,“快给周夫人和周姑娘施礼。” 婉宁转身,猝不及防地和周疏影探究的目光对上。 周疏影打量的目光丝毫没有遮掩,还没等婉宁施礼,周夫人率先开口。 “夫人,这位是?” 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一口,王氏这才悠悠开口。 “她呀,是我们大公子房中的人。” 房中人三个字一出,周夫人的目光瞬间犀利,带着审视。 周疏影的眼神中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 被婉宁犀利地捕捉到。 她敏感地感觉到这厌恶好像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那模样就仿佛现在想要把婉宁生吞活剥。 好看的桃花眼微眨两下,婉宁不禁转头,不明白为何要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 脑海中立刻就想起娘亲的嘱咐,立马婉宁替自己辩白一句,“夫人抬举了,奴婢不过是个公子身边伺候的丫鬟罢了。” 这解释不知道夏家母女是否听进心里去,不过周疏影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带着嫌弃,而且还带着一抹傲气。 王氏坐在主位上,自然把她们这短瞬间的交锋看在眼里,尤其是察觉到周疏影眼中的神色时,嘴角勾了勾。 身体向后,脸上笑得愈发温柔。 “这丫头现在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用手指虚指的婉宁几下,王氏这才笑看周夫人。 “周夫人,大公子此时不在家,不知何时回来,也不好意思让您一直等着。 要不这样,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同婉宁说。她是大公子房中人,话自然会传给他。” 王氏声音温柔,脸上的笑容亲切。 这话一说出口,周夫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 第七十三章 越俎代庖 她是来登门道谢的,即使是正主不在,也不能把个丫鬟推出来顶包,这把她们当成了什么? 周夫人转头看一眼自己身边的女儿,此时人正杏眼圆睁盯着那丫鬟。 婉宁面上带着一丝惶恐,垂下头,看似毕恭毕敬,只是不知道这丫头。 心情极度不爽的周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的脸,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夫人说的道理。府上大公子与我们有恩这才来道谢。可惜却扑了空,确实是我们失礼了。” 说话间周夫人站起身来,同时拉一下身边的女儿。 “傅夫人告辞,不多打扰了。” 周疏影刚才一心打量着婉宁,所以没有太听清楚自家娘亲和王氏之间的官司。 见人要走,面上不由得有些着急,红唇微张刚想开口,见周夫人一眼扫过来,立刻抿唇噤声。 她察觉到娘亲的这一眼神中带着很多怒气。 王氏端坐在主位上,自然看出周夫人面上带着不悦,可是丝毫没有在意。 按理来说,客人走了,自应该起身相送。 周夫人却坐得稳,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看着一旁垂首侧立文静乖巧的婉宁开口道。 “婉宁,周夫人本是要来谢你们主子的,既然人要走,那你便送送罢!” 突然被点名的婉宁有些无措,抬起头来瞧王氏一眼,维诺地应声,“奴婢遵命。” 转身看向周家母女二人,婉宁做了个请的动作。 王氏的这一番操作把周夫人气得胸口起伏。 心里暗恨自己女儿的不争气。 她就说这傅府不妥吧? 母女二人上门明显地被怠慢,周夫人面子上挂不住,又不好发作,冷哼一声,拉着女儿径直向外走。 都说传言不可信,可是看傅府这情形和传言可是没差多少呢! 婉宁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带路,明显地感觉到周夫人身上释放出来的阵阵的冷气。 周疏影跟在母亲身旁,见母亲阴沉着脸不由得有些焦急。 眼看着婉宁离她有些距离,便挽上母亲的胳膊轻声地开口。 “娘亲,这是怎么了?还没有看到过见到傅家大公子呢?” 斜睨女儿一眼,周夫人咬了咬牙,“还不走在这等着吃白眼儿?” 见女儿一脸疑惑的样子,周夫人深呼吸,低声解释着。 “传言傅府的夫人和大公子不合,这话或许有几分真。你瞅瞅今日这王氏看着就不是个善茬。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多明显,可王氏是怎么做? 看着笑意盈盈,却把一个丫鬟给叫来接待我们,这算怎么回事啊? 还让我们有什么话同丫鬟讲,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算什么个东西,配和我们说话吗? 赵夫人看着面是一团火,暗地里一把刀,阴险着呢。” 这一番解释也让周疏影明白自己确实是被怠慢,不由得心下有些不高兴,“母亲她为什么要怠慢我们呢?” “你还问为何?我怎的就生出你这么个傻丫头哦!这王氏本是继室,大公子又是先夫人所生,在她眼中可不是碍了眼? 你真当所有人都会把先头留下的那孩子当做亲生骨肉一般?这傅府家宅不合,这样的人家可是嫁不得。” 垂下头,周疏影觉得心里发堵,但是母亲的话她还是听的。 昨夜和母亲说完心里话,见母亲同意今日来登门道谢,周疏影可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期望着今天可以见到傅家大公子自己的恩人,谁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脑海中依旧是傅益桓寒气逼人的脸庞,要是就这样放弃,周疏影也觉得不甘。 “娘亲,女儿,女儿不想就这样放弃,傅家大公子真的很好。”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周夫人扭头就见到女儿双眼带着一丝哀求望着自己。一瞬间她的心软了,叹一口气。 唉,自己生了这么不争气的丫头? 可怎么办呢? “也罢,这事等我们回去商议商议再说。” 见母亲松了口,周疏影露出一副笑脸,又见到自家娘亲指了指前面的人。 “你先探探这丫头。看模样不错,瞅着也老实,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可别是个勾搭人不安分的狐媚子。” 周疏影眼睛一转,立刻明白娘亲的意思,刚才的急色一闪而消,脸上也露出笑意,“娘亲真好。” 看自家女儿这样子,周夫人摇了摇头,果然应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啊! 婉宁垂着头在前面带路。 半晌没有听到脚步声,回头才发现无人跟上,便停下来稍等一会儿。 周疏影快步跟上,收敛眼中的嫌弃。 “婉宁姑娘是吧?” “周姑娘有何吩咐?” 周疏影此时脸上带着笑意,丝毫不见刚才的嫌弃与高傲。 “听闻贵府的二姑娘与我年岁相当,不知姑娘可否引荐一下?” 说罢,周疏影便一脸温柔地望着婉宁。 “这?”婉宁有些为难,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她是遵夫人的命令将人送出去,其他的不是她这奴婢可以擅自做主的。 正常来说这周家母女来拜访的,是应该先下拜帖。 可是她母女二人突然而来,而现在又突然要到提出要到人家后院去,这里明显的是有些失礼。 婉宁抿唇不语,周疏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周夫人在旁见状,开口帮腔。 “都是一般大的姑娘家,见面聊聊更加熟稔一些也好。去吧,我先回马车等你。” 婉宁秀气的眉头微皱着,对这母女俩多少也有一些不满。 她们怎地能越过主人,就轻易地把事情给应下了。 婉宁秉持着照规矩办事。 “周姑娘,请稍等,我先去向夫人禀报。” 被人拒绝,周夫人眉头微皱。 “不过是个小事情,哪至于这么麻烦?” 说话间,又睨了婉宁一眼,声音骤冷,“还是觉得你家夫人会拦着不叫我家影儿去见?或者你这个丫鬟藏着什么私心?” 说到最后,周夫人周身释放出冷气,端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来,竟然就这么大呲咧咧地训着婉宁。 她是傅府的丫鬟,可不是周府的奴婢,周夫人这么做,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压下心中的不悦,婉宁勉强应付几句,“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不过是为你引路,其他事情,奴婢实在是做不得主。” 第七十四章 没有礼数 周夫人怒气冲天,刚才在王氏那里被下了面子。 现在一个小丫鬟竟然也三番两次地推脱,真当她是好说话的? 周夫人冷哼一声,声音也愈发的尖锐。 “向来听闻傅老爷为官清廉,如今一瞧,果然如此呢!怎的,府中就你一个下人,接客带路全指着你,离了你转不成吗?” 婉宁愣在原地,眼睛眨了眨,听出了周夫人话语中的讽刺。 她扮猪吃虎点了点头。 “夫人所言正是,我们家老爷为官清廉。” 周夫人一噎,手指着婉宁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丫鬟怎么这么大的胆大,竟然敢顶嘴? “既然如此,走吧。” 周夫人一甩袍袖,迈步就向前走,周疏影则立在原地没有动。 看她们母女这番操作,婉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跑快步向前引路。 婉宁把人送上马车,便开始在附近寻人帮忙。 “你这是在作甚?”身后突然间传到一种声音,婉宁一愣,转过头来竟然大公子的车夫天璇,脸色一喜。 “天璇小哥,你在这儿,可否帮我个忙?” “何事?” 天璇刚驾着马车回来,自然也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周府的马车。 听着婉宁的一番话,天璇眉头微皱,略一思考,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边找人帮了忙,婉宁便急匆匆地回到周疏影的身边。 周疏影站在原地,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见到婉宁额头上渗出汗珠,还体贴地递过帕子。 因为要回去禀报大夫人,婉宁带着在拖延时间。 周疏影心里想着母亲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脸上带着浅笑,闲扯几句,把话转到傅益桓的身上。 “傅家大公子看样子是个极为勤恳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未曾下职回府?” “是。”婉宁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对公子的事情从不多问,况且自家府里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向外人道说。 扫一眼身边眉低眼顺的人,周疏影眼睛一转。 “姑娘瞧着聪明伶俐,有你在大公子身边服侍,想必公子不会因为后宅的事情而分心,大公子真是好福气。” 婉宁面色微变,知道这是在捧杀自己。 “大公子哪里都好,就是因为院子里没有主母主持中馈,再加上公子不喜人伺候,院中人少,显得有些冷清。” 婉宁能说这些话还是前日的时候娘亲提醒的。 却不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树后一抹衣角飘过。 周疏影脚下步伐一顿,望着婉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诧异。 “你家公子可是有愿意托付中馈之人了?” 人紧盯着婉宁的双眼,声音也不自觉地稍微冷了几分。 “姑娘,主子的事情,奴婢不敢妄议。” 婉宁这实实在在的回复让周疏影有些不悦。 斜睨对方一眼,心里暗想这丫头竟然揣着装糊涂,果然欠收拾。 这样想着周疏影心里极其不舒服,声音也没有刚开始的温和,反而阴阳怪气起来。 “瞧姑娘这话说的,张口奴婢闭口奴婢的,你已经是公子身边的人,想必也极受重用。即使主母过门,看在你在公子身边久的份上,恐怕也要高看几分。” 婉宁猜测这位的真实意图,便作答,“公子心善,待府中的每一个下人都无比宽厚。没有受到亏待,日子过得自然舒坦。” 周疏影宽大衣袖遮掩下的手紧紧地握着帕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人。 一时之间也没有弄清楚婉宁是什么性子,尤其是她的话,更是听不出来真假。 周疏影心悦傅益桓,自然想二人有这好缘分。 身边婉宁这样的丫鬟,在眼中同样也是碍眼的。 不过依傅益桓热情,乐于助人的性格,想必非常正直,如此这般,自然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满意,周疏影最后竟然开始想入非非,想着有一日可以和傅益桓结成连理,夫妻恩爱。 不经意间瞟到在前面引路的人,脑海中不由得又嫌弃起来,瞬间恼怒。 毕竟任谁新婚燕尔,也讨厌小妾通房围绕着转。 刚开始想着二人琴瑟和鸣,周疏影的脸色不由得红了几分。 婉宁并不言语,只是乖巧地在前面引路。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间身后又传来周疏影的声音,“你家公子可是有什么喜欢的?说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来道谢的,竟然没有带任何礼物。” 今日做的事情有些失礼,周疏影又怕这丫鬟不识好歹胡乱说话。 传到傅益桓耳中自然会影响对自己的印象,便不由得挺直腰板,语气也带了一丝威严。 “今日我空手过来的事情,你可不要同你家公子乱说。” 婉宁停下脚步,抿着嘴唇歪着头,看在自己面前端着架子的人。 她黑葡萄一般的双眼微眨几下,有些弄不懂周夫人母女怎么回事? 一个在自己面前端起当家主母的模样训斥自己这个丫鬟。 这个又摆起架子,对她横加指责,一个两个这么做不觉得有些过分? 她可不是周府的奴婢,她的主子姓景。 心中不满,婉宁在一处岔路口停下来。 这条路口一面是通向夫人的院落,另一边则是通向二小姐的院落。 天璇去传话,也不知道结果怎样了? 立在原地,婉宁不由得有些心急。 说了半天婉宁没有回应,周疏影有些恼怒,秀眉微皱,声音也不由得提高。 “怎的同你说话呢?没听见吗?是哑巴了?” 想想往后和傅益桓成亲,自然是这丫鬟的主子,现在这婉宁分明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现在就这么傲气,那日后又怎么办? 磨了磨牙,周疏影暗下决心,日后定将这丫鬟打得远远的,免得在跟前碍眼。 这么想周疏影架子端起来就没有收,头也不自觉地昂起来。 婉宁抿唇,掩下心里的不喜,面带为难开口,“周姑娘,不如等着奴婢去问一下大公子,再回复你?” 这话说完,周疏影脸色微变,瞪婉宁一眼。 这丫头看着就是个坏的,要是真的拿这件事情去问傅益桓,那不是让她丢脸吗?哪有人送礼还先行问过正主的? 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没有眼力见儿的丫鬟几句,周疏影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 她忽然间觉得如果这丫鬟在傅益桓身边提起自己,到时对自己印象深刻,还有利于往后相处呢。 周疏影眼中多一丝明亮,微微点点头。 “嗯,你这主意倒不错。”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周疏影心思翻转就有了几个想法。 第七十五章 轮得上你替我做主了 从怀中的荷包掏几下,然后对着婉宁招了招手。 “姑娘可是有事情?” 婉宁明知故问。 下一刻她的手心就落下几枚铜钱。 “周姑娘你这是?” “这是赏你的。” 见婉宁直勾勾盯着这几块铜板,周疏影嘴角向上勾起,头抬得高高的,温和的笑容也被高傲自大所取代。 婉宁确认手心里确实是五枚铜钱后,她抬头看着高昂着头在自己面前一副趾高气扬的女人,眼神微变。 看对方就仿佛是看着什么傻子似的。 不过是区几枚铜钱而已,在这里却好像是自己要讨赏,对方给出的天大好处一般。 这铜钱婉宁拿着有些烫手,琢磨出其中带着一丝屈辱之意。 意料中的感激没有听到,周疏影看着婉宁的模样有些不满。 眉头微微向上挑了挑,“我说你这丫鬟怎的这么不识好歹?接了赏还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话,平时傅府是怎么教的你们规矩?” 一句句责骂让婉宁心中的怒火噌地上来。 真想把这铜钱摔到对方的脸上,不过是几枚铜钱罢了,在这里装什么大方? 但是想着来者是客,若是今日惹恼这阴晴不定的周小姐,没准儿下一刻她还得落得处罚。 于是只能压下怒火,深呼吸一口气,“回周姑娘,我们府上确实没有这一条规矩。” “没有?那便现在学,日后便有了。” 周疏影想都没有想直接开口。 这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日后她嫁进来自然把这条规矩填上,好好教一教这些没眼力见的丫鬟。 婉宁撇撇嘴,快速地看周疏影一眼又垂下的眼睑。 这周小姐脑袋莫不是有病?她一个周府的人凭什么管到丞相府来了? 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周疏影的脾气也上来,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更是没有收敛,“还愣着干什么,说呀。” “周姑娘,奴婢笨嘴笨舌,实在是……” 婉宁这番话听在周疏影的耳中就是强词狡辩。 “找什么借口?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哪个不都是巧嘴灵舌的?你是分明在推脱。” 太常寺少卿官职虽然不大,可是周夫人却是极其宠爱这个女儿。 在府里的日子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自从和傅益桓相遇,她下意识地已经把自己定义为傅益桓的枕边人,对这婚事自认为势在必行。 此时在她眼中仿佛这傅府已经是她的家。 现在婉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自然让自封为傅益桓身边人的周疏影不爽。 “不会?”周疏影眼睛一转,“你不会说我教你。” 咳嗽一声,想想即将要说出来的话,周疏影面上浮出一抹红晕。 她红唇微张,刚要把话说出口,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 左右望望,没有见周围没有人,这才收起脸上的羞涩,“婉宁,叫声少夫人来听听。” 婉宁双手交于腰间,正等着听周疏影的一些讨好的话。 可对方突然间说出来的话让婉宁面色一变,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主子奴婢的,声音突然间拔高。 “姑娘不可,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你如今还未出阁,若是奴婢如此说,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让你日后可如何嫁人?” “闭嘴小点声,我不过是随便一说,你吼什么吼?” 周疏影刚才不自觉地带入自己的角色,被婉宁这一嗓子喊完,也立刻清醒,瞬间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来,声音也带着几丝僵硬。 如今周疏影灰头白脸的模样,和刚开始的时候判若两人。 见状婉宁不由得后退两步,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周疏影也有些懊恼。 瞪了婉宁一眼,脸上又恢复平时高傲自大的模样,“你觉得本姑娘生得如何?” 这么问话自希望得到一番吹捧。 却没想婉宁眨了眨眼睛,竟然仔细地瞧着她,那颇为认真的样子让周疏影磨了磨牙。 “姑娘长得极为好看。”这话婉宁说得有几分真心。 周疏影面色红润,明眸皓齿,身材窈窕,尤其是身上的这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更是衬得她鲜明艳丽,是个标准的小美人。 婉宁的话说得周疏影自然满意,脸上带着得意。 她是个极其极聪明的,和婉宁这么短短的接触,几乎已经摸透这丫鬟的脾气,于是声音又恢复温和,就继续循循善诱。 “那你觉得我同你家公子站在一起可是相配?” 这话问得让婉宁犹豫,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昨日街道上周姑娘同大公子站在一起的场景。 说心里话,在婉宁的心中,面前这位周姑娘和她的公子是不配的。 大公子有着帅气俊朗的面庞,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的气势,恐怕一般闺阁小姐是配不上的。 婉宁想要说出真心话,可短短的接触也知道这位周小姐不是善茬,为了不惹麻,思量一下,婉宁只能违心地点点头。 周疏影一直盯着她呢,虽然点头的幅度很小,可也是取悦了她。 对方手指绞着帕子,脸上多一抹红晕。 “你不是盼着你们家大公子早日给你们娶回个主母回来吗?其实这很简单,本小姐可是最佳人选。” “我要是你呀,就聪明些,对着我多说些好话,这样在日后我过了门,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说完,婉宁竟然点了点头。 速度之快,让周疏影都没有反应过来。 实际上她是误会了,婉宁主要是伺候这位脸色多变,又话痨的小姐已经有些麻木。 再加上还在等着天璇的回信,点头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 见婉宁还识趣,周疏影脸上挂起笑容,猛然间身后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 “婉宁,你好大的胆子?” 突然间被点名婉宁身子一哆嗦,回过头去就见不远处大公子面带怒容瞪着自己。 “奴婢见过大公子,大公子您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反应过来的婉宁忙福了福。 “哼!”傅益桓冷哼一声,单手背后向前几步,在离婉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得亏我回来得早,若是再晚些,你是不是都替本公子做主了?” “公子奴婢不敢。” 质问的话一出口就吓得婉宁面色微白,慌忙摆摆手。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说得挺欢快吗?” 第七十六章 斗志 傅益桓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视线犀利瞪了婉宁一眼,再慢慢地从她的身上移开,缓缓地落在周疏影身上。 他的眸子宛若寒潭,让人心惊胆战。 周疏影原本看到男人时脸上挂着的笑意也一点点地褪去。 这个帅气俊朗有正义感的人竟然也可以有这样冷的如冰的眼神。 就在周疏影神情慌乱时,身边传来阴沉恐怖的声音,“周姑娘来府上可是有事?” “哦,大公子,我,我是来道谢的。” 下意识地周疏影回答,只是声音有些磕巴。 “奥,道谢?怎的空着手来的?” 傅益桓咳嗽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 “连道谢都是空着手来的,你竟然还有工夫来收买我身边这个蠢得没边的丫鬟?” 被人嘲讽,尤其是被自己心上人嘲讽,周疏影脸立刻白了。 “大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周姑娘请回吧。” 傅益桓抬腿迈步,又向前走了几步,这下离得更近了。 “周姑娘,你若是再做纠缠,莫怪我已贿赂朝廷命官亲眷之罪请姑娘去大理寺喝茶。” 言毕,傅益桓退后,同婉宁并肩而立,并当着对方的面拉住身边女人的手腕。 周疏影被傅益桓的话震惊到,脸上竟是不可思议。 亲眷?一个伺候人的东西,哪里算得上什么官府亲眷?这得多大的脸面? 目光向下,直直地盯着二人紧拉着手腕,看着他们二人如此的亲密,周疏影被气得身子发颤,眼神中也是满满的嫉妒。 这下子也想明白自己被这个贱婢给耍了。 怪不得问了半天她含糊其词,没有套到一丝有用的话,原来是个心思沉重的狐媚子。 自己真是眼瞎,怎的竟然没有看出来? 对婉宁恨得牙根止痒,可是高门里教养出来的周疏影也只是短暂的失态后,很快便逼着自己 “公子误会了,我是在同着丫鬟说笑呢。”说话间对着傅益桓俯身施平辈半礼。 周疏影面上带着浅笑。尽管自己现在落了下风,可是也在努力维持她的体面。 “公子说的是,今日空手而来确实是我思量不足。原本想着依公子的性格,大概不喜院子中多些多余的东西,就想着问一问。改日再将东西送过来。” 后面的话说得越发顺口,就连周疏影自己都有些相信这些话了。 眸光微敛,笑意望玥,她视线在傅益桓脸上略一停顿,便收回来。 想自己说这番话,傅益桓自然不会同她一般见识。 但是却低估刚才的那番做法让傅益桓对她厌恶。 傅益桓视线微冷地在周疏影身上扫一圈。 “既然是送谢礼,那周姑娘就不必亲自带来了。” 自己低声下气说这么一番话,没想到对方还不领情,就仿佛像是在周疏影心上扎一把刀似的。 她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咬着牙,面上强装镇静。 “公子你多虑了,送个礼物来而已,派个下人便罢了。” 腰板挺得笔直,周疏影面色尴尬,但依旧希望能找回自己那可怜的颜面。 “那也不必了。”傅益桓拒绝得干脆,“救人之事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又一次被拒绝周疏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心情。 尤其是对方看着自己的眸子带着的疏影和冷漠让周疏影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 这动作,傅益桓看在眼里,接下来的话更加沉重地打击着对方受伤的心。 “还有周姑娘,二妹与你没有什么交情,姑娘还是不要打扰了,来人送客。” 脸色微白,咬着嘴唇,周疏影宽大衣袖遮掩下的手紧握着。 事到如今,要是不还不明白,那就是个傻子 大公子突然间出现,而且还知道自己要去寻二姑娘,其中缘由,恐怕和那个该死的狐媚子脱不了关系。 周疏影自诩高门大户的名门贵女,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败在一个小小婢女身上。 这要是让同她交好的姐妹知道着了一个丫鬟的道,那岂不是被笑掉大牙? 周疏影觉得胸腔中满是怒火,眼神如刀般落在婉宁的身上。 同时傅益桓这般冷漠的神情,也激起她的斗志。 周疏影暗下决心,日后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傅益桓引诱到手,让对方求着自己同她定亲。 “周姑娘这边请!” 天璇出现,侧身做一个请的动作。 面无表情,周疏影转身就向外走去。 婉宁愣在原地看着那抹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五块铜板,忽然间挺直腰板,朝着周疏影离开的方向走去。 看着空着的手,傅益桓眉头挑挑。 一会儿不见,这小丫鬟的胆子大了,竟然敢甩开自己的手? “周姑娘请稍等。” 周疏影转头,倔强的脸上带着一丝诱惑,下一刻就看到婉宁扬扬手。 “这个还你。” 白皙的手心那几枚铜板让周疏影脸色难看。 “本姑娘说既然赏你了,那就是你的。” 看着不远处男人的身影,周疏影提高声音。 “我们周家也是高门大户,赏钱如泼水。至于收买不收买的我们家还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婉宁自然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果断向前几步,抓住对方的手腕,把这几枚铜板硬塞到她的手中。 “周姑娘,这钱你还是拿回去罢。都说无功不受禄,奴婢也没做什么有功的事情,自然不会随意收外人的钱财。” 婉宁这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钱塞到对方手中,话也说完了,同时默默后退几步,拉开她二人之间的距离。 抬头望着周疏影。 发现对方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而且还透着强烈的隐忍。 婉宁不知道周疏影是嫌弃她的身份,只是碍于傅益桓在,只能说僵硬着忍下去要甩开的念头。 周疏影咬了咬牙,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竟然张口外人闭口外人的,这不是赤裸裸打她的脸,下她面子? 刚要发作,婉宁已经回到傅益桓的身边 。 “公子,可是要回院子?” 回到傅益桓身边,婉宁又恢复眉低眼顺的模样。 她的声音轻柔,只是瞟傅益桓一眼,便飞快地垂下头。 傅益桓目光落在婉宁的身上,随后又看周疏影一眼,挑挑眉,“回。” 言毕,傅益桓便转身向往回走,婉宁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傅益桓身后。 第七十七章 不服 两个人谁都没有理会在一旁的周疏影。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傅益桓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才婉宁还钱时的情景。 婉宁这固执的样子傅益桓一共就看到过两次。 一次是为傅皓谦守身,另一次就是刚刚。 傅益桓步伐不由放慢,垂着头的婉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忽间撞到男人的背后。 “哎哟!” 用手捂着额头,婉宁抬头就对上傅益桓深邃的目光。 想想刚才的情景,傅益桓心里莫名地多出一抹郁气。 “不过是几个铜板也至于这样?平日里也没有短缺你什么。” 傅益桓紧盯着婉宁眉头向上挑挑,心里琢磨着这丫头会怎样回答。 他依稀地记得张妈妈可是说过这个小丫鬟以前心疼他过养家,说是挣钱不容易。 垂下头,婉宁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几下。 “公子,奴婢不缺的,就是不想收周姑娘的钱。” 话语轻柔,声音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听在傅益桓的耳中却是有一种狡辩的感觉,他双眼微眯,眼中透出打量。 今日周疏影二人之间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同时明白这周家小姐打的是什么算盘。 盯着面前的人,傅益桓一只手背后虚握成拳。 将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是因为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自己不想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他也不介意自己的院子养个闲人,又费不了多少银钱。 但他同样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绝对不允许他身边的人耍些手段,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婉宁垂着头,两个人离得很近,甚至都可以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 对傅益桓的问话,她有些心虚。 正所谓来者是客,她不过是个丫鬟,现在被质问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动作明显的是僭越。 “公子奴婢错了。” 婉宁的头垂得更低,乖顺开口。 “都说不为五斗米折腰,奴婢虽然是个丫鬟,但也不想因为几个铜板而坏了府上的规矩。” 就在傅益桓琢磨着如果婉宁真的生出嫉妒妄念出来,他应该怎么处置的时候,对方却说出这么一番话。 傅益桓眉心微皱,看一眼像鹌鹑一般的人,双眼闪过一抹不解。 这时耳边又传来婉宁温柔带些忐忑的解释。 “老爷曾经定下规矩,下人不得献媚进言,妾室通房不得狐媚惑主。无论哪一条,奴婢都不应该为了赏钱说那些不该说的吉祥话。” 傅益桓抬手扶额,心里竟然莫名地松一口气。 扫了对方一眼,转身又继续向前。 他真是高看这丫头了,误以为是生了争风吃醋的心,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他是应该来说大夫人教得好呢?还是说这丫头实心眼? 其实他是同天璇一起回来的,也听见婉宁二人说的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是抱着看戏的心,想要看一下婉宁会怎么做。 谁知道到最后就是闹出这样的事情。 见人固执己见,坚持自己的原则,傅益桓责备的话说不出口。 走了几步,傅益桓才发现人没有跟上,不由停下来,抬手捏捏眉心。 “走吧!回去。” “是主子!” 乖巧地应声,有乖顺地跟在傅益桓的身后。 婉宁始终是落后几步,守着自己身为下人的本分。 傅益桓本以为婉宁会跟上,回头看到对方和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垂头,拉开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走快些罢!” 傅益桓再次开口,婉宁一愣,提起裙摆又追了几步,可是始终和傅益桓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番操作让傅益桓恼怒,停下步伐,伸出手臂一把就拉住对方的手腕。 由于他的动作突兀,吓得婉宁一惊,人猛地抬起头来,就对一下傅益桓深邃的眼。 惯性的原因,婉宁撞到傅益桓的怀中。 听到了男人的心跳声,婉宁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忙后退两步。 “公子,这……” 婉宁瞬间变成小结巴。 “怎么离本公子这么远,不想和我一起走?” 面色羞红婉宁从傅益桓的话语中听出一丝不悦,慌忙地抬头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不敢,只是这不合理府中的规矩。” 再次听到规矩两个字,傅益桓冷笑。 “规矩?难得你这么守规矩。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府上规矩可有说过下人能随便甩开主子的手?” “这个没……” 婉宁下意识地回答。说几个字后,忽然间噤声,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双眼猛地睁大,面色一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要追周家姑娘时做了什么事情。 这一下子婉宁急了,也忘记挣扎,脸上先是惊慌,后又生出一丝愧疚,咬着嘴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神情落在傅益桓的眼中,他心里竟然莫名地一疼。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威风凛凛让婉宁感到凉意,忍不住哆嗦一下。 见状傅益桓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转身继续向前。 有了傅益桓的这一番操作,婉宁不敢离得太远,亦步亦趋跟在傅益桓身后,二人拉开一步的距离。 “你自小在府中长大,自然也知道为奴为婢的规矩。你是我院中的人,今日竟然随意同旁人讨论我院中主母之事,此为罪一。看你被人为难,我亲自出面给你台面,替你解围。而你竟然毫不客气地将我甩开,此为罪二。这两点本公子可否说错了?你可有不服?” 听着傅益桓的数落,婉宁怯生生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又快速地垂下头。 “公子,奴婢错了,奴婢认罚。” “好,如此。今日的晚饭便免了罢!” “哦!” 傅益桓轻轻松松说出处罚。 婉宁故作可爱,小脑袋瓜子点了两下。 有赏有罚,自己做错事,少吃一顿饭就抵过了,罚得不重。 自婉宁走后,张妈妈就坐立不安担心着。 索性也放下手中的针线,坐在廊下望着院门处。 这回见人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是和傅益桓一起回来,有短暂的诧异之后忙起身向前紧走几步。 “这是怎么了?” 傅益桓面无表情,张妈妈倒是看不出什么,可婉宁耷拉个脑袋,那样子让张妈妈有些疑惑。 说话间人越过傅益桓,先是扫婉宁一眼,接着就拉着人转圈,没有瞧出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你走后,我这心总是落不下,上次被叫走手就被踩出好大的伤,这次幸好没什么事。” 听提起自己上次受伤的事情,婉宁一愣“妈妈,你怎的知道?” 第七十八章 我认罚 她记着自己伤被发现的时候没有告诉张妈妈是怎么回事。 “你呀!”张妈妈嫃怪一声,伸出食指怼婉宁的额头一下。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又在这深宅大院中生活这么些年,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也就你这个傻丫头撒这谎。” 傅益桓迈步向前,听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一下。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婉宁来这院子,他皱眉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 “好了,莫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去受罚去。” 被傅益桓这一提醒,婉宁立马蔫儿了,眉低眼顺应一声。 看着傅益桓的背影,张妈妈疑惑看着婉宁,“怎的,公子罚你了?” 点点头,“妈妈,今日……” 婉宁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脸上丝毫没有被罚的怨气。 那日救人时的事情,张妈妈也看到了,只是没想到傅益桓一出手,竟然让对方起了这样的心思,不由得轻叹一声。 “唉,那位周姑娘看样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真入了门,日后这院子呀,也得不了安生了。” 婉宁和周疏影短暂的接触,自然察觉出对方的如果有些尖酸刻薄。 “哎呀,今日可是把那周姑娘给气坏了。” 天璇的声音突然间传来,张妈妈二人齐齐扭头望向他。 被两个人紧盯着,天璇丝毫没有插话的不自在,继续说道。 “妈妈你是没看到那周姑娘的脸色,难看极了。我可眼见她上马车的时候,直接就跑到她娘的怀里。要我猜呀,说不准还怎么哭呢?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说话间他忍不住啧啧两声。 “咱们公子冷着一张脸就没给周姑娘一点面子。话说得又凶,小姑娘面皮薄,估计周姑娘不会再如此了。” 天璇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张妈妈见状照着他的后背拍了一下。 “你瞧得仔细,忘了府里的规矩?再让我知道你盯着旁的姑娘看看,我让公子紧紧你的皮。” “妈妈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天璇好脾气地连忙讨饶。 实际上心里觉得有些冤,那马车都明晃晃在面前,周姑娘心情不悦,做这番举动的时候也没有避着人,除非他眼瞎才看不到。 天璇讨饶的样子婉宁看在眼里,莞尔一笑。 “好了,你先回屋去罢!” 教训完不省心的,张妈妈拍拍婉宁的手说道。 这小丫头今日也是不容易,被人刁难来刁难去的。 人散开了,张妈妈则是转身进了傅益桓的屋子。 傅益桓脱去外袍,换上了一身棉质的长衫,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公子今日怎的回来怎么早?可是要传膳?” 傅益桓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声音不疾不徐。 “不急,妈妈坐吧。” 对着张妈妈,傅益桓没有在外面的冷漠,语气也多一丝敬重。 应了一声,张妈妈找了个邻近的椅子坐下。 傅益桓的视线又落在书上,二人都一言不发,房间内安静极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益桓竟然没有来得有些烦躁,最后索性地把书放下,“妈妈有什么事吗?” “老奴以为公子有什么话要同我老婆子说呢。” 张妈妈瞧着傅益桓的动作,温声回了一句。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书,傅益桓又再次看起来。 见这人死犟死犟的脾气,张妈妈重重地叹一口气。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她便开始兀自地说起来。 “自从婉宁来到这个院子中,我就冷眼瞧着。这丫头手脚干净,人本分乖顺,而且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子。 就拿前些日子,你罚她不准回院子来说,我其实一直叫她管账。甚至也暗中露出一些马脚来。可是发现她未曾外泄过,可见这个丫头是个实诚的。” 傅益桓脑中浮现的是婉宁在自己面前坥怯生生的模样,勾唇一笑,“她不是实在,恐怕是没那个脑袋。” 听着自家主子对婉宁的这番评论,张妈妈眉眼带笑,更加证实自己心里的猜测。 “不是油嘴滑舌,但还是机灵,否认大夫人院子里又怎么只带伤回来,恐怕早就把公子搬出来当作挡箭牌了。看样子公子罚她,恐怕也真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傅益桓垂头看着书面色未变,也不知道是否把张妈妈的话听到耳中。 半晌,才缓缓开口,“既然做错事情就该罚。” 这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张妈妈看在眼里,横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好,公子说得对,要罚便罚罢!” 转身张妈妈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有些话点到为止,那层纸被捅破,尴尬的人就多了。 张妈妈走得利落,丝毫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傅益桓烦躁地把书扔在书案上,明显的情绪被打乱了。 心烦意乱的傅益桓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着步,最后视线落在茶桌的茶盏上。 拿起抿一口茶,依旧觉得心里不畅快。 想了想,便拉开门,打算去院子逛逛。 单手背后,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婉宁的房门前。 看清楚是婉宁的房门,顿下脚步,傅益桓反应过来,手放在唇边,自己都纳闷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小小的房门并没有关严,从房间内透出一丝光亮。 下意识地傅益桓迈步上前,就听见屋内的说话声。 “妈妈,这我不能要,公子说过要不准我吃东西。” “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实心眼儿?” 透过门缝,傅益桓瞧见里面的情形,张妈妈端着一盘糕点正往婉宁怀里送。脸上带着些许不悦。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公子说的是免去你的晚饭,可没说不叫你吃糕点。” 傅益桓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张妈妈他可是知道的,刚才在自己面前说那一番话明显是对这丫头有好感。 还有天璇,看婉宁也不是原来冷冰冰的态度。 他有些好奇婉宁到底有什么魅力,把他院子的人一个两个都给收买了。 在这里琢磨的时候,又听到婉宁的摇摇声音“我知道的,但我该认罚。” 这话出乎傅益桓的意料。 “妈妈,我本是家生子,自从懂事起就开始在大夫人院子内伺候着。 时间长了,即使再傻也懂得做奴婢的要讨好主子在府中才能顺风顺水。至于如何钻研主子的言语,找出其中的漏洞之处,我也明白,不过我不愿意。” 这一番话让张妈妈一愣,面色也温和不少,抬头就看到婉宁眸色极其认真,“妈妈,别说糕点,即便是我当真吃了饭,恐怕大公子也未必知晓。” 这话说得有道理,张妈妈附和地点点头。 第七十九章 浑水摸鱼 “可是真那么做,心里过意不去。妈妈,公子小惩大诫已是宽容,我要是再不识好歹,那不是寒了公子的心?” 实在的一番话,让张妈妈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这丫头蠢吧,实际上心思灵透。要是说这丫头善解人意吧,可是有的时候又有自己的一套坚持和固执。 张妈妈心里有些庆幸,庆幸这份赤子之心对上的是公子。 张妈妈赞赏地点点头,对这丫头心里更加满意了。 不经意间转头却发现站在门口的一抹青色衣角。 眼睛一转,张妈妈就全明白了,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同时声音提高一些。 “你这个丫头,让我说什么好呢?幸好咱们公子只是罚你晚饭,若是再罚狠些,就你这一根筋的脑子,还不知道变通,那岂不是把自己活活饿死?” “妈妈怎么可能呢?” 婉宁目光清纯,嘴角带笑,“不会的,大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他是面冷心热,对待我们下人可是好极了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婉宁垂下头,面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其实没来这院子的时候,我对大公子也有些误会了。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耳听为虚这话是没错的。” 他们二人之间的话,在门外的傅益桓听个彻底,嘴角的弧度更大。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外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张妈妈见人这么说也不再逼着了,只是将带来的糕点放在桌案上。 “既然你心里有鬼,那我也不再说什么了,这糕点就给你留着当早饭加餐吧。” 说罢,张妈妈一顿,见婉宁眨着水鹿一般的眼睛望着自己。又怕这丫头一根筋听不懂,随即又加了一句。 “公子罚你不吃晚饭,过了子时也算得早饭。” 门外偷听的傅益桓自然听出张妈妈这话明显地在偏袒着那个丫鬟。 透过门缝,视线落在婉宁的身上。 这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张妈妈的意思。 婉宁如同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同时应声,“妈妈,放心吧,我知道您的意思,我又不是傻。” 言罢,转身从桌面的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妈妈您瞧,这是我娘亲给我做的,我准备过了子时便吃。” 她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眨了又眨,把这盒子献宝似的拿出来,悄悄地给张妈妈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傅益桓抬手扶额。 这丫头倒是颠覆了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还不算蠢得彻底。 “也罢,你心里有数就好。那我便回去了。” 张妈妈这话提醒傅益桓,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外面听了墙角啊,转身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回到房间,傅益桓原本慌乱的心就又安静下来。 人斜倚在椅子上,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才婉宁眉眼微弯同张妈妈之间的对话。 她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至于为什么把他调到自己的院子,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缘由。 刚开始院子中的人对婉宁有着很深的防备。 但是凭着这两日观察,傅益桓发现院中人对婉宁态度都比以前和蔼不少,不,应该说都待她极好。 “哼,这么一个死心眼的丫头,到底是哪儿好?” 傅益桓冷哼一声,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婉宁影响很大。 天渐渐地暗下来,夜静悄悄地来临。 更鼓声响起,傅益桓放下书,望着烛火。 她心里琢磨着现在这个时辰,恐怕有的人已经准备起来要偷吃吧? 想想傅益桓兴致,拉开房门,又来到婉宁的门前。 婉宁房间内烛火明亮,她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影子没有动,傅益桓就知道这丫头可能是在等着时间,所以他也单手背后立在院中。 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笼罩傅益桓的身上,同时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傅益桓发现那窗户上的影子忽然间动了,速度极快。 下意识地傅益桓便猜到这丫头是开始准备偷吃了。 好奇心极大的高抬腿轻落步,悄咪咪地来到门前,透过门缝向房间内张望去。 就见婉宁从抽屉内再次翻找出来那个她当作宝贝一般的盒子。 眼见着婉宁打开盒子,拿出一块糕点准备吃,傅益桓猛地一下推开门,同时嘴角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哟,这是吃上了?时辰掐算得挺准。用不用我唤人来,再配些酒菜?” 突然间的声音吓得婉宁一嘚瑟,反应过来后,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盒子盖起来。 她侧转身,等看到身后的来人时,才用手抚了抚心口,捧着盒子站起身来福了福。 “奴婢见过公子。公子不用麻烦了,奴婢平日里不吃酒的。” 这回答让傅益桓眉心微皱。真不知道这丫头是装傻? 迈步进入房间,傅益桓随手把门一关,站在屋地中间,高大的身子把这房间显得立刻仄逼起来。 傅益桓仔细打量着周围房间。 这房间不大,可是打扫得干净,处处透着整齐,能看出这房间的主人是个极其勤劳的。 见傅益桓立在地中不动,高大的身影竟然把烛火也挡住,婉宁索性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把不远处的圆凳拉出来,“公子请坐。” 婉宁乖巧地侧立在一旁,“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房间内休息?” “无事,随便走走。” 这解释话说出口,傅益桓瞟了身旁丫头一眼。发现对方竟然没有怀疑什么。 “公子,这房间是您给奴婢安排的,您可是第一次来呢。” 婉宁抿唇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傅益桓没有言语,发现这丫头丝毫没有偷吃东西被抓时的心虚,索性也没了什么逗弄她的心情。 眼神向下瞟了瞟,婉宁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傅益桓的意思,在他对面坐下。 她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微微地垂着头,这老实听话的模样让傅益桓都不知道接下来是应该责问还是应该夸奖两句。 视线落在桌面上的盒子,想着婉宁刚才捧着盒子宝贵时的样子,傅益桓的好奇心大起。 “刚才瞧你从盒子里拿出来吃的,这里面都放的什么?” 提起自己的宝贝盒子,婉宁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将盒子里面打开,露出小半盒果脯以及几块糕点。 看清楚里面的物品,傅益桓抿唇。 第八十章 真心 他就说这丫头是个眼皮子浅的,一盒看着不怎么样的果脯和几块糕点就能让她如珠如宝的捧着? 下一刻婉宁把盒子推到傅益桓的面前,双眼中带着熠熠光芒。 “公子,这绿豆糕和果脯是我娘亲做的,您可要尝尝?” 傅益桓瞟她一眼,眼见着婉宁眼中的光淡淡地消散,最终又嘟囔了一句。 “罢了,公子还是莫要吃了。公子什么没吃过,怎么会稀罕这个?这些恐怕也不符合公子的口味,而且也不是什么好果子,免得吃坏了公子的身体。” 婉宁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她的话语落在傅益桓的耳中轻柔极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傅益桓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自嘲,让男人的心一软。 鬼使神差地傅益桓伸出手拿了一个。 婉宁没有想到傅益桓会这样,先是惊愕,随后便带着一丝希冀望着他 顶着这丫头炯炯的目光,傅益桓无奈咬了一口,脸色微变。 除了甜,就没有尝出其他的味道。 婉宁单手托着下巴,眉眼微弯,就那么亮晶晶地盯着傅益桓。 让他实在不好意思吐出来,无奈只能端起桌上的茶板灌了几口冷茶,这才把那种甜得腻死人的味道全部压下去。 随着傅益桓的这套动作,婉宁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光亮,最后嘴角的笑容更大。 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傅益桓索性把这盒子推得远些。 “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倒也不是。”婉宁微微摇头。 “只是小的时候总是吃不饱,有这些甜腻的果子顺水,总好过用水充饥吧?” “绿豆是极难得的,想必这绿豆糕也是娘亲攒了好久才能做出来的。” 简单的几句话,傅益桓听着有些心酸。 合着闹了半天,这丫头是打算靠这几个果子,一两块糕点来喝个水饱? 傅益桓眉心再次皱皱,心中五味杂陈。 最后重重地叹一口气,“把这些东西都扔了吧。” 不过是女子,又费不了多少钱,他养一个两个还是养得起的,不至于让对方饿肚子。 婉宁又再次摇摇头,“不行的,这果子虽然粗糙,可是也代表娘亲的心意,如果努比要是不用的话,娘亲不知道还要花多少心思整弄些什么呢。” 傅益桓看着垂头解释的小人儿,嘴角向上勾了勾。 这丫头今日从见面到现在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是摇头虫? 不过婉宁解释的话语就让傅益桓心中暖意阵阵。 简单的话语中却透出母亲对儿女的关心。 这种温暖是他多少年没有感受到的? 傅益桓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着。 几句话让他心有触动,甚至想起已经离开的母亲。 心酸的同时竟然有一丝羡慕。 或许婉宁娘亲对她的关爱,才能把她养成了这种随性的模样。 傅益桓的眸光微沉,很快压下翻滚的心思。 “本公子发现你这个小丫鬟事可真多,这不行那不行,难伺候得很呢?” 话音落下,就见婉宁微噘着嘴,面上是丝毫不掩饰的委屈。 就在傅益桓以为她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对方只是应了一声,“奴婢错了。” 这极好的道歉态度让傅益桓一噎,抬手揉了揉青筋暴起的额头。 他发现这婉宁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他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斥责。 傅益桓站起身,打算离开,自己和一个心直口快的小丫鬟计较什么? 傅益桓突然间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婉宁身面前的光亮。 婉宁抬头,水鹿一般的眼神就对上傅益桓幽深宛如浩瀚星海的眼。 见主子起身,婉宁下意识地站起。 由于起得急,身体一个踉跄。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好巧不巧地抓住傅益桓的衣襟,而她的腰则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托住。 瞬间,婉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傅益桓先是一怔,接着身体一热。 他打算推开女人,抬头看到婉宁抓着自己的衣襟的手上有几处痕迹。 眸光微深,傅益桓想起张妈妈的那些话,冷冷地开口。 “是谁踩的?” “啊?” 两个人贴得极近,婉宁面色微红,正觉着不好意思,听到傅益桓忽然间的问话一愣。 婉宁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的那痕迹,有些心虚地往袖子里藏了藏。 这套动作看在傅益桓的眼中明显地忍气吞声。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那丫头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都已经是自己的院子中的人了,关键时候把自己拉出来当做挡箭牌不好吗?非得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更让傅益桓觉得来气的是别人受了委屈总是会找地方告状,这丫头倒好,默默吞苦果? 难道她认为自己这个当主子的是个没有本事的,连自己院子的奴才都护不住? 越师傅益桓又觉得心里发堵,周身不由释放出冷气。 傅益桓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却看出婉宁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明显地想要找借口。 “实话实说,否则我就亲自去质问。” 婉宁微张着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尤其是对上傅益桓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一时之间猜不透公子的心思。 婉宁先是后退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这才缓缓地开口。 “那日大夫人……” 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婉宁眼睛眨了几下。 “其实原本奴婢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公子将奴婢爹娘都接出来了,奴婢便不怕了。” 婉宁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真诚,话语中也带着坚定。 “公子放心吧,日后公子有任何吩咐,奴婢都心甘情愿,只有您才是奴婢的主子。” 这话语中带着些许讨好,可是也说出婉宁的真心。 烛火摇曳着,映在婉宁的脸上,傅益桓可以看得出这婉宁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安置吧。” 突然间地操作婉宁黑曜石一般的眼微眨几下。 原本歪着的五皇子坐直身体,神情严肃。 “益桓,并不是我故意要将这件事情推到你身上,也是皇子侧妃的身份需要谨慎。对于周家来说高,也是抬举他们了。” “哎呀,益桓啊,你也知道两心相悦,方能琴瑟和鸣。那周家大姑娘心悦你,要是旁人娶了她,那是结怨,还怎么结盟?” 楚漓和五皇子一唱一和,试图劝说傅益桓。 第八十一章 拒人千里之外 察觉到公子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珂傅益桓心里的欲望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活跃。 “怎么,连伺候人都不会了?” 后知后觉,婉宁明白,手搅着衣襟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突然间的举动婉宁大脑一片空白,“公,公子您可是要歇在奴婢屋中?” 话语有些结巴,眼睛飞快瞟傅益桓一眼,心怦怦地仿佛要跳出来。 婉宁如同小白兔的眸子。 “公子出事了。”门外天旋的声音传来。 傅益桓停下动作,黝黑的眸子满是恼怒,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一般。 婉宁面色羞红,忙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 “滚!” 一声低吼吓得在门外的天旋一怔。 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此时自家主子正压抑着怒意。 但是想想自己收到的消息,天旋还是伸手拍拍门。 “公子,主子那边出事了。” 急促的声音在安静夜里让人想忽略都难。 傅益桓目光幽深,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已经用被蒙住自己的头成了鹌鹑一般的人,半晌没有说话。 房间里没有动静,外面又是急促的敲门声,在被子下觉得有些闷的婉宁悄悄地把被子向下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光涟涟,正好对上傅益桓怒气冲天的眸子。 天旋的急切的敲门声没有让傅益桓冷静,反而让他身上的欲望更深。 婉宁又深深地望着自己,使傅益桓喉咙滚动。 最后叹息一声,不得不翻身下床整理自己的衣衫。 “那个,公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犹犹豫豫的话在自己脑海中过了几遍,婉宁还是壮着胆子开口。 自小的时候娘亲就告诉他,每日过了子时后便不要在外面乱走。 傅益桓正在整理衣襟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床上的人眸色更深。 此时婉宁缩在被子,那好看的桃花眼眨呀眨,熏红的脸色带着羞涩,就如同六月的玫瑰一般。 那红唇娇艳欲滴让傅益桓的身子瞬间又热了起来。 宽大衣袖遮掩下,傅益桓握拳强压下奔腾而起的欲望。 “早些睡吧!” 如果不是门外的敲门声让傅益桓还保持着几丝理智,他都会被这婉宁勾人的模样打击得溃不成军。 门猛地拉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天璇迈步上前,就看到自家公子的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傅益桓一个眼刀扫过去,天璇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人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主子这眼神恨不得能杀了自己,他做错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走!” 犹如腊月寒风般的话语砸过来,天璇一个激灵。 望眼紧闭的房门,再想想刚才主子出来的时候的脸色,天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一下。 怪不得觉得刚才主子的视线那么犀利。 情况紧急,他也是迫不得已。 快步追上,天璇低声道,“主子,咱们快些罢,主子那边正等着呢。” 傅益桓扫他一眼,没有说话,迈着大步继续向前。 上了马车,傅益桓便闭目养神,面色依旧冷冽。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行驶到五皇子的角门儿,早就有下人在那里等候着。 见到傅益桓二人下了马车,忙拱手一接。 “奴才见过境公子,公子请!” 傅益桓颔首,任由着仆从带路走进内院。 夜已深,五皇子府中一路灯火明亮。 长廊下几个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 在路过内院侧边开着的偏房的门的时候,傅益桓侧眼看见有几位太医正在里面商讨着一些。 察觉到整个府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傅益桓眉头微皱,大脑快速地运转着,脚下的步伐也加快几分。 远远地看到五皇子的寝殿门口,傅益桓这才面色如常。 他单手背后,踱着步跟在仆从的身后。 “哎呀,景大人你怎的过来了?” 突然间的声音让傅益桓抬眸,却正好对上皇帝身边的李总管。 傅益桓一愣,刚才的声音再次传来。 “景大人,这么晚了,可是去看看殿下?” 短暂的愣神之后,傅益桓便恢复如常。 他先是对着李总管拱了拱手,这才望向一旁五皇子的贴身内侍元禄微微颔首。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李总管的眸子闪了几下。 “景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咱们陛下一得到消息便派奴才过来瞧瞧,没想到竟然同景大人踢后脚。” 傅益桓眉头微皱,面上却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李总管这话是何意?下官只是心血来潮。可是发生了何事?” “景大人,咱们殿下今日遭到刺杀,喝下毒酒,刚刚催吐过,如今正在屋中静养着呢。” 元禄开口,把事情解释一番。 “哦?竟然有这种事?”傅益桓面露惊愕,同时有些紧张地看一眼李总管。 “五皇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下官既然来了,理应进去探视一番。” 李总管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侧过去。 另一边,门被元禄打开,天璇冷着一张脸守在门外。 对上李总管的视线,天璇丝毫不惧怕,抱着剑杵在门口,不给对方趁着进入的机会。 踏步进入房间,傅益桓便闻到屋子内一股酒味,剑眉微立。 下意识地傅益桓向着里间望去,众人口中中毒五皇子此时正坐在靠边的床榻上,丝毫没有中毒后的虚弱。 炕上支着一个矮的小桌子,另一边坐着一个白衣男人。 丝毫没有注意到垂下头的傅益桓眼睛闪过一丝厌恶。 这两个人的话让他心烦,索性又从榻上起身,坐到不远处的圆凳上。 见状,即使再没有眼力见。楚漓也察觉出他的不悦。 但是想着谋划的大事,摇着折扇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开口。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你若是真的相中了那个小美人,日后收入房中,纳了也就是了。” 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傅益桓心中的那根弦,只见他的脸色立马变了。 “姓楚的,你把我当作了什么人?我可不是老爷爷那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更做不出来利用女子的名声获得利益的事情,你趁早莫提此事,否则的话……” 眼见的人瞬间变脸,楚漓也自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忙拱手告饶。 “益桓益桓我错了,不提就是了。” 傅益桓满脸写着抗拒,五皇子见状眸光微闪,也收起面上的玩笑之意。 第八十二章 趋之若鹜 二人手持黑白棋,正在对弈。 傅益桓眉心再次皱皱,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被这两个家伙给弄得心里烦躁。 傅益桓就那么单手背后静静地站着,帅气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视线犀利地让二人想忽略都难。 “景瑜来了?快过来帮帮我,我都输了好几场了,这家伙也不知道让着我点。” 察觉到屋内温度降低几度,二人总算是理会立在中间周身释放着冷气的人,那白衣男子对他招了招手。 五皇子笑了笑,“怎的,输了就是输了,难不成还要找帮手?” 转头,五皇子看到傅益桓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便把手中的棋子扔了,身体靠后,手指在一旁的抱枕上。 看着面色红润的人,傅益桓背在身后的拳头紧握着。 这两个人大半夜的可真会折腾着他? 早知道这样,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中温暖的被窝躺着。 不知道为什么,傅益桓脑海中竟然浮现婉宁那双充满情愫的桃花眼。 他总深呼吸几下,语气不善,“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下棋的?” 五皇子察觉出了傅益桓的情绪并没有在意。 只是用手指虚点了他几下,同身边的人说道,“瞧瞧,瞧瞧他这样,平时不喜欢在府里住着,时不时地往这跑,今日叫他来,还满脸的不乐意。” 这话打趣意味很浓,正在捡着黑白棋子的楚漓抬头扫傅益桓一眼。 他正在拾棋子的动作一顿,双眼微眯上下仔细打量起来,最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五皇子,你怕是不知道,咱们傅家大公子今时何日了。” “哦,有何不同?”五皇子兴致来了。 “如今大公子金屋藏娇,美人在怀,自然是不愿意出来的。” 五皇子咳嗽两声,“你可别胡说,咱们景大公子向来不喜此道。” 这话说得极严肃,如果要是忽略他脸上带着那一丝笑意的话,会让人信服。 “唉,殿下,人总是会变的。” 楚漓猛地站起身来,“唰”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踱着方步来到傅益桓面前,绕着人走几圈,手中的扇子微微地扇动着。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猥亵,在傅益桓的身上打转,让人很不自在,伸手推他一把,“有病?深秋夜里打什么扇?” “殿下,怎么样,看看这人恼羞成怒了?看样子我没说错,不会是刚从那个小娘子的身上爬下来吧?” 对傅益桓的举动,楚漓处丝毫不以为惧,狐狸眼微眯着,手中的扇子扇得更甚。 而且还不怕死地继续说着。 “殿下,我嗅觉敏锐,在这家伙的身上察觉到女人的气味,看看他这鸡头白脸的神色,我敢打赌,绝对是欲求不满来的。” 傅益桓眉心微皱,细细地回味着。 婉宁的身上可不是其他女子那般有着各种脂粉味道。她的衣服上透出来的是淡淡的皂角的清香。 楚漓深呼吸一下,十分肯定道。 “好浓郁的味道,甜腻腻的齁死个人。” “我看你是找打,要是闲得没事,不如我陪你出去练练。” 傅益桓心虚,目光躲闪,用力一推,把人推了一个踉跄,自己掀起长袍稳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殿下,这家伙一天天地满脑子花花肠子,要我说给他整件事情,免得整日想得有的无的。” “听听,这话题转得多生硬,被我说中了吧?” 傅益桓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压下眼中的心虚,“叫我来何事?” 这直截了当的问话让五皇子低笑。 楚漓还想说什么被傅益桓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瞬间闭嘴。 楚漓气呼呼地在傅益桓身边坐下,抢过一盏茶同样喝了一口。 “果然见色忘友。” 这两人这模样五皇子已经习以为常。 “有事说,没事我可要回去了。” 傅益桓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迈步就要往外走。 “好了,说正事。不过你当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嗯?什么意思?” 傅益桓一顿,脸上带着疑惑。 五皇子没有言语,伸手指了指外面,同时对他招了招手。 看这架势仿佛要有什么秘密要说似的,傅益桓扫一眼,最后同楚漓一起在床榻边缘坐下。 “丞相府景大公子英雄救美的事整个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可知你救的是何人?”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傅益桓挑挑眉。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况且你所救那周家嫡长女,对你可是有些情谊,不如你们结为秦晋之好如何?” 楚漓拍了拍傅益桓的肩膀,说出来的话让他眉头一皱。 冷眼瞪对方一眼,傅益桓有些懊恼,今天晚上就不该来。 合着这是算计着他了? 傅益桓垂着头,另外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楚漓接着开口。 “你现在是六品官,但是却做着一些跑腿的活计,明显是认为你是咱们殿下举荐的,故意的。” “所以呢?”傅益桓这话有些冷。 说得正畅快的楚漓并没有察觉出来。 “这周家当初出了位充容娘娘,身怀有孕后自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为此周家老爷子气得大病一场。因此周家和,” 说到这里,楚漓一顿,又指了指上面,“和皇后成了仇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楚漓一噎。 合着他说了半天,这人把他置身之外了? 五皇子微眯着眼,看傅益桓一眼,也知道这小子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把话说开。 “如今周家摇摆不定,恰巧周家嫡长女又心仪你。按照我的想法,何不将计就计将人娶了过来。” “正解。”楚漓伸手打了个响指。 “那周家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杨柳肩小蛮腰,能将她娶回去,可是你的福气。” 傅益桓沉默,半晌低笑出声,“福气?” 他抬头,冷冽的目光如刀般望着楚漓,“这个福气给你吧?” 楚漓“吆喝”一声,唰的一下把扇子合上,“我倒是想啊,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傅益桓转头看一下身边的五皇子,“那就殿下把皇子侧妃的身份给她吧,那可是尊贵的狠,是不少人趋之若鹜的。” 傅益桓语气认真,看样子并非在开玩笑。 这操作让楚漓傻了眼。 和五皇子对视,眼神中闪过无奈。 第八十三章 不许过来 “益桓大丈夫为成大事不拘小节。今日之毒酒之事便是我有意为之。我一皇子为成大事亦可舍去身躯,你不过是多个枕边人而已,何必如此?” 傅益桓并不言语,宽大的衣袖遮着的手紧握着。 他周身释放出来的冷气五皇子二人都察觉到。 和楚漓对视一眼,重重地叹一口气。 “益桓我知道那老匹夫诱骗伯母,达到目的之后又弃之如敝屣的事情成了你心里难过的坎,可是你同他不一样。那周家姑娘本就心仪你,至于结盟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傅益桓垂眸,幽深的眸子犹如暴风雨来临一般处处透着危机。 半晌,才缓缓开口,“殿下,容我再想想罢!” 这句话让其他两人放下心来。 楚漓张嘴还需要说什么,可是却被五皇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殿下声音唤我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凭着对五皇子的了解,傅益桓沉声问道。 “自从你领了官职,一直都兢兢业业,不过有些功劳都被某些人给贪去了。我中毒之时正好是个例子,你也是时候该露露脸了。” 傅益桓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应了一声,便迈步出门。 门口处李总管正在和天璇对视,傅益桓对他拱了拱手。 “总管,下官傅益桓,请见陛下。” 天蒙蒙亮,再次醒来的婉宁摸白皙的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从床上坐起来。 侧头望一下窗外,婉宁又靠回床头,揉着有些发疼的头。 这夜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能梦见大公子幽深又含着情欲的眼。 想想梦中的情形,婉宁脸颊发烫,忙起身端起桌上的冷茶吃了几口才压下去心中的燥热。 白日里婉宁就寻了的张妈妈跟着她一起收拾着院内的活计。 张妈妈看着乖巧的女孩眼神中带着揶揄地笑。 那眼神让婉宁有些不自在。 “没事的,昨个天璇是有急事才打断你的。大公子回来自然不会忘了你,该赏你的自然是你。” 婉宁水鹿一般的眼睛微眨了几下,没有明白张妈妈话中的意思。 等她又忙了一阵手中的活,细细地品味之后才反应过来,瞬间脸红得就如同熟透的西红柿一般。 她忙将头垂下去,带着不安瞟张妈妈一眼。 妈妈的话让她心又活络起来,压下不久的燥热又涌出来。 婉宁的心不自觉地飘起来,有些想入非非。 夜里婉宁房间内烛火摇曳着,人就坐在桌前,手支着桌面时不时地透过门的缝隙瞟向院外,又时不时地看着面前的烛火。 水鹿一般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着光辉,心中有那么一丝轻许期望。 夜深了,更鼓声传来,婉宁眼皮也渐渐发沉。 她硬生生地不回床榻上去,生怕大公子回来,自己已经睡,人再不声不响地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桌子上的婉宁的头微微动了动,抬头就看到阳光透过窗户雕花窗照射进来,给室内一种朦胧的感觉。 略微一动,婉宁才发现自己头和胳膊发酸,看了一下周围,想起自己昨夜竟然是在桌子上趴了一宿。 洗漱后出了院子,正在院子内收拾活计的张妈妈扭头看她一眼吓了一跳。 “呀,你这是怎么了?” 婉宁用手摸了摸脸,有些不解。 “昨天夜里可是没睡好?” “嗯。”婉宁应了一声点点头。 知道妈妈是看出她的黑眼圈。 出门的时候可是特意用脂粉遮了遮,还是很明显吗? 干活的时候婉宁有些魂不守舍,身为过来人的张妈妈自然明白她心思。 看婉宁一眼,嘴角向上勾起,说道。 “听说五皇子在府中被人下毒酒刺杀,太医费了好大劲才给抢救回来。咱们公子奉命查证,自打前日入宫现在没有回来,可怕是正在办案呢。” 皇子被刺杀可是大事,傅益桓能被委以重任,可见他的本事很高。 婉宁水汪汪的眼睛闪着光辉,“咱们大公子真是厉害呀!” 听着她感叹,张妈妈笑了,脸上也带着一丝自豪,“咱们公子厉害的地方多着去呢。” 即使知道傅益桓在忙着大事,婉宁还是有些惦念着。 每天都扳着手指算日子,偶尔出神,琢磨着公子此时可是用了饭食?可否正在休息? 日升日落,眨眼间,五日过去了,带着一身疲惫的傅益桓进入院门。 他身上还是那日从婉宁处离开时那身衣服。 五皇子中毒这件事情是个契机,他自然也要认真办案,不敢有半分懈怠。 婉宁抱着刚晾干的衣服正要回房间,恰巧看到步入院子中的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 “公子您回来了?” 傅益桓抬眸就看到抱着一堆衣服的女人向自己这边小跑着过来,眼中的熠熠光亮让人想忽略都难。 不自觉地傅益桓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丝笑意,下意识地伸出双臂。 下一刻他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几日没有沐浴更衣了。 傅益桓面上露出了一抹尴尬,手背在身后,“不许过来!” 微冷的声音让婉宁脚步一顿。 先是有些惊愕,接着便听话地立在了原地。 只是歪着头,水鹿一般的眼神微眨着,带着不解。 傅益桓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地咳嗽几天,面色便恢复如常。 “该做什么就该做什么去,莫要往我身边蹭。” 傅益桓微板着脸,声音有些冷,这话听在婉宁的心里觉得莫名地委屈,小脑袋瓜瞬间垂下去,脚轻轻地戳着地面。 怎的几日不见,大公子竟然不喜欢她靠前了,难道是厌恶她了? 看着这丫头在那里,身上散发出委屈的气息,傅益桓莫名地觉得心里一紧。 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就见那丫头福了福,声音带着一丝局促,“奴婢谨遵公子吩咐。” 接着也不看傅益桓,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她还有好多活计没干呢! 这丫头走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留恋,傅益桓眸光深邃。 “拿一套衣服来,我要沐浴。” 同身后的人交代一句,傅益桓迈不进屋。 天璇应了一声,转身向厨房走。 在厨房交代一句,他便去寻公子的衣服,一问才知道公子这两日都叫婉宁拿去洗了。 脚步微顿,天璇犹豫一下,最后叹一口气,只能去找婉宁。 秋日里的天冷是一天,婉宁此时正坐在廊下晒着阳光扒着核桃。 第八十四章 查案 她琢磨着公子每日上班辛苦,办案又费脑子,打算用核桃做一些糕点,给公子补补脑。 她挑得很认真,每次都细心地,生怕弄碎一点核桃仁。 当掌心在出现一个完整的核桃仁时,婉宁莞尔一笑。 忽然间她面前一暗,阳光被挡住,婉宁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愣。 “天璇小哥你怎的来了?” 婉宁的声音轻柔,眼神明亮清澈,又透着一丝惊愕。 天璇扭头不敢与她对视,“我来取公子的衣服衣物。” “哦,好的,稍等。”婉宁痛快地应一声,把手中的核桃放下,起身进入屋内。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桐油纸包。 天璇一手接过衣服,另一手却被塞了油纸包。 他低头瞟了一眼,脸上带着疑惑,耳边又传来婉宁温柔的声音。 “听妈妈说你最喜欢这家的糕点,我昨日出门时就买了些,想同你道谢。” “谢……我?” 婉宁极其认真地点头,想起那日的事情,面上还有些许不自然。 “那日要不是你,我或许就被方……总之,谢谢你。” 婉宁面带浅笑,眸光闪烁,干净清澈。 这天璇抬头,瞥见这纯洁目光,心虚地撇过头。 天璇面上火辣辣的,心里的阴暗在婉宁的目光下又涌出来。 当日的事情他清晰地记着,尤其是想着婉宁当时的情形,天璇还彷徨了两日。 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不对劲,心里却是起了袖手旁观的心。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婉宁也不会被那方正所伤。 如今他依旧没有忘记婉宁被方正狠狠地踹了一脚的场景。 今日婉宁的做法就仿佛像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心底的愧疚赤裸裸地被撕开来。 “收回去,我不喜欢这点心。”天璇声音骤冷,“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想去救你,甚至还盼着你出事,因为你是夫人的人,我讨厌你。” 他面上故意露出凶恶,把手中的东西塞到婉宁手中,转身就要走。 可是却被婉宁快走几步拦住了。女人脸上带着固执,硬是把手中的油纸包塞回到他的手中。 “不论你当时生了什么心思,有多厌恶我,可是最后不还是救了我吗?归根到底还是你心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点糕点还礼轻呢!” 婉宁垂下头,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就仿佛像是蝴蝶翅膀。 “可是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再给你取来?” 浅浅的一包糕点不足以代表婉宁的心,抿唇思量,她一脸真诚地望着对方。 这样子让天璇无法,只能瞪了对方一眼。 “死心眼儿。”低声道了一句,天璇转身就走。 看着那包糕点被拎走,婉宁抿唇一笑,垂下头,坐在廊下。又开始继续认真地扒核桃。 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傅益桓沐浴完,这才看到天璇匆匆而来。 接过衣服,傅益桓满脸狐疑,取件衣服而已,怎的这么慢? 嘴张了两下,天璇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看人支支吾吾的,傅益桓也没放在心上,换上衣服直接出门。 来到婉宁屋门前,就看到坐在廊下正在扒着核桃的人。 听到脚步声,婉宁抬头,见到自家公子正单手背后立在院中,忙站起身来。 习惯性地婉宁迈步就想靠前,可是想想刚才公子说的话,脚硬生生地又落下。 人立在原地,手指揪着衣襟有些局促。 这模样让傅益桓眉头微皱,“怎么了?” 圆圆滚滚的核桃硌得婉宁手心发疼。 回过神来,婉宁扬了扬核桃,“我在想着等会儿用核桃给公子做着什么糕点。” 眯一眼,傅益桓没有说话,迈步进入房间,低沉的声音传入婉宁的耳中。 “费时费力,我又不喜欢吃核桃。” 婉宁惊愕,快速地把核桃扔到筐中,有些懊恼自己不了解傅益桓的口味。 “还愣着做甚?进来。” 傅益桓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婉宁挪着小碎步进入房间,在门口处立着。 眼见的人不敢靠前,傅益桓心下不悦,向上掀了掀眼皮,“怎么杵在门口当门神?过来!” 婉宁垂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不远的距离仍是费了她半天的工夫。 而且还生怕惹傅益桓厌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下。 傅益桓大马金刀坐在床榻上,见人靠近,长臂一身,猛地把婉宁拉在怀中。 突然间的动作吓得婉宁惊呼出声。 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傅益桓的膝盖上。 二人突然间的接触让婉宁脸噌地一下就红了,想想前几日的事情,婉宁身体有些僵硬,磕磕巴巴开口,“公,公子。” 傅益桓轻应一声,褪去鞋袜,揽着婉宁躺下。 二人贴得很紧,傅益桓的手紧紧箍在婉宁的腰间,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婉宁满脸紧张,紧闭眼睛,僵硬着身体。 半晌,见男人没有下一步动作,再悄咪咪地睁开眼,头微微向上,才发现男人已经双眼微闭。 呼吸喷洒在婉宁的额头上,让她有些发痒。 傅益桓这样子让婉宁意识到可能是误会了,脸红得如同虾子一般。 将头重新低下,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 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傅益桓眉心皱皱。 “你乱动什么?” 婉宁心跳如鼓,她刚才那小心思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傅益桓缓缓睁开眼,就看到怀中的人俏脸绯红。 紧箍着婉宁腰间的手松了手,傅益桓脸上带着一抹无奈,“热了怎的不说?” 傅益桓换个姿势,但是依旧让人枕在自己的臂弯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几日我忙得很,没有好好休息,你乖乖地陪着我,莫要打扰。” 婉宁仔细望,才发现傅益桓眼底下的暗青,想必这几日极其辛苦的。 想着昨日上街听到的消息,婉宁又有些兴奋。 “公子,案子您查明白了?” “嗯。”闭着眼睛的傅益桓淡淡地应一声。 这件事情是五皇子故意为之,传开来也是正常。 婉宁还想再问,想想刚才傅益桓的话,索性闭上嘴,头靠在傅益桓的臂弯中,乖巧可人。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半晌,傅益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开口,“明日你随我去五皇子府中赴宴。” “去五皇子府?公子。奴婢去有些不合规矩罢?” 婉宁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眼睛微眨几下。 她不过是个奴婢,连府门都没说出过几次,更何况去皇子府赴宴了。 第八十五章 不能丢人 “明日是五皇子妃生辰,会有女眷。你跟着罢,有什么事情天璇不好出面,便由你去做。” “公子,要不还是让张妈妈同你一起。” 婉宁好看的桃花眼微眨几下,心里有些发怵。 皇子妃的寿宴去的自然是名门贵女,天潢贵胄。 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根本就没有见识过这种大场面,万一不小心办砸了,坏了公子的事可怎么办? 傅益桓听出她话语中的怯意,眉心微动,低头就看到婉宁一脸小心翼翼。 尤其是那水汪汪的眸子让傅益桓心生燥热。 鬼使神差傅益桓伸出手捏了婉宁的鼻子。 突然间的动作让婉宁惊呼出声,同时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泪眼蒙眬,让傅益桓莫名地心情好,松了手。 “这种宴会有妻室的自然不必发愁,没有的就带着丫头去,你让你家公子我带着奶娘去?” 天蒙蒙亮,婉宁便醒来了。 看一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傅益桓,她轻手轻脚爬下床。 傅益桓依旧睡得沉,想必这几日劳累得很。 抿唇思量一下,婉宁便去了灶房。 灶房内,婉宁洗手做羹,亲自给傅益桓准备早膳。 刚准备好一切,正巧看到张妈妈过来。 “妈妈,我正有事寻你呢!” “你这丫头怎的起得这么早?”两个人同时出声。 二人对视一笑,婉宁便拉着张妈妈回了房间。 “妈妈,我有点事情想向你请教。” 婉宁双眸水光潋滟,开门见山直接说出她的目的。 原来是昨夜傅益桓说要带她一起参加五皇子妃寿宴的事情。 婉宁平日里因为并不是一个通透的人,所以大夫人几乎很少带他出门。 想着今日赴宴,虽说是个奴婢,但代表的也是傅益桓的脸面,所以向张妈妈请教一下礼仪。 得知这丫头是在为傅益桓考虑,张妈妈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便缓缓地和她讲了一些参加宴会时的规矩。 其实有些婉宁学过,毕竟傅府办各种宴会的时候她也帮忙打杂。 之所以询问,正是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 暗暗记下张妈妈的话,婉宁脸上多了一丝自信。 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和傅益桓一起参加寿宴,那就证明自己在公子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有着这种想法的婉宁心里美滋滋的。 “呀,公子该醒了吧!” 天渐渐明亮起来,婉宁猛地用手一拍自己头,聊得忘我,把大事给忘了。 提起裙摆,婉宁匆匆地向着傅益桓的房间跑去。 婉宁回到房间时,傅益桓已经穿上衣服,正在系腰带。 习惯性,婉宁快步走上前去,接过腰带替傅益桓系上。 因为今日要去赴宴,傅益桓穿了一身青色锦衣,更是衬得他风姿绰约,让婉宁看慌了神。 傅益桓不经意间转身就看到这丫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目光微暗,深邃几分。 “公子生得真是好看,今日宴会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被公子迷了眼呢。说不准过不了多久,咱们过不了多久,咱们院子里就会多主母呢。” 婉宁自己都没有察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话语中透着浓浓的酸味。 傅益桓挑了挑眉,看着正忙着给自己准备洗漱用水的人,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那日五皇子的话,双眼微眯。 “多嘴,不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连我何时娶妻你都开始执置琢?” 傅益桓的训斥让婉宁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忙态度极好地认错。 傅府门口,天璇早早就等在那里。 等看到跟随傅益桓身后的一抹身影后一愣。 因着今日宴会,婉宁也稍稍打扮一番。 一袭鹅黄色的衣裙,面若桃花,眉若远山,红润的唇似那娇艳欲滴的六月玫瑰一般。 察觉到天璇失态,傅益桓循着视线望去,才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婉宁今日竟然粉黛薄施,不由得微皱。 “还愣着干什么?”傅益桓冰冷的声音传来,吓得天璇一激灵,忙伺候着傅益桓上马车。 车厢内傅益桓扫一眼正垂头看着帕子上绣花的婉宁。 虽然她略施胭粉,但是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着刺鼻的香味,不得不说今日的婉宁比平日更明艳几分。 垂下眼帘,傅益桓闭目养神,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皇子府。 下马车那一霎,婉宁仰头看着面前的高大府门很快就收敛神色。 她谨记自己今日不能给自家公子丢脸。 皇子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 管家带着门房在门口迎客,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香车宝马,处处透着奢华。 相比之下,傅益桓的马车倒是给人一种寒酸之意。 这些傅益桓丝毫不在意,他单手背后,面色冷峻。 管家在瞧见傅益桓后,忙把手上正接待的客人扔到一边,急匆匆来到傅益桓身边。 “哎哟,景大人来了,快,快请上座,咱们殿下正等着你呢!” 傅益桓微微颔首,迈步向前,婉宁和天璇一左一右跟在主子身后。 管家自认为傅益桓是自家主子的人,超级热情。 丝毫不知道他刚才扔下客人的举动间接地替傅益桓拉了仇敌。 此时那人看着进去的三人,忍不住开口。 “都说傅家大公子忤逆不孝,恐怕还是有几分真的,瞅瞅老爷爷和他区别,大着呢。” 好巧不巧,这人在说这话的时候,正巧婉宁从他身边过。 将这话听到了耳中心下不悦,下意识地回头,想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皇子府门口嚼舌根,正巧同刚才说话的那人对上眼。 那人注意到婉宁俏丽的容貌后一愣。 婉宁只是瞄见这人穿着华丽,猜测是哪家的富家公子。 “走了。” 和她同行的天璇察觉到婉宁的动作,忙低声道。 “快走,不要乱看。” 其实天璇想说的是不要像一个没见识的土豹子似的,丢了公子的脸。 婉宁抿唇回转身,手放在腰间,莲步缓缓,跟在傅益桓的身后。 皇子府傅益桓再熟悉不过,轻驾就熟地穿过长廊,来到一座阁楼。 “瞧瞧我们正说着呢,益桓就来了。” 一道低沉无力的声音传来,婉宁跟在傅益桓的身后目不转睛,耳边又听到自家主子开口,“殿下身子如何?” 婉宁第一次是出现在这种场合,面上冷静,实际上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心里谨记在府中学着的规矩,俯身施礼。 第八十六章 不识好歹 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瞧见了五殿下的模样。 五殿下看着年龄比傅益桓略长几岁,眉梢眼角挂着平静的笑容。 只是这皮肤白得有些过分,想着前些日听说的关于中毒的事情,婉宁心中了然。 只一眼婉宁便收回视线,站直身体,目不斜视。 但是她感觉到有一条视线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眼尾向上,婉宁眼睛的余光睨了一眼,这才发现是五皇子身边的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这男人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手中一把折扇轻轻地摇晃着。 婉宁慌忙垂下头,总觉得这男子望着她的目光不怀好意,下一刻她身前一暗,傅益桓侧身挡在她面前。 傅益桓替自己遮挡视线的举动让婉宁心里一暖。 这时耳边又传来自家公子的话语,“楚兄有话说?”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看到你身边带着女人罢了。” 傅益桓回头看一眼身边眉低眼顺的女子,语气冰冷。 “一个伺候人的丫鬟罢了。” 楚漓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唰”地一下打开手中的扇子摇晃着。 即使被人遮挡住,婉宁也感觉到扇子扇起来的阵阵凉意。 婉宁嘴角抽了抽,秋日用扇,这公子恐怕也是个奇葩。 看楚漓这欠揍的样子,傅益桓拳头紧握,忍了又忍才压下想要上去把他手中的扇子折断扔到一边的冲动。 他眸光微暗,看似有人欠收拾了! 二人一个冷清,一个面带浅笑,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用眼神交锋很多次。 “都落座罢!”五皇子的声音轻轻声音响起。 傅益桓这才收回自己冰冷的视线,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婉宁和天璇一起立在他的身后。 五皇子妃生辰自然是大办的。 那些想要献殷勤的都卯着劲儿往这宴会里钻,就为了在五皇子面前露个名。 当然也有一些年龄和五皇子相仿或者是父母在朝中做官公子哥前来。 吃酒品茶,说着官场内的寒暄之语。 这些话幽深,婉宁倒是回味了几分。 她只是尽着本分伺候着傅益桓。 “参见五皇子,殿下身体可好?”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道声响,接着门帘被掀开,一男子走进来。 看到他的容貌婉宁一怔,这不就是刚才说公子闲话的那人吗? 此时那人嘴角挂着几丝痞笑。 “五皇子,这是我特意寻来的冰山雪莲,给殿下养身子用。” 说话间他身后的小厮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雕花描金红木盒子。 五皇子瞥一眼身侧的人,立刻有内侍上前,从那小厮手中接过盒子。 “孤这身体,你费心了。” 皇子嘴角挂着笑意,亲热地和他寒暄着。 这时婉宁注意到刚才摇着折扇的公子此时正斜着身子靠近傅益桓。 扇子被打开,遮掩住他的嘴角。 “这家伙真是蠢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五皇子中毒的事情和他爹有关。但凡有个脑子,这时候都该躲得远远的。这家伙还上杆子往前凑。” 傅益桓斜睨他一眼,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五皇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纨绔,同他一起玩过几回。这梁鹏涛是个没皮脸的,凭着在一起吃过几顿酒,就自认为和殿下有交情。这种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原来如此,领教了。” 楚漓摇着扇子应两声,又坐直身体。 婉宁立在傅益桓身后,默默地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这才明白,原来这楚漓和自己家公子关系还挺好。 看着他手中的折扇,婉宁撇撇嘴。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怪不得这人和公子交好呢,原来都有这秋日打扇的毛病。 傅益桓二人交谈间,那梁鹏涛依旧和五皇子吹嘘他如何得到这个珍贵的冰山雪莲,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厌烦。 “鹏涛有心了,快坐下罢,喝口茶。” 梁鹏涛正说得上瘾,忽然间被打断,心生不悦。 等发觉出声的是五皇子后,脸上赔着笑。 他扫了一圈,视线落在傅益桓身上, 人则是在楚漓身旁坐下。 人来得差不多了,这宴会自然开始。 都是一些年轻的公子,他们谈论的自然是吃喝玩乐,风花雪月。 宴会上少不了行酒令。 不知是因为在府门外被管家冷落的原因,还是单纯看傅益桓不顺眼,梁鹏涛有意无意地针对他。 他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误以为傅益桓也是凭着家世博得的职位。 殊不知,傅益桓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几圈下来梁鹏涛在傅益桓手中没讨着好,被罚了好几杯酒。 众目睽睽之下被下面子,梁鹏涛有些恼怒。他高喝一声“上酒。” 按理来说,五皇子在前,他不应该这样猖狂。 许是借着酒意,也许是故意为之。 五皇子瞟了他一眼,就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慢地品着。 在梁鹏涛身后伺候的丫鬟见状忙拿着酒壶就要倒酒,结果却被他捂住杯口。 “公子?”丫鬟不解,轻声开口。 梁鹏涛狭长的眼神中闪过几抹幽光,目光视线在场的人中扫过,最后落在婉宁的脸上,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叫她来给我倒酒罢。” 这声音尤其突兀,众人目光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有的皱眉,有的脸上带着一抹幸灾乐祸,大多数人则是抱着看着好戏的笑。 瞬间成了众人的视线的聚焦点的婉宁有些心慌。 但很快便镇静下来,挺直腰板。双手放在腹部。 她是傅府的人,只接受自家公子的命令。 婉宁目不斜视,立在原地不动的举动让梁鹏涛恼怒。 “怎的,本公子让你倒酒是抬举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傅益桓面色微暗,宽大衣袖下遮掩的手紧紧握成拳。 刚要起身说道,却被人按住手臂。 “益桓,跟这种混蛋玩意沾不上一般见识。” 傅益桓用舌头抵了抵后牙床,目光深邃,一个眼刀甩过去,看得梁鹏涛后背一凉。 都说借酒撒疯,现在这话用在梁鹏涛身上再贴切不过。 尽管被傅益桓的眼刀震慑到,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嘴角上扬。 第八十七章 别耽误正事 傅家在官场上名声显赫,可是他梁家也不是泛泛无名之辈。拼爹拼家世他怕过谁呀? 这样想着的梁鹏涛不由得挺直腰板,嗤笑一声。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切,不识抬举。 转头面向五皇子,“殿下,不过是叫个丫鬟倒酒而已,你瞧他就板着一张死人脸。就这臭脾气,殿下平时怎么忍得下?”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而且明摆着是打算和傅益桓撕破脸,一时场面僵住了。 有人见情况不妙,便主动出来打圆场,谁知道孙梁鹏涛并不领情。 五皇子视线落在了傅益桓身上,又缓缓地向他身后的婉宁瞧去。 “不过倒杯酒而已,益桓让他就是了。” “不过倒杯酒而已,益桓让他就是了。” 这话说完,屋中寂静如鸡,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傅益桓的反应。 傅益桓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眉头微皱,“殿下?” 这声音中带着急切和抗拒,让五皇子平温和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 对方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婉宁,从中品出一丝其他的味道。 五皇子并不言语,只是微微向上抬了抬下巴,意义很明显。 婉宁站在傅益桓的身后有些懊恼,今日给自家主子惹了麻烦。 看着房间内有些针锋相对的局面,婉宁咬了咬嘴唇。 五皇子为什么明晃晃地偏着梁鹏涛那混蛋。 垂头看一眼公子已经难看到极致的脸,婉宁抿着嘴唇,上前一步,侧身对着梁鹏涛福了福。 “公子,你若是想喝酒,奴婢给倒就是了,何必如此诋毁我家公子呢?”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倔强。 莲步轻移,缓缓来到梁鹏涛身边,嘴角带着一丝自豪。 “我家公子虽然年轻,官职不大,可是却为和圣上同殿下分忧。这几日因为公务繁忙未曾合眼。我这做奴婢的自然会为公子分忧,一杯酒而已。” 婉宁的声音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脸色微变。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也想起前几日五皇子中毒的事。 据说此事经由傅益桓查证,已经提交圣上,但是尚未有定论,这恐怕是在顾着梁家出了个三朝元老的缘故。 被人这么隐晦暗指,梁鹏涛脸色暗沉。 他人猛地站起来,就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就见婉宁垂头,眉低眼顺地给他倒酒。 视线在婉宁脸上徘徊,梁鹏涛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一个伺候人的货,这里哪有你说的话的份?” 说话的手慢慢抬起,趁着婉宁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握住这白皙的手。 轻浮的动作吓了婉宁一跳,人差点尖叫出声。 很快便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立刻冷静下来。 只见婉宁飞快地抽回自己的手,同时后退几步,拉开和梁鹏涛之间的距离。 婉宁脸上笑容收敛,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现在不能给大公子丢人,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傅益桓瞧见这一幕,猛地站起来,眼中蹦出寒光。 他三两步上前把婉宁拉到自己身后。 “梁鹏涛,你莫要得寸进尺。” 这声音几乎是傅益桓咬着牙挤出来的。 此时傅益桓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意,人如同地狱修罗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梁鹏涛却笑了笑,满脸的浑不在意。 “一个伺候人的玩意,景大公子竟然这么在意?我还嫌他脏了我的手呢?” 这句话无异于火烧焦油,让傅益桓本身就暗沉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想都没想,傅益桓捞起旁边的酒壶就向着梁鹏涛的头上砸过去。 婉宁察觉到脸色剧变,忙伸出手想要制止。 可惜晚了,酒壶向上呈弧度状直奔着梁鹏涛而去。 用手捂着嘴,婉宁脸色惨白。 坏了,坏了,自己给主子惹祸了。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是意料中的哀嚎声没有传来,婉宁悄咪咪地睁开眼,这才发现酒壶稳稳地落在楚漓的手中。 抿着嘴唇,婉宁对楚漓投以感激笑容。 就见楚漓拿着酒壶给傅益桓和梁鹏涛各自斟一杯。 “今日可是五皇子妃的大好日子,咱们可莫要给坏了兴致。” 这话一说,自然有人起哄。 “对对对,快到子时了,去前厅听戏怎么样?” “听戏去,听说今日五皇子妃特意请了……” “走走走,我都……” 众人都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三人一群,两人一伙便向着前厅走去。 傅益桓垂头,视线落在抓着自己的衣袖的手上。 视线向上就看到婉宁心有余悸的模样。 察觉到冷冽的视线,婉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失态了,忙收回手,退后几步,和天璇一起立在傅益桓身后。 房间内没剩下几个人,楚漓同五皇子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 “丫头叫什么名字?走,哥哥带你出去逛逛怎样?” 婉宁抬头看傅益桓一眼,询问意义很明显。 可是此时傅益桓正在气头上,没有理会。 婉宁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转头就看到五皇子微眯着双眼望着自己,眼神中散发出危险的光。 按理来说,她只听从傅益桓的命令,可是在五皇子的威严下不得不离开。 不过心里还是惦着傅益桓一步三回头。 见状,楚漓笑了,折扇拍打着手心,“好了,你家公子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走吧走吧,莫要耽误了你家公子的正事。” 傅益桓坐在那里面色冷峻,听了这话也没有表示。 婉宁知道公子这是默许的意思,便垂着头跟在楚漓的身后出了门。 其他人识趣也各自找着理由离开,转眼间阁楼内就剩下傅益桓和五皇子二人。 五皇子坐直身体,微泛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益桓你以前可不是这种冲动的性子。” 傅益桓抬头看五皇子一眼又垂下眼帘。 今日五皇子可是下了他的面子,说心里没气那是假的。 见此五皇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这小丫鬟倒是胆大,还敢和梁鹏涛呛声,是个知道护主的,怪不得能博得你的欢喜。” “王氏送过来的丫鬟,瞧着顺眼,便留下了。” 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茶水冰凉堪堪压下傅益桓心中的不爽。 “王氏,她的人你还能留着?” 第八十八章 是谁为难你 很明显五皇子察觉到傅益桓对婉宁起了兴趣。 傅益桓不愿意和五皇子再谈论起婉宁,脸色微沉了沉。 “殿下有什么事情直说罢!” 这种开门见山倒是让五皇子有些不适应。 对上傅益桓冷清的视线,五皇子轻轻咳嗽两声。 “益桓,那日同你说的事情你可想好了?今日周家夫人和周姑娘都来了,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五皇子这话看似询问,实际上也有逼迫的意思。 提起周家,傅益桓眸子微暗,心里抗拒极了。 五皇子也不催促,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耐心十足。 傅益桓眼眸低垂,半晌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五皇子得到答案,满意地点点头。 他知道傅益桓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刚才的那件事情退一步。 “益桓我知你心性,定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至于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喜欢留着也无妨。但是丑话我说在前面,周家人不是好糊弄的,宠妾灭妻的事情不能干,而不给下周家脸面的事情更不能干。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傅益桓宽大袍袖下遮掩下的手紧握着,抿唇点头,算是应承了五皇子这话。 察觉傅益桓的神色,五皇子站起身,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夫妻之道,在于久处。我知道你现在对那周家姑娘没有什么情分,但是日子长了,情自然也生了。” 五皇子劝慰的话不知道傅益桓听到心里多少。 他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言语。 现状,五皇子叹了一口气,迈步向前。 “走吧,去前院听戏去。” 另一边五皇子府一座凉亭内。 婉宁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紧揪着手帕,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她来时的小路。 楚漓在凉亭内石墩子上坐下,摇着折扇,视线犀利地打量着这魂不守舍的丫鬟。 半晌,见自己这灼灼的视线也没有让婉宁多看一眼,楚漓不由得有些心堵。 他就这么没有魅力? 终于楚漓忍不住开口。 “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婉宁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来,怯生生回答。 “奴婢婉宁。是府中的家生子。” 她面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礼数周到。 楚漓挑了挑眉,手中的扇子更是摇起来,丝毫没有感觉这凉秋摇着扇子给人感觉有些怪异。 见那小丫鬟只是回自己一句,又继续扭头望向小路,眉头微皱。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傅益桓那个倔家伙! “你在府中都做什么?什么时候去伺候益桓的?” 楚漓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他不问的话,就这丫头这性子恐怕也不会理会他,索性也不抻着了。 “回公子奴婢忘了。” 婉宁的回答让楚漓一怔。 眼见着这小丫鬟都快成了望主石了,便打趣道。 “行了,别瞧了,你家公子等下就来,五皇子不会把他怎样的!” 这调侃的话语让婉宁回过神来,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几下,垂头看着自己的脚。 但没一会,人又扭头。 “真是一个一根筋的丫鬟。” 见这一番操作,楚漓小声地嘟囔着,索性歪过头去。 眼不见心不烦! 没过多久,脚步声传来。 婉宁看到那么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双眼泛光。 她提起裙摆下意识地就向前走。 刚下两个台阶,又看到同傅益桓比肩而走的五皇子,立刻停下脚步。 这犹豫懂礼的模样让楚漓好奇,益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挖出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他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开口道。 “快去吧,若是再晚一会儿,就你这样子,你家公子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不得和我急眼啊?” 听出他话中的揶揄,婉宁脸色微红,扭头看他一眼,便提起裙摆,小跑着来到傅益桓身侧。 她步伐有些急,来到傅益桓面前的时候微微喘气着,冷秋的天气鼻尖也渗出汗水。 傅益桓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婉宁的神色,瞟她一眼。 慌里慌张的,急什么? 婉宁张了张嘴,看一眼身旁的五皇子福了福。 “是奴婢猛撞了。” 接着便站起身,侧立一旁,等到傅益桓和五皇子过去后,才和天璇站在一起。 五皇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婉宁一眼,迈步继续向前。 合上手中的扇子,楚漓几步来到傅益桓面前,视线在婉宁和傅益桓身上徘徊着。 “你在哪寻着这么一个宝贝丫鬟。嘴巴严实得紧,我同她说了半晌,除了她的名字,啥都没问出来。” 听着楚漓的话,婉宁抬起头来抿着嘴唇,脸上写着不服。 她一个丫鬟,怎么可能随便透露主子的事呢? “瞧瞧,瞧瞧这丫鬟的表情。” 这一眼被楚漓捕捉到,扇子指着她看着傅益桓打趣道。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何必拐弯抹角问个丫鬟。”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维护,楚漓眉头挑挑。 “我问你,你说吗?那告诉兄弟,你何时在院子里藏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害得我总是担心,还以为你……” 话没有说完,楚漓却向傅益桓身下望去。 只一眼,傅益桓就明白他什么意思,剑眉紧皱,同时抬手照着他的胸口处怼过去。 “一天天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有这工夫还不如好好地去做殿下安排的事。” 挨了一杵子,楚漓用手捂着胸口哀嚎,还不忘开口指责。 “这,这真是应了那句话见色忘友。” 冷哼一声,楚漓摇着扇子离开。 走了两步又顿下,挑挑眉看一眼婉宁。 眨眼间凉亭内就剩下他们主仆几人。 傅益桓面色如常,掀起长袍在石墩子上坐下。 婉宁这才想起刚才在阁楼内发生的事情。 “公子,五殿下可是为难了你?” 傅益桓面色微沉,手指敲着桌面,反问道,“谁允许你给倒酒的。” 他眼神犀利,声音发冷,让婉宁不由得垂下头。 “怎么哑巴了?刚才我看你说得挺欢。” 婉宁下意识抿唇不语,可是想想被傅益桓误会了,还是解释一句。 “公子当时那些情景殿下都想发话了,奴婢要是再不主动的话,生怕殿下迁怒于你。” 傅益桓眉头挑挑,发现这小丫鬟胆子大了,竟然还敢和他顶嘴? “你这是给你家公子我找台阶?所以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奴婢不敢。” 第八十九章 不可更改 听出傅益桓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婉宁收敛神色,眉低眼慢地应了一句。 婉宁前一刻还气鼓鼓地解释,下一刻却如同鹌鹑一般蔫儿了,这反差态度让傅益桓一愣。 “合着这五殿下的太多的话比我的好使?” “您不也是听五殿下的吗?” 人是乖乖巧巧的,说出话来却是句句带刺, 傅益桓被气笑了。 “公子,那梁公子明显是在故意找您麻烦。奴婢是个下人,被训斥,羞辱两句没什么,可是您的面子不能丢。” 就在傅益桓琢磨着这小丫鬟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时,耳边又传来婉宁的话。 听了她的话,傅益桓猛地抬头,目光幽深地望着面前的人。 他的视线太过犀利,让婉宁畏缩一下,难道她说错了吗? “你想得倒是明白。”傅益桓嘴角噙着笑意。 “那当然。” 傅益桓话落下,婉宁便接了一句,让他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吗? “做奴婢的,在外面要维护主子的脸面。主子受辱,奴婢自然要挺身而出。” 傅益桓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想起梁鹏涛做的事情,他的脸色又暗下来。 “以后注意保护自己,莫要让别人再占便宜。” 说这句话的时候,傅益桓的声音有些冷,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住。 很显然没有忘记宴会上时梁鹏涛的嚣张嘴脸。 “公子,奴婢省的,不过是想着五皇子在的,总应该注意些形象,要不然其他人还以为我们景服的人没有规矩呢!” 微风阵阵泛起凉意,凉亭内主仆三人或坐或立。 傅益桓听着在自己面前倔强着发表着观点的丫头,气得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心想训斥几句,其实婉宁说得也没错。不知道为什么,傅益桓就是觉得心里不爽。 站起身,傅益桓迈步就向外走,在路过婉宁身边的时候,手指微曲,一个栗暴砸在婉宁的额头上。 “公子疼!” 婉宁惊呼出声,水鹿一般的双眼望过去,脸上带着委屈,她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 “知道疼就好,下次莫要自作主张。” “奴婢省的。” 本以为会因此挨训斥,结果傅益桓轻轻地一句话,这件事情就这样掀过去了。 傅益桓迈着大步向前,他腰背挺直,面色冷峻,婉宁二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来到前院。 戏台子上现在正在唱戏,咿咿呀呀的,婉宁听不懂。 她扫了一眼台下,众客人一个个都听得入神。 傅益桓径直来到楚漓身边坐下。 天璇二人站在他的身后。 楚漓眼皮向上掀掀,看着站在傅益桓身后的小丫鬟,兴趣来了。 把一些糕点拿起来,向婉宁身边凑了凑来,“来,雪丫头,尝尝这个。” 这突然间的召唤让婉宁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嘴角紧抿,看着糕点。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好好看戏。”傅益桓头都没回,这话明显是在说楚漓。 “我说你怎的不懂得怜香惜玉?” 楚漓斜睨板着脸的人一眼,频频摇头。 “你看看这场景,还不知道要唱到什么时候才能散场呢。 你倒是挺好,有吃有喝的,你家小丫鬟还在饿着呢,我都替你心疼。” 傅益桓看好友一眼。但是没有去没有制止他的动作,意思很明显。 “拿着吧。” 见小丫鬟愣在那里并没有动作,楚漓又将手中的盘子向前递了递。 婉宁抬头,看眼坐在面前的公子的侧脸,又飞快地垂头,这才接过糕点,面上泛起一层红晕。 因着看戏,所以男客同女客是挨着的。 戏唱的时间长了,自然也有些人坐不住,或者离席更衣或者是三五人小声地议论着。 楚漓看了一眼身边冷着眼,仿佛是看戏看了入神的人,轻轻地用手推他一下。 傅益桓抬头侧望,就发现楚漓拼命地给他使眼色。 抿着嘴唇,傅益桓眸色幽深。 “天璇,把东西给婉宁。” 天璇应一声,接着一个精致雕花的木盒子便落在婉宁的手上。 婉宁一愣,耳边傅益桓的声音传来,“周家大姑娘你还记得吧?” 婉宁抬头,见自家公子的视线依旧在戏台子上,轻轻应了一声。 “你去把这个交给她。” 垂头再看了一眼手中东西,婉宁却从傅益桓的话音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是。” 转身,婉宁迈步就要去女宾那里,身后又传来傅益桓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替我传句话。” 婉宁脚下步伐一顿。 “令堂令慈的意思我已知晓,若是周姑娘愿意赏脸,我明日亲自去府上拜访。” 咬着嘴唇,婉宁应一声,提起裙摆向着女宾那边方向走去。 她面上带着浅笑,可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让人喘不上气来似的。 她平时只是装傻,傅益桓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自然清楚。 虽然她也时常将院子里该有个主母的话挂在嘴边,但真正到了这时候,就觉得心里发酸。 看着婉宁离去的消瘦的背影,楚漓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 “你呀,怎么舍得?” 傅益桓神色淡淡,睨了好友一眼,声音悠悠。 “都是我身边的人,日后也要在一起生活,提早见见,熟识下也好。” 对婉宁,傅益桓刚开始是有一些防备,后来起了一些心思。 他不是那种占了便宜忘恩负义的人,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给婉宁名分,不过是想着等到单独立府之后,再给也不迟。 至于迎娶周家女的事情,照如今看来是不可更改的。 她们提前熟悉熟悉,日后相处就没有那么多生疏感,他也省了操心。 婉宁并不知道自家公子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捧着盒子,直奔女宾那边。 远远地看到和周夫人坐在一起的周疏影,正琢磨着应该如何靠近的时候,就见到那周姑娘起身离席。 婉宁见状忙,提起裙摆追过去。 直到到了湖边,才堪堪追上周姑娘。 “周姑娘。”婉宁想着赶紧完成主子交给他的任务,便不由开口唤了一句。 周疏影脚步一顿,回转头来就看到步伐匆匆赶过来的婉宁。 脑海中立刻想起那日在傅府的待遇,脸瞬间撩下来。 “真是晦气。” 第九十章 复明 周疏影不予理会,继续向前走。 见人如此,想着公子交给自己的任务,婉宁面露急色,不由得加快脚步,小跑着追赶过去,拦住周疏影的去路。 “大胆,哪里来的丫鬟这般没有规矩,我家姑娘也是你敢拦的?” 周疏影身边的丫鬟翠桃高声训斥一句,同时向前一步把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走得有些急,婉宁呼吸不稳。 她平定一下呼吸,忙福了福。 “这位姐姐你误会了,奴婢是奉了我家公子的命令来给姑娘送东西的。” 婉宁生怕对方误会,开口解释。 她的语气有些急,可是却一字不落地被周疏影听在耳中。 她抬头睨了婉宁一眼,眼中闪过意外。 翠桃对婉宁自然是记得的,知道她是傅家大公子身边的丫鬟。 当日自家小姐去傅府的时候,她并没有跟着,只是知道自家小姐回来哭了很久。 因此看着婉宁的眼神不善,同时伸出手来满脸厌烦地挥了挥。 “去去去,你这丫头在这里胡诌什么?谁知道你家公子是个什么登徒子,还不赶紧滚远些,免得坏了我家姑娘名声。” 婉宁看着手中的盒子,琢磨着怎样解释。 见人杵那不动,翠桃急了,伸手推婉宁一下。 婉宁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身体一个踉跄后退几步,好在很快反应过来,才站稳了脚步。 周疏影冷眼看着自家丫鬟这一组动作,眸光微闪,却没有制止。 见婉宁面上并没露出任何不满,这才缓缓开口。 “翠桃莫要无礼。” 她莲步轻移,水蛇腰微扭,缓缓向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婉宁。 见婉宁垂头敛目,没有那日的牙尖嘴利,周疏影这才想起昨日母亲说的话。 莫名得周疏影脸色一红,不自觉地开口问道,“你可是有事?” “姑娘,这是我家大公子叫奴婢给你的。” 婉宁觉着周疏影身边的这个丫鬟好像蛮不讲理,也不愿意在这里多耽搁时间,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我家公子说周夫人与周大人的意思公子已经知晓,若是姑娘愿意,公子明日亲自拜访。” 这一番话说完,周疏影的脸上立刻染上一抹红晕,娘亲昨日的话仿佛在她耳边响起。 “听说那傅家大公子有意要与咱们周家求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女儿的心愿也就达成了。” 当时她还不信,见到婉宁送来的礼物,周疏影这才觉得娘亲并没有骗她。 周疏影抬手用帕子捂着脸。 只要是一想起傅益桓那日救她的情形,周疏影就觉得面色发热。 毕竟正是花一样的年龄,情窦初开。 此时婉宁微蹲着身体,周疏影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个盒子上,好看的杏眼微微一转。 那日从傅府出来,周疏影恼羞成怒,可如今看着在自己面前的这贱婢,不由得生起一门心思。 莫非是大公子故意让人来讨好自己? 这样想的周疏影向前一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婉宁姑娘你的身子低些,让我瞧瞧盒子里是什么。” 抿着嘴唇,婉宁略微一顿。 按理来说她来送礼物,这盒子便应该由丫鬟接住。 可是这周家姑娘怎么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想着公子的意思,婉宁咬唇,还是略微将身子蹲得更低一些,捧着盒子的手向上举起。 见此,周疏影这才提步上前,将盒子打开慢慢地端详起来。 “原来是只簪子,你家公子真是心细。” 婉宁这个姿势维持不一会儿就胳膊发酸,身体微微摇晃着。 想着礼物送到,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婉宁正准备起身,耳边又传来周疏影温柔如水的声音。 “婉宁姑娘,你可站稳了些,这东西是你家公子送给我的,若是摔坏了,恐怕你不好交代了。” 事到如今婉宁也反应过来,知道这周姑娘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为了能尽快完成公子的任务,她只能咬牙坚持着。 周疏影纤纤手指摸索着手中的簪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这是一支蝴蝶簪,薄薄的银片雕刻出蝴蝶的翅膀,上面点缀着各色宝石,远远望着蝴蝶仿佛活了一般。 轻轻抚摸着蝴蝶,周疏影面上的红晕更是多了几分,甚至开始想入非非。 那日的冷遇让她心情不爽,面前的这只银簪却让她心情极好。 “翠桃收着吧。” 终于周疏影开口,婉宁如同大赫一般。 “姑娘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奴婢便去回去复命了。” 周疏影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踱着步子绕着婉宁走一圈。 尽管傅益桓有所表示,那日的屈辱难以消忘。 周疏影的视线落在婉宁白皙的手腕上,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那日便是这只手腕被傅益桓抓着,将人护在身后。 打量的视线婉宁察觉到,心里没有来得心慌,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任务已经完成,自然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磨蹭。 婉宁站直身体,“姑娘,奴婢告退。” 转身婉宁就要走,想要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想得很好,可是又怎么能抵得住这主仆二人呢? 收到主子眼色的翠桃向前一步,挡在婉宁的面前。 在婉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被抓住,接着手腕一凉。 垂头就看到一个镯子硬生生地被套到手腕上,同时耳边传来惊呼声。 “大胆奴婢,怎么可以偷我家姑娘的东西呢?” 婉宁心惊,水鹿一般的眼睛闪过慌乱,立刻明白这主仆二人恐怕是要诬陷她。 婉宁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送趟东西竟然惹出这样的麻烦。 但是偷窃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她可不能担着。 他推开正在拉扯着自己的翠桃的手,伸手想要把手腕上的镯子撸下来。 那镯子圈口大,婉宁又是心急,撸下来没拿稳,镯子硬生生地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几人一愣。 婉宁率先反过来,强压下心中的慌乱,面上故作镇定。 “翠桃姑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你怎的可以随意诬陷我?” “污蔑你,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这么做?” 翠桃的声音忽然间拔高了几度。 “姑娘你瞧瞧,这个贱婢竟然胆大妄为,依奴婢看,这样的玩意就应该将她送到官府去处置。” 第九十一章 我不认 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婉宁急了,扭头就对上周疏影似笑非笑的眼。 “婉宁你怎的去了这么久?公子刚才还念叨你呢。” 婉宁垂头丧气地回到男宾客那边,没有看到自家公子,反而看到了在一旁守着的天璇。 听了天璇的问话,婉宁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位小哥,你家大公子呢?”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天璇转头就看到一个翘生生的小丫鬟站在他面前。 这丫鬟天璇认识,是那日自家公子救得的周家大小姐身边的人。 天璇眸光微闪,把婉宁拉到一旁,“去给替公子送东西,怎的周家的人还跟来了?” 咬着嘴唇,婉宁满脸委屈,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 他们两个神情,翠桃收在眼中,对着天璇微微一俯身。 “这位小哥,你们家的丫鬟手脚不干净,我是奉了我们家小姐的命来见你们公子的。” 天璇一愣,转头看向婉宁,见对方一副垂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璇垂下眼帘。 虽然他和婉宁处的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也知道这丫鬟是什么样的性格。 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恐怕这中间会有什么误会。 但是身为一个下人,不敢擅自对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 “我家公子在那里,劳烦姑娘移步过去。” “多谢小哥。” 对于天璇,翠桃客客气气的。 因为她知道这位能跟傅益桓一起进出王府,想必是大公子信任的人。 傅益桓将会是她未来的姑爷,对他身边的人,翠桃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不再理会婉宁,她提起裙摆就向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外人了,天璇这才问道。 “我是被冤枉的。” “我信你,走吧,看看公子怎么说。” 天璇没有一句犹豫的话让婉宁心生感动。 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也向着凉亭的方向走去,脑海中回想着刚才在湖边的那一幕。 在湖边那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硬生生地给她头上扣了偷窃的帽子。 婉宁短暂的慌张之后便冷静下来,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二人为什么为难她? 抬头间看到周疏影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耳边是小丫头咄咄逼人的质问,周疏影用帕子掩住唇。 “翠桃,你忘了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望向婉宁的时候,周疏影眼神中全是嫌弃。 “这姑娘既然是景大公子身边的人,如何处罚也应该是大公子说了算。 这样你将这镯子捡起来包好到大公子面前,把方才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是姑娘。” 翠桃乖巧地应着,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婉宁面露急色,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此时她有些后悔,开始的时候为了顾及周家姑娘的名声,生怕别人误会,所以跟着来到了这里。 眼下四处无人,无人替自己作证,倒是成全了这两个人。 “走啊,见你们公子去!” 得了主子命令的翠桃来到婉宁面前,眼神中都是嫌弃。 咬着嘴唇,婉宁恼怒回瞪着对方,脸上尽是不甘。 “翠桃你自去将事情同大公子说清楚,至于她不用管了。” 言毕,周疏影转身心情极好地向着女宾的方向走去。 翠桃冷哼一声,自去寻傅益桓。 见状,婉宁无奈,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另一边,傅益桓觉得心烦便和楚漓二人一起去了一旁的凉亭。 天璇之所以没有去是在原地等着还没有回来的婉宁。 “奴婢见过境大公子。” 就在婉宁回想着刚才的事情的时候,翠桃清脆的声音传来。 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来到凉亭。 傅益桓和楚漓都齐齐望向她们的方向,在他二人面前的石桌上摆着茶盏,茶壶。 在看到婉宁后,傅益桓目光扫过去,只一眼就看出这丫头神情不对视线 视线落在婉宁面前的翠桃身上,傅益桓双眼一眯。 “何事?” 傅益桓认出这丫鬟是周疏影身边的,有些好奇她怎么跟着过来了? 翠桃没有想到在傅益桓身边还有一个俊俏的公子。 她的声音不由得就软了很多,对着傅益桓福了福。 “奴婢打扰公子了,一是奉了我家姑娘的命,谢公子的礼。 我家姑娘明白公子的意思,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应该由我们老爷夫人做主才是。” 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傅益桓对翠桃的这番话并不惊讶。 听着他们之间的话,楚漓就知道这丫鬟代表的是谁,不由得眉头向上挑了挑。 果然是高门贵女,面子上的事情做得十足,还让自己的丫鬟来个过场。 他的眼梢瞟向婉宁,发现这丫头的神情,同样心有怀疑。 翠桃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等着傅益桓的回话。 可是半晌傅益桓也不开口,她有些疑惑,抬起头来就对上傅益桓冷森的眼。 就见傅益桓抬指了指她身后。 “我这丫鬟口舌还算利落,这话让她带回来就好。” 傅益桓回答出乎翠桃的意料,人先是一愣,瞬间就回过神来。 “我家姑娘只是让奴婢来传话。还有件事情请公子定夺。” 说话间,她上前将用帕子包着镯子放到桌子上。 手指了指立在凉亭外的婉宁。 “这镯子是我家姑娘退下来放到一旁的,只不过说话的工夫就被这贱婢顺手顺了过去。 我家姑娘的这镯子是长辈所赐,姑娘极其喜欢,便寻找起来。 谁知道这贱婢竟然嘴硬,死不承认不说,恼羞成怒将这镯子摔了。 大公子,好好的镯子碎成了这样,我家姑娘还不知道如何同家中长辈交代呢。” 翠桃声音清脆,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张口左一个贱婢,右一个贱婢,听在傅益桓耳中十分的刺耳。 傅益桓拧眉望向婉宁。 就见她掀起裙摆直挺挺地跪下去,腰背挺直不弯半分。 “请公子明见,奴婢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你个贱婢,在你们公子面前还撒谎?难不成是我家姑娘故意污蔑你不成?” 婉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翠桃打断。 翠桃抢过话头,声音拔高,手指着婉宁满脸愤恨,说出来的话就仿佛是真事一样。 “方才仗着没人瞧瞧,你这个贱婢手脚不干净偷拿东西。人赃并获之后不仅狡辩,甚至摔破镯子要毁尸灭迹。傅家大公子聪明睿智,又怎么会被你这贱人蒙蔽?” 第九十二章 往后多长点心眼 翠桃说得理直气壮。 她左一口贱人右一口贱婢,让傅益桓更是冷气横生。 “住口。” 傅益桓凄冷的声音响起,让翠桃猛地捂了嘴。而且她察觉到了这大公子此时正是怒气冲天。 垂下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翠桃心里沾沾得意。 这傅家公子恼火了,必定会将这狐媚子处置了,届时她家姑娘进府也少了堵心的。 傅益桓把玩着茶盏缓缓开口。 “你以为她该如何处置?” 婉宁跪在地上满脸委屈却无可辩驳。 本以为自家公子会相信她,谁知道却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没有得一紧。 抬起头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含着水光。可是人却咬着嘴唇,脸上带着倔强。 这模样让傅益桓握着杯盏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垂下眼,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公子明鉴,这样的贱婢就应该送至官府,依照礼法处置。” 略一停顿,翠桃转头瞧了眼婉宁可怜楚楚的模样,眼神中透着一丝狠意。 “但是我家姑娘心善,不忍如此,也不忍贵府的名声受损,不如就依照府中的规矩处置好了。” “府里的规矩,什么规矩?” 傅益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一个丫鬟罢了,竟然敢在他面前咄咄逼人,甚至擅自做主,胆子挺大呀! 翠桃听出傅益桓话语更冷,误以为这是因为婉宁丢了他的脸而恼怒,便继续说道。 “那就是哪只手偷了东西便砍去哪只,让她长长记性,日后好好做事。不要再心生妄想,做出丢公子颜面的事。” 傅益桓正在把茶盏的手一顿,转头清冷的视线落在翠桃的脸上。 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楚漓听着这小丫鬟说的豪言壮语,看一眼身边面色冷清的傅益桓,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下一刻,傅益桓放下杯盏,缓缓地站起身来。 “砍去手?嗯,主意不错。”傅益桓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不过今日乃是五皇子妃生辰,这见血的法子怕是会犯了忌讳吧?” 傅益桓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是声音听着却冷得让人如坠冰窖。 翠桃被这语调吓了一个激灵,吞一口水,胆怯地后退一步。 “这主意,可是你家姑娘出的?” 被傅益桓震慑到的翠桃收敛了刚才的嚣张,慌忙地摆手摇头。 “公子,您误会了,这是奴婢的主意。” 傅益桓不言语,缓缓地向前几步,在翠桃面前站住。 他高大的身影周身散发出的冷气,翠桃察觉到危险,身体不由得矮下去。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楚漓察觉到傅益桓这是真的动怒了,意识到事情不好,他唰地一下打开扇子,轻轻摇晃着。 “你这丫头胆子够大,心肠也够狠毒,你家姑娘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擅自做主了?” 他把扇子放在桌上,拿起了碎镯子,端详了一番。 “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你莫是认错了?你家长辈可不会赏赐这种极差的玩意。” 楚漓声音是真的温和,翠桃误以为她会在替自己说话,谁知道最后的这句话却让她慌了神。 毕竟这镯子不过是她带着玩儿的。事态紧急,便直接拿它来充数,没想到最后却坏了事。 “这位公子,不管是错字成色如何,毕竟是长辈赐,况且这贱婢眼皮子浅,想必还没有……” 听她口中再次提到贱婢两个字,傅益桓皱眉,猛地一甩袍袖。 接着翠桃就觉得膝盖一疼,人站立不住,硬生生地跪在地上。 傅益桓上前几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就踩在她的手上。 “听说周大人治家严谨,夫人掌管内院也是井井有条。没想到你这个小小的奴婢,竟然口中不干不净。本公子身边伺候的人是贱婢,那我是什么?说来听听,嗯?” 楚漓用扇子捂住脸,他本想凭着自己混说混笑把这件事情给混过去。 谁知道周家这丫头竟然这般没有眼力见,一次两次惹恼傅益桓,现在无法收场了吧? 傅益桓脚下微微用力,翠桃便疼他面色惨白。 对上傅益桓犹如地狱罗刹一般的神色,更是吓得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的人什么性情我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要是看不清楚也枉费圣上对我委以重任。回去告诉你家姑娘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罢。” 傅益桓话说完便退后几步,冷眼瞧着俯在地上的翠桃。 翠桃脸上露出急色,她和自家小姐费了这么半天的劲,结果傅益桓竟然明晃晃地偏向那个贱人,想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化小事化了,那怎么可以? “景公子,这件事……” “滚!” 翠桃不甘心还想狡辩,却被傅益桓猛然吼出来的一个字给吓到。 见人还跪在那里不肯离去,楚漓忍不住啧啧两声。 “你怎的这么没有眼力见?见好就收不知道吗?实话告诉你这傅家公子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真正地见过血的。就你这样蠢笨的丫头,哼哼……” 楚漓没有说完,可是他冷哼两声带着的警告,听得翠桃直打哆嗦。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忍着膝盖的疼痛踉跄地离开凉亭。 转身,傅益桓拿起石桌上那被帕子包着的镯子,随手一扔,镯子就呈抛物线状掉到不远处的树丛里。 掀起长袍,傅益桓坐在石凳上,这才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婉宁。 “说,错哪儿了?” 婉宁抿唇,刚才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自家公子对她的维护。 “公子,这镯子不是奴婢偷的。” 在一旁正在喝茶的楚漓听了这话,口中的茶喷了出来。 这小丫鬟也太可爱了,难道没听出他家公子的意思? 傅益桓嫌弃地瞪了好友一眼,转头望向婉宁冷哼出声。 “你觉得你家公子眼瞎,看不出这小把戏?” 傅益桓嗤笑。 婉宁咬着嘴唇垂下头来,略一思量。 “公子,是奴婢无用,送个东西竟然也能惹出麻烦。” “既然知道无用,以后便多长个心眼。” 第九十三章 赏赐的糕点 傅益桓视线从婉宁身上移开,看了一眼在那里一本正经喝着茶的好酒好肉,再次开口。 “起来吧,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婉宁忙不迭地起身,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眨了两下,悄悄地睨傅益桓一眼默默地后退。 脸上刚才的慌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喜色。 傅益桓喝着茶,眼睛的余光瞄到这小丫头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婉宁刚进这院子时,给人一种乖巧老实的印象。 许是处的时间长了,胆子也愈发的大了,有的时候甚至能擅作主张。 傅益桓剑眉微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后宅中的雕虫小技既然知道,你又何必恼呢?” 楚漓端起茶壶给傅益桓斟一杯茶,劝慰道。 “你也知道这是后宅的手段,若是我将这人娶进门来,后宅岂能安宁?” 这下子楚漓无话可说了。 女人善妒是常有的,但是还没有过门,就想着方法要处置未来夫君身边的人,也是确实少见。 今日这事上不得台面,周家姑娘手伸得确实有些太长了。 傅益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两下,眼尾微微向上挑了挑。 “今日她是在试探我,想看看我能不能为她处置了婉宁。” “有些太过自大了。”楚漓附和。 想周大人在官场上十分圆滑,一直保持中立,这才让五皇子迫不得已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拉拢他。 谁知道生的姑娘倒是个蠢笨的。 楚漓摇摇头,视线若有若无瞟向好友。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问声之雅意。 楚漓和傅益桓在一起时间久,知道好友恐怕心里有了想法。 放下茶盏,傅益桓冷哼一声,“殿下只是想让我拉拢周家,可是周家的女儿并非只有她一个。” “你的意思是?”楚漓一怔。 傅益桓挑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不可?” “你应该知道嫡庶有别,这周疏影可是嫡出长女,你觉得那老狐狸能同意?” “哼!这恐怕由不得他不同意。” 五皇子妃的这场生辰 宴看戏喝酒一样不少。 可是再久,也终有散场的时候。 离去的时候,傅益桓在门口一安静的地方停下。 婉宁和天璇一起去将马车牵出来。 可就在这时,有个丫鬟慌忙来到傅益桓面前,左右望了望,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便轻声开口,“可是景大公子?” 傅益桓扫了这丫头一眼,眉头微皱,似乎不认识这个丫鬟? 傅益桓这神情让人丫鬟明白自己没有认错人,没有多说什么,把手中的帕子塞到傅益桓手中。 丫鬟不再多留,快步离开。 傅益桓满脸狐疑,将帕子展开,看到里面竟然有一张纸条。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傅益桓面色微怔。 原来竟然有人将刚才周疏影陷害婉宁的过程全都写下来。 这字迹傅益桓并不认识,而且下面没有落款。 疑惑地他把那帕子又翻一下,这才发现在角落里绣着两个字。 周三。 抬手摁了摁眉心,傅益桓猜测,难道是周家三姑娘? 两指尖轻轻地捏着这帕子,手感细腻,明显的是女儿家用的。 傅益桓好奇心大起,不知道这周家三姑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此时人来人往,傅益桓回过神来,便把那帕子团团塞入衣袖之中。 很快马车便被牵出来,因着五皇子中毒身子还没有痊愈,便由他身边的人亲自送人。 元禄当着众人的面对傅益桓一拱手。 “小景大人慢走。五皇子见您喜欢芙蓉脆鱼糕,特命奴才装了些给您带回去。殿下嘱咐小景大人闲暇的时候来府上,殿下还想着同你一起下棋聊天呢。” 热情的态度让众人侧目,也明白五皇子待傅益桓的不同。 傅益桓面色微淡,接过食盒顺手递给身后的人。 “有劳殿下挂怀,不过元禄公公,这小字可以不用。” 傅益桓淡淡的话听在众人耳中皆是一愣。 父子同朝为官,通常会以这种方法来区分。 傅益桓这么这样说分明是划清界限。 看样子那傅家不和的话可能并非传言。 正赶得比较巧的是王氏马车就在不远处,听了这话愤恨地用手紧绞帕子。 不用说她也知道因为这小贱人的话她又要受着旁人指点了。 不理会旁人的言论,傅益桓转身上了马车。 婉宁本想坐在外边,却被傅益桓一把拉进了车厢内。 察觉到公子隐隐的怒气,婉宁坐在马车的角落。 看人现在安静得像只鹌鹑,没有了刚才倔强的模样,傅益桓抬手压了压眉心。 “吃罢!”傅益桓指了指面前的食盒。 婉宁察觉到傅益桓的不悦,小声开口,“公子,这可是五皇子赏赐给你的。” “那本公子又赏给你了。” 婉宁好看的桃花眼微眨几下,慢慢地打开食盒。 看到内里装的糕点是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宴会上,做奴婢的伺候主子。 主子可以吃吃喝喝,而他们则是在一旁守候着,说不饿那是假的。 又悄悄地瞄傅益桓一眼,见对方闭目养神,便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吃着。 傅益桓睁眼,就看到婉宁一只手端着帕子,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糕点慢慢地吃着。 两边腮帮一鼓鼓的,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莫名地傅益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不自觉地伸出来,竟然直奔着婉宁的脸颊而去。 察觉到一阵幽香,婉宁一愣,脸则是被傅益桓捏住。 傅益桓只是想逗逗她所以并没有力。 婉宁没有察觉到疼,鼻子耸了耸,视线向下,想要寻找那一炷香的出处。 马车摇晃一下,外面传来天璇的声音,主子没事吧?前面刚才冲出个人,小心躲闪,这才让马车摇晃。 “没事,继续吧。” 傅益桓收回手,咳嗽一声。 有些懊恼自己在婉宁面前竟然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 随着傅益桓的动作,鼻尖的那一炷香消失。 婉宁下意识地望向傅益桓的袖口处。 见她眼睛滴溜溜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傅益桓挑眉。 “有事?” “没!” 婉宁摇头。 “吃罢!” 第九十四章 骑到我头上 婉宁应了一声,便垂头继续吃着糕点,视线时不时地瞟向傅益桓。 看她吃得认真,傅益桓生怕糕点太过干,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 那股异香又再次袭来,婉宁鼻子耸了耸,视线寻香望去,发现傅益桓袖口的那一抹粉色。 “公子~” 婉宁轻启红唇,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说!”傅益桓眼皮向上掀了掀。 “你,你的袖子。”婉宁指了指傅益桓的袖口。 傅益桓垂头正好看到粉色帕子。 他眉心一动,面不改色,几下就把绣帕塞回去。 “吃你的东西,莫管闲事。” 垂下眼,婉宁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了几下。 见人又恢复柔顺乖巧的模样,傅益桓瞟她一眼,开始闭目养神,心里却思量了起来。 今日之事是被那周家姑娘给算计了,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婉宁没有名分,可以随意处置。 傅益桓眸光微暗,从小生活长大的经历,让他并不喜后宅女子争斗。 “明日你同我一起去周府,今天的事情我自会替你讨个说法。” 看一眼在旁边没心没肺,吃得欢快的婉宁,傅益桓忽然间开口。 他认为这件事情确实应该给这丫鬟一个交代。 婉宁一怔,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的时候,把口中的糕点咽下去。 放下糕点,擦擦手,这才说道。 “公子没必要那么麻烦。奴婢只是个下人,大不了以后躲着周姑娘点好了。” 傅益桓眉头挑挑,心里没有来得多了一丝怒气。 他眸光闪烁,“怎的,别人冤枉了你,你就打算忍气吞声?” “那倒不是。” 婉宁摇头,“公子,只是您和周姑娘莫要因为奴婢坏了情分。况且公子您今儿不是已经替奴婢说过话了吗?” 婉宁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她这话发自肺腑。 知道自己毕竟是个丫鬟。 公子因为她已经和未来的主母杠上,现下已经给周姑娘不好的印象,再因为这件事情闹起来,恐怕这主母过门,就没有她的好日子过了。 婉宁并不是胆小怕事,她只是不喜欢给自己惹麻烦,喜欢安逸的生活。 况且身份有别,无论怎样,自己一个奴婢总是讨不得好处。 傅益桓没有言语,只是那么盯盯着她,想知道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你是真想早点院子中有个主母管着你?” 半晌傅益桓嗤笑一声。这话让婉宁有些惊愕,转瞬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十分实诚地点头。 婉宁心里有自己的小盘算。 她想着傅益桓早日娶得夫人进门,到时候就想办法求个恩典,好去和爹娘一起团聚。 婉宁眉眼微眯,甚至都开始幻想和爹娘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快乐的生活。 傅益桓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察觉到她脸上的那一抹笑意,忽然间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 就这样一个没有心机,半点藏不住心事的人又会有小动作呢? 整理一下衣袖,傅益桓身体靠在车厢上,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日后等离子傅府,无论他娶不娶妻,都会给这丫头一个名分。 “你所求,我应允了。” 半晌傅益桓突然间开口。 婉宁一脸茫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您说的是真的?” 婉宁眼中闪过惊喜,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傅益桓眉头向上。 瞧瞧瞧瞧这样子,一点沉稳都没有。 不过是答应给她个名分,竟然惊喜成这样? 不过婉宁这模样也成功取悦了傅益桓。 他微微点头,“那是自然,我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诓你。” 瞬间婉宁喜上眉梢,笑得眉眼弯弯。 现在大公子已经要同周家大小姐求亲。 等到这件事情定下,求娶,下聘,婚嫁这一系列走下来,最快大概需要半年多时间。 婉宁掰着手指头算着她大概能在大公子院子里伺候的日子不多了,以后可得好好伺候着来报答大公子的这份恩情。 傅益桓和婉宁心思各异,他们之间就这样产生了一个误会。 二人各自揣着心思回了府,婉宁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看着里面的行囊,咬着嘴唇望着窗外有些失神。 张妈妈过来寻人时就看到这丫头坐在床边,床上放着她的一些积蓄。 “怎的,你这是要给你娘送去?” “哦,不是妈妈,我只不过是没事拿来看看。” 婉宁起身讪讪地笑着。 她可不能说自己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出府和爹娘团聚。 “快去吧,公子等着你伺候呢。” “哦,好的。” 婉宁回过神,忙把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张妈妈离开。 傅府内安静祥和,可是周府内却是另一种光景。 在五皇子府周疏影设计婉宁,并且让自己的丫鬟跟着傅益桓那里去把事情解释清楚。 实际上是变相地想要知道傅益桓会如何待她。 翠桃回来之后,只是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看这模样,周疏影就知道这事情恐怕出了岔子。 但是碍于在皇子府,她并没有多问。 回到府中,赶走其他的下人,闺阁内就剩下婉宁和翠桃两人。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疏影冷声问道。 “小姐,您不知道……” 在傅益桓那受了惊吓的翠桃对婉宁更加记恨,便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银牙紧咬,周疏影气得一拍桌子。 “小姐你不仅看到那傅家大公子护着小贱人护得很呢,他还说……” 眼见自家小姐气大了,翠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声音也不由得提高。 这句话更是气得周疏影号啕大哭。 女孩家本就面子薄,一次两次被傅益桓下了面子,自然心中不甘。 噼里啪啦 房间内传来一阵摔打声。 守在外面的下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有胆小的直接去禀报夫人。 这一下动静闹大了,周府的下人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是猜测着大小姐可是又起了小性。 另一边翠馨苑内,五姑娘正端着一杯茶轻轻地品着。 她身边的丫鬟在府中走了一圈,回到她身边眉低眼慢地禀报。 “姑娘,那帕子,谢公子收下了!” 周夫人知道女儿又在傅家那小子那里受了委屈,气得将桌案上的茶盏一下子拂到地上。 杯盏应声碎裂,热茶洒了一地。 周疏影哭了半晌,此时眼睛红肿,看着气得银牙紧咬的娘亲,上前拉着她的衣袖。 “娘亲莫要生气。您总得女儿想想法子,免得日后那贱婢再骑到我头上来。” 周夫人看着不争气的女儿眉头微皱。 “瞅瞅你现在什么样子,你是周家的嫡女高贵无比,哪是一个贱婢可比的?你现在整日里将眼睛盯在一个奴婢身上,不觉得丢人?” 说着周夫人胸口起伏,半晌长长地吸出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火气。 她拉着女儿的手拍了拍。 第九十五章 送帕子 “女儿啊,我本是不同意这婚事的,那傅家老大不过是个武将,也就是区六品官,况且还碍着他的身份,在家中极为不受宠。就这样的人,往后即使老爷爷能更进一步,恐怕也得不到家里半分好处。” “可是,娘亲~” 听着母亲的话语,周疏影眉头微皱,拉着袖子,娇弱弱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周夫人心里的那一丝坚定又柔软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不看好又有什么用,你爹相中了他,而且还有个不争气的你。” 周夫人恨铁不成钢,看着女儿红肿的双眼忙喊着。 “快去煮些鸡蛋来,给姑娘收拾收拾。” 翠桃应声退下,周夫人拉着女儿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眼见着娘亲的面色有所缓和,周疏影这才愤愤不平地开口。 “娘亲,那不过是个贱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功夫,竟然把大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还那般护着她。娘亲,您总不想女儿嫁过去也受一个贱人的气吧?若是个心性好的还可以,若是像秦姨娘那样,那女儿的日子……” 后面的话周疏影没有说完,不由得又哽咽了起来。 被提起府中的隐秘事,周夫人不悦,眸中带着一丝冷。 “有些话关起门来咱们母女说说也罢了,切记不要说到你爹面前去。” 这话中带着十分浓厚的警告,周疏影并不蠢,忙点着头。 看着梨花带雨,委屈的样子,周夫人叹一口气,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女儿,自然不会让女儿受了委屈。 她歪头细细思量了一番。 “也罢,等明日他来了再说罢!” “娘亲,那大公子明日还能来吗?” 周夫人冷笑一声,“他今日主动找你,便是对这门婚事也动了心思,你且等着瞧吧。” 提起婚事两个字,周疏影垂下头,没有了刚才的愤恨。脸上反而是多了一抹红晕。 自从那日被傅益桓所救,那帅气俊朗的脸庞以及英俊的风姿便已深深地印在周疏影的心头,挥之不去,望之不掉。 第二日,周疏影早早地醒来,便让身边的丫鬟去打听可有傅益桓要来到访的消息,但是终归让她失望了! 傅益桓没有来,周疏影脸上多了一丝惶惶不安。 眨眼间三日过去,周疏影小脸紧皱,无精打采地坐在院子内的石桌旁看着帕子,心情郁闷。 这时院门被推开,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周疏影抬头就看到自家娘亲身边的大丫鬟。 “小姐,刚才老爷下朝回来,便吩咐夫人准备晚饭菜,说是傅家大公子要来府上拜访。” “真的?”周疏影脸上露出喜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夫人派奴婢过来知会小姐一声。” “好,我知道了。”周疏影脸上露出笑容,转身进了闺房。 傅益桓来到周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他是先回了府中换下朝服才带了小厮和婢女一起前来。 马车在周府门口停下,看到从马车下来的人的时候,周大人忙上前。 “贤侄能来府上,真是让府上蓬荜生辉。” 傅益桓站定身体,一袭藏青的衣袍显得他更加英俊挺拔。 在他身后的天璇和婉宁两个人手中各捧着一个盒子。 傅益桓一摆手,天璇上前躬身,将盒子捧到周大人面前。 “晚辈前来拜访,小小礼物乃是晚辈的一番心意,还望伯父不要嫌弃。”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幅字画。 耳边又传来傅益桓的声音。 “晚辈不通文墨,只知道这幅画是无为大师所作。” 瞬间,周大人眼神一亮。 他是文臣,喜文墨,尤其是各大家的字画更是喜欢。 傅益桓这礼物可是送到他的心坎上了,忙笑逐颜开将人往屋里请。 周夫人即使不太看好傅益桓,可是也不好忤逆自家夫君的意思,准备好宴请的席面。 因为双方有结亲的意思,所以周夫人也没有避讳,一同跟着用膳。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周夫人站起身来,就看到自家夫君将傅益桓请进来。 她脸上挂起笑容,忙向前走了几步,等注意到傅益桓身后的婉宁时笑容僵在的脸上。 “夫人可能不认识,这位便是我同你说过的景贤侄。” 周大人的声音响起,周夫人回过神来,瞬间神色恢复如常,脸上带着笑意同傅益桓寒暄几句。 酒菜上桌,分主宾落座。 周夫人的视线却仍若有若无地往婉宁身上飘。 收到自家公子的眼神,婉宁上前把手中的盒子交给天璇,她则是开始给公子布菜。 丫鬟伺候主子在高门大户中本是常事。 但看到婉宁那张俏丽红润的小脸,周夫人就想起在房中悲伤的女儿,因此就越发看得婉宁不顺眼。 放下筷子,周夫人用帕子擦擦嘴,把忍了又忍的话说出口。 “贤侄风姿俊朗,少年英才,不知可否定过人家?是哪家的少女这般有福气?” 傅益桓心中一怔,面上未显半分,“伯母谬赞,晚辈孑然一身,还未曾定过亲。” 周大人在一旁并未插嘴。这话本是他和夫人私下里商量好的。 但是下一刻,周夫人却说出他意料之外的话。 “看贤侄这年岁,想必身边也有伺候得顺心的人。” 言罢,周夫人眉梢向上,视线落在正在布菜的婉宁身上。 婉宁正认真忙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夫人带着一丝厌恶的目光。 周夫人端起茶盏抿一口,“贤侄这丫鬟倒是生得俏丽水灵,想必很得贤侄的心。” 这一番话意味深长,傅益桓立刻就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在一旁的周大人见夫人这样心下不悦。 平时夫人办事谨慎,今日怎的这么冒昧?竟然打探起人家房中之事。 傅益桓不过是未来女婿,即使是女儿嫁过去,也断然没有岳母打探女婿房中之事的道理。 何况傅益桓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身边有几个通人事的丫鬟伺候着再正常不过。 周大人眉心微皱,趁着傅益桓不注意的时候,拉了下身边夫人的衣袖,轻声道,“夫人!” 周大人这话语带着一丝严肃,也带着一丝警告。 周夫人只是瞟了自家夫君一眼,却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似的,更是直接开口。 “不知道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这话唐突极了傅益桓放下筷子,这才缓缓地开口。 “不过是个丫鬟,就不用夫人担心了。” 略微一停顿,“不过这个丫鬟也是个好的,在晚辈身边伺候久了,确实称心得很。” 傅益桓微微一扬手,婉宁细心地送上帕子。 就见傅益桓动作从容,缓缓地擦着手,良久把菜帕子甩到桌边,这才再次望向周夫人。 “既然周夫人提到这丫头,晚辈这边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周大人在一旁望着二人,总觉得中间好像有什么事情。 第九十六章 归还礼物 不过他依旧没有插言。 周夫人听了这话,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端坐身体,“贤侄但说无妨。” 傅益桓再次招手,婉宁转转身将刚才交给天璇的盒子又拿回来递过去。 傅益桓亲自打开,放在桌面上。 里面放着一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还有一个碎裂的几块碎玉,看样也是个镯子。 “这是?”周大人看一眼盒内情形,眉头微皱,心里同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也多了一些不解。 今日傅益桓上门意思很明显,但是他拿着这破碎的镯子是何意思? 下一刻傅益桓低沉的声音便传来。 “昨日我家这丫头在皇子府冲撞了贵府大小姐,听说是偷了东西,这让我心生奇怪。平日里我也不是吝啬之人,赏的好东西也不少,何至于见到贵府小姐便生出这些心思?还偷了这不值钱的东西。” 说话间傅益桓指了指那破碎的镯子,嘴角带着歉意,可是眼神中却是透着赤裸裸的嘲讽。 “昨日因地点不对不曾细问,还有怕在外面伤了贵府小姐的名声。今日我特意带着丫头来赔罪,劳烦夫人将这礼物代为转交给贵府小姐。” 傅益桓言语清晰,而且话语中带着抱歉,但这话听到其他人耳中却多了一层问罪的意思。 周大人扫了自家夫人一眼,放在膝盖上的腿紧握着。 他已经料到可能是发生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不是好事。 面色难看,周大人脸上带着一抹尴尬对着傅益桓笑笑。 “贤侄这话说得有些见外。不过是下人之间的口角,哪里用得上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快将这东西收回去。” 傅益桓双眼微眯,人并未动。 “还是请大小姐收下吧,如果不然这丫头的手可保不住了。” 这话让周大人又是一愣,明显地察觉到傅益桓话语中的冷意。 “贤侄这话是何意?” 傅益桓把玩着面前的酒杯摇头笑笑。 “早就听闻贵府家规森严,砍了手却只是轻罚,晚辈本不应该坏了贵府规矩,不过这丫鬟心灵手巧,还请贵府小姐高抬贵手,要不这丫头可就没法再伺候晚辈了。” 这话音落下,周大人脸色剧变,“胡闹!” 他用手一拍桌子。 傅益桓看似玩笑话,话语中却处处带着嘲讽。 各大贵府高门对那些签了死契的丫鬟小厮偶尔会严厉些,但是也没有说就搓手跺脚的。 他将筷子放下,看了一眼双眸暗垂的周夫人。 “疏影身边哪里来的这等刁奴,还不快快打发出去!免得带坏了主子。” 周大人声音严厉,也没有顾及傅益桓在场,这使周夫人面上瞬间一红,有些挂不住。 “老爷,消消气,说不准这里面还有误会呢。” 她不着痕迹又瞟婉宁一眼。 见这贱婢面不改色,站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让周夫人想起那日在傅府的情形,心里猜测着傅益桓今日这番敲打,恐怕是这个贱丫头在背后撺掇的。 这丫鬟值得傅益桓来兴师问罪,这把她的女儿放在何处? 周夫人越想越觉得气恼,对自家夫君的警告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继续开口。 “贤侄,下人之间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 贤侄这般严实护着,想必这丫头也有非凡之处。” 再次被点到名字,婉宁依旧神色自若,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本分。 见此周夫人牙根直痒,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贤侄今日来了,想必日后与我们也不是外人。既然下人之间生了误会,便叫她自己去后院同疏影说了便是。日后必会在一起相处,有什么事情疏影替她做主也就是了。” 周夫人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女儿给抬高。 暗示着婉拧不过是个丫鬟,将来她女儿嫁进去,还不是任由摆布。 傅益桓听出这话中的深意,放下手中的酒杯,侧头看了婉宁一眼,眼中没有刚才的冷意,而是多了一丝温柔,“你觉得呢?” 他这话一出口,让周家二位一愣。 即使周大人神经再粗,也看出其中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主子们说话哪有询问吓人的道理? 婉宁原本安静地站立在一旁,忽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她的身上,又听了公子的询问话语,一愣。 她眉心微皱,嘴角向上勾起一丝笑意,“奴婢不知。” 傅益桓低头轻笑,眼中的宠溺更是溢了出来。 “蠢丫头。” 他的声音很低,但几人却都能听得见。 周夫人面色剧变,手中的帕子紧绞着,目光如同淬了毒般紧紧盯着婉宁。 同时心里对傅益桓也有些不满,这哪是来议亲,分明是来问罪。 周大人面色沉下来,虽然不了解事情的缘由,但是傅益桓今天这样做着实是不给他面子。 这样想着周大人也没有了方才见到傅益桓的那份热情,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 “小景大人既然想要赔礼,本官再三推脱也没有道理,来人,将那盒子送到大小姐屋里去。” 默默立在傅益桓身后的婉宁听得周大人连称呼都换了,抬头扫了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 小厮应了一声,到婉宁身后接过那盒子转身向外走去。 周大人面色不改,原本以为可以找到一个称心女婿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抬头见傅益桓还和没事人一般,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面前的杯盏。 瞬间,周大人脸黑沉如墨,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眼见着自家老爷发火,周夫人反而冷静下来。 她本身对这个女婿并不看好,而且还三番两次地惹自己家女儿伤心。 如果这件事情就这样作罢,反而倒是更如周夫人的注意。 堂内安静极了,伺候的奴婢小厮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屏气凝神,垂手侍立。 气得胸口起伏的周大人用舌头顶了顶后牙床,正准备开口赶客,忽然间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爹爹。” 安静的室内,这声称呼尤其突兀,远远地看到一女子来到门前。 周疏影走在最前面,一身绯红色衣裙,头上环翠叮当,面色红晕,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翠桃紧跟在她的身后,还有刚才去传话的小厮也跟在其身后。 小厮看了周大人一眼,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摇摇头。 来到几人面前,周疏影视线落在爹娘身上,双手放在腰间,微微俯身。 “给爹娘请安。” 还没等父母开口,周疏影便站起身,视线瞟向傅益桓,面上露出一副吃惊的神色。 “原来傅家公子在此,疏影不知,失礼了,还请莫怪!” 第九十七章 定亲信物 只是看傅益桓一眼,周疏影便垂下头去,面色却更加红润一些。 周夫人看着女儿这样子,手中的帕子紧绞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周大人本就因为傅益桓所做的事情气恼万分,又见到女儿这一副满面羞红的模样,更是火气冲天。 “怎么办事的?有外男在此,不知道阻止姑娘吗?” 冷森的声音吓得周疏影一跳。 她抬起头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带着无措。 转头望向母亲,却见母亲面无表情,只是那幽深的眸子有着让她读不懂情绪。 很快,周疏影便反应过来。 私见外男这几个字在她心中重重一锤,这个罪名她可不能担着。 下意识地周疏影开口解释。 “爹爹您误会了,是三妹,她因为庄子上的事情有些不明白,想来询问母亲,所以,所以女儿这才将她带来。” 说完,周疏影侧开身体让开门口的位置,将站在远处的一姑娘露出来。 “娘亲,三妹这是不好意思问,所以躲得远远的,想让女儿帮她的。” 周府三姑娘 傅益桓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手捏了捏衣袖中的帕子,转头向外望去。 就见远处那姑娘缓缓地走过来。 随着这姑娘越走越近,傅益桓才瞧清楚这姑娘的美貌。 皮肤白皙,双眸似水,唇红齿白,再加上她身上穿的一身白色的衣裙,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想想小丫鬟传话,再看着面前规矩极好的女子,傅益桓端起面前的酒水品一口,嘴角向上勾起。 不得不说,这周家三姑娘引起他的兴趣。 婉宁在傅益桓身后,听了周疏影的一番带着指责的话,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竟然不顾规矩,非要闯出来。 等她望过去后,竟然被这女子吓了一跳。 原因无他,这女子就是那日在巷口婉宁看到的面上一副和善可是转眼间又变脸的姑娘。 想到那姑娘身边的丫鬟,婉宁心神一紧,那丫鬟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只见周家三姑娘来到众人面前,礼数周全地福了福。 “父亲母亲,是女儿的不是。” 没有过多的解释和辩解,只是直接将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 傅益桓瞟了她一眼,在这女子的身上看到一丝倔强。 这模样可不就同自己的那丫鬟有些相似? 这样想着傅益桓下意识地转头去望向身边的婉宁,却见她目光呆滞地盯着这周家三姑娘。 眉头微微皱起,傅益桓不着痕迹地轻轻扯了婉宁衣袖一下。 瞬间,婉宁神来,嘴角向上勾起,想要扯出一抹笑来。 不过傅益桓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这两人亲密的小动作周大人并没有看到。 他此刻瞪着自己的女儿,语气严肃。 平时的规矩怎么学的?怎的这样不知进退? “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二十家法,回到院子内禁足去。”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认罚。” 周家三姑娘微微俯身,腰板挺直。 这倔强的样子傅益桓竟然在她的身上再次看到婉宁的影子。 “周大人不知者不罪,你若是罚了小姐,倒叫晚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我,贵府小姐也不会受罚。” 说话间傅益桓站起身来,对着周大人一拱手。 “大人不如看在晚辈的面子上,这惩罚就免了罢?否则晚辈会心有愧疚。” 话说到这儿,周大人只得改了口气。 “罢了,既然小景大人这么说了,如萱,那就回院子禁足去吧。” 周如萱面色微动,先是向周大人道谢,然后视线望向傅益桓,水波粼粼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 “多谢大公子。” 傅益桓颔首回应,然后又坐回去。 他二人大大方方,看在周疏影眼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眼见着周如萱转身离开,周疏影咬咬嘴唇,“爹爹,女儿……” 周大人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回去吧,念在你是为了妹妹的份上,便也不罚你了。” 站在原地周疏影没有动,她只是不明白父亲和母亲的神情为何那般难看。 而且不由分说地就要赶她走? 见人立在原地不肯走,周夫人面色微冷,一个眼刀扫过去。 受到母亲冷冽的眼神,周疏影心不甘,可是又不好违背,咬着嘴唇垂下眼帘,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傅益桓忽然间开口。 “既然周姑娘来了,那正好也省得再叫人跑一趟。” 周疏影转身的动作,一顿,扭过头来,带着一丝不解望向傅益桓。 她身后的小厮见此犹豫一下,缓缓地走上去,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大小姐面前。 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水头极好的镯子。 只看一眼,周疏影心里就漾出一丝甜蜜来。 她双眼娇媚如丝,心里想着这傅家公子真是一个会疼人的。 先前送给她发簪,这如今又送了镯子。 若是日后成了亲,自然也会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她那里送。 这样想得周疏影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脸上的笑容越大。 这时耳边传来小厮的声音,“大小姐,这是小景大人给您身边姑娘的。说是婉宁姑娘偷了您身边的人的镯子,此物乃是赔罪的。” 周疏影心神荡漾在那里想入非非,小厮的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一般,瞬间把她浇得透心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原因,瞬间气得浑身颤抖。 傅益桓这话就仿佛像是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傅益桓,见对方端坐在那里,手把玩着杯子,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正望着她。 紧咬着嘴唇,周疏影让自己保持冷静,转身将盒子递给身边的人。 “既然这是谢公子赔给你的,那你便收着吧!” 下意识地翠桃伸手捧着这盒子,只是觉得这盒子仿佛有千斤重。 今日这顿饭吃得闹心急了,而且周大人觉得丢脸至极,用手一拍桌子,“回去罢。” 眼见的周家人一个两个都面色不悦,傅益桓竟然觉得心里畅快极了,他站起身来,不等对方送客,就自动离开。 他是潇潇洒洒离开周府,丝毫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举动将会让周府闹得家宅不宁。 其实即使想到了,傅益桓也不在乎。 既然敢算计他的人,那就应该勇于承担惩罚。 上了马车婉宁靠在马车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状,傅益桓嘴角勾起,想都没想一个栗暴敲在婉宁头上,“想什么呢?” 疼痛让婉宁回过神来,对上大公子询问的视线,婉宁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将那日看到的关于周家三姑娘的事情说出来。 这事对婉宁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周家三姑娘身份尊贵,嫌弃乞丐也是理所当然,况且她还大方给了银钱。 第九十八章 等我回来 让她觉得脊背发凉的是周三姑娘的变脸速度以及她身边丫鬟冷得没有温度的视线。 一看婉宁的倔脾气上来,傅益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那么直直地盯着。 被盯得不自然,婉宁笑了笑,“周大人好像生气了。” 她试图转移话题。 傅益桓身体向后靠在车厢上,满不在乎,“无妨。” 抿着嘴唇,婉宁总觉得今日的主子举动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就在她开口准备询问的时候,马车却又停下来,接着天璇的声音传来。 “主子,周家的角门到了。” 傅益桓紧闭双眼睁开,“你下去寻东西吧。” 婉宁疑惑,刚想开口,听到傅益桓低沉的声音传来,“无事,你安生待着!” 婉宁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坐下来。 乖巧听话的模样和她前两次翻脸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傅益桓抿唇淡笑,继续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种声音。 “可是傅家大公子的马车?” 这声音清脆,明明询问的话语可听着语气却十分肯定。 傅益桓缓缓地睁开双眸,好看的狐狸眼微眨了两下,慢慢地掀起车帘,露出俊朗帅气的脸庞。 “你是……周家三小姐身边的丫头?” 那丫鬟点了点头,对着傅益桓福了福。 傅益桓并不言语,视线犀利打量这丫鬟几眼,最后目光落在那丫鬟手中的东西上。 “可是又来给我送东西的?” 傅益桓轻笑,话语中带着几丝揶揄。 丫鬟抿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 深呼吸,丫鬟很快便调整好心思。 “不瞒公子,今日多亏公子说情,我家小姐才免受责罚。现下小姐在禁足出来不得,奴婢这才偷偷跑出来的。” “小姐说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她出不得门,并不等于忘了公子恩情。” 傅益桓眉头挑挑并不言语,而是等着这丫头的后文。 傅益桓的这番举动出乎小丫鬟的意料,咬了嘴唇,眼睛一转,上前几步想要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却被天璇拦住了。 他大手一伸,意思很明显。 小丫鬟无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天璇,由他转递给傅益桓。 天璇冷着一张脸,小丫鬟瞪他一眼,这才面带不悦地将手收了回来。 傅益桓看着手中的东西,依旧是块帕子。看那模样里面好像是包着什么东西。 一只手托住帕子,另一只慢慢地打开,露出几块被油纸包着的糕点。 傅益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这周家三小姐不简单呢。 小丫鬟所在的位置瞧不清傅益桓的神色。 只见傅益桓对着这糕点出神,便又再次开口。 “公子,这糕点是我们家小姐亲手所做,正所谓礼轻情意重,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傅益桓嘴角弧度更深,这丫头这话说得又是亲切又是情谊,若是听在别人的耳中,恐怕又多出一丝别样的意味。 傅益桓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块糕点慢慢地打量着。 “你家小姐倒是手巧。” “唉!”那丫鬟重重叹一口气。 “不瞒公子,我家小姐自幼在庄子里长大,如今回了府,多少还有一些局限。 这糕点还是祥云糕点坊的大师傅教着做的。” 小丫鬟解释的同时眼神一个劲地往傅益桓身上瞟。 那架势,粗神经的天璇都感觉到了。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犯了嘀咕,这周家三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小丫头看着就是个不安分,莫要给公子惹麻烦才好! 小丫鬟的一番话语让傅益桓脸上的笑容更深。 这一笑如春光灿烂,让小丫鬟一时晃了眼。 就在她以为傅家大公子会对自家小姐有些同情的时候,却见对方猛地一下将车帘掀开,正好也将里面的婉宁的脸显露出来。 傅益桓这一番操作太突然,动作太快,等到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那小丫鬟对视。 接着婉宁就觉得手上一沉,周小姐做的糕点就落在她的手上。 一脸惊愕的婉宁瞬间就被那小丫鬟认出来,眼神中有疑惑也有不悦。 婉宁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这小丫鬟的神色,耳边就传来自家公子低沉的声音。 “我家这丫头最喜欢吃这糕点,既然是给我的谢礼,应该不介意我转赠罢?” 许是没有想到傅益桓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小丫鬟面上一怔。 转瞬间想起主子嘱咐过的话,很快收敛起面上的不悦,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公子说的哪里话,您不嫌弃便好。” 言毕,她默默后退两步,对着傅益桓再次施礼。 “公子知道我家小姐正在禁足中,奴婢是偷偷跑出来的。还请公子末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家老爷,就当是饶了奴婢一条小命。” “奴婢这就回去了。耽误了公子的时间,公子勿怪。” 也不等傅益桓答复,小丫鬟转身就走。 傅益桓看着那小丫鬟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好了,回去罢!” 马车缓缓行驶,马车轱辘压在青石马路上发出声响。 婉宁的视线瞟一眼手中的糕点,又望向坐在那里眉眼带笑的傅益桓。 难道是因为周家三小姐送了糕点自家主子心情好? 婉宁眸光微暗,心里思量起自家公子什么时候和周家三小姐有了交集? 阵阵幽香传来,婉宁的鼻子耸了耸,很快就寻到了香味的根源,是她手中这包着糕点的帕子散发出来的淡香。 而这香味却是同那日五皇子府回来时公子身上的那一抹香味相同。 婉宁眼中的疑惑更深。 还没等她理清,傅益桓低沉的声音传来,“怎么不吃?不喜欢?” 抬眸,婉宁眨了眨眼睛,就对上了傅益桓带着探究的目光。 莫名地婉宁觉得心里发堵,可是还是老实地回答,“没,没有不喜欢。” 想着这糕点是周家三小姐特意给傅益桓做的谢恩的礼物,婉宁没有一丝犹豫地直接把那糕点递到公子煜的面前。 谁知道傅益桓看都没看,“我不喜欢吃,你留着吧!” 这干净利落的拒绝让婉宁纳闷,总觉得傅益桓和周家三小姐的交集很深。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身为下人该有的本分,识趣地没有多问,而是拿着一块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这糕点甜腻清香,入口即化。 很好吃的糕点她偏偏食不知味。 傅益桓从婉宁手中接过那帕子仔细地翻看着。 这绣帕和上一块有些相似,依旧就在下边的一个小角上绣了字。 只不过是这次不是简单的周三,而是绣着三小姐的闺名-—如萱。 傅益桓摇头笑笑。不得不承认这周家三小姐的这番举动让他起了兴致。 食不知味吃着糕点的婉宁眼睛余光瞟到自家公子将那块帕子又塞到袖中,心里酸酸地发胀。 “公子到了。” 马车在傅府的角门儿停下。 婉宁率先下马车,却见傅益桓掀开车帘。 “你先回去罢,今晚不必等我回来用饭。” “是,奴婢遵命!”婉宁点头应声,转身离开。 第九十九章 说三道四 待离了傅益桓的视线,婉宁来到一条长廊,她身靠在柱子上,用手捂着胸口。 她总觉得自己心里头不舒服,发堵,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手中的糕点食之无味,扔了可惜。 抿唇想了想,婉宁最终还是拎着糕点缓缓地向着院子内走去。 “婉宁。” 突然间有人唤她的名字。 这让婉宁一怔,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就瞧见大少爷傅皓谦迈步进入长廊,正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眼见着人越来越近,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婉宁忙福了福,“奴婢见过大少爷。” 言毕便站起身来,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傅皓谦应了一声,视线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看着垂头,不看自己的丫鬟。 从婉宁的态度中,傅皓谦也察觉到她对自己的生分。 眸光微闪,傅皓谦依旧用着往常那般温柔的语气开口。 “好几日未见你了,你近日过得可好?” 婉宁点了点头,视线依旧望着地面,毕恭毕敬地回答。 “大公子待奴婢很好,奴婢日子过得很自在。” 回答得规规矩矩,没有多说一个字。 傅皓谦一只手背后,手微微握着,心下不悦,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日的事情是我有些急,你别放在心上。” 婉宁依旧垂着头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是她攥着糕点的手微微紧了紧。 对傅皓谦,婉宁心思复杂。 那日的事情打破了傅皓谦在她心中的印象,说心中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听着对方突然之间地道歉,婉宁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于是依旧保持着垂头侧立,默不作声的模样。 “那日我得知方正出了事情,便急匆匆地赶去二弟的院子。” “偏偏又看到方正浑身是伤,情急之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确实是我不对。” “二弟坦荡荡,而我却以小人之心揣度二弟的意了。” 傅皓谦的话音轻柔,而且语气中带着歉意和懊悔,就像羽毛一般拂到婉宁的心中。 半晌,婉宁抬起头来,面无表情望着傅益桓。 她这才发现大少爷。此时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这和她心中的印象有些重合。 这样子让婉宁心里的那坚持有一丝松动。 不过,转瞬间婉宁便甩开这种想法。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出的话就如同出去的水,伤害已经造成,想要当作若无其事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瞬间婉宁释怀了。就在她开口准备想要解释几句的时候,又见到傅皓谦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婉宁你终归没有让我失望,还好没有将这件事情闹出去。” 婉宁猛地抬头,水鹿一般的双眸微眨了几下,没有听明白大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就见傅皓谦面上带着一抹欣慰的笑,“你知道吗?我以为依着二弟的性子一定会将此事闹到官府,到时候我们傅府的面子可就丢得一干二净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二弟竟然私下里去处置了方正。” 说到这里,傅皓谦话语一顿,望着婉宁的眸子又温和了几分,“想来这中间一定是有你劝解的缘故。” 轰的一声,婉宁觉得自己脑中的一根弦断了。 既然如此,大公子当初说此事他来解决时为何还要说那样一句话。 难不成大公子说的解决的法子就是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吗? 这个想法在婉宁的脑海中徘徊着,使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耳边依旧是傅皓谦温和的声音。 “婉宁,二弟的性子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如今你在他身边,看样子也颇得二弟的心,往后就劳你多费些功夫,好好地劝劝。毕竟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就损。” 婉宁拎着糕点的手紧了又紧,她的心中的委屈,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几下,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大少爷,奴婢没有劝过大公子什么,至于方正的事情奴婢不曾过问过。” 方正的事情过去了她并没有问过大公子。 只是今日才知道大公子竟然是这样处置的?难道在他们主子眼中做奴婢的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婉宁心中全是不甘的,但也知道依着自己的身份,即使大公子和大少爷的想法一样,她也不能有怨气,更不能去大公子面前争辩一二。 婉宁通体冰凉,有些想不明白大公子当时为什么要说将那个混蛋送去官府呢? 婉宁指尖泛白,浑身释放出一些冷气,傅皓谦察觉到眼神闪烁几下。 “婉宁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婉宁微微摇了摇头,嘴唇紧咬着。 “二弟这件事情这么做是对的,虽然你受了委屈,但是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这么做既护了二弟的面子,也省得旁人知道说三道四。” 傅皓谦的这番话仿佛敲到了婉宁的心中。 悲愤不甘涌了出来,头垂得很低,声音也低若蚊蝇。 “奴婢想不明白,凭什么他做错了事,所有人却都要说奴婢呢?” 傅皓谦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就见婉宁后退了一步,对着他福了福。 “大少爷若是没什么事情,奴婢便回去了。” 站直身体婉宁转身向着院子内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在她身后的傅皓谦伸出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路上婉宁神情恍恍惚惚。 回到房间,把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人往床上一躺,且不说傅府这边如何,单单是周府那里也是波涛汹涌。 傅益桓的出现就仿佛像一颗石子扔向湖面,泛起涟涟水波,同时也将隐藏于湖下之中的波涛汹涌全部掀出来。 翠馨苑内周如萱正坐在书案前,手持着毛笔一笔一划抄着经文。 她神色极其认真,不多时,宣纸上便跃然出好看的簪花小楷。 一排排一行行让人赏心悦目。 自从回到府上抄写经文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大部分都是因为周疏影的原因。 她可能是府上最倒霉的小姐,三天两头被禁足。 现在她虔诚地抄写经文,心里暗暗祈祷着佛祖能保佑她谋划的事情无波顺利。 云心从小门处悄悄地回来,左右望见没有人发现她便直接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周如萱抬起头来,看到是自己的小丫鬟,垂头继续写字。 见状,云心侧立一旁,直到周如萱放下手中的笔,这才开口。 “小姐东西已经交给了傅家大公子了。他当真是和小姐心有灵犀呢,原本奴婢还担心撵不上他,不承想人就在角门等着呢。” 周如萱正在擦手的动作一顿,坐直身体,水汪汪的眼神中透着疑惑。 “他竟然知道我要去寻他?” “是的小姐。”云心应了一声,脸上带着些许不满。 第一百章 不留情面 “小姐,奴婢看这傅家大公子也不像您说得那般可靠。本以为他拒绝了大小姐,会是个睿智聪明的人呢。可是瞧瞧,这不轻轻松松地就被您给算计了去。” 姜如婳微微摇头,把手中的帕子扔到一旁的水盆中。 其实傅益桓出现出乎她的意料。 那日是她在姜妩云出门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本以为计划周全,没想到半路出现个傅益桓,把人救了下去。 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姜如婳当时恨得牙根直痒。 冷静下来,又有了新主意。 她开始想尽办法去打听这个人。 一番周折后,对傅益桓的情况了解十之八九。 姜如婳对这个人十分满意,一是因为他和其他的公子都不一样,明明可以仗着老爷爷的身份,获得更好的前程,可是他却放弃了。 傅府本是文官,傅益桓硬生生地进了军营,并且隐姓埋名,没有借用家族中的一点势力,全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一步爬上去。 虽说这一路上傅益桓走得十分艰辛,但是这更加地证明了他的胆识谋略和运气。 而且依照傅益桓和家中闹不和的情况,他日若是成了婚必定会分府,这样自然不必再受公婆的拘束。 左思右想,傅益桓这样的才是她的良配。 见身边的丫鬟依旧嘟着嘴,姜如婳抿唇淡笑。 “你个丫头,就我这点小伎俩,你真以为傅家大公子看不出来?这件事情不过是讲究过你情我愿,愿者上钩罢了。” 见自家小姐没有把自己的话听在耳中,云心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开口。 “小姐,刚才在马车上……” 云心把刚才在马车上所见所闻全都说出来。 言毕,便立在一旁。 就见自家小姐眉头微皱,面前带着惊愕。 “没想到那日遇到的丫鬟竟然是大公子身边的人?” “是啊,小姐,奴婢也没有想到呢。” 云心点了点头。 “而且奴婢瞧着那大公子对那丫鬟很是不一般。今日的情形,奴婢已经打听到了,景大公子来的目的好像是因为那丫鬟受了大姑娘的气,特意来撑腰的。” 云心嘴皮子利落,想想当时的情形不由得有些紧张。 “小姐,她不会将您的事情告诉景大公子吧?” 云心跟在小姐的身边久了,最是了解姜如婳的。 如果那日所见真的被大公子知道了,恐怕小姐现在的谋划可就废了。 姜如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抄写完的经文。 “说了如何?不说了又如何?就现在这情形,我还巴不得她说呢。” “就凭着今日大公子在角门等着,就知道他已经对我产生了兴趣。” “有那么一个丫鬟在他身边提起我,没准还能让大公子更加记得我呢。” 对小姐的话云心全然相信,不过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她可是亲眼所见了大公子看着那丫鬟时的温柔目光。 又想起大公子将糕点给那丫鬟时的情形,还是小心地提醒道。 “小姐,咱们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为上,奴婢看着那丫鬟也不像是个省油的灯。” “对了,你说大公子将那糕点给了那丫头。” 云心本是想提醒自家小姐,可是姜如婳突然间问了这么一句话。让她一愣,点了点头。 “当时大公子是如何说的,详细说来与我听。” “小姐当……” 小丫鬟抿唇想了想,把当时的傅益桓的动作神情细细地描述一番,一点都不差。 言毕,就见自家小姐微眯着眼睛,望着桌上的佛经出神。 半晌,姜如婳的眼皮才向上掀了掀,重重地叹一口气。 “按照你方才说的,傅家大公子确实在意那丫鬟。但是有一点他恐怕是故意的。” 抬手抚了一下自己俏丽的脸,姜如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笑容灿烂,又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感觉。 “大公子是在试探我,看样子这个丫鬟不容小觑。” “试探?试探什么?” 云心没有想清楚正在询问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姜如婳你个小贱人给我出来。” 姜妩云尖锐的声音传来,吓得小丫鬟一愣。 很快她就稳下身子。这种情形自从自家小姐从庄子上回来,可是常常发生的。 她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就见姜如婳面色依旧平静,站起身来捋了捋裙摆。 云心这才来到门口,拉开房门,同时快速地闪在一旁。 和她预料的一样,在门拉开的一刹那,姜妩云冲进来。 她双目圆睁,看到站在书案旁面上带着一脸浅笑的人,几步冲过去,伸出手指来毫不客气地骂道。 “姜如婳,你个贱人,明知道有外人在为什么还去前厅?凭着自己那一张狐媚子脸招摇什么?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面对怒气腾腾的咒骂声,姜如婳面色无变,微微福了福便站起身来。 “大姐姐这话是何意?” “你个小贱人,你少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姐姐,我们姐妹之间有些玩笑也是正常,但是你也不能指鹿为马。分明是你拉着妹妹去的前厅,况且为了你的颜面,妹妹都已经将过错揽下来。妹妹这样做大姐姐还不满意吗?” 姜如婳面带谦和,几句话把姜妩云气得说不出话来。 手指颤抖着,怒瞪着站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的人。 在府中,因为她是嫡女,素来嚣张惯了。 今日她满心欢喜地在自己的院子内等着心上人。 结果没想到景大公子竟然为了那个狐媚子来找她讨说法,因此父亲也恼了她。 偏偏面前这个贱人竟然入了傅益桓的眼,还亲自为她求情,免了责罚。 越想姜妩云越觉得不甘,越想觉得胸中火气难消,便大大咧咧地带着人上这里来找姜如婳的晦气。 她是理亏,但是身为嫡女自然不会在这一个庶女面前自降面子,低头认错。 “哼,你个贱人,怎会摆出这副样子来。可是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庶女而已,不过是送出去做妾的命。” 姜妩云眼神都是怨毒,话语更是没留一丝情面。 “小贱人,我警告你,傅家大公子是我瞧上的人,以后把你那些小心思收掉。如果是让我再知道你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仔细你的皮。” 这一番话说得难听至极,姜如婳垂下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是她宽大衣袖下遮掩的帕子被紧紧地咬着。 在抬起头来时,姜如婳面上恢复如常。 “大姐姐,可妹妹瞧着那傅家大公子可是没正眼瞧过你呢?” 第一百零一章 我想听实话 话音刚落下,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姜如婳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一巴掌姜妩云用足了力。 姜如婳的脸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几缕头发垂落下来。 紧咬银牙,用舌头顶了顶后牙床,姜如婳眼神中全是怨恨。 再抬起头来依旧神情平和。 这不争不抢,任你揉搓的态度更是让姜妩云觉得心里的一口闷气无法发泄。 “姐姐,是妹妹的错,还请姐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这乖巧的态度,柔顺无声的模样让姜妩云瞬间清醒。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正气恼的不是婉宁那个贱婢吗? 想清楚原委,姜妩云收敛起身上的怒气,轻蔑地瞟一眼在自己面前垂头丧气的庶女,眼神中是毫不遮掩的鄙视。 “今日之事你终究做错了,既然知错,那就好好地在院子中禁足。切记管好你自己的嘴。” 姜妩云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人嚣张地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屋子内安静下来,又剩下姜如婳主仆二人。 云心忙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小姐红肿的脸。 “小姐,每次出事,大小姐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来找你麻烦。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都已经习惯了,待他日离开这里便好了。” “可是过两日要是去见傅家大公子,那可怎么办呢?” 提起这件事情,姜如婳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她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无碍,等下去寻个鸡蛋滚一滚也就是了。” 姜如婳淡笑,只是这微微一动,又扯动脸上的伤口,疼得她直抽直抽冷气。 “你也知道大姐姐的脾气,不让她撒了这口气,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呢?” 看着自己小丫鬟满是心疼,姜如婳竟然出声安慰她。 说话时,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小丫鬟瘪了瘪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自从回到府中,小姐日日受气,只盼得老天能长眼,赐小姐一个如意郎君早离脱离这苦海。 在她思量间,姜如婳已经来到镜子前瞧了瞧自己的面庞。 “想办法去给祥云糕点坊的老板娘递句话,告诉她若是傅家大公子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寻我。” “奴婢省得,小姐且去休息,奴婢去弄几个鸡蛋来,给消消肿。” 云心点了点头应声,转身离开,只是小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愁容。 此时已经入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 尤其是夜里的风吹得格外厉害,让人感觉到深秋的寒意。 圆月当空,傅益桓步伐匆匆地向着自己的院子内走去。 月光的照射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他要回屋之时,正好路过婉宁的屋子,看到房间内还有些光亮。 傅益桓脚下步伐一顿,适量一下便开口道,“”先回去休息吧! 在他身后的天璇见自家公子紧紧盯着婉宁的房间,瞬间明了。 他对着傅益桓一句,躬身退下。 傅益桓立在院中,抬头望着天空上的明月,深呼吸几下,收起一身冷厉的气势,这才抬起步伐缓缓地向着婉宁的房间走去。 婉宁这房间门还是关不严,透过缝隙正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此时婉宁正一个人坐在桌前,烛光摇曳。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她的小脸上。 面前摆着的是她娘给的那个盒子,婉宁歪着头正一点点掰着里面的果脯吃着。 傅益桓看到她这模样嘴角自然地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想都没想,便推开面前的门。 听到开门声,婉宁猛地抬起头来,水鹿一般的双眼带着惊慌,在看到傅益桓的时候,有些无措地站起来。 傅益桓向前几步来到婉宁面前,高大的身影正好遮住了婉宁的身躯。 他指了指面前的盒子,“这果脯放了有些时日,你不怕吃坏肚子?” 婉宁垂下眼帘,傅益桓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这小心谨慎的样子,傅益桓已经习惯,便掀起长袍在她对面的圆凳上坐下。 “饿了?为何不去厨房寻些东西?就拿这些甜果子充饥,怎的本公子差你这口吃的?” “回公子,奴婢不饿。” 婉宁垂头,声音低若蚊蝇。 其实她自从来了大公子的院子,同以前在夫人的院子里不同,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饿肚子。 今日拿出这些果脯,不过是有些想爹娘了。 别人是睹物思人,她是看果脯想娘。 对她这些小心思,傅益桓自然不会用心揣摩。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垂头,如同鹌鹑一般的人,眉头挑了挑。 “你不是说会捏肩捶背吗?过来,捏捏。” 听了命令,婉宁应了一声,绕到傅益桓的身后,双手放在肩上,开始揉捏起来。 她在大夫人的院子里自然学了一些伺候人的活,尤其是捏肩,她以前可是跟着府里的大夫学过。 力道不轻不重,傅益桓肩膀的酸痛很快就被缓解。 这倒让傅益桓有些意外,渐渐地在婉宁的力道下,他浑身轻松了不少。 灯光下,傅益桓的面色也不像刚开始那般严肃,反而温和了不少。 想起今日婉宁在看到姜府三小姐时的情形,傅益桓手指微敲桌面几下。 “你可还记得今日的那个姜二小姐?” 姜二小姐这几个字让婉宁神色一怔,同时手上微微紧了紧。 察觉到她的力道变化,傅益桓有些意外,双眼微睁。 正在询问时,身后传来婉宁滴滴的声音,“记得。” “那你觉得她如何?” 问完想了想,又道,“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我想听实话。” 婉宁眼神闪烁几下。 今日的姜二小姐和她那日相见的人渐渐地重合。 那日回了府中,婉宁细细思量着,也想明白姜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她自小便在大夫人院子中,听说小姐妹说过一些宅子内的事情。 说实话,姜二姑娘给她的感觉并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 犹豫一番,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吧。” 一直在等着答案的傅益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莫名地觉得心神一松。 他今日没有同婉宁一起回府,便是直接去了五皇子府上。 将他想要娶姜家三小姐的事情告诉了五皇子。 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娶的是谁五皇子并不在乎,只要是姜家的人就好。 第一百零二章 虚惊一场 可是刚才回府时,看着婉宁房间亮着的灯,莫名地傅益桓便是想要询问一下这丫头的想法。 他最讨厌的就是后宅不宁,为了日后省事,傅益桓觉得有些事情总要提前说清楚的好。 “我有意要娶姜二小姐为妻,日后待她进了门你尽心伺候着,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婉宁眸光微暗,今日看到公子特意在角门那里以及同姜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便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只是这话自傅益桓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发怵。 张着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婉宁心神乱了,手上按的力道也就没有章法。 傅益桓自然是察觉到她的变化,眉头微皱。 他心里猜测的大概是一些女人的小心思。 只要婉宁老实本分,依着姜家三小姐的灵透,自然也不会蹉跎她。 况且,婉宁毕竟是最先跟在他身边的人,这乖巧柔顺的模样,傅益桓想着自己也不会冷落她。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蜡烛突然蹦出一朵烛花,在安静的室内尤其突兀。 傅益桓视线忽然间落到门上,想起自己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情形,便说让天璇明日安排换个门来。 婉宁没有想到傅益桓忽然之间会把话题转到门上。 她目光闪了闪,望着透着缝隙的门,现在天凉了,凉风飕飕。 婉宁微微摇了摇头,“公子不必那么麻烦,左右也影响不了什么。” 傅益桓转头仔细打量起婉宁,见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再说什么。 实际上婉宁是想着那姜家三姑娘若进了门,她也该求主母恩典出府,又何必折腾人呢? 傅益桓不再提门的事情,婉宁的小眼神飘忽,脑海中想的是今日看到傅皓谦时说的话。 傅皓谦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似的扎在婉宁的心上。 虽然她不敢置喙主子的决定,但是也想知道缘由,毕竟她是当事人。 话在脑海中思量了几番,婉宁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公子,方正的事……如何处置了?” 这话问得有些生硬,傅益桓双眸微暗,一道精光闪过。 “今日怎的想起问起他来?” 婉宁抿着嘴唇,察觉出主子话语中的不悦。 歪头想了想,也没有想出自己这话有何不妥。 但多年做奴婢的本性让她习惯性地解释,“公子,奴婢只是想问问,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傅益桓并不言语,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烛火,使婉宁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样能哄好傅益桓的时候,耳边传来对方低沉的声音。 “我只是在想着,你倒是同傅皓谦心有灵犀,今日他正巧也询问我关于方正的事情。” 婉宁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认为事情不妙,慌忙地想要解释,却见傅益桓转身目光幽深地望着她。 “这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他胆大包天,敢招惹我的人,我必定不会放过他,只是,” 傅益桓一顿,让婉宁的心揪了起来。 “只是他对我来说还有些用处,暂时先饶他一命。” 婉宁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似蝴蝶一般忽闪了两下。 傅益桓注意到她的面色,心里琢磨这丫头可能是误会了。 “他暂时不过是留着一口气,你放心,你的委屈我一定会给你讨回来。” 这话就仿佛像是给婉宁吃了一颗定心丸般。 连婉宁都没有发现, 她对傅益桓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主子,更是有一抹情愫在其中。 压在心中的事情有了答案,婉宁神情恢复自然,更加用心地给傅益桓揉捏着肩膀。 随着她的动作,傅益桓便觉得身体的困乏都涌了上来,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扶我去休息吧。” 婉宁见状不敢磨蹭,扶着人来到床边。 等她替傅益桓打水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躺在床上呼吸绵长,明显已经是睡着了。 烛火下傅益桓的脸没有了平日的冷漠,反而给人了一种温和的感觉。 把纯棉的细布放到水中,婉宁轻轻地替傅益桓简单地擦洗。 傅益桓睡的实,再加上婉宁的力气小,忙活完人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婉宁思量一番便坐在桌边,单手托着下巴闭上的眼睛。 倒不是床上没有位置,而是因为傅益桓没有发话,她不敢私自上床。 冷风透过门缝吹进来,婉宁觉得有些冷,就又紧了紧衣裳。 同时心里暗自思量着,能不能找张妈妈商量商量,在房间里安个小塌? 清晨,因为习惯的原因傅益桓准时醒来,他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婉宁淡紫色的床帐。 傅益桓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自己昨日休息在婉宁这里,伸手向身侧一摸,却才发现榻上冰凉。 傅益桓眉头微皱,这么早,这丫头去哪儿去了? 坐起身,借着阳光透过来的微弱的光,傅益桓看到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婉宁。 眉头紧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的几声。 本就睡得不踏实的婉宁被他的咳嗽声惊醒,迷迷糊糊地坐直身体,“公子你醒了?” 她这话是下意识地问话,傅益桓看着对方睡眼惺忪的样子,眉头更是紧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为何不来床上睡?” “没有您的吩咐,奴婢不敢。” 这实诚的回答让傅益桓语塞。 这丫头几次三番擅自做主的时候,也没看她像现在这么听话。 “主子,奴婢伺候您洗漱?” 婉宁抬手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并打算去准备水。 却被傅益桓制止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傅益桓径自穿上外袍就离开了。 婉宁看他的背影。 扭头望向窗外,时辰还早。 她伸个懒腰,困意瞬间涌上来。 躺在床上,婉宁一个翻身,滚进被中。 嗅到傅益桓身上留下来的阵阵的凛冽的气味,瞬间婉宁脸色一红,脑中想起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她抬手捂脸,忙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给盖住了。 难道是没有睡醒?大清早地便开始想入非非。 婉宁的懊恼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便去梦中与姜公下棋聊天去了。 睡得正香的婉宁听到一阵敲门声,她满不在意,用被把自己捂得严实,打算继续睡着,谁知道那敲门声却锲而不舍。 婉宁带着一股气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质问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婉宁在吗?是我!” 第一百零三章 最好的出路 刚才还睡眼蒙眬的人猛地睁开双眼,面上又惊又喜,慌忙起来打开门。 再看到站在门口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的时候,婉宁瞬间眉开眼笑。 “云禾姐姐,你怎么来了?今日可是空闲?” “这不无事,又有些日子没见到你,想着来看看。怎么的,不打算让我进屋?” “哎哟,好姐姐,我错了,快,快进来。” 婉宁喜笑颜开,伸手拉着云禾进入房间。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就瞟见跟在云禾身后的张妈妈。 婉宁视线向下,目光落在了张妈妈手中捧端着那一碗东西后,笑容僵在脸上。 “快些进来,我今日好不容易有些时间,陪我好好说说话。” 云禾没有注意到婉宁的神色,轻快地开口。 “把这热汤喝了吧?今日你休息一日,好好玩一玩。” 张妈妈语气温柔,把手中的碗向前递了递。 婉宁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这哪是什么热汤,分明就是避子药才是。 “妈妈,昨夜什么都没有,这汤还是不喝了罢?” 张妈妈叹了一口气,瞟了婉宁一眼,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得透她的心思。 “你如今还年轻,喝过一次两次没什么。这种事情总归是急不得的。” 张妈妈话说得含蓄,婉宁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正在打听自己房间的云禾面色更是发红,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羞的。 她慌忙地摆手,想要解释。 想想也知道她那番话,张妈妈自然是不信的。 自家公子年轻气盛,这么俏丽的一个小娘子在房间怎么可能不动情? 张妈妈跟在主子身边久了,即使主子有些事情不忌讳,她还是要帮忙盯着些。 在主母没进门之前,万一真弄出个庶子庶女出来麻烦可就多了。 “婉宁,我知道公子疼你,但是有些事情得守规矩,我是对事不对人。” 见婉宁固执己见张,张妈妈的脸色不由得撂下来。 转头看一眼在一旁正疑惑地望着她们的云禾开口道,“云禾姑娘你也劝一劝吧。” 云禾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前挽起婉宁的胳膊,“雪妹妹喝吧,咱们这个身份有的时候要知道分寸。” 见两个人都紧紧地盯着自己,婉宁垂下头咬着嘴唇,手中紧紧握着帕子。 以前的时候张妈妈这般,婉宁都是想着不要惹事,便喝了。 可今日婉宁心中觉得委屈,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愿意。 见婉宁固执站在那里,云禾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伸手拧了她胳膊一下子。 刺痛让婉宁转过头来望向好姐妹,就见她不停地对自己使眼色。 云禾有些纳闷,依着婉宁的温和又喜欢息事宁人的性格,不应该这样啊! 今日怎的别扭上了? 在两道犀利的视线下,婉宁压下心中的郁气,上前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着她的口腔,就仿佛和她心一般。 “这才乖嘛!”张妈妈露出满意的笑容,在面向云禾的时候,声音依旧温和。 “我们院子里没那么拘束,婉宁平日一个人也怪寂寞的,你们年轻人好好说说话。” 云禾对着张妈妈俯身回礼,目送人离开。 直到人不见了,云禾这才转身拉着婉宁进入房间。 房门被关上,云禾看着婉宁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你说说你,平时也是有眼力劲儿的。今日怎的还和她杠上了?她本就是大公子母亲留下的人,又是公子的奶娘,一碗避子药而已,喝了就喝了呗!” 婉宁抿嘴,苦涩的味道依旧在,便到角落里用屋子里水漱口。 听着好友的数落,婉宁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牵强。 “昨日我和公子守着规矩,没有做出半分过界的事情。” 婉宁面皮薄,但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解释清楚,免得好友误会她是一个恃宠而骄的人。 这不解释还好,解释后云禾反倒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在看着她。 “不过是一碗药罢了,左右你都是公子的人,何必在乎那么多?你是幸运的,若是在我们那院子里,这药恐怕都争着抢着要呢。” 婉宁正在擦脸的动作一顿,扭过头,带着不可思议望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哪是能和你比的。” 云禾未说先叹了一口气。 “这大公子院子内就是你一个人,你不用考虑那些事情,我便是不同。” “这汤药分到谁的屋子里,便说明谁更受宠。” “你也知道府中的情形,下人一个个势力得很。他们见钱眼开,见风使舵,单单凭着这一碗避子汤,你晚上就能加一道肉菜了。” 云禾边说边摇头,脸上也多了一抹惆怅。 婉宁闷声不响地擦着脸,云禾这话让她心里同样有些不舒服。 据她所知,三公子院子中的丫鬟同样不少,而且个个模样俊俏,但是得了名分的只有云禾一个人。 一是因为云禾是夫人身边的人,在那院子里自然高人一等,二是因为云禾是真的讨三公子喜欢。 只是婉宁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勾心斗角竟然这么多。 洗漱好后的婉宁在云禾身边坐下。 看到她这样,云禾心里暗说了一声坏话,莫不是自己的话让她想错了? 知道自己这小姐妹是个直肠子,就拉着她的手又嘱咐了几句。 话里话外都让她千万注意身子,在主母进来之前不可留下麻烦。 要不然可真就成了主母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才是苦日子的开始。 云禾的话婉宁懂,就算是再蠢笨,可是在这府子中看到的也不少。 三说两说,话便说到张妈妈身上。 “我还以为我来了,张妈妈还不得把我赶出去?没想到脾气倒是温和得很。而且大公子做事严谨,待你……应该也是不错的。我说丫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瞧你这话说得,真真是三公子待你不好?瞧瞧你穿戴,再瞧瞧你这红晕的面庞,说出来我可不信。”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我不过是劝了你一句,可倒是好,有十句等着我呢。不过三公子待我极好的。” 被婉宁说得云禾一愣,伸出食指虚点了她额头几下。 婉宁黑曜石般的眼神眨两下,看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嘴角的笑容带着一抹苦涩。 “云禾姐姐,你莫不是有什么事吧?我们是好姐妹,有些事情说来或许我能帮帮你。” 婉宁心中一赶忙抓住对方的手。 她在这府中,真的能说得出口的话也只有云禾了。 看对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云禾笑了笑。 “就像你说的,我深受三公子的宠,哪有那些不开眼的招惹我呀!” “不过我们做丫鬟的跟了府中少爷也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云禾话语一顿,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垂头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第一百零四章 失去了清白 “我现在最大心愿便是等他日主母进门,我再抓紧生个孩子,有子傍身,以后的日子也稳妥了。” 婉宁双眼微眨两下,面上带着不可思议看着面前的好友,这番话说得怎么和母亲不同呢? “当初你和三公子在一起本就是因为他连蒙带骗,如今你为何不等着主母进府好求得出府呢?” “出府?你想什么呢?” 云禾被婉宁这句话给吓一跳。 她歪头仔细打量,见对方面色极其认真,婉宁不是在开玩笑,忙用手捂着胸口,脸上全是震惊。 “我说丫头你这是哪个劲搭错了?咱们都已经是公子的人了,若是被撵了出去,那日子可怎么过呀?” 婉宁一听这话就知道云禾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被人家撵出去,是请了恩典,去了奴籍,正常地出府过日子。” 婉宁好看的桃花眼微眨,话语一字一顿,极其认真。 云禾瞧她这模样面露狐疑,半晌,伸出手贴在她额上。 “丫头,你没发烧啊?莫不是还没睡醒?说这起子胡话?” “哎呀,我说的是正经话,没有糊涂。” 拉下好友的手,婉宁面色带着严肃点了点头。 “我说你这丫头咋就这么固执呢?这想法是谁告诉你的?” “不应该是这样吗?”面对好友的疑惑婉宁反问道。 “傻丫头,咱们的身子都已经被公子占去了,哪里还能提出府不出府呢?况且一个女子在外面生活哪是那么容易的?到头来不是还得找个男人嫁出去?都是公子的人了,没了清白,你觉得哪个男人会要?” 云禾生怕婉宁犯糊涂,说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严厉。 就见自己对面的女子黑白的分明的大眼神忽闪着几下,面露不解。 “怎么不好过活了,咱们还有爹娘的。” 天真的模样让云禾抬手扶额。 这丫头莫是在府中圈的日子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 云禾重重吸一口气,决定要给面前这傻丫头好好普及一下外面的情况。 “你知道外面的日子如何?我们在府中不缺吃不缺穿,而且每月还有月俸拿。外面的平民百姓不仅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有的再遇上一些仗势欺人的,那日子可就难了,就拿东街……” 生怕婉宁还有这次的心思,云禾便说起街上卖菜的一位姑娘。 这姑娘容貌俏丽,有父母哥哥在的时候日子都好。 可是后来家里突变,哥哥被人打死,爹爹又一病不起,那女孩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一个人生活日子自在?但是女孩子在外面真的不容易。说句实话,就凭你爹那身体,再加上你和你娘都是个美人坯子,不管到哪都少不了麻烦。” “招人惦记,三天两头找事调戏,或者是夜半翻墙入院。如果是心不甘情况到官府去,你觉得会有人管呢?到最后闹来闹去,不要说名声没有了,没准还被泼了一身脏水,惹了一身骚。” 云禾这一番话说得是实心实意,婉宁听着也有些着急,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知道好友就是为自己,有些话是话糙理不糙,但是婉宁心中却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难道离了男人,姑娘家就不能活了吗?况且当今圣上极为贤明,不是说百姓安居乐业吗? 眼见着婉宁脸色变了又变,云禾又怕自己话说得太过直白,吓到这傻丫头,语气又温和些。 “其实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你娘当初是从老爷身边被放出去的,找了一个像你爹那样实在的人,你大概也是那么想的。” 婉宁下意识地点点头,她确实想向娘和爹娘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虽然有些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苦中作乐,其中的乐趣只有自己知道。 可想想云禾开始的话,忙解释了一句。 “娘和老爷没有什么,并不是像府中瞎传的那样。” 她娘亲春岚并不是府中的家生子,是老爷从外面买回来的。 因为年轻漂亮, 又伶俐,入府之后便一直在老爷房中伺候着。 在府中总有那些羡慕嫉妒的背后嚼着舌根子。 再加上老爷对春岚好一些,有人便传一些瞎话。时间久了,自然惹了夫人不满,才被放出去的。 见婉宁解释,云禾也意识到自己话中有些不妥,连忙道。 “婉宁,是我口没遮拦,你别生气。” 婉宁摇了摇头,她知道府中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这事也怪不得云禾。 想想自己现在,婉宁心思有些动摇,其实她以前真的想要找一个老实人嫁了,但是现在…… 婉宁发现一切都是从大姑娘回府想要带她离开时开始的。 阴错阳差竟然成了大公子的人。 “唉!”婉宁重重叹口气,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看这样子云禾就知道有些事情还没有想通。 实际上对于她们丫鬟来说,在府中成了通房姨娘,只要老实本分,总归是比外面强很多。 “其实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你同我不用,三公子都已经订下婚事,只是在等日子进门罢了。” 婉宁颔首,她没有告诉云禾的是大公子已经有了心仪的人,正准备提亲呢。 云禾安抚她的几句,眼睛的余光瞟到被放在桌子上面油纸包包着的糕点。 “瞧瞧,还是大公子会疼人,这糕点可是外面买的?” 说话间云禾伸手就要拿。 婉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即喊了一声。 “别动。” 突然间出声吓了云禾一跳,眸中带着诧异望向婉宁。 看着糕点,婉宁就觉得心里发堵,抬手把那糕点推得更远些,脸上带着一丝嫌弃。 “这是旁人送给公子的。” 云禾眼睛一转,面上带着笑意,“我怎么觉得你这话的语气不对呢?” “你不知道呢,我同你说……” 抿着嘴唇,婉宁想了想,便将姜二姑娘的事情简单地说了说。 言毕,婉宁又望一眼那糕点,小脸皱在一起。 云禾单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面前的人,最后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怪不得呢,今日来就瞧你出情绪不对,原来是吃味了呀!” “云禾姐姐,莫要胡说!” 婉宁本想要和云禾说这糕点的出处,没想到对方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开口。 第一百零五章 是她误会了 “是我胡说吗?还是说你自己钻了牛角尖?想来那姜家三姑娘也是个极好的,要不然你怎么会这副表情?” 云禾淡笑看着,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继续道。 “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你的感觉我都懂。唉,跟在公子身边莫要指望他只有你一个人。心里不舒服,那又如何,只能憋着。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不说有正妻,妾室,通房,说不准外面还养着外室呢。” 云禾看得通透,说出来的话却让婉宁面色一僵。 她不过是说件小事情,怎么惹出来对方这么多的话? 她急忙摆手,“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 她这样子看在云禾眼中就是恼羞成怒了。 “好了,我知道你的,何必摆这样子呢?” 云禾拍了拍婉宁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眼神极其认真地盯着面前的人。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你心中怎么想的,但千万不能在大公子面前表现出来。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妾,是个玩意,即使再宠爱你,也不可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出来。” 这一番十分严肃的话把婉宁听蒙了,她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想着有一日出府,过上自在的日子,怎么竟然让云禾误会成这样? “云禾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 “好了,咱们姐妹之间你何必遮遮掩掩?” 婉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禾打断。 生怕这丫头泛起倔劲,再不小心惹到大公子,便告诉她一些说话的技巧。 有些话婉宁即使不赞同,但是也知道对方是好心,便只能点头胡乱应着,至于听进去多少,怎么做,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这些话她从娘亲那里听说过,意思差不多都一样。 见婉宁垂下头应着自己的话,云禾这才放心。 她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际,脸上带着一丝欣慰。 “这才乖嘛!前几日我得了个方子,听说是对子嗣有助。等日后我抄了一份给你送来。” 眼见着越说越远,甚至都说到子嗣身上了,婉宁不由得脸色微微泛红。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云禾双眼中带着一丝欢喜,这模样明显的是在为自己的日后打算着。 婉宁水鹿一般的眸子微眨了几下,看着好友面带红晕,口舌纷飞的模样,心里沉重。 对于云禾的话,有些婉宁并不赞同,但是不好坏了好友的兴致,偶尔附和着。 两个女孩在一起聊着,渐渐地聊起了以前的日子。 说起以前的事情,两个人眉飞色舞,就仿佛回到以前还是在夫人院子里那个场景。 有云禾陪着,两个人说着唠着。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到了下午。 瞧着外面的天有微微暗下来,云禾这才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免得三公子回来瞧不见我。” 一提起三公子,云禾双眼中的喜色是怎么也遮掩不住,面上的羞红更是比花娇。 婉宁站起身来,想要送好友。 她心中还有些不舍。 在这大公子院子内,除了张妈妈,很少和其他人聊天。 很难得今天和云禾聊得这么畅快。 来到门口处,云禾看到婉宁眼中的不舍,伸出手来捏了捏她娇嫩的脸蛋。 “你呀,还是停下来莫要出去了。我们都在府里,什么时候见面不行?改日有时间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婉宁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待将人送走了,便坐在桌上,望着那糕点出神。 很快她便将云禾的那些话抛之脑后。 人各有志,她心中的想法坚定,轻易不会改变的。 又待了约莫一刻钟,婉宁便站起身来去寻了张妈妈。 说是给她放了假,但是总是这么待着,婉宁有些不好意思。 张妈妈看到在门口站着的人,对她招了招手。 婉宁仍同往常一样在张妈妈身边坐下,看到了针线篓子里的活计,便拿过来慢慢地缝着。 她的女红还算是不错,瞧着这件衣服好像是大公子的寝衣,婉宁做得更加心细起来。 张妈妈时不时地瞟向婉宁,眼见她还和平时一样,别也没有多想。 半晌,婉宁忽然间开口。 “妈妈,你能帮我买个软榻吗?旧的也行。银钱从我的月银里面扣。” “你要它作甚?”张妈妈手上动作一动,侧头望过来,眼神中带着不解。 “就是,就是……” 婉宁犹犹豫豫,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张妈妈双眼微眯,放下手中的活,“婉宁你莫不是还因为那一碗避子汤在和我怄气?” 看婉宁吞吞吐吐的样子,张妈妈自认为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撂下脸,语气也有些冷。 在她的印象中,婉宁一直都是知书懂理的,要不然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婉宁在这院子里待着。 只是今日这丫头怎的竟然别扭起来?和她平时有些差距。 婉宁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张妈妈犀利的视线,就知道对方误会了。 张了张嘴,婉宁有心想要解释,可是知道即使自己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 一瞬间婉宁抬手捂脸,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对张妈妈,婉宁一直都很感激的。 刚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她受到排挤,只有张妈妈对她和气,也教了她一些事情。 而且婉宁知道张妈妈是公子的奶妈妈,是真心地为公子好。 只是有些事情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婉宁再多的解释,恐怕在张妈妈眼中会误以为是起了别的心思。 看张妈妈这架势,势必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妈妈,我是想着若是公子劳累的时候,奴婢有个小榻,也免得打扰公子。” 婉宁眼睛一转,便想出这样的借口。 她知道张妈妈的脾气,凡事以傅益桓为主。 果然和她预料的,张妈妈在听了她的话,认真地盯她几眼。 见婉宁眼中没有心虚,这才点点头。 “好,我给你弄一个就是了,不必用你的月银,你自己留着吧,总要有一些傍身的。” 见张妈妈应下了,婉宁忙道谢。 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说到张妈妈的心眼里。 婉宁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在和张妈妈说完小塌事后,便认真地做着手中的活计。 她平时也是这样沉默的,所以张妈妈并没有察觉出异样来。 天彻底黑了后,婉宁用完饭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张妈妈也是个利落的人,很快就让人把小榻送到她房间内。 婉宁的房间本就不大,扫了一眼,就把她放在靠窗的位置。 人靠在这榻上,婉宁抿着嘴唇,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若是公子日后再在这里,她就不用委屈趴在桌子上睡了。 第一百零六章 照单全收 说实话,接连两日趴在桌子上睡,那滋味真的不是好受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腰酸胳膊麻,脖子还僵硬。 婉宁是个知足的,只是因为一个塌就让她郁闷的心情一闪而过。 如果让云禾知道掏心掏肺地和好友说的那些话转一瞬间就被人抛之脑后,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等到傅益桓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地黑下去。 他迈着大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路过婉宁的房间时,看到她房间的灯依旧亮着。 下意识地傅益桓步伐一转,向着婉宁的房间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天璇见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许是白天没有休息好,婉宁早早地就躺在床上休息。 傅益桓见房间的灯亮着,以为还会和以前一样婉宁在等着她,没有多想,便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的蜡烛放在圆桌上散发出昏黄的光,也是正好让傅益桓看清楚室内的情形。 他扫了一圈,视线落在床上,却发现婉宁已经侧身躺着了。 这倒是出乎傅益桓的意料,眉头向上挑了挑,他心情极好地迈步向前,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想到你这丫鬟胆子越发大了。以前的规矩是怎么学的?主子回来了不知道伺候?” 婉宁没想到傅益桓回来得这么早,听到开门声,想着索性装睡。 但现在傅益桓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她人也躺不住了。 其实这么多年婉宁一直守着丫鬟本分。 只是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着避着些傅益桓。 这别扭的心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傅益桓就那么噙着笑意站着。 即使闭着眼睛,婉宁也察觉到傅益桓灼灼的视线。 无奈她慢吞吞地起来,眼睛微眨了几下,故意看向傅益桓露出了一丝惊愕的神色。 “公子您回来了?” 傅益桓被她这番操作给气笑了。 如果忽略她那明亮的眼神,傅益桓可能是真的信了她。 于是轻笑一声,“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说呢?” 说罢,傅益桓便掀起长袍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 傅益桓今日之所以来到婉宁的房间,是因为他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婉宁的床褥上有她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还是这房间有着特殊的魅力,让他到这房门口,会就不自觉地不停地驻足,甚至心里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在这里休息。 见小丫头依旧站在床边没有动作,觉得有些口渴的傅益桓径自拿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婉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想开口,却见傅益桓已经端着那杯茶饮起来。 下一秒,傅益桓把口中的茶吐了出来,眉头紧皱着。 “你这是什么茶?怎的这么差?是我没给你月钱呢?还是院子里的有人苛刻你了?” “苛刻”两个字让婉宁心惊,生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 “公子,奴婢也品不出茶的好坏,这好茶到奴婢这里就如牛饮水,浪费了。” 婉宁声音温柔,人还是向前走几步,在傅益桓不远的地方停下。 这眉顺眼顺的样子让傅益桓很满意。 手指了肩膀。 婉宁很顺从地上前给他揉捏着。 傅益桓闭上眼睛,感受着婉宁的力度,享受着她温柔的伺候。 要不说男人的花心是本性劣根。 傅益桓这边并没有察觉出小娘子的异样,反而心里琢磨着像婉宁这样的性子的人,真的不适合做一家主母。 当初傅益桓并不想娶姜家女的时候,五皇子曾经说过,“嫡妻必须是高门大户中出来的豪门贵女。至于妾室通房的出身就不重要了。” 现在显然这话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就婉宁这软弱的性格如何能应对后宅中的那些阴私手段? 两厢一比较,姜家三小姐倒是很符合,很是让傅益桓满意。 对着姜家三小姐傅益桓调查过,一个庶女能在嫡母手下平安地长大,而且盘算着给自己谋条出路。 这样的心境,这样的手段,将来才能很好地游走于各个各府主母中间,同时也能很好地镇压住府中魑魅魍魉。 傅益桓又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抬手拍了拍婉宁正在按摩的手,示意她停下来。 “明日我叫张妈妈给你准备一些好茶,试着尝尝,时间长了,慢慢习惯就会了。” 傅益桓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这话语中带着一些宠溺。 以往他身边没有女人,留下婉宁是因为自己占了她的身子。 现在有这个女人在身边,就仿佛像是一下子开了花,竟然不自觉地想要宠爱她。 这模样这架势和其他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婉宁没有说话,乖乖安静地立在一旁。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公子给什么只要照单全收就好。 至于开口拒绝的话,婉宁自然不会说。 因为这话一经说出口,弄不好会让别人认为她是不识抬举或者是恃宠而骄。 傅益桓心情还不错,侧眸瞟眼立在自己身旁的婉宁。 此时婉宁面带笑容,水鹿一般的眼神透着清凉。 尤其是在这室内昏暗的灯光下,反而给了人朦胧的感觉。 只一眼傅益桓就觉得身体一紧,看着婉宁的眼神渐渐地热起来。 一瞬间,傅益桓引起旖旎的心思。 他长臂一伸,正准备伸手拉着婉宁的时候,视线被一旁的物件吸引。 “那是什么?” 傅益桓虽然来这屋子里的时候不多,只是这屋子不大,室内的物品一目了然。 他此时的视线落在张妈妈刚派人送到这里的小榻上。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婉宁忙开口解释,“公子,这是奴婢问张妈妈要来的小榻。” “要它何用?” “日后公子若是留宿在此,奴婢间歇在这榻上。” 还有一句婉宁在放在心里没有敢说出来。省得公子每次来了,奴婢总是趴桌子。 傅益桓盯着那小塌,脸色瞬间一黑。 “晨起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不必这么麻烦吗?” 察觉到傅益桓话语中带着一丝冷意,婉宁微微垂下头。 “还是得有的。” 看她固执的样子,傅益桓心头没有来得涌出一股火气。 他眸子幽深,让人看不出来的情绪,继续逼问,“为何?” 婉宁抬头瞟了傅益桓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有些闹不清楚不过是一个小塌,公子今日怎的开始刨根问底起来? 但还是解释道,“也,也没有听人,人说,贴身丫鬟要,要和主子睡在一起的道理。” 第一百零七章 闹脾气 她这话说得有些磕磕巴巴,察觉到傅益桓周身释放出来的冷气,婉宁后退一步,想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傅益桓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婉宁。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这丫头大抵是因为自己没给她名分,所以故意拿着小榻说事和他闹脾气呢。 以前见好友对着女子轻声细语地哄着,傅益桓那时总觉得女子事多。 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真真是一点不顺心的事便开始闹脾气,这样想着的傅益桓不由得抬手扶额。 他的声音不由得软下来。 “好了,不过是一个通房的名分。” 婉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神色被傅益桓收入眼中,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暗自叹一口气。 目光紧紧地盯着婉宁因为他的脸。 想着这丫头本身不会耍心机,却偏偏想要拐弯抹角地讨名分,这弄巧成拙的可爱模样让傅益桓心上又多了几分喜欢。 婉宁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香干净透,傅益桓。傅益桓觉得好奇极了。 傅益桓的话没有说完。 他一直思量着等之后自己开府,才给婉宁身份。这样还可以让她摆脱和王氏之间的牵扯。 但是这些弯弯绕,傅益桓并不想和婉宁说明白。 见对方依旧眨着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无奈只得说道。 “以后莫要多想,日后我不会薄待你。” 略一停顿,又补充一句,“姜二姑娘那里你也放心,成婚之前我会同她说清楚的。” 傅益桓自小生长环境的关系,寻常做事向来是我行我素,没有告诉别人的习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忍心看到婉宁眼中的那一抹失望。 有些话不能说,但是他觉得有必要给婉宁吃一颗定心丸。 就这小丫头脾气上来倔强得不要不要的,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和他别犯别扭呢。 不知不觉间,傅益桓竟然顾虑到婉宁的心情。这是他以前没有过的。 今日的这些话和昨夜没有太大差异,听在婉宁耳中却是另外的一层意思。 她小脑袋瓜子转了转,心里琢磨着公子不给她通房的名分,是不是以后为了她出府考虑? 一个丫鬟的身份出府和一个通房的身份出府,那待遇可是不一样的。 想通一切的婉宁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多谢公子。” 这声音听着都轻快几分。傅益桓瞟她一眼,发现她眼神中纯粹的笑意,就知道这话说的是真心的。 婉宁一点心事都藏不住,喜笑颜开的样子让傅益桓挪不开视线。 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丫鬟,傅益桓心里暗暗想着。 耳边传来傅益桓的嗤笑声,“胆子倒是小。” 抱着婉宁没有向床榻边走去,反而把人直接放在今日新搬过来的小榻上。 翌日,婉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阳光透过雕花窗里照射进来,使室内充满了一丝暖意。 身边早已经没有了傅益桓的身影。 自从伺候傅益桓开始,婉宁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死沉。 婉宁头脑发懵,望着头顶的帐子,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们三公子读书是没什么本事,但是在床笫上花样却多得很。” “院子里的通房不少的,一个个都绞尽脑汁讨好的三公子,所以每每在一起时,总会让人觉得羞涩舒爽。” “看大公子正直刚正。想必不喜床地之事。” 现在看来云禾恐怕是看错了眼,就昨天公子那架势,都恨不得将她杀了。 “果然男人在床上都是一样。” 婉宁小声嘟囔着。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好,这才拉开房门。 秋日的阳光不如夏日那般炎热,但是中午的时候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直接去了厨房,在灶上看着温暖的饭食,立马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 “妈妈,我来……热汤有吗?” 用过饭后的婉宁直接去找了张妈妈。 在对上张妈妈一目了然的眼神后,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见婉宁竟然主动来讨要汤,张妈妈对她的这番举动很满意。 “好婉宁,你就该是如此的,咱们公子就是喜欢懂事的。” 婉宁抿唇笑了笑,皱着眉将那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放下碗,张妈妈同前几次一样,塞她口中一颗蜜饯。 酸甜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口腔,也将那苦涩压了下去。 婉宁自从来到这个院子里除了伺候傅益桓也没有什么活计。 不过是跟着张妈妈做着活计。 可是今日身子实在是难受得紧,她咬着嘴唇思量了半晌,这才开口。 “妈妈,我今日身体不适,可否让我休息一天?” 说这话时,婉宁有些为难情。 她垂着头抿着嘴唇,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这满面羞红的样子,张妈妈立刻明白,会心一笑。 “日后公子若是寄宿在你屋里,你便在屋里好好地休息,几日你说了算。” 张妈妈这痛快倒是出乎婉宁的意料,转瞬间就释然了。 这份殊荣是因为她伺候大公子换来的。 “如此,谢过妈妈。” 回到房间,婉宁依旧浑身疲乏,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望着床上半旧不旧的帐子,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苦笑。 现在吃穿用度一样不差,可是都是用身子换来的。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只是逼不得已。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婉宁又睡着了。 就这样,婉宁除了吃就是睡在院子内安生地待了两日。 待到晚上,傅益桓回了院子,下意识地扭头向着婉宁房间望去。 见房间内依旧亮着烛火,便挥了挥手迈步进入房中。 婉宁正歪在床上,看到来人时一愣。 想着他二人之间亲密的举动,脸上瞬间露出一丝羞意。 傅益桓眉头挑挑。 这丫头胆子愈加大了,见到他来了,竟然只是扫一眼,躺在床上还没有动,是不是最近对她太好了? 傅益桓随意拉了个圆凳在床边坐下,嘴角噙着笑意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婉宁。 见她依旧神色厌厌,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身子骨太差,是个没用的。” 简单的一句话,婉宁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调戏的味道,忍不住缩在被子中。 这模样更是逗得傅益桓大笑,想着这丫头已经在房间里窝了两日,便开口道。 “明日带你出府去吧!” 第一百零八章 女子的不易 婉宁正觉无聊呢,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是转瞬间又暗了下去。 小心地瞄了傅益桓一眼,这才开口问道,“可是去见哪位大人?” “哪那么多心思?明日我休沐,带你出去逛逛。” 婉宁提着的心落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是想多了,不由得有些羞愧。 “那明日可是只有奴婢同一出去吗?奴婢去问一下张妈妈要带些什么东西?” 说话间婉宁就要起身,结果却被傅益桓摁住了。 “不必那么麻烦,带着银子就够了,你可想有想去逛的地方?” 婉宁微微摇了摇头。 自从进了府,因为她性格的关系很少出府,现在对京城还不大了解。 这两天休息得好,婉宁面色红晕,眸子明亮水润,看着傅益桓心神又是一怔。 “无妨,明日带你好好逛逛,去市集溜达溜达,再买些首饰衣料。” 听傅益桓这么说,婉宁眼中又多了一丝期待。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傅益桓正在脱外袍。 婉宁心里想着想要去伺候着,可是身体乏了,愣是没有动。 翌日,婉宁早早醒来,侧头望了一下天已大亮,人忙坐起来。 昨天夜里傅益桓本来是打算歇息这里的。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忽然间起身,神情极其不自然地回了院子。 自己一个人睡在房间里,婉宁这一夜睡得非常好。 她记着今日要出门的事情。洗漱好后,便早早地来到了大公子的房外。 听到房间内有动静,端着准备好的洗漱水进去伺候着。 得知可以出门,婉宁脸上是一直带着浅笑。 今日出门依旧是天璇驾着马车。 马车很稳,马车轱辘碾压在青石马路上发出声响。 马车内,婉宁听着外面传来各种叫卖声。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栗子,栗子,糖炒栗子……” 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见是今日街道上热闹得很。 马车走走停停走的,也不像以往那般通畅。 婉宁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便悄悄掀起车帘向外看。 她双眼明亮,散发着兴趣的光芒,时不时地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明显兴致很高。 傅益桓端起茶轻轻品了一口,余光扫到婉宁这样子,心情极好。 在街巷口,婉宁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一个卖菜的摊子。 视线不由得被摊子上的人给吸引住了。 好巧不巧,正是她认识的那位卖菜女,正抱着孩子坐在摊子后面。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是却没有瞧见一个人打听问价买菜的。 婉宁依稀地记得她上次见到这位卖菜女的时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 那时候她年岁小,这卖菜女正是好年华。 当年卖菜女面容俏丽,身材窈窕,做起活来更是手脚利落。 前几日听云禾提起过,她曾经唏嘘,这卖菜西施衰老得厉害,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不仅身体有些佝偻,面上也因为岁月留下痕迹。 她抱着那个小女孩坐在那里,早已看不见昔日的光彩。 傅益桓见到婉宁一直扭头,神情不动,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却没瞧出什么不妥。 “看什么那么专心?”傅益桓突然间出声。 婉宁被她吓了一跳,同时手一抖,车帘被撂下。 “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 傅益桓上下打量起来,见这小丫头用手捂着胸口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没有。”婉宁摇头,却不肯多解释一句。 心里却暗戳戳地想人吓人吓死人,公子是突然间出声,即使胆子大的不也得给三魂吓跑七魄?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 “嗯?”傅益桓眉头向上挑挑,发出重重的鼻音,很明显是不相信婉宁敷衍的话。 “奴婢刚才瞧到一个卖菜的女子有些眼熟。在猜想是否是认识的。” “卖菜女?”傅益桓有些好奇,掀开门帘正巧瞧见抱着孩子的妇人。 不过他明显的也没有瞧出什么,倒是外面赶车的天璇问了一句。 “姑娘说的可是那被号称卖菜西施的?” 婉宁点了点头,“小哥认识?” “听说过,以前府上号买过她的菜。” “那她现下过得如何?”婉宁急忙问道。 “哎,到底是独居女子,日子不好过。” 天璇叹一口气,“原本她生得极美,只是家庭突变,哥哥死了,爹又生病,在床上缠绵几年,终究也失去了,剩下那女子孤身一人。” “再配她那面貌,身段,自然有那起之人起了心思。最后听说是不知道是被哪家公子抢去了做了妾室。” “一个贫寒女子怎么可能跟那深宅大院的女子相比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毁了容貌,然后被撵了出来,而且肚子里孩子也没人认。” “听说现在她一个人过活,还要养着孩子,可怜极了。” 天璇径自说着,没有注意到自家公子眸光微闪。 婉宁在听到这些话时,垂下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 注意到她这样,傅益桓猜测的可能是天璇这些话惹了她不悦,便咳嗽了两声。 “我这两日让你打听消息,没想到倒是把你养成了这嚼舌根的毛病?看样子是该好好练练,免得手下功夫渐弱,嘴皮的功夫见长。” 听了这话,天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婉宁没有细听傅益桓和天璇之间的对话,人却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 难道普通百姓家想要安稳地生活就这么难吗? 婉宁想事情想得出神,傅益桓接连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公子什么事?” “你这是起了同情心?” “公子,一个女子带着孩子生活不容易啊!” 婉宁叹气,心中没有来得生起一种无力感。 “这还不好办?天璇,和院子里交代一声往后咱们院子里要是用菜尽量都去她家买。” 这话传到婉宁的耳中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抹惊喜。 “大公子,你这是?” 若水的眸子波光粼粼,让傅益桓不自觉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真是个善良的傻丫头。天下可怜人多的是,你要是人人都可怜,那自己可不要愁苦死?” “公子,只不过是觉得女子生活不易。” 婉宁感叹,实际上是看到这卖菜西施的样子,有些感同身受。 但是她这话听在傅益桓的耳中又成功地想歪了。 下意识地认为婉宁是因为这位卖菜女的悲惨遭遇,害怕有一日自己也会被毁了容貌赶出府去。 看着陷入沉思的婉宁,傅益桓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抓住她的手。 “他是他,你是你。我也不是那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 傅益桓身体靠在车厢上。语气中带着漫不经心,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承诺。 “你既跟了我,我便不会叫你受委屈。”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事少问些好 婉宁抬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微眨了两下。不得不承认公子这几句话让她安心了不少。 “奴婢谢过大公子。” 双眸中带着感激,婉宁神情认真地道一声谢。 傅益桓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满足。 这下子他算是彻底地明白了那些话本中为什么为了博得美人一笑,有的人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 千金难买佳人笑,一誓能得粉黛娇。 傅益桓的一个简单的承诺就仿佛像是解了婉宁心事一般。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心情极佳地替傅益桓斟茶,那动作那模样看着傅益桓心神荡漾。 傅益桓目光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宠溺。 他甚至都有些庆幸当初进入傅皓谦房间的人是他,又将婉宁留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不然,依着这丫头的性子没准真的会跟着卖菜女有一样的下场,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马车走走停停,继续向前,直到一店铺才停了下来。 “公子瑞彩堂到了。” 天璇的声音传来,婉宁二人相继下了马车。 看着面前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门牌,婉宁一愣。 “走啊!”傅益桓向前走了几步,见人没有跟下来,转过身来。 婉宁应了一声,提起裙摆跟在公子后面。 店铺内装饰得更是充满着珠光宝气。 而且这里的店小二都是女子,引着姑娘公子去店里挑选首饰。 这种地方婉宁从来没有来过,只是扫了一圈之后,便跟在傅益桓身后,那模样和一个乖巧的小媳妇似的。 傅益桓迈步径直走到里面,在一个柜台停下来。 “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便拿过来。” 婉宁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傅益桓是在同自己说话,垂头瞧了一眼柜台上面的东西。 即使她不算太识货,看着这些首饰也知道不便宜,急忙摆手。 “公子,奴婢哪能收这般贵重的东西。” “给你便收着。瞧你浑身上下也没两件首饰,知道的是你喜欢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子亏待你了。” 这话让婉宁受宠若惊,面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店小二自然是见惯这种场面。看着他们的打扮,猜测的可能是公子哥带着自己宠爱的女子来挑首饰。 忙上去,对着婉宁福了福。 “姑娘,我们瑞彩堂的首饰都是现下最时兴的,就比方说这个发簪……” 这小二嘴皮子极其利落开始热情地介绍推荐起来。 经过她纤纤玉手拿出来的首饰每一个看着都价格不菲。 婉宁刚开始有些慌乱,但是后来也被这制造的制作精巧的首饰所吸引,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应接不暇。 傅益桓一直在一旁仔细打量的婉宁,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见状便开口道。 “这边的首饰随便挑,至少挑选十个,等下我来检查。” 这话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婉宁不好拒绝,有些茫然失措。 听到脚步声,扭头就看到傅益桓顺着楼梯向上走。 “姑娘,您看看这个,这……” 就在婉宁琢磨着傅益桓上楼做什么的时候,店小二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看着首饰,嘴角上扬。 傅益桓来到二楼,二楼是专门定做东西的,而且价格更贵。 他扫一眼,在一个位置上坐下,立刻有匠人迎上来,“公子您需要些什么?” 傅益桓沉吟,缓缓地开口道,“做个玉佩,花纹不要俗气的,还有在花纹之中能瞧得见一个景字。” “那公子可有什么喜欢的图案?” “没有,你看着做便是,但是要做得独一无二。” 这话让匠人有些头疼。这随便二字,包含的意义太广,做起来难度很大。 他看了一眼傅益桓,打扮皆是不凡,年岁又不大,略一沉吟,又便问一句。 “不知道公子是不是送给谁的?可否透露一些,这样在下也好有个方向。” “定情信物。” 一听这话,匠人立刻有了主意,想都没想,便直接开口。 “公子,既然是定情信物最好是做两对鸳鸯,而且寓意也好。” “鸳鸯?”傅益桓不自觉地念出声来,倚在栏杆上向下望去,就看到婉宁正在同店小二说着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价格的原因,还是初次来到这里有些紧张,婉宁显得有些局促。 这模样,让傅益桓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就鸳鸯吧,做三块。” “啊?定情信物公子您做三块?” 这匠人被傅益桓的这话吓愣了。 傅益桓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诧异中的匠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子上,“怎的不行?” 见傅益桓隐隐有一些怒气。 扔银子又这么爽快,匠人忙应声,“行,行。” 只是他心里有些好奇,这公子的做法可真有意思,这鸳鸯玉佩可头一回听说要做出三块来的。 傅益桓见谈妥了,就下了楼。 此时在一楼婉宁思量半天,又在小二的推荐下,才选了十样东西。 女孩子的东西傅益桓不懂,他看了看婉宁挑这些东西没有说什么。 又在柜台上扫了几眼,很随意指了一个镯子,“把这个也算在一起,单独包起来。” 婉宁在傅益桓的身后,瞧见他这般吩咐自然知道这不是给自己的。 虽然心下疑惑,但是她守着丫鬟的本分,识趣地没有多问。 婉宁捧着自己的新首饰和傅益桓一起上了马车。 傅益桓拿着他挑的那只镯子,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车没有行驶多久又停下来,婉宁掀开车帘见是在一家布庄门口。 正在婉宁好奇的时候,手下一沉,垂头就看到手中有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抬头,婉宁干净清澈的眸子带着诧异望着傅益桓。 这模样让傅益桓忍不住心动,想想自己接下来办的事情,便压下情绪。 “你自己去吧,叫人给你做身新衣服,按照你喜欢的来,但是别太寒酸了。” “公子那您呢?” 下意识地婉宁开口,话落下,就知道自己好像有些僭越了。 果然就见傅益桓挑挑眉,“我的事情你还是少问得好。乖,要听话。” 婉宁微咬着嘴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模样让傅益桓喉咙一紧,心中又再次升起欲望。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压抑自己。 就在婉宁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间傅益桓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 吓得婉宁刚要惊呼,唇就被傅益桓死死地堵住了。 婉宁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就任由傅益桓这样索取。 柔软的唇让傅益桓欲罢不能。 在婉宁只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公子终于放过了她。 此时的婉宁双眸波光粼粼,红唇微肿,让人忍不住更想去采撷。 傅益桓看婉宁诱人的样子更是情动。 第一百一十章 识破身份 怪不得和一些好友在一起时,好友总是开玩笑说女人是温柔刀,这话真是没有错。 傅益桓压下自己心中的情欲,坐正身体。 “去吧,挑些喜欢的。若是挑完,便点份糕点茶水倒雅间等我。” 经过刚才傅益桓这一折腾,婉宁此时满面含春,还点了点头,带着银子下了马车。 缓步来到布庄门口,婉宁转头就见天璇已经驾着马车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婉宁才提起裙摆迈步进门。 人刚进入店铺,外面的天便阴下来。 店小二在婉宁出现在布庄门口的时候,便已经迎过来。 见婉宁眉头微皱望着天空,便说了一句。 “看这样子天要下雨。” 婉宁微微点了点头,店小二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姑娘可是要买什么?我们这里有时兴布料,丝绸,棉布,都有。不知道姑娘是要成衣还是买不布回去做?” 店小二十分热情地询问着。 婉宁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袖笼中的银子,又想起来刚才在马车内傅益桓的话语,想了想。 “我想做连衣裙,颜色不要太艳,看着又不太素净的。” “哦,姑娘想必是喜欢雅致的,这边有几匹刚进的布料,姑娘瞧瞧可入得了眼?” 这边店小二引着婉宁挑选布料,而另一边天璇驾着马车来到祥云糕点坊。 “公子到了,可是要小的同你一起去?” “不必了。” 傅益桓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他抬头瞧一下天气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许是要下雨,便伸手摸了摸马。 “你不用在这里等我,找个地方避避雨。马莫要淋到,免得生病麻烦。” “是公子。”天璇应了一声,便牵着马车向后面走。 傅益桓矗立在祥云糕点坊门外望了一眼,这糕点坊看着再普通不过。 掀起长衫,傅益桓迈步进入。 这时候的客人极少,只有那三三两两,傅益桓在店内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身上。 他迈步直接到柜台前,正在算账的掌柜看到这俊俏的公子一愣,“请问公子有什么需求?” 傅益桓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这才压低声音开口,“姜家三小姐可是来了?” “嗯?”掌柜略微一愣,微胖的脸上带着不解。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在便罢了。” 傅益桓眸光一闪,懒得和他拐弯抹角,转身就要离去。 转身的一刹那,眼睛的余光瞟到拐角处,那里人影一闪,傅益桓双眼微眯。 “我不吃欲擒故纵那一套,既然今日没有缘分啦便算了!” 说罢,傅益桓眉尖挑了挑,抬腿就要向外走。 这话让掌柜的一愣,他的小老鼠眼微微眨了几眼,立刻反应过来,忙开口道。 “哎哟,这位公子您稍等稍等,您也太过心急了些。” 傅益桓顿下脚步,头没回,也没有言语。 等了大概几息,见掌柜的没有继续言语,傅益桓便迈步继续向外走。 这下掌柜的脸上露出急色,也顾不得什么,喊了一句“公子,公子可是姓陆?” 傅益桓回转头来,应了一声,“正是。” 就见那掌柜子双手一拍,“哎哟,公子哎!” 掌柜的忙从那柜台后面走出来,还对着傅益桓拱拱手,脸上陪着笑意。 “公子,瞧瞧,您早说就不能误会了,我送您,请!” 傅益桓嘴角噙着笑意,打量那掌柜的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他上楼。 来到二楼,楼上没有什么人,傅益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掌柜的同姜家三姑娘很是熟稔。” 他的声音轻柔,可是掌柜的愣是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不瞒公子,这姜小姐前些日子被家中禁了足,本是偷偷出来的,故此在下谨慎是生怕泄露了小姐的行踪,惹了麻烦。 “是吗?” 傅益桓轻笑出声,只是嘴角上挂的那句玩笑证明了他压根就没有相信这掌柜的话。 掌柜的抬手将额头上的冷汗擦了去。 这位公子看着春风和煦,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的盘算被人看穿了似的。 生怕傅益桓再怀疑,掌柜的又解释几句。 无外乎就是姜家三小姐善良,他和三小姐怎样熟识的。 不过他忘了一句话,过犹不及。 他解释得越多,说明他越心虚。 在二楼并没有停顿,二人径直上了三楼。 刚到楼梯口,傅益桓便瞧见有一扇门正开着,门口有个丫鬟瞧着面熟。 那丫鬟仿佛像是故意瞧见傅益桓似的,面上露出惊讶。 “景大公子?”转头面向掌柜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不悦,“你怎的把景大公子也领来了?” 掌柜的对她使了眼色,对着傅益桓笑了两声,“这位便是姜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云心,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寻她便是了。” 傅益桓面色冷清,把他们之间的猫腻看得一清二楚,只是眸色未变。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云心对着傅益桓俯身福了福。 “公子您来这儿寻我们家小姐有事?” 傅益桓将手中的镯子显露出来,“三小姐可是方便?” 云心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傅益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房门口处,傅益桓环视一圈室内。 这房间布置雅致,姜如婳正背对着他,端坐在屋中的圆桌旁。 她面前是一整套的茶具。 此时茶香缥缈,室内同样充斥着茶香。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姜如婳一愣,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是傅益桓,慌忙地站起身来。 她飞快地瞟了傅益桓一眼,便俯身福了福。 “大公子您怎会来此?” 这话语中带着几分惊喜,声音九曲回肠,听着犹如黄鹂一般清脆。 傅益桓单手被背立在门口处,他面色平静,眸光微深,让人看不清情绪。 从他进入这糕点坊那一刻,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小丫鬟再到面前的姜如婳处处都透着做作,但是傅益桓没有揭穿。 姜如婳拱手施了一个平辈礼,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前几日拜访府上听姑娘身边的丫鬟说姑娘常来此处,在下便想着碰一碰运气。” 直白的话语让姜如婳一愣,反应过来脸色通红。 姜如婳曾经打听过,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正直又不特别圆滑的人。 今日一见面就说出这番话。若是有外人在的话,或许能听出一丝旖旎来。 姜如婳抬头向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 云心见状,立刻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忙福了福。 “小姐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小心说漏了嘴。” 姜如婳莞尔一笑,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无妨,谢公子也不是旁人,切记下次莫要再多嘴多舌。” “是奴婢知罪。” 傅益桓眉头微挑,再次深深体会到豪门贵女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区别。 豪门贵女自小就开始学习规矩,所学极多,包括言行举止。 姜如婳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话里话外,将两个人之间的身份打破了。 两个人都是明白人,之所以来这里都是抱有各自的目的。 这次见面看样子要继续下一步了。 姜如婳面上带着笑容,只是笑意却没达眼底。 到现在为止,她还有些拿不准傅益桓来见她到底是为何?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容貌不是特别出众,想凭着这个吸引傅益桓希望不大。 唯一能让傅益桓对她觉得好奇的便是自己的举动了。 和傅益桓接触,姜如婳是谋划自己的未来,想要把面前这个男人给拿捏住,首先要引得他的兴趣。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选她 但是傅益桓的态度让她有些迷茫。 此时的傅益桓就仿佛像是戏台下的看客一般。 她的戏若是演得好了,便会得到赏钱,若是演得不好,说不准对方会一拍屁股走人。 这些想法在姜如婳的脑中转过,很快,她便打起精神来,面上露出温和的笑。 人就那么地静静地站着,双眼若有若无飘向傅益桓,似乎是想要听听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傅益桓仿佛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视线落在了圆桌上正热气滚滚的茶具上。 半晌,才缓缓开口。“小姐不请在下吃口茶?” 有人给递梯子,姜如婳忙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公子勿怪,是小女疏忽了,左右这也没有什么外人,公子请坐。” 傅益桓迈步向前,在圆桌一侧坐下。 姜如婳趁机对着云心使了个眼色。 云心福了福转身退出去,但是这房间的门没有关着。 这做法却含着其他意思。 这三楼极少来人,他二人私下见面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可姜如婳却像不想给傅益桓留下一个自己十分轻浮的印象来。 二人面对面坐下来,都不言语。 一个看着面前的茶盏,一个则是望着女人身后的屏风,这气氛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他们特别有默契似的。 见此情形,姜如婳心下有了底,她便伸出纤纤的玉手开始烹茶。 虽然她是在庄子长大,但毕竟是个主子,也没有做过什么活,双手白皙细腻。 烹茶的工作过程中,姜如婳动作如流水。 她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最后纤纤玉手捧起茶盏放在傅益桓面前,面上带着些许羞涩。 “公子,小女子并不善茶道,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姑娘谦虚了。”傅益桓淡淡地开口,一手端起杯盏品一口,带着一股甘甜的茶味瞬间在他口中蔓延开来。 “这茶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傅益桓的脑海中竟然想起婉宁屋子里的碎茶。 心里竟然暗自琢磨这茶或许适合婉宁喝。 傅益桓沉吟不语,让姜如婳的心不由得提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做法对还是错,但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就在她没有耐心,要主动开口的时候,耳边传来傅益桓低沉磁性的声音。 “今日在这里能遇到小姐想来也是有缘。” “在五皇子府那日,我那个奴婢蠢笨,遭人陷害,没想到小姐竟然不顾那人的身份,叫下人送信来,在下记了姑娘这份恩情。” 说话间他把挑好的镯子放到桌面上,并推到姜如婳面前。 姜如婳视线落在水头极好镯子上,眸光微闪。 他想起当日傅益桓曾经送姜妩云一只发簪,当时被她的大姐姐喜欢得不得了,时常把那只簪子戴在头上炫耀。 至于送发簪是什么意思,她们姐妹几个都知道,也都明白傅益桓是姜妩云中意的。 姜妩云陷害婉宁的源头也是只镯子。 后来去赔罪,傅益桓又赔了只镯子。 此刻,看着面前那个镯子,姜如婳心里没有不悦却也没有欢喜。 她垂下头,面上露出了一抹红晕,口中说着拒绝的话。 “公子客气了,不过是递个信罢了,受不了这种贵重的礼物,还请公子收回,只是……” 说到这里,姜如婳略微停顿,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傅益桓。 “这事若叫我大姐知道,小女恐怕难做。” 傅益桓眉心向上挑了挑,“哦,小姐为何难做?” 这一副全然不解的样子让姜如婳桌下的手握了握帕子。 她抬起手来端起杯盏,轻轻地品了一口。 放下杯子,再抬起头来时,好看的桃花眼透着明亮,看他没有一丝躲闪。 “公子,毕竟您日后是小女的姐夫。小女做的事若让长姐知道了,恐怕禁足受罚都是轻的。” 傅益桓修长的手指微微敲着杯子的侧壁,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姜如婳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傅益桓会安慰她,但是对方却沉默不语,这番举动让她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帕子。 二人各有心思坐在那里,房间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半晌傅益桓端起面前的茶一言而定,放下杯子再抬起头来,双目清明望着对方。 “说起来在下和小姐也算是投缘,我便也不瞒着你了。” 傅益桓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姜如婳却听得清楚。 他直白的目光让姜如婳心里咯噔一下。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没有揭穿,而是配合着让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在我院中有丫鬟很得我心,其实这丫鬟想必小姐也见过。” “我这人呢,没有雄心壮志,也不喜什么美色,只想一贤妻一良妾足矣。原本觉得同姜家大姑娘颇有缘分,正好令尊也有此心,在下便想着成就美事。” 傅益桓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姜如婳则是端坐身体,就仿佛像是一个聆听者,接着室内再次响起傅益桓的声音。 “只是可惜还未到议亲之时,就发现所要娶之人并非贤妻,竟然心胸狭隘,陷害妾室,这让在下心中难安。” “我极其讨厌家宅不宁,更不想每日下值之后要面对妻妾争宠,勾心斗角。” 姜如婳端起茶壶又给傅益桓续了一杯茶,她好看的桃花眼微微转着,也明白了傅益桓话中的意思。 她虽是庶女,但是心思灵透,要不然怎么会在嫡母手下平安健康地长大。 当初打听过,傅益桓立功回了京城之后从来不与同僚们去那风流之所,而且在外面遇到女眷时极其避讳。 本就是青春热血的年龄,在外面洁身自好,想必是家中有了中意的人,如此看来就是那丫鬟。 之所以放弃长姐是怕正妻日后进门之后再待那丫鬟不好。 但是有一点也让姜如婳不明白,京中世家豪门贵女居多,为啥选来选去,拒了她姐姐反而还来选她? 虽然她在后宅之中懂得不多,但是也知道各大家族之所以联姻,大部分都是有利牵扯。 姜如婳想来想去,猜测着有两点。 一便是傅益桓同父亲有什么勾当。 二便是因为那丫鬟在正妻没进门之前便有了身孕,这在豪门大家族中是最忌讳的。 所以便着急迎娶正妻进门,偏偏自己凑上门去入了这景大公子的眼。 这两种念头在姜如婳脑海中徘徊着,无论是哪种,对她来说有利无弊。 而且她所求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通一切,姜如婳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了一抹惋惜的神色。 “这倒是可惜了,公子这般好的人,却不能同长姐缔结良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归还 转瞬间她又眉眼微眯,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那大公子所说的良妾,可是那日被冤枉的小丫鬟?” 见傅益桓微微点了点头,姜如婳又继续道。 “那日小女子远远瞧见了那丫鬟唇红齿白,身材窈窕,看那模样性子也是极好的,也难怪深得公子的心,竟然这般为她考虑。” 傅益桓抬头扫了她一眼,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他深知姜如婳说这番话的意思。 她的夸赞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是不知道为何听到对方夸婉宁,傅益桓的嘴角竟然忍不住地向上勾起。 姜如婳在说话的时候,大大方方地看着对方,自然也注意到傅益桓的这细微变化,更加证实了心里后面的那种猜测。 她面色不变,手中的帕子却不由得紧了又紧,略微一顿又继续开口。 “唉,这也可惜了长姐。若是换作我能得公子这般专情的人,自然会和那良妾好好相处,姐妹和睦,把家院管得井井有条,定然不会让公子因为后宅之事操心。” 说到这里,姜如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言,用帕子掩住了嘴唇,水汪汪的眼神中透着一抹歉意。 “公子莫怪,小女子一时心直口快,失言了。” 这句话说得再透彻不过了,傅益桓心知肚明,放下手中的杯子,低笑了几声。 “在下本是想着到这糕点坊买些糕点回去,没想到竟然碰到小姐,而且如此投缘……” 两个人一唱一和,虽然都各怀目的,但是聊得极其和睦。 他这边谈笑风生,可是天空中响雷阵阵,在布庄的婉宁却不由得有些焦急。 她不知道傅益桓去了何处,看外面情形生怕公子淋到雨。 俗话说得好,一场秋雨一场寒。这秋日的雨稀稀拉拉说下就下。 婉宁这边已经量好尺寸,选好布料。 见傅益桓还没有回来,便按他的话去了布庄二楼的隔间点了茶点,乖巧地等着。 茶过三巡,糕点也吃了几块,可是婉宁依旧不见公子回来。 推开窗户,原本稀稀拉拉的小雨现在也慢慢地变大了。 雨帘如珠,大街小巷很快就被染上湿意。 布庄的客户大都趁着雨小乘了马车回家去,到最后只剩下婉宁一人还留在这里。 没有了客人,刚才接待婉宁的店小二也闲下来。 这小二迎来送往,识人的眼力极佳。 她也看出来婉宁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而且婉宁轻声细语,瞧着性子也是极好的,更不像有些丫鬟那样趾高气扬,店小二便凑到她身边来和她搭起话。 注意到婉宁频频望向窗外,心知也是急了。 “姑娘,雨都这般大了,你怎的还不回去?若就回府晚了,你家主子。没准会怪罪的。” 婉宁心知这店小二是好心,也没有觉得她说这话有些突兀,便温馨地解释句,“我家公子叫我在这里等着他。” “原来是这样。” 店小二点了点头。 她也是一个心细的姑娘家,听了婉宁这话,再想想刚才挑选衣料时拿出来的银锭,便想到面前的这个人恐怕并不是普通的丫鬟那么简单。 即使猜出了婉宁的身份,她的眼神中也没有半分轻视。 察觉到婉宁坐立不安,便又开口。 “姑娘,如今雨下得这般大,你家公子想必是心急回去了,恐怕是把你落这儿了。” “这是不可能的。”婉宁略有犹豫,但是很快否定了。 见婉宁这般实诚,店小二笑了笑。 “姑娘您瞧瞧这雨是越下越大了,看这样什么时候能停都说不准。雨天没客,我们老板说不准要提前关铺子。” “正巧我这里有两把伞,一会儿我们店要关门了,我便借你一把,你自己回家去吧。” 婉宁没想到这店小二竟然这大方,也知道她是好意,但还是拒绝了。 看她这样子,店小二自然明白她心中纠结的是什么,满不在乎地说。 “你别客气,况且我也相信你,等下次你来取衣裳的时候,把这伞再还给我就是了。” 这次一番话说得婉宁心里暖极了。 抿唇想了想,觉得这店小二说得有些道理,便站起身来,极其认真地同对方道谢。 “如此谢谢你了,你人真好。” 店小二拿了一把雨伞递给婉宁。 接过雨伞,婉宁摸着伞柄,面上依旧带着感谢的笑。 “姑娘,你若是想谢我,下次多来照顾我生意便是了。” 店小二说话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婉宁莞尔一笑。 因着店小二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又剩下婉宁一个人在雅间。 她坐在桌前看着已经冷了的茶,眼中隐隐多了一些担心。 她不认为大公子会将她扔在这里,反而担心雨天路滑,万一急着赶路发生事情怎么办? 就在婉宁在这里犹豫着该不该离开的时候,店小二又进了门。 “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店要打烊了。” 婉宁这才回过神来,抱着雨伞起身,在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店小二。 “今日多谢了,待我下次来时定会将雨伞还给你。” “天冷雨大,姑娘小心些。” 眼见着婉宁打着雨伞离开,店小二便关了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婉宁离开布庄,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 站在路口处,她有些犹豫,担心自己若是回了府大公子因为她提前离开生气怎么办? 抿着嘴唇,婉宁透过雨帘向外张望,最后转身慢慢地向着傅益桓马车离开的方向而去。 雨下的时辰不短了,路上已经有了积水。 尽管婉宁依旧小心翼翼,可是还是湿了鞋袜。 雨越下越大,慢慢地裤脚也湿了。 看着如盆倾注一般的雨,婉宁无奈,便找了一家已经关门的铺子,在铺子门口的檐下避雨。 收了雨伞甩了两下,婉宁小心翼翼地把雨伞收好,想着下次回去还要把这雨伞还给那好心的店小二。 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雨潮湿的鞋袜。 裤脚处湿漉漉的,全已经粘在腿上,冰冷难受。 婉宁叹了一口气,今日可真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抬头望天,婉宁祈求着老天赶紧让这雨停下来,她也好找到公子回府。 但是老天显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声,反而雨越下越大。 满面愁容的婉宁小脸皱在一起,就像是个失了水分的苹果。 再次叹气,婉宁收回视线,眼睛的余光忽然间瞟到对面铺面的三楼站着一对男女。 糕点房的三楼,傅益桓感觉到雨越下越大,不由得有些心急。 在他对面的姜如婳察觉到傅益桓有些心不在焉,秀气的眉头微皱。 扭头望向窗户的方向,姜如婳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雨色,她红唇轻启。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转头望向傅益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不合规矩 “公子这雨愈发的大了,想必是老天也不想叫公子此时离开,这雨拦人,公子何不顺了天意?” 姜如婳声音温柔,且带着几丝期盼。 傅益桓垂头看着手中的茶盏,实际上他明白姜如婳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她并不想理会。 不经意间抬头,傅益桓就对上姜如婳带着一抹眷恋的目光。 这目光有些复杂,让傅益桓的手略微一顿。 他站起身来,来到窗边,目光幽深,望着远处的景色。 “实不相瞒,还有人在等着在下,我若久不回去,怕她等得着急。” 这话听在姜如婳耳中心里咯噔一下。 瞬间就想到傅益桓说的他身边的那个丫鬟。 姜如婳手中的帕子紧绷着,尽管心里有些嫉妒,可是面上依旧露出一副大方得体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公子可得快些。只是这雨下得愈发大了,公子稍等,我叫云心拿把伞去。” “如此多谢姑娘。” 傅益桓颔首应下,转头望一眼圆桌上的茶壶。 “三小姐,在下品的你的茶清甜好喝,不知在下可否讨些回去给我家那丫鬟尝一尝。” 傅益桓这话有一半是出自真心,而另一半则是故意说给姜如婳听的。 婉宁是他的人,而且他也承诺日后不会亏待她。 既然面前的人是他选中的未来的妻子,傅益桓便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有些事情摊在面上彼此了解,日后还少些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傅益桓仔细瞧着姜如婳的面色。 见对方面色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心里有几分满意。 耳边是姜如婳清脆的声音。 “公子不必客气,等下便拿些回去。若是婉宁姑娘喜欢喝,您随便差个人说一声,我便给送去。” 傅益桓点了点头,望着姜如婳的眼神多了几次赞赏。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二人窗前这一幕被在楼下躲雨的婉宁尽收眼底。 婉宁睁大双眼,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等确认那女子身边的人就是自家公子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本鞋袜浸湿,裤腿上的湿也在一点点地向上蔓延。 可现在婉宁竟然觉着她浑身如坠冰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慢慢地席卷她全身。 微张着嘴,婉宁有心想要喊自家公子,但是却觉得喉咙发紧,只能那么怔怔地望着,泪水在眼眶中盘旋着。 二人关上窗户,熟悉的身影消失,婉宁这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她一个踉跄靠在店铺的门上,脑袋嗡嗡地响如同炸了锅一般。 婉宁再次抬头,视线对望向那店铺。 “祥云糕点坊”几个字映入她的眼帘。 这下子她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大公子今日要带她出来。不过是拿她做个掩人的借口罢了。 这样也方便他私下里来见姜家三小姐。 婉宁脑海中想起在瑞彩堂时傅益桓挑的那只镯子。 看样子这只镯子也是为姜二小姐准备的。 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涌出来,合着雨水在一起,不知是雨还是泪。 婉宁紧紧握着店小二给的那把伞,心里却在告诉自己。 公子有事在忙,她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赶紧回去,免得将这小二的雨伞再给打湿浇坏了。 这样想的婉宁却硬生生地迈不动腿,视线紧紧盯着糕点坊的大门。 又过了一会儿,糕点坊门内走出一芝兰玉树的公子。 在他身后,一袭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在替他打伞,这二人便是婉宁刚才看到的傅益桓和姜如婳。 二人比肩而战,一个帅气俊朗,一个面如桃花,看着是那么般配。 两家铺子相隔的距离也不算是远,但是因为此时雨太大,婉宁听不清这面说的话。 只是瞧见自家大公子伸出那骨骼修长的手,接过了伞把。 而那姑娘双目含春,两腮羞红宛若两朵红云。 姜如婳伸手拂下散落下来的发丝,不经意间瞟到了站在对面的婉宁。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好看的桃花微眨两下,从袖中掏出贴身的帕子向前递过去。 “公子,你额头上沾些雨水,还是擦一擦吧。” 其实依照姜如婳的想法要主动伸手替傅益桓擦拭。 但是碍于他们现在之间的关系,在想着自己要在傅益桓面前留下一个矜持的印象,所以退而求其次,只是选择递这个动作。 傅益桓眼眸微冷。 从心里来说,他并不想接这个帕子。 但是想着毕竟日后要娶面前这个人,犹豫间只能将帕子接过,顺手揣在怀中。 “小姐情意在不明白,这个帕子在下收下了。” 姜如婳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喜,她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两下,声音更是软糯如风。 “那公子是不是也应该送小女子什么?” “过几日罢,过几日自然有东西相送。” 傅益桓这番举动和话语都是在姜如婳的意料之中。 她嘴角向上勾起一丝笑意,俯身向傅益桓告别。 “那小女子便等着公子了。” 傅益桓没有再说什么,微微颔首,拿着雨伞转身便走。 这一回头间正好瞧到对面铺子下面的婉宁。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婉宁对上公子那犀利冷清的视线竟然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有一种想要跑的冲动。 但是碍于身份,还是走上前去对二人福了福。 傅益桓打量着婉宁,只一眼便瞧见茜湿了的鞋袜以及裤腿。 又瞧见她身上沾染了水珠,脸色瞬间垮下来。 “不是叫你在布庄等着吗?乱跑什么?” 傅益桓的语气并不算太好,斥责让婉宁的身子颤抖一下,心里竟然有些发怵。 难道是因为自己出差耽误了公子的好事? 有了这种想法的婉宁急忙俯身认错。 这番动作,雨伞自然没有打稳,衣衫瞬间被浇湿。 见状,傅益桓急忙伸手扶住她。 “都什么时候了?哪来的那么规矩?走,回去再说。” 言罢,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婉宁揽到怀中,同时护在自己的伞下。 “公子这合不合规矩。” 婉宁颤颤巍巍说一句,想要退出傅益桓的怀抱。 毕竟身边还有一个姜二小姐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傅益桓在接触婉宁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她浑身冰冷。 而她这套动作更是让傅益桓不悦。 揽着人向前走去的同时,带着一丝不满问道。 “躲什么?” “这,这奴婢衣裳湿了。” 其实婉宁都弄不明白自己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有些抗拒傅益桓和她之间有亲密的接触。 至于女孩的心思,傅益桓自然没有心思去考量,找到马车直接将人塞到车上去。 “小姐我们回吧,雨大天冷,小心着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奴婢哪里错了 姜如婳一直站在门口望着傅益桓二人离去的背影,云心的话让她回过头来。 姜如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幽深,带着一丝耐人寻味。 云心刚才站得远,但是也看清楚婉宁二人之间的举动。 看着自家小姐不由得有些担心。 “小姐,这景大公子对那丫鬟看样子很上心,是不是宠得有些过了?” 姜如婳转身,脸上的笑容不减。 “宠又如何?不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小丫头。” 姜如婳提起裙摆迈进糕点坊的门内,语气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原先以为能得大公子宠爱会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了得,现在看来黄毛丫头一个,不必放在心上。” 主子说话做奴婢的自然不可能反驳,可是对婉宁,云心还是不放心,忍不住提醒一句。 “小姐,都说眼里容不得沙子,有她在,再加上公子的偏心,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提起裙摆上楼,姜如婳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傻丫头,你既然说是沙子了,那又何必一直留着?” “小姐的意思是?” 眼下景大公子对她正上心,而我才是初见面,自然不能为难她,而且还要对她百好千好,给大公子留下好印象,日后办起事来才方便。 “其实有的时候想要一个人消失方法多得是,但是要处理得好,处理得漂亮才行。” 云心跟在姜如婳的身后,听着主子意有所指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另一边,马车悠悠地向着傅府的方向行驶。 婉宁坐在马车中盯着自己的脚尖。 第一次竟然觉得同傅益桓在一起有些尴尬和别扭。 她微微动了动,就看到傅益桓一道冷然的目光扫过来。 “你要做甚?消停待着。” “奴婢,奴婢还是去外面给天璇打伞罢。” “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就你这样,如果再淋了雨,恐怕没个三五天爬不起来。” “怎的,你这是打算借机生病偷偷懒?” 傅益桓皱眉看着这丫头这么不安分,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 傅益桓的这一番话,让婉宁瘪了瘪嘴又坐回去。 抬手,傅益桓食指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看着一旁湿透却梗着脖子不说话的丫头,叹了一口气。 “给了你银子,这雨这么大,不知道找个地方等我,淋雨很舒服吗?” 婉宁垂头抿唇,一句话也不说。 她认为自己坏了公子和姜家三小姐的好事,心里想着被责怪几句也是正常。 下一刻傅益桓冷清的声音传来。 “今日赶得巧,你我碰上了,若是错过了,你又该如何?难道一直等到雨停或者是在外面过夜?” 婉宁猛地抬起头来,水鹿一般的眼神中带着几丝惊愕。 她那时只是心想着顺着公子离开的方向而去,却没想那么多。 今日碰见的那些事,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 “公子,奴婢错了。日后必谨遵公子吩咐。” 看着垂头认错,态度极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傅益桓听着她这话就觉得心里发堵,拳头握了握,傅益桓重重地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让婉宁抬头,水鹿一般的眼神带着不解。 看着面前冷着脸的公子,婉宁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婉宁觉得心里有些委屈,泪水憋在眼眶中硬生生地不让她掉落。 这泛红的眸子撞到傅益桓的眼中,让他的心瞬间一紧。 要斥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傅益桓喉咙滚动一下,斥责的话化成重重的一声叹息。 “瞧瞧你,不过是没寻找我罢了,怎的还哭起鼻子来?回家的路总认得吧?” 婉宁微噘着嘴下意识地反驳,“奴婢没有哭鼻子。” “那为何眼眶这般红?” 婉宁一怔,微张了嘴。心知自己无论怎样也解释不过去,索性将头扭到一边去。 她还不忘嘟囔着来了一句,“奴婢没哭。” 这倔强的样子让傅益桓哭笑不得。 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傅益桓很想说两句软话哄哄这丫头。 但是想想今日婉宁做的事情,还是硬生生地板起的脸。 “可知道今日哪里错了?” “奴婢不知。” 婉宁想着左右躲不过一次训斥,索性也由着性子来,这硬邦邦地甩出来的四个字差点没把傅益桓给砸晕了。 好家伙,本想着丫头知道错了,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 谁知道这小丫头倔强得很,难道是自己最近这段时日待她太好了? “行了,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换身衣裳。切莫生了病,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傅益桓对这丫头终归是狠不下心来,语气也稍微缓和一些。 “奴婢省的。” 婉宁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正有些担心,傅益桓这番话让她收起小心翼翼,垂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这时傅益桓又想起他从姜家三小姐那里拿来的茶叶,从怀中掏出来。 本想直接说给她用的,但是小丫头别扭的模样让傅益桓换了语气。 “今日我同姜家三小姐一同喝茶,觉得这茶不错,便要些回来。你先收着,日后换成这个,你那些碎茶扔了罢!” 婉宁这时转过头来,看着那包茶叶,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见小丫头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这茶叶,傅益桓顿咳嗽了一声。 “日后我去的时候你要泡这个茶,自己一个人喝的时候也要泡这个。” 视线从茶上移到了傅益桓的面上,婉宁黝黑的眼神中带着不解。 都说夫唱妇随,难道公子痴情到连个茶也要用同样的? 傅益桓见到婉宁迟迟没有伸过手接茶,便又拿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一下让婉宁回过神来,长长的眼睫微微忽闪了两下,便伸出双手将那茶叶接过来。 她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这姜二小姐也是心细,上次是糕点,这次是茶,下次不知道要送公子什么了? 婉宁抿唇,压下心中的异样。 对傅益桓和姜二小姐的事情她不想再介入其中,只是盼着日后公子能饶了她,莫要再把姜二小姐的东西放到她那里了。 婉宁靠着角落不语,而傅益桓也是仿佛沉浸在自己思绪中。 雨水打在车棚噼里啪啦的,让人没有来得及了一丝烦躁。 坐得久了婉宁稍微动动腿,寒意又再次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婉宁将身子蜷缩在一起,似乎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丝暖意。 傅益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双眸微抬,就发现了婉宁这个样子。 视线向上,傅益桓这才注意到婉宁的脸色发白。 “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主子在这里 傅益桓心中紧张,忙伸出手来抚上婉宁的额头。 见没有发烧,提的心才落了下来。 眼中闪过一抹急色,傅益桓忙动手解开系在颈间的带子。 接着婉宁感觉到一阵风扑过来,下一刻傅益桓的外氅就盖上她身上。 这突然间飞扑而来的衣服让婉宁惊愕。 反应过来之后忙手忙脚乱地捧起来。 “这是?” “披上吧,免得着凉。到时候弄不好还得本公子伺候你。” 这话语带着几分嫌弃,婉宁瘪了瘪嘴,将外氅盖在身上。 外氅还遗留着傅益桓身上的温度以及他带着凛冽的清香。 “多谢公子。” 婉宁小声道谢。 这样子看到傅益桓眼中眸光幽深。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是想说句关心的话,可是看到这小丫头这样子,话语中带着一丝嫌弃。 “谢就不必了,日后你若是听话些,公子我就省心了。” 婉宁抿着嘴唇,心知傅益桓说的是自己不听话,擅自离开布庄的事情,其实这事她也不想的。 但是想着刚才已经道歉了,自己再说,免得惹得公子烦躁,便垂下头,裹紧身上的外氅。 没过多久,马车在傅府角门处停下。 这次傅益桓率先下了马车。 他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撑着雨伞站在马车旁。 见公子下了马车,婉宁才犹犹豫豫地探出头来。 率先看到公子伸出的手臂。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来。” 见婉宁愣在门口处不肯下来,傅益桓出声。 言罢,傅益桓才见到对方犹犹豫豫地将手伸出来,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傅益桓手翻转,直接握住婉宁的手,使力将人搀扶下马车。 二人一同站在伞下,傅益桓的眉头微皱,“手怎的这么凉?” 婉宁垂头,傅益桓只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 婉宁人则是因为傅益桓这句关心的话语心神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是有些冷的。” “哼,知道冷,下次就长些记性罢。” 傅益桓冷哼一声,随后便牵着婉宁的手向府里走去。 婉宁面色微怔,等察觉到主子温热的手心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自小进入府中,她做的都是伺候人的活,何时享受到过这种的待遇? 尤其是身侧这个身材挺拔,面色俊朗的男人还是自己的主子。 婉宁觉得这一切仿佛是在梦中一般,竟然不知道怎样回到了院子。 院门口处张妈妈打着伞在焦急地等着。 等瞧见他们靠近,忙快走几步上前。 张妈妈看到他二人的动作有些惊愕。 视线由伞而下落在他二人牵着的手上。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让我好些惦记。” 张妈妈什么事没有见过,瞬间回神。 对上张妈妈打量的视线,婉宁觉得尴尬得不行。 有心想要把手缩回来,可是却被傅益桓拉得紧紧的。 “快,快进院,这雨下得太大了。” 张妈妈的声音打断婉宁的挣扎,耳边传来傅益桓低沉的声音。 “妈妈,辛苦你去厨房嘱咐一声熬些姜汤来。” “哎,姜汤已经备下了,想着这雨大,你们回来怕受了寒气。” 张妈妈应了一声,傅益桓拉着婉宁的手径直往院子内走。 被张妈妈探究的视线盯着,婉宁垂着头,脸上带着两丝红晕。 傅益桓径自进入婉宁的屋子,关上门,隔绝的室外的寒冷。 “你躲什么?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府中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对婉宁今日的举动傅益桓很不满,进入房间之后忍不住埋怨道。 婉宁抿唇不语,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身为一个奴婢,日常养成的习性让她不习惯像刚才那样高调。 婉宁忽然间想起自己临走时开了窗户,生怕进雨来,扭头望去,发现窗户已经被关上,想必是张妈妈特意来关上的。 见人还杵在地中间,傅益桓眉头微皱,“去换衣服罢,真的想生病?” 婉宁应了一声,左右张望。 她的房间不大,湿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其实她也想换,关键是主子在这儿,她怎么换? 婉宁有心想要回怼几句,但想想二人身份的差别,只能带着不满抿着嘴唇。 “怎的?还傻愣着干什么?” “那个,还请公子回避。” 身上冷意阵阵,婉宁只能壮着胆子开口。 傅益桓正在斟茶的动作一顿,扭头看着婉宁面上带着不可思议。 “回避?你是我身边的丫鬟,何处我没见过?” 这一句话说得婉宁瞬间面色涨红。 “但是公子……” “行了,赶紧换。” 婉宁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益桓冷冷地打断。 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冷意,婉宁也只能叹一口气,缓缓地挪到衣柜前翻找着衣服,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傅益桓那边。 人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过好久也没有再往这边看,婉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也明白此时外面下着雨,而自己一个奴婢换衣服,没有撵公子出去的道理。 但是公子总应该顾念些女孩子的羞涩吧? 婉宁忍不住在心里嘟囔,公子是个不解风情的,但是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 先是把自己裤脚上的水简单地擦了擦,然后准备把找出来的干爽的衣裳往身上套。 “你从前同傅皓谦私下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躲躲藏藏的?” 室内,傅益桓的声音忽然间响起,猝不及防的声音让婉宁正在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她水鹿一般的眼神微眨几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傅益桓这话的意思。 从前的时候,她和傅皓谦私下见面,自然不能叫旁人发现。 一是人言可畏,总不能成了别人的话柄。二是这事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恐怕也是少不了一顿收拾。 “怎么不好回答?” 没有听到婉宁应话,傅益桓不悦地质问。 婉宁轻轻地应了一声,接着往身上穿衣衫。 她是背着傅益桓,没有察觉对方在得到她的话的时候,面色骤冷。 “所以从前傅皓谦拉你的手的时候,你也是见人就躲?” 这语气冷得没有温度,婉宁红唇微张,有些弄不明白自家主子不悦在哪里?下一刻便听到傅益桓的冷笑声。 “怪不得你方才躲得那么自然,想来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你我现在不同,府中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避讳就不需要了。” 婉宁慌忙套着自己的衣服。即使她再笨,也察觉得出傅益桓这话中有一丝不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多年往事 可是傅益桓的话,明显的是在诬陷她和傅皓谦之间的关系。 “公子,奴婢私下里和大少爷见面,也从没做过半分逾矩之事,更不要说什么拉手不拉手的。” “至于奴婢要躲,只是因为……” “只是什么?” 看婉宁解释这句话还拖拖拉拉的,傅益桓脸上带着一些不耐催促道。 听着自家主子声音越来越糟糕,婉宁想着这事也没有什么,不必隐瞒,索性抬起头来,双眼带着清明望着傅益桓。 “奴婢入府的时候年龄小,有时会受欺负。时间久了便知道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就要藏着掖着,若是被别人发现,心善的还好,如果是碰到那些拔尖儿崇安的或者和奴婢不对付的,东西被抢是小,弄不好还得落到一顿奚落嘲讽。到时候惹出来麻烦恐怕挨罚的还是奴婢。” 傅益桓一怔,后知后觉地反应婉宁说的是她在府中的生存之道。 和他所想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等等,这丫头胆大了? 竟然能在他面前说出这么一连串的话,而且还没有刚才的维诺。 傅益桓眉头向上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想着婉宁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是难道是把我当作了好东西? 傅益桓嘴角抽了抽,目光直直地望着男婉宁。 头发还没有擦干,衣服换了干爽的。 “你的的意思是有人抢你东西?” 问话的同时,傅益桓指了指他对面的圆凳。 婉宁应了一声,便在傅益桓对面坐下。 “回答我。” “公子事情过去了。” 对以前的事情婉宁并不想说。 “如果我想要知道呢?” 婉宁望过去,有些不解主子为什么非得在这些事上执拗。 “夫人的院子中原来有六个丫鬟,奴婢和……” 听她一番讲述,傅益桓才明白在王氏那里,待她好的两个一个因为犯了错被打杀了,另一个跟了三公子,剩下她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说起往事,婉宁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她是怀念和那两个姐妹在一起那些美好的日子。 傅益桓这才想起那日他将婉宁带出王氏屋子的情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婉拧不过是遭了人的道,那菁玉是打算借着王氏的手打杀她。 瞬间傅益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就在他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公子,姜汤好了。” “公子,姜汤好了!” 是张妈妈的声音。 傅益桓刚想开口,婉宁便快步走过去把门拉开。 眼见着张妈妈一手打着伞,一手端着托盘。她马上把托盘接过来。 姜汤正冒着热气,傅益桓用手触碰一下,此时温度刚刚好。 他直接端起一碗喝下,浓郁的姜味瞬间充斥他的口腔。 说实话,他平时并不喜欢这姜味。 放下碗,他瞟了婉宁一眼,意思很明显催促着这小丫鬟赶紧喝。 婉宁侧立一旁,眼神忽闪着,仿若没看见一般。 “你今日淋了雨淋,多喝两碗才是。” 傅益桓站起身来,“妈妈,她便交给你了。等下备一些热水给她沐浴。” 眼瞧着张妈妈应下,傅益桓起身离开。 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来。 “妈妈这姜汤……必须得喝。”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番话说完后,婉宁的眉头皱了皱。 这是有多不相信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张妈妈应了一声,傅益桓便拿着伞出门。 房间内就剩下她二人。 张妈妈随手关了门,然后拉着婉宁来到床边坐下。 手很自然摸着婉宁的额头,显然想要看婉宁发热没有。 眼见着张妈妈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一般,婉宁竟然有一丝暖意,有多久没有人同她这么亲热。 “快些喝了姜汤,免得生病,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张妈妈把手把姜汤端了。 看着张妈妈笑意温和的脸,婉宁无法拒绝,直接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味道瞬间弥漫她的口腔,同时也让婉宁心中一暖。 亲眼见到人把姜汤喝下,张妈妈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那边已经烧好热水,张妈妈照顾着婉宁沐浴。 见张妈妈一副要亲自伺候她的样子,婉宁觉得尴尬极了。 她将身子缩在水中,张妈妈一边给婉宁擦着胳膊,一边看着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热气而熏红的脸,笑了笑。 “你跟我一个老婆子害羞什么?难不成你娘亲给沐浴的时候,你的脸也红成这样?” 提起娘亲,婉宁神情一僵,转瞬间面上多出一丝失落。 “我很小的时候便不在母亲身边了。” 这话一说完,张妈妈才反应过来,“对了,忘了你是家生子。” “家生奴婢都是如此的。我呀也是老早地就离开了爹娘跟在我家姑娘身边呢。” 一提起离开爹娘,张妈妈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情,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 “跟着姑娘的时候我才5岁,是同姑娘一起长大,姑娘待我极好 ……” “后来姑娘嫁人,我便跟着她一起来到傅府,转眼间都这么多年了。” 婉宁眼见着说起以前的事情,张妈妈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看这样张妈妈同大公子的生母感情应该很深。 这时候的婉宁就是一个聆听者,她不由得有些羡慕张妈妈,至少跟着姑娘一起伺候着,总比在夫人跟前要强很多。 “如今公子也大了,方才瞧见公子同你从外面回来那模样,哎哟哟,就和姑娘当初……” 说着说着,张妈妈的声音忽然间顿住,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也收敛几分。 “唉,岁数大了总是爱想些以前的事情,那些陈芝麻烂谷的事情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听?” 婉宁听得正欢,张妈妈忽然间停下,让她有些好奇。 心里隐隐地感觉着后面的话恐怕和大公子有些关系。 婉宁自从来到这院子中,跟张妈妈接触得比较多。 而且随着两个人越来越投缘,婉宁在张妈妈身上也感到了一丝暖意。 察觉出张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婉宁不自觉地抚上她的手。 “妈妈,先夫人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没有福气见过。” 婉宁说这话只是不想让张妈妈难过,想把这个话题给接过去。 谁知张妈妈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带着一丝牵强。 “若是姑娘还在,瞧着你这般懂事乖巧,恐怕早就叫公子将你纳入房中,也免得你现在还没有名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升职 婉宁一怔,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这些。 听到名分两个字,她又下意识地开口。 “妈妈,我也没想要什么名分呢。” “你这丫头,你怎么能?” 张妈妈猛地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丫头。 怎么也没有想到婉宁居然能说出如此惊骇世俗的话。 “都已经是公子的人了,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心甘情愿?” “妈妈,我同你说那日公子……” 婉宁眉眼微眯,说起那日的事情,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我知公子的心意,公子也知道我的心意。其实他就是为了免得我日后出府为难,才故意这样的。” 张妈妈看着面前眉眼微眯的小丫头,张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思量一番,还是问了一句,“你这心思公子当真知晓?” 她怎么记得公子好像说过日后给这丫头婉宁抬妾,地位位份不低呢? 婉宁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当然说了,估计等到夫人进门或许就可以了。” 婉宁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姜二小姐,但是这件事情她也不能擅自向外说。 看着今日他们两人的情形,想必好事将尽。 这一番折腾,洗漱完,天已经黑了,张妈妈便回自己的屋子去休息。 临走的时候看一眼坐在床边梳着头发的婉宁,微微摇了摇头。 婉宁说的话,张妈妈暗暗记下了,琢磨着什么时候有时间要好好问一问公子。 婉宁这丫头想法简直是太单纯。 也不想想,一个姑娘家的出府生活哪那么容易? 要钱没钱,要地没地,要手艺还没手艺,况且外面的世道还不及府中好过的。 烛光下,婉宁慢慢地梳着头发,视线落在圆桌上面的茶叶,神情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恍惚。 其实在看到傅益桓和姜二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婉宁也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 她一直谨记着自己的本分,想着有日正头夫人进府,她便求着恩典出府过着快活自在的日子。 在府中她一直谨小慎微,只是不想在府中为数不多的日子给自己惹麻烦。 像婉宁这个年岁正是思春的时候。 只是婉宁在感情上有些愚钝,弄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她认为自己虽然跟了大公子,可终究不是长久。 她是奴婢,但也知道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的道理。 所以和傅益桓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克制自己的心,知道什么该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己的。 今日傅益桓和姜家三小姐在一起的情景总是在她眼前晃着,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看着桌上的那茶叶,婉宁伸出手指不由得轻轻地戳着。 她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现在心里酸溜溜的。 即便真的是留在府里做了姨娘,她也没有资格视作日后主母的权利。 随着婉宁的手指的动作,茶叶包轻轻地挪动了两下。 婉宁晃了晃头,将心里的那些小心思甩了出去,起身将茶叶和糕点整整齐齐地收在小匣子中。 虽然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让她心无旁骛地将这两样东西自己吃用了去,她也做不到。 那就索性收起来,眼不见心不乱,也免得勾搭她胡思乱想。 外面的雨渐渐地停了,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温和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使室内多了一些朦胧感。 因为淋了雨,生怕自己得病的婉宁早早地便歇下。 翌日起来的时候,发觉自己除了咳嗽两声,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婉宁呼出一口气,“还好是挺过去了,要不然公子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婉宁小声地嘟囔着,忽然间停下话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这话语气怎么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呢?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话真没错。 自那日下雨之后,天直接就冷下去。 婉宁将之前在布庄做的衣裙套在身上。 傅益桓时不时地召婉宁去伺候笔墨。 婉宁拿着墨条轻轻地研磨着墨。 因为咳嗽并没有好利索,偶尔要咳嗽两声。 正在看着公文的傅益桓放下手中的公文,扭抬头看她一眼。 “怎的还没好?汤药没按时吃?”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心烦。 “奴婢吃了,顿顿落不下。” 婉宁怯生生地应着。 傅益桓眉头微皱,“喝了这么久还没好,那大夫是个庸医。” 婉宁抿着嘴唇,有些看不懂自家公子为什么艴然不悦,也识趣地没有开口询问。 婉宁瞄了一眼傅益桓手中的公文,黝黑的眼神眨了两下。 “公子,您最近没有之前忙了,以前公务总要忙到深夜的。” 傅益桓拿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睨了她一眼。 “怎的,知道你家公子我升职了?” 婉宁点了点头,明亮的双眼瞬间映入傅益桓的眸中。 “奴婢恭喜公子。” 婉宁福了福说着道喜的话。 傅益桓眉头微挑,这丫头今日话怎的这么多? “恭喜什么?”傅益桓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当然是恭喜公子可以做正经的活了,之前您整日忙碌,做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活,就和个跑腿的杂役似的。” 傅益桓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瞧了又认真磨墨的小丫头一眼。 虽然这话说得通俗,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你倒是看得明白。” 婉宁抬头双眼眨了眨。 可没有听出这话有夸她的意思。 歪头想了想,好嘛,分明是之前将她当作傻瓜了。 婉宁心里有些郁闷,她这么聪明伶俐又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哪儿傻了? 心里不爽的婉宁就加快手上磨墨的速度,甚至力度也加重一些,明显的是拿这墨砚撒气。 傅益桓批复完一本公文,在拿起另一本的时候,不经意间就看到婉宁目光直直盯着墨,两腮鼓鼓,明显地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样子让傅益桓觉得有趣,索性把手中的笔放在桌案上,眯着眼睛看着她。 婉宁垂头抹墨,察觉到公子半天没有来沾不觉得有些奇怪,抬过头去就对上公子一双深邃的眸子。 “公子您瞧什么?”婉宁吞咽口水,总觉得公子这眼神让她有些发毛。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傅益桓来了兴致,他挑挑眉,指指床榻旁边。 “你去将左手第三个匣子拿过来。” 婉宁应声,找到匣子便捧起来。 这匣子入手沉甸甸的,而且上面刻的花纹也是极其细致好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奴婢怕碰着 婉宁做奴婢这么多年,凭着她多年的经验来,这种雕工精细又沉甸甸的匣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里面装的想必是贵重物品,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这样想的婉宁愈发小心,步伐轻慢,动作透着谨慎。 匣子放在傅益桓面前,收回手的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从婉宁去拿匣子开始,傅益桓就一直盯着她。 这谨小慎微的样子竟然把傅益桓逗笑了,当着婉宁的面直接把匣子打开。 里面是几块玉佩,略微一看玉佩的水头极好,真是价值不菲。 婉宁好奇,盯着瞅了好几眼。 那水汪汪的眼神透着清亮,让傅益桓以为他是很喜欢,就故意问一句。 “你盯着看作什么?” “公子,奴婢刚才一捧着匣子就猜测里面应该是极为贵重的东西,看样子猜得没错。” 说这话婉宁竟然还有一丝自豪,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这顾盼神飞的样子让傅益桓心神一动。就是出来的话,却让他一噎。 “那你喜欢不喜欢?” “公子的东西奴婢为何要喜欢?” 直白的话,傅益桓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复了。 其实婉宁心里有自知之明,这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属于她呢? 傅益桓磨了磨牙,这几日已经习惯婉宁的直来直往。 他长臂一伸,便把婉宁拉到身边,同时推动匣子面向她。 “送给你的。” “公子,你送给……奴婢的?” 婉宁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声音提高几度。 这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让傅益桓无语。 “一块玉罢了,你何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真真没出息。”傅益桓忍不住嫌弃。 在婉宁震惊的目光中,傅益桓拿出其中的一块玉慢条斯理系在自己的身上。 把另一块递到婉宁面前。 “你的,收着吧!” “给你的,收着吧!” 婉宁视线向下,就见自家公子骨骼分明的手心上托着一块玉佩。 她面上露出一抹惊愕,顿时觉得受宠若惊,便盯着那玉佩仔细瞧着。 这玉佩水头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待看清上面的纹路是一对鸳鸯后,婉宁抬头,眼神中带着不解。 这是公子为她准备的?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鸳鸯的寓意世人都知道,而鸳鸯玉佩意味着什么鲜少有人不知。 眼瞧着这个能同公子合成一对的鸳鸯玉佩,婉宁心神微动。 见人久久没有动作,傅益桓眉头微皱,拿着玉佩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愣着做什么?还不拿着?” 婉宁抿唇,抬头瞧傅益桓一眼,这才缓缓伸出手来,将那玉佩接在手中。 玉佩晶莹剔透,触手微温,那雕工也极为精巧,细看这雌鸳鸯羽毛分明,甚至还能看出脉脉含情的神态。 婉宁指腹轻轻抚过鸳鸯的身子,心里雀跃,就仿佛是吃了蜜一般。 双眸微垂,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奴婢谢过公子。” 俯身道谢,婉宁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这玉佩收在怀中。 这玉佩恐怕把她祖宗三代卖了都不一定能买得来,可要小心珍藏。 从婉宁接了玉佩开始,傅益桓便目不转睛地盯着。 除了嘴角带出那抹微小的弧度外,没有在她眼中看到欣喜,让傅益桓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 “不喜欢?” 傅益桓低沉的声音响起,也让婉宁从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 “怎么敢,公子赏赐的东西想必是极好的,奴婢得将她仔细收藏,不能损坏半分。” 这句话说完,傅益桓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本公子送你的,不是赏的。” 低沉的声音就仿佛像是羽毛一般拂到婉宁的心。 她猛地抬起头来,双眼中带着一丝惊喜,心却如同小兔乱撞一般,跳得飞快。 这模样让傅益桓心生满意,点点头,同时挥挥手,“行了,回去歇着罢!” “这,公子不用奴婢伺候了?” 婉宁瞧一眼自己手下的砚台。 “不必了,身体还没好,免得熬夜病得厉害!” “奴婢谢过公子!” 婉宁默默地退后了两步,再次道谢之后转身回房间。 回到她的房间,婉宁坐在圆桌上,将玉佩从怀中拿出来。 借着烛火,婉宁仔细地端详着这玉佩,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她心中一点点地涌出。 渐渐地婉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弧度越来越大,在灯光的照耀下多了几丝明快。 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擦了又擦。 婉宁思量着大公子送给她的玉佩应该放在何处? 在房间左右张望也没有找到个合适的位置。 于是婉宁便开始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配得上这玉佩的好盒子。 奈何她一个丫鬟,好盒子哪里有? 无奈之下只能将娘亲给她用来放果脯的盒子找来,先用湿帕子里里外外擦个遍,微微晾干之后又垫上几块干爽的帕子,这才小心翼翼将玉佩放在放进去。 折腾半天,总算将这玉佩安置好。 婉宁洗漱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是傅益桓温文尔雅的模样。 这一夜,心里念着玉佩,想着傅益桓对她的好,婉宁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 翌日,婉宁早早地起床便去大公子的房间伺候。 伺候的习惯,婉宁动作更伶俐。 很熟练地替傅益桓换上官服。 傅益桓垂眸才发现 她的腰间空空。 “玉佩呢?怎就没带?” 傅益桓手指微微搓着,话语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公子太贵重了,奴婢怕磕碰着。” 替傅益桓整理衣领,两个人贴得很近。 婉宁甚至都能听到傅益桓的心跳声。 一瞬间婉宁微微脸红,忙想要退后几步。 可腰间的一只大手阻止她的动作。 下一刻傅益桓的唇便贴上来,宛若狂风暴雨一般霸道与蛮横。 突然间的动作让婉宁身体僵硬,双眼睁大,就这样任由人搜索。 直到觉得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傅益桓才松开她。 腾地一下婉宁的脸变红了,如同熟透的西红柿一般。 傅益桓此时单手背后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做出突兀举动的人不是他似的。 “给你的,便别带着,美玉蒙尘,岂不可惜?” 婉宁双眼眨两下,心里却想着美玉蒙尘也好过瑕疵裂痕。 但是这话却不敢说出口。 她垂下头,咬了咬嘴唇,没有言语。 她的唇本就红润,再经过傅益桓的一番蹂躏,更是如同滴血一般。 现在轻轻一咬,傅益桓不由得心动。 他的目光深邃一些,抬起手来牵制住婉宁的下巴。 “等下了朝,下午带你去垂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逃离的借口 因为傅益桓的举动,婉宁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 就在她一愣神的工夫,傅益桓已经松开手,转身离开。 “垂钓吗?”立在原地,婉宁小声地嘟囔着。 长这般大,她很少出府,更别说去江边了,至于垂钓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婉宁探头看了看天,现在这个天气适合垂钓吗? 伸手拂着自己的唇,婉宁感觉到红唇微微有些胀,想必刚才傅益桓的动作造成的。 回到房间的她坐立不安,心里却琢磨着傅益桓走时扔下的那句话。 期待多过好奇心。抿唇想了想,婉宁又找了两件厚衣裳。 咳嗽本就没有好,万一再不小心吹了风,恐怕公子又要说她了。 就在婉宁在房间有些焦急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接着天璇的声音传来。 “婉宁姑娘在吗?公子让我来接你。” 下一刻,门猛地被拉开,一俏丽身影出现在门口。 天璇望着站在门口处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明明还是那般模样,可是看着就多了几丝妩媚。 很快天旋便收回自己的视线。 “公子在外面等着呢,快些。” “有劳了。” 婉宁轻快地应着,提起裙摆快速跟在天璇的身后。 角门外,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掀开车帷,上了马车,婉宁就对上傅益桓打量的眸子。 傅益桓视线在婉宁身上徘徊着。 这身水蓝色的衣裙更衬得婉宁身材窈窕,面色白皙。 傅益桓长臂一伸就把人拉在怀中,双眼中带着一抹情愫,望着面前面色红润的女人。 他的喉咙微微动两下,有一种想要把这小女子按在怀中好揉你一番的冲动。 但是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只是将婉宁揽在怀中,就这么紧紧地抱着。 尽管和傅益桓已经亲密无间,可是他突然间的动作还是让婉宁有些无措。 见大公子只是抱着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婉宁提着心这才落下。 头靠在傅益桓的肩膀上,耳边感觉到大公子的呼吸,婉宁面上一点点地爬上红晕。 “公子到了。” 马车忽然间停下来,外面传来天璇的声音。 趁着傅益桓一愣神的工夫,婉宁快速从他的怀中撤出来,坐在一侧,同时捋了捋裙摆。 下了马车,婉宁张望着,这才发现原来是到了江边。 不知道是何原因,这江边四处僻静得很。 婉宁双眼微弯,仔细地打量起来。 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有些陌生。 “走吧。” 傅益桓向前走了几步,见自己的小丫头正一脸好奇地望着周围,没有跟上来。 “是,公子,奴婢马上过来。” 听到傅益桓的声音,婉宁立刻应着,便快走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陌生的地方让婉宁有些不安,于是便紧跟在傅益桓的身侧。 眼瞧着对方离着自己近了些,傅益桓低声问道,“害怕?” “回公子,奴婢还好。”婉宁吞咽口水,手中的帕子紧绷着。 倒不是害怕,就是有些紧张。 傅益桓的步伐不由得慢一些,三人沿着长廊继续向前,直到看到远处的凉亭。 婉宁注意到在凉亭内立着的两个人,神情一僵。 “姜小姐可是等得久了?” 傅益桓的声音响起,婉宁回过神,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眉低眼慢地跟在傅益桓的身后。 她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已经看清楚站在小亭里面的是姜家三小姐以及她的丫鬟。 见到来人,姜如婳向前走两步,她身姿摇曳,芙蓉面上带着一丝浅笑。 “小女子出门不比公子容易,再加上在府中左右无事,便来得早些。” 傅益桓眉头微皱,在离姜如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姜大人待小姐不好?” 姜如婳在傅益桓靠近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身边带着的婉宁,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很快又恢复如常。 在面对傅益桓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父亲对家中的嫡亲多关注一些。家中庶子庶女一切如常。” “每个府中大抵都是这样。高门大户庶子庶女总是有不被喜欢的。” 姜如婳目光清明,没有跟傅益桓抱怨,也没有说自己被苛待。 这番话意思是其实每个高门大户都差不多。 现在姜如婳大概也弄明白傅家大公子寻上她大抵是为了她身后的姜家。 傅益桓坦荡,关于府中的事情也没有隐瞒,所以姜如婳认为她直来直去反而更容易得了傅益桓的心。 果然下一刻,傅益桓淡淡开口,“无妨,待日后成亲便好了。”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就仿佛是这婚事早就定下了一般。 姜如婳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一下,嘴角上的笑容更深,语气也多了几分轻松。 “那小女子日后便靠着公子撑腰了。” 婉宁侧立在傅益桓身后,从进入这凉亭之后,她头都没敢抬。 耳边是傅益桓和姜如婳的对话,可是婉宁却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 那种堵得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让婉宁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但是她依旧记身为一个奴婢的本分,面色未变,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天璇,去将我们带来的东西准备一下。” 傅益桓转头吩咐。 天璇应了一声,拿着鱼钩钓饵便到湖边去安置去了。 这声音对婉宁来说如同大赫,心里赌得不要不要的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逃离这里的借口。 忙提起裙摆,就要跟着天璇过去帮忙。 只向前走了几步,便被傅益桓制止了。 “他一个人去便好。你没弄过这些,免得不小心伤了手。” 婉宁迈出去的脚硬生生地顿下来。 刚为自己找到这个借口窃喜地笑僵在脸上。 同时她察觉到了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用说这两道视线的主人就是姜家三小姐和她身边的丫鬟。 一道视线温和,一道视线犀利使婉宁面上多了一些不安和局促。 双手交在一起,婉宁不知道自己眼神应该往哪儿落。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身份,守着本分。 在知道姜家三小姐以后的身份后,在傅益桓身边更是多一些小心。 淡淡地应傅益桓一句,婉宁便默默地退后,想要退到傅益桓的身后,尽职地做一个木头丫鬟。 “公子,婉宁姑娘心思灵透,手脚也勤快,倒比我这笨丫头强了许多。” 姜如婳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夸了婉宁一句。 转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云心使了个眼色。 “你去帮忙罢,把我们带来的东西也支起来。” 云心应了一声,提起裙摆离开,小凉亭内就剩下他们三人。 凉亭中的气氛有些怪异,婉宁眉底眼顺立在傅益桓身后。 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窝囊些? 第一百二十章 失了本分 对其他人她或许会牙尖嘴利,但是亭子这两位一位是她的主子,而另一位则是未来的主母。 她一个在主母入门之前就在公子身边伺候的丫鬟。 这身份通常情况下是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无论是像云禾那样要长长久久地留在府中一辈子,还像是她自己这般,想要日后得主子恩典出府,首先要做的就是讨得主母欢心。 咬着嘴唇,婉宁思量着是否要说一些讨好的话。 可她这性子,以及姜家三小姐眼神中透着的一丝疏离,让她硬生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知道婉宁姑娘一同前来,尚未准备礼物,是我失礼了。” 姜如婳温和的声音传来,这话语中俨然端出当家主母的派头。 毕竟正常情况下,当家主母见到妾室都是会赏些物件。 这话说得让婉宁竟然心里生出来一丝不喜。 她微微俯身,将所有的不安和胆怯都压下去。 “小姐严重了,听得您此言,奴婢便心领了。” 明明是谦顺的话,可姜如婳硬是从这话语中听出一丝倔强。 她眉头微微皱下,面上的笑容越加温和。 傅益桓沉默不语,耳听着她们之间的话语,心里却没有来得松了一口气。 瞧这二人情形如此和睦。想必日后定会后宅安宁,不会生出事端。 “待日后姜小姐过了门,再备礼物也不迟。” 傅益桓开口。他这话俨然是给这两个人定了名分。 姜如婳因为这话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心中同样多一丝喜气。 这话落在婉宁的耳中竟然觉得心里越发的难受,有一种想逃离这凉亭的想法。 “小姐,公子,那边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云心走过来向二人禀报。 她乖乖地立在凉亭外,等着主子的吩咐。 傅益桓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姜如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姜小姐请吧。” “公子请。”姜如婳微微颔首,抬脚迈步向前。 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傅益桓转身面对婉宁,声音柔了几分。 “你冷不冷?” 这话温柔带着一丝磁性,提起裙摆正准备下凉亭的姜如婳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傅益桓的神色,姜如婳眼中闪过一抹没落。 她仔细注意过境煜对她说话的时候虽然话里话外都说着两个人日后的事情,但话语中带着一丝疏离。有尊重,有礼貌,唯独没有熟悉和亲昵。 但是待婉宁却是不同的。话不多,眼神却时时落在她的身上。 从他二人身上,姜如婳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熟稔和亲昵。 其实姜如婳在自己有所行动以及傅益桓选上她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准备和傅益桓不谈情分,只是为了目的各取所需。 但是真切地见到傅益桓二人之间的交流,姜如婳依旧觉得心里发怵。 就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占去,心里超级不舒服。 婉宁落后几步,在听到傅益桓的问话后轻轻摇摇头。 “公子,奴婢衣裳很厚实的。” 生怕是傅益桓不相信,她还将胳膊稍微抬起来。 这举动落在傅益桓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倒是聪明。” 转身,傅益桓向前迈步。 “走吧,等下你同我一起钓,若是今日钓到了鱼,晚上回去便叫小厨房加餐。” 站在原地,婉宁咬了咬嘴唇,纠结一下还是开口。 “公子,奴婢还是不去了吧!” “为何?” 这话让傅益桓一顿,转身望向她的时候,视线透着打量。 “公子,奴婢还是在这小亭里等着你。” 略微停顿,婉宁望向走在前面的姜如婳。 “今日有姜小姐在,奴婢和着应该避嫌。” “避嫌?你这丫头脑袋瓜里一天天想的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嫌可避的?谁不知道你我的关系?” 傅益桓眉头微皱。才察觉出婉宁有些不对劲。 他这番话说得极自然和直白,却让婉宁面色一红。 抬头瞟了一眼姜如婳的方向,声音微低。 “公子你小些声音,被姜小姐听到不好。” 这话听得傅益桓更是眉头紧皱。 “你何必这么紧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光明正大,遮遮掩掩作甚?” 傅益桓向来耿直,并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只是觉得今日婉宁这些举动实在有些奇怪。 见婉宁望向远处,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这丫头看的是姜如婳。 转过头来,傅益桓望向婉宁眸光幽深,眼底闪过他未察觉出来的失望。 方才听着她二人对话傅益桓觉得二人相处融洽,日后也不会有什么龌龊的事情。 但现在婉宁这样子,让他心里没有来得多了一份怒气。 抬起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傅益桓忍不住叮嘱两句。 “姜小姐早晚都会进门,但我也是言而有信之人,答应你的事情也一直作数。” “你瞧今日,她待你不是很亲厚吗?” 婉宁红唇微张,想要解释两句,可是傅益桓又开口道。 “你放心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姜小姐也必不会是王氏那般心胸狭窄,刻薄之人。你现在不要再和我闹这些小脾气了?” 婉宁猛地抬头,带着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大公子。 她有些闹不明白了自己不过是觉得有些尴尬,何时闹起脾气? 傅益桓见着婉宁瘪着嘴,眼神中带着不甘。重重地叹一口气,许是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严厉,便软下话语。 “好了,莫要闹了,我们去垂钓。” 说话间,伸手要拉婉宁,结果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躲掉了。 婉宁后退两步,拉开和傅益桓之间的距离,同时望着对方声调极其认真。 “公子,奴婢并不知道姜小姐要来,若是知道的话便不会同你一起来的。” “为何?” 傅益桓觉得自己的额头突突地疼,没弄明白这丫头今日怎的这么直执拗。 “公子您可以不在乎,但是奴婢不能失了本分。” “本分?这和本分有什么关系?” 傅益桓的眉头紧皱,他有一种想要撬开这样的丫头脑袋瓜,看看到底装的什么。 “公子不明白?姑娘家虽然怕惹来善妒的名声,但是……” 婉宁的声音清脆,且极其认真,可是听在傅益桓的耳中却多了一丝厌烦。 他对后宅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有些女子善于多变嫉妒。 所以在选中姜家三小姐的时候,把喜欢婉宁的事情直接摊牌试探。 觉得这女子不是王氏那般心胸狭隘,这才确定人选。 只是婉宁这番话仿佛是对他没有信心,还是怀疑他的眼光? 傅益桓认为一件极小的事情在婉宁这里弄得有些复杂。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争风吃醋 无论婉宁怎么说,傅益桓一直都眉头紧皱,视线幽深地望着她。 让婉宁心里生出一丝无力感,都不知道怎样把话说清楚。 “啊……” 就在婉宁立在那里,绞尽脑汁琢磨着怎样能劝一下这盐不进的公子的时候,忽然间感觉到手腕被抓住,没站稳的她一个踉跄,接着轻呼出声。 这声音引得江边三个人侧目。 尤其是姜如婳,视线虽然温和,可婉宁却敏感地察觉出那视线中带着一抹不悦。 婉宁慌乱中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竟然不敢和姜如婳对视。 事已至此,无奈之下,只好跟在傅益桓的身侧往前走。 两个人这样拉扯着,婉宁总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手腕想要收回,结果傅益桓却扣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机会。 “有什么嫌可避的?把你脑袋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要是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我收拾你。” 冷着脸,傅益桓压着火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很快就来到姜如婳面前,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一圈,面色淡定。 “怎么了这是?” “她生了些小脾气,不想垂钓。” 还没等婉宁开口,傅益桓先一步回答。 姜如婳眸光闪了闪,面上露出一丝淡笑。 “这算什么事情?婉宁姑娘,我来教你垂钓如何?” 姜如婳的笑温柔,带着几丝和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婉宁心头一颤。 她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心里琢磨着自己刚才和大公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太高,可姜如婳柔和的面容下,总让她觉得有些心虚。 婉宁没有理会她,姜如婳也没有丝毫恼怒。转头面对傅益桓,声音依旧温和。 “公子不知,小女当初也是在乡下长大的,对钓鱼一事略通一二。” “我猜测着婉宁姑娘不喜垂钓,大概是不掌握要领。” 一番话替婉宁解了围。 姜如婳贴心地在婉宁身旁给她出主意。 认真的模样让婉宁都有些疑惑,难道刚才那匆匆一弊是自己看错了? 姜如婳的热情,婉宁的疏离傅益桓全都看在眼里。 他的视线在婉宁面上徘徊。 婉宁不经意间抬头,就对上大公子幽深的目光。 傅益桓低头扫姜如婳眼,又对着婉宁微微颔首。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着我选的人不会是错的。 傅益桓上前几步,先是拍拍婉宁的后背,然后将人推向姜如婳的方向。 “姜小姐有心,那就麻烦小姐带一带这丫头。” 婉宁被推得一个踉跄,转头望向傅益桓,就见对方眼神中带着一丝情愫。 “乖,听话,看样子姜二小姐也是一个懂得。” 上前几步,傅益桓在婉宁耳边柔声道。 婉宁却没有感到暖意,慌忙转头看向姜如婳。 见对方正在整理鱼钩,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主子已经开口,做奴婢的自然没法拒绝,只能缓慢地挪着步子来到姜如婳身边。 “如此有劳小姐了。”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姜如婳痛快地应着,从一旁云心手中接过吊杆,放在婉宁手中。 这动作两个人离得比较近,姜如婳靠近婉宁的耳边,轻声开口道。 “不必客气,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声音极小,仿佛是只有婉宁能听清楚。 婉宁猛地抬头,就见到姜如婳已经转头去拿另一根鱼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婉宁在她的话语中听到淡淡的威胁。 扭头望向其他人,都在各自地忙着,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莫名的一股寒意涌上婉宁心头。人一哆嗦,手中的鱼竿没有拿稳,脱落下去。 姜如婳转身间看到婉宁的情况,眼疾手快将鱼竿握住。 她拉住婉宁的手轻轻地搭在鱼竿上,面上依旧是温和地笑。 “婉宁姑娘鱼竿要拿稳,鱼竿不稳,怎么能钓上鱼来呢?” 见婉宁稳稳地拿住鱼竿,姜如婳伸手将被风吹下来散落的几根头发捋到耳后边。 她面色温和,声音也清脆,可不知道为什么婉宁依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眼睫毛颤了颤,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傅益桓那边。 傅益桓仿佛是也是察觉到这边的动作看向这里。 四目相对,婉宁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坦然。 婉宁跟在大公子身边时日也不短了,这神情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仿佛是看到她们二人相处得如此和谐很满意似的。 “婉宁姑娘快坐下钓罢,等鱼上钩,还得时间呢!” 容不得婉宁多想,又传来姜如婳的声音。 就和一个木头人似的婉宁神情有些僵硬地听着安排。 坐在小凳上,婉宁盯着前面的鱼竿,人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她入府后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对男女之事和妻妾争宠见识得并不多,只是偶尔从云禾口中听到只言片语。 那时候好友总是向她吐槽,说出来的一些话带着酸意。 婉宁从来没有把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中,因为她并没有想过要嫁人。 跟了大公子,院子内只有她一个丫鬟,争风吃醋自然就谈不上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姜如婳这短短的接触,婉宁竟然心生疲惫。 同时她也理解傅益桓。 无论是府中的相爷还是几位公子,他们在干大事情,对后宅之事情得并不多。 更不懂得后宅之中的那些弯弯绕。 大抵所有的男人都希望在外忙碌一天,疲惫回来后被宅子中的女人众星捧月般伺候着。 从大公子的谈话中,她也知道傅益桓并不喜后宅争斗,希望妻妾和睦。 但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看到婉宁在这里坐稳,双眼直直盯着鱼竿,姜如婳那边也开始做准备。 她坐在婉宁和傅益桓之间,时不时地注意一下婉宁这边的动作,指点几下。 偶尔也会侧头同傅益桓说上几句话。 无论她说什么,傅益桓总是淡淡地应着。 但是姜如婳却发现傅益桓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地落在婉宁身上,即便那丫头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他这边。 “公子,要不然你同我换个地方?” 莞尔一笑,姜如婳露出一目了然的神色。 说话间她便要起身。 傅益桓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面上多了些许不自然。 “不必如此麻烦。” 姜如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傅益桓竟然有些心虚。 “对了,方才听你说在乡下时需要亲自钓鱼来吃?” 傅益桓为了避免尴尬,便主动找话题。 话音落下,眼见着姜如婳眸光微暗。 她望着不远处的江面微微叹一口气。 “唉!说来话长!我同公子说说,还请公子莫要厌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方便的话,姜小姐便同在下说说,也当是疏解心情。” 察觉姜如婳因为自己这句话心情黯淡下来,傅益桓傲有些懊恼。 “其实公子大概也知道我姨娘是做错事,被撵到乡下的。” “无论在任何地方,踩高捧低常有的,在乡下庄子也不例外。” “一个犯了错的姨娘和庶女,又会得到多少优待?垂钓或者是寻找野菜实在就是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民以食为天,人为三餐饥饱奔波。” 话说到这里,姜如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公子,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希望公子不要因为这话而扰了兴致。” 姜如婳侧头望向傅益桓,她的眼底透着水光,清明的眼神仿佛像是照到人的心里似的。 这一种柔弱却又坚强的模样让傅益桓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不过他的目光依旧是透过面前这笑得淡然的女人望向她身后的婉宁。 并且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婉宁的视线。 四目相对,婉宁慌忙扭过头去。 这动作引起傅益桓不悦,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 莫名地他觉得心里发堵,竟然做出一个非常幼稚的举动,目光直直看向姜如婳。 “姑娘并不介意以前的苦楚,在下自然心甘情愿做一个聆听者。”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这话语中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眼睛瞟向婉宁,见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傅益桓略一停顿继续说道。 “你我日后总是要共结秦晋之好,对姑娘了解些,方便我们相处。” 这话说完,眼见着姜如婳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她是一个精明通透的人。 傅益桓为何说这番话,她有几分猜了,心中多了一丝嫉妒。 扭头望向江面,姜如婳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姨娘被赶出府时候我年岁还小呢。后来渐渐长大,也听了一些关于娘娘的事情。” “说是姨娘陷害家中主母,这才被撵了出去。府中一直没有消息,我在庄子上他们也没有拿我当正经小姐。” “那时候我和姨娘相依为命,其实也是我最快活的日子,虽然有些苦,但是有姨娘的宠爱,后来……” 垂下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纠结的事情,姜如婳的眉头紧皱。 “后来大姐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大夫说需要有亲人的血来做药引,府中姐妹兄弟的皆是不可,偏偏就我要了我的。” 抬起头来,姜如婳在望向傅益桓的时候,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傅益桓略一沉吟,便想通其中的关键。 这件事恐怕是她姨娘做的。 用她的血救了嫡出小姐的命。如果不想被骂忘恩负义,自然要把这庶女接回府中,而且还要好生相待。 “和公子猜测的一样,我的姨娘很聪明是不是?” 姜如婳一直注意着傅益桓的神色,看出他猜出缘由,竟然没有一丝避讳。 接下来她说着更加直白的话。 “我姨娘是瞧着我年岁大了,想要给我一门好亲事,这才想着这种法子。” 傅益桓自然明白,姨娘这舐犊情深让他不禁也有些动容。 “你姨娘为了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是啊!”姜如婳叹一口气,眼底中泛出涟涟水光,终究还是从眼眶中溢出。 她慌忙地用手擦掉,脸上露出了一抹故作坚强的笑。 “姨娘为了我劳心伤神,可是,我……现在剩下的只是怀念。” 傅益桓一怔,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惊讶过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想必这姨娘不在了,恐怕其中也是有姜夫人的手笔。 他虽然只见过姜夫人一面,但是看她那性子并非大度之人。 同时他心中也感叹母性的伟大,为了女儿这姨娘也是豁出去一切。 心声被打开就一发而不可收,姜如婳眼中带泪,面上却带着笑意。 “自从回到府中,夫人面上待我极好。每日学习女工女训,琴棋书画,每日都在想着日后能嫁一户好人家,然后将姨娘接回来。” “事实上……” 姜如婳干笑一声,“在我入府那日姨娘便去了,可惜所有人都瞒着我。到现在他们还以为我不知晓呢!” 说到最后姜如婳的笑容更大,只是却带着一丝凄苦。 抬头望天似乎是安慰自己,也似乎在说给身边的人听。 “若是姨娘在天之灵能见到公子,想来也安心了。”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抬头望天,那眼神无助中又带着一丝期望,闯入傅益桓的眼里。 这一刻他心生触动,也明白姜如婳话中隐藏的意思? 果然是一个通透的女子,傅益桓暗戳戳地想着。 这姜家三小姐仿佛是看出来他要同她成亲是看中姜家这一脉。说起自己的过往似乎在向他表明立场。 傅益桓的同情只是一瞬间,向来自制的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面色恢复如常,略微思量便开口道。 “姑娘这番话确实不该同我说,日后更要在心里莫要再说了。” 姜如婳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嘴角带着淡笑,其实她明白傅益桓也听懂她的话了。 “我省的,但是公子不是外人,日后要与我相伴的人,有些事情总不应该藏着掖着。” 傅益桓颔首,半晌才回了一句,“姑娘说的是。”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言语,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之中。 傅益桓视线盯着鱼竿,心里却思考起来。 他之所以选中姜家三小姐是因为她觉得对方是一个稳妥的人。 而且从姜如婳主动示好和他接触中,傅益桓发现对方是一个极其稳妥的人。 只是听她说了这些事情,傅益桓才发现这女子也是一个极其细腻的人。 和姜家合作是势在必行的。 傅益桓刚开始以为姜家大小姐是个很好的人选,但是没想到刚要接触就闹出那样的事情。 娶回来的妻子,傅益桓并不一定非要对他一心一意,但是也不想找一个搅屎棍搅得家宅不宁。 姜二小姐突然间闯入他的视线,而且凭着她的几番举动也证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各有目的,各有所需,二人之间就这样达成默契。 今日和姜如婳接触,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让傅益桓觉得他这个人选对了。 到目前为止,姜家三小姐或许是最合适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假参半的感情 “婉宁姑娘,鱼上钩了!” 这一声唤回来,侧头来寻着声音望去,就见到姜如婳已经站在婉宁的身后。 婉宁也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同样因为姜如婳的这句话回过神来。 她急切地望向江面,姜如婳这个时候已经紧握着她的手。 就在婉宁以为她会帮着自己把鱼竿拉上来的时候,谁知道对方却轻声地开口。 “婉宁姑娘,快将鱼竿拉起,……对,就这样……怎么样?钓鱼很有趣吧?” 随着她的指挥,婉宁下意识地按着她的命令去做。 她手上稍一用力,顺着姜如婳的动作,一条草鱼就这么出现在江面。 许是不甘心就这样被钓上来,草鱼扭动着身躯,似乎想要挣扎下去。 “快,收紧鱼竿,用力,来,往岸上甩。” 姜如婳声音清脆,而婉宁也随着她的每一个指令认真地做着。 在她身后的天璇见状,几步上前,一手抓住鱼线,另一只手握住草鱼,将鱼钩从鱼的嘴中卸下来,扔在木桶中。 姜如婳笑意盈盈,双手在一起轻轻地拍着,口中说着夸赞的话。 “婉宁姑娘你真厉害。公子瞧瞧,咱们两个算得上钓鱼老手了,却敌不过婉宁姑娘这刚学的呢!” 用帕子掩住嘴,姜如婳话语中带着一丝亲密。 傅益桓的视线全都落在婉宁身上,也没有听出身边这女人的话语中带着的暗意。 婉宁此时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刚开始和傅益桓闹别扭时的那些心里的不愉快仿佛因为钓上来的鱼而消散一般。 此时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水桶。 她的手扶着桶边,手指微动着,想要伸手去触碰那鱼。 偏偏又有些不甘似的,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傅益桓眼中溢出一丝笑意。 察觉到一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婉宁扭头就对上的傅益桓幽深的眸子。 一瞬间,婉宁眼中闪过一抹荒乱,忙扭过头去。 她起身,对着姜如婳开口。 “小姐您折煞奴婢了。如果不是小姐细心地教,奴婢怎会钓上鱼来?” “奴婢想着将这鱼献给你,算是奴婢向您交的学费怎样?” 婉宁说得认真,这倒是符合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姜如婳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转瞬间消失不见。 接着她的面上带着一丝犹豫,略一思量后才开口。 “我知道这是婉宁姑娘的心意,但是我实在是不能收。” 这拒绝的话说完,傅益桓也带着一丝不解望过来。 许是察觉自己这话有些突兀,姜如婳又解释一句,“我今日出府本就是瞒着家里,若是带回去,被父亲母亲知道,恐怕就要受罚了。” 这时婉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抿着嘴唇思量番,婉宁再次开口。 “这样我回去便将这鱼交给小厨房的人,晚上用我的名义送去姜府怎样?” “这?”姜如婳咬着嘴唇,面上带着一丝纠结。 这模样婉宁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傅益桓察觉到婉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便开了口。 “姜小姐,你我之间的事情也得告知姜大人了。” 这话让姜如婳转过头去望向他。 对上傅益桓幽深的目光,她眼中才露出一丝女儿家应有的娇羞,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婉宁钓的这条鱼算是给几人开了张,接下来几人收获可不少,零零碎碎地钓上来几条鱼,把那木桶都装得满满的。 “公子就此别过了,我出门时间久,恐怕家里瞒不住。” 看了一下天色,姜如婳起身告辞。 “要不我送小姐回去?” “不必了,公子,我带着云心悄悄回去。” 姜如婳拒绝了,转身在面向婉宁的时候脸上笑容依旧。 “婉宁姑娘,我觉得和姑娘十分投缘。平时在府中也难得有个知心的人。若是下次有时间的话,我们再约着一起见面谈心说笑可好?” “谢小姐对奴婢的赏识。小姐召唤,奴婢必然而去。” 婉宁不着痕迹地挣脱姜如婳拉着自己的手,俯身福了福,神情毕恭毕敬。 眼见着姜如婳二人上了马车,婉宁这边也从天璇那里接过装着鱼的木桶跟着傅益桓上马车。 傅益桓居中而坐,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在马车内紧紧盯着木桶内几条鱼的婉宁,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刚上马车的开始,他还因之前和婉宁拌嘴的事情,想要冷她一会儿。 想着自己冷脸,这丫头应该会主动认错。 谁知等了半天,对方却没有反应,反而对这几条鱼感了兴趣。 一瞬间傅益桓莫名地生出一口气,难道他还不如几条鱼? “怎么就没见过活鱼?”傅益桓这声音明显带着不善。 “见过的,但是这些不一样。”婉宁视线没有收回,闷声地回答,“这里面有奴婢亲自钓上来的。” 看她那样子认真,尤其是一字一句地回答,让傅益桓硬生生地憋了一口气。 他觉得心里发怵,但是又无法对婉宁发泄。 重重地叹一口气。 罢了,就这丫头这样,和她赌气,恐怕难受的还是自己。 想通这一切的傅益桓轻咳嗽几声。 “你方才做得不错,想来应该也知道自己不该起小性子的。” 傅益桓心里真实想法是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梯子。 婉宁此时已经壮着胆子伸手在怼鱼头。 有一便有二,渐渐地她也胆子也大了,把袖子拢起来,手指戳起来。 戳得正起劲,忽然间听傅益桓的话,手上动作一顿。 慢慢地把手收回来,用帕子擦了擦手,婉宁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去看傅益桓面上的表情。 傅益桓没有注意到婉宁的动作,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 “日后莫要再说些什么避嫌不避嫌的话了,今日你已见到姜家三小姐,看样子是个性子极好的,对你也颇有照顾。” “日后你也顾念着一些姐妹情分,毕竟是要长久相处的。” 婉宁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垂头闷声回一句。 “公子抬举奴婢了。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同主子称姐妹。” 婉宁垂着头,声音有些闷。 她没有看周身不悦的傅益桓,继续开口。 “奴婢也没有同您使什么小性子。奴婢是真心地想要将鱼给姜小姐拿去,真心实意不掺杂半分旁的意思。” 说话时婉宁一直是垂着头,傅益桓看不到她的神情。 但是这几句话让傅益桓刚刚消下去的不悦又涌出来。 他眉头紧皱,看着婉宁的发顶。 这倔强的模样让傅益桓头又疼了。 看看,又是这番话,带着疏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里没底 傅益桓深呼吸,半晌声音微冷。 “婉宁是不是我最近太过宠着你,倒叫教你失了本分?” 话音落下,傅益桓略微一怔,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平日里他对待婉宁是好的,但是从未在面上说过自己带他的心意。 今日这番话说出来,傅益桓面上闪过一抹懊恼。 刚开始留婉宁在自己的院子里是因为自己占了姑娘的身子,不愿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但是随着相处,他渐渐地对这个丫鬟上了心。 刚开始他不明白,只是后来发觉自己不自觉间总是想到婉宁,甚至下午回到院子,也总是不自觉地想去这丫鬟的房间。 傅益桓才发觉自己待 她同其他的下人不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宠爱。 同样意外的还有婉宁,但是她意外的却是后半句。 她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还掺杂着一丝委屈。 “公子,奴婢何时丢了本分?” 婉宁咬着嘴唇望着傅益桓,丝毫没有退缩,也没有了平日的胆怯。 她自打出生起便是奴婢,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每当见到主子的时候,都是恭顺尊敬,从未有过半分逾越。 尤其是进入府中,更是谨守本分。 因为她知道一个奴婢想要安身立命就要伺候好主子,听从主子的命令。 本分二字紧刻在她的心头,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公子,奴婢今日可有何错漏之处?” 婉宁声音带着沙哑。 她发觉自己嗓子疼得厉害,但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公子,仅仅是因为奴婢愿在姜家三小姐面前同您站得太近,或者是有亲近的举止,就觉得奴婢不听您的话,失了本分吗?” 这一番话说出口,婉宁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可是居中而坐的傅益桓面色却是铁青。 他认识的婉宁一直是恭顺温和,在他面前温柔乖巧,像这样的顶嘴可是难得的一次。 傅益桓的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这丫头胆子愈发的大了,看样子确实是自己最近对她太宽松了。 傅益桓眼神晦暗,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些。 “谁跟你说的是做奴隶的本分?我说的是做妾室的本分。” 这话一说完,婉宁再次蒙住了。 什么?妾室? 这是哪儿搭哪儿啊? 她觉得自己和公子说的话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微张着嘴,婉宁替自己辩解。 “公子,可是奴婢……” “什么奴婢?你如今是奴婢,难道一辈子都是奴婢吗?” 抬手揉了揉青筋暴起的太阳穴,傅益桓语气中也多一些无奈。 傅益桓觉得自己刚刚压起的火气就硬生生被婉宁给挑起来,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无奈。 “我不是同你说过,日后主母进门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也不会叫人欺负你。你当我这些话都是白说吗?” “其实我不一定非要选择姜家三姑娘,但选她的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你,因为我对你承诺过。” “我觉得姜家三姑娘性格温和,日后必不会亏待你,瞧瞧我把你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非要和我赌气,非要和我拧着干?” 说到最后,傅益桓的声音带着几丝质问。 他幽深的眸子望向婉宁,却发现对方因为自己的话怔怔地愣在那里。 确实,婉宁被傅益桓的这句话砸得头晕目眩,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脑海中回响着傅益桓刚才的话。 这些字一个一个她都懂,可是合在一起她愣是没有听明白。 小脑袋瓜转呀转,半晌望着傅益桓,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是不是她误会了公子的意思? 这种想法一经产生婉宁心里突然有些不安稳,甚至多了一些慌乱。 她双手紧握,压下心中的慌乱,面上带着一抹镇定。 “公子,奴婢知道你待下人宽厚,奴婢如今伺候了你,也领着妾室的月俸,但奴婢知道本分,不敢以妾室自居。” 耳听着婉宁奴婢长,奴婢短,傅益桓眉头更是紧皱。 他看着婉宁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失望! 他知道有些女子为了达到目的,会耍一些小心机。 对婉宁的一些小手段,在他认为无伤大雅,反而多了一丝情趣。 可今天婉宁的话听在他的耳中却仿佛是要名分的明示。 傅益桓的火气噌噌上涨,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一些陌生。 就在他打算斥责的时候,婉宁咬着嘴唇倔强的神情让他心里一紧。 垂下眼眸,傅益桓想起两个人误会之后,这小丫鬟每每去寻他,也总是拐弯抹角地试探和提醒。 如今说这话这些话同她前几次大相径庭,这或许就是她的性格? 有了这种想法傅益桓压下心底的不悦,面色也多少缓和一些。 他伸手想要拉婉宁,却见对方一甩袖子躲开了。 傅益桓磨了磨牙。 这丫头是倔脾气倒像是自己给惯出来的。 叹了一口气,傅益桓只能缓和些语气。 “婉宁你跟了我,我自然不会委屈你。虽然现在你没有妾室的名分,但是院子里的人从来没欺负过你,也没有人看轻你。” “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丫头,但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乖乖听话,等以后就好了。” 傅益桓心底生出一些无力感,其实这样的话他已经同婉宁说了很多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不满足,也可能是心里没底。 他们身份不同,考虑的问题也不同,名分这两个字可能在婉宁的心里可很重要。 但是他心里的想法,也不会因为婉宁的固执而改变。 抬头看了看婉宁,见对方依旧眨着眼睛一脸的疑惑。 傅益桓抬手扶额,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了十足的耐心,继续同婉宁解释。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不对,是我该如何做才能叫你不再这般闹脾气?” “其实我说的日后是等我成了亲,分了府,到时候一定会给你名分。一定会给,绝不诓你。” “如今我已经有了成亲的对象,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议亲。成亲的时日也不会太久。” 他这么劝说以为婉宁会妥协,但是对方依旧满脸不解地望着自己,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傅益桓觉得心痛。 他猛地上前,扳住婉宁的肩膀,让她扭过身子,同时强迫她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难道你非要我给你立字据,或者是现在就给你名分,你才能满足?才不能这样和我使小性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用了什么手段 傅益桓有些恼了,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丫鬟还是不满足? 可是婉宁却因为傅益桓的这句话,脑中的那根弦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在公子面前却没有任何意义。 同样,婉宁也有些不解,为什么她和傅益桓一次又一次地解释,对方竟然也是不满足呢?反而还要怪自己? 而且公子以前都已经默许了等他成亲之后便会放她出府。 现在却让她守着妾室的本分,就好像是以前的那些话从来没有说过似的。 难道做主子的都是这般变化多端吗? 短短的功夫,婉宁心里思量很多。 她决定今天一定要和公子把话说清楚,尤其是她心中的打算,不想让公子误会。 于是她挣脱掉傅益桓的牵制,俯身福了福,在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坚定。 “自从奴婢来到公子院子中,公子待奴婢极好。而且奴婢一直认为公子不给奴婢的名分是害怕奴婢日后顶了妾室的名头出府,那时候名声好说不好听。弄不好还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惹得麻烦。” “奴婢也知道身为家生子,没有资格提什么出府。但是奴婢的这个念头是公子应准的。是您养了奴婢的痴心妄想。” 在傅益桓面前她一直恪守本分,不敢有半分僭越。 更不可能像今日这般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在府中多年,她一直谨小慎微。 作为奴婢的她想要把腰板挺直也是不可能的。 自从和傅益桓在一起,心里隐藏的那些坚强和倔强被一点点地激发出来。 所以在面对自己的未来,婉宁努力地在争取。 今日也是傅益桓的话刺激到她,让她一股脑儿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马车摇摇晃晃,婉宁的心也是七上八下。 她望着傅益桓幽深的眸子,眼一闭心一横。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她就豁出去了。 提起裙摆,婉宁直接跪了下来。 “公子,奴婢今日瞧着姜家三小姐待您是真心的。奴婢瞧着您对她也是有着几分情意。” “想必将来成了夫妻之后必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任何妾室的存在其实都是夫妻两个人中间的一种隔阂。即使是现在,看着郎情妾意,和和美美。难保的日后会是什么样子?” “公子,奴婢知道您都一直都不喜后宅争斗。想必也不愿意下值回府之后,妻妾不和,纷争不断。” “所以,奴婢这个绊脚石您早早地丢弃了罢,这样家宅才能安宁和顺。” 言毕,婉宁俯身对着大公子磕一个头,再抬起头来目光幽深,她在等,等傅益桓最后的决断。 傅益桓居中而坐,宽大的袍袖遮掩下的手紧紧地握着。 他面色微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婉宁,最终还是伸出手来。 “你且先起来吧。” 这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婉宁微微摇头,依旧跪着,大有一副不得到答案不起身的架势。 她这是在逼我呀! 这个念头在傅益桓心中闪过,看着婉宁胸口起伏。 眸光犀利,在婉宁脸上扫过,斥责的话到嘴边却又吞咽回去。 此时傅益桓心里还留着一丝理智,他不想伤了和婉宁之间的情分。 深呼吸几下,傅益桓伸手将婉宁拉近自己。 婉宁抬眸,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让她不解的是,公子深邃的眸中含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许恼怒,有些许费解,还有一丝莫名的惊讶。 但是转瞬间傅益桓便压下自己胸口即将喷出的怒火,也将所有的情绪全都隐匿出来。 “婉宁,你说这些话是不是在同我赌气?” 傅益桓的声音超级温柔,是婉宁从来没有听过的。 可婉宁却感觉到这温柔的声音下一刻或许会是雷霆大怒。 明明心里有了猜测,但婉宁不想放弃自己的这份固执,轻声开口。 “公子,奴婢从未有半分赌气的念头,今日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二人对视,傅益桓视线犀利紧紧地盯着婉宁的脸庞。 他心中存着一丝侥幸,似乎想要从婉宁的面上寻找出和自己使性子的蛛丝马迹。 但是结果终究让他失望了。 看着面前的人,傅益桓眼中的失望一点都没有遮掩。 他和婉宁明明离得很近很近,这一刻却觉得非常遥远。 回想起这些日子他们在一起相处时的情形,这一刻傅益桓有些迷茫。 这丫鬟心心念念想要出府,那这些日子来他们的相处在她心中又算作什么? 傅益桓正直,向来不喜欢耍各种手段,但婉宁今日的种种做法让他起了怀疑。 难道这些时日的相处是她打算出府给自己的福利?还是迷惑自己的一种手段? 这一刻傅益桓觉得他通体冰凉,那颗为婉宁持盘算的心也渐渐地冷下来。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琢磨着日后如何不叫她受委屈,如何让她安稳度日。 甚至就连三殿下旁敲侧击,他都不以为意。 他认为婉宁是个懂理智分寸的,日后自然不会胡搅蛮缠,让自己做出那种宠妻密切的事情。 可是现在…… 冷笑一声,松开钳制着婉宁的手。 没想到他精明一世,最后却在这一个小女子面前栽了跟头。 傅益桓摇头,发现自己如今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他为了这个丫鬟可以不在乎一切,结果在这个小女人心中自始至终在盘算着如何能出得府去。 现在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傅益桓自认为他日后一妻一妾也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看着固执的人,傅益桓喉结滚动。 “若是在那宴会上没有后来的事情,你是否也会同傅皓谦说要离府的事?” 这话把婉宁给问蒙住了。 脑中回想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就被否决了。 即便是换成了大少爷,她恐怕还有这样的心思。 婉宁细想想,当初她是听了云禾的话,只是想着不要跟大小姐入侯府。 病急乱投医才做出那样的事情。 至于日后会如何,婉宁没有想过。 傅益桓质问完后便一直紧紧盯着对方。 婉宁眼中闪过的情绪低落在傅益桓的眼中竟成了默认。 这一瞬间,愤怒彻底从傅益桓胸腔爆发,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伸出手一把掐住婉宁的喉咙。 “所以跟着我你便想着要出府,但是跟了傅皓谦你却不想了?” 傅益桓低笑出声,这句话几乎是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说你怎么今日别别扭扭,处处找姜小姐的毛病,原来源头在这里。有这种想法,你直接同我说便罢了,闹这些幺蛾子做甚?”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让你来的 傅益桓双眼如同寒冰一般,说话间猛地松开手,用力一甩。 婉宁瘦弱,再加上没有防备,根本就扛不住傅益桓的力道,人猛地向后,撞到了旁边的坐垫上。 傅益桓看着自己的手,手伸开又蜷上。 “婉宁你这等心思不知道傅皓谦知不知道?既然你也跟了我一场,我便随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等下,回到府中,直接将你送到你的大少爷的院子中,从今往后滚得远远的罢!” 婉宁被撞得头昏眼花,小脑袋瓜努力想着傅益桓话的意思。 当听到他冷冽的声音,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 这一刻婉宁察觉到危险,恐惧在她的心底涌出来。 抬头望向傅益桓,此时对方面色平静。 但这种面无表情却让婉宁觉得更加的恐怖。 她没来得及细师傅益桓的话的意思,只是听明白对方要让自己滚,心里没有来得一慌,双手猛地拉住了傅益桓的下摆。 “公子您误会了!” 面上带着紧张,婉宁紧紧盯着傅益桓,张嘴想要解释辩解。 这番举动看在傅益桓眼中就是狡辩,就是花言巧语。 他抬手将婉宁的手打掉,同时别过头去。 这一下打得狠了,婉宁手背瞬间红了。 咬牙忍着手背上传来的疼痛,婉宁跪着向前几步,依旧固执着拉住他。 “公子,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在此发誓若是心中真有公子所言的念头,便直接降个雷将奴婢给劈死吧!” 婉宁右手向上举起,急切地她发着誓言,想要打消傅益桓对她的怀疑,也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这番话让傅益桓心里咯噔一下,毕竟誓言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发的。 他面上依旧未显,但是却没有再次拂掉对方的手,扭过去的头也没有回转过来。 傅益桓害怕,害怕再看到这张俏丽的脸再一时心软。 这举动看在婉宁的眼中自然认为大公子是不相信她的,不由得有些急了。 “公子奴婢发誓,若是奴婢说了谎,不仅雷劈奴婢,而且再降道雷劈到奴婢爹娘身上去。” 傅益桓心神微动。 他虽然没有见过婉宁的爹娘,但是也知道这丫头把爹娘看得极重。 这誓言让傅益桓心里的疑惑消失一些,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这让婉宁急得不行,越是着急脑子却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应该解释。 不知不觉间婉宁的泪水不自觉地流出来,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婉宁能发这句誓言已经是她的底线,爹娘是她的命。 为了让傅益桓相信,将自己的命都交了出去了,可是对方还无动于衷。 咬着嘴唇,婉宁的倔脾气上来了,抬手用袖子将眼泪擦下去。 既然你不相信,那便罢了。 可是眼泪不争气,一边擦着一边流着,人还固执着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傅益桓悄悄转头。 婉宁固执的模样看在他的眼中,眸光微软,那该死的怜爱之心又涌出来。 傅益桓深深地呼一口气。心里想着不能再被这丫头左右情绪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马忽然长鸣一声。 这声音吓得婉宁一激灵,忙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不解和心虚。 跌坐在车厢内,婉宁喃喃自语,“奴婢真的没有说谎,怎的还打起鸣雷来?” 前一刻还倔强的小丫鬟却因为这声马的嘶鸣多了一抹怯懦。 这前后变化,傅益桓尽收眼底。 即使心中的火气噌噌,几乎要血液倒流,但面对这失魂落魄的人,却一丝火气也发不出来。 傅益桓嘴角勾起,冷笑一声。 “那是马鸣。” 这声解释让婉宁提着的心落下来,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了几下,抬眸望着傅益桓。 红唇微张,婉宁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傅益桓却不想听他的话,抬高声音对着外面喊道。 “外面何事?” 马车停下来,天璇掀起车帘,入目的是跪坐在地上的婉宁,他一愣! 视线向上,天璇这才发现自家公子黑青着脸正瞪着自己。 “何事?说!” 见人愣神,傅益桓眉头微皱,又冷喝一声。 这声音吓得天璇一激灵,不敢再耽搁忙,一抬手忙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婉宁跪坐在中间,在傅益桓呵斥的时候,扭头望过去。 见到天璇这动作,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 谁知道傅益桓快她一步,稍微挪动一下身体,直接将东西接过去。 抿唇垂头,婉宁不语,眼睛的余光瞟过去。 见自家公子在看到那纸条之后,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她这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公子的神色,耳边传来天璇轻声的话语。 “婉宁,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天璇驾车,听着马车内有些许声响。 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声音都不高,再加上马车奔跑发出来的声响极大,他听得并不清楚。 婉宁眉低眼顺在那跪着,听到天璇的问话,抿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她向上勾起嘴唇,“没,没什么。” 婉宁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跪了这半天,膝盖有些发疼,琢磨着是不是要起来重新坐回位置上去。 眼下大公子正看着纸条,她也不能同天璇说自己要出府的事情。 一是这事得主子定夺,二是万一因此让大公子分了心怎么办? 况且大公子刚才恼了自己,自己再说此事,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婉宁不说,天璇也没有多问,就那么望着车内等着主子回答。 婉宁缓缓地起身,眼睛偷偷瞄着傅益桓,人则是慢慢地往座位上蹭着。 自己心里暗自嘟囔着,自小从来了大公子的院子就被养娇了呢! 这才跪一会儿子就膝盖发酸,以往一犯错误在外面跪上一两个时辰那都是常事。 “谁准你起来的?” 可是她的屁股还没有挨到坐垫,大公子冷冷的声音传来。 婉宁身体一僵,向着大公子方向望去。 见大公子认真看着不明来路的纸条,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 磨磨蹭蹭,婉宁瘪着嘴又跪回去。 她暗自叹气。 心里默默念叨,跪便跪罢,若是因此能得个好结果,跪一跪又如何? 不过是膝盖疼些,对比之下还是值得的。 “天璇,回府吧!” 傅益桓把纸条收起来,对着天璇命令道。 天璇应了一声,对缩着身子跪在那里的婉宁投以同情的目光,驾着马车继续行驶。 傅益桓居中而坐,这才看着跪在那里的人。 由于婉宁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 这丫头给人的第一感觉有些怯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有可原 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把人保护起来的冲动。 可是今天婉宁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丫头心里有主意得很,而且特别固执倔强。 傅益桓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地敲着。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神情莫测。 他就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看着老实稳妥的丫鬟,竟然会干着表面上同他虚与委蛇,背地里却谋算他,利用他的事情? 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居然还想着出府? 一想起这丫鬟说的那些话,傅益桓就觉得心里的火就如同万马奔腾一般压抑不住。 仿佛想到了什么,傅益桓眼中火光一闪。 “我问你若是如今你伺候的是傅皓谦,你该如何?” 婉宁抬头看一眼傅益桓又快速垂下头。 “奴婢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现在想。” 傅益桓视线如炬盯着婉宁。 即使是垂着头,婉宁也感觉到了。 看这样子,自己如果不给个答案恐怕不能善了。 “这个……”婉宁抿的嘴唇,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奴婢原来在大夫人跟前伺候着,想着要是能一辈子伺候夫人就好了。 到时候夫人身边的丫鬟走的走,嫁人的嫁人,奴婢就成了老人,一等丫鬟日子可就舒坦了。 “一等丫鬟?就你?” 傅益桓嗤笑出声。 真想不明白,她怎的那么自信,还能混到一等丫鬟呢? 眉头微皱,傅益桓才发现自己被这丫鬟给绕过去了。 “我问你的是傅皓谦,你同我提王氏做什么?” 婉宁缩了缩脖子,没有了刚才和傅益桓固执想要答案的倔强模样。 “我看你盘算得挺清楚。就是没想清楚就你这相貌,你觉得王氏会把你留在身边?说不准日后会许给谁呢?” 这话让婉宁猛地抬头,好看的桃花眼转了转,人又如同丧了气一般垂下头。 “还是公子聪明,奴婢想了好久都没有想明白的,公子一下子就想到了。” 重重地叹一口气。 这跪着腿真疼啊! 婉宁想了想索性跪坐下来。 傅益桓眼睁睁地看着这丫头动作,最后被气笑了。 果真是自己这段时间对她太宠溺了。 前一刻还口口声声地说着守着规矩,守着本分,这哪有跪的样子? 要是在王氏那里,就这样不得被揭下一层皮。 想想,傅益桓打算训斥这丫头一顿,耳边又传来她清脆的声音。 “同公子说实话奴婢不想嫁给下人。倒不是奴婢瞧不起下人,也不是奴婢心比天高。” “只是奴婢自小还没懂事就知道将来是要伺候人的。若是随便嫁的下人,日后也生个小奴婢,子子孙孙,祖祖辈辈都得伺候着主子。” “奴婢同娘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母子亲情,父女亲情根本谈不上。” 提起娘亲,婉宁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自打五岁进府,婉宁便学着伺候人。 和娘亲在一起温馨的时刻少之又少。 “别看奴婢和菁玉不对付,其实奴婢有的时候特别羡慕菁玉,老子娘哥哥都在府中。只要有空闲便可以探望,还可以撒撒娇。” 听着婉宁说的这些话,傅益桓沉默不语。 自小母亲不在身边,他也同婉宁这般渴望亲情。 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看着跪坐的人,傅益桓目光幽深,又听到她语调忽然变了,声音中竟然带出一丝绝望。 “后来便听说大小姐要给大姑爷送侍妾,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奴婢慌了,根本不想去侯府。心里的想法是恨不得立刻找个人嫁出去。” “也许大公子不相信,其实选择大少爷也是病急乱投医。我并没有想和大少爷以后怎么样。只是想着让大少爷替我躲过这一劫。” “至于姨娘妾室什么的,更是从来没有想过。左右大少爷的为人……” 婉宁越说声音越小,她感觉到大公子的视线如刀一般落到自己的身上。 傅益桓前一刻还对婉宁心生同情,但是一听她提起傅皓谦,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发堵。 嘴角向上勾起一丝笑意,傅益桓开口。 “他的为人?我记得他在你心里傅皓谦温文尔雅,与人和善,是府中最好的人吧?” 这声音如沐春风一般落在婉宁的耳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察觉到一丝危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抿的嘴唇,婉宁默不作声。 因为在早些的时候,她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婉宁抿着嘴唇默不言语的动作看在傅益桓的眼中就等于是默认。 这让他强压下来的火气噌地一下又涨起来。 伸出手指虚点着跪坐的人,傅益桓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好好好,待回去,我亲自帮你收拾东西,好把你送到心心念念的人的院子里去。” “公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婉宁猛地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一抹慌乱。 她身体向前挪动,想要抓住傅益桓的下裳。 但是这次却被大公子给躲了过去。 “公子,奴婢之前确实觉得大少爷温文尔雅,是个完人。即便是出了方正的事情,奴婢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埋怨大少爷,但是后来想想,大少爷虽然做得不对,但是也情有可原。” “不管怎么说,他也称得上良人。” “只是公子,大少爷有千好万好,在奴婢心里也是不及公子你的。” 婉宁知道傅益桓这次是彻底发怒了,也不想让人误会,说话的语气有些急。 她此时的双眼明亮,让人移不开眼。 傅益桓冷眼看着,心里的那些怒火不快就因为婉宁的这句话消减了很多。 但是他不想就因此这么放过她,这丫头今天的举动太过气人了。 于是傅益桓继续冷着脸,声音带着嘲讽。 “巧舌如簧,本公子已被你糊弄一次,你还想二次三次?这些花言巧语还是留着同旁人说罢!”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傅益桓还不相信,婉宁神情极其严肃,“公子,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略一停,婉宁继续道。 “刚才奴婢仔细想了想,若是真的跟了大少爷恐怕奴婢更会想要出府。甚至比跟在您的身边更加期盼。” 傅益桓皱眉紧盯着她,意思很明显,等着人继续说下去。 婉宁吞咽口水,她说得多了,喉咙有些发干。 但为了让大公子消气,依旧硬着头皮说。 “大少爷并非良配。您也是知道夫人的, 奴婢若是真的跟了大少爷,夫人必然不喜。” “到时候,若大少爷护着奴婢,恐怕会闹一个后宅不得安生。若是大少爷不护着奴婢,那……奴婢后半辈的日子恐怕也难过呀!” 说到这里,婉宁面上露出了一抹庆幸。 “公子,奴婢有的时候夜里睡不着,心里还觉得庆幸,奴婢命好,幸儿是跟在您的身边。” 这句心里话说完,婉宁便不再言语,而傅益桓也一直没有开口。 车厢内安静极了,却能只能听到马车轱辘碾在青石马路上发出的声响。 半晌傅益桓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执意出府 这丫鬟的这些话终归还是让他心软。 “你既然这般想,那为何还要执意要出府?” 话题又绕回来。 傅益桓眉头紧皱,想不明白,这丫头想得通透为何偏偏不肯留在府中? 婉宁张了张嘴,开口就要解释,可是傅益桓却又填了一句。 “你同本公子说说留在府中有什么不好?说实话,说说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这段时日傅益桓为了婉宁谋划得好好的,偏偏这丫头没心没肺,简直就是只白眼狼。 婉宁歪头仔细想了想,这才开口。 “奴婢不想嫁给家生子生一堆小奴婢,但是也不想为妾室生一堆庶子庶女。这二者没有什么区别。” 婉宁回答得认真。 她亲眼见过云禾盘算着怎么样喝了避子汤而不伤身子。 也亲眼见她伏低做小。 在任何一个府中,只有正妻才是真正的主子。 姨娘妾室说得好听是主子,但事实上在当家主母面前,照样也是个伺候人的奴婢。 所生的庶子庶女又有多少人能干得好呢? 听了她的话,傅益桓笑了,刚想开口,外面传来天璇的声音。 “主子到了。” 婉宁如释重负,总算是到府中角门。 下了马车就不用再面对主子的冷气。 主要是她这膝盖…… 婉宁用手轻轻地揉着,微微挪动一下。 “等着。”傅益桓冷冷的叱喝声吓得天璇一缩肩膀。 心里暗自琢磨着婉宁这丫头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这一路也没让公子消火气。 傅益桓的视线又落回到婉宁身上。 “你认为我会苛待庶出的人?” “当然不是了。”婉宁立刻反驳。 “但是公子若是能做嫡出,谁愿意做庶出呢?” 垂头,婉宁望着傅益桓的鞋面,眼神中生出一丝期盼和向往。 “奴婢想着,若有一日能得主子开恩出府,便想寻着一个像爹爹一样的人共度一生。” “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是不分什么嫡庶的,更没有什么二女侍一夫……” “够了。” 婉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益桓黑冷着脸给打断了。 他拳头紧紧地握着,强烈控制着自己想要把这丫鬟的脖子给拧断的想法。 这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在他面前真是口无遮拦。 已经是本公子的人了,竟然还敢惦记着别的男人,谁给她的胆子?向天借的吗? “好,婉宁,你真是好样的。出府,生子,还要同旁的男人共度余生?” 傅益桓声音愈发的冷,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谁给你的胆子做这种春秋大梦?” 婉宁觉得车厢内的空气纵然降了几度,抬起头来就对上公子黑得可以滴出墨来的脸。 她秀气的眉头微皱,琢磨着自己哪一句话惹了公子如此大怒? 事到如今也不容她多想,只能维诺得到了一句。 “公子息怒!” “息怒?我想问你,你既然心心念念地想着出府,那你在府中的这段时日,在我院子里这段时日又算作什么?” “既然已经有打算离开的心思,又为何事事讨好我,又为何近身侍奉我?” 傅益桓俯身,钳制住婉宁的下巴,四目相对,傅益桓的眸子犹如乌云漫天。 “你之前主动近身伺候,是盼着我能给你开了恩典?” 傅益桓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危险气息,威压扑面,让婉宁喘不上气。 钳住婉宁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婉宁疼得直抽冷气。 “公子,奴婢从来没有这个念头。奴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您对奴婢有恩,对奴婢跟爹娘有恩,无论是否出府,尽心尽力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 傅益桓抿唇,松了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傅益桓现在已经愤怒到极致。 闹了半天,和这个丫头相处这么久,根本就没有什么情分,有的只是本分。 “本分”二字傅益桓听得倦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面前柔顺乖巧,看着没有什么心机的丫头竟然有一日将他蒙在鼓里。 双眼微眯,自认为识人尚可的傅益桓现在看不清楚婉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咬了咬牙,傅益桓缓缓开口。 “今日的话我就当你从未说过。” 婉宁猛地抬头,双眼中带着疑惑。 怎能从没说过? 正所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们说了这一路,总要给出一个结果吧? 婉宁心急,也顾不得跪得发疼的膝盖,张嘴就想要继续询问。 但是下一刻,傅益桓抬手又猛地捂住了她的口。 “听着,老老实实把嘴闭上,否则我叫你活不到出府。” 此时傅益桓眼中闪过寒光,周身泛着煞气,人如同地狱罗刹一般。 “像你这种家生子,就算是死上几个恐怕也没人敢管吧?” 说罢,他的手用力一甩,婉宁便被他推得身体靠后,撞在坐垫上。 方才傅益桓的话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一般。 从来没见识到傅益桓这个模样的婉宁发觉寒意自脚底而生。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回院子去。” 傅益桓的这声极大,让守在外面的天璇都听得一清二楚。 以为公子说的是自己,下意识地想要转身。 下一刻就回过神来,恐怕公子训斥的是马车内的另一人婉宁吧? 天璇顿住脚步,垂头侧立,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主子的霉头。 被斥责的婉宁不敢再言语,用手捂着胸口。稳定心神。 眼下这个情形,她不敢同公子再争辩什么。 毕竟有句话说得对,说来说去,她都是傅府的奴婢,现在又属于大公子。 自己能否出府,全凭公子一念之差。 放,是公子大度。不放,也是情有可原。 尽管今日没有收获,可是婉宁也没有气馁,她还有一丝希望不是? 婉宁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在还未曾入府的姜二小姐身上。 只盼着姜二小姐和她表面一样心地善良,能开放她出府。 轻轻地对着傅益桓应了一声是,婉宁慢慢地回转身,掀起车帘就要下马车。 她几乎是跪了一路,又在府门口耽搁这么久,腿早已跪得发麻发酸。 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 好在守在马车旁边的天璇顺手搀扶她一下。 要不然说不准就要大头栽地,摔个头破血流。 “多谢小哥了。” 婉宁轻声道谢。 天璇一直守在马车外,看到婉宁这情形,不过是反射性地搀扶一下。 但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大公子如刀的眼神向自己身上扎过来。 立马,天璇后背渗出冷汗,但还是坚持扶着婉宁站稳脚。 婉宁站稳后,同往常一样想要尽奴婢的本分,搀扶大公子下马车。 这时耳边传来天璇的嘱咐。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是一条心 “你是奴婢,公子是主子。无论主子说什么做奴婢的都要听。你同公子争辩什么?最后吃苦的不还是你?明白了吗?” 婉宁此时头脑晕晕的,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走,等着本公子送你?” 傅益桓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从马车中传来,同时催促着天璇赶快马车。 婉宁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子让天璇频频摇头。 平时看这丫头也挺伶俐的,今日怎的惹得公子发了这么大的火? 做奴婢的低头认错总是没错,这丫头怎么没转过弯来? “这鱼你拿着,叫小厨房的人将鱼收拾好做出来。” 手中突然间被塞了水桶,接着又是天璇的嘱咐声。 还没等婉宁应声,天璇就跳上马车,挥动的马鞭驾车离去。 婉宁垂下头,望着手中的水桶。 桶里面的鱼还活着,但是不知道为何一直在水中扑通着,溅起水花层层。 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婉宁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着拎着水桶向着院子内走去。 “公子,我们去何处?” 马车外天璇问道。 “去五皇子别院。” 天璇应声,马鞭甩得啪啪响。 下了马车的傅益桓被人一路引着进了五皇子别院。 远远地便瞧见五皇子在湖边垂钓。 听到脚步声,五皇子回头望了一眼,便低笑出声。 “来了?快,同我一起钓一会儿。” 傅益桓眸光扫了一圈,并未开口,迈着大步来到五皇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垂钓者必须安静,免得扰了鱼儿上钩。 所以五皇子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五皇子的鱼漂忽然间动了。 五皇子猛地站起身来,向上挑起鱼竿用力一甩。 一条鱼便被五皇子甩到岸上。 这时他才笑着开口。 “还是这湖里面的鱼好吃。江里边的鱼也不知道怎的吃着总有一股草土腥味儿。” 傅益桓望向不远处的湖面,面色未变,可是握着钓竿的手却紧了紧。 这边五皇子钓上来的鱼被卸下扔在桶中,五皇子一边装着鱼饵,又继续开口。 “其实我觉得这京都之中的鱼远没有在边疆的好。” “益桓,咱们在边疆的时候十分亲近,钓鱼喝酒总是少不了你我。” “可现如今回到了京都,钓鱼这等好事,你都不想着我。”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是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我这别院还不行吗?” 听明白五皇子话中的意思,傅益桓微微张了张嘴。 “殿下,我……”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傅益桓刚开口就被五皇子打断。 将鱼钩甩进水中,五皇子继续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成就大事总得有些许牺牲。” “我不管你娶的是姜家哪个女儿,只要是姜家归了咱们这边就好。” “可是益桓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你相中姜家三小姐,我也没说什么。 可你也不能让姐妹两个因为你闹起来。咱们是结亲,也是为了拉拢助力。你这般做法,岂不是要结了怨?” 无论五皇子说什么,傅益桓都抿唇不语,他的视线直直盯着面前的湖面,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见状五皇子更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人都说红颜祸水,谁知道你竟然也成了祸水,让人家府里面的两个姑娘都瞧上你。” “整天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哪来的魅力。” 这话说得傅益桓终于有动作,睨了五皇子一眼,眉头微皱,明显的是因为这话有些不悦。 “殿下,我……” “还别说,现在瞅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媳妇儿呢?” “我说益桓啊,你自己什么都不在乎,那也得考虑考虑你在乎的姜二小姐啊。” “人家是个庶女,在府中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就你这番操作,恐怕人还没嫁给你,就得被姜家那大小姐给搞死了。” 傅益桓嘴角抽了抽,说出来的话,冷清没有一丝温度。 “殿下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殿下的眼,但是殿下有一句话说错了,我并不是因为在乎姜二小姐才想娶她的。” 五皇子猛然抬起头来,带着一丝疑惑看着他。 “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为什么一个劲地献殷勤?又是送这又是送那,还约人家出去?” 五皇子的这番话听到傅益桓耳中竟然多了一丝烦意。 想想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傅益桓都觉得无趣。 他费心费力,不就是为了选一个善良大方的主母,免得日后难为婉宁。 要不然就算姜妩云嚣张跋扈又如何,娶回家不过是联姻的工具,娶谁不是娶? 傅益桓眸子微黯,带着点点风云。 他攥着竹竿的手紧了紧,“不过是因为姜家三小姐合适吧!” 五皇子一怔,把视线从鱼竿上收回来,看身边的男人也有些不解。 “她合适?你怎么想的,是因为庶女身份可以任你摆弄?还是因为她在家中最不重视,方便你日后行事?” 在五皇子的印象中,傅益桓并不是特别赞同这件事情,所以他选择庶女,也许是为了将来事成,方便摆脱。 傅益桓摇摇头,怎么听着五皇子的话他好像是一个用完就扔的混蛋似的。 “主要是因为她的性格合适,温婉大方,善良谦顺,我只希望日后家宅和美平顺。” 五皇子抬了抬手,随后手放在下巴上摸索着。 思量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傅益桓话的意思。 他面露惊讶,“益桓,你当真是疯了,竟然为了你身边的那个丫鬟折腾了这么大一圈?” 五皇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傅益桓之所以选择一个庶女,竟然是为了个贱婢。 一时之间五皇子连连哎哟几声。 脸上先是震惊,接着质疑,最后全都转化成了一丝恼怒。 这模样哪还有身为世家子弟所拥有的端方持重。 犀利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傅益桓,最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哎哟哟,没有瞧出来呀,原来我们的益桓竟然也是一个情种。” “可你想没想明白,她可是傅府当家主母身边的人。你这掏心掏肺值得吗?” 忽然间五皇子用手一拍自己的大腿,“对了,益桓你想没想过那个丫鬟会是傅府主母王氏特意派来迷惑你的?把你迷得五魂三道找不到北,到时候玩物丧志,不就遂了王氏的意?” 五皇子这一番话说完,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侧的人因为他这句话,脸上的阴郁的都能拧出墨来。 眼见人越说越离谱,傅益桓轻轻咳嗽两声。 “殿下,婉宁同那王氏并非一条心。” “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三十章 认错 “总之这点我能确定。” 傅益桓心里闪过一抹苦涩。 如果真的是那王氏判派来的,定然会想尽办法来勾他,来争宠,哪会像现在这般,想尽办法要出府。 想想今日的事,傅益桓摇摇头,面上带着一丝自嘲。 随着傅益桓的话落下,五皇子的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傅益桓这话落在他的耳中居然是成了他对婉宁的维护。 垂下眼眸,五皇子遮掩住眼中的失望。 傅益桓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但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女子所影响。 有心想要再劝几句,可看着傅益桓这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而且他直直盯着鱼钩,明显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所有的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只化作重重的一声叹息。 “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有理由。左右这是你的事情,只要你不耽搁正事,其他的事情随便你。” 傅益桓嘴唇微动,并没有说什么。 看一眼平静的湖面,半晌才开口,“殿下想问的话可都问好了?这鱼还钓吗?” “滚,这样不情不愿的,就回家去吧!” 五皇子斜睨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说。 “都说见色忘友,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愿意陪人家姑娘钓上几个时辰的鱼,到我这里却急巴巴地要走。说好的兄弟呢?这还没娶进门就这样,这要娶了妻还不知道怎样?” 在五皇子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傅益桓便明白他的意思,慢条斯理地手指着自己的东西。 面无表情的模样更是气得五皇子牙根直痒。 偏偏对方仿若未觉一般,站起身来还拱了拱手。 “臣这边先回去了,望殿下尽兴。” 这摆着一张脸,又无趣的样子让五皇子满脸的不耐烦,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麻溜地赶紧滚蛋。 天璇一直守在别院门口,见到自家主子出来,忙掀开车帘。 驾着马车向着丞相府的方向赶去。 “公子,殿下可是说了你什么?”行了一段路程,天璇低声地问道。 “没什么。”傅益桓声音冰冷。 “这件事情是瞒不过殿下的。况且那姜家本就有意投靠,无论哪个姑娘嫁过来,不过是为了更牢靠。” “不过看到架势,就怕是周全武那个老匹夫担心是个庶女,怕在这边没有分量。” 傅益桓心里明白,凭着他的身份娶一个庶女为正妻姜家确实是高攀了。 车在傅府角门停下,傅益桓径直跳下马车向府内走。 天璇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张了张嘴。 其实他还有些话想问,但是主子根本不给他机会。 此刻先回了府的婉宁已经静静地在自己的屋子里,哪都没有去。 方才她回来的时候,在院子内的张妈妈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忙迎过来。 “婉宁,你这是怎么了?大公子呢?” 知道她是和大公子一起出去的,张妈妈问这话的同时向门口望了望,见只有她一个人。 “公子可能是有事吧!”婉宁回答道,同时把手中的桶放在地上。 “这是哪来的鱼?” 张妈妈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抬头问道。 “是公子钓的。妈妈,晚上公子要吃这鱼,而且还要做出一份给姜府三小姐送去。” “你是跟公子钓鱼去了?可是你这腿怎么回事?” “没什么,许是累了。” “哦,既然这样,那回去休息吧,鱼我送到厨房。” 婉宁现在也没什么精神,说了一声有劳,便缓缓地挪回自己的屋子。 回到房间她坐在圆凳上,端起桌子上的冷茶灌了一杯。 此时已是秋天,天气凉,这一杯凉茶灌进去,更让婉宁感觉到透心凉。 在马车内跪了这一路婉宁膝盖酸疼,可也懒得去处理。 只是换了一身衣裳便躺在床上,她呆呆地望着床顶的帐子出神。 傅益桓一路疾行,回到府中也没有看到婉宁的身影。 他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面色恢复如常,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屏风后面净了手,傅益桓来到桌案上。 上面还摆放着公文,本是他今日下朝就该处理的。 但是因为垂钓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人在桌案后面坐下,傅益桓拿起公文开始看着。 但他总是注意力不集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傅益桓的眉头紧皱,什么都没看下去。 甩了甩头,收敛起自己的心绪,傅益桓想要把注意力放在公文上。 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到最后烦躁地将公文丢掉甩到桌案上。 “天璇,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 守在外面的天璇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声音一愣。 他抬头看了看天,左右望了望,院子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更不要提有任何声音了。 “公子,方才没有声音。” “把房门给我守好了。无论谁要来见我,都不准进来。” 他正疑惑着,房间内又传来公子的冷冽咆哮声。 他不知道公子的脸此时阴的可以滴出墨来。 脑海中都是婉宁的一颦一笑。 这个白眼狼,本公子都回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到我面前来认错? 既然这样没心没肺,那往后也不必再来了。 天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没有听不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只是带着疑惑地应了一声。 站直身体,天璇神情严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却想着公子许是因为公事烦躁。 既然这样,他就应该守好门,不要说是人了,连只鸟都不准在这院子里。 傅益桓没有想到他的小厮根本就没有琢磨明白他的心思。 傅益桓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便真的如同他的话一般,没有一个人来过。 院子内安静的只有风刮树叶沙沙声。房间内更是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到。 傅益桓是收敛心思可以专心地看公文了。 但是心却越来越沉,眉头更是紧皱,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晚饭时。 在房间里的傅益桓忽然听到外面若轻若重地传来女声,偶尔也传来一两句天璇的声音。 听那意思大概是想要进来,被天璇给拦住了。 放下手中的笔,傅益桓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冰山脸上多了一抹裂痕。 哼,想必是那个白眼狼终于反应过来知道来认错了。 “天璇,放她进来吧。” 傅益桓对着外面冷冷地吩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虚 随即人站起来,甩了甩胳膊。转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现在才知道来认错有些晚了,要是不给这丫头点颜色瞧瞧,真以为她的主子是个好脾气。任由她三两句话就会哄好的?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下来。 傅益桓双手背后,宽大的衣袖的遮挡下的手紧握成拳。 就在他心里琢磨着那个小白眼狼会怎么说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公子,这都什么时辰了?公务要紧,身子也要紧,还是先用些饭罢!” 张妈妈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傅益桓转过头来,看到来人面色一僵。 “怎的是你?” 张妈妈正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听了这话,抬头注意到傅益桓的神色,竟然乐了。 “不是老奴,那公子以为是何人?” 在张妈妈的眼神中傅益桓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精光,他用舌头抵了抵后牙床。 “没什么。” 傅益桓迈步来到圆桌前,在圆凳上坐下,瞅了一眼自己面桌上的饭菜。 很简单,两菜一汤,但都是鱼,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婉宁可是告诉你这些鱼要是给姜府送去一份的。” “婉宁回来时说了。老奴也特意嘱咐厨房。” 张妈妈睨了一眼傅益桓的神色,又继续开口。 “婉宁那丫头回来的时候,我瞅她神情不对,便让她回房间休息去了。” “按理来说应该她来伺候公子的,可是刚才我去她房中,看那丫头面色微白还咳嗽,明显的不舒服,就让人休息了。” “免得咳嗽声不断,到公子面前再惹了公子心烦。” “她咳嗽又厉害了?”傅益桓正在夹菜的手一顿,眉心微皱。 “可不是厉害了。那模样看着就渗入,仿佛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似的。” “怎么会这样?” “许是今日吹了风罢,这丫头最近也是体弱。” 瞧出傅益桓神色带着一丝担忧,张妈妈又解释道。 “我已经叫人给她熬了些止咳的药,这病可不能再拖延下去,免得更厉害了。” 傅益桓看着面前的菜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抿着嘴唇,关心到底是多过心底的恼怒,还是问出口。 “她可吃过饭了?” “唉,那丫头咳嗽得一顿一顿的,吃不下去,我叫人送了碗鱼汤过去。” 傅益桓垂下眼眸,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安静地用膳。 用完饭后,他便又重新坐在桌案前。 今日的公文必须得处理,他如今是新官上任不能有一丝懈怠。 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恐怕会借此生事。 尽管心里烦躁不安,可是傅益桓还是强迫自己耐着性子将桌面上的东西处理好。 此时天已经很晚,房间内烛火摇曳,傅益桓人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手指敲着桌面。 半晌,还是没有忍住,迈着大步出了门去。 出门后直奔着婉宁的屋子而去。 婉宁现在所住处离他并不算远。 短短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快到门口时,傅益桓不由放慢脚步,而且脚步声也放轻不少。 到门外,率先入眼的是那依旧透着一条缝的门。 现在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冷风嗖嗖地往房间里灌。 透过门缝,傅益桓向房间内望去,就看到床上的那个身影翻了身,又将身上的被裹紧。 一时之间傅益桓心绪有些复杂,向前几步,手触碰到门上刚想要推开的时候,突然间停下来。 傅益桓拧着眉看着这门。 他记得上次曾经同婉宁提过,要让天璇将这门换了的事情。 可是婉宁却拒绝了。 当时傅益桓的想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亲,分府。 分府后自然要给婉宁换房间。 现在他明白了这小丫鬟心心念念地想要出府。 恐怕是在算着日子,觉得住不上几日,就不用再麻烦人了。 傅益桓磨了磨牙,担心瞬间又被怒气所取代。 犹豫了一下,傅益桓还是稍微用了一些力道把房门推开。 他推开门的动静并不大,但是进入房间后还是下意识地向着床的方向望去。 想要看一下床上的人有没有因为自己发出的声响而被吵醒。 但是他失望了。 婉宁还在睡,明显地自己这声响并没起到任何作用。 反手将门关上,傅益桓缓步靠近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人。 屋子内并没有点燃烛火,只有些许月光透过雕花窗户散射进来。 今天的帐子婉宁并没有撂下,月光照在婉宁的脸上,给人一种朦胧感。 再配上她白皙的脸庞。一瞬间把傅益桓的目光给吸引过去。 单手背后,傅益桓就那么静静地立着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不知不觉间竟然看了半晌。 这小白眼狼竟然还睡得这么香?殊不知她白日的话给自己心里搅起怎样的风波? 婉宁面色祥和,只是眉头偶尔微微皱起。 静静地在这看着熟睡的面庞。傅益桓就觉得今日所有的火气在一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缓缓地在床边坐下,傅益桓略一犹豫,终是缓缓伸出手想要抚平熟睡的人眉间的褶皱。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嘴角微微动动,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公子……” 男子动作一僵,眉头向上挑了挑。 下一刻,他温热的手指放到婉宁的眉心处,轻轻抚平眉间的褶皱。 “小没良心的,天下这么多公子,你叫的是谁?” 傅益桓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磁性,其中也含着一些他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熟睡中的婉宁可听不到他这话,自然也回答不了他。 但是刚被傅益桓抚平的眉心又皱了起来,还不等傅益桓有所动作,又缓缓地舒展开。 接着再次皱起,舒展,就这样反复着。 眼见着婉宁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傅益桓这才意识到她的不对劲。 “这是梦魇了?” 傅益桓低声道,这话又是自言自语,没有人回答他。 眼见着婉宁情况越来越厉害,甚至额头上都渗出冷汗,傅益桓犹豫着是不是要将人给叫醒。 忽然床上的人动了,先是晃了晃头,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婉宁刚刚睡醒,带着一丝迷糊的眼神就对上傅益桓望着自己的眸子。 傅益桓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其实依着他俩的关系,傅益桓半夜出现在这里也不算什么,但是他们白日刚起了争执。 傅益桓可不想让婉宁看出自己的担心,立刻收敛起眸中的情绪,恢复冰山一般的模样。 “公子,你怎的在这?”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囚禁 发现床边有个人影,婉宁先是吓得心里一激灵,人瞬间清醒。 等看清楚是在床边的人的模样后,开口问道。 只是她睡前咳嗽很久,如今嗓子发干,声音发哑。 傅益桓不知道的是婉宁藏在被子之下的手狠狠地掐自己一下。 因为她怀疑自己睡的时间太长,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整个院子都是我的,我想来便来。” 傅益桓声音冰冷,合着掐自己的疼,让婉宁意识到此时并不是梦。 就在她纳闷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耳边又传来傅益桓没有温度的声音,“怎的,本公子来你不愿意?” 婉宁慌忙摇摇头,“奴婢不敢。” 她一个做奴婢的哪敢管主子? 多年做奴婢的本能让婉宁起身想要伺候他。 可她此时已经换了寝衣,并不算厚,再加上房间内有些冷,刚坐起来便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忙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 本是下意识的动作被傅益桓看到眼中,心中竟然又多了一股怒气。 “你遮挡个什么劲儿?” 想想婉宁的做派,他冷嘲热讽,应该觉得心里舒坦,结果是反而觉得心里更加不痛快。 傅益桓后面的话让婉宁面色一红,下意识地解释,“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冷。” “冷?你还知道冷?”傅益桓的声音骤然提高。 “知道冷,房间内为何不生炭火?知道冷,为何不叫人把这门修好?” 说话的时候,傅益桓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紧紧裹着被的人。 他这么严厉的质问,让婉宁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半晌,也没有说出过所以然来。 傅益桓索性背过身去,仿佛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婉宁抿着嘴唇突然间发现大公子的心思真的难以捉摸。 唉,这样下去,自己还能出府吗? 不知不觉间,婉宁思绪飞得有些远。 房间内极其安静,月光照射进来,使屋子更加冷清。 “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安静的室内傅益桓忽然间开口。 婉宁诧异地抬头,同时思绪因为傅益桓这句话而收回。 瞟了一眼傅益桓的背影,婉宁垂下头,人有些心虚。 “没,没什么,奴婢就是睡糊涂了。” “呵”傅益桓冷笑,“说谎!” 他的声音陡然增高,吓得婉宁一激灵,被子遮掩下的手紧握着。 其实她刚才的梦和大公子有关系。被这么一问,她有些难以启齿。 梦中,她依旧在大公子面前争取出府的结果。 最后耐不过她的磨叽哀求,大公子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是,梦中的大公子却出尔反尔,在她回到屋子后准备收拾行囊离开的时候,却被锁在了屋子里。 之所以醒来,是因为梦中大公子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 “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府,待日后怀上了老子的孩子,你就给我乖乖地在府中待着,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腿打折手打断,日后就窝在床上罢!” 梦中的大公子面目狰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这让她又惊又怕。 此时看着大公子的背影,婉宁怎么也不敢想象,梦中的大公子竟然对情爱之事那么疯狂执着。 婉宁垂头不语的模样看到傅益桓的眼中更是有事情在瞒着他。 傅益桓上前一步,伸手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婉宁与自己对视。 房间黑暗,借着月光,婉宁可以看清楚大公子有些猩红的眼。 “我院子的规矩你知道吧?不说实话,那就按规矩来办。” 这话冷得没有温度,让婉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再来到这院子第一日,张妈妈就把院子这种规矩告诉她。 下人说谎者割舌,重打一百大板扔出去,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婉宁心里盘算,就她的小身板恐怕连30下都挨不过就会去和阎王喝茶吧? “公子,奴婢,奴婢梦到您了。” 婉宁结巴开口。 说的内容让傅益桓一怔。半晌,他松开手,单手背后,面色稍微缓和一些,“继续说。” 婉宁垂下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大脑则是在快速地运转着。 院子中的规矩是不准说谎,但也没有说不能隐瞒,想了想,婉宁便继续开口。 “奴婢梦到白日里头在马车上说的事您同意了,答应放奴婢出府,可是回到府中又后悔了。” 婉宁这个时候耍个小心机,只说了梦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是万万不敢说的。 否则傅益桓恼怒,自己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没准真和梦中一样,被囚禁在府中。 傅益桓神色一僵。 这个梦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丫头是多想离开这个院子?就仿佛这里是龙潭虎穴一般,甚至连梦中都惦记着? 他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察觉到房间的温度骤降,婉宁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冷着脸的男人。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丝讨好的笑。 “公子息怒,梦里都是反的。” “是吗?”傅益桓冷笑一声,“我倒是觉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婉宁笑挂在脸上,更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她有些无力,本以为讨好就会让公子消气。 这才笑着,想要哄一哄,现下公子这模样让她不知道怎么哄。 张嘴想要解释,白日的场景和梦又历历在目,车轱辘话说得太多,即使说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婉宁眼睛转了转。 傅益桓就这般火辣辣地盯着让她恨不得钻到被子中,躲掉那犀利仿佛能射进人心里般的眼神。 垂头咬着嘴唇,婉宁觉得胸口不畅。 忽然间眼中眸光一闪。 她暗暗使劲,憋了一大口气,只觉得自己胸口憋得难受,这才张开嘴。 所有的气一股脑地泄出来,人也猛地咳嗽起来。 用手捂着胸口,婉宁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真如张妈妈说的那样,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像傅府这样的地位,以及凭着傅益桓的聪明,绝对不会放着好好的嫡女不娶,娶一个庶女。 姜夫人眼神闪烁,瞬间又想起姜如婳。 姜如婳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万种。 同从她那狐媚子娘一般,骨子里透着不安分。 那傅家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且身边又有个知心的丫鬟。 床笫之间的事情一旦开了窍,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再加上有着姜如婳主动往上凑,恐怕也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还有或许也是因为前些日的事情,想着在成婚之前压压女儿的傲气。 姜夫人凡事想得透彻,但是他们姜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该硬碰硬 傅益桓冷着的脸有了一丝缓和,他看着面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发红的人,背后的手动了动。 几息的功夫,人终究还没忍住,抬手上前帮着拍着后背顺气。 “在我面前倔得和头驴似的,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张口闭口嚷嚷着要出府,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如此。” 傅益桓冷笑,“就你这模样怕是前脚出了府门,后脚就被人虐待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嘴上说着没有温度的话,可是傅益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婉宁此时气还没有喘匀,因为咳嗽的原因此时双目泛红,抬头望向傅益桓,抿着嘴唇的模样更让对方想起白日里她的倔强。 一瞬间,傅益桓的心有一丝悸动,喉咙滚了滚。 傅益桓眸光深邃,拍着婉宁后背的手顿下来。接着手缓缓向上,来到婉宁的后颈。 单手托住婉宁,身体缓缓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几乎都可以察觉到彼此的呼吸。 婉宁先是一怔,转瞬间仿佛想到了什么,舌头不经意间舔了舔嘴唇,双眼微闭。 这动作傅益桓再清楚不过,两个人每次欢好时,是婉宁下意识的小动作。 一瞬间傅益桓清醒,双眸更是如同暴风雨来临时乌云滚滚,靠近儿婉宁的耳边。 “婉宁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如此善变,一边想要出府,一边心里还想着龌龊的事情,即使我现在要了你,你恐怕只有欢愉而没有反抗吧?” 傅益桓的声音很轻很轻,听在婉宁的耳中却冷若冰霜,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猛地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刚才的那套动作只是下意识地反应,但傅益桓的话仿佛把她形容得十分下贱。 四目相对,婉宁在傅益桓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被他压下去的情欲,还有一些怒火。 傅益桓看着婉宁的眼神有些陌生,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词——薄情寡义。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看着娇弱,老实,乖巧的女人给玩弄于股掌之间。 婉宁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也意识到事情不好,有些慌乱地替自己辩解,“公子,奴婢一日未曾出府,便是您身边的丫鬟。奴婢之所以来到这个院子,作用不就是伺候您床榻吗?” 婉宁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的话虽然有些露骨。但是却是实话。 傅益桓再次冷笑,开口便是冷嘲热讽的话语。 “你可真是守着本分,尽职尽责呀!” 婉宁拧眉,总觉得自家公子的话语有些怪异。 但他还是实诚点了点头,“公子这是奴婢该做的。” 这态度让傅益桓刚才看着因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涌出来的情绪消散一些。 他收回手,缓缓地站起身来,视线没有了刚才的犀利和怒火,平静的就仿佛像是安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 傅益桓的心很强大,但因为婉宁今日的三番四次,也多了一丝厌倦。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傅益桓以前并不相信,今天却深深地感受到了。 面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些时日二人温存缠绵,正如她说的就是本分,就仿佛像是伺候他梳洗穿衣一般没什么两样。 傅益桓背后的手紧握着,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 “日后莫要在我面前提起出不出府的事情。你一直谨记自己的本分。那应该清楚你现在的身份。” “只要进了我的院子,我一日未曾腻了你,你便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给我消消些。老实地在这府中待着。” “还有我身边并不想养什么白眼狼。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吃里爬外的事情,仔细了你的皮。” 傅益桓语气坚定,是在告诉婉宁结果,而且也是在告诉她没有再转圜的余地。 婉宁抬头,带着一抹不甘望着傅益桓,微微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说出什么忤逆他的话。 婉宁知道今日的做法已经让公子很不满意了,若是敢争取一句,怕是真落不得什么好果子。 不是她胆怯,只是她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出府的事今日不行,明日不行,日后总是有机会的吧? 垂眸,婉宁收敛起自己的心思,轻轻地应了一声,“奴婢晓得了。” 婉宁此时乖巧柔顺,心里的盘算却一点都没减少,她不是还有一线希望吗?那就是未来的主母姜二小姐。 待得姜二小姐进府,公子有了“新人”,想必对自己这个“旧人”自然就变淡了。 他夫妻二人日久生情,自己这个碍眼的石子也就没人在意了。 见婉宁又恢复听话懂事的样子,傅益桓神色微敛,心下满意。 他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女人压根就没有死心。 “好自为之。” 扔下这句话,傅益桓一甩袍袖转身离开了。 他冷着一张脸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书案前思量一番。 “天璇。” “小的在。” 天璇是个小厮,主子不睡他自然不能休息。 刚才傅益桓去了婉宁那里,他依旧在公子门口守着。 见公子面色不愉回来,天璇还有些诧异。 本以为公子这次去了,两个人把话说开,白日的事情就翻篇了。 谁知道公子竟然没有留在那里。 听到公子的喊,忙不迭地进入房间,就听到公子冷冷地吩咐。 “准备些炭火给婉宁送去,还有……”傅益桓略微一顿。 “明日白日里抽个时间把她的门给换上新的。” “是。” 傅益桓挥了挥手,示意人离开。 直到他房间内的灯熄了,天璇才若有所思地回去休息。 此时婉宁心心念念着姜二小姐正跪在姜家祠堂之中。 祠堂本就阴冷,再加上天气寒,姜二小姐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她同婉宁不同,即使傅益桓恼怒,也没有人敢苛待婉宁。 姜如婳名义上是姜府三小姐,实际上过的日子恐怕都不如夫人身边得脸的丫鬟。 祠堂内冷风嗖嗖,点燃的烛火也随风摇曳着。 冰冷的地面,单薄的衣裳,再加上跪得久了有些惨白的面色,在这灯火的映照下,使姜如婳看着更是神情莫辩。 “小姐,奴婢挨打没什么,您不该这般同他们硬碰硬。” 云心跪在姜如婳身边,脸上多了一些愧疚。 今日这情形,如果小姐不是为了她,小姐也不会被罚跪。 “我若不开口你还能在这里陪我说话?” “今日之事是把她给气狠了,那火气必须得发出来。就你这小身板,若是板子真落在你的身上,现在恐怕都在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吧?” 对丫鬟的自责,姜如婳面色如常。 她现在浑身冰冷,跪的时间长了,膝盖酸疼,伸手揉了两下,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姐,是奴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朝三暮四 “不必说了,这事早晚有一天都得暴露出来。” 云心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姜如婳打断。 “我当初既然选中傅家大公子,想要和他成就这段姻缘,然后离开姜府,今日这一遭,在所难免。” “只是事出突然,父亲被震惊到了。再加上姜妩云在旁边乱吼乱叫,导致父亲心烦,恐怕也不会罚我。” “他是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等反应过来必会后悔。你且等着罢,这祠堂我们待不了多久。” 姜如婳抬头,看着面前桌案上供奉的祖宗牌位,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面上尽是嘲讽和嫌弃,唯独没有尊崇。 她的姨娘为姜家生儿育女,可是死后却连这祠堂都进不得。 而这些姜家的祖宗受着后代的香火,却不知道是在天上干什么吃的。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些祖宗们就不知道管管他的子孙后代要做个良善的人? 丧尽天良做坏事还不知悔改! 殊不知欠了的是早晚要还的,报应之事是躲不掉的。 姜府今日注定不得安宁。 三小姐被罚跪祠堂,而姜府的大小姐此时却在自己的闺房内号啕大哭。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傅府给府中三小姐送来的鱼。 姜府大小姐姜妩云的房中传来阵阵哭声。 丫鬟仆妇一个个都是守在门口,垂头屏息,大气都不敢喘。 房间内,姜妩云趴在床上哭得双眼通红,而在她房间内的圆桌上,却是摆着傅府送来的鱼。 这鱼一口都没有进姜如婳的口中,全都摆在这桌上。 姜夫人急匆匆地赶来,看了一眼守在房门外的人,冷喝一声。 “都给我下去。” “奴婢遵命。” 门口丫鬟仆妇齐齐应一声,都快速离开。 姜夫人看一眼身边的丫鬟,这才推门进入。 看到来人,姜妩云更是伏在母亲的怀中大哭特哭一场。 “我的儿莫哭莫哭,一切都有娘亲给你做主。” 许是哭得狠了,姜妩云一抽一抽的。 姜夫人满脸心疼,用手拍着女儿的后背,轻声地安慰着。 在姜夫人的安慰声中,姜妩云才渐渐地止住哭声。 “娘亲,我老早就说过那个贱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总想着她是庶女,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瞧瞧,这鱼都送过来了,还不知道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妩云咬牙切齿,她就瞧着那日是傅益桓来府里的时候,那个小贱人眉来眼去地没打什么好心思。 果然贱人就是贱人,骨子里都透着下贱。 姜夫人也被今日的事情给气到了,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双眼如冰。 “这个小贱人倒是同她娘一个样。唉,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人接回来。” 想想今日的情形,姜夫人也有些后悔。 侧眸瞧见了桌面上的鱼,心里更是堵得连道缝都没有。 “这些还摆在这面前做什么?平白地给自己添堵。来人,快快把这些都倒了去。” 随着她的话落下,立刻有丫鬟走进来,却被姜妩云制止住了。 “母亲等一下。” 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姜妩云此时双眼红肿,本就不大的眼睛现在就如同一条缝儿似的。 她伸手招呼着自己的丫鬟。 “翠桃,那个小贱蹄子不是喜欢吃鱼吗?把这些都给她送过去。你亲眼看着让她连刺带肉全部吃下。” 姜妩云咬牙切齿说着狠话,眼神中更是闪着戾气。 说着心里想法,还是觉得那口气难以下咽。 姜夫人觉得这么做不成样子,可想想那贱蹄子处的事,毕竟也是气到女儿,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贱蹄子早晚都要嫁出去,趁着人还在府中,还是让女儿将这气撒出去。 免得这气憋在胸口,时日长了在憋坏身子。 翠桃先是看了姜夫人一眼,见到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开口,就应了一声。 忙带着这些鱼离开房间。 房间内就剩下她母女二人,守在门口的都是姜夫人身边的贴近丫鬟,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 “女儿,那傅家虽是名门,可是傅益桓并非什么良配。” 用手拍着女儿的后背,继续道。 “瞧瞧他做出的这事情?现如今你们还没有成婚,和你的庶妹有了首尾。就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日后说不准还要如何呢?” 姜妩云点了点头,母亲的话她记在心里,有时间必会好好琢磨琢磨。 但是她输给了自己的庶妹,让她那股高傲的骨气被激出来。 “母亲,那姜如婳这些年来在府中老老实实的,现在竟然干起背地里勾引谢公子的事情,还不是因为大公子一表人才?” “她平日惯会俯小作低,这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不惜泄露本性。” 说到这里,姜妩云更是气恼,连面色也涨红起来。 “这个小贱蹄子,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分明是我先遇到大公子的。她竟然厚着脸皮来抢夺?” 姜妩云越说越来气,原本就因为哭有些狰狞的脸,此时更是恨意满满。 “母亲,那日在大街上我的马惊了,那么多人冷眼旁观,偏偏大公子出现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他身边有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也就罢了,不过是贱人一个,日后我嫁过去,就可以随便处置。偏偏现在又多了个小蹄子。” 姜夫人叹一口气。女儿什么性子她最了解。 这个女儿被自己宠得有些没边儿了,性子骄纵不说,还争强好胜。 如果说以前对傅家那小子只是有几分喜欢。现在恐怕是又多了五分占有欲。 就是为了赌心中那口气,恐怕是明知道傅府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恐怕也要铁了心嫁过去,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姜夫人无奈,女儿是自己十月怀胎得来的,自然要宠着。 “女儿啊,听娘亲的话,你同傅家婚配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吧。” “若是日后他再来求娶你的时候,你可要矜持些,好好地磨一磨他的性子。男人都是那么回事,越是轻易得到手的就越发不珍惜。” “尤其是他身边又有这帮狐媚子,你若是对他稍微好一些,他更是会轻贱你。” 姜夫人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她这几日也看明白自家夫君的意思。 同着傅益桓结亲是必然的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子嗣艰难 至于那个狐媚子,一个庶女,日后如何还不得听她这个嫡母的? 心里有了底气的姜夫人又安抚着女儿。 “那个贱蹄子没安好心思,硬要往前凑,你便由着她。这种事情若是闹出去,丢了清白的不还是她?” “你且等着,等把你的亲事定下来,我便把那小蹄子许配出去。” 姜夫人现在也非常揪心。 当初迫不得已把那小蹄子从庄子上接回来。 回来之后看着还算老实,想着不过一个庶女,日后远远地嫁出去也就罢了。 谁知道这庶女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能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懊恼的同时,还得耐着性子安慰自己的女儿。 今天的事情姜妩云想想就觉得憋屈,竟然被一个庶女摆了一道,抢了心爱的人。 听着娘亲说得信誓旦旦,姜妩云可没有那么多的底气。 想着傅益桓,姜妩云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娘,他还会来提亲吗?” 这一句话让姜夫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女儿那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可是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刺激女儿了,便应了一声。 “当然会。就傅家小子这个身份难不成还想娶天上的仙女?” “你也知道娘亲本来就对他不满意,若非你喜欢,你父亲又看重他,这门亲事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姜夫人用帕子给女儿擦着眼角的泪水,“乖女儿你放心,你只管在府中好好地养身子,日后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便好。” 姜夫人声音一转,带着一丝冷意,“至于傅益桓,你且瞧着吧,明日你父亲上朝就能同他说一说这鱼的事情。” 姜夫人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傅益桓这么做丝毫没把他女儿放在心上,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必要再留什么情。 等到他上门赔罪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磨一磨他的性子,可不要以为仗着丞相府就可以随其父母的女儿。 傅益桓还没有上门,他未来的丈母娘已经琢磨好了怎样蹉跎他了。 事情也确实如姜夫人预料的那样,翌日下朝傅益桓便被姜大人给拦住了。 傅益桓双手一紧,淡淡地开口,“姜大人。” 姜大人拦着他,傅益桓就明白要说什么事情。 因为和婉宁的事情,他心情本就不好,所以在看到姜大人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小景大人,我们好好聊聊。” 傅益桓冷着脸姜大人艴然不悦。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长辈,这傅益桓在他面前沉着一张脸是什么意思? 况且他昨天做的是什么事儿?本身打算和自己的嫡女议亲,结果却又和庶女勾搭在一起,这真是不拿他们姜府当回人啊? 想想日后和傅益桓的关系,姜大人也端起岳父的款,明示暗示地和傅益桓说事。 傅益桓眉头微皱,心烦意乱的他根本就不想再和这人纠缠。 压着自己的怒火,敷衍地回了一句。 “大人的意思,晚辈已然清楚,待晚辈有了空闲便登门拜访。” 下朝的路上都是同僚。他二人站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已经有人频频向这头张望过来。 傅益桓扫了一眼众人,再望向姜大人的时候眉头微皱。 瞬间,姜大人也反应过来。 他和傅益桓结亲是各有目的,但是有些事情不宜摆在明面上。 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益桓即使要成亲也要过丞相那一关。 朝堂之上最忌的是官官相护,结党营私。 所以无论出于哪点考虑,他们在这里再说这些事情确实有些不妥。 姜大人也黑沉着脸。 昨天夜里他的大女儿闹得厉害,到现在头还嗡嗡地疼。而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男人。 “小景大人,昨……” 姜大人刚开口,立刻被傅益桓打断。 “大人,晚辈看你神色疲惫,想必是昨天因为公事没有休息好,还是早些回府吧!”。 接着,傅益桓略一颔首,也不理会姜大人的脸色,迈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上了自家的马车。 姜大人站在那里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来。觉得这小子太过狂妄。 但是想想他身后的靠山,姜大人最后还是忍下怒火。 也罢,时日还长着呢,一个毛头小子早晚有让他服软的日子。 婉宁醒来天已大亮。 昨天夜里她睡得十分不安,因此人醒来的时候也是厌厌的。 没有傅益桓的话,她也不能私自出府,索性便在府中做些绣活。 此时正绣着一方帕子,帕子上的图案是一幅文竹。 听到敲门声,婉宁一愣,拉开门就看到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的云禾。 “看样子你现在不忙,我来得可是巧了。” “云禾姐姐快请进。” 婉宁忙把云禾拉进房间,给她奉上热茶。 端着茶品一口,云禾的眉头微皱。 “你这茶怎的这么差?” 婉宁的手一顿。 想起傅益桓拿回来的姜家三小姐送的茶。 很快她便收敛神色,笑着和云禾聊起来。 可是她那一闪而过的恍惚还是被云禾捕捉到。 “婉宁这时候日头还好,你也不能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样我们出去逛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等过些日子天凉了,想要出门可就难了。” “那我同张妈妈说一声。” 婉宁在屋子待着已经习惯,倒不觉得有些闷。 想想云禾的话也没有错,同张妈妈打声招呼,姐妹两个人便到院子不远处的小凉亭坐坐。 此时日头出来了,比夜间暖和一些。 虽然园子内树叶凋零,处处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可是丝毫也没有挡住姐妹两个人在一起闲聊的热情。 “说实话,我倒有些羡慕你了。大公子院子内就你一个,也不用有那么多担心,哪像我。” 云禾略微一顿,“现在整日琢磨着怎么样能养好身子。唉!这要是养不好,日后子嗣也就艰难了。” 婉宁二人刚开始聊得很好,可是不知道怎样的云禾竟然把话绕到子嗣上了,这让婉宁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婉宁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明显没有把云禾的话听到耳中。 可能是在三公子的院子内没有知心人,云禾想要找婉宁发泄一番。 她说得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婉宁现在的神情。 忽然间她猛地抓住婉宁的手,轻声地问道。 “大公子可是说许你有孩子的事情了?他不是与姜家姑娘好事将近了吗。” 婉宁一怔,没有想到事情竟然绕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多余的绊脚石 “怎的大公子没说?” 见婉宁这样子,云禾关心地问道。 抿着嘴唇,婉宁犹豫一下,这才开口。 “昨日我同大公子一起出府去……” 她的话说完,就看到坐在她对面的云禾双眼圆睁,带着一丝震惊看着自己。 “你真的说出这些话?” 云禾声音发颤,依旧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见到婉宁点点头,她脸色剧变,一抬手狠狠拍了婉宁一下。 声音清脆,婉宁的手瞬间红了。 手背传来的疼痛让婉宁眉头皱了皱,双眼带着疑惑看着云禾。 就听云禾上下嘴皮一碰,嘴就和爆豆似的,对着婉宁喷起来。 “我说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在政府过日子不好吗?大公子院子内就你一个,等日后做了姨娘再生个孩子,也算是半个主子。” “而且依我看,大公子对你还挺有情义,在府中逍遥自在,让人伺候着不香吗?真不知道你这脑回路是怎样想的。” 话说完,云禾看着婉宁又有些气恼。 她以手作扇,在脸边扇着风。 秋日冷风徐徐,她愣是让婉宁给急出汗来。 “可是姐姐人命天注定。咱们都是从丫鬟肚子里出来的,本身比别人已经矮了半截。难道你也想让自己的儿女也像咱们一样吗?” “呸呸呸,你说这叫什么晦气话?” 云禾连忙啐了两口。 看着小丫头还一直执拗没有转过弯来,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拉着婉宁,垂头看着有些发红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我也是急了,你别怪我。” “姐姐是为我好。” 婉宁摇摇头。 在这府中同她交好的也就剩下云禾一人了。 “婉宁,听姐姐的一句劝。你不要仗着大公子心里有鬼,你就为所欲为。” “三公子你是知道的。嘴上宝贝儿甜心叫得亲热,实际上心思花得很。” “你瞧瞧你昨日说了那起子混账话,大公子也没有烦你。想必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轻。” “丫头,你要知足。这种话切莫再说了,心思也该收起来。还好昨日是大公子,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把你打发去做苦力活了。” 云禾劝得语重心长,见婉宁垂头思量着,她便不再言语。 这一番话婉宁倒是听在心里了。 想了想,如果大公子要像三公子那样,见到一个模样俊俏的便张口小娘子闭口可心地唤,自己恐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婉宁摇摇头,左右她和云禾境界不同,想那些做什么。 忽然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拉住云禾的手。 “姐姐,三公子定亲的时候,你心里是如何感觉的?” 一提起这个事儿,云禾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唉,这事啊,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可是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好久呢。” “至于什么感觉?”云禾歪头想了想,用手捂住胸口。 “就是觉得心里发酸,堵得要命。” “其实啊,有些事情细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就拿我们三公子来说,早晚都要娶妻的,娶谁不是娶?” 事情已经过去,云禾看开,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仿佛像是说出个笑话一般。 说者满不在乎,可是婉宁却听得认真。 她的眼睫毛微颤两下,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雨中瞧见大公子和姜二姑娘时的情形。 她记得那日在祥云糕点坊对面,看着比肩而站的二人,她当时的心也是酸酸的。仿佛是打碎了一坛老陈醋似的。 打心底,婉宁并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个时候的眼泪就像不受控制似的。 婉宁握着帕子手不由得紧了紧,心里升起一丝胆怯。 没想到她竟然同云禾有了一样的感受。 面上露出了一抹纠结,婉宁咬着嘴唇,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云禾现在在府中无所事事,整日里就是盼着三公子回来,盼着三公子垂怜,再盼着公子给她一个孩子。 日后,她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云禾笑语滟滟,手支在凉亭的栏杆上望着满园子内的景色。 婉宁侧头瞟了她一眼。 此时云禾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裙,长发被梳成坠马髻,发间斜插着一只珍珠发簪。 因为已经经人事,许是有了滋润,云禾面色红润,眉黛唇红,整个人散发出来一种妖娆的魅力。 自从云禾去了三公子那里,婉宁同她见面的时候少。 第一次发现云禾竟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自从离了母亲入府来到夫人身边,因为和云禾关系好,所以一些事都是学着云禾来做。 当遇到麻烦事,也是想着找云禾去诉说,听取她的建议。 就连当初起了攀附大少爷的心思,也是因为云禾告诉她的消息,给出的办法。 但是自从去了大公子的院子,婉宁才发现现在对云禾的有些想法竟然是不赞同的。 就拿留府和出府这件事来说,她和云禾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现在安逸的日子对云禾来说是安身立命,求之不得的好日子。 可对她来说,在公子和主母之间的她就是一个多余的,是阻碍别人脚步的绊脚石。 婉宁陷入自己的思量中。 对于她这种少言寡语的模样云禾丝毫不以为意。 两个人自小长大,这么多年云禾深知婉宁的性子。 况且平时见面也都是她说个不停,婉宁面带笑意地听着。 凉亭内有些沉默,云禾看着婉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便拉起她的手。 “如今大公子可有限制你出府?若是没有咱们一起出去吧?” “记住,可别再整日吃那避子汤,再将身体吃坏了。你呀,也该琢磨着怎样保养身子了。” 云禾的话婉宁并没有听清楚,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等到对方话音落下,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姐姐你为何一直执着要生个孩子呢?生下来的也是个庶出,庶出子女终归是不受待见的。” 云禾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也没有细细想她话中的意思。 还以为这丫头依旧固执地没有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觉得有些头疼。 唉,啥时候起这丫头倔强起来了? “婉宁你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云禾微微一顿,心中措辞,半晌才开口。 “庶出便庶出,终归是个小主子。无论是儿子女儿,主母自然不会亏待了。考科也好,针织女红也罢,成亲嫁人,总归是比那些奴才,外面的小商贩要好一些。” “就算是将来一事无成,也可以倒过来啃家底儿,这日子说不上有多美呢。” 这话说完,婉宁便明白她的意思。她说的是府上的三公子。 在云禾的眼中,三公子这日子便是极好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给嫡母养 有能力就拼搏,没能力就做个纨绔子弟,不争不抢,衣食无忧,这不是挺美。 但是她低估了婉宁的执拗性子。 即使自己费尽口舌说的这么多话,对方恐怕也没听进去多少。 “你说得倒是好,可是有些府中主母不贤,苛待庶女,打压庶子,那日子可何时是个头啊?” 这话让云禾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几分。 转瞬间便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敷衍。 “这种也有可能,不过公子总不会不管的。况且即使再善妒狠毒,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毕竟谁也不想落到一个苛待庶子庶女的名声。” “姐姐,面子上过得去,明面上不苛待,但是总是有些不同的。咱们自从进府之后,便一直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着,这些事情眼见得还少吗?” 说着说着,婉宁心里出府的心思不仅没有被打消,反而更加强了呢。 “姐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总之我是过够了这伺候人的日子。就是想着将来能出去嫁个良人,生几个孩儿,可以过着自在的日子。” “姐姐你想想,在这府中无论是嫁给下人,还是做个妾室姨娘,自己的孩子也终归伺候人的。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到最后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吧?” 婉宁的一番话说完,觉得有些累了,便不言语了。 可是云禾却因为她这些话面色变得惨白。 不经意间抬头,婉宁发现云禾的面色不对。 面上流露出了发出一丝关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凉了?还是……” 婉宁一顿,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姐姐,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云禾摇摇头。 婉宁说的都是实话,也是各个府中常有的事情。 但是她一直有着的憧憬和梦想因为婉宁的这句话被打破了。 就在婉宁琢磨着怎样安慰的云禾的时候,忽然间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不知,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突然间的声响吓得姐妹两个人一跳,二人齐齐起身转头,就看到了傅益桓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服立在凉亭外。 傅益桓面无表情,望着婉宁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 婉宁垂头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说出什么错话呢! 出于本能,她和云禾两个人一起对傅益桓俯身施礼。 就见傅益桓迈步进入凉亭。 “公子怎的回来这么早?” 婉宁开口问了一句。谁师傅益桓没有回应她,而是对着云禾开口。 “婉宁我便先带回去了。” 这温和客气的话语让云禾一顿。 很快云禾就反应过来。 “想必这会儿子三公子也该回来了。大公子,奴婢先告退了。婉宁改日我再来寻你聊天。” 云禾走得慌忙,只剩下婉宁二人立在凉亭内。 婉宁慌里慌张,张嘴想要叫住对方。 刚才说的话她自己虽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却察觉出云禾的神色不对。 要是大公子不出现,她可是要好好地盘问一番,但是眼下…… 婉宁的视线带着一丝关心追随着云禾离开的背影,耳边却传来大公子的话语。 “在你的心里,我是会苛待庶子的家主?” 其实这话傅益桓昨日已经问过一次,但是婉宁坑吃半天也没有给出答案。 婉宁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大公子身上。 因为是刚下朝,傅益桓此时的一身官袍,再配上他冷冽的神色让婉宁竟然莫名地有些心虚。 “怎的,本公子的话你没听到?” 见婉宁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傅益桓眉头微皱,再次问一遍,不过这声音有些冷。 吞咽口水,婉宁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子是极好的人,定然不会是那种苛待庶子庶女的人。” “那你为何要同云禾说那句话?” 傅益桓视线犀利,声音加重,周身释放出来的冷气仿佛是把婉宁给包围一般。 “我瞧着你刚才同云禾说那些话的时候好像是肺腑之言,想必也是你平时里压在心底的,见了小姐妹才吐露真言?” 婉宁垂着头,听出话语中带着一丝危险,忙替自己辩解。 “公子,奴婢刚才同云禾姐姐谈话时是突然间想到的,只是顺嘴说出来的。” 她面上露出一抹急色,话语极快。 却不知这番举动和话语落在傅益桓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情景。 傅益桓眉头微皱,心中更是不悦。 傅益桓久久没有言语,凉亭内安静极了。 婉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瞄傅益桓一眼。 却见大公子沉着一张脸,神情比刚才更冷,好像是被她的话给气到了。 婉宁歪着头,脸上带着疑惑,她说的可都是实话,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露出这种的神情。 此时二人离得及近,婉宁的视线落在对方穿着绯红官服的胸脯上。 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婉宁忽然间伸出手来,竟然在傅益桓的胸膛上抚了抚。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公子,奴婢不过是说着玩的,这话当不得真。您别生气好不好?” 婉宁突然间的动作让傅益桓神情微僵,瞬间他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手猛地抬起来,将婉宁的手腕紧紧握住,咬牙切齿。 “婉宁你长本事了,这些小伎俩可是同云禾学的?” 婉宁抬头,有些懵懵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摇晃的小脑瓜让傅益桓犹如寒潭一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情愫。 手微微用力,便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两个人近在咫尺。 傅益桓瞧见婉宁的眸子中有他的影子,嗅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薄唇微启。 “你若是担心日后的孩子是庶出,大可以记在主母的名下,就如同景霖一般。” 傅益桓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婉宁疑惑。 “可是三公子养在夫人身边,不是因为他的姨娘早亡了吗?” 这回答是下意识的,话说完,婉宁细细想了想自己话中的意思,心中竟然多了一抹寒凉。 “即使生母在,也可以记在主母名下。在外如同嫡出一般,所受的待遇自然也是如此。” 傅益桓心里想着婉宁最在意的就是庶出。 如果和其他府中一样记在嫡母名下,那不就很简单地把这问题解决了吗? “公子的意思是不是日后孩子也要交给主母去养呢?” 婉宁眼睛一转,瞬间明白傅益桓的意思。 她垂下眼睑,遮掩住眼中的情绪。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切莫再提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奴婢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主子提条件。 正常情况下,府中姨娘生的孩子如果记在主母的名下,如同嫡系一般待遇,恐怕也是主子开恩了。 可是婉宁自五岁起便和爹娘分离,那种亲情可望而不可得的日子她深有体会。 她不想日后自己也同孩子骨肉分离。这种难熬的日子婉宁真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勇气去面对。 婉宁的问话让傅益桓拧眉。 “姜家三小姐自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无论是女红针织,琴棋书画都有很大造诣。在京城中她的名声极好。把孩子交给她抚养不好吗?” 对这种事情傅益桓认为理所应当。 但瞧着婉宁的神色好像是有些不悦,于是反问道。 他再次提到姜如婳的身份是在提醒婉宁他二人之间身份不同,自小所受的教养。 一个家生子和一个贵女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不同。 傅益桓自认为说的是实话。却不知道他这话让婉宁觉得有一股气从胸口涌出来。 而是一点点地蔓延,直至五脏六腑,四肢。 直堵的婉宁呼吸困难,她需要一个点来发泄。 婉宁承认论教养自己确实不如一个贵女。 可是这么做就剥夺了她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权利。 一个姨娘在府中是奴婢一般的存在。 自己所生的孩子却不能在自己的身边,那她存在的用处不过是贡献一个肚子。 咬着嘴唇,婉宁沉默。傅益桓这话让她无法回答。 婉宁起伏的胸口让傅益桓意识到可能是他的语气有些重,这又放柔一些。 “婉宁,日后的事情还说不准。当初之所以选择姜二小姐,便是知道她无论是性相,品性皆为上乘。” “即使孩子交给她抚养也是孩子的福气。毕竟无论如何,孩子总要称她一声母亲。” 这一番话轻柔,听在婉宁的耳中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这话也在提醒婉宁,即使日后有了孩子连唤她一声娘亲都是不成。 自从入了这府里,婉宁知道自己做奴才的本分,腰板再也没有挺直。 卑躬屈膝,讨好奉承是一个做奴才的基本。 可是傅益桓的这番话却让婉宁心中多了一抹不甘。 凭什么? 不过因为自己是个下人就要剥夺自己的亲情?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猛地将自己的手从傅益桓的手心抽出。 同时人退后几步,拉开和傅益桓之间的距离。 婉宁突然间的动作让傅益桓一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退后几步。 傅益桓抬头向婉宁望去,就见着她此时冷着一张脸,如霜似雪。 婉宁浑身颤抖,腰背挺得笔直,眼中都是倔强。 只是短短几息间,人变了一个样。 注视着她紧绷着的一张脸,傅益桓有些惊愕。 迎上傅益桓的视线,婉宁这次没有躲闪,硬邦邦地扔下一句。 “奴婢能说不怨吗?” 平日里婉宁胆小怯懦,因着身份任何事情都不敢去争抢。 但是现在婉宁觉得她要是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恐怕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 难得的一份底气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也消失一些。 “公子奴婢不愿。” 婉宁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心思,盼着大公子能理解,能改变主意。 傅益桓一愣,“你不愿?你想要如何?” 婉宁张了张嘴,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把头偏向一侧。 我想要出府,可是公子不同意。 这句话婉宁只是在心里说。 她知道若是说出来,两个人会彻底闹僵。 经过和云禾交谈,婉宁也意识到自己如果和大公子闹僵了,恐怕下场会很惨。 有些事情要慢慢谋划。 但婉宁不打算再和傅益桓隐瞒自己的心事,即使她身份不够。 婉宁身体靠着凉亭的柱子,侧脸望着远处。 她抿着嘴唇,眸光坚定,没有了平日在傅益桓面前的柔顺乖巧。 手指微微捻着,傅益桓看着被浅浅日光笼罩的婉宁,神情有些恍惚。 刚认识的婉宁给人的感觉是一个乖巧柔顺的女子。 好像无论谁的话,她都听得,谁都能左右她的想法。 这两日,傅益桓发现婉宁总是时不时地展露出她的另一面,坚持执拗。 傅益桓重重地叹了一口。 这两日婉宁和他闹小脾气,让他眉间多了一丝疲惫。 抬起手指,傅益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以前他不懂什么叫牵肠挂肚。 但是最近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在乎一个人。 在乎到为她考虑一切,为她放弃自己的底线。 他费尽心力几番试探,才下定决心要让姜如婳做他的正妻,全都是为了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 可换来的是什么? 这白眼狼整天想些没用的,竟然还想着要出府? 若是再不好好管教,恐怕这丫头真得翻出天。 想通一切,傅益桓收敛神色,声音也带着一丝冷意。 “婉宁,我觉得你可能是最近生病,导致人有些糊涂。这些话我们先放在这,日后切莫再提。” “这两日得了空闲,你好好想一想,想想最近这些事,想想我待你如何?” “人心叵测,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带着冷意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婉宁的心头。 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主子,那股无力感又再次涌出来。 婉宁觉得她和大公子谈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再继续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唉!还是慢慢地来吧! 婉宁这两日和傅益桓拧着,也有一部分是对方包容她的原因。 她心思灵透,已经看透这件事情不会再有什么结果,索性便不再谈了。 阴谋阳谋,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好。 婉宁咬着嘴唇,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真的和傅益桓说的那样,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不能养在身边,不能喊她娘亲,那她宁可一辈子也不要繁衍子嗣。 见婉宁垂头,又恢复了平时的柔顺,傅益桓这才理了理衣襟。 “好了,不说了,你去换身体面些的衣服,等下同我去姜府。” “姜府”两个字一说出来,婉宁又再次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愿。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姜府十分排斥。 正常情况下公子出门,带着近身的丫鬟再正常不过。 凭着这几次,婉宁发现大公子要带着她,却不是为了侍奉左右。 到现在她要是再弄不明白傅益桓的心思,那她就是傻。 傅益桓想着家宅和睦,想让她和未来的主母多接触,彼此了解,日后姜二小姐嫁入府中,也能安稳相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错了人 尽管心中不悦,婉宁却不能表露出来。 眼睛滴溜溜转,手帕捂着唇,忽然间咳嗽起来,几乎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她这才用帕子擦擦嘴角,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公子奴婢这病还未好,同你一起去,恐怕姜府会怪罪,有些失礼。” 傅益桓站直身体,单手背后,俊朗的脸上噙着笑意。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而且还梗着脖子和我犟嘴,怎么没见你咳?” 他的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婉宁,声音依旧如往常。 “婉宁我今日才发你倒是学会了阳奉阴违。” 婉宁被说得有些心虚,人立在那里,眼神四处飘着。 傅益桓转身向凉亭外走去,同时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到婉宁的耳中。 “快些去换身衣服,等我除了官服,需瞧见你在马车旁候着。” 这明显是命令,婉宁自然不敢违背,只能应了一声,忙提起裙摆跟在傅益桓的身后。 他二人一前一后各自回了房间。 打开衣柜,看着衣柜内的衣裙,婉宁抿唇想了想,从中间挑了一件粉蓝色的。 这衣裙还是前些日婉宁在成衣铺做的。 无论是用料还是款式都是极好的。 而这颜色衬得婉宁唇红齿白,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就插了一支金钗,婉宁匆匆地去了角门口。 人刚刚站定,傅益桓便缓步而来。 看到站在马车前身材窈窕女子后,眼神有一丝恍惚。 “上车吧。” 婉宁垂下眼帘,压下心中的不甘,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此时她不能拒绝。 傅益桓居中而坐,看着发呆的婉宁,眉头向上挑了挑。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发现婉宁在看着自己腰间的鸳鸯玉佩。 因傅益桓是武将,身上带给玉佩有些不合适,所以平时上职时他并不带着。 婉宁望着那玉佩倒是想起了自己一直收着的另一块。 鸳鸯代表着什么意思她明白,一瞬间脸色微微泛红。 婉宁明白大公子的情谊。 她却心心念念想着出府,这番做法确实有些对不起大公子。 婉宁心里暗着思考着,若真到了出府那一日,这玉佩定然得归还公子才是。 “你那玉佩呢?” 傅益桓手指轻轻抚着玉佩上雕刻的鸳鸯,开口问道。 “我才发现那玉佩自打给了你,也不见你带过。” 婉宁慌忙收回自己的视线,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公子,奴婢笨手笨脚,玉佩质量上乘,奴婢生怕把它弄坏了。” 傅益桓冷哼一声。 “玉佩给你便是用来带的。按照你这想法,那不如把它供起来,一日三炷香。” 婉宁满头黑线。 没想到自家公子竟然还会说这样幽默的话。 见婉宁抿唇不语,就知道又是她那莫名其妙的坚持。 这丫头这样子倒让傅益桓无从下手,想了想也便不逼,有些事情功到自然成。 “公子到了。” 马车停下来,接着天璇的声音传来。 掀起车帘下车,傅益桓看着姜府的大门单手背后。 这次来姜府和上次不同,只看到守门的小厮。 傅益桓理了理衣摆,由小厮的指引径直来到前厅。 此时周全武和姜夫人端坐在主位上。 见到傅益桓进了前厅,他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贤侄来了,到教人好等。” 他这话语带着一丝埋怨的意味。 昨日之事傅益桓势必要给他一个说法,下朝之后他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但是没想到傅益桓来得这么晚,再磨蹭一会儿,恐怕天都黑了。 面不改色,傅益桓仿若没听到他话中意思般,拱了拱手。 “劳大人久等了。” 自从傅益桓进入之后,姜夫人视线就落站在他身后的婉宁身上。 尤其是看着婉宁这身打扮,姜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果真是个狐媚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竟然把景大公子迷得五魂三道。 姜夫人不言语,而是在周全武望过来的时候,给他个眼色。 夫妻二人心有灵犀,周全武望向傅益桓身后的丫头。 “贤侄身后这丫头想必是个聪明伶俐的,否则也不会走到哪儿都带着。” 傅益桓居中而立,面色未变。 “在下有个毛病,念旧。用惯了物件不愿意换。人也一样,身边的人用得久了,用得顺手,自然也不愿意换。” 他目光微冷,视线落在周全武身后的小斯身上。 “这小厮在下看得眼熟,常见大人带在身边,想来也是个极好的。” 周全脸色一僵,傅益桓这番话倒是无法让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他下朝回到府中后,便仔细同夫人询问昨日的情况。 也得知傅益桓身边有个极其得宠的丫鬟。 夫妻两个商议着,傅益桓昨日这做法明显是在打他们姜家的脸。 所以今日傅益桓出现,周全武就打算找个由头想办法让他把婉宁给打发出去。 但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傅益桓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话堵得他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两方只是有意议亲,还没有定下来。 况且,即便成亲,他为岳父,也没有插手女婿房中的事的道理。 “贤侄请坐。” 周全武脸色微沉,他淡淡开口的同时,有丫鬟奉上茶水。 第一想法没有达成,周全武无奈只能直接步入正题。 “昨日贤侄派人给我府上送了份吃食。只是怕是送错了人。” 说话间周全武面上多了一丝懊恼。 “想来这也是我的疏忽,因为两家都已经议亲,却是让贤侄弄错了我两个女儿的姓名。” 周全武话说得客气,实际上他是心里十分清楚昨日姜府派人送鱼来的时候,点名说要送给姜家三小姐姜如婳。 周全武心上多少有些顾忌。 两府联姻主要是因为傅益桓身后的五皇子。 所以他这话说得含糊,其实也是为了保全大家的面子。 姜夫人看到自家夫君在这里和起稀泥,眉头微拧。 昨日事发之后,姜夫人便暗下决心,这件事可不想轻轻松松就揭过。 她的心肝宝贝昨日哭得面色红肿,声嘶力竭,委屈极了,被傅益桓这番做法伤透了心。 面前这个男人不管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不给他点教训,真当姜家的人好欺负? “老爷的这话就不对了。” 周全武话音落下,姜夫人便接了嘴。 “咱们家何时同傅府定过亲?” 她瞟了傅益桓一眼,视线落在婉宁身上。 “不过我瞧着贤侄一表人才,况且尚未成婚,咱们家姑娘是正值芳龄,两家一起倒也合适。” 姜夫人刚开始的话让周全武眉头微皱。 第一百四十章 误终身 他之所以给傅益桓递个台阶,顾及的是傅益桓身后的人。 可夫人这话明显地想要把两家的关系闹僵。 就在他思量着如何圆过去的时候,自家夫人后面的话倒是让他重重地呼一口气。 但他的心落得太早了,就听到自家夫人又开口道。 “只是妩云可是妾身自小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着,娇养着长大的宝贝女儿,若是随随便便地叫人娶了去,妾身可不答应。” 姜夫人说这话时面带笑容,可是她的笑意却不打眼底。 昨夜便想着要好好磨砺一番这个未来女婿。 尤其是他身边那个碍眼的狐媚子,一定要先将她远远地打发出去才好。 为了女儿,她这么做母亲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今日不好好地立立规矩,日后她的心肝宝贝还不知道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姜夫人心里盘算得好,傅益桓既然来了,昨日事情势必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到时候让他低三下四地哄哄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情才算翻篇。 至于姜如婳那个贱人。 想到这里,姜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这个恶人自然得要傅益桓来做,要让他亲自说一些下脸面,绝情的话,让那贱人彻底死心才好。 一桩桩一件件,姜夫人心里盘算得好。 坐在那里用帕子捂着嘴角,就等着傅益桓回答。 她的话音落下,前厅便安静下来。 半晌,傅益桓才缓缓开口。 “夫人说得没错,姜家大小姐名声在外是极好的。晚辈倒是有年龄相仿的同僚,若是夫人信得过在下,在下便在其中牵引一二,若是能同姜家结亲,也是好事一桩。” 闻言,姜夫人面色一僵。 她呆坐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嘴角带着一抹僵硬的笑。 “贤侄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夫人心里有些发慌,凭着女人的感觉,她意识到其中恐怕要出岔子。 下一刻,傅益桓嘴角向上勾起一丝笑意。 这是他自从进入这门以来第一次展开笑容。 笑容温和文雅,可不知道为什么姜夫人却觉得脊背一凉。 耳边传来傅益桓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在下想着若能成就好事也算功德一件。但看夫人这样子,若是想要将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年,就当晚辈什么也没说。” 姜夫人面色一白,快速扫了傅益桓一眼,便垂下眼帘。 傅益桓的这番话倒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原本想借头把心中那口闷气发泄出去,谁知道气未出,反倒添了堵。 手中的帕子紧绷着,姜夫人侧头,目光落在了周全武身上。 得到的却是自家夫君带着怒意的眼神。 确实周全武已经怨上她了。 要不是自家夫人没了分寸,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傅益桓又怎会说出气话? 呵呵一笑,周全武打起圆场。 “贤侄请喝茶。这茶是刚从江南运送过来的,不知贤侄可否喝得惯?” 顺着他的话,傅益桓端起面前的茶盏。 “听闻大人尤为喜茶。想来这茶必是精品。” “哈哈,不过是老夫的一点爱好。” 转了话题,周全武提着的心落下来。 “贤侄若是喜欢,等一下带走些。” 傅益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自觉地想起那日姜如婳那日煮茶时的情形。 果然是父女,这二人在茶上都是一样的颇有研究。 轻轻品了一口茶,茶香溢口,果然是好茶。 放下茶盏后,傅益桓只是抚摸着茶壁,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等,等周全武主动开口。 对这桩婚事傅益桓并不赞同,也是因为五皇子的原因,他才勉强同意。 如今的情形对五皇子来说是极好的。 五皇子已经有了渐渐起势的架势。 尤其是太子皇后还在一旁施压。 对这周全武,傅益桓还是了解一些,典型的老狐狸。 就目前来看,这老狐狸应该比傅益桓更在乎这门亲事。 心中有了底气,傅益桓自然不着急。 他甚至还侧头看一眼站在他身后,眉低眼顺的婉宁。 婉宁今日这番打扮更衬得她人美花娇。 只是若是不再执拗就更得他心疼。 和傅益桓料想的一样,周全武终究没有沉得住这口气。 这二人就像谈判一般,姜夫人那几句话让傅益桓夺了主权。 端起茶品一口,周全武思量一番,这才开口。 “说了也不怕贤侄笑话,我那女儿自小便娇养着长大,我倒是真想在身边多留几年。” 傅益桓缓缓抬头,看周全武一眼,视线又落在面前的茶盏上。 周全武见他面色如常,心中的底气又少了几分。 姜夫人更是焦急,轻轻唤了一声。 “老爷……” 扭头看身边的夫人一眼,周全武眸光带着一抹怒气。 为了日后,他无法,只能再次开口。 “女儿都是父母手心宝,但是若是有机会遇得良缘,即使心中千不舍万不舍,也总比错过姻缘好。” 言毕,周全武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淡笑出声。 傅益桓眼皮向上掀了掀,看了他几眼,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淡笑。 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半晌傅益桓才缓缓开口。 “大人说得极是。正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姻缘也是这样,一旦错过恐怕误终身。” 话说完,傅益桓便不再言语,慢慢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周全武毕竟在官场上混迹多年。 刚才因为傅益桓的一番话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导致失态。 现在却因为傅益桓的模棱两可的态度,心渐渐沉静下来。 他大脑快速地运转着,目光带着一丝犀利静静地等待着。 等面前这个男子的后文。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到傅益桓开口。 “说到婚事,晚辈冒昧地问上一句,贵府三小姐容貌极佳,性子温顺,在外面名声也是极好,可是许了人家?” 这话一出,姜家夫妇俩面色剧变。 周全武面上露出了一抹惊讶,这和他预想得不一样。 但是姜夫人却不这么想了。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是被人生生地打了一巴掌一般。 傅益桓送了那支簪子,很明显就是要和自己的女儿议婚。 可是这才过了几日,这未婚的夫婿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家中旁的姐妹身上。 虽然这事只有傅益桓以及他们姜家几人知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依次为信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事被传了出去,在外人的口中恐怕会说姜家的嫡女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庶出的姑娘。 周全武皱眉,心里盘算起来,在一旁的姜夫人却眉头紧皱,声音也不由得带了一些急切。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谢公子想必也知道传言这话大多是不可信的。如婳那孩子在我身边养了多年,什么脾气性格我最为了解。” 说到这里她略微一顿,“更何况她前头还有两个姐姐,这婚配之事怎可越过去。” 都说为母则刚,姜夫人一旦碰上跟自己女儿有关那些事情就乱了方寸。 这话说得极失礼,而且话语中的诋毁非常明显,就连坐在她身旁的周全武都听不下去了。 他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 是要提醒自己的夫人把嘴闭上。 这咳嗽声也让姜夫人惊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中的失误,便抿着嘴唇不再言语。 周全武见室内安静下来,略一思量,刚想开口解释,便听到傅益桓的声音。 “大人夫人,晚辈不敢隐瞒。此前便听说贵妇三小姐人美心善,常常去做善事,而且救得百姓不计其数。想来若是能得此贤妻,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傅益桓知道自己突然间说出的话语让姜夫人方寸大乱,目的达到,他也不打算再拖延,便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周全武虎目微眯,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贤侄这是看上我们家如婳了?” 傅益桓双手一握,“晚辈不敢隐瞒。” 身体靠后周全武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傅益桓,心里却思量起来。 这昨日送吃食的事情周全武没放在心上。 认为傅益桓不过是起了玩弄的心思,但是看今天这态度,他才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动了要娶妻的念头。 转头仔细思量,周全武这才发现,傅益桓从来没有对他的大女儿有过什么过多的夸赞言语。 二人是说过结亲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说过最后嫁过去的是哪个女儿。 只不过一直是周全武私自认为,傅益桓在家中虽然不得宠,但是他背后有老爷做靠山,怎么样也得和他的嫡女相配。 抬手扶额,老奸巨猾的周全武不过片刻间便衡量出了这笔买卖的价值。 用一个庶女换得与五皇子搭上线,而他的嫡女还可以嫁出去,去拉拢更高的门第。 怎么盘算,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周全武心里已经同意了一大半。 瞬间,他面上便浮出笑意。 哈哈哈,贤侄如此良人,倒是我家小三高攀了! “老爷……” 他们这边谈笑风生,在一旁的姜夫人终于听出了话中的不对劲,赶紧出声制止。 可是她一开口,便被周全武斥喝。 “夫人,益桓还在这里,说话注意些分寸。” 周全武这话语带着几分恼怒,也带着警告。 他对姜夫人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面上带着不耐,甚至丝毫都没有顾及有外人在,他对当家主母的这番作为明显地是对妻子的不尊重。 至于他们夫妻之间的眉眼交流,傅益桓全当没看见。 他站起身来对着周全武躬身施礼。 “大人娶妻娶贤,是不能光看出身的。傅府不是什么豪门贵戚,贵府的三小姐不过是庶女,也算不得什么低户。” 傅益桓收敛起风轻云淡的姿势,面上带着一丝严肃,他这番话说明了他的意思。 周全武双眼微眯,宽大的衣袍下遮掩的手轻轻地搓动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这桩婚事各有目的,二人也找了很多机会,就是一直没有定下来。如今看来水到渠成,周全武自然满意。 “贤侄快些起来。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周全武站起身来,虚扶了傅益桓一把,脸上的笑容更深。 但是他还是有一些犹豫,便思量下开口。 “贤侄,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贤侄的情况我也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亲事定在什么时候?又怎么打算?还有便是……” 周全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五殿下哪里可有什么吩咐?” 傅益桓眼神闪烁,自然知道这周老狐狸是什么意思,便解释句。 “大人放心,晚辈的心思已经请示过五殿下。” “至于什么时候成婚。” 傅益桓略微停顿,“这事不急,一是晚辈要回去看一下黄道吉日,二是此事晚辈告知家中。” “待家中事料理妥当,咱们再议。” 言毕,傅益桓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他伸手将这盒子向后递到婉宁的手中。 “大人,晚辈手中有个信物想要交给三姑娘。” 这话让周全武一愣,要交给自家闺女礼物,怎么递给身边的奴婢了? 接着就听到傅益桓开口,“但因为男女大防,不知道可否叫晚辈身边的这个丫鬟去瞧瞧三小姐。” 傅益桓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况且两人议亲,有个丫鬟代表传递一些话,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贤侄的心意,老夫带着三闺女向你表示感谢,这礼物……那便由这丫鬟过去转交吧。” 周全武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很爽快地答应了。 姜夫人在听到傅益桓这番话时候,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益桓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婉宁。 他抬起手,温热的手心搭在婉宁拿着锦盒的手背上,手微微用力,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开口。 “婉宁,这虽然在姜家后院,但是你不要怕。你是我傅府的人,若是有人要找你麻烦,你便直接叫我摆出来就好。” “还有要审时度势,如果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你又说不过,便赶紧跑回来,知道吗?任何时候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出了任何麻烦,公子替你挡着。” 他二人此时在姜府之中,姜家夫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 想着自己要去姜府的后院,婉宁有些紧张。 察觉到公子握自己的手有些紧,她小心翼翼地记住公子话中的重点,郑重地点了点头。 “公子,奴婢省得。” “不错。”傅益桓低声夸赞一句。 婉宁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中全是赞赏。 这番做法无疑是给了婉宁底气。耳边又传来了傅益桓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还有你帮我带一句话。” 说话间他又向婉宁身边凑了凑,同时压低了声音。 “记得同她说这盒子里面的是定情之物,以此为信物,等着我来娶她。” 二人离得极近,婉宁周身被傅益桓的气息笼罩着。 他的呼吸喷在婉宁的耳边,让她觉得有些发痒。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找上门来 傅益桓突然间的贴近,让婉宁面色有些微红,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身后还有两道炯炯的目光盯着自己,便轻轻地应了一声。 婉宁默默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傅益桓之间的距离。 她的心不由得加快,犹如小兔一般怦怦乱跳。 但是傅益桓那番的话却让婉宁心中的酸再次泛起来,就仿佛她的一颗心被傅益桓用线拴着,七拉八扯,丝丝拉拉地疼,又是满满地酸。 婉宁后退让傅益桓不由得眉头微皱。 手稍微用力,婉宁又向前几步。两个人又贴得近。 耳边又再次传来大公子低沉的声音。 “你告诉她,她的嫁妆我会尽力帮她要,且日后都是她的,至于该有的体面也一点不少,但是要叫她记牢的,也莫要忘了。” “公子,奴婢记得了。” 婉宁再次应声。 她的头垂得很低很低,傅益桓只能看得到她略微毛茸的发顶。 没有注意到婉宁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婉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大公子的这些话说得分明都很贴心,可是连在一起再加上傅益桓此时的语气,婉宁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些威胁的意思。 婉宁不以为意,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待傅益桓收回手,这才跟着引路的小厮一起向后院走去。 姜家本是有些底蕴,往上数也曾出过皇妃。 即便是如今没落了,府内也比傅府要气派很多。 引路的小厮对婉宁极其客气,时不时地提醒婉宁小心脚下,小心台阶。 婉宁手中拿着那个精致的盒子,面带浅笑,对小厮的关心偶尔道歉,一路进了内院。 直到行至姜二小姐的院前,这小厮才停下脚步,对着婉宁一拱手。 “姑娘,这便是我们家三小姐的院子,劳烦姑娘自己进去,小的在这候着。” 豪门大户规矩极多,又因男女有别,外院的小厮杂役是不能进内院的。 傅府虽然没有这些繁琐的规矩,但是婉宁跟在大夫人身边也是懂得。 当初他们家大小姐要嫁到侯府之前,曾经也请过宫中的妈妈到府上教大小姐规矩。 为了提高自己身边丫鬟的规矩,大夫人曾经让她身边的这些丫鬟一起接受训练。 婉宁稳定心神,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垂头看一眼身上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才面带浅笑,捧着手中的盒子进了院中。 婉宁一路走来,已经看到姜府的繁荣奢华。 可是再看看姜二小姐的院子,和姜府相比倒是差了不少。 不管是院中的花草还是摆设看着与整个姜府都是格格不入。 庶出嫡出有着极大的差别。 看着姜二小姐在外面穿衣打扮不俗,可是在府中竟然是这样的差别。 压下心思,婉宁向前。正巧院子里有个打扫的丫鬟瞧见了她。 那丫鬟快上前几步拦住了婉宁的去路。 “这位姐姐瞧着面生,怎么没有见过?来这里可是有事?” 婉宁对着这丫鬟颔首回道。 “这位姐姐我是傅老爷家景大公子身边的,奉了我家大公子的命令,来见三小姐,有东西要转交给三小姐,还请姐姐帮忙引荐。” 这小丫鬟黝黑的眼睛转了几圈,打量婉宁几眼便叹了一口气。 “姐姐且先稍等,奴婢进去通转一声。” 说话间这小丫鬟将扫帚放在一旁,提着裙摆进了屋子。 婉宁瞅一眼这院落,虽然简陋,可是也打扫得干净。 她立在树下,站直身体慢慢地等着。 不多时,那小丫鬟便重新出来,对着婉宁福了福。 “姐姐请进吧,我家小姐有请,不过……唉……” 小丫鬟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这情形让婉宁心中疑惑。 但是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迈步向前。就瞧见跟在姜二小姐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云心。 云心打量着婉宁的视线带着敌意,可很快便收敛起来,化作一声叹息。 “原来是婉宁姑娘来了,快请进,来瞧瞧我们家小姐罢!” 这二人举动让婉宁疑惑! 迈步进入房间,入目的便是躺在床上的姜二小姐。 此时姜如婳身上穿着单薄的寝衣,一袭墨色长发披散开来,面上没有什么血色。 婉宁心下疑惑。 这才多久没见,这姜家三小姐怎的虚弱成了这样子? 提起裙摆,婉宁缓步向前,随着她的一步一步地靠近,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姜家三小姐双唇微肿,唇角似乎涂了层油亮亮的药膏。 婉宁眨了两下眼睛,细细地看去,这才发现在唇角处有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 姜二小姐此时双眼紧闭,婉宁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云心。 “唉!”云心未语先叹气。 “昨日谢公子派人送了鱼来,因那下人报了我家小姐的名字,我家大小姐便找上门来。” “先是让我家小姐在祠堂中跪了一夜。” 说到这里,云心略一停顿,眼中染上了一抹怒气。 “这还不算完,竟然还派了下人,硬生生地将那些鱼塞给我家姑娘吃。连鱼带刺,一点不剩。我家姑娘一个庶出,怎敢反抗?这不,不仅伤了唇,甚至连嗓子都险些坏了。” 云心双拳紧握,小脸涨红,说到最后有些激动,可是婉宁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慢慢地蹲下身体,看着床榻上的三小姐,此时的模样看着叫人怜惜。 这便是庶出,无论是主母说得如何好听,可处境终归不如嫡女。 婉宁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看着姜家三小姐此时的模样,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而且这面前的可怜的女子,也是自己未来出府的关键。 私心也好,同情也罢,婉宁心里只盼着这可怜的女子能快点好起。 在一旁的云心眯着眼睛仔细瞧着婉宁。 看着她面上露出的神情不由得在心里嗤笑。 婉宁这副模样看在她的眼中就是惺惺作态。 不过她面上不显,脸上依旧带着一些忧伤。 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三小姐的肩膀。 “小姐醒醒,景大公子身边的婉宁姑娘来了。” 见状婉宁忙开口。 “不必叫醒三小姐了,公子交代的话我同你说说就成的。” 可是云心仿佛没听见般,又靠近姜如婳的耳边叫了两声。 姜如婳先是应了一声,接着悠悠转醒。 她的视线没有焦距,带着一丝迷茫。 很快人清醒过来,这才瞧见,在床边的婉宁,眼中闪过些许意外。 “原来是婉宁姑娘来了,你瞧瞧我现在的样子,倒让你见笑了。” 姜如婳声音轻柔,就像云心说的那样,嗓子有些沙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害了大公子 “小姐既生病了,那便好生养着。我家公子此时正在府中做客。他让我来将这个送给小姐,公子说……” 说话间婉宁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并且把大公子嘱咐的话一字不差传达过来。 姜如婳此时人靠在床头,在听到定情信物执字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婉宁认真传达后就等着姜如婳接盒子。 姜如婳将后面的话全部听完,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可若是仔细看,却发现她的笑容不打眼底。 “公子有心了。”姜如婳轻轻叹气,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云心。 姜如婳思灵透,立刻就明白了傅益桓叫婉宁转达这些话的意思。 他是告诉姜如婳切莫忘记答应自己的事情,也莫忘了这些好处是谁给的。 看着面前的女子,姜如婳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同时心里就有一种被揪得生疼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傅益桓真是一个心狠之人。 但是他的谋算,睿智却叫人又爱又恨。 和傅益桓的短暂的接触让姜如婳对他生出情愫,甚至生出一种如果傅益桓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便好了。 可傅益桓这句话却是在敲打她莫要痴心妄想,不属于她的也莫要手伸得太长去抢夺。 好看的桃花眼微转着,姜如婳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带笑的婉宁身上。 她想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傅益桓竟然为她这样筹划。 她现在有些看不透婉宁,到底真正的是一个心地纯良的人呢?还是一个表面温和,却心思险恶之人。 不管是哪种,他俩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对。 姜如婳视线向下落在婉宁手中的那个盒子上。 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伸出手来,将盒子慢慢地接过。 “没想到大公子竟然是如此细心人,还想着送这定情之物。” 这话姜如婳说得极慢,一字一顿,但是视线却没有离开婉宁的脸上。 接着当着婉宁的面将盒子打开,在瞧见里面的东西时,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呀,当真是好东西呢!” 盒子被接过之后,婉宁便收回自己的手,听着她的话,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盒子上。 见到姜如婳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什么东西。 双眼微眯,婉宁细瞧,这才发现是一块玉佩。 看清玉佩的形状后,婉宁猛地一震,愣在了当场。 这玉佩,这玉佩怎的同公子给她的那块这般相似。 婉宁垂下眼帘,想起了大公子送给她的那块鸳鸯玉佩。 那玉佩质地极佳,婉宁舍不得戴,便把它小心地珍藏起来。 可是每到夜深人静,婉宁也会将这玉佩拿出来细细地把玩。 这玉佩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婉宁脑海中。 原先婉宁并没有注意,可是在看着这块玉佩时,才发现原来她对大公子送给她的那块玉佩那样的熟悉。 刚才只是扫了几眼,婉宁便可以确定,姜家三小姐手中的这块玉佩同她的是一样的,是一只雌鸳鸯,而且正好相称。 婉宁老实并不等于她傻。 在府中身为奴婢,她一直守着本分,有些事情装糊涂。 但是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大公子,还有姜如婳手中的这块玉佩是能合在一起的三只鸳鸯佩。 这种想法在脑中徘徊,让婉宁不由得呆了。 鸳鸯,成双入对。 可是公子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寻来三只合在一起的鸳鸯玉佩? 更让婉宁惊讶的是公子竟然将玉佩分别送给了她和姜二小姐。 为什么这几个字在婉宁的脑海中徘徊着,她捉摸不透公子的想法。 婉宁想事情想得太出神,姜如婳瞧在眼里。 以为婉宁是看见这水头极好的玉佩吃了味。 毕竟她也是女人,了解女人的心思,尤其是像婉宁这样被傅益桓看中的。 看着俏丽的面庞,姜如婳眼睛一转。 她认为即使婉宁极其聪明,恐怕也听不出傅益桓话中的警告的意思。 所以认为婉宁现在这模样是心理不平衡了。 “婉宁你怎么了?” 姜如婳的话让婉宁回过神来。 眼见着姜如婳面上带着一抹浅笑,将那玉佩又重新放到盒子里。 “大公子面上虽然冷些,没想到却是极细心的。” 说话间姜如婳双眼微弯如同月牙。 “这几次接触看大公子是将你放在心上。不过是一块玉佩,你若是喜欢,同大公子说一声,想必也会给你弄上来一块。” 姜如婳这话温柔,可是却话中有话。 她在穿缀婉宁。 如果真是开口,因此惹怒傅益桓,在成婚之前便将她打发出去那就是最好。 这话落到婉宁耳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想想自己房间内被收得妥当的玉佩,婉宁觉得有些心虚。 姜如婳的话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同时那玉佩让她心烦乱而且发痒。 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转了话题。 “三小姐,你这伤可是姜家大小姐弄的?” 婉宁没有再提这玉佩,姜如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唉,这事说来也是无法。毕竟大公子也是长姐看中的人。现如今事情变成了这样,长姐心中不满,总要发泄。” 婉宁抿唇。 她跟在大夫人身边也是知道一些后宅的隐私。 看着院子以及这房间内的装饰,就知道姜二小姐在这姜府日子也是艰难。 几乎每个府中都有明里暗里的争斗,只不过是碍于面子并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但是这是姜府的事情,跟她没有太大关系。 婉宁本本分分地问道。 “三小姐,东西已经送到,公子的话奴婢已经转达。” “不知三小姐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公子?” 靠在床头,姜如婳歪头想了想。 “还是什么都不必说了,大公子正直,若是告了他,没准还要惹出麻烦,反倒是害了大公子。” 婉宁微微点了点头,就打算告辞。 这时,忽然间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响。 而且声音极其尖锐。 婉宁望了一眼姜如婳,见对方微微皱了皱眉,脸上带了一抹慌乱。 这表情让婉宁下意识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便瞧见外面的人正怒气冲冲地向屋里奔来。 等看清楚为首的那个人的容貌的时候,婉宁双眼微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运气这么差,碰到了姜家大小姐。 第一百四十四章 鸳鸯玉佩 对方怒气冲冲的样子,婉宁下意识地想到在湖边那次她们主仆陷害自己的事情,心里不由得一紧。 姜妩云面带冷意,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仆妇一个个气势汹汹。 这架势让婉宁还是畏缩一下,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开。 在外面打扫的丫鬟本意想要拦着,结果被姜妩云身后的丫鬟一个巴掌扇过去,同时扯到一旁。 没有阻挡,几个人横冲直撞直接进了屋子。 云心仿佛已经习惯这个架势,三两步来到门口,对着来人福了福。 “大小姐,屋子里还有客人。可否请您到偏室稍等片刻?” “啪”的一声响起,云心的话音刚落下,翠桃仰起的手一巴掌甩在了云心的脸上。 姜妩云看着脸瞬间肿起来的人,面上带着冷笑。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我。我是姜府的嫡女,什么地方来不得?况且就凭她一个狐媚子,还能认识什么正经人?贱货还差不多。滚开!” 姜妩云杏目圆睁,怒叱一声,抬脚毫不客气地朝着云心踹了过去。 云心没有防备,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没了碍眼的人,姜妩云提起裙进屋,嘴里还不客气地念叨着。 “我倒要看看,就这破落的院子,能来什么贵客?” 此时婉宁正坐在姜如婳的床边。 因为云心的这一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全落在她的身上。 冷着一张脸的姜妩云视线犀利地扫了婉宁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明显地没有想到婉宁会在这里。 不过很快眼中的意外被怒气所遮盖。 这贱婢出现在这个贱人的院子里,难不成是景大公子派来的? 一瞬间姜妩云胸口起伏,怒气从心中涌出来。 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娇艳欲滴的红唇吐出来恶毒的话语。 “这是哪里来的丫头?居然敢私自闯姜府?” “来人,还不赶快把这贱人给我打断腿扔出去!” 随着姜妩云的一声叱喝,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立刻向婉宁的方向涌过来。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婉宁这才站起身来。 人还没有开口,就有下人凶神恶煞向着自己伸出手来。 见状,婉宁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腿靠在姜如婳的床边。 她心下慌乱,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 “大小姐,奴婢同你并非第一次见面,想必您身份尊贵,忘了奴婢也属正常。” 婉宁桃花眼闪烁了两下,自然明白姜妩云说这番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脑海中想起了临来后院时傅益桓的那番话。 很快婉宁仿佛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她俏丽的小脸紧绷着,对着姜妩云恭恭敬敬地俯身。 “请大小姐的安排。奴婢婉宁是老爷爷家大公子的贴身婢女。今日是随大公子一起来府上拜访的贵府老爷的。来三小姐的院子,是领了大公子的命令,得了贵府老爷的同意。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 婉宁将自己的姓名来历都报了上来,话虽然说得谦卑,可冷着脸的模样,以及挺直的腰板也显示她不是随便好欺负的模样。 婉宁这话虽然说是说给姜妩云听的,实际上也是说给她身边跟着人的听的。 她想着即使姜妩云此时怒气冲冲,行事不顾后果。但是她身边也必会有明白人会教导规劝。 婉宁自入府后便一直跟在大夫人王氏身边。 可是亲眼见到大小姐出嫁之前,大夫人替自己的女儿安排的陪嫁丫鬟婆子。 其中有聪明伶俐之人,会在小姐偶尔犯糊涂的时候起劝诫主子的作用。 她这番做法也是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不管怎么说,她是傅府的奴才,即使有错,也轮不到姜府的人来教训。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就是这话中的重点太多,而因为自己的庶妹抢了自己好姻缘的姜妩云在脑中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问道。 “你是说傅家大公子在府上?” 听了这话,婉宁提着的心这才落下。 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是大公子身边的人,姜府想必不会贸然再处置她。 有了这个想法,婉宁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回大小姐的话,我家公子现在就同贵府老爷在前厅说话呢。” “奴婢来瞧过三小姐,正要回去复命。大小姐可是要同奴婢一同去?” 说话间婉宁不着痕迹地看一眼靠坐在床头的人。 说这句话实际上也是期待着姜如婳能替她解围。 婉宁做事向来心细。也看出来这姜家大小姐对自己家公子有意思。 经过这送鱼事件可见这姜大小姐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所以婉宁在说话的时候留了一些分寸。 一没有说出公子已经决定要和三小姐定亲的事情,二也没有说出那定情的鸳鸯玉佩。 婉宁心善,不想叫姜妩云无名的怒火撒到姜如婳身上。 婉宁平时看着呆笨,实际上并不傻。 她是在通过这件事情给未来父母卖个好。 因为心中一直没有放掉自己想要出府的念头。 因这事跟傅益桓闹了别扭。 看情况想要傅益桓松口恐怕不容易,她便把希望寄托在姜如婳身上。 婉宁话说完,便站直身体,面色平静,等着姜妩云同意。 婉宁本是好心,有些事情想要遮掩过去。 但是她忘了人心险恶,你对别人释放善意,并不等于你能收到相应的回报。 在他身后的姜如婳并不想叫这件事情就这般轻轻松松地过去。 她视线在婉宁和姜妩云身上徘徊,最后望向站在最远处捂着红肿的脸的云心。 主仆两个心有灵犀,只是一个眼神,云心便明白主子的意思。 她抢先一步开口。 “婉宁姑娘,你还是快些走吧。这是姜府的家事,您还是莫掺和得好。” 婉宁一愣,没想到云心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 下一刻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就见到云心直接对着姜妩云跪下来。 “大小姐,这婉宁姑娘是陆大公子极为看重的人,同大公子来我们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你要是气不顺的话,直接冲奴婢来,切莫迁怒婉宁姑娘身上。” “若她在咱们府上出了什么事,依着大公子的脾气性格,不得把咱们府中闹得翻天覆地?大小姐您开开恩,让婉宁姑娘离开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及一些脸面 说完话,云心便在对着姜妩云磕头。 婉宁双眸一点点地睁大,用帕子捂着嘴,眼神中全都是震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心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即使她再愚钝,也能听出这话话中的不怀好意。 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婉宁望向姜妩云。 眼见到她的脸色愈发黑沉下来,终于明白云心这句话的意思。 “哼!不过是一个奴才,上不得台面。我若真的将她打杀了,那景大公子还能来我府上兴师问罪?贱婢一个,怕什么?大不了我赔些钱就是了。” 姜妩云望着婉宁的脸上都是厌恶。 下一刻,一甩手中的帕子,声音骤然提高。 “来人呐,将这贱婢给我打折了腿扔出去。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私闯我府偷盗东西。” “我倒要看看一个私闯他人府邸的丫头,景大公子能怎么样替她讨公道?难不成还不顾了自己的名声要护着这贱婢?” 姜妩云说的什么婉宁全都没有听在心中,只是带着不可置信直直地看着云心。 这是赤裸裸的借刀杀人啊! 云心这是故意激怒姜大小姐,打算借着她的手处置了自己。 在得知婉宁并不是姜府的人的时候,那些丫鬟仆妇便停下动作。 现在听了自家大小姐的吩咐,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地向婉宁靠近。 这情形让婉宁心下慌乱,她大脑快速地运转着,想着自己脱身的办法。眼睛的余光瞟到了一旁的云心。 见她虽然面上露出惊恐的模样,可是嘴角却是向上勾起。 一瞬间,婉宁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白了,这云心是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等一下。”婉宁的声音骤然提高,“大小姐,有话好好说,奴婢这条贱命虽然不值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大公子的人,若是传出什么,恐怕也是好说不好听。” 看着渐渐向自己靠拢的人以及姜妩云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婉宁是真的急了,语气极快。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求助。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来看她的,若真在她的院子出了事情,恐怕也不好向大公子交代。 但是这一眼却没有得到回应,姜如婳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一分。 姜如婳秀气的眉头紧皱着,红唇微张欲言又止,又露出了一丝歉意。 这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让婉宁的心瞬间凉了。 若真是个好人,想要和自己好好相处,为什么从大小姐来到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婉宁心善,并不想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 可看着姜如婳的样子,她不由得多想些。 婉宁心里和明镜似的,现在这情形本就对她不利,再加上有云心在,若是僵持的时间久了,说不准那丫头还要说出什么挑拨的话来。 不得不说婉宁真相了,姜如婳这主仆本就是面上一盆火,背后第一把刀的主。 更何况婉宁很得傅益桓器重,怎么不叫这主仆记恨? 想通一切,婉宁打算自救。 她看一眼周围,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婉宁手中的帕子紧绞着,看着像自己越拢越近的人,眼睛滴溜溜地转。 就在这些人打算伸手抓她的时候,婉宁猛地推开了面前的婆子。 她这一下发了狠,再加上那婆子没有防备,被推的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众人怎么也没有想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婉宁竟然还敢出手? 一时之间场面乱起来。 有的去扶倒地的婆子,也有的人带着很愤恨瞪着婉宁。 就是短暂的一乱慌乱,婉宁提起裙摆,直接向外冲出去。 她现在是想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 婉宁铆足了劲儿,冲出院子。 这一番操作气得姜妩云直跺脚。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一个奴婢竟然还敢跟我动手,起来,去给我追,这么多人还抓不住一个贱婢?” 姜妩云怒气冲冲喊着,翠桃忙带着人去追去。 婉宁跑到院子外,守在门口的那个小厮也不知道哪去了。 好在她记性好,凭着记忆力,一股脑儿向着前厅的方向冲去。 婉宁心跳如麻,也是铆足了劲,不敢有一点松懈。 还时不时地回头向后面望,生怕姜妩云的人追赶上来。 这毕竟是在姜府,婉宁又是傅益桓的人,姜妩云即便在自己的府上猖狂嚣张,多少也是顾及一些脸面。 追她的人不敢太过急切。这倒是给了婉宁一些时间。 前厅内傅益桓和周全武不知道说了什么。 此时他面上带着浅笑,眉宇间透出喜气,看样子心里很痛快。 端着面前的茶盏,傅益桓不紧不慢地喝着。 可是周全武却不同,面色稍稍微微难看些。 不过总体来说,前厅的气氛还算是好。 门咣当一下被推开,婉宁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几人面前。 因为她跑得急,在回来的路上还不小心摔了下,此时裙摆沾了些灰,头发也散了些,面上带着一抹慌乱,再加上跑得气喘吁吁,站在那里狼狈极了。 傅益桓一看到她这样,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下意识的就要起身,但是想着自己此时还在姜府,就厉声地开口。 “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平时怎的学的规矩?” 接着便听到傅益桓的声音又柔了下来。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造得这么狼狈?莫非是身后有狗?别急,慢慢说。” 瞧见了傅益桓,婉宁就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傅益桓厉声的话让她一愣,接下来关心的话都让婉宁刚刚冷下来的心暖和起来。 她慌忙几步来到傅益桓身边,提起裙摆就跪下来。 “主子,是奴婢的错。奴婢刚才在三小姐的院子里,突……” 婉宁没有添油加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但是关于云心说的那些,她没有办法直说,只是简单地重复。 也不知道傅益桓能不能体会出来。 话说完,傅益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毫无顾忌地开口。 “还真的被狗撵了。” 他虽然放低了声音,但室内极其安静,这话姜家夫妇两个都听到了。 接着傅益桓把婉宁给搀扶起来。 “你且先起来,莫怕,凡事我替你做主。” 他拍着婉宁的手轻声地安慰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虚情假意 婉宁刚才受的委屈,因为傅益桓的话消散一些。 傅益桓站起身来,向姜家夫妻两人拱了拱手。 “大人,三小姐既然伤了,晚辈理应前去瞧瞧,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傅益桓这话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坚定,带着几分带着不容拒绝。 周全武的脸瞬间撂下,心中不悦。 却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能应了一声。 叫了刚才的那小厮带路。 从婉宁回来的时候,姜夫人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听着这贱婢道出事情的实情,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 傅益桓转身要去内院,姜夫人也站起身想看看女儿的情况,免得那个小贱人仗着傅益桓在,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时却被周全武给制止。 “你且坐下吧。都是晚辈,让他们自己解决。你日后也该好好教教妩云,都被你惯得有些不成样子。” “毕竟到了议亲的年龄,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这姻缘恐怕就麻烦了。” 此时傅益桓已经到了门口,看着离开的背影,周全武眼神闪烁。 “让他去吧,妩云或许就能歇了嫁给他的这条心。” 姜夫人心中着急。可是此时周全武面色不悦,她有些惧怕,心中也多一丝埋怨。 自家夫君的这番做法,在她的眼中明显的是在乎那贱人生的杂种,不将她的女儿放在心上。 但是夫君发话,她也不能亲自去,气得愤愤不平,坐在那里垂头低泣。 待出了前厅,傅益桓便拉着婉宁的手不疾不徐地向着姜如婳的院子走去。 他环顾四周,眼睛瞟着带路的小厮。 “我发现这位小哥真是忠心,即便是带个路,把人送到便急匆匆地要回到姜大人伺候。 也是姜大人有福。我身旁若是有个像小哥这样的奴仆就好了。” 傅益桓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实际上是在责怪小厮没有等着婉宁,还害得她被人欺负。 想想婉宁刚才那模样,傅益桓心中愤愤不平。 但是这毕竟在姜府,他没有权利处置,教训几句总是可以的。 小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面上讪讪地胡乱的应着。 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设听懂。 很快又来到了姜如婳的院子外,婉宁的心不由主紧张,手心都渗出汗来。 傅益桓察觉到,转头看了她一眼。 “莫怕,有我在。” 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心里对姜妩云的印象更加坏了。 因他是外男不好进入房间,便站在院外等着人通报。 不多时,屋内的人便全都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姜妩云扶着姜如婳。 她二人靠得极近,而且看着二人之间的极其亲密。 实际上是姜妩云伸手钳制这个伤了膝盖的人,硬将人给拉出来的。 看到傅益桓后,姜妩云眼中已没有了原来的爱慕羞涩。 她冷着一张脸,声音冰冷,没有温度。 “景大公子你怎的来了?这可是姜府的内院,不是你傅家的宅子,你怎可随便进来?” 她这番话带着几丝质问。 “姑娘所言有理。这本是姜府内院,景某确实不该来,但是在下是护短得很。” “我家丫鬟是奉了我的命令来看三小姐的,不知道我这丫头哪里惹了大小姐不快?若是有直接寻我便是,又何必乱扣罪名,还要打折双腿?” “一个姑娘家家的,开口如此狠力,难道姜府的家教就是如此?” 傅益桓单手背后,神情冷清,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姜妩云,言语犀利带着质问。 这质问的话让姜妩云心里十分不舒服,她狠狠地瞪了婉宁一眼。 这眼透着狠戾,就宛若淬了毒的蛇一般,吓得婉宁下意识地往傅益桓身后挪了两步。 这小动作姜妩云看到眼中目光幽深。 傅益桓也察觉到婉宁的惧怕,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拍了两下。 如此的维护,不仅是姜妩云,就连在一旁的姜如婳眼中也闪过一抹幽光。 很快姜妩云面色恢复如常。 “公子说笑了。什么叫做打折了腿?我今日是过来看看三妹妹。不过是同婉宁姑娘说些玩笑罢了。” “女孩子说些玩笑再正常,不过也不知道你这丫鬟是怎么同你说的,竟然叫你来兴师问罪了?” 她略一停顿,不着痕迹地掐了姜如婳一下。 “三妹妹,当时你也在场,可是否像我说的这样,我们在开玩笑。” 姜妩云脸上带着笑意,话语却是明显地带着威胁。 而且她也丝毫没有遮掩下谁都看出来了,偏偏却拿她无法。 姜妩云得意地挑了挑眉,手又不着痕迹地掐了姜如婳一下。 婉宁下意识地向姜如婳望去。她面上的神情倒是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此时姜如婳面色微白,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又仿佛是有一抹愧疚。 红唇微微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到最后,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又带着一丝难以捉摸,轻轻点了点头。 婉宁双眼微眯。一眼就看出来这三小姐是在装模作样。 刹那间,婉宁心更凉了。 真是有了这样的一位主母,她必然得出府。要不然日子恐怕真的不好过。 婉宁转头看向大公子,就见大公子眉头微皱,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怎的几日没见,姜二小姐的身体竟然添了这么多伤?” 姜如婳张嘴刚想要解释,却被姜妩云抢先一步回答。 “昨日也不知哪来的人打着公子的名头送了鱼来。” “妹妹吃完鱼就变成这样子。可见送鱼那人心思有多狠毒。” “我这做姐姐的看着妹妹这样子自然也是心疼。忙不迭地让人送来了药膏。瞧瞧这药膏还在唇上涂着呢,看样子很是好用。要不然妹妹呀,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她这话语中全是虚情假意,在场的人不瞎,全都看出来了。 傅益桓皱眉,冷嗤一声,“没想到大小姐倒是心善。” 姜妩云向上挑了挑眉,同时眨了眨眼睛,这动作十足的挑衅意味。 姜妩云得意万分,即使知道这事是自己做的又如何?只要你抓不住马脚,那也只能憋屈地忍着。 视线扫过婉宁,姜妩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日后若是他们二人成为夫妻,更是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婉宁。 反正她是主母,婉宁是妾,一个伺候人的玩意,想要蹉跎她法子多着呢。 眼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自己蹉跎,而对方却又护不住,想必那个滋味应该很难受。 想到这里姜妩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脸面 刚开始的时候,她对傅益桓有着少女懵懂的爱慕。 而经过傅益桓一次又一次的下面子,打压冷漠,这个念头已经变了。变成了要胜傅益桓一筹的占有。 姜妩云本就嚣张跋扈。现在把傅益桓视为她的所有物,任何和傅益桓有丝毫牵扯的,那就等待着她的狂风暴雨罢! 傅益桓单手背后,目光冷清没有一丝温度。薄唇微开,淡淡地说了一句。 “伤得这么严重,也不知道成亲的时候能不能好全。” 什么成亲? 姜妩云脑中的那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她脸上的得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异与错愕。 视线落在了傅益桓的身上,又在身边的姜如婳身上打转。 如此反复几次,仿佛是看明白了什么。 她双目喷火,带着不可置信望着傅益桓,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傅益桓好似没有看到她面上神色变化一般,只是视线淡淡地落在姜如婳身上。 “等下我会请大夫来亲自给小姐看诊,现下你这伤可是还疼?” 得到傅益桓的关心,姜如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微微摇了摇头。 在她身侧的姜妩云彻底想明白其中的意思,突然间松开了手。 本就膝盖受伤的姜如婳没有防备,身体一个踉跄。 好在云心一直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扶住,要不然姜如婳恐怕要跌在地上。 姜妩云胸口起伏,面上因为恼怒而涨红,她几步来到傅益桓的面前,语气冰冷。 “谢公子你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变了心要去娶这个贱人?” 此时姜妩云觉得自己胸口仿佛要炸了般。但是自小的教养让她尽量保持冷静,维持着她的面子。 “谢公子之前在五皇妃的生辰宴上,送我发簪又是什么意思?” “麻烦你给我解释清楚。我女儿家岂是你随意玩弄的?” 质问的话说出口,姜妩云双眼如刀一般紧紧盯着傅益桓。 她宽大的衣袖下遮掩的手紧握着,强忍着不让心中的那怒火奔涌出来。 傅益桓眉头微皱,嘴角向上勾起一抹弧度,薄唇微张,说出来的话让姜妩云透心凉。 “在五皇子妃寿宴之前,小姐曾经到在下府上拜访过。那时我身边的这丫鬟与小姐在言语过程中有些冲突。” “在下想着,赠予小姐一只发簪,权当是替我这丫鬟赔罪。” 说到这里,傅益桓略微顿了顿,“莫非?莫非惹得小姐误会不成?” 姜妩云频频摇头,银牙咬得嘎嘣响。 好好好,一个红嘴白牙。 一个简单的误会,竟然把所有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姜妩云站在那里,杏眼微眯,而后又睁开。 她深呼吸几下,压下想要伸手挠花傅益桓这个混蛋脸的冲动。 姜妩云眸光从傅益桓身上默默的挪到在他身侧的婉宁身上,然后转头缓缓的又移到自己身后姜如婳身上。 她眸子中闪过一抹怨毒。 搞了半天,她竟然被这三人耍得团团转。 头不自主地点着,姜妩云心冷如冰。 刚才和傅益桓对视挑衅她倚仗的不过是争强好胜之心。 可是现在她还争什么争,还抢什么抢? 只觉得自己的面上火辣辣地疼。 嘴角向上扯动几下,姜妩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好,大公子请便,小女子便不打扰你们未婚夫妻说体己话了。”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甚至心里在暗暗地想着,即使议亲了那又怎样?即使定下婚期那又怎样?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好好收拾姜如婳这个贱人。 撂下狠话,姜妩云便带着人往外走。 二人擦肩而过,耳边传来傅益桓的声音。 “听说刚刚有人伤了我家丫鬟,是谁,站出来?” 婉宁闻言稍微缩了缩自己的胳膊。 她当时跑得太过着急,都没发现自己的胳膊受了伤。 应该是逃脱的时候,被人狠狠地挠了一下。 现在听得大公子这么一说,婉宁才察觉出火辣辣地疼。 傅益桓观察入微,早在见到婉宁的时候,就已察觉到了她的那只胳膊不对劲。 现在又看到婉宁向身后藏着胳膊,眉头更是紧皱。 他手一伸,自然而然地拉住婉宁的手腕,同时将人带到自己面前来。 “公子。”婉宁咬着嘴唇。 “莫怕,有我在。” 傅益桓没有了刚才的冷冽,声音不自觉地就放柔了一些。 只见他动作轻柔地将婉宁的袖子撸上来,便瞧见手上被挠出来的几道红痕。 傅益桓瞳孔猛缩,周身释放出冷气。 他直勾勾地盯着姜妩云,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贵府的仆从当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能将我家丫鬟伤成这样,真当我傅府无人?” 傅益桓的呵斥叱喝声吓得几个人哆嗦一下。他们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许是傅益桓的做法已经让姜妩云伤透了心,所以在面对他的冷声叱喝与责问的时候,她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嘴角向上勾起了一抹讥讽,毫不客气地开怼。 “谢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但是你切莫忘了,这里是姜府,不是你傅府。” “你莫不是真当自己成了姜府的姑爷,想在这里好好摆摆谱?” 婉宁的伤是因为她让人抓而造成的。可是面对质问的时候,丝毫没有心虚。 她单手背后,挺胸昂头,面上全是嘲讽与不屑。 “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她出现在府上,同她闹着玩也是给她脸面。” 说罢,转身看了一眼立在门口处,面色苍白,犹如一朵被风雨凌虐的小白花一般的姜如婳。 “妹妹可是瞧见了。景大公子护这丫鬟护得很呢。我奉劝妹妹一句,莫要因为几句甜言蜜语而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若是夫君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你可莫要赶回来同父亲哭诉。” “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 话音一落,姜妩云转身就走。 而跟在她身后的下人生怕被傅益桓追责,一个个垂头摒弃,提着裙摆一溜地跟上去了。 傅益桓立在原地,双眸幽深,透着冷意打量两着她身后跟着的六七个仆妇。 最后视线落在了一个穿着青色褂子的婆子身上。 傅益桓动了,直接伸出手扣住那婆子的小臂。 只听得一声哀嚎,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威胁 哀嚎声凄惨无比,姜妩云被吓住了,顿住了脚,扭头望过去就看到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婆子。 婆子脸色苍白,一只手臂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在那支着,很明显这只手臂断了。 咬着嘴唇,姜妩云心吓得怦怦乱跳,她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傅益桓。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她伤了我的丫头,是该得受点疼,要不然让人以为我身边的人可随意欺负?” 傅益桓语气淡淡,伸手撑撑衣袖,然后将手心张开伸到婉宁的面前。 婉宁跟在傅益桓身边几个月,自是了解自家大公子的一些习性。 惊讶的同时,读懂了大公子的想法,从怀中掏出帕子放在他的手心上。 众目睽睽之下,傅益桓白皙的手动了,用那块帕子一根一根地将手指擦干净。 回头望向姜妩云的时候,幽深的眸光带着些许属于他的狂热。 只是轻轻一弊,就将姜妩云吓得身子颤抖得厉害。 她咬牙坚持着,但是眼底的恐惧也是在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这时候的姜妩云才想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傅益桓从仕的经历。 傅益桓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凭着他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说他嗜血,是煞神一点都不为过。 “你,你,我,我,我去告诉父亲去。” 姜妩云吓得脸色惨白,磕磕巴巴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些许哭腔。 提起裙摆,小跑着向外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下人七手八脚地把那婆子扶起来一并抬走。 很快,原本热闹的院子只剩下姜如婳院子中的几个人。 碍眼的人走了,院子也清静下来。 傅益桓这才面向姜如婳,神情依旧淡然。 “你我之事,今日我已经同姜大人说了。” “看这姜大小姐架势,成亲之前恐怕还会找你不痛快。” “你也不必再忍耐,派人寻我,我自会回来替你做主,你且好好养伤吧。” 言毕,转身对着身后周全武派来的那个小厮说道。 “麻烦你转告姜大人,若是日后我的夫人连安生的日子都过不了,我便去求了五皇子。叫三小姐借住到五皇子的府上去,由他那里出嫁。” 傅益桓的刚才的一番操作已经把那小厮吓得六神无主。 同时有些庆幸自己头一趟给婉宁引路时偷偷回来,傅益桓并没有责怪他。 现在傅益桓说的这些话,他自然不敢有任何反驳,忙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应下了。 因傅益桓这番操作给小厮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 被烦心事扰了,傅益桓现下一切都安排妥当,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擦手的帕子随意扔在地上。 傅益桓转身就要离开,迈步时回头看了姜如婳一眼。 “我走了,你且回屋去罢!” 他扔下的这一句话,已然没有了从前的客气,反而是多了一些亲昵,仿佛是已经将她当作一家人般。 姜如婳站在门口,呆呆地盯着傅益桓离开的背影。 直到看不着身影,这才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心。 此时她的心如同小兔乱撞一般跳得飞快。 眼神中多了一丝痴迷。 傅益桓的刚才这一番操作让姜如婳心生喜欢,她就喜欢这样张狂的人。 虽然刚开始和傅益桓接触,他们各有目的,可是如今下来,傅益桓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避风港。 傅益桓已经彻底吸引姜如婳的注意力。也叫她对日后的生活多了几分期待。 婉宁亦步亦趋地跟在傅益桓的身后向外走。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操作让傅益桓心烦,还是被气的,他的步伐很快。 婉宁只能提着裙摆加快挪动的速度才勉强跟得上。 “公子,您不同姜大人告辞吗?” “那小厮自然会去说,用不上你家公子我。” 傅益桓淡淡地回答。 他刚才叫小厮转的那些话,实际上是在威胁周全武。 看刚才姜家大小姐的架势不是个省心的,而姜如婳又抢了她的婚事,想必在成亲前的这段时间,必定会不少的折腾。 身为一家家主护不住自己的子女就是失责。 身为一个夫君,护不住自己的妻子也同样是失责。 所以傅益桓便提到了五皇子。 到那时候,真的有点什么事情,可就是成了他周全武故意不想成就这桩婚事。 “公子,您方才将那婆子怎么了?她不会……死了吧?” 想想刚才那婆子凄惨的叫声,婉宁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试探的话语让傅益桓忍不住顿下脚步,斜睨了她一眼。 此时婉宁双眼圆睁,眼神中全是光彩在望着他。 这种带着崇拜又带着依赖的感觉让傅益桓心情莫名地好,他嘴角勾起抹笑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你这丫头脑袋瓜子里一天天都想着什么?我随意打杀旁人家的婆子,若是被人知晓了,你家公子只能捞到一个罢官回家的下场。” 婉宁双眼眨了眨,觉得自家公子说得好有道理。 据她所知公子当初就是因为老爷的原因,没能走上科考。 于是剑走偏锋,弃文从武。凭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 其中有多少艰辛,只有公子知道,可不能因为一个婆子而随随便便地就把官给丢了去。 跟着大公子几步来到府门外,天璇一直在那等着呢。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扬起马鞭,天璇驾着马车准备往回走。 婉宁心里装的事情,垂眸想着。 她有些犹豫。不知应不应该把刚才在姜如婳院子内她有意纵容身边的丫鬟用激将法子想要借助大小姐的手处置了她的这件事情告诉公子。 刚才姜如婳的做法伤了她的心,同时也让她意识到这个主母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想什么呢?” 婉宁抿着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面,这样子让傅益桓疑惑,抬手给了她一个栗暴。 婉宁抬头,双眼中带着不解,便听到大公子满意地笑了笑,“你今日表现不错。” 下一刻就见到大公子双眼微眯,“你今日反应很快,以后遇到危险,只要逃得回来便好,切记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而且你还知道护着姜家三小姐。这个做法也是很对的,她日后是你未来的主母,你要同她好好相处。妻妾和睦,后院才能一直安宁。” 婉宁垂眸,傅益桓这一番夸赞的话把她说得心里竟然不上不下的。 从和傅益桓接触以及张妈妈那里,婉宁知道自家大公子最讨厌的就是后宅不宁,许是和他的生母有关系。 婉宁咬着嘴唇,小脸上带着一些纠结。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上药 那为了日后家宅和顺,应该把刚才姜家三小姐做的事情说出来吗? 婉宁心中依旧犹豫着,想了又想,今日的事情叫她有些后怕。 悄悄地向上掀了掀眼皮,婉宁看着大公子侧脸。 凭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内心深处觉得大公子或许更相信她。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婉宁到底是没有憋住将刚才云心的细节重新重复了一遍。 话说完,小心翼翼地瞄了傅益桓一眼,试探地说出心中的感觉。 “公子,奴婢想云心这番做法是不是也有些私心呢?” 婉宁的心跳的飞快,注意着大公子的神色,瞧见他方才还满意地笑一点点地褪去,紧接着面色微沉,神色也变得一些严肃。 就在她以为大公子或许相信了她的话的时候,就听到一声质问。 “婉宁,你为何会说这种话?” 这声音凛冽,没有一丝温度,婉宁心中那根弦似乎一下子绷开了,同时心中对傅益桓的信任也开始松动了。 抬头与傅益桓对视,仔细打量着大公子的神色,瞬间明了。 大公子好像似乎不相信她说的话。在她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了审视与探究。 婉宁垂头,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这心虚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心虚,而是因为大公子的这个反应和对她的不信任。 婉宁揪着手中的帕子,大脑快速地运转着。 忽然间她明白了。天下间的事情哪有绝对的对错呢?即使真真切切地将证据摆在面前,人心若是偏了,又上哪里去寻得公正清白? 一瞬间婉宁想了很多。 她从小到大就吃过太多这种偏心的亏。偏偏还不长记性,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冤枉,被嫌弃,被审视,被怀疑。 立马,婉宁心慌了,下意识地不像以前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便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公子就当奴婢什么没有说罢!” 傅益桓没有言语,目光依旧犀利地盯着她来看,那眼神中带着一抹疏离,看着她就仿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密密麻麻的疼意从婉宁心中涌出。 这一刻,她终于认识到身份的差距是决定结果的主要因素。 “婉宁,你可知这是在背后编排三小姐,可是她却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你半分不好,日后也能容得下你,你为何……” 傅益桓话说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和姜如婳接触的时间短,但是凭着她的为人处世,傅益桓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自认为自己不会看错人。 对婉宁他只认为是没有放下心事,有些执着。 叹了一口气,傅益桓满脸无奈。 这丫头这倔脾气上来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无奈他只能劝着。 “你是不是因为刚才三小姐顺着姜大小姐的话去说,没有站在你这边为你证明,才这般揣度她?” 今日傅益桓看得出那情形姜如婳是不得已而为之。 面前这小女人单纯,平时想事情或许想得不那么深,中间产生了误会。 这样想着的傅益桓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抹失望也稍稍消散一些,他压下不耐,柔声地教着婉宁。 “你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 “虽说我今日和周全武商量与三小姐的婚事,但是在没嫁人之前,她身在姜府,因着身份总是有许多不便。” “况且你也看到了,那姜家大小姐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今天只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低头。”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其实这话也不尽然。有些事情你得细细地思量,考虑一下处境,然后才能做出判断。” “断事是如此,拥兵打仗也是如此。” 傅益桓的话语极其认真,他想依着婉宁的聪明,必然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婉宁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看现在这情形,大公子是认定是误会三小姐了。 婉宁刚才也没有错过大公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 也正是因为那一抹怀疑,让婉宁认识到身份之间的差异。 婉宁知道事到如今她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恐怕还会被对方误会。 明明心里委屈却无可辩驳,这让婉宁觉得有些神情无力。 但是她还是想要替自己辩驳一番。 “奴婢并非公子说的那般,但是请公子想一想云心为什么要说那番话,公子竟然可以设身处地地去为三小姐想,为何不为奴婢想一想?” 婉宁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只有她自己能听清楚。 其实刚才说这话,婉宁无非是赌一口气,但是话说出来之后又有些后悔。 明知道自己和姜如婳之间的身份,又何必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呢? 她承认如今大公子待她不错,而且也不愿意让她离开。 可是自己的身份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毕竟三小姐是她未来的主母。 她即使混得再好,终归是个妾室,又怎么能比呢? 看婉宁的执拗劲又上来,傅益桓有些头疼。 用手揉了揉眉心,都不知道是应该斥责她,还是应该和她讲道理 。 “婉宁别闹了。” 心里没有来得一阵烦躁,傅益桓也不打算因为这个问题再和她过多纠缠。 “今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也替你报仇还回来了。受了伤,一会回到院子里,让张妈妈给你上药。” 傅益桓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这态度明显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婉宁还能说什么?一种无力感从她的心中涌出来。 她觉得自己和大公子就如同鸡同鸭讲一般,不仅互相说不通,恐怕中间还有误会。 垂头绞着帕子,婉宁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搞不清楚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和大公子竟然闹成了这样? 难道就是因为她要离府吗?所以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公子的眼中都是别有用心。 抿着嘴唇,婉宁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奴婢自小也是在府中长大的,虽然平时为人处事比旁的姐姐蠢笨一些,但是奴婢绝做不出冤枉人的事来。” 她的声音虽然小,可是在马车内的傅益桓还是听到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婉宁你没完了是吧?” 他的视线犀利,看着婉宁也比往常严肃一些。 “我同三小姐接触的时间比你多,她心思纯善,绝对不会做出你说的那样事。” 傅益桓自从和姜如婳接触,就已经把话说清楚。 他们二人成婚并非因为男女之情,而是各有所需。 第一百五十章 图谋不轨 傅益桓是想与个知书达理,善良的女子成婚,这样就不会亏待婉宁,也可以使后院家宅和顺。 姜如婳是为了寻一个出府的机会以及日后的庇护,同时她或许还想对姜家报复。 后面这一点姜如婳并没有说,而是傅益桓观察出来的。 就凭着这一点,傅益桓不相信她不会像婉宁所说的那样用后宅争斗的手段。 他认识的姜如婳是个聪明有分寸的人。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被选中,一是因为她是姜家的女儿,二是她明确地表示过有容人之量。 其实也可以说他们之间是一场交易,但这事傅益桓不方便同婉宁说。 “我知道你或许是在王氏身边伺候久了,也许看谁都会透着阴谋诡计。” 傅益桓看了婉宁一眼,他自认为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虽然喜欢后宅和睦。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断因为此事许你出府。所以你趁早熄了这心思罢!” 这是给婉宁的结果,而且语气是不容更改的。 这一刻婉宁心中五味杂陈,她竟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酸。 生怕自己不争气,眼泪流出来反倒惹得傅益桓厌烦,急忙吸了吸鼻子。 被冤枉不是一次两次了,被震慑也不是一回两回,因为这点小事哭鼻子真的是太没出息。 婉宁紧咬银牙,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这一刻婉宁开始后悔。 同时也深刻认识到自己在傅益桓心中的地位。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将这事说出来。 婉宁发觉大抵是因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看高了自己在傅益桓心中的地位。 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婉宁察觉到自己彻底惹恼傅益桓,反而把事情想通透了。 “是奴婢失言了。” 婉宁红唇微张,承认自己的错误。 虽然她心里有些不甘,可是也想明白了,自己同大公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她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反倒还得了一顿训斥和怀疑。 又或者大公子相信了她,那又有何用?难不成因为她一个丫鬟去找未来的正妻算账? 见傅益桓闭眼不语,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婉宁继续道。 “还请公子莫要将奴婢方才的挑拨之语放在心上,是奴婢错了。” 这句话婉宁是发自内心。 自己说的话主子不信,那就是挑拨,也是失了丫鬟的本分。 平时她总是本分长,本分短的挂到嘴边,今日所做的事情却和她所说截然相反。 用牙齿咬了咬舌头,一阵阵疼痛传遍全身,让婉宁深深地将今日的事情记在心上。 其实她以前谨小慎微,在府中是一个极其容易被人忽略的存在。 自从跟着傅益桓来到院子中,许是在这种没有人打压的环境中,让她一点点地放松自我,恢复了本性。 今天傅益桓的这番做法和举动给她深深地上了一课,再次把谨小慎微记在心中。 傅府和姜府的亲事就这样悄悄地定下来,没有外传,甚至连傅府中的长辈都不从知晓。 也是从那日姜家回来之后,婉宁在马车中彻底地认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她在傅益桓身边伺候时更加格外小心谨慎。 她的嘴就仿佛像是上了锁般,问便回一句,不问绝不多说一个字。 也是打从那日开始,婉宁便格外小心地存着银钱。 每当夜幕降临,婉宁便放下床帐,自己一个人偷偷地窝在床上,便把那钱袋子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银两。 虽然傅益桓那天把话说死了,但是婉宁想要出府的憧憬却从来没有消失掉。 他手摸着这些银两,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谨慎,不能因为在府中待的时间太久而忘了本心。 那日的事情也让婉宁记在心上,但是在这府中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同别人说。 云禾又来找她玩耍。 见到小姐妹,尤其是在三公子的院子中有了身份的小姐妹,婉宁耐不住将事同她说了。 云禾认真听着,直到对方说完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思量一下便开口。 “你呀,就是太直,你忘了咱们是什么身份?你且记着,日后同大公子说话要小心谨慎,有些话要拐着弯儿说。” “咱们这身份跟那些丫鬟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靠着公子吃饭。” “手心朝上,要钱过日子便是这样。说话要在脑中细细地思量,万一不小心哪句话说错了,在主子们眼中就是咱们别有图谋。” 婉宁本以为云禾会向着自己的说话,谁知道对方却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番。 婉宁沉默不语。 自己来大公子的院子时日不多,可是云禾不一样,她已经做了两年通房。 说别的事情,或许云禾没有发言权。 论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这些道理,云禾懂得很多。 其实婉宁什么都懂。也明白依照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就应该守着本分,在公子身边伺候一辈子。 但她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些不甘。 云禾喝了一口茶,看婉宁咬着嘴唇,眼睛忽闪着,就知道这死心眼的丫头没想清楚。 她伸出手指虚点了婉宁额头两下。 “你这丫头,有些事情好好地在心里藏着,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说话间云禾笑了笑,不过她的笑容却带了几丝自嘲。 “咱们做下人的,骨气原上都不该有的,都是那些豪门贵女身上的。” “你难道还不清楚,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做结果就不一样。若是落到那些豪门贵女的身上,便是百般夸赞。若是落在咱们这些人的身上,对方不是嘲笑就是嫌弃。” 这一番话说的婉宁心里凉了半截,不自觉地竟然红了眼眶,这样子反倒是给云禾吓了一跳。 “哎呀,你怎的还哭了呢?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云禾姐姐,公子不相信我,你怎的还不站在我这边呢?” 这件事情压在婉宁心里,虽然她已经想清楚了,可是依旧觉得心里不舒服。 云禾的这一番话,让她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 在府中和云禾最好,在她面前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看她这样子云禾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云禾满脸无奈,伸手把婉宁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和小时候一样。 “好婉宁别哭了,姐姐错了,瞧瞧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云禾的怀抱很暖,婉宁趴在她的身上,听着她哄人的话语,嗅着云禾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玫瑰的香味,所有的委屈和憋屈,竟然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不仅没有止住眼泪,反而哭声越来越大。 这样子让云禾无语又无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奴婢不懂 有心想要发笑,怕惹恼这丫头,只能一本正经地哄着。 “瞧瞧你这小样,就应该去大公子面前好好哭一哭,还能叫他心疼心疼。” “哼,我才不想在他面前哭呢。” 这一句话倒是起了一些作用,胜过云禾前面说的百句千句。 婉宁闷闷地哼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傲娇和小脾气。 见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云禾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不过这次却再没有提大公子。 总算是将人劝住,云禾拿着凉帕子轻轻敷着婉宁的眼。 这双眼肿得和个兔子似的,知道的还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了她呢。 …… 此时已经入冬,婉宁房间的门早就被人修好了。 而且给她房间内送来的炭火也不少,在屋子里生了炭火,温暖如春。 即使这样,张妈妈还不放心,特意做了一个厚厚的门帘挡风。 “这门帘作用可不小,现在看不出来,往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你就知道这门帘的好处了。” 张妈妈的话语随和,处处带着关心,生怕天冷再冻着婉宁。 “谢谢妈妈!” 婉宁道谢。 她也没闲着,和张妈妈一起弄这门帘。 “姑娘在吗?” 二人正弄着呢,忽然间天璇的声音传来。 “在呢,你小子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事?” 还没等婉宁说什么,张妈妈先应了一声。 “妈妈好!” 见到张妈妈,天璇立刻拱了拱手,然后才说出他来的目的。 得知大公子找婉宁,张妈妈直接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这里我来弄。” 张妈妈是这个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别看是岁数大了,但是眼神通透。 她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婉宁对大公子的疏远得很。 大公子终归是个男人,尤其是在女人情事方面没有什么经验。 他觉得大概差不多,但是差一点可就不一样了。 婉宁抿着嘴唇站在那里,眼见着张妈妈一个劲地催促,便只能跟着天璇去寻大公子。 来到傅益桓的房间,此时大公子正俯在书案上专心看着什么。 婉宁提起裙摆进入房间,在门口处看到傅益桓这样子,以为她在忙公务。 对傅益桓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多。 只是偶然从张妈妈那里听说大公子在朝堂上是越来越站稳脚,也深受陛下的重视。 相比之下,公务应酬什么的自然就多了。 今日他难得在府中,婉宁进入屋子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垂头侧立等着吩咐。 傅益桓习武,耳力自然不差。 从婉宁进屋的时候他便发觉了,但是他没有开口,倒是想看看,若是自己不开口的话,这蠢丫头能站到什么时候? 一会儿他便发现论定力自己真不如婉宁。 自己若是不发话的话,恐怕对方会一直站着,不会主动向前一步。 放下笔,傅益桓抬手揉了揉眼角。 看着跟木头桩子似杵在门口的人,脸上尽是无奈。 “傻站在那干什么?” 婉宁抬头看了傅益桓一眼,又飞快垂下头。 “奴婢瞧着公子认真,不敢打扰。” 傅益桓冷哼一声,心里暗说,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会找借口了。 眉头向上挑挑,声音微冷“那还不过来?” 得了吩咐,婉宁慢慢地挪得动步子向前。 在离傅益桓还有一臂的距离的时候,大公子大手一伸,同时用力一拉,接着就把人圈在怀抱中。 他这套动作极其干净利落,等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傅益桓的腿上。 婉宁这一个多月来都未同他亲近,突然间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周深被大公子的味道和气场所笼罩,让婉宁有一瞬间的心慌。 想要躲开却躲不掉,也只能缩着身子,尽可能避免和他接触。 这小心思傅益桓并没察觉,身子稍微向前探了探,把桌面上的一卷画轴打开。 “你看看这里如何?”傅益桓指着画轴的中的一处询问道。 随着他的动作,两个人贴得更近。 婉宁想要向后挪挪,可是身子已经贴到书案的边上,避无可避。 这一瞬间婉宁呼吸急促,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心里头竟然抗拒和大公子的亲近。 婉宁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几下,侧头顺着大公子的指尖落在画轴上。 婉宁细看着,这画面上是似乎一座府邸,这大概可能是修缮图吧,婉宁看不懂。 微咬着嘴唇,婉宁只得小声问道。 “公子让奴婢看什么?” “这个院子你喜不喜欢?” 院子? 婉宁又细瞧了瞧,这院子她连见过都没见过,又怎么能说喜欢呢? 但是凭着感觉,婉宁觉得大公子应该喜欢。 就在婉宁琢磨的时候,耳边又传来傅益桓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这院子离主院很近,虽然不是主屋子,但离我的卧房比后院的主院还要近。” 这话语中带着一丝期盼。 婉宁略一思考,便明白大公子的意思,这图应该是大公子日后分府别住的院子。 垂下头,婉宁又看了一眼这图纸。 对这院子真是生不出多少兴趣来。 因为她心里还存着那个念头,想要离开府中。 “怎的不喜欢?” 耳边传来的男人再次追问,婉宁无奈只能闷声地回答,“奴婢看不懂这个。” 婉宁没有正面回答。 经过上次教训,她也长了些心眼。 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直白地同大公子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是这次傅益桓却特别坚持。 “这是你自己的屋子,需要依着你的喜好来,这样日后住着也能舒服。” “奴婢自小什么糟乱的地方都住过,自是不挑的。” 这样回话,婉宁的视线却落在后院的主屋上。 “公子还是将这图去拿给姜二小姐看一看罢!” 傅益桓微微颔首。 两个人贴得及近。 婉宁看着这图没有多大兴趣,便扭过头去。 谁知道这个时候正巧和傅益桓垂头,两个人的唇碰到一起。 只是这轻轻地一碰,竟让婉宁心中泛起澜漪,身子不由得抖一下。 这一下虽然轻微,可是傅益桓还是感觉到了。 他的长臂将婉宁搂得更紧了。 “你呀,操心这些做什么?还是先把你自己的屋子安排好了。” “你可有什么喜欢的?院子内种些什么样的花草,树木?” “房间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床榻?或者是摇椅,椅子喜欢什么样的?” “这些东西都是常用的,要合着你的心。” 说话间,傅益桓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婉宁的后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想爹娘了 声音在婉宁的耳边响起,却让她觉得浑身的汗毛竖起来一般。 婉宁心中紧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找人替你安排了。” 在傅益桓的逼问下,婉宁思量半晌,这才开口。 “奴婢怎样都行,还是按照公子的喜好布置吧。” 这句话惹得傅益桓一笑,“长本事了,还学会讨好我来了。” 傅益桓私心地认为,婉宁想要将屋子布置成他喜欢的样子,不就是希望他以后能多去她的屋子吗? 他心里有这种想法是依照这么多经验的经验来看的。认为女子一般都是如此的。 从前的时候他看到老爷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上凑。 为了能得到名分,她们耍心机用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人的做法,让傅益桓觉得极其反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婉宁今天的这个小心机却让他很是受用。 因为婉宁的一句话,傅益桓心情莫名好起来,他伸手点了点那图纸上的屋子。 “日后我会放些书进去,即起了装饰,日后你去那里也能有书看一看。” 他略微又顿了顿,“这院子合该取个名字才是。这个我不能代劳,你的屋子你说了算。” 婉宁先头说那些话不过是敷衍大公子,谁想到他又极其认真地说出这么一番话。 婉宁真的不在意这屋子,她心心念念的是出府。 尤其是和姜如婳几次接触之下,那出府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现在傅益桓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很明显的是在等她答案。 这属于是被逼着同这一屋子有些联系。 偏偏大公子又是好心,颇有这屋子因她而生,因她的习惯而喜好,硬生生地叫她推拒不了。 被赶鸭子上架,婉宁也无法拒绝,歪头想了半天,脑中却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公子这事儿且先放下吧,奴婢现在脑中空空,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傅益桓轻笑声响起,随着他的动作,心腔轻轻震动着。 两个人离得又渐近,婉宁感受到他的喜悦。 傅益桓身体向后,双手略微用力,竟叫婉宁扭了身子和他面对面相对。 婉宁身后是桌子,手则是被傅益桓拉着。 傅益桓目光炯炯就那么紧紧地盯着婉宁,让她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毛,心跳加速。 吞咽几下口水,婉宁眼睛微转,开口道。 “姜家三小姐可是选好了自己喜欢的?” 她的意思很简单,想要转移话题,就这么样被大公子盯着,婉宁心里慌慌的。 “我已经叫人将这图腾抄了一份送到送过去了。她的屋子她自己想着就是。” 傅益桓回答得自然,双眼微眯着,带着一丝慵懒和轻盈,好像是在说再普通不过的话。 手轻轻抚摸着婉宁的手背,轻柔的动作让婉宁觉得浑身的弦紧绷着。 这话音落下婉宁的心莫名地一疼。 傅益桓能想到她,自然也不会忽略姜小姐。 她不过是想要傅益桓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挪走罢了。 经过前些日子的教训,婉宁现在即使心里不喜欢姜二小姐,可是面上丝毫不逊。 她不会再做让傅益桓心里不舒服的事情。 “你倒还挺关心她的。” 就在婉宁走神的时候,傅益桓的声音再次传来,这话语中带着一丝赞赏和满意。 抿着嘴唇,婉宁并没开口,耳边又传来了傅益桓低沉的声音。 “这样才对,日后好好相处。我看你俩钓鱼时候不是挺好的。” 婉宁头轻轻一点,面上带着浅笑。 没有将自己的心里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紧密地靠着,让婉宁觉得很不舒服,心里暗暗想着赶紧结束这话题,自己好离开。 她想法是美好的,可是傅益桓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都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浑身紧绷的婉宁在听到傅益桓的这句话脸上莫名一红。 其实刚来的时候,傅益桓那突然间的动作就让婉宁心里有了想法,结果一切还是按照她的预料来了。 “一个半月吧。” 婉宁声音极低,回答得有些含糊。 这使傅益桓深邃的双眸在她身上流转。 “可是想爷了?” 没有切身感受,恐怕无法理解。 而且这种感觉也无法同人去说,毕竟夫君三妻四妾是常有事。 即便是正室夫人也没有任何理由因为这件事情而要求自己的夫君守身如玉的道理。 更何况是她一个连通房丫头都不是的贴身侍婢。 婉宁闭了闭眼睛,不愿也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怎的,睡着了?” “这养了好几个月那也不见长肉,难怪这么不中用!” 这话带着几丝调笑的语气,婉宁刚刚消下去一点红晕又爬上来。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娘亲说了,没福的人身上没肉。许是奴婢属于没有福的人吧!” “哪来的胡言乱语?” 傅益桓嗤笑一声,“你如今在我身边伺候着,吃穿用度哪样差了?日后分了府,我也会将你带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奴婢伺候的日子,又怎的是没福?” 婉宁不说话了。 思绪飘得很远很远,这话也没有听进多少。 傅益桓此时兴致极好,见身边的小女人没回复,眉头向上挑了挑。甚至手在婉宁腰间捏了一把。 “怎的不说话了?” 他这动作微微用了一些力,竟然让婉宁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略微转下,才磕磕巴巴地开口,“奴婢还能见到爹娘吗?” 忽然间转了话题,傅益桓一愣。 转瞬间便想起来这丫头最亲近的莫过于她的爹娘了,上次去见爹娘也有些时日。 “当然可以。我又未曾将你圈在院子里。” 傅益桓回答得极其自然,而他这话也让婉宁来了些精神。 就在她准备得寸进尺讨些福利的时候,大公子低沉的声音传来。 “只是他们离的地方有些远,过几日给你备辆马车再去。” “奴婢谢过公子。” 这声道谢婉宁带了几分真诚,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察觉她的欢喜,傅益桓眉头微挑。 这丫头也太好哄了吧?心机全写在脸上。 傅益桓原本也是想要将她爹娘接到府上。 但是碍于他还没有分府,又有王氏在,怕掀起什么麻烦。 还有一点,他就是觉得这院子并不大。 若是将人接了过来,有朝一日他同婉宁同宿,第二天便瞧见她的爹娘,这种感觉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但是傅益桓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日后总会随了这小丫头的心愿。 傅益桓用手轻轻抚了抚婉宁的额头,察觉到她的眼皮发沉,又再次开口。 “困了便在我这里睡去吧,总比你那个屋子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失去理智 婉宁此时浑身酸软,就仿佛像是被车碾过了一般,也没有再坚持,闭上眼睛,只一会的工夫,便沉沉地睡了去。 在临睡前她心里谨记着大公子的话,甚至把它当作了承诺。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大公子的身影。 婉宁换上一身衣裙,步履如飞直接去找了张妈妈。 “妈妈,奴婢同你说昨日大公子……” 在说起爹娘的时候,婉宁眉眼微弯,脸上带着喜色。 既然是公子的话,张妈妈想了想,没有拒绝,直接安排人驾着马车她他一起去瞧了爹娘。 一路上婉宁脸上带着欢喜。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此时已经入冬,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又是极冷的,但是丝毫也阻挡不了婉宁去探望爹娘的心。 春岚没想到又再次看到女儿。 眼见着女儿像一只小燕子一般向自己飞奔过来,春岚脸上溢出一丝笑意。 母女两个在一起,聊着最近的事情。 得知爹娘一切都好,甚至比以往过得更要好,婉宁便放下心来。 唯一让她有些忧愁的便是爹爹的跛脚。 现在天越发的冷了,有的时候脚疼得折磨人。 婉宁心里暗暗地将自己爹的事情记在心上。琢磨着回到府中之后,询问一下可否有解决的法子。 因路途比较远,这一来一回,等到再次回到傅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日。 下了马车踏进府门,婉宁快步向着大公子的院子内走去。 这一路上她就觉得这府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心下疑惑,婉宁也不敢多问,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刚回到小院,婉宁想着回来了总应该同大公子说一声,便到了大公子的房间。 房门开着,婉宁立在门口,就看到傅益桓此时俯趴在床上,唇色泛白。在他身旁,天璇正在伺候着。 看到来人,天璇的脸立刻沉下来。 “还知道回来?怎就没直接再留在外面,同你爹娘过去算了。” 天璇黑着脸,语气带着埋怨让婉宁一愣。 她视线从天璇脸上挪到大公子身上,不明白这才几日的事情,怎给出了这么多事情。 察觉到傅益桓脸色不对,她忙走上前去,双手伸向前。 “我来伺候公子。” 她是女子,手的力道自然比男子要轻。 “哼!”天璇重重地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帕子扔到了旁边的水盆里。 他这动作稍微用了些力道,里面染了血的水飞溅出来。 这突然间的动作吓得婉宁一跳,她缩了缩脖子,没敢开口说话。 在这院子几个月,她对天璇有些了解。 能做出这番举动,自然是心中有气却没处撒。 婉宁眉头微皱,她觉得心里委屈。 自己没招谁没惹谁,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难道就因为自己性子软和,把她当成包子了? 婉宁张了张嘴,刚想刺对方几句,但是想着此时大公子身上的伤势,最终还是压下了火。 婉宁好看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天璇一眼,重新又拧了帕子,细细地给傅益桓擦着后背。 这时她才察觉出傅益桓上面有五道深深的鞭痕。 血刺拉拉的,看着就疼。 婉宁心下疑惑,依着公子平时办事的态度,自然不会是公事出了什么纰漏,那又是谁对公子动的手? 婉宁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望一眼身边的人。 “天璇小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对公子动的手?” “哼,大公子的婚事被老爷知晓了。”天璇语气恼怒,指了指傅益桓后背的鞭痕。 “老爷一气之下给公子动了家法,就打成了这样子。” 听说被老子打的,婉宁无奈。 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不要说别的,先是孝道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就让公子无法反抗。 婉宁抿着嘴唇。 老爷待公子一贯苛刻,从前的时候也是罚起来毫不手软。 婉宁想不明白,现在公子已经有了官职,站立在朝堂之上,按理来说老爷应该收敛一些。 婉宁动作又轻柔了几分,傅益桓的后背上除了这边痕之外,还有其他的疤痕。 有的是在府中被家法被打的,有的也是在战场上被伤的。 后背的伤纵横交错,让人看着更是让人心疼。 想着那丰神俊朗一般的男子,此时却在趴在床上,婉宁心发软,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很快婉宁便吸了吸鼻子。 现下大公子被打伤已经够难受的,可不想因为自己要大公子担心,更是害怕因此惹了不吉利。 她没有再问,也遮掩住眼中的心疼。 可是耳边的天璇却继续愤愤不平。 “老爷也是欺人太甚了,公子早早就到了适配的年龄。可老爷从来不放在心上。” “况且夫人又是个那样的人,若是公子自己不寻个良配,难道还要听从夫人的指示,随便给他娶个人来?” 婉宁依旧没有说话,主子的事情不该她来掺和着。 可也知道天璇说得没错。 若是真让王氏给娶妻,是什么样的那可就说不准了。 最起码不会如大公子所想家宅和顺,不鸡飞狗跳那都是烧高香了。 “你也是在王氏身边伺候的,若非你不在,大公子怎么会被打得这么严重?” 就在婉宁思量间,耳边又再次传来天璇的声音。 这话让婉宁一顿,猛地抬起头来。 “这话怎么说的?我在没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了,你在自然也能跟着求求情,好过就这么直接狠狠地往死里打强多了。”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婉宁觉得冤枉极了。 脸上带着不满扭头望向天璇,这才发现对方被打气得有些失去理智。 知道天璇是心疼大公子,可是婉宁也不想因此容忍他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这种态度。 “这种事情怎能怪到我身上来?即便是有我在了又如何?夫人本就看不中我,说不准,看到我还更生气呢,弄不好她在旁边煽风点火,到时候老爷火气更大,没准大公子因此伤得更重。” 婉宁上下嘴唇一碰单手掐腰,话说得流利,愣是把天璇说得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天璇才反应过来,细细想了想对方刚才的话,脸上依旧是一股不服的气。 “即便是如此,就凭着你的身份,你也应该在公子身边伺候这才是。” 见这家伙一副不可救药的架势,婉宁真的是懒得再和他废话。 转过头去把帕子又细细地洗了,依旧轻轻地给傅益桓擦着身子。 “怎的说你不服气,身为奴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深藏不露 婉宁不言语让天璇觉得心中的那股气压得难受,便继续磨叨着。 婉宁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深吸一口气,一个犀利视线扫过去,竟让天璇一愣。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天璇发现刚才这眼神竟然和大公子有些相似。 耳边又传来婉宁带着一丝严厉的声音。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是我的活,我自然不会推却。但是我去庄子上见爹娘也是经过公子同意的,这事情恐怕你说了不算。” 意思很明显,如果因为我不在公子出事,你想把这锅扣在我身上,门都没有,有本事你找公子说去。 天璇没想到婉宁竟然这么毫不客气,气得胸口起伏。 不过是出去见了一趟爹娘,这丫头竟然本性全露? “哼,伶牙俐齿,平时看你装得乖巧柔顺的,这下子露出真面目了吧?果然是王氏教出来的,她身边的狗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下子婉宁是彻底被气到了,咬了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压住火。 “天璇小哥说得没错。不过你有这本事,还不如直接去找老爷夫人理论去,我一个奴婢,你同我耍威风算什么厉害?” 见到傅益桓此时疼得额头上冷汗淋淋,婉宁也意识到同这木头一般的人在争吵,也没有任何作用。 但话不吐不快,她的声音不由得放小了一些。 “公子惹了老爷不快,不过是因为同姜家三小姐的婚事,这事并非是因我。为何你要往我身上来撒气?” 这是明摆着说天璇,柿子专挑软的捏。 他惹不起老爷夫人,惹不起公子,也惹不起未来的主母姜家三小姐。 现如今惹得起的就只有婉宁这么一个做奴婢的。 便拿她当起出气筒。 婉宁这一番话倒是把天璇给说笑了。 他冷笑几声,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的话带着毫不客气的讽刺。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妄想要公子娶你?” 随后,婉宁谨慎地绕过飞燕,疾步逃离了那片压抑的氛围。 踏出房门,婉宁用力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顿时感觉全身舒畅许多。 她转身,目光掠过傅益桓的居所,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抛开这些思绪,婉宁步伐轻盈地返回大少爷傅皓谦的宅邸。 此时,傅皓谦正坐在书桌前,见婉宁归来,他从手头的文件中抬起头,询问道: “婉宁,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婉宁微微垂首,应答道: “大少爷,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妥善办理完毕。” 她语调平缓,竭力不让内心的紧张显露分毫。 傅皓谦微微颌首,继而又问: “在二弟那儿,是否发生了别的状况?” 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要穿透婉宁的表面,窥探其内心深处。 想到傅益桓发病的那一幕,婉宁心头一紧。她深知傅皓谦与傅益桓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他们的纷争之中。 权衡再三,婉宁决定暂且对傅皓谦隐瞒傅益桓的病情,以免无端引发麻烦。 于是,她垂下眼帘,声音愈发恭顺地答道: “大少爷,一切顺利,没有任何其他情况发生。” 她极力保持面无表情,以此掩盖内心的忐忑。 傅皓谦虽觉察到婉宁似有隐瞒,但他并未深究,仅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转移了话题。 他目光柔和地落在婉宁身上,话语中透着几许关心: “婉宁,你在府中每日忙碌,会不会觉得疲惫不堪?” 婉宁略感惊讶,未料到大少爷竟会关心她的感受。 她轻轻摇摇头: “回大少爷,奴婢并不觉得疲倦,能在府中有一口饭吃,已然是极好的。” 婉宁言语质朴,却流露出她的满足与坚毅。 傅皓谦闻此,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对婉宁的这种态度颇为欣赏。 就在这时,他突然轻咳几声,嗓音略显嘶哑。 婉宁立即察觉到傅皓谦的不适,心中升起一丝忧虑。 她急切地上前,语气满是关怀: “大少爷,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焦急,生怕傅皓谦有任何闪失。 傅皓谦挥手示意婉宁不必担忧,他虽声音微弱,但语气依然镇定: “无碍,只是近来天气变化,偶有咳嗽。” “婉宁,你去书房柜子里帮我找些药来,应该有备用药。” 婉宁没有多言,深知此刻最要紧的是尽快为大少爷取药。 她轻轻点头,转身疾步走向书房。 傅皓谦目送婉宁离去,眸中闪过一丝沉思,似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他缓缓倚在椅背,面上神情难以揣测。 不久,婉宁手持药品归来,动作轻捷。 她小心翼翼地为傅皓谦倒一杯温水,接着开启药瓶,柔声提醒: “大少爷,请服药。” 随着婉宁靠近,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婉宁无意间嗅到傅皓谦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有些局促,脸颊悄然泛起一片羞涩的红晕。 她小心地将药丸递至傅皓谦唇边,双手微微颤抖。 傅皓谦留意到婉宁的异样,低声询问: “怎么了,婉宁?”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给人以抚慰。 婉宁慌忙摇头,避开傅皓谦的目光,声音微弱: “没、没事,大少爷。” 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但心跳声却清晰可闻。 傅皓谦没有再问,只是微微一笑,接过了婉宁手中的药丸,轻轻咽下。 婉宁静静注视着傅皓谦,眼中不禁浮现出一丝恍惚。 此刻,她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回到在傅益桓府中的经历。 傅益桓与傅皓谦,这二人在她心中形成鲜明对比。 她回想起傅益桓的举止,那份随性乃至偶尔的严苛冷漠,总让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 尽管傅益桓有时也会流露出关切之意,但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仿佛深藏不露。 而眼前的傅皓谦,却给予她全然不同的感受。 他的温情与体贴,哪怕在寻常对话中也能让人感知得到。 傅皓谦对待她,乃至府中的所有下人,都显得格外亲切友善,毫无架子。 在这种对比之下,婉宁在心中默默对傅皓谦多了几分好感。 她认为,相较于傅益桓时冷时热的态度,傅皓谦的真挚与善良更让人感到安心。 尽管婉宁清楚身份差距使她与两位少爷难有过多交集, 但在心底,她无法抑制地对傅皓谦的性格产生了更多偏爱。 婉宁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暂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已经服药了 “婉宁。”傅皓谦再度唤道,声音中添了几分焦灼,显然对她的失神颇为不解。 婉宁如梦初醒,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她急忙垂首,以恭敬又略带歉意的语气回应:“大少爷,奴婢失礼了,适才想得入神,您有何吩咐?” 傅皓谦敏锐的目光紧锁住她,这丫头平时机灵得很,鲜少有这般魂不守舍的时候。他饶有兴致地追问:“你方才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何事么?” 婉宁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云,心跳如鼓擂,她显然对傅皓谦的直接提问毫无防备,只能结结巴巴地找借口:“没、没有的事,大少爷。奴婢只是想……” 她略微迟疑,脑中快速搜寻合适的托词:“奴婢只是想问您是否饥饿,需不需要我去准备些点心?” 傅皓谦被她的体贴逗乐了,眼底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婉宁的细腻周到总能轻易打动人心,让人感到如春风般的暖意。他微笑着回应:“嗯,确实有点饿了。” 听到傅皓谦承认自己饿了,婉宁心头一阵欢喜,像是找到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她忙不迭地点头,声音中难掩兴奋:“好的,奴婢这就去厨房为您准备。” 她转身离去,步伐轻盈,甚至带着几分雀跃,整个人洋溢着活力与生机,那股子积极向上的情绪仿佛能感染周围的一切,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温馨的氛围。 傅皓谦静静目送婉宁离去,看着她快乐的身影,他心中也莫名地轻松起来,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而在另一边,傅益桓正端坐于书房,表情严肃,全神贯注地听取手下汇报。书房内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心中反复掂量。 就在此刻,飞燕匆匆闯入,脸上的愠怒显而易见:“少爷,听说您打算把婉宁调到您身边?” 傅益桓闻言,眉峰微蹙,锐利的目光直射向飞燕,仿佛能冻结空气一般。他冷冷地说:“飞燕,你似乎忘记了自己该有的态度。” 飞燕感受到那股寒意,心中一惊,立即单膝跪地,低头认错:“是飞燕口不择言,求少爷责罚。” 傅益桓面无表情,目光如刀,似在权衡如何处置飞燕的失态。墨凌见状,深知此刻需要缓和气氛,他走上前,诚恳地为飞燕求情:“少爷,飞燕此番确有失言,但她素来忠诚,只是一时冲动。我会严加管教,确保此类情况不再发生。” 傅益桓沉默片刻,最终淡淡开口:“看在墨凌的面子上,此事暂且作罢。但飞燕,下不为例。” 飞燕如释重负,深深叩首:“谢少爷宽宏大量,飞燕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这时,傅益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沙哑而有力的声音打破书房的寂静。飞燕和墨凌立刻围拢过去,满脸关切。 墨凌焦急询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飞燕也顾不得刚才的惶恐,忙跟着问道:“要不要去请大夫?” 傅益桓挥手制止他们的担忧:“无妨,只是近来劳碌过度,加之天气转凉,旧疾略有复发。” 墨凌一听,立刻奔向药柜,尽管他对医术一窍不通,但知道傅益桓书房常备有应急药品。面对琳琅满目的药瓶,他却手足无措:“这、这个……” 墨凌一页页翻动着贴满标签的小抽屉,试图从密密麻麻的药品中找出能止住咳嗽的良方,然而那些专业术语和复杂的配方让他看得一头雾水。 此时,眼尖的飞燕瞧见墨凌手足无措的样子,立刻加入到这场“寻药大战”之中。她动作敏捷地穿梭于各个角落,甚至毫不犹豫地钻到床底下,誓要找出平时藏着的应急药物。 “少爷,您先歇着,飞燕这就帮您找药去!”床底传来飞燕坚定且急切的声音,尽管夹杂着些微回音,但字句清晰,满满都是对傅益桓的关切之情。 傅益桓倚坐在床头,目睹墨凌与飞燕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他努力抑制住阵阵咳嗽,尽量以平稳的语调说道:“别紧张,药在右边第三个抽屉里,装在一个青色瓶子里面。” 傅益桓的话犹如一盏指路灯,墨凌立即锁定目标,迅速打开指定抽屉,取出那个青色药瓶。而飞燕也适时从床底“出土”,虽然脸上沾染了少许灰尘,但她的眼神却充满对傅益桓的关心。 墨凌缓步走到傅益桓跟前,低声细语:“少爷,这是您需要的药。”说着,他将药瓶轻轻递到傅益桓手中。然而,就在这一瞬,飞燕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 “哎呀,少爷,我们费尽周折从名医那儿求来的那瓶特效药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明明放得好好的!” 墨凌听闻此言,也是一惊,赶忙转身重新审视药柜的每个角落。果不其然,那瓶价值连城、被视为珍宝的特效药已不知所踪。他脸色一沉,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焦虑。 “少爷,那瓶特效药……”墨凌欲言又止,担心自己的话语会触动傅益桓的情绪。 傅益桓看穿了他们的疑虑,却淡然一笑,平静地道出真相:“那瓶药,我已经服用了。” 飞燕与墨凌顿时愣住,面面相觑,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要知道,那瓶药可是傅益桓为某位重要人物精心准备的厚礼,怎能如此轻易地就被他自己用掉? 此刻,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画面——刚才婉宁喂给傅益桓的那瓶药。他们越想越觉得可疑,难不成…… “莫非,刚才喂给少爷的……”飞燕声音颤抖,紧张地看向墨凌。 墨凌面色复杂,虽对婉宁的粗心大意有些无奈,但想到那药至少被傅益桓用上了,心底也略感宽慰。而且,看傅益桓现在状态,那特效药显然起了不小的作用。 傅益桓洞察到他们的心理变化,却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摇摇头,微笑道:“无妨,只要药有效,就没浪费。” 他神色恢复如常,目光沉稳地扫过墨凌和飞燕,言语间透出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必过于担心,既然药对我有益,那就是物尽其用了。” 待墨凌退出书房后,傅益桓将视线投向仍站在一旁的飞燕,眸中闪烁着精光。 “飞燕,立刻联系那位药师,看看能否再弄到一瓶同样的药,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尽力争取。” 傅益桓的指令清晰而坚决,显示出他对此事的高度重视。飞燕听后,心中虽有顾虑,但深知自己应服从命令。 第一百五十六章 等时机成熟 “少爷,上次那瓶药是药师多年珍藏之物,再想求得一瓶恐怕……”飞燕迟疑着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傅益桓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他摆摆手,示意飞燕不必多言:“不必多虑,只管尽力去做。此事的重要性,你应该明白。” “明白了,少爷。我这就去办。”飞燕收起心中的疑虑,语气坚定地接下任务,纵然前方困难重重,身为傅益桓的属下,她愿意倾力而为。 夕阳斜照,将金色的光线洒进室内。婉宁悄无声息地步入傅皓谦的房间,手中端着一盘香气扑鼻、色彩诱人的甜点。 傅皓谦正倚窗而立,陷入沉思,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婉宁,这甜点是你亲手做的吗?”他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目光温柔地停留在那盘甜品上。 婉宁轻轻颌首,脸颊微红,既羞涩又自豪:“是的,大少爷。这是我刚学的新手艺,特意为您制作的,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嘿,真是想不到啊。”傅皓谦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接过了递来的甜品,认真端详着它的模样,随后捏起一块放入嘴里。 这甜品入口瞬间化开,甜度适中,丝毫不显油腻,满口都是浓郁的香气,让人禁不住想多吃几口。傅皓谦不禁夸赞道:“婉宁,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这甜点味道简直绝了,比不少宫廷御厨做的都强。” 听到这番夸奖,婉宁心里乐开了花,满足感油然而生,她低垂眼帘,柔声回应:“能得到大少爷的认可,是奴婢的福分。” “要是你喜欢,以后我常给你做就是了。”婉宁谦逊地说。 傅皓谦望着她那副恭谨有礼的样子,愈发欣赏起来。他轻轻摆摆手,目光中满是暖意:“你已经够忙了,别特意为了我再费心。” 夜风轻轻吹拂,这温馨的画面逐渐拉下帷幕。傅皓谦目送婉宁仔细摆放好最后一块甜点,才温和地开口:“婉宁,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婉宁一愣,旋即恭敬地低头应道:“好的,大少爷。那奴婢这就告退。” 她嗓音轻柔,眼神中透露出对傅皓谦的敬意。随着夜色渐浓,婉宁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傅皓谦的房间,独自回味着今晚的种种。 然而,就在她离开不久,一个黑影悄然闪入房间,如同融入了黑暗一般。紧接着,一阵冷冽的女声打破室内的宁静。 “大少爷,你对那个丫头,真的半点意思都没有?”女声中带着一丝调侃,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探究。 傅皓谦转过身,目光锁定声音的源头,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眼神却深邃难测:“你说呢?我们之间只是主仆间的正常交往罢了。” 女子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她若隐若现的脸庞上,透出几分顽皮之色:“大少爷,你这套说辞,我可不太信。” “你对她那种超出常规的照顾,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主仆关系。”女子继续道。 傅皓谦听罢,轻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那你那边呢?查清楚傅益桓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吗?” 女子微愣,很快恢复了镇定,轻声回复:“按照你的指示,我一直暗中观察他们,傅益桓确实对婉宁有所照顾,但并未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特殊关系。” 傅皓谦眼神中闪过一丝思虑,似乎在心中权衡着什么:“照顾吗……” 月光照在他的面庞上,他仿佛透过窗户,看向了更深远的夜色,思绪沉浸于自己的筹谋之中。女子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交织着好奇与谋略。 “大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女子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充满询问。 傅皓谦转头看向她,眼神深邃而平静:“继续潜伏,保持低调,别轻易暴露身份。当前情况尚不明朗,我们需要更多情报。” 女子轻轻点头,她知道傅皓谦向来行事谨慎,每一步都计算精准,她的职责就是在背后默默支持。 短暂的沉默之后,女子似乎有了新主意,试探性地提出:“大少爷,关于那个婉宁丫头……” “我们是否可以考虑拉拢她,让她成为我们的助力?如果她对我们有用,或许能成为一颗好棋子。”女子提议道。 傅皓谦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显然心中已有打算,但依然保持着从容与审慎:“再等等看吧,如果她真的能为我们所用,我自然不会放过。”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得等条件成熟。”傅皓谦补充道。 女子听到这话,眼中流露出对傅皓谦智谋的钦佩与信任。她深知在这复杂的家族争斗中,有这样一位精明且有远见的大少爷作为后盾,对她来说是一大助力。 “明白了,大少爷,我会继续关注婉宁的动态,同时也留意府中其他的变化。”女子答道。 傅皓谦满意地点点头,对女子的能力和忠诚十分认可。他关切地说:“大少爷,你最近好像太操劳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注意保养。” 傅皓谦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对女子的关心表示感激:“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样,执行任务时千万小心。” 女子微微一笑,心中对大少爷的关怀感到温暖:“大少爷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说完,她礼貌地鞠躬,随后轻盈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另一边,婉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月光如水般洒在小路上。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正要进屋,却突然停下脚步…… 婉宁惊愕地瞪圆了眼眸,屋里赫然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不是别人,正是墨凌!墨凌察觉到婉宁走进来,神情交织着歉意与庄重,他毫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婉宁,少爷有令,明日你必须去替他换药。若是抗命,后果自行承担。”话音未落,墨凌已转身离去,只留下婉宁在夜幕下呆立不动。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打破僵局 屋里静得只剩微凉,婉宁不禁紧了紧双臂,心绪纷乱不安。她低声道:“我才不去呢……” 心底刚涌起这份坚决,窗边的黑影忽又晃动。她的心瞬间“砰”地一跳,以为夜已深沉,事态已平息,哪知那影子再现,细看之下,仍旧是墨凌! 这次,她除了惊讶,更多添了几分被频繁打扰的烦躁。“墨凌!”婉宁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埋怨。 “你到底来干什么?故意来吓唬我吗?”面对婉宁怒气冲冲的质询,墨凌显得颇为尴尬,但言语间仍流露出深深的歉意。 “婉宁小姐,实在抱歉,我真的没想吓你。” 婉宁瞪着墨凌,虽心中仍有气,但看着他那诚挚的样子,怒气竟无处可发。“明天……你还是去少爷那儿一趟吧。”墨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和飞燕虽然一直陪在少爷身边,但这伺候人的细致活儿我们实在干不来。你之前照顾他时,他的状况明显改善很多。” 墨凌的话让婉宁心软了几分,但她仍蹙眉犹豫。“我……可是……” 墨凌见状,连忙补充:“真的,婉宁小姐,少爷他……”他停顿了下,仿佛在寻找最恰当的表达。 “等一下……”婉宁轻声唤道,但墨凌的身影已隐入夜色,只留下婉宁独自站在静谧的屋内,心中满是无奈与苦笑。“这就决定了?我还没答应呢……” 婉宁自言自语,语气中充满无奈。她回到自己房间,轻轻躺到床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映照出她起伏的心境。墨凌刚才的话在她心头萦绕,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在他心中,我真有那么重要吗?”婉宁自语,声音中满是困惑与不安。“如果真的重要,为何他总对我冷嘲热讽,还时常欺负我呢?” 她思绪万千,回忆起与傅益桓相处的一幕幕。婉宁心中明白,她与傅益桓之间,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却又因种种原因,无法明确界定他们的界限。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苦涩。“每当他对我展现出温柔,我总会以为我们之间会有改变,但每一次的期待,都被他随后的冷漠无情击碎。”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总是猜不透?”婉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次日清晨。 当婉宁从纷乱的梦境中醒来,窗外的阳光已攀上墙壁,金灿灿的光线洒满整个房间。她揉揉眼睛,昨夜的思绪仍在脑海中盘旋。 “这么晚了!”她惊讶地望向窗外,慌忙起身准备快速洗漱,以免误了时辰。然而,她刚推开房门,准备前往外院水井处洗漱,却被一个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婉宁,你要去哪里?”一位身着深色衣裙,周身散发着严肃气质的中年女子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串钥匙,正是婉宁未曾谋面的刘嬷嬷。 婉宁一愣,急忙施礼:“刘嬷嬷,早……我这就去洗漱。”她紧张地站在刘嬷嬷面前,心中不由得紧绷起来。在她的印象中,刘嬷嬷作为府中婢女的管理者,素以严厉着称,尤其是对待像她这样直接得到大少爷垂青的新进婢女,刘嬷嬷似乎总带着特别的偏见。 “刘嬷嬷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婉宁心底默默念叨,原以为能在刘嬷嬷返府前,赶紧适应这傅府的生活节奏。哪知对方突然归来,看这架势,自己的苦日子怕是要开始了。 “刘嬷嬷,我……昨晚有点事,所以……” 婉宁试图为今早起床晚找借口,期待能换来刘嬷嬷的理解。然而,刘嬷嬷似乎并无半分宽容之意。 “有点事?婉宁,你在傅府也待了不少天了,难道还不清楚这里的规矩?” “甭管谁对你照顾有加,都不能成为你怠慢本职工作的理由。早上不起床,这像什么话?” 听着刘嬷嬷的训斥,婉宁心里越发紧张,明白刘嬷嬷之所以对自己如此苛刻,主要还是因为大少爷对自己的偏爱。在这府上,但凡有人得了主子额外的垂青,难免引来旁人的眼红,她这个刚被大少爷看中的新人自然也不例外。 “刘嬷嬷,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按时起床。” 婉宁低头认错,深知此刻争论只会让事态恶化。刘嬷嬷冷哼一声,话锋更厉。 “知道错就好,但这事儿我得去禀报主母。” “府里的规矩不容破坏,尤其是你这种情况,更要严格监督。” 婉宁心一沉,没料到刘嬷嬷竟要如此严厉地去告状。一旦主母知晓,再经刘嬷嬷一番渲染,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婉宁刚想开口解释自己昨晚的确有难言之隐,导致无法早起,却未等开口,刘嬷嬷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更为严厉。 “婉宁,你还有何话说?” “你一个小小婢女,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就算大少爷让你送夜宵,也不能成为你今日赖床的理由!我看你是根本没把府里的规矩当回事儿!” 婉宁紧咬嘴唇,满腹委屈。她明白与刘嬷嬷硬碰硬只会让情况更糟,但实在不愿无辜承受误解。正当她焦虑无措之际,一道熟悉且略带威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僵局。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的主人稳步走来,两人目光同时转向声音来源,只见傅益桓从走廊另一头缓缓走来。尽管面色略显苍白,显然是昨日伤势未愈,但他显然是因婉宁未去上药而特意寻来。 随着傅益桓靠近,现场气氛陡然紧张。刘嬷嬷立刻收敛对婉宁的严厉态度,换上对上位者的恭敬,低头行礼。 “二少爷。” 傅益桓目光落在刘嬷嬷身上,语调平稳。 “发生何事?” 刘嬷嬷抬眼,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正合理。 “二少爷,是这样的,婉宁今早起床晚,违反了府上的规矩。我本想提醒她,今后需注意……” 话音未落,却被傅益桓打断。他看向婉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婉宁昨晚帮我整理了院子,回去得晚了些。让她今天多休息一会儿,有何不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分量不轻 刘嬷嬷听闻傅益桓的解释,内心怒火升腾,对婉宁的厌恶达到顶峰。在她看来,婉宁身为婢女,却频频受到主子们的特殊对待,这在傅府实属罕见。尤其婉宁本属大少爷的婢女,却常伴二少爷左右,这让刘嬷嬷认定婉宁是在有意挑逗府上的两位少爷。 她眼中闪过不悦,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骂: “这个女人,真是贪得无厌!先勾引了大少爷,现在又来勾引二少爷,十足的狐狸精!” 虽不能明言,刘嬷嬷还是以含蓄的方式表达了不满。 “二少爷,您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毕竟这是大少爷府上的事,婉宁是大少爷的婢女,她的行为是否得当,应由大少爷来判断。” 傅益桓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显然对刘嬷嬷的话语感到不满。 “刘嬷嬷,你的职责是管理府上的婢女,而非在此质疑主子的决策。” “我认为婉宁因帮助我而受罚,实属不公。” “至于你所说的‘大少爷府上的事’,希望你清楚,傅府是我们傅家的,而非仅属于大少爷一人。” 正当刘嬷嬷摩拳擦掌,准备再度对婉宁发难之际,院子中陡然响起一道浑厚有力的嗓音,生生截断了她的势头。 “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大少爷傅皓谦,随着话音落下,他稳健的脚步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刘嬷嬷眼珠一转,仿佛看到了救星,赶忙扭头朝声音源头望去。 只见傅皓谦自廊道尽头走来,步履沉稳、气度非凡,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刘嬷嬷忙不迭地迎上前,边施礼边迫不及待地诉说起来。 “大少爷,是这个婉宁丫头,不懂规矩,今儿早上起得忒晚。还有啊,昨儿个她擅自跑到二少爷那儿……” 她一面告婉宁的状,一面暗中指责傅益桓,试图在两位少爷之间挑拨离间。然而,傅皓谦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她瞠目结舌。 他目光从刘嬷嬷移至婉宁,语气平静却充满权威:“昨日去二弟处,乃我授意婉宁所为。” 刘嬷嬷顿时语塞,万没想到大少爷竟如此直截了当地袒护婉宁,更是在二少爷面前表明态度。这下,她盘算着借机离间兄弟俩的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 傅皓谦随后对婉宁吩咐道:“婉宁,你先去忙罢,以后记得早些起床。” 尽管他的语气依旧冷淡,但话里那份隐藏的庇护之意,周围人皆能察觉。婉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搞得有些懵,她慌忙低头,声音中带着感恩与敬意回应:“是,大少爷,谢谢大少爷。” 婉宁迅速离开后,傅皓谦转向傅益桓:“二弟,娘亲说午时想见你。” 傅益桓闻之,眉头微皱,显然对此邀约并无兴趣,言语中透着明显的不悦:“我有事,恐怕去不了。” 此时,刘嬷嬷按捺不住,阴阳怪气地插嘴:“二少爷平时不是最爱管闲事么?怎么轮到自家的事,倒扭捏起来了?还是说,大少爷对家里人都是这般态度?” 此言一出,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傅益桓脸色阴沉,目光如剑般锁定刘嬷嬷,步步紧逼。 “你说什么?”他低吼一声,声音中蕴含的威胁令人心惊。 刘嬷嬷尚未反应过来,傅益桓已扬手,“啪”地一声,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她脸上。这一幕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令在场众人皆惊骇不已。 “在傅府,下人岂能随意妄议主子行事?”傅益桓语气冷若寒冰,每个字仿佛从齿缝间挤出。 刘嬷嬷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愣在原地,五指印赫然醒目。她正欲开口,又是一记耳光落在另一边脸颊。 “啪!闭嘴,听不懂吗?” 刘嬷嬷在傅府的地位非同小可。作为资历最老的嬷嬷,她不仅统管所有丫鬟,即便主母对她也常以礼相待,以示对她多年辛劳的尊重。她的意见在府内颇具分量,鲜有人敢于公然违逆。 然而今日,两记耳光彻底打破了她在这座府邸中的“特权”。刘嬷嬷捂着脸,震惊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眼神中满是惊愕。她意识到,自己竟严重低估了傅益桓的胆识,连主母都未曾对她动过粗。 旁观者皆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府内仆役们暗中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对傅益桓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刘嬷嬷呆立原地,除了脸颊的疼痛,更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这两记耳光不仅是对她个人的羞辱,更是对她多年来在傅府地位的公然否定。 她心中怒火熊熊,对傅益桓的恨意犹如翻江倒海,难以抑制。刘嬷嬷欲开口反击,为自己挽回颜面,却被傅皓谦冷漠的声音生生打断。 “够了,刘嬷嬷。”傅皓谦的声音冷得像腊月寒风,目光中毫无怜悯,只有冷漠。“现在,立刻去做你的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多余的废话。” 刘嬷嬷被大少爷的冷漠无情如铁锤般砸中心头,身体微微颤抖,心中的屈辱如潮水般澎湃。然而,在大少爷的威严面前,她深知无力反抗,只能强忍泪水,低声应道:“是,大少爷。” 刘嬷嬷的声音沉郁,夹杂着一丝抽泣。她捂住那被巴掌打得火辣辣的脸颊,满腔怒火,步伐匆匆地退出了庭院。 她心头对婉宁的怨恨犹如烈焰焚烧,暗自念叨: “这婉宁就是咱府上的灾星!打从进府那天起,就没少给我们添乱。” “哼,那丫头片子,明摆着是伺候大少爷的,却老围着二少爷转悠,真不要脸的狐狸精!” 走在回房的路上,她胸中似有千般怒火在翻涌。遭二少爷如此当众羞辱,更是令她颜面扫地。 “全是那狐狸精的错!”刘嬷嬷咬牙切齿,把所有不悦一股脑全算在婉宁头上。 她心里盘算:“要不是她撩拨得二少爷动手,我能落得今天这下场吗?” “哼,真是个祸害,等会儿回屋我得好好琢磨个对策。” “让这小妖女明白,老娘我可不是好惹的!” 刘嬷嬷面上满是愤恨,但内心却生出几分警惕。二少爷今天的举止明显异于平常,看来婉宁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把你夺回来 这让刘嬷嬷不得不重新权衡自己的行动,得更加谨慎行事,免得再引火烧身。 与此同时,傅益桓正打算摆脱这场不愉快的冲突。他对府中的这些破事早就腻歪透顶,只想赶紧脱身。 可就在他转身欲走之际,傅皓谦的声音悠悠传来:“二弟,谢谢你刚才帮婉宁出头。” 傅益桓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转向傅皓谦,随意答道:“没什么,就是看不惯刘嬷嬷那副嘴脸罢了。” 他语气平平,仿佛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听到这话,傅益桓嘴角扯出一丝淡笑,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惊讶。 他轻松回应:“哦,你说那个啊?我忘了。” “毕竟,对我来说那玩意儿无关紧要。” 他的话语看似波澜不惊,却隐含一丝挑衅。这无疑触碰到了傅皓谦的敏感神经,空气瞬间充满微妙的紧张气氛。 大少爷紧紧盯着傅益桓,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更深层次的意思。片刻后,他选择沉默,不再追问,显然是不愿在此事上与傅益桓产生更多摩擦。 傅益桓的身影慢慢转过去,准备离去,目光冷淡,仿佛已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抛诸脑后。然而,就在这时,傅皓谦开口了,声音中透出几分不容忽视的严肃: “二弟,无论你心里有多抵触,母亲那里总得去一趟。她毕竟关心你。” 傅益桓身形微顿,背对着傅皓谦,肩头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他淡淡回应: “我会考虑的。” 语气中毫无起伏,如同对待即将来临的春风吹拂般无所谓。傅皓谦凝视着傅益桓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但终究未再多言。 随着傅皓谦的声音渐行渐远,府上重归往日的宁静。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不能让傅益桓忘却身体的疼痛。 他深深吸一口气,竭力将痛苦压在心底,脸上勉强保持着平静,但眼底的疲倦却无法掩饰。 “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傅益桓自语着,嗓音略显嘶哑。 正当他准备疾步离开,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府邸中轻轻响起:“二少爷……” 这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傅益桓身形一滞,他缓缓转身,目光穿越前方朦胧的夜色,定格在远处小巷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婉宁,她躲在阴影中,眼中满是焦急,悄悄向他挥手。傅益桓微微蹙眉,原本沉重的脚步因这个意外的呼唤而停驻。 他转身,目光穿过稀疏的竹林,最终落在不远处小巷口那个身影上。熟悉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正是婉宁,她似乎有些紧张,只探出半张脸,似乎怕被人发现她的行踪。 看到这一幕,傅益桓心中升起一丝戏谑,她此刻倒像个顽皮的小孩,让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傅益桓缓步走向婉宁,见她只露出半边脸,小心翼翼地窥视四周,生怕被人察觉。 在傅益桓眼中,这副模样竟有些许可爱,一时间驱散了他心中的疲惫。他故意板起面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责备的口吻问: “婉宁,你这是搞什么鬼?躲在这儿做什么?” “大少爷,您在这儿呢?”刘嬷嬷快步走来,语气急促。 “夫人有急事寻您,说是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同您商议。”她补充道。 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对婉宁来说,简直是天降救星。她此刻紧紧抓着傅益桓的手,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侥幸躲过了一场危机。 傅皓谦闻声止步,目光转向刘嬷嬷,眉宇间的紧绷稍有缓解。虽然对这意外的召唤有些纳闷,但他明白家族事务的重要性,远胜于巷子里的秘密纠葛。 “好,我马上过去。”傅皓谦平静应答,话语间透露出一丝威严。 临行前,傅皓谦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条巷子,眼神深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着傅皓谦身影渐渐远去,刘嬷嬷却并不打算就此收声,她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尖酸刻薄。 “大少爷,您真是海量包容,对二少爷这般宽容啊。”她阴阳怪气地说。 “今儿个二少爷对婉宁这般庇护,外面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他们俩关系绝不单纯,恐怕……” “刘嬷嬷,够了。”傅皓谦冷声打断,语调陡然转寒。 “二弟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妄加评论,别忘了你的身份。” 刘嬷嬷被训得哑口无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迅速调整姿态,恢复了恭顺的样子。 “是,大少爷,奴婢失言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大少爷已知晓此事。” 傅皓谦冷冷瞪了她一眼,没再多言,径直朝母亲的居所走去。刘嬷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 而在那巷子里,傅益桓与婉宁紧紧依偎,尽量屏息敛声,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 听着刘嬷嬷的言语,婉宁脸色刷白,紧张得几乎要落泪。傅益桓眉头紧皱,面露愠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待傅皓谦与刘嬷嬷的声音消失在远处,巷子里的紧张气氛才逐渐消散。 婉宁小心翼翼地从傅益桓怀中探出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确实无人注意此处后,她才略微松了口气。 尽管脸上仍有刚才的惊惧余悸,但她的眼神已不再那么惶恐。 “二少爷,看来我们暂时安全了。”婉宁的声音略带轻松,但仍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二少爷,刚才太危险了,我……”她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尚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彻底恢复。 傅益桓冷哼一声,打断了她。 “怕什么?怕被傅皓谦发现?”他问。 婉宁点头,眼中满是恐惧。 傅益桓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既怒又无奈。这个令他心绪纷乱的女人,似乎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连最细微的秘密也藏不住。 “发现了又能怎样?”傅益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 “要是被他发现,倒正好。我正可借此机会,把你从他手中夺过来。” 婉宁被他的话噎住,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第一百六十章 闲言碎语 面对这个男人,她总是感到无所适从,内心的慌乱与对傅益桓的忧虑交织在一起。 “二少爷,我……我还有事,需……需要先回去处理。”她结结巴巴地说完,急于逃离这压抑的紧张气氛。 然而,就在她迈开第一步的刹那,一只手臂突然伸出,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婉宁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回,几乎毫无防备地跌入一个坚实怀抱中。她愣住了,心跳骤然加速,脸庞瞬间染上红晕。 她抬眼迎上傅益桓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复杂情绪,让她一时手足无措,羞愧不已。 傅益桓紧紧抱住婉宁,嗓音低沉而坚定。 “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走掉?”他问。 婉宁心中泛起一阵异样涟漪,她本能地想挣脱,却又不敢用力,怕惹他不高兴。 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傅益桓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 “二少爷,我……我真的有事。” “既然你这么担心被人发现,那就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办法。”傅益桓的嗓音低沉有力,透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命令意味。 婉宁轻轻抬起眼帘,双眸中满是困惑与不安,完全猜不到傅益桓接下来说出的要求会是什么。 “二少爷,您……您想要我做什么?”她轻声问,话语间微微颤抖,显露出对未知要求的畏惧。 傅益桓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视线掠过婉宁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庞。 “帮我上药。”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这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婉宁愣住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境下,傅益桓竟然还没处理伤口。 她心中涌起一阵既担忧又紧张的情绪,但同时也有一丝被他如此信任而带来的暖意。 “现在?”她几乎是以耳语般的音量询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清楚傅益桓的伤势严重,却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状况下,仍然选择让自己为他上药。 傅益桓欣赏着婉宁脸上交织着惊讶、担忧的各种表情,心中暗自窃喜。他享受看她呈现出这种丰富情感的状态,那给他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 “怎么,你不愿意?”他故意用挑衅的口吻问道,目光如炬地盯着婉宁。 “二少爷,可是……大少爷刚刚说,夫人有事想找您,可能是很重要的事……”婉宁小心翼翼地开口,话语间充满忧虑与迟疑。 傅益桓眉心一拧,本来还沉浸在婉宁即将接受的喜悦中,却被她突然提起家族事务,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觉得此刻被这些琐事打扰,十分烦躁。 “那又怎样?”他冷淡回应,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冷漠。 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一颤,出于本能,她感到了一丝惧怕,不敢再多说什么。 傅益桓见她这样,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但依旧决定按自己的计划行动。他紧握婉宁的手,毅然决然地转头向外走去。 “去我住处,那里上药更方便。”傅益桓不容分说,拉起婉宁径直朝府外走去。 婉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猝不及防,一边跟随着他的步履,一边担忧地询问。 “二少爷,如果大少爷或者夫人来找您怎么办?” 随着傅益桓坚定地拽着婉宁穿越府邸的幽深小径,婉宁心中波澜起伏。 她忧虑地低声说:“二少爷,如果我们这样亲密的样子被府里其他人看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请您放手,我自己过去就好。”婉宁试图挣脱傅益桓的手。 傅益桓的步伐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她,眼神中的决心丝毫未减。 “你觉得我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吗?”他低沉而坚定地说,“我只关心你现在是否安全。要是让你一个人过去,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婉宁见他如此坚持,心里虽感动,却愈发焦虑。她继续絮絮叨叨地劝说。 “二少爷,我真的没事,府里的路我再熟悉不过了。而且……” 话未说完,傅益桓便打断了她。 他的耐心显然已到极限,厌烦地皱起眉头。 “够了,婉宁!”他厉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容反驳的严厉。 “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把那块你视若珍宝的玉佩砸了。” 婉宁一听这话,立刻吓得闭紧嘴巴。 傅益桓霸道地拖着婉宁在府中穿行,婉宁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无奈与绝望。她原以为可以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风波,谁知最终还是沦为了傅益桓手中的棋子。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内心五味杂陈,无法平静。 府邸的小路上,不少丫鬟仆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投来好奇甚至审视的目光。 他们窃窃私语,猜测着婉宁与傅益桓之间的秘密关系。 “快看,那不是二少爷吗?他怎么牵着婉宁姑娘?”一名丫鬟低声问,眼中闪烁着八卦的火花。 “唉,婉宁姑娘平时那么文静,怎么会……”另一名丫鬟也凑过来,声音越来越小。 “哎呀,这府里的事,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一名老仆摇头叹道,神色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二少爷素来与大少爷不合,如今又牵扯到婉宁姑娘,这事可大可小啊。”另一位仆人接口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婉宁虽然垂首默然,但那些窃窃私语如同无形的箭,句句精准地射入她的心田。每一个字眼,都像锐利的针尖,扎得她心头阵阵作痛。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一回的风波,无疑会让她在府里的日子更为坎坷。 傅益桓却似全然屏蔽了周遭的蜚短流长,依然握着婉宁的手,径直走向自家宅邸。途经后院时,恰逢两名婢女正在专心清扫。乍见二少爷竟与婉宁手牵手,两人手中的扫帚几乎同步停滞,脸上写满惊讶与好奇。 “哎呀,瞧瞧那是谁?二少爷他怎么……”一名婢女压低嗓音,满是震惊与八卦的神态。 另一婢女瞠目结舌片刻,旋即低声道:“你说,我们要不要赶紧去禀告刘嬷嬷?这事儿,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了……” 两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眼中尽是犹疑,显然对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颇感忧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够了吗 “可万一真被大少爷得知,咱俩也逃不过干系啊。要不……”那名婢女声音细若蚊鸣,思虑重重。 “对对,找刘嬷嬷准没错!她总能拿个主意。”另一名婢女连连点头,仿佛找到救命稻草般松了口气。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丢下扫帚,悄无声息地朝着刘嬷嬷所在的方位行去,边走边琢磨着如何向刘嬷嬷报告这桩“奇闻”,力求避免引火烧身。 而另一边,婉宁与傅益桓已步入居所。婉宁跟在身后踏入室内,四下张望,发现昨日的飞燕与墨凌皆无踪影,一片静谧让她心中泛起几许困惑。但见傅益桓神色泰然,她便按下心中好奇,暂且将疑问搁置。 屋内陈设雅致,一器一物无不彰显主人独特的品位。傅益桓领着婉宁步入一间敞亮的书房,四周书架林立,各类典籍琳琅满目。窗外风光宜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室内,更添几许暖意。 傅益桓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示意婉宁坐下。他随后转身开启一只精美的药箱,取出药酒、绷带以及各种敷药用具。 婉宁端坐椅上,掌心微微渗汗,心中仍有些许紧张。随着傅益桓缓缓褪去上衣,露出健硕的胸膛,她顿时愣住。 她从未如此近距地欣赏过男子的身体,尤其是傅益桓这般,兼具力量与美感的体魄。在阳光照耀下,他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金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坚实肌肉的轮廓,每一处线条都如同精心刻画的艺术杰作。 宽厚的肩膀连接着紧实的腹部,六块腹肌分明,宛如雕塑般完美。然而,在这近乎无瑕的躯体上,却布满了斑驳的伤痕:有的已愈合成淡色的疤痕,有的尚显红肿或带着点点血迹,显然是近日新添的伤口。 这些疤痕与他强壮的身体形成鲜明反差,揭示了他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婉宁心潮澎湃,未曾料想,傅益桓冷峻外表之下,竟隐藏着如此震撼人心的身躯。 她脸颊悄然染上红晕,心跳亦加速跳动,无法自控。傅益桓似乎并未留意婉宁的异样,或是故意视而不见。 他轻轻将上衣置于一旁,转身在婉宁面前落座,平淡道:“开始吧。” 婉宁却像被定住一般,目光牢牢锁定傅益桓的上半身,全然忘记此刻应为他上药。她仿佛被他身上的每一道曲线、每一块伤疤深深吸引,以至于周遭的一切都暂时从她的感知中消失。 傅益桓察觉到婉宁的注视,见她久久凝视自己,不禁眉心微蹙。他以低沉、略带不满的声音发问:“看够了吗?” 这句质问犹如当头棒喝,瞬间将婉宁拉回现实。她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瞬时红得更深。她羞涩地吞咽一口唾沫,再也不敢直视傅益桓,羞怯地垂下头,心跳如擂鼓般狂烈。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既尴尬又微妙的气息,她低声道歉:“我……对不起,二少爷。” 婉宁的嗓音细若蚊鸣,她紧张地揉搓着衣角,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无所适从。傅益桓见状,眉间的纹路微微舒展开来,嘴角悄然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并未再对婉宁苛责,反而惊喜地意识到,此刻羞涩的婉宁竟给他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没事的,现在开始吧。”傅益桓的声音柔和下来,明显是在试图减轻紧张氛围,让婉宁稍感安心。他指了指身边的医药箱,示意她可以开始为自己处理伤口。 婉宁谨慎地拿起药水和棉球,开始仔细为他清理伤口。每当棉球轻轻触及那些疤痕时,她能察觉到傅益桓的身体微微一僵,尽管他竭力掩饰,但婉宁的敏锐直觉还是捕捉到了这份痛感。 “二少爷,这里……会不会很疼?”她低声询问,眼眸中满溢着关心与忧虑,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生怕加重他的疼痛。 傅益桓闻言,淡然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罕见的温情,他轻轻摇摇头。“没事的,继续吧。这只是些小伤,不必在意。”尽管他竭力保持语气的平静,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仍透露出他在默默承受疼痛的事实。 婉宁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她细致地为傅益桓敷上最后一处药膏,尽量避免给他带来任何不适。一切完毕后,房间内弥漫起一种难以言表的静谧,只留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傅益桓从容起身,动作轻捷如常,仿佛那些伤痕对他而言并无大碍。他转身面向婉宁,目光平静却又深邃,似乎在期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婉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每一处似乎都在无声讲述着一段未曾述说的故事。她内心充满好奇,渴望了解这些疤痕背后的过往和秘密,但同时明白,这些可能属于她不宜探究的领域。 她细心地整理医药箱中的物品,动作轻柔而有条理,仿佛生怕打破这个宁静的午后。收拾完毕后,她轻轻站起,打算告辞离去。 就在她转身迈向门口之际,傅益桓的声音再度响起,低沉且带有不可抗拒的权威。“等一下。” 婉宁一愣,止住脚步,回过头来,清澈的双眼中满是困惑。“二少爷,您还有何吩咐?” 傅益桓倚在椅背,眼神略显疲倦,但依旧犀利深沉。“我要休息一会儿。你站在门口,别让人打扰我。” 婉宁一时有些茫然,以女子身份在房门外守候,对她而言实属不合礼数。她刚想开口拒绝,却又想起傅益桓之前的威胁以及关于玉佩的事,最终只能忍气吞声,咬唇未发一言。 心中满是无奈与委屈,面对傅益桓,她深知自己并无多少选择。婉宁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表面的镇定,柔声回应:“好的,二少爷,我明白。” 她转身走向门口,步伐显得格外沉重。倚门而立,婉宁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与此同时,傅府后花园的宁静午后被一阵怒骂声打破。刘嬷嬷脸色铁青,手持一根细竹竿,对刚刚从主院赶来的两名婢女厉声呵斥:“那个婉宁,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任性妄为 “现下得了二少爷和大少爷的垂青,就胆敢这般放肆起来?”刘嬷嬷怒火中烧,尖锐的指责声在花园中回荡,满是愤慨与鄙夷。 两名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刘嬷嬷面前,面对她的盛怒,连同情婉宁的心思都不敢显露,只敢低垂着头,不敢有任何辩驳。 “那个婉宁,平时装得一副文静模样,暗地里却勾搭上了咱们傅府的两位少爷!”刘嬷嬷越说越气,手中的竹竿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 “如果不是你们今日来告诉我此事,我还被蒙在鼓里!这婉宁,以为有少爷们撑腰就能无法无天?我看她是不想在傅府待下去了!”刘嬷嬷怒斥连连,俨然已将婉宁视为心头大患。 两名婢女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面对刘嬷嬷的雷霆之怒,无人敢于出声相劝。 “从今以后,只要你们再瞅见婉宁跟那些公子哥儿有啥不正经的勾搭,立马跑来跟我讲明白!” “我倒要看一看,这傅家府邸究竟姓啥名谁的!” 刘嬷嬷咬牙切齿地说着,那股子坚决劲儿仿佛能从话语中溢出来。后花园里,她愤怒的咆哮声还在空气中回荡,显然她的怒火还远未熄灭。 俩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只能默默承受刘嬷嬷对婉宁的责骂和对傅益桓的质疑与指责。 “还有那个二公子,真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刘嬷嬷恨恨地抱怨,言语间满是对傅益桓的极度不满。 “夫人今天特地叫他过去,他倒好,躲在屋里跟那个狐狸精鬼混!” 两丫鬟偷偷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在傅府里,刘嬷嬷素来以严苛着称,对府内规矩管得滴水不漏。 如今,连她都发出如此强烈的谴责,足见她对傅益桓与婉宁之间关系的极度反感。 “待会儿,我得亲自去寻大公子,把今天这档子破事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刘嬷嬷语气坚决,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得让他知道,他这个二弟背地里都在搞些啥猫腻!” 其中一名丫鬟胆怯地插话: “刘嬷嬷,这……这样做真的妥当吗?万一弄得大公子和二公子……” “住口!” 刘嬷嬷厉声打断她,眼神凌厉如刀。 “我只知道,作为傅府的一员,维持府上的体面就是我的职责。” “婉宁那丫头要是真在两位公子间挑拨离间,那就是在拆傅家的台。” “这种事,哪能忍得了?” 另一丫鬟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心里百感交集。她们清楚,刘嬷嬷此举很可能在傅益桓和大公子间引发一场风波,而婉宁姑娘,恐怕会因此陷入更深的困境。 刘嬷嬷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怒火,而后严厉地下达命令: “你们俩,回去后继续严密监视婉宁和二公子的一举一动。” “有任何新动静,立即向我汇报。” 刘嬷嬷的怒火似乎逐渐平息,呼吸渐趋平稳,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铁青。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两个跪在地上的丫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们也挺不容易的,今天这事儿,我都看在眼里。” 刘嬷嬷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绸包,里面装着几十两银子,递给了两位丫鬟。 丫鬟们一见银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叩头致谢。 “谢谢刘嬷嬷,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为傅府尽忠职守。” 刘嬷嬷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记住,咱傅府上下一条心,才能让这宅子里风平浪静。” “你们要是发现了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懂了吗?” “是,刘嬷嬷,我们一定牢记在心。” 丫鬟们连声应答,手紧紧攥着刘嬷嬷赐予的银子,心中对她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俩丫鬟迅速离开后花园,手中紧握着刘嬷嬷赠予的银子,心中激动不已。 而刘嬷嬷,眼神坚定,已做好了向大公子汇报的准备。 正当刘嬷嬷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花园门口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傅皓谦,脸色沉得像块铁,正从对面一步步走来。瞅见刘嬷嬷,他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眼里掠过一丝询问。 “嬷嬷,出啥事了?您这是急匆匆去哪儿啊?”傅皓谦语气平平淡淡,可那眉眼间的威严,不用吼也能让人打心底里生出敬畏。 刘嬷嬷赶紧快走几步,眼神恭恭敬敬地盯着傅皓谦这位大少爷,话里头满是焦虑和尊重:“大少爷,老奴有桩事儿得跟您汇报。” 傅皓谦脸色一变,目光如刀般直戳刘嬷嬷,显然是想从她嘴里挖出更多信息:“说吧,啥事儿?” 刘嬷嬷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起来,边讲还边带点自己添油加醋的成分:“大少爷,今儿个府里头,婉宁和二少爷……” “他俩居然手牵手在府里头偷偷摸摸见面,那亲密劲儿,压根儿没把咱府里的规矩和家族的脸面放在眼里。”刘嬷嬷顿了顿,像是在找更恰当的词儿接着说,“老奴虽不敢乱下结论,但这行为对咱傅家的影响可不小。您想想,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咱傅府的名声不就砸了吗?再说了,这还可能影响您和二少爷的兄弟关系啊。” “这事儿,绝对不能马虎!”刘嬷嬷加重了语气。 傅皓谦的脸色越来越沉,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过了会儿,他声音坚定地说:“嬷嬷你说的事儿,我亲自来处理。至于婉宁,我会找个机会问清楚。你现在先回去,别张扬出去。” 刘嬷嬷低头鞠了个躬,慢慢退去,心里却偷着乐:“婉宁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傅府这么胡来。” 刘嬷嬷心里琢磨着婉宁挨罚的画面,嘴角忍不住挂起一丝冷笑:“等着吧,婉宁,看大少爷怎么收拾你!” 刘嬷嬷心里盘算得美滋滋的,就盼着看婉宁吃瘪,那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胜利和满足。 “这次,我非得让那小丫头明白,在傅府,可由不得她任性妄为!”刘嬷嬷心里阴暗地盘算着,已经开始幻想婉宁受辱的情景,心里满是期待和兴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千斤重担 傅皓谦目送刘嬷嬷离去,眉头皱成一团,陷入深深的思考。他站在花园门口,目光迷离地看向远方,像是在衡量某个重大决策。 过了一会儿,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身,往府内走去。这一路上,他脸上不时流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 另一边,婉宁倚在门框上,累得几乎要睡过去,身体微微摇晃。庭院里安静得出奇,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困境。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声低沉的呼唤打破:“婉宁?” 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她猛一睁眼,光线刺得她一时模糊,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 当视线渐渐清晰,看清来人时,她心跳瞬间加速——是傅皓谦! 婉宁愣住了,她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撞见大少爷。她深知两人身份差距巨大,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多尴尬。 “大……大少爷,您怎么来了?”婉宁结结巴巴地问。 婉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她极力装作镇定,但内心深处的慌乱已然无处遁形。她立在那里,心跳声如擂鼓般震耳。 傅皓谦对她来说,就如同一场无法预知的狂风骤雨。他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划破夜的寂静。 “婉宁,你怎会在此处出现?” “莫非你不知晓,此处并非你该逗留的地方?” 傅皓谦语调平缓,却隐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 婉宁嘴唇微启,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强找借口搪塞,屋内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傅益桓。 “是我让婉宁过来的。” 傅益桓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平静而果断,没有任何犹疑。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令现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婉宁轻轻抬眼,看向屋内的方向,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思绪。紧接着,傅益桓稳健的脚步声伴随着他从屋内走出,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 他走到婉宁身边,目光先是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后转向对面的傅皓谦。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气息,然而傅益桓的声音依旧如常,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府上的厨子不在。” “我突然想吃点东西,却发现无人能备。” “于是便请婉宁帮忙。” 傅益桓的解释直截了当,他目光直视傅皓谦,似乎在寻求某种心照不宣的理解。屋内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映在安静聆听的婉宁身上,为这一幕增添了几许暖意。婉宁微微垂下眼帘,心中对傅益桓的机智与临危不乱暗自钦佩。 傅皓谦显然被傅益桓的坦率与理由稍显意外,但他很快恢复常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旋即巧妙隐藏。 “自然不会。” 傅皓谦回答简短明了,微微点头。 “既然益桓有临时所需,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以后还需注意时间和场合,毕竟傅府的规矩不可轻视。” 说罢,他目光再次落在婉宁身上,眼神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婉宁,你也一样,身为傅府之人,应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分寸。” “鉴于此次是益桓所求,此事就此作罢。” 婉宁心头一紧,忙低下头恭敬行礼。 “是,大少爷。” “谢谢大少爷宽恕,婉宁日后定会更加谨慎。” 傅皓谦微微颔首,未再言语,转身徐徐离去,留下傅益桓与婉宁站立原地。婉宁目送傅皓谦背影消失,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正当她准备转身之际,却发现傅益桓正盯着她看,眼中满是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你还在那愣着干嘛?” 傅益桓语气略显严厉,让婉宁一时手足无措。 “我……” 婉宁刚要开口,还未找到合适的词句,就被傅益桓冷然打断。 “不是让你去厨房准备东西吗?难不成你以为刚才的事就如此轻易翻篇?” 他声音虽不高,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婉宁心中困惑,明明是被大少爷喊住,怎么到最后倒成了自己的过错…… 尽管傅益桓脸上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婉宁却清楚,这是他精心设下的圈套。她心中暗自叹气,但回想起刚才傅益桓及时出言替她化解尴尬,使她避免了一场更大的风波,便忍住心头的无奈。 婉宁紧咬嘴唇,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迈向厨房。走到一半,她终究没忍住,回眸瞥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处的傅益桓。他分明在等待她的反应,眼神中满是调侃之意。 “二少爷,您是不是太闲了?非要找我茬儿才开心?”婉宁低声抱怨,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入傅益桓耳中。 傅益桓听闻,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婉宁的抱怨颇感趣味。“婉宁,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找你麻烦吗?”他步履悠闲地走近,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别忘了,你的玉佩在我手里,我要你往东,你可不敢往西;我要你上天,你绝不敢入地。” 面对傅益桓的话语,婉宁内心虽满是不忿,但也深知自己在傅府中的处境,确实无法过多反抗。“行行行,我这就去做。”她无奈地摇摇头,终究还是走向了厨房。 厨房内,婉宁轻轻掩上门,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炒菜声在空气中回荡。她站在灶台前,眼神中交织着复杂情绪,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能暗自叹息。 在锅铲翻飞、热气蒸腾的狭小空间里,婉宁边忙碌边思索,心情犹如锅底的火焰般越烧越旺,对傅益桓的怨气也随之升温。“哼,那个傅益桓,分明是他让我难堪,现在还让我给他做饭!”她边说边将面条投入沸水中,水花飞溅,仿佛能洗刷掉心中的不悦。 面条在锅中翻滚,婉宁的思绪也跟着翻涌起来。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她嘴角勾勒出狡黠的笑容:“既然二少爷喜欢给我出难题,那今晚这顿饭,就让他‘难以忘怀’好了!” 面条即将煮熟之际,婉宁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二少爷如此热衷于捉弄我,今日这碗面,便让他也体验一下何为‘难以下咽’。” 她迅速走到储物柜前,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把盐,哗啦一声全撒进面条锅里。接着,她又添了几片生姜和大蒜,企图让这碗面“风味独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作剧 锅里的水剧烈翻滚,盐分与面条交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在嘲笑婉宁的小算盘。她站在炉火边,凝视着锅中的面条,心中虽有少许忐忑,但更多的是对傅益桓品尝后的反应充满好奇。 面条煮毕,婉宁小心翼翼地捞出,盛入碗中,除了面条本身,再无其他佐料。她端起碗,径直朝傅益桓的房间走去。 走在长廊上,婉宁心跳加速,脑海中浮现出傅益桓品尝这碗“特制面条”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景,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推开房门,只见傅益桓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府中事务。察觉到门响,他抬眼望来,见到是婉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么快就做好了?”他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神情,淡淡道:“放这儿吧。” 婉宁微微一点头,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虽落在碗上,却始终不敢与傅益桓对视。 把碗搁到桌上后,她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响在耳边,她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傅益桓,见他仍未动筷子,便低声说:“二少爷,我先回去了,要是真惹大少爷生气了,那我可就……” 话没说完,傅益桓已微微点头,像是默许她离开。婉宁心里一下放松不少,但五味杂陈的情绪却在心底翻涌。她轻轻福了福身,迅速转身疾步离去,生怕傅益桓突然喊住她。 待婉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傅益桓目送着,眉梢微微蹙起,心中有些困惑。他不明所以,为何婉宁突然这般急切。但很快,他的视线落回到桌上的那碗面条。 他缓缓拿起筷子,轻轻搅动碗里的面条,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撮,送入口中。瞬息之间,他眉头紧锁,面色微变,只觉满口苦涩,盐分之重几乎无法下咽。 傅益桓放下筷子,眼神复杂地朝门外望去。恰在这时,他捕捉到婉宁正躲在大门处,捂着嘴偷笑,眼中满是俏皮的神色。 察觉到傅益桓突然抬头,婉宁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被发现,她立刻转身,像只受惊的小兔般飞快逃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傅益桓望着婉宁慌忙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浓。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碗因盐分过多而变得异常的面条上,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的光。 他再次看向那碗已尝过一口、盐分过重的面条,眼前这碗看似简单至极、实则因盐分过多而独具特色的面条,使他对婉宁的小小恶作剧产生了莫名的兴趣。 于是,傅益桓端起碗,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面来。每一口都吃得格外小心,仿佛在品味世间罕见的佳肴美馔,面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尽管每一口都让他感到咸得发苦,但他依然坚持着。 时间悄然流逝,碗中的面条渐渐减少,最后连汤也被他硬生生喝完,只剩下一只空荡荡的碗摆在桌上。他放下碗,轻轻拭去嘴角,全程他的表情始终保持着淡然。 仿佛刚才吞下的并非一碗咸得无法形容的面条,而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饭菜。傅益桓静静坐在那里,似乎在回味刚刚那碗特制面条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轻笑出声,心中对婉宁的这份小心思感到好笑,同时这场小小的恶作剧也给他带来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愉悦。 傅益桓起身,将空碗送回厨房,然后踱步来到窗前。他推开窗户,让清新的夜风涌入室内,驱散了室内的沉闷气氛。 婉宁心惊胆战地跑回自己的住处,那颗因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渐渐恢复平静。她轻轻关上门,背倚着门板,深深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外面静悄悄的,既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傅益桓质问的声音,这让婉宁稍微安心了一些。“难道他就这么算了?”她在心中暗自揣测。 原本以为自己的恶作剧会引起傅益桓的大怒,至少也会遭到一些惩罚,但事实却出乎她的预料,除了那一刹那的眼神交汇,傅益桓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借着这短暂的安全感,婉宁小心翼翼地从门边挪开,走向床边,瘫坐在床上。此刻的她感觉身心俱疲,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梦,让她难以置信。 “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婉宁低声自语,倒在床榻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以后还是尽量离他远点的好。”婉宁刚刚躺下,紧张的心情才稍微舒缓。 可这短暂的宁静没过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划破了夜晚的静谧。 “谁啊?”婉宁从床上坐起,语气中夹杂着疑惑与警觉。 “婉宁小姐在吗?”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语调中带了点不耐烦。 婉宁心里一紧,慢步走向门口,轻轻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丫鬟,身着粉嫩的衣裙,打扮得挺精致,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傲慢。 “你是谁?”婉宁在府里没见过这人,不禁有些纳闷。 丫鬟盯着婉宁,眼中的傲气更甚,鄙夷地说:“我是谁不重要,关键刘嬷嬷要见你,赶紧跟我走。” “刘嬷嬷找我?”婉宁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刘嬷嬷在府中地位极高,平时跟自己没啥交集,这会儿突然召见,难道是因为今晚的事? 丫鬟见婉宁没动,越发不耐烦:“你还磨蹭啥?敢不听刘嬷嬷的话吗?” 婉宁深吸一口气,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微微皱起眉头。她清楚自己与刘嬷嬷的关系已无法修复,此刻去见她,只怕又是一场风暴。 她轻轻咳了两声,嗓音中透出一丝虚弱:“我……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现在没法去见刘嬷嬷。” 那丫鬟一听,脸色立马阴沉下来,眼中满是轻蔑和厌烦:“身体不舒服?你觉得我会信吗?” “刘嬷嬷召见,哪是你随便找个身体不适就能推脱的?”丫鬟咄咄逼人。 婉宁继续维持着虚弱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有点难受:“我真的有点不舒服,要是硬撑着去见刘嬷嬷,搞不好半路上就晕倒了。” 丫鬟气得瞪圆了眼,厉声道:“行,行,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要是刘嬷嬷因为你不去生气,你在傅府就彻底完蛋了,别说我没警告你!”话语间充满了威胁。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喜欢吗 婉宁心中偷笑,她明白自己与刘嬷嬷的恩怨由来已久。刘嬷嬷怎么可能放过她,但她也不是好惹的,怎会轻易屈服。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婉宁应对自如。 丫鬟见婉宁态度坚决,气得不行,冷哼一声:“真是给脸不要脸!” 说罢,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去,门被重重地摔上。婉宁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有种莫名的轻松。 婉宁返回房间,褪去外衣,静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同一时间,那个丫鬟怒气冲冲地回到刘嬷嬷的住处,将婉宁拒绝前来拜见的始末详细汇报给她。 原本听说婉宁身体不适,刘嬷嬷心中暗自窃喜,以为是傅益桓对婉宁施以惩戒,这让她颇为得意。 可当丫鬟接着说婉宁是装病时,刘嬷嬷脸色骤变,满脸难以置信地追问:“你确定她是装的?她身上没伤?” 丫鬟点头,眼神里带了一丝怨气:“对的,嬷嬷。我看她那样子,不仅没伤,反而还挺开心的。” “一点不像受过惩罚。” 刘嬷嬷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听完丫鬟的汇报后,她气得几乎要炸。噌的一下,她从椅子上弹起,怒火熊熊,每一步踏得地板咚咚响,仿佛在丫鬟心尖上踩。 丫鬟被吓得一哆嗦,怯生生地问:“嬷嬷,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刘嬷嬷一转身,那双平时精于算计的眼此刻燃烧着无法遮掩的怒焰:“找大少爷问个明白!这傅家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婉宁那丫头,也太无法无天了!” 丫鬟被刘嬷嬷的气场吓得筛糠般发抖,本能地扑通跪下,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深知此刻的刘嬷嬷已气到顶点,任何解释或劝阻都是白费口舌。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刘嬷嬷冷厉的目光扫过丫鬟,话语里透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丫鬟哪敢抬头,只低声应道:“是,嬷嬷。” 刘嬷嬷压根不理丫鬟的哀求,抓起外衣,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门一关,只留下丫鬟孤零零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屋里静得能听见她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刘嬷嬷怒气冲天地穿越傅府的长廊,目标直指大少爷的院子。她走得飞快,每一步都似乎在发泄心头的怒火。 大少爷的院门前,她毫不犹豫地敲门:“进。”随后便推开大门,径直闯入。 院内,傅皓谦正悠然坐在窗边看书,沉浸其中。突然的门响令他微微抬眼,瞧见是刘嬷嬷,眉梢轻轻一挑:“嬷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刘嬷嬷几步上前,满腔怨气:“大少爷,婉宁那丫头,今晚居然……”她添油加醋地把婉宁不肯见她的事全盘托出,企图煽动傅皓谦的怒火。 然而,傅皓谦听完,只是淡然一笑,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嬷嬷,也许婉宁是真的不舒服呢。” 这话一出,刘嬷嬷脸色刷地沉下来,不满地反驳:“大少爷,您这么袒护她,是不是傅家的规矩就可以让她随便踩了?要是您和二少爷都由着她,那我就只好去找夫人评理了!” 傅皓谦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放下书,站起身,语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严厉:“嬷嬷,现在是什么时候?您觉得深夜去打扰母亲休息,她会高兴吗?” 刘嬷嬷被傅皓谦的威严和质问震住,一时间哑口无言。本以为搬出大少爷能助她一臂之力,谁知反遭责备,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我、我就是觉得那丫头忒嚣张了。”刘嬷嬷结巴着辩解,语气里满是愤懑与不甘。但在傅皓谦冷峻的眼神下,她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傅皓谦眉头紧锁,语气温冷了几分。 “嬷嬷,您是府上的老前辈了,理应明白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这夜已深,此刻去叨扰夫人,实属极为不当之举。” “婉宁如果有错,我们日后自有定夺。现在,您还是请回歇息吧。” 面对大少爷的愠怒,刘嬷嬷不敢再言语相激,但心头的怒火与不甘仍在熊熊燃烧。她低首,语带勉强地致歉: “是,大少爷,老奴这就回去。” “抱歉,打搅了您的休息。” 然而,在转身离去之际,刘嬷嬷的口吻中仍透出一股倔强: “但明日我还是要去找夫人,此事绝不能就此作罢。” 傅皓谦眼神如冰,对着刘嬷嬷渐远的背影淡然回应: “那就随嬷嬷之意,只盼嬷嬷明日能慎重考虑,莫要做出让人追悔莫及的选择。” 刘嬷嬷身形一颤,未有回头,只是默默退出了大少爷的宅院,对婉宁的怨恨与不满愈发浓烈。 次日,天际刚现微光,婉宁便早早起身。 她手脚轻盈地备好早餐,预备送往大少爷的庭院。婉宁深知,大少爷傅皓谦素有晨起之习,或研读诗书,或于花苑中赏花饲鱼,以此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捧着早餐,婉宁悄无声息地步入傅皓谦的庭院。 春晨之中,院内花朵沾染晨露,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花香,使人神清气爽。 婉宁沿着石径缓行,不久,她望见正在花园喂鱼的傅皓谦。 傅皓谦身着一袭青袍,立于池畔,手中撒着鱼饵,静观鱼群争食的场景。 察觉到脚步声,他回眸望去,见到婉宁,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润的笑容: “早安,大少爷。” 婉宁轻声道,微垂首,手中捧着的早餐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傅皓谦略一点头,示意她将早餐放下。 “早安,婉宁。” “你起得如此之早,就将早餐搁在那张石桌上吧。” 婉宁依言,将手中的餐盘轻轻置于一旁石凳上,而后立在一旁,生怕打断傅皓谦赏鱼的雅兴。 她偷偷凝视傅皓谦的侧颜,察觉他眉眼间始终蕴含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不久,傅皓谦转身,面向婉宁微笑。 “今晨你起得如此之早,可是又去厨房帮衬了?” 婉宁轻轻一笑,点头应答。 “是的,大少爷。” “想着能为府上尽份力,便早些起了。” 傅皓谦移步至石桌边,坐下享用早餐,同时示意婉宁也落座。 他态度亲和而温煦,令婉宁心生暖意。 傅皓谦瞧着手中的鱼饵,继而看向婉宁,微笑着递过去: “婉宁,来,帮我喂喂这些小家伙吧。” 婉宁轻轻颌首,接过鱼饵,走向池边。 她小心地抛洒鱼饵,观赏鱼群争相跃出水面争食,唇角不禁勾勒出一抹微笑。 “它们真是讨人喜欢,大少爷。” 傅皓谦则重新坐回石桌旁,慢条斯理地品尝婉宁精心准备的早餐。 他时而抬眼望向正在喂鱼的婉宁,眼中满溢着柔情与欣赏。 婉宁与那些灵动生命的和谐共处,让他心境愉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包容和修养 “你喜欢这样的清晨么?” 傅皓谦突然发问,语调平和。 婉宁转头,眼中闪烁着如晨露般清澈的光芒。 “回大少爷,这样的清晨,使人感觉心旷神怡。” 傅皓谦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样的宁静时刻,的确能让人心暂时抛开尘世的烦扰。 瞬息间,花园里仅剩下微风轻轻摇曳枝叶的沙沙声,以及池塘中鱼儿跃起激起的圈圈涟漪。婉宁专心致志地喂着鱼,傅皓谦则安静地享用早餐,两人各自沉浸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花园。婉宁和傅皓谦几乎同时抬眼望去,只见刘嬷嬷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走来。她的眼神里透出坚决与不满,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婉宁和傅皓谦,仿佛要用眼神传达她的不悦之情。 刘嬷嬷走到近处,遵循礼数,向傅皓谦行了个礼:“大少爷,早上好。” 傅皓谦微微点头回应,语气温和如常:“嬷嬷,您也早。这么早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刘嬷嬷盯着傅皓谦,接着说:“夫人有令,要见大少爷和婉宁姑娘。听说昨晚发生了一些事,她似乎有些话想跟你们谈谈。” 听到这番话,婉宁不禁拧起了眉头,她心中隐约猜到刘嬷嬷可能已向夫人告了状。她悄悄瞥了刘嬷嬷一眼,果然看见她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得意神色。看来,刘嬷嬷是打算借夫人的力量来整治她。 傅皓谦深深看了刘嬷嬷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既然夫人有令,我们自然应当遵从。嬷嬷,麻烦您先回禀夫人,我们马上过去。” 刘嬷嬷见大少爷答应得爽快,内心的得意更盛,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窃笑,觉得自己这一招已然成功了一半。她行完礼,转身离去,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待会儿夫人问责时的情形。 婉宁静静地立在一旁,心中充满忐忑。尽管担忧不已,但在傅皓谦面前,她努力克制,不敢显得过分紧张。 傅皓谦察觉到了婉宁的不安,轻轻蹙眉,语气虽平和,却透着无法抗拒的庄重:“婉宁,跟我来。夫人召见,是府里的规矩,不必过于忧虑。” 婉宁轻轻点头,低声道:“是,大少爷。”她的声音中带着谦恭与顺从,完全符合一个婢女对主人应有的态度。 傅皓谦转身朝府内走去,婉宁紧跟其后,保持着适宜的距离。当他们步入大厅之际,竟意外碰见了二少爷傅益桓。刹那间,空气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傅益桓眉头紧皱,目光在婉宁和傅皓谦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婉宁身上,眼神中满是不悦。 他冷冷地质问:“婉宁,你怎么和大哥一起过来?府上的规矩允许婢女随便跟着主子走动吗?” 婉宁心头一紧,昨天她还尽心尽力服侍二少爷,没想到今天却遭到如此冷遇。她困惑地思考,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惹恼了二少爷?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明白自己无权质疑。 婉宁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婉宁见过二少爷,是夫人有令召见,婉宁不敢违抗。” 傅皓谦微微皱眉,虽然对傅益桓的态度感到不满,但作为兄长,他尽量保持风度,平静地解释道:“益桓,不是婉宁的过错,是母亲有事找我们。她只是遵照命令行事。” 傅益桓的脸色稍微舒缓,但对婉宁的态度仍旧冷漠:“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快点进去吧。”说完,他率先迈步走入大厅。 婉宁心中虽有不悦,但深知自己身为婢女,与傅益桓的地位天差地别,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傅皓谦悄声对婉宁说:“别放心上,走吧。”他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抚慰,尽管婉宁只是府里的丫鬟,傅皓谦依然尽量展现作为大公子的包容与修养。 婉宁只能轻轻点头,紧跟在傅皓谦身后步入大厅,内心对即将面见的王氏满是忐忑。 踏入大厅,一股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傅家王氏端坐于主位,身姿威严且典雅。傅益桓则立于王氏身旁,看上去有些拘谨。 王氏正与傅益桓闲谈,声音柔和,透着母性的关爱:“益桓,昨儿怎么没回家?我特意为你备了爱吃的菜,结果你没来吃。” 傅益桓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找了个理由应对:“夫人,昨晚我有事需处理,未能回来,还请您原谅。” 王氏轻轻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唉,真是遗憾。不过,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一些,待会让人送到你房里。” 当婉宁和傅皓谦步入大厅,王氏的目光立刻锁定他们,脸上神色微妙地变换,但迅速恢复了亲切的笑容,示意二人落座。 “皓谦,婉宁,过来坐。”王氏嗓音温厚而有力,手指向他们身边的空位。 婉宁虽内心紧张,外表仍保持着恭顺与沉静。她随着傅皓谦小心翼翼地坐下,保持适当距离和仪态,深知身为丫鬟,更需谨言慎行。 还未等傅皓谦开口询问王氏召见缘由,王氏已将目光转向婉宁,眼中闪烁着审视的目光。 “婉宁,你在府上过得可好?有没有人欺负你?”王氏的询问既包含对婉宁境况的关心,也隐含着对府内规矩与秩序的审视。 婉宁微垂首,对王氏的关怀稍感意外,但很快回应:“回夫人,婉宁在府上过得很好,大家对我都很友善,没人欺负我。”她的回答充满诚挚与谦逊,力图展现自己在傅府的生活安宁且和谐。 听见这样的答复,王氏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是丫鬟,但在我们府上,每个人都应受到应有的尊重。” 傅皓谦在一旁静静倾听,对王氏如此关心婉宁颇感意外,心中对婉宁多了几分留意。 王氏话锋忽转,语气中带有一丝探寻:“婉宁,我从刘嬷嬷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你近期在府上行为的事。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婉宁瞬间愣住,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刘嬷嬷果然向王氏告状了。 她轻轻抬眼,瞥见刘嬷嬷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与窃喜,显然在期待看她出糗。 婉宁内心虽然紧张,但明白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让王氏看出丝毫慌张。她深深吸气,稳住情绪,然后恭敬回答: “回夫人,婉宁始终尽力遵循府上规矩,勤勉尽职。如有疏漏之处,还请夫人指教。” 王氏目光转向刘嬷嬷,示意她详述情况。刘嬷嬷立刻扬起头,语带不满……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 “昨日,我确实有事需要婉宁来做,结果却听说她身体不适,无法前来伺候。” “后来我才发现,她并非在自己房内静养,反而在府中各处闲逛。” “身为瘦马,她这般娇气任性,无视长辈的安排,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婉宁听着刘嬷嬷的话,心头一紧。 “夫人,昨日婉宁的确感到身体不适,所以未能按时去向嬷嬷报到。” 婉宁低语回应,言语间带着一抹。 傅益桓一听婉宁说身体不适,差点没绷住笑出声,一个小动作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王氏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中充满好奇与询问。 “益桓,怎么了?” 王氏柔声问,眼中流露出母亲特有的关怀和一丝困惑。 傅益桓赶紧调整神色,竭力让自己显得更庄重。 “没事,夫人。” 他轻轻摇头,边说边轻轻清了清喉咙。 “我只是忽然觉得好像也有点感冒的症状。” 接着,他瞥向略显怯懦的婉宁:“这婉宁,倒挺会演戏的。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天就病了?”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的气氛微妙地松弛下来,但婉宁的心情并未因此变好。 当她抬眼,与傅益桓的目光交汇,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和警告,仿佛在无声地说: “你别整我!” 傅益桓接收到婉宁的目光,眼角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心里虽有些无奈, 但也明白此刻,哪怕一点点不正经的表现都可能给婉宁带来更多麻烦。 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脸庞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在一旁的傅皓谦,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他们的眼神交流,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目睹傅益桓和婉宁间的微妙互动,他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随着大厅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王氏的眉头也随之微蹙。 就在她打算示意旁边仆人去请府医来为婉宁诊断时,刘嬷嬷突然起身,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刘嬷嬷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得意,语气激昂且自信地说: “夫人,婉宁根本没病,她只是在装病偷懒。” “我身边丫鬟云秀昨日亲眼看见婉宁在东花园活蹦乱跳,哪有一点生病的模样。” “若夫人不信,我现在就去把她叫来对质。”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婉宁身上,都在等待她的回应。 王氏的目光也变得复杂,她转向婉宁,眼神中带着询问。 “婉宁,你如何解释?” 婉宁内心焦虑又无奈,深知一旦刘嬷嬷的丫鬟真的出来作证,自己的谎言就会彻底暴露。 可要是不顺从王氏的要求,傅皓谦的面子也会受损。 最终,婉宁只能硬着头皮,尽可能保持体面平静地答道: “夫人,婉宁……婉宁愿意接受。” 傅益桓见状,立即出面,打断了紧张的氛围。他语气平和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 “稍等,大少爷,夫人,我有话要说。” 全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他,王氏和傅皓谦面带好奇,纳闷他此刻为何突然站出来。 傅益桓目光炯炯,径直看向刘嬷嬷,语调里夹杂着一丝调侃:“刘嬷嬷,您说的那个丫鬟,是不是叫云秀?”他的话语间似有弦外之音,引得众人心里痒痒的,想一探究竟。 刘嬷嬷被他那犀利的眼神一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内心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傅益桓提云秀有何意图。 见刘嬷嬷点头确认,傅益桓唇角微微一扬,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傅益桓的声音在大厅里格外响亮,他不紧不慢地说:“昨天,我在府里丢了五百两银子。”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话题令所有人一愣,都不明白傅益桓在这时候提起这笔钱是什么意思。 “五百两银子”四个字刚落,刘嬷嬷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她压根没料到傅益桓会在这种场合提及如此敏感的事儿,心头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傅益桓瞧着刘嬷嬷愣住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似乎很享受给她带来的惊愕和不安。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刘嬷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直视刘嬷嬷:“刘嬷嬷,你知道这五百两银子去哪了吗?”让人连看都不敢看他眼睛。 刘嬷嬷此刻全然慌了神,忙不迭地摇头,声音里的惊慌和不安显而易见:“不、不知道,二少爷,这、这跟婉宁有关系吗?” 傅益桓的声音里蕴含深意,看着刘嬷嬷的慌乱,笑得更加从容:“钱在云秀那儿找到了,她承认是自己偷的,还把你供出来了,说是你想栽赃给婉宁,你不打算给大家个说法吗?”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刘嬷嬷身上,期待她的回应。王氏和傅皓谦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有如此反转。 刘嬷嬷此刻如坐针毡,脸色惨白,赶忙转向王氏,声音颤抖:“夫人,这……这都是云秀一时贪念,跟我真的没关系。” 然而傅益桓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继续步步紧逼:“那刚才刘嬷嬷还说派云秀去找婉宁,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的话语中满是讽刺和轻蔑,明显是在故意逼刘嬷嬷就范。 刘嬷嬷此刻彻底懵了,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成了致命的破绽。 面对傅益桓的质问,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不知如何应对。 整个大厅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刘嬷嬷身上,静待她的回答。 随着大厅内紧张气氛升级,王氏的眼神愈发严厉,直勾勾盯着刘嬷嬷,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嬷嬷满脸狼狈,支支吾吾地开始回答,但话语中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 “夫人,老奴……老奴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暴露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这时,傅益桓转头看向傅皓谦,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和轻视,似乎借这个问题试探他的反应。他故意发问: “大少爷,按咱们府上的规矩,这种情况该怎么罚来着?” 这个问题无疑使现场气氛更加僵硬。 傅皓谦眉头紧皱,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仅是对刘嬷嬷的质疑,更是对府规的考验,也是对他作为大少爷权威的挑战。 他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傅益桓却又抢在他前头,略带嘲讽地补了一句: “难不成还想包庇?那以后底下的人还不都手脚不干净了?”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让大厅内的气氛瞬间达到顶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紧张地等待傅皓谦的回答。 王氏此刻已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她的眼神在傅皓谦和傅益桓两兄弟间流转,内心深处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未来的妻室 终于,傅皓谦以坚定而毋庸置疑的口吻打破了沉默:“咱们府上的规矩明摆着,偷盗绝不能容忍。要是刘嬷嬷真的干了这档子事,按照家法,必得严惩。” 他的话语犹如寒冰,毫无半点包庇之意。傅益桓听罢,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显然对傅皓谦的表态颇为满意。 随着傅皓谦的话音落地,大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感扑面而来。王氏的面色浮现出一丝纠结与心疼,毕竟与刘嬷嬷相伴多年,两人之间并非毫无感情。 心底里,她不愿对刘嬷嬷施以重罚,然而傅益桓的话却如同一把火,将她置于众人审视的目光之下,逼迫她必须作出抉择。 在一片寂静中,王氏深吸一口气,深知在家族规矩与颜面面前,个人情感必须暂且搁置。她扬声道: “来人,把刘嬷嬷带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另扣三个月薪水!” 闻此判决,刘嬷嬷面色刷白,宛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尽忠职守,竟因一次贪念和疏忽,换来了这般严酷的责罚。刘嬷嬷瘫倒在地,泪水涟涟,哀求道: “夫人,求您饶了刘嬷嬷吧,我知道错了,求您大发慈悲……” 尽管王氏心中泛起阵阵波澜,但她清楚,作为傅府的当家人,她不能因私心而破坏家规。 她避开刘嬷嬷泣不成声的脸,语调略显沉重:“刘嬷嬷,你我共处多年,我也不想对你如此无情。可你既然犯下此错,就该有承受后果的准备。今天这事,也是给大家敲个警钟。” 随着对刘嬷嬷的处置决定,大厅内弥漫起一股压抑的气息。刘嬷嬷被带走时的哭泣声渐行渐远,各人心绪纷繁复杂。 在这凝重的气氛中,傅益桓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为满意。他走向王氏,话语里夹杂着几分调侃与奉承: “夫人真是英明果断,此举确实是从家族长远利益出发,令人钦佩。” 他虽在赞美,但那副腔调分明是在装模作样,甚至带有一丝明显的嘲讽。王氏对傅益桓的言行心知肚明,深知次子素来口齿伶俐,擅长言辞,此刻的赞美背后别有用意。 尽管心中不满,王氏仍竭力保持威严与从容,微笑着回应: “益桓,府上的和谐安宁需要我们共同维护,期待你今后也能多为家族着想。” 傅益桓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未再言语,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似在思索更深层的问题。 一旁的傅皓谦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对傅益桓的表现颇感意外。而得到王氏许可后,傅益桓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随后轻松地起身,对在场众人宣布: “家中还有些事务需处理,我先行一步。” 傅益桓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无法辩驳的坚决,却又流露出身为次子的洒脱与随性。王氏闻听他突然提出离席,虽感意外,却并未表露,而是微笑着点头应允,那微笑里满是母亲对子女的包容与疼爱:“你先去忙吧,家里杂事繁多,有你搭把手,我也能稍微松口气。” 傅益桓对母亲的答复显然颇为满意,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行了个翩翩的礼,随后悠然自得地踱出了大厅。众人视线随之在傅皓谦与王氏之间流转,屏息以待后续的情节。 此时,大厅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对母子身上。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像是有人正欲离去,却在听到某个话题时,脚步声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傅益桓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大厅门口,他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待他坐定,王氏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语气温柔地问:“益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傅益桓的目光悠然转向婉宁,面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但那双眸子却冷若寒潭,仿佛要直视进婉宁的心底。婉宁感受到这目光,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忐忑,她轻轻垂下头,试图用低头的动作遮掩自己的紧张,双手紧紧交握,指节泛白。 傅益桓轻轻拂过衣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夫人,我确实有事需处理,不过在得知大哥的打算后,我忽然觉得,作为弟弟,理应替大哥分担一二。” 他望向婉宁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无所谓:“或许,我可以帮大哥好好挑选一下未来的妻室。” 婉宁闻此言,心头一紧,不敢抬眼看傅益桓,只觉背后那目光如箭,直刺人心。掌心渗出细汗,紧张得几乎无法站稳。 傅皓谦的眉头深深皱起,显然未曾料到傅益桓会在这种时刻说出这样的话。他冷冷地瞥了傅益桓一眼,言语中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冷静。 傅益桓的话音刚落,大厅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众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每个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忧虑之色。这番话,表面看似轻松调侃,实则对傅皓谦的选择表达了不满,更隐晦地质疑了婉宁的地位。 王氏敏锐地察觉到大厅内因傅益桓的言论而弥漫的紧张气氛。作为家族的主心骨,她深知维系家族内部和睦的重要性,即便对傅益桓的言辞心存不悦,她仍努力挤出笑容,试图化解僵局:“益桓,这是你大哥的事情,不宜如此戏言。我们应当尊重他的选择。” 傅益桓面对王氏的劝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捉摸的光,旋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夫人所言极是,我只是随口一提。大哥既已决断,我自无异议。不过,作为傅府的一份子,对家族的未来有所思虑也是应当的。” 傅皓谦的目光深深锁定傅益桓,那目光深邃而严肃,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难辨。 仿佛要洞穿傅益桓那看似随性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深处的情感世界。 傅皓谦悠然自若地从座位上起身,他的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沉稳气质。 在众人屏息以待的目光注视下,他徐徐走向婉宁,温润地握住她微颤的手掌。 婉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得抬眼望向傅皓谦,两人视线交汇之际,她从他深沉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抚慰之意。 “大少爷,您……您为何突然这么说?”月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动,满溢着难以置信的情绪。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众人的靶子 “这样的下人女子,怎么配得上我们大少爷?简直是无稽之谈,更是对我们傅府声誉的玷污!”她的眼神犹如利箭般直指婉宁,仿佛要将她瞬间冻僵。 周围氛围因月璎的愤怒而变得压抑起来,众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上。婉宁身体微颤,被月璎尖锐的话语深深刺痛。 傅皓谦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目光如刀锋般锁定月璎。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使得整个厅堂的气温仿佛骤降数度。 他的话语冷冽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中雕琢出来,清冷而寓意深远。 “月璎,你这是在说什么?”傅皓谦的语气中蕴含着无法忽视的冷意。 “难不成在傅府里,做出抉择的权力已转移到你手中?还是你以为自己有资格代替我来做决定?”他步步紧逼。 月璎被傅皓谦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心头的怒火与不甘在这一刻似乎被瞬息扑灭。面对他那凌厉的目光,她不禁后退一步,声音也略显颤抖。 “大……大少爷,奴婢只是认为,婉宁的身份……” “身份?”傅皓谦截断她的话,声音中的寒意愈发浓重。 “说到身份,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妄加评论?”他毫不留情地质问。 月璎在傅皓谦如寒霜般的眼神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辞已然触碰到了傅皓谦的底线。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坚定,尽管其中仍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大少爷,月璎……月璎一时冲动,言语过激了。” 月璎低头认错,话语中充满了歉意:“奴婢……奴婢并非那个意思,请大少爷原谅。” 此刻,大厅内的气氛依然紧绷。傅皓谦虽未再言语,但他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月璎身上。 此时,王氏看在眼里,深知若不妥善处理,此事恐会留下难以愈合的裂痕。她以平和却威严的语气对月璎发出指示: “月璎,身为傅府之人,你应该清楚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 “退至一旁,好好反思。”王氏命令道。 月璎闻听此言,脸色更加苍白。她明白夫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今日当众遭受责备, 对月璎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羞辱。然而,在傅皓谦与王氏的双重压力之下,她不敢有任何反抗,只得低头应答: “是,夫人。”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移至王氏身旁,垂首静默,不再参与任何讨论。 婉宁静静地伫立在傅皓谦身边,虽然她并未开口,但她的存在已然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 其他婢女在一旁偷偷窥视这一切,她们的目光在婉宁与月璎之间游移不定,心中涌动着种种复杂情绪。 “看见没?连月璎都被夫人训斥了。”一名婢女低声对同伴说,言语间满是惊奇。 “月璎毕竟已在傅府服侍多年,却因得罪婉宁,竟……” “是啊,看来咱们往后行事真得小心谨慎了。”另一位婢女附和道。 “你们这些丫鬟,谁要是招惹了婉宁,那可真就摊上大事了!大少爷和夫人护着她跟眼珠子似的,她在咱傅府里的分量,还用多说吗?” 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虽小,却让婉宁陡然心头一紧,预感有变。 婉宁心里五味杂陈,傅皓谦对她的特别关照,不仅让她在傅府内地位飙升,也让她成了众人的靶子。 “傅益桓就知道欺负我,可大少爷……”婉宁在心里默默思量,心底的答案已渐渐清晰。 对婉宁而言,能得到傅皓谦的宠爱,无疑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他是傅府的顶梁柱,更是她心中的一道光。比起傅益桓那些恶作剧,傅皓谦每一次的关心都显得无比珍贵。 婉宁心里清楚,依附傅皓谦是她目前最明智的选择。然而,一种莫名的忧虑始终萦绕在她心头,仿佛预示着这条看似光明的道路,终将带给她无尽的悔恨。 此时的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氏身上,她悠然起身,举手投足间透着高贵与沉稳。月璎站在一旁,听到婉宁这番言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月璎心中满是讥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暗自咒骂:“真是个傻子!好容易有个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她倒好,自己给推开了。傅府里多少女人挤破脑袋都想得到的位置,她倒嫌弃不要。” 月璎满腹困惑,觉得婉宁的选择简直匪夷所思。若换成她,定会牢牢抓住这样的机遇,哪像婉宁这般轻易放手。 “她还真以为有个什么‘心上人’,就能比得过大少爷的地位和前途?”月璎心中冷笑,对婉宁的无知浅薄充满鄙视。 婉宁的话音落下,大厅陷入一片微妙的寂静。月璎心中涌起一股得意,几乎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 “看样子,大少爷也不是好糊弄的,婉宁这女人,竟敢拒绝他,真是自讨苦吃。”月璎心中冷哼,对婉宁满是轻蔑。 她悄悄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自己的表情变化,随后轻轻挑起嘴角,开始盘算婉宁在傅府未来的日子将会多么难熬。 “婉宁,你这是自掘坟墓。”月璎心中嘲笑婉宁的愚蠢决定,坚信婉宁拒绝大少爷的婚事,将是她永生无法弥补的错误。 “以后有她受的。”月璎心想,婉宁此举不仅得罪了大少爷,更得罪了整个傅府,尤其是极为重视家族颜面的王氏。 月璎心中盘算着,这正是她提升在傅府地位的绝佳时机。婉宁的拒绝,恰恰为她提供了在王氏面前展现价值的机会。 婉宁屈膝跪地,单薄的身影在华美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孤寂。低垂的头颅、微微颤抖的身躯,无声地诉说着她此刻内心的坚毅与脆弱,周围的空气仿佛因她的紧张而凝滞。 月璎趁机再度发难,冰冷的目光扫过婉宁,话语中满是讥讽与挑衅: “夫人您瞧瞧,这就是我们傅府的脸面吗?一个小小丫鬟,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公然辜负大少爷的好意!” 她话音未落,却被傅益桓的插话打断,训斥戛然而止。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仿佛一只猫儿舒展筋骨般打破了大厅内压抑的沉寂,话语里满是随性与自在。 “行啦,月璎,别再闹腾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却透着一丝认真。 “婉宁说得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对不对?”他看向月璎,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即,他转向王氏,言语中带着些调侃:“夫人,我看我也该撤了,今天在这儿,可真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为什么拒绝 他的语气略带讽刺,显然对刚刚发生的一幕幕闹剧毫不掩饰地嗤笑。王氏脸色微变,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回应: “益桓,路上小心呐。” 傅益桓挑眉一笑,视线依次掠过月璎、婉宁,最后落在傅皓谦身上,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未言明,随后便洒脱地转身离去。 月璎被傅益桓这般轻描淡写地打断,面子上挂不住,内心更是又恨又怒,同时对他这种态度颇感困惑。然而,在傅益桓的强大气场下,她只能选择暂时沉默。 随着傅益桓的离开,大厅里的紧张氛围稍有缓解,但王氏脸色仍旧阴沉,心情糟糕透顶。这场闹剧不仅让傅府颜面扫地,更让她个人尊严受损。 月璎瞅准时机,趁势在王氏面前煽风点火,一脸得意之色: “夫人您瞧,这样的女人待在傅府,简直就是傅家的污点!” “要是她真成了大少爷的屋里人,咱们傅府今后在那些贵族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然而,她话音未落,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瞬间让她哑口无言。 王氏此刻面色铁青,怒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给我闭嘴!” 她厉声喝道,声音中蕴含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这种节骨眼上,你还想着踩人一脚,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纵容了?” 月璎猝不及防挨打,脸蛋火辣辣地疼,心头涌上无尽惊惧,整个人瞬间乱了阵脚。 “夫人,月璎知错了,月璎只是……只是为傅府着想。” 她声音发颤,试图为自己辩解。 王氏冷哼一声,目光如刀: “为傅府?你不过是想借机爬到别人头上罢了!”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想听到你提及婉宁半个字,懂了没?” 月璎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只是机械地重复: “月璎知错了,求夫人恕罪。” 旁观的众人目睹这一幕,皆不禁心生寒意,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月璎被王氏一顿狠批,整个大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能拧出水来。傅皓谦望着眼前的一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疲倦与无奈。 “大家都散了吧,记得把门带上。”他淡淡开口,语调虽平缓,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众人听闻,尽管心中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没人敢违背大少爷的命令,纷纷退出大厅,只留下傅皓谦与王氏相对而立,静默无声。 大厅内瞬间陷入寂静,只有他们二人的对话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母亲,您不必为我忧虑,也无需为刚才的事动怒。”傅皓谦平静地开口,眼底藏着深深的疲惫与包容。 傅皓谦柔声安慰着,眼中闪烁着稳重而坚决的光芒。 然而,王氏的怒气并未消减,面对傅皓谦,她显然还在气头上。 “你瞧瞧,益桓那小子都敢骑到我们头上来,你倒还在这儿跟我讲道理!” 傅皓谦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从容回应: “妈,益桓的性格您清楚,他并非有意冒犯我们。” “再说了,我确实有自己的打算。” 王氏的怒火被傅皓谦的话稍微压下去一些,但她还是忍不住追问: “你打算怎样?难道就任由婉宁这么嚣张,让外人看咱们傅家的热闹?” 傅皓谦深深地看着王氏,语气笃定: “婉宁的选择我尊重,这是我的决定。” “外面的闲言碎语,我会处理好。” “请您相信我,傅家的威信绝不会因此受损。” 尽管王氏心中仍有些许不满,但在看到傅皓谦坚毅的眼神后,她终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行吧,这次我就信你一回。但你必须保证,不能让傅家有任何损失。” 傅皓谦点头答应,心中其实已有自己的盘算。 面对家族期待与个人情感,他早已习惯在各种复杂局面中找到平衡点。 “母亲,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傅皓谦的话语充满自信,这份自信让王氏最终选择信任他。 确定大厅外无人后,王氏深深地看了傅皓谦一眼,没再多说,转身离去了。 留下傅皓谦独立于大厅之中,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婉宁步履沉重地走在返回住处的小径上,每一步似乎都踏在心底最柔软、最脆弱之处。 周遭景致在她眼中变得朦胧不清,即便那些傅府内熟悉的风光,此刻也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慰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婉宁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自嘲与迷茫。 得罪了王氏,又给大少爷添了麻烦,她预感到自己的日子将会愈发艰难。 她轻轻叹息,心中满是苦楚。 在这个庞大的傅府里,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每一次抉择,似乎都要承受无法预见的后果。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婉宁在心底问自己,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当时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明明是能让她生活改善的大好机会,她却选择了拒绝。 “真是傻,婉宁,你真傻!” 她低声自嘲,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力的无奈。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做错了,是否该接受大少爷的好意。 至少那样,她的未来或许会更有保障。 归途中的婉宁,心情如这初春之夜般清冷而迷茫。 她明白,从今往后,在傅府的生活或许会更加艰辛。 失去王氏的庇护,也失掉了大少爷的好感,等待她的,或许是更多人的冷眼与指责。 婉宁的心境如同秋夜的凉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她沉浸在这种思绪中,竟忽略了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直到一只手掌突然搭在她的肩头,吓得她一惊,急忙转身,警觉地看向来者。 站在月光下的,正是傅益桓,他面带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紧张,逗你玩的。” “来,把药拿过来。”傅益桓赤裸着上身,健硕的背脊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线条分明,每一处肌肉都熠熠生辉。婉宁端着医疗箱,站在屋内,面对这一幕,她心跳骤然加速,脸上泛起一片红霞,内心深处对傅益桓那股无法言表的魅力深深折服。 “婉宁,你还在愣神呢?”傅益桓半侧过脸,眼中闪烁着一丝戏谑与期待。这一声呼唤让婉宁如梦初醒,仿佛被人抓了个现行,偷窥的尴尬让她不禁轻咳一声,慌忙垂下头,手脚并用地打开医疗箱,取出了所需药品和纱布。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打退堂鼓 “我、我现在就给您上药。”婉宁的声音细若蚊鸣,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傅益桓的床边,开始仔细处理他的伤口。傅益桓感受着婉宁柔荑轻触自己的背部,一股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婉宁,你手怎么这么凉?”傅益桓故意打趣道,“是不是冻着了?” 婉宁一听,脸上的红晕愈发浓重,连忙辩解:“不、不是的,二少爷您误会了……”声音愈说愈小,几乎细不可闻。傅益桓听罢,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享受着这份轻松愉悦的气氛,也为自己能让婉宁如此害羞而暗自得意。 婉宁全神贯注地为傅益桓包扎伤口,动作逐渐娴熟,尽管内心仍有些许忐忑,但她竭力保持镇定。敷药、包扎,每一个步骤都轻手轻脚,生怕给他带来丝毫痛苦。 待伤口处理完毕,婉宁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以免再陷入尴尬。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走之际,一只手臂突然横空而出,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婉宁。”傅益桓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婉宁一惊,回眸看向傅益桓,他已半坐起身,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她,仿佛要洞悉她的心思。 “二少爷,您还有何吩咐?”婉宁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 傅益桓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显然对婉宁的反应颇为满意:“昨夜你拒绝了大少爷,我很高兴。” 此言一出,婉宁心弦震动,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慌忙低头,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傅益桓如此直白的话语。 “所以,你想要什么奖励呢?”傅益桓语气温柔,却蕴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婉宁抬眼望着傅益桓英气逼人的面庞,心跳如鼓,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境下与他对话,更未料到他会突如其来地问出这个问题。 “奴婢……”她声音微弱如丝,面对傅益桓的注视,感觉内心被一览无遗,思绪乱成一团。 傅益桓看着婉宁那羞涩又困惑的样子,不禁发出一阵轻笑,那笑声犹如春风拂面,温暖又醉人:“别紧张,只要你开口,我会尽量满足你。” 婉宁心中翻江倒海,傅益桓的话犹如一束暖阳,驱散了她内心的阴霾,带来前所未有的慰藉与安稳。 她心下一横,鼓足勇气,缓缓抬眼,目光炯炯地对上傅益桓的眼眸。 “如果可以,婉宁想……拿回那枚玉佩。” 她的话语逐渐坚毅,那枚玉佩对她来说,不只是物件,而是承载了家族历史与深厚情感的信物。 傅益桓一愣,眉峰微微一簇,眼中掠过一抹复杂情绪。 “你说的是那枚玉佩?” 他沉思片刻,最终却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不能答应,换个奖赏吧。” 面对傅益桓的答复,婉宁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失落与委屈,眼神也不由得暗淡下来。她原以为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毕竟那枚玉佩本就属于她。 “既然如此,那婉宁……” “也就不求什么了。” 她声音低落,满载着无法掩饰的失望。婉宁轻轻抽回手,转身欲离去,步履间透出无尽沉重。 “婉宁,等一下。” 傅益桓此刻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面,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柔情。 婉宁停下脚步,迟疑地转过身,眼中充满困惑。 “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心中竟还藏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傅益桓起身,径直走向婉宁,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如果你愿意,来我身边做我的侍女。” “只要你做得好,我会考虑归还那枚玉佩。” 他言语清晰,眼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婉宁闻此,心中一震,随之泛起一丝欣喜。 然而,就在她即将点头应允的刹那,婉宁忽地想起什么,脸色陡然变得复杂,陷入了纠结。 “二少爷,还是……罢了。” 她声音低落,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心里明白,这样的安排虽诱人,却并非口头许诺就能实现。 傅益桓见状,眉头微挑,显然没料到婉宁会突然打退堂鼓。 在他看来,这本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建议,既能留婉宁在侧,又能给她重获玉佩的希望。 他不肯轻易放弃,决定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 电光火石间,傅益桓身影如风,快得令人咋舌。 几乎在婉宁眨眼的瞬间,他已逼近她身前,一手稳稳撑在她背后的墙上,将她牢牢困在墙角,上演了一场“壁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婉宁花容失色,脸色刷白,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与困惑。 “婉宁,你在害怕什么?” 傅益桓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近在咫尺的气息几乎扑洒在婉宁的脸颊上,使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与紧张。 婉宁心跳如擂,脸庞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但在傅益桓那深如夜潭的目光注视下,她竟发现自己无法挪开视线。 “奴婢……奴婢只是……” 她声音细若蚊鸣,却又无从解释。 傅益桓凝视着婉宁,感知到她每一处细微的颤抖。 他的目光如犀利的探照灯,一点一滴剖析着婉宁的内心世界。 “你是担忧,身为大少爷的婢女却来服侍我,会招致他人非议吧?” 傅益桓的声音笃定且低沉,仿佛已洞悉婉宁的所有顾虑。 婉宁的眼眸瞬间瞪圆,被傅益桓的敏锐洞察力所震撼。 她咬紧下唇,终于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是的,奴婢担忧……” 此时的傅益桓,表情异常坚决,他轻轻松开扣住婉宁的手臂,转而握住了她的双手,传递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婉宁,你不必为此忧虑。” “我现在就去找主母和大少爷,让他们把你调到我身边侍奉。”傅益桓的决定,就如同他本人一般,果断又果决,话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只有推动事情发展的坚决。 可就在傅益桓转身要迈出门槛时,婉宁鼓起全部勇气,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声音急促又带些惊慌:“二少爷,等等!您别这样,我……我还没同意呢。” 傅益桓对婉宁的话恍若未闻,脚步未作丝毫停顿,身影坚定且迅速地朝门外走去,那决绝的背影让婉宁内心涌起一阵焦虑与困惑。 婉宁紧跟其后,小跑步子试图追上他,声音里满是急切:“二少爷,您听我说,我……我还未准备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的呼唤在走廊里回荡,却仿佛无法穿透傅益桓已定的决心。他头也不回,淡然回应:“婉宁,没有什么是完全准备好的时候才开始的。有些事,只有真正去做,才会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正在一旁打扫的飞燕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见婉宁紧张地追着傅益桓,误以为婉宁惹得二少爷不悦,心中竟暗自窃喜起来。在她看来,如果婉宁失宠于二少爷,那她在府中的地位自然会跟着受影响。 飞燕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冷笑,暗想:“这下子,那小丫头该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了。没想到二少爷这么快就对她失去耐心,看来以后她在府上也享受不到什么特殊待遇了。” 然而,傅益桓与婉宁的步伐并未因飞燕的内心戏而减慢,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出府邸大门,直奔王氏与大少爷所在的方位。 傅府内一间静谧的书房里,刘嬷嬷悄无声息地步入,眼中闪烁着一丝急切。大少爷傅皓谦正端坐书案前,手中捧着一本古籍。 刘嬷嬷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大少爷,有一件事,老奴不得不向您禀报。” 傅皓谦抬眼看向她,深邃的目光如湖水般平静:“何事让刘嬷嬷如此惊慌?” 刘嬷嬷走上前几步,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气愤:“是关于婉宁那丫头的事,二少爷居然要求夫人批准,要把婉宁从您身边调过去侍奉他。” “老奴认为此事极不妥当,婉宁那丫头分明就是忘恩负义,贪得无厌!若让她这般轻易得逞,日后还有谁会把您的恩惠放在眼里?” 傅皓谦眉头微挑,语调依然平和:“哦?益桓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继续说。” 刘嬷嬷见大少爷并未勃然大怒,心中暗叹一声,语气愈发严厉:“大少爷,您对婉宁一直宽厚有加,现在她却想跳槽去二少爷那边,这明摆着就是见异思迁,忘恩负义!” “若任由她如愿以偿,往后谁还会铭记您的恩情?” 傅皓谦静静听着刘嬷嬷的控诉,脸上并无太大波澜,似乎在沉思什么。片刻后,他才徐徐开口:“刘嬷嬷,我明白了。” “此事,我会亲自处理。你先退下吧。” 大少爷傅皓谦眉宇紧锁,沉思片刻,目送刘嬷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疑惑与矛盾交织成一片混沌。他站起身,步履坚定地朝主厅走去。 进入主厅,大少爷傅皓谦的身影甫一出现,便如磁石般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王氏见状,眼底掠过一抹欣慰之色,她明白,困扰家族的这件大事,终需有个明朗的了断。 “皓谦,你来了。”王氏亲切地招呼着,手轻轻一挥,“快,过来坐。” 傅皓谦步履沉稳,径直走向王氏身旁落座。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傅益桓与婉宁,最后在婉宁身上停留,那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思绪。尽管刘嬷嬷已向他详述了整个事件,他仍渴望亲耳聆听他们的陈述。 “听说益桓有事找我,究竟是何事?”傅皓谦语调平缓,但言语间蕴含的力量却令人无法忽视。 傅益桓闻声,立刻起身,神色严肃地开口:“兄长,今日确实有一事恳求于你。我希望婉宁能调至我身边,侍奉我。” 王氏轻点螓首,示意婉宁上前陈词。婉宁身躯微颤,深知此刻的抉择或许将左右她一生的命运。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她缓缓走出,嗓音低弱:“大少爷,婉宁……” 婉宁感受着傅皓谦审视的目光,心底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她鼓足勇气,抬眸直视傅皓谦,尽管内心深处仍充满恐惧与忐忑。 “大少爷,婉宁……”她开口欲言,却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述。 傅皓谦听着婉宁的言辞,内心波澜起伏。他先是望向傅益桓,继而又看向王氏,似在寻找一个解答。 王氏轻叹一声,将目光投向两位儿子与婉宁,深知自己必须作出决断以解开这场纷扰。“皓谦,既然婉宁有此意愿,且益桓亦是真心期盼她相助。不过一个丫鬟,何须计较?再者,无论婉宁身在何处,皆是我傅家之人。” 傅皓谦陷入沉默。他知晓王氏所言在理,但对婉宁的复杂情感却并非轻易能平复。他深吸一口气,最终缓缓点头,这默许虽夹杂着不甘与无奈,却是此刻最好的回应。 这一瞬,婉宁的命运似乎迎来了新的转折,而傅家人也从中窥见了未来可能带来的变迁。就在这短暂的静默之后,刘嬷嬷突然爆发,满腔责备与愤懑溢于言表。 “这丫头真是没良心!”刘嬷嬷厉声呵斥,目光如炬,直射向婉宁,“在大少爷这里受尽恩惠,如今却要改投二少爷门下,你这是什么居心?难道大少爷对你的好,你全然不念了吗?” 婉宁被刘嬷嬷的严厉指责震慑得心弦紧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眼中闪烁着委屈之色。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竭力保持着镇定。 “刘嬷嬷,婉宁铭记大少爷的恩情,永不敢忘。”她强忍泪水,语气坚定,“并非婉宁主动要求离开,这并不意味着婉宁忘恩负义。” 就在刘嬷嬷的责骂声在大厅内回荡,气氛紧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之际,傅益桓骤然起身,行动敏捷,一步跨出,直逼刘嬷嬷跟前。众人瞠目结舌间,他手臂陡然上扬,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刘嬷嬷的脸上。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突发的情景牢牢吸引。刘嬷嬷掩面而立,一时之间竟无法言语,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王氏目睹此状,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的话语冷若冰霜,透着严厉:“益桓,你这是做甚?竟敢在本夫人面前如此放肆!” 刘嬷嬷紧捂着红肿的脸颊,疼痛之余,双眸燃烧着怒火,瞪向傅益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质问道:“二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连老身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傅益桓面色如常,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他慢悠悠地回应: “刘嬷嬷,你自己说你是夫人的狗,却连最基础的规矩都不懂。” “在府里到处乱叫,也该有人好好教训一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身作则 “既然你自称狗,那我今天就替夫人来管教你一番。” 这些话语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大堂的空气瞬间凝固。众人皆被傅益桓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得瞠目结舌。尽管他的话粗鲁刺耳,但却直击要害,使得原本因刘嬷嬷闹腾而紧绷的氛围,陡然间多了几分荒诞的缓和。 王氏脸色更加难看,她深知傅益桓性格直率,行事有时不顾细节,却未料到他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使出如此手段。 “益桓,你适可而止!”王氏的怒斥在静寂的大堂内回荡,她的怒火仿佛化作一股寒流,让整个空间的气氛愈发压抑。 傅益桓表面看似淡然,内心却暗含嘲讽。 “母亲,孩儿知错,但孩儿无法容忍任何人对您失礼。” 就在紧张气氛即将爆发之际,傅益桓接着说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深邃,却蕴含着无法忽视的威严。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应当冷静理智地处理。” 他目光移向王氏,又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锁定在刘嬷嬷身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至于刘嬷嬷所言,婉宁是否忘恩负义,或是有其他缘由要离开,这并非我们今日要探讨的核心。”傅益桓的语气冷静得不容辩驳。 “如今孩儿确实需要一名婢女,大哥多次派婉宁来照顾我,我自然心存感激。只是家丁给我找来的其他婢女,都无法像婉宁这般贴心。” 他的目光转向傅皓谦,其中情绪复杂难辨。 “你我同为傅家血脉,家族尊严不容亵渎。” “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难道我们会因此失去分寸,小肚鸡肠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傅皓谦闻此言,脸上表情颇为复杂。王氏听罢傅皓谦的话,心中虽有所触动。 她轻轻点头,目光在傅皓谦和傅益桓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婉宁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平稳却坚决: “既然这样,婉宁的去留,就由皓谦你来决定吧,毕竟这丫头也算是你的属下。” 随后,王氏目光转向刘嬷嬷,神色略显严厉: “刘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处事应当更为稳重,不可再因一时冲动破坏府中的和谐。” 经过这一系列争执与冲突,大堂内的气氛依然紧绷。傅皓谦内心五味杂陈,面对刘嬷嬷的无礼与傅益桓的激烈反应,他始终保持着镇定自若的风度。 傅皓谦悠然起身,目光先是在傅益桓身上稍作停顿,接着移向婉宁,最终回归到王氏脸上。他的嗓音虽平淡,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二弟,既然你如此钟意婉宁,那便让她随你便是。”他言道,“身为长子,我自然希望府中上下皆能各得其所,何况区区一个丫鬟,缺了也不足为惜。” 随着这一席话,空气中的紧张氛围陡然升至极点,整个房间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傅益桓身上。 此刻的刘嬷嬷,身影显得尤为落寞。她蜷缩在一旁,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噤若寒蝉,只能在心底暗自咒骂,同时对傅益桓的所作所为心生畏惧。 傅益桓嘴角挂着微笑,脸上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显然对自己刚才的举动颇为满意。他转身面向王氏和傅皓谦,礼貌而略带调侃地施了一礼: “益桓在此感谢二位的理解与包容。我定会善待婉宁,保她不受丝毫冤屈。” 随后,他转身看向婉宁,眼神温柔,伸出一只手:“婉宁,我们走吧。” “从今以后,你在傅府的生活,都将由我来照料。”他承诺道。 婉宁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深知从此刻起,她已归属于傅益桓。她轻轻点了点头,跟随他一同迈出了主厅。 目送两人离去,王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深知这个决定或将给傅府带来不小的震动。而傅皓谦则静静地端坐,眼神深沉,似在沉思着什么,直至傅益桓与婉宁的身影完全消失于门外,才轻轻叹了口气。 刘嬷嬷此刻更是噤口不言,深知此番变故后她在傅府的日子恐将更为艰难。她所能做的,唯有铭记今日教训,尽力适应未来可能降临的一切变迁。 整个大厅的气氛依然紧绷,众人内心五味杂陈。 此刻,王氏挺身而起,灯光下,她的身姿显得庄重威严。她清了清喉咙,语调虽平缓,却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其严肃态度。 “今日之事,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有所反思。”她开口道,“傅家乃名门望族,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傅家的门面。” “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共同扞卫家族的和睦与尊荣。今天开始,我希望诸位管好各自的嘴。” 她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家族成员,特别在刘嬷嬷身上停留片刻,语气略显沉重: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有下次。” “刘嬷嬷,你是府中的长者,更应以身作则,既要妥善处理府中事务,也要规范自身言行。” 刘嬷嬷垂首,不敢直视王氏的目光,只低声回应:“是,夫人,老奴知错了。” 王氏转向其他人,语气稍有缓和:“今日之事已了,各位都散了吧。” 在王氏的示意下,众人纷纷离座,大厅的气氛逐渐归于平静。 刘嬷嬷步履蹒跚地走出厅堂,心中满是不安与反思。其他人在各自归途中,亦对今日之事百感交集。 待厅堂内最后一抹人影消失,王氏脸色骤变,手中茶杯被她愤然掷出。杯子与硬石地面撞击,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傅益桓越发肆无忌惮了!”王氏怒斥,声音中满是对傅益桓的愤怒与失望。她来回踱步,极力抑制内心的汹涌情绪。 旁边的傅皓谦默默起身,走到王氏身旁,试图平息她的怒火:“母亲,益桓也只是一时冲动,毕竟……” “冲动?”王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转身瞪视着傅皓谦,满脸愠色,“我看他是越来越无视傅家的规矩了!” “今天要不是顾及你们兄弟情谊,我绝不会轻易绕过他。”王氏的话语掷地有声。 傅皓谦轻轻一叹,待地面茶杯碎片的脆响渐弱,他轻轻搭上王氏的肩头,温和而坚定地说:“母亲,您先别急,对付傅益桓,我自有办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永世不得翻身 王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显然对傅益桓近来的所作所为颇为头疼,她慢慢地坐回椅中,目光复杂地凝视窗外,低声道:“皓谦,你知道的,我并不愿如此严厉,但益桓这次确实做得太过分了。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怕他日后只会更加嚣张。” 傅皓谦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他低声回应:“母亲,您尽管放心,儿子自有主张。” 王氏注视着傅皓谦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庞,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她深知傅皓谦向来处事稳健,对家族事务有着独到见解和应对之策。虽心中仍有疑虑,但她还是点头应允,语带释然:“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皓谦,我相信你能妥善办好。” 傅皓谦缓步走出正厅,步入府邸开阔的庭院。 他暗自思量,原以为婉宁对自己或许存有一丝特别的情感,可今日之事却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婉宁,那个曾在自己心中留下浅淡印记的女子,竟只是为了成为傅益桓身边的一个婢女。 “难道,在她心中,我傅皓谦连一个婢女都不如吗?”傅皓谦心头泛起一阵苦涩,自嘲地笑了笑,那笑中满是对自己的讽刺与无奈。 “看来,我是真的过于自信了。”他低声自语,自嘲之意更浓。 傅皓谦抬头望天,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与执着。 他轻轻摇头,将复杂的情绪深深压抑。 “罢了,就由她去吧。”傅皓谦心中默念,将对婉宁的那份情感深深埋藏,转身迈向书房。 步入书房,几位忠心耿耿的属下已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他们眼中流露出担忧与焦虑,显然对今日之事极为关切。 “大少爷,适才发生的事我们已有所耳闻。”一位属下低声道,“关于婉宁丫鬟之事,我们是否需采取行动?” 傅皓谦静静听着,眼中掠过一丝淡然的微笑,他轻轻摆手,回应道:“不必,既然婉宁如此固执,便随她去傅益桓那里吧。” “如果他们认为这样能激怒我,那就随他们去好了。”他的话语中透出一种超脱的豁达。 属下们听后略感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对大少爷胸襟的敬服。他们明白傅皓谦原本有意将婉宁收归己用,如今却能如此洒脱地放手,这份气度令人钦佩。 另一名属下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我们对傅益桓就置之不理了吗?他近来的行径实在太过分,是否需要对他……” 傅皓谦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不,暂时无需对益桓采取任何行动。我自有我的打算,益桓的事,我会找个合适时机好好教训他,让他明白何为底线。” 听到傅皓谦的决断,众属下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敬畏与认同。他们深知大少爷的决策向来深谋远虑,既然大少爷已有布局,他们定当全力以赴予以支持。 "对,大少爷,我们都清楚了。"众人异口同声回应,随后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 恰在此刻,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傅皓谦回过神来,平平淡淡地说了句:"进。" 房门慢慢开启,月璎低首垂眸,满脸堆笑地步入室内,眼底闪烁着对服侍大少爷的强烈期盼。 "大少爷,您是不是在琢磨什么要紧事呢?需不需要月璎帮您分担烦恼呀?"她柔声细语,步步为营,朝着傅皓谦贴近,那架势仿佛随时预备扑入他的怀中。 傅皓谦转过脸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冷漠,凝视着月璎精致的面庞,内心却毫无波澜。他心知肚明月璎的心思,但对这种献媚的方式,他早已腻烦。 傅皓谦眼神冷淡,待月璎越走越近,他忽地抬手轻轻将她推开,话语中满是毋庸置疑的冷漠:"月璎,我希望你以后能离我的房间远一些。" 月璎被这一推,整个人愣住,本以为能趁机更深入地获得大少爷的宠爱,结果却遭遇了直接的拒绝。她脸色立时变得难看,眼中的谄媚瞬间被怒火与羞耻替代。 "大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月璎强撑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愤怒,但嗓音已然抑制不住地颤抖。 傅皓谦不再看她,淡然回应:"我的意思很直白,我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打扰我的清净。你要是聪明,就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说罢,他转身走向书桌,背对月璎,明显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着傅皓谦如此冷漠的话语,月璎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她紧握手中的丝帕,心中恨不能把婉宁撕个粉碎。在她看来,自从婉宁踏进傅府,府里就鸡飞狗跳,接二连三出状况,如今连她亲近大少爷的机会都被剥夺。 "都是那个婉宁!" 月璎心中暗骂,眼神中掠过一抹阴狠,"等我抓到机会,一定让你身败名裂,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满腔怒火的月璎终究没再多言,愤然离开傅皓谦的书房。 另一边,傅益桓带着婉宁,穿行于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他所住的庭院。 夜色已深,沿途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整个傅府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婉宁步入傅益桓的住所,心中忐忑,生怕撞见飞燕。 她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只见庭院布局雅致且不失奢华,翠竹环绕,一方小池塘在月色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显得分外宁静秀美。 傅益桓留意到婉宁充满好奇的眼神,不禁轻轻笑了。 "怎么样?这里还入得了你的眼吧?" 婉宁轻轻点头,眼中毫不掩饰她的赞赏之情。 "这里跟大少爷住的地方截然不同。" 傅益桓领着婉宁继续前行,来到主卧门前。 "这就是你日后日常居住的地方了,虽然比不上傅皓谦那边那么气派,但也是个清静之所。" 傅益桓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色映衬下显得尤为温柔。 婉宁步入屋内,目光逐一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 每一件陈设都饶有趣味,她能察觉到这里的每一处都渗透着傅益桓的生活气息和他的个性。 "谢……谢谢二少爷,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婉宁迈步前行,心中满载壮志,恰似一只初离巢穴的小鸟,战战兢兢地步入这片陌生的院落。一种难以言表的紧张情绪,悄然涌上心头。此刻的她,正站在人生的新起点,而这崭新的开始背后,却隐藏着无数未知。 傅益桓悠然转身,一双眼睛深邃如潭水映月,既温暖又冷峻。他那专注且直击人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令婉宁心中泛起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别太担忧,先适应日常起居就好。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傅益桓的话语如春风吹过,不仅温柔,更蕴含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听闻此言,婉宁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一股暖意自心底悄然升腾。她明白,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变,不再是大少爷府上无所依靠的通房丫鬟,而是拥有了一个全新开始,一个新家。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步登天 两人便这样,在明亮的月光下对视微笑。月色之下,所有的忧虑与不安仿佛被清风带走,消失无踪。正当他们沉醉于这份难得的宁静时,飞燕的突然现身,如同一只骤然振翅的鹰,打破了这份静谧。 婉宁心头一紧,她那原本就略显胆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傅益桓,生怕因自己引起什么误会。然而,傅益桓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有几分戏谑与从容,对飞燕的到来,他显然并无意外之感。 “飞燕,你来的正好。”傅益桓语调平和如镜湖,目光从飞燕身上轻轻掠过,再次回到婉宁身上。“今日府中确有变故。从今以后,她会在这里协助我处理日常事务。” 飞燕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看向婉宁,眼中的复杂情绪犹如瞬间绽放的光彩,转瞬即逝。但很快,她便调整情绪,面带微笑,以她的方式对婉宁表示欢迎。 “原来是你,婉宁姑娘。”飞燕的语气略带冷淡,“既是大人的安排,飞燕自当竭力配合。” 婉宁微感愕然,随即礼貌地回应以浅笑,柔声说道:“飞燕姐姐好,希望以后能得到您的诸多指导。” 傅益桓默默看着两人交谈,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行了,飞燕,今晚就麻烦你帮婉宁安顿一下。”“府上的事情,明日再详细告诉我。”他如此吩咐,示意飞燕带婉宁去安顿住处。 飞燕应声,引领婉宁离开了傅益桓的居所。安排婉宁住下后,飞燕发现缺少被褥等物品,没有多言,径直出门。不久,便见她从客房取来被子走入屋内。 尽管对婉宁的到来颇感不满,但毕竟这是傅益桓的安排。面对傅益桓的命令,她眉间不自觉地皱起。平素她负责的是府上的安全及特殊任务,这类琐碎的家务事极少由她经手。然而,傅益桓的命令无可辩驳,她只能遵照执行。尽管动作稍显生硬,但她还是迅速将被子铺好。 不知何时,傅益桓也已到场。“如果被子薄了,可以让飞燕给你添一床。”婉宁点头应允,不敢多言。有人帮忙铺床已是感激不尽,哪还敢再麻烦别人。 随后,飞燕挺直腰板,转身看向傅益桓,眼神中仍夹杂着一丝不满。傅益桓注意到飞燕的表情,他淡淡地下令道:“飞燕,婉宁从今以后是傅府的一份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好了,婉宁,让我来帮你整理这些吧。”傅益桓转过身,话语间满是体贴,“以后有任何不懂的,尽管来找我问就好。” “婉宁,今晚我得离府处理些事情,府里的安全就全权交由飞燕负责。”他接着说,“有她在,你可以安心。” 婉宁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感激之色,轻轻点头回应:“谢谢二少爷。”接着,她又面向飞燕,微笑着道:“飞燕姐,辛苦你了,真是麻烦你了。” 随着傅益桓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院落里仅剩下婉宁和飞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紧张气氛。 婉宁坐在床沿,手紧紧捏住衣角,眼神不安地在飞燕与周遭环境间游移,心跳明显加快。尽管傅益桓的保证给予了她些许勇气,但在这个陌生的府邸中,她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忐忑。 而飞燕则默默帮婉宁整理物品,待收拾完毕,她站起身,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婉宁。她的神情中透出一丝轻蔑,更多的却是审视。 在飞燕眼中,婉宁的突然出现,无非是大少爷一时兴起的宠爱。她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柔弱的女子,能给府中带来何种益处。 “坐那儿发什么愣?”飞燕冷声道,“真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 她的话语冷若寒霜,瞬间打破室内的寂静,仿佛一阵冷风吹过,让婉宁心头一颤。尽管飞燕并未刻意显露出恶意,但这话里话外的轻视之意却难以掩盖。 “若真心想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就得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和规矩。”飞燕的眼神如冷箭般直射婉宁心扉,令她感受到一股寒意。 婉宁深知自己处境艰难,每一步都需步步为营。她轻声回应:“谢谢飞燕姐的提醒,我会铭记在心。” 飞燕的话语再次打破沉默,其中夹杂着冷硬:“认清自己的位置。” 婉宁被飞燕的嗓音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抬起眼看向她,小声询问:“我……我能做些什么吗?” 飞燕冷哼一声,走到婉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清楚了,既已成为府中的一员,就必须遵循府中的规矩。” “别以为少爷对你有些许关照,你就可放肆妄为。”飞燕厉声道。 婉宁紧张地低下头,低声回答:“我明白,我会遵守府上的规矩。” 飞燕紧皱眉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婉宁:“二少爷为了把你从大少爷府中接过来,想必费了不少力气。” 面对飞燕的压力,婉宁身体微微颤抖,但仍坚定回答:“我并非主动要求来此,是二少爷找到我,我……我是出于无奈才来的。” 飞燕冷冷地“哼”了一声,显然对婉宁的解释半信半疑:“你当真不是自己要来的?” 她的语气满是质疑,仿佛在试探婉宁的底线:“你要我接纳你,就必须证明你的价值。” 婉宁垂下头,深知在飞燕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无力。她低声回应:“我会的,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府上的价值。” 飞燕的目光在婉宁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冷淡地撇了撇嘴,显然对婉宁的说辞并不买账。但她并未再追问下去,显然对婉宁的来历并无太大兴趣,或者说是对婉宁抱有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 “甭管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反正你已经到了,那就老老实实待着吧。” 飞燕冷然开口,话语间满是毋庸置疑的权威。 她是二少爷府中的下人头儿,府里的规矩,没有谁比她更门儿清,也更得一丝不苟地照办。 婉宁轻轻点头,心里虽有点憋屈,但明白自己作为刚来的小丫鬟,得夹起尾巴做人。 她柔声应道:“我知道了,飞燕姐,您放宽心,我肯定不会给二少爷或者府里惹麻烦。” 飞燕对婉宁的表态稍感满意,但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她瞥了眼窗外的天色,随即转移话题: “这会儿差不多该张罗午饭了,要是二少爷回来看不到饭,我可不想挨他的训。” 话音未落,飞燕转身大步流星往厨房去了,留下婉宁对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清楚,要在这儿站稳脚跟,必须先得到飞燕这类人的认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什么事了 飞燕正给婉宁讲着午饭的筹备事宜,突然停下手中的活儿,眉头紧锁。 瞬间,她的神情由困惑转为坚决,不再搭理婉宁,转身疾步回屋。 婉宁望着飞燕突如其来的变化,满腹狐疑。她不清楚飞燕为何突然变脸,心底不禁升起一丝忧虑。 但在这个地方,她深知很多事并非自己能参透的。 不一会儿,飞燕手中已握着一把长剑,面色凝重,眼中流露出警觉之意。 见此情景,婉宁更加困惑,但也明白这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你就在这儿候着,把二少爷的午饭备好,别四处乱窜。” 飞燕嗓音低沉,带着命令的意味,随即快步走出厨房。 婉宁留在石槽边,清洗着手中的新鲜蔬菜,心思却早已飘远,回到刚才的大厅场景。 当傅益桓宣布她将成为他的贴身丫鬟时,她明明有一万个拒绝的理由,内心抗拒犹如巨浪翻涌。 可当她抬眼,迎上他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睛,竟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这是为什么?”婉宁暗自问自己。 “为何我没有拒绝他?” 思绪被一种力量牵引,她回想起傅益桓对她的捉弄与讥讽,以及那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抑或是她内心深处,对未知生活的那一丝期待? 手里的蔬菜在水中漂浮,婉宁的心却被一层焦虑笼罩。 在这座府邸,步步皆险,处处皆谋,刚才看似平静的大厅,实则暗潮汹涌,她分明感受到即将来临的风雨。 刘嬷嬷、主母…… 婉宁轻声念叨,明白此次的决定,无疑触怒了府中的许多人。 刘嬷嬷的眼神,她至今记忆犹新; 主母,已视她为威胁,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困扰。 然而,她亦清楚,如今木已成舟,自己又能如何? 她只是府中一个孤立无援的小丫鬟,除了顺从,似乎别无他法。 深吸几口气,婉宁抬起了头。 无论如何,我不能就此认输。 哪怕是最底层的丫鬟,我也要为自己争一席之地,至少,得活着拿到那块玉佩。 婉宁低声自语,视线不自觉落在空荡荡的手腕上。 自打那天被傅益桓拿走,她就再没见过。 每到夜深人静,总会想起。 他手上还捏着我的玉佩呢,到现在都没找他要回来…… 婉宁一边麻利地洗着菜,心里一边翻来覆去地琢磨着那块玉佩。就算为了找回那块玉佩,她甘愿吞下再多的苦头,也要忍耐下去。“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属于我的玉佩要回来。”她默默地下定决心。 她心里清楚得很,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处境,想要直截了当地跟傅益桓开口讨回玉佩,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她同样明白,如果自己不鼓起勇气去争取,不论是玉佩还是未来的希望,恐怕都会离她越来越远。 “砰”地一声巨响,如惊雷般打断了婉宁的思绪,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就在她刚要推开厨房门,想去瞧瞧外面出了什么状况时,一道冷厉的嗓音如同冰锥刺入空气:“不许出来!” 那是飞燕的声音,婉宁一听,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贴紧门板,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半点动静。尽管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飞燕那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中,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外头的嘈杂声终于慢慢消退。婉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悄悄向外探视。只见飞燕面色惨白,手中长剑紧握,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婉宁压低声音,紧张地询问。 飞燕的声音穿过门板,冷冽而坚决:“留在屋里,别打开门!”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婉宁一哆嗦,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厨柜。心头涌起的未知恐惧让她困惑不已: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飞燕会如此紧张、如此严肃?难道是二少爷出了什么意外? 婉宁宛如一只警惕的小鹿,轻轻挪动脚步靠近门口。她试图透过门缝窥探外面的世界,但除了能感知到弥漫在外的紧张氛围,其余的一切都被厚重的门板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轻声细语地问:“飞燕姐姐,外面是什么情况,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飞燕的回答如寒冬中的北风,冷得刺骨:“与你无关!你就老老实实地在里头做饭,二少爷正饿着呢。” 听到这话,婉宁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尽管飞燕的话语冷若冰霜,却似乎在暗中为她筑起一道保护屏障。毕竟,在这瞬息万变的环境中,她就像一片飘摇的孤叶,只能遵循飞燕的指示,才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厨房里,婉宁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饭菜,尽管她对烹饪技艺并不精通,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飞燕的警告犹在耳边,如同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她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因自己的疏忽,让二少爷遭受哪怕一丝一毫的不适。 屋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器皿破裂的声响,让婉宁的心跳越发急促。她心中暗自揣测,会不会是二少爷归来了,而且情绪极度恶劣? “难道是大少爷因为什么事,现在正在找二少爷麻烦?”婉宁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假设。尽管她努力让自己专注于手头的活计,但耳边的每一个声响,都如同狂风暴雨般搅动着她的心湖,无法平静。 “二少爷,是不是在闹脾气啊?”婉宁在心里悄悄琢磨。 终于,当午餐烹饪完毕,她推开厨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呆住—— 院子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物件混杂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冲突。 她焦急地扫视四周,寻找飞燕的身影,最终在墙角发现她,手里紧握长剑,脸上写满警惕和坚毅。 “飞燕姐,出啥事啦?!” 婉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内心的恐慌如蔓藤般缠绕着她。 飞燕回过头,与婉宁四目相对。 “没啥大事,你放宽心。”她语气虽冷,却难掩一丝释然之意。 在这混乱的院落里,婉宁心中的困惑与忧虑越发加重。 眼前的一切,与她向往的平静生活,简直是天差地别。 飞燕收起剑,眼前的画面对婉宁来说,无疑震撼至极。 正当婉宁打算再问个究竟时,傅益桓的身影缓缓显现,他眉头紧锁,疲惫显而易见,尽管表情平静,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波澜。 他看向婉宁,稍作停顿,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内奸 “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婉宁满是关心与困惑地问。 傅益桓对她笑了笑,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驱散她心中的疑云。 “嗨,就是被训了几句,情绪有点上头,不小心使大劲儿了。”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淡化一切。 婉宁听着,心里却翻江倒海,感觉傅益桓的话里有话。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忍不住追问:“可这院子成这样了,您真没事儿吗?” 傅益桓的眼神微微一缩,旋即展开一抹浅笑,说:“婉宁,你这么细心,倒让我有点意外。放心吧,这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那我刚做好的午饭……” 婉宁怯生生地说,担心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惹二少爷不高兴。 傅益桓瞥了眼婉宁手中的餐盘,眼中掠过一丝柔情。 “拿到我屋里去吧!放好你就去歇着,今天的事儿,别往心里去。” “飞燕,把院子收拾一下。” 飞燕点头,眼神中带着敬意。 “好的,二少爷。” 尽管婉宁心里满是疑问,但在傅益桓的安排下,她只能暂且把这些疑惑藏在心底。 她想过去帮飞燕一起打扫,却被飞燕一口回绝。 “不用了,你下去吧!” 婉宁不明所以,飞燕为何拒绝她的援手。 她望向飞燕,还想过去帮忙。 只见飞燕的脸上仍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混乱对她而言,只是府上生活的一个小小插曲。 “可是……” 婉宁欲言又止,想表达自己的善意,想通过实际行动为飞燕分担压力。 飞燕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截断了婉宁的话头。 “没什么可是,二少爷的吩咐你也听见了。” “赶紧去休息。” 说完,飞燕继续清理地上的残局,显然不愿再谈论此事。 婉宁盯着飞燕的背影,心中满是困惑。 她不懂飞燕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漠,也不懂二少爷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这一切似乎超出了她的认知边界,让她陷入深深的迷茫。 然而,婉宁清楚,眼下的她,能做的实在有限。 她不得不带着满腹疑问暂且放下帮飞燕打理的活儿,毕竟,在这府里森严的等级制度下,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婢女,确实没多少说话的份儿。 她只能默默叹口气,端起备好的午饭,朝傅益桓的住处挪步而去。安置好饭菜后,她退出了房间,心头却萦绕着对府中种种的深深困惑。她明白,前方还有一段长长的路要走,许多事都需要她耐心去学习、去适应。 当婉宁轻轻掩上傅益桓房门,转身离去的刹那,她并未留意到,庭院一侧阴影处,飞燕身后,几具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无声无息。 此刻,飞燕立于院中央,目光炯炯,警惕地扫视周遭的一切。今夜之事,绝对不能让婉宁察觉半分。 “谁知道那丫头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这些人,搞不好就是大少爷派来的。”飞燕心想,“这关乎二少爷府邸的安全,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就在婉宁刚踏入自己卧室的那一瞬,飞燕悄然吹了个口哨,发号施令: “把这几具尸体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待尸体被妥善处置,飞燕的身影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沉稳。她仔细检查四周,确认无一遗漏后,才缓步走向屋内。 她轻轻推开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屋内的静谧。傅益桓正坐在木桌前,灯火映照下,他的脸色异常阴郁,眉心紧锁,一双眸子深黑如夜,仿佛能洞悉所有秘密。 飞燕站定,深吸一口气,嗓音低沉而镇定: “二少爷,事情已办妥。” 见傅益桓面色阴沉,她接着说:“我怀疑这些人是傅皓谦派来的。” 傅益桓抬起眼,目光如箭,直射向飞燕。 “傅皓谦派的人?”他问。 飞燕点头,语气中透着确定:“从他们的行动手法和所携兵器看,极有可能是傅皓谦的手下。” “他们潜入府中,动机不明,但明显来者不善。”她补充道。 傅益桓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早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道。 “二少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需采取些防范措施,防止傅皓谦再派人来犯?”飞燕询问,显现出她已对即将来临的风暴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傅益桓沉默了会儿,他的目光在灯下显得深远而复杂。他缓步走向窗边,视线投向远方的夜空,似乎在寻找答案。 “飞燕,此事绝不简单,傅皓谦此举定有深意。”他说,“我们不能轻率行动,以免落入他布下的陷阱。” 飞燕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表示明白。她深知傅益桓一贯冷静,每一次决策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二少爷,这次事件实在反常。寻常外人不可能悄无声息闯入傅府。除非……”她欲言又止。 傅益桓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是,可能有我们府内的人在暗中协助他们?” 飞燕徐徐道:“正是。看刚才的情形,那些人对傅府布局了如指掌,连府内的暗道都一清二楚,这绝非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除非有人从内部提供了帮助,否则他们无法如此轻易潜入。”她笃定地说。 傅益桓立于窗前,凝望夜空,声音低沉:“看来,我们需要从内部查起……” “要是你讲的没错,傅府里头真有内鬼,那这事儿可就乱套了。”傅益桓重重呼出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在飞燕身上,面庞上交织着各种情绪。 他压低嗓音:“现下咱们不急着动手。傅皓谦的一举一动,咱还得再好好盯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摸清状况就贸然行动,那可是自找麻烦。”飞燕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稍作停顿,她将矛头直指婉宁。 “二少爷,要不是婉宁突然来咱们府上,傅皓谦估计还不会这么猴急。” “她这一来,说不定就是点燃这一连串风波的导火索。”飞燕直言。 傅益桓闻此言,眉头紧锁,显然对飞燕的观点颇感意外。 他缓步走向木桌边坐下,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飞燕,婉宁虽是从傅皓谦那边过来的,但她到咱府上跟傅皓谦的举动是否直接相关,这还得再看看,你不能光凭猜忌就对她不公平。” 飞燕听罢,脸色微变,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过于冒失。 她迅速恢复镇定:“二少爷您说得对,我是担心府上安危,才一时口快,冒犯之处请您原谅。” 傅益桓立于窗前,沉吟片刻,吩咐道:“飞燕,你去把墨凌叫回来。” “跟他说,府上有要紧事,让他赶紧回来。” 飞燕闻令,面色顿时严肃起来,她深知墨凌在傅益桓心中的地位,对这样的指令不敢有丝毫怠慢。 “是,二少爷。我这就去传话。”她应声答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未雨绸缪 正当飞燕转身欲出门之际,傅益桓忽然喊住了她。 飞燕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傅益桓。 傅益桓神情严肃:“飞燕,还有件事我要叮嘱你。”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别把责任推到婉宁头上。” “她既然进了傅府,那就是咱们这边的人,是咱们团队的一分子。” 飞燕的脸色微微一僵,心中虽有些不悦。 但她明白,在傅益桓的决断面前,她没有质疑的余地。 她深知傅益桓的言辞,是对婉宁的一种庇护。 “是,二少爷。”尽管心中有疙瘩,飞燕仍低头应承。 随后,飞燕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转身离屋,快步向门外走去。 傅益桓目送飞燕离去,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衷心希望,能为婉宁营造一个安宁无扰的环境,让她在傅府安然度日,而非卷入家族的恩怨纠葛。 此时的傅益桓,脸色阴沉如铁,似已做好迎战傅皓谦的准备。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黑衣之人潜伏在傅府外一条昏暗小巷中。 他行动悄无声息,几乎无人察觉。 不远处,一位老妇人端坐那里,细看之下,正是傅府内掌管后宅事务的刘嬷嬷。 黑衣人悄然接近刘嬷嬷,恭恭敬敬地跪下,唤了声:“干妈。” 刘嬷嬷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严厉地审视着黑衣人,厉声质问:“事情办得如何?” 黑衣人垂首,声音中带着歉意:“干妈,事情没成,我们可能暴露了。” 这番回答如同惊雷,刘嬷嬷脸色瞬间大变,愤怒地斥责:“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害得大家的计划泡汤。知道会给咱们惹来多大的祸吗?” 黑衣人颤抖不已,不敢抬头,只能默默承受刘嬷嬷的怒火。 刘嬷嬷意识到此刻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恢复冷静。 “马上滚开,消失得无影无踪,别再让人发现你们的行踪。” “我会想法子补救,你们这些废物!” 黑衣人迅速点头,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眨眼间便融入夜幕,仿佛从未现身过。 刘嬷嬷独自坐在那儿,脸上的神色交织着诸多复杂情绪。 她清楚,此番行动的挫败,不仅意味着计谋的破产,更关键的是,这有可能暴露出她与傅皓谦暗中往来的秘密联系。这对她在傅府的地位构成严重威胁,她急需找到对策来应对。 料理完与黑衣人的交接后,刘嬷嬷急匆匆地打算从巷子的后门偷偷返回傅府。她明白,一旦此事曝光,不仅她自身难保,整个傅府的权力格局恐怕也会因此动荡不安。 然而,刚推开后门,刘嬷嬷就看见王氏和傅皓谦脸色铁青地立于门前,显然已等候多时。她心头一沉,意识到自己恐怕已陷入无法轻易摆脱的困境。 “刘嬷嬷,你这是去哪儿了?”王氏的话语冷若冰霜,直戳刘嬷嬷心窝。 刘嬷嬷心中一紧,迅速稳住情绪,竭力维持镇定。 “回禀夫人,我只是去后院瞧了瞧新来的丫鬟小厮们,教他们如何更好地为傅府效力。” 傅皓谦的目光更为犀利,直接戳穿了刘嬷嬷的谎言。 “刘嬷嬷,我们都很清楚你去了哪里。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牵连到了母亲和我。” 刘嬷嬷面色刷白,没想到傅皓谦竟将她的行踪洞察得如此透彻。 “大少爷,老奴……老奴只是想为府上出份力。” 她声音微微发颤,虽然内心懊悔不已,但已无退路可选,只能选择坦白。于是她径直跪倒在地。 “夫人,其实是因为……因为老奴实在看不惯婉宁那丫头对您和大少爷不敬,心里实在为您二位鸣不平,便想帮您教训一下那个贱婢。” “所以……所以才让我的干儿子找了几个帮手,打算对婉宁动手,可是……” “可是行动未能成功,反而给府上带来了麻烦。” 刘嬷嬷头垂得更低,不敢抬眼看王氏和傅皓谦的表情。 王氏脸色难看至极:“你竟敢!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拿整个傅府的安危当儿戏!” 傅皓谦眉头紧皱,锐利的目光直射刘嬷嬷:“刘嬷嬷,我真没想到你会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你这么做,简直是自寻死路,你知道吗!” 刘嬷嬷吓得冷汗直冒,深知自己这次确实铸成大错。 她不禁失声痛哭:“大少爷,夫人,老奴知错了,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 “求您二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老奴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王氏重重地喘了口气,厉声道:“在傅府行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刘嬷嬷声音微弱,战战兢兢地说:“可是……人都已经处理妥当了,消息不会传出去的。” 王氏脸色愈发阴沉,怒斥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你以为傅益桓是个傻子,这么容易就被蒙蔽过去?” “他稍微动动脑子,一定能猜到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刘嬷嬷吓得瑟瑟发抖,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心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此时,傅皓谦也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嬷嬷,一字一顿地说道: “刘嬷嬷,我警告你,今后要是再有此类举动,不仅你自己,那些所谓的干儿子们,一个都别想逃!” “是,大少爷,嬷嬷知错了。” 她的话语细若游丝,伴着丝丝哭意,慌忙垂首致歉,再也不敢找任何托词。 傅皓谦转过身,对祖母道:“娘亲,事已至此,我们先回府吧。” 祖母徐徐点头,心知刘嬷嬷今日此举,定会给傅家招惹不少麻烦。 时光荏苒,一夜过去。次日清晨,傅皓谦静坐于窗边,专注地翻阅手头的书卷。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月璎急匆匆步入,带来一则令他颇感意外的消息。 “大公子,二公子来访。” 月璎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可眼底那抹紧张仍无法掩饰,唯恐傅皓谦重演昨日之态。 傅皓谦轻轻抬起眼帘,视线从书页上移开,沉稳地回应:“请他进来。” 虽语气平淡无奇,月璎却能觉察出其中暗含的深意。她轻轻应了一声,退出书房。 片刻之后,月璎引领傅益桓步入书房。 傅益桓进屋后,首先向傅皓谦行了一礼,态度颇为和煦:“大公子,叨扰了。” 傅皓谦微微颌首,示意傅益桓不必过多客套,眉梢轻轻一挑,似已揣测到对方此行目的。 随即,他拿出一瓶金创药,递至傅益桓手中:“这是南方名医所赠的上等创伤药。” 傅益桓接过金创药,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故作不解地问:“大哥,为何给我这药?莫非担忧我会受伤吗?” 傅皓谦审视了傅益桓一眼,语调平和却透着几分严厉:“益桓,你也清楚,近来盗匪横行,路上极不安全,昨日傅府外院甚至遭袭。” “尽管我们已有防范,但未雨绸缪总是必要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这药,权当是我对你的一份心意,愿你出入平安。” 傅益桓听闻傅皓谦这番话,眼中隐现一抹冷笑。表面虽维持着礼貌与温顺,内心对傅皓谦的所谓关心实难信服。 他明白,傅皓谦的这番言语,表面关切之下,实则在暗示府中安全问题与他无关,甚至在暗中推卸责任。 “大哥,感激你的好意,我会谨慎行事。” 傅益桓语调平静,每个字都清晰传达出他的立场。他接过金创药,不再多言,起身欲离去。 他深知这位兄长心思细腻,对府中之事洞察入微。尽管他试图借机传递信息,但傅益桓显然并不领情。 傅皓谦目送傅益桓离去的身影,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待门轻轻合上,脸色瞬时阴沉下来,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 而月璎一直默然立在一旁,察觉到傅皓谦情绪的转变,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深知,每当傅皓谦脸色如此阴郁,便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降临。 不多时,傅益桓回到自家居所,甫一进门,便见婉宁手持扫帚,专心致志地清扫庭院。 见到他归来,婉宁脸庞顿时漾起欣喜的笑容:“二公子,您回来了!” 婉宁小心翼翼地走近傅益桓:“二公子,您这是从何处回来?饿不饿?我现在就为您备些吃食?” 傅益桓摆手道:“不必费心,我不饿,你先忙你的。” 说话间,他从衣袖里掏出傅皓谦所赠的金创药,随手抛给了婉宁。 婉宁接住那瓶金创药,满面疑惑地端详着它:“这是何物?” 她抬起眼,眸中闪烁着探寻的好奇光亮。“这是什么?”她问。 傅益桓眼神一黯,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语气却平淡如常:“没什么,就是普通的跌打损伤药,扔了吧。” 婉宁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那瓶子药看起来可不像是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东西。然而,瞧见傅益桓此刻的表情,她也识趣地不再追问,柔声应道:“好的,二少爷,我这就去处理掉。” 傅益桓转身,迈步走向自己的寝室,只留下婉宁一人在院中。然而,他刚步入房门,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身看去,只见飞燕疾步走来,面色凝重,显然有要紧事禀报。 “二少爷,有些事需要向您汇报。”飞燕开门见山。 傅益桓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飞燕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缓缓道:“关于昨天傅府遭遇的袭击,我今早多方探查,发现或许并非傅皓谦所为。” 傅益桓倚在门框上,眉眼间流露出思索的神情,仿佛正回溯与傅皓谦交锋的每一个细节。他徐徐开口:“飞燕,你的猜测与我不谋而合。与傅皓谦对话时,我就觉察到其中的蹊跷。” 飞燕听出了主子话语中的深意,轻轻点头以示理解。 她压低声音问:“那二少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如果此事真与傅皓谦无关,幕后黑手的意图何在?他们为何要对傅府下手?” 傅益桓听完飞燕的汇报,略作沉吟,突然转移话题:“飞燕,墨凌那边情况如何?他是否已顺利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 飞燕立刻回应:“是的,二少爷。墨凌已按您的指示,成功完成了任务。他还让我转告您,一切顺利,若无意外,不久后便会回来详细汇报。” 傅益桓闻此,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墨凌办事素来稳当,有他在,我也安心许多。” 他转向飞燕,神色严肃:“此事我们必须谨慎应对。如今傅府内外局势错综复杂,绝不能给敌人留下丝毫破绽。” “我会亲自查清此事真相,确保府中安全。”傅益桓决然道。 飞燕坚定地点点头:“二少爷,我随时待命,听从您的调遣。” 傅益桓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飞燕,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但事情尚未平息,我们仍需加倍小心。” 飞燕应答:“二少爷,您放心。” 傅益桓沉思片刻,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对飞燕语气温和道:“飞燕,去看看婉宁现在何处,做些什么。平日里多帮衬她些,毕竟府中除了我们,就只有你们两位女子。” 飞燕明白傅益桓对府中众人那份深深的关怀,尤其对婉宁更是格外关照。“是,二少爷,我这就去。虽然与婉宁相处还需磨合,但我定会尽力照顾她。” 傅益桓满意地点点头,深知飞燕处事得体,将此事托付给她,自是放心。他轻声道:“好,去吧。有事随时来找我。” 飞燕恭敬地欠身,而后缓步退出,心中感慨二少爷对婉宁的体贴入微。 她清楚,在这傅府之内,能得到二少爷如此的关怀,对婉宁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飞燕离开书房,开始在府内搜寻婉宁的身影。而傅益桓,又一次陷入深思:即使眼前表面波澜不惊,傅府内外实则暗潮汹涌,他必须步步为营,加倍警觉。 飞燕穿行于庭院间,目光锁定,只见婉宁正细致入微地清扫着二少爷房内的每一处角落。婉宁手持扫帚,轻拂地面,那份专注劲儿,仿佛连一粒微尘都容不下。 飞燕步入房间,内心泛起一丝嫉妒,但想起二少爷的交代,她还是提高了嗓门: “婉宁,以后这屋里的卫生我来负责就好,二少爷特意这么说的,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婉宁闻声,手中动作稍有停滞,继而转身看向飞燕,眼中满是困惑与一丝淡淡的失落: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啊?” “你咋这么多问题?我说我来打扫就我来!”飞燕略显不耐烦地回应。 婉宁见飞燕态度坚决,只能默默点头同意。然而,她尚未完全放下扫帚,飞燕又郑重其事地叮嘱: “婉宁,记住了,以后没二少爷允许,你不许随便进他房间,这是规矩,也是对二少爷应有的尊重。” 婉宁缓缓转身,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思绪。她明白飞燕只是照章办事,并非故意刁难。尽管心中疑虑与惶恐交织,她仍温顺地点点头: “知道了,飞燕姐,以后我会多加留意的。” 话音刚落,婉宁便急急忙忙整理物品,打算离去。她对飞燕的警告铭记在心,生怕因自己的一时疏忽,给二少爷添麻烦或造成不便。 就在婉宁转身欲离之际,傅益桓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门口,这让婉宁猝不及防。她慌乱中往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语气中充满紧张与歉意: “二少爷,对不起,我……我没留意。” 面对突如其来的傅益桓,婉宁一时手足无措,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而傅益桓对此毫不在意,径直走入房中,看都没看她一眼。 婉宁只能尴尬地退出他的卧室,心中五味杂陈。 转眼间,婉宁来到二少爷身边已有半月。傅府的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依旧忙碌,日出前便开始一天的劳作,扫地、洗衣、偶尔还要帮厨房备料。 第一百八十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晨曦微照,她手持扫帚,轻扫院落落叶,动作娴熟而轻灵。她脸庞洋溢着恬静的笑容,仿佛这平凡的劳动赋予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院中花草随风摇曳,生机盎然。正当婉宁全神贯注于工作之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婉宁微微一愣,心中疑惑:这个时辰,会是谁来访呢?她放下扫帚,走向门口,轻轻拉开门扉。 门外站立的,竟是刘嬷嬷——傅府中的权威管事,一位手持家规、威严十足的老仆。刘嬷嬷面色严肃,目光锐利地盯着婉宁,丝毫不见友善之色。 婉宁立于门前,面对刘嬷嬷带来的压迫感,心中不禁忐忑。回想这半月来,本以为刘嬷嬷会找茬挑刺,结果却风平浪静。日子虽忙碌,却也算安宁。可今日刘嬷嬷突然出现,且神情异常,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婉宁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刘嬷嬷,尽管内心涌动着困惑与紧张,但她仍竭力保持着应有的礼数与敬意。 她轻轻欠身,嗓音温软且谦恭:“刘嬷嬷,您有何吩咐?” 刘嬷嬷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婉宁。 “夫人下了令,傅府上下明日一早全员上山祭祀。这是咱家的大事,无人可以缺席。”刘嬷嬷言辞间透出不容置喙的坚定。 她瞥了婉宁一眼,像是在揣摩她的态度与诚意,接着补充道: “这次祭祀非同小可,夫人希望一切仪式庄重且顺利。你身为二少爷身边的人,也有责任确保所有准备万无一失。不仅要参与祭祀,今日就得着手预备祭品和其他所需之物。” 婉宁心头一震,未料到会突然接到如此重任。 她忙不迭地应道:“是,刘嬷嬷,奴婢明白,定会提前备好所需物品,准时参加,绝不会误事。” 刘嬷嬷脸色稍有缓和,却又接着交代: “还有一桩,夫人特地嘱咐你,需亲自告知二少爷明日祭祀之事。二少爷虽事务繁忙,但此番祭祀无人能免。” 婉宁心下一紧,深知这是一项不小的担子。 她轻声回道:“奴婢明白,刘嬷嬷。会立刻通知二少爷,确保一切周全无遗漏。” 正待婉宁转身欲关上门,开始忙碌并寻找时机告知二少爷明日祭祀一事,却听刘嬷嬷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命令之意。 “等等,婉宁。”刘嬷嬷的话音止住了婉宁的手势。 婉宁停下动作,转身面向刘嬷嬷,心中纳闷还有何事未尽。 她恭敬地询问:“刘嬷嬷,还有何吩咐?” 刘嬷嬷眉梢微挑,眼神深沉地凝视婉宁,言语间透出一丝冷漠。 “祭祀之时,除自家亲眷,尚有外客同行。你身为二少爷身边之人,言行举止务必谨慎,或许会遇旧识。” 婉宁闻此言,心下陡然一惊,脑中闪过无数可能。 她略显困惑地低语:“旧识?刘嬷嬷是指……?” 刘嬷嬷并未正面回应婉宁的问题,只冷冷道: “记住,无论遇见何人,都要维护傅府的颜面与威严。不必多问,做好分内之事,认清自己的身份即可。” 言罢,刘嬷嬷神色更为肃穆,似在强调此次祭祀的庄重性,同时也隐晦地提醒婉宁勿忘自己仅是傅府的一介婢女。 婉宁心中虽满是疑云,但也知刘嬷嬷所言必有深意。 她点头应道:“我懂了,刘嬷嬷,奴婢会留意的。” 刘嬷嬷审视了婉宁一眼,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遂转身离去。 留下婉宁立于门前,内心五味杂陈地咀嚼着刘嬷嬷的话语。 目送刘嬷嬷身影消失,婉宁缓缓合上门,深深吸气,努力平复心境。 她深知,接下来的准备工作须更加细致入微,同时也要为可能遭遇的任何状况做好心理准备。 直至夜幕降临,婉宁仍未见到傅益恒归府。 寂静的夜,庭院里悄无声息,唯有皎洁月光洒在青石路面,更显清寂凄冷。 婉宁耳畔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心知是二少爷傅益桓归家,她悄无声息地离了自己房,移步至他的房门前,轻轻扣响门扉。 门扇开启,傅益桓立于门口,见是婉宁,眉峰微动,却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他面色略显倦怠,问道:“这么晚了,何事找我?” 婉宁凝视着傅益桓,心中忐忑,但仍以恭敬的语气道:“二少爷,刘嬷嬷今晚传达主母之意,明晨傅府上下需一同前往山上祭祖,此乃主母严令,无人可缺席。” 傅益桓闻此,眉头紧锁,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颇感不满,但很快便收敛神色,恢复淡然。婉宁见状,略感惊讶,二少爷的情绪并未因此波动太大。 她接着禀报:“刘嬷嬷还提及,明日祭祖可能遇见旧识。” 傅益桓默默点头,语调平缓:“我知晓了,你回去歇息吧。” 婉宁应声:“是,二少爷。”然而就在她欲转身离去之际,傅益桓却又唤住她。 “婉宁。”他嗓音里带着几分沉吟,婉宁止步回望。 傅益桓注视着婉宁,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只淡然道:“明日祭拜,你也必须同行。刘嬷嬷所言之事,你可铭记在心?” 婉宁立于门口,心跳陡然加速,二少爷的话语虽简短,却令她心底生出莫名的惶恐。她明白,无论明日祭拜遭遇何人何事,都将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挑战。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柔声回答:“是,二少爷,奴婢谨记在心,定会提前做好准备,确保明日祭拜顺利无虞。” 傅益桓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担忧,话语却依然淡漠:“好,你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有诸多事宜。” 婉宁轻轻施礼,心中纵有万千思绪翻涌,面上仍保持镇定。她转身,悄然返回自己的房间,反复咀嚼着二少爷的每字每句。 房内,婉宁开始精心整理祭拜所需的物件。她细心挑选祭品,反复查验,确保无一遗漏。她深知,这是对祭拜的敬重,更是对傅府的责任体现。 整理完毕,婉宁坐在床沿,陷入深深的思索:明日祭拜,是否真会遇见熟人?那人又是谁?刘嬷嬷言语间,究竟蕴含何种深意? 次日黎明破晓,婉宁早早起身梳洗妥当。她明白,今日祭拜意义非凡,必须举止得体,无可挑剔。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多了位贵客 出门时,她发现傅益桓等人已在外等候。他身披深色长袍,庄重且威严。婉宁立于院中,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她仔细审视自己的装扮,确保无一处不妥,恰到好处。整个院子弥漫着肃穆的气氛,每个人的脸庞都写满了对祭拜的敬畏之情。 此时,刘嬷嬷的身影再度现于门口,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她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婉宁身上。 “都准备好了吗?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刘嬷嬷的话语在清晨的宁静中清晰回荡。 随着刘嬷嬷的催促,傅益桓携婉宁及众人前往正厅,与王氏汇合,而后一同踏上前往山上的祭祖之路。婉宁紧跟傅益桓步伐,内心交织着紧张与期待。 她时不时偷瞄傅益桓的表情,试图从他那里寻得一丝慰藉或指引。傅益桓面容如常,冷静而淡定,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行走在他身旁的婉宁,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当一众人物步入正厅时,王氏已然端坐其中,一身华美的传统衣裳映衬出其尊贵且庄重的气质。她的眼神逐一掠过在场的每个人,最终停驻在婉宁身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显然对婉宁的到来颇为满意。 尽管内心紧张,但身处傅益桓身旁的婉宁已学会如何保持从容。她以恰到好处的幅度回以一礼,充分展现了在傅府这段日子所习得的礼仪风范与敬意。 正当众人整装待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少爷傅皓谦翩然步入。自婉宁入驻二少爷府以来,她与傅皓谦的交集甚少,二人间总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此时,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短暂的对视中,尴尬气氛若隐若现。 傅皓谦的目光在婉宁身上稍作停留,随即移向傅益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仿佛以此表达对即将进行的祭拜的严肃态度。然而,他眼中却难以掩饰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是对婉宁的存在怀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感受。 婉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目光的重量,不禁微微垂下眼帘,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尽管已离大少爷府一段时间,但对于府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仍感无所适从。 傅益桓的目光在婉宁与傅皓谦之间游走,精准地捕捉到两人间微妙的眼神交流。目睹此景,他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不悦悄然涌上心头。 傅益桓突然出声道:“婉宁,你随我过来一下。”婉宁闻声,略微一愣,迅速低头应答,紧跟在傅益桓身后走向一旁。 两人在窗边站定,傅益桓侧脸看向婉宁,眼中情绪交织。“你和傅皓谦之间,是不是有我所不知的事?”他的话语中夹杂着愠怒,试图从婉宁的反应中探寻答案。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婉宁有些慌乱,她忙不迭地问道:“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傅益桓听闻此言,更加怒意上涌,厉声命令婉宁立刻去收拾行李。她连忙解释:“二少爷,您误会了。我和大少爷之间并无特殊关系,我们之间的交往仅限于必要的礼节性接触。” 傅益桓凝视着婉宁,似乎在揣摩她话语的真实性。片刻后,他的脸色稍有缓和。“好,但今天祭拜至关重要,你作为我的人,代表着我,务必与他人保持适当距离,恪守本分。” 话音未落,傅皓谦已大步走到傅益桓面前。兄弟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如同凝固的空气,让周围人屏息以待。在府中众人眼中,这样的对峙虽不多见,但每次出现,无疑都是暗潮汹涌的较量。 傅皓谦目光如炬,直视傅益桓,语带挑衅:“二弟,我听说你近来事务繁多,连家里的事都顾不过来。莫非是因为府里多了位‘贵客’?” 傅益桓眼神冷峻,对傅皓谦的嘲讽不予直接回应,而是沉稳回答:“大哥,府中之事自有我在掌控,无需您担忧。今日我们的重点是祭拜,其他琐事,暂且搁置。” 傅皓谦轻蔑一笑,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继续挑刺:“诚然,今日以祭拜为重,理应心存敬畏。但我倒想知道,二弟身边的这位‘贵客’,是否明白何谓敬畏与分寸。” 婉宁立在一旁,心中不禁一紧。她清晰地领悟到傅皓谦言辞中的潜台词,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已成这对兄弟间角力的焦点与导火索。 她轻轻垂下眼帘,不敢与面前两人对视,仿佛自己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此刻真希望能隐身遁形。 傅益桓与傅皓谦之间的对峙,尽管转瞬即逝,却在府邸的空气中留下了浓重的紧张感。 就在这时,王氏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这凝固般的紧张氛围:“好了,别耽误工夫了。今天是个大日子,我们得抓紧时间出发。” 王氏的话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大家闻此言,纷纷收敛思绪,开始准备启程。 随着紧张气息稍有缓和,众人有序走向门外,准备踏上上山的路途。 这时,王氏敏锐地察觉到婉宁并未陪伴在傅益桓身侧,她眉梢轻轻一扬,显露出几分好奇。 她向傅益桓询问:“益桓,婉宁呢?怎么没见她在你旁边?” 傅益桓面色微妙变化,但迅速调整回平静,回应道:“她先去马车那里整理些必备物品了。” 王氏听罢,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此时,婉宁正蹲在马车内,细心地清点、摆放每一件祭祀用品,生怕有所疏漏。 飞燕亦来到马车边,见婉宁仍在忙碌,关切地问:“还没整理完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婉宁抬首,微笑摇头:“谢谢飞燕姐,我马上就好。倒是你,这么早过来,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飞燕笑容明媚:“睡得挺好,知道今天有大事儿,哪能睡得安稳。婉宁,你昨晚肯定也没睡好吧,天没亮就开始忙活。” 两人间的交谈洋溢着轻松与亲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飞燕深知婉宁并无恶意,彼此间原有的隔阂早已消散。 婉宁点点头,略带感慨地说:“确实有点紧张,毕竟这是我首次参加傅府的祭祀典礼,生怕哪里出岔子。不过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多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祭祖 飞燕听后,脸庞绽放出灿烂笑容:“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我很高兴。我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共同撑起这个傅府。” 婉宁温婉一笑,心中涌起暖意与慰藉。在这个府邸,有如飞燕这般贴心的姐姐相伴,她不再感到孤独。 正当婉宁与飞燕谈笑风生之际,一阵脚步声突兀打断她们的对话。 两人同时抬眼望去,只见傅益桓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面若寒霜,一如既往的严肃。 婉宁心头不禁一紧,连忙站直身子,飞燕亦敛去笑容,两人几乎同时欠身行礼,婉宁轻唤道:“二少爷。” 傅益桓目光先掠过飞燕,最终停留在婉宁身上,他嗓音低沉:“都准备妥当了吗?” 婉宁语调平稳答道:“基本已准备完毕,二少爷。” 虽然她语气平静,但眼中仍闪过一丝紧张。婉宁正欲询问是否还有遗漏事项,却见傅益桓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那一刹那的冷漠,让婉宁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傅益桓眉心微蹙:“你做得已经很周全了。不必多说,我们该启程了。” 婉宁心头一紧,那冷硬的话语如同直刺心底,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却不敢再有任何追问,只能默默将最后的疑问藏于心底,静静地立在一旁。 飞燕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对婉宁升起几分怜悯,但也不敢多嘴,只能在心中为婉宁抱不平。 她清楚,傅家的家规严苛,尤其是对二公子傅益桓而言,他素来冷峻少言,即使是亲昵之人,也极少有机会窥见他温情脉脉的一面。 随着王夫人的指令,一行人齐整地步出傅府,朝祭拜之地进发。婉宁默然尾随在傅益桓身后,心情仍是一片纷繁,适才的那一幕令她内心波澜难平。 这出行队伍确实浩浩荡荡,除了傅家核心成员,还有几位关系密切的宾客,以及府内的仆役和孩童。 最为抢眼的是,单是请来的护院便有三四十名,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色制服,腰挎利剑,步伐稳健,气场强大,显然皆为精心选拔的高手。 沿途,乡民们纷纷投来目光,对这般阵仗的队伍既好奇又敬畏。 飞燕悄声对婉宁说:“这次祭拜的规模真是前所未见,瞧这护院的架势,恐怕连山匪见了都要避之不及。” 婉宁微微一笑,心中却百感交集。 她明白,这般排场正映射出傅家在京城的显赫地位与雄厚实力。 傅益桓走在前头,身姿笔直,背影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婉宁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自踏入傅府以来,她与傅益桓的关系错综复杂、矛盾交织,每当她觉得能稍微接近他时,两人间的距离却又悄然拉长。 队伍继续前进,穿过了郊外的农田,远方山峦的轮廓已清晰可见。 同行者各有心事,有的默默祈福,有的低语交谈。 而婉宁心中却盘旋着诸多疑问,尤其对祭拜对象充满好奇。 她深知,在傅家这样的豪门之中,每一次祭拜都有其特定的含义与目的,但关于此次祭拜的具体内情,她却一无所知。 婉宁终究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贴近飞燕,压低声音问:“飞燕姐,我们这次祭拜的,究竟是哪位先祖呢?听说每次祭拜都有特殊的含义。” 飞燕闻听婉宁的问题,脸色微变,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她们此刻的交谈。 她低声且略带严厉地对婉宁说:“这类事情,可不是咱们随便议论的。在傅府,有许多规矩和秘密,非我等能触及。” 婉宁颇感意外,她的提问仅源于对傅府的好奇,却没料到飞燕反应如此激烈。 她面色微红,轻声道:“我只是……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飞燕见状,语气稍缓,但仍严肃。 “好奇心有时会招惹不少麻烦,傅府之事,尤其是关乎祭拜,往往关联府中重大事宜。并非我们可以轻易提及。” 随着队伍徐徐行进,郊外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马车内,婉宁倚在软垫上,昨夜为筹备祭拜物品,忙碌至深夜,加上马车一路颠簸,眼皮愈发沉重。 不知不觉间,婉宁的思绪渐渐模糊,终在晃晃悠悠的马车内沉入梦乡。 飞燕坐在婉宁对面,看着她呼吸逐渐平稳,不禁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 她低声自语:“这丫头,真是累坏了。” 接着,她细心地帮婉宁整理好身上的披风,确保她不会因马车内凉气而受寒。 车窗外,傅益桓骑马而行,他的视线不时掠过每辆马车,确保一切平安无虞。 当他的目光落在载着婉宁的马车时,他略微停顿…… 虽然他嘴上没吐半个字,但心底却暗藏一抹难以言表的忧虑。 此时的婉宁,全然未察觉周遭的风云变幻,正沉醉于这难得的宁静氛围。 不知过了多少光阴,婉宁忽觉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身子,一句冷淡的催促传来:“醒醒,醒醒。” 婉宁迷迷糊糊的,一时半会儿还未能适应光线的刺激。 她缓缓地撑开眼皮,起初视线一片混沌。 待视力逐渐聚焦,她赫然发现傅益桓正伫立在马车边,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 “二少爷……” 婉宁的声音仍带着刚醒来的嘶哑,一瞧见傅益桓那张严肃的脸庞, 她心头一紧,本能地涌现出一丝慌张与惶恐,于是笨拙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被猛然叫醒的婉宁,尚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傅益桓的目光如刀锋般让她心跳加速。 她忐忑地站着,感觉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傅益桓的目光紧紧锁定婉宁,语气冷漠且毫无温度:“快去拿东西,已经到了。” 婉宁心弦紧绷,忙不迭点头回应,嗓音微颤:“是,二少爷。” 她急匆匆转身,手忙脚乱地准备下车取祭祀用具。 一下车,婉宁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前方赫然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庙宇,隐匿于苍翠山林之间,古树参天,香火袅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庄重神圣气息。 婉宁站在马车旁,目光定格在庙宇门前,一时竟有些发愣。 她未曾料到,傅家的祭祀仪式竟会在如此一片清幽之地举行。 马车只能停在庙门之外,所有物品都需要婉宁亲自搬入。 看着车内堆积如山的祭祀用品,她一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这些东西份量可不轻,尤其对一个女子而言,独自搬运这些,无疑是严峻的考验。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镇定,而后逐一抱起,朝着庙宇方向挪步。 婉宁的动作显得颇为笨拙,只因她生怕弄损了这些祭品。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以后不添乱了 正当她费力地搬着祭祀用品,谨慎地踏上庙宇的石阶时,飞燕的身影悄然而至。 飞燕瞅见婉宁满头大汗、略显吃力的模样,不禁轻声嗔怪:“婉宁,你咋这么实诚,这么多东西,你自己怎么可能搬得完?” 婉宁抬眼,望见飞燕那张关切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她略显羞赧地笑了笑,答道:“我只是想尽快完成二少爷交代的任务。” 飞燕没再多言,只是轻轻摇头叹息,随即加入进来,帮婉宁一起搬运。 二人一前一后,默契配合,共同将祭品运往庙内。 有了飞燕的协助,婉宁终于顺利将最后一件物品小心摆放在指定位置。 两人并肩立于庙内,一同凝视着这座古色古香的庙宇,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尽管搬运过程中汗水湿透了她们的衣服,但婉宁心中满是对飞燕的感激之情。 “多谢飞燕姐出手相助,不然我真的不知何时才能搬完。”婉宁向飞燕投去感激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飞燕报以微笑,言语间夹杂着几分戏谑:“你这丫头,就是爱逞强。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找我帮忙。”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时,一旁的傅益桓适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都收拾妥当了吗?跟我走吧。” 傅益桓的嗓音依然冷漠如常,但在那座庄重寺庙的背景衬托下,更显沉稳之气。婉宁和飞燕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随即紧紧跟上了傅益桓的步伐。 一行人穿过一道悠长的回廊,步入了一个开阔的庭院。这时,傅益桓开口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得在这儿暂住,完成祭祀事宜。”婉宁这才明白,他们将在古寺逗留数日,参加一系列严谨的祭拜仪式。 “我们要在这儿待几天?”婉宁按捺不住好奇心,略带紧张地问出了口。傅益桓转身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回应:“没错,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会在此,进行祭拜与修行。这是家族的古老传统,每个人都要认真对待。” 得知要在古寺度过几日,婉宁心中交织着不安与好奇。这里的氛围与傅府截然不同,处处弥漫着庄重与肃穆,令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傅益桓领着她们来到各自的居室,房间布置简单至极,仅备有基本的生活用品,再无其他繁杂事物。婉宁看向傅益桓,欲言又止,想问他是否需要帮忙整理房间和床铺,但看到他脸上一贯的冷漠,又犹豫起来。 傅益桓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只是微微点头,默许她去做。婉宁虽然不清楚有哪些习俗规矩,也不敢多问,便与飞燕一同为傅益桓铺好了床铺。随后,二人各自整理起自己的床位,忙活了好一阵子。 当床铺总算收拾妥当,婉宁与飞燕相视而笑,都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婉宁轻轻拍掉手上的灰尘,对飞燕说:“总算是弄好了,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呢?二少爷好像跟主母和其他长辈去忙祭祀的事情了。” 飞燕点点头:“二少爷他们应该是去筹备祭祀细节了。咱们在这儿,除了参加祭祀,倒也没别的事。具体的安排,我也不太清楚。” 婉宁轻轻叹息,带着些许无奈:“这古寺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神秘。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生活吧。只是……”她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却难以启齿。 飞燕看出婉宁的困惑与好奇,微笑着提醒她:“既然现在没什么安排,你可以去寺里随便转转。记住,千万别乱动这里的东西,特别是那些供奉用的祭品和文物。” 婉宁点头应道:“我知道了,飞燕姐,谢谢你提醒。”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准备出门走走。 她轻轻推开门,温暖的阳光从庭院洒进屋内,照亮了她的面庞。婉宁安静地漫步在寺庙的走廊上,每一步踏在古老的木质地板上,都伴随着细微的吱呀声。 她环顾四周,被古寺的宁静与威严深深打动,行走间愈发小心翼翼。不知不觉间,她已来到主殿门前。殿门敞开,袅袅香烟从中飘出,混合着檀香与松木的香气,令人内心平和。 婉宁站在主殿门外,略微犹豫。她记着飞燕的告诫,不敢轻易踏入。然而,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想去一窥这庄严主殿内部的真容。 她轻手轻脚地迈开步子,生怕打破主殿内的静谧。耳边传来诵经之声,低沉而富有节奏,仿佛给整座寺庙披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婉宁悄无声息地贴近庙宇的大门,向内窥探。只见袅袅香烟缭绕,僧人们正专注地诵读佛经,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弥漫其间。 她内心充满敬畏,同时被这神秘而引人入胜的画面深深吸引。就在她欲进一步探查之际,却不慎碰翻了旁边立着的烛台架。 随着“哐当”一声脆响,烛台架应声倒地,瞬间打破了主殿内和谐的诵经声,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于门口的婉宁身上。空气骤然凝重,婉宁心跳如擂鼓,面颊因尴尬与惊慌而泛起一抹浅红。 “大师,真的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她赶忙低头,声音细若蚊鸣却满载歉意。 这时,一位看似主持的老僧缓步走出,眼神慈祥,面无愠色,只是轻轻颔首道:“施主无需紧张,佛门净地,讲究的便是心如止水。” 紧接着,几个年轻僧人迅速上前,利索地扶起烛台架,重新点燃熄灭的蜡烛。婉宁一边不住鞠躬道歉,一边在心底责备自己怎会如此大意。面对方丈及众僧的宽容,她既感动又羞愧。 “施主,切莫过分自责。”方丈语气温和,仿佛能洞察人心,“佛门之中,最为看重的便是宽恕之心。你的一片诚意,我们已深深感知。” 婉宁抬眼,眼中泛起泪光,轻声道:“感谢方丈及诸位大师的谅解,我……我现在就离开。” 她缓缓退出主殿,一名年轻僧人忍不住低声宽慰:“施主,愿你在余下的时间里,能在寺中寻得内心的安宁。” 婉宁报以微笑,点头致意,随后转身走出主殿,心中满是对佛门的深深敬仰以及对自己行为的深刻反思。 甫一踏出主殿,婉宁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暗自发誓:“今后,我一定加倍小心,不再给他人添乱。” 她沿着寺庙的小径徐徐漫步,内心的紧张情绪渐渐消散。思及刚才的插曲,她决定暂时避开人群,以免再闹笑话。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谋 不知不觉间,婉宁已行至一处僻静的角落。前方,一片竹林映入眼帘,翠绿的竹叶随风轻轻摇曳,沙沙作响,令人心境平和。 “此处真乃清幽之地。”婉宁轻声低语,步入竹林,顿感心境格外舒畅。竹林深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竹叶,洒下斑驳光影,如诗如画。 “竹林果然是修身养性之所,难怪古人都喜好在此吟诗作画。”她边走边轻轻摩挲身旁柔韧的竹竿,享受这份源自大自然的宁静与和谐。 正当婉宁陶醉于这片宁静之际,一阵微风拂过,竹林随之婆娑起舞,发出“沙沙”之音,仿佛在与她低语交流。 她寻得一块平坦的空地坐下,闭目养神,深深吸入一口清新空气,让心灵彻底松弛下来。她心想:“难得有此机会,不如就在此静享片刻,让心灵真正回归宁静。” 她环顾四周,寻找一个适合歇脚之处。终于,一片竹影斑驳之地跃入眼帘,那地方既惬意又静谧,正是她所向往的。 “这儿挺不错的。”婉宁低声自语,面带微笑,缓缓在那片清凉之地落座。她细心地整理裙摆,优雅地盘腿而坐,双手轻搭于膝盖,闭目凝神,试图让自己心境与竹林的宁谧相互交融。 然而,就在她即将进入冥想状态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人声,婉宁扭头一看,竟然是刘嬷嬷!她心头一惊,忙不迭地站起来,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之意。 正为如何应对而犯愁时,婉宁察觉到刘嬷嬷神情紧张,似乎在与某人交谈。她悄然移步至竹林隐蔽处,打算悄无声息地靠近,以便探听刘嬷嬷与那神秘之人的谈话内容。 随着距离的拉近,婉宁确认那交谈声确系月缨,那个与她在二少爷府交情颇深的丫鬟。她屏息凝神,尽力捕捉二人对话的每一个字句。 刘嬷嬷以刻意压低的嗓音问道:“月缨,那事你都安排好了没?”月缨的回应中带有明显的迟疑:“刘嬷嬷,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只是,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对劲。” 刘嬷嬷冷哼一声:“这婉宁,在二少爷府上耀武扬威那么久,也该有人给她点教训瞧瞧。只要这次计划顺利,保准让她名誉扫地,以后在傅府再也抬不起头。” 月缨显然担忧:“可要是事情败露,大少爷和二少爷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啊。”刘嬷嬷却满不在乎:“放心吧,这计划无懈可击,绝对万无一失。等婉宁那丫头名声臭大街,我看她还怎么在傅府待下去。” 刘嬷嬷再次确认:“月缨,你确定会按计划行事吗?”言语间满是算计与冷漠。月缨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低垂下头:“刘嬷嬷,我……我会照做。” 婉宁听得真切,原来刘嬷嬷和月缨竟然密谋陷害自己,欲使她身败名裂。她紧握双拳,愤慨之余,深知此刻冲动无济于事,必须冷静思考对策。 “月缨,这事儿干系重大,务必步步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刘嬷嬷再次强调,语调严肃。 月缨应声答道:“刘嬷嬷,我明白。我会严格按照计划操作,确保万无一失。” “很好,此事关乎我们未来的前程,一旦成功,咱们都将受益匪浅。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不受重视的小丫鬟?”刘嬷嬷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诱惑。 月缨似乎被这番话打动,语气中带着期待:“是,刘嬷嬷,我会尽全力的。” 婉宁在暗处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她难以置信,平日里看似友善的月缨,竟也被刘嬷嬷策反,参与到如此阴险的阴谋之中。 “切记,行事务必低调,别让婉宁起疑。待时机成熟,我们再动手。”刘嬷嬷最后叮嘱。 “是,刘嬷嬷。”月缨的回答透出一股决然之色。 两人又悄声嘀咕了几句,把一些关键点核实清楚,这才提心吊胆地撤出了竹林。直到她们的足音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婉宁才悄悄地舒了口气。 她从竹林掩蔽处悄无声息地钻出来,心里翻江倒海般乱糟糟的,满是困惑与惶恐。四下扫视一圈,确保无人窥视后,她才稍稍缓下了紧张的呼吸节奏。 婉宁清楚,此刻的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微妙且危机四伏的境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差池,都可能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尽管她已洞悉刘嬷嬷和月缨的诡计,却仍感到深深的无力,因为对她们的具体计划一无所知,更别提如何应对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婉宁眼中闪现决然之色。她深知,必须有所行动,找出揭露真相的证据,同时,更要确保自身的安危。 整理一下裙摆,她迈步走出了竹林,每一步却都仿佛踩在心头,重若千钧。她明白,从今往后,必须步步为营,既要警惕刘嬷嬷和月缨的暗算,又要找机会证实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并非空穴来风。 “我需要寻觅可靠的盟友。”婉宁在心底默默盘算。 身处傅府这个复杂环境,要找到既值得信赖又能伸出援手之人谈何容易。然而,她的脑海中已渐渐浮现出几个可能的人选。 心事重重的婉宁匆忙奔回自己的住处,恰好撞见正在收拾房间的飞燕。见婉宁脸色有异,飞燕立即放下手中活计,快步上前关心询问:“婉宁,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婉宁望向飞燕,眼中流露出一丝迟疑。 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婉宁深知此刻不仅需要安慰,更需要一个能理解并支持她的人。看着飞燕关切的眼神,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将自己的困惑与恐惧全盘托出。 “飞燕姐,我……”婉宁吞吞吐吐,声音压得很低,眼中隐现一抹忧虑,“刚刚,我在竹林无意间听到刘嬷嬷和月缨的对话,她们……她们似乎在密谋对付我,想让我在傅府名誉扫地。” 飞燕一听,脸上瞬间掠过惊讶之色,语气中透着焦急:“这……怎么可能呢?刘嬷嬷和月缨怎会干出这种事?你确定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婉宁有些困惑,眼神中充满疑问:“飞燕姐,你的意思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全力以赴 飞燕紧握婉宁的手,眼神坚定而诚挚:“婉宁,现在最要紧的是确保你的安全。我知道这事儿让你很痛苦,很害怕,但请相信我,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到你。” 飞燕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婉宁,你现在最好就乖乖待在屋里。如果刘嬷嬷和月缨真在策划什么坏事,我们不能给他们任何下手的机会。” 婉宁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她不愿就此束手待毙,但看着飞燕那充满关切的眼神,她明白飞燕是真心想保护她。 最终,婉宁微微点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好吧,飞燕姐,我听你的。只是……” 飞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婉宁,别担心。我会密切留意刘嬷嬷和月缨的动静,绝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尽管婉宁内心仍有忧虑,但听到飞燕的话语,她心中也升起一丝安定。 此时此刻,保持冷静是至关重要的,唯有耐心等待时机,方能妥善处理这一切。 “好的,飞燕姐,我就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千万要自己小心。” 飞燕轻轻一点头,迈步走向门外,步伐沉稳有力,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 临行前,她回眸深深望向婉宁,那眼神满载着对她的呵护之情。 “婉宁,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我们一定可以挺过这道坎。” 婉宁立于门边,目送飞燕的身影渐行渐远,内心不禁泛起一抹忧虑。 她深知刘嬷嬷与月缨诡计多端,尽管飞燕机智干练,面对如此狡猾的敌人,恐有风险潜伏。 婉宁紧握双手,心底默默祈愿,愿飞燕此行平安无虞。 “飞燕姐,千万小心。” 婉宁低语自语,随后转身退回屋内。 室内静得只能听见竹叶摇曳的沙沙声,这份寂静让婉宁陡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与无力。 她重又坐在那片竹影斑驳之处,脑中反复推敲应对之策。 终于,一个念头逐渐在她心中成型:她需要找到一个既能保全自身,又能揭穿刘嬷嬷与月缨阴谋的办法。 婉宁开始在脑海中细细规划,每一个环节、每一步行动都在她心中逐一铺开。 “我不能坐以待毙。” 婉宁心急火燎地起身离房,正欲寻找破局之机,却不料甫一出门,便与刚返家的傅益桓撞了个正着。 “哎呀,对不起,二少爷,我……我没留意到您。” 婉宁顿时紧张万分,低头后退几步,生怕因自己的鲁莽触怒了他。 傅益桓微一愣神,旋即露出宽和的笑容,显然并无责怪之意,只是轻轻挥手示意无妨。 “最近怎么总是这般冒冒失失的?” 听闻傅益桓如此说,婉宁才稍稍安心,她轻轻摇头。 “我……对不起二少爷,奴婢并非故意。” 尽管内心仍有些许忐忑,但见傅益桓面带宽容笑容,婉宁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注意到傅益桓正从包裹里取出一套精美的铠甲,不禁心生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问:“二少爷,您这是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傅益桓动作稍停,望着她那双纯真探询的眼睛,心中竟泛起一阵涟漪,遂缓声道: “山脚下马上要举行一场骑射比赛,府中许多人会去参加。” 婉宁一听,眼中立时闪烁出欣喜的光芒,略显激动地问: “真的吗?二少爷,您也会参赛吗?” 傅益桓瞧着婉宁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不知为何,心头竟升腾起一股愉悦的情绪,他嘴角微扬,调笑道: “怎么,你很希望我参加吗?” 婉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一愣,脸上的热度更甚。 她垂下头,小声嗫嚅: “我……我只是觉得,二少爷您若参加,定能大放异彩。” 傅益桓听闻婉宁如此言说,眼中的笑意愈浓,他轻声道: “既然你如此期待,那我今日定要全力以赴,不负所望。” “不过,你愿意一同观赛吗?想必你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较量吧。” 婉宁眼眸中满载向往,然而现实的处境让她心生犹疑。她轻轻咬住下唇,低语道:“我……我很想去看,可是……” 话音未落,傅益桓已截断了她的话语。“你是怕刘嬷嬷她们找你麻烦吧?”他接着说,“让飞燕陪你去,没人敢拦你。” 傅益桓的话像一道暖阳洒入婉宁心底,惊喜与感动瞬间在她眼中闪现。她抬眼望向傅益桓,清澈的目光充满谢意:“真的吗,二少爷?” 傅益桓看着婉宁面泛红晕,心中喜意更浓。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带些顽皮:“当然是真的,不过,我要是赢了,你可得有所表示哦?” 婉宁听此言,脸颊更显羞红,她轻轻咬唇,低头垂眸,心中那份不安和忧虑却并未完全消散,尤其想到刘嬷嬷与月缨之事,更是忧心忡忡。 她再次抬起脸,目光坚定地注视傅益桓,言语间透着紧张:“二少爷,虽然骑射只是一场比赛,但请您务必小心。” 傅益桓被婉宁的郑重其事所触动,深深感受到她的真诚关怀,对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不禁另眼相看。他温和一笑,轻轻点头,话语中充满自信:“婉宁,谢谢你的关心。放心,我会小心的。” 得到傅益桓的答复,婉宁心里稍感宽慰,但担忧依旧。她轻咬嘴唇,低声说:“那就好,我会在观众席为你加油的。” 傅益桓点头应许,随即转身,步伐轻快地走出门外。婉宁立在原处,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五味杂陈。 时间不长,飞燕的身影跃入她视线,一身青衣在庭院中分外抢眼。见婉宁已换上轻便服饰、满脸期待,飞燕不禁浅笑:“婉宁,收拾好了没?二少爷已安排好,我这就带你去山下观赛。” 婉宁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之光,但很快调整情绪,柔声道:“飞燕姐姐,我真的很期待。” 飞燕点头,瞥了婉宁一眼,告诫道:“很好,记住,尽量少说话。今天山下会有不少府中重要人物,我们要更加谨慎,别给二少爷惹来无谓的麻烦。” 婉宁专注倾听飞燕的教诲,心中对她充满感激。她明白,飞燕是在保护她,助她在可能复杂的环境中避开不利局面。 “我知道了,飞燕姐姐,我会小心的。”尽管陪伴大少爷的一天使婉宁身心疲惫,但她内心仍充盈着快乐。 次日清晨,曙光初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碍手碍脚 “你可听说了?婉宁那丫头和月璎昨儿个拌起嘴来了。” “哪儿能没听说呢,这事儿侯府上下谁不知道?她也是真有胆,敢直接和月璎叫板。” “对啊,月璎平常多威风啊,这回可算踢到铁板了。不过,婉宁这么一闹,以后她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谈话间,一个身影悄然步入,动作轻巧如同晨风轻拂,却带着一股不可小觑的气场。 来者正是月璎,她的出现立即使周遭气氛凝固,连空气中飘散的香气都似乎带上了一丝锋利。 月璎穿着华贵绸衣,每一步都似带风,直朝婉宁走来。 “哎哟,这不是昨天牙尖嘴利的婉宁嘛?今天怎么,又来这儿低头哈腰的?一个不起眼的路边草,还想往高枝爬?” 月璎话语清亮,却冷如冬风,每个字都像带刺,直扎婉宁心窝。 婉宁缓缓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决,宛如秋夜里的明月,对于月璎的讽刺,她非但未显慌乱,反倒从容应对。 “月璎姐姐说笑了,我明白自己在侯府的地位,从不敢有非分之想。人生各有各的活法,我不过是尽力做好自己分内事。” 月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转变为更深的嘲弄。 “尽力?哈哈,好一个堂皇的借口,只怕你心里盘算的,是如何一步步往上爬吧?凭你这出身,也配提‘尽力’二字?在这侯府,你永远只能是脚下的尘土,别痴心妄想了!” 周围仆佣闻言,个个噤若寒蝉,只敢用眼神偷偷交流,或许有人同情婉宁,但在月璎的威压下,无人敢吱声。 整条走廊的氛围骤然压抑,空气似乎都变得厚重。 婉宁深吸一口气,她清楚与月璎硬碰硬并非上策,但她也不愿在无理欺凌前低头。 她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地对上月璎,声音平和。 “月璎姐姐,我认我的出身平凡,但这不意味着我就低人一头。我婉宁虽不敢妄想飞黄腾达,却也不会任人随意践踏尊严。” 月璎未料到婉宁竟如此坚韧,一时语塞。 她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却突然转向徐嬷嬷,附耳低语数句。只见徐嬷嬷先是眉头紧锁,随后恍然大悟般点头微笑。 不久,婉宁来到厨房门前,徐嬷嬷正背对她忙活着。 婉宁轻声说:“徐嬷嬷,我来领早饭。” 徐嬷嬷闻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容:“哦,婉宁姑娘啊。今天的饭菜出了点岔子,你的那份……暂时没了。” 婉宁一愣,疑惑问道:“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这府上的规矩你该清楚,首先是伺候主子们的。再说了,你一个出身风尘的,也配在这里就餐?别说吃了,能在侯府有个立锥之地已是万幸。” “昨天算你走运,今天还想再碰运气?别做白日梦了。” 这突来的侮辱让婉宁脸色微变,但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依旧平和地说:“徐妈妈,我身份低微不错,可也是大少爷跟前的人,难道连基本的温饱都成奢望了吗?” 徐妈妈不为所动,冷冰冰地回击:“府里的规矩,哪是你一个丫鬟能说三道四的。想吃饭,出去讨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这时,月璎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笑容踱步而来,冷眼盯着婉宁。 “看来,自视甚高的人还真不少,吃饭都成难题,还妄想在侯府站稳脚跟?真是笑话。” 婉宁抿紧嘴唇,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翻涌,但她明白,此时争吵只会让自己处境更糟。 在月璎和徐妈妈的嘲讽之下,婉宁心静如水,却也在心中悄然做了决定。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女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在心中燃起,如同星火燎原。 她的眼中闪过坚决,毅然走向摆满食物的长桌。 徐妈妈和月璎见状,大为惊愕,没想到婉宁竟有此胆量。 在众目睽睽之下,婉宁稳稳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动作虽快,却不失从容,好像这一切本就是属于她的。 “婉宁,你这是干什么!?”徐妈妈又气又急,话语中带着不敢相信。 婉宁转身,直视月璎和徐妈妈,声音清晰而坚定:“徐妈妈,月璎姐姐,我婉宁虽然出身贫寒,但我也是有自尊的。侯府规矩虽多,却没听说不准下人吃饭。我今天这么做,并非挑衅,只是争取自己的饭食权利。” 月璎被婉宁公开的反抗激怒,脸涨得通红,却找不出反驳的话。 她咬牙切齿,终是忍不住反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风尘女子,竟敢如此嚣张!” 婉宁闻言,眉毛微微一挑,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她轻轻摇头,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似笑非笑地看着月璎,语带调侃地说:“月璎姐姐,‘不知天高地厚’这几个字,倒是用得贴切。只希望姐姐不是在自我描述。” 月璎听了,脸色铁青,万没想到婉宁会如此机智反唇相讥,一时语塞,怒不可遏,却无言以对。 徐妈妈在一旁暗叫不妙,她虽然和月璎私交不错,但也明白此时介入只会加剧矛盾,于是选择沉默不语。 周围的仆人们悄悄交换着眼色,有的暗自发笑,有的则忧心忡忡。 婉宁这一举动让人眼前一亮,可也让人不禁为她往后的生活是否会更加坎坷而捏一把汗。 婉宁瞥了愤愤不平的月璎一眼,又迅速扫视了徐妈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旋即转身,手里紧攥着那还冒热气的馒头,缓步返回自己的小屋。 她轻手轻脚推开自己那扇简易的房门,老旧门轴吱呀作响,在夜的静谧中显得分外响亮。 屋内昏暗,仅有一盏摇晃的油灯投射出微弱光线,把四周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她把馒头搁在了木桌上,转身想点燃火盆里的炭,好驱走入冬以来日渐加重的寒气。 然而,火盆中只剩几块冰凉的黑炭,她怎么摆弄,也只是徒增几缕青烟,丝毫不见火焰的踪迹。 婉宁缩回手,紧紧抱住自己单薄的衣裳,呼出的气体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缕白雾。 这锥心的寒冷使她微微发抖,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好像所有温暖都与她擦肩而过。 正当此时,隔壁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那里住着大少爷。 婉宁心里猛地一揪,大少爷的咳嗽声瞬间盖过了自身的寒意,她决定即刻向王氏报告大少爷的状况。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违抗命令 她清楚,在这侯府里,大少爷的安康是头等大事,特别是对王氏来说,更是挂心不已。 裹紧衣服,婉宁谨慎地跨出房门,朝着王氏所在的正厅行进。 天寒地冻,即使是宽广的侯府也少有人外出,长廊上只有她踽踽独行的身影。 好不容易,婉宁才迈进王氏的房门前。 赵妈妈领她进门,只见王氏正端坐于暖炉边,手里捧着一本经书,似在深思。 灯火映照下,她的脸庞显得异常严峻,眉宇间却不时透露出几分忧虑。 “王氏。”婉宁轻唤一声,中断了王氏的思绪。 王氏抬眼,见是婉宁,目光中略带不悦:“你有何事?” 婉宁跪下行礼,坦率地说:“奴婢听见大少爷屋里有咳嗽声,似乎是大少爷醒了,便想着赶紧来告知王氏。” 王氏闻言,神色顿时变得凝重,放下经书,迅速起身:“大少爷醒了?” 婉宁点头确认:“是的,王氏,虽未亲眼见到,但那咳嗽声分明,必是大少爷无疑。” 王氏面露宽慰,随即指示:“马上请大夫来,并让厨房备些温补的汤药。” 王氏身旁的仆人闻言即刻行动起来。 王太太嘱咐完毕,未做过多耽搁,即刻起身,迈向傅皓谦的居室。 婉宁紧紧尾随,心怀渴望,欲与王太太并肩而行,探视这位大少爷的近况。 她内心波澜起伏,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沉静。 望见王太太笔挺而坚决的背影,或许,忧虑正满满占据着她的心房,皆因傅皓谦。 侯府的内庭幽深,晨光穿过年久的枝桠,于长廊斑驳游移,光影交错。 寒气袭人,空气里凝固着冰冷,恰似王太太眼神中的严厉。 至大少爷房门前,王太太缓缓推开门户,室内氛围庄严而沉重。 婉宁驻足门槛,企图借门缝窥视室内情形,却被赵嬷嬷的手势果断阻止。 “你这丫头杵在这有何贵干?难道没瞧见王太太在里面?你区区一个仆从,哪有资格入内?”赵嬷嬷音量虽不高,话语间却透露着不可违逆的冷意。 婉宁微微垂首,一股落寞涌上心头:“奴婢只是挂念大少爷的安康,想了解他的现状。” 赵嬷嬷嗤笑,眼神满是鄙夷:“凭你这出身低微之人,也妄想关怀大少爷?速回你的岗位,莫在此碍手碍脚。” 婉宁内心虽不甘,却深知大少爷的病情与自己不无关系。 她唯有悄然退避一旁,心中默默祈愿大少爷早日康复。 正当此时,王太太步出房门,面容的忧虑稍减,但见到婉宁,眉宇间不禁轻蹙。 “你还留在此地为何?还不赶紧去忙你的差事。”王太太语带责备,显然对婉宁的行为不满。 婉宁心中一紧,连忙应声:“奴婢即刻遵命。” 言毕,她低头转身,心中却是对傅皓谦满满的牵挂。 往后的日子里,婉宁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绑,尽管心系傅皓谦的安危,她却始终未能踏入傅皓谦的房门一步。 每回她试图接近,赵嬷嬷或其它地位较高的仆妇总会以各式借口将她阻隔在外,她们言语间的冷漠与蔑视,让婉宁倍感无助。 太阳刚露头,光芒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侯府长廊,洒在白雪上,亮得刺眼。 婉宁立在廊间,视线穿过傅皓谦卧房的窗棂,巴望着里头能有点动静,可除了偶尔飘来的几声咳嗽,四周静悄悄的,空气里都凝着股沉闷。 “婉宁,你又在这儿晃悠啥呢?”赵妈冷不丁在背后发了话,脸板得跟什么似的,眼神里满是警示。 婉宁轻轻转过身,迎上赵妈,心窝子里的话如鲠在喉,只好咽了回去:“奴婢随便走走,顺道看看大少爷的屋子。” “顺道?”赵妈嗤笑一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王夫人可有交代,你不准靠近大少爷的房间,难不成你想违抗夫人的命令?” 婉宁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哪敢。就是心里搁不下大少爷的病情。” “搁不下?”赵妈的语气愈发尖酸,“你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大的心?赶紧去忙你的,别在这儿没事找事。” 婉宁没再多言,默默走开,心里像被绳子紧紧勒着,憋屈得很。 在她眼中,侯府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提醒她,自己不过是个微小的存在,随时可能被人遗忘和舍弃。 月璎瞅着婉宁受气,心底盘算开了。 她打算借此机会向傅皓谦嚼舌根,让婉宁在侯府的地位再降一截。 午后,阳光穿过薄云,透过雕花窗棂,把金线般的光洒在青石地上,光影斑驳,一派宁静和谐。 但这平静的背后,侯府内却是暗潮汹涌。 月璎眼神里闪着机灵和算盘,瞅着傅皓谦还在房里休养,便悄无声息地凑到门口,轻轻叩门。 “谁啊?”屋里传来傅皓谦虽虚弱却依旧清晰的嗓音。 “奴婢月璎,来给大少爷加炭的。”月璎轻声回应,话语里夹杂着刻意的柔情。 门缝缓缓拉开,傅皓谦倚在床上,脸色苍白,显然病情还在康复中。 月璎做作地摆弄完炭火,故意在火盆边弓着腰不走。 傅皓谦瞧她这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有什么事?” 月璎垂下眼皮,装出一副单纯样:“大少爷,奴婢本不愿打扰您。可是,有件事奴婢觉得该让您知道。” 傅皓谦挑了挑眉毛,示意她说下去。 月璎便借机发挥,话里话外贬损婉宁:“大少爷,您也知道,这侯府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差事。可最近,奴婢发现婉宁似乎不太适合通房丫鬟这活儿。” “她身子弱不说,连最简单的照料大少爷都力不从心,更何况是在您病重时悉心照料您了。” 傅皓谦的眼神里闪过思考的光影,好像在衡量月璎的话有几分道理。 月璎见状,更坚决地说:“再说了,她出身低微,却能当上大少爷的贴身丫鬟,在咱们侯府,这本就是个让人背后议论的笑话。我虽然身份低下,可对侯府是忠心耿耿的,看不得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尤其还是这么个关键的位子。” 傅皓谦眉心轻轻一蹙,虽身体有恙,心思却清明,一下就听出了月璎话里的弦外之音:“月璎,你是想说,你比婉宁更配得上那个位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微妙变化 月璎心里一颤,没想到傅皓谦会这么一针见血。 她急忙低头,声音里夹杂着刻意的谦逊:“大少爷误会了,我只是不想您因为身边人不尽责而受委屈。谁来接婉宁的班,当然是大少爷和夫人说了算。” 傅皓谦瞅了月璎一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锋芒:“月璎,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是婉宁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不用再多说了。” 月璎心里虽有不甘,面上依旧毕恭毕敬:“是,大少爷。奴婢这就退下。” 告别之后,她低头退出房间,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棋如何走。 傅皓谦望着月璎离去的背影,眼神里的锋利逐渐柔和,换上了深思的模样。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月璎的话。 尽管对月璎的用意持保留态度,但婉宁的沉默和日渐的疏远让他不禁疑惑,婉宁真的只是因为不想继续当贴身丫鬟,才开始有意避开自己吗? 房间里,温暖的烛光洒在精致的雕花屏风上,营造出一片静谧而深远的景致。 傅皓谦靠坐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神深远地望着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此刻静悄悄的,偶尔几声夜鸟的啼鸣,显得格外清亮。 他的眉头紧锁,显然心中充满了不解。 冷风悄无声息地掠过,卷起片片落叶,似乎也卷走了屋内的点点暖意。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疑惑逐渐凝结成一种坚决。 “既然她不愿侍奉于我,那就由她去吧。”傅皓谦自言自语,声音低沉,满是无奈。 他觉得,不论婉宁的疏离出于什么缘由,自己都不该强人所难。 毕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侯府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奈和苦衷,就算他这位大少爷,也有许多不可违背的规矩。 就这样,这份误会如同细雨般在两人间悄然滋长,生根发芽。 而婉宁,因迟迟等不来傅皓谦的召唤,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这是为何?难道是傅皓谦怪她让自己染上了风寒,迟迟未愈? 站在侯府的花园里,婉宁望着那些在寒风中依旧坚挺绽放的梅花,它们灿烂如霞,仿佛在无声地讽刺她的无助与无措。 婉宁握紧了拳头,决定把握住这个揭露真相的契机。她迅速回到自己房中,简单整理一番后,便带着一颗既紧张又坚定的心,向大少爷傅皓谦的居所走去。 路上,她反复琢磨着如何开口,既要表达清晰,又要避免激怒傅皓谦。毕竟,月璎的话已经在大少爷心中种下了疑虑的种子,拔除这根刺绝非易事。 抵达大少爷的院落,婉宁轻叩门扉。片刻后,是傅皓谦亲自来开的门,他的眼神中既有惊讶也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冷漠。 “婉宁,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波动。 婉宁深呼吸,鼓起勇气:“大少爷,我有些事情,关乎我们的误解,必须向您说明。” 傅皓谦一愣,旋即微微侧身,示意她进屋。屋内温暖如春,炭火盆中的好炭正安静地燃烧,散发出宜人的温度,与屋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婉宁没有立即坐下,她直视着傅皓谦的眼睛,语气温和而坚决:“大少爷,我得知月璎在背后对我有所议论,或许正是因此,您对我产生了误会。她曾向人透露,我不适合担任您的贴身丫鬟,甚至可能在您面前说了我的不是。” 傅皓谦眉头微皱,显然对此感到意外:“你有何证据?” 婉宁便将自己亲眼目睹月璎私藏上好炭火,并结合孙麽麽告知的对话内容一并说出,她的叙述清晰而有力,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真实。 听完后,傅皓谦陷入了沉思,屋内一时静得只能听见炭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声响。良久,他轻叹一口气:“我未曾想过,府中会有这样的勾心斗角。婉宁,你能直接来找我,我很欣慰。但此事我需调查清楚,不能仅凭片面之词。” 婉宁点头,心中的石头略微落地:“我明白,大少爷。我只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公正的机会,让我亲自为您服务,证明我的清白。” 傅皓谦目光柔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在此之前,你先照常工作,无需多虑。” 这次对话后,婉宁虽未立即看到结果,但她内心已释然许多,至少她迈出了澄清误会的第一步。她决定,不论前路如何,都要勇敢地面对,不再让自己被流言蜚语所困。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婉宁仍旧细心照料着后花园的每一寸土地,而她与傅皓谦之间,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 她身份卑微,却连大少爷的面现在都见不着。 在冬日的余晖下,婉宁的心情似乎也被这份寒冷所包裹,难以自温。 她心怀忐忑地筹划着如何找机会将月璎的所作所为告知大少爷。 而在侯府的另一角,傅益桓,那位众人眼中的纨绔二少爷,却在无人察觉的暗处,以他特有的方式,关注着婉宁的每一个动作。 傅益桓的房间装饰豪华而不失雅致,窗外的冬梅凌霜傲雪,透过雕花的窗棂,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婉宁那枚玉佩,目光却投向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一名仆人小心翼翼地进入房间,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 "二少爷,您叫我?" 傅益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交待你的事,有何进展?" 仆人忙不迭地回答:"回二少爷,一切如您所料,那婢女婉宁近日确实遭遇了不少困扰,皆与月璎有关……" 傅益桓听罢,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暗涌,他轻轻一笑,却又似藏着无尽的深意,"好,你下去吧,这事你不用管了。" 仆人应是而退,留下傅益桓一个人沉思。 这天,婉宁刚从后花园回来,手中还拿着刚剪下的几枝梅花,她打算放在自己房间内,为冰冷的房间增添一丝生机。 傅益桓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房门前,身穿一袭华美的锦袍,阳光下更显得风流倜傥。 “哟,这不是我们侯府的勤劳小丫头吗?”傅益桓戏谑地调侃着着。 婉宁一惊,抬头便见傅益桓站在自己面前,她急忙行礼:“二少爷。” “这么晚了还在折腾,真是勤快啊。”傅益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步伐轻移,凑近婉宁,“这些梅花可是府里的,你竟胆敢私自采了放自己屋里,是打算给你的房间添色用吗?” 婉宁微微点头,神情间有些局促,她对傅益桓这种随意的接近并不习惯。 “二少爷,奴婢有事想向您禀告。”婉宁鼓起勇气,想要借此机会将月璎的事告知傅益桓,希望能间接传达给大少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冷眼旁观 “哦?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需要在这寒风中与我说?”傅益桓挑眉,兴致盎然。 婉宁便将自己发现月璎偷拿炭火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眼中不难看出一丝急切。 傅益桓听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如此,听着好像挺严重的啊。” 傅益桓的脸又恢复了一脸狡黠的样子。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呢?” “奴婢恳请二少爷能帮忙把这件事转达给大少爷”,婉宁弱弱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少爷就考虑考虑咯。”说这话的时候,傅益桓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婉宁心中一松,向傅益桓深深一礼:“多谢二少爷。” 傅益桓摆了摆手,神态恢复轻松:“好了,用不着跟我这么拘礼,我帮不帮还不一定呢。” 说完,傅益桓的目光变得深邃,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你若是想留在侯府,我劝你还是小心点,这侯府中的水深得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不满傅益桓的羞辱,但对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关心还是感到一丝意外。 “谢谢二少爷提醒,奴婢会小心的。”婉宁低声回答,不敢抬头看傅益桓的眼睛。 傅益桓盯着婉宁,脸上的笑意中带着几分深思。 随后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脑海中已经构思好了一个计划。 隔日,侯府中一如既往地忙碌,但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即将被掀起的波澜。 傅益桓找到了一名看似笨拙却机灵异常的小厮,这小厮专门负责给傅益桓传递各种消息。 傅益桓微笑着对他说:“本少爷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做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小厮眼睛一亮,连忙答应下来。 傅益桓悄悄告诉他一番话,吩咐他去传给侯府中的几个管事的,内容自然是关于月璎偷拿分例炭火的事情,但语焉不详,足以让人产生好奇和怀疑。 不出傅益桓所料,这消息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引起了连环波纹。 从低微的下人到高位的管家,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而月璎的名字也随之在侯府中被悄悄提及。 就在这轻风拂过的午后,侯府的后花园中,月璎正在和几个婆子闲聊,突然,她听到了自己偷拿炭火的事情被人私下议论。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四下里慌张地寻找谁是泄露这个秘密的人。 傅益桓坐在后院的高台上,远远地观察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而是计划在适当的时候再添一把火。 随着傅益桓的计谋逐步展开,侯府中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很快,侯府的大管家在后院召集了所有的下人和婆子,准备对这事进行彻底的清查。 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间偶尔透出光芒,斑驳地照在侯府宽阔的院落上,给这场即将发生的对质增添了几分严肃的氛围。 月璎站在众人中,她的脸色已经不再有平日的洋洋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慌。 她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衣摆,心里不停地猜测到底是谁发现了她的秘密。 管家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最近我们侯府中发生了一些不该有的事情,特别是关于分例炭火的事。我们发现有人私自动用,如此行为不仅是对侯府规矩的不尊,更是对大少爷的不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管家的身上,气氛变得越发紧张。 月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不时扫过她,她的心跳不禁加速。 管家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月璎身上,声音突然提高:“月璎,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月璎身上,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几乎听不清:“奴婢……奴婢没有……” 傅益桓坐在远处看着,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睛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注意到月璎的紧张,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管家冷冷地说:“还敢狡辩,明明已经有人告发你私自将分例炭火搬入了自己的房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月璎此时已是惊慌失措,她知道一旦事情被揭露,自己在侯府肯定活不下去了。 她开始胡乱辩解,试图找借口掩盖自己的行为。 傅益桓见状,悠然地起身走了过来,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管家,这件事我略有所闻。确实非常不妥,不如让本少爷来发落了她吧。”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傅益桓,没想到他会突然出面插手这件事。 月璎的眼里更是闪过一丝惊恐的光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管家踌躇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二少爷,恕老奴多嘴,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侯府的规矩,按理应该由大少爷定夺。” 他的声音明显有着些许颤抖。 傅益桓站在院中,他的身姿在冬日稀疏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锦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的面容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决意,眼神深邃而坚定。 “管家,我何尝不知这是大哥的权力,但现在大哥身体不适,我作为兄弟岂不得帮忙分担一些事务。因此,此事,就让我来处理。” 管家面露难色,但在傅益桓坚定的眼神下,最终还是无奈点头,表示同意。 他知道,二少爷下定决心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月璎在人群中,她的脸色此刻已是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握着,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神在傅益桓和管家的交谈中不断闪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傅益桓缓步走向月璎,每一步都显得沉稳有力,整个院落在这一刻仿佛都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即将发生的对峙上。 “月璎,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傅益桓的声音听着温和,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月璎紧咬着下唇,膝下一软跪倒在地,她低着头,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见:“是,是奴婢做错了,奴婢……奴婢求二少爷宽恕。” 院落中的众人交换着复杂的目光,有的露出了同情,有的则是冷漠旁观。 傅益桓点了点头,“既然你已承认,那罚则必不可免。” 随后傅益桓转向站在一旁的管家,“还愣着干嘛,她都承认错误了,那就按侯府的规矩来处罚,给我拿板子来。” 院中气氛顿时凝重,所有下人和婆子们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他们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第一百九十章 越俎代庖 内心充满了惊恐。 管家颔首,很快,两名壮实的家丁拿着厚重的板子走了过来,站在了月璎的身后。 月璎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但在冷漠的傅益桓面前,她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傅益桓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冽而不带一丝情感,“月璎,你的所作所为不仅违背了侯府的规矩,更是对大少爷的不尊。侯府上下,必须有规矩,本少爷罚你二十大板,以后可得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话音刚落,家丁们便开始行罚。 每一下板子都沉重而有力,回响在整个院子里,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在冬日寒冷的庭院里,月璎的痛哭声似乎也被寒风吞噬,她痛苦地求饶,但无情的板子还是一下又一下落在她的身上。 每一下都重重地印证着侯府规矩的森严。 求饶无果,月璎只能咬紧了牙关,尽管极力忍受,但痛楚依旧让她发出了几声闷哼。 她的肩膀剧烈抖动,泪水不断的滚落了下来。 众人见状,心中虽有不同的情绪,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过了许久,月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但似乎并不是因为痛感减轻,而是体力和意志都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她紧紧咬住下唇,眼泪与尘土混合,在冰冷的地砖上留下斑斑点点。 傅益桓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观看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愉悦或满足,反而有些深沉的思索。 “够了。”傅益桓终于开口,声音平淡但足以让场中的每个人都感到一丝凉意。 家丁们立即停手,月璎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哭声也变成了低低的抽噎。 “把她带下去。”傅益桓对旁边的一个婆子吩咐道。 婆子们忙不迭地应是,小心翼翼地扶起月璎,向下人房那边走去。 月璎的身体软弱无力,几乎是被两名婆子拖着移动。 傅益桓目光一扫在场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今日之事只是给大家一个警醒,侯府中,无论是谁,违背规矩,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便转身朝外头走去,众人还在慌忙点头应是。 一直静静站在人群中婉宁,此时眼神很是复杂。 看着月璎的惩罚,她心中既有一丝冰凉的满足,也有深深的疑惑和不安。 太阳渐渐落山,晚霞给整个侯府镀上了一层金红。 婉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很快,这一幕被传到了傅皓谦的耳中。 听说傅益桓竟然擅自处理了月璎的惩罚,他的眉头紧皱,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悦。 傅皓谦坐于红木书桌前,注意力早已不在手中的书上。 他的思绪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占据。 不多时,傅益桓便以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走入书房。 他看着坐在桌前的傅皓谦,轻笑着开口:“大哥,你都已经知道我处理了月璎的事了吧?” 傅皓谦抬头,目光冷冽地盯着傅益桓,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二弟,那是我房里的丫鬟,你何必越俎代庖?” 傅益桓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哥,你身体不适,这些杂事何必亲力亲为?我不过是替你分忧而已。” 傅皓谦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他深知傅益桓的性格,知道此时的争辩无异于白费口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侯府的规矩不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傅益桓却不以为意,他轻挑眉毛,一脸轻松地回应:“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是见不得那些小人得志。那丫头做出了那样的事,难道应该袖手旁观?” 两人的谈话陷入了短暂的僵持,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薄冰,使得书房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 最终,傅皓谦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继续争执也无益:“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但二弟,以后我房中的事你还是别管了,我自会处理。” 傅益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点了点头:“拿好,大哥,我知道了。今后我绝不多管闲事。” 周围鼓乐戏曲依旧,只是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圆桌上,除了景煜,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赵氏很是会装出识大体的模样,现下一边给景相顺气,一边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没考虑到景煜如今是大人了,院中却只得一个李嬷嬷伺候着,不怪他做出这事来。” 赵氏说着说着,眼角还闪出一点水光,端的是一副拳拳爱子之心的好母亲样。 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景绮,不太懂大人之间的交锋,只是看到母亲要哭了,便开口替母亲解释道:“明明是大哥自己不要母亲的关心!母亲给大哥那边送去了不少人,大哥一个都没要。” 赵氏温柔地抚摸着女儿头发,一副受了误解都不想说的样子。 景相现下已经走上了宰相之位,心中只有国家大事,从未考虑过家事,如今连一脸懵懂的小女儿都出言作证,诉说景煜的不是,心中火气更盛。 “你母亲这般关心于你,你却做出这等事来,让你母亲没脸!你这个……” 景相的话还没说完,茶盏碎裂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语,景煜一张脸快结冰了,他抬头,直视着景相的眼睛,说道:“她,不是我的母亲!” 气氛越发地凝结,景煜拿起碎瓷片用指尖摩挲着,眼神扫过一旁的景轲。 “三弟身边那个叫琉璃的丫头,也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吧。三弟也是打了你夫人的脸吗?” 说完这句话,景煜眼底闪过一丝嘲弄,酒意翻涌,他的目光微微迷蒙,更是显出一副浪荡子的潇洒不羁来,他不屑地说道:“怎么不是你夫人,故意安排人来勾引我的呢?” 景相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吓得周围的人围过去一阵安慰,最后只能捂着帕子猛咳起来。 景轩低声劝道:“大哥,有些话还是别说得好。” 景煜斜眼看了景轩一眼,并未搭理他,端起身前的糕点就离开了。 临走时,他还笑着说道:“气死正好。” 景煜欲走,未曾想到景轩竟拦在他身前。 “大哥,父亲现下这般不好,你怎么能离开呢?” 景煜连眼神都懒得给景轩,见景轩又想说些什么,抬脚朝着景轩的膝窝处就是一下。 景轩根本没想到景煜会突然发难,一时站立不稳,竟然朝着景老爷倒了过去。景老爷也顾不上自己正在咳嗽了,连忙朝着一旁闪去,偏生周围都是围着关心他的人,他竟无处可躲,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了圆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狐媚子的名声 这下现场更是混乱一片,尖叫的,叫下人,赶忙去拉人起来的,简直比粥锅里的稀饭还混乱。 更是有好几个瓷盘顺着侧翻的桌子砸了一地,给这场混乱再添一丝热闹。 景煜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二弟,你才是老头子的好儿子,留下好好尽孝吧。” 身后喧闹一片了,景煜却安稳地端着糕点离开了。 正同琉璃聊得起劲的茜雪也听到了那边的吵闹声,见那边已经混乱一片,常年作为丫鬟的本能开始快速搜索起夫人的身影,而后便发现景轩此刻竟然摔倒在了桌子上。 琉璃顺着茜雪的视线同时出声:“麻烦了,二公子是不是同老爷摔在一处了!” 琉璃提步欲走,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你快些回去,别被夫人看到了。我去三公子那边看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吵闹走去。 茜雪听着琉璃的话,心里却泛起了犹豫,她是不是该去看看大公子的情况呢? 思量间才走了几步,便被人挡住了的去路,她侧身看去,发现竟然是景煜,再一打量,发现景煜手中竟然还端着一碟子点心。 茜雪连忙行礼,眼里隐有担忧地问道:“公子可安好?” 景煜看着她眼里隐约的担忧,眸色微微一深,却并未回答。 茜雪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问道:“听说老爷同二公子摔到一处了,现下可安全?” 景煜一听茜雪说到景轩,语气立刻带上了不悦,“你这般担心二公子,我亲自送你过去看看,可好?” 这夹枪带棒的语气,茜雪哪怕是个傻子也能感受到景煜的不爽了,毫不犹豫地回道:“奴婢只需知道公子您安稳便足够了。” 景煜眉头微挑,盯着茜雪看了半晌,似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周围乱成一片,众人的指指点点景煜都听得分明,远处还有景老爷大骂“逆子”的声音传来,景煜却只将茜雪那双抬头望向他的星眸看进了心里。 小姑娘机灵地凑到他身边,顺手接过了他端着的糕点,声音轻柔地说道:“这些活计,奴婢来做就是。” 景煜心情微霁,朗声说道:“你若喜欢,赏给你便是。” 茜雪只不过想缓解一下刚刚尴尬的气氛,没想到还讨到一盘糕点。 她端着糕点,规规矩矩地跟在景煜身后,不再去注意周围,心绪却有些发散,虽然知道大公子的花销公中不出,但是,没想到竟然节俭到吃个家宴,还要打包糕点回去吃。 望着手中的糕点,茜雪又略靠近景煜一步,小声问道:“公子是何时回府的,今早都没见到您。” 景煜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看向茜雪问道:“不是来寻我,那你来前院做什么?” “奴婢想见见琉璃。”,随后解释道:“是奴婢多年的好友,现下跟着三公子。想着今日说不定能见着她,便请示了李嬷嬷,想来看看。” 景煜便想通了刚刚茜雪那副欢喜的表现是为何了。 他觑了一眼茜雪,然后说道:“琉璃可是个有名人物,老头子好不容易给老三找的老师,她却手段超然,勾着老三做下那等荒唐事,生生毁了这师徒缘分。可让老头子狠狠丢了一回脸。” 景煜说着,唇角还挂着浅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茜雪却微微垂头,不敢让景煜看到自己不忿的表情。琉璃不过是个下人,三公子拉着她胡来,她如何反抗得了。受到伤害的是琉璃,被打得一身伤的也是琉璃,现下那狐的名声还要扣在她的头上。 始作俑者的三公子,不过是换了个老师,依旧是景府高高在上的主子。 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酸楚,茜雪脑子里明白,她们为人奴婢就是命如草芥,可是,依然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没有道理。 一阵微风吹来,景煜刚刚的郁气似乎被吹散了一些,至于身旁似有些低落的茜雪,他才不在乎一个奴婢的情绪。 他长臂一伸,将茜雪一下子揽入怀中。 他低头贴近茜雪耳畔,问道:“都赏你了,怎么一口都不吃,看不上?” “不是的。”,茜雪僵直身子在景煜怀里小声说道:“奴婢想留给李嬷嬷。” 今日她能见到琉璃,现在还得了大公子的赏,这都得谢谢李嬷嬷。 景煜的声音却冷了下来:“我院里,不需要喜欢谄媚贿赂他人之人。” 茜雪听得一时迷茫。 今日来人众多,碍于面子,景老爷,景轩,景轲都还在前院招呼客人,此刻显得公子们的住所格外冷清。 茜雪刚想明白景煜话中真意,就发现景煜停在了景轩的院落前面。茜雪轻声问道:“怎么了,公子?” 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劣笑意从景煜眼中闪过,他揽着茜雪就往景轩的院子里走。茜雪连忙提醒:“公子,这不是您的院子。” “不用你说。”,景煜根本不理茜雪的反抗,将人连拉带拽地拖进了景轩的房间。 景轩对下人宽厚,但凡逢年过节或者府上有喜时,都会给不当职的下人放假,现下有活要干的人全在前院,景轩的院中连个看守的都没有,直接方便了景煜带着茜雪。 茜雪被一路拖拽,所有的反抗通通被无视,现下心里更是慌乱得要命,景煜却根本不在意,一进景轩的房间,直接就将人一扛一放,禁锢在了桌子上。 茜雪深感不妙,赶忙阻止道:“大公子,不可!” 夜色浓郁,景煜眸中一点点吞噬着茜雪。 “旧地重游罢了,有何不可?”茜雪一见景煜的模样就知道他又生气了,刚刚心头升起那一缕灵光已然溜走,她生怕火上浇油。 景煜仿佛忘了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样,收拾好自己就迈腿往外走,茜雪双腿酸痛一片,却也只能赶忙端起糕点跟上景煜。 刚进景煜的院子,便看到李嬷嬷站在门口,发梢间已氲上点点水汽,一看就等了很久。 “嬷嬷,去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要沐浴。”,景煜吩咐完便进了屋子。 茜雪不敢跟进去,脚步虚浮地端着糕点走到了李嬷嬷身边,“谢谢嬷嬷今日相助,让我得见好友,还得了公子的赏。为表谢意,我想将这糕点送给嬷嬷。” 李嬷嬷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纯真的姑娘,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没有阴谋和算计,只有真诚和一丝讨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而且,公子还愿意带她回来,看来是没有趁机作妖,她心防开始微微松动。 她先是扬起一个笑,而后说道:“我这个年纪吃不得甜食了,不过还是谢过姑娘好意,我拿一块吃个心意就好。” 茜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见李嬷嬷似乎心情不错,这才问道:“沐浴用的热水,我能分到一桶吗?” 李嬷嬷第一眼就看出茜雪走路的动作有问题了,一听这话,更是完全明白了。 她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景煜抬手揉了揉因为看书有些酸痛的眼睛,隐约听到更夫报时,竟然已经是子时了。 他放下手中书卷,却听到有人敲门 ,来人正是李嬷嬷。 景煜有些惊讶,问道:“这都子时了,您怎么来了?” 李嬷嬷笑得慈祥,满眼都是看着自己心爱子辈的温柔,“这不发现,公子还未就寝,想同公子说点事。” 也就李嬷嬷可以在景煜面前这般自若,她是景煜母亲的心腹丫鬟,之后又当了景煜的奶娘,对景煜也是全心全意地疼爱,景煜对她亦是又爱又敬。 李嬷嬷将带来的吃食放在桌上,便开门见山说道:“今日雪姑娘去找公子这个事,是我让她去的。今早,大夫人院里的赵嬷嬷过来同雪姑娘说话,奴婢怕大夫人利用雪姑娘算计您,便想着试探一下。” “现下看来,是我想多了。”,李嬷嬷浅笑着望向景煜。 景煜脑海里瞬间想起今天茜雪的所作所为,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地叹气道:“就她那脑子,让她做内应,赵氏也不怕把自己也坑进去。” 景煜听着李嬷嬷关于茜雪的汇报和猜想,有些抑制不住地想笑。 之前知道她是个苯的,没想到,一天天想法还挺多。 李嬷嬷见景煜虽不说话,但是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心底里也忍不住有了一丝欣慰。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景煜身边看着他一直憋着一口气,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恶意。明明年纪还小,却已经丧失了笑的权利,眉宇间总是有一股化不去的戾气和仇怨,这会儿,都退散了个干净。 自己全心全意养大的孩子,总是要偏疼一些的。 她抿唇轻笑,又声音轻快地说道:“这丫头啊,可是担心少爷你呢。” 景煜来了兴致,放下手中书卷,声音上扬地问道:“嬷嬷这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哪是瞒着少爷啊,实在是奴婢也是头一遭知道,少爷院里缺钱缺的紧,去吃个宴席都得打包呢!” 看着景煜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李嬷嬷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满满都是慈爱。 “而且,人家还夸少爷是个好人呢,从宴席上打包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却还厚待下人,赏赐给她了。所以,她也不怪您发不出月钱了。”,说到此处,李嬷嬷索性用帕子捂住嘴巴,低声笑了一会儿。 景煜将桌案上的书卷“啪”的一声合上,一丝冷笑溢出,“她倒是贴心,很会替人着想。” 李嬷嬷看着景煜冷笑,但是,心里却明白,景煜根本没生气,他啊……以后有得磨呢。 嘴巴上听着冷漠,身体却很诚实,景煜埋头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很快便抬手给了李嬷嬷。 “嬷嬷,麻烦您明日走一趟,给她取些月例银子。” 李嬷嬷低头看了眼纸上的东西,声音略有提高:“少爷,是以后皆如此吗?这可算的上是府上姨娘的份例了。” 景煜点点头,不在意地说道:“以后她有什么需求,都走我的私账。” 李嬷嬷心里已然明了该如何行事。 不同于景煜这边良好的心情,景相今夜被气得迟迟缓缓不过劲来,虽然刚刚强撑着主持完了宴会,但是,情况并没有分毫好转,整个府上的人都跟着着急,景轩更是衣不解带地在景相身边照料了一夜。 第二日,赵氏还在为景相的旧疾复发而头疼,景缊就找上门来。 她先是请安行礼,而后便地走至赵氏身边,贴心地帮赵氏揉着头上的穴位,缓解赵氏的头痛。 等赵氏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她才施施然坐在了赵氏正对面的座椅上。 赵氏握着女儿的手,满眼都是欣慰,“昨夜闹到那么晚,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景缊笑意温柔地看向赵氏,缓缓开口:“母亲,我于府中只是略多住了几天,侯府那边就已有微词,我怕是,最迟明日就得回侯府了。” 赵氏刚才缓解的头疼,感觉又有发作的趋势了,她垂下眸子,想了半晌 ,最后还是只能叹口气:“茜雪那丫头肯定不行了,嫣然也被你送回来了。我身边剩下的这几个,弄琴,翠墨,你可有看上的?” 景缊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母亲,与其又挑到个嫣然那样的,现下这情况,我还应付得来。就是可惜了……” 赵氏略一撇嘴,有些不悦,“平素倒是装的懂规矩,知进退,放在富贵面前一探,也还是个不懂洁身自好的贱丫头,有什么好可惜的。” 景缊不是当事人,不同于赵氏的愤怒,她看得角度则完全不一样。 “母亲,稍安勿躁。这事情未必是什么坏事,这些年来,景煜将他那院子围得铁通一般,您谋划许久,也未探知一二,现下茜雪不就是突破口吗?” 赵氏虽然曾经有过这么一丝想法,但是,这些天来茜雪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这么做不靠谱。 “那丫头就是个傻的,哪能做成什么大事。” 景缊笑笑,徐徐道来:“正是因为她不聪明,所以这一切必然都是景煜主动,他对茜雪是上心了。我们也不需要她为我们做多少事,只需要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足够了。母亲该是明白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赵氏精神一振,连忙问道:“那她可愿意?” 景缊把握十足地点点头,“昨个儿,我专门让赵嬷嬷去试探了一番,她既然肯出现在家宴上,心里自是允了我们这边的一些要求。只要心里还有所图,那么,就不存在不能控制的人。” 赵氏望着女儿自信的笑容,心里满是感慨,女儿真是越发能干了。 景缊却为赵氏捏把汗的,这些年来, 景府除了景煜,几乎全部把控在赵氏手里,景相身边也无莺莺燕燕,倒是让赵氏警惕性日益退化了。 李嬷嬷做事自是利落,第二天就将景煜吩咐的月例银子送到了茜雪手中。 茜雪望着那个小小的荷包,眼睛睁得圆圆的,她捏在手里的时候,都还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是她以往好几个月的月钱。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断红线 “李嬷嬷 ,这是大少爷给的月钱?” 李嬷嬷看着眼前一脸震惊的女孩儿,忍不住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是的,只要你用心,忠心,好好伺候少爷,少爷就绝不会亏待你的。” 茜雪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笑意盈盈地说道:“奴婢谢少爷恩典,往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少爷。” 李嬷嬷眼神越发柔和,笑着说道:“往后有什么缺的,直接同我讲便好。” 茜雪又赶忙福身同李嬷嬷致谢。 下午还要同琉璃见面,一定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茜雪有些艰难地挪动着昨夜累坏了的腿,心里却是喜悦的。 茜雪下午刚见到琉璃,便被琉璃一把拉住,“我今早听说大姑娘已经带人回侯府了,简直吓死我了,还好不是你。” 茜雪反应了片刻,才知道琉璃话中包含的意思,她轻轻一笑,还反过来安慰琉璃。 琉璃见茜雪这个反应,也是松了口气,转而贴着她的耳朵开始说小话。 “以往我也不好同你说这些,如今你也已知人事,我倒是有些技巧想同你说说。” 茜雪有些楞,见琉璃笑容怪异地眨眨眼,她瞬间反应过来,而后整个人就红成一片。 茜雪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拍了琉璃一下,继而小声娇嗔道:“大白天的,乱讲什么呢?不知羞!” 琉璃笑着看了眼茜雪的脖颈,眼神里满是调笑,茜雪顺着她视线感受了一下,瞬间就想起昨晚云雨的场景,她含羞带怯地瞪了琉璃一眼,赶忙拉了拉领子,一想到她就这么顶着吻痕,穿过了整个院子,她就羞地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又是乱说,又是乱看,你今天到底想怎么样?”,茜雪气鼓鼓地转过头不去看琉璃。 琉璃则笑着哄道:“好雪儿,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不趁着现下大少爷院里清净把人拿住了,等到大少爷像侯府世子那般,又养外室,又得菜花病的时候,你再去努力不成?” 虽然还是害羞,茜雪却被琉璃描述的情况吓个激灵,开始低着头乖乖听琉璃说。 “大少爷年轻,又常年练武,动作肯定重些。你既受不住,便不要强撑,有时落几滴泪,反倒惹人怜惜,让人欲罢不能~” 茜雪听完,怯怯地看了琉璃一眼,又小声问道:“真的能行吗?” 琉璃轻声说道:“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你不妨下次行房时试试看,用得好了,保准妙用无穷。” 茜雪虽然听得整个人如火烧一般,却还是认真记了下来。 偏巧老天怜惜她,当晚就被景煜喊去伺候了。 在前往景煜房间的路上,茜雪就在心里不停地回忆着琉璃的话,等到了景煜房间门口,却反而不敢进去了。 站在门口的天旋可不惯着她,连声催促:“还得少爷专门出来迎你不成?” 茜雪可没兴趣惹天旋生气,连忙抬脚往里走去,偏生天旋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在茜雪背后又是一阵讥讽:“连点基本的规矩都不懂,真是跟她前主子一个德性。” 茜雪停下了进屋的步伐,后退几步,侧头看向天旋,而后在天旋疑惑的眼神里,认真打量了天旋一遍,最后说道:“原来你什么都不懂……” 天旋没想到平时畏畏缩缩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开口便问:“你什么意思?” 茜雪反而笑笑,语气真挚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你看不惯我,而你,却不懂。” 天旋嗤笑一声:“看不惯赵氏身边的走狗还需要理由?” 茜雪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如今少爷身边日日有我侍奉,小哥你身边倒是缺个贴心人照顾着,不怪你日日都火气旺盛。”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天旋直直看向茜雪,语气冰冷:“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茜雪耸耸肩,不无遗憾地说道:“天旋小哥,你若是有需要,我这边有姐妹可以介绍给你,你可别自断红线。” 天旋气得下一刻就想砍人,景煜的声音却从里间传来:“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给我磨墨。” 茜雪立刻柔声回道:“奴婢遵命。”,而后不再看天旋,径直朝屋内走去。 天旋脸色黑如锅底,却还是没有再出声。 等走到景煜身边,茜雪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刚刚可真是吓死个人了。 她一定神,将袖子一挽,便开始磨墨,她动作不甚熟练,没过一会儿,便感觉到整只胳膊都酸酸麻麻的。 景煜写字的动作没停,却还是出声问道:“之前没伺候过笔墨?” “回少爷,夫人院中有专门伺候文墨的丫鬟,奴婢之前未曾做过。” 景煜侧头看了茜雪一眼,而后继续问道:“那可认字读书?” 一问完,景煜便哂笑一声,那两口子都最是要面子的人,身边伺候的人,怎会目不识丁。 茜雪没听懂景煜在笑些什么,心思还在想着刚刚被气得要命的还不敢发作的天旋身上,心下忍不住一阵小窃喜。 景煜则停了笔墨,问道:“你在想什么?” 茜雪立刻回神,赶忙认罪:“奴婢知错。” 景煜一时无语,感觉说不下去了,最后,他拍拍腿,轻声说道:“过来。” 茜雪放下墨条,还是有些拘谨地靠近了景煜,而后身体绷得紧紧的坐在了景煜的腿上。 她生怕自己一个卸力,就压到了景煜,连脸都跟着一起紧张,景煜则被她这一副要就义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不由出声问道:“你在躲我?还是怕我?” 茜雪赶忙回道:“奴婢不敢。” 景煜一听这话就烦,抬手去捏茜雪的下巴,茜雪被吓的一抖,思绪也跟着浮动,以往大少爷这么捏她的脸,就是想要做那事了。 顺着景煜手指的动作,茜雪直直望向景煜黑沉沉的双眼,琉璃的话在脑海中闪现,她努力半晌,眼圈开始逐渐泛红,眼眶内湿气氤氲,很快一颗清亮的泪珠便顺着眼角滑落,砸在景煜温热的手指上。 景煜眉头紧皱,捏着茜雪脸颊的手指一松,冷声问道:“你哭什么?不愿意?怕我强迫你?” 茜雪一愣,这怎么跟琉璃说的不一样啊,她被景煜吓的立刻不敢哭了,继而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连忙说道:“奴婢……奴婢只是怕疼,希望少爷轻点,奴婢没有不愿意。” 一想到那个装着月例的小荷包,茜雪觉得自己必须伺候好景煜,才对得起那份比之前多好几倍的月钱。 第一百九十四章 恩惠 景煜只是冷冷地看向她,未有其他动作,茜雪小心翼翼地去扯景煜的衣袖,却被景煜一下拍开,而后将她一推,说道:“既然这么委屈,那便出去。” 茜雪哪里知道,景煜为何突然这么生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景煜吩咐道:“天旋,把她带出去。” 天旋来的很快,揪着茜雪的领子就把人提了出去。 茜雪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天旋站在门口嫌恶地盯着她,语气也十分不友好:“你以为你那些下作的手段能得几时好,竟还痴心妄想一直吊着少爷。” 茜雪看向天旋,头一次硬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对少爷从未施展过下作手段,其心可昭日月。你若不信,我们来日方长。” 天旋还想再骂几句,便听到屋内景煜唤他:“天旋,进来。” 天旋白了一眼茜雪,便推门进入里屋。 景煜也不多话,开口便问道:“你可确定下午见景轩的人是她?” 屋内只有景煜和天旋二人,一时无人说话,只能听到烛火跳动的声音。 见景煜脸色不好,天旋躬身回禀:“雪姑娘下午同三少爷身边的琉璃在花园那边聊天,二少爷就在不远处的游廊上看着雪姑娘那边。” 景煜手指轻点桌面,眸色深深,他问道:“景轩同她没说些什么吗?或者有其他人趁机接近过她吗?” “二少爷并未靠近,也未派身边的人前来。” 听完天旋的回答,景煜心中不快的感觉更甚,这两人在赵氏院子里见过不少次,不该陌生成这般才对啊,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方法? “你带着人看紧点,如若真有反叛之心,务必人赃并获。”,景煜不再犹豫,利落地下了命令。 天旋恭敬应“是”,心下却不解,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还非要找证据,这等小人,直接打一顿撵出去就好了。不过,景煜既然吩咐了,他必然是要照办的。 接下来的几日,景煜都再未唤过茜雪去他房中伺候。 这可让茜雪急坏了,拿着这么高的月钱,却不伺候主子,她实在是良心不安。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找琉璃出点主意。 在从景煜院子往景轲院子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这不是茜丫头嘛?不好好在大少爷院里伺候着,到处乱跑什么呢?” 茜雪身影一顿,很想装作没听到快步离开,对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接着说道:“听到了就过来,不妨一起叙叙旧。” 茜雪犹豫了半晌,这才艰难地转过身,不出所料,隔着小路喊她的人,正是赵氏身边的赵嬷嬷,她那日呵斥她扒她裤子的声音,茜雪就是入土了,都能一耳朵听出来。 她远远地朝着赵嬷嬷福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赵嬷嬷安,大少爷还吩咐了我事情,不便久留,叙旧改日再约,奴婢这便告辞了。” 见茜雪想走,赵嬷嬷可不是吃素的,直接一声呵斥:“站住。” 而后快走几步来到了茜雪身边,笑着说道:“家宴那日,你可是去了的,如今是得了恩惠,转头就不想认了吗?” 茜雪后退一步,小声说道:“自然不是,奴婢谢夫人和嬷嬷照料。只是确有事情要做,耽搁不得。” 赵嬷嬷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就走上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茜雪。 “知道你如今得了大少爷的喜爱,身份不一般了,我们自是同你没资格讲话了,不知,夫人可还请的动你?” 茜雪被两人架着动弹不得,只得小声回应道:“奴婢不敢。” 赵嬷嬷朝着那两个丫鬟一使眼色,那两人便直接架着茜雪往赵氏院里走。 茜雪一开始还在抵抗着,赵嬷嬷的声音便紧随而来:“夫人好心同你父母送了家书,你不去谢个恩?” 一提到父母,茜雪终于再也不敢挣扎,跟着赵嬷嬷朝着赵氏院里行去。 赵嬷嬷再次笑了起来,她踱步到茜雪身边,小声说着:“你跟着夫人的日子也不短了,只要好好做事,夫人会好好照看你爹娘的。” 茜雪睫毛轻颤,轻咬唇瓣,她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最后却只能乖顺地低头应“是”。 等行至赵氏院落附近时,茜雪的心脏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收紧,那是她待了十来年的院落,是她从扎着双丫髻的孩童,长到二八年华的少女的院落,本应该像是家一般的地方,但是,痛苦和屈辱也曾充斥其中,让她心底里对这个地方感觉到惶恐。 天气晴朗,微风习习,茜雪却能感觉到赵氏院中传来的那股吃人的冷风。 她再次垂下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赵氏还是一如往常高高在上地坐在主座之上,手中佛珠转动,房内青烟袅袅,似乎是刚拜过菩萨。 她微微睁眼,看向刚进屋的茜雪,一句话都没说,却吓得茜雪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明明室内还涌动着一股浓重的,拜佛时才有的檀香味,赵氏的眼神却无一丝慈悲,仿若吃人的恶鬼。 “如今得了宠,是不一样了,连说句请安的话都不会了。”,赵氏慢悠悠的说着。 茜雪浑身血液凝滞,连忙说道:“奴婢不敢,只是太久没见夫人,一时心绪激荡,口拙惹夫人不快,奴婢认罚。” 赵氏却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而后端起桌案旁的清茶细细啜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你如今不是我院里的人了,罚了你,惹的煜儿不快,倒是不美。” 她说着,又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便明了赵氏的心意,起身去取东西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教你,养你十来年,你这些时日,竟是一次都不来我院里请安。” 茜雪听得冷汗直流,又再次跪了下去,“奴婢前些日子做了错事,伤了夫人的心,哪里敢无令来夫人面前叨扰,若因奴婢惹地夫人不快,那真是万死难安。” 赵氏轻笑一声,眼神却还是冷的,“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只干事的实性子,没想到,还有舌灿莲花这一面呢。” “奴婢句句发自肺腑,万不敢欺骗夫人。”,茜雪说着“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头。 此刻赵嬷嬷也取完东西回来了,赵氏一抬首,赵嬷嬷便拿着信封朝着茜雪走去。 “看看吧,是你父母写给你的家书。”,赵氏抬手拨弄着茶盏的杯盖,并没有给茜雪眼神。 茜雪眼神登时一亮,直直看着赵嬷嬷手中那薄薄的信封。 “奴婢谢夫人恩典。”,她声音不大,却真心实意。 眼见信封就快送到她手里了,赵嬷嬷的手却一松,那信封顺着力道,先是在茜雪脸颊上划出一道红痕,之后便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至亲血脉啊 茜雪顾不得脸颊上的疼痛,连忙去捡信,却在手指刚触碰到信封的时候,手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赵嬷嬷竟是直接抬脚踩在了她的手背上。 赵氏的话语此刻幽幽传来:“不用谢我恩典,你只需要记住,你应该为谁做事。” 赵嬷嬷这一脚可一点都不客气,看着茜雪有些泛白的脸庞,甚至还用力又来回扭了几下脚。 茜雪疼的冷汗直冒,脸上血色全无,甚至想翻个白眼直接昏死过去,但是,她不能。 她咬着牙,疼的声音直抽抽,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奴婢……明白。” “嗯,你明白就好。”,赵氏慢悠悠地说着,而后唤道:“赵嬷嬷,给我添点水。” 赵嬷嬷的脚这才从茜雪手背上移开,恭敬地走向赵氏,去帮赵氏续茶。 茜雪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几乎是随便一碰就能落下来,但是,她却生生忍住,她艰难地动了动那只受伤的手,将信封从地上捡起来,收在怀里。 “既然明白,那就安心做事,你的父母,我自然也会安排好。你能做到什么,你的父母有也就能获得什么。”,赵氏垂眸看向面白如纸的茜雪,而后弯唇一笑,“听说你娘身体不好,一会儿我让赵嬷嬷送点药材过去,老吃些下等货,身体哪能康健。” 茜雪被踩的手还在颤抖,听到赵氏的话,不得不忍着钻心的疼痛,深深拜谢。 赵嬷嬷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低声叮嘱道:“大少爷那边有点什么动静,记得及时来报。” 茜雪低着头,懦懦地点了点头,赵氏挥手,茜雪便又谢了一遍恩,这才离开。 直到离开赵氏院落好一截路,茜雪才敢停下来,看看自己手的情况。 鞋印已经被蹭在衣服上,看不太清了,整个手背则肿成一片,高高隆起,连带着手指也一片青紫,此刻更是屈伸困难,看起来着实骇人。 茜雪深深叹了口气,心下无助,她这种下人,怕是也就拿冷水泡了帕子敷一下,冰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知道明天能消下去多少,会不会影响到正常干活。 她深深叹了口气,脑子却又控制不住地想着赵氏的吩咐,总觉得自己仿佛是一盘谋算里的一环,可是她的脑袋又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做到什么,只是直觉自己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平静的未来。 “茜雪?”,一道好听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茜雪后背一僵,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一个二个都喜欢在背后吓她一跳。 她不想回头,那人却又唤了她一声,声音也离的更近了。 “你就是茜雪,我都认出来了。” 茜雪无奈,只得扬起一个笑容,转身行礼,“奴婢给二少爷请安。” 景轩见果真是茜雪,脸上一喜,快走几步靠了过来。 “真的是你,刚刚怎么不应我呢?”,景轩也没责怪她,声音依旧爽朗。 茜雪不敢看他,只是低声回道:“奴婢今日有些恍惚,刚没注意到有人唤我,望二少爷见谅。” 景轩细细打量她片刻,便让让她免礼起身,继而问道:“你今日为何来了这边,是来见母亲的吗?” 茜雪嗫嚅道:“回二少爷,是夫人唤奴婢来取奴婢父母的家书。” 景轩点点头,见茜雪始终低着头不看自己,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委屈,“几日不见,你竟同我如此生分了,可是怕大哥责罚?” 茜雪一听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景轩,发现他眉头微皱,双眼澄澈,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她虽在赵氏面前一直否认,但是,她对景轩有憧憬是真,曾经有攀附之心也是真,而景轩对她并无纳入房中之意亦是真,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与景轩无关,更不消说,她与景煜两度在景轩房内行荒唐之事,实在是愧对景轩。 所以,她绝不想因为自己,加剧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也不想景煜被平白无故的冤枉。 “二少爷切莫错怪了大少爷,是奴婢不想给二少爷添麻烦,所以自作主张。” 景轩看着茜雪身体有些发抖,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看着不是太好,可是病了?有请郎中看过吗?” 茜雪不知道景轩怎么突然说到生病上去了,赶忙摆手解释:“奴婢无事,多谢二少爷关……”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被景煜给握住了,茜雪心下一慌,赶忙往后扯,景轩却难得霸道,拉住茜雪的手不放。 茜雪急切地说道:“二少爷,奴婢真没事,请您松开奴婢。” 景轩眼神里带着微微的怒气,直直看向茜雪,有些气愤地开口:“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是不是大哥打你了?” 茜雪一愣,没想到景轩在乎的是这个事情,她脸颊有些热,但是,神志还是清醒的,既不可以给景煜泼脏水,又不能让景轩知道是赵嬷嬷弄的,不然景轩拉着她闹到赵氏跟前去,她又得在私下吃挂落。 她急的要命,半天才憋出一句:“是奴婢端东西没注意,不小心撞到的。” 景轩这才从松开她的手,被她这漏洞百出的借口给气笑了。 “茜雪,你就是为了帮大哥遮掩,这借口也太拙劣了点。” 茜雪简直无奈,二少爷怎么就是认定了大少爷在欺负她,说啥都不顶用。 景轩又想上去拉住茜雪去找景煜讲道理,茜雪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妥协,她靠近景轩小声道:“二少爷,您要是能答应奴婢,听过就算了,什么都不做,奴婢就告诉您。” 两人靠的很近,没注意到远处有个小小厮低着头匆忙跑过。 景轩看着茜雪诚惶诚恐的表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茜雪这才贴近景轩说道:“是赵嬷嬷踩的。” 不待茜雪反应,景轩不赞同的话语就说了出来:“茜雪,你怎么可以为了偏袒大哥,就污蔑别人呢?我自小就被赵嬷嬷照料,她那般和善的人,怎会做出这等恶行?” 茜雪一愣,感觉到,原来景轩和她真得离得很远,她和景轩看到的就是两个世界,对自己狠毒的赵嬷嬷和赵氏,在景轩面前则是和蔼的嬷嬷和慈爱的母亲,他从根本上,就不会信自己的话。 茜雪内心五味杂陈,声音也低落不少,“那么,在二少爷心里,大少爷就是能做出这种恶行的人吗?他可是您的亲大哥啊。” 景轩被茜雪问的一愣,茜雪则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匆匆告退。 茜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直到回到景煜的院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想找琉璃商量的,现在也来不及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大少爷做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无处可去 茜雪有些止不住的丧气,却还倒霉地又碰见了天旋,好在今日天旋没有刻意找她麻烦,两人的视线只是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分开了,仿佛谁也没看见谁。 茜雪低着头快步返回自己的房间,天旋却站在房门口低声问道:“少爷,可是要叫茜雪过来?” 景煜翻着信件的手一停,而后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茜雪房间所在的方向,并没有说话。 天旋顿了顿,继续汇报道:“茜雪今日先是跟着赵氏身边的赵嬷嬷去了赵氏院中,出来后又碰见了二少爷,两人在凉亭里纠缠了一番。属下无能,未听到具体谈话内容。” 景煜依旧不说话,眉头微微蹙起,眼神的光芒明明灭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天旋有些着急,茜雪已经被他们抓到好几次同赵氏院中有牵扯了,怎么少爷就是下不定决心把这人赶走呢?茜雪这人看着每天畏畏缩缩的,没想到手段竟然这般高明,连少爷都中了她的套。 天旋开口想要再劝几句,景煜却抬手制止了天旋的话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茜雪必须留下。” 天旋愣住,这女的怕不是给少爷下了蛊吧,让少爷这般偏袒。 景煜的眼神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清明,几乎没什么情感波动,他薄唇微张,吐出的话语毫不留情,“看赵氏的动作,是相信茜雪在我身边有一定的地位,与其让她再想办法送来个不知深浅的,不如留着这个蠢的,也方便我们的动作。” 天旋听完景煜的话,也明白还是景煜考虑的周全,只是,他心底里到底是不喜茜雪的,忍不住问道:“那今日这一切,就当我们未曾察觉?” 景煜唇角划过一抹讥讽,眼底毫无笑意,淡淡说道:“我是还要用她,但是,不代表她可以不守我的规矩,通知她一声,从明天开始,我的院子,卯时出,酉时入,其余时间爱去哪儿就哪儿。” 天旋没想到,景煜一下子竟然罚的这么重,不过又想到明天二少爷要去拜访老太傅,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关窍。 天旋躬身回道:“是,属下现在就去办。” 茜雪则回到房中,点燃蜡烛,借着烛火先看了看自己肿成一片的手,随便找了个冰帕子敷上,而后开始认真阅读起父母寄来的家书。 她看着信件上的殷殷叮嘱,细碎的嘱咐,甚至还教她不要太老实了,要学会偷懒。一瞬间,父母挤在油灯下,仔细讨论跟她说些什么,又斟酌落笔的样子就浮现在了眼前。 上一封信已经很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他们积攒了一堆想说的话,奈何纸张太短,诉不完其中思念。母亲的话语依旧雅致,作为曾经景相身边伺候的人,学识是有的,甚至还写得一手娟秀的好字,父亲则全然不通文墨,话语也是直来直去,虽然信全是母亲一人的笔迹,但是,双亲的爱意,她都能从不同的话语中感受到。 肿痛的手背,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汹涌,她将自己团起来,小声的哭泣着。 “茜雪在吗?少爷有事吩咐。”,屋外有人拍门,茜雪赶忙擦干眼泪,走过去打开一条门缝看去。 天旋看着门缝露出来的半张脸,心里莫名其妙,但是,他本来也不喜欢茜雪,也懒得多问,直接说道:“少爷刚刚吩咐,从明天开始,卯时到酉时期间,不许你待在院中。” 天旋传完话扭头就走,茜雪顾不得自己现下的狼狈,把门又打开的大了一些,连声问道:“少爷还有其他吩咐吗?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天旋根本懒得理她,言语里都是不耐烦,“少爷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做,哪这么多问题。” 见天旋连头都不愿意回,茜雪也顾不得许多了,快步跑出去拦住天旋,急忙解释道:“是因为今天下午的事吗?我可以解释的,我……” 天旋却直接打断了她,“少爷自有判断,你不必同我多言。” 茜雪的心不住往下沉,是不是下午跟赵嬷嬷去赵氏院里的事被少爷误会了,她一跺脚,跟着天旋的脚步就想往景煜房中去,想把这事解释清楚。 天旋却长剑出鞘,直接拦住了她。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你莫不是想要违背的少爷的命令,故意惹少爷不快!” 茜雪停了脚步,赶忙解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着将误会解释清楚,这样少爷可能会心情好些。” 天旋嗤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左右少爷的心情。我警告你,再往前一步,别怪刀剑无眼。” 茜雪感觉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天旋的话将她牢牢钉在原地,一步都迈不出去,是啊,她不过就是个丫鬟,哪有资格左右大少爷的心情呢。 她目送着天旋走远,心里一片无助,这个点了,琉璃的那边肯定不能去找了,景煜院里更是全员皆敌。 直到被一阵冷风吹得一阵颤抖,她才迈步回了自己房中,缩在被窝里,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突然一个惊醒,发现已经快到卯时了,她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朝着院外走去,可是,不待在景煜院中,她现在又能去哪里呢? 她左思右想,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去处,最后索性直接站在了院门口,好歹景煜出门的时候能看见她,知道自己在认真执行他的吩咐也行。 待景煜吃完早饭,慢慢步出院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立着个小巧的门神。 他一时好笑,问道:“在这儿等谁呢?” 茜雪怯生生地回道:“您吩咐奴婢从卯时开始便不许待在院中,奴婢也无处可去,只能待在此处。” 景煜听完,面色不变,无一丝心软的意思,只是冷淡地说道:“相府这般大,随便你去哪里。” 他不再管茜雪,带着人很快消失在院门口。 茜雪望着景煜离去的身影,白生生的面皮又羞又窘 。 但是,她又实在不敢乱走,怕惹得景煜更气,纵使被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十分难堪,她也不敢挪动半步,一直守在院门口。 下人间哪有什么秘密,不过半日,茜雪被大少爷厌弃的消息就传的全府皆知。 沈婆子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无限快慰,听大小姐身边的锦文说,大小姐挑中的明明是茜雪,若不是这个贱丫头使了手段让大少爷给要去了,被带走的就不是自己的闺女了。 沈婆子自然知道侯府富贵无比,得了贵人青眼更是前途无量,可是,世子爷那些个烂事,早就传遍了,女儿去攀这么个高枝儿,简直祸福难料,相比起来,自然是二少爷更好,府里还有自己在,还能给闺女帮衬一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善 没想到,全被茜雪这个贱丫头给搅和了。 不过,好在大少爷也没多喜欢她,一个失了身的丫头片子,谁知道之后会不会被大少爷给随手赏人了。 一想到此处,沈婆子就心情大好,看着站在景煜门口的茜雪就送了几个白眼。 茜雪这一早上被各种恶意的眼神看多了,此刻都有些麻木了,只是继续守在院门口。 李嬷嬷从院中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出门采买,她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茜雪,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个傻丫头,这会儿少爷又不在,你悄悄溜回院子也不会怎么样的。” 茜雪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嬷嬷好意,只是这是少爷的吩咐,奴婢岂敢敷衍。”,虽然父母也告诉自己要学会偷懒,但是,茜雪却很明白,做下人的最忌讳揣测主子的意思,做事敷衍,违抗上意更是罪不可恕。 李嬷嬷看着眼前这个随时都能晕过去的丫头,终于是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你同我一起出去采买,就算少爷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茜雪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嬷嬷。李嬷嬷则是一挥手,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茜雪赶忙小跑几步跟上李嬷嬷的步伐,两人上了马车,李嬷嬷这才问道:“之前去采买过吗?” 茜雪望着周围不同府内的景象,有些兴奋,此刻红着脸,低声回道:“不曾做过。” “难得出府,多看看也是好的,不过,下了车以后可不要乱跑。”,李嬷嬷只叮嘱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这个丫鬟自从来了大少爷院里,一直都还算老实乖顺,所以她并不讨厌的这个丫头,但是,为了点蝇头小利跑去爬少爷的床,让她对茜雪也谈不上多喜欢,只是看在实在可怜的份上,时不时会拉她一把。 马车缓缓停下,茜雪跟着李嬷嬷下了马车。 李嬷嬷非常熟练地找到几个商户开始采买东西,时不时还要商讨一番价格,茜雪刚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后来猛的反应过来,采买可是个肥缺,里面的猫腻自然不消说,她现在都看去了可不就是麻烦。 她立刻不再看,退到马车那边去等着赵嬷嬷。 赵嬷嬷买完东西,发现茜雪站在马处那边一动不动,有些好笑,问道:“你干什么呢?”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茜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赵嬷嬷简直被气笑了,说道:“大少爷交在我手里的家当,我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贪这些钱。” 茜雪忍不住感叹:“大少爷真厉害啊,说自己管自己院里的开销,就完全不要公中的东西。” 赵嬷嬷浅笑一声,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这相府,是吸着大少爷母亲的血才有了如今的辉煌,若不是府里送来的东西老是不干净,大少爷恨不得全部夺过来,哪怕全部败光也不便宜那些吸血虫。 茜雪看着李嬷嬷,没注意到有人朝这边跑来,给茜雪撞了个趔趄。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那边有人送免费的馒头,你也快些去领啊。”,那人一边道歉,一边跑远了。 李嬷嬷小声骂着来人毛躁,却还是顺着看了过去,而后同茜雪小声说道:“是通政司参议齐家的六小姐,听说之前身体不好,养在观里,这才回来不久。不过,倒是有个心善的名声,经常布施。” 茜雪跟着李嬷嬷走了几步,李嬷嬷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将采买到的东西都递给了茜雪,说道:“你去车上等我,我有东西漏买了。” 李嬷嬷说完就快走几步不见了,茜雪四下一看,已经看不到马车了,她又追着李嬷嬷的方向走了几步,发现找不到李嬷嬷,却看到另外一辆有些相似的马车。 她朝着那边走去,却看到有另外两个少女也朝着马车走去,一个着粉裳,一个着白裳,粉色衣裳的少女娇俏可人,而那个着白裳的少女,却带着幂蓠,看不清面容,但是露在外面一双手却白皙柔嫩,仿佛皓月落霜,她行走时腰肢袅娜,风姿天成,莲步轻移,裙角却不动分毫。 茜雪看着忍不住赞叹,这样的风姿气度,真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简直是谪仙般的人儿。 就在两人靠近马车时,却突然有一个乞丐跑出来拦路,对着二人就是一顿磕头。 白裳少女却不嫌弃乞丐脏污,抬手去扶人,还让身边的丫鬟拿出钱财给了乞丐,让他快带孩子去看病。 纵使看不到脸,茜雪却觉得对方肯定容貌倾城,眼带怜悯。 “多谢齐六小姐,多谢齐六小姐。”,乞丐哭声谢声交织,齐六却只是温婉地站在一处,笑着告诉他:“不必多言,莫耽误了孩子才好。” 茜雪心里忍不住感叹,这齐六小姐,简直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待乞丐走远,身边的丫鬟立刻拿出一个水囊,开始给齐六洗手。 “真是又脏又臭,让人作呕。”,刚刚还温柔的声音,此刻却说着恶毒的话语,茜雪听到这话一呆。 一阵风过,吹起齐六的幂蓠,茜雪分明看到,她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没有丝毫怜悯和柔和。 茜雪连忙后退,却不小心踢到块小石子,弄出了声响。 “谁在哪儿?”,齐六身边的小丫鬟高声质问着。 “喵~”,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从小巷中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齐六身边的丫鬟微微吐出一口气,小声说道:“回小姐,是只猫。” 齐六微微点头,不再耽误,扶着丫鬟的手登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小巷中。 勉强把自己卡在一处石墩子后面的茜雪,听着远去的马蹄声,终于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刚刚站起,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问询。 “你在这儿干吗呢?” 茜雪吓得一抖, 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扔出去,她稳了稳心神,这才扯起一个笑容看向来人:“回嬷嬷,我刚没找到马车。” 李嬷嬷看着她神色慌张,不禁问道:“刚发生什么了?” 茜雪连忙摇头,表示无事发生。赵嬷嬷见她似是不愿说,便也不再多问。 等茜雪和赵嬷嬷采买完回府时,竟然撞上了本应该今日外出的二少爷站在一处交代着什么。 赵嬷嬷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茜雪,语气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二少爷平日里难得一见,你若是想去说句话也无妨,少爷那边有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乐的找不到北 茜雪根本没反应过来赵嬷嬷话语中的试探,十分直接地拒绝道:“我现在是少爷院里的人,同二少爷没什么好说的。” 赵嬷嬷有些意外,笑着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的这般不待见二少爷。” 茜雪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昨天的事一团乱麻的,知道的人越多,她麻烦就越多。 她本打算同李嬷嬷告辞,继续去景煜院门前守着,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同景轩说话的那人狰狞的脸庞。 她被吓得身体一缩,却也认出了是谁,是之前救过境轩的于海。 他那张脸就是当年从大火中救出景轩时烧毁的,连带着声音也被毁了个干净,赵氏本想将人给点钱打发掉,景轩却将人留了下来,依旧在景府外院当差。 茜雪被赵嬷嬷一推,朝着景轩所在的方向又近了几步,那二人的交谈便清晰传入茜雪耳中。 景轩的口气一如往昔的温和亲切:“现下可还有难处?以后有问题,随时都可来找我。” 于海连连躬身感谢,嘶哑的声音满是感激。景轩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显得丝毫没有少爷架子。 见所求有了着落,于海便告辞退下。 景轩笑意盈盈地看着于海走远,直到于海的身影消失,那双温和有礼的眼睛霎时间就冷了下来,满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他从袖口中拿出帕子,擦了擦刚刚碰了于海的手。 他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茜雪和赵嬷嬷,脸上的笑容又明朗了起来,他连忙拱手说道:“赵嬷嬷好。” 他知道,赵嬷嬷在景煜心中不是亲母胜似亲母,因此言语间也含着些敬重。 茜雪被景轩的神情变幻吓得一愣,赵嬷嬷却神色如常,笑着同景轩寒暄了几句,而后带着茜雪往景煜院中走去。 “刚刚可看清了?”,赵嬷嬷随意地问着。 茜雪的心却凉了半截,二少爷原来是这样的人吗?表面上待人温和宽厚,心底里却瞧不上这些人。 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 赵嬷嬷依旧笑着,嘴上却毫不留情:“不愧是景相的好儿子,明明心底里瞧不上这些小厮丫鬟,面子工作却做得滴水不漏,到处都传扬他的好名声。” 茜雪眨眨眼,心里忍不住一叹,那么,二少爷看她,又是如何呢? 赵嬷嬷又吐槽了几句景轩假模假式,伪君子什么的,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会算账吗?” 茜雪点点头,赵嬷嬷将走在后面的茜雪一扯,笑着说道:“那感情好,过来帮我把今天的账目整理了。” 那可是账本,茜雪这么个景煜院里的万人嫌哪里敢碰,赶忙连声拒绝,谁知道里面有多少坑,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没人能帮她说话。 赵嬷嬷却不管她的推辞,直接将人拽到桌子旁,让她坐下,然后自己说一句,茜雪记一句。 茜雪见无法,只得认命地记起账来,赵嬷嬷见她字体端正秀丽,做事也一丝不苟,心下满意,待记完账目,茜雪开始揉手时,赵嬷嬷才发现,她的手背红了一片,手指也有些青紫。 “你这是怎么了?”,赵嬷嬷拉过茜雪的手问道。 茜雪不敢说实情,只能说不小心撞到了。赵嬷嬷见她眼神闪躲,知道她不好多说,便不再问,而是转身去翻找什么去了。 很快便翻出一个小瓷瓶来,她递给茜雪,细心叮嘱道:“一日两次,尽量不要碰水。”,说着她还打开瓷瓶给茜雪的手背涂了一点。 红肿的手背一阵冰凉,是很舒服的感觉,茜雪的眼眶却有些发酸,她有点想念娘亲了。 赵嬷嬷见她一副似要落泪的样子,轻轻拍拍她的背,让她赶快回去休息。 于海带着景轩给的银子回到了住处,嫣然的大哥曹漠很快便凑了上去:“于哥这是得了二少爷的赏?” 于海闷闷地应了一声,全然不似开心的样子。 曹漠不解,问道:“得了赏钱怎么还苦着个脸。” 于海垂头,被烧毁的半张脸在烛光下仿若被踩了千百脚的泥坑,狰狞骇人,他声音低哑,带着一股浓浓的戾气:“我今天看见茜雪了,她比以前……勾人多了。” 曹漠跟着于海的话,笑得贱兮兮,“之前刚跟着大夫人的时候,还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这几年出落得越发好看了,难怪被大少爷强要了去。” 于海似乎是被曹漠这句话给刺激到了,整张脸都气得发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不过一个狗杂种,抢女人倒是一把好手。” 曹漠立刻上去比了个嘘的手势,“于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于海心里却很是不服,二少爷的命都是他救,不就一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是他的了。 曹漠见于海那副样子,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靠近于海耳畔说道:“于哥,茜雪那丫头,现在连个通房都不是,想要她还不简单。” 于海眼睛一亮,问道:“你有办法?” 曹漠笑笑,继续说道:“她娘不就是个例子,做了通房还不是被许给了外院一个小厮。” 烛心爆出“啪”的一声,于海的笑容也跟着一起加深。 曹漠被于海盯得心慌慌,赶忙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于海哪里肯放过他,非要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曹漠没办法,嘿嘿笑道:“于哥,你可是对二少爷有救命之恩的人,不就是讨个女人嘛,二少爷手里随便漏下来个婢女,都够我们乐的了。” 见于海似乎是有些上头了,曹漠加紧又烧了一把火:“夫人现在对茜雪可厌烦得紧,二少爷同夫人母子同心,又怎么可能看重茜雪,你去讨她做媳妇儿,可不手到擒来。” 于海此刻酒气上涌,更是被曹漠捧得找不着北,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明天我就去!” 待第二日,于海快走到景轩院子的时候,却有些胆怯了,现在酒已经全醒了,胆子自然也就丢了一大半。 他站在景轩院子附近来回踱步,不敢进去,跟着他一起来的曹漠,忍不住着急,小声提醒道:“二少爷那边不急,现在把生米煮成熟饭还不简单吗?一个丫鬟,难不成两位少爷还能为此翻脸?” 于海眼睛里闪过一丝邪光,贵人他不敢得罪,但是,跟他一样位置的丫鬟,他又怕什么呢? 他转了方向,直接朝着景煜院子的方向走去。 曹漠看着于海远去的背影,心里止不住地得意,叫你这个狐媚子勾引人,害得他妹妹嫣然又是被罚跪,又是被扇巴掌,今天, 也该吃点教训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药可救 茜雪本来好好地待在景煜院门口,安静地当她的小门神,却看见于海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她心神不安,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于大哥,这边是大少爷的院子,二少爷的院子在那边。” 于海却仿佛没听到般,直直朝着茜雪走去,在茜雪有些恐慌的眼神里,一脸焦急地说道:“没人告诉你吗?你娘来寻你来了,就在角门那边,被人给拦住了。” 茜雪缩了缩手,摇头说道:“我娘前几天才给我寄了信,没说要来找我,于大哥你可能看错了吧。” 于海见茜雪不信,语气越发焦急:“我见过你娘好几次了,怎么可能认错。我见她受着伤,还被人赶来赶去的,这才赶忙来找你的。” 茜雪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若真是她娘受了伤来找她,那肯定是出大事了,不去看一眼,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抿抿唇,最后还是说道:“劳烦于大哥带我过去瞧瞧。” 于海笑了笑,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他指了个方向,茜雪便提步朝那边走去。 经过于海身边的时候,一股香气萦绕在于海鼻尖,他忍不住猛吸一口,喉头滚动。 茜雪脚步匆忙,完全没注意到于海的异状。 她心里越想越怕,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远远瞧着天旋走来,她下意识侧身避让,天旋却喊了她一声:“干什么去?” 茜雪福身回道:“于大哥说我母亲在角门那边寻我来了,似乎还受了伤,我去看看。” 天旋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茜雪点头示意,又匆忙赶路。 直到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天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茜雪消失的方向,总感觉,跟着茜雪的那人,怎么鬼头鬼脑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安好心的气息。 他想着追出去了几步,却很快停了下来,他本就不喜欢茜雪,如今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吧。 天旋心中思绪万千,景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儿演石像呢?” 天旋有些心虚地转头,不敢去看景煜的眼睛。 眼看着再穿过一道长廊,就快到角门了,于海却快走几步拦住了茜雪。 “你母亲现下在小房那边,我见她受了伤,特意找人照拂了一二。” 茜雪连声道谢,两人换了个方向走,只是越走茜雪越觉得奇怪,于海前后两次说的话怎么对不上,先是说母亲被看门小厮拦住进不来,现下又说他安排人送母亲去了小房,他们俩一直没分开过,若是来见她之前就安排好的,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她母亲在小房。 茜雪猛地顿了步子,不再跟着于海继续往前走。 “于大哥,大少爷那边我还未去禀报过,一会儿怕是要受罚,我先回去告个假。”,茜雪说完,也不等于没反应,拔腿就往回跑。 于海本就时刻关注着茜雪的举动,她停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见对方似乎想跑,索性不装了,直接上前扯住人的胳膊就往一处拉。 茜雪已经彻底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了,拼了命地想甩开他的手。 于海却直接抱住她的腰,将她面朝下打横抱了起来。 “都走到这儿了,怎么能不去看看你母亲呢?” 茜雪简直感觉被恶心的胃液上涌,他竟然无耻到,这个时候都还要拿自己的母亲做筏子,行这恶心之事。 茜雪双手双脚用力猛蹬,想要从于海怀里窜出去,于海拽着她就往旁边的廊柱上一磕。 直接磕得茜雪眼冒金星,神思恍惚,手脚都软了下来。 于海将她松开,而后双手往后一拧,拖着她就进了房中,茜雪感觉脑海中一片嗡鸣,控制不住地翻着白眼,于海见她已经没什么挣扎的力气了,便直接将人往床上一扔,坐在一旁,想喘两口气。 茜雪则是悄悄活动了一下双手,趁着于海背对着她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就手脚并用地开始往外冲。 于海动作很快,常年做重活更是让他力气非凡,他一个跨步追上去,直接扯住了茜雪的头发,而后猛地一脚踹在茜雪的后背上。 一滴血卡在的茜雪的喉头,头发被撕扯的剧烈疼痛几乎要将她疼晕过去,她双手还在无意识地扒拉着地面,身体却被于海再次扯了回去。 于海看了看她,又甩了她一巴掌,打她直接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这才关上了门。 他将浑身软绵绵的茜雪提上了床榻,粗粝的手指抚摸着茜雪的脸颊,心里是止不住地得意:“你有福了,一会儿好好尝尝,我可比大少爷强多了。” 于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扯茜雪的外衫,手指更是放肆地在茜雪身上游走,眼神里野兽般骇人的光芒怎么都收不住。 茜雪身体绵软,对于海的强迫暂时无力反抗,嘴里却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放开我,别碰我。” 于海看着她无力和痛苦的面容,兴致越发高昂,在放肆地大笑中,开始低头去脱自己的衣服。 茜雪的手指却在此时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用尽此刻能用出的所有力气,猛地朝着于海的脑袋砸去。 鲜血迸溅,伴随着于海痛苦的吼叫声,茜雪则趁着于海去捂伤口的时候,手脚并用地从床榻上爬了下来,朝着门口努力奔去。 于海却被这一下彻底激怒,几乎是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往前爬的茜雪就是一脚。 茜雪能感受到身后袭来的劲风,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直接被踹残废的觉悟,眼前的门却猛然被人踹开,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于海的身体瞬间飞出去好几米远,直接撞在了床榻的尖角上,而后呕出一口鲜血。 “龌龊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景煜冷淡的话语带着微微的怒气从门口传来。 茜雪仰头看去,站在光芒处的景煜,仿若天神降临,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陡然放松,一直咬牙坚持的眼泪,在这瞬间倏然滑落。 景煜只是扫了茜雪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眼神,天旋则是动作利落地上前,将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于海彻底制服。 “还没待够?”,景煜冷冰冰的话语再次出口。 茜雪这才从惊吓中回神,忍着浑身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景煜身边靠。 一入房门,景煜便已经推测出刚刚大概发生了什么,看着于海满头的血,忍不住小小翘起了唇角,还不算笨到无可救药。 第二百章 伤痕累累 见茜雪已经站在他身侧了,他脱下披风,随意地扔给她,“披上,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茜雪抱着披风一时愣神,随后垂下头任由泪水沾湿披风,心下却又暖又软,大少爷这是顾惜着自己的名声,怕自己现在这样传出去,自己会难堪。 于海已经被天旋绑了个结实,连带着嘴都给堵上了。 景煜方才的一丝温情此刻全数散去,对着天旋吩咐:“人交给你,务必审清楚。只要不死,随便你怎么做。” 天旋利落应是,而后扯起一头血的于海就往外走,他记得刚刚于海的牙齿似乎都被少爷踹掉了几颗,给他恶心坏了。 景煜转身欲走,茜雪却小小地扯了一下景煜的衣袖。 没了看着于海的冷厉,景煜只是微挑眉头看向茜雪,茜雪红成兔子的眼睛此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景煜,而后小声说道:“少爷能麻烦您陪奴婢去趟角门吗?奴婢怕于海说母亲有急事来寻事真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简直微不可闻,她也发现了自己这番话的逾矩之处。 景煜看着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了,又懦弱地缩了回去,他并未多言,便朝着角门处走去。 “跟上。” 茜雪连忙小跑跟上,但是头晕还没好,跑得有有点东倒西歪,景煜虽未回头,却不由放慢了脚步。 角门处的小厮被景煜的突然到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不过也还是说清楚了,今日角门未曾来过人,让茜雪彻底安心了。 景煜回头,发现茜雪竟然又哭得抽抽噎噎的,但是,很明显不是刚才那种委屈地哭,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庆幸和安心的光彩。 景煜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无奈:“哭得丑死了。下次莫要再犯蠢了,把这个教训牢牢记住。” 茜雪吸着鼻子,极其乖顺地点着头,让景煜仿佛看到了被抢了食物委屈成一团的小仓鼠,手指下意识地轻抚着茜雪的脸颊,似乎想将她脸颊的泪水全部蹭掉,偏生他手劲大,直接把茜雪的眼圈搓的更红了。 茜雪本来委屈的心情,被景煜动作生硬的安慰给搞得瞬间好了大半,她噘噘嘴,轻声抱怨一句:“脸都快蹭破皮了。” 景煜拭泪的动作一顿,而后狠狠地捏了一把茜雪的面皮,“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景煜声音依旧一股子冷淡味道,但是,丝毫感受不到生气的意思,仿佛刚刚差点把人踹死过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待两人回到院里的时候,李嬷嬷已经在院里急地转了好几圈了。 一见人回来,她几乎立马上前扯住茜雪问道:“发生什么了?” 景煜并未出声,朝着内院走去,茜雪则跟着李嬷嬷进了房间,而后才将刚刚的一切细细说来。 李嬷嬷则是一边听她说,一边去看她的伤处,越查越心惊,手臂,后背,后脑勺,都有伤痕。李嬷嬷一边小声骂着:“真是个腌臜货,真不是个东西。”,一边找伤药给茜雪上药。 “李嬷嬷,怎么样了?”,天旋边敲门,边问道。 茜雪见药晾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穿衣给天旋开门,举手敲门的天旋和开门的茜雪视线对个正着,天旋竟然一愣,而后快速偏过头去,不敢同茜雪对视。 茜雪有些疑惑地看向李嬷嬷,李嬷嬷收拾着东西,笑着说道:“是天旋发现那个于海有问题,报给了少爷,这才及时救下了你,你可得好生谢他一谢。” 茜雪登时想起路上碰到天旋的事,她虽然意外天旋这么讨厌她,却愿意救她这件事,但是,心里的感激却不是假的。 她连忙想屈膝行礼告谢,天旋却猛地一摆手,语气有些尴尬地说道:“少爷还在前面等着呢,收拾好了就快些过去。” 茜雪被天旋这个反应搞得一愣,李嬷嬷却在后面笑骂一声:“天天冷着个脸,这会儿倒是害羞上了。” 茜雪虽不明白具体情况,却还是跟着一起浅浅笑了起来。 等茜雪走到景煜房间时,便看到于海跪在景煜房门前,她一顿步没敢往前走,景煜的声音却悠悠传来:“进来吃饭。” 天旋则站在茜雪背后轻声说道:“于海已经被我卸成废人了,不用害怕。” 茜雪微微点头,便不再看于海,朝着房内走去。 景煜正在用饭,见二人到来,对着天旋吩咐道:“这于海不是我手下的人,之前又救过二弟的命,你去请二少爷过来,让他来决断。” 天旋应下便直接退了出去,茜雪瞧了眼景煜,有眼色地走到景煜身旁,想帮景煜布菜。 景煜停了筷子,抬头看了茜雪一眼,“我说的是让你过来吃饭,没说让你伺候我吃饭。” 茜雪握着筷子的手一时有些无措,一时间只能憋出一句:“奴婢同主子一同吃饭,这于理不合。” 景煜语气带了些不耐烦:“我的院子,我就是规矩,还是说你觉得府里其他人说得比我对。” 茜雪头摇成拨浪鼓,手下也麻利地去给自己打了碗白饭坐在景煜下手位置,她现在可算大概摸清楚景煜脾气爆发的点了,基本上学会了顺毛捋这件事。 饭桌上两人都无话,茜雪一开始还很紧张地只敢吃白饭,渐渐地,她发现景煜吃饭基本没什么要求,不像在赵氏院子,她一会儿要端漱口水,一会要拿热毛巾,一会又要布菜的,忙得要命,还生怕做错哪一步被罚。 景煜吃相很是优雅,茜雪吃饭时,总会忍不住偷偷瞄一眼,心里觉得真是赏心悦目,她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很多,吃起饭来也自在了许多。 景煜却很快便用完了饭,此刻正在用热毛巾净手,屋外便传来了景轩的声音。 “大哥在吗?小弟前来拜见。” 茜雪被这一声吓得立刻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她放下碗筷,打算站起来伺候景煜出去。 景煜却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地说道:“无妨,你继续吃,我自会解决。” 言毕,景煜便推开门走了出去,茜雪端着饭也实在吃不下去,索性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着外边的情况。 兄弟二人会面都是笑着先见了礼,跪在一旁的于海却淡定不了,拖着断腿就想往景轩这边爬,被卸了下颌的嘴只能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第二百零一章 满不在乎 景轩瞥了眼于海的惨状,唇角虽然还带着笑意,眼神却已然染上了一抹寒意。 “大哥这是干什么?好端端地竟将个好人折磨成这样。” 景煜却似乎来了兴致,笑意越发明显,“怎么?你的人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景轩眉头一皱,脱口而出:“不论是什么事,也不该将人如此折辱。” 景煜却低低笑出了声:“二弟,我真为你感到悲哀,被奴仆欺骗到这个份上,你也是可怜。” “大哥,慎言!”,景轩被景煜这话气到手指都微微发抖,但是脸上却还努力维持着镇定。 “你既不知,那我来告诉你。于海使计诓骗我院中之人,欲玷污其清白,若不是天良发现及时,那姑娘怕不是已经一根白绫吊死在你面前了!”,景煜语速飞快,刚刚的笑意全然消失,到最后一句时,已然染上了一丝怒气。 景轩被惊得一愣,而后转头便呵斥于海:“你,怎敢!” 天旋将于海卸掉的下颌装了回去,于海口齿不清地辩解道:“少爷,你听我解释,我没对茜雪做什么,我都是好心。” 天旋冷着脸又踹了于海一脚,“把人都打成那样了,还叫没做什么?” 于海明白自己处境,只敢往景轩身旁靠,景轩看着他凑过来,一皱眉头,微不可察地挪了几步,生怕被于海碰到。 景煜懒得陪他们继续磨嘴皮,直接说道:“二弟,现在是证据确凿,我的意思是直接送官,不过,于海毕竟是你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景轩笑着的脸皮一僵,有些尴尬地开口:“大哥,这再怎么说,都是府内的私事,一报官岂不是尽人皆知了,我们相府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景煜露出一丝嘲讽,继续问道:“那么,按二弟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景轩瞟了一眼跪在一旁呜呜哭的于海,脸色是藏不住的嫌恶,不过,他还是尽量镇定地说道:“大哥,于海现在被你们打成这样,茜雪也没出什么事,也算是赔罪了。我也不包庇他,回去会再罚他一通,然后将他撵出府。只要不闹大,怎么都好说的。” 贴在门缝处的茜雪如遭雷击,这般冷酷无情的话,竟然真的是二少爷说出来的…… 景煜终于抬起眼看景轩,他问道:“往日见你同茜雪也算是亲厚,如今,你倒是说出这种话来?” “哪有的事,是大哥你想岔了。” 景轩停顿了一瞬,似乎仍怕景煜不信,继续补充道:“茜雪性子好,同大家都处得来,同于海这事,说不定也不过是些打闹。不过,她总是受了委屈的,明日我便叫人送些她喜欢的吃食衣裳来补偿她。” 景轩心里盘算得清楚,茜雪的性子最是好哄,随便给点什么,再说几句软话,事情也就过去了。 房门处突然一阵响动,景轩立刻警惕地问道:“大哥,里面还有人?” 景煜满不在乎,直接说道:“既然人家都知道了,你不如直接出来听。” 房门轻响,而后缓缓打开,景轩抬眸望去,便直直对上了茜雪那双盛满了水光的眸子,只不过不似往日里见了他那般满眼欣喜,在对上自己的一瞬,便直接低头错开了视线。 茜雪心底彻底都沉重无比,在看见景轩的那一刻,她终究是选择了,毫不犹豫地走到景煜身后站定。 景轩的心情一时有些许复杂,不过,表情的破裂和心情的错愕都是一瞬间的,他很快便振作了起来,景煜是油盐不进,但是,茜雪可不是。 “茜雪,你来了正好,你同大哥好好解释一下,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你应当知道,大哥和我都同这相府牢牢绑定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于海的事情闹出去,对于相府的名声,大哥的仕途都不是什么好事。” 景轩说完,发现景煜一脸的无所谓,而茜雪也依旧沉默地低着头。 他一咬牙,又重新加了一句:“茜雪,这事若是闹得尽人皆知,损害最大的,是你的名声吧。” 景煜轻笑一声,挪动身形遮住了茜雪,“二弟,作为相府二少爷,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用名声去威胁一个丫鬟?” 景轩被景煜毫不留情的话语刺激得浑身一抖,一直维持着假笑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大哥何出此言,我这是为你同茜雪考虑,你倒是出言侮辱我不成。” 景煜回头看了眼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茜雪,心底里涌起一股不爽,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不愿意直截了当地同自己站在一线,同景轩对抗吗?她就真这么喜欢景轩吗? 景煜哪里能理解一个下人的生存之道,他们从来人微言轻,主子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所以就连反抗都只能这么无声而柔弱,站在景煜身后一言不发,已经是茜雪现在能做出的最有力的表态了。 景轩看了眼景煜,挪了几步,走到了重新能看见茜雪的位置,再次开口:“茜雪,大哥并非女子,不懂你的处境,你自己难不成满不在乎吗?” 茜雪的身子微微一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对景轩彻头彻尾的失望,她没有去看景轩一眼,而是望着景煜的背影,踱步走到了景煜身后,再次站定,毫不动摇。 “看来事情已经有了决断,天旋,送客。”,景煜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转身拉着茜雪的胳膊就往回走。 景轩急忙追上前,却被天旋一把拦住:“二少爷,院门在那边。” 景煜瞪了一眼天旋,也顾不得自矜身份了,直接大声说道:“大哥,事情既然有了决断,于海我就领回去了。” 景煜脚步一顿,笑着转过身来,“我的意思是,于海以奸污罪送官。” 言毕不再理外边的吵吵嚷嚷,领着茜雪就进屋去了。 看着还剩下的大半碗饭,一股不自觉的酸味飘了出来,“你倒是在乎他,一听他的声音,这顿饭都不来得及吃了。” 等了半天,发现茜雪都没有回应,景煜转身才发现,茜雪已经哭得一脸泪了。 刚刚打击了景轩的那股快意,很快便散了个干净,他将人拽着坐下,抬手去帮她拭泪,嘴巴却不消停:“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老是为他哭得这般伤心。” 第二百零二章 鞭子不认人 茜雪感受着面颊上粗糙的手指来回摩擦,眼泪流得更凶了,搞得景煜摸不着头脑,索性收回了手,他不擦了还不行。 “奴婢……奴婢只是难受,二少爷他竟是这样的人。” 景煜听了好笑,忍不住问道:“不然呢?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君子端方,性情高洁?” 茜雪的难受还在控制不住地一股一股往外冒,景煜的眼神却染上了一丝黯然,“还是说,你也钦慕他的才华,喜欢他吟风弄月的样子。” 茜雪狠狠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奴婢是小时候受过二少爷恩惠,才一直觉得二少爷是个好人。” “一点小时候的恩惠,就足够你着急忙慌地往景轩房里跑?” 景煜表情不变,茜雪却感受到了景煜情绪的变化,她擦擦眼泪,又朝着景煜挪近了一点,这才将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主要是因为大小姐想要带人去侯府的事,奴婢才一时着急这才想了这么个昏招。” 景煜听完茜雪的一番内心剖白,也明白了为啥于海招供的时候,一直在攀咬是曹漠撺掇的他了。 曹漠这是为被带去侯府的妹妹嫣然报仇啊。 景煜看了眼低着头,在自己面前乖乖巧巧的人,拿筷子夹了菜放在茜雪碗里,“先吃饭,别的事情我会解决,必不会伤及你的名声。” 茜雪望着景煜握着筷子修长白净的手指,忍不住脸颊微热,而后小声应是。 景煜既不走,也不催促,就坐在桌前,看着茜雪小口小口地吃饭,看得茜雪只觉得脑袋上冒热气,她不由加快了吃饭的动作,撑得两颊鼓鼓的,像一只努力屯粮的仓鼠。 景煜侧首,低沉的笑声便在屋内缓缓荡漾开。 “行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乖乖在院里待着,不要去院门口当门神了。” 茜雪一听这话,双颊泛红,声音嗫嚅地回道:“奴婢自是真心实意想报答少爷,可是,奴婢现在身上不……不方便。” 景煜看着她,正经地问道:“洒扫整理,奉茶倒水,这些你都不会?我这每月二两银子,就雇了个石狮子不成?” 茜雪见景煜神情正常,并无丝毫旖旎的意思,暗暗在心底里骂了自己几句,嘴上却不耽误:“奴婢都会,全听少爷差遣。” “嗯,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些贴身丫鬟该做的事。”,门外天旋求见,似乎有事要禀报,景煜起身离去,却在门口处停了脚步,回身吩咐道:“明日叫李嬷嬷带你回去看看父母,免得又被这种伎俩给骗去了。” 景煜吩咐完便不再停留,留下茜雪一个人忍不住一阵开心,既为了能见到父母开心,又因为大少爷给了她安排,她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拿那二两银子的月钱了。 第二日,待茜雪跟着李嬷嬷做完了事情,这才同李嬷嬷开口,说了景煜让她回家探亲的安排。 李嬷嬷办事麻利,很快就安排了人去套车,茜雪自是喜不自胜,将之前准备好的各种包裹通通都带了出来。 李嬷嬷本以为也就带些银钱,首饰啥的,没想到这里面甚至还有什么针线,碗碟之类的,就感觉惊奇。 “庄子上连针线都会缺吗?” 茜雪只是扯着嘴角笑笑,低声回道:“父母怕我担忧,永远都说自己过得很好,我自己也在庄子上生活过,自是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反正这些东西,我在府里也用不上,不如带过去,说不定他们能派上用途。” 李嬷嬷看着低头认真装车的茜雪,心底里忍不住多了几分疼爱,若是自己的女儿未曾离世,如今,应该也是这般贴心周到的好姑娘吧。 马车很快就到城外的庄子上,茜雪心里期待见到父母的心情越加迫切,几乎是马车一停,她便急急下了车。 还未等她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便听到一声呵斥:“慕婉,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我的鞭子可不认人!” 茜雪搬东西的手一顿,那是母亲的名字! 她将东西一放,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管事婆子正高高举着细细的皮鞭威胁着,而母亲则摔倒在地上,脸上都沾满了灰尘。 茜雪飞奔过去,将母亲护在自己身后,这才抬头直直看向管事的婆子。 “孙妈妈,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好好解决,怎的就要打人呢?” 她身形瘦弱,对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着一副十足的可怜样,但是,她却没有后退分毫,将母亲遮得严严实实。 慕婉在听到茜雪声音的一瞬就挣扎着起身,慌忙去扯女儿的袖子。 “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哪里有不妥啊?”,慕婉满眼着急,生怕女儿受了什么伤害。 孙妈妈上下打量了茜雪一番,这才缓缓开口:“这不是茜丫头嘛,不在府里好好伺候主子,怎得偷跑到庄子上来了,也不怕被主子发现,找人牙子给你发展了。” 茜雪正想反驳,李嬷嬷却已经走了过来,她淡定地立在不远处,声音沉稳有力:“什么叫偷跑?茜雪如今是大少爷身边得用的人,我们是奉大少爷的命令来的。” 孙妈妈定睛一看,发现是李嬷嬷,赶忙快走几步迎了过去:“哟,这不是李姐姐嘛,这是有啥事,还得您亲自来。” 李嬷嬷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了,她语气依旧淡然:“茜雪的双亲,我们今日来要一并接走,有劳妹子之后同夫人报备一下。” 孙妈妈心头一沉,感情这事夫人都不知道,他们就来要人了。 孙妈妈笑容淡了些,想要说些话阻拦一下,李嬷嬷却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孙妈妈就噤声了,大少爷那边,她也是得罪不得啊,现下李嬷嬷人就在这儿,她一个人怕是做不得主啊。 李嬷嬷见孙妈妈识趣地闭了嘴,这才对茜雪说道:“同你母亲先回去看看,瞧瞧有没有伤到哪儿。” 茜雪看着李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扶着母亲往回走。 待进屋时,慕婉却先开了口:“这位姐姐好生眼熟,可是伺候过先夫人?” 李嬷嬷一听慕婉这话,也不由朝着慕婉看去,发现自己之前也见过她,李嬷嬷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之前也在府里伺候过?” 慕婉点点头,回道:“先前在相爷身边伺候过笔墨。” 第二百零三章 善待下人 李嬷嬷眉头一皱,却没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让茜雪去看看慕婉的伤怎么样了。 慕婉先是谢过了李嬷嬷,而后微微一扯茜雪的衣袖,便带着茜雪进了房间。 茜雪这才细细查看了一遍慕婉身体的情况,看着胳膊,还有背上一道一道红色的鞭痕,茜雪眼泪就开始不争气地往下落。 她从包里摸出李嬷嬷之前给她涂的伤药,开始仔细地帮母亲上药,看着母亲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动作,她的心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生疼。 慕婉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头发,心里是止不住地怜惜,她想要劝慰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毕竟,比起自己的身体,她更担心女儿的处境。 “雪儿,告诉母亲,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在夫人跟前伺候吗?现在怎么到大少爷院里去了?” 慕婉一派慈母的关爱表情,茜雪却被看得脸色一红。 她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含含糊糊地说着:“我……我现在算是大少爷的人了。” 母女连心,茜雪就算说得再怎么含糊,慕婉看着她这副姿态,又有什么不懂的呢。 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卡在了喉头,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冤孽啊…… 茜雪被母亲猛然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又是倒水,又是给慕婉顺气,“母亲,您别动怒啊,都是我的错。” 慕婉手指颤颤,等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她望着一派纯真的女儿,又怎么说得出责怪的话来。 “大少爷对你是什么心思,你知道吗?” 茜雪沉吟半晌,最后也只蹦出来一句:“我……我也不太清楚。” 大少爷的心思那么难猜,谁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说不得是看她可怜又倒霉呢。 慕婉再次叹气,摸着女儿发丝的手也垂了下来,“罢了,罢了,命运如此,多说无益。” 茜雪却捧着母亲的手小声嘟囔起来:“娘,您别担心,大少爷为人很好的。在他院里做的活计轻省,大少爷月钱给得也高,而且规矩也不像夫人院里那般多,真的是个顶顶好的东家了。” 慕婉看着女儿这副一心为景煜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何像被扎了一下,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好孩子,你要记住,少爷是少爷,你是你,少爷对你的好,也许不过是指缝中漏出来的一点心思,你若是真上了心,以后怕是要拿这条命去偿还啊……” 慕婉语重心长,说完这句话,仿佛是交托完了这一生一般。 茜雪看着母亲似泣非泣的神情,心里也跟着难受,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避子汤你可喝过了?” 茜雪没想到母亲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事,却还是红着脸点点头。 慕婉终于长舒一口气,而后说道:“少爷们以后会有自己的正妻,男人们不会管后宅事务,你无母族倚靠,以后正妻进门,你是打不赢这场没有流血的斗争的,所以,绝对不可以有孩子。” 茜雪听得迷惑,明明琉璃一直跟她说,有了子嗣,这才有了后半生的依靠,怎么跟母亲说得不一样呢? “娘,可是妇人在后宅不就是靠着宠爱和孩子活着吗?” 慕婉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一字一句地交代着,仿佛凝练了这一生。 “孩子不光是倚靠,同样也是牵绊。孩子从来拴不住男人,只会成为女人的牢笼。” 茜雪听得一怔,母亲难道受过这种苦吗? 慕婉看着女儿关切的眼神,心底里一片柔软,她这个女儿总是牢记恩惠又心软得过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乖孩子,待大少爷的正头娘子进了门,你若无子,想要离开便不会被牵制,只要少夫人不是个心肠歹毒的,放你出府并不是难事。” 茜雪有些不懂,大少爷人其实很不错的,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慕婉见女儿依旧眼神迷惑,便继续说道:“相府虽然富贵,但是我们人微言轻,其中艰辛你也有所体会,若是能出府来,我与你父亲帮你寻一门普通亲事,我们一家一直在一起不分离,难道不好吗?” 茜雪听着母亲的话,也跟着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在她心里现下最重要的就是父母,如果真的能按母亲说的,一家人在一起过些平安和乐的小日子,她是再愿意不过的。 见女儿不排斥自己的提议,慕婉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 重要的话都嘱托完了,慕婉这才问起茜雪的来意。 茜雪赶忙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而后靠近母亲,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荷包,然后直接塞给了母亲。 慕婉将荷包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好几两银子,她有些惊诧地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有一部分是这半年来在大夫人院里伺候攒下的,还有就是大少爷给的这个月月钱,有足足二两银子呢。” 慕婉望着女儿发自内心的笑容,忍不住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嗔了句:“你啊~” 她说着话,却将银子塞回荷包又还给了女儿。 茜雪脸色一慌,忙问道:“娘,这是我带回来给你们的!你还我作甚!” 慕婉却很坚决地将银子塞了回去,“娘在庄子上用不到这么多钱,但是,你现在不一样了。以前,你只是个婢女,如今你被大少爷收了房,身份上就有所差别了。大少爷的年纪摆在这儿,娶亲的事左不过这些时候,若少夫人是个心眼小的,到时候,你可得有银钱打点,日子才不会难过啊。” 茜雪握着银子有些懵,她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她也会需要用银钱去打点关系,但是,母亲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慕婉却知道女儿已经把话听进去了,接着叮嘱道:“若以后少夫人问少爷待你如何,你该如何说?” 茜雪沉吟片刻,回道:“待我恩重。” “不对,你不该是特殊的那个,你要说‘少爷仁厚,对下人皆是善待,所以奴婢一个丫鬟,也能过得下去。’” 茜雪眨眨眼,点点头示意记住了。 “少夫人若是问你少爷后院中的事情,你该如何说?” “奴婢一介下人,不敢议论主子。” 慕婉轻敲茜雪额头,而后说道:“也不对,你应该让少夫人觉得她是特殊的。告诉少夫人,‘少爷院中干净,一心想寻一人托付中馈,绵延子嗣,终老一生。’”。 茜雪被母亲连着否决两次,她虽模糊中抓到了什么,但还是有些拿捏不准,慕婉见女儿不开窍,还想要再说几句,李嬷嬷却在门外敲了敲。 第二百零四章 情难自抑 “茜丫头,天色渐晚了,再不回去赶不上城门落锁了。” 慕婉一听,也不敢再耽搁,帮着女儿收拾起来,然后被茜雪搀扶着出去见了李嬷嬷。 李嬷嬷看了慕婉一眼,而后对着茜雪说道:“今早来之前,少爷吩咐过我,将你父母先从庄子上接到别处安顿。” 茜雪眼睛倏地就亮了起来,像只欢快的小百灵,“嬷嬷,这是真的吗?我……我刚还以您吓唬孙妈妈呢。” “少爷交代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不过,你父母的身契还在府上,可能需要稍微花点功夫弄出来,所以少爷只能先安顿他们去别处。” 李嬷嬷说这话时,还有些犹豫,茜雪却已经笑起来了,对着李嬷嬷就是一福身:“奴婢谢少爷和嬷嬷费心,可惜奴婢身家单薄,实在无以为报。” 李嬷嬷则是满意地颔首,不贪心,不着急,懂得感恩。 李嬷嬷眼神转向慕婉,而后笑笑,“慕婉妹子,茜雪爹还没回来,待你们全部收拾妥当,怕是要很晚了,我们再不往回赶,怕是要被关在城外了。我之后找人来接你们,今日茜雪得和我先回了。” 茜雪刚刚喜悦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拉着慕婉的袖子,十分不舍,慕婉却能明白李嬷嬷的担心,她安抚着女儿:“好好听少爷的话,日后我们母女相见的日子还多着呢,切不可任性。” 茜雪乖顺地点点头,她从来就不是个任性的人,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慕婉站在门框处,一直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彻底看不到影子,这才静静落下泪来。 茜雪坐在马车上,努力调整着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优点失落,李嬷嬷笑着靠近她,柔声说道:“少爷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办成,你不必忧心。” “奴婢自然全心全意相信少爷,只是太久未见到母亲,一时情难自抑。” 李嬷嬷笑着点点头,而后问道:“你母亲……是从入府开始就在相爷身边吗?” 茜雪不太明白李嬷嬷的意思,却还是诚实地回答:“娘说,她被买进府没多久,就一直跟在相爷身边伺候了。” 李嬷嬷未接话,却已经将慕婉那些年的事都想起来了,因为容色出众一直在景相身边伺候,后来被赵氏找了个由头就配上一个瘸子了,就是不知其中又有什么内情…… 车内安静无声,却突然一个猛晃,直接将茜雪甩到了李嬷嬷身上。 晃动一停,茜雪便赶忙爬起来,去扶李嬷嬷,“您可受伤?” 李嬷嬷摆手,转而朝着外面问道:“天盟,发生什么了?” 天盟的声音从帘外传来:“似是有人的马车惊了马。” 李嬷嬷同茜雪同时掀帘朝外看去,便看到人潮涌涌,周围喧嚷成一片,前面还有一片被马匹踩烂摊位,眼瞧着人群四处奔逃,他们周围也时不时有人撞过来。 茜雪同李嬷嬷都被这场景吓了一跳,打算赶忙换道赶路,却见一年轻男子飞身而过,朝着人群的反方向奔去。 天盟呆了一瞬,而后猛然出声:“那不是少爷吗!” 景煜动作轻灵,兔起鹘落间已然踩着墙壁借力,越过众人,朝着惊慌的马匹跑去。 疯马的周围人群已经跑了个干净,也方便了景煜施展,几个呼吸间,他已飞身上马,控住了缰绳,同马进行了一番角力。 李嬷嬷在窗口看着,手帕都快绞成一条咸菜了,感觉心脏都要跟着景煜的动作飞出来了。 好在景煜骑术了得,狂躁的马匹被他逐渐安抚,渐渐停了下来,而后又打了几个转,停在原地开始喘着粗气。 茜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见到马匹被景煜制服,这才终于长出一口气,脸颊激动得红扑扑的,“大少爷可太厉害了。”,她忍不住发出赞叹。 李嬷嬷的心也总算收回了肚子,便同天盟说道:“这个时间,少爷应该已经下职了,去问问,是否同我们一道回去?” 天盟跳下车,朝着景煜跑去,景煜那边的马车上却掀帘走出来个姑娘,她似乎被刚刚的惊险吓坏了,下车的脚步没踩稳,看着就要摔倒,景煜反应敏捷,抬手扶了姑娘一把,见人站稳,便飞快地松了手。 那姑娘却在那一瞬,看清了景煜的面容,一张俏脸悄然攀上一抹绯红,她轻声道谢,景煜则微微颔首示意听到了。 而后,景煜便抽身去检查马匹的情况,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那姑娘却将周围的调笑声听了个清楚,她轻咬下唇,羞红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漾起一丝笑意。 景煜发现马蹄似有异常,又蹲下身观察片刻,便起身同那姑娘小声说道:“此事并非意外,若你想查,马蹄或许是个突破口。” 那姑娘只敢偷偷看向景煜,而后微微点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天盟却跑到了景煜身边。 “少爷,您若是没有其他行程,要搭府里的车一道回去吗?” 景煜抬头看去,发现是今日茜雪去探亲的马车,他回身对着身后的姑娘一拱手,便跟着天盟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李嬷嬷一开始还担心茜雪看到这些会不会拈酸吃醋,还敲打了她几句,告诉她少爷不喜欢后院里的人心思叵测,因为一点小事便闹得家宅不宁。 哪知茜雪只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便继续扒拉着窗户往外看,眼底一丝心酸难过都看不见,李嬷嬷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天盟很快便回来了,一边驾车一边说道:“少爷说让我们去前面那个巷子等他,他很快就过来。” 待车子停到指定位置没多久,换了衣服的景煜便登上了马车,他身高腿长,再加上这辆马车不过是府里仆人采买时用的小马车,室内空间本就狭小,他一进来,整个空间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 茜雪赶忙给他挪位置,一双眼睛还闪着明晃晃的崇拜,景煜脚步一顿,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了一丝小得意。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茜雪身边,不经意间同她贴在一起。 “今日可还顺利?” “奴婢谢少爷恩典,今日得见母亲,得知双亲情况尚好,实在是感激不尽。” 景煜见她眸中水光闪动,便知此话不假,笑着还想说几句,便听到有人在车外喊:“请问刚刚制服马匹的公子可在此处?” 景煜停了动作,不再出声,来人并不气馁又问了一遍,天盟被这小丫头的坚持不懈搞得有点尴尬,便朝着帘内问道:“少爷,我们是直接走吗?” 第二百零五章 少爷是好人 景煜没有动作,李嬷嬷从里面掀开帘子说道:“劳烦您回去转告一声,我家公子说了,小事一件,不必挂怀。” 谁知那丫鬟并不挪步,顺着门帘朝内看去,看到景煜后,声音都带上喜色:“刚刚公子制服马匹,救我家小姐于危难,救命之恩,怎可不报。劳烦留下贵府地址,必厚礼来谢。” 景煜垂眸依旧不多说一字,李嬷嬷看着眼前的小丫鬟,最终开口:“景相府。” 小丫鬟得了答案,便不再多拦,行了礼,欢喜地跑了回去。 天盟驾车前行,李嬷嬷则又看了茜雪一眼,发现她依旧一脸感激地看着景煜,甚至还狗腿地想帮景煜按按胳膊,李嬷嬷就感觉到一阵无奈,这丫头,到底是傻还是缺根筋? 景煜被茜雪这崇拜感激的眼神盯得有些不适应,他侧头说道:“你怎的还坐在此处?” 茜雪被景煜这句话弄得一懵,她不坐这儿,还能坐哪儿? 李嬷嬷则是笑开了,现在车内坐着三个人,实在是拥挤,景煜的腿都有点伸不开,她顺着景煜的话说道:“车内坐久了闷,我去车外坐会儿。” 景煜立刻出声:“夜里风冷,嬷嬷不可出去吹风。”,说着他就转向了茜雪,“大夫人院里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不知尊老,也看不懂眼色?” 刚刚李嬷嬷开口的时候,茜雪就知道景煜的意图了,但是,听着景煜的话,她还是在心里撇撇嘴,有话就直说嘛,老是话里套话的,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听差了。 心里不服,但是身体和嘴非常老实,茜雪应“是”,而后起身朝着车外走去。 车轮不知碰到了什么,一个颠簸,车内空间小,她站得本就困难,身体一歪,就直接跌在了景煜怀中。 她有些慌乱地想要尽快站起来,手臂在扑腾,身体在扭动,不经意间摩擦了景煜身体多处敏感的位置。 景煜脸色先是一红,然后逐渐变黑,提溜着茜雪的脖领子,“现在能站稳了吗?” 茜雪依旧睁着那双无辜水润的眸子看着景煜,声音小小地说道:“谢谢少爷,奴婢现在可以了。” 景煜感受着有些发热的脸颊,觉得这小妮子不是无心的…… 茜雪第一次坐在马车外,心里忍不住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天盟靠了靠,想要拉一拉他的衣袖。 不远处立着的另外一辆马车看着这一切,车辕上的小丫鬟回头同马车内的人说道:“车外这个姑娘, 刚还在车内坐着,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 车内传来的声音轻灵好听,话语却实在恶毒。 “随时都能被撵出车来的人,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个讨人欢喜的玩意儿。” 夜里风冷,茜雪不由缩了缩身子,天盟兀自驾着车,也没有关注她这边的情况,车架时不时颠簸一二,茜雪总感觉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掉下车去。 她犹豫半晌,这才小声开口问道:“天盟小哥,我能靠你近一点吗?我有点害怕。” 天盟看着脸冻得红红的茜雪,猛地也闹了个大红脸,见茜雪坐在车沿上摇摇欲坠的样子,最后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同意的茜雪,小心地扯住了天盟的衣摆,心里也放松了很多,待适应了一阵以后,还能腾出精力去看看这平时见不到的夜景。 马车很快就到了角门处,景煜掀帘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茜雪捏着天盟衣摆的样子。脸色陡然一沉,话语也显得格外不中听。 “杵在这里干什么,挡我的路吗?” 茜雪闻言赶忙跳下车,站在地上又去扶景煜下车,景煜瞥了她一眼,没接受她的好意,自顾自地下了车,同时还转头瞪了天盟一眼。 天盟一脸无辜,怎么就突然被少爷嫌弃了…… 李嬷嬷唇角含笑,一拍天盟脑袋,“你个呆子。” 得了恩惠的茜雪,今天是干什么都是十足地卖力,进了院子就忙活开来了,又是去传膳,又是去泡茶,恨不得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全部都展示出来。 景煜看着忙个不停的人,感觉眼睛都发晕。 “别转悠了,过来吃饭。” 茜雪快步走到景煜身边,先是递上热毛巾让景煜擦了手,又开始帮景煜盛了汤,之后拿公筷开始给景煜布菜。 景煜望着笑吟吟的茜雪,根本发不出脾气,“我不是说过了,我院子里没那么多规矩。” 茜雪却笑着摇头,看向景煜的双眼亮晶晶的,里面写满了真诚,“少爷误会了,奴婢这般做是心甘情愿的,少爷这些日子数次施恩于奴婢,奴婢不过是做些分内的事情,根本无法报答少爷的恩情。” 景煜眉头轻挑,心底里隐现出一丝开心,这妮子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伺候人都能这么开心,你也是个傻的。” 茜雪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笑着回道:“哪里能一样,之前伺候夫人不过是讨生计,伺候少爷可就是报恩了。” 景煜终于没忍住脸上也浮起一丝笑容,“别光说漂亮话,过来吃饭。” 茜雪不再拒绝,乖巧地给自己也盛了饭,景煜端起茜雪盛的汤,吹凉喝了几口,而后问道:“你父母的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自然全听少爷的。” “怎么?不怕我使坏?”,景煜笑着问道。 茜雪却眼神澄澈,十分坚定地看向景煜,“我相信少爷是好人。” 景煜似乎被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灼伤了,他偏过头去,而后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你不也很信任景轩吗?” 一听到景轩的名字,茜雪亮闪闪的眼神就忍不住黯淡了下去,她唇角噙着一抹苦笑,嘴巴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丝奇妙的快感在景煜体内升起,看着茜雪心中的神明陨落,变得不堪,特别是这个人是景轩,简直让他心底里那些幽暗的想法,疯狂生长,扭曲缠绕,吸食着心底血肉,释放出隐隐的欢愉。 一时无话,景煜也不再多问,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待餐食撤下,茜雪伺候着景煜喝茶时,茜雪再次开口。 “少爷,奴婢能预支点月钱吗?” “怎么?你缺钱?” 第二百零六章 食言 茜雪手指绞着手绢,深吸一口气,将理由娓娓道来:“奴婢现在只想全心全意伺候少爷,不想同二少爷有任何牵扯,所以,当年的那些恩惠,奴婢想一次性还个干净。” 景煜来了兴致,他放下茶盏,声音微扬:“哦?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些年来一心向着他。” 茜雪被景煜调笑般的话语问得双颊泛红,却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林林总总应该有十两左右。” 景煜简直忍不住笑出了声:“十两?景轩哪怕少吃几个菜,都吃得比这个多。” 茜雪却认真解释道:“少爷,这是不一样的。对于二少爷来说,奴婢全家的命加起来都不算什么,但是,他确实曾经帮过奴婢,那么奴婢便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二少爷可以不在乎,但是,奴婢的恩必须报。” 景煜看着一脸正色的茜雪,摇摇头笑道:“我这个二弟,真是枉读圣贤书,你都懂的道理,他却从来不懂。钱,我帮你出。你把你的忠心卖给我,如何?” “少爷您不需要买,奴婢自愿忠心于您。” 景煜望着那双从不说假话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茜雪的额头,“今晚留这儿吧。” 茜雪被这句话搞得脸一红,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景煜见状,上手掐了她的脸颊一下,“想什么呢,伺候笔墨,现在会了吗?” 茜雪连连点头,为自己不知羞的想法忏悔,然后将自己苦练的磨墨技术好好发挥了出来。 景煜看书,时不时写几个批注,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馨香,心里头一次理解了红袖添香的乐趣。 待景煜处理完所有事情,去看茜雪的时候,发现人早就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头一点一点的了,在无人关注的夜里,他看着少女甜美的睡颜,忍不住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 齐府里又是另一番景象,齐夫人听说女儿今日的遭遇,吓得不轻,一听说女儿回府,便匆忙找去,推门却不见女儿惊慌,竟是望着自己手腕,笑意浅浅。 “凌瑶,有伤到哪里吗?可吓死母亲了。” 齐凌瑶一收笑容,看向母亲,乖巧地表示了自己身体无碍。齐夫人又是一番检查,见确实没什么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她长舒一口气,看向眼神含春的女儿,笑着问道:“我们瑶儿,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齐凌瑶轻搡了齐夫人一下,而后小声嗔道:“娘,你又笑话我。” “是你自己藏不住事,还怪为娘了?说说吧。” 齐凌瑶便将今日景煜救她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齐夫人本来一直笑着,直到听到是景相府上的公子,陡然间收了笑容。 “瑶儿,你莫要再想了。” 本来说得欢喜的齐凌瑶呆了一瞬,而后赶忙问道:“娘,怎么就不可以了!人家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又是贤相之子,哪一点都是好夫婿的选择啊。” 齐夫人看着激动得眼圈都有些红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瑶儿,听你的描述,救你的公子必然是景相的长子,你知道他在这勋贵圈子里是个什么名声吗?你可是娘心尖尖上的孩子,娘怎么舍得让你去受苦!” 齐凌瑶望着母亲,明白刚刚是自己有些太激动了,她上前靠着齐夫人,温声软语地说道:“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我见那景郎君的风采,绝不是传言那般的人。” 齐夫人还是不同意,齐凌瑶只好抱着齐夫人撒娇:“娘,我都跟人家承诺了,明日要带重礼去谢的,总不好食言吧。” 齐夫人被女儿缠得无法,只好妥协道:“好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看看这个景郎君的为人,若是真如传言一般不靠谱,你可一定给我断了心思。” 齐凌瑶笑得乖巧,又说了许多软话,哄得齐夫人开开心心地回房去了。 茜雪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有人在动,她脑袋先是懵的,很快便反应过来不对,她的房间这是进贼了?她猛地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吓得身边的人也抖了一下。 “你要是这么精神就别赖床了,过来伺候我更衣。” 茜雪眨巴眨巴眼,脸上写满了疑惑,这贼的声音,怎么那么像大少爷的声音。 她转头,对上了景煜似笑非笑的眼神,木呆呆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她这是睡在了景煜的榻上! “还看?难不成让我去伺候你?” 景煜的话传来,伺候人的动作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茜雪都不需要反应,就已经开始帮着景煜穿戴起来。 她边整理衣服,边小声问道:“少爷,奴婢……怎么会睡在这儿啊。” 景煜则看着她笑笑,“你自己怎么来我榻上的,你这会儿装不知道?” 茜雪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她的记忆就停在自己磨完墨,给景煜打扇,自己似乎是有点困,然后就没有了…… 难不成是她会梦游,睡着自己跑到少爷床榻上去了? 她越想越羞,手指捏着景煜的衣服差点给揉皱了,好在景煜出声提醒,窘得她几乎都快躲进景煜怀里了。 少女白皙的脖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脸颊则红成一片,如饱满水润的蜜桃,她手指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帮他系着衣带,刚刚虽然调笑着茜雪,但是,此刻景煜却感觉自己有点麻烦了。 “少爷,您能去那边坐着吗?我太矮了,这样没法帮您束发。” 景煜闷闷地嗯了一声,便坐在了不远处的圆凳上,茜雪的手指微凉,笼过他鬓边碎发,将它们细细梳拢在一起,她动作不甚灵巧,时不时会碰触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缓缓靠近,身上的馨香便充盈在他鼻尖,里面还夹杂着他床榻常用的熏香味。 景煜忍不住喉头滚动,少女的体香夹杂着自己的味道在鼻尖缠绵悱恻,少女柔软的身姿在自己眼前来回晃动,调整着他戴的玉冠的款式和簪子,她时不时低头耳语,问着自己更喜欢哪一个,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带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景煜感觉体温似乎在慢慢升高,他猛地站起来,拿过茜雪手中的玉冠和簪子。 “束发这事,你还是好生练习练习,今日我自己来。” 说完拔腿便走,茜雪赶忙拿着外裳追了上去,“少爷,奴婢帮您把外衣穿上。” 景煜不敢回头看她,只是闷闷地嘱咐道:“放那儿吧,我一会儿穿,你去问问李嬷嬷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茜雪怯怯应“是”,心里却有些难过,自己之前在赵氏院里只帮夫人梳过头,对于男子束发并没有学过,今日让少爷失望了。 第二百零七章 好姻缘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景煜,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奴婢之前未曾为男子束过发,之后一定勤加练习,让少爷满意。” 景煜摆摆手让她快走,有些微红的脸颊上却忍不住有了一丝笑意。 待茜雪寻到李嬷嬷处时,便看到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摆在桌上,她忍不住眉头一皱,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那个味道,她简直终生难忘。 李嬷嬷笑着将汤药推过去,茜雪摆摆手说道:“奴婢昨夜同少爷并未发生什么。” 李嬷嬷却并不信,景煜这个年纪,又存了心思,她可不相信什么都没发生,她只是笑着说道:“好孩子,喝了吧,别让我为难。” 茜雪看着李嬷嬷眼神里的不容拒绝,最终还是将药端起来一饮而尽。她已经同母亲谈过,本就不欲有孩子,她只是嫌药太难喝了,自然能避则避。 李嬷嬷见茜雪喝完药,便递了一碟蜜饯过去,“吃口甜的,就没那么难受了。” 茜雪拿着蜜饯,却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 下午时分,赵氏却派了人过来,弄琴看着坐在一起做活的李嬷嬷和茜雪,柔声传达了赵氏的吩咐:“通政司参议家齐家夫人同大小姐来府上拜访,专程来感谢大少爷昨日的救命之恩,夫人特地派奴婢来唤茜雪过去。” 茜雪觉得自己似乎听不懂话了,人家来谢大少爷,喊自己过去干什么? 李嬷嬷也开口问道:“既是来找大少爷的,唤茜雪过去干什么?” 弄琴摇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只是来传达夫人的吩咐,并不知为何。” 茜雪站起身来,看着李嬷嬷说道:“少爷不在,夫人那边有吩咐,不论怎样还是得去的,再加上人家是来送谢礼的,我们院里一个接礼的人都没有,也实在是失礼。” 李嬷嬷轻叹一口,叮嘱道:“仔细着点,可别犯错。” 茜雪点点头,便跟着弄琴朝着赵氏院中走去。 弄琴看了眼茜雪,眼神里有茜雪看不懂的担忧,茜雪想问什么,她却又偏过头去,并未多言。 两人步入屋内,便听到一阵笑声传来,几人似乎谈得很是开心。 茜雪一眼便看到了昨日被救的那个姑娘,笑意盈盈地坐在一旁听着长辈聊天。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氏的声音便跟着传来,“快来拜见齐夫人和齐姑娘。” 茜雪赶忙行礼,齐夫人则收了笑意,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 赵氏语气里满是笑意,招呼着茜雪说道:“是我们煜哥儿后院里的人。” 赵氏说得不是的景煜院里的人,偏生强调“后院”二字。 而景煜尚未娶亲,茜雪是个什么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一时间,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场景陷入了沉默,齐夫人和齐凌瑶不约而同地朝着茜雪投来嫌弃的目光。 茜雪自然感觉到了氛围的改变,可是她又不能对赵氏如何,只能低头柔声回道:“奴婢不过是个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罢了。” 语毕,齐凌瑶看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好转,依旧带着无法忽视的鄙夷和嫌恶。 赵氏看着这个场景心里泛起一丝快意,只是她不方便表现,依旧端着那张贤惠和善的脸,对着齐夫人说道:“实在是时间不凑巧,我家煜哥儿今日当职,这会儿都还没回来,所以才叫这丫头来,您不妨同她说说,好让她带话回去。” 齐夫人此刻已经脸黑如锅底了,她带着女儿来这景府道谢,见不到景煜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让这么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小丫头来跟她们会面,真是把他们齐家的脸按在地上踩。 “不必了,这礼我们也送到了,既然时间这么不巧,我们也就不多留了。”,齐夫人对着坐在一旁的赵氏扯出一个假笑,而后转头看向女儿,“瑶儿,我们走。” 赵氏轻笑,口气依旧温柔:“茜雪,替我送齐夫人和齐小姐出去。” 齐凌瑶并不想这么走,刚想开口多说几句,被齐夫人一个眼神就给制止了,她只得站起来,同赵氏行礼,然后跟着齐夫人告退。 两人走出赵氏院落后,齐凌瑶才小声问道:“娘,我们怎么这就走了,还没见到景郎君呢?” 齐夫人脸色发寒地看了齐凌瑶一眼,声音里也没了往日的温柔,“你个傻丫头,人家都把我们齐家的脸面撕下来在地上踩了,你还留着干什么?被他们看笑话吗!” 齐凌瑶扯着母亲的衣袖,焦急地小声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今日来道谢是一方面,还有帮你相看的意思,你看看那个赵氏,她不明白吗?你看她随便找了个什么玩意儿来,摆明就是让我们莫要自作多情。就这种婆婆,你要是真嫁过来,有你受苦的。” 齐凌瑶被母亲说得垂下了头,跟在母亲身边又走了几步,却还是没忍住拉住齐夫人撒起娇来,她可是期待了一整晚,今日这身打扮也是挑了又挑,她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娘,女儿想再试试,若真是段好姻缘,这么错过了,女儿怕以后后悔。” 看着站在原地不动弹的齐凌瑶,齐夫人气得直摇头,“真是把你惯坏了,竟是养出你这么个冤家来!” “娘~你就帮帮我嘛,好不好~”,齐凌瑶抱着齐夫人的胳膊撒娇,齐夫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领路的茜雪,说道:“罢了,先去探一下那个丫鬟的口风,了解一下情况,我们再仔细筹谋。” 齐凌瑶眼睛笑成了弯月,声音里满是雀跃:“谢谢娘,我就知道您最疼我。” 茜雪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便停下脚步走了过去,“齐小姐有何吩咐?” 齐凌瑶却抬手扶起她,脸上早已没了一开始的鄙夷,笑得一团和气,“听说贵府二小姐,同我年龄相仿,喜好也相同,想来定是谈得来的,难得来相府一趟,想托你引荐一番。” 茜雪听完就觉得不妙,二小姐跟谁交朋友,哪里是她管得着的,她可做不了主。 “齐小姐美意,待奴婢去问过夫人再给您答复。” 第二百零八章 名声毁了 齐夫人在此时插嘴,“不过是孩子间的交往,哪里用得着觉惊动景夫人。瑶儿,你同这丫鬟去寻二小姐吧,我去车上等你。” 茜雪见齐夫人三言两语就想越过赵氏把事情敲定,立刻说道:“齐夫人说得哪里话,夫人院子离此处不远,我去禀报一声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齐夫人皱了皱眉,语气也严苛起来,俨然一副教训自家下人的样子:“你这丫鬟倒是主意大,难不成是自己藏了什么私心?” “奴婢不敢有私心,不过是府里规矩如此,奴婢万不敢越过主家私自作决定。”,茜雪一福身,接着说道:“奴婢还是继续送夫人您上马车吧。” 齐夫人被茜雪顶得一恼,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发不善,但是,此刻是在景府,她也无法发作,只能在茜雪半硬半软的话语里接着往自家马车处走去。 茜雪则一直观察着周围,看到了刚赶车回来的天盟,她赶忙过去同天盟耳语道:“齐小姐非要见二小姐,你去问问夫人的意见,若是夫人不允,告诉我一声。我先带人去大花园那边。” 天盟见茜雪匆忙来又匆忙地走,觉得可能是麻烦事,也不敢耽搁。 齐凌瑶在小路旁已经揪掉了好几片叶子了,这才看到茜雪急匆匆地跑来,她收起了脸上的不耐烦,展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不是什么急事,你跑什么,仔细摔倒。” 茜雪站在她面前讷讷点头,“齐小姐,这边请。”,她打算带人先去大花园里绕几圈,然后再往二小姐院落所在的方向去。 茜雪埋头在前面走,齐凌瑶则开始想尽办法打听景煜的消息。 “天色也不早了,怎么还是不见景郎君回来?” 茜雪本来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齐凌瑶却并不放弃,又变了几句语句间同一个意思的话,茜雪无奈,只得说道:“少爷勤勉。” 她不懂景煜公务上的事,也只能含糊地说几句。 见茜雪肯说话,齐凌瑶便又问了几句:“景郎君于公务上这般勤恳,这府中事务是否会让他分心?我看雪姑娘应该打理得很好。” 茜雪看了齐凌瑶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危险在朝自己袭来,那日母亲交代的话语于脑海中浮现,她低下头,重复了一遍之前母亲的话语:“少爷院中干净,一心想寻一人托付中馈。” 茜雪只专注着自己前面的道路,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 齐凌瑶听到这话心头一动,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她赶忙问道:“那你可知道你家少爷,有何人选?” 茜雪忍不住又看了眼齐凌瑶,她觉得齐凌瑶脑子比她还不好使,大少爷的脑回路,那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吗? 茜雪摇摇头,“奴婢不知。” 齐凌瑶却不满意这个回答,觉得是茜雪在糊弄她,忍不住张嘴讥讽,“我看今日景夫人的安排,茜雪姑娘想必在景郎君身边也是有身份的人,现在不做打算,等来日新夫人进了门,茜雪姑娘也会跟着受影响的。” 这题茜雪会,母亲告诉过个她标准答案,应对新夫人进门应该怎么说,她毫不犹豫地说道:“少爷仁厚,对下人皆是善待,奴婢一个丫鬟,过下去也不难。” 齐凌瑶一听这话,心头却开始打鼓,茜雪这般长相,在景煜身边也不过是个丫鬟,那景煜以后定是做不出那等宠妾灭妻,妾室满堂的事情来。那她若是嫁了景煜,岂不是天作之合,以后定可以和和美美。 齐凌瑶越想越开心,忍不住面颊泛红,她叫住茜雪,整个人自信了不少。 “喂,你可知你家少爷喜欢什么?既然是送礼,自然是要送对方喜欢的才好。”,她此刻看着茜雪,竟是摆出了一副主母的架子。 茜雪一脸疑惑地问道:“齐小姐不是已经送过礼了吗?” “那是府上备的礼,我送自然是送景郎君喜欢的才好。你可莫要乱说。”,齐凌瑶说着说着,还呵斥了茜雪一声。 茜雪只觉得齐凌瑶和齐夫人不愧是母女,都喜欢在别人家堂而皇之地当主子。 她心里暗暗吐槽几句,却有些止不住地焦急,她带着齐凌瑶已经在大花园转了快两圈了,再兜下去就要露馅了。 但是,却始终没有看到天盟的身影。 “你干吗呢?为什么不回我的话!”,齐凌瑶自说自话半天,见茜雪不搭理她,有些生气地质问,甚至还在心里做了决定,成婚以后,一定要将茜雪打发走。 茜雪半天没见人,只能先稳住齐凌瑶:“奴婢不知,待晚间见了少爷,奴婢会帮齐小姐问问看。” 齐凌瑶先是觉得不妥,毕竟哪有送礼还去问收礼人的,但是,茜雪一问,景煜能知道自己的上心,这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忍不住笑起来,而后对茜雪勾勾手,“你,过来。” 茜雪简直快被齐凌瑶给烦死了,但是,现在没人能帮她,她只能继续忍耐。 “齐小姐,有什么事吗?” “伸手。”,齐凌瑶命令道。 茜雪满脸疑惑地伸开手,便看到五块铜板落在了自己手中。 “你回答得不错,赏你了。”,齐凌瑶一抬头,看起来骄傲极了。 茜雪看着这五块铜板,又看看齐凌瑶高傲的模样,感觉自己好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 齐凌瑶迟迟没等到茜雪的谢赏话语,有些气愤地问道:“你怎么回事,连谢赏都不会?” 茜雪忍着憋屈,低头说道:“齐小姐,我们府上没有这规矩。” 齐凌瑶却丝毫不在乎,“那就学啊,这不是常识吗?” 茜雪嗫嚅半晌,还是没说出口,“奴婢是相府的奴才,不敢违背相府的规矩。” 齐凌瑶感觉要被这满口规矩的闷葫芦给气炸了,她来回踱步,最后说道:“嘴这么笨,当个下人都当不好。” 茜雪讷讷应是,算是同意了齐凌瑶的话。 齐凌瑶见对方不反驳,也渐渐消气了,见周围没人,她凑近几步,小声说道:“嘴笨可以学,例如叫我少夫人,就是个不错的开始。” 茜雪吓得声音都大了起来,“齐小姐,这话怎么可以乱说,这要是被人听到,您的名声可就毁了!” 第二百零九章 怎么,嫌少? 齐凌瑶被茜雪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怎么,你是觉得我同你家少爷不相配吗?” 茜雪看了眼齐凌瑶,纤腰柳眉,唇红齿白,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大少爷那般俊美的脸,那般凌厉的气质,她还真没发现哪个闺秀能同他相配的。 但是看着齐凌瑶一副时刻都能大闹一场的样子,茜雪只能胡乱地摇摇头,免得她吵翻天去。 齐凌瑶这才又笑了起来,“这不是会说好听的话嘛。你既觉得相配, 可是能唤我声少夫人了?” 茜雪都被问烦了,她现在只想赶快来人结束这场灾难,看着齐凌瑶双眼无神地点点头。 齐凌瑶眼神里的喜色还未全部溢出来,就听到一道冰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茜雪,你现在能耐大了,能给我选主母了?” 茜雪被这句吓得浑身一凉,回身就对上了景煜满是怒意的双眼。 “回少爷,奴婢不敢。” 景煜的视线只是在茜雪身上落了一瞬,见她又成了个鹌鹑,便转头看向了齐凌瑶。 刚还因为景煜出现而眼带笑意,面颊含春的齐凌瑶,被景煜这一眼看得浑身都凉透了。 那是一双看物件的眼神,不带丝毫情感。 “齐小姐,所为何事?” 齐凌瑶不敢再看景煜的双眼,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 “昨日多谢郎君相救,今日是来谢郎君的。” 景煜口气淡淡,声音冷得可以掉渣,“礼,相府已经收过了,齐小姐请回吧。” 齐凌瑶还想挣扎一下,赶忙解释:“我还想备份我自己的礼送给郎君。” 景煜唇角讥讽:“齐小姐,所以你连礼都不备就上门谢人了?还想收买我身边的丫鬟?” 齐凌瑶被景煜说得面色煞白,她还想解释几句,景煜却吩咐道:“天旋,帮我把齐小姐送出去,不许耽搁。” 齐凌瑶瞬间眸中含泪,看向景煜的方向,景煜却不看她,只是拉起了茜雪的手腕。 见齐凌瑶还倔强地往这边看,景煜索性带着茜雪走到了齐凌瑶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齐小姐,再纠缠,我就以贿赂官员家眷罪送您去府衙坐坐了。” 家眷? 齐凌瑶看着低头不语的茜雪和满脸的严肃的景煜,如遭雷击。 齐凌瑶似乎被“亲眷”二字侮辱到了,望着景煜的眼眶里写满了震惊和不解,她注视着眼前的两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仰着头没有落下泪来。 这么个无名无分的丫鬟,都能被景煜看作亲眷,她今天来景府这一趟,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缓了缓情绪,收起来一身锋利的气场,又变回了温柔恬淡的大家闺秀。 “景郎君言重了,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何必这么生气呢。” 她垂下眼眸,望着地面,不再去看景煜的眼神,她缓缓一礼,声音温柔和缓:“这次礼物准备不周,是我的不是。本想着送礼就是该送个对方喜欢的,却错估了两家的情分,是我唐突了,愿景郎君原谅则个。” “昨日我便说过,不过举手之劳,齐小姐不必挂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希望齐小姐好自为之。”,景煜并不吃齐凌瑶道歉那套,话语说得那是一个干脆利落。 “谢景郎君宽宥,改日定好好挑选礼物为今日所犯错事道歉。” 景煜本来拉着茜雪已经准备转身走了,听了这话又停了脚步。 “齐小姐,除非你是要上门同我这丫鬟道歉,若不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集到此为止,莫要让好事变坏事。” 齐凌瑶刚刚强装起来的坚强被这句话打击地瞬间成了粉末,她身形不稳地晃了晃,一张小脸更是看不出一丝血色,她几乎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景郎君放心,礼我会派人送来,只是希望解除此次误会,并没有额外的意思。” “齐小姐能识时务是最好的。我那二妹也从未提过和齐小姐有何交情,之后也同样不劳齐小姐记挂了。天盟,送客。”,景煜声音淡漠,态度疏离,没有一丝一毫被软化的意思。 齐凌瑶深吸了一口气,扯起一个得体的笑容,便跟着天盟往府外走去,她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吗?突然出现的景煜,想同景二小姐攀关系的心思,除了茜雪告密,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齐凌瑶脸上看着平静,袖中的指甲已经狠狠掐住了手心,她竟然被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丫鬟给摆了一道,当真是可恶。 看着齐凌瑶远去,茜雪甩开了景煜牵着她的手,朝着齐凌瑶就跑了过去。 景煜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这妮子现在胆子大得过分了。 “齐小姐,这东西还你。”,茜雪将手中的五枚铜钱递了出去。 “既然是赏赐,哪有收回的道理。你拿着吧,我齐家不至于缺这几个赏钱。”,齐凌瑶都不愿用正眼去看茜雪,今天她受到的各种侮辱,有一大半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自己都要走了,还要跳出来打自己的脸,当真是心思歹毒。 茜雪却直愣愣地举着胳膊,没有丝毫要收回去的意思,齐凌瑶见对方油盐不进,也不想多费口舌,转头想走,茜雪却将直接将铜钱塞回她手中。 齐凌瑶整个人都感觉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一般浑身开始冒鸡皮疙瘩,她差点控制不住地大声叫出来。 茜雪已经收回了手,看着齐凌瑶认真说道:“齐小姐,您的赏奴婢实在不能收,这是相爷定下的规矩,奴婢不敢违背。” 齐凌瑶气得浑身哆嗦,握着那几枚铜钱,仿佛受了奇耻大辱,这是在讥讽她身份不够,连赏个下人都没资格吗? 茜雪还了赏钱,就又回到了景煜身边。 齐凌瑶望着又站在一处的二人,神色不停变幻,忍了又忍,这才将满腔怒意都咽了下去,跟着天盟的指引继续往相府外走去。 见齐凌瑶转身走远,景煜这才转过头看了茜雪一眼,他印象里这丫头一直柔弱小心,今日倒是格外的硬气。 “少爷,我们现在回去吗?”,茜雪迎着景煜的目光问道。 景煜一挑眉,见茜雪表情并无异色,这才吩咐道:“回。” 回院的路上,景煜行在前,茜雪落后一步,守着下人应有的本分,不再像刚刚在齐凌瑶眼前那般,并排而行。 景煜思索着刚刚茜雪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发问:“那赏钱,你为何不收下?还是说,你嫌钱少了?” 第二百一十章 说情 他这些日子愿意将茜雪带在身边,一是因为他既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应该负责,他可不是那般污了人家清白还死不认账的混账。二是觉得茜雪心性纯良,虽服侍过赵氏,但是并未同赵氏院中人沆瀣一气,是个可以放心的。 但是,今日见她同齐凌瑶的交锋,他一时忍不住心头怀疑,这丫头到底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若是个喜欢拈酸吃醋,为了争宠手段百出的人,他可是容不得这种人在身边的,他现在的情况已然危机四伏,万不可后院失火,打扰大局。 茜雪根本猜不到景煜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回少爷,因为相爷曾经定下过,仆婢不可谄媚主上,齐小姐让奴婢说的那些话不合规矩,所以奴婢万不可收那等赏钱。” 景煜被茜雪这一番直言不讳搞得一时心思难料,本以为是为了吃醋争宠的小手段,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就是一根筋地遵守着下人的本分罢了。 景煜看了眼天盟,天盟便赶忙过去,将齐凌瑶要求茜雪叫自己少夫人的事简述了一遍。景煜又看了眼正气凛然的茜雪,简直想发笑,他挥挥手让茜雪过来,而后想牵着她的手回院子。 “少爷,这不合规矩。” 景煜倒也不气,只是反问道:“那你刚刚甩开我的手,合的是府上的哪条规矩?” 茜雪顿时语塞,看向景煜的眼神也满是可怜和慌张,景煜见她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来,而后说道:“今日你同外人议论我后院之事为一罪,而后无视尊卑擅自甩给我的手为二罪,你可认?” 茜雪不敢再甩开景煜的手,只得低头认错,“奴婢知错。” “既然知错,惩罚便不能少,晚饭,便算了吧。” 茜雪乖巧认罚,景煜便不再多言,二人便手拉着手,慢悠悠晃荡回了院落。 在院外等待的李嬷嬷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这两人竟是牵着手回来的。 她上前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边说边打量了茜雪一圈,发现身上应该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景煜这便松了手,由着李嬷嬷上前拉着茜雪絮叨,“没事就好,上次被大夫人叫去,把手弄成那样,我可怕这次又伤到你哪里。” 茜雪一愣,直接问道:“此事您是如何知晓的。” 李嬷嬷看着她,忍不住戳戳她的额头,“你自己傻,还不许别人聪明啊,受伤借口编得那般差,谁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景煜轻轻咳了一声,将几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自己身上,“你看我干什么,自己回屋受罚去。” 茜雪便识趣地闭了嘴,同李嬷嬷道过谢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李嬷嬷抬眸看了景煜一眼,笑骂一声:“就你毛病多。一会儿指不定谁后悔呢。” 景煜看着李嬷嬷,面容也软和了下来,“我的好嬷嬷啊,你怎么就偏帮起别人来了。” “瞎胡说什么,我自然一颗心都在你身上,说啥做啥都是为你考虑,还不是怕你一会儿自己后悔又没人递台阶吗……” 景煜听着李嬷嬷的话语,也忍不住跟着笑容轻松了起来,他摆摆手,便朝着书房走去,天盟这时候跑了回来,见李嬷嬷站在院中,拉着李嬷嬷就是一顿啰唆:“嬷嬷,你不知那个齐小姐哭得有多惨啊,一见齐夫人就开始掉眼泪,我往回走的路上,都能听见她的哭声呢。” 李嬷嬷嗔怪地看了天盟一眼,斥道:“大家闺秀私事,你偷看什么?以后注意,免得给少爷惹麻烦。” 天盟感觉老冤枉了,他就站在那儿,是齐小姐压根就不避人,看到齐夫人就开始哭,他又不瞎,可不就都看见了,又不是专门去偷窥的。 他嘟囔着抱怨了几句,李嬷嬷却根本没理会他,看了看茜雪房间的方向,思索半晌,还是转身朝景煜的房间走去。 景煜已经展开公文看了起来,听到门外是李嬷嬷的声音,便唤人进来。 “少爷可是在外面吃过了?” “没有。”,景煜埋着头并未多说什么。 “既还未吃过,要先传膳吗?” “我还不饿。”景煜回答依旧冷淡。 李嬷嬷便不再多问什么,安静地坐在一处,景煜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一直不开口,直到批完了一卷公文。 “嬷嬷来此是给茜雪说情的?” 李嬷嬷笑笑,她就知道自家少爷是个通透灵秀的,她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茜雪这姑娘,是个守规矩的,性子单纯,手脚也麻利,我这些日子也多番试探于她,但是她都进退得当,也不像个会背主之人。” 景煜却不顺着李嬷嬷话继续往下说,而是敷衍道:“那很好。” 李嬷嬷见景煜不接茬,只得再起话头,“虽说守规矩是好事,但是这孩子过于守规矩了。主子吩咐的事情,从不敢有丝毫慢待,您若是罚她不吃饭,她可是真的一口水都不敢喝的。” 景煜批文的手一顿,终于接上了李嬷嬷的话,“做好了便赏,做错了便罚,不论谁来,都该如此。” 李嬷嬷见景煜并不动摇,便不再多说,告退下去了。 景煜见李嬷嬷走了,心思反而浮躁了起来,眼前的公文突然看不进去了,李嬷嬷的话语开始在脑海中反复浮现,他又想起来茜雪第一次来自己院子里 ,被欺负得没饭吃的事情,他那时对她虽然厌烦,但是,那楚楚可怜的表情也深深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这一次,她又会变成那般吗…… 景煜放下毛笔,又去翻找了几本闲书来看,试图分散这种情绪,却发现,平日里看着妙趣横生的内容,此刻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去看。 他索性出门散发一下情绪,没想到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茜雪房门处。 房间里燃着微光,有两个人影晃动,他略微靠近,凭借他良好的耳力,便听清了里面二人的对话。 “少爷只说了,不让你吃晚饭,可没说不许吃糕点啊。”,李嬷嬷一手拿着糕饼盘子,一手拿着糕点就往茜雪嘴里塞。 茜雪却摇摇头拒绝了,她微微弯唇,笑意浅浅,“多谢嬷嬷好意,只是我确实不能吃。” “你放心,不会有人去向少爷告密的。”,李嬷嬷还在耐心劝说。 茜雪却还是拒绝,“嬷嬷误会了,我不是怕有人告密。我当下人也这么多年了,怎能不知主子吩咐中的疏漏之处,但是,我却不能因此阳奉阴违,做出违背主子吩咐的事,这是我做下人的生存守则。特别是少爷对我这般亲厚,我就更是不能糊弄少爷的吩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奴婢不怕 李嬷嬷却是发现窗外似有人影闪动,她忍不住轻笑,却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那你这个傻子就好好守着少爷的吩咐,怕饿死都没人管。” 茜雪却着急了,赶忙拉住李嬷嬷说道:“嬷嬷可别这么说,少爷待下人宽厚,必不会发生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听坏了少爷名声就不好了。” 李嬷嬷心下满意,看着屋外晃动的身影似乎走远了,这才又低声说道:“不吃晚饭,宵夜或者早餐可不是晚饭,一到子时,可就是第二天了。” 李嬷嬷说着将手里的糕点又塞了过去,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茜雪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凑到李嬷嬷身边说道:“我知道的,我这里有我娘亲给的干粮,等过了子时就可以垫下肚子。” 李嬷嬷笑容更甚,是个忠心护主的,同时也不是个愚笨的,她真是越看越满意。 两人在屋内聊得起劲,却不知,景煜良好的耳力将两人后面的话语也听了个清楚。 他忍不住想笑,心中刚刚挥之不去的烦躁,此刻全数清空,他回屋传了膳,吃完后心情更好,连带着批复公文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子时,听着更夫打更的声音,景煜心头一动,朝着茜雪房中走去。 他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故意板起一张脸,猛地推开门问道:“你倒是吃上了?” 茜雪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待看清屋外站着是谁的时候,连爬过去捡的胆子都没有了。 景煜见她衣服瑟缩的样子,一时间脸色也有些尴尬,自己是不是吓人吓得狠了。 他干咳一声,而后说道:“你这是把什么扔出去了。” 茜雪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不知少爷深夜来奴婢住处,有何吩咐。” “看公文看得累了,出来散散心。”,景煜随手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啜饮了一口。 茜雪见状,赶忙去拿茶壶,“凉茶伤身,待奴婢去给少爷打壶热的来。” 景煜却拉住了她着急忙慌出门的身影,轻声问道:“你刚刚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茜雪看了看景煜的手,有借着月色瞅了眼景煜的脸,脸颊忍不住微微发热,她停住了脚步,转身将刚刚扔在一旁的东西拿了起来,而后展示给景煜看。 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果脯。 景煜看得好笑,忍不住问道:“看你藏得还挺严实的,本来以为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茜雪笑得羞涩,但是却没有顺着景煜的话往下说。 她抬起头,看向景煜的双眼,唇角微微扬起,笑盈盈的,眼神里也满是柔软,“果脯自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但这是我娘亲手做的,平时都吃不到,自然是要珍惜一些的。” 景煜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他抬手想拿一颗尝尝,却被茜雪给拦住了。 “少爷,这果脯并不是什么好材料做的,粗糙得很,您要是吃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茜雪说得情真意切,并不是什么故意藏掖的意思。 景煜被他关切的表情看得一阵心软,他浅笑表示并不介意,随后拿起一个果脯就送进了嘴里。 一股甜得发腻的味道传来,齁得景煜连忙又喝了几口冷茶才咽下去。 “原来你喜欢吃这种东西?”,景煜有些意外。 茜雪笑笑,语气温软,“奴婢幼时曾有吃不上饭的时候,这口甜,自然是不挑的。” 她看向景煜的双眼平和安静,没有丝毫的怨怼和委屈,似乎真的没有觉得这算是苦恼。 景煜被这种平静搞得心头一酸,他偏过头去,叮嘱道:“在我的院子里,以后就不必吃这些了。” 茜雪却将东西又宝贝地收了起来,一点都没有要丢的意思,“奴婢谢少爷关怀,只是这些是奴婢母亲的心意,奴婢舍不得,况且奴婢扔了这些,自然花销就要多一点,母亲那边就会少一点,奴婢不想这样。” “你……”,景煜想将人拽过来,可是茜雪的眼睛干净纯然,每句话都发自本心,让景煜很快就又偃旗息鼓。 “你一个丫鬟,我还是养得起的,少胡思乱想。”,景煜说着呼噜一下茜雪的头发,将头顶的发丝抓得乱蓬蓬的。 茜雪跟着笑笑,然后将东西收了起来,景煜看着她的笑容,又一瞬间的羡慕和恍惚。 母亲…… 纵使他现在心肠冷了不少,可是,还是会被这两个字击中软肋,茜雪刚刚说到与母亲之间的爱意时,那双闪亮又幸福的眼睛,是他曾经午夜梦回间,最期待的样子。 他没忍住拉住了茜雪的手,将人拉近,想要再看看那双眼睛,感受一下那双眼睛里无条件的爱意。 茜雪被景煜这个突袭搞得有点慌,小声地惊呼了一下,景煜刚想笑她,却看到自己牵着的手一片红肿。 脸色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他是听李嬷嬷讲过茜雪手受伤的事,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几天了,还是这么严重,那最初该是被伤成啥样了? “你的手,谁干的?” 景煜话语简短,语气冷静,茜雪却仿佛被烫了一般想要将手抽回去,景煜却抓住她的手腕,没有松手。 茜雪刚开口没说几个字,就被景煜打断了,“你的理由,李嬷嬷都骗不过去,还想骗我?” 茜雪一下子就哑巴了,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根本没去想新的借口。 “茜雪,你是觉得我不能为你做主?”,景煜刚说完,就看到茜雪猛地抬头看向自己,一双眼睛里有水光闪烁。 曾经,她以为景轩可以相信,因此向他和盘托出,如今景煜呢?她是否应该再信一次呢? 景煜看着她,眼神坚定,毫不闪躲,茜雪忽地莞尔一笑,主动朝着景煜靠近一步,眼眸中泪意消散,她柔声说道:“少爷,奴婢相信您,在您将奴婢父母接出庄子的时候,奴婢就已经认定您是唯一主子,是我一生一世都要全心全意伺候的人。” 她换了口气,将那日发生的一切细细说来,包括赵氏的威胁,景轩的不信任,全部和盘托出,不留一丝隐瞒。 “奴婢之前不敢说,是因为父母捏在夫人手里,而现在,少爷您救了奴婢一家,奴婢就什么都不怕了。” 茜雪靠得很近,那股淡淡的香气一直往景煜鼻尖蹿。 景煜喉头滚动,望着茜雪的眼眸沉了沉,她的信任和崇拜几乎都快溢出来了,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神色。 景煜抬手滑过茜雪的耳畔,顺着脖颈落在她的肩头,景煜偏头,努力克制着什么。 “夜色深了,该安歇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谁来砍谁 他的嗓音低哑迷离,说不出的蛊惑。 茜雪感受着景煜微微升高的体温,看向那双情意渐深的双眼,一下就明了会发生什么了。 前几次,她都会错了意,但是,这次,一定是这样的。 她面颊酡红,又靠近景煜一步,贴着景煜耳边问道:“少爷今夜是歇在奴婢这里吗?” 景煜将人直接搂在怀里,鼻息微热,从胸腔里发出一个“嗯”字。 茜雪手指有些颤抖,却还是垂头贴在景煜怀里,拿手环住了景煜纤瘦的腰身。 景煜低笑一声,顺着茜雪的耳廓一路向下亲吻,在听到茜雪小声地嘤咛声时,将人打横抱起,安置在床榻上。 没有识人不清,没有酒意上头,也不存在强迫威胁,只是单纯地情人间的拥抱亲吻,却让景煜尝到了未曾有过的滋味。 “少爷,主上那边出事了。”,天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景煜动作不停,并不想理会外面的声音。 茜雪却被门外天旋的叫声搞得眼圈都开始泛红了,她慌张地四处乱抓,又拿手抵在景煜的胸口想要推开他,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断断续续连不起来。 景煜简直被茜雪这副慌乱羞涩的样子勾得魂都快飞了,欲望越发高涨。 但是,屋外天旋并不识趣,尽职尽责地继续拍门喊着。 茜雪索性捞过枕头盖住自己的脸,不敢面对这一切,景煜火气翻涌,大骂一声:“给我滚!” 不知里间情况的天旋,在门外愣了愣,随后更加着急地喊着:“少爷,真的是急事。” 景煜将茜雪脸上的枕头扔开,又狠狠的呢了她的脸一把,这才黑着一张脸开始穿衣服。 茜雪将被子拢了拢,她全身都粉红粉红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此刻只露出一双刚被春雨滋润过的眼睛,有些怯怯地看着外面。 见景煜似乎要走了,她忍不住担心起来,子时都过了,这时候出门多危险啊。 她轻声问道:“少爷,非去不可吗?” 景煜回头看她,全身都裹在被子里,一双春水荡漾的杏眸一眨一眨地勾着自己,问话时伸出一只白嫩嫩的胳膊,轻轻扯住了自己的腰带,雪白的肌肤上落下片片花瓣,现在看来全是情欲的证明。 景煜感觉呼吸都停了一下,她这是在挽留自己吗? 握着衣带的手一顿,想要留下来的渴望又膨胀了起来。 但是“砰砰砰”的敲门声将这些旖旎全部打碎,景煜头一次这么烦天旋的存在。 “不用等我了。”,景煜猛地转过头,不敢再去看裹在被子里那软乎乎的一团。 天旋等得着急上火,看到景煜推门出来的脸色时却不敢说一句废话。 “车已经套好了,少爷咱们快些去吧,莫让主上等着急了。” 景煜不出声,上了马车也依旧面色难看,搞得天旋都有些心惊胆战的,直到马车到四皇子府,景煜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景煜一下车,就有四皇子府的仆从过来引路,几人脚程都快,很快便进了内院。 才入内院,便看到几位御医围在一起讨论什么,几人面色沉凝,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景煜心下一紧,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朝着四皇子住所走去,很快便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德海。 见景煜出现,他脸上是挡住的欢喜,快走几步去迎接,“奴才给景大人请安。” 景煜看了眼德海,作为四皇子的贴身内侍,他应该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景煜才刚开口,便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话语。 “景大人,夜都这么深了,您来四皇子府上所为何事啊?” 景煜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个微微笑着的内侍,景煜脸色微变,孙总管怎么在这里? 他略一思索,便笑着回道:“本官同四殿下前些日子打了个赌,赌殿下院里的昙花会不会今夜开放,今晚当然就是过来践行赌约的。倒是孙公公,您不在宫中好好侍奉,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孙公公一如既往地笑着,“景大人来得还真是巧,宫里前脚听到四皇子府出事了,后脚就派咱家来看看情况,倒是没想到和景大人碰一起了。” “出什么事了?”,景煜眼神沉静,不再同孙公公打太极,直接朝德海问道。 “有人行刺,殿下饮下的酒水有毒。几位太医已经诊治过了,但是,殿下人还未清醒。” 景煜看了看孙公公,又看了眼德海,脸上露出一抹沉痛之色,“看来这赌约是没法继续了,但是,本官既然已经来了,自是没有不去拜见下殿下的道理。” 孙公公朝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德海却直接打开了门让景煜进去。 景煜快步进入,门便被德海很快就关上了,不给孙公公朝内偷看的机会。 天旋则直接守在了门口,一副谁敢硬闯就砍了谁的气势。 景煜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又闻着熏人的酒气,眉头简直都快打成死结了。 而刚刚德海口中还在昏迷的四殿下,此刻却斜靠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中的棋子,在四皇子对面,还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此刻眉头紧蹙,似乎被什么事情给难住了。 听到门响,两人齐齐向景煜,见他眉头紧皱,四皇子依旧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动都懒得动,那白衣男子却仿佛看到了救星,赶忙站起身来,走到景煜面前。 “还好你来了,再跟他下一下去,我今天怕是得光着屁股出皇子府,也就你能治住他了。” 景煜一把打开白衣男子的手,声音带着不悦地问道:“闻博远,你同殿下大晚上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下棋?” 四皇子却笑着坐起了身,问道:“阿煜这是不乐意来?以往你可不稀罕待在景府。” 景煜的不耐烦,在他刚进屋四皇子就发现了,但是,他并不戳穿,依旧摆弄着手中的棋子。 闻博远却又靠近了景煜,他绕着景煜转了一圈,鼻尖耸动,突然笑了起来。 “不怪我们景郎君这般生气,温香软玉在怀抱,谁乐意半夜跟男人凑堆呢?” 景煜眼神如利剑一般直接扫过闻博远,闻博远一缩脖子,四皇子却将手中棋子往棋盒中一丢,笑着说道:“博远,仔细你的嘴,再被阿煜打了,孤可不管你了。” 闻博远却笑着将折扇一开,遮住半张脸,而后语气暧昧地说道:“我可不敢诓骗殿下,景大郎身上那股子不属于他的香气,不是跟他相好的小娘子的,还能是谁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查案 香气?从未见茜雪用过什么香膏,香露,但是,确实有一股很淡的,但总让他意乱情迷的味道。 “小娘子啊……阿煜,这可是真的?” 景煜未看四皇子,只是侧头说道:“算不得数的。” “没有最好,就算真有……莫要在此事上太用心了。”,四皇子将手中的棋子全数扔进了棋盒。 “殿下何意?” 四皇子终于坐直了身体,看向景煜,笑得温和,“自然是为了你的婚事。” 景煜眉头皱起,看着四皇子问道:“殿下的意思是……齐家?” 四皇子笑而不语,闻博远却摇着扇子笑着说道:“前几日景郎君闹市驯马救美人这事,可是广为传颂呢,听说齐家主母带着女儿亲自去道谢的,其中心思,阿煜你不会不懂。” 景煜不接话,四皇子接着说道:“父皇身边,曾经有个昭婕妤,颇得圣宠,却惨死宫中,死时甚至已经怀有身孕,而这位昭婕妤是齐老爷子最宠爱的孩子。昭婕妤的死跟皇后一党脱不开关系,齐家从此跟后党算是割席了。” 四皇子没有再说,景煜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忍不住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话语却是平和的,“现在齐家还未站队,殿下想通过我的联姻拉拢齐家?” 四皇子微微颔首,认同了景煜的说法。 闻博远笑着搭腔:“那齐大小姐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阿煜你又这般通透,再加上这英雄救美的相识,不失为一门好亲。” 景煜觑了闻博远一眼,吓得闻博远立刻转头扇扇子去了。 “殿下既然想拉拢齐家,何不直接将齐小姐纳为侧妃,要是如此,齐家跟殿下就只能是一条心,不比绕我这个弯子强。” 四皇子看着景煜,眼里闪过一丝蔑视,“齐家自然有用,但是,他们还够不上皇子侧妃这个位置,当皇子的岳家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阿煜,这门联姻不光对我,对你也有好处。你现在已经是正六品了,但是,你看看分配给你的那些事情,你努力过又被掩藏的功绩,混得还不如一个八品官。再加上你同景相关系恶劣,没有一门得力的岳家,你的官途只会一直蹉跎。” 四皇子早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地同景煜分析着形势,他自然看出了景煜的不乐意,只是,正事面前,小情小爱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景煜自然知道他现在处境尴尬,一门好的姻亲可以帮他脱出这个困局,政治场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越想走到高位,那么需要的关系和支持就要越多。 若是不想参与官场这一套,那就只有想做孤臣这一条路,那他需要陛下无比的信任,不然,官场中的利益勾连,他是躲不掉的。 闻博远见景煜不说话,以为他是心思放在今晚那个小娘子上了,就想上前劝导他几句,“阿煜,你想开点,情爱都是暂时的,只有利益和权力才是永恒的。娶了正头娘子,也不妨碍你纳妾啊,到时候把你喜欢的小娘子接回府里当个良妾,不也和和美美吗?” 本来还在沉思的景煜,被闻博远这番话搞得怒火上涌,他的母亲就是被景相这么利用完后抛弃掉的,他的父亲吃着母亲的血肉,踩着母亲娘家的骨血,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却从不知感恩,美妾环绕,甚至纵容继室迫害元妻唯一的子嗣。 景煜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向闻博远,“这种畜生行径我做不到。闻博远,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打得你再也说不了话。” 闻博远瞬间噤若寒蝉,彻底闭嘴了,四皇子也起身走到了景煜身边。 景煜家那一摊子陈年旧事,四皇子自然是早就找人调查过的,此刻见他反应这般激烈,便知道闻博远的话踩到景煜痛处了,他轻拍景煜的肩膀,开口安抚道:“阿煜,孤既然愿意同你相交,自然是看重你的为人,也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等让人不齿之事。如今朝野变化难明,为成大事,孤愿意以己身入局,饮下毒酒,阿煜,一门亲事罢了,真的有这么难接受吗?” 四皇子看向景煜的眼神逐渐沉痛,又带着满满的骐骥。 景煜张口欲言,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偏头不去看四皇子的眼神。 “政治联姻,有多少人在期待着其中真相?相敬如宾,你都做不到吗?若是能做到,齐家也好,齐小姐也好,又怨得了你什么呢?” 景煜口中泛苦,最后还是妥协道:“殿下说得臣都记住了,容臣再回去考虑考虑。” 四皇子又笑了起来,而后说道:“还有一事,阿煜可有猜测?” “关于您这次的行刺案件吗?”,景煜略一思索便问出了口。 “没错,你扎扎实实做了那么多事都被人偷偷揽走了功劳,这次,你该好好出次头了,让大家都看看你的本事。” 景煜躬身行礼,“臣,领命。” 在孙公公再一次想要靠近偷窥的时候,景煜从里面开门出来了。 “劳烦孙公公在此守了这么久,殿下已经醒来了,嘱咐本官向陛下汇报情况,孙公公,请吧。” 景煜一通话说完,孙公公也不好再往里偷看了,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带着景煜进宫去。 从景煜走了以后,茜雪便一直睡不踏实,梦里时不时出现景煜专注看着她的眼神,深情又迷人,搞得她浑身燥热,起来喝了好几口凉水才压下去。 李嬷嬷见着她的时候,笑得揶揄,“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该你的,少爷少不了的。” 茜雪听得云里雾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羞怯,又是有点期待,所以,少爷今晚还会来吗…… 怀着这种忐忑的期待,她头一次主动晚睡,坐在桌前困得直点头,都舍不得直接去睡,生怕像昨晚景煜过来得得晚,自己要是睡着了,景煜就走了该怎么办? 等到第二日,阳光洒进屋子,茜雪浑身酸痛地从桌子上爬起身,整个人都困得有些恍惚,她等了一整夜,都没等到景煜。 她忍不住有些失落,却还是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跑去跟着李嬷嬷做活。 李嬷嬷见在茜雪虽然扑了脂粉,却依旧掩藏不住的眼下乌青,小声同她说道:“少爷这几日,应该都回不来了。” “为什么啊?” “前天夜里,四皇子被人毒杀,少爷现在可是这个案件的主审官,案子不出结果,少爷怕是都回不来了。” 茜雪丝毫没被景煜不回来的事情打击到,反而眼睛亮闪闪地看向李嬷嬷,笑容不加掩饰地说道:“少爷,真真是太厉害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刻意躲避 李嬷嬷听着茜雪对景煜的夸奖,脸上的神情也是与有荣焉。 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越来越出息了,她自然打从心底里为景煜骄傲。 “那可不是,少爷厉害的地方还有很多,你且好好瞧着吧。”,李嬷嬷笑着看向茜雪。 茜雪眼睛里已经满是崇拜的小星星了,这可是探案啊,少爷简直就像画本子里那些主角一样。 茜雪昨夜没等到景煜的失落散去了不少,跟着李嬷嬷做事都感觉更有干劲了。 一连五天,景煜都未曾回府。茜雪虽然时不时念叨几句,之后又很快把这些担忧化成动力,更加用心地处理着景煜院落中交代给她的事情。 景煜带着一身疲惫从外匆匆赶回,没想到碰上了刚帮李嬷嬷做完活的茜雪,景煜还未开口,便看到茜雪眼神一亮,一路小跑地朝着自己奔来。 多日的紧绷在看到兔子般奔来的一团时,忍不住松快了些,他刚想展开双臂将人抱个满怀,却猛地想起来自己这五日为了尽快查出幕后黑手,一直在连轴转,别说沐浴了,连衣服都没时间换。 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景煜对着快到自己身边的茜雪喝道:“别过来,就站在那儿。” 一腔热情被景煜这句话差点浇了个透心凉,茜雪坐在景煜吩咐的位置上,可怜巴巴地望了过去,是自己刚刚太开心失礼了,所以惹得少爷不开心了吗…… 还是说,少爷其实不是很喜欢她在他身边伺候呢,以前夫人讨厌谁的时候,就是不允许谁在身边伺候。 景煜自然是关注不到茜雪的小心思,他轻咳一声,吩咐道:“别往我这儿乱窜,有事做事,没事回房待着。” 茜雪眼里闪亮的光芒彻底暗了下来,她轻轻应“是”,便转身告退了。 见茜雪走了,景煜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而后对天旋吩咐道:“吩咐人准备热水,已经好几日未曾沐浴了。” 天旋接到吩咐就去找人了,大家都是在景煜院子里做熟了的,很快就把热水准备好了。 只是景煜要换的衣服,听院里其他人说,这几日都被茜雪主动拿去洗了。 天旋无法,只得去找茜雪,他心里还有些打鼓,到茜雪住所附近却看到她蹲在院子中间晒蘑菇。 见天旋来了,她拍拍手,笑着起身问道:“少爷是又吩咐了什么事吗?” 天旋有些忸怩,“少爷让我过来取换洗衣服。” 茜雪“哦”了一声,便转头朝屋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说:“你等等,我马上取过来。” 景煜的衣服被她洗完,熨烫完叠的整整齐齐地用布裹好了,她笑着递过去,连带着的还有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喏,这些日子我洗的少爷的衣服都在这里了。还有这个,我问过李嬷嬷了,她说你喜欢吃这家的酥果子,我便专门买了几个,谢谢你上次救我。” 天旋本来全都接了过来,一听茜雪这话便想将酥果子塞回去。 “这我不能要。”,他拒绝得很果断,对于此事,他其实一直心里很愧疚。 若不是他当时心里有哪些阴暗,茜雪就不会遭受那么多惊吓,更不会被伤得那么严重,他虽然没有贴身查看过茜雪的伤情,但是当时撞开门口看到的一切,却始终被他牢牢记在心里,他对此一直很内疚,甚至一直刻意躲着茜雪。 所以,茜雪送的谢礼,他确实没有脸收下。 茜雪见他脸色慌乱,对这包酥饼避如蛇蝎就忍不住好笑。 “有什么不能收的,若不是你机敏察觉到于海的不对劲,那后果我都不敢去想。” 天旋望着茜雪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终于将心中的话语全部吐出,“我当时其实没想救你,我只是卑鄙地想让你从少爷身边消失,所以……” 天旋说不下去后面的话,茜雪却将酥果子推到他手中,笑意温柔地说道:“可是你最后还是选择来救我了,纵使你当时嫌恶过我,却依旧心地善良,不忍我落到那般境地。这便足够了,心中何种想法谁又能全部看透,你做了什么,才是最紧要的。” 天旋垂着头,还是不愿意接,茜雪想了想问道:“可是觉得这礼次了点,天旋小哥想要什么,我去寻。” 天旋抬头看了眼茜雪,随后拿起衣服,揣着油纸包就跑了。 茜雪在后面看得好笑。 景煜沐浴过,换好衣服便溜达到茜雪房间所在的地方,一眼就看到她蹲在地上摆弄着蘑菇。 “干什么呢?” 茜雪立刻起身,手里还拿着个白胖胖的蘑菇,她羞涩一笑,想走几步靠近景煜,却不由停了脚步,景煜似乎不是很喜欢她亲近,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回道:“回少爷,这些日子刚采购回来一批茄子,量比较大,可能吃不完,所以奴婢想着做成干货。” 景煜一边进门一边说道:“我对蘑菇没兴趣,不用费功夫折腾这些。” 茜雪听到这话,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没敢跟着景煜进去。 景煜已经在茜雪的床榻上坐了下来,看着杵在门口的人,招招手,“你是当门神当上瘾了吗?站那儿干吗,进来啊。” 茜雪赶忙进了屋,却又不敢靠景煜太近,只是立在景煜一臂远的距离等景煜的指示。 景煜根本注意不到茜雪这些小九九,长臂一伸就将人捞进了怀里,茜雪浑身紧绷,她刚刚还在做活,这会儿身上还汗津津的,不沐浴就同少爷一起,实在不像话啊。 景煜直接蹬掉了鞋履,将茜雪搂着一起就往枕头上一倒,茜雪感觉心都快飞出去了,她呼吸一窒,等待着景煜下一步动作。 景煜却只是紧紧靠着她,平稳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额头上,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茜雪的身体先是松了一会儿,随后她便感受到了自己心如擂鼓,声音大得吓人,她忍不住想去捂住胸口,生怕心跳声打扰到景煜的清静。 景煜长睫轻颤,而后睁开眼睛看向茜雪,手指轻轻弹了茜雪的额头一下,“我就想睡会儿,你乱动什么?” 茜雪被景煜弹了额头,脸颊一热,有些羞窘地将头埋在了景煜怀中。 毛茸茸的发顶蹭着景煜的下巴,一股痒意顺着皮肤直直滑入心间,景煜又将人拢了拢,那股扰他心神的气息便又窜入他的鼻间。 他感受着怀中温软馨香的身体,无奈地说道:“我这五日可是一个整觉都没睡过,现在就想安静地睡一觉,你还不老实。” 茜雪闷闷的声音从景煜怀中传来,“那少爷可是已经抓到幕后黑手了?” “自然。”,景煜回答得自信。 第二百一十五章 让人看笑话 茜雪又拱了拱身子,仰起头来看向景煜,语气也是藏不住的欢快:“那么,少爷可以讲讲吗?” 景煜敲敲她的脑袋,“睡醒了再说,现在不行。” 茜雪“哦”了一声,便又乖乖地趴回景煜怀中,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地贴着景煜。 景煜被她小动物般依赖的样子弄得一笑心口一软,他抬手抚摸着茜雪的后背,轻声说道:“明日,四皇子妃生辰,你随我去趟四皇子府。” 已经将自己嵌好的茜雪又是一阵蛄痛,她连出门的机会都罕见,更遑论去参加皇家宴会了。 “少爷,这怕是不妥吧,奴婢没什么见识,若是给您丢人了可如何是好?还是李嬷嬷随您去好一点。” 景煜将茜雪直接扳正,面对着自己。 “若是四皇子的邀请,我可以自己去。可明日是四皇子妃的席面,是必须有女眷出席的,我若有正妻,这种场合理应由她出面。只是我尚未娶亲,只能找别人暂代,其他人家带的都是如花美眷,我却带个婆子,你觉得这样我就有脸面了?” 茜雪被景煜一番话绕晕晕乎乎的,越想越有道理,最后便懵懂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景煜见茜雪同意了,便又将人抱了个满怀,“这次可别乱动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茜雪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景煜时不时滚动的喉结,闻着景煜身上传来的安神的香气,打心底里感觉到。 她抬手抚上景煜的下颌,而后一路下滑,感受着景煜肌肤的颤动。 最后落在他的胸口处,她想了想,将耳朵轻轻贴了上去。 感受着景煜的心跳,在有节律的“咚咚”声中,她也渐渐陷入沉眠。 景煜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茜雪却早就起床了,她此刻已经收拾妥当,还去打了热水来,在屋内等着景煜醒来。 景煜有些懒散地打着哈欠,茜雪却已经忙活了起来。 此刻已经服侍着景煜穿好了衣服,正在帮他系腰带,做最后的整理。 今日的景煜打扮得尤为华贵,褪下了往日的墨色衣裳,换了一件青绿色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银色水波纹的绲边,腰间束一条同色银纹系带。 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玉簪银冠,乌发垂顺。 整个人都被衬得如一根绝不弯折的翠竹,不过一个抬眸浅笑的动作,便使得茜雪心跳漏了一拍。 平素虽然知道少爷俊美异常,但是,墨色沉闷,他总是带着几分冷意,让人不敢亲近。 今日这一身,整个人便显得越发光彩夺目,随时都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少爷今日真是好生俊朗,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姑娘被您摘去一颗真心呢。” 景煜见茜雪说得认真,忍不住笑笑。 茜雪见他心情不错,便顺势说道:“之前大小姐同大姑爷就是宴会上结缘,也许今日少爷也能有此佳运呢?” 茜雪说得真心,她一直牢牢记得母亲的叮嘱,等主母进门,她好去讨个恩典,离开景府同父母一起生活。 景煜却拍开了她给自己系腰带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我娶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操心。” 直到上了马车,景煜的脸色都不是太好,茜雪一番话让他又想起了四皇子的建议。 茜雪却经过前遭的事情,已经适应了坐在车外,不似之前的害怕和紧张,她这次显然激动兴奋了起来。 天旋看着她四处乱看的样子,都忍不住轻咳提醒她注意影响。 “马上要到皇子府的地界了,端庄一点,莫让贵人们看了笑话去。” 茜雪赶忙收敛了心神,端正地坐着,生怕给景煜丢人。 当看到气势巍峨的四皇子府时,即使之前天旋叮嘱过,茜雪的嘴巴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 小声惊叹了一下,她一直觉得相府就已经是顶顶奢华了,没想到同皇子府比起来,那还是相去甚远。 四皇子府上的下人都是认识的景煜的,看见他的马车停在门口,便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景大人,这边请,殿下一直盼着您呢。” 景煜微笑颔首,而后偏过头叮嘱道:“不许乱看,乱动。” 茜雪赶忙点头,垂着头,乖乖跟在景煜身后。 “景大郎,这是你的车架?也太寒酸了吧。”,一个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景煜停下脚步朝着那人看去,见是柯家那个不成器的蠢货,便连还嘴的懒得还了,他回身示意前面的仆从,继续朝里走去。 柯鸿宇见景煜不理他,又忍不住说了几句:“不孝的东西,怪不得参加这么重要的宴会,景相连个装门面的车架都不愿意给呢……” 若不是被景煜交代了,茜雪真的很想回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诋毁自家少爷。 几人穿过长长的游廊,又转了好几个弯,这才在树荫掩映下看到一处阁楼。 “这不是阿煜嘛,可是让孤好等。”,四皇子虚弱的声音传来,却掩不住里面一抹浅淡的笑意。 景煜拱手问安:“是下官来迟了,让殿下久等。” 四皇子笑着摆手表示无妨,景煜便接着问道:“殿下身体可大安了?” 四皇子笑意不减,“比前几日好多了,只是太医说了,孤还得仔细养上些日子才能大好。” 茜雪听着景煜同四皇子的你来我往,手心里渗出一层细汗,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贵人,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她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却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茜雪有些疑惑,她一个下人,谁会注意她呢? 她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去搜索,却不经意间撞进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对方见自己看他,双眼一眯,唇角轻轻勾起,笑容温柔,若万千桃花霎时绽放。 茜雪被笑得心头一跳,身体紧绷,刚刚那道视线就是这位白衣公子的。 他站在四皇子身侧,墨发白衣,眉眼含笑。 在这凉意渐深的日子里,依旧轻摇着手中折扇,带着一股子流风回雪的飘然感。 景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轻扬衣袖,隔断了二人的对视,然后将话头移到了闻博远身上。 “博远这是笑什么呢?” “只是有些惊讶罢了,这可是第一次见景郎君身边有小娘子。”,闻博远收了看向茜雪的眼神,笑着看向景煜。 第二百一十六章 碰不得的丫鬟 “近身伺候的丫鬟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景煜的回答不咸不淡。 四皇子打断了二人的话语,给景煜赐了座。 茜雪同天旋便跟着景煜,老实地站在他的身后。 内宅夫人们的交际场都在四皇子妃那边,四皇子这边则是各家主君们的交际场。 茜雪仔细地注意着其他家的下人都在干些什么,然后跟着做,生怕给景煜丢脸。 当茜雪刚接过茶点给景煜摆在身旁的桌子上时,便又听到了那个讨人厌的声音。 “在下柯鸿宇问四皇子安。”,来人语气轻扬,似乎同四皇子很是熟稔一般。 四皇子依旧眉眼带笑,笑着同来人应酬。 柯鸿宇将带来礼物送上,“听闻殿下近些日子身体欠安,在下特寻来天山雪莲一朵,望殿下身体早日康安。” 四皇子笑笑,“鸿宇有心了。” 闻博远看着柯鸿宇那副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侧着身子同景煜耳语起来。 “殿下中毒这事,不就是他爹御下不严,选送的舞姬有问题才闹出来的吗?他怎么好意思来的?” 景煜唇角讥诮,同闻博远说道:“殿下早些年名声不算太好,同这柯鸿宇一起干过些纨绔子弟事,他便自以为同殿下交情深厚,这等大事,哪有不来的道理。” 闻博远眉头轻挑,不再多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茜雪则在心里记了下来,这闻少爷同自己少爷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柯鸿宇还在吹嘘这雪莲的神奇功效,四皇子随意应了几声,便赐了座,柯鸿宇似乎还没说爽,却无奈四皇子已经开口了,只得有些闷闷地坐下了。 四皇子见来人都差不多了,便引导起了话题,让大家熟络一下,同时好观察众人的反应。 大家聊了会儿,便有人提议玩行酒令,四皇子笑着应允,众人便推举了令官,而后开始续令。 几轮过后,柯鸿宇便已经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了,在大家的笑声里。 他握着酒杯的手咯吱作响,他眼神在众人脸上逡巡,最后锁定在了景煜身上。 明明他们都是其他人嘴巴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怎得景煜今天对答如流。 到现在也就喝了一杯,此刻清风朗月般坐在那处悠然自得,而他却在众人的笑声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身边的丫鬟见柯鸿宇酒杯空了,便想上去斟满,柯鸿宇却一挥胳膊,阻止了丫鬟的动作。 “不要你倒,要她来!”,柯鸿宇抬起醉醺醺的双眸看向景煜的方向。 桌上一静,所有人都以为是柯鸿宇让景煜来给他斟酒,只有站在景煜身后的茜雪刚刚直直对上了柯鸿宇的眼神,明白柯鸿宇真正叫的人是谁。 茜雪看了眼景煜,见他不动声色,她便也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柯鸿宇的眼神。 柯鸿宇身边几人便笑着劝着柯鸿宇,别乱来。 闻博远也侧身轻声劝着景煜,“一个喝醉的酒疯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柯鸿宇却仿佛铁了心,直接拿手指着茜雪的方向,再次说道:“一个丫鬟罢了,爷还使唤不得了?” 景煜眸色一沉,浑身威势也跟着暴涨,他直直看向柯鸿宇,惊得柯鸿宇酒意都醒了大半。 心里虽然退缩了一瞬,可是很快柯鸿宇又来了勇气。 他们柯家三朝元老,还要怕这么个六品武官不成?那他不就要成整个帝都的笑话了。 他转头看向四皇子,“殿下,您倒是说说景大郎,不就是倒酒嘛,怎的就他家丫鬟金贵些,倒不得?” 所有人都被柯鸿宇这番话搞得很尴尬,有人开口想缓解一下,四皇子却开口了,“阿煜,一杯酒罢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是看向景煜的眼神里似乎有着淡淡的警告。 景煜自然看懂了四皇子的暗示,只是他并不想退,他刚想开口,四皇子却笑着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茜雪。 茜雪心头一颤,天潢贵胄的威势哪里是她能承受的,即使四皇子一直笑意浅浅,但是那股无形的压力,茜雪却明确地感受到了。 她立刻转身面向柯鸿宇,对着柯鸿宇行礼:“为贵人们服务是奴婢的本分,柯少爷何必为难我家少爷?” 她明白,她现在不动,为难的就是自家少爷,她不想少爷为了自己同四皇子生了龃龉。 她走到柯鸿宇身边,垂头帮他倒酒,笑着说道:“柯少爷非要奴婢来斟酒,定是对于此事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吧?” 前些日子四皇子中毒,柯父指示舞姬下毒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茜雪此刻又刻意点出柯鸿宇换人倒酒,或许另有隐情,一时间众人心头又开始思考当初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柯鸿宇虽然喝得有些晕乎,但是也隐隐感觉出茜雪这话意有所指,他心头冒火,直接拽住了茜雪倒酒的手。 “你个丫鬟倒是牙尖嘴利,你什么意思?” 茜雪一惊,连连往后抽手,柯鸿宇本就动怒,此刻力气更大,将她的手握得死紧。 茜雪生怕大叫给景煜丢人,只能努力保持着微笑,然后暗中使劲想要抽手。 景煜本就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立马就发现了茜雪这边陷入了麻烦,他猛地站起,几步走到茜雪身边,双手直接捏住了柯鸿宇的麻筋,疼得柯鸿宇大喊一声,然后立刻松开了茜雪。 景煜则趁此机会将茜雪直接拉到自己身后。 柯鸿宇被景煜的动作下了脸面,借着酒劲骂道:“一个贱丫头,你倒是护紧,倒是碰也不碰不得了。” 茜雪见柯鸿宇双眼圆睁,一副随时要冲过来打人的样子就吓得一抖,缩在了景煜身后。 柯鸿宇似乎还想越过景煜去扒拉茜雪,却被景煜又在胳膊上劈下一掌,柯鸿宇又是一声闷哼,他抓起桌上的酒杯随手就扔了出去,周围围观的众人同时大呼一声,景煜动作灵敏,一个侧头,同时回手一勾,便将酒杯牢牢抓在了手里。 茜雪简直呼吸都被吓停了,景煜刚刚要是没接住这个杯子,这可就直直砸在自己脸上了。 连一直笑着转扇子的闻博远都冷了脸,他站起身来,走到二人中间想要分隔战场,喧闹的场合里却传出一声威严的呵斥:“都给孤住手。” 所有人这才想起来四皇子还在主位坐着呢,柯鸿宇的酒意更是彻底清醒,此刻脸色煞白,看向四皇子方向的眼神都有些战战兢兢。 景煜侧首打量茜雪,察看她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想服软的意思。 闻博远却又重新笑了起来,他晃晃悠悠走到众人中央,语气依旧喜庆,“皇子妃请的戏班子肯定已经来了,各位想来也是吃好喝好了,不妨移步去看个戏,热闹热闹。” 其他人赶忙跟着附和,而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往前厅走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回护 柯鸿宇埋着头,此刻一动不动,闻博远看了眼四皇子,见他并没有额外的眼神示意,便笑着上去扶着柯鸿宇的肩头,“柯兄可喝好了?不妨同众位大人一起去看戏,有伴也热闹。” 柯鸿宇见四皇子不出声,连忙踩着闻博远给的台阶就往下爬,也利落地跑路了。 阁楼中一时间散了个干净,四皇子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了景煜身边,拍了拍景煜的肩膀:“景大人,孤之前的提议,你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了。” 景煜身体一僵,四皇子并没注意,又转过头看向闻博远,闻博远瞬间了悟。 “姑娘初来乍到,这皇子府应是没逛过,我陪姑娘去看看。”闻博远依旧笑意浅浅,他并没有看景煜,反而对茜雪说道。 茜雪拽紧了景煜的衣袖,不看闻博远,景煜冷斥一声:“这会儿想起来听我的话了,刚刚在干吗?” 闻博远见茜雪被景煜训得委屈巴巴,出口打断:“你家少爷这个人,若是不乐意,都会直说的,他既没说不,就是同意的,随我去看看吧,别耽误你家少爷的正事。” 等闻博远带着茜雪走远,四皇子终于开口,“阿煜,你今天这般行事,孤倒是看不懂了。这丫鬟之前不是赵氏的人吗,你何必这般偏袒。” 景煜一时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茜雪就是多些耐心和相信,最后也只得一句:“看她顺眼罢了。” 四皇子沉吟片刻,“孤不在乎你待她是何种情意,只是希望你永远以大事为先。” 景煜点点头,并未出声,四皇子接着说道:“齐夫人和齐大小姐此刻也在府上,你可知该如何行事?” 景煜手指微微蜷起,顿了片刻,还是拱手回道:“下官明白。” 四皇子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了缓和,语气也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轻松,“阿煜,你还年轻,自是随便碰到个美貌可人的,便觉得对方千好万好。待你日后结亲,便能体会出,高门贵女和普通人家之间仿若天堑的差距。” 景煜将四皇子的吩咐一一应下,而后便跟着四皇子一同前往前厅听戏。 皇子府自命不凡,闻博远也是个容貌翩翩的佳公子,但是茜雪却一直心不在焉,对于闻博远的介绍回答得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闻博远先前还想着说些话逗她,后来索性放弃了,他问道:“说起来,还不知道姑娘名讳呢?” “奴婢茜雪。”,茜雪脱口而出,双眼一直盯着阁楼的方向,说话都不经大脑思考的。 闻博远似乎是发现了茜雪的状态很好套话,便又问道:“那你和你家少爷是什么关系?” “奴婢是景府的家生子,现下是少爷的贴身丫鬟。” 闻博远笑意更深,景煜这小子身边除了李嬷嬷,怕是连个母蚊子都没有,现在竟然有了贴身丫鬟了,而且还是赵氏身边的人,没想到啊,这个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姑娘,手段倒是高超。 “那茜姑娘是怎么到你家少爷院中的?”,闻博再次出击。 茜雪却喃喃自语起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少爷会不会出事啊……” 闻博远算着时间,也不过片刻工夫,至于担心成这样嘛,他没回答,又重复问了一遍。 茜雪还没来得及回答,景煜的声音便幽幽响起,“你为难我这个蠢丫鬟干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 闻博远咽口水的动作差点呛住,他赶忙转头看向景煜,“这不是怕茜姑娘等着急了嘛,她真是离开你片刻都着急得要命,根本看不见我这个大帅哥。” 景煜想抬手去敲油嘴滑舌的闻博远,却被茜雪拽了袖子,见她眼神紧张,感觉自己再慢来一步,她就能哭出来一般。 景煜想要训斥的话也跑了个没影,看着茜雪唯有叹气,四皇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于是在路过景煜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前厅走去了。 闻博远又晃荡过来,“阿煜,你这小丫鬟真没意思,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跟我说,浪费我的魅力。” 景煜就看不上眼这副没正形的样子,一个冰冷的死亡眼神扫过,闻博远就缩了缩脖子,“当我没说。” “与其天天在这些八卦上浪费时间,你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殿下交代的事情上。”,景煜冷冷警告。 闻博远眼睛一闭,一脸不想听唠叨的表情,“我不问了,你也不许念我。” 他说完就想走,却又退了一步回来,“茜姑娘,城东钱记的核桃酥可喜欢?下次去看阿煜的时候给你带点。” 茜雪听到后连忙摆手,她同闻博远又不熟,可万万不能收他的礼物。 景煜却直接替她答应了下来,“你下次不带个五包十包的,我就让全帝都的民众都知道你花心薄情。” 茜雪都看愣了,少爷这是什么操作? 闻博远笑容一僵,却还是保持住了风度,他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茜雪呆呆地看向景煜,完全不懂少爷为什么要答应。 “没关系的,闻博远那小子就是个爱给姑娘献殷勤的花孔雀,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茜雪连连点头,觉得少爷真是太机智了。 景煜说完闻博远,又看回茜雪,“刚刚为什么要主动去给柯鸿宇倒酒?后来若不是我出手,你可能承担得起后果?” 茜雪立刻垂眸认错,“奴婢思虑不周,都是奴婢的错。” “说实话。”,景煜对此并不买账。 “先前四殿下已然开口,奴婢怎可因为自己,让少爷同殿下生出不快来。所以,还不如奴婢主动服软,将这事转圜过去便好,少爷也不会因此被掣肘。” 茜雪将当时的心情如实道来,只是没想到,少爷这般回护她。 景煜看着垂眸看地的茜雪,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感慨,在自己想着保护她时,她也尽她所能维护自己,之前以为这丫头是个蠢的。如今看来,竟是一颗难得的赤子心,她的不圆滑,不世故,不是因为她愚笨不知如何去做,她只是选择了用善心面对一切。 “你忠心护主,是好的。”,茜雪听到这话刚才松了一口气,而后脑袋上就一阵疼痛。 景煜竟然对着她的脑袋连弹三个脑瓜嘣,疼得茜雪直抽气。 “但是,莫要这般不顾自身安危,再做蠢事了,今日便是教训。”,景煜又板着脸教训了一句。 “奴婢谨遵少爷教导。”,茜雪捂住额头,还得连忙行礼谢罪。 景煜冷着的表情松动,趁着茜雪揉头的空隙,便牵起她的手朝着前厅走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晦气的东西 看戏的人群虽然依旧男女分列两席,却并不严苛,景煜很快就看到了吃点心吃得起劲的闻博远。 他带着茜雪过去,在闻博远身边坐下,刚抿了一口茶水,闻博远便将手中糕饼一抬,对着茜雪说道:“雪雪,这个不错。” 茜雪被闻博远的亲昵的称呼搞得一愣,而后立刻看向景煜。 景煜没看她,反而抬手按下了闻博远的胳膊,“休要胡闹。” “什么叫胡闹?你自己吃饱喝足了,你家小丫鬟可是一直伺候你呢,从入府到现在,一口水怕是都没沾过吧。” 说着便又将糕点递了过去,“放心吃,你家少爷,就是个面冷心热的,只要你有理,他和气得很。” 茜雪又看了景煜一眼,见他不再出言阻止,便接过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糕点甜而不腻,丝滑细软,仿佛能一直甜到心间,她望着景煜俊美的侧颜,忍不住眉眼含笑。 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台下的宾客也互相找到了伴儿攀谈起来,气氛一片和谐。 在茜雪吃完了两块糕饼以后,景煜又递了杯水给她顺了顺,见她面色好了些许,闻博远却用折扇敲了敲的桌面。 “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竟是过去快一半了,有些人怕是要准备回府了。” 景煜刚刚看着茜雪才柔和的眼神在闻博远的话语后暗了下去,闻博远还在用折扇轻点桌面,跟着戏台上的伶人有节奏地哼着曲调,似乎沉醉其中。 景煜长呼一口气,对着天旋说道:“把东西拿来,交给茜雪。” 天旋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去取回来一个雕花精致的小木盒,而后交给了茜雪。 “之前来过我们府上的齐大小姐,你可还记得?” 茜雪点点头,景煜继续吩咐:“把这个盒子交给齐小姐,再帮我带句话给她。” 茜雪抱着木盒听着景煜的吩咐,心里却渐渐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齐大人的意思我已了解,齐小姐若不嫌弃,明日我便亲自登门拜访。” 茜雪的手指猛地抠住了木盒,她脸上依旧微笑,指尖已然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她赶忙垂头回道:“奴婢谨遵少爷吩咐。” 桌旁的闻博远却突然大声鼓掌,嘴里笑着喊道:“好,好!唱得真好!” 茜雪望去,台上的戏曲似乎唱到了高潮,激起一片叫好声,面容秀美的女主角痛饮哭泣,翩然起舞后倒地。 她抱着盒子几乎是有些慌张地转过身,眼眶止不住地泛酸,是刚刚那幕场景太好哭了吧,不然她为什么有股想流泪的冲动。 闻博远停下了叫好声,转头看向景煜:“阿煜啊,阿煜,真亏我有一瞬真以为你昏头了呢。” 景煜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水,垂首说道:“既然做了决定,拖泥带水不是我的风格。早日见一见也挺好,互相都有个准备,我可不喜欢乱糟糟的后院。” 他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将茶杯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茜雪一直想着母亲的嘱咐,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她先是在女席那边寻找齐凌瑶的身影,待看到以后便努力往那边靠。 没想到,她快走近的时候,齐凌瑶却起身离席了,周围全是各家小姐夫人,她又不敢大声喊叫,只得又跟着继续追赶。 好在齐凌瑶的脚程也不算快,终于在女席不远处的一个湖边追上了她。 “齐小姐,齐小姐。” 茜雪在齐凌瑶身后喊着,感觉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齐凌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茜雪,眉头轻蹙,而后转身继续往前走,“晦气玩意儿,怎么到了皇子府还能碰上她。” 茜雪见齐凌瑶不停,观察了一下前面的路,抄了个小道,拦在了齐凌瑶面前。 “大胆奴才,我家小姐的路也是你能拦的?”,齐凌瑶身边的大丫鬟鹦歌上前挡在齐凌瑶身前。 茜雪也没啥力气反驳,好半天才把气息喘匀,见齐凌瑶似乎想改道,茜雪赶忙说道:“齐小姐误会了,奴婢奉少爷的命令来送东西给小姐的。” 齐凌瑶想要走的脚步一顿,转而看向茜雪,鹦歌却对着茜雪骂道:“谁知道你家少爷是谁,少来污我家小姐名声,小心乱棍打你出去。” 鹦歌自是认得茜雪的,但是,那日齐凌瑶从景府回来后哭了好几天,她自然是看不惯景煜身边的所有人的。 齐凌瑶却抬手制止了还想再说什么的鹦歌,语气浅淡地问道:“不知景郎君又有何指教?” 鹦歌见自家姑娘发了话,便不再阻拦茜雪,只是有些气鼓鼓地站在一旁狠狠盯着茜雪。 茜雪知道此行不容易,此刻也调整好了呼吸,她将手中的木盒捧到齐凌瑶面前,柔声回答:“这是少爷命奴婢给齐小姐送来的。” 齐凌瑶看了眼盒子,见它小巧精致,显然是用了心思的,这才微微松了神色。 鹦歌见状想上前接过盒子,齐凌瑶却看了眼鹦歌一眼,鹦歌便收了动作,只是打开了盒盖,并未将木盒接过。 齐凌瑶一眼就看到里面躺着的一支做工精巧的银簪,心脏忍不住猛地跳动一下,竟然是发簪。 齐凌瑶的手都止不住有些颤抖,她抬头看向茜雪,有些急切地问道:“你家少爷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茜雪点点头,老实回道:“少爷说他已经知晓齐大人的意思,若您不嫌弃,他明日便亲自登门拜访。”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齐凌瑶的脸颊泛起一抹红霞,看来这景大郎君总算是知道自己的好了。 她心中欢喜,但是看着茜雪的心情却更不爽利了,一想到那日景煜对茜雪的各种回复了,她就忍不住心里烦躁。 她一直没动手去取盒中的发簪,就只是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茜雪却因为垂着头,捧着盒子,忍不住胳膊泛酸,但是,齐凌瑶那边一直不接,她便不能收回胳膊。 茜雪忍不住问道:“齐小姐,可是有什么交代给奴婢禀告少爷的?” 齐凌瑶这才缓缓挪了几步,拿起盒中发簪细细看了起来,发簪素来就是定情信物,景煜既派人送来了,之后还要上门同她父母见面,想来是真心考虑同自己的亲事的。 齐凌瑶心下满意,止不住地幻想自己同景煜婚后,由景煜帮她簪发的场景。 见茜雪已然有些摇晃,她心里忍不住有了快意,刚准备让鹦歌去接过木盒,却被茜雪露出来的一截白生生的手腕给刺了眼。 第二百一十九章 越俎代庖 那日,景煜便是握着茜雪的手腕,将自己的脸恶狠狠地踩在地上,让她受到了十几年来最大的侮辱。 她未将簪子放回去,反而示意鹦歌从胳膊上褪下个玉镯放在上面,她笑意温柔,对着茜雪说道:“你今日可算是学会当个合格的下人了,赏你的。” 茜雪看不见盒中的物件,只是赶忙谢赏。 “所以,现在会说吉祥话了吗?”,齐凌瑶抬起头,高高在上地问道。 那日被齐凌瑶羞辱的场景再度袭来,茜雪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鹦歌看了眼齐凌瑶,便上前轻轻推了茜雪的胳膊一下。 茜雪本就酸软的胳膊没控制住,直接将盒子以及盒子里的玉镯全部砸到了地上。 齐凌瑶后退一步,呵斥道:“原来这就是相府的规矩,我可算见识了,上次嫌弃我赏得少了,这次一只玉镯你还看不上眼,你可比宫里的娘娘还难伺候。” 木盒摔下来的时候,茜雪慌忙去接,还砸到了手背,此刻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得努力反驳齐凌瑶的话语。 齐凌瑶却施施然站在一旁,对鹦歌说道:“鹦歌,问问景郎君,这样的做法,可是相府的规矩?” 鹦歌抱起盒子,捡起碎镯子就赶忙去找景煜,茜雪哪能任由他们污蔑, 忍着疼拔腿便追。 齐凌瑶看着手中银簪,轻轻一笑,既然景煜送了簪子,那她就得看看,她跟茜雪,到底谁更有分量。 茜雪走后没多久,闻博远便拉着景煜离开了戏台附近,他们本都不是喜爱热闹的性子,反正无事,二人就随便寻了个地方喝茶下棋去了。 景煜只留下了天旋在原地等茜雪回来。 茜雪追着鹦歌,心里越想越气,本来是害怕连累齐凌瑶的名声,怕齐凌瑶被人说跟景煜私相授受,所以她去找人的一路上都不敢大声呼叫,直到寻到这么个没啥人的地方才拦住人说话。 现在这种好心反而害了自己,她连个能帮忙作证的人都找不到。 天旋见茜雪远远跑过来,他还抬手朝着茜雪挥了挥,一靠近,这才发现茜雪一张小脸煞白,满头细汗。 “这是怎么了?”,天旋刚刚问完,鹦歌便直接插嘴道:“景大郎君在何处?他的丫鬟做的好事,需要同他细细禀报。” 天旋被鹦歌这番话吓了一跳,他看向茜雪,见她眼神委屈,心里便不是很相信鹦歌的话,只是,这事情他做不得主,便带着二人去找景煜了。 景煜见回来的不光茜雪和天旋,还多了个人,也忍不住有些不解。 鹦歌却是个有眼色的,她快茜雪一步上前,对着景煜行礼,“奴婢鹦歌,是齐大姑娘的丫鬟。” 景煜快速扫过三人神色,而后轻轻扬起笑容说道:“齐小姐有什么话让我的丫鬟带过来就成,何必让她的丫鬟亲自走一趟。” “谢景郎君关心,我家小姐收到您的礼物,十分欢喜,只是此等大事还需长辈定夺,齐府上下愿扫榻相迎。” 景煜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鹦歌一时有些尴尬,她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这本该是好事,所以我家小姐便赏赐了这位姐姐一副玉镯,哪知这位姐姐仗着自己在您身边有身份地方,看不上我家小姐的赏赐,先是砸了玉镯,之后还摔了这礼物,还放话,我家小姐以后少不得要她在您这里美言。” 除了景煜,天旋和闻博远都被鹦歌这番话给惊到了,特别是闻博远,他本就认识茜雪时间短,心里一直怀疑着茜雪手段高超这才拿下了景煜,现下听着鹦歌的话,简直都快佩服茜雪先前在他面前的演技了。 不过,听话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后宅争斗里腌臜事多了去了,陷害而已,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他来了兴致,眼神不停在景煜同茜雪之间游走,很想知道之后的发展。 鹦歌将摔成几截的玉镯,以及磕坏了一小块的木盒拿给景煜看。 景煜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所谓的证据,便直直看向了茜雪。 “你说。”,他简短地吩咐。 茜雪虽然跪着,背脊却挺得直直的,“少爷明鉴,奴婢绝做不出这等事来。” 鹦歌一听茜雪这话,就急了,她高声说道:“你一个贱婢还敢喊冤了,难不成我家小姐还诬赖你不成?” 她转头看向景煜,将茜雪话语打断,“景郎君,这般捧高踩低,两面三刀之人,怎么可以留在身边?这可是乱家之源啊!” 景煜眉头皱起,眼神里是翻涌的怒气,这丫鬟,先是一口一个贱婢,现下竟然敢教他如何治家理事了。有其仆,必有其主,景煜对于齐凌瑶的不满再上一层。 “闭嘴。”,景煜瞟了斗志昂扬的鹦歌一眼,眼里是根本懒得藏的厌烦。 鹦歌被景煜这一眼吓了一跳,一直听说景煜最讨厌后院里争风吃醋之事,自己刚刚那般说茜雪,该是茜雪被嫌弃才是啊。 景煜再次看向茜雪,想听她的自辩,茜雪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她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她能说什么呢? “奴婢并未做过此事,只是也没有证人。”,她只憋出这一句话,便又垂下头去。 景煜又看向鹦歌,“那你说说,在你们一齐府,她该如何处置?” 鹦歌又支棱起来了,她看向茜雪,眼神里满是恶意,“自然是哪只手扔的砍哪只手,这般不知好歹的下人,自然要狠狠惩罚。” 茜雪闻言眼眶微微睁大,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鹦歌,随后便直直看向景煜,眼中水雾弥漫,瘦削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若寒风中的柳絮,无可倚靠。 闻博远折扇轻开,遮住唇瓣,小小地“啧”了一声,这个叫鹦鹉的丫鬟,可真是歹毒,想来这齐小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就是不知道景煜打算如何应付。 “这是齐小姐的意思?”,景煜手指轻扣桌面,轻声问道。 鹦歌一愣,赶忙解释:“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同小姐无关,我家小姐善良心慈,自是不会同贱人计较。” “哦?既然不是你家小姐的意思,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鹦歌被景煜陡然严肃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张口解释,却被一颗小石子打中了膝盖,疼得她惊呼一声,便直接双膝跪地。 景煜拿起那个玉镯的碎块,嘴角嘲讽,“就这成色,你家小姐也敢戴着来参加四皇子妃的宴会,还允许你一个丫鬟在四皇子妃的宴席上喊打喊杀,砍别人的手。好个齐家,现在都敢藐视天家了。” 鹦歌哪里能想到自己一番话,竟然给全府上下扣上了藐视天家的罪名,这要是坐实了,齐府所有人都得跟着入大牢。 鹦歌也顾不上腿疼了,“咚咚咚”就给景煜磕头认错。 第二百二十章 齐六 “景郎君您大人有大量,那镯子其实是奴婢的,小姐万不敢应付四皇子妃的邀约的,还有……” 鹦歌话还没说完,景煜便截住了她后面的话,“你刚刚骂我的丫鬟是贱人,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听说你家小姐文静贤淑,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吗?” 鹦歌简直都快被这些话问窒息了,不论答哪一句,扣在她头上都是天大的错,景煜已然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强大的气势压得鹦歌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浑身冰冷,感觉只需要一下,景煜就能把自己当场弄死。 景煜的手轻轻搭在鹦鹉的肩膀上,而后猛地用力,疼得鹦歌面上血色全无,甚至开始翻白眼。 “你若不答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鹦歌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流出两行泪来,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 见吓唬得差不多了,景煜稍微收了一下身上的气势,这才凉凉地开口:“刚刚发生的一切,既然没人看到,那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你可听懂了?” 鹦歌赶忙点头,生怕点慢了,景煜下一刻就把她给弄死了。 闻博远此刻却突然插话:“鹦歌姑娘是吧,你可别想着阳奉阴违。景家大郎可是上过战场的,杀人不过眨眼间。所以……不论是谁传了今天这些事的闲话,你的小命,都保不住。” 鹦歌刚刚才控制住不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她偷偷看了眼景煜,却只得到一个字。 “滚。” 鹦歌站起来连谢恩都顾不上,直接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生怕景煜突然改了主意把她给弄死。 景煜踱步到茜雪身边,声音冷冰冰地问道:“可知错?” 茜雪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喉头哽咽,垂头不敢看景煜的眼睛,“奴婢愚笨,将事情搞砸了。” 景煜深呼一口气,抬手示意茜雪起身。 “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丫鬟,以后碰到的各种人只会更多,这次的教训牢牢记住,回去多同李嬷嬷讨教,以后碰到这种事,机敏些。” 茜雪一边起身,一边用力点头,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失落,她又给少爷惹麻烦了,到底要如何努力,才能真的帮到少爷呢。 景煜摆手让她同天旋去一旁候着,这才看向了闻博远。 “博远,这个齐大小姐,我怕是消受不起。这等做派,我的后宅怕是一天安生日子都别想有。” 闻博远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计策是他同四皇子一起考虑的,只是没想到这齐大小姐竟然是个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人,心思歹毒 ,手段还愚蠢无比,简直是没眼看。 景煜对于齐凌瑶今天这番试探也觉得看不上眼,她想要测试自己同茜雪的分量谁更重,可是用的手段比不上赵氏的十之一二。 他这些年在赵氏手底下都能经营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齐凌瑶这些做法,他只真觉得好笑。 景煜嗤笑一声:“这齐大小姐莫不是觉得我非她不可?” 闻博远立刻咂摸出味儿来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不会是想……” 景煜点点头,“齐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我们要联合的是齐家,并非齐凌瑶。” 闻博远想了想说道:“可是,齐凌瑶作为嫡女,深得齐大人喜爱,若是换成其他女儿,我怕齐大人未必会这般用心。” 景煜却成竹在胸,“博远,比起整个家族的荣耀和前途,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若齐大人真是个昏聩的,殿下也就不必通过我的联姻来拉拢了。” 宴会结束,景煜也带着茜雪和天旋返回景府,却在上马车时有人走了过来。 “请问,可是景郎君?” 景煜一扫那丫鬟的面容,并不曾见过。 “何事?”,他提起警惕心看向对方,对方微微一笑,将一块手帕塞了过去。 然后留下一句:“希望对景郎君有用。”,便不再纠缠匆匆离去。 景煜打开手帕一看,落款写着两个字。 齐六。 四皇子府前人多眼杂,景煜将手帕塞入衣袖,并没有当场展开。 四皇子的贴身侍从带着礼物前来,当着在场众人对着景煜恭敬行礼:“小景大人稍等,殿下特地命奴才过来给您送些东西。” 景煜看了德海手中递过来的东西,不过一个简单的食盒,但是,四皇子特地派了德海过来,就是一个表态,他希望今日来此的人都知道,他很看重景煜。 既然是四皇子的心意,景煜哪有不接的,他笑容温和,彬彬有礼地接过德海手中物件,回道:“下官惶恐,感念殿下恩德,只是希望德公公以后唤我景大人。” 周围的人自德海送礼出来就都支着耳朵听这边动静,景煜这话一出,众人心底更是坐实了景相家父子不和的事情,这是一点都不给自己老爹留面子,哪怕是天家面前都懒得装一下。 景煜早就知道其他人会如何议论,只是他满不在乎。 他坐上马车,将刚收到的绢帕展开细看。 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将齐凌瑶同婢女鹦歌陷害茜雪全过程全数写了下来。 景煜忍不住皱起眉头,又去看了眼手绢上最后的落笔,确实是齐六。 这齐家六姑娘,无缘无故地为何要帮茜雪证明?还是说,是冲着自己来的? 景煜思索半晌,又将帕子塞回了袖子里,而后唤道:“茜雪,进来。” 茜雪听到景煜叫她,便跪趴着朝马车内前进,毕竟她又不曾习武,做不到在马车运动途中还站着随便走,这要是没注意摔下车去,谁知道会受多重的伤。 景煜见她竟然从外面趴着进来,一时间也说不出话,茜雪也是心头惴惴,生怕景煜又发火。 “吃吧。”,景煜的眼神扫过食盒,示意茜雪拿过去。 茜雪看了眼食盒,又看回景煜,声音真诚,“这是四殿下给少爷的,奴婢不敢。” “一个点心,我还是能做主的。”,景煜语气淡漠,神情却看起来有些许不悦。 茜雪知道,自己再不能说话惹景煜了,便依言拿过食盒,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响在二人间回荡,景煜无聊得紧,便盯着茜雪吃东西的动作。 糕饼虽小,她却双手捧着,埋头咬出小小的缺口,而后缓缓咀嚼着,脸颊随之变得鼓鼓的,像极了囤积食物的小仓鼠。 特别是茜雪一边吃还一边偷偷瞄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跟警戒外敌来抢食物的小动物一样。 景煜看得手指发痒,在茜雪吃第三块米糕的时候,利落出击,捏住了眼前这个嘴鼓鼓的白面团子的脸颊,感受着指尖温热顺滑的手感。 第二百二十一章 接亲 嗯,不错,跟捏到个软乎乎的棉花娃娃似的。 景煜想着还又搓了搓,疼得茜雪眉尾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满脸都写着“啊,好疼,想哭。” 景煜却心情大好,眼底深处都染上了笑意,他收回手,转而去拿了筷子夹东西。 茜雪却加快了咀嚼的动作,把嘴里的吃得囫囵得全部咽了下去,生怕再被景煜揪一下脸,她控制不住把食物给露出来。 她刚咽完嘴里的东西,景煜已经把吃的夹到她嘴边了,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景煜,注意到了景煜袖中一抹浅嫩的粉色。 她想到刚刚景煜伸手过来时的一缕幽香,虽然清淡,尾调却缠绵勾人,宛若冷艳绝伦的美人,在远去后却对着一人回眸一笑。 她没急着去接景煜递过来的食物,而是含混不清地说道:“少爷,有东西……” 景煜看了眼袖口露出来的一小片粉色,面色不变,将其塞得更里面了一些,再将食物递得更近了。 “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该问的别问。” 茜雪抿唇,眼眸低垂,往前一凑,将那块米糕全数吞进嘴里。 景煜见茜雪刚刚那股子鲜活劲突然暗淡了下来,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虽说今日发生的一切,有茜雪不机敏的原因,但是,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一直不给她名分的缘故,不然,也不会随便一个丫鬟就敢诬告她。 “茜雪,明日齐府之行,你同我一起前往,今日之事,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茜雪闻言一懵,刚刚在四皇子府上,少爷不是已经惩治过鹦歌了吗,怎么能又因为自己去齐府讨说法呢,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少爷的谋算。 “奴婢谢少爷看重,刚刚已经警告过鹦歌了,奴婢已然知足。明日去齐府再谈此事,奴婢怕有碍少爷您的谋划。” 景煜挑眉,不禁问道:“你是不打算申冤了?” 茜雪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您同齐小姐的事,少爷您相信奴婢,奴婢就不觉得冤枉。” 她一双杏眼干净透亮,此刻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榴花般的嘴唇水润饱满,说话时还带着米糕甜甜的香气,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挚单纯又美好,但是,瘦弱的身体随着马车微微晃动,整个人透出一股柔弱中的坚强。 景煜双眼微眯,手指互相摩挲着,这是,以退为进? 这一招他看得不少,平时都看个乐子,但是,茜雪用这一出的时候,他心底里是有些微不可察的享受的。 他轻点茜雪额头,“傻子,我联盟的是齐家,又不是她齐凌瑶。” 茜雪一愣,感觉刚刚的盘算落空了,她是真心盼着主母进门,好让她离府跟父母团聚的。景煜这话一出,感觉这日子要遥遥无期了。 景煜被她这副失落的样子给逗乐了,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点儿事都藏不住,不就是想讨个名分嘛,给她也无妨的。 “少给我装不开心,你的诉求,我自会做到。” 景煜答应得爽快,他本就打算自己分府别住的时候再给茜雪商名录,到时候全府都是自己做主,也免得茜雪在赵氏手下受苦。现在嘛,不就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一点罢了,虽然,要跟赵氏斗上一斗,也不是多难的事。 随着鹦歌和齐凌瑶回府,齐府又是一阵大乱,而齐凌璎的院落里却一派安静,送手绢的丝竹低声禀报着:“小姐,景郎君收了您送的东西。” 茜雪因为景煜的承诺而高兴得两眼放光,对着景煜谢了又谢。 在回程的路上,她就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收拾什么东西了,同时坚定了在离府前的这些日子里,一定要好好伺候景煜。 景煜却一路都心情很好,不就一个名分嘛,这丫头竟然高兴成这样,也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些。 齐凌瑶已然又哭了一场,她一颗真心巴巴地送上去,景煜却为了同一个贱人,狠狠踩了自己的脸面两次,她又气又委屈,把房间里茶壶杯子全都砸了个干净。 鹦歌看着也有些害怕,她生怕齐凌瑶怪她,回来禀告的时候,对原本的事情又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显得景煜同茜雪简直成了一对贱人。 她说的时候,只是为了解气,哪晓得齐凌瑶竟然气成这样,她现在害怕极了,生怕齐凌瑶要问她这个罪魁祸首的罪。 齐夫人看着哭得眼圈红红的女儿,也是一脸无奈,她点着齐凌瑶的额头,“你呀,你呀,到底纠结个什么劲?你是我齐府金尊玉贵的嫡小姐,怎的天天跟个丫鬟过不去。” 齐凌瑶抱着齐夫人的胳膊,抽抽噎噎地说道:“是景郎君欺负人,他为了这个丫鬟,两次下我脸面,我若不除了这丫鬟,我嫁去景府,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齐夫人长叹一口气,“上次回来,我就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景大郎一个六品武官,还同景产生了嫌隙,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就是不知道你爹看重他什么,竟是想结这桩亲事。” “娘~你就想想办法吧,之前那个夏姨娘的事,女儿……” 齐凌瑶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办法我来想,但是,这话你可不许出去乱说。” 齐凌瑶乖乖点头,齐夫人这才松了神色,又哄了齐凌瑶几句,便离开了齐凌瑶的院子。 景煜第二日并未前来,第三日才递了拜帖,带着丫鬟小厮上门拜访。 齐大人很是看重这次会面,亲自去吩咐了厨房做些什么准备,而后在门口迎接景煜的到来。 景煜见齐大人竟然站在府门前等自己,脸上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晚辈景煜,拜见齐伯父。” 齐大人很是开心,邀着人就往府里请,待到了会客厅,二人坐下寒暄了一番,景煜便示意天旋,将带来的礼物送上。 “齐伯父素来风雅,一笔好字更是帝都人人称赞,晚辈心向往之,所以略备薄礼,望齐伯父不要嫌弃。” 齐大人打开锦盒,便看到其中躺着一块上好的徽墨,刚好补上了他缺的那一块收藏。 这礼是直接送到了心坎上,齐大人派人接过盒子,望着景煜喜笑颜开。 “贤侄有心了,老夫这便收下了。” 借着这个礼物的事,两个人又气愤和睦地谈了许多事情,直到齐夫人派人来请景煜吃饭。 景煜自是不会推辞,今日这番拜访,并不是单纯地走亲访友,是有相亲的意思的,所以,齐府长辈,他必须见一次面。 齐夫人远远看着景煜走过来,还眉眼含笑,当真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英才,可是当她看清景煜身后的茜雪时,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隐情 齐大人笑着同齐夫人介绍景煜,景煜也礼节周到地拜见了齐夫人。 “既然人齐了,那便上菜吧。”,齐夫人努力维持着笑容,赶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发火。 景煜却好似全然没发觉一般,依旧同齐大人谈笑风生。 待菜上齐,众人开始动筷,茜雪便比着当初伺候赵氏的样子,开始帮景煜布菜。 在景煜的院子里,可以没那么多规矩,但是,在外面,她绝对不可以给景煜丢脸。 她垂着头,注意着景煜的动向,布菜的动作利索流畅,叫人根本挑不出错处来。 但是,这反而扎得齐夫人眼睛生疼,她放下筷子,说道:“老爷,不是我说,贤侄不光样貌出众,才华也是帝都中排得上名号的,其他人家那些纨绔子弟胡来呢,贤侄就已经有了功名,这般优秀出众的儿郎,不知哪家闺女这般好运能同你一道啊?” “我哪有伯母说得这么好,都是些虚名罢了,哪敢去耽误人家姑娘呢?”,景煜也放下筷子,笑盈盈地看向齐夫人。 齐大人见话题入了正轨,便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未打断。 只是没想到,齐夫人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不过贤侄这般年纪,就算没娶亲,院里总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吧。” 她说着,眼神就看向了忙着布菜的茜雪。 景煜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笑着没接话,反而看向了默不作声的齐大人。 齐大人并不知道之前景府发生的事情,见景煜看向自己,只觉得是自己夫人逾矩了。不说景煜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女婿,就算已经同齐家结了亲,也没有岳母插手女婿房里事的道理。 再说了,景煜这个年纪的勋贵家的孩子,有个把通房小妾的,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问的。 齐大人低声警告道:“夫人。” 齐夫人斜睨了眼齐大人,并没有停下问话,她继续笑着问道:“我看贤侄身边这丫鬟,倒是容色尚好,不知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 景煜依旧笑着,只是眸色却冷了下来,“一个丫鬟而已,哪够得上夫人关心。” 齐夫人并没有打退,还想再说什么,景煜却先她一步说道:“既然说到了这个丫鬟,晚辈倒是有事想请教。” 齐夫人感觉到来者不善,并不想接话,齐大人却已经察觉到了二人间微妙的气息,他也放下筷子,看着景煜说道:“贤侄有事不妨直说。” 景煜看了眼茜雪,茜雪立刻会意,拿出一方帕子和一个盒子。 茜雪将盒子打开,柔软的缎面上躺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而旁边那个展开的帕子上则摆着几块廉价的碎玉。 “前几日,我这丫鬟在四皇子府上开罪了齐大小姐,我听闻后,心中愧疚不已,便想着带她亲自来同齐大小姐赔罪。” 景煜眼神扫过面色渐沉的齐夫人,以及一脸茫然的齐大人,而后语调微微拔高:“只是,其中官司晚辈实在是断不明白,还望两位长辈指教一二。” 齐夫人看到那几截碎玉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妙,虽然景煜说得客气,但是,整个人的架势,分明就不是来赔罪的。 齐夫人的手在桌子下紧紧攥着,似笑非笑地说道:“贤侄这是何意,我家瑶儿回来可不曾说过什么?” 那日鹦鹉的话语齐夫人自然全都知道,可是景煜的样子,可看不出轻轻放过的样子,要是将那日的事透露出去,自己女儿少不得要有个善妒的名声,想要挑个好夫家可就不容易了,所以,她必须先将女儿摘出去。 见齐夫人不认账,景煜也不着急,他将那只翡翠镯子拿到了手中,笑着说道:“齐大小姐心胸宽广,不追究我这丫鬟的错误,但是,我们这边却不可不赔礼的。毕竟,齐府规矩大,我怕我这丫鬟的手保不住。” 齐大人闻言脸色剧变,他立刻问道:“贤侄,何故这般说?” 景煜看了眼有些心虚的齐夫人,故意装出疑惑的样子,“那日在四殿下府上,齐小姐的丫鬟说砍手是齐府的规矩,只是这丫鬟算是晚辈身边的得用之人,晚辈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才想着来伯父这里讨个谅解。” 景煜话刚说完,齐大人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胡闹!” 他看向齐夫人,立刻吩咐道:“这等心思歹毒之人,怎可留在瑶儿身边,马上找人牙子来给发展了去!” 这满城勋贵,谁家天天喊打喊杀的,还动不动就要砍人手,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齐府的名声不得臭完了,那些清贵点的人家,谁跟他们往来啊。 齐夫人先是含着怒意看了眼茜雪,见茜雪只是低着头服侍着景煜,只能压下心里的邪火去安抚齐大人。 “老爷,先别动怒,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能有什么误会?”,齐大人看着齐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齐夫人的手。 齐夫人此刻真是狠毒了茜雪,之前在景府的时候,这丫头能说会道得很,现在就开始躲在景煜身后装可怜,装哑巴了。这是怕自家闺女入门以后,她地位受到威胁,故意生事,想破坏这门亲事的。 齐夫人心里越想越觉得茜雪是个不省心的,她必须帮女儿把这个威胁除掉,她拍了拍齐大人的手以示安抚,便转头对景煜说道:“不过就是下人间的一些口角,贤侄何必这般上心。还是说有别的隐情在?” 齐大人听了这话,也略略平稳了情绪,等待着景煜的回答。 景煜却转头看向了茜雪,笑着问道:“齐夫人都问了,要不你来说说那日的情况?” 他笑得温和,甚至还安抚般地握了下茜雪的手臂,这一切全都被齐家二老看在了眼里。 两人神色当即变得更糟糕,今日分明是大家心知肚明来相看商量定亲的,景煜这番做派,不就是想在婚前抬茜雪一手,告知其他人茜雪的地位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齐大人脸色肃然,“小景大人,一个下人而已,还没资格插嘴主子们的谈话。” 称呼变了,齐大人的心情也跟着变了,他是欣赏景煜,但是,景煜刚刚的作为,简直就是让这丫鬟打自己的女儿的脸,他可接受不了。 你要抬举她是吧,那他偏要踩上一踩。 齐夫人也紧随其后说道:“既然事情是瑶儿的丫鬟挑起来的,那你便直接去后院找瑶儿吧,她定会为你做主的。” 景煜想抬举你又如何,她家闺女才是未来的主母,你说破天也是个下人,越不过自家女儿去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超出控制 茜雪却并没有理会齐夫人的话语,只是静静地站在景煜身边,仿佛没听见一般。 毕竟,她只有景煜一个主子,其他人,没资格使唤她。 齐大人见茜雪不动,冷笑一声,“小景大人,不是说要赔礼道歉吗?叫你这丫鬟把礼物送过去吧。” “我这丫鬟愚笨得很,要是又冲撞了齐小姐可就不好了。这礼物还是麻烦其他人转交的好。”,景煜并不吃这套,两三句话便将这要求挡了回去。 齐大人注视着景煜,明白今天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他该让景煜回去了。 安静持续了一小会儿,齐大人便一挥手,唤了小厮上前,“去,把东西交给大小姐。” 小厮刚接过盒子,还未下去,就听到一道柔美的女声。 “父亲!”,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便见一面容姣好,眼眸含笑的年轻姑娘袅袅娜娜地朝这边走来。 齐大人见了来人,脸上怒意翻涌,似乎处于爆发的边缘,来人却似乎没注意到,一双眼睛一直牢牢盯着坐在一旁笑意浅浅的景煜身上。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随后她转向景煜,眉目含情,有些羞怯地说道:“问景郎君安。” 景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并没有回应齐凌瑶的视线。 齐大人看着这一幕,简直快气晕过去了,却还是得压着火气质问一旁的小厮:“大小姐不知道此处有外男,你也不知提醒小姐吗?” 小厮赶忙跪下磕头认错,齐凌瑶也终于发现了父亲与往日的不同,她赶忙收回看景煜的视线,去观察齐大人。 当她发现齐大人现在处于火气爆发的边缘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神,她连忙去看母亲,却发现齐夫人看她的眼神也不甚和善,她立刻警觉,不敢再撒娇,连忙将过错推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回父亲,是六妹妹说她近日在书法上略有进益,想找父亲指导一二。我本不欲打扰,但是,六妹妹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我实在忧心,这才来寻父亲的,没想到有客人在。” 齐凌瑶说着,咬了咬唇,而后眼眶一红,满眼的楚楚可怜,她对着齐大人一俯身,声音都染上哭声,“是女儿莽撞了,请父亲责罚。” 齐夫人在桌子下面一拽齐大人的袖子,齐大人只得叹口气,说道:“既然是你六妹妹喊你来的,她人呢?” 齐凌瑶赶忙让开身,让站在门口等待的齐凌璎被众人看到。 景煜捏了捏袖口,想起了那日的绢帕,这就是那个,齐六?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齐凌璎并不慌张,她莲步轻动,规矩极好,身姿优雅地行至众人身前,而后朝着众人行了礼。 景煜眉头轻挑,这个齐六,看起来跟他想象中的不太像,本以为是个急功近利想走捷径的人,没想到,竟是个远山飘雪的冷美人。 一袭白衣清雅出尘,衬得那张冷然面容肌肤胜雪,一双狭长的凤眸,不笑时便带着隐隐的气势和威慑,鼻头挺翘,樱唇微粉,无一处不透露着不入凡尘的冷淡。 有意思,这个齐六又想做什么呢? 景煜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整个人都透露出淡淡的欢愉,他有预感,局势会逐渐超出某些人的控制。 茜雪却在看清齐凌璎面容的那一刻愣住了,这不是那天那个甩开乞丐手的姑娘吗? 那日齐凌璎淡漠又厌恶的眼神一直深深刻在自己脑海里,现在又见到她,茜雪还是有些害怕地心头一跳。 齐凌瑶并未狡辩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行礼认错,“都是女儿的主意,与大姐无关。” 她背脊挺直,语气冷淡,同齐大人并不似齐凌瑶般亲昵。 齐大人看向她的眼神,也不似看向齐凌瑶那般带着宠溺和关爱,他有些厌烦地摆摆手,都懒得多看这个女儿一眼。 “不长进的东西,府里的规矩这么久都没学明白,还要拖你大姐姐下水。” 齐凌瑶似乎也被齐大人的话语吓坏了,此刻眼神闪躲地靠在齐夫人怀里看着一切,齐凌璎却站得稳稳的,不辩解也不哭诉,等待着齐大人落下最终的惩罚。 景煜看着她瘦弱却挺直的背脊,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在他面前对底线问题倔强不屈的茜雪。 他心头似有感悟,转头去看茜雪,却发现茜雪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齐凌璎,他赶忙借着袖子的遮挡扯了茜雪一下。 “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太失礼了。” 茜雪赶忙收回眼神,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齐大人却被齐凌璎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给气到了,连带着之前的怒火全部朝着齐凌璎发泄。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再把家规抄写十遍,没抄完之前不许出院门。” 茜雪听着齐大人的语气就忍不住有些瑟缩,之前赵氏罚人的时候,也是这般语气。 景煜注意到了茜雪的动作,望着行完礼,安静地准备退下去的齐凌璎,他心头涌上来一丝不忍,那个默默承受一切不公的背影,和茜雪太像了。 “伯父,这二十板的处罚怕是太重了些。本就是我钦佩伯父才学,不由得多留了些时间,倒是打扰了伯父同六小姐之间的交流,本就是我的不是。该是晚辈替六小姐受罚才是。” 景煜边说边站起身,对着齐大人一礼。 这可就把齐大人架在火上烤了,他齐府的规矩,还能管到景煜一个外人头上去。 齐大人面色变幻,齐凌璎一直紧绷的身体却有了一丝柔软,她微微侧首,动作很小,眼神扫了一下景煜,便很快收了回去,一切快得仿佛幻觉。 齐大人憋了半晌,最后还是妥协道:“既然小景大人为你求情,那板子就不打了,但是,家规必须得抄,以后莫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齐凌璎转过身,先是对着齐大人拜谢,而后才面向景煜,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眼神淡然,连一丝多余的笑意都没有,“多谢景大人。” 景煜心情不错,看来那日在四皇子府邸前的话语,是有人真心记住了。他才不是什么小景大人。 谢过境煜后,齐凌璎便退了出去,但是,齐凌瑶却被刚刚二人之间的交流给气到了,景煜面容一直带着笑容,这可是对她不曾有过的,定是那贱人使了些下作手段勾引了景煜。 见齐凌璎走远,她赶忙又贴近齐大人开始撒娇,“爹爹,我……” 齐大人看也没看齐凌瑶就打断了她,“你也回自己院里去。” 齐大人见齐凌瑶还耷拉着自己的胳膊,便又低声说道:“今日你妹妹是有错,但是,你这么莽撞地闯进来,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走是不走?” 第二百二十四章 闺名 齐凌瑶明白这是齐大人在给自己下最后的通牒了,只是她不明白,今天景煜过来不就是谈自己同他的婚事的吗?父亲怎么一直要赶自己走呢? 景煜见齐凌瑶一直磨磨唧唧不想走,索性直接开口:“既然齐小姐来了,那就不麻烦其他人白跑一趟了。” 齐凌瑶听到话看向景煜,小厮便很有眼色地将那只翡翠镯子呈了上来。 齐凌瑶眼神当即一亮,心中甜蜜也止不住地翻涌,这镯子水头极好,上面的雕刻也精致华贵,一看就极其昂贵,想来,在景煜心中,她的分量也是不轻的。 她喜滋滋地将玉镯拿在手里打量,却听到景煜说:“这镯子是送给齐小姐赔罪的,你的丫鬟说,那日宴会我的丫鬟砸了你赏的镯子,是我管教不严,希望齐小姐卖我个面子,原谅她可好?” 满心欢喜被浇了个透心凉,齐凌瑶拿着这个镯子,眼神里都能喷出火来,怎么又有那个贱婢的事! 见她半天不出声,景煜接着说道:“都说齐大人家风清正,我曾是不信的,但是,那日参加四殿下宴会,齐小姐的镯子依旧朴素,我便知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这镯子只是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哪比得上齐小姐高贵的品格,还望不嫌弃。” 齐凌瑶感觉手上的镯子简直烫手,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真恨不得把这镯子直接砸茜雪脸上。 齐大人现在是彻底明白那天发生了些什么了,他只感觉到头疼,多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轻声说道:“既然是小景大人的赔礼,你便收下吧。” 齐凌瑶咬着唇,一脸不服地看向齐大人,齐大人却不想理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景煜识时务地告退离去,心情却很是爽快,他这些天的憋屈,算是全部还给齐大人了。 他带着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茜雪上了马车,却在齐府的角门处停了下来。 “天旋,去寻个东西。” 茜雪一听这话,也不发呆了,赶忙要去帮忙,却被景煜给制止了。 很快,天旋便带着一个人过来了。 景煜掀开帘子,便看到一张熟悉面容,是那日在四皇子府找景煜的丫鬟。 茜雪看到那张脸一时有些惊诧,不是说寻物吗?怎的还来了个人。 她心中那股隐约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今日少爷来齐府拜访,为她讨回公道只是一方面,同时还有其他打算。 来人福了福身,在马车一人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请问,可是景大人的马车?” 景煜并未下车,只是堪堪从帘子处露出半个身子,“你是齐六姑娘的丫鬟?” 来人乖顺点头,而后说道:“我家姑娘十分感念景大人刚刚的相助,只是现下被禁足,只能委托奴婢来同大人道个谢。” 景煜唇角微扬,“你家小姐被禁足,你倒是敢到处乱跑。” 来人面色一紧,却并不慌乱,她笑着看向景煜,“那景大人又为何停在此处呢?” 景煜并无停顿,看向一旁的天旋,“有个东西不知道掉哪儿了,正派人找呢。” 丫鬟垂眸,而后拿出一包东西出来,“不知大人是否在找这个?” 一旁的天旋反应很快,直接挡在了景煜身前,将东西接了过来,而后在景煜的注视下打开东西检查了起来,见没什么问题,这才递给了景煜。 茜雪却在二人的对话中悟出来了点东西,景煜哪里是找东西啊,就是在找这个丫鬟呢。 想到此处,茜雪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简直烧得慌,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捂住耳朵不要听得好。 景煜看着来人,又看了那个包裹几眼,当着丫鬟的面便拆开了,里面先是一块绢帕,之后是用油纸包着的几块糕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景煜挑眉看向来人,等着她的下文。 那丫鬟见景煜接了东西,便立刻笑着说道:“听说景大人喜欢吃康乐坊的点心,只是平时事务繁忙,老是不得空去买,我家姑娘常去找康乐坊的师傅学手艺,希望景大人能收下。” 景煜捏起一块糕点仔细看了看,虽不知道味道如何,做得确实精致喜人,他望向垂着头的丫鬟,笑容越发深厚,“你家小姐倒是手巧。” “谢景大人夸奖,我家姑娘自小长在道馆里,这些事情做得自是比其他闺秀娴熟一二,大人不嫌弃就好。” 景煜将手中的点放回了油纸上,而后猛地掀开了帘子,将坐在里面的茜雪完全暴露了出来。 “我这丫鬟平素就爱吃康乐坊的点心,替我谢谢你家小姐美意。”,景煜说着就将油纸递了过去,茜雪脸色发僵,但还是将东西接了过来。 那丫鬟也在这一刻看清了茜雪的容貌,一直笑容维持得很好的脸上,在看到景煜转送礼物的时候,有了一丝抽搐,但是,她最后还是垂首回道:“我家姑娘说了,东西送给大人,自然就随便大人处置了。奴婢就先替我家姑娘接过景大人的谢意了。” 景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眼中笑意隐现,那丫鬟似乎也接收到了景煜的表态,她躬身说道:“景大人的东西既然已经寻到了,奴婢便不再叨扰了,只希望大人莫将我家姑娘的相助之意告知他人。” 她说完便离开了,景煜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融在夜色里,这才同天旋说道:“回府。” 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走,茜雪抱着手中的糕点却怎么都吃不下去,手绢的香气时不时钻进她的鼻腔,跟那日少爷袖子里的香味是一样的。 再看看景煜,他正掀开车帘,看着逐渐深沉的夜色,眼神里透露出淡淡的满意和喜色,茜雪心中微酸,少爷和齐六小姐真有默契啊,总是在自己懵着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约定好了什么。 景煜注意到了茜雪的视线,他转过头,发现糕点就被茜雪捧在手中,一口都没吃,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一直捧着,不好吃?” 茜雪被景煜这一眼盯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的,是奴婢想让少爷先尝尝。” 她说着就把东西递了上去,景煜却直接拒绝:“我不爱吃这些,你自己吃。” 茜雪有些失落地将东西收了回来,景煜却看向她,将油纸下面的手绢抽了出来,而后拿在手中端详起来。 茜雪将糕点一口接一口地塞入口中,入口细腻清甜,是她以往喜欢的味道,只是此刻,她却看着景煜端详手绢的样子味同嚼蜡。 景煜将手绢来回地翻看了一遍,发现这次上面并没有留任何内容,只是在上次写“齐六”的位置,用细密的针脚绣了两个字——凌璎。 应该是齐六的闺名。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绝不是简单货色 景煜用手指摩挲过这两个字,他忍不住笑容明朗,对于这个齐六也越发感兴趣。 他将手帕再次收回了袖中,打算回府以后将这些东西收拢到一处。 到景府时,他让茜雪先下了车,而后交代道:“我今晚有事要处理,无须等我。” 茜雪抱着那包糕点,站在景府门口看着景煜的马车远去,心里那股一直横亘在心头的难受便彻底爆发了。 她埋着头,眼泪在眼眶里使劲打转,快步走在回景煜院子的路上。 “茜雪。” 身后有人唤她,茜雪胡乱耷拉了一下脸,朝着声音看去。 待看清楚向她走来的人是景轩的时候,她真想拔腿就走,却无奈自己下人的身份,只得低头行礼。 景轩几步上前,看着茜雪疏离的样子,眉头紧皱,眼神里似乎有些伤痛。 “茜雪,你我这些年来一贯亲厚,何故对我这般态度。” 茜雪觉得离谱,受到伤害的是自己,却要大度地为了他当好人,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他怎么还敢说出来的。 “回二少爷,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不敢越了规矩去。” 景煜似是有些懊悔,他解释道:“茜雪,那日我见于海被绑在那处,还断了腿,一时是冲动了些,实非我本意啊。” 茜雪闻言抬头看了看景轩的表情,发现往日那个光风霁月的二少爷又回来,并不似那日那般面目可憎。茜雪心里略有松动,是因为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吗…… 她虽不想原谅,却还是做不到冷若冰霜。 景轩见她似有所松动,又笑着夸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劝着大哥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茜雪惊愕抬头,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景轩见茜雪这个表情,也有些疑惑了。 “你怎么这副表情?按着大哥的性子,于海肯定要被送去官府审问的,如今他愿意同我商量私下和解,不是你劝的吗?” 茜雪呼吸急促,嘴巴开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景轩本来还在夸她,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茜雪后退一步,躲开了景轩的靠近,她咬着唇,转头就想走,景轩却拉着她说道:“这事闹大了,对你和大哥的名声都不好,如今这个结果,对大家都好。但是,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茜雪侧身躲开景轩的手,努力控制住发颤的语气,“多谢二少爷的好意,但是,奴婢有自己的主子,就不劳二少爷费心了。” 言罢,她便步履匆忙地离开,生怕景轩又来拉扯她。 一直含在眼眶里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分明不是她的错,二少爷却一再来劝她大度。明明已经说好了要严惩于海,大少爷却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她明白自己是个奴婢,身份卑微,可是,她就活该被这么玩弄吗?真当她没有心吗? 景煜的到来,撕破了齐府看似平静的表面,齐凌璎偏僻冷寂的小院要迎来一场风暴了。 丝竹匆忙进了齐凌璎的房间,将自己同景煜的对话一一转达。 “小姐,景郎君收了您送的东西。” 齐凌璎从纸面上抬头,她被禁足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现下无事,索性把家规早些抄完的好, 免得耽误她给三清祖师抄道经。 “你这丫头脚程倒是快,竟然追上了马车。” 丝竹却似有深意一笑,“可不是我追上的,是景郎君就在角门处等着呢。” 齐凌璎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开始详细询问情况,“他知道我会去找他?” 丝竹点点头,“他说是丢了东西,等人去寻,待我将东西给了景郎君以后,他们很快便离开了。肯定是特意等您的人呢。” 齐凌璎那双冷淡的眸子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丝竹却对景煜有些看不上眼,“先是那边吊着大小姐,如今您一勾指头,他便又巴巴地来了,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齐凌璎斜睨了丝竹一眼,“慎言。” 她同丝竹的看法自然全然不同,齐凌瑶的惊马事件就是她设计的,从那件事后,景煜就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现在抛出橄榄枝,自是在之前都打听过了。 虽是景相长子,却同父亲关系恶劣,不同于景相二子,顺着父亲的道路走文官一道,反而投了军营,上了战场,用军功搏来了现在的官职,还因此入了四皇子的眼。 光看景府的环境,就已然知道景煜被虎狼环伺的困境,他却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齐凌璎摩挲着纸张,如同摩挲情人的肌肤,她微微垂眸,缓缓绽出一个笑容,冰消雪融,春水凝眸。 丝竹看了眼齐凌璎,想了想还是将景煜把糕点送给茜雪的事告知了齐凌璎。 齐凌璎却只是微微诧异,并无丝毫愤怒之色,“看来,这景郎君,对于这个丫鬟是真的喜欢得紧。” 丝竹有些不爽地哼哼着,齐凌璎却浅浅一笑,“你跟着我这么久,怎么还是个傻的。今日景郎君这般行为不就是特意让你说给我听,试探于我的吗。看我能不能容下那个丫鬟。” 齐凌瑶不就是败在此处了吗…… 齐凌璎垂眸看着手上的蔻丹,心里已经大概将齐凌瑶为何碰壁,以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复盘了。 她因着这个身份素来活得谨小慎微,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脱离这一切的机会,她可不想毁了这一切。 丝竹闻言想通了其中关窍,忍不住笑着说道:“小姐和景郎君这种聪明人才最是相配呢~” 齐凌璎还没来得及让她莫要打趣,就听到外面齐凌瑶的怒骂声。 “齐凌璎,出来!” 齐凌璎只有眉头微动,面上表情不变,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又收拾了一下发型,这才施施然走过去打开了门。 齐凌瑶简直被她这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搞得烦死了,几乎是几步就跨了进去,见面就开始骂:“今日你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想在父亲面前装可怜,真是笑死个人。” 齐凌璎缓缓起身,退了一步,好像是怕齐凌瑶的口水溅到自己一般。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喜欢她 “大姐姐,你这么说便是不讲理了。前厅是你拉着我去的,父亲发火以后,错误是我一人承担的。我自认为对大姐姐无甚亏欠,大姐姐又何必这般污蔑于我。” 齐凌璎身姿依旧笔直,一双淡漠的眼睛直视着齐凌瑶满是怒火的双眼。 “污蔑?你倒是会反咬一口?你敢说你一点出风头,想被父亲注意的心思都没有?” 齐凌璎听完反而笑了起来,只是眼角眉梢间,都是对齐凌瑶愚蠢的嘲讽。 “我没有!” 平时嚣张惯了的齐凌瑶被平时只会闷不吭声任由她处理的齐凌璎的态度给热火了,她几乎想也没想,抬手就给了齐凌璎一巴掌。 “狐媚子一个,跟你娘一样,上不得台面。还妄想攀高枝?做梦,你就是个做妾的命!” 齐凌瑶本就以为茜雪在景煜那儿吃了一肚子瘪,没想到齐凌璎也敢和她对着干了! “你是不是想着攀上景郎君,所以才跑去不要脸地露面的!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景郎君哪怕今日对你稍微和气了点,那也是因为我!” 齐凌瑶似乎还想再甩齐凌璎一个耳光,却被齐凌璎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她有些慌乱地挣扎,齐凌璎任由那巴掌印暴露在空气中,抬手捏紧了齐凌瑶的胳膊,她神色讥讽,无一丝往常的温顺。 “大姐姐,我同你不一样,我自小没人管,什么粗活累活都是干过的,力气大着呢,你打不过我的。” “齐凌璎,你给我放手!信不信我让爹爹再把你送回观里去!” 齐凌璎却丝毫不害怕,她继续说道:“大姐姐,你不光打不过我,你还得不到景郎君。毕竟,他似乎都不曾正视过姐姐你吧……” 她说完,便松开了齐凌瑶的手,齐凌瑶蕴含怒气的巴掌几乎没有丝毫缓冲地扇在了齐凌璎的脸上,打得她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沫来。 齐凌瑶被齐凌璎吐血沫的动作吓到了,她望了望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齐凌璎慢慢抬头,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垂眸行礼,“刚刚是我口不择言,还望大姐姐宽宥一二,莫要责怪。” 望着齐凌璎红肿的脸颊,齐凌瑶的火气也实在不敢再发了,她偏过头,语气有些闪躲,“你既知错,便好好待在院里受罚,至于你刚刚的错误,我不会同母亲说的。” “我就知道大姐姐最是宽和心善。” 齐凌瑶这才终于正眼看了齐凌璎一眼,见她规矩地低头行礼,心中怒气也少了大半。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手,冷冷哼了一声,便带着鹦歌离开齐凌璎的院子。 她今日火气大半来源于茜雪,齐凌璎不过是受了波及,如今人也打了,错也认了,她便不想再纠缠了。 直到齐凌瑶一行人彻底离开,丝竹才连忙上前查看齐凌璎的伤情。 只一眼,丝竹就红了眼眶。 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明晃晃的两个巴掌印,齐凌璎的左脸已经肿得比右边大了整整一圈,还被指甲刮出了两道细小的血痕。 “这大小姐也太恶毒了,姑娘家最是爱惜颜面的,这要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齐凌璎倒是不慌不忙,“先用几条冰帕子敷着消肿,明早再煮几个鸡蛋来滚一滚。” 丝竹利索地去倒了凉水,又泡了帕子,但是给齐凌璎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一阵鼻酸。 “好了,她这邪火要是一直发不出来,谁知道又要如何磋磨我呢。现下算是暂时安全了。“ 丝竹听完依旧闷闷的,齐凌璎便直接吩咐道:“你想办法同康乐坊的管事娘子通个气,若是景大人去了,要及时通知我。” 待景煜忙完事情回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却在路过茜雪房间时发现小小的房间里亮着微光。 他脚步一顿,让天旋先回去休息,自己朝着茜雪的房间走去。 茜雪的门依旧没有修好,漏着一丝缝隙,时不时往里面钻风。 景煜刚刚放松的情绪,见此情况忍不住有些心堵,他没直接进去,而是靠在门边顺着缝隙看了进去。 茜雪垂着脑袋,很宝贝地抱着那个之前被他嫌弃的盒子,小口小口的吃着什么东西。 景煜皱眉,直接推开了房门,把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茜雪吓了一大跳。 “今晚又是谁不给你饭吃了?怎么还在吃这个?”,景煜望着那个看起来不知道放了几天的果脯,有些气怒。 “没人为难奴婢,奴婢不饿。”,茜雪抱着盒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间有些慌乱。 景煜却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自顾自迈步走了进来,在茜雪身旁坐下。 “要是想吃什么东西,就去小厨房那边拿,莫要再吃这些了,小心吃坏了肚子。” 景煜说得坦然,并没注意到茜雪的情绪变化,她只是今日太委屈了,却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抱着母亲给的东西,以求得到心灵上的安慰。 景煜说完见茜雪在一边讷讷地不出声,他想了想,说道:“你可会按摩?过来给我揉揉肩。” 茜雪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赶忙走到景煜身边准备起来。 她对此道虽不专精,但是,当年为了能多得几个月钱,是跟着府里大夫学过几手的,再加上她自己的钻研,哪怕在赵氏院里她按摩的手法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先揉了揉自己的手指,让它暖和一点,这才按上了景煜的双肩。 适宜的力道,舒心的香味,让景煜在四皇子府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他忍不住又朝着茜雪身旁靠了几分。 一种温暖的,和煦的,是阳光晒过的棉被的柔软感。 茜雪感受到景煜的靠近,忍不住有点紧张,手指也不由多用了几分力。 景煜却十分受用这种力道,话语里都流淌着一丝柔和:“你觉得,齐六姑娘,怎么样?” 茜雪呼吸一顿,心中也有了些慌乱,之前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落地成了现实。 她张口想要拒绝讨论这个事情,却被景煜提前打断了。 “我既问了,自是希望你如实回答,莫要又将规矩挂在嘴上。” 茜雪被景煜一堵,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她该不该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告诉给景煜呢? 齐六小姐在人前对乞丐施恩,人后却对乞丐嫌弃得紧。她被众人夸乐善好施,其实说不定,也就是想图个名声罢了。 可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那齐六小姐确实把钱给了乞丐,当着乞丐的面,也并没有看不起人家。这想要搏名声的心思,也算不得什么恶事吧。 只是这样内外不一的人,怕是有些难伺候的。 景煜见她手上停了下来,半天都不回话,忍不住问道:“你不喜欢她?” 茜雪被这话问得一下子醒了过来,她尴尬一笑,而后开口:“奴婢同齐六小姐没怎么接触过,少爷若是觉得她不错,奴婢想,那应当是个好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偷懒 景煜闻言忍不住松了口气,他今日从齐府回来,便直奔四皇子府,告知四皇子自己想娶齐六的打算。 四皇子对此并没有意见,跟景煜想的一样,他们的利益联盟是齐家,至于是齐家的哪个女儿来当这颗棋子,四皇子并不在乎。 而他之所以忙不迭地回来,其实是存了想同茜雪商讨的心思的。 虽然同齐家的联盟不大可能变更,但是,他不知怎得是有些在乎茜雪的想法的,他不希望茜雪稀里糊涂地接受这一切,然后被迫地认命。 “我有考虑同齐六姑娘结亲,所以,想提前同你说一声。” 茜雪不知道景煜的意思,只是默默听着。 “既然你也觉得齐六姑娘不错,那么,日后主母进门,希望你能多帮衬一二,一起将后院打理妥当。” 微微的苦涩在喉间翻滚,茜雪低头不敢让景煜看到自己表情,轻声应“是”。 景煜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安心,我自是不会亏了你去的。” 茜雪苦涩一笑,继续低着头帮景煜按肩去了。 景煜感受着颈部乱七八糟的手法,觉得茜雪可能是怕主母进了门欺负她什么的,所以心里慌乱。 他想喊停,最后却还是没说出声,反正之后他要出去分府别住,到时候直接分茜雪一个院子,也不让她去主母跟前立规矩,她这种担忧自然就没了。 茜雪的心思却又慢慢游离到了另外一件事上,虽然主母进门以后,她可以讨个出府的恩典,但是,在此之前,于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她之前安心,是以为于海坐大牢去了,现在于海无事,她便日日都生活在危险中。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少爷,于海他……怎么样了?” 景煜本来轻松的神色消失,茜雪动作虽有慌乱却未停,他便也不直视茜雪。 “你怎么想到问他了?” 景煜语气并无波动,茜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景煜气场的改变,她一下子就开始认怂,慌忙说道:“奴婢只是突然想到他了,并没有……” 茜雪的语气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已经是听不清了。 景煜却转头看向她,唇角微翘,“突然想到?你倒是同我那二弟想到一处去了……” “少爷莫怪,奴婢知错。” 景煜抬手将人扶了起来,“行了,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景轩今日刚问过我于海的情况,晚上你便来问,觉得有些凑巧罢了。” 茜雪心里打鼓,她是知道的,这可不是什么巧合,她就是被景轩给刺激到了,这才陡然开口询问。 景煜见她又木呆呆地站在远处不动,竟然主动解释道:“这于海我留着有用。” 茜雪乖顺地点点头,景煜却又凑近了些,有些恶劣的笑了起来,“不过,也就吊着口气罢了,你不必担心。” 茜雪吓得猛得吸气,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她感觉,再接下去的话,可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内容了。 见茜雪脸色红红白白的变化,景煜心情甚好地又坐回了原处,笑着等她缓过劲来,这才说道:“服侍我歇息吧。” 茜雪刚平静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她小步上前,将景煜扶上床,帮他脱了鞋袜,而后便站在床前开始不知所措。 景煜却只是迷迷糊糊地望着她笑了笑,而后便合上了双眼,并没有做些什么。 今天一整天,他的精神都处于一种紧绷的战斗状态,现在什么戒心都放下了,困意便来的汹涌。 茜雪呆呆地等了一会儿,只等来了景煜舒缓又绵长的呼吸。 哦,睡着了啊。 茜雪先是去打了热水帮他擦手擦脚,又倾身过去将被子拉过来给景煜盖好,还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景煜长臂一拉便将她也带到了榻上,茜雪又慌乱地脸红起来,景煜却又不动了,只是把她圈在臂弯里,睡得依旧香甜。 茜雪借着微弱的烛光观察着景煜,见他眉头舒展,神色轻松,浑身凌冽的气息都散了个干净,只余精致皮相下的一抹温柔。 脸颊再次涨红,这种景煜独一份的柔和,怕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她抿唇轻笑,景煜却翻了个身,松开了手臂。 茜雪爬起身,舒了口气,便去桌上熄了灯,而后在桌上趴着睡去。 冷硬的桌面硌得她生疼,她想着是不是该找李嬷嬷问问,去库房搬张小榻来屋里放着,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她好歹有个地方睡。 景煜这一夜睡得很舒服,他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却发现身旁冰冰凉的,并没有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他慢悠悠坐起身来,便看到趴在桌子睡得眉头紧皱的茜雪。 他难得有些尴尬,假装咳嗽几声。 茜雪本就睡的不舒服,听到声音一下就醒了过来。 见景煜已经起床了,便随意收拾了一下就想出去打水帮景煜收拾。 景煜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一晚上都是这么睡的?” “少爷您昨夜没吩咐奴婢可以同您一道歇息,奴婢自是不敢的。”,茜雪老实巴交地说着。 景煜却黑了脸,有些不悦:“以后你可以直接上来睡,不需要我特别吩咐。” 茜雪点着头,心里却还是打算找李嬷嬷问问,找张小榻来,毕竟少爷的脾气一直阴晴不定,指不定哪天又不让她睡床了呢…… 她去取了景煜衣裳来帮他更衣,却被景煜打断了动作。 景煜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榻上,“歇着吧,就你这个样子,传出去又要被别人说我虐待你。” 茜雪被说得脸热,景轩确实好几次拿这种话在她面前说景煜不好,没想到,都被景煜知道了。 她望着离开的景煜,小声问道:“少爷,您不再歇会儿吗?” 景煜回头看她,一挑眉,满眼都是挑衅,“本少爷可从不偷懒。” 茜雪先是一愣,见门关上了,就开始面皮发红,大少爷这是笑话她偷懒吗? 不过,人都走了,她也没机会问了。 她窝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景煜冷冽的香气便将她瞬间包裹,她双臂紧收,将脸又往下埋了埋,深深的吸了一口。 脸颊红云浮动,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敲门。 她悠悠转醒,有些迷茫地盯着门看。 熟悉的声音带着喜悦冲进耳朵,“阿雪,是我,琉璃!” 琉璃? 琉璃! 茜雪的瞌睡顿时都散了,她欢喜地差点连穿鞋都顾不上,就急急忙忙往门口跑。 待见到真的是琉璃站在门口时,她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百二十八章 艰难险阻 “阿璃,你今天怎得有时间来找我?”,她笑着拉住琉璃的手就往房子里面走,余光中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李嬷嬷。 她笑着的脸一时间就垮了下来,因为李嬷嬷手中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她赶忙拒绝,“李嬷嬷,少爷昨夜什么都没做,这汤药,就不用了吧。” 李嬷嬷却依旧冷静,她虽笑着,但是眼神中却带着看透一切的了悟。 “好孩子,这是规矩,喝了对谁都好。” 她说着将汤药又递过来一点,“少爷的名声,现下可受不得损。你还年轻,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茜雪明白李嬷嬷在点她,主母进门前不可有庶子庶女。 道理她都懂,但是,她真没有啊! 李嬷嬷见茜雪磨蹭着不肯接过药,转头对琉璃说道:“你们两是好姐妹吧,你且劝劝她。” 琉璃本就有此打算,只是刚才李嬷嬷在说话,她不好插嘴,现下李嬷嬷既然叫了她,她便上前挽着茜雪的胳膊又劝了几句。 “阿雪,你便喝了罢,我们这个身份,有些分寸是不能越的。” 茜雪感觉胸口闷闷的,李嬷嬷不信她便罢了,怎的琉璃都要劝她呢? 她抬头看向二人,很想再辩上一辩的。 但是,当她看到琉璃眼中隐隐的担忧的时候,她还是闭了嘴。 长久以来的逆来顺受,让她再生不出反抗的勇气,她将碗接了过来,有些赌气地一口喝了个干净。 李嬷嬷这才又有了笑容,还递了个小纸包过来。 “里面有几颗蜜饯,你含几个压压苦味。”,茜雪心里有气没直接去接,琉璃见状便笑着接了过来。 “多谢嬷嬷念着阿雪。” 李嬷嬷也不生气,只是拿着碗,看着二人说道:“你的好姐妹难得来一趟,今天给你允一天假,你们也好说说体己话。” “奴婢谢过嬷嬷。”,茜雪抿着满嘴苦味道谢。 李嬷嬷摆摆手,拿着碗就走了,一刻都未多留。 二人目送李嬷嬷走了一截距离,琉璃才关上门,牵着茜雪坐到凳子上。 “我瞧着这蜜饯品质还挺好,快吃一颗压压。”,琉璃扒开纸包就去喂茜雪。 茜雪摇摇头,起身去拿水漱口,她一觉睡到现在,胃里早就空空如也,现在又灌了这么一碗恶心的东西,她现在整个人都是苦的。 “你说你也是,李嬷嬷可是大少爷身边的管事嬷嬷,你怎么这么倔呢?”,琉璃望着茜雪的背影有些不解地说着。 “因为没有就是没有,我又不曾说谎,为何非要喝这劳什子东西。”,即使漱完口,茜雪还是感觉整个人都难受的发抖,那股难言的苦味,仿佛一记重拳,直接锤在她的小腹处。 琉璃拉着人坐回来,又赶紧塞了颗蜜饯进她的嘴,这才说道:“也就是大少爷院里清净,你才有这种想法,三少爷院子里,我要是能得了避子汤喝,高兴还来不及呢。” 茜雪嚼着蜜饯的嘴巴都停下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琉璃看着她笑,“小傻子,下人们最是会捧高踩低的。三少爷屋里伺候的人多了去了,能喝上避子汤的,说明是受了宠的。” 见茜雪皱了皱眉头,琉璃接着解释:“只有少爷恩宠的人,才能得了好,不然,那日子可难过的紧。” 茜雪有些不理解,琉璃可是三少爷想了办法才得了手的人,是讨三少爷喜欢的,怎的也过得如此艰难。 “所以啊,你可别犯糊涂!弄出个庶子庶女来,不说未来的主母,那个李嬷嬷,就容不得你。” 琉璃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茜雪无奈,“我跟少爷,昨日真的什么都没有。” 琉璃敷衍的应答着,“好好好,没发生。毕竟大少爷同三少爷可不一样,大少爷可是天天有正事做的。” 茜雪见琉璃仿佛叹气的样子,问道:“可是三少爷对你不好?” “没有……”,琉璃先是否定,而后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哪能奢求那么多,我现在就盼着主母进门,孕育嫡子,我便也可以抓紧时间有个自己的孩子了。琉璃边说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看起来非常期待。 “这样他们就可以脱了奴籍,过上好日子,而我的后半生也好有个倚靠。”,她抬头笑着看向茜雪,似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茜雪却又迷茫了起来,琉璃和母亲说得话是截然相反的,到底谁对呢? 她拉起琉璃的手说道:“阿璃,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条路?” 琉璃有些疑惑地看向茜雪。 “你对三少爷本就没有情意,何不趁着主母进门以后,讨个恩典出府去呢?” 琉璃一听这话,赶忙去捂茜雪的嘴。 “傻阿雪,你在乱说什么?我们要是被主子们撵出府,能有什么好日子。” 茜雪赶忙摇头,“不是被撵出去,是请主母恩典,帮我们脱了奴籍,让我们出府当良民。” 琉璃看了看茜雪,又抬手去摸她的额头,“你这是病糊涂了?怎么说出这种话呢?” 茜雪打开琉璃的手,“我没胡说,我清醒着呢。” 琉璃叹了口气,“这个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即使出了府,我们还是得找个男人做的倚靠。但是,我们现在可都不是身子清白的姑娘了,生活只会更难。” 茜雪皱眉,她直觉琉璃的话不对,但是,她这些年来习惯听琉璃讲道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可是……我们还有爹娘啊,一家人在一处,总是会好起来的。”,茜雪懦懦地说着。 “你呀,你呀,就是太天真了。你可去府外做过什么营生,可知府外到底是何种模样?” 茜雪摇摇头,她确实很少出府,这几次出去,也都是跟着李嬷嬷,或者景煜一起。 琉璃又叹了口气,“不说空话,我先说个事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她喝了口茜雪桌上冷冰冰的茶水,而后将城东一个卖豆腐的小娘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姑娘生的漂亮,做豆腐的手艺也好,嘴巴也甜,因而生意比其他豆腐摊子都红火些。可是,当她父亲一病倒,唯一的哥哥为了采药摔下了山崖以后,她这摊子便开始三天两头有人找事。” 茜雪的手指扣着桌沿,嘴巴也抿的紧紧的,她记得这个小娘子,做豆腐的手艺一绝,景老夫人曾经就最爱她家的豆腐。 她明明有高超的手艺,却依旧会过得艰难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调养身子 琉璃看见茜雪的小动作,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她现在啊,家里没了男人撑腰,别说把生意做得像以前那般好。因为长得好看,连自身安全都保障不了。” 琉璃有些感叹,也想不通世道为何这般。 “阿雪,你再想想你家的情况。你父亲是个跛子,你和你娘的容色都是顶漂亮的,你觉得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真的能过得如你想的那般幸福美满吗?” 茜雪不答话,不知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琉璃说得这些。 琉璃有些急了,“三天两头有人来找你们麻烦,你们连生意都做不成。有些个混不吝的,翻窗污了你去可如何是好,你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哪怕去官府告他们,也没人会在意的。” 茜雪却越听越难受,不是说现在的陛下清正廉明,国家河清海晏,四方升平吗? 那为何女子一旦想要不靠男子独立生存,便这般艰难呢?女子只有把自己永远挂靠在男人身上,才能被允许活的像个人吗? 琉璃见茜雪把头埋的低低,以为她被自己的话语吓到了,便缓和了语气。 “其实,若你铁了心想走这条路,也不是不可以。你娘不就是吗?当初一直跟着相爷,后来跟了你爹这个老实人。” 茜雪立刻抬头解释:“你们误会了,我娘和相爷什么关系都没有。” 慕婉并非景府的家生子,是外面买来的,只是入了景相的眼,一直跟着景相伺候笔墨。 府里总有人传些流言,其实,慕婉一直都只是景相的贴身丫鬟而已,并没有什么暧昧。 赵氏却被这流言惹恼了,这才将人赶了出去。 “是我一时嘴快,把这些谣言都说了出来。”,一听茜雪反驳,琉璃赶忙道歉。 茜雪摇摇头,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没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听你刚刚说完,我觉得跟了大少爷以后,想找个我爹那样的人不太可能了。” 她也不是抱怨什么,就是有些没由来的失落。 琉璃见她似乎有些难过,便赶忙转开了话题。 “诶,这是什么?大少爷专门赏你的吗?”,琉璃看到了茜雪昨天带回来那包点心。 她伸手去拿,却被茜雪一下子拉住了手。 “这个不能动。” 琉璃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眨眼看着茜雪,等她解释。 茜雪瞅了眼油纸包,撇撇嘴,“这个是其他人给少爷的。” 说完,她便直起了腰,喝了口手边的冷茶,而后将齐六姑娘的事情同琉璃说了一下。 “所以,这个糕点我得先留着,若是少爷以后想要拿回去,我也不至于没有。”,她小声嘟囔着,有些恹恹地单手支在桌子上。 琉璃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戳戳茜雪的胳膊,眼睛里满是揶揄的意味。 “小呆子,自个儿吃醋都不知道呢。” 茜雪慌乱摆手,“好阿璃,这话可不能乱说。” 琉璃一甩帕子捂了捂嘴,“好了,好了。我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不懂的呢。三少爷去别人房里的时候,我也是不好受的,只是,又能怎么办呢?” “谁家郎君房里不是有正妻,有妾室,风流些的,外面说不得还能养个外室呢。” 茜雪听琉璃这话说得,跟她想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琉璃却不再调笑她,反而正经起来,“不论你是不是真的吃醋,万不可让郎君们知道。他们最是讨厌后院乌七八糟了,见了就心烦,到时候为了给正妻脸面,难保不会委屈了你去。” “所以,你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些。要会自谦,自贬。像这个齐六姑娘,不论大少爷说什么,万不可当着大少爷的面说人家坏话。” 琉璃眼珠一转,又说道:“面对齐小姐的时候,你也别说什么大少爷对你多看重,把自己当普通丫鬟看就好了。” 茜雪点点头,这些话,她娘也交待过她类似的。 只不过,通过这段时间接触齐凌瑶,她对这番话的认识更深了些。 就算是大家闺秀,从小有礼仪教导,也都是容不得自己丈夫身边有个太过受宠的其他女人在的。 茜雪明白琉璃说这些话,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点头,将这一切都答应了下来。 琉璃见她听话,心下稍安,笑着又去揉揉她的脸,就好像她们还在赵氏院中时一起打闹一般。 “对了,我最近托人求了个调理身子的方子,说是有助于子嗣,我今儿回去就抄一份给你送过来。” 茜雪一听话转到怀孕上,又开始摆手,她还没放弃母亲说得那条路呢,对于子嗣并没有想法。 琉璃却将她的胳膊拉过来,抱在怀里,“不许拒绝!你以为那避子汤是什么好东西吗?我们现在这样一碗接一碗的喝,肯定会伤身的。若是不好生调理着,以后难保不会孕育艰难的。” 茜雪想了想,便不再拒绝,倒不是跟琉璃一样想着生孩子固宠,只是觉得身子是自己的,调理好了,对自己也是好事。 琉璃担心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便拉住茜雪说了些小话,东家长李家短的,将府里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茜雪听着这些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琉璃还陪着她去小厨房要了几个饼子来,茜雪讨了点热水,泡了点热茶,两个人啃着饼子就着茶,说说笑笑的一下午就过去了。 茜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琉璃看着夜色渐近,便不舍地同茜雪告别,“三少爷怕是快回来了,若是找不见我,怕是要发火的。” 茜雪拉住琉璃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委屈,琉璃这一离开,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一次了。 琉璃看着茜雪,抬手抱了抱她,“我的傻阿雪,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茜雪听着就鼻头一酸,但是却忍住了泪意,她笑着推了琉璃的肩膀一下,“好啦~知道三少爷看重你,快回去吧。” 琉璃也跟着笑了起来,又揉揉茜雪的脑袋,这才转身离去。 茜雪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她很快便打起来了精神,朝着李嬷嬷的住处走去。 虽然李嬷嬷允了她一天假,但是,让她啥也不干的待着,她老是心慌慌的。 李嬷嬷见来人是茜雪,便亲热地招招手让她进来。 “同小姐妹说完话了?”,李嬷嬷问得亲切。 “嗯,都说完了。”,茜雪看了看李嬷嬷,自己也找了些活计来干。 李嬷嬷又笑着问了几句谈了些啥,茜雪没说那些敏感的话题,只是说了几件琉璃说得趣闻,逗得李嬷嬷也抿唇笑了起来。 待活干得差不多了,茜雪才开口说道:“嬷嬷能帮奴婢寻个小榻来吗?” “你在同我置气?” 第二百三十章 我会给你名分 李嬷嬷看向茜雪,眼神里写满了了然,似乎将她完全看透了一般。 茜雪只觉得无力,她能感受到李嬷嬷对自己是有些喜欢在的,但是,比起景煜的后院安宁相比,自己就显得实在不值一提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只是不喜欢被没做过的事情冤枉而已…… “嬷嬷误会了,奴婢只是担心少爷有时想要自己休憩,奴婢便不能打扰了去。” 茜雪垂头,将心里的委屈都咽了下去,只是轻声解释着。 李嬷嬷闻言,这才又有了笑意,只要是对景煜好的事,她都乐的答应。 “好孩子,你这考虑也不无道理,我去帮你寻摸一个来,一会儿让天盟给你送去。” 茜雪赶忙道谢,“奴婢谢过嬷嬷。” 见事情都忙活完了,茜雪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景煜已经下职吃过了饭,本想着回书房看些公文便休息的,不知怎得就踱步来到了茜雪房间前。 见屋里还有光亮,景煜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只是未见茜雪慌乱地迎接,只看到床榻上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景煜没出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床榻上那人姿势的紧绷和不自然。 他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说出话语却依旧带着威严,“怎的这般没规矩,爷来了这么久,你还继续装睡呢?” 茜雪被这话弄的浑身一僵,最后只能妥协地坐了起来。 她今天一直情绪不好,所以想着早些歇息,没想到刚躺在床榻上,景煜就来了。 她暂时不想抽精力去应付景煜,便想着装睡应付过去,哪想到被景煜直接戳穿。 “奴婢给大少爷请安。” 她规矩地行礼,然后在景煜示意以后,便起身去关上了门。 景煜坐在桌旁的圆凳上,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嘀咕,这房间也不知有什么古怪,他每次来都睡得格外舒服,他都不是太想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茜雪关好门,便又乖乖立在景煜身旁,等着他的吩咐。 景煜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轻啜了一口。 瞬间眉头一拧,这茶涩口也就罢了,竟都还是些碎屑。 “我也不曾短过你什么吧?怎得还在喝这种茶?” “奴婢喝茶不过牛嚼牡丹,好茶给我也是浪费了。”,茜雪轻声解释着。 景煜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茜雪,心里又是满足,又是有些失望。 他既满足于茜雪的柔顺可人,又因为她这过于逆来顺受的性子而感到失望。 四皇子当时劝他的话语又在脑海中回荡,茜雪这种当不起事的性格,想要撑着他的后院,当个合格的主母,是万万不可能的。 包括后院里那些争斗,她怕也是个一直吃亏的。 反观那位齐六姑娘,同样是被人针对的艰难处境,既会谋划,又能忍耐,将本来糟糕的局面一点一点修正。 不光会抓住任何一点机会,还能主动创造机会,这才让自己看见了她。 想到此处,景煜看向茜雪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又多了几分怜惜。 “不会可以学,你既然跟了我,我便不会亏了你去。明日我就让李嬷嬷给你送些好茶来。” 景煜后院干净,也不知怎么哄女孩子欢心,现下竟是有些无师自通起来。 茜雪默默点头,而后谢过景煜。 她明白,自己若是拒绝了景煜,反倒会多出不知多少闲话来。 景煜又喝了口冷茶,难受地皱皱眉,茜雪见状伸手接过茶杯。 “奴婢去打壶热水,再去拿些好茶叶过来。” 她说完便想走,景煜却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因为准备休息而松了发髻的长发滑过景煜指尖,带起一丝痒意。 四皇子中毒那夜的记忆又被勾了起来,景煜喉头一滚,声音低哑。 “回来。” 茜雪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又提着水壶回来。 “你现下就穿着中衣,想去找谁打水泡茶?”,景煜抬手环住她的腰肢,语气里满是调笑。 茜雪这才仿佛回过神来,自己之前褪了外衣准备睡觉的,若不是刚刚景煜喊她,她怕是就穿着中衣出去了。 她脸登时红透了,这要是被人看了去,她得被说成什么样啊。 她脚下一软,顺着景煜胳膊用力的方向,直接坐在了景煜怀中。 景煜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嗅着让他安心的气息。 随后从她颈窝里抬头指着一处问道:“今天新添置的?” 茜雪红着脸点点头,“今天刚问李嬷嬷讨来的。少爷以后若是歇在我这里,我便去那小榻上休息。” 刚刚翻涌的情意被浇了盆冷水,景煜抬手捏住她的下颌。 “我不是才吩咐过你不用分床的吗?这便忘了?” 茜雪有些磕巴,她只是觉得每次让她趴桌子上睡太难受了,怎得景煜就生气了?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哪敢跟少爷睡在一处。” 景煜眸色沉了沉,捏着茜雪的手却松开了。 搞了半天,不过就是想讨个名分嘛,还跟他闹气脾气来了。 景煜自以为看透了茜雪想法,心里也有点不可察觉的欢喜,这就说明这傻丫头是很看重自己的。 他又靠在她的颈窝里,低低笑了几声。 “你现下的待遇可不比普通的通房好多了,何必这么在乎这个形式?” 茜雪被景煜的话惊得一愣,她根本没这个意思啊。 景煜却因为茜雪的反应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他轻轻啃咬了一下茜雪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弄得茜雪痒痒的。 “不是我愿给你这个名分,只是我自有考量。” 他不希望茜雪身上一直烙印着赵氏的名头,他开府以后的所有人,只需要记得是自己觉得她好,才给她的名分。 茜雪又痒又羞,却还是思考着景煜的话语中的意思。 “至于齐六那边,我也会处理好的,不会让她欺负了你去。” 茜雪闻言一愣,少爷这是在同她商量着什么吗? 琉璃之前的劝诫被茜雪全部想起。 少爷现在不给她名分,她若是出了府去,府外就没人知道自己是少爷的人了,自己不过是少爷的贴身丫鬟罢了。 她想到这些,忍不住欣喜起来:“奴婢谢过少爷。”茜雪不想去管,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比平时连续干好几天活都累。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景煜已经走了。 她吓得从床铺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心里满是懊悔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沉,都没伺候景煜更衣。 但是,等她回过神以后,便感觉浑身散架一般的痛,她挪了挪腿,发现今天是干不了活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红着脸,去找了李嬷嬷。 这次,她没再推脱,主动喝掉了李嬷嬷给的避子汤。 李嬷嬷笑得温和,“这就对了嘛。” 茜雪扯扯嘴角,扬起一个僵硬的笑。 见李嬷嬷没有不高兴,这才说道:“嬷嬷,奴婢想休息一天。” 她心下紧张,手指忍不住扯着衣带,李嬷嬷却很爽快地说道:“以后少爷只要宿在你那里,都是可以休几日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亲眼目睹 茜雪松了口气,却也知道其他房里的通房侍妾都是这个规矩,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名分,现在只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 所以,她其实是一种身份干着两份活,虽然多了些月例,但是,自己作为丫鬟的规矩还是得守着的。 她艰难地挪动回房,躺在床上便不想动了,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又去了小厨房。 不知是谁给了交代,厨房今日多给了她一份甜品还有一碟荤菜。 茜雪拿着东西,心里有种很难表述的感觉,她是该开心的,但是,她又笑不出来。 她就这么在自己房里休息了两天,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痛,但是,有已经不耽误干活了。 景煜却又在下职以后直接来了她的房间。 “还不舒服?” 景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扶着腰倒茶的茜雪被吓了一跳,不少水都撒在了桌面上。 她赶忙对着景煜行礼。 景煜笑着扶起她,声音也带着些笑意,“真弱。” 茜雪尴尬一笑,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景煜熟练地坐在惯常的位置上,并没有理会茜雪的尴尬。 “明日,好好收拾收拾,跟我出府。” 茜雪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又想到这几次的经历,忍不住又垂下头去。 “不知明日少爷要去拜访哪位大人?” 景煜看着她桌子上茶壶茶杯,想了半晌,还是没有选择再喝一次。 他看向茜雪,发现,她似乎游有些紧张。 景煜笑笑,“慌什么?不去见其他人。只是明日我刚好休沐,想带你出府转转。” 茜雪心底里松了口气,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奴婢一会儿去问问李嬷嬷,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景煜摆摆手,“不用准备,带上些银票和散碎银子就够了。” 茜雪有些脸红地又走了回来,乖乖点了点头。 景煜看着她这副期待的模样,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之前可曾去哪里看过?” “没有,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能记事起就在府里跟着做些事了。除了您这几次带我出去,没去过什么地方。” 茜雪摇摇头,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 景煜点点头,“无妨,明日就先带你去市集那边看看,带你去买些衣料,首饰之类的。之后若有时间,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茜雪抿着唇,却挡不住眼睛里的欢喜。 上次跟着李嬷嬷出去采买,自己怕犯了忌讳,一直背着身,躲在马车旁当鹌鹑,根本什么都没感受到。 明日跟着少爷去,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好好看看,瞧瞧了。 景煜被她感染也忍不住多了些笑意,而后在茜雪的屋里传了膳过来。 吃完以后,茜雪帮景煜又揉了揉肩,景煜便又将她搂在怀中,似乎是想抱着她睡。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躺下来没一会儿,景煜就面色古怪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日,茜雪很早就醒了过来,伺候着景煜穿好衣服吃了饭,便让天盟驾车往集市那边去了。 景煜并没有拘着茜雪,她便掀开帘子四处打量着。 四周熙熙攘攘,卖各种小东西的小贩吆喝着自己的货物,茜雪看得新鲜,一张脸上满是好奇。 就在她马车转过一巷口时,茜雪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容。 她眨眨眼,仔细辨认了一番。 终于确定,那个抱着孩子坐在门口满脸风霜的女人,就是曾经那个若花朵般清新可人的卖豆腐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坐着的那处店面也显得寒酸狭窄,同茜雪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茜雪一直注视着她,发现她鬓间已经生了白发,皮肤也变得蜡黄,抱着孩子的双手也瘦骨嶙峋。 而她怀里的孩子正在哇哇大哭,一张小脸嚎的通红。 那小娘子却只是缓缓地抖着胳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似乎根本听不到孩子的哭声。 茜雪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依稀记得自己几年前见她的样子。 花一般漂亮的姑娘,一双水灵的眸子满是朝气和活力,招呼客人时候的声音也清脆好听。 做豆腐的手艺也是整个城东最好的,干活的时候麻利又爽快,那时候,茜雪在她身上看到的是生活的美好和期盼。 马车碾到一粒石子,车身跟着一晃,茜雪捏着帘子的手不稳,帘子便从她手中滑落,阻断了这一切。 茜雪双手紧握,感觉心口胀痛,前几日琉璃才同她说过这小娘子过得不好,今天就让她亲眼看到了。 对于母亲告知她的那条路,她又忍不住升起来一股疑惑和迷茫。 她以后若是出府了,没有男人依靠的话,也会跟这个小娘子一般吗? “你看见什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景煜突然出声。 茜雪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抓住了心口处的衣服。 景煜见她这副模样,也好奇地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这丫头,胆子怎得这般小,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茜雪没管景煜的调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奴婢不过是刚刚看到个熟面孔。” 景煜来了兴致,“你不是没怎么出过府吗?怎得一出门就看见个熟人?” “回少爷,并非奴婢的熟人,是老夫人在世时,很喜欢吃的一家豆腐坊的掌柜娘子,奴婢因而见过几面。” 茜雪将自己熟人这个结论否定掉,生怕景煜多想。 景煜闻言,又想了想刚刚从车窗外看到的铺面和人,这才明了。 “那家豆腐娘子之前挺有名的,不过,她父亲和兄长相继亡故以后,她的日子似乎就过得不怎么好了。” 景煜将自己能想起来的相关情况都告知了茜雪。 “那少爷可知她这些时日的情况?”,茜雪一听景煜是知道这个豆腐娘子的,就赶忙追问了一句。 景煜嗤笑一声,“我对豆腐又没什么喜好,关注她干什么。” 茜雪刚刚才升起的的名为期待的火苗就被这么掐灭了。 她依旧乖巧地应了声“是”,只是眼神的光亮却不由自主地暗了一点。 景煜见她反应有点大,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他想了半天,这才拍了拍茜雪的手安慰她。 “你若是真想知道,一会儿问问天盟就是了。他这些年天天走街串巷的,什么都知道一点。” 茜雪感受着景煜温暖的手心,见他能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心里忍不住多了一丝柔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软 天盟不一会儿就抱着两个油纸包走到了车边。 “少爷,这附近铺子里比较有名的点心,吃食,我都买了一点,您一会儿路上都尝尝看。” 未等景煜动手,茜雪就很有眼色地都接了过来,将东西都抱在自己身上。 景煜便开口问道:“之前那个很有名的豆腐娘子,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一提起那可怜的姑娘,天盟就忍不住一阵唏嘘,“唉,自从她父兄接连出事,她不光做生意变得艰难了许多,那些之前觊觎她美色的登徒子,也是三天两头的骚扰她。” 天盟说着又看向那浑浑噩噩的小娘子。 “之后又被人强行抢去当了个妾室,本以为能有个依靠了。没想到,被人伤了容貌,大着肚子就被赶了出来,现在啊,也就靠着之前祖传的手艺,勉强糊口。” 天盟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得表示出可惜和同情。 茜雪却听得脸色越发苍白,景煜注意到茜雪状态不对,咳嗽一声打断了天盟继续八卦。 “你小子一天天就打听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怕是练武的时间都没了,以后可得好好加练。” 天盟一听景煜这话,就苦了脸,少爷不在帝都时,他是有些懒散了,功夫有了些退步。 但是,少爷回来以后,他可是天天都累得要命,可不能再加练了。 他赶忙闭了嘴,而后转头专心驾车去了。 茜雪的手指抱着食物不敢用力,心里却慌乱得紧。 难道她注定要学着琉璃那样,一辈子留在景煜身边,然后日日提心吊胆,才能守住主子们指缝中漏出来的一点怜悯。 她想得入神,都没发现景煜一直在注意她这边的情况。 马车又前行了一段距离,景煜拉开车帘对天盟说道:“听你们说那豆腐娘子手艺不错,那以后咱们院里采购豆腐的话,就都定她家的。” 天盟驾着车,有些不理解景煜这突然的吩咐,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茜雪坐在车里听到这话,却望向景煜,忍不住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 景煜回身便接触到茜雪温柔和暖的眼神,他身子一顿,不知为何突然有点脸红。 “我是听你们都夸她家豆腐不错,所以打算定来试试看。” 他侧头,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太想承认自己是看茜雪失落才这么决定的。 景煜虽没看茜雪,茜雪却笑容更甚,她心里越发明了,少爷啊,最是嘴硬心软了。 景煜待情绪缓和一点,便同茜雪说道:“每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你能救一人苦难,却救不得天下人的苦难,以后……莫要见谁都心软才好。” 茜雪先点点头,而后摇摇头,这才轻声解释道:“奴婢与那姑娘同为女子,所以不由自主怜惜了些。” 景煜却将这话想岔了,他以为茜雪是怕自己同那抛弃豆腐娘子的公子哥儿一样,将她以后撵出府去,任由她自生自灭。 “你同她可不一样,我同那泼皮更是不同。我说了以后不会亏了你去的,便不会食言。” 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便将承诺许下。 茜雪虽然还未摸索清楚前路在何方,但是,心里还是安稳了不少。 “少爷,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天盟在车外禀报着。 景煜闻言便拉着茜雪从车上下来,径直朝着珠宝阁走去。 茜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局促地跟在景煜身后,景煜却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然后对着迎上来的小二说道:“跟着这位姑娘,她看中什么了就都包起来,一会儿来找我结账。” 那店小二是个长相伶俐可爱的小丫头,听完景煜的吩咐便笑着过来去请茜雪。 “这位姑娘生得好俊俏,我家店里有好些东西,都很是适合您呢。” 店小二笑得热情又亲昵,茜雪哪见过这种场面,直往景煜身后躲。 “少爷,首饰什么的,奴婢就不必了吧。” 景煜直接将人捞了出来,然后直接同她说道:“我可不亏待我身边的人,今天,你最少挑够十个。” 说完,景煜看了眼店小二,那人便十分机灵地拉着茜雪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在茜雪耳边夸景煜多好多好。 茜雪听得面红耳赤,连路都不太会走了。 景煜却由另外一个人带着进了里间给客人专门定制的地方。 他先是挑了一块玉料,然后对雕刻师说道:“做玉佩,花纹要雅致精巧,同时要在特定的角度看出一个景字来。” 雕刻师抱着玉料的手一顿,这说的也简略了吧,他想了想问道:“不知郎君这玉佩是作何用途?” “定情。”,景煜靠在椅背上,显得十分随意。 雕刻师想了想,说道:“既然是用作定情,那不如做成一对,寓意也更好。” 外间茜雪小声拒绝推荐的声音细小的传来,景煜刚想答应的嘴巴,转了个弯,笑着说道:“不要一对。” 雕刻师懵懵的,定情信物不做一对? “做三块。”,景煜愉悦的声音悠悠响起。 景煜没管雕刻师震惊的表情,留下定金就出去看茜雪的情况了。 茜雪被热情的小二连哄带夸的,也已经挑够了东西。 她正有些局促地抱着东西,景煜便从里面出来了,看了眼她已经包好的东西,心里也很是满意。 他又在柜台间很快地转了一圈,便挑中一根同刚刚那块玉料颜色差不多的玉簪,至于上面的花纹,他就没兴趣多看了。 “把这个也包起来。” 茜雪看着景煜将那根包起来的簪子自己揣着,明白这簪子并不是给自己的。 她收回眼神,乖巧地跟着景煜上了马车,景煜却在上车后时不时看一眼那根簪子,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个布庄前面,这次景煜并没有同茜雪一起下车。 他从身上摸出来一个荷包递给茜雪,里面有不少银子。 “进去好好挑几匹料子,做几身好看的衣服。” 茜雪还没张嘴,景煜便无情打断,“不许拒绝,你现在跟着我经常外出,穿得太寒酸了,也是丢我的脸面。” 茜雪闻言只得将荷包接了过来,而后轻声问道:“少爷不挑些吗?” 景煜摸摸她的脑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就莫要多打听了。听我的吩咐就是。” 茜雪抿了抿唇,明白自己不该再问了,便点点头,转身朝布庄走去。 景煜望着她纤弱乖顺的背影,一种暴虐的冲动在他心里冲撞着。 这些日子,他是越发食髓知味了,若不是现在有事耽搁不得,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捞回去办事。 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腿,将这种不该有的想法压下去。 “天盟,走。”,他放下车帘命令。 马蹄声哒哒响起,茜雪回身看向马车远去的方向,心中隐约不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她进屋的瞬间,有闷雷响起。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以身相许 婉宁咽了口唾沫,立刻就放下了帘子。 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急促了。 王婆子见过傻的,还没见过这么傻的。 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阿齐,这个时辰公子也应该下职了,你去问问,看他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回去。” “是。”阿齐将马车停到了一旁,正准备往衙门去,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傅益桓。 傅益桓面前的女子一脸娇羞:“今日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出来的急,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作为报答,不知公子是哪家的,等小女子回去备好谢礼,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不必。”傅益桓的眉眼带了不耐烦,丢下两个字转身便要走。 他无心救她,只是公差。 一句话将女子的心给浇灭了大半,她亦步亦趋欲再开口,阿齐却已经站定。 “公子,王婆子在那边等着,叫小的来问,您要不要一块回去。” 傅益桓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还跟着的女子,眉头微蹙:“你先去吧。” 阿齐一走,傅益桓才调转了身形,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道出来。 “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那女子却看出了傅益桓的欲言又止,噙着笑意问了一句。 说着话还捎带着整理了一番乱糟糟的衣衫,就连耳边的几缕碎发都弄得整整齐齐的,一张清秀的脸庞就显露在了傅益桓的面前。 她以为傅益桓对她也是有心的。 看着女子这般举动,傅益桓的心中却依然古井无波,他不是看不出女子这般举动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方才我只是随手帮忙,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就这一句话。” 他清了清嗓子道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再次准备转身离去。 傅益桓抬起的脚还没有放下,女子却又拦到了他身前:“恩公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刚才是救了小女子的性命,无以为报也就只有……” 女子说到这里,脸颊上便飞上了一抹羞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根本就是听不见了。 傅益桓挑挑眉毛,那几个字他都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顿时身上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横移一步避开了面前的女子,急急迈出几步便上了马车,不屑理会她。 却不曾想,婉宁也在马车之上。 “可见到你爹娘了?”傅益桓询问。 婉宁点了点头应道:“见到了,奴婢还得多谢大公子,不然奴婢还不知何时才能知道爹娘的处境。” “我不过是怕你再被骗了罢了。”傅益桓却是摆摆手回道,心绪竟然不由得放松下来。 话音落下,马车外面却是传来了那位女子的声音:“恩公慢些走,你好歹也得告诉小女子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啊?不然小女子如何报恩?” 傅益桓的脸上立刻不耐烦起来,旋即便假装闭目养神。 婉宁却是耳朵动了动,听到声音就想往马车外面看看。 但是王婆子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而后又轻咳了一声,婉宁这才想起方才王婆子的嘱咐,顿时便恢复了之前的正襟危坐。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那个女子的容貌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王婆子的眼光还是很毒的,看出那个女子虽然在外,但是举止还是带着几分优雅,再看她身上的装饰也不是一般人家的衣服,瞬间就意识到这人肯定是官家的小姐。 想着这般有头有脸的姑娘,在傅府的马车外头实在是有几分不像话,她便自作主张地回道:“姑娘慢些,莫要再追了,车上是景相家的公子。” 景相家? 女子闻言立刻便停下了脚步,心思急转:听闻景相家有三个公子,大公子最不讨喜,二公子温文尔雅,三公子风流倜傥。 “照这么来看,方才救我的应该是那傅家二公子才对?” 女子思索了一阵看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 马车临到家前,再次行到一处十分颠簸的路段上。 婉宁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颠了起来,直直地就撞进了傅益桓的怀里。 他正好睁眼,眼神里满是关切,一丝一毫的责怪都没有。 两人四目相对,婉宁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移不开了,只想把眼前这人死死地锁在眼眶里面。 “公子,方才那位姑娘是?” 两人谁都没有动作,王婆子却是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继续对视的举动。 婉宁如梦方醒,急忙坐回了原处,一张脸红得跟暖炉中的炭火一般,低着头不敢言语。 傅益桓却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复又盯着婉宁看了一阵这才回答道:“不认识,不过随手帮了一把罢了。” “只是随手帮忙那可就可惜了,毕竟奴婢看方才那个女子是个俊俏人,而且算算年岁,公子您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王婆子随口就惋惜了一阵。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对了对了,那位女子的身世看着也不低,说不定还能对您的仕途有所帮衬。” 傅益桓没有说话,但是却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婉宁,瞬间就看见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婉宁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只要傅益桓迎娶了少夫人,她就可以自请出府,和爹娘一块过日子去了。 如此想着,她的眉眼都带了兴奋。 正好被傅益桓捕捉到。 冬日的夜晚冷风呼啸,树枝瑟瑟发抖,空气中满是萧索与凄凉。 婉宁站在床前,双脚微微打颤,她看着靠在床上的男人。 “公子……”她声音都在发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招惹了他。 她这怯生生的模样,在烛火的摇曳下更加诱人。 傅益桓咽了口唾沫,不再去看她:“今儿见了你爹娘,觉得如何?” “他们……”婉宁闭了闭眼睛,似是鼓足了勇气,倏地跪在了地上。 “公子,按理说,奴婢不该跟主子多嘴的,可我爹娘在庄子上被人欺凌,拖着病体还要干活,分明就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奴婢知道公子心善,还求公子能够给他们安排一个别的差事。” 傅益桓倒是难得见她这么敢说话。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房里人 他看着婉宁这倔强的小脸,戏谑道:“是王氏把他们打发到庄子上去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得罪王氏?” 婉宁顿住了。 她没想过傅益桓会拒绝。 她将头垂了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婉宁,你倒是很希望我能够迎娶少夫人?”傅益桓突然发问。 婉宁更加懵了。 自己应该藏得很好,不该被人发现才对。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找着拙劣的借口:“奴婢没有……只是想公子身边没人伺候终究是个问题,要是能有少夫人来伺候,也是一件好事。” “呵,油嘴滑舌。”傅益桓将书拍在了她的头上,“既然如此,那你就由你来伺候本公子吧。” 婉宁才将书给捡起来,就看到占了大半张床的傅益桓,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她思忖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颤颤巍巍开口:“公子是想奴婢怎么伺候?” “嗯?”傅益桓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蠢的要求。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婉宁一眼,却见她眨着大眼睛,当真是蠢笨。 “你赶走了绯红,我身边就没了贴身侍奉的丫鬟,日后就由你来伺候吧。” 傅益桓扬了扬下巴,“瞧见外头那张床榻了没有,日后你就睡在那。” 婉宁回头一看,不远处的确是有张床榻,临着门,该是守夜的人睡的。 她面上一阵红。 倒是她误会了傅益桓的意思。 她笨手笨脚将床榻给铺好了,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傅益桓上扬的嘴角。 天色大亮,树丫上挂着积雪,阳光从枝丫缝隙里洒落在地面。 地面上的冰霜被阳光映照出淡淡金红之色,如同镀了层金子。 一大早,婉宁便听闻户部尚书家的夫人和姑娘来上门拜访,似是要谢过‘二公子’的救命之恩。 她不曾放在心上。 “婉宁,你这日子过得倒是轻巧。” 暖阳下昏昏欲睡的婉宁听到声音,猛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菁玉姐姐,你怎么有空过来?” 她皮笑肉不笑,分明还记得菁玉告状一事。 “夫人叫我来召你过去。” 菁玉一脸不屑,一双眼睛好似长到脑袋顶去了。 婉宁却是一头雾水:“夫人唤我?” “可不是,不然我跑一趟做什么。”菁玉的话中充满了不满。 都是一块伺候夫人的,一眨眼婉宁却过上了半个主子的日子,自己却还得做这些伺候的工夫。 她自是不甘心的。 婉宁犹豫了半刻,没挪动脚步,而是先开了口:“菁玉姐姐稍等,我得跟王婆子说过了才行。” “夫人传召,就算是大公子都得立时过去,你怎么磨磨蹭蹭的,竟然还要去跟一个奶妈子说,你这通房可真是半点主子的气派都没有。” 菁玉似是抓住了点,使劲嘲讽。 倏地,一盆水却泼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传来了王婆子的一声惊呼:“哟哟哟,瞧我,年岁大了,眼睛不灵光,没瞧见门口有人。” “啊!”菁玉大喊一声。 王婆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小声些,我有了年岁,要是被惊吓到了可是要搭进去半条命的,不过我方才好似听到有人说公子的坏话,我竟不知我们公子这么怕王氏,有她传召,就得立时过去,怕不是痴人说梦吧。” 菁玉一眼就认出这是王婆子,满心的怒火却只能咽下去,不敢发作。 婉宁连忙走到了她的身边,小声道:“嬷嬷,夫人传召我过去,我有些怕。” “别怕,想来昨日公子救的就是齐家姑娘,你此番去许是拿些谢礼,只是记得瞧瞧那齐家姑娘的人品,若是好,也好在公子面前美言两句。”王婆子推她手。 婉宁点头,跟着菁玉往主院去。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菁玉,此时已经成了落汤鸡,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香气袅袅,茶水缭绕。 婉宁不过刚进门就听到了齐夫人不可置信的话:“傅夫人是说,昨日的人并非二公子,而是大公子?” “自然是。”王氏颔首。 齐凌瑶立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娘,大公子又如何?他一表人才,又有一身本事,我看那样也是官身,更是先夫人所出长子,肯定比二公子更好。” “好什么好,不孝父母,性情阴晴无度,这样的人如何能要得。” 齐夫人已然露出了不满。 王氏听得评判,脸上的笑更深。 等她看到了婉宁的身影,才再次开口:“只不过实在不巧,昱儿去衙门了,不好来接你们的谢礼,不过我替你们寻了个人……婉宁,你来。” 婉宁只能上前去:“夫人。” “这位是?”齐夫人上下打量着婉宁。 “这是我们家昱儿的房里人,处置这些事情正好。” 齐夫人的脸上更为震惊:“大公子还未娶正妻,身边竟然就已经有妾室通房了,这傅府还真是好教养,也不怕先得了庶子女,毁了公子的前程。” “不是……”婉宁下意识想要辩解,却对上了王氏充满杀意的眼神。 她只能噤声。 王氏笑道:“他们愿意,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能如何,只能顺从罢了。” “傅夫人可真是宅心仁厚。”齐夫人站起身来,“如此,我们就先回了。” 虽然面上还是噙着笑意,但是眼神却狠狠地在婉宁身上刮了几道。 婉宁低着头没有察觉,而这一切却被王氏收进了眼底,她脸上的笑意更浓。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不要管太多了,婉宁,你送齐夫人以及齐姑娘出去吧?”王氏轻笑一声开口。 婉宁顿时便是一个激灵,但是在外人面前,她倒也不好直接就违背王氏的意思,不然她若是丢了脸,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家。 思及至此,婉宁便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忐忑往下压了压,这才伸手开口:“齐夫人齐姑娘这边请。” 齐夫人眼中瞬间有精光闪过,但是转瞬便又消失不见,跟着婉宁的脚步就行了出去。 刚刚出房门,婉宁的耳边就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通房两个字虽然听上去好听,但是别忘了它后面永远跟着丫鬟两个字。”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可有心上人? 婉宁脚下的动作一顿,旋即便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在前方引路,她自然听出齐夫人是在同自己说话,但是这人她是开罪不起的。 见婉宁没有反应,齐夫人便复又提高了一番声量。 “等新夫人过门之后,别管这个通房多么招主子喜欢,到那时也得被赶将出去,觉得自己会成为主子的那可都是妄想!” 每个字都飘进了婉宁的耳朵中,但她都装作听不懂,只是最初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往后脚步就再也没乱过。 齐夫人觉得无趣,便也止住了话头。 一行三人经过院子,眼看就要到了二门,婉宁下意识地就松了一口气,总算要把她们二人送出去了。 但是还没让她高兴太久,身后却是又传来了齐凌瑶的声音:“慢些走,我想见见你们府上的二姑娘。” “齐姑娘,这个奴婢不敢做主,需要去夫人那边回禀一下才可以。” 婉宁闻言瞬间眉头一皱,但是转身的片刻脸色便又恢复了正常。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但是齐凌瑶却很是不满意,上前两步站在婉宁的身前开口:“你这丫鬟真是好生无礼,难道你觉得傅夫人会不同意我去见她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是瞧不上我,不想带着我去?” 婉宁听得头顶的声音,忍不住就翻了翻白眼,这二人真不愧是母女两个,脾气秉性简直一模一样。 “奴婢不敢。”但是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说出来,只是轻声回了一句。 齐凌瑶立刻恶狠狠地开口:“既然不敢还不赶紧带我去,还在这里磨蹭个什么?” 婉宁心中无措,却突然看到了面前的另外一双脚,她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齐姑娘,奴婢得先把齐夫人送出去,不然让夫人在这里等着实在是不合规矩。” 齐凌瑶不耐烦起来,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婉宁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只能催促道:“那你还不快着些,我就在此处等着你,送完就赶紧回来。” 婉宁听了这话,却觉得于理不合。 可转头一想,只要自己脚步快些,肯定很快就能回来,索性就点头应下了。 却不曾想,她前脚才走,菁玉后脚就凑了上来。 她才沐浴更衣,显得倒是比婉宁还精致:“奴婢菁玉见过齐姑娘,姑娘可是要去见二姑娘,不如叫奴婢来带路吧。” “不必。”齐凌瑶连正眼都没有给她。 菁玉一时语噎,却再次凑上前去:“姑娘有所不知,那个婉宁可是个不懂规矩的,在大公子的院子更是耀武扬威,难免会冲撞了姑娘,不如叫奴婢……” 齐凌瑶却是瞪了她一眼。 只一眼,菁玉就晓得这不是个善茬。 她撇了撇嘴,退了回去。 她想着齐凌瑶十有八九会嫁到傅家来,不管给哪个公子,只要自己先讨好了齐凌瑶,日后也能成为妾室通房。 只可惜,如意算盘落空了。 她才走,婉宁也就急匆匆回来了。 “齐姑娘,这边走。”她在前头带路,齐凌瑶却是不动。 她才不稀罕什么傅府二姑娘,不过是想支开自己的娘亲,和婉宁单独说话罢了。 她打量着婉宁,倒是长得水灵:“你在大公子的院里,他待人如何?” “大公子为人最是和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和颜悦色的,便连奴婢也从不受亏待。”婉宁恭敬。 齐凌瑶的面上越显柔和:“我看你倒是个伶俐的,也难怪傅夫人都叫你来接谢礼,想来有你服侍,他也不必操心后院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轮不到奴婢插手,日后自然会有主母掌管中馈,奴婢只管安分守己就好。”她垂了头。 且不论齐家姑娘日后能不能进门,她都得处处小心,不能叫傅益桓背上骂名。 这话倒是叫齐凌瑶来了兴致,伸手拉住了婉宁:“你家公子现在可有心上人了?” “奴婢不知,也不敢妄议。”她仍旧低着头,谨慎过了头。 一时间,齐凌瑶反倒觉得没了趣儿,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摆出官家小姐的气派来:“你倒是个嘴严的,难怪能在大公子面前伺候了。” “姑娘谬赞。”婉宁装傻。 只要她不去深思这话里头的意思,齐凌瑶就是在夸她了。 齐凌瑶明明没听她说什么,心中却是憋了一口气,发不出来:“那你家公子喜欢什么?我受了他的恩惠,却是无以为报,总得投其所好,才不会叫他心烦。” “奴婢不知。”婉宁思索片刻,又补了一句,“要是齐姑娘不嫌,奴婢可问了公子,等您下次过来再同您说。” 齐凌瑶心烦得很,原本想问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不必了。”她一甩袖子,“送我出去吧。” 婉宁还蒙着,却又不敢猜度主子的心思。 等把人送走了,一进二门就看到了傅益桓:“公子……” “你倒是伶牙俐齿,连贵客都被你给挤对走了,怎么平常没见你有这样好的口才。”傅益桓戏谑。 婉宁却是一头雾水。 傅益桓在她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笑骂一句:“笨!” 婉宁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也不知自己缘何又挨了骂,再一抬头,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跟上。”声音从前头传来。 婉宁快走两步,跟在了傅益桓的身后。 街市上人来人往,人流如潮,各种各样的店铺,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齐凌瑶没空去听这些叫卖声,带着怒火就上了马车。 知女莫若母。 “看你这样,这是没把傅家大郎的事情给打听出来?”齐夫人问道。 齐凌瑶却是没好气地回答:“那个通房蠢笨得很,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傅家大公子怎么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娘,要是大公子身边只有这么一个通房,不足为惧。” “我看蠢笨的是你吧。” 齐夫人不免叹息,“我看这倒是个难缠的,能把你逼得气冲冲出来,难道还不是她的本事?今日傅夫人把她给拉出来,分明就是故意让我们难堪,我的儿,傅家这趟浑水我看你还是别蹚得好。” “可我就是喜欢傅家大郎,娘,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吧。”齐凌瑶撒娇。 她一定要与这傅益桓定亲才行。 齐夫人见自家女儿执意,只能拍拍她的手:“会有机会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在我这里委屈了你? 且说,婉宁才回了院子,看到傅益桓进门的身影,却是停下了脚步。 自来,也没贴身丫鬟和主子一直同睡一屋的,她的东西还在那间小屋,可她却是连一点自己的空闲都没了。 “怎么不走?”傅益桓挑眉。 婉宁搓了搓手,羞着脸解释:“奴婢想回小屋去。” “在我这里委屈了你?”傅益桓面色瞬间阴沉,与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下意识摇头:“不是的,只是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大公子是贪慕女色之辈,日后为了讨好大公子送来各路美人,岂不是给公子添麻烦?” 她说得情真意切,说在傅益桓的耳朵里却是她在吃味。 傅益桓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今夜睡到小屋去吧,明日再过来伺候。” “是。”婉宁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施礼之后便告退了。 外面的日头很足,婉宁忍不住就拿手挡住了阳光,但是走出去了几步却又紧紧地抱住了胳膊。 虽说日头很足,但是却时不时地刮起小风,还是有些冷的,她下意识地就加快了脚步,想着回到屋中就暖和了。 急急走出去了几步,婉宁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拍了拍脑门喃喃道:“之前一直住在大公子那边,还没去王婆子那边领过银碳呢。” 她边说着边调转了方向,朝着王婆子的住处那边走去。 不一会便行到了王婆子的住处敲了敲门:“王婆子在么?” “进。”从里面传出了声音。 婉宁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热浪,可比她屋子那边暖和多了,她甩了甩头道明了来意。 “等下,我去给你取。”王婆子点了点头,便开始给婉宁准备炭火。 婉宁等了一阵,王婆子还没弄完,她便打量起房间内的布置来。 她正在四处打量着,正在低头装着银碳的王婆子却随口问道:“对了,方才王氏可有为难你么?” 王婆子虽然说得很随意,但是问完之后却紧张得很,连簸箕里的银碳掉了几个都没有注意到。 “没有,王婆子怎么突然这么问?” 婉宁却是看见了地上滚落的银碳,她狐疑地看了一阵这才开口应道。 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王婆子的心事,她的动作便是一顿。 旋即却又恢复了正常,直接就把话题扯到了齐姑娘的身上:“没什么,你见到那个齐姑娘了么?觉得她人怎么样?” 婉宁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齐凌瑶根本就是个急性子,若是真跟傅益桓在一起,两人怕是每日都有吵不完的架。 但是人家好歹是官家的女儿,可不是她这个小奴婢能够随口议论的。 王婆子没有听见婉宁回答,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簸箕放到了一旁,站起身来到婉宁的身边开口:“婉宁啊,你得知道,公子他以后不但会有主母,而且妾室跟通房也是少不了的,你可不能想着独占公子。” “王婆子,这奴婢当然知道,奴婢岂敢僭越呢?”婉宁摇摇头。 王婆子闻言盯着婉宁的脸庞看了一瞬,这才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你知道最好了。” 说着话她便又蹲下来装起了银碳,“这些银碳往日都是送到公子那里去的,怕你用不惯其他的,索性就把这些富裕的给你了,可不要出去乱说去。” “王婆子,若是公子有了主母,咱们这些人他是不是就不管了,都会丢给那个主母来管?” 婉宁却没有听见这句话,依旧想着之前王婆子说的话,下意识地就开口问道。 王婆子装了满满的一簸箕,站起身来递到婉宁的手中这才摇了摇头:“未必,就算丢给她了,最后拍板做主的还是公子,大公子那么怕麻烦,想来还是会自己管的。” 婉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王婆子却拿下了一旁的衣服一边换一边开口:“你先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还有事得出去一趟。 婉宁点了点头,调转身形拿着银碳就走了,不一会就看到王婆子脚步匆匆地往书房的方向赶去。 书房里头暖洋洋的,炭火烧得旺盛,空气中也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傅益桓听到直接推门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抬:“可是有事?” “老奴没事,只是公子没什么要问我的?”王婆子竟然和他打起了哑谜。 傅益桓倏地抬头,眼中闪着疑惑。 王婆子把手里的册子放到了桌案上,这才娓娓道来。 “这是婉宁姑娘这些日子的行踪都在这上面了,便是公子不叫她进门,她都是多去三公子院子里找璃落姑娘,或是自己在院子里走走,没见过王氏,更没见过二公子。” “老奴怕她这样惹麻烦,就和她多说了些话,并无不妥,也不多打听,看起来不像是有问题的……” 傅益桓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王婆子直接说吧。” “她同我说王氏用她爹娘来要挟她,老奴想着,她爹娘一直在庄子上,难免会叫她被王氏拿捏,斗胆请公子把他们夫妇接出来,重新安置得好。”王婆子句句小心。 傅益桓却是直直盯着她,并不急着开口。 看她的神情并无异样,这才不由问道:“嬷嬷甚少管这些事情的,怎么就对她这么上心,是为着她,还是为着她爹娘?” “公子可别拿我说笑,我不过是为着公子。”王婆子言辞闪烁。 傅益桓却并没有计较这些:“我本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毕竟事关王氏,我不能强硬出面,还是得计较计较。先去吧,我也乏了。” 王婆子立刻就退下去了。 傅益桓只想打个盹,可等醒了,天色却晚了。 肚子空空如也。 “婉宁?”他开口呼唤了两句,却只有墨亦来了:“婉宁姑娘已经睡下了,公子可有事?” 傅益桓挑眉:“传膳吧。” 墨亦立刻就将膳房热了又热的饭菜端了上来。 面对着这一大桌子的饭菜,傅益桓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筷子碰到糖醋肉的时候,脑海里竟然直接就浮现了婉宁的面庞。 他烦躁地把筷子丢在了一旁。 这些日子他和婉宁朝夕相处,竟是早已习惯了她时时守在自己的身边,如今不在,倒像是缺了些东西。 “撤了吧,我出去走走。”傅益桓站起身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甜腻腻的 竹青没有多嘴,只是照做。 公子这样并不是头一回了。 傅益桓鬼使神差地到了小屋门口,并没有听到里头有动静传出来,心中的烦闷更甚,直接推门进去。 看到婉宁的睡颜,直接伸手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竟然还睡得这么香。” 婉宁本就睡得轻,察觉到身旁有人就睁开了眼,正欲惊呼出声,却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傅益桓,不自觉地娇嗔:“公子怎么这会儿来了,怪吓人的。” 她还不曾彻底清醒,声音还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诱惑。 傅益桓咽了口唾沫,别过头去,不曾言语。 “公子可有事?”婉宁的头却跟了过来,甚至还不自觉地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傅益桓一个回头,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她脸颊绯红,眼眸中含着春色,唇瓣微启。 偏偏此时,傅益桓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他立刻讪讪地将头给扭了回去。 “公子可是还没吃饭,我这里有些果子,公子尝尝。” 婉宁说着,就从枕边的匣子里翻出来了包好的果脯,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比外头的更甜些。” 傅益桓本想拒绝,却是鬼使神差地直接张开了嘴。 这糕点甜腻腻的。 只一口,他便不再吃了。 婉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怯生生问道:“公子可是不喜欢?” “你向来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傅益桓并没有直接回答。 婉宁摇头:“爹娘出府,家中便入不敷出,只能吃糠咽菜,娘怕我委屈,就多给我做这种甜腻腻的果子,如今大了,反倒觉得不如从前好吃了。” 不光果子,就连桂花糕的味道都不复从前。 傅益桓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一会儿的工夫,婉宁却突然扬起了一张笑脸:“许是跟着公子,日子没那么苦了。” 傅益桓直勾勾盯着她的红唇,喉结滚动,低头覆上去吻住。 本想浅尝辄止,却不曾想,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婉宁的后背刚刚躺在了锦被之上,外头就传来了急急的敲门声:“公子,出事了。” 傅益桓的唇不曾离开婉宁,也没有应答的意思。 外头的竹青再次急急开口:“主子那边出事了。” 这话倒是让傅益桓不满地从婉宁的身上离开,只是眼中的情欲却没有减少分毫。 “公子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么?” 被傅益桓突然移开的嘴唇搞得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婉宁舔了一下嘴唇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 话刚说完,傅益桓还未曾回答,婉宁却先一步后悔了,这话说得怎么像小媳妇挽留夫君一般? 思及至此,脸颊上便立刻飞上了一抹羞红。 她本想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但是拽了几下却丝毫没有拽动,这一下让他婉宁脸上的红润更甚,跟熟透了的苹果没有什么分别。 方才的舔嘴唇以及脸上的红润可没有瞒过傅益桓的眼睛。 但是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婉宁看了一瞬,而后便翻身下床行出了门。 待得他下床之后,婉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面。 傅益桓拉开门刚出去,墨奕就急急地上前开口:“公子,出……” “嘘。”傅益桓嘘了一声,把门关好之后往前走出了两步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只知道是四皇子府上出事了。”墨奕摇了摇头。 傅益桓眉头一皱,当先迈开脚步开口:“走。” 墨奕立刻跟上,两人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四皇子府上。 他们前脚刚进府门,迎面就撞上了方总管,身后还跟着一个太医打扮的人。 “傅公子消息可灵通得很呢。”方总管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 傅益桓挑挑眉毛,听出夏太监言语中的不对劲,含笑应道:“消息倒不是很灵通,不过我的鼻子却很是好使,早就闻到四皇子府上有好酒了,难不成方总管也是?” 好酒? 方总管闻言心中顿时冷笑一声,这话他若是信了就是十足的蠢材。 “酒不酒的我可不知道,但是却想给傅公子提个醒。” 方总管心中想完之后嘴里却是道出了这样一番话。 傅益桓上前一步应道:“方总管但说无妨。” “良禽择木而栖,但是那木头可也分高低贵贱,万一若是挑错了木头,它要受了伤不会飞的话,肯定就是死路一条。”方总管低声开口。 傅益桓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景某一介武夫,听不懂方总管打得哑谜,要不你还是把话说得明白些?” “哼。”方总管闻言心生不满,从鼻子当中挤出了一个哼字来,除此之外却是没再言语了。 傅益桓见状还想再问一句,正好四皇子的贴身内侍书礼从屋里行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着实有几分惊讶:“傅公子怎么突然造访?” “听闻四皇子这边有好酒,我特意来讨要一口。” 傅益桓闻言没有理会一旁的方总管立刻应道。 方总管神色略微有几分变幻,但是却依然没有出言,带着那名太医就急匆匆地行了出去。 书礼的面上尽是着急:“傅公子倒是来得不巧了,我家主子他遇害了。” “遇害了?” 夏太监看着这二人眉来眼去,反而不信没人给傅益桓通风报信。 可却急着回去复命,不能多待。 等他走了,书礼才一边把人往里带,一边急急道:“主子被人刺杀,还喝了毒酒,才催了吐,现在正在屋里呢。” 傅益桓没再多问,而是推门进去。 却见本该虚弱的四皇子,此刻正笑意盈盈,和对面的青衣男子杀得个昏天黑地。 “你们倒是有兴致。”傅益桓插嘴。 四皇子嘿嘿一笑:“这可是为了等你,不然谁愿意和他这么个臭棋篓子下棋。” “我棋艺虽不精,可看人却准,我就说傅益桓是被家里的美娇娘绊住了脚,你还不肯信,你闻闻他身上这甜腻腻的味道,难道还能有假?”裴宇打趣。 傅益桓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只有婉宁身上的皂角香。 再看二人的笑,就知道这是故意打趣自己。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房里真有美娇娘 他坐在中间:“不过是出门前吃了些甜腻的果子,才尝了一口,就被你们叫来了,最好是有要紧事,别叫我后悔。” 这分明意有所指。 “要是果子还好,要真是美娇娘可就难办了。”四皇子摇头。 傅益桓心中一紧。 裴宇却是继续解释:“户部尚书齐家姑娘心悦你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现下大街小巷都知道你英雄救美,她要以身相许,不少人可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 “不过是随手帮忙罢了,不值一提。”傅益桓不以为然。 四皇子喟叹一声:“户部尚书到底是个要紧的位子,家里头又出过一位娘娘,遭了太子生母的毒手,陛下至今都对齐家心怀愧疚,要是你能与之结亲,对你的仕途可是大有裨益的,你总不能一直都在这六品的位子上不动弹吧。” 傅益桓不曾言语。 “我身份卑贱,耽误了你,你却得继续谋个出路才好。”四皇子以退为进。 裴宇听了这话,心头也不是滋味,却是继续做说客:“他家姑娘模样不差,也不算委屈了你。” “既如此,为何你不娶?”傅益桓也是嘴上不饶人的,“或是四皇子直接纳了她,再多给她些恩宠,齐家自然就懂站在谁身后了。” 他义正言辞,并不像是在说笑。 四皇子见了,更加担忧:“难道你房里真的有了美娇娘?” “并非我想叫你接了这烫手山芋,只是眼下京中谁都知道她对你痴心一片,旁人是不会再娶她了,你正好合适。” 裴宇也适时插嘴:“要是你日后和她不能琴瑟和鸣,纳上两房美妾也是好的。” 傅益桓握紧了拳头,迟迟没有开口。 “你重情重义,她跟了你也是好事,绝对不会重蹈你……覆辙,况且,她是真心爱慕于你,便是入局,只怕也是心甘情愿。” 四皇子补了一句,“今日太子相邀,我自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可要不露出马脚,便不能叫他打消顾虑,我尚且能以身作饵,你为何不能?” 北风呼啸,雪花纷飞,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显得格外寂寥凄凉。 婉宁等了许久,却始终都不见傅益桓回来的身影。 一连七日,皆是如此。 她心中实在担忧,索性就寻到了王婆子的跟前。 等看到了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王婆子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你可是担心公子?” “公子已经七日没回来了……”她羞红了脸。 这些夜里头,她多是梦到傅益桓,二人在云雨,不知疲乏。 可等醒过来,自己床榻上却是空无一人。 不免失落。 王婆子拍拍她的肩头:“你害羞什么,便是旁的娘子多日不见夫君也是如此,可见你心里是有公子的,只是你这些日子不大出门,不曾听到外头的话,四皇子在太子的宴上毒酒,事关两位贵人,陛下叫了公子查。” “这是能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事儿,你把心放肚子里就是。” “是。”婉宁点头。 她还以为公子嫌她伺候得不好,却寻别的女子了。 王婆子看她这副心肠,却又不免担忧起来:“你关心公子,该是好事,可外头一些话你也该听听,怕是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能娶主母了,你虽是关心公子,却也不能太过表现,最起码不能越过新主母去,省得叫人嫌弃。” 婉宁身形一怔。 这么快!? 她盼着傅益桓能尽快娶个主母回来,自己得了恩典还能回家和爹娘团聚。 可如今听了消息,心头反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这是真的?公子当真要娶主母了?”她怔怔发问。 王婆子巴不得这是真的,可自己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 她却得提前告诉婉宁,省得这小妮子到时候没法接受不来。 “公子早就到了该议亲的年岁,只是没人替他上心,现下有姑娘瞧上了他,自然是要尽快成婚才好,你瞧瞧二公子,王氏早早地就替他相看了杜家的姑娘,只是苦了咱们哥儿,没人替他张罗。” 婉宁呆愣愣地。 她往常只听王氏埋怨傅益桓不够懂事,如今看来,母不慈,子自然不孝。 “你傻愣着干什么,难道你还没听进去?”王婆子推了她一把。 婉宁这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我听见了。” 王婆子又絮絮叨叨同她说了许多,只是她全都没听进去,而是又回了自己的屋子发呆。 屋子被炭火烘得暖和,一张红木桌上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 王氏才听了傅益桓好几日在四皇子府没回来的话,心里头反倒痛快。 自家儿子是跟着太子的,日后更有从龙之功,可那个四皇子,生母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嫔,根本就不能和太子相提并论,日后,景宥平步青云,傅益桓却只能寄人篱下。 这才是天大的痛快。 她正沉浸在高兴里头,却看到了傅韵匆忙的脸色。 “娘,你怎么还坐得下去?你难道没听到外头那些闲话不成?”傅韵急急道。 王氏看了她一眼,却还是不慌不忙:“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没你肚子里这位来得重要,你可别急了。” “如何能不急?”傅韵坐下,“外头都说户部尚书家的姑娘看上了傅益桓,非他不嫁呢,要是傅益桓有了这么个岳丈做靠山,怕是要越过宥儿去了。” 王氏不以为然:“她们母女那日的确来了,还将他认成了宥儿,不过我将婉宁给叫了出来,见了这么个得宠的通房,齐夫人未必会叫自家女儿嫁过来了。” “外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怕是真的。”傅韵再次道。 哪家姑娘也不会放任这样的话去败坏自己的名声,只能是真的。 王氏也紧张起来:“他家的女儿嫁到傅家来,也算得是高攀,只是她家出了个陛下的心头肉,便是死了,也被陛下时刻牵挂着,傅益桓能有这样的岳丈,短时间肯定会升官。” 她好不容易才让傅益桓失了傅相的心,可不能再让傅相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 “既然她家有心,那咱们就搅黄了这件事情。”王氏发狠。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回房,等我! 傅韵正是这个心思,只是苦思冥想,却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喟叹一声:“娘,说得容易,可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就算是咱们有心,怕也无力了。” 她摇了摇头。 “傻孩子,咱们手里头可有个现成的人选,婉宁如今正得傅益桓的欢心,只要她在二人间挑拨离间,自然是没问题的。” 王氏奸笑,“王嬷嬷,你这会去把婉宁叫过来,先好好敲打一番再说。” 王嬷嬷立时去了。 傅韵却还是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一言不发。 冬日的午后,温度有些低,风吹来,让人觉得冷飕飕。 婉宁快步跟着王嬷嬷,心头却止不住地颤抖。 屋子里头被炭火烘得热烘烘的,直接将她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只是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偶得风一吹更加瘆得慌。 “夫人,大姑娘。”她不敢抬头。 王氏转动了自己手上的扳指,声音充满寒意:“婉宁,你如今怕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叫你看着大公子,可这大半个月都过去了,你却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给我,难不成是准备背主?” “奴婢不敢。”婉宁紧紧闭了闭眼睛。 她爹娘还在王氏的手里,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得罪王氏。 只是,她现在的主子该是傅益桓才对。 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来,颤抖着开口:“大公子许是察觉了,处处提防着奴婢,更好几日没回来了,王婆子更不叫我多打听,奴婢实在是有心无力。” “呵。”王氏冷笑。 婉宁只觉得有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现在倒是会诓人了,真当我傻,王婆子和你娘那可是嫡亲姐妹,她提防着别人我信,提防着你,我怎么可能信?” 这话叫婉宁瞪大了双眼。 她从小跟在刘婆子的身边,从没听过这事儿,便是二人同姓,也不过以为是巧合罢了。 怎么会是…… 怪道自家阿娘一直问王婆子的近况。 “婉宁,到底你也是个可怜人,先前的事儿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只是你得将功补过才行。”这分明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可知齐家姑娘对大郎暗许芳心的事儿?” “奴婢不知。”婉宁扯谎。 王氏知道她是个痴傻的,却还是不由扶额:“上回她家过来也是结亲的意思,只是那齐家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嫁过来怕是没你的好果子吃,要是你能在大郎耳边吹吹风,想来这门亲事也就黄了……” 王氏一直看着她的神色:“届时,由我做主,抬举你不是难事。” 婉宁听了王嬷嬷说了许多次这话了。 “夫人,奴婢人微言轻,怕是……” 傅益桓待她不错,她不能恩将仇报。 “冥顽不灵。”王氏怒道,阴影照在她的脸上,将刻薄相全都展露了出来,“我只给你五日的时间,倘若不能办好此事,你爹娘的小命可就不好说了。” 她闭了闭眼睛,王嬷嬷立刻就站到了婉宁的跟前儿:“婉宁姑娘,走吧……” “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会做的,您千万别动我爹娘。” 婉宁爬到王氏的脚边,求饶。 王氏闭目养神,充耳不闻,还提脚踹了婉宁一脚。 反倒是一旁迟迟没有说话的傅韵开了口:“婉宁,你求母亲可没用,你爹娘的性命握在你的手里呢。” 话音落下,她挥了挥手。 婉宁求饶不及,已经被王嬷嬷拉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外头去。 寒风瑟瑟,婉宁脸上的眼泪被风一吹。 生疼。 夜色已然深了。 王婆子迟迟都没有等到婉宁回来,心急如焚。 正当她准备出门去寻的时候,反倒是迎面撞上了傅益桓。 傅益桓的眼窝有点深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中却是充满了疲惫和焦虑的神色。 “嬷嬷,这是怎么了?”他按了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王婆子也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担忧:“婉宁午后就被王氏叫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奴婢担心她那张不知变通的嘴会害了她。” 昏昏欲睡的傅益桓一听这话就精神了起来。 他瞳孔骤缩,下一瞬就准备迈开腿出去寻人。 可一转头,婉宁分明就在他的身后。 “你去哪儿了?”他阴沉着脸色。 婉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大……大公子……”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扑过去,却被人给躲开了。 “回房,等我!” 短短的几个字,却已经让婉宁听出了他话里的愤怒。 婉宁不敢再说话,只能拔腿回了自己的小屋。 等人才走,傅益桓却转头吩咐:“竹青,先替我沐浴更衣。” 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沐浴更衣了,莫说婉宁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就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可等他泡在水的瞬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已经把婉宁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想将自己头脑里的想法给甩出去。 小屋里头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泡在发出微弱的亮光,让小屋显得有些潮湿而阴森。 王婆子进门,点燃了火折子。 “王氏同你说了什么,可是吓到你了?” 她上前握住婉宁的手,正好察觉到了她手上的冰凉。 婉宁红着眼看她:“王婆子,你和我阿娘可曾认识?” “都在一个府里做工,自然是认得的。”王婆子眼神闪躲。 她正准备扯开话题,却被婉宁一把拉住:“仅此而已?夫人今儿同我说,你和我阿娘是亲姐妹,既如此,为何我从不听说过?” 王婆子舒了一口气,叹息道:“我同你娘自小就分别卖进了两家,幸得我跟着先夫人嫁过来,这才再次相见,因着先夫人的死,我与她也有些隔阂,这才不相往来…” “这都过去了,婉宁,你可别步你娘的后尘才好。” 婉宁听得云里雾里,本想继续追问下去,可看王婆子这样也不会再说了。 看来她得去找自己的娘问个清楚。 王婆子生怕她继续追问,赶忙转了话题:“你还没同我说,到底怎么了?” “夫人叫我搅黄大公子和齐家姑娘的婚事,我不肯,她便用我爹娘的性命来要挟我……”婉宁猛然跪在了地上,“王婆子,你和我娘好歹是姐妹,就算是曾经有了隔阂,你也别见死不救。” 第二百四十章 不过是个粗使丫鬟 王婆子面色凝重。 婉宁最是重情重义,便是有心偏向傅益桓,却也架不住王氏的手段毒辣。 “你先起来吧,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王婆子说了这话,转头就去跟傅益桓禀报。 傅益桓原本还怒火中烧的神情,瞬间和缓起来。 他没言语,心中却有了计较。 许久,他才开口:“让她过来吧。” 夜色已经很深了,天空中挂着点点星辰。 婉宁借着这些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却根本就没有看到傅益桓的身影,反倒被这黑漆漆的屋子吓得有几分胆怯。 她捏紧了帕子,颤抖开口:“公子?” 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带到了床上。 婉宁还不及惊呼出声,就已经闻到了傅益桓身上的皂角香味,瞬间安静下来。 傅益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叫她结巴起来:“公子唤我……何事?” “闭嘴!”傅益桓不耐烦开口,胳膊还搭在她的身上,“让我安静睡会。” 这话一出,婉宁乖乖闭嘴。 只是许久不曾安眠的她竟然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天光大亮,阳光从东边升起来,透过窗户照在地上,洒下一片金黄色的光斑。 婉宁被光照得眼晕,只好坐起身来。 却见傅益桓已经在窗边看书了。 她跪在床上:“公子……” “醒了。”傅益桓头也没抬,“将你手边的衣裳换好,跟我去趟四皇子府。” “我?”婉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呢?”傅益桓放下了自己手上的书卷,皱眉看她,“难道这屋子里还有别人不成?” 婉宁摇头:“奴婢斗胆问一句,去作甚?” “自然是去赴宴。”他耐着性子解释,“今儿是四皇子妃的生辰,竹青同我都是男子,有些时候不方便出面,旁的公子都是带自家女眷,我没有,自然是得带丫鬟的。” 婉宁还是呆愣愣的。 她跟在王氏身边的时候,总是被王氏和王嬷嬷嫌笨,这些场合从不带她,更放任嫣云等人嘲讽她。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却是不敢了。 “还愣着做什么?一会儿迟了,你替我挡酒?” 傅益桓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上,声音越发的不耐烦。 她这才回过神来,涨红了脸:“奴婢不懂这些,只怕会丢了公子的脸面,还是叫王婆子去吧。” 傅益桓的脸色已然带了不耐烦。 他将手上的书卷随手一扔,大步迈到了床边。 婉宁心中‘咯噔’,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身子缩在了被子里头,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傅益桓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多日不曾开荤,早就按捺不住。 他喉结滚动,别过头去,声音沙哑:“旁人都带年轻貌美的女眷,你叫我带奶妈子,是想叫他们笑我?” “奴婢没有。”婉宁被他眼中的情欲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发颤。 傅益桓站到窗前,将窗子打开,任由冷风扑面:“快些。” 他没了耐性。 婉宁不敢再耽搁,只好立刻换了衣裳。 只是梳妆还是得回自己的屋子。 她的脚才在门口,却突然听到傅益桓的声音:“婉宁,你不比旁人差,这些事情也不必让给别人,我是信你的。” 她的脚硬生生停在了门口。 傅益桓说信她…… 婉宁心头一暖,含羞带臊,快步离开。 四皇子不受待见,皇子府也被建在巷子的深处,寻常时候是没人过去的。 可今日却被人踩破了门槛,究其缘由,不过是他才中了毒,太子心生愧疚,在这宴席上亲自上门道贺,旁人也随着罢了。 婉宁不曾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只是跟在傅益桓的身边,半步都不肯多走。 今儿是男女分席的。 婉宁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景宥,心下一颤。 却不想竟然也被景宥给瞧见了。 他面上仍旧是挂着笑的:“婉宁,没想到大哥竟然把你带来了,只是这前头是男席,都是男子,一会儿喝起酒来怕是会熏到你,我叫羊毫去后头陪大姐姐了,不如你也去吧。” 婉宁握紧了自己的手,心中苦涩,低头不语。 在景宥的心里,她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如今这些关切,想来也只是逢场做戏。 “我的人,不用你来管。”傅益桓横眉冷对。 二人间的对话倒是悉数都落进了一旁裴宇的耳朵里。 他直接坐在了这兄弟两个的中间, 轻笑道:“我同景大公子也认识了不少的年头,还是头一回见你带女人出来,难不成这就是你藏在府里头的美娇娘?” 傅益桓瞧了婉宁一眼,心中还想着景宥的那番话,不屑道:“不过是个粗使丫鬟罢了。” 只一句,婉宁的头就垂得更深了。 她去了大公子的院子干得的确是伺候人的活儿,算不得通房,便只能算得丫鬟,却没想到在傅益桓瞧来,自己却不过是个粗使丫鬟。 裴宇瞧她,笑道:“这也是个美人儿,既然你不爱她,不如就给了我,留在我身边做个妾,也省得我爹娘日日念叨我了。” 话刚刚说完,傅益桓便拿起手边的筷子扎了一块饼子,直接就塞到了裴宇的嘴巴里,顿时就把他后面的几句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裴宇将饼子咽下,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眼底的笑意却遮不住:“既不是你藏起来的美娇娘,那急什么?” 婉宁听了这话忍不住胡思乱想,只能左右瞧瞧来叫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出去,却见一旁的丫鬟给自家主子倒酒,她便有样学样,也给傅益桓倒了一杯。 “你这小丫头倒是怪有眼力见的,可怎么也不给我倒一杯?”裴宇再次开口戏谑。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傅益桓的脸上,唯恐天下不乱。 婉宁察觉傅益桓面色不快,生怕自己言行差错再惹恼了他,便立时开了口:“奴婢是公子的人,只伺候公子,不伺候旁人。” 这话叫裴宇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叫傅益桓的嘴角压不下来,只能用酒杯遮掩一二。 等茶杯放下,傅益桓唤她:“婉宁。” “奴婢在。”婉宁弯了身子,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你将这东西送到女席齐姑娘的手上,再帮我带句话——”傅益桓将声音压得极低。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用你这条命都赔不起 “奴婢不认路。”婉宁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她大可多嘴问的,却也不知怎的,竟然找个借口来搪塞。 傅益桓听了这话,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不该高兴。 可转头,他却轻声呵斥道:“你长着嘴只会吃不成?难道不会去问?” 这话叫婉宁心中更加酸涩。 如此看来,自家公子娶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齐凌瑶却提不起兴致来,转头去端一旁的茶盏。 还没碰到茶盏,却先碰到一旁人的手。 她连忙转过头去看,却见是傅韵,连忙笑道:“原是侯夫人,倒是我莽撞了。” “哪里是莽撞,我看是缘分。” 傅韵笑道,“听闻齐家姑娘前些时日遭了盗匪,可有没有伤到哪里,如今的世道不太平,日后出门还是多小心着些。” 齐凌瑶听了这话,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那日傅益桓英雄救美的模样,脸上染上了一片红晕。 “多亏傅家大公子及时出手相救,才叫我没有伤到分毫。” 傅韵瞧这模样就知道她已然对傅益桓情根深重了。 “说到我家那个大哥哥,我倒是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一些闲话来。” 她看着齐凌瑶,“外头人都说你因着大哥哥救了你的事,非他不嫁,可是真的?” 齐凌瑶却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心思,嗔怪道:“那都是外头人胡说的!” “如此就好。” 傅韵将自己的头往这边探了探,压低了声音,“我大哥哥院子里头有个名唤婉宁的丫头,正是得宠,前些时候为了她,我大哥哥还同我那二弟撕破了脸,更别提顶撞尊长了,真不知日后谁会嫁过来,到时候正室主母却被一个通房拿捏着说出去,可是丢人呢。” 齐凌瑶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难怪那日王氏会把婉宁给叫出来,就是为了提醒她们,那小妮子倒真是会装傻,竟然连她都被骗了过去。 她苦笑一声:“宠妾灭妻可不是大家做出来的勾当,难道傅相都不管吗?” “我爹哪里管得了他呢?”傅韵叹息一声,“前几年不过是随口训斥了一句,没想到人就直接好几年不回家,如今别说训斥了就连管都不敢管的。” 齐凌瑶心头微颤,这话倒是和外头的那些传言一致,只是齐夫人那日回去却说外头的传言不可尽信,不过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她一心想要嫁给傅益桓,自然便以为是傅韵故意抹黑人的。 她不想再理会:“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果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眼见傅韵还要继续说下去,她却突然站了起来:“我去更衣。” 绕了两圈,婉宁才顺利进了后院。 她一眼就瞧见了齐凌瑶,正想着该如何近身,却没想对方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婉宁立时就跟了上去,到了假山处,才颠颠迎了上去:“齐家姑娘且站站——” 齐凌瑶脚步一顿,看到追上来的人却皱了眉头。 她方才可是听傅韵说了傅益桓有多疼这丫鬟,如今婉宁还巴巴地追上来,摆明了就是来跟自己耀武扬威的。 “你不好好跟你家公子在前头男席,巴巴来寻我做甚?” 齐凌瑶的话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像婉宁这等做奴婢的,最怕见到别人露出这副不耐烦的表情。 她顿时便站住了脚步,从怀中摸出那个匣子,高高地捧到齐凌瑶的面前开口。 “齐姑娘,是我们公子让奴婢把这东西带给您的。” 没承想,齐凌瑶在看到这个匣子之后,顿时便换成了一副呆愣的表情,之前的不耐烦已经悉数不见了。 “我家公子还说了,令尊令堂的意思他已经知晓了,若是齐姑娘愿意的话,改日他准备亲自登门拜访。” 见齐凌瑶没有说话,因为匣子的阻挡婉宁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把傅益桓之前的话语给重复了一遍。 齐凌瑶这才了然,瞬间又从瞠目结舌变成了嘴角弯弯,待得婉宁说完话之后,她的嘴角甚至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心中想着定然是那传出去的流言起了作用,不然傅益桓肯定不会这般对待婉宁的。 “跪下!我不知道傅益桓是怎么样吩咐的,但是在我这里,奴婢递给我东西的时候一律都是跪着!”想到此处她便厉声喝道。 她有心搓磨一番婉宁,过过主母的瘾,心中早就想好了婉宁若是不肯跪的说辞。 却没想到婉宁不疑有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道了。” 齐凌瑶心中有些许惊讶,但更多的却还是兴奋,看见本该是来耀武扬威的人如今跪在自己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就准备大喝一声。 兴奋之余,却是突然看到了婉宁还没好利索的手腕,她心中顿时便有了一个比大叫还要痛快些的主意。 “端好了,不要晃,我看看东西有没有被你磕碰坏!” “是!”上面的人冷声开口,婉宁乖乖地应了一句是。 齐凌瑶细细端详着匣子中的玉佩,但是更多的却是在消磨时间。 果然,只过去了半盏茶的工夫,婉宁整个胳膊便俱都是酸疼无比。 她本想往下收收放松一下,却没想到一时没有收住力气,手一抖,其上的东西差点就被摔到地上。 齐凌瑶的脸迅速从匣子上移到了婉宁的面前:“我方才怎么说的?让你拿稳些,若是打碎了,用你这条命都赔不起知道么?” “奴婢知道。”婉宁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一句。 一盏茶的时分悄然而逝,婉宁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但是想起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捧在自己的手上,她却硬是没再晃上一下。 齐凌瑶觉得没有意思,觉得再闹下去若是真摔了那可得不偿失,毕竟玉佩多是定情信物。 “佩儿,把东西收下吧。” “是。” 话音刚落,婉宁便觉得自己的手上一轻,整个人顿时都舒爽了很多。 手上的匣子被取走,也就意味着婉宁终于可以离开此处了,她将袖口往下拉了拉,挡住了那道伤口。 本就没有好利索,若是又是举重物又是受风的话,就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四指回握捏住袖口,婉宁便准备转身回去同傅益桓复命。 “婉宁,等会儿。”后方却是又传来了齐凌瑶的声音。 婉宁毫不意外,毕竟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急忙回身应道:“齐姑娘请吩咐。”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这美娇娘离不开你 她躬身相问,却骤然看到齐凌瑶的鞋子往她跟前走了几步,婉宁下意识地就咽了一口吐沫。 “我是想问,”上方有声音传下来,随着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从手腕处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疼痛,“你这里是怎么伤到的?” 齐凌瑶说着话,还捏着婉宁的伤口处转了一圈。 婉宁疼得受不了,手便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却没想到,她的手刚缩回去,那边的齐凌瑶却是直接朝后方倒了下去。 这下面就是石板路,若是脑袋磕在地上肯定非死即伤,多亏佩儿反应快,蹲下身子就是一托,虽然样子很是狼狈,但是齐凌瑶总算没有摔在地上。 婉宁见状才长出了一口气,却突然感觉到鞋子上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分明就是一块碎掉的玉块。 心中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果然那边就传来了惊叫声:“姑娘,您的镯子……” 佩儿扶着齐凌瑶才站稳,便凶神恶煞的行到了婉宁的面前。 ‘啪。’ 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下作东西!我们姑娘好心关心你,可你倒好,竟然存心害人,难道是嫉恨我家姑娘得了你家公子的青眼心里气不过?” “我没有。”婉宁红了眼眶。 她手腕上好不容易快好的伤痕,瞬间就又肿了起来。 佩儿瞪她:“没有?若不是你,我家姑娘好端端地怎么会摔了?手上的镯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碎了?” 婉宁只是奉命办事,实在想不通怎的就被人针对了。 她不过是个奴婢,就算是事情被捅出去了,也没人会信是齐凌瑶捏疼了她,她才会抽回手的。 “如今可是在四皇子的府上,你这般大呼小叫,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是我管教下人不力呢。” 齐凌瑶却是做起了和事佬,“婉宁姑娘是傅家郎君身边的人,向来妥帖,绝对不会故意害人,你将镯子收起来,带到傅家郎君面前好好说说,把事情说开了,也就了了。” 佩儿立时就明白了这话里头的言外之意,嘴角瞬间勾了起来:“是。” 她上前用力扯起了婉宁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婉宁姑娘,咱们走吧。” 婉宁不敢惹了傅益桓不快,可如今也没别的法子。 她走在前头,到了方才的席面上却根本就没看到傅益桓的人影。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更在里头打转。 “你哭什么?你家公子只是去里头跟四皇子说话,又不是不要你了。”裴宇皱眉。 这么个娇娇儿,傅益桓怎么消受得了。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赶忙站了起来:“瞧瞧你们这主仆情深的样子,这才多会儿没见就急了,也罢,我带你进去找他吧。” 裴宇带着她,往远处的角亭去。 人还没到,就已然被四皇子瞧见了。 他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看向傅益桓的眼神添了些复杂:“倘若你只是玩玩就算了,可千万别动了真情意,为了一个丫鬟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不值当。” 话音落下,他便上扬了嘴角:“裴宇,你不好好在前头席面上待着,怎么过来了?” “哪里是我想来的。” 裴宇失笑,指了指自己一旁红着眼眶的美娇娘,“这人儿离不得景大公子不过才离了这么一会儿,就哭哭啼啼起来,你们知道我最怕女人哭了,只能带了来。” 傅益桓正巧转过身来,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 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婉宁的身后还跟着一副生面孔,不得不开口训斥:“胡闹些什么?” 四皇子和裴宇都不是多事的人,连忙远离这地方,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公子……”婉宁颤抖的声音才开了口,就被佩儿给抢了过去:“景大公子安。” 傅益桓只是瞧她,却并不搭话。 佩儿还是头回见傅益桓,果真如自家姑娘口中所说的那般貌美. 想想自己日后跟着齐凌瑶出嫁,也是要给主君做通房的,便红了脸,声音都软了:“奴婢是齐家的,今儿过来是替我家姑娘给公子说句话。” 傅益桓仍旧不语。 “多谢公子的礼,我家姑娘很喜欢那玉佩,也明白公子的意思,只是我们齐家是守礼的人家,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公子有心还是问过了我家老爷夫人的意思才好。” 佩儿自顾自说着。 她垂着头,不曾看到傅益桓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落在了婉宁的身上。 婉宁的神情越发慌张。 傅益桓好奇,却也知道她未必会说,索性先去回应佩儿。 “不过是传个话,我身边的丫鬟虽然蠢笨却不是哑巴,叫她说过来就是,何必劳烦你多跑一趟。”他语气生疏。 佩儿等的就是这话。 她将自己怀里碎了的玉镯拿出来,添油加醋:“我家姑娘好心关切婉宁姑娘手上的伤,没想到却被她推倒了,手上的镯子也碎了,奴婢此番来,也是为了将这话说给公子听。” 傅益桓皱眉。 “我家姑娘心软,不想将事情闹大,可我家姑娘还没嫁过去呢,就被这贱婢如此陷害,日后指不定如何呢,还请公子处置了这贱婢,给我家姑娘一个交代。” 佩儿的话掷地有声,好似认定了傅益桓一定会责罚婉宁一般。 话说到这份上,婉宁便直直跪在了地上,不卑不亢:“奴婢没害人的心思,只是齐姑娘上来捏疼了奴婢,奴婢只想抽回手,没想到齐姑娘没站稳,奴婢愿意受罚,却不愿被人说成是陷害。”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我家姑娘好好地站着,若不是你怎么可能会摔?” 佩儿义愤填膺,“奴婢看这贱婢,就是觉得我家姑娘要嫁过去会威胁到她的恩宠,这才生了这么歹毒的心思出来,公子可千万不能就这般放过她。” 傅益桓阴沉着脸色:“依你之见,该如何?” 佩儿话里的得意遮掩不住:“奴婢愚笨,往常齐家有这样的事情都是扭送官府的,可我家姑娘心善,想着她是伺候过公子的,不愿多罚,可到底不能不罚,不如就砍了这贱婢的手,以儆效尤。” 婉宁身子微颤,眸子里头有泪水打转,抬头看着傅益桓。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止你一个 “够了!”傅益桓已然带了不耐烦,“老话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一口一个贱婢,殊不是连我一起骂?” 佩儿心头一慌,眉眼间的得意悉数消散:“奴婢没有。” “婉宁在我身边伺候,并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她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便是再给她三五个胆子,都做不出陷害人的事儿来,倒是你——” 傅益桓的眼中带着狠辣:“明知这是在四皇子妃生辰宴上,太子和四皇子都在,你却想出这种恶毒的法子来,到底是和我们傅家过不去,还是和四皇子过不去?” 佩儿已然瑟瑟发抖。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姑娘的意思?”傅益桓冷着声音发问。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佩儿自然不敢透露实话:“是……奴婢……姑娘心善不想怪罪婉宁姑娘,可奴婢却替姑娘抱不平。” “呵。”傅益桓冷笑,“如此,你家姑娘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你却是个狠毒的。” “公子……”佩儿心中愤愤不平。 不过是个连通房都够不上的丫鬟而已,竟然会让傅家公子这么放在心上,如此看来,这婉宁果然不可小觑。 傅益桓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既然你家姑娘都没多嘴,那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滚吧。” 佩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还不快滚!?”傅益桓没了耐性。 佩儿不敢多话,立时走了。 傅益桓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婉宁的身上,眉眼冷峻:“胡闹!” “奴婢……”婉宁不曾解释,手就被人给牵了起来,动作轻柔,全然没有齐凌瑶的蛮横。 她不必解释,傅益桓看到这肿起来的手腕就明白了大半。 傅益桓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阴沉着脸开口:“你可知错?” “奴婢知错。”婉宁没精神,“奴婢该忍一忍的,不该得罪了齐家姑娘,差点毁了公子的姻缘。” 她声音发闷,垂着头,不敢与傅益桓对视。 可傅益桓却是上前,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胡闹!并非如此!” “啊?”婉宁诧异抬头。 倘若不是因此,那就是……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委屈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奴婢不该没保护好自己的……” “既然知道,那日后就叫我少操些心,你如此回去,王婆子肯定又要心疼了,去找竹青,叫他先带你去四皇子那上药。” 傅益桓叮嘱完,就迈开修长的腿。 裴宇还在不远处等他。 瞧见人,裴宇就笑道:“你还说那只是个粗使丫鬟,这般上心,怕是被迷住了吧。” 傅益桓看他,脸色并不好。 裴宇瞬间就正经了起来:“我方才看到齐家那个丫鬟走的时候脸色不好,可是你说了什么?要是因此坏了两家的姻缘,岂不是辜负了。” 傅益桓板着脸,将方才的事情说给他听。 裴宇看他,也跟着凝重起来。 “要是我将这样的人迎娶进门,只怕院子里是要鸡飞狗跳了。”傅益桓摇了摇头。 他既然下定了决心为了四皇子同齐家结秦晋之好,就不会为了些小事而改变心意,可婉宁今日的处境分明就是和自己生母濒死之际,如出一辙。 若非傅相纵容王氏欺辱自己的母亲,想来她也不会死了。 一个和王氏一般狠毒的人,他要不得。 裴宇好言相劝:“齐家也是名门望族,教养出来的女儿不该如此,或许是想要试探你也未可知。” 这话,他都心虚。 女子大多善妒,处置自己夫君身边的人也是常有的事情,可这还没过门就已经开始下手,还用这种陷害人的法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不论为何,这门亲事都不能提了。”傅益桓的话不容置喙。 可裴宇却有些急了:“齐家可是能帮你平步青云的,你要是不提,只怕不妥。” “是你糊涂。”傅益桓道,“齐家并非只有齐凌瑶一人,她的庶妹也是个人选。” “哈?放着个嫡女不娶,反而去跟庶女提亲,你如此行径分明就是不给齐凌瑶脸面,只怕崔大人未必会放任你如此糟践她,还是三思而行吧。”裴宇失笑。 傅益桓眺望远处,眼眸深邃:“我抬举他家庶女,他该谢我才对。” 如此,二人才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席面上去。 偏偏此时,一个不长眼的撞了上来,往傅益桓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不等傅益桓发难,方才的丫鬟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彼时,四下无人。 傅益桓将手中的纸条打开,上头赫然写着今日齐凌瑶的所作所为。 原来,齐凌瑶竟还叫人跪了小半个时辰,难怪婉宁去了这么久。 “这是谁这么胆子大,敢为了一个丫鬟出头。” 裴宇低声笑道,“看来,看不上齐家那个姑娘的,不止你一个。” “并非为了丫鬟出头,而是为了自己出头。”傅益桓神色轻快,将手里的纸条扔给了他看。 那上头的落款分明就是齐玉妍。 齐家不过两个女儿,一个是齐凌瑶,另外一个就是齐玉妍了。 天色已晚,夜空中繁星点点,月亮高挂在半空之中,洒落一地清辉。 四皇子府的盛宴落下尾声,宾客们陆续离去,只留下几个主事人,还有未走的裴宇和傅益桓。 书礼上前:“杜公子,傅公子,主子身上的毒还没干净,不好出来相送了,只请傅公子再进去说两句话,杜公子自便就好。” “哟!看来这是铁了心要瞒着我了。” 裴宇用折扇掩住自己的嘴,露出一双眼来,却不见恼怒之色。 傅益桓不曾理他,跟着书礼进门。 等人走了,裴宇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婉宁的身上,笑道:“小丫头,听说你今儿受了些委屈,可是有怨气?” 婉宁没理他,眼中全都是警惕。 这人跟傅益桓的关系还算好,可她还是不敢多嘴。 “啧啧,你家公子竟然把你看得这么严,连同人说句话都不行?今儿我好歹也算帮了你一把,你是不是该谢我?”裴宇继续打趣。 “没有。”婉宁突然出声,看到他的疑惑,解释,“我没有怨气,只是有些自责,又给公子添了麻烦。” “你对你家公子倒是好。”裴宇不以为然地来了一句。 第二百四十四章 齐家姑娘嫁给我,如何? “那是自然!”婉宁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我家公子是最好的人,虽说有些嘴硬,却是最心软的人,对我这个小小的奴婢也很好。” 裴宇有些纳罕,愣神片刻,却又倏地笑了起来:“看来他对你上心,没错。” “只是,你要是真为了你家公子好,就该多劝劝他才是。” 他突然正色起来,“你在傅家多年,该看得出来他不受待见,就连在朝堂上也是如此。” 婉宁瞳孔皱缩。 她不曾听过这些,还以为傅益桓和那些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样。 “如今齐家有意和他结亲,于他而言正是一块跳板,要是他能娶了齐家姑娘,日后定能平步青云,得坐高位。” 裴宇并不看她,好似不是说给她听的。 婉宁许久都没有回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良久,她喃喃:“别人不成吗?” “什么?”裴宇的声音有些大。 等婉宁再抬头的时候,眼眶已然红了:“公子娶了别家的姑娘就不可能平步青云吗?” “齐家姑娘心思不正,又沉不住气,日后必然会和公子拌嘴,惹他生气。” 王婆子同她说了这么多回,她早就知道少夫人会是有头有脸的人,她已然有了准备,也希望那日早些到来,自己能尽快回去和爹娘团聚。 可她却还是不想让傅益桓日后的日子难过。 裴宇迟迟都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她看。 北风袭来,冷得让人打颤。 婉宁才哈了一口气,傅益桓就从屋中出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将手上的大氅给了他:“天儿冷了,公子穿上。” 傅益桓低头,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摆弄,却突然听到了一旁传来的嗤嗤笑声。 他看过去,瞪了一眼。 傅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婉宁往手炉里又夹了一块炭火,这才递到了傅益桓的手中。 “裴宇和你说了些什么?”傅益桓倏地问道。 他进了屋内,四皇子不过是跟他说了些家长里短,又劝了两句,他便知晓,并非四皇子有话跟自己说,而是裴宇有话跟婉宁说。 “公子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去。”婉宁轻笑,“只是杜公子叫奴婢劝劝公子和齐家姑娘喜结连理而已。” 她是个实诚孩子,更别说是面对着傅益桓。 傅益桓一直看着她,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瞧见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突然开了口:“那你觉得,齐家姑娘嫁给我,如何?” 婉宁心头一颤。 饶是她听旁人说起多次,可倏地听傅益桓提到,心头还是有些堵得慌。 可她明明是盼望着新少夫人赶紧进门,好叫自己能够和爹娘团聚。 她瓮声瓮气:“齐姑娘人美,只是有些沉不住气,公子又是个武将,日后怕是难免会生争执……不过,万事都抵不过公子喜欢。” 这话本是在理的,可落在傅益桓的耳朵里,反而有些刺耳。 “住嘴!”他板着脸呵斥一句,“你随意议论主母一事,今夜不许吃晚饭!” 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明明是他问自己的。 “有异议?”傅益桓冷眼瞧她。 婉宁被这眼神给吓倒了,立刻摇了摇头:“奴婢不敢。” 冬日的晚风习习吹拂,带来阵阵凉意,让人不禁感到有些瑟缩。 这时的京城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唯独天空上还有着一轮明月。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傅府门口。 “大姑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王嬷嬷连忙把人给扶了下来。 傅韵被大氅包裹着,虽然没将整张脸都露出来,却也能看清脸上欣喜之情:“进去再说。” 屋里头暖洋洋的,将她身上的寒意全都给驱散干净了。 她将身上的大氅褪下,笑道:“娘,成了!” “我一开始同齐凌瑶说了,她还一脸的不高兴,可等出去一趟再回来,就一脸怒火,跟身边的丫鬟说了好久婉宁的不满,可见是要放弃这门婚事了。” “娘,只要让宥儿抢在他前面和杜家姑娘结亲,咱们宥儿就还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傅韵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去过。 她是个女子,不但得依靠着自己的夫君,还得依靠着娘家人。 傅益桓和她异母,只有傅皓谦才跟她是一条心。 王氏笑道:“好!没了齐家的帮衬,就算是傅益桓那个小杂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越过昱儿去,等你爹明日下了朝,咱们就过去提亲。” “母亲圣明。”傅韵才夸赞一句,却又为难起来,“只是爹只怕会难为你。” “虽说爹对傅益桓非打即骂,可说到底还惦记着他是长子这回事,要是母亲不肯先为他张罗,只怕爹会不高兴。” 她去拉王氏的手。 王氏冷哼:“我哪里没为他张罗?是他自己叫齐家姑娘动了真气,才不愿意的,大不了明日我就往齐家跑上一趟,堵你爹的嘴也就是了。” 等下朝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倏地飘了雪花,在空气中慢慢变大,最终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齐凌瑶急匆匆站到齐夫人的身边:“怎么样了?傅家公子今日还来不来?” 齐夫人看她这沉不住气样子,在她的额上点了一下:“他来也好,不来也罢,你得先把派头给撑起来,不然还叫他以为,咱们齐家的姑娘就一定得嫁他呢。” 齐凌瑶虽噤了声,可眼神却仍旧是渴望。 没等到齐夫人再开口,外头的小厮就来传话了。 “夫人,大姑娘,傅家公子来了,老爷叫两位过去一块用饭呢。” “知道了。”齐夫人挥了挥手。 她倒是沉得住气,可齐凌瑶却是将三步并作了两步,直直朝着饭厅去了。 婉宁和竹青一左一右跟在傅益桓的身后,等傅益桓一开口,二人就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齐伯父,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今日过来用饭,着实是叨扰了。” “贤侄莫说这话。”齐大人看了一眼,那里头是王羲之的真迹,万金都难求。 他眼睛放亮了,连看向傅益桓的眼神都更加柔和。 等齐夫人和齐凌瑶到了,众人围坐在饭桌上。 婉宁站在傅益桓的身后,从齐府丫鬟的手里接过种种东西,小心伺候着。 簪缨世族该是这样的规矩,齐大人并无觉得不妥。 只是这一幕却是狠狠刺痛了齐凌瑶的眼睛。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有心护着她 她拉了拉齐夫人的衣袖。 齐夫人虽瞪了她一眼,却还是笑道:“我看贤侄身后这丫鬟倒是长得水灵,手脚也麻利,不知叫什么名姓?” 齐大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今日叫傅益桓过来,不过就是为了私下相看一番,可齐夫人却直接问了这丫鬟的名姓,分明就是要插手人家的后院之事。 “夫人,食不言,寝不语。”齐大人夹了一口菜过去。 齐夫人似没听懂似的:“我瞧着这丫鬟的模样好,跟水葱似的,瞧着心里头欢喜,便是认个干女儿也是好的。” 这是抬举她。 可落在婉宁的耳朵里,却是骇人得很。 自来,除非是替死之事,还没哪家夫人会认粗蠢的奴婢做女儿的。 “贱名罢了,可别污了夫人的耳朵,更配不上夫人的好意。” 傅益桓这贬低的话,却正好给婉宁开脱了。 等婉宁往后退了两步,他才冷哼一声:“不过我这人向来挑,身边的人须得手脚勤快,不生事才能留得住,这丫鬟算是一个。” 齐夫人的脸上都添了错愕。 这傅益桓是想要抬举婉宁了。 “能在贤侄身边伺候的,肯定是好的了。”齐夫人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傅益桓瞧着齐凌瑶并没有为着昨日事情开口的意思,反倒是自己先开了口:“听闻,我这丫头昨儿和齐大姑娘生了些龌龊出来,今儿我为她赔个罪——” “竹青。” 一声令下,竹青将手中的匣子打开。 里头赫然躺着一只水色上好的镯子,说是难寻的物件也不为过。 “龌龊?凌瑶,怎么没听你说起?”齐大人后知后觉。 怪道傅益桓今日会过来用饭,哪里是来拜会,分明就是为了这龌龊事而来。 齐凌瑶面露窘迫。 昨儿傅益桓分明就是有心护着婉宁的,今儿突然再提起,只怕也是叫自己难堪。 她只得苦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并不计较,傅家公子也不必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既不是大不了的事儿,那就请姑娘收下我这赔罪的礼吧。” 傅益桓似是无意,“只是,我这丫头向来仔细得紧,怎么就好端端地推了姑娘一把,连这手都肿起来了——” “这伺候人都不妥当了呢。”傅益桓的目光盯着她,叫她好不自在。 婉宁心下一愣,连夹菜的动作都停了一拍。 她只知晓今日是傅益桓过府来用膳,却不知是为了自己出头,手心都渗了汗,生怕因自己没了这桩姻缘。 “许是误会吧……”齐凌瑶瓮声瓮气。 “误会倒罢了。”傅益桓轻笑了一声,转瞬却又摆了张冷脸出来,“可姑娘身边的那位姑娘却是一张嘴就要砍了我这丫头的手,知道说大姑娘御下森严,不知道还以为大姑娘拿人命当儿戏呢。” 齐凌瑶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谁都知道,这些贴身丫鬟的意思都是主子的意思。 她说不出话来,反倒齐夫人立时反应了过来:“她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凌瑶,我头先就说叫你莫要太纵着那丫头了,如今倒好,竟然都敢替你做主了,要是贤侄当了真,真砍了这丫头的手,可当真是罪过了。” 她转头朝着婉宁笑道:“好孩子,这事儿都是我们的不是,只是你合该自己说的,借了你家主君的口,反倒显得我们是刁钻的主儿了。” 这话儿叫婉宁的眼圈都红了。 这哪里是为了自己出头的话,分明就是个笑面虎在威慑自己呢。 “她虽然心软,却也不是会徇私的人,公道得很,日后受了委屈,只管同她说就是。”齐夫人笑道。 不光这次的事情,就连日后齐凌瑶嫁了过去,也是如此。 傅益桓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自己还不曾提亲,齐家却显然将自己当成她们的女婿了,竟然直接就染指自己后院的事儿。 他放了筷,站起身来:“既然这话都说开了,我也吃饱了,就不叨扰了。” 这叫齐大人的神色也跟着不满起来。 别的要议亲的人,虽不会舍弃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却也不会带出来,更遑论会为了一个丫鬟出头了。 傅益桓却偏偏为了这丫鬟出头,分明就是故意给他家难堪,故意抬举这丫头。 “既然傅公子吃饱了,那就不便多留了,请便。”齐大人并没有送客的意思。 这一句接着一句,齐凌瑶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拉着齐夫人的手,想要再争取一二,却被齐夫人给拦住了。 傅府的马车停在了齐家的门口,迟迟都没有动弹。 迟迟没有开口的婉宁却倏地开了口:“公子今日不该为了奴婢出头的。” “那你便甘心被一直欺负了?”傅益桓并不瞧她。 婉宁低着头。 都是做人的,她哪里想要被人欺负,只是她不过是个奴婢,生来就低人一等。 她瓮声瓮气:“公子今日为了我出头,只怕齐老爷和齐夫人都不高兴了,只怕会不乐意这桩婚事,正好还没走,不如公子去哄哄齐姑娘吧。” 傅益桓冷了脸。 “你很想我尽快把她给迎娶进门?” 婉宁点头:“公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岁,齐家也对您的仕途有助益,虽说齐姑娘为人有些着急,却是当真爱慕公子的,想来该是个好姻缘……” “有了主母,公子也就能安心了,奴婢也能……” 她喃喃道,后半句叫人听不清,“也就能求了恩典出府去了。” 傅益桓却是低头看她。 他虽然没听清后头的那些话,却也见过傅相的那些妾室,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给自己挣来千万的荣华富贵,婉宁既然也是同样的身份,该也是如此的。 而且,他有心抬举婉宁,偏偏如今不是时候。 等他日后能够出去自己立府,自然也就会让婉宁过了明路的。 “你放心吧,我会准了你的意思,就算没有齐家姑娘,别家姑娘也不会为难你的。” “当真!?”婉宁猛然抬头。 她眼中的笑意都有些遮掩不住。 只是这笑落在傅益桓的眼中却是有些刺眼的。 原来她和别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这一点点的地位。 他没再说话,马车上的气氛却跟着低沉了些。 外头却倏地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马车上可是傅家大公子?” 婉宁掀了车帘:“正是,不知姑娘何事?” 第二百四十六章 莫要不理我 “奴婢是齐家二姑娘身边的,方才捡到了公子的东西,奉命来归还。” 那人将手上的匣子捧得高高的。 婉宁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这匣子并不是他们拿过来的,不管丢了何物,都不该用匣子细细放好才对。 傅益桓却并不疑惑:“你家姑娘为何不亲自送来?” “公子到底是外男,不好相见的,不过我家姑娘说了,有缘自会相见,公子不必着急。” 那丫鬟说完了这话,立刻就转身离开了。 婉宁看着竹青拿着那匣子上了马车,心里头反而更加堵得慌。 自家公子和齐玉妍分明就是认得的。 傅益桓并没跟着婉宁一块进府,而是又去了衙门。 婉宁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等穿过了游廊,竟然不自觉地走到了花园中,在假山处正好和人撞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就要跪下请罪,头顶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婉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婉宁这才抬头看去,却见傅皓谦的身后有人影闪过。 她没看真切,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昨儿在四皇子府的席面上听闻你受了些委屈,可还好?”傅皓谦的声音一如往常。 婉宁却是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自从中秋宴后,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早就已经看清了傅皓谦的为人。 只是可惜,幼时的情意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傅皓谦的声音低沉:“你可是在怨我?” “我前不久才听闻了阿吉对你的所作所为,虽有心替你出头,可你也该知道他救过我的性命,我便不好责怪于他,不过我却叫他此生不得入府,一定不会再碍你的眼。” 他的眼中竟然带着些许的水雾。 声音都软了下来:“茜儿,你莫要不理我。” 这声儿叫婉宁心头一颤。 她盼着能和傅皓谦耳鬓厮磨,盼着多少年,如今不再奢求了,却听到了他这般卑微的话。 “奴婢不敢。”她却只如此一句。 傅皓谦来此并非是为了听婉宁的一句不敢的。 他强忍下心头的不屑,轻笑道:“你曾经可是不怕我的,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可当真是为着阿吉一事?” “茜儿,虽说我容忍了阿吉这一回,可到底大哥是没将他扭送到官府去,我以为是你的意思。” 他这一句话叫婉宁错愕。 要说傅皓谦不为她出头,是顾念着救命之恩,该是在情理之中,可傅益桓明明口口声声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可到底是没有。 说到底,无论是谁都视她为玩意儿罢了。 婉宁眼中突然闪过了坚毅:“二公子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个卑贱之躯,受些委屈就受了,哪里会放在心上,只是奴婢如今不伺候夫人了,也该清楚自己的本分,不敢多说多看。” “你没生我的气就好。”傅皓谦突然笑了,“想来这些日子,你在大哥院子里肯定也累着了,只是不知大哥和齐家姑娘的婚事定下来了没有?” 婉宁心头‘咯噔’一下。 她虽不想随意揣测主子的意思,可傅皓谦今日分明就是过来跟她打探傅益桓的事情。 她一下子就有了骨气,行礼:“奴婢不知,这是主家的事情,婉宁不过就是个奴婢,不敢妄议此事。” “你向来仔细。”傅皓谦只留下这句话,便转头离开。 婉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反而有些酸涩。 日暮落下的时候,倏地下起了雪来,一片白茫茫地将天地之间笼罩。 婉宁想着阿吉的事儿,实在是睡不着。 只是在床上躺到了天色微亮,都没听闻傅益桓回来的动静。 她心里头越发苦涩,索性就起身收拾院子。 不曾想,等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院门口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儿来:“茜儿——” 婉宁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循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院门口的人是璃落。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行了过去,一把拉住璃落的手笑道:“璃落姐姐,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可都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 婉宁连珠炮似的问了璃落好几个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璃落一直朝着自己的身后使眼色。 等她问完之后,就发现王婆子正在一旁盯着她们两个。 婉宁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松开璃落的手还是怎么样,只是在那边愣愣地盯着王婆子。 璃落认得王婆子,心中更觉害怕,沉默了一阵就觉得僵下去不是办法,只能拉了拉婉宁的手让她出言说上两句。 她这才如梦方醒,嘴角噙着笑意解释道:“王婆子,这是璃落姐姐,同奴婢的关系可好了,她现在在三公子的院里伺候呢。” “王婆子。”璃落也连连点头,随着婉宁的话音唤了一声王婆子。 王婆子盯着两人看了一阵这才开口:“婉宁,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办好了,不知王婆子还有什么吩咐?”婉宁急忙应道。 王婆子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给你放上一日假,你们俩好好地出去玩上一日吧。” “是。”婉宁没仔细听,带着一副愁眉苦脸就应了一声,回答完之后才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急忙又补充了一句,“王婆子是说?” “不愿意?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愿意!姐姐快走,省得王婆子反悔!奴婢多谢王婆子!” 婉宁抓起璃落的手就往外跑,只在背后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两人一溜烟地跑掉了,王婆子笑着摇了摇头便也回屋子去了。 婉宁两人一路跑到傅府门口才停了下来,璃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开口:“我……我还以为出不来了呢。” “我也是。”婉宁应了一声。 璃落直起腰来慢慢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我本来想让你跟着我去采买些东西,方才看那王婆子那样,还以为不让你去呢,没想到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婉宁笑道:“王婆子向来是嘴硬心软的。” 璃落倏地转身看她。 从前在王氏院子里的时候,王氏时常说傅益桓院里的坏话,婉宁这个傻的,竟然全都信了,如今倒是看到人的好了。 只是这一看,璃落却皱了眉头:“你这眼下怎么乌青的,可是没睡好?” 第二百四十七章 表里不一 婉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双眼,不好意思道:“昨儿想了些事情,这才睡不着罢了。” 如今傅益桓和齐凌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璃落自然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因此。 “婉宁,这哪个男子都是要有三妻四妾的,就算是大公子也不例外,不过你得往好处想,等有了主母,你这肚子也就能起来了,等有了子嗣,也就能傍身了。”她上前去挽婉宁的手。 婉宁点头。 只是她并不想留下了。 她瓮声瓮气:“你在三公子院里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那可不。”璃落苦笑,“年前的时候,夫人就已经替三公子相看了人家,只是碍于三公子的品性这才一直拖着,我也不能先一步怀上庶子,只能等着。” “那你……”婉宁垂头,“就没想着求了恩典,出府去吗?” “你又说什么痴话呢!”璃落有些激动。 她拉着婉宁往前走:“咱们这样的人,身子都已经给了公子了,就算是出去能如何,便是日后成了婚,也要叫人拿住这个把柄罢了,还不如一辈子这样。” 婉宁没说话。 她轻笑:“你想出府?” “嗯。”婉宁点头。 “大公子对你不好?” 婉宁摇了摇头:“大公子待我很好,只是我心里头不痛快,想着出去和爹娘团聚呢。“ 璃落正想训斥两句,却突然道:”也是,你娘就是这么出去的,你自然也愿意,只是天底下哪里有多少像你爹这么好的人,万一你碰上个不好的,哭都没地哭去。” “我娘不是。”婉宁立刻争辩,“璃落姐姐,旁人不知道,我只偷摸告诉你——” “我娘和老爷是清清白白的,并无苟且之事,只是夫人看着她不顺眼,这才把她给赶出去的,还叫她背了这样的名声,分明就是故意作践人的。” 婉宁难得露出自己的爪牙。 璃落却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为了夫人卖命?” “我……”她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她心里是不想的,只是娘叫她一心侍奉好主子,她就照做而已。 如今才知,这样分明不对。 婉宁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前头开始吵闹起来,顿时就把她想回答的念头给搅扰没了。 她狐疑地往前面看去,只见前方人头攒动,许多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围着一辆马车,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璃落见婉宁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前方,适时地开口解释道:“婉宁你没有来过这里么?这是城中有名的乞丐窝,经常有人过来布施的。” 婉宁闻言这才了然,起初她还以为是劫道的,听璃落这么一解释,她这才注意到是马车上的人主动在往下递东西。 “这个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心地是真好。”婉宁轻声夸赞了一句。 璃落闻言却是又往前望了望,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是个姑娘的?” “看那马车的装饰,应该不是个公子的马车吧。” 婉宁随口应道,说着话便往那边又看了几眼。 初时她只是胡乱地猜测了一句,这次却是看到了马车外正在维持秩序的丫鬟,她心中一动,一眼就认出了丫鬟分明就是昨日在齐家同傅益桓说话的那位。 那么马车上的人肯定就是齐玉妍了。 璃落恍然大悟:“还是你观察得仔细。” 婉宁却是没有作声,心中却是盘算起了别的念头。 昨日听闻这个齐玉妍就觉得不一般,没想到今日便碰到她在这里布施,若是她能嫁过来,肯定更容易恩典自己出府去。 “别挤了别挤了!今日就先到这里了!” 她心中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前方却是传来了那位丫鬟大喊的声音。 人群却一时间还没有散去,马车上却是传出了一道声音:“红袖,拿着这些钱再去买些馒头来吧。” “是。” 齐玉妍说着话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翩翩然地柔声开口:“大家不要急,我让她再去买些馒头来,大家都能领到。”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婉宁心中对齐玉妍的好感度更甚。 本来一切都很好,却突然间出了变故。 有个小乞丐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撞到了齐玉妍的身上。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小乞丐知道自己撞了不该撞的人,急忙下跪求饶。 齐玉妍却是伸手就把他扶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尘土问道:“无妨,你有没有磕到哪里?” 见小乞丐没磕到哪,齐玉妍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就上了马车。 但是从婉宁所在的位置,却刚好看到了齐玉妍转头后就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顿时让她的心中错愕不止。 璃落见她痴呆,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她笑道:“那是齐家姑娘,齐玉妍,人倒是好的,只可惜是个庶女,一辈子都要被人给压着。” “璃落姐姐,你方才看到了没有,她分明就是嫌弃那些乞丐的。”婉宁震惊。 要是如此,齐玉妍定会也嫌弃她的。 璃落只是瞟到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人家就算是庶女,也是千金小姐,跟咱们可是不同的。” “好了,快别想了,咱们走吧。” 她推着婉宁往前走。 夜幕来得快,眨眼之间就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时了。 璃落匆匆回了三公子的院子,婉宁也不敢耽搁,连忙回了院子。 却见竹青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你怎么才回来?”竹青的声音带着些斥责。 婉宁急出了汗:“竹青小哥,可是出事了?” “公子等着你回来一块用饭了。”竹青催促她进门,“衙门事多,公子一日都没用饭了,还特意等着你,快些去吧。” 婉宁咽了口唾沫,不知傅益桓又闹哪出。 等进了门,才发现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这些饭菜都已经凉了,吃了难免会闹肚子,奴婢叫人拿下去热热吧。”婉宁先行出声。 傅益桓点头。 王婆子早就安排了人在外头等着,和婉宁四目相对的时候,投去了几分怜悯。 婉宁更加心惊胆战,颤抖着声音开口:“公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做妾,如何? “我今儿叫人将你爹娘从庄子上接了出来,请了郎中去瞧,你娘的身子怕是不好。”傅益桓这才开口。 婉宁立时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要出府去看看。 “你别急,郎中稳住了你娘的性命,暂时无虞。”傅益桓赶忙拉住了她。 如此,婉宁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 她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傅益桓的周旋:“奴婢多谢公子出手帮衬,大恩大德,奴婢一家无以为报。” “我不单单是为了你……” 傅益桓捕捉到了一旁王婆子的身影,喟叹一声,“更是为了王婆子,等王氏那边不再计较他们从庄子上出来的事儿,你再和王婆子过去瞧他们吧。” “是。”婉宁垂头。 夫人心狠手辣,如今自己不去见他们,反倒是保护了他们。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 婉宁心中担忧,并没有食欲,只是给傅益桓夹菜。 等傅益桓吃饱了,却又拉着她坐了下来:“今儿你出府去看到了齐家姑娘?” 婉宁一愣,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 “那你觉得我要是将齐玉妍迎娶进门,如何?”傅益桓这才看到了她错愕的眼神。 婉宁想想齐玉妍今日的表现,反而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她才开口:“想来是极好的。” 这话落在傅益桓的耳朵里反而变了味道。 他不满开口:“齐家二姑娘人品贵重,等她过府来,一定不会为难你,我也会同她说好,叫她抬举你,不做通房,做妾,如何?” 齐凌瑶和婉宁已然结了仇怨,嫁过来只会为难她。 齐玉妍则不然。 他二人全都是利用罢了。 “做妾?”婉宁眼中更是疑惑。 婉宁从不曾有这个奢望。 她呆愣愣地,许久都没有回应。 傅益桓瞧着她的模样,还以为是高兴傻了,心中一时厌恶,冷声道:“做妾都不愿意,难道你还想要做主母不成?” “不……奴婢没有……”婉宁倏地跪在了地上。 她摇了摇头,咬着下嘴唇,迟迟没有再开口。 她并不是寻常的通房妾室,一心只想离开傅府。 要是傅益桓一直这般抬举自己,不管哪家姑娘进门一定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更别说,成了妾室,就不是主母恩准,自己就能够出府的了。 她卯足了胆子:“公子抬举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可奴婢只希望能够留在公子身边做个粗使丫鬟就好,不敢奢望其他。” 以退为进? 傅益桓细细打量了她。 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她的手段。 “这是命令。”傅益桓只留下了冷冰冰的四个字,便再没了话。 婉宁不敢再多嘴,只是站起身来。 屋中一时寂静无话。 婉宁垂着头,心绪并不在这儿。 好在傅益桓及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问道:“还有事?” 婉宁吞吞吐吐起来,“奴婢只是想问问,阿吉的事情如何了。” 傅益桓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寒意。 他昨日看到了婉宁和傅皓谦说话,还纳闷两人在说些什么,如今看来是和阿吉有关的了。 挑拨离间。 果然是文臣能耍出来的手段。 他的手指一直在桌面上敲打着,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没将阿吉扭送到官府是委屈了你,不过毕竟你也动了手,要是他家一定要闹起来,你也难辞其咎,我这是为了你好。” “奴婢知道。”婉宁仍旧垂着头。 分明就是不知道。 傅益桓喟叹一声,一把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双手攀上了她的腰:“你如今倒是会使小性子了。” “他对我的确还有些别的用处,如今却不好告诉你,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不叫你白受了委屈。” 能叫他这么耐着性子哄,已经是天底下的独一份了。 婉宁点头:“奴婢知道公子的苦心,只是想劝公子一句,既然没将事情闹大,不如就此撂开手,也省得日后有人拿这件事情来给你使绊子。” “仅仅如此?”傅益桓挑眉,有些高兴。 婉宁点头。 她还没弄清傅益桓到底是缘何这般高兴的时候,红唇就被男人温润的唇瓣覆上。 “唔……” 婉宁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便感觉到一只大手探入她身子肆虐着。 桌子上还有没收下去茶盏,随着二人的动作,茶盏直接摔碎在了地上。 等婉宁再起身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她身边已经没了傅益桓的踪影,只余下了床上的点点痕迹。 婉宁拖着疲乏的身子将这些收拾好,随后便到了王婆子的屋子去:“嬷嬷……” “啊?”王婆子心里头正想着事情,突然听到了声音,立刻就惊醒过来。 她连忙道:“婉宁,你怎么来了?” “奴婢过来讨要一碗避子汤药。” 婉宁虽然应着,却还是看到了王婆子这不正常的神色。 往常,王婆子都会早早地为她准备好这一碗才对。 王婆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去熬了药来,看着婉宁一饮而尽,却没有任何的嘱托。 婉宁越发好奇,干脆问道:“嬷嬷这是怎的了?我瞧着你心绪不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哪能呢。”王婆子拉过了她的手,“昨儿我跟着你和璃落一块出府的,听到你说……你想要求了恩典出府?” 婉宁的脸上划过了几分不自然。 她几次和王婆子表露了自己的忠心,按理,王婆子不该再怀疑自己了才对。 她压下自己心中的好奇,开口:“是,我想回去和爹娘团聚。” “姨母,你既是我的嫡亲姨母,就该不想眼睁睁看着我一直做公子的通房才是。” 她拉住了王婆子的手,“便是去做平头百姓的娘子,也比做通房好吧。” 王婆子看她这样,却是叹息一声。 “傻孩子。”她伸手摸了摸婉宁的额头,“当年我倒是劝说你娘莫要做老爷的通房,叫她出府去做正室大妇,她最后倒是听了我的,却……” “我爹很好的。”婉宁立时开口。 王婆子听了这话,微怔,却突然反应过来:“你爹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人错了。” “你娘出府的时候就与我不再来往了,不过我还是偷摸去瞧过她几次,做了个小本生意,还算是好的,谁曾想,就因为你娘长得好看,竟然被人给盯上了,你爹虽然护着她,却到底不成器,那之后你娘便不再出去抛头露面……”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以退为进 “你这张脸同你娘倒是如出一辙,既如此,你以为出去以后,外头那些人会不会盯上你?到时候你该如何糊口?” 婉宁听得迷糊,全然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得自己的小屋。 只是等回去的时候,傅益桓已经坐在她的床榻上了,手里头还拿着刘婆子给婉宁的果子盒子。 婉宁一时紧张,立刻就冲了过去:“公子……” “这果子都已经干了,还是别再留着了。”傅益桓说着,却还是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是我阿娘做的,不能扔。” 她在这傅府里头虽然不曾亏待了自己的吃食,可到底是没刘婆子做得好。 “等你娘的身子好了,再叫她做给你吃就好了。” 傅益桓虽然如此说着,却也知晓她不会愿意扔掉这些,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明儿你陪我出府一趟?” “可是要去见齐大人?”婉宁急急问道。 她虽然不想留在这院子里,可听到傅益桓真的对齐玉妍上了心,心中还是一阵酸涩的。 好似是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将傅益桓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和寄托。 傅益桓看她这模样,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她到底是希不希望自己尽快娶一个主母回来? 傅益桓到底还没多嘴,而是开口:“不过是带着你出去散散心罢了,难道不愿意?” 婉宁立时摇了摇头。 她道:“奴婢愿意。” 她虽然跟着璃落出了两回门,可每次都是陪她,自己并没有好好逛过,难得能再次出府,她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既然是陪着傅益桓去,只怕也难有自己的空闲。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了屋子里,暖融融的。 婉宁起了个大早,特意为了出府好好收拾了一番,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 “公子,要不我进去催她一番?这总让你在这里等着像什么话。” 外面墨奕跟傅益桓已经等在了婉宁门口,但是等了半晌却迟迟不见婉宁出来。 透过窗上的缝隙傅益桓已经看见了婉宁是在打扮,他摆了摆手开口:“无妨,女为悦己者容,再等一阵吧。” 听傅益桓这般说,墨奕便点了点头。 日头稍稍移动了几分,屋中的婉宁也终于大功告成,转了个身正想看看后面的头发怎么样的时候,傅益桓两人的身形却瞬间撞入了她的眼底。 “啊,大公子……”婉宁心中一慌,也不知道在屋外等了多久了,惊叫了一声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请大公子恕罪,奴婢耽搁的时辰久了些。” 傅益桓却是被婉宁今日的打扮给看呆了。 她往日都是穿着当值的衣服,而今日毕竟是出门,她就换了一身平日间舍不得穿的衣服。 一件纯白色的内衬,外面则是套着一件淡青色的衣服,腰间只是随意地系上了一条丝带,更是显得她腰很是纤细。 头上并没有什么饰物,只是随意地盘了一番,但是看上去也是恰到好处。 “大公子?”见傅益桓没有反应,婉宁忍不住就再次出言唤了一句。 他这才如梦方醒,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番脸上的尴尬这才开口:“咳咳……既然知道耽搁了时辰还来讨骂么?还不快些走!” 说完话他就转过身子当先行了出去,婉宁吐吐舌头也急忙跟上。 不多时,三人便走在了街道上,四处都是叫卖的小贩,看上去热闹非凡。 又走出去了一段,婉宁却是眉头一皱,嘴边喃喃道:“前面那是……” 只见正前方有个卖点心的女小贩,此刻摊位前方正围着一大群人,他们表面上是在买点心,暗地里却是在偷偷地揩油。 时不时地就在那女子的手上摸上一把,而后便得意地放肆大笑。 这些人的举动惹得那个女子一直在叫嚷着什么,但是和这热闹的街市相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在发生什么。 傅益桓的注意并没有被那些吸引过去,反倒是被婉宁给吸引住了。 “你在看什么?”他问着,目光也跟了过去。 只是却并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在她的额上拍了一下:“走吧,街上这样的事情不少,管不过来的。” “难道女子就不能自己做生意吗?”婉宁跟在他的身后,悠悠开口。 她如今只想好好攒下些银子来,等能够出府的时候就可以做一个小买卖,届时便不必靠别人的脸色过活了。 可要是日子这般难过,她怕是要再重新思量一番了。 傅益桓听出了她话里的怜悯,脚步一顿,看向竹青:“竹青,你去帮那人一把,顺便打听打听原委。” “是。”竹青眨眼间就消失了。 婉宁看他,眼中满是疑惑、 傅益桓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事,道:“你先别急着问,跟我来。” 他迈开步子,率先进了天香楼。 婉宁虽然困惑,却也立刻就跟了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竹青才姗姗来迟。 他坐在一旁的位子上,这才开口:“公子,已经打听过了——” “那姑娘原本是先户部侍郎家中的通房,因着主母是个不容人的,就把她给打发了出来,户部侍郎顾念着往日的情分,给她一笔银子傍身,开了这么个小摊子……” “那日子该好起来才对。”婉宁急急把话给抢了过来。 竹青叹了口气:“哪能呢。” “这个世道女子本就难立命,更别说还是破了身子的。” 他摇摇头,“原先那些人只是看她美貌,偶尔摸个手,做个流氓行径罢了,可自从知道她已经不是清白的身子,便肆无忌惮起来,夜夜闯进她的家里头。” 这话让婉宁的面上已然看不到任何的血色了。 难怪王婆子会劝她。 若是自己出府,难不成也会落到这样的行径。 她强行扯出一抹笑来,却是比哭还难看:“难道她家中就没别人了?” “原本是有爹娘的,只是她爹跛着脚,那些人也不放在眼里,连娘带女儿一块糟蹋,她娘不堪受辱,跳河自尽,她也不知道怀上了谁的孩子,为了养孩子,只能任人欺凌了。” 竹青也觉得这女子可惜。 婉宁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章 容不下她 傅益桓一直都关切着她的神色,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却只觉得冰凉。 他连忙道:“你与她虽有些相似,可你放心,你日后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世事难料。”婉宁悲切道。 傅益桓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在齐家姑娘过门之前,我就会与她说清楚,我院子里只有你一个,日后也不会再多,她要容不下你,我自然也容不下她。” 他难得说出这般绝对的话。 就连傅益桓自己都觉得咋舌。 “好了,你莫要多想了。”傅益桓偏过头去,不再继续多嘴。 婉宁却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不管主母能不能容得下她,她都不想一辈子留在傅府里头的,原本以为自己的日子有了盼头,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空谈。 难不成,她也要过如其她通房一样的日子才成? 这一顿饭,她食不知味。 三人继续朝前走去,却在一家首饰铺子停了下来。 傅益桓颔首:“去吧,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今儿爷来买单。” “不必了,奴婢还有不少首饰呢。” 婉宁摇头,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荷包,“奴婢一直都在院子里伺候,打扮得花枝招展反而不妥,非但伺候不好公子,还会磕碰,算了吧。” 傅益桓看她头上的几朵素花,耳朵上也没戴着坠子。 往常看她简朴,还以为是她舍不得银子,今儿自己主动掏银子,她反而还不愿意。 “快去!”他伸手将人往铺子里一退,随后便到了柜台去。 店小二只上下打量了一圈,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满心热络:“公子来了,可是想要给自家娘子挑些喜欢的首饰,只管看来,在这京城里头,我们家的东西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傅益桓并不理他,而是偏头:“如何?可有喜欢的?” 婉宁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同心玉佩瞧。 她在璃落的手里见过一块,是傅益桓寻了好久才给她的,只可惜最后却毁在了嫣云的手里头。 这块像得很,或许能拿去赔罪。 “既喜欢,就买下来吧。”傅益桓开口,“再去挑些自己喜欢的首饰。” “公子,够了。”婉宁低着头。 即便不用自掏腰包,她也不想趁火打劫,更不想欠傅益桓太多,省得到时候还不干净,断不干净。 傅益桓见她这般拧,也不多嘴,直接对着小二道:“将那个东西包起来,再随意挑些配她的首饰就是,不求多华贵,只要衬她就好。” “好嘞。”店小二一瞧就知是大主顾。 不过听方才两人的话,这合该是公子和通房。 他能在这里开店,自然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傅益桓对婉宁的不一般。 他装着东西,笑道:“娘子,你瞧瞧你家郎君对你多好,我在这开店这些年头,还是头一回见郎君这般上心的呢。” “我不……”婉宁正想开口拒绝,却听到了傅益桓的话:“她脸皮薄,只能我来挑了。” 这话叫婉宁面红耳赤。 要是傅益桓都没否认,岂不是就证明在他的心里对自己是不一般的,不似傅皓谦那般,只拿自己做个玩意儿。 店小二笑眯眯收了银子,不曾忘了再多嘴:“公子,我看娘子方才一直盯着同心玉佩,可见是喜欢,咱们这里也能定做,只要您给了样子,多难都能做出来。” “当真?”傅益桓倒是来了兴致。 他同小二借来了纸笔倒是真画出了样子来,那玉佩的花纹奇特,细细看去里头竟然还有‘昱’的字眼:“这个花样,做三枚玉佩出来。” “三枚一样的?”小二瞠目结舌。 他还是头一回花了眼,这公子看上去倒是正人君子,却不承想竟然也是这样一副花花肠子。 傅益桓不以为然:“做不出来?” “能做,能做…就是这个银钱上……”小二狮子大开口。 定做玉佩是一回事,他帮人保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婉宁嘴巴微张,本想着出言阻止,可看傅益桓一连要了三个,就晓得没自己的份,必然是送给未来主母的,她忍不住垂下了头去,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傅益桓没察觉到她的神色,同小二付了定金,随后又捡了一旁的素镯子装好。 前头是绸缎庄。 傅益桓看了眼婉宁身上的衣裳,眼中仍旧是几分痴迷:“你难得穿这么鲜亮的衣裳。” “可是不好?”婉宁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她幼时也是爱这样鲜艳的衣裳,只是头一日就被嫣云给泼了水,说她同刘婆子一样只会使狐媚子的招数,只会勾引男人。 那之后,她就没穿过了。 只是,刘婆子给她的行囊里正有这样一件鲜亮的衣裳。 傅益桓摇头:“不,我倒觉得很衬你。” “你往常的衣裳太过老气,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叫人觉得压抑,去前头的绸缎庄选两身衣裳来吧。”他颔首。 婉宁正欲开口拒绝,却又听到了傅益桓的话:“你只管在这里选着,我去去就回。” “公子去哪?”婉宁难得多嘴。 傅益桓瞧她,心情难得的好:“出去转转,若是你选好了,我还不曾回来,你便去雅间要些茶点,我一定尽快回来,不叫你等得太久。” “是。”婉宁瞧着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这才进了门。 迎上来的正是店里头的女掌柜:“姑娘快请进吧,咱们这儿有京城最时兴的料子,你只管看,一会儿我来给你量身。” “多谢。”婉宁兴致缺缺。 女掌柜赶忙笑道:“方才走的是你的夫君吧,男人家总归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咱们女人带着他们也是累赘,你要有拿不定主意的,问我就好。” “不,那是我家公子……”婉宁涨红了脸。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丢人,可到底还是难以启齿。 女掌柜立时就明白了,推着她进门:“不管是谁,也不能耽误你看料子不是?” 风雪骤来,天地变色。 寒冬腊月的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连一点光都没有。 王氏才回到了府里头,就发了怒:“好他个傅益桓,竟然抢在了我的前头!” 她猛地一拍桌子,怒上心头。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惺惺作态 “娘,如今父亲可在家里头,你不能生这么大的气,不然他又要怪你了。”傅韵紧随其后安慰。 王氏冷哼:“我只当他清高自傲,对这些依靠女人的事儿没兴趣,不曾想也不过是一样的人,竟然比我们都早一日上了齐家的门。” “上门无妨,可您看,齐大人对他并非满意,反而还有些怨气。” 傅韵笑道,“如此,这亲事未必能成。” 王嬷嬷端了下火茶来:“夫人先别急,奴婢可是听说了,大公子带着婉宁出门去了,日日把她捧在手心里头,不管谁家姑娘嫁过来,婉宁都是阻碍。” “婉宁……”王氏喃喃。 她这些时日忙着傅皓谦和杜家姑娘的婚事,对千雪少了几分提防,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说服傅益桓将刘婆子夫妇给接走了。 既然跟自己不是一条心,这人也就不必留了。 她冷笑一声:“去请老爷今晚在这用饭。” “你今夜别走了,一会儿把宥儿来叫来,咱们好好在你爹面前演一出戏。” 傅韵点头:“都听母亲的。” 雪花洋洋洒洒,纷飞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有些化了。 拐弯抹角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三五成群的行人经过,也只是匆匆一瞥而过。 傅益桓转头进了一家糕点铺子,里头的摆放都是仔细,连空气都弥漫着香粉的味道,同那张纸条和红袖给的匣子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不满地皱了眉头。 这味道太浓,他不喜。 “公子过来是想买些什么?”掌柜的立时上前来了。 傅益桓这才从那堆桂花糕里收回自己的心绪来:“齐家二姑娘可在?” “公子,咱们这里是糕点铺子,可不是寻花觅柳的地方,公子要是找姑娘还是出门左拐。”掌柜的摆了摆手。 傅益桓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那个匣子里除了一份糕点外,就只有一张纸条,正是这里的地址。 若是自己没有会错意,那就是齐玉妍故意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了。 齐家这姐妹两个,可真是有意思。 他冷笑一声:“我可没耐心同你们在这打马虎眼,既然她不在,那是我与他们齐家没缘分。” 说罢,他拔腿就走。 掌柜的本不过就是奉命给傅益桓多些磋磨,好叫他知晓自家姑娘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到手的人,却不承想,这竟然是个急性子。 他连忙伸手拦:“公子别急,不知公子是哪家的?” “傅家,傅益桓。”傅益桓虽然应道,可耐性已经被全部耗光了。 掌柜的拱手,面上都是歉意:“原来是傅家公子,是小的眼拙,一时间没分辨出来,实在是罪过,姑娘就在楼上,公子请吧。” 傅益桓抬腿上楼。 红袖正守在门口,看到来人不忍惊呼:“傅公子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在里头?”傅益桓不满她们这些惺惺作态。 明明都是会意的事情却非要装模作样一场才算罢休。 红袖手上动作一顿,立刻就懂了傅益桓的不同之处,便不再欲拒还迎,而是连忙笑道:“公子这边请,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开了门,给齐玉妍使了个眼色。 齐玉妍并没有任何的讶异,反而颔首:“傅公子坐吧,不知寻我所为何事?” “齐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今日能在此相见,可不值得再拐弯抹角了。”傅益桓笑道。 他亲自斟茶,推到了齐玉妍的面前:“先前我也同令尊说过,我这人挑得很,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含糊,我院里那丫鬟最得我的心,却不承想被齐大姑娘误会,幸得二姑娘出手,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 齐玉妍的眼底倒是闪过了诧异的神色。 她那日所听,只觉得傅益桓抬举婉宁,却到底是个丫鬟,更多是为着试探齐凌瑶,如今再见,却并非如此。 她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她面色沉了下去,面露哀求:“只是,外头都说傅公子与我阿姐情投意合,日后你该是我的姐夫,那日我不忍看她受委屈,却只会得罪我阿姐,还请傅公子日后莫要告诉旁人。” “外头的传言,算不得真。”傅益桓看她,却并不同情。 那眼中的哀求分明就是故意用计,与婉宁的真心不同。 他低头,不再看她,而是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好似上头还有婉宁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 齐玉妍亮了眸子。 不枉她的盘算,果真叫傅益桓看不上齐凌瑶了。 她却再次试探:“外头的那些话对男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女子的名声却是有影响的,只怕我爹爹不会放过傅公子。” “外头只说齐家姑娘,并未指名道姓,二姑娘今日约我,不也是此意?”傅益桓直言。 他将手中的素镯子放在了桌面上:“这儿就算是给二姑娘的见面礼吧。” 他推了过去。 齐玉妍只看了一眼,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是齐凌瑶往常打发下人的都比这强。 傅益桓虽在傅府不得宠,她却也知他给齐凌瑶赔礼的镯子比这强上千百倍。 总不能自己还比不过一个丫头。 “傅公子的好意,玉妍受不得。”她将镯子又推了回去,掩去了眸中的不快。 傅益桓不以为然,继续道:“二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我并不好女色,只求能得一贤妻,一美妾,既然齐大姑娘并非贤德之人,我也不再考量,还希望二姑娘莫叫我失望。” 齐玉妍冷笑。 齐凌瑶自傲一世,最后却连个奴婢都比不过。 “傅公子对婉宁姑娘果然是长情,只是不知道婉宁姑娘如何。” 她抬头,“听闻傅二公子对她的情意也不一般,日日都来为她买桂花糕呢。” 傅益桓手上的动作一顿,险些捏碎手中的茶盏。 齐玉妍眼中有遮掩不住的得意。 她只是想离开齐家那个虎狼窝,可既然要走,就不能再跳进另一个火坑。 傅益桓对婉宁这般上心,她必须早做准备。 好一会儿,傅益桓才扯出了一抹笑:“不过是幼时的情意罢了。” 外头的大雪铺满了地面。 婉宁已经喝了两壶茶,盘子里的糕点都空空如也。 女掌柜进门来:“姑娘可挑好了没有?外头雪越发大了,我们准备打烊了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傅大公子请留步 “我家公子还没回来。”婉宁眼眶微红。 傅益桓是拿着那个素镯子走的,那只能是去找齐家姑娘了。 她总不能又被人丢下吧。 女掌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你家公子像是衙门里的人,那里的人办起差事来可是没准的,我家要打烊了,不如你回去等吧。” 婉宁看了眼天色,快要黑了。 她点了点头,就准备下楼去。 女掌柜却又拉住了她,笑道:“傻丫头,你可不能就这么走,外头雪虽然小了,可落在身上还是不好,拿把伞吧。” “这不好。”婉宁连连推辞。 女掌柜笑道:“不是大不了的事儿,下次你来,再给我就是了,毕竟你还得来拿衣裳不是。” “那就多谢掌柜了。”婉宁笑道。 却不承想,她才下楼正好看到了有女子扯着脖子喊:“婉宁姑娘可在?” 婉宁纳罕。 那女子却上前来欠身:“奴婢是齐家的,我家姑娘请婉宁姑娘过府一叙。” 婉宁瞧她面生,不曾在齐家见过。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了一嘴,说完之后便紧紧盯着那人的面庞,生怕她心虚自己却不曾看到。 但那丫鬟却一点心虚都不曾有,只是落落大方地应道:“奴婢是齐大姑娘身旁的丫鬟,请婉宁姑娘过去一叙,婉宁姑娘快些跟奴婢走吧,莫要让大姑娘等急了才是。” 这番话说得倒很是正常,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但是婉宁却担心傅益桓一会回来寻不见自己,便摇了摇头表示不肯去。 “婉宁姑娘还是莫要让奴婢为难,你就跟着奴婢走上一趟吧。” 但那丫鬟想来也是得的死命令,一听婉宁不愿意去便急了,忍不住就上手来拉婉宁。 婉宁一听便把手给抽了出来:“你这丫鬟真是好生不懂事,我都说了不愿去,怎么还能上来拉呢?” 两人说着话便拉扯了起来,那丫鬟本就没有什么耐心,拉扯了一阵便眉头一皱,索性就直接推了婉宁一把。 婉宁没有防备,直直地就朝后倒了下去,后脑勺便直接磕在了身下的石板路上。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甚至都能感觉得到整个脑后都是黏糊糊的,想来已经是流出了鲜血。 小丫鬟本想过去扶上一把,但是往前走了两步立刻就看见了地上的血迹。 她瞬间慌了神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也不敢上前扶一把婉宁了,往后退了两步一转身便快步跑走了。 “这人怎么这般行事呢?姑娘没事吧?” 一旁的女掌柜看不下去,急忙上前把婉宁给扶了起来。 所幸婉宁今日扎的头发救了她一命,只是磕出了一道小口子罢了,这么会的工夫血便已经止住了。 她却全然不知自己脑袋上伤了,只是随手摸了一下便顺口应道:“没事,只是脚下没有站稳罢了,我还得去寻自家的公子,就不在此久留了。” 婉宁说完这句话便循着傅益桓方才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边婉宁匆匆地去追傅益桓了,而傅益桓这边却也在担心着她。 彼时他正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外面的风雪——风雪很大,很快地上就积上了厚厚的一层。 傅益桓的眉头越皱越紧,眉间的忧愁却是根本退不下去。 “这可真是天公作美,看起来老天爷都想让傅公子您多留一阵呢。” 齐玉妍站在身后并没有看见傅益桓的神色,只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出了这么一番话。 傅益桓却是随口应道:“老天爷想留?不过本公子可不想留。” 说着话他便整理了整理身上的衣衫,而后就要冲进风雪里去。 “这般大的风雪,傅公子真急于这一时?” 齐玉妍听得分明,但还是拦在傅益桓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傅益桓直接横移一步让开了前方挡着的齐玉妍,直接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倒也不是很急,只是这么大的风雪会让婉宁担心的,本公子可不想让她担心,就不和齐二姑娘多说了。” 他话语说得慢,身形却是已经走到了楼下。 齐玉妍气得跺了跺脚,犹豫了一瞬,还是跟着傅益桓的脚步追了出去。 她才出门就看到了神色慌张的红袖,眉头微蹙,急忙问道:“何事?” “大姑娘的人没把婉宁给叫过去,反而闹了些幺蛾子,如今婉宁正往这边来呢。” 红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齐玉妍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她本想借齐凌瑶的手一举把婉宁给铲除,却不承想竟然落空了。 既如此,她就得换个法子才好。 齐玉妍立刻就去了楼下,等在门口站定的时候,脸上却没了任何的焦急神色:“傅大公子请留步。” 她手中还拿着斗笠。 “公子虽乘马车,可难免沾染雪花,还是做好万全准备才好。”她伸手要给傅益桓将斗笠戴好。 傅益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转头一想,脚步便又挪了回来,弯了身子,叫齐玉妍给自己戴上。 只是这一幕正好落在婉宁的眼里。 婉宁本是顾不得自己身上弄污的衣裙的,只想着能够快些见到傅益桓,可如今看着傅益桓和齐玉妍并肩,心中分明就不是滋味。 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粗布烂衫,更觉得比不得齐玉妍。 傅益桓倏地轻笑一声:“我倒是受了齐二姑娘不少的恩惠,只怕日后都没得能还了。” “要是傅公子觉得我受不住,不如也给我些什么?”齐玉妍并不内敛。 她今日不过与傅益桓谈论了几句,却也能察觉,傅益桓并不喜欢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子,想要抓住他的心,还是要直言才行。 果不其然,齐玉妍看人看得很准。 傅益桓一下子就慌了神,愣了片刻才开口:“今日只怕是来不及了,齐姑娘不如就等上几日,到时候本公子差人给你送来?” “不劳傅公子挂念了,我方才都是胡乱说的。” 虽然齐玉妍看人看得很准,但是却并不代表她就是料事如神。 傅益桓这般开口她确实没有料到,一时间居然也慌了神,脸颊上迅速飞上了一抹羞红道。 周围俱都是一片雪白,齐玉妍这红着的一张脸倒显得更加分明。 傅益桓却当了真,没有理会齐玉妍的这句话语,转身就准备上马车。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日也离不开她 刚一转身却看到了婉宁正站在远处,虽然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但是从她肩膀上的雪花来看,只怕是已经站了很久了。 傅益桓突然就心跳漏跳了一拍,张了张嘴还没出声。 身后却是传来了齐玉妍的话语:“难怪傅公子方才一直坐立不安地惦记着身边的丫鬟,想不到竟是个美人坯子,我见犹怜。” 这话说出来之后傅益桓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冷着一张脸对婉宁喝道:“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没看见本公子都准备走了么?” 婉宁却只看见对面两人在张嘴,只是一句话都听不真切,感觉头晕耳鸣得厉害。 但是虽然听不清,她还是看出了傅益桓准备上马车,意识到他是要走了,急忙晃了晃头走了过去。 “奴婢见过大公子,见过齐二姑娘。”行过来之后一一见礼。 傅益桓冷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这么大的风雪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么?” “奴婢见公子迟迟都没有回去,心中有些担心,这才特意来此寻公子您。” 刚才晃了晃头让婉宁的耳鸣减轻了不少,这句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急忙应道。 傅益桓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但是嘴角却是下意识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傅大公子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人家只是个丫鬟,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大公子怎能这般对待人家呢?不过我看这丫鬟也是喜欢得很,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身边,陪我几日,如何?”齐玉妍却开口说道。 说着话还拉起了婉宁的手,表现得颇为熟络。 婉宁因着刚才跟那个丫鬟拉扯的事情,如今对被人拉手很是反感,下意识地就想把手给抽出去。 但是齐玉妍的手却捏得很紧,丝毫不给她抽出去的机会。 傅益桓见到婉宁刚才抽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抽动,直接上前就分开了两人的手笑着开口。 “这丫鬟虽然蠢笨得很,但是本公子却一日也离不开她。” 他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一旁的齐玉妍面色逐渐地阴沉了下去。 这话叫齐玉妍拉着婉宁的手一顿。 她反应快,瞬间就看出了婉宁的脸色惨白,赶忙露出了一副担忧来:“我瞧着婉宁姑娘脸色惨白,可是身子不适?” “无妨,叫齐二姑娘担忧了。”婉宁如此说着,却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整个人直接晕了下去。 傅益桓眼疾手快把人给搂在了怀里,全然不顾自己才做的衣裳被她给弄脏了。 齐玉妍更是直接开口询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可是受了凉?红袖,你快去请郎中来。” “傅大公子,婉宁姑娘如此,肯定是不好现在回去了,不如就先住在这里,等婉宁姑娘好了再说。” 她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傅益桓都投来了欣慰的眼神:“那就听齐二姑娘的。” 大雪洋洋洒洒,从天上飘落。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傅府主院倒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都围坐在桌旁欢声笑语着。 “老爷,尝尝这个,这个菜可是好吃得很。” 王氏给傅相夹了一筷子菜,并且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虽说是低声说的,但是傅韵就坐在两人的旁边,自然是把这句话给听了去,她忍不住就笑着打趣道:“爹娘,您二老真是越老感情越好啊。” “就你嘴甜。”王氏笑着应了一句。 但是反观傅相,却是一点笑的模样都不曾有,甚至连碗里的菜都没有吃上一口,依旧板着一张面孔。 傅韵一时尴尬,只能轻咳一声把话题引去了别处:“娘,那宥儿与杜家的婚事如何了?” “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能只我出面去谈了,”王氏噙着笑意开口,她说着话就话锋一转,朝着傅相那边问道:“老爷,您看什么时候有空陪我走上一遭去那杜家提亲?” 傅相闻言瞥了王氏一眼,随手就把筷子放在了一旁开口:“你给傅益桓相看了没有?” 这话叫原本热闹的屋子瞬间冷了下来。 王氏悲从中来,眼泪就流了下来:“老爷这是在怪我了?事关大公子,我哪里敢不上心呢,只是大公子不愿意,妾身就算是再着急,也无用。” “那浑小子又做了什么!?”傅相的声音带了不快。 外头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都以为傅益桓这个不争气的崽子要收心了,不承想竟然又生了事端来。 他吹胡子瞪眼:“他人呢!?” 王嬷嬷等着就是这句话,立时上来:“老爷,大公子一大早就带着婉宁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婉宁?什么婉宁?”傅相皱眉。 王氏瞪了一眼王嬷嬷,再次给傅相夹了一口菜安抚:“原本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前些时候被昱儿看上,要了过去。” 傅相并不为这些小事动怒。 他像傅益桓这个年岁的时候,也是血气方刚,屋里头更是放着两三个通房。 “那与婚事何关?”他问道。 王氏喟叹一声:“妾身听了外头的那些话,就想先去齐家探探口风,却没想到齐夫人说了,你家公子将一个丫鬟看得比命还重,我家女儿可高攀不起。” “您说说,我哪里还敢多嘴?” 这话才是彻底惹恼了傅相。 一个丫鬟迟早都是要打发出去的,如此就得罪了齐家,才是真的傻! 他再次一拍桌子:“你们去外头寻寻,一定把那个逆子给我带过来!” “是。” 夜色正浓,雪花纷飞,寒风凛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傅益桓仍然在门外踱步,静不下心来。 已经两个时辰了,婉宁根本就没有清醒的征兆。 齐玉妍不好在外头过夜,只留下了红袖帮忙张罗。 她看傅益桓这样子,心中对婉宁的不喜就多了两分——自家姑娘虽然比不得天仙,却也是好的,哪能被一个奴婢给比下去。 她连忙上前:“时辰不早了,傅大公子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奴婢来照顾婉宁姑娘就是。” 傅益桓没理会她。 她正准备再劝一句的时候,竹青却急匆匆上楼来了。 “何事?”傅益桓皱眉。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把那祸害赶出府! “不知。”竹青摇头,“是老爷喊您,小的也不知到底是何事,想来又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傅益桓又看了一眼床榻上没有血色的婉宁,朝着红袖拱手:“我这丫鬟就托付给红袖姑娘照顾了。” “公子客气。” 红袖再站直了身子以后,眼前已经没了傅益桓的踪影。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婉宁,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命,能有这样的公子照拂,可等我家姑娘过了门,一定先把你给打发出去。” 说罢,她就转过头,并没有察觉到床榻上的婉宁动了动手指。 北风呼啸,天色暗沉沉的。 车夫稳稳当当地把马车停在了傅府门口。 傅益桓刚从车中探出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王氏院中的小厮正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待得见到自己之后也是眼前一亮。 他眉头微皱却还是下了马车,小厮急忙上前见礼:“大公子,老爷请您到主院去一趟。” “王氏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傅益桓挑挑眉毛询问道。 小厮缩了缩脖子,却是没敢出言,生怕说错了话惹怒了傅益桓。 傅益桓倒是也不计较,迈开脚步就朝着主院行去。 等步入到主院之后,刚一进门,迎面就看见了王氏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傅益桓直接就望了回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其中的凳子上,斜瞥了一眼傅相开口。 “老头子,这老婆子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这么晚了你还叫我来做什么?” “你说什么?管谁叫老头子老婆子呢?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傅相顿时就拍了桌子呵斥道。 傅益桓却是毫不在乎,甚至还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大有一副不耐烦的态度在其中。 傅相瞧他这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想发作但是如今身边的下人众多,他便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质问道:“一日日地总在外面瞎跑,也见不到你给我来请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么?” 傅益桓一听这话,顿时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这些话他实在是听得不想再听了。 “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么?”傅相直接出言叫住了傅益桓,“不爱听是吧,那我就问你点爱听的。” 傅益桓步子一顿,却没有转过身来,而是朝着屋外等着傅相的下文。 傅相看了王氏一眼沉声开口:“我且问你,是不是因着一个丫鬟毁了和那齐家的婚事?” 傅益桓闻言瞬间便想起了之前进门的时候王氏的笑容,直接就转过身来对着王氏怒目而视,认定就是她告的密。 “是还是不是?”傅相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傅益桓这才收回视线,轻笑一声开口:“是又如何,而且我不跟那齐家结亲,岂不是正中人家的下怀么?您没看见我方才进门的时候,人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人家可没招你吧?处处替你着想,你却还惹了这么多的事出来。” 傅相自然知道傅益桓说的是王氏,抬手虚按了一番旁边想要发作的王氏,这才继续开口,“傅益桓,你可别忘了,这是你娘!” 傅益桓耸耸肩,这话他听了不到一千也有八百了,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了。 不过他耸肩归耸肩,傅相的训斥却是片刻也不曾止住:“我可告诉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不想毁了自己的前程,就尽快给我把那个茜……” 说到此处傅相却忘记了婉宁的名字,急忙朝着一旁的王氏使了个眼色。 王氏心领神会地应道:“婉宁。” “对,尽快把那个婉宁给我赶出府去,省得留在你身边当个祸害。” 傅相点点头这才继续开口。 这话说完傅益桓还没有出言,王氏便率先出来打了圆场:“老爷,何必因个丫鬟置气呢?昱儿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留在身边做个粗使丫鬟也好啊,实在不行你就把她送回我那去,毕竟之前也是从我那走的,那样也算是……” 傅益桓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王氏突然就把这件事情给念叨了出来,原来是打的这副算盘。 “这就不劳夫人操心了,我的丫鬟我自有分寸,轮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至于那齐家姑娘,大不了我就娶来就是了,不过将来两家若是闹得不愉快,那你可不要怪我。” 不过他既不想把婉宁给赶出去,也不想让王氏的计谋得逞,直接就出言打断了王氏的话语。 说完之后也不等着傅相回话,转头迈开脚步就行了出去。 “逆子,你给我回来,你当那齐家是什么?”傅相被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傅益桓却充耳不闻,依旧迈着脚步走远了。 一句话骂完,傅相急火攻心,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傅皓谦首当其冲,扑了过去:“爹?你可还好?” 主院登时乱成了一团。 院子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声,在这深冬的晚上,更显得凄凉无比。 王婆子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心里头静不下来。 好在是看到了傅益桓的身影。 她立刻就迎了上去,一脸焦急:“公子可回来了,方才老爷差人来叫你,看样子又是要怪您,好在您平安无事回来了。” 她跟着傅益桓进门,总觉得缺了些东西。 “不过又是王氏挑拨离间罢了,无妨。”傅益桓应道,脸上的寒意却没有减少分毫。 王婆子斟了两杯茶来,一杯给了他,另一杯准备给婉宁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没那个小妮子的踪影。 她心下一惊:“公子,婉宁呢?” 王婆子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她虽然没多打听,可也听说傅相是因着这院子里头的一个丫鬟动了怒,她隐约猜着就是婉宁。 如今婉宁没跟着回来,生怕是被傅相给打发出去了。 “她……”傅益桓吞吞吐吐,不想叫王婆子也跟着担忧,转而撑起笑来,“齐家二姑娘瞧着她合眼缘,便留下伺候几日,过几日我再去接她。” 如此,王婆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才将气长舒出去,转头就紧张起来:“齐家二姑娘?公子要议亲的,难道不是大姑娘?” “齐家大姑娘并不是个贤德之人,如今还没有开始议亲,就已经闹出了幺蛾子,日后肯定叫这院子里都不得安生。”傅益桓面色凝重。 王婆子转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幸亏公子在议亲前就摸清了这姑娘的底细,要不然也是个祸害。不过婉宁毕竟是公子身边的人,这二姑娘就算是再大度,只怕也会……” 第二百五十五章 没安好心 她的话戛然而止,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去看傅益桓的脸色。 果然,傅益桓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却还是随口敷衍:“妈妈放心,明儿我就把她接回来。” “那就麻烦公子了。”她这才展露了笑颜。 她和刘婆子虽然始终都没有冰释前嫌,可婉宁却是刘婆子唯一的女儿,她又没有婚嫁,从前将傅益桓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如今也会将婉宁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 北风呼啸着,大地被冰雪覆盖,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寒冷之味。 傅益桓被这风声吵得有些心烦意乱,不得安眠。 等晨起的时候,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厚雪,天地间都是银装素裹。 傅益桓看到外头的景色后,眉头微蹙,眼底浮现出几分不满之色。 竹青听到动静,也立刻过来:“公子,今儿不用去衙门,您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不必了,咱们去看看婉宁。”傅益桓摇头。 竹青转头就去备马了。 不承想,傅益桓不过才到了门口,就被家丁给拦下来了。 “大公子,老爷说了,这些日子叫公子就待在府里头,不得随意外出,等什么时候心性定下来了,才准出去。” “那我要去衙门呢?”傅益桓的声音尽显寒意。 家丁虽然被吓得腿软,但是想起之前傅相亲自来到了门前交代过。 他们虽然对傅益桓很是惧怕,但是对傅相的惧怕却更胜一筹。 家丁咽了一口唾沫,回道:“老爷已经帮大公子告过假了,还请大公子放心才是。” 傅益桓眼底一寒,准备硬闯,但是担心傅相又把这件事情算到婉宁的头上,向前一步盯着那个家丁看了一阵,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的家丁在傅益桓走后也是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墨奕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马牵回了后院。 回到院子当中之后,墨奕一眼就看见了傅益桓正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他思索了一阵便上前主动请缨:“公子,傅相只说是不让您出府,若不让小的去看看婉宁的情况?” 傅益桓却微微摇头,毕竟婉宁伤到的是头,墨奕这毛手毛脚的,过去之后怕是帮不到忙。 “算了,你去替我把王婆子寻来,还是让她去比较好。”傅益桓思索了一阵开口吩咐道。 墨奕想了想也是,毕竟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点了点头便回身去找王婆子了。 天上的日头略微往当中移动了些许,王婆子已经听完了傅益桓的叙述,她点点头应道:“那奴婢这就去看看?” 虽然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但是王婆子的心中却早就翻江倒海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到婉宁的身边看看她的情况。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才是,关心则乱的道理她却还是清楚的。 傅益桓点了点头开口:“现在就去吧,让墨奕带你过去,好生照料一番。” 墨奕两人点了点头便即刻动身了。 因为记挂婉宁的情况,所以在路上王婆子就不断催促着,本该半个时辰才能赶到的路程,这次却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彼时红袖正站在糕点铺子门口,看见傅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心中却是犯起了嘀咕,但是看到车上下来的只是一个嬷嬷,她顿时便颐指气使地上前拦人。 “干什么的?”红袖语气不善地询问道。 王婆子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红袖,一眼就看出她没安好心,清清嗓子就开口。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什么人你都敢拦?我可是傅大公子的奶妈,王婆子。” “哎呀,请恕奴婢有眼不识泰山,王婆子快快请进。” 红袖初时还不甚在意,听到傅大公子的奶妈之后,却直接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 王婆子没有理会红袖,冷哼了一声便迈步走了进去。 婉宁已然醒了。 她本想自行回傅府去,可手脚一出被子就觉得冷得很,索性又偎了一会儿,眼下听到外头有王婆子的声音,这才坐起身来。 “王婆子……” 可巧王婆子就进门来了。 “傻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王婆子上来直接就拉住了婉宁的手,冰冰凉凉的。 她眉头才皱起来,就察觉到这屋子里也是冷冷的,还不如楼下暖和,甚至还偶尔有冷风吹过。 她顺着风吹的方向看过去,窗子正大敞着,别说婉宁这身子弱的,就算是好好的人都要冻坏的。 王婆子不必多问,冷哼一声:“红袖姑娘是齐二姑娘身边的人,该是仔细妥帖的才是,可怎么却连照顾人都不会的,这好好的屋子冷成这样,难道红袖姑娘也是这么伺候二姑娘的?” 这明显是故意磋磨婉宁,就是不知是红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齐二姑娘的意思了。 “哎哟,瞧我这脑子。”红袖赔着笑脸将窗子合上,又招呼人抬了炭盆进来,“昨儿我看婉宁姑娘一直昏睡着,怕这炭火对她不好,这才开了窗子,一时间竟忘了关了。” “嬷嬷,没事。”婉宁拉了拉王婆子的衣袖。 她不想因着自己,再叫傅益桓失了齐玉妍这个姻缘。 王婆子听到婉宁的声音,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 这嘴脸落在红袖的眼里,更加刺眼。 按理来说,主君身边的奶妈子该是最厌弃这种狐媚子了,却没想到婉宁竟然这么有手段,连奶妈子都给收买了。 她听着二人的谈话,突然就应道:“王婆子,婉宁姑娘是昨日磕了才晕倒了,郎中开了药,已经没大碍了,嬷嬷要是不急,不如叫她再住两日,等彻底养好了再回去。” 王婆子没说话。 “我家姑娘一会儿肯定也会过来看婉宁姑娘的。”红袖将齐玉妍搬了出来。 王婆子却仍然不正眼看她:“齐二姑娘的好意,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本该领情,只是二姑娘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和我家公子来往密切,必然是对名声有影响的,为着二姑娘好,我还是将她带回去吧,就劳烦红袖姑娘替我们说说好话了。” 说罢,她就带着婉宁往外走。 红袖到底是没拦住人的。 只是等人一走,她也立刻回了齐家。 第二百五十六章 除掉婉宁? 齐玉妍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并不旺盛,甚至还有些冷意。 齐玉妍穿着棉衣,手里还捧着暖炉才不至于瑟瑟发抖。 红袖一看这样,便晓得齐凌瑶又过来闹过了,抱怨道:“大姑娘也真是的,这府里的好东西一向都是先紧着她的,怎么还隔三岔五过来抢姑娘的,姑娘,你可得去跟老爷告状。” “从前告状了多少次,哪次有用了?”齐玉妍苦笑,“倒是你,不好好守着婉宁,怎么回来了?” 红袖本就一肚子的怒火,如今更是直接开始倒苦水了。 她冷笑:“哪里还用奴婢守着,今儿一大早那傅大公子的奶娘就直接把人给接走了,奴婢看那样子,不光这傅大公子对这丫头上心,就连这奶娘也是看重她的。” “奶娘?”齐玉妍顿时眉头皱起,细细思量了一番不禁笑道,“我倒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婉宁,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原以为只要搞定了傅益桓就行,却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个奶娘。” 红袖却是立刻上前提醒道:“姑娘怎么还笑得出来,若是不尽快除掉婉宁的话,日后等嫁过去了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她肯定联合那个奶娘一起来给您穿小鞋的。” 除掉婉宁? 齐玉妍却是少见地犹豫了起来。 这也不怪红袖不理解,往常时候,齐玉妍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只是这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连她都想不通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对了,姑娘,刚才奴婢忘了说了,那王婆子,也就是傅公子的奶娘来的时候,可不是走路来的,而是坐着傅府的马车来的,看得出她在傅府中的地位也是颇高的,到时候若她们真联起手来,姑娘您可就被动了。”红袖继续开口。 齐玉妍喟叹一声,倒也不是她犹豫,实在是如今傅益桓之所以会选择自己,根本就是她揭露了齐凌瑶的丑恶嘴脸。 除掉婉宁这件事情若是做得干净也就罢了,若是做得不干净吹到了傅益桓的耳朵里,那么自己肯定会像齐凌瑶一般被傅益桓给舍弃的。 “婉宁除不得!”齐玉妍想到此处猛然开口。 红袖一头雾水,但却知道齐玉妍不会无的放矢,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她的下文。 齐玉妍思索了一阵轻声开口:“非但不能除掉她,还得借着她的势嫁进傅家。” 红袖本就一头雾水,齐玉妍这句话说完直接就两头雾水了,但是本着相信齐玉妍会给自己解释的原因,她还是选择没有询问。 “红袖,你现在立刻准备一份给婉宁补身子的东西,趁着晚上给她送过去。” 没想到齐玉妍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给红袖解释,反而是直接吩咐道。 红袖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离天黑还有不少的时间呢,她挠着头询问道:“姑娘,这您不除掉她也就算了,怎么还给人家送去补品?而且还要挑个晚上,那婉宁会收下么?” “她收不收那是她的事情,但送不送可是咱们的态度了,而且挑晚上送去,这样就能让傅益桓时不时地听到我的消息,能够加深他对我的印象。”齐玉妍笑着解释道。 红袖觉得齐玉妍说得有道理,便不敢耽误,应了一声之后便迈步走了出去。 风雪骤停,乌云却还是厚重地遮挡着天空。 他的字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是力透纸背的狂傲不羁。 “啪!” 傅益桓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放下,眉宇间满是不耐烦之色。 他抬眼看了一眼竹青,声音沙哑:“王婆子还没回来?” 竹青一听,就晓得他问的并不是王婆子,而是婉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把人放下就回来了,至于其他的无从知晓。 他从不曾见过傅益桓对谁这般上心,心中更加担忧。 虽说婉宁是个好人,可难保其他人不会利用婉宁来对付自家公子。 傅益桓还没等到竹青开口,就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手上的笔还没落稳,人就已经出去了。 门外的婉宁看到傅益桓的片刻,竟然有些心虚。 她下意识垂下了头。 “回来了?”傅益桓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的意思,“你的头是怎么伤的?” 他昨日就想问了,可人迟迟都没有醒过来。 婉宁咬着自己的嘴唇,吞吞吐吐:“奴婢自己……” “自己磕能成那样?你当我傻?”傅益桓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王婆子看她快要哭出来了,赶紧拉起了她的手:“你是公子身边的人,那人敢动你,就是没把公子的脸面放在眼里,你要是不出,日后公子轻信了小人,可就不好了。” 这话让婉宁微微抬头。 “是齐家二姑娘的人……”她开口,将那日的事情细细说了。 傅益桓脸上的寒意越发沉重。 他的拳头紧握了起来,看起来,他提点得还不够。 婉宁生怕他又会为了自己出头,赶忙拦住:“公子,想来齐姑娘也是嫁给公子心切,这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公子可千万别去齐家闹事。” 她的话音才落下,门外就传来了声音:“婉宁姐姐,大姑娘喊你过去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锦文的身上。 锦文是王氏的人,传得却是傅韵的话,分明就是王氏也在。 婉宁下意识地往王婆子的身边挪了一步,小声开口:“嬷嬷……” “大姑娘院里没人了不成,怎么巴巴地来叫我们院子里的人?难不成等发月银的时候,大姑娘也会出了婉宁那一份?”王婆子一向嘴快,如今更是护婉宁心急。 锦文被这一句话给说蒙了。 往常她们就怕这院子里的人,如今她更怕了,吞吞吐吐:“大姑娘没说缘由,只叫奴婢带婉宁姐姐过去,王婆子,您别为难奴婢,就叫婉宁姐姐跟我走吧。” 傅益桓的目光落在锦文的脸上,想来不过是为着昨夜的事儿。 他倒想看看王氏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去吧。”傅益桓开口,“一个时辰,她若回不来,扒了你的皮。” 锦文听了这话,浑身战栗。 她只是传话,不敢胡来:“奴婢遵命。” 婉宁被锦文拉着跑了许久,人都没回过神来,也不知傅益桓怎就会叫自己过去,再加上跑了这一会儿,越发头昏脑胀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葫芦里卖什么药 锦文却没注意婉宁恍惚成了这副模样,依旧在一旁自顾自地抱怨道:“大公子把你接走之后倒是处处护着你,颇有些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意思在。” 婉宁摆摆手,但是头晕得厉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是享福了,倒是我们却还要继续留在夫人的身边受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锦文又继续抱怨了一阵。 婉宁这个时候才缓了过来,皱着眉头询问道:“那夫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么?” “异常?”锦文闻言轻笑了一声开口,“我倒觉得她最近的脑子是异常的清晰,难为起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 锦文虽然说得不以为然,听上去王氏似乎还是跟之前一样,甚至有过之,但是婉宁的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来。 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生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万一她爹娘的行踪被王氏给发现,那可是比天塌下来都要严重的事情。 所幸如今看起来一切如常,王氏暂时还没有发现婉宁爹娘的行踪。 两人说着话脚步便走得很快,不多时便走到了傅韵的屋门口。 锦文停下脚步,拉住了心不在焉还在继续往前迈步的婉宁。 “婉宁,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大姑娘之前特意嘱咐过了,只让你一人进去。” 婉宁本来正在想着爹娘的事情,冷不丁听见锦文说起大姑娘不让人跟进去,心中顿时便纳闷起来,看着面前的房门心中却是多了一阵担忧。 但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心中纳罕也没有办法。 目送锦文远去之后,婉宁深吸了一口气便上前敲了敲门:“大姑娘,奴婢到了。” “快些进来,快些进来。”屋内传出了傅韵淡淡的声音。 听不出傅韵的心情是好还是坏,也就无法揣摩她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婉宁斟酌了一阵还是伸手推门进到了屋中。 刚一进去,婉宁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屋内的昏暗,看东西稍稍有些不清楚。 傅韵那边便急匆匆地开口了:“婉宁还愣着做甚?快过来看看我新绣的帕子。” 婉宁随口答应了一声,循着傅韵的方位便行了过去。 这么会的工夫,婉宁的眼睛倒是适应了不少,接过傅韵递过来的帕子便翻看了几遍。 这次傅韵绣的是个鸳鸯戏水的帕子,如今还没有彻底绣完,只是刚绣好了一只鸳鸯,但是样子却很漂亮。 婉宁翻看了一阵便夸赞道:“大姑娘的手真巧,比奴婢绣的好多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我要有你的水平那可就好了。” 傅韵一听这话立刻就把帕子抢了回去,嘟着嘴冷哼道。 婉宁急忙笑道:“大姑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别谦虚了,你有空多过来教教我就是了。”傅韵随手就把帕子丢到了桌上开口。 婉宁思索了一阵,却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傅韵。 见她又把自己的话语当了耳旁风,傅韵倒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开口道:“婉宁你知道么?爹对大哥哥的现状可是很不满意,你可得多劝着他一点,可别再把爹给惹恼了。” “奴婢人微言轻,又岂敢对大公子的行事说三道四呢?”婉宁闻言急忙应道。 傅韵翻翻白眼:“乱讲,你跟我还有什么好扯谎的呢?如今府中谁不知道你在大哥哥心目中的地位?” 婉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言语。 “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动怒的,还说要把你给赶出去呢。” 傅韵见婉宁没有说话继续言之凿凿地开口。 婉宁浑身瑟缩,一颗心被提了起来。 “那公子他……”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傅益桓的意思。 傅韵苦笑:“大哥哥就算再想把你保下来,也得顾及着日后娘子不是,你这样年轻貌美又懂他心的通房,就算是他想留下你,只怕这日后的嫂嫂都不愿意呢。” 婉宁的心如坠冰窟。 “不过你这手艺到哪里去都是不愁没饭吃的,要是大哥哥真的不要了你,你就到我院子里来,我一定将你当成姐妹。”傅韵拉起她的手来。 要是婉宁不时刻谨记着自己奴婢的身份,如今怕是真的要信了她的话。 婉宁没开口,便听得了傅韵的试探:“我昨儿去庄子上,想瞧瞧你的爹娘,却不想没见到他们,似是被人给带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婉宁的面上流转,妄图看出她的异常来。 婉宁的手心都出了汗,心中不停思索着对策。 等傅韵的话说完,她登时就站了起来:“什么!?我爹娘被人带走了?” “你慌什么?坐下坐下,我既然如今告诉了你,难道这心中还能没有底么?” 傅韵见婉宁这般反应,立刻抬手又将她给拉回了凳子上。 但是婉宁又哪里还能坐得住,整个脸上满满都是担忧,鬓角处也流出了许多冷汗。 “大姑娘,您知不知道奴婢爹娘是被谁带走的?如今又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求您一定要帮帮奴婢啊。” 虽然面上着急得很,但是婉宁心中却是紧张不已,生怕自己露馅。 察觉出傅韵有意拿自己的爹娘来要挟自己,婉宁便将计就计,故意装出了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想看看傅韵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婉宁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暗地里吩咐人去调查了,相信这一两日就会有结果,不过你看我都这么帮你了,之前我同你说的事情,是不是你也该?” 傅韵拍着婉宁的肩膀开口。 婉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傅韵的目的,怪不得之前不惜抛出了自己的爹娘来当诱饵。 心中了然之后,婉宁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大姑娘,奴婢嘴笨不知道该如何规劝,能不能劳烦您给奴婢解释一遍?实在是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这般做的目的可都是为了你好。我可不想让大哥哥直接就把你给抛弃了,那我以后这绣花的本事向谁去学习?” 听出婉宁是有意在试探自己的目的,傅韵却是把水搅得更浑浊了一些。 第二百五十八章 顺水推舟 婉宁却步步紧逼,丝毫不想让傅韵打马虎眼:“那请大姑娘说得再清楚些,奴婢到底需要干些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毁了大哥哥与那齐家的婚事,我这边就动用侯府的所有势力来帮你找人。” 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傅韵却是没有办法再退了,只能如实告知了婉宁。 婉宁心中猛然收紧,按照傅韵的意思,如今可是府上的大多数人都站在了傅益桓的对立面,不想让他同那齐家成婚,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她却还没看到。 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婉宁咬咬牙开口:“奴婢谨遵大姑娘吩咐,只不过奴婢爹娘的事情,可就全仰赖大姑娘了。” 说完之后她心中苦笑,毕竟若是不答应的话,只怕下个来从中作梗的人会比自己要狠辣得多。 如今有自己在其中周旋着,一来不会让傅益桓的处境太差,二来也能得知傅韵到底安得什么心。 外头不知在何时又落了雪。 锦文素来爱躲懒,如今却一动不动。 眼看着一个时辰就快到了,她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要说王氏只是会随手打骂人,那傅益桓可就是真的会把人给打死的。 她在外头踱步,祈盼老天快些叫婉宁出来,好似,门倏地被打开了。 “锦文,你等急了吧。”婉宁笑道。 锦文如释重负:“婉宁姐姐,你可是出来了,我还以为要过了一个时辰呢,快快快,我先将你送回去。” “瞧你这样子。”婉宁面上笑着,可眼眶中分明就有泪水打转。 “大公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不会真的扒了你的皮,夫人那边肯定还等着你呢,快些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偏了头,不叫锦文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来。 锦文也不想多跑,立刻应了下来,消失在了雪地里。 反观婉宁,则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扫洒的声音不闻一点动静。 虽说这院子里的人向来不敢说笑,可婉宁还是立时就察觉到了异常。 书房没人。 屋子也不见人。 婉宁一时担忧,快步寻到了王婆子的屋子里:“嬷嬷!” 王婆子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你倒是回来得及时,大姑娘没为难你吧。” “没有。”婉宁摇头,“怎么不见公子?他难道去齐家替我出头了?” 她心惊胆战。 傅相已经容不下她了,要是傅益桓再因为她闹出事儿来,傅相势必要把她给打出去的。 王婆子赶紧笑道:“没有,方才老爷叫了公子去,似是为了公子的婚事,倒是把你这小妮子吓了一大跳,这些日子老爷不准公子出去,你也不必担忧公子会为了这件事情冲昏头脑。” 她说完,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这些日子傅益桓对婉宁实在是太过上心了。 “婉宁,你同我说句实话,你可是铁了心要离开傅府?”王婆子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婉宁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低着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从前自是这般想的。 傅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受了傅益桓不少的恩惠,又亲眼见了活生生的例子,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怯生生抬头:“嬷嬷,老爷是不是为了我训斥了公子?” “自从先夫人走了,老爷训斥大公子还少?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王婆子拍了拍她的肩头,叫她心安,“等公子娶了新妇,也就能分家出去了,到时候咱们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嘴脸过日子了。” 婉宁却再次犹豫起来。 傅韵百般阻拦傅益桓和齐家的婚事,难不成就是为了不叫傅益桓分出去? 她的脸色落在了王婆子的眼里。 王婆子攥着她的手,更紧:“婉宁,你同我说句实话,大姑娘叫你过去,到底说了些什么?” 婉宁咬了咬自己后槽牙,“我不欺瞒嬷嬷,夫人和大姑娘已经知晓了我爹娘被带走的事情,今儿估计是想从我的嘴里打探些消息出来,我想着做戏做全套,就同大姑娘做了笔交易……” “只要毁了公子和齐家的婚事,就动用侯府的力量找我爹娘。” 王婆子闻言眉头微皱:“这话是大姑娘亲口跟你讲的?” 婉宁点了点头,眉宇间却满是疑惑,不知道为何王婆子会多此一问? “这大姑娘怎么突然对大公子的事情这般上心了呢?平时可都是避之不及,如今居然主动凑了上来。” 王婆子让婉宁坐下,自己则是在屋中踱步起来,一边踱步一边喃喃着。 婉宁也并不知情,她若知道的话,之前也就不会兵行险着了。 喃喃了一阵,王婆子才想起婉宁还在此处,急忙话锋一转开口:“交易的事情你做得很对,齐家的两个姑娘未必就是良配,依我看公子很有可能不会迎娶,到时候这功劳可会算在你的头上的,正好知道大姑娘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婉宁本以为王婆子会说自己莽撞,却没想到居然还得了夸奖,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踌躇之间,心中却又突然想起了爹娘。 “王婆子,奴婢能去见爹娘一面么?”婉宁站起身来轻声询问道。 王婆子的心思本来都在傅韵身上,听到婉宁的话语就是一愣。 她也担心刘婆子的身子。 王婆子抬手就把婉宁揽到了自己怀中开口:“这件事情我也不敢做主啊,你再等等,等等公子那边的意思。” 婉宁喟叹了一声,但也知道王婆子说的是实情,依偎在她怀中点了点头。 两人依偎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空气中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婉宁鼻头抽动了两下,急忙开口:“是不是到了传晚饭的时候了?” “差不多了,只不过公子怎么还未回来?” 王婆子也心有所感,走到门前观望了一眼天色开口。 婉宁担心傅益桓又会挨打,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开口:“嬷嬷,奴婢去瞧瞧?” “也好。”王婆子见婉宁这副模样,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索性就顺水推舟让她去了。 婉宁应了一声便匆匆地走了出去,下午又落了一阵子雪,婉宁不敢走得特别快,但也不敢耽误。 匆匆行到府门口的时候,迎面便看到了红袖,婉宁心中暗道倒霉,调转身形就朝着一旁的小径走去。 但是却被红袖看得分明,直接出言唤住了她:“婉宁姑娘!” 第二百五十九章 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婉宁顿时眉头一皱,本想装作没听见,后面却是又适时地补上了一句。 见避无可避,她也只能调转了身形,迎着红袖走了过去问道:“红袖姑娘来了,可是有事?” 红袖客套:“我家姑娘担心你的身子,特意叫我给你送些补品过来。” 婉宁瞧见她手中的盒子,脑海里就再次浮现了齐玉妍那日给傅益桓戴斗笠的模样,心中一阵苦涩。 “齐二姑娘好心,可我不过是个奴婢,消受不起这些。” 她摇了摇头,将东西给推了回去。 如此,红袖的眼底就闪过了一抹恨意。 齐玉妍虽然有心想要利用婉宁嫁进傅家,可她却这般不领情,如此不能为她们所用的人,怕是也不必留着了。 红袖却还是继续客套:“这到底是我家姑娘的好意,你要是不收下,可就是看不起我家姑娘了,更别说,我只是个跑腿的,婉宁姑娘要是真的不想要这些东西,还是请傅大公子亲自送上门吧。” 说罢,她将东西直接塞到了婉宁的怀里,转头就走了。 婉宁呆愣愣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脑袋上突然就挨了一下。 她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抬头看去,却见傅益桓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公子。” “傻子,站在这里吹风?”傅益桓戏谑。 婉宁撇了撇嘴。 傅益桓看她怀里的东西,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齐二姑娘叫人送来的,说是给奴婢补身子。” 婉宁如实作答,却又垂下了头去,“奴婢是个卑贱之人,消受不起这些好东西,还是公子收起来,改日再还给齐二姑娘吧。” 傅益桓不再看那些东西,而是拉起了婉宁闲着的那只手,慢慢悠悠往前走。 指尖传来的温度,叫婉宁羞红了脸,垂着头,不敢东张西望。 “不过是些玩意儿罢了,你若喜欢就收着用,不喜欢送人就好,不是什么值钱的,不必叫我再跑一趟了。” 傅益桓这话里倒是带着亲昵,好似齐玉妍是那个外人。 婉宁呆若木鸡,许久才点了头。 傅益桓看她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息,自己倒是苦心替她筹划,可她却是丝毫不上心。 “这些日子,老头子不叫我出去,等你身子好了,替我去将那玉佩取回来吧。”他岔开了话题。 婉宁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那东西太过贵重,奴婢怕……” “你在王氏院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畏手畏脚的?”傅益桓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话一出,她的头低得更深了:“倒也不是,奴婢笨手笨脚的,夫人都不叫我做这些的,只叫嫣然姐姐等人去做,就连她们也说我笨,上不得台面,不叫我去揽这些差事。” “你就任由着她们欺负你?”傅益桓的话都带了寒意。 在王氏手底下讨日子难得很,他自小也是难的,却没想到婉宁竟然还要被那些奴婢欺负。 婉宁苦笑:“夫人身边本是不缺大丫鬟的,是我娘给夫人送了礼才把我硬塞进去的,要不然,我只能做个粗使丫鬟。” 正是如此,她们才看不上她。 更别说,刘婆子叫她藏拙,她就只能忍了。 傅益桓的手不由自主地抓得更紧:“你的手艺不比别人差,也比别人更妥帖,比她们强。” “公子?”婉宁忍不住抬头看他。 她都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可在傅益桓的眼里,自己却是比别人都好。 傅益桓也回眸看她,四目相对,眼神中的柔情似水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婉宁面上一红,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公子,奴婢自己可以走。” 她手上都已经冒汗了。 傅益桓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雪落无声,天地间只剩下了那白茫茫的雪花。 不知为何,今年的雪特别的多,整个京城仿佛被裹在了银色里。 今夜不该婉宁当值,她偎在自己的小屋里,戳了戳红袖送来的补品。 这些东西,她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却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盯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这些收起来,日后还能给爹娘送过去。 就在这时,王婆子直接推门而入。 “过来,叫我瞧瞧你头上的伤如何了。” 王婆子将烛火的灯捻剪了一段,火却烧得更旺。 婉宁十分乖巧地坐了过去。 她很小就到了王氏院子里,就没了和刘婆子朝夕相处的时日,如今面对着王婆子,这日子反而更加温情。 “姨母,你怎么不曾成婚生子呢?”她倏地问道。 王婆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又转头给她梳头,笑道:“公子从小就日子难过,没了生母,爹又不像是亲爹,我要是再走了,他的日子可就更没法过了。” “嬷嬷对公子可真好。”婉宁羡慕。 要是她一开始就能在王婆子身边,想来也就不必受那些苦楚了。 “公子对你也很好。”王婆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她,“婉宁,公子可不曾对谁这般好过,就算是日后有了主母,只要你仍旧是如今的恭顺,日子肯定也不会难过,总要比出去好过。” “你爹娘的药钱也就不必操心了。” 这话让婉宁心头一颤。 爹娘的药钱的确是她心头的难事。 王婆子看出了她的心动,却没继续逼问下去,而是拍了拍她的肩头:“我言止于此,到底该如何,还是你自己思量清楚才好。” 北风呼啸了半夜。 天色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婉宁才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有人进了门。 婉宁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次将自己的身子缩紧了被子里头,并不理会,直到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她惊呼一声,立刻缩到了角落里去。 “是我。”傅益桓的声音响起。 婉宁如释重负,顾不得自己身上单薄,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声音都带了哭腔:“奴婢还以为是阿吉……” 她的声音里都是恐惧。 这声音叫傅益桓心头一颤。 他原本想着自己晚些时候处置阿吉并不会有旁的问题,如今看婉宁的模样是自己有些心软了。 第二百六十章 付出代价 “我本想着看你的伤势,却叫你担惊受怕了,是我的不是。” 傅益桓将自己的声音放柔下来,等婉宁安静下来之后,这才离开了小屋。 傅益桓自己都不曾察觉,何时这般待人了。 一直走出去半晌,傅益桓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方才房内婉宁的样子还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的心就是安分不下来。 墨奕眼看傅益桓脸色不好,走上前询问道:“公子在思虑什么?” “墨奕,”傅益桓这才如梦方醒,清清喉咙开口,“替我把阿吉送到官府去。” “公子的意思是?”墨奕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旋即却又反应过来,急忙询问道。 傅益桓微微点头:“就是你听到的那般。” “只是公子,阿吉对咱们还另有别的用处,贸贸然就送去官府岂不是失去了鱼饵么?”墨奕虽然不敢违背傅益桓的意思,但是阿吉的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忍不住就出言规劝了一句。 傅益桓摆摆手开口:“无妨,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应该付出代价。”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朝着婉宁的屋子又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开口:“就该现在付出代价。” 墨奕知道劝不动他,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调转身形便去做了。 微风阵阵刮过,天上的云彩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日头却在正头顶上好似没有动过几分,但是人间的时辰却已经临近了晌午。 街市之上人群渐少,许多人家中都飘出了饭菜的香气。 府上,婉宁正按照王婆子的吩咐做着针线活,低头低得太久,她站起身来就晃动了几下脖子,顿时脖子上就传来了几声噼啪的声音。 正在这时,她却听到了门外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只是侧耳听了一阵却又消失了。 婉宁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准备继续伸个懒腰的时候,却又听到了门口处有声音。 她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活计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险些把她吓个半死。 只见嫣云正跪在地上,方才若不是她往下瞥了一眼,那一脚可就直接踩在嫣云的身上了。 “婉宁姐姐,求您高抬贵手,救救奴婢的二哥哥。” 嫣云认出了婉宁的鞋子,直接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开口。 婉宁本来就被吓了一跳,这时听到嫣云的话语更是微微发愣,什么叫让自己高抬贵手?她这手还能被称之为贵手么? 不过心中尽管纳罕,婉宁还是先把人给扶了起来问道:“嫣云,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你二哥哥怎么了?” “婉宁姐姐,方才官府的人突然来到了奴婢的家中,不由分说地就把奴婢的二哥哥给带走了,想来定然是大公子找人过去的,奴婢没有办法,只能过来寻你了,还请姐姐一定要救救奴婢的二哥哥。”嫣云说着话声泪俱下。 婉宁闻言却是如梦方醒,只不过想起之前傅益桓说过的话语,她却觉得并不是傅益桓干的。 毕竟傅益桓言说阿吉对他还有用处,肯定不会让官府的人把阿吉给带走的。 “嫣云,你先起来,”婉宁先是拉住了又要跪下去的嫣云,而后才缓缓开口,“这个忙我也帮不上。” 嫣云一家虽然都在傅府里头做工,可撑着他家门楣的还是阿吉对傅皓谦的救命之恩。 要是阿吉锒铛入狱,她家必然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婉宁,从前在主院的时候,欺负你,是我的不是,可你便是恨我怨我,也该冲着我来,何必对我二哥哥下手呢?”她的话里分明全都是指责。 婉宁看着她,心中并不痛快,甚至还有些陌生。 她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嫣云震惊,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二人也不知怎的竟然扭在了一块,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声儿反倒是把一旁院子里的傅韵给惊扰到了。 秀玉早就看不上婉宁的一番做派,如今见人扭打起来,更是直接认定是她的过错,上前去呵斥:“婉宁,你素来不安生,如今到了大公子的院子还不肯安分守己,如今连大姑娘都惊扰了,难道是想挨板子不成?” “我没有……”婉宁红着眼眶。 方才摔倒的时候,她的胳膊被树枝划到,已经渗出了血来。 嫣云见有了靠山,更加肆无忌惮:“是呢,秀玉姐姐来得正好,可快回禀了大姑娘,把这不知好歹的奴婢赶出去,省得坏了府里的清静。” 秀玉瞪了她一眼,同样是不满。 吓得嫣云缩了脖子。 秀玉虽然是傅韵身边的大丫鬟,却也只敢开口训斥,打发一事还是得回禀了傅韵的。 她却不想在两人面前露了怯,清了清自己嗓子:“你们两个谁也逃不过,先跟我去见大姑娘,该怎么罚,还是姑娘说了算的。” 说罢,她先进屋去了。 婉宁不愿去,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脚步踌躇,却还是不得不跟了上去。 松树的枝头还挂着雪,空气中弥漫着清凉。 婉宁硬着头皮跪在了傅韵的跟前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嫣云给抢了话头。 “大姑娘仁慈,奴婢好好地来求婉宁帮忙,不曾想她非但不答应,还羞辱了奴婢一番,奴婢实在是气不过,与之争辩了两句,没想到她就动手打人的。”她故意歪曲了事实。 婉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你胡说!” “分明是你先动手的。”她不想再提阿吉对她的龌龊心思,便只争辩了这一句。 傅韵本就是贤德的名声,如今为了自己的名声更是要继续装模作样的。 她面露为难:“你们两个都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最是懂规矩的,哪里就闹到动起手的局面了——” “只是,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也不能不管。” 傅韵的眼神落在嫣云的身上,面露凶光,“嫣云,母亲已经把你给打发出去了,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再上门来才对,且不论今日是谁先动的手,你进府来,就是不对。” “大姑娘……”嫣云呆愣愣的。 这些日子她为了能回王氏身边伺候,她日日都在王氏跟前打转。 同傅韵也是打了两回照面的,却没想到如今这个节骨眼,傅韵竟然会拿这事儿说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卸磨杀驴 她结结巴巴:“姑娘,奴婢……明明是她的错。”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 傅韵也带了威严,“我本想着大事化小,可你却还在胡诌,婉宁向来安分,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倒是你,本就因着不安分被打出去的,如今还不知悔改,非要再挨一顿板子?” 这话叫秀玉都瞪大了眼睛。 自家姑娘日夜跟自己吐槽婉宁的不是,如今分明却是要护着婉宁的。 嫣云也看出了她的震惊,立刻拉她:“秀玉姐姐,你快说话啊。” “说什么!”秀玉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见傅韵这般行事,心中就已经看明白了一二,一把就把手从嫣云的怀中抽了出来。 嫣云心中纳罕,这两人难道是想做卸磨杀驴的事情? 心中还没嘀咕完,那边秀玉便继续开口了:“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没有听见大姑娘方才的话语么?她让你滚出去你都当了耳旁风了是么?” 嫣云见傅韵主仆二人居然这般行事,左右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便想着把事情捅到王氏那边去。 心中刚想到这里,就看见秀玉正背对着婉宁朝着自己眨眼,她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过来。 “奴婢知错,还请大姑娘息怒,奴婢这就滚下去。” 嫣云立刻放低姿态认了错,垂着手一路小跑地行了出去。 傅韵却出言拦下了她:“慢着。” 嫣云立即停下,低垂着头等着傅韵的下文。 “是滚出去,可不是滚下去,如今虽然你已经不是傅家的人了,但看在你之前任劳任怨的份上,若是你不再来这边胡搅蛮缠的话,那我也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傅韵纠正了一番嫣云话语中的错处,说到最后却又语气放得温和了一些。 嫣云之前得了秀玉的暗示,如今自然心中明白了过来,立刻就顺着傅韵的话语说了下去。 “大姑娘教训得极是,只不过奴婢此次来此是为了奴婢的二哥哥,还请大姑娘能够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也帮奴婢劝劝婉宁姐姐。” 傅府就那么大,傅韵自然听说了阿吉对婉宁所做的事情,她眉头一皱没有贸然答应。 站在一旁的婉宁就急匆匆地开口了:“嫣云,你二哥哥这件事情纯粹是他咎由自取,但是这件事情却绝对跟大公子没有关系。” 傅韵闻言却心中嗤笑一声,阿吉对婉宁做了那等事情,怎么看都是傅益桓为了给婉宁出头才这般行事的。 但是既然婉宁口口声声地说着跟傅益桓没有关系,她也乐于顺水推舟帮上婉宁一把。 “婉宁姐姐,你怎么就这般铁石……” 嫣云正准备说婉宁铁石心肠,却被傅韵给厉声打断:“够了!什么铁石心肠,这件事情根本就同大哥哥还有婉宁没有关系!” “大姑娘,您……”嫣云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道出了这么一番话。 傅韵顺着嫣云的话语说了下去:“不错!就是我,抓走你二哥哥的人,就是我让他们过去的。” “什么?”嫣云的小嘴瞬间张大到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件事情又跟傅韵扯上了关系,怎么想都该是傅益桓为了婉宁出头才是啊? 看出了嫣云的震惊,傅韵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嫣云你不知道,但是秀玉却一定知道,我一直把婉宁当成我的亲妹妹的,往日在屋中都是各种夸她,又怎么会让她白白受委屈呢?” 秀玉闻言顿时咽了一口吐沫,傅韵在屋中说了什么她可是最清楚不过了,但是如今肯定不能当众拆台,只能跟着应了一声。 “衙门的人是我叫去的,嫣云你就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是你那二哥哥有错在先,就别想着从这边找补了。”傅韵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这时候可就不只是嫣云震惊了,就连婉宁也险些被惊掉下巴,这还是她以前所熟知的那个傅韵么? 傅韵察觉到婉宁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偏过头来轻笑一声缓缓开口:“婉宁,没事了,如今你受了惊吓就先回房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多谢大姑娘。” 婉宁心中实在想不通。 若只想毁了傅益桓和齐家的婚事,傅韵大可不必对自己这般好,这里头分明还有她想不出来的事儿。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才一进门就看到了要往外走的王婆子。 两人直接撞在了一处。 王婆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却正好捏住了她被划破了的胳膊。 听得一声吃痛,王婆子连忙挽起了她的袖子,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口,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婉宁瓮声瓮气将方才的事情说了。 王婆子一边拉着她进屋,一边骂道:“都已经被赶出去了,竟然还不安分,不过就是欺负公子不在府上罢了,等公子回来,他自会替你出头的。” “公子去哪儿了?”婉宁下意识问道。 她并不信傅韵的话,而是想确认一下这事儿会不会是傅益桓的手笔。 王婆子专心替她上心,随口应道“老爷带着他出门了,谁知道去见哪位同僚,总归是为了公子的婚事。” “那奴婢方才看嬷嬷是要出门?”婉宁继续试探。 王婆子倏地‘哎呀’一声,这才站起身来:“齐家来人了,正在王氏那儿,方才王氏叫你过去,你不在,我正想去呢,如今你来了,那你就去吧。” “我?”婉宁摇了摇头。 她笨嘴拙舌的,要是真的毁了自家公子和齐家的姻缘可就是罪人了。 王婆子笑道:“要是齐家大姑娘,你就说公子不便,若是二姑娘……就打打马虎眼,等公子回来再去交涉。” 婉宁还想拒绝,却直接被王婆子推出了门。 饶是王婆子不想叫她过去受气,却也不能自己过去,不然一定会在那院子里吵闹起来。 婉宁没法子,只能过去了。 屋子里头香味弥漫,炭火烧得旺旺的。 婉宁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她脚步一顿,却还是仗着胆子进门:“夫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助子药丸 “你来了。”王氏维持着面上的笑,“先坐吧。” 婉宁欠身,这才落了座。 王嬷嬷却直接开了口:“婉宁,你如今在大公子的院里伺候,却也不能忘了夫人交给你的规矩,传话的人早就回来了,你却才来,难道还要梳妆打扮?” 婉宁张了张嘴,却在对上王氏眸子的时候,将想要辩解的话给咽了下去。 齐夫人却是率先开口:“婉宁姑娘事忙,必然是会耽搁的,左右我们也无事,无碍。” “我家那老大被老爷带出去了,你们有话就用她说吧。”王氏不忘了给婉宁使个眼色。 齐凌瑶不顾规矩,率先开口:“婉宁姑娘,上回的事情是我那丫鬟的不是,我已经训斥过她了,还请婉宁不要怪罪。” “奴婢不敢。”婉宁如坐针毡。 “如今虽是冬日,可我家温泉庄子上却还养着鱼,也算个乐趣,还请婉宁姑娘问了大郎君的意思,同我一块去玩乐吧。”齐凌瑶含羞带臊。 婉宁脑海里还记着王婆子的话,再看看王氏的眼色,正是机会。 她起身,行礼:“齐大姑娘好意,我家公子这些时日政务繁忙,实在是不得空,大姑娘还是邀了三五个好友去玩吧。” 这拒绝的话叫王氏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只要齐凌瑶心生怨气,这婚事也就不成了。 “瞧你这话!你还不曾问过昱儿,怎么就直接给人拒了,还不快给齐姑娘赔不是!”她装模作样训斥一番。 婉宁欠身:“大姑娘恕罪,只是我家公子的确不得闲。” 齐凌瑶俨然红了眼眶。 她正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闹起来,却被齐夫人给拦了下来:“倒是我们莽撞了,如此,我们就先回了。” 马车上,齐凌瑶怒火中烧。 “娘!这丫头分明就是故意不让我们见傅大公子,再这么下去,这婚事可就泡汤了!”她遏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齐夫人拉起了她的手:“傅益桓对一个奴婢这般上心,只怕你日后嫁过去也不会有好下场,如今及时止损,也是好的,我看你若真想嫁到傅家,还不如看看傅家二公子呢。” 齐凌瑶却是摇了摇头。 她为了嫁给傅益桓,可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管不顾了,要是功亏一篑,她可是没法嫁人了。 心中烦闷得很便也顾不得如今是在马车上了,外面还有众多的行人,她陡然间便拔高了音量喊了一句:“不行!” “凌瑶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街市之上,怎能让你这般吵闹呢?” 齐夫人被吓了一跳,先是轻声提醒外面的车夫把车赶快些,而后则是劝慰道。 齐凌瑶却是丝毫听不进去:“娘,反正我不管,我是一定要嫁给傅益桓的,谁来了都不好使!” “行行行,那你也得给娘时间想想办法才是。” 齐夫人闻言顿时喟叹一声,但也不想在街市之上继续让齐凌瑶这般胡闹,只能先搪塞了一句。 齐凌瑶这才满意下来。 齐府的马车一路疾行穿过了热闹的街市,在马车走远之后,街上的行人才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谈论了起来。 另外一边。 王氏却是得意洋洋地夸赞道:“婉宁,这次的事情你做得不错。” “夫人谬赞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婉宁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王嬷嬷便行到了婉宁的身边,从怀中摸出了一粒药丸开口:“这是夫人赏给你的。” 婉宁看着那个黑色的药丸,心中很是纳罕,不知道王氏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犹豫之间也就没有伸手去接。 “婉宁你就拿着吧,这个药丸可是从助子的,吃下去之后就一定能尽快有身孕,届时你才算是彻底地站稳了脚跟。”王氏见状便噙着笑意开口。 婉宁闻言却觉得这是烫手山芋,摇了摇头不肯接。 王嬷嬷却是一直在举着那颗药丸,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就看我一直这般举着么?赶紧接过去!” 婉宁鼓足了勇气和王氏对视:“夫人,大公子还不曾有嫡子,奴婢先诞下庶子,只怕会对他的名声有损。” 便是她先前看不懂,如今也懂了。 那些对傅益桓不好的名声,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氏眸子里的凶光全都落在了婉宁的身上,冷哼一声:“你倒是关切他,你别忘了,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便是做狗,也该知道自己是谁的狗。” 这话叫婉宁浑身瑟缩。 换而言之,自己在王氏这里根本就不是人。 “奴婢晓得了。” 婉宁浑浑噩噩的,全然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的院子。 王婆子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见她回过神来,心中担忧:“婉宁,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彼时,婉宁才算彻底回过神来,直接扑在了她的怀里。 “可是齐家的人为难你了?”王婆子问道,“来的是齐家大姑娘?” 婉宁点头:“我依着嬷嬷的意思,说了公子不便,齐夫人就带着齐大姑娘离开了,只是夫人却没安好心,给了我一个助子的药丸,叫我快些诞下公子的孩子。” “什么!?”王婆子猛然站了起来。 “公子尚未娶妻,就叫你先行诞下庶子,分明就是叫公子被世人戳脊梁骨, 再也不能迎娶高门妻。” 她的面上全都是惊慌,“她果然是好狠的心肠。” “嬷嬷,我该如何是好?”婉宁问她。 王氏从不将她当人,那日后大可舍弃自己这颗棋子,说不定还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她垂着头,不敢将王氏的那些话说给她听。 王婆子见她如此,只以为是她心惊胆战,连忙拉起了她的手,柔声安抚:“叫你夹在这中间,的确是委屈了你,不过你也不必怕,等公子娶了妻就好了。” 婉宁点头。 等傅益桓娶了主母回来,无论她是否出府,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 想来该是如此吧。 月影星疏,万物寂静 夜色浓重得像墨汁般泼洒在这片大地上,一轮明亮的月挂在空中,如一只圆盘,高高地悬挂在天际,洒下清冷而柔和的光芒。 齐家传了晚饭。 齐玉妍一如既往,不敢多嘴。 齐大人却见齐凌瑶义愤填膺,不由问道:“今儿你们到傅家去,可见到傅益桓了没有?” 第二百六十三章 翻身的机会来了 “人家可是贵人事忙,又打发那个奴婢来见我们的,一个奴婢,倒是也能替主子做主,直接回绝了。” 齐夫人不满,“也不知这到底是王氏的意思,还是傅益桓的意思。” 齐大人果然也黑了脸。 一言不发。 齐玉妍的眼中却是不由得闪过了得意。 齐凌瑶却是哭闹起来:“肯定是那个贱婢在傅大公子的面前嚼了舌头,要不然傅益桓都给我送了玉佩,又如何不给见我?爹,娘,你们可不能不管我!” “好了,你可快别闹了,一口一个‘贱婢’,一点体统都没有!” 齐大人重重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我且问问你,他既不去了,那你可还要去庄子上?” “不去了,不去了,还去做什么?吹西北风?” 齐凌瑶只觉得自己面上无光,直接将手中的筷子扔在了地上,转头就走了。 齐大人看她这样,便忍不住对着齐夫人抱怨:“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齐玉妍还是头回见这样的场面。 原先齐凌瑶都是娇生惯养的,但凡是想要的就没有一个不能拿到手的,如今却在傅益桓身上碰了壁,也是造化了。 她不由开口:“爹,女儿还是想去庄子上,哪怕是散散心也好。” 齐夫人直接瞪了过去。 齐玉妍立时往后缩了一下,却不曾想这一幕正好落在了齐大人的眼中。 他对这后宅事,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理会罢了。 本着与其放任齐玉妍在府上继续讨人嫌,还不如就遂了她的意,让她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你若想去,那便去吧。”齐大人点点头应道。 齐玉妍顿时心中喜笑颜开,但丝毫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能强行压了下去,摆出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齐夫人本想劝上两句,但是看齐玉妍那副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到嘴边的话语又被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一家子就这么不欢而散了,除了齐玉妍。 此刻齐玉妍的屋中炭火难得烧得旺盛,主仆二人正在炉火旁烤着火。 “小姐,你方才说得是真的么?奴婢怎么有几分不相信呢?”红袖一边翻腾着炭火一边笑道。 齐玉妍顿时挑挑眉毛:“红袖,我骗你作甚?方才你是没看见齐凌瑶那副样子,你要看见准把你乐得不行。” 红袖闻言也很是开心,挑出了几块烧得正旺的炭火就放进了一旁的手炉脚炉当中,想着一会可以给齐玉妍暖被子。 “小姐,看来傅大姑娘这次是铁了心不想迎娶大姑娘了,您翻身的日子终于来了。” 红袖把手炉递到了齐玉妍的手中这才开口恭喜。 齐玉妍脸上的笑意却是骤然收了回去,摇摇头缓缓开口:“红袖,如今可不能高兴得太早,毕竟咱们可还有一个敌人在傅府当中呢。” “小姐是怕这会是婉宁的意思?”红袖脑筋活络得很,齐玉妍刚一开口她就想到了婉宁。 齐玉妍冷着一张脸点点头:“确实,现在就是担心是不是婉宁在傅益桓耳边吹的风,若是真的话,她能够吹走齐凌瑶,也就能够吹走我。” “经小姐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您这担心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您还记得上次奴婢给婉宁去送东西么?”红袖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件事情。 齐玉妍点点头,示意红袖继续往下说。 红袖立刻开口:“上次她不肯收,奴婢的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也没能说动她,最后还是硬塞进了她的手中。” 齐玉妍本来就冷冰冰的脸色如今更是阴郁,虽说炭火烧得很旺,却也化不开她脸上的冰冷。 “这婉宁看来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平日间的那些手段恐怕一个奏效的都没有。”她面色凝重着开口。 红袖如今也没了主意,毕竟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婉宁这般的人。 齐玉妍皱眉思索了一阵,便起身坐到一旁的书桌前亲笔写了帖子。 因着心中一直在想着婉宁,一连写了三四张纸才写好。 红袖捡起了地上的纸团看了看,待得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立刻就狐疑地询问道:“小姐怎么还请那婉宁去温泉庄子?” “请不请她又不重要,如今重要的可是傅大公子,贸然请他可能会不去,但是婉宁却不敢拒绝我的相邀,那傅大公子也就会跟着一起来的。”齐玉妍噙着笑意跟红袖解释了一番。 红袖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就意识到是这么回事,立刻接过了帖子准备现在就送过去。 “红袖这是到哪去?”谁承想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齐凌瑶。 红袖闻言一个激灵,立刻就把帖子收到了自己的身后,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齐凌瑶面露不耐烦:“你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去?” “奴婢,奴婢……”红袖吞吞吐吐,“奴婢不过是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人,给我家姑娘蒸个鸡蛋吃。” “你打量着蒙谁呢!?”齐凌瑶怒道,“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红袖自然晓得这东西不能交出来,傅益桓和齐玉妍的事情还没有挑明,要是这时候挑出来,只怕齐凌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却仍然没想出主意来。 齐玉妍也听到了动静,立刻就出门来。 “大姐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她面上强撑起了笑脸,将人给迎进屋子里头,“红袖这丫头做事毛手毛脚,想来是又冲撞了大姐姐,我一会儿一定罚她。” “不必一会儿了,这会儿就跪到外头去吧。”齐凌瑶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不可一世。 红袖不敢多言,将手上的帖子藏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就跪到了外头。 只是这厢齐凌瑶进了门,就冷笑一声:“你这屋子倒是暖和,炭火这般旺盛,想来是偷拿了不少的炭火吧,我说到我那,怎么就不够了呢。” “奴婢这就把咱们该得的份例拿走。”佩儿说着话,就上前去装炭火。 从始至终,齐玉妍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齐凌瑶却不会这么放过她,而是站定在她的面前,不先开口,而是先在她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敢和我争男人? “姐姐这是做什么!?”齐玉妍掩去了自己眸中的杀意,红了眼眶,分明就是受了委屈。 齐凌瑶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冷哼一声:“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姐姐就算要仗势欺人,也得让妹妹做个明白鬼才是,不然妹妹岂不是想要赔罪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玉妍低着眉眼道出了这么一番话,始终不肯抬起头来看一眼齐凌瑶。 齐凌瑶却冷笑一声,伸手就捏住了她的下巴,把齐玉妍的视线抬到了自己眼前。 “你别在这里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且问你,是不是对那傅家大公子有意思?”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齐玉妍心中顿时就打了一个突,心中失态的同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你这不说话是不是就是默认了?不过你不认也没有用,我可都看到那红袖去傅家送东西去了,你什么东西敢和我争男人?” 见齐玉妍没有说话,齐凌瑶便更加验证心中所想,松开捏住齐玉妍下巴的手,而后在她额头上戳了一记。 齐玉妍把她这一指头戳得头就是一偏,但是心中却也有了对策。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只是红袖去了趟傅家就是妹妹对那傅大公子有意思么?” 齐玉妍轻笑了一声开始解释:“如今谁不知道你对那傅大公子很是心仪,红袖只是替我给婉宁姑娘送去了一些东西。” 齐凌瑶闻言顿时就觉得面上挂不住,总不能说是自己冤枉了齐玉妍吧? 但是转念一想,她心中却又有了对策。 “婉宁姑娘?不就是一个奴婢么,到你嘴里怎么还反倒成了姑娘了?” 齐凌瑶说完之后便掩着嘴笑了起来。 齐玉妍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齐凌瑶。 齐凌瑶笑了一阵便收起了笑容,清清嗓子开口:“不过倒也无妨,这常言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个庶女跟那奴婢玩在一起,倒也算不上不合规矩。” 齐玉妍依然没有说话,只不过不同的是,她这次却是咬紧了下唇,强行忍住了心中想要发作的念头。 “哑巴了?” 齐凌瑶见齐玉妍还是不发一言,以为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伸手就又给了齐玉妍一巴掌,而后继续开口:“我可告诉你,别在这给我装聋作哑的,以后啊,给我好好认清你的身份,不要想着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话,齐凌瑶便唤来了一旁的佩儿,两人迈开脚步扬长而去。 “大姑娘慢走。”经过外面跪着的红袖身边的时候,她也不敢怠慢,立刻就回了一句。 齐凌瑶却充耳不闻,眼神都没有往下瞥一下,径直越过了红袖就走远了。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走远,红袖这才站起身来,见齐凌瑶没有折返回来的意思,旋即便转身跑到了屋子里面。 “小姐,奴婢看看您的脸。”红袖走上去一脸关切地问道。 齐玉妍却面露凶光,一脚把地上早已灭掉的炉子踢了出去,恶狠狠地开口:“齐凌瑶,今日你给我的,来日我一定让你加倍偿还回来。” 炉中熄灭的炭火滚落一地,就如同齐玉妍今日的尊严一般,支离破碎地躺在了地上。 天光破晓,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衙门的事渐渐多了起来,傅相也不好继续把傅益桓拘在家里,只能叫他出门去。 婉宁才目送着傅益桓出了门,还没回头就瞧见了红袖的身影。 她踌躇片刻,还是上前去:“红袖姑娘来得不巧了,我家公子才出门,姑娘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我不是来找傅大公子的,而是来找你的。”红袖笑眯眯地。 “我?”婉宁一头雾水。 红袖并不理会她的纳闷,而是直接挽起了她的胳膊,朝着里头走:“我来了好几回,还不曾进去过,难道今儿你还不请我吃口茶?” “这……”婉宁还没分清这情况。 可既然人都已经进门了,她也不好再把人给赶出去了。 她应道:“好吧。” 枝头挂着霜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随时有可能会飘落。 “婉宁,公子走了没有?” 王婆子迎了出来,嘴里头还念叨着,“这是昨日叫你取回来的玉佩,他也没戴着,我瞧他这几日被关得烦了,一心想往外跑呢。” 她说完了话,才看到跟着婉宁进门的红袖,一脸不乐意。 “想来是公子走得急,忘了,奴婢晚上给他。” 婉宁随口应着,还没忘了解释,“我才送走了公子,就看到了红袖姑娘,她想来讨口茶喝,奴婢就把她给带进来了。” “日后别随便带人进来。”王婆子训斥了一句,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婉宁垂着头,拉着红袖进了自己的小屋。 小屋里有些暗,一盏昏黄的烛火在角落里摇曳不定。 只是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暖和,可见是用了心的。 红袖试探:“傅大公子怎么就叫你住在这儿?这里潮湿,对你的身子怕是不好。” “不是的。”婉宁下意识就想要为了傅益桓辩解,“我不常住在这个屋里,只是偶尔才来,我才到这院子来没多久,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有些碎茶叶,今日就委屈你尝尝了。” 一盏又一盏的茶水下肚,红袖强忍着不适。 齐玉妍虽然在齐家不受待见,可到底也没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转头看婉宁这个得宠的妾室,却是过着清贫的意思,看起来,她也并不是如自己想得那般得宠。 “你这屋子的确是寒酸,怎么不见你家公子赏你一些东西?”红袖再次试探。 婉宁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向来是和傅益桓同吃同住的,也就不用这些东西。 可这话说给红袖听,反倒是显摆了。 她只能笑道:“那些我都给我爹娘送去了,我在府里是用不到的,不如给她们。” “你倒是有孝心。” 红袖也不知这话可不可信,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笑道,“齐家在山郊有个温泉庄子,往年大姑娘也会去的,今年她动了气,不肯去,只有我家姑娘过去,她想着你身子弱,愿意带你一块过去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会告状,才不会被人欺负 她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齐玉妍对婉宁的好。 婉宁反而是低下了头,当作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 红袖撇了撇嘴,等再看她的时候,却还是笑着:“婉宁姑娘可是不愿意?那温泉最是养人,要是你这身子好了,日后也能给你家公子生个大胖小子呢。” “红袖姑娘慎言!”婉宁倒是冷了脸,“我家公子不是那样的登徒浪子,最懂规矩,却不会先有庶出子女的!” 这话倒是叫红袖也满意。 就算这婉宁再得宠,规矩也不会坏。 她连忙改口:“瞧我这张嘴,等我家姑娘嫁过来,你自然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是……” 她喟叹一声,话戛然而止。 “红袖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婉宁皱眉。 “我家那个大姑娘想要的,可没有不能到手的,只怕到时候会叫这婚事不成的。” 红袖说着,还没忘了去看她的神情。 婉宁果然一愣。 傅益桓娶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是没有齐家姑娘,肯定也会有别家姑娘。 相比之下,齐玉妍愿意装得贤良淑德也是一件好事。 她犹豫之后,开口:“二姑娘的好意,我不敢推辞,只是我到底是个奴婢,不好擅自出门,还是等我问过了我家公子再说吧。” “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红袖的目的达成,笑得开怀,立时就告辞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婉宁却始终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王婆子才过来寻她。 王婆子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笑骂:“那人可是你带进来的,如今怎么又兴致缺缺了?难道是突然心疼那些碎茶叶?” “哪有?”婉宁娇嗔,“王婆子,齐二姑娘待我实在是太好了些,我这心里头有些不安。” 王婆子原本还觉得这是个傻的,如今看来分明还算是通透。 “你倒是看得清,不过这二姑娘的意思也浅显易见,不过就是想借你攀上公子罢了,你若是不喜欢,大可装傻,叫她没法利用你就好了。” 婉宁点了点头,倏地又抬起头来,问道:“那大公子可是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想来公子自有自己的考量。” 王婆子才说完了话,便又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些日子,怎么竟说些痴话?无论公子喜不喜欢,那都是公子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 婉宁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敢再继续说话。 “好了,公子回来了,正叫你呢,快些去瞧瞧吧。”王婆子率先出了门。 婉宁紧随其后。 傅益桓正用饭,她立时就上去帮着布菜。 二人倒是难得有这样不说话的时候。 等傅益桓吃饱了,便示意婉宁跟自己到书房来。 书桌上正摆着那三枚玉佩。 傅益桓率先将一枚推到了婉宁的面前:“上回,我见你一直盯着玉佩瞧,正巧做出来了,就给你吧。” “奴婢不敢。”婉宁低下了头。 她上次收了那个玉佩已经不是奴婢应该做的了,如今要是还将这个手下,日后怕是要被人给指指点点了。 她连连摆手:“奴婢身份卑贱,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这上头还有公子的名字,公子倒不如去送给齐二姑娘……”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一直落在傅益桓的脸上。 却见傅益桓皱了眉头:“方才王婆子说你这些日子总是说些胡话,方才我还不信,如今倒是不能不信了。” “你总是有意无意在我面前提起齐家二姑娘来,到底是真觉得她好,还是收了她的好处?” 这两句话叫婉宁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颤颤巍巍:“今儿红袖姑娘过来,说齐二姑娘想要请奴婢去温泉庄子游玩,奴婢听得明白,二姑娘想请的是公子,只不过是为了避嫌,这才假借奴婢的名头的罢了。” 婉宁这心里到底是有些介怀的。 如今并没有出差错,她自然是无碍的,可日后要是外头传了闲话,她这个奴婢可是首当其冲会被定罪的。 “那你如何说的?”傅益桓直勾勾盯着她。 婉宁被看得羞红了脸:“奴婢哪敢多嘴,只等公子的意思,只是齐二姑娘借我的名头,终归是不好的。” 她等着傅益桓的骂,却迟迟都没有等到,反而是听到了一阵笑。 傅益桓看她:“你这小妮子倒是也会告状了。” 他将呆呆的婉宁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仍然笑着:“会告状也好,如此才不会被人欺负。” 婉宁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他。 自己不曾挨骂? 婉宁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可换来的不过是傅益桓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戳了一下,笑骂:“傻了?” 婉宁这才回过神来,抱怨似地撇了撇嘴,越发的小女儿心性,不似从前那般胆怯。 “既然你都能猜透齐二姑娘的心思,那我也不能装傻,明儿你就出府知会一声,届时,我同你一起去温泉庄子。”傅益桓看她这样,嘴角都有些压不下去了。 婉宁直至点头的时候,心里的暖意都没有挥散。 暮色降临,天边已经有了一丝血红,夜风徐徐吹来,带着一股子凉意。 婉宁见才过了晚饭时候,想着三公子的院里该还没睡下,便想着去看看璃落。 她难得被准许出府,自然是要和璃落一块逛逛的。 只是,她不过才踏出院门,就被秀玉给拦了下来。 “婉宁,这么晚了,你还往哪去?” 秀玉将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就冲上去,挽住了她的胳膊,笑眯眯的。 婉宁一颤。 她从前可没少受秀玉的白眼,如今这般热络,她反而有些受不住,心头立时就警惕了起来。 秀玉仍笑道:“头先我对你不好,都是嫣云和嫣云那两个贱蹄子给挑唆的,今儿大姑娘训斥了我,我自是要改的,你可是会怪我?” 婉宁只是摇了摇头,身子却忍不住往后缩,却被她一把给扣住。 “你还没说,你这是往哪去?”秀玉这分明就是准备刨根问底。 婉宁眉头轻轻皱起,竟然直接推了她一把,横眉冷对:“不过是公子叫我出去办差事罢了,没什么,秀玉姐姐非要问,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她往日忍得太久了,如今竟然像是个小炮仗。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公子说配得上 秀玉一听这话,整个人也是蒙蒙的。 什么时候,婉宁敢这般说话了? “我不过随口问一句,你怎么还生气了,既然你看不上我,那我也就没话说了。”秀玉撇了撇嘴,扭头就走了。 傅韵晚饭前就回侯府去了,特意留下她来试探婉宁,却没想到竟然换来了一肚子气。 她回了主院,就添油加醋地说给了王氏听,更是挑拨道:“夫人,婉宁到大公子身边还没几日呢,就敢这么说话,再这么下去,怕是要骑到您的脖子上了。” 王氏的眸中闪过寒光。 “不过是个贱婢,成不了气候。” 她转头却不以为然,“她一句话就能搅了傅益桓和齐家的婚事,如今厉害些也没什么。” 秀玉听了这话,眼中闪过讶异,不过是个狐媚子,竟然还能这般被容忍。 她不敢顶撞,只能道:“夫人这般信她,只怕她会有二心呢。” 王氏眼中的寒意更甚,冷声道:“王嬷嬷,你去找她打探打探消息,只要把她老子娘捏在手里,也就不怕了。” 北风呜咽着,吹动树枝发出"簌簌"的声音。 婉宁没敢再出去,而是进了屋子。 王婆子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异常,连忙进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嬷嬷……”婉宁拉着她的衣袖,“方才瞧见了大姑娘身边的秀玉,只怕她是又要同我打探消息,便跑回来了。” “你如今倒成了惊弓之鸟了。”王婆子笑道。 她拉起婉宁的手,道:“你这般小心倒是个好事,不过既然你同大姑娘也说好了,便该偶尔透露些消息给她,如此才不会被她们怀疑。” 婉宁点头。 既如此,她心中便也有了计较。 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婉宁一大早就进了傅韵的院子。 傅韵回了侯府,这院子自然就是秀玉一人独大。 秀玉看到来人,不屑地冷哼一声,转头就进了屋子。 “秀玉姐姐且站站——”婉宁立时就笑盈盈地上前去了,学着她昨日的样子挽住了她的胳膊,“这一大早,你怎么还动气了?” “哟,婉宁姑娘可是贵人,怎么今儿有空同我说话了?”秀玉愤愤道。 婉宁赶忙赔着笑脸:“秀玉姐姐可不能这般说话,昨儿在公子院门口,王婆子又盯我盯得紧,我要不那样,今儿哪里还能出得来呢。” 秀玉一肚子的火气在听到这话以后,果然就消了许多。 她上下打量着婉宁,一眼就定在了婉宁身上的玉佩上,上头隐约还能看出‘昱’字样来。 她再次阴阳:“大公子倒是疼你,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婉宁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玉佩,心中暗道不好,却转头笑道:“我可是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大公子的心给拉拢过来的,要不然王婆子也不会拉着我不放了,只是秀玉姐姐,公子叫我去齐家传话,你说我可该如何是好?” 她拉着秀玉的手一紧,面上全都是为难。 “给齐大姑娘的?”秀玉的眼中闪过恶毒。 既然王氏和傅韵都觉得婉宁可以毁了这门婚事,她偏偏不如她们的愿。 她挑唆:“傻丫头,你现在可在大公子的院里,要是惹恼了大公子,夫人可未必会保你,倒不如讨好公子,等齐家姑娘进门的时候,你可就能够邀功了。” 婉宁要听的正是这句话。 等秀玉说完,她就察觉到自己身后的一道人影倏地消失不见了。 等人应走,婉宁便随口找了个借口开溜。 回到院子里头,王婆子一眼就看到了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你这孩子昨日还不高兴,今儿怎么这么高兴?老实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果然瞒不过姨母的眼睛。”婉宁上去搂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等到了屋子里头,她才神秘兮兮道:“今儿我一出门就觉得有人跟着我,回头一看,竟然是王嬷嬷,我想着秀玉也不会放过我,索性将计就计,叫王嬷嬷听到了她的二心,想来,秀玉是要被打发了。” 王婆子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倏地看到了她腰间挂着的玉佩,心中一动。 “你这玉佩……” 婉宁羞红了脸:“公子给的,奴婢本不想收,可公子说我配得上。” 王婆子看她这样,眉头反而皱了起来。 傅益桓待婉宁这般好,她这个姨母自然是心中高兴的,可她到底是傅益桓的乳娘,自然还是希望傅益桓能够和日后的娘子琴瑟和鸣的。 婉宁没察觉她的异常,而是趁机出了府给齐玉妍传话去了。 不过晚饭时分,锦文就来找她嚼舌头。 秀玉被打了个半死赶出去了,王氏又给傅韵选了个新奴婢过去。 婉宁本想将这个话说给王婆子,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好在是看到了刚回来的竹青。 “竹青小哥,我回来后就没看到王婆子,你可看到她了?” “公子叫她出府办事去了。”竹青神色慌张。 婉宁虽然有些怀疑,可转头一想,竹青和傅益桓将王婆子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绝对不会对王婆子不好,索性也就没再理会。 竹青见她要走,立刻把手里的托盘给了她:“公子升了官,如今正高兴,你去送茶,没准还能讨个赏呢。” “升官!?”婉宁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都兴奋了几分。 她虽然不知道爷们的事儿,却也知道傅益桓先前虽然是个小官,可干的都是些跑腿的活儿,如今既高兴,想来也是有正经的差事。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竹青都已经走了,她连忙将热茶捧了进去。 傅益桓一如往常地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只是这画出来的东西却是比往常都要欢快。 婉宁笑道:“奴婢恭喜公子,终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 “你倒是嘴甜。”傅益桓虽是阴阳的话,可嘴角却还是止不住地上扬,想要训斥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说出来的却还是宠溺,“你这消息来得快?是竹青告诉你的?” “是。”婉宁毫不隐瞒,伸手给他递了茶水。 “竹青小哥也是公子高兴呢,不过公子升了官,想来亲事也该着急了。”她还是开了口,“要是公子真的觉得齐二姑娘好,不如尽快定下了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留在你身边 只有定下了,她的去留才能有个定论。 傅益桓接茶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平添了些不快。 他既然有心抬举婉宁,就不会委屈了她,可看她这么心急的样子,反倒和那些市侩的婆子没什么区别。 “既然你这般着急,正好明日就要同去温泉庄子,就定下来吧。”傅益桓的话里多了几分不快。 茶盏被重重放下,水花四溅。 婉宁一头雾水,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明明是过来讨赏的,顺便能回去看看自己的老子娘,可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了傅益桓不快。 她也垂了头,心里头竟然生起闷气来。 傅益桓见她迟迟不应答,再次抬头看她:“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叫嬷嬷惯得你脾气大,我说两句都不成了?” “奴婢没有。”婉宁仍然是低着头。 傅益桓喟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道:“等齐二姑娘进门,我就会出去立府,届时,谁都知道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便是抬举你,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公子是想叫别人知道,奴婢是从公子身边被抬举的?”婉宁瞪大了眼睛。 她本就因着自己是从王氏那边过来的,时刻都担心着自己会被这院子里的人嫌弃,更怕日后被人戳脊梁骨,可如今看来傅益桓却一直都在为自己筹谋。 傅益桓顿时哑然失笑:“那还能如何,难不成像你一般只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么?” “公子……”婉宁却是有几分听不懂傅益桓的话语。 傅益桓见状也不恼,从桌子后面行了出来开口:“这外面谁都知道我跟那个王氏不睦,若是知晓你还在王氏身边的时候我就把你讨要了过来,指不定外面的人会如何戳你的脊梁骨呢。” 婉宁被说中了心事,顿时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傅益桓见状顿时笑道:“怎么?你还怕我戳你脊梁骨么?” 婉宁急忙摆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她心中着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说到只是两个字便生生地闭上了嘴。 “你从前不过是王氏身边的奴婢,要是被人知晓了先前的事儿,只是说你存心勾引,可不会说你。” 傅益桓瞧婉宁急得汗都快滴下来了,忍住笑意就出言劝慰了一句:“行了行了,你如今呢就先办好你手头上的差事,其他的事情我都会给你安排好的,不用你操心,肯定不会让你的名声受到影响的。” 其实婉宁倒不是急的,而是被感动得无所适从。 毕竟傅益桓处处为她着想,她本来心心念念的都是出府,如今却觉得留在府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是府中,是公子身边!” 她觉得刚才的话失之偏颇,便立刻小声地提醒了自己一句。 傅益桓没听清婉宁在嘀咕什么,皱着眉头就问道:“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没事没事,”婉宁急忙搪塞了一番,双手垂下去之后却是摸到了昨日傅益桓给她的玉佩,她捏了那块玉佩半晌,也终于是掏出来递到了傅益桓的面前,“公子,这个……” “不喜欢?那改日我再给你换个新的。”傅益桓不疑有他,伸手就接了过去。 婉宁闻言却是立刻又把手给缩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不是不喜欢,只是希望公子能够把这玉佩给收回去,奴婢戴着它,吃不下睡不着倒还是其次,还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奴婢可不想影响到公子……” “影响到我什么?”傅益桓面色瞬时就难看了下去,“你都听到什么了?” 婉宁却不敢把那些话语讲给傅益桓听,只是吸了吸鼻子轻声开口:“反正,公子收回去之后,他们也就消停了。” 傅益桓上下审视着婉宁,她却不肯对上傅益桓的目光,低着头绞着双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上下抛扔了一下那块玉佩,稳稳接到手中之后这才迈步朝着婉宁走去,亲自弯腰把那块玉佩又挂在了婉宁的腰间。 “公子,您这是……”婉宁轻叹了一声问道。 傅益桓捋了捋她耳边乱糟糟的头发开口:“我这人啊,就不怕别人说些什么,而且这玉佩挂在你的腰间不是挺好看的么?” “公子……”婉宁鼻头一酸,眼泪便瞬间涌上了眼眶,她直接就扑进了傅益桓的怀中,“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奴婢能够碰上您,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傅益桓被婉宁撩拨的欲望升起,直接就把婉宁给横抱了起来,朝着一旁床榻的方向便行了过去。 东方吐了鱼肚白,天边的云彩被染得红彤彤的,像是涂抹上了胭脂。 婉宁浑身酸疼,却还是不得不尽快起身,却被傅益桓给一把拉住。 他一个翻身,再次将婉宁压在了身上,声音还有些沙哑:“这般早,去做什么?” “公子莫不是忘了,今儿约了齐二姑娘的,若是不快些,怕是会叫她等急的。” 婉宁涨红了脸,“奴婢也得尽快去找王婆子讨一碗避子汤喝才好。” ‘避子汤’的话叫傅益桓也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 看起来婉宁还是懂规矩的。 他起床穿衣:“王婆子被我安排出去做别的差事了,这些日子这院子便是你说了算,要是有人胡闹,你可得好好管束才行。” “是。”婉宁还在云里雾里。 傅益桓再次道:“若是与齐二姑娘同去,只会扎眼,我特意写了信过去,叫她们先走,咱们容后再去,你大可再去收拾收拾。” “好。”婉宁应道。 她正要出门,却被傅益桓给叫住:“换身衣裳,她既然主动邀你,你就不再奴婢,穿得鲜亮些也没什么。” “可我就是奴婢啊……”婉宁有些听不懂。 “你若自己都不抬举自己,我再抬举有什么用?”傅益桓反问。 婉宁点了点头。 她心中有些不清不楚,傅益桓的这些做派,分明就是有意在齐玉妍面前给自己做脸,怕自己日后被齐玉妍作践,那便是傅益桓都清楚齐玉妍的那些所作所为了。 婉宁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齐玉妍早就给了地址,那地方并不近。 马车行驶在郊外的小路上,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还没到目的地。 婉宁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叫大声些 不远处是郊外的一片树林子,周围很荒凉,只有几棵参天大树遮盖着阳光,空气清新干净,倒是个好地方。 “这地方实在是太偏了些,齐二姑娘到底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率先过来,怕是容易出事。”婉宁的话音才落,马车就颠簸了起来。 她没坐稳,竟然直接撞进了傅益桓的怀里。 她的手胡乱抓着,也不知道碰到了傅益桓的哪处,却是直接红了脸。 她连忙坐稳了自己的身子,羞着脸不看看傅益桓,嘴里头支支吾吾的:“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竹青!怎么回事!”傅益桓开口呵斥,声音沙哑。 竹青的声音却带着些许的慌张:“公子,后头有人跟着,小的只能快些,如今已经将那些人甩掉了。” “跟着?可是有人要对公子不利?”婉宁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的担忧。 傅益桓眉头一挑,却不见任何的着急:“还不知道,不过已经跟了我几日了,就是不知今日是冲着谁来的。” 婉宁虽听不懂,可看样子,傅益桓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瞧着样子,倒还是前几日跟着公子的那些人。”车帘外传来了墨奕的回禀。 傅益桓闻言冷笑一声吩咐道:“墨奕,驶回大路上去吧,人家都搭了台,咱们不登台唱上一句,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婉宁本就听得一头雾水,如今见还要唱戏,心中的狐疑便更上了一层楼。 只是想到傅益桓肯定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话到嘴边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墨奕在外面应了一声,马车很快就驶回了大路,随着马车逐渐变得平稳了一些,傅益桓的手却是不老实了起来。 “公子,别……这可不是在府上……公子……”婉宁看着撩开自己衣裳的大手,硬着头皮就出言劝说了一句。 谁承想她这不劝还好,劝说的话音还未落下,傅益桓手下的动作便更是肆无忌惮起来,一把就把她的外衣给扯了下来,如今隐约能够瞥见婉宁衣服里面的几缕春光了。 婉宁就觉得一股热气直接升腾到她的脸上,立刻压低声音开口:“公子,您先停手……最起码不要在这,就算不会被人看见,却也是会被人听见的啊。” “听见?”傅益桓闻言顿时冷笑一声,“我还就怕他们听不见呢?” 说着话,他还故意在婉宁那处柔软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啊……唔!”婉宁被这阵偷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尖叫出声,但是却又想起如今可是在外面,便立刻紧紧捂住了嘴。 傅益桓见状皱起了眉头:“你捂着嘴作甚?再叫大声一些。” 婉宁心中纳罕,难不成是傅益桓最近被衙门的公务搅得心烦,也就生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癖好? “再叫大声一些!”傅益桓却是不知道婉宁心中在想什么,见她没有反应,索性就直接上手捏上了她的脸。 婉宁疼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就尖叫了一声。 这声音顿时传出去好远,不仅马车外的墨奕听了个清清楚楚,就连重新追上了马车的那一行人也是听得分明。 那一行人俱都是黑衣,只有前面领头的人是一袭青衣。 在听到这声尖叫之后,青衣人顿时停下脚步摆了摆手。 身后的黑衣人立刻停下,左右两边的两名黑衣人上前询问道:“公子,怎么了?” “这旁人都说,傅益桓向来不近女色,看来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也不枉咱们在他屁股后面跟了这么多天。”青衣男子嘲讽地笑道。 两位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才上前问道:“那咱们还继续追上去么?” “追,为何不追?”青衣男子大手一挥,“这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成双,不抓傅益桓个先行,只咱们这般说又有谁会相信呢?” 黑衣人不敢怠慢,立刻跟着青衣男子的脚步追了下去。 只是青衣人的心中却还有句话没有道出来,他可没有闲心把傅益桓的风流债给挖出来,只是想让齐家对这个未来女婿不满罢了。 不过这些话语,后面的这些黑衣人却没有资格听到。 一番折腾,婉宁已经气喘吁吁。 好在外头突然响起了竹青的声音:“公子,他们跟上来了。” 如此,傅益桓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千万别叫他们跟丢了。”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再低头看怀里的婉宁,喉结滚动,只觉得燥热。 婉宁整好了自己的衣衫,刚准备询问的时候,傅益桓却直接拉着人从车窗跳了出去。 黑衣人自是看到了这一闪而过的影子,立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凑到青衣男子的身旁。 “公子,方才好像有人从车窗跳出去了!” “走!追上去!”青衣男子奸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个傅大公子到底玩得有多花。” 几人快马疾驰,很快就追了上去。 竹青掩去了自己眼底的笑,故作惊讶:“钱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你家公子呢?” 钱淮书是簪缨世族出身,家里头的男丁各个都入仕了,到了他这一代,只有这么一个混世魔王,虽然才学不够,却还是混了个一官半职,如今正在太子麾下。 当日叫四皇子中毒的舞姬就是他送去的,叫他挨了好大的训斥。 又因着是傅益桓查出来的,他可是恨毒了傅益桓了。 竹青轻笑:“我家公子在家呢,这寒冬腊月的,他是最不愿意出门的了。” “你打量着蒙我呢,你家公子要是没在马车上,你又何必架着马车出来,快些叫你家公子下来见我!”钱淮书满是傲气。 墨奕却仍旧笑着开口:“钱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家公子确实不在马车上,再者说,蒙骗您对小人有什么好处呢?” “蒙骗我有什么好处?”钱淮书却依旧不买账,就是认定傅益桓肯定是在其中花天酒地,他冷笑一声继续开口,“若是不蒙骗我,只怕全是坏处吧?”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若是傅益桓真的在其中花天酒地,那他肯定能捉傅益桓个正着,届时还不是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不合规矩 思及至此,钱淮书便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就准备自己动手撩开车帘,却没想到那车帘居然被里面的人给缓缓地撩开了。 钱淮书立刻就摆了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看着墨奕。 只是这个得意刚刚升起,却被车内传下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这不是钱公子么?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此处来了?” 钱淮书闻言登时就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耳朵听错了,但是这双眼睛可是不会骗人。 马车里的确是有人,但是那人却是裴宇,而不是傅益桓。 “这……杜公子为何在这?” 钱淮书心中纳罕的同时说话也结巴了几分,他实在是想不通裴宇为何会在傅益桓的马车上。 裴宇摆摆手回道:“别提了,我那马车坏了,却又着急出门,没办法,只能把傅大公子的马车给借来了。” 说完之后他又拍了拍脑门补充道:“还有他的人,一并过来给我驾车了。” 钱淮书看看裴宇又看看墨奕,心中对于裴宇的说辞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方才他明明听见车内有女人的声音,怎么如今事情却和他所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杜公子,那方才车上的声音是……” 不过裴宇的说法却也不失为一个合理的解释,钱淮书没有办法,只能把方才听到的声音拿出来询问了一番。 裴宇一听这话顿时四处张望了张望,这才低声开口:“钱公子这么这般口无遮拦呢,方才马车内确实上演了一出活春宫,但是您可别到处乱说去,不然我这张脸可就算是丢尽了。不过您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让你上来看看。” “看个……”钱淮书觉得自己被耍了,一甩袍袖扭头就走。 他甩袖子的劲头很大,甚至连最后一个字都不知道甩去了何处。 不过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欢喜,裴宇看着钱淮书怒气冲冲地离去,心中顿时爽得不得了,待他走远之后,就在车内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墨奕,”裴宇笑了一阵这才吩咐道:“继续去四皇子的别院吧,看起来后面不会再有人拦住咱们了,对了,你家公子忙完了也会过去的。” “是。”墨奕应了一声便继续驾车,朝着四皇子别院的方向快步行去。 傅益桓所行之处带起了阵阵风声,将树梢上的积雪都给带落。 婉宁的双脚站定,却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公子这是做什么?”她这才问道。 傅益桓看她的模样,止不住轻笑一声:“自然是上演一出好戏。” “你觉得好些没有?这里离温泉庄子不远了,你我走过去吧。” 他直接就上前拉起了婉宁的胳膊,搀扶着她往温泉庄子去。 婉宁羞红了脸。 虽说她与傅益桓已经有了不少亲昵的举动,可今日这般还是不合规矩的。 她几次想开口,却全都咽了回去。 等远远地看到红袖以后,她才觉得不妥,慌慌张张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傅益桓的手里头抽了出来:“公子,这样不合规矩。” 傅益桓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有多话。 他快步上前去:“你家姑娘呢?” “傅大公子来了。”红袖的脸上都是遏制不住的兴奋,“我家姑娘正在里头垂钓,公子只管进去就是。” 她跟在傅益桓的身后,却在看到婉宁的时候露出了不满。 傅益桓往里走,眼看着齐玉妍独坐在那处垂钓,竟然有些像画上扮的渔婆。 要是单论起美貌来,齐玉妍比齐凌瑶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齐二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呢。” 傅益桓开了口,却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随手拿起身旁的鱼竿来。 这分明就是齐玉妍早就做好的准备。 谁料齐玉妍竟然红了脸:“我并不善这些,只是偶尔逗个趣,只怕今日是要让傅大公子见笑了。” 傅益桓没多嘴,而是将注意力落在了鱼竿上。 他的目光却是时不时地往婉宁的身上瞟,带着宠溺地斥责:“站在风口作甚?难道是嫌自己的身子好?” 婉宁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傅益桓是在说自己,等反应过来,便立刻站到了他的身旁去。 “你会不会?”傅益桓压着声音问道,话里头分明带着几分轻快。 婉宁摇了摇头:“奴婢蠢笨,不懂这些。” 二人的举动全都落在了齐玉妍的眼中。 和对自己的生疏客套不同,傅益桓对婉宁分明就是溺爱。 她的眼中已然带了酸涩,转头看向婉宁的时候却还是笑道:“要是婉宁姑娘蠢笨,我身旁这个可就不能见人了。” “你不会无妨,不如过来,我教你。”她说着,竟然还真的站起身来,要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婉宁。 婉宁受宠若惊:“奴婢不敢……齐二姑娘只管自己取乐就是,奴婢就是陪公子来的。” “我邀的是你,自然是要在意你的所思所想。”齐玉妍直接把她给拉了过来。 傅益桓瞧见这举动,心里头也是开怀。 齐玉妍对婉宁好,日后才不会委屈了婉宁。 他想到这里,捏着鱼竿的手一紧。 他实在是说不出来,自己从何时开始,挑选未来的娘子是只看她对婉宁好不好了。 “我就说婉宁姑娘聪慧,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就钓了鱼上来。” 齐玉妍夸赞的声音响起,还特意用手去碰了碰傅益桓的胳膊肘,“公子快看。” 傅益桓的思绪这才召了回来。 四目相对,齐玉妍都忍不住红了脸。 婉宁的拳头忍不住握紧,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 她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那些思绪全都甩了出去,等齐玉妍进了门,她肯定是会日日看到这样的情形。 “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继续吧。” 傅益桓面色平平,可话里头却带着些许的得意,“今日的晚饭可就看你钓多少鱼了。” 婉宁看到他的骄傲,也跟着高兴起来,便继续垂钓。 她的注意力都在鱼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人已经悄然离去。 齐玉妍先行一步到了凉亭,傅益桓才是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傅公子真是好福气,婉宁不仅人长得漂亮又很聪明,我可真是喜欢得很,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齐玉妍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着开口。 第二百七十章 这叫缘分 傅益桓直接就坐在了她的对面,嘴角噙着笑意应道:“等你日后嫁过来,不就可以整日跟婉宁见面了?到时候你们就算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 “嫁过来之后自然不会再有人敢说些什么,但是嫁过来之前总归是有些风言风语的。”齐玉妍听到此处脸上却是露出了落寞的神色,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傅益桓挑挑眉毛:“你都听到了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我虽然也姓齐,但却是在庄子上养大的庶女,只怕爹爹是不会同意让我嫁给你的,毕竟大户人家结亲都讲究门当户对,我这个身份,岂不是说明齐家看不起您么?”齐玉妍说着话便微微摇头。 傅益桓张张嘴还没有说话,那边齐玉妍便继续开口:“更何况,爹爹最宠爱的还是我的长姐,我本来身份就不如人家,再加上抢的还是她的东……她的人,她肯定会在暗中使绊子的。” “这可不是抢。”傅益桓却是少见地认真了起来,“这个叫做缘分,缘分来了可是挡也挡不住的。” 齐玉妍闻言心中窃喜,但嘴上却是继续再说齐凌瑶的坏话,她决定让傅益桓更加地厌弃齐凌瑶。 如此,自己的大计才不会落空。 “公子可真会说话,不像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整日在府中对我非打即骂,就连小女子的生母也没能逃脱她的魔掌,”她说到此处还掉下了几滴眼泪,落在石桌上顿时聚成了一小摊。 傅益桓不知该如何规劝,只能拍了拍齐玉妍的肩膀。 她这才抹去了眼泪继续开口:“不过如今算是熬出来了,小女子碰到了公子,往后可就不会再受那齐凌瑶的欺负与折磨了。” 傅益桓立刻就听出了齐玉妍的心思,石桌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那块定制玉佩,心中挣扎了好久,最后却反而没拿出来。 “齐二姑娘定会苦尽甘来的。” 他握着玉佩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但是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齐玉妍并没有在傅益桓的眼中看到自己所期盼的怒火,心头反而愤愤不平。 她正想继续开口的时候,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条鱼。 她看过去,却发现来人是婉宁。 “奴婢今日钓了不少的鱼,都是多亏了齐二姑娘,这条鱼就算作谢礼了。”婉宁瓮声瓮气道。 傅益桓却一眼就看了出来,她眼底的笑肯定就未达深处,不过就是做戏罢了。 他眼中添了几分不满。 看起来婉宁还是不能接纳齐玉妍的。 后宅中的女子果然都是如此,一个两个,只会拈酸吃醋。 傅益桓冷着脸开口:“今日叨扰二姑娘多时了,我还要去四皇子那里,就不与二姑娘多说了。” 说罢,他不满地拉着婉宁离开。 婉宁尚且来不及净手,就被傅益桓拉着走,手腕酸疼,却也不敢上手去柔。 等走出了很远,她才被傅益桓给一把甩开。 “公子这是做什么?奴婢好好的,可不曾惹公子生气。”她也别过头去,红了眼眶。 傅益桓觉得心中烦躁:“你如今也不本分了,齐二姑娘为着你好,你怎地毫不领情?” “奴婢没有。”婉宁一头雾水。 她细细回想了方才的事情,不曾觉得自己哪里不领情了。 她道:“齐二姑娘教了奴婢钓鱼,奴婢将钓来的鱼送她,难道就是不领情了?公子怕不是糊涂了,奴婢可从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你方才分明就不是真心谢她。”傅益桓想当然。 婉宁更懵了:“公子何出此言,奴婢怎么会不真心谢她?” 她听着这些话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你想出府? “公子迟早都是要娶妻的,便不是齐二姑娘也会有别家的姑娘,奴婢想得通透,可公子也不能因为要讨齐二姑娘欢心,来冤枉奴婢吧。”她抱怨道。 就连婉宁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说了从前不敢抱怨的话。 傅益桓也被这话给气得怒火中烧。 他是好心提醒婉宁,到了她的嘴里又成了冤枉。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我已经说过了,等她过门,我就抬你为妾,就算是如今没给你妾室的名分,你在院子里也不曾再受过苛待,婉宁,你可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婉宁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她有些听不懂傅益桓的话了。 从前的意思分明就是等齐玉妍过门,就叫自己出府,如今怎么又是抬为妾室? “奴婢听不懂公子的话,公子先前不是要等齐二姑娘过门,就放奴婢出府吗?” 婉宁直接发问,“奴婢以为,公子如今不给奴婢名分,就是为了等奴婢出府的时候不被人指指点点。” 傅益桓丝毫不记得方才是为何动怒了,一心全都扑在了她的话上。 “你想出府?” 这话将婉宁给吓了一跳。 她以为傅益桓一直都是知道的。 傅益桓的眼底不知在何时布满了红血丝。 他为婉宁筹谋了这么多,没想到竟然还是比不过傅皓谦。 傅益桓猛然伸手就抓住了婉宁的肩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的力气已经让婉宁皱起了眉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若是,双喜宴那日的人当真是傅皓谦,你如今还会想要出府么?” 婉宁本来疼得都要叫出声来,听见傅益桓的发问之后却是一头雾水,她实在是不知道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二公子了。 心中纳罕的同时,便把肩膀上的痛意抛去了脑后,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傅益桓见婉宁没有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冷笑一声便松开了手。 “我如今才算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我就不该把你给带回来,也好过如今闹成这副样子。”傅益桓冷笑着道出了这么一番话。 婉宁被这话气得心口直疼,不知道为何傅益桓会这般出言,若是放在平时,她肯定就是把这些话给咽下去了。 但是今日却是觉得不吐不快,索性便直接一股脑全部道了出来:“大公子,奴婢一开始的时候只想活命,可并没有想过任何要出府的事情。” “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叫你当时只是为了活命?” 第二百七十一章 傅大公子玩得可真花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却是轮到傅益桓愣神了,他面皮抽动了几下这才问道。 婉宁吸了吸鼻子这才开口:“那时候是听说大姑娘要把奴婢带到侯府去伺候姑爷,那姑爷是什么人府中可都传遍了,奴婢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只能铤而走险企图攀上二公子。” 傅益桓本来就一头雾水,听完婉宁的解释之后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这些事情他可是件件都不知晓。 “奴婢在一开始始终认为是攀附上了二公子,所以对他处处在意,时时留心,却没想到最后才发现是表错了情。” 不过婉宁却是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见傅益桓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 傅益桓已经被婉宁道出的话冲昏了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婉宁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不过那日在夫人的房中知道原来是大公子之后,奴婢便不敢再肖想二公子,已经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您的身上。”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之前一直低着头也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笑着开口。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奴婢也确信,二公子并不是奴婢的良人,他根本就比不上大公子您一星半点。” 这话却是讨好了傅益桓,让他的脸上出现了点点笑意,不再像之前那般满是错愕了。 他正准备出言说些什么,外面却是传来了墨奕的声音:“公子,到了。” 傅益桓皱皱眉头,这怎么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到了呢? 不过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能真的这般说,只能先吩咐墨奕把婉宁给送回去。 “墨奕,你先把婉宁给送回府上去。” 雪落无声,白茫茫的世界中只剩一片银装素裹。 裴宇隔着窗子就看到傅益桓,嘴角的笑就没有压下去过。 “傅大公子玩得可真花,青天白日的,竟然在马车上就控制不住了,钱淮书那狗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不过是做戏给他看罢了。”傅益桓说着,还伸手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四皇子的面色却凝重起来:“倘若只是做戏也就罢了,只怕你对那个奴婢动了真心,如今你与齐家的婚事可就差临门一脚了,千万别在这时候闹出幺蛾子来。” 茶桌上分明就留下了茶盏的印子。 傅益桓盯着那印子看了好一会儿的工夫,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 “傅益桓向来是有分寸的。”裴宇笑眯眯地打了圆场。 傅益桓将手中的茶水饮尽,这才开口:“齐大姑娘并非是个贤惠的,那二姑娘倒是不错,我想着要是能够把她给迎娶进门,想来是件好事。” 四皇子不曾想事情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看着傅益桓,正色道:“无论贤惠与否,嫡出和庶女能给你带来的助益都是不一样的,若是当真不喜齐大姑娘,便是将两人一同娶进门,都无妨。” 傅益桓并没有接茬。 裴宇这才察觉,自从他进门来就怪怪的。 他连忙给四皇子使了眼色,还不忘了打个圆场:“这些日子傅益桓也累了,至于这婚事也急不来,四皇子何必今日非要个定论呢。” “不过……”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傅益桓,你怎么从进门来,身上就有一股子鱼腥味,难不成是掉进池子里去了?” 傅益桓白他:“不过是钓鱼来罢了。” “四皇子倒是无须担心齐家一事,齐二姑娘虽是个庶女,可我看她的行径反倒是有野心的,如此一来,她一定会帮衬咱们。” 傅益桓将自己的心思摆到了明面上。 裴宇却是瞪大的眼睛:“你这是想要利用齐家的姑娘了?” 他不可置信。 这法子他们早就已经提出来了,可傅益桓却从来就不愿意,只是担心这齐家姑娘日后会落得跟他生母一样的下场,如今反倒是转了心思。 四皇子笑道:“当日我就说过,你并非傅相,自然不会纵容出一个于王氏一般的人来,只是我倒想知道你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呵,难道只许她们利用我?”傅益桓轻飘飘一句。 这样的话果然叫两人手上的动作一顿。 好一会儿的工夫,裴宇才笑道:“我还以为那个庶女会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也是如此,倒是叫我开了眼界。” 转眼间,三人便再次推杯换盏起来。 夜已经深了,寒霜从天空中飘落,大地上被镀成银色。 婉宁独坐在桌前,反倒觉得有些寂寥。 傅益桓尚未回来,王婆子也出去了,这偌大的院子,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婉宁孤零零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正好被刚从外头回来的王婆子看了个分明,她先是掩嘴轻笑,跟着就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迈进了屋中。 屋内的婉宁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王婆子已经行到了她的身后。 彼时婉宁正愁得很,却突然出现身后响起了声音:“婉宁,厨房里那好几条大鱼是怎么回事?” 婉宁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猛然一回头王婆子的身形便撞入了她的眼底,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当时眼睛就直了。 “几日不见,你怎么也学会偷懒了?”王婆子伸出手在婉宁眼前晃了晃,轻笑一声开口。 婉宁感受到脸上的风,这才注意倒不是在做梦,脸上先是一喜,而后便一下子扑进了王婆子的怀中。 “哎哟!慢点慢点!我这块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咯!” 王婆子被婉宁冲撞得险些摔倒,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收不住。 婉宁这才扶着王婆子坐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开口:“王婆子,您最近都去哪里了?也不说跟奴婢说上一声。” “还能去哪?只是回了趟老家罢了……” 王婆子闻言挑挑眉毛,而后便言辞闪烁地开口,说到一半便又把话题扯到了鱼上,“说起来,那鱼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什么鱼?”婉宁却也是微微发愣,不知道王婆子是在说什么,但是却突然拔高了声量喊道,“鱼!” 说完话朝着厨房的方向撒腿就跑。 第二百七十二章 醉酒 王婆子在后方看得发愣,但是却也不敢怠慢,循着婉宁的脚步便跟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厨房,王婆子刚一进去就看见婉宁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那几条鱼。 “这是怎么了?平日间可没见你这般慌乱呢?”王婆子一头雾水地询问道。 婉宁一边刮着鳞片一边叹气:“哎呀,王婆子,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这鱼啊是公子差人送回来的,还嘱咐奴婢做好了就给齐姑娘送去呢,但奴婢却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啊你!最近怎么对什么都不上心了呢?”王婆子拍着手背数落道。 但是虽说数落着婉宁,她还是走进来帮着婉宁忙活起来,厨房内的几个厨娘见状也是凑了过来。 这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全部收拾妥当了,下锅蒸上之后,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满屋子便都是鱼儿的香味了,装进食盒之后,王婆子就赶紧叫来墨奕送走了。 墨奕前脚刚走,喝得醉醺醺的傅益桓便行了进来。 本来还只是半醉,一进院子闻到那么重的鱼腥气,傅益桓顿时便忍不住了,撑在树下就狠狠地吐了一通,而后就被小厮给扶了进去。 王婆子连忙去煮了解酒汤,煮好之后便递到了婉宁的手中:“去吧,给公子送过去。” “王婆子,您还是派个别人去吧。”婉宁看着手里的汤,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放在了桌上。 王婆子却是又塞进了她的手中:“还派谁去?” “派谁去都行,总之就是别派奴婢去,奴婢现在可不敢见到公子。” 婉宁却担心傅益桓会因着这件事情迁怒自己,根本就不敢去。 但是这毕竟是王婆子,她拒绝了两次也没有起到作用。 王婆子撸起袖子就把婉宁给推了进去,她没有办法,只好朝着屋子里面行去。 婉宁虽说被王婆子给推了进去,但是这心中却依旧是慌得要命,就连手都抖得很厉害,满满的一碗解酒汤生生被洒出去半碗。 不过这会儿她也已经走到了傅益桓的床榻前方,这手却突然不抖了,毕竟床榻上的傅益桓睡得正香。 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把解酒汤放在了一旁,而后就盯着傅益桓的脸看了半晌。 却没想到傅益桓似乎有所察觉,嘴唇翕动了两下似乎是说了两句话。 她眉头一皱,急忙就把耳朵给递了过去,但是刚递过去就又被傅益桓给推开,朝着床下干呕了一阵这才躺回了床上。 婉宁见状立刻就端起了一旁的解酒汤,扶住傅益桓的身子就给他灌了下去。 虽说如今只剩了半碗,但是毕竟之前已经吐过了一次,他肚中的酒本来就不多了,所以灌下去之后立刻就起了作用,傅益桓的脸色变得好看了几分。 婉宁看着傅益桓喝了解酒汤,犹豫了再三还是跪下请罪:“请公子责罚,奴婢忘记了给齐二姑娘送鱼,方才才拜托墨奕小哥送去。” “我说怎么进来的时候院中一股子鱼腥味。”傅益桓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揉了揉发胀的头缓缓开口。 婉宁立刻就继续开口:“还请公子责罚。” “无妨,”傅益桓拍了拍自己的脸坐了起来,盯着地上跪着的婉宁看了半晌,这才开口回了一句,说着话他便穿鞋下了床,行到婉宁的身边把她给扶起来问道,“我且问问你,是不是铁了心地打算出府?” 婉宁被拉了起来本来就很慌乱,虽说傅益桓已经说了无妨,这时听到他这般开口,婉宁的心中顿时便犹豫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傅益桓见婉宁不说话,本想把她拉到桌前坐下,却鬼使神差地把她给拉到了床边。 两人都坐下之后婉宁这才轻声开口:“奴婢……奴婢想看看公子的表现,再做决定。” 傅益桓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顿时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便直接把婉宁给扑在了床上。 “公子,门……”婉宁只来得及道出了这么三个字,傅益桓却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傅益桓这边正跟婉宁一番云雨着,那边墨奕也已经来到了齐府。 “烦请通禀一声,给齐二姑娘送东西。”墨奕客客气气地对门前的小厮开口。 那小厮自然认得墨奕,应了一声刚准备要走,佩儿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墨奕,热络地就欢了上来。 小厮看了佩儿一眼又看了墨奕一眼,调转身形就快步朝着齐玉妍的住处赶去。 “墨奕小哥,什么风把您给吹到齐府来了?”佩儿笑着开口。 墨奕不耐烦地应道:“给齐姑娘送东西。” “原来如此,奴婢这就去寻大姑娘。”佩儿早就看见了墨奕手中的东西,立刻就说要把齐凌瑶给寻来。 墨奕直接就叫住了她冷声开口:“方才忘记说了,这是送给齐二姑娘的。” 佩儿的脚步一顿,面色顿时就耷拉了下去。 这时,红袖得了小厮的禀报正好赶到此处,一眼就看到了佩儿耷拉下去的脸色,她立刻就猜了出来佩儿肯定碰了一鼻子灰。 落井下石这事儿虽说不地道,但是对于佩儿来说,红袖可没有那么好的心肠。 行到墨奕跟前她立刻就噙着笑意开口:“多谢墨奕小哥跑这一趟了,傅大公子对我家姑娘可真是惦记得很,进来喝杯茶吧。” 墨奕却是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红袖目送着墨奕远去,而后拎着食盒得意洋洋地绕着佩儿走了一圈,这才伴着笑声远去了。 佩儿朝着红袖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但是这心中始终是气不过,立刻就调转身形回去告诉齐凌瑶了。 红袖不紧不慢地走着,嘴上甚至还哼起了小曲,那边的佩儿却脚步匆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赶到了齐凌瑶的住处,进到屋中便把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什么?!”齐凌瑶本来正在喝茶,听完之后立刻就把手中的茶盏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早就觉得这齐玉妍没安好心,没想到居然打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佩儿立刻又倒了一杯茶上前劝道:“姑娘,这身子可是自己的,您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确实,”齐凌瑶点了点头接过了佩儿递过来的茶盏开口,“要闹我也得去那齐玉妍的屋子里头闹去,这屋里的东西我可都欢喜得很,可不能通通砸碎了。” 说着话她就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在一旁的桌上就大步流星地赶了出去。 谁承想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齐夫人:“这般风风火火地要到哪去?” “娘。”齐凌瑶立刻就矮了半截,跟在齐夫人的后面就又进到了屋子里。 齐夫人脚下避着地上的碎瓷片,恨铁不成钢地问道:“这是又在跟谁置气呢?佩儿,快把这地上收拾一下。” 佩儿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立刻就退了出去,给齐夫人母女两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齐玉妍,娘您是不知道啊,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齐凌瑶闻言立刻行到了齐夫人的耳边,把方才佩儿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齐夫人听完却是不想齐凌瑶那般气恼,而是叹了口气开口:“萍儿啊,若是那傅益桓对你真没这个心思,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听娘一句劝,不如就放弃这个人,娘再给你重新相看一个,如何?” “不行!”齐凌瑶想都未想直接拒绝,“娘,您说女儿什么地方比不过那个齐玉妍啊?凭什么是我退出而不是她退出?” 这话正好被带着扫把回来的佩儿听个正着。 她先是把地上的东西扫了扫,这才添油加醋地开口:“夫人,小姐她说得也不错,那齐玉妍确实一直都在讨好婉宁那个贱婢,说不定就是她在从中作梗,坏了小姐的好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佩儿原只是想为自家小姐抱几句不平,却没想到却是给齐凌瑶提了个醒。 “娘,我改变主意了,既然那齐玉妍可以从婉宁那入手,那女儿自然也能够从她身上入手。”齐凌瑶噙着笑意开口。 齐夫人叹了口气没有说些什么,她知道如今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的,齐凌瑶摆明了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这边一片沉默,齐玉妍那边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红袖,你当真提着这食盒绕着那佩儿走了一圈么?”齐玉妍轻笑一声问道。 红袖立刻应道:“那是自然,小姐你是没看到,佩儿的脸跟吃了死苍蝇一般,别提有多解气了。” 齐玉妍闻言也是笑了一阵,但是旋即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红袖听见之后立刻行到了齐玉妍身旁问道:“小姐,奴婢是不是给您惹祸了?” “惹祸倒也算不上,”齐玉妍拉着红袖坐下这才开口,“不过那齐凌瑶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肯定一会儿就要过来寻个说法了。” “那样正好,奴婢还怕她不来呢?” 红袖却是站起身子回道:“到时候直接就跟她把事情挑明,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玉妍却是微微摇头:“不可,这件事情可以等傅益桓过来挑明,但不能咱们自己说,不然若是那傅益桓改变了心意,咱们不就是进退维谷的局面了么?” 她说完话又叹了口气,虽说是要等着傅益桓来挑明,但是看今日的情形,只怕这事儿并不容易了。 红袖闻言眼珠子转动了几分,但是却没有言语。 另外一边,王婆子在傅益桓的门外等到了半夜,见婉宁根本就没有出来,这才叹了口气回房去休息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好,除了齐凌瑶跟佩儿商量了一晚上的对策外。 次日一早,王婆子听见厨房当中有动静,便立刻穿好衣服朝着厨房赶去。 出去的时候就见天刚蒙蒙亮,看来离天亮还有好半天呢,她心中却是突然猜到了到底是谁在厨房中,便复又折返回去取了一件东西这才去了厨房。 不一会的厨房当中,王婆子看着其中的婉宁喜笑颜开:“我就知道是你。” “公子想不到的事情,奴婢得替他想着。” 婉宁叹了口气,把煎好的避子汤倒在碗中放在一旁晾着。 只是一瞬间,屋中便立刻升腾起了苦味。 婉宁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不过皱眉头归皱眉头,这不喝可不行,她咬了咬牙便视死如归地喝了下去。 王婆子看着婉宁喝完之后立刻笑道:“你这般懂事,难怪会叫公子喜欢。” 婉宁却是没有言语,毕竟实在是太苦了。 王婆子见状立刻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婉宁这才注意到是一盒果脯,她立刻就凑了过来。 “喏,给你。”王婆子见状便拿了一个递到了婉宁手中。 婉宁急忙扔进嘴里嚼了两口,初时只是冲淡了苦意,但是片刻婉宁却是一愣,毕竟这果脯的味道跟她娘亲做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王婆子,这是……”婉宁含糊不清地问道。 王婆子顿时皱紧了眉头:“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婉宁虽然心中诧异得很,但是王婆子的话语却不敢不听,又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这才迫不及待地看着王婆子。 “昨日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庄子,特意让刘婆子做了一份,本想着回来就给你,被你那鱼的事一搅和,却是给忘到了脑后。”王婆子这才笑着给婉宁解释了一番。 不知怎么,婉宁突然就想起昨日王婆子还数落自己不上心,没想到这么快就应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她却不敢笑王婆子,只能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拉住王婆子的手问道:“王婆子,那奴婢的爹娘怎么样了?” “放心吧,”王婆子点了点头,“你看你娘不是还给你做果脯了么?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公子还给他们请了郎中调理身子,相信只会越来越好的。” 婉宁顿时喜上眉梢:“那就好那就好,只是王婆子,奴婢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们呢?虽说知道他们没事,但就是想去见上一见。” 她说着话眼角立刻就有了泪,低着头不敢看王婆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打定了主意出府 王婆子见状立刻就把婉宁抱进了怀中:“快了快了,过年的时候应该就可以了。” “王婆子,您可不能骗奴婢。”婉宁闻言立刻就抬起了头。 王婆子立刻就瞪了眼睛:“胡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婉宁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嘴角却是忍不住地扬了起来。 见婉宁这副模样王婆子便笑着说道:“你再回去睡上一阵吧,昨夜累坏了吧?” 婉宁闻言立刻就红了脸庞,伸手拿起了果脯开口:“没有。” 说完之后掉头就跑。 王婆子看着婉宁的背影也是笑了一阵,迈开脚步就朝着自己的屋子行去。 婉宁虽然说着不累,但是回房之后还是浅浅地睡了一阵。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她今日不用当值,醒来之后便在屋中翻找着东西。 毕竟过年的时候就能见到自家娘亲了,她便想着给她纳个鞋底当礼物。 找到了东西刚坐在门前,却是直接就看见了王嬷嬷在跟自己招手。 婉宁手中的动作一顿,本来想着不去,但是王嬷嬷的动作却是一直都没有停下,她没有办法,只能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东西行了过去。 “王嬷嬷,怎么了?”婉宁行过去之后便直接问道。 王嬷嬷却是没有回答,反而拉起婉宁就来到了自己的屋子。 婉宁虽然不愿意,但是却也拗不过她,只能跟着走了过去。 等来到屋中之后,王嬷嬷便围着婉宁转了一圈,这才狐疑地开口:“婉宁,怎么你这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公子最近又没有碰过奴婢,若是还有动静那才奇怪了呢?” 婉宁只能谎称傅益桓最近没有碰过她。 王嬷嬷闻言却是丝毫不信:“不能吧?” “王嬷嬷是觉得奴婢在诓骗您么?”婉宁却是直接反问了一句。 王嬷嬷顿时笑着开口:“怎么会呢?只不过你得加把劲了。对了,你还记得之前欺负你的那个秀玉么?” 她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被婉宁这么一反问却是又被拿捏了,毕竟婉宁未必会有胆子敢诓骗她。 婉宁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却是依旧装出了一副刚刚知情的模样:“秀玉怎么了?” “让夫人给打发走了。”王嬷嬷不疑有他,立刻就得意洋洋地开口。 婉宁看着王嬷嬷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但还是立刻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朝着王氏的屋子那边就跪了下去:“奴婢多谢夫人。” “婉宁你这是干什么,快些起来!” 王嬷嬷立刻就把婉宁给扶了起来,还亲自动手掸了掸她身上的尘土,“夫人这般做只是想尽快听到你这边的好消息罢了。” 婉宁立刻应道:“奴婢会尽力的。” “今天先不急,毕竟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王嬷嬷却是摇摇头开口,而后四处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夫人挂念大公子的婚事,想要亲自去齐家走上一趟,夫人的意思是说叫你陪着一起去。” “王嬷嬷,奴婢不……”婉宁闻言很是震惊,登时就想要拒绝,但是却被王婆子的声音给瞬间打断了。 “婉宁你这个死丫头,到处寻你寻不到,没想到居然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你快些出来跟我回去,不然少不了就是一顿板子!”王婆子恶狠狠地骂道。 自二人的身份揭露以后,王婆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凶过她了。 婉宁心领神会,立刻就装出了害怕的样子来:“王嬷嬷,王婆子来寻我了……您先叫我走吧,不然,王婆子怕是又要打我了。” 她浑身瑟缩,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罢,去吧。”王嬷嬷皱眉。 眼下虽还不到年关,可是天气已经冷了,天寒地冻的,府里也没有几个人行走。 婉宁才受了委屈,如今正红了眼眶。 “哭什么?她要是强人所难,你只管把公子搬出来了事,左右这院子里的人看不上我们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王婆子斥责着,却也是心疼不已。 她拉起婉宁的手,将声音放柔了些:“她又叫你做什么去?” “不过是催促奴婢快些怀上公子的孩子罢了,是奴婢太娇柔了些,受不得骂。” 婉宁到底还是瞒了些,不想叫王婆子也跟着动气。 王婆子冷笑:“你打量我傻呢,她那个老货哪里会有什么好心肠,一定是又要你毁了两家的亲事吧,你别怕,我催催公子,叫她们主仆歇了这个心思。” 婉宁点头,心中却不是滋味。 傅益桓和齐家姑娘的婚事必然不能一直再耽搁下去了,只是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转眼,两人已经回了院子。 只是还没进门,婉宁就瞧见了璃落的身影。 璃落立时就上前去拉起了她的手:“王婆子,我带婉宁去那边亭子说些话, 一会儿就把她送回来。” “去吧。”王婆子挥了挥手,不再理会。 璃落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先把人带到了亭子里去,看着四下无人,她才问道:“我才听说秀玉被打发出去了,都说和你有关,你可知道?” “知道。” 婉宁并不隐瞒,将那日的事情细细说了。 叫她没想到的是,璃落竟然拍手叫好:“先前秀玉仗着自己是大姑娘身边的人可没少欺负你,现在可好了,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可夫人叫这件事情传扬了出去,分明就是想要利用我。”婉宁咬起了自己的下嘴唇。 她将还没出口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璃落早就看透了王氏那一颗脏心,更心疼婉宁夹在两边为难,叹息道:“要是大公子能出去立府就好了,还是说,你打定了主意想要出府?” 婉宁没说话。 “咱们这样的人肯定是不能去攀高门做正室大妇的,能够做个通房,吃喝不愁,日后能够被抬了妾室就已经很好了,就算是你铁了心要出去,只怕也未必会有这么好。” “我看大公子对你可是好得很呢。” 婉宁都明白。 她瓮声瓮气:“正是因为公子对我好,我才更加担心,主母难道容得下咱们这样的人?” “与其到时候被人赶出去,还不如咱们自己走。” 璃落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别肖想主母之位 可没一会儿的工夫,她却又再次笑了起来:“瞧你,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苛待妾室通房都是小门小户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这可是相府,能进这家门的肯定也是非富即贵,怎么可能会做出苛待的妾室的事情来?” “齐家不就苛待庶女?”婉宁越想越后怕。 并非她信不过齐玉妍,只是她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也见惯了这些事情,难免是要担心些的。 她拉起了璃落的手:“璃落姐姐,你我已经是伺候人的了,难道还要咱们的孩儿继续去伺候人不成?” 这话叫璃落有些懵。 她一时间并不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却始终都觉得不对劲。 二人谁也没再开口,却不曾想身后却突然响起了声音:“你便这般信不过我?执意要出府吗?” 这话把婉宁吓了一跳。 她立刻回头,却见傅益桓一脸阴沉。 她赶忙行了过去,正欲开口,却被傅益桓冷着声音打断:“璃落姑娘,如今天色不早了,我带着婉宁回院了。” 这话叫璃落受宠若惊。 她不过是个丫鬟,说好听些是傅益桓房中的通房,却也不至于有脸到叫公子知会她。 她急急站了起来,就连动作都有些不自然:“大公子说得是,如今时辰不早了,想来三公子也该回来了,奴婢也就告退了。” 婉宁还没看到璃落离开的背影,就直接被傅益桓给拉走了。 等回了院子,傅益桓却是一把将人甩在了地上,怒不可遏:“你倒是一边苦心孤诣地骗我,一边筹谋着出府去,将我耍得团团转。” 婉宁垂着头,一言未发。 “你当真看不出我为你的操持?还是认定了等日后你和齐二姑娘起了争执,我一定不会站在你这边?”傅益桓眼眶猩红,就连眼底都布满了红血丝。 他若非为了婉宁,又何必非要齐玉妍进门,又何必同齐玉妍纠缠这么久。 婉宁只是一味地垂着头,酸了鼻子,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王婆子自然听到了这么大的动静,忙出来打圆场:“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公子快些回去歇着吧,如今公务忙了,还是得保养好身子才行。” 傅益桓盯着婉宁,眼底的怒意并没有减少分毫。 “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是同傅中诚一般苛待庶子庶女的人不成?”他再次逼问。 婉宁抿起了自己的嘴唇。 这府里头,除了先夫人所出的傅益桓,和王氏所出的傅韵和傅皓谦,还有姨娘们所生的三公子傅益桓以及二姑娘傅雯。 傅益桓的生母去得早,索性就记在了王氏的名下,虽然不成器,却也是府里头的正经主子,日后也能分一杯羹。 至于傅雯,若非有事,这府里几乎没人能想起她来。 傅益桓似是被气急了,直接开口:“若是你实在放心不过,大可将日后的儿女记在主母的名下,也算是嫡子女了。” “那岂不是,奴婢日后连见她们一面都难?”婉宁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便是她日后被抬了妾室,也不过是奴婢,想见自己的儿女便是要比登天还难了。 这样的日子,她更不愿意。 傅益桓怒道:“那你想要如何?婉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就是奴婢出身,我能抬举你,已经是你天大的福分了,你该知足,别去想些不属于自己的。” 他往屋里走了两步,却又倏地停下了脚步,斜睥婉宁,冷声道:“更别肖想主母之位。” 这话叫婉宁的心,如坠冰窟。 等他走了,王婆子才上前去,将婉宁从地上扶了起来,皱着眉头斥责:“方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惹了公子不快?你这是做什么了?” 婉宁才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说了,王婆子就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抱怨道:“我只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蠢笨,同你娘一样,公子既然有心抬举你,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孩子,那齐二姑娘更是个庶女,自然也懂庶出的不易,怎么会胡来。” 这话叫她更是垂了头。 王婆子数落了好一会儿的工夫,却没听婉宁一句。 “也罢,都怪你娘把她那榆木脑袋全都遗传给你了。” 她拉起了婉宁的手,开口,“不过你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公子不要齐大姑娘而去选齐二姑娘,难道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婉宁皱眉。 王婆子点头:“那是自然。” 婉宁摇头:“或许是公子真心爱慕那齐二姑娘呢。” 王婆子没说话,只是转头走了。 说起来也是奇,这日晚上,傅益桓竟然又叫人送了一趟鱼肉去。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 齐凌瑶也就足足闹了三日。 齐大人被吵得头疼,不得已,在这日下朝后,直接把傅益桓给拦了下来。 “小傅大人留步。” 他慢悠悠追了上次,那气派分明就是已经摆起了岳丈的款,冷笑道,“小傅大人如今也是朝堂中人了,该比外头的人更懂规矩才对,怎么还能做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儿来?” 傅益桓挑眉:“下官不知齐大人的意思。” “你送到齐家的鱼,到底是什么意思?”齐大人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如今到底是在宫门口,多少官员来来往往,他若将此事大声叫嚷起来,只怕是要丢脸的,叫人以为他们齐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 傅益桓轻笑一声,倒是客气:“原是为着这件事儿,这毕竟是后院一事,在这里叫嚷怕是不好。” “既然知道不好,那你就该管好自己手下的人!”齐大人仍旧开口训斥。 这样居高临下的架势倒是叫傅益桓不满起来。 如今他还没迎娶齐家姑娘就多了一个活爹,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事儿来呢。 可这到底是在外头,他该懂得规矩,还是要懂得。 傅益桓拱了拱手:“等用过了午饭,下官自会登门,届时一定解答齐大人的疑问。” 齐大人左右看看,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他拂了衣袖:“那我就恭候小傅大人大驾光临了!” 午后的天儿倏地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有雷雨降临。 第二百七十六章 自降身价 “换身衣裳,等用了午饭,跟我到齐家去。” 傅益桓一进门,只留给婉宁这话儿,连笑模样都没有。 婉宁打了个冷颤,虽不知道他的气性怎么这般大,却还是往前追了两步,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今儿的天色不好,公子还是改日再去吧。” “你照做就是!”傅益桓冷眼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 婉宁许久不见他对自己这副模样,心中一阵恐慌。 她下意识地去拉傅益桓的衣袖,声音都带了哭腔:“公子可是还在生奴婢的气?” 这哭腔正好落在了傅益桓的心上,使得他身子一颤,忍不住看过去,却见婉宁正红着眼眶盯着自己看。 他说不出来这滋味,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揉成了一团。 “既然你铁了心想要出府,那就别在这里哭哭闹闹了,叫人恶心。”傅益桓别开自己的头,说出来的话万分伤人。 婉宁抿着自己的嘴。 这明明是自己一直期盼的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关头,反倒觉得心中酸涩。 傅益桓冷笑:“还是说,你准备改变主意了?” 婉宁说不上来。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的工夫,这才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抬头,开口:“公子忙了半日,想来肚子肯定饿了,奴婢先去传饭。” 说罢,她的背影便消失在了屋子里。 空余落寞。 王婆子见二人这般别扭,心中同样不是滋味,小声提醒:“公子也该改改自己这口是心非的脾气才对,明明是不想她走的,直接说不就是了?” “强人所难?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傅益桓的面上不见任何笑模样,“我自然会尽快将齐二姑娘迎娶进门,等一切尘埃落定,也就能将她送出府去,叫她一家团聚,去过想要的日子。” “这是公子心中所想?” “这是婉宁心中所想。” 傅益桓毫不犹豫,转头却又皱起了眉头。 又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四皇子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也崭露了锋芒,最好还是尽快拉拢朝中重臣。” “他也希望我和齐家姑娘能快些完婚呢。” 他这话叫王婆子的眼中全都是担忧。 王婆子几次张嘴,却都不曾说话。 她从小看着傅益桓长大,自然是知道他的固执脾气,只是却从没替自己着想过。 齐家人久等了。 齐大人一看傅益桓过来,立刻展露了笑模样:“贤侄快坐,我本想着请人叫你过来一块用午饭,又怕你府中事多,不如今儿就留下来用午饭吧。” 他才说完了话,就瞧见了傅益桓身后的婉宁,面色有些难看。 齐夫人更是直接阴阳怪气:“小傅大人可真看重这丫鬟,次次都带她来,难道是怕我们齐家的丫鬟伺候得不好?” “我是念旧情的人,有的人用惯了就离不了了。” 傅益桓轻笑,“婉宁,还不快上来见过齐大人和齐夫人。” 婉宁打了个冷颤。 这自古以来,还没哪个奴婢能这般得脸的。 就连齐大人就黑了脸。 齐大人苦笑着打着圆场:“我看婉宁姑娘的脸皮薄,还是莫要上来见礼了,只是日后我家那不成器过门,还要少不了婉宁姑娘操持呢。” 婉宁的目光只落在傅益桓的身上,全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不料,傅益桓竟然上来直接拉住她的手,笑道:“她在我那院子里做久了,连这身上的衣裳都得是她缝制的才好,不然穿不进去的。” 这话算是彻底拉高了婉宁在他那院子里的身价。 更是叫齐家别想着把婉宁给打发出去。 齐大人一听这话,只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 自家女儿还没过门,就先有了个这样的对手,日后的日子是肯定会难过的。 “贤侄并不是好美色之人,想来婉宁姑娘是真的妥帖,我们齐家虽然比不得相府显贵,却也有这样妥帖的人,你日后见了就知道了。”他继续打着圆场。 他虽然也有些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降低自己姑娘的身价去同一个奴婢比较。 倒也不光光是看中了傅益桓这相府长子的身份,更多的还是看重他背后的四皇子。 太子既是皇后所出,与他们齐家便是不共戴天的,至于其他的皇子,如今根本就看不出山水来,唯有这四皇子。 傅益桓更是继续笑道:“那小侄就等着了,不过我这丫鬟的手艺的确是好,日后齐二姑娘出嫁的时候,也能叫她帮着缝制嫁衣呢。” 这话叫齐大人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贤侄方才说谁?二姑娘?”他眼中错愕,“你的人固然好,却也没有帮着小姨子缝制嫁衣的,不如先帮凌瑶吧,她那丫头啊……” “我的人给齐大姑娘缝制嫁衣才是真的不好吧。” 傅益桓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要是大姑娘定下了婚期,实在着急,我也能叫我这丫头帮一把,只是,我似乎没听过齐大姑娘和谁定亲呢?” 齐大人和齐夫人对视了一眼。 齐夫人到底是个沉不住的气,登时就火了起来:“傅益桓,你打量我们齐家是个好欺负的不成?” “我们齐家的确是比不得你们相府脸面大,可祖上也是出过几个贵妃和嫔的,便是皇家也是多少沾点关系的,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却不肯娶我家凌瑶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一句接着一句,活像市井上的泼妇。 傅益桓面上仍然挂着笑:“齐夫人这话就难听了,我自知我这身份是配不上齐大姑娘的,这才委曲求全求娶二姑娘,怎么夫人还不愿意呢?再者,我从始至终,可都没说要娶大姑娘啊。” 齐夫人气不过,吵闹着就要冲上来。 婉宁立刻就挡在了傅益桓的身前,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傅益桓脸上方才的笑意瞬间消散,冷着脸站起身来,将婉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竟不知这齐家竟然跟市井一般热闹!” 齐大人脸上无光,瞪了一眼:“还不快退下。” 转头对着傅益桓的时候,也再也笑不出来了:“小傅大人是不是该把话说清楚?” “是。”傅益桓站起身来,朝着他恭恭敬敬作揖,“小生偶然在街上瞧见过齐二姑娘一次,正在救济那些穷苦的百姓,便再也不能忘,如此想来齐二姑娘该是如菩萨一般心善的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小侄斗胆,希望能够迎娶齐二姑娘。” 这话已经很明了了。 是齐二姑娘。 而不是齐大姑娘。 “你认真的?”齐大人看他。 虽说这两人都是他的女儿,可齐凌瑶到底是嫡女,同他关系也更加亲厚,和丞相府结亲说出去也有光。 傅益桓笑道:“齐大人,齐二姑娘虽然是个庶女,可到底也是齐家的姑娘,比别家的姑娘都要强的,只怕还是小侄高攀了。” 这两句说得齐大人喜笑颜开。 傅益桓如今是四皇子身边的红人,日后四皇子要是能顺利登基,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为了女儿得罪日后的权臣,不值当。 “那就如此吧。”他点头,“我可就等着傅相上门了。” 傅益桓将事情挑明了,这才再次走到了婉宁的身边,二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 “你将东西去送给齐二姑娘吧,瞧瞧针线上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他嘱咐,而后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直接就凑到了婉宁的耳边,十分亲昵,“告诉她,我自会想尽一切办法多要来她日后傍身的东西,叫她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是。”婉宁糊里糊涂的,却还是立刻就去了。 前头引路的丫鬟是齐夫人的心腹,如今看着婉宁也是不喜欢的。 她直接阴阳:“婉宁姑娘果真跟外头传扬的那般得傅大公子欢心,只是这样得脸的丫鬟,只怕日后会被主母所不容呢。” 婉宁没理会。 “我家那二姑娘更是出了名的脾气坏,婉宁姑娘日后当真是有罪受了。”她冷笑道。 婉宁还不知日后会何去何从,也知道齐玉妍是个表里不一的,只是这丫鬟说了挑拨的话,分明就是希望能借她的嘴说给傅益桓听。 她偏不。 她也笑道:“我家公子喜欢,便是那人的身上背了人命也要娶进门的,等二姑娘过了门,肯定也没人敢欺辱她,这脾气自然也就好了。” 丫鬟见她这般不识好歹,直接瞥了她一眼。 正好也到了齐玉妍的院子,她扶了扶发髻:“婉宁姑娘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了。” 婉宁不在意这态度,直接进门去了。 院子里头空荡荡的,连个扫洒的下人都没有,看起来竟是要比傅雯的日子还要难过几分。 她不敢擅自进门,而是在外头出声:“齐二姑娘可在里头,奴婢婉宁来给姑娘送东西。” 话音才落,红袖就出来了。 只是她红着眼眶,丝毫不见往日的泼辣。 “婉宁姑娘来了,我家姑娘才睡下了,只怕不好见人的,不然姑娘把东西给我吧。”她的话还带着哭腔。 婉宁自是将手里东西给了她,却还不忘了关切:“二姑娘怎么这会儿就睡下了,我家公子也来了,难道二姑娘不见一面?” 红袖的眼中有精光闪烁,却转瞬即逝:“改日吧,我家姑娘……真的睡下了。” “是睡下了?还是身上不舒服?”婉宁立时问道。 她自是看出了红袖的意思,虽说是套,她也附和下去了。 红袖掩面啜泣:“我不瞒婉宁姑娘,我家姑娘她如今是见不得人了……” 婉宁听得云里雾里。 她既然来了一遭,自然是问清楚,才好去回话的。 “红袖姐姐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没把我当外人,不如叫我进去见见二姑娘,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些忙呢。”她说着话,就真的往里走了两步。 红袖倒是假模假样地拦了一场,可眼底的得意却没有丝毫的消散。 婉宁进了屋子里头,这才察觉,这屋里头没一点儿热乎气,把手伸出来都冷。 她哈了一口冷气。 红袖眼疾手快地送上来了温热的手炉,难为情道:“婉宁姑娘恕罪,我们这院子里的炭火都被大姑娘给抢过去了,眼下就只有这些,姑娘别嫌弃。” “既如此,还是给二姑娘用吧。”婉宁仍旧递了回去。 她往前两步,果真见齐玉妍的脸上红肿起来,唇色惨白,双目紧闭,叫人瞧了,心尖都颤。 红袖果然又跟了上来:“婉宁姑娘可千万别将这事儿告诉傅大公子去,大姑娘从前不这样的,也是看傅大公子给我家姑娘送了些鱼肉来,这才动了怒。”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不是。”婉宁冷笑。 她不过是装得呆傻,并不是真傻,听了这话儿自然是明白红袖想要自己去告诉傅益桓的。 她自己去说可以,可受了别人的挑拨离间,可就不成了。 彼时,床榻上的齐玉妍突然就悠悠睁开了眼睛,眼中分明就没有任何的困顿之色,连那诧异都是后知后觉:“婉宁姑娘来了……” 她说完了话,立刻往旁边一转,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身上不好,还请婉宁姑娘先回去吧,改日,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婉宁看这主仆俩一块做戏,心头一阵恶寒。 可她却不得不附和下去:“二姑娘不必挡了,奴婢大概知晓了原委,一会儿就会如实禀告大公子的。” 她的话音才落,还没扭头往外头,就听到了外头的喧闹声。 “哪里来的狗东西,也敢拦着本姑娘!赶紧让开!”这是齐凌瑶的声音。 婉宁眉头一挑,看来齐夫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并没有想傅益桓来的事情告诉齐凌瑶呢。 红袖先行出门去,伸手拦着:“大姑娘,二姑娘这里现在正有贵客,二姑娘要是没别的事情,还是请先回去吧。” “贵客,就她这穷乡僻壤的地儿,能来什么贵客?”齐凌瑶的话中满是不屑,“我今儿偏要过去,你敢拦我?” 红袖上前拉了一下,就听到了她撕心裂肺地喊声:“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袖?不要命?赵婆子,还不快点把她抓起来,将这爪子砍下来了事!” 婉宁听到这一场闹剧,心中反倒怀疑起来。 也不知这主仆两个到底是故意来做戏的,还是日子当真这般苦。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齐凌瑶就已经进门来了。 齐凌瑶看着婉宁的杀意根本就遮掩不住,冷笑一声:“这是哪里来得下作东西,我怎么从没见过?这么闯进我家后院,是当我们齐家没人了不成?” 第二百七十八章 险些丢了命 “大姑娘安好。”婉宁不卑不亢,规矩行礼,“奴婢是跟在傅大公子身边的婉宁,四皇子妃的生辰宴上,你同奴婢见过的。” “哦?原来是你。”齐凌瑶神色慌张。 她自然是记得这个丫鬟,并且恨之入骨。 若是因着这个丫头,上回傅益桓来齐家的时候,她也就不必惹一身骚了。 她强装镇定:“不知你来我们齐家做什么?我们齐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奴婢是跟我家公子来的,听闻齐二姑娘身上不好,奴婢就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齐二姑娘在齐家竟然是过这么苦的日子,屋子里头竟然连炭火都没有,怕是连你们府上的奴婢都不如吧。”婉宁故意把话给挑明了。 齐凌瑶更加慌张起来。 她这苛待庶妹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了,日后肯定就没人愿意来娶自己了,而且傅益桓还在,她就更加不能让婉宁将这件事给说出去了。 比起讨好婉宁,还是让她彻底闭嘴更稳妥。 齐凌瑶立刻就给身后的赵婆子使了个眼色。 赵婆子点了点头,就笑着上前来:“婉宁姑娘跟老奴去喝杯茶吧,正好也叫老奴将其中的误会说给您听。” 她说着,手却直接捏住了婉宁的喉咙。 霎时间,婉宁呼吸不得。 红袖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让婉宁将这件事情去告诉傅益桓,替她家姑娘讨一个公道。 正是因为如此,她立刻就朝着赵婆子的肚子冲了过去。 一声吃痛之后,婉宁也顺利逃脱了魔爪。 如今,她身出齐家的宅院,就算是将这条小命葬送在这里,都绝对不会有人理会,唯一的法子就是跑! 约莫着一炷香的时辰,婉宁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齐家的正堂。 在她看到傅益桓的那一瞬间,就直接红了眼眶:“公子……” 傅益桓回头,被她脖子上的手掌印狠狠刺痛了双目,立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他这般亲昵的举动,分明就是没有将齐大人和齐夫人两人的脸面放在眼里。 婉宁还没来得及开口,齐凌瑶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上门来了。 她心中尚有余悸,直接就躲到了傅益桓的身后去。 “傅大公子合该好好管教自己身边的奴婢,擅闯齐家后院也就算了,竟然还对我家姑娘口出狂言,难不成这就是傅家的教养?”赵婆子直接倒打一耙。 齐夫人虽不知情况,却还是立刻给齐凌瑶使了眼色,叫她暂且退下去。 却没想到,齐凌瑶反而上前一步:“她是傅公子的人,我不想多加管束,还请傅公子自行处置吧。” 齐凌瑶说着话,还抹了一把眼泪,好不可怜。 傅益桓冷笑:“齐大姑娘没有多加管束,我这丫头就险些丧命,说是真的严加管教,今日我怕是就要见不到她了呢。” 齐凌瑶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发慌。 可她心里头明白,要是今日不能将婉宁给打发掉,只怕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傅大公子偏疼这丫鬟,人尽皆知,却也不能被她冲昏了头脑,外头都说你我的婚事,要是因一个丫鬟生了嫌隙,只怕傅大公子在外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齐凌瑶已然摆起了夫人的款,“宠妾灭妻,只怕连傅大公子的官位都要受到影响呢。” 傅益桓轻笑一声:“难道我如今在外的名声就好了?” 齐大人生怕自家女儿继续自作多情,若是惹恼了傅益桓,使得四皇子改变了心意,太子只怕就要来对他们齐家下手了。 他赶忙把人呵斥住:“胡闹!还不快回去!” “爹!本就是这个贱婢错了,您怎么还不帮着我说话呢?”齐凌瑶气得跺脚。 她从小到大,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齐大人都会摘给她。 如今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要是现在能够把这奴婢给处置掉,日后自己嫁过去也就能够轻松些了。 傅益桓继续轻笑:“齐大姑娘这话不对,我不过是护着我自己的丫鬟罢了,怎么就是宠妾灭妻了,大姑娘也并非在下的妻呢。” 齐凌瑶浑身颤抖,连声音都结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傅大公子方才已经提出要迎娶玉妍了。” 齐夫人赶忙站到她的身边,拉住了她,提醒道。 可正是这话,叫齐凌瑶已经彻底疯魔了。 她甩开齐夫人拉着自己的手,站定道傅益桓的面前,质问:“那你先前叫这丫鬟给我送玉佩,又是为着什么?” “外头那么多流言,你从未理会过,难道不是默认?” “如今你毁了我的清白名声,又说要娶我的庶妹,难道你的心肝被狗吃了不成?” 她一句接着一句,偏偏傅益桓无动于衷。 等齐凌瑶抱怨完了,傅益桓才慢悠悠开口:“先前我这丫头得罪了齐大姑娘,我便想着叫她拿块玉佩去赔礼,不曾想叫齐大姑娘误会了,实在是在下的不是,只是我与令妹情投意合,还请齐大姑娘成全。” “那我的那些名声……”齐凌瑶本就是准备鱼死网破的,如今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益桓却反问:“那些话是从哪里传出去的,难道齐大姑娘不知情吗?” 他的笑叫人毛骨悚然。 齐夫人自然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届时追根究底,齐家的名声也就毁了。 她赶忙拉住了齐凌瑶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提醒:“够了!先回去,要是真的闹起来,你爹可未必会护着你!” 她给赵婆子使了个眼色,齐凌瑶就被拉下去了。 等人一走,齐玉妍反倒是拖着病躯过来了。 她一进门,就跪在正堂之中:“爹爹,母亲,女儿不孝,竟然惹出这样的乱子来,还请爹爹责罚,莫要牵连到姐姐身上。” “责罚你,你姐姐的名声就能不被影响?” 齐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却还是忍不住训斥一句。 傅益桓看得清楚,齐玉妍虽然是做戏,可在齐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既如此…… 他上前去,直接将她的胳膊拉了起来:“此事与你并无干系,你倒也不必自请责罚。” 第二百七十九章 撑腰 齐家夫妇见状面皮立刻就抖了一下,不过两人却都是没有言语。 “齐大人,四皇子对我和你们齐家的婚事十分看重,早早地就约好了到时候要过来喝一杯喜酒,只不过齐二姑娘如今却伤成了这样,这婚事怕不是得往后延延了。”傅益桓对着齐大人直接开口。 而齐玉妍在被傅益桓扶起来之后,就乖巧地站在了他的后面,分明就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靠山。 齐大人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傅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在成婚之前,玉妍脸上的伤一定会好的,老夫绝对不会做让您跟四皇子为难的事情的。” “那样最好,不然,就只能拜托齐大人你亲自去跟四皇子解释了。”傅益桓点了点头含笑应道。 婉宁闻言立刻就站出来开口:“脸上的伤倒还是其次,只是齐二姑娘的屋子里那么冷,万一到时候染上了风寒又该如何是好呢?” “齐大人,可有此事?” 齐大人闻言顿时就是一瞪眼睛,刚想呵斥婉宁没大没小,傅益桓便抢先开口。 齐大人立刻就收回了视线,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个…那个…夫人,有还是没有?” 他支吾了半天,却是把问题又抛给了齐夫人。 “傅公子莫急,只是下人自作主张,送去的炭火少了一些,我这就让他们尽数补上。”齐夫人一瞬间也慌了神,但是她的心思却活络得很,立刻就应道。 傅益桓却是摆了摆手:“我不想再听借口了,今日听得已经够多的了,只不过若是齐二姑娘在齐家的日子在今天之后还是一样难过,那我可就不得不考虑把她接去四皇子府上暂住的事情了。” 齐大人闻言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傅益桓只是一位小辈,若不是借了四皇子的威风,怎敢在他的头上作福作威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傅益桓没有借四皇子的威风,这件事情本身也是他们理亏,根本就怨不得旁人。 见齐大人在一旁没有说话,齐夫人却是立刻开始吩咐下人了:“来人啊,把各处缺少的炭火都尽数送过去,先紧着二姑娘那边送。” “傅公子,已经照做了,您担心的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的,这您大可以放心。” 齐大人这时候也才如梦方醒,立刻就赔着笑脸开口。 傅益桓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言语。 齐大人立刻就给齐夫人使了一个眼色,她心领神会,上前柔声开口:“玉妍,走,回屋去,我叫人给你送些药去。” 婉宁见状顿时就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但是却还是后退一步让开了道路。 “玉妍,日后若是在齐府遇到麻烦了,不必忍气吞声,只管告诉我便是,大不了就不在此间住了。” 齐玉妍点了点头,迈步往前走了几步便回身给傅益桓行了一礼,行完礼刚欲转身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傅益桓的嘱咐。 齐玉妍听得分明,知道傅益桓这般开口并不全是说给她听的,而且也多半不是出于真心,主要是说给齐家夫妇听的。 不过她眼角却依然泛起了泪花,尽管不是出于真心,但是傅益桓却也是第一个肯为她说这些话的人。 一时间,这正堂之上又只剩下齐大人夫妇和傅益桓二人。 婉宁脖子上的掌印叫人触目惊心,却并没有抱怨一句委屈,而是乖巧地站在傅益桓的身后。 只是傅益桓瞧见,心中却升起了无形的怒火,连对齐大人的态度都没了方才的恭敬,而是冷声道:“齐大人,我这丫头是干干净净来的,如今脖子上这般难看,难道齐家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想来不过是女孩间的玩闹罢了,傅大公子怎么还较真呢?”齐夫人急急插了嘴。 知女莫若母。 她可不想自家女儿的坏名声被传扬出去。 傅益桓冷笑:“玩闹?若是这样都算得上是玩闹,那我将你家的丫鬟婆子剥皮抽筋怕是只算小打小闹了。” “齐大人,我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这丫头的,便是出门也要带着,这叫外人看了,你说我该如何解释?”他不听齐夫人的话,只跟齐大人说话。 齐大人原本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傅益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铁了心要给这丫头撑腰了。 他皮笑肉不笑:“贤侄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夫人,你快去查查这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打二十板子,打发出去,别祸害咱们家里头的名声。”他怒道。 齐夫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法子只能往齐凌瑶的院子里去。 婉宁瞧得出来傅益桓这是有心护着自己,却又不想他因为自己得罪了未来的岳丈,只好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公子,这到底是在齐家,别为了奴婢得罪了您未来……齐大人。” 傅益桓却反握住她的手,丝毫不避讳:“你受了委屈,我总会替你讨回来的,如今是这样,日后也是这样。” 这话叫婉宁心中的感动更甚。 她只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明明傅益桓对她这般好,她却一心想着出府去。 可要是不出府,就这么横插在他和齐玉妍中间,只怕更加难过。 她垂着头,思绪却已经飘了很远。 偏偏这时候齐夫人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赔了笑脸:“贤侄,我已经叫人打了那婆子板子,只是她毕竟是凌瑶的奶妈子,不好打发出府,我想着打了板子,叫她长些教训,也就够了。” 傅益桓嘴角噙着冷笑,并不理会,而是端起了一旁的茶盏。 此时无声胜有声。 齐大人心中更加慌张。 如今齐凌瑶的名声是尽毁了,日后想要高嫁是不能了,要是齐玉妍再没了这桩婚事,他们齐家就要被太子和皇后给拿捏住了。 为了齐家的前程,他立刻呵斥:“胡闹!婉宁姑娘在咱们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个区区的奶妈子,自己没规矩,还不打发出去,难不成想要连累咱们凌瑶的名声?” 他这话算是下了死命令。 齐夫人没别的法子,只能下令把人给打发出去。 如此,傅益桓来露出了满意的笑来:“齐大人果然是向着晚辈的,今儿也叨扰了不少的工夫,晚辈就不继续打扰了。” 第二百八十章 我不会亏了你 “婉宁,我们走吧。” 他连正眼都没有给齐夫人,直接迈开步子就走了。 婉宁见状也是立刻跟上,毕竟方才傅益桓走得急,完全没有看到齐家夫妇的脸已经彻底地黑了下去。 傅益桓的步子迈得飞快,婉宁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得上,而齐家的院子又极为宽敞,她不免有些体力不支起来。 等上了马车之后,婉宁却还是在兀自喘着粗气,几次想出言说话,最后却还是咽了下去。 不过这也倒怪不到傅益桓的身上,虽然有他走得很快的原因,但是却也有婉宁欲言又止的原因在。 傅益桓却是个聪明人,等着婉宁略微平静了几分这才闭着眼睛淡淡问道:“你又发现什么了?” “啊?没……没有。”婉宁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应道,说完之后便知道自己露马脚了,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傅益桓了。 虽然傅益桓闭着眼睛,但是婉宁却还是感觉他锐利的眼光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似乎一切秘密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傅益桓闻言干脆就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婉宁的下巴问道:“当真没有?” “确如公子所说。”婉宁被迫同傅益桓对视,待得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她心中最后的防线也应声破碎,只能点了点头。 傅益桓这才收回了手:“讲与我听。” “公子,方才那些事情,根本就是齐二姑娘跟红袖两人联手做的戏。”婉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应道。 傅益桓眉头微皱:“目的呢?” “目的?”婉宁却是反问一句,“公子难道不知,齐二姑娘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 “齐二姑娘的日子倒还真的很难过啊。” 傅益桓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开口,不过虽然在说齐玉妍,他的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婉宁的身上。 婉宁立刻回道:“谁说不是呢,所幸她遇到了公子您,若不是您的话,只怕她到死也还是受人欺负的。” “我说的倒不是这个,”傅益桓突然伸手把婉宁揽入了自己怀中,“若你日后你为我生出了庶出子女,我肯定不会让你们落得如此下场的,只会加倍地疼爱。” 婉宁感觉自己的心尖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鼻头一酸眼角顿时便湿润了起来,她立刻就又生出了留下的念头。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却是又被另外一股子念头给压制了下去。 婉宁再次道:“只是她们主仆二人故意做戏,挑拨奴婢意识到齐大姑娘的不好,奴婢倒觉得这手段很不光彩。” 这话里头的撒娇意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傅益桓方才分明看见婉宁眼中有泪,还等着她开口说出想要留下的话语,却没想到她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莫名其妙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我倒不觉得,你觉得哪里不光彩?” 傅益桓一时生了闷气,连说出的话语都冷了几分,甚至眼神当中还带上了几分审视。 婉宁看到傅益桓眼中的审视,顿时便很是伤心,抽动了几下鼻头却是没有言语。 傅益桓见她不说话更是着急,忍不住就催促道:“你到底是觉得这手段不光彩,还是觉得齐二姑娘不好?” 本来婉宁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傅益桓这次的质问却更是要命,她更加没了话说,只能低头抿着嘴。 傅益桓看到她这副模样,倏地觉得头疼。 他耐着性子道:“齐二姑娘的确是包藏祸心,可也是为了自己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她自小受尽了委屈,更懂得体谅别人的苦楚,知道我看重你,愿意接纳你,更没说过你半点不是,你怎的反而容不下她了?” 这话叫婉宁惶恐。 她不过是个奴婢,哪里能容不下日后的主母呢。 “公子误会了,奴婢……”婉宁欲为了自己的辩解,却见傅益桓闭上了眼。 到了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傅益桓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了:“你不过就是怕日后没个好的名分,又怕自己的儿女受了委屈,可这些都是由我做主的,我不会亏了你,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婉宁自然明白这些。 可她却还是不再想说话了。 只是她这样的模样落在傅益桓的眼里反而又是另一个意思:“怎么?还闹脾气?” 他伸手去握婉宁的手,却被后者给躲开了。 “婉宁,是不是我这些日子太惯着你了?”他没了耐性,着急起来。 先前她非要出府的事情,自己也已经不计较了,只想着只要自己用心对她,她自然能够看到自己的好,却没想到反而纵容了她的脾气。 他又怕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又开了口:“她容得下你,也愿意与你姐妹相称,你若觉得不舒服,日后我大可免了你的请安,叫你不必见她,可好?” 他睁开眼睛,将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声音带了些许的哀求:“莫要再想着出府了,不好吗?” 这话叫婉宁鼻头一酸,却并没有叫她改变自己心中的念头。 自己不过说了一句,可傅益桓却说了这话,明着是在哄自己,暗里却分明是在替齐玉妍开脱。 她不过是个奴婢,到底是不能与齐玉妍一般能同傅益桓举案齐眉的,傅益桓多护着齐玉妍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奴婢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婉宁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方才的话,公子只当没听见吧,是奴婢多嘴,忘了自己的本分。” 傅益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真的觉得婉宁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只是打那之后,婉宁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傅益桓,甚至还真的大病了一场。 王婆子送走了郎中,便进屋瞧她:“好容易出去了一遭,回来就病倒了,我看齐家果真是克你的,上次的磕伤还没讨个公道,如今又……” “嬷嬷,算了。”婉宁猛烈咳嗽了几声,“我是为奴为婢的,能干这些轻松活已经很好了,主子还给请了郎中来,就够了。” 王婆子察觉出婉宁言语当中的毕恭毕敬,心中顿时纳罕了起来:“婉宁,你这孩子该不是发烧了?怎么净说胡话?” 说着话便伸出右手拂上了婉宁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规矩 婉宁却一扭头躲过了王婆子伸来的手,语气冷冷地回应道:“奴婢很好,并没有发烧,方才也不是什么胡话,只是恪守本分罢了。不过王婆子居然说奴婢那些话是胡话,岂不是没有把公子放在眼中么?” 王婆子被婉宁这连珠炮似的一番话给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表情木然地看着婉宁。 婉宁被王婆子看得心慌,索性便直接闭上了眼睛不肯理会王婆子了。 她讨了个无趣,只能念叨着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傅益桓却是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就把屋子里看了一遍,但是却全然没有看见婉宁的身影,他还是没有往心里去,只当她是前些日子累到了,所以这几日才总是偷懒。 “墨奕,替我把婉宁叫来,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今日可不准她再偷懒了。” 傅益桓说着话便自己动手将桌上的卷轴平铺在了桌子上。 只不过片刻,他便发现墨奕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忍不住就抬眼问道:“何事?” “公子,婉宁她来不了,已经病倒了,一连好几日了。” 墨奕犹犹豫豫了一阵,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傅益桓顿时眉头一皱,手中的毛笔便立刻落在了地上,虽然心中很是急躁,但他还是重新拿了一支新的毛笔淡淡问道:“生的什么病?怎么这么严重?” 竹青随口解释了一句。 傅益桓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卷轴,干脆就站起身来,亲自寻到了小屋去。 婉宁才喝了药,刚刚睡下。 倒是王婆子瞧见傅益桓进来,把人请到了书房来。 “公子,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是瞧着您多辛苦的,只是如今婉宁这孩子实在是和齐家八字不合,不如公子还是准了她出府吧。”王婆子的话里头多是怜惜。 她伺候傅益桓这么多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可为了婉宁,却是不得不说了。 傅益桓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不由得开口:“难道妈妈也觉得日后我会委屈了她?” “这倒不是……”王婆子喟叹一声,“罢,这是你们二人的事儿,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多说了,只是老奴得提醒公子一句,先不说这齐二姑娘是不是好的,左右她身边的丫鬟是个心眼多的,只怕日后会欺负了婉宁去。” 傅益桓没说话,而是盯着桌上的卷轴出神。 转眼就到了晚上,屋子里头点燃了烛火。 婉宁的烧已经退了,肚里空空,想出去找些吃的。 却没想到刚一出门,迎面便撞见傅益桓正愣愣地站在廊下。 彼时他正背对着她,虽然不知道傅益桓是何时来的,但是婉宁却眼尖地发现他身上镀着一层光影。 想来是更深露重,沾染上了几层雾水吧。 婉宁琼鼻微皱,虽然心中还有着怨气,却还是转身进到屋内把他上次丢在这边的披风拿了出来。 默默行到傅益桓的后方,婉宁本想给他披上,只是踮起脚尖却还是够不到,也就只好作罢。 “公子,披上披风吧,更深露重容易着凉。” 闷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傅益桓闻言立刻就调转过来了身形,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后的婉宁。 他一手接过了披风,一手就要摸摸她的额头:“身子好些了么?” “公子莫要挂怀了,奴婢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婉宁虽然低着头,却还是感觉到了傅益桓的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傅益桓的手在空中就是一顿,撇了撇嘴还是把手给收了回去。 他明显感觉到了婉宁对自己的疏离,却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权当是她病了的缘故。 他轻咳了一声应道:“好些了便好。” 说着话便上前拉起了婉宁的小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 路上婉宁几次想要挣脱,但是却还是忍了下来,只能任由傅益桓牵着,穿过院子到了书房。 刚迈过书房的门槛,婉宁便闻见了书房里飘来的香气,肚子忍不住就咕咕叫了一声。 婉宁面上一红,空着的左手立刻就按住了肚子,而后便偷眼瞧了一下前方的傅益桓。 他却似乎没有听见,依旧迈步往前走去,只是面上却是挂上了几分笑意。 “在这里吃点吧,晚饭的时辰已经过了,这些是我吩咐厨房现做的。”落座之后傅益桓悠悠开口。 婉宁一听这话,本来食指大动的心思却是瞬间被压制了下去,噌地一声便站了起来开口:“奴婢惶恐,这不合规……” 规矩两个字都没有说完,婉宁便注意到傅益桓的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她咽了一口口水,愣是没敢继续往下说。 “坐,吃!”傅益桓沉默了半晌之后冷声开口。 婉宁没有办法,立刻就坐在了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就塞进了口中。 傅益桓见状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她也确实是饿了,本来还说着不合规矩,但是吃了一口之后,却是根本停不下来了,不过在她看来,更多的还是对于傅益桓的惧怕罢了。 眨眼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婉宁已经吃完了饭,刚一抬头就看见傅益桓在书桌前对自己招着手。 她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走了过去,但却在离傅益桓五步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公子有何吩咐?” 傅益桓嘴中轻啧了一声,骤然伸手就把婉宁给拉到了怀中,婉宁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也就只好作罢。 “好看么?”见婉宁不挣扎了,傅益桓便指着桌上的卷轴柔声开口。 婉宁偏头一看,瞬间就看见了桌上是一座宅院,而傅益桓如今指着的正是其中的一处别院。 她眉头一皱,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傅益桓日后的宅子,哑着嗓子开口:“很好看。” “喜欢么?”听到这句很好看之后,傅益桓却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才继续问道。 婉宁的目光落在了傅益桓手指的院子上头,地方大,又离着主屋近。 她自然就想当然了:“自然是好的,日后齐二姑娘住在这里,离着公子也便宜些。” “不是给她住的。”傅益桓悠悠道,“是给你住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替她安排好一切 婉宁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却是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傅益桓带着轻笑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这处原本就是个小院子,我特意叫人扩了,虽还比不过正屋,却也进够了,离着我也近,不过隔着一堵墙,我见你也方便些。” 这笑并未深入婉宁的心尖,反而叫她又不得不想起了傅益桓那日审视的目光来,心中又一阵刺痛。 “公子选的肯定都是好的。”婉宁笑不出来。 傅益桓倒是一心憧憬着以后,不曾留意她的异样,而是继续兴冲冲问道:“那你觉得这院子取个什么名好?” “日后既是你住,总得取个你满意的名字,瞧着才能舒心。”他没忘了解释一句。 婉宁仍旧是兴致不高,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这是新院子,别叫奴婢糟蹋了,还是公子来取名吧,奴婢也不爱这大院子,空荡荡的,吓人得很,跟王婆子一块住就很好。” 她没说出府,只将日后的自己还当成了一个丫鬟。 “王婆子自是挨着你的。”傅益桓指了一旁,“这处是专门隔出来的一个院子,有小门通着,你爹娘在这里也好。” 婉宁鼻头一酸。 原来傅益桓倒是替她筹谋得周全。 只是,王氏从前也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可到最后仍然拿自己的爹娘来作要挟。 “公子如此就是折煞奴婢了。”婉宁言辞闪烁,“公子可将这图送去给齐二姑娘看过了没有,她日后可是当家主母,总得她喜欢才好。” “你不必操心她。”傅益桓有些被败坏了兴致,将怀里的婉宁圈得更紧了一些,耳鬓厮磨“你的院子旁人都不能染指。” 婉宁却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硬生生压下了自己的心思。 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出府,但现在却还是不愿意说,毕竟如今可还在傅益桓的怀中呢。 “奴婢没念过多少时日的书,肚中的墨水不多,而且公子这件事情又说得好生突然,能不能给奴婢一些时间,待奴婢细细想想再回禀您?”她虽是搪塞,却也说得情真意切。 傅益桓一时间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噙着笑意点头应道:“当然可以,你几时想好了便几时告诉我,毕竟是给你挑选的住处,只要合你的心意便好。” 婉宁闻言却是目光闪烁了一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想要怎么布置这处院子?”傅益桓见婉宁没有说话,便兴致盎然地问道。 问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这话问得不对,直接就改了口,“或者你还是想去实地看看再做打算?” 婉宁立刻摆摆手应道:“公子真是太高看奴婢了,奴婢又怎么懂得这些?任凭公子做主,只要您喜欢就够了。” 话是如此,但是她心中却压根不想跟这宅子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我倒真没看出来,你这肚中竟然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傅益桓初时愣了一下,旋即便莞尔一笑,还以为婉宁是在讨好自己,毕竟若布置成他喜欢的样子,肯定会日日过去的。 婉宁心中苦笑本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实在不想再拂了傅益桓的一片好心。 “不过只有花花肠子可没用,还要多准备一些墨水在肚中才可以,只是倒也无妨,多置办一些书就可以,日后我可以过去教你读书,再远一些也方便教导儿女。” 傅益桓没察觉到婉宁的异常,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婉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才柔声开口:“都听公子的。”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么?”傅益桓却突然握住了婉宁的手,一边抚摸着她的手背一边冷声开口:“就算不是我喜欢的布置,就算都是你喜欢的布置,为了你我也会日日过去的。” “奴婢不敢。” “婉宁,别再说什么都听我的或者不敢的话了,”傅益桓又把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下,“我不希望见到你为了讨好我委曲求全的模样,只想让你做你本来的样子。” 这句话瞬间就击中了婉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鼻子一酸眼眶当中便涌上了泪水,急忙拼命地眨眼把它又给憋了回去。 虽然心中也很不舍,但是婉宁却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缘由——主母早晚都会进府。 与其到了那种时候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还不如在那之前就净身出府,也省得换来她的仇视。 只是婉宁却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傅益桓讲清楚这些事情。 彼时他还在闭着眼睛,想着今后的美好生活,婉宁实在不忍心一盆水浇灭他心中的火花。 只是缓一缓,届时一定要同公子讲清楚,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而在表面上却是点了点头应下。 看到婉宁点头之后,傅益桓心中的大石头也是骤然落地,虽然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但就怕婉宁会不愿意,若她还是执意出府,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幸,这一切都未发生。 婉宁心中还在胡思乱想着,却突然感觉被抱了起来。 她瞬间了然,偏过了头就埋进了傅益桓的脖颈旁,只当是最后一次吧。 这夜的傅益桓很是卖力,似乎要把前几日没有的都给补回来,直到日上三竿都不肯放过婉宁。 反观婉宁倒是反应平平,倒不是她心意已决,而是实在是太累了…… 翌日一早,外面已经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人声,婉宁便睁开了眼睛。 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傅益桓,他此刻睡得正香,安安静静地看了一阵,婉宁便准备去喝避子药。 却没想到刚要下床的时候,胳膊却被傅益桓一把给拉住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奴婢该去给您准备早饭了,而且那避子药也是要喝的。”婉宁说着话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傅益桓皱着眉头看了看婉宁的肚子,坐起身子开口:“我几时说过让你喝那种东西了?今日不用喝了!” “公子不行,那样不合规矩。”婉宁急忙应道。 傅益桓翻翻白眼,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量:“你怎么开口闭口就是规矩,那我说的话难道就不听了么?” “奴婢不敢。”婉宁急忙跪下担心惹怒了傅益桓。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后院太平 他却叹了口气把婉宁给扶了起来,掸了掸她身上的尘土开口说道:“长子出在主母的肚子里是我给那齐二姑娘的脸面,你就算生个女儿也是好的。” 婉宁心中骤然一惊,但也只能当作没听到似的,趁傅益桓没有注意便挣脱了他的手,而后便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傅益桓盯着婉宁落荒而逃,轻叹了一声便开始穿衣服。 婉宁自然可以当作没听到,但是他向来可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 “怎么了?身后有恶狗在撵着你么?” 婉宁急匆匆地跑进厨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往后面看了一眼,见傅益桓没有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王婆子见状则是打趣了一番。 恶狗? 婉宁闻言顿时苦笑,若真是恶狗倒还好了,毕竟只是跑开便也罢了,可傅益桓却比恶狗难缠得多。 但她却不敢把方才傅益桓的话语告诉王婆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开口:“没有,王婆子,熬一下避子汤吧。” 王婆子心中纳罕,但看婉宁却不想谈,点了点头便开始给婉宁熬制避子汤。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婉宁还在等着汤药变凉,却隐约听见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心中顿时紧张,也顾不得汤药很烫了,直接端起来闭上眼睛便灌了下去。 汤药很烫,顿时就把她烫得舌尖微微发疼,急忙又舀了一碗凉水,把舌头泡在了其中。 “你这丫头,怎么连冷热都不分了呢?”王婆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数落了一句。 话音刚落,傅益桓便从外面行了进来,看着婉宁正在一旁泡着舌头,而桌上的碗中还有一小口喝剩下的药。 他眉头一皱,上前拿起那个碗便掷到了院中,而后冷声开口:“王婆子,这药往后就别让婉宁喝了。” “公子这可不行,这不合规矩。”王婆子面露震惊,立刻摇头拒绝。 傅益桓眼底一寒:“规矩规矩,你们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规矩?我说不行难道就不是规矩么?” 王婆子闻言瞧了一眼婉宁,总算知道了方才为何她不顾烫嘴就把药给喝了下去。 “不用瞧她,”傅益桓继续开口,“以后生个庶女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婆子这才收回视线应道:“公子这话确实是没错的,但是就算妇科圣手,也不敢说到底怀的是男还是女,万一怀的是个儿子,总不能落了胎……” “不能落那便生下来!”傅益桓掷地有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一旁的婉宁。 婉宁闻言就是一哆嗦,手中的碗直接就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而后便立刻跪地惶恐着开口:“奴婢不敢,若是先生了庶子,那对齐二姑娘不公平。” “她也是庶出,自然知道庶出的难过,肯定不会为难你的。”傅益桓仍旧如此态度。 他虽为婉宁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还做了两手准备,却还是不希望他离开自己的,唯一能够圈住婉宁的,也只有孩子了。 婉宁却是咬着嘴唇,低头,瓮声瓮气:“二姑娘心善,自会体谅庶出的苦,可她不曾做错什么,公子却要叫全京城看她笑话,叫她如何自处?” 傅益桓没再说话。 王婆子听着婉宁的话,欣慰点头:“你倒是个通透的,比公子还懂些。” “既然你二人都是这个心思,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傅益桓只能妥协,可看向婉宁的眼神却有些落寞。 他分明就怕婉宁铁了心出府,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规劝了。 婉宁看着傅益桓那落寞的眼神也有些于心不忍,深吸了一口气便继续开口:“公子,齐二姑娘的日子过得那般难,日后公子可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的。” “那是自然,你大可以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对她的,” 傅益桓却是轻笑一声,还以为是婉宁改变了心态,而后便继续开口,“你要一直这样想的话,这后院肯定就是太平的很,肯定不会不睦的。” 他本是好意,只是不想让婉宁出府。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婉宁一听这话便更加坚定了想要出府的决心,毕竟若是傅益桓始终好好待齐二姑娘倒也罢了,他这人又偏爱喜怒无常。 人都说,对一个人好九百九十九天,第一千天不好了,那么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是个坏人。 而齐二姑娘肯定不会认为是傅益桓的错,只会把他对自己冷落的事情怪到自己头上,届时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 “公子,奴婢还是想出府去看看自己的爹娘。” 思及至此婉宁决心更加坚定,嘴上更是立刻跟傅益桓求了恩典。 傅益桓措手不及,顿时就瞪了眼睛:“什么?你……” 刚说到此处,立刻就看到了王婆子在跟自己挤眉弄眼,他心领神会,当时就改了口。 “这个,倒也还可以商量,毕竟总不能一直不让你们相见。”他话锋一转语气便松动了些许。 婉宁知道王婆子帮了自己,对她撑出了一副笑脸,而后继续开口:“公子,奴婢不是想要出府,只是想去见见爹娘,毕竟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之前也答应过,过年就可以去见他们了。” 傅益桓眉头一皱,他几时这般说过? 王婆子却是轻咳了一声,暗示了一番傅益桓,毕竟当时这话是她说出来搪塞婉宁的。 “确实,”傅益桓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就接过了话茬,“只是婉宁,我不让你去,只是担心王氏还没有放弃寻找刘婆子,若是再被她发现又该如何是好呢?” “公子大可以放心,奴婢肯定处处留心时时在意,毕竟那是奴婢的爹娘,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的。”婉宁却是言之凿凿地保证道。 傅益桓却摆了摆手:“还是不行,得让墨奕送你去,不然我始终放心不下。” “公子难不成是担心奴婢会跑,所以才派了墨奕小哥看着奴婢么?”婉宁却是反问一声。 傅益桓登时就像被踩中了尾巴:“我岂是那么不堪的人?” “奴婢只是太想爹娘罢了。”婉宁眼眶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 傅益桓最怕看见婉宁掉眼泪,立刻就答应道:“准你去,准你去,但你路上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第二百八十四章 煽风点火 “是,”婉宁立刻擦干了眼泪,“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恩准。” “你但说无妨。”如今只要婉宁不哭,让傅益桓干什么都行,他直接应道。 婉宁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奴婢想在爹娘身边多住两日。” “这个……”傅益桓顿时为难起来,但是看着婉宁似乎又要落泪,“那你就多住上几日,几时想回来便几时回来。” 王婆子见状,总觉得婉宁不对劲。 她不由得上来笑道:“公子,上次我去过一回,知道在哪,傅益桓仍旧点头不如叫老奴送她去吧,您也放心。” “好。”,“王婆子,你想跟着留下来说话也是好的。” 王婆子点了点头,就跟着婉宁收拾东西去了。 等出了院子,王婆子才不由得问道:“你今日同公子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本分里的,倒像是肺腑之言。” “公子既把齐二姑娘给娶进门,自然是要相敬如宾一辈子的,本就该对她好些。”婉宁脸色落寞。 王婆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又是一对苦命鸳鸯。 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 王婆子赶在了晚饭前回府,后头跟着的那人也就一块回来了。 她立刻就去将话禀告给了王嬷嬷。 王氏自然也就知晓了。 她脸上的冷笑叫她的嘴脸更加刻薄:“我说婉宁这小妮子怎么不着急呢,原来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叫那人直接把他们一家子抓回来。” “他也想,可那院子外头有人守着,他不敢打草惊蛇。”王嬷嬷继续道,“夫人,婉宁是不是留不得了。” 王氏面上的冷笑并没有缓解分毫:“如今傅益桓是不可能再迎娶齐家大姑娘了,留着婉宁那条贱命也没用,找时间,直接打发了吧。” “可奴婢听闻……”王嬷嬷看了眼外头,确定没人偷听,才道,“大公子好像求娶了齐家二姑娘。” “一个庶女,他也看得上?”王氏的话里都是震惊。 “奴婢找齐家的下人打听过了,说是大公子几回过去都带着婉宁那丫头,有心抬举,自然是娶个庶女,好拿捏了。” 王氏更是好奇:“难道这一切都是婉宁的手笔?我倒是低估了她。” 王嬷嬷给她捶腿,她便闭上眼睛细细思量了一番。 还以为王氏是睡着了,王嬷嬷便把捶腿的动作放轻了些,担心再把她给惊醒。 却没想到王氏突然睁开了眼睛冷笑道:“这傅益桓瞒得这般好,老爷肯定也被蒙在鼓里。” 这话倒是把王嬷嬷吓了一跳,毕竟她一直以为王氏睡着了,但是却也不敢声张,只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王嬷嬷,去做份糕点来,我要去傅相那边走上一遭。”王氏却不知道王嬷嬷在想什么,摆了摆手吩咐道。 王嬷嬷虽然方才被吓了一跳,但是这脑子却依然活络得很,一听王氏的意思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立刻应了一声就迈步行了出去。 王氏看着王嬷嬷远去的身影,站起身来在房中一边踱步一边念叨着:“我倒要看看你傅益桓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傅相才从外面回来,刚一进府便听小厮禀报道:“老爷,夫人在屋中等着您呢,虽说带着您爱吃的糕点来的,却总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在。” 无事不登三宝殿,傅相闻言心中纳罕,不知是她又整出了幺蛾子,还是傅益桓那个逆子又有了新花样,反正这两个人总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 傅相叹了口气,迈开脚步便往屋里走去。 屋内的王氏听出了傅相的脚步声,立刻就端着糕点行了出来,喜气洋洋地开口:“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家要出喜事了!” “恭我什么?贺我什么?”傅相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接过了一块糕点,迈步走了进去。 王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老爷您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傅相闻言坐在椅子上立刻问道。 李却是氏急忙搪塞道:“没……没事。” “快说,是不是傅益桓那个逆子又整幺蛾子了?”傅相却拍了桌子瞪着眼开口。 王氏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不是,只是昱儿准备迎娶那齐二姑娘了,我还以为您知道,这才过来道喜的,没想到居然是他自作主张。” “什么?这么大的事这个逆子都不告诉我,还敢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私订终身,他人在哪?立刻把他给我找来!”傅相顿时怒不可遏,当时就拍了桌子。 王氏急忙上前规劝道:“老爷莫急,先消消气,许是我听错了,毕竟是从齐家下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什么昱儿想娶齐二姑娘,是为着让婉宁那个丫头管家。” 傅相的瞳孔猛然放大,肯定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儿子为了一个奴婢,竟然干出了这种混账事来!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拍桌子:“把那个逆子给我带过来。” 婉宁一连在庄子上待了三日,反倒觉得心里头痛快。 大不了,她就做一辈子的奴婢,和爹娘守在庄子里头,偶尔还能见见王婆子,也是好的。 可刘婆子却察觉到了问题。 “婉宁,你是不是同大公子生了嫌隙,怎么还不回去呢?”她问着话,就进门来了。 婉宁言辞躲闪:“怎么会呢。” “茜儿,你同娘说实话。”她拉着婉宁的手坐下,“你跟着大公子,虽然最多只能做到妾室,可他对你好就够了,连我和你爹都照顾到了,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婉宁觉得心中酸涩,好奇谁都不能理解她的心思。 “娘,我同你和爹在一块,不好吗?”她的声音带了哽咽。 刘婆子一把就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安慰:“自然是好的。” “可你日后该如何自处?难道就不嫁人了?一辈子守着我们?” “好孩子,回去吧。” 婉宁拗不过刘婆子,只得回府去了。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都有些瘆人的感觉。 婉宁特意挑了晚上回来,就是不想被王氏安排的人发现自己家爹娘的下落。 却没想到刚走到傅益桓的院子外,冷不丁地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第二百八十五章 假惺惺 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回头一看面色却是变得非常难看。 借着朦胧的月色她才看清,绊倒她的居然是一个水杯,而这个水杯正好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她默默地蹲下身捡了起来,刚掸了掸上面粘上的尘土,紧接着就看见自己的衣物被子什么都被扔到了院子外面。 婉宁顿时面如死灰地站了起来,手上的杯子也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心中落寞得很,觉得自己就如同这些物件一样,没有用处了便被一脚踢开。 婉宁脸上有泪滑过,却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别哭了。”傅皓谦递上了帕子柔声开口。 婉宁被吓了一跳立刻抹掉眼泪弯腰行礼,但却根本不去接傅皓谦递来的帕子。 傅皓谦的胳膊都举酸了,把手收回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冷声开口:“你这是被傅益桓赶出来了?” 婉宁胡乱把自己的眼泪给擦掉了。 她再次欠身:“叫二公子看笑话了,不过是奴婢方才被风沙迷了眼睛罢了。” 傅皓谦分明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却并没有戳破,仍旧如从前般安慰:“大哥是个武将,脾气上来了,有时候压不住也是正常,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婉宁却觉得这不是傅益桓干的。 “你要是真觉得在大哥院子里待得不痛快,不如还回娘那去,再不济,来我院子里也是好的。”傅皓谦的声音带着沙哑。 婉宁却皱了眉头:“多谢二公子的好意,只是奴婢现在是大公子的人了,就不会另谋主子,还请二公子恕罪。” 她想抽身。 就在傅皓谦想再次开口的时候,突然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婉宁,你又在那偷什么懒呢,赶紧进来!不然仔细你的皮!” 王婆子怒道。 婉宁正好找到了脱身的借口,欠身:“王婆子在叫奴婢了,还请二公子恕罪。” 她立刻就小跑进了院子。 “嬷嬷,我的东西?”她立时问道。 王婆子瞥了一眼,不以为然:“不过是竹青耍脾气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正好那屋阴冷潮湿,对你身子也不好,搬到我旁边那屋子去住吧。” 婉宁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她把东西都收拾好,却始终都没听到傅益桓传召自己,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了眼黑漆漆的主屋,失魂落魄地想要进门,却没想到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竹青冰冷的声音也很快就传了出来:“婉宁,过来。” 婉宁脚步一顿,心中却‘咯噔’了一下,只觉得竹青今日对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态度。 她心中一紧,脚步更快了些,欠身:“竹青小哥,怎么了?” “公子身上不好,你过来给他擦身。”竹青只冷冷一句,就先抬脚进了门。 婉宁听到此处,心中瞬间就咯噔了一声,毕竟傅益桓的身子她最熟悉不过,墨奕小哥都说不好了,只怕现实会更严重的。 她愣了一瞬,却还是立刻就走进了屋子里面,转过屏风之后,傅益桓的身形就映入了她的眼底。 婉宁整个人就仿佛被雷击中了,捂着嘴看着面前的人——此刻傅益桓正面色惨白地趴在床上,整个人一动不动,看着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公子这种情况不能耽搁么?还不快些过来!”墨奕回头看着愣神的婉宁冷声喝道。 婉宁这才如梦方醒,往前迈了几步行到了盆前,一边洗着帕子一边问道:“公子好端端地怎么又变成了这般?”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傅益桓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墨奕已经变了脸色。 “婉宁,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别在这假惺惺了。”墨奕冷哼一声开口。 婉宁眉头一皱,立刻回头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少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墨奕盯着婉宁缓缓开口,“若是没有你之前一直抛头露面,又怎会得罪了那齐大姑娘,齐家的人又怎会胡说八道,王氏又如何去老爷面前煽风点火,公子他又怎会……” 墨奕说到此处已然说不下去,但是婉宁却听得分明,照这么来说的话,这事情确实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本来就十分自责了,眼泪无声地滑落,落到手下的盆子当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若是傅益桓醒着的话,此刻肯定已经手忙脚乱地在哄她了,只是如今他却因着自己的原因躺在了此处。 墨奕却不合时宜地继续开口:“你有什么脸哭呢?你要哭也背过身去别让公子看见,他最见不得你哭了!” “墨奕小哥,你话不要说得这般难听,那些都是公子的意思,岂是我一个小小的丫鬟可以左右的,我只是想跟我爹娘好好生活啊……” 婉宁一听这话却是瞬间来了脾气,把手中的帕子直接扔进了水盆里,怒气冲冲地回身开口。 哀莫大于心死,婉宁如今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才敢对墨奕这般开口,换作平时,她肯定是静静地听着不敢有怨言。 婉宁说完之后便徒然地坐在了地上:“不要来怨恨我,我只是个奴婢罢了,不要来怨恨我。” 墨奕没想过婉宁会闹脾气,一时间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婉宁憋了好几日的委屈全都化成了眼泪,决堤而出。 傅益桓在梦中极不安稳,似是听到了她的哭声,拧了眉头。 可传来了却是竹青结结巴巴的声音:“那你也不该出府……” 婉宁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若是你没出府,就凭你在王氏跟前伺候了这么多的脸面,总能劝上两句,叫公子少挨些打。”竹青被气得说话都没了章法。 婉宁又往前逼了一步,怒道:“你难道不是娘生爹养的?我自过来已有两个多月,不曾有休息的日子,如今到了年下,怎的就不能去看自己的爹娘了?” “竹青小哥难道也学外头那起子人无理取闹?王氏有心发难,怎么会管我在不在?我在那院里连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一脚,我去劝,你觉得王氏会理会?” 她一句接着一句,反倒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竹青咽了口唾沫,准备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吃痛声。 两人即刻就凑到了床边:“公子怎么样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这种日子,她不想要 “怎么又哭了?”傅益桓皱眉,想要伸手替她擦擦眼角的泪水,却扯到了身后的伤口。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王氏看我不顺眼又不是一两日的功夫,老头子也不是头一回打我,这次不成,总还有下一次,左右是与你无关的。” “公子……”这话却叫婉宁心中添了负担。 傅益桓却是摆了摆手,似乎知道婉宁要说什么,生生堵住了她的嘴,而后才开口:“婉宁,你去给我熬碗鸡汤来,这皮肉伤就得多补充些营养才是。” “是。”婉宁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奔着厨房去了。 她一路上都强忍着眼泪,到厨房之后见四下无人,这才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 方才傅益桓替她擦眼泪那一幕让她的心脏狠狠地又疼了一下,但当着他的面实在不忍再掉眼泪。 王婆子也在厨房当中熬药,方才只是蹲下了身子添柴,如今听到哭声,抬眼一看就看到了婉宁,她叹了口气问道:“见到公子了?他可有好一些?” “嬷嬷,公子这次是又因着什么挨了打?” 婉宁听见动静,微微地摇了摇头,一边准备着熬鸡汤的东西一边询问道。 王婆子站起身来直了直腰,摇了摇头开口:“真要有原因,那墨奕也就不会把脾气撒到你那些死物上了,这不是没有原因,他这才迁怒到了你的身上么?” “没有原因?”婉宁切鸡肉的手就是一顿,抬头,皱着眉头询问道。 王婆子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就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般,就连东边天塌了,西边院墙倒了这种事情,老爷都会怪在公子的头上,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谁又敢说个什么呢?” 婉宁闻言却是没有说话,依旧在一刀一刀切着案板上的鸡肉。 只是她的心中此刻已经乱作了一团,按刘婆子的话语来说,傅相就是天底下最后一个正人君子。 怎么如今反倒成了胡乱发火,暴躁不安的人了呢? 红日初升,天际泛起微微的霞光,清晨的雾气也散尽了,露珠滚落在地面上,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色彩。 婉宁忙完了手上的活就到了傅益桓的院子。 才到门口,正巧就碰上了才从屋里头出来的璃落。 她赶紧招呼:“璃落姐姐,你快来——” “婉宁?”璃落疲惫的脸上立刻洋溢了笑容,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有空来了?” “姐姐可有空,陪我去亭子里坐坐?” 傅益桓虽担了个嫡出的名儿,却到底是比不过傅益桓和傅皓谦的,这处也不大有人来,她们姐妹正好说话。 二人才在亭子坐定,璃落就笑道:“我还不曾恭喜你呢,大公子分家的宅子已经定好了,等成了婚,你也就脱离苦海了。” “姐姐真的觉得是脱离苦海?”婉宁反问。 璃落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而后便抬手拂上了婉宁的脑门:“你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么?摸着也不烫啊。” “我很好,没有发烧,没有说胡话,”婉宁把璃落的手扫去了一旁,而后又是一句反问:“璃落姐姐是如何知道宅子的事情的?” 说完之后她就紧紧地盯着璃落的眼睛,一丝一毫的说谎机会都不想给到她。 璃落却眨了眨眼睛迷惑地开口:“这还用谁说?自然是那齐家的人说的,傅益桓公子娶齐二姑娘的事情也是从他们那传出来的。” “齐家?”婉宁顿时发起呆来,就算说到齐家,也肯定就是那齐玉妍,齐凌瑶犯不上在别人面前自揭伤疤。 但是她却想不通,毕竟在这种时候把事情宣扬出来有什么好处呢? 先不说傅相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这妹妹抢了姐姐的男人,传出去的话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啊。 齐玉妍没有那么傻,不然齐凌瑶又怎么会斗不过她? 璃落见婉宁念叨了齐家两个字之后便发起了呆来,立刻坐过去揽住了她的肩头:“婉宁,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 “啊?哦……”婉宁这才如梦方醒,但也不想让璃落也卷到这件事情里面。 心中思索了一番便搪塞道:“也没什么,只是担心齐二姑娘不是个好的主母,到时候可就有苦日子过了。” 璃落不疑有他,立刻就出言安慰道:“婉宁,你要这般想可就错了,就算那齐二姑娘不是一个好主母,但是最起码大公子还是待见你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是担心,毕竟她肯定会容不下我的。” 婉宁微微摇头,说完之后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璃落点了点头安慰道:“确实,不过比起府中现在的几个姨娘来,你的处境肯定会比她们好上不少的,凡事你都得往开处想,不然早晚会把自己给别扭死。” 婉宁一听这句话,本来就埋的很低的头却是低得更深,双手绞在一起低声开口:“我可不想过府中那些姨娘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 “但最起码衣食无忧不是么?”璃落握住了婉宁的手柔声开口。 婉宁抬眼盯着璃落:“你知道的,璃落姐姐,我想要的可不单单只是衣食无忧。” “姐姐自然知道,但是首先你得先保证衣食无忧,才能想其他的,不然,你连活都活不下去。”璃落伸手把婉宁鬓角乱糟糟的头发捋了捋开口。 婉宁一听这话却是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我肯定不会选那种每天只能等着主公过来临幸的日子的。 只是她不想告诉璃落,毕竟璃落马上就要过上这种日子了。 她吸了吸鼻子话锋一转:“姐姐可听闻我家公子挨打一事?” “你家公子……”璃落眼神顿时闪烁了几分,而后便改口道:“怎么又挨打了,我倒是刚刚听闻。” “不对!”婉宁一把抓住了璃落的手,“姐姐肯定知道什么对吧?” 璃落鼻尖上都渗出了几滴汗液:“怎么可能,我什么都不知道。” 婉宁审视着璃落并没有出言。 璃落喟叹一声:“罢,我也不瞒你了——” “有人说,大公子娶齐二姑娘进门是为着抬举你,叫你管着家,这才惹恼了老爷。” 她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道,“老爷是真的动了怒,想要把你给打发出去呢,后来也不知怎的,又改了心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小哭包 婉宁嘴巴微张。 她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可就是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齐玉妍捣鬼,还是齐凌瑶了。 带着心事一路回到了院子,刚一进院子迎面就看见傅益桓坐在廊下,他定定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自己在后面站了半天都没有察觉。 婉宁担心他着凉,快步进到屋内抱出了大氅,行到身后轻手轻脚地给他披在了身上——担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公子,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若是再受了凉可就要再往后拖些时日了,还是尽快回屋去躺着休养吧。”披上之后她这才柔声劝说道。 傅益桓转过头来,往一旁移了移让出了一个位置,而后开口:“过来坐吧。” “奴婢站着便好。”婉宁却不肯过去,微微摇了摇头。 傅益桓眉头微皱,一把就把婉宁拉到了身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口:“婉宁,我的身子可没有那么娇气,之前在战场上的时候,我还记得有过一次前后透亮的伤,但还是要继续打仗,你看我这不是也过来了么?” 婉宁听见前后透亮的伤之后,整个心就好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心疼地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不过嘴上确实什么都未说。 虽然嘴上未说,但是傅益桓却明显感觉到了婉宁的手瞬间冰凉了不少,立刻就用两只手给她捂了起来,哈了一口气这才询问道:“你方才到哪里去了?一直寻不见你。” 婉宁神情淡淡,如实回道:“奴婢方才在院子里头无趣,便去三公子的院里找璃落姐姐说话了。” “你倒是同她亲厚。”傅益桓的笑分明就没达眼底,这话更是叫她捉摸不定。 她却顺着说了下去:“是,先前在夫人院里的时候,旁人都欺负我,就璃落姐姐护着我,我自然是同她好的。” 婉宁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提起璃落的时候,眼睛还闪着光。 傅益桓对傅益桓并无偏见,却也不爱来往。 “你既同她好,日后无趣了,就请她来坐坐。” 他开了口,顿了顿,又赶忙解释道,“你别怕傅益桓不同意,你只要开口,我自会去帮你说的。” 婉宁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她毕竟是个女子,又是个奴婢,素来伏低做小,饶是如此都免不了被人欺凌,可自来这院子,她的日子便渐渐好了。 不被人当成奴婢,而是当成个人。 她红了眼眶。 “这又是怎的了?”傅益桓惨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焦急。 他轻笑着哄她:“你说说你,多大年岁了,竟然还跟个小哭包一样。” 婉宁听着这哄小孩的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听得了傅益桓的一声吃痛,便又自责起来。 “罢了,也就我惯着你这个脾气,换了旁人只怕真的要将你给赶出去了。”傅益桓轻笑着在她的头上揉了两下。 婉宁整齐的发髻瞬间凌乱起来。 她撇了撇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傅益桓都在府里头养病,别的院子也没人来打扰,倒是清静。 只是,傅益桓日日晚上都缠着婉宁,好似不知疲倦似的,次次都能到天亮,而婉宁更是一顿避子汤药都不敢落。 眼瞅着便要过年,朝中的事务慢慢多了起来,傅益桓也不好一直告假,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索性也就上朝去了。 婉宁起身,贴心为他穿衣戴帽。 “今儿你好生收拾一下自己,一会齐家人过来,我既是去上朝陪不了,便由你代我去。”傅益桓低头看她。 婉宁为他整理朝服的手一顿,很快就恢复如常:“齐家是见公子的,奴婢人微言轻,怕是不能代公子去呢。” “王氏嘴里头的不干不净的,十有八九会毁了这门亲事,届时,还是得你公子我厚着脸皮去齐家负荆请罪,你替我看着,也好随机应变。”傅益桓道。 “况且,便是你不去,王氏一会儿也得差人来叫去碍齐夫人的眼。” 婉宁早就已经进退两难了,只能硬着头皮应道:“那奴婢就谨遵公子吩咐。” “谨遵的话就去换上一身衣服。”傅益桓方才正在戴官帽,戴好之后才回过头来又嘱咐了一句。 婉宁回了一张笑脸,却是没有言语。 傅益桓看了她一瞬,外面竹青就在喊了:“公子,再不出发的话只怕会误了时辰。” 傅益桓点头,而后指了指婉宁身上的衣服,这才转身行了出去。 婉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不久后也消弭了,院子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她这才行到了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把身上的衣服看了个遍。 “这衣服有什么不妥么?不是很合规矩么?”婉宁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念叨了一遍。 而后便准备恪守奴婢的本分——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不然王氏和那齐夫人肯定会借题发挥的,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个麻烦。 她决定好之后,便没有去找王婆子讨要新衣服,而是轻手轻脚地朝着院子外面行去。 婉宁很是了解傅益桓,他这人一向喜欢双保险,就拿换衣服这件事情来说,自己肯定是不想换的,但是傅益桓说不定早就吩咐了王婆子备下了衣服。 她提着一口气穿过院子,生怕惊动了王婆子,自认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却没想到,在离院门还有几步路的时候,王婆子的屋子里便传来了声音:“婉宁,要去哪里?” “去夫人屋子那边见齐家的人,”婉宁脸上顿时满是苦笑,但她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依旧在往前走去,“是公子交代的,奴婢可得快着点。” “晚去一会也不会如何的,更何况公子还交代了我事情。”王婆子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果然! 婉宁暗叹一声,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苦着一张脸调转身形进了王婆子的屋子。 “你怎么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你摸摸这衣服的料子,多滑啊。”王婆子见婉宁哭丧着脸,没好气地训斥了一顿,而后便献宝似的把傅益桓之前给她的衣服抱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会勾人才好 婉宁脸上顿时满是错愕,但还是伸手上前摸了摸,下意识地开口:“确实很滑……” “对吧,那你还不赶紧换上?”王婆子翻翻白眼。 婉宁急忙摆手:“奴婢换?不不不,不行,奴婢身上这件粗布的就挺好,穿这么好的衣服岂不是糟践料子么?” “糟践什么料子?说得那么难听,左右只是一件衣服罢了,它又知道什么?”王婆子恨铁不成钢地开口。 婉宁摸着那件衣服轻声念叨道:“若是穿了它去,可就失了奴婢的本分,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风雨来呢。” “你还不理解公子的意思么?”王婆子拍了拍婉宁的肩头,“他是想让你从这一刻开始就立起来,不然日后只会被齐家当成奴婢。” 婉宁点点头:“公子的用意奴婢都明白,只是却没胆子穿上这件衣服去见齐夫人。” 王婆子却不由分说,关上门之后便把婉宁的外衣扯了下来,而后便强行给她换上了那件衣服。 “这不是很好么?”换好之后王婆子上下打量了一通,这才拍了拍手开口。 婉宁却觉得哪哪都不自在:“王婆子,很好确实是很好,但是奴婢哪还有一点奴婢的样子?穿着这件衣服还怎么端茶倒水?” “谁说让你端茶倒水了?公子只说让你去陪着齐夫人不是么?”王婆子却反问一句。 婉宁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她早早地就到了主院,当值的正是锦文。 锦文也知道攀高枝,笑盈盈就过来了:“婉宁姐姐来了,我一大早就听王嬷嬷说你今日会过来,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她早就听闻了傅益桓要抬举婉宁的事情,虽说再抬举也只能是个姨娘。 可架不住主君喜欢,日后要是能诞下子嗣更是前程无量,更别说婉宁性子柔弱,不跟王氏一般动辄打骂人,她要能过去伺候,这好日子不就来了。 “姐姐在外头站站,我去屋里通传一声。”锦文说着,压低了声音,叹了一口气,“你可千万别怪我叫你在这冻着,你也知道夫人的脾气,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婉宁装傻:“礼数在这,应该的。” 锦文撇了撇嘴,心里头骂了一句‘木头’,便进门去了。 想着是老天不眷顾,她才进门就碰见了王嬷嬷,这差事自然就落在了王嬷嬷身上。 王氏更是有心磋磨婉宁,叫她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这才叫人进来了。 婉宁站得久了,腿脚都木了。 彼时一动,身子整个就要往前倒去。 锦文倒是个会钻空子的,眼疾手快地将人给扶住了。 她压低了声音抱怨:“夫人这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二公子看重婉宁姐姐,竟然还这般磋磨你,分明就是……” 婉宁立刻就拉住了她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 锦文也适时地闭了嘴。 “一个贱婢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走路都要人搀扶,难道你忘了我和夫人对你的教诲了不成?”王嬷嬷刻薄的声音从二人的身后传了出来,分明就是在催命。 婉宁身上瑟缩,对她的恐惧深入骨髓,立刻欠身:“奴婢不敢,王嬷嬷恕罪。” 王嬷嬷闷哼一声,先她一步进门。 王氏只瞧了一眼,就冷笑一声:“瞧!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一身打扮哪里还像个奴婢,分明就是勾人的狐媚。” “会勾人才好,最好还能勾兑人。”王嬷嬷笑道。 婉宁进来得晚,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看到两人的笑就觉得不是好事。 她规矩行礼,力求叫王氏挑不出一点错来:“奴婢见过夫人。” “寻个座位坐下吧。”王氏却也没在行礼的时候刁难她,毕竟礼多人不怪,但让她自己寻座位这件事,分明就是在刁难。 婉宁四下看了看,夫人的屋子里一直是摆着六把椅子,上首居中左右两把椅子,下首两旁各有两张椅子。 今日算上齐夫人那边以及婉宁,总计是四人落座。 按理说,齐夫人是客,理应坐在上首的左边位置,只是她的身份却矮了王氏不少,所以就算左边的位置如今还空着,等她来了之后肯定是不敢坐的。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下首的四把椅子了,婉宁思索了一阵,迈步便朝着右边的第一把椅子走去。 “到左边去。”王氏眉头一皱指着左边的椅子冷声开口,婉宁怎么就挑了三人当中地位最低的这一个? 婉宁脚步一顿,偷眼瞧了一眼王氏,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左边的椅子上。 比起齐夫人来,婉宁心中惧怕王氏却还要更多一点,如此也就只能坐在了左边。 王氏瞧出婉宁眼神当中的惧怕,心中很是满意,摆了摆手对王嬷嬷开口:“上茶。” “请用茶。”王嬷嬷心领神会,立刻端了一杯茶到了婉宁的身后,恭恭敬敬地就放在了婉宁一旁的桌子上。 婉宁本来就如坐针毡,王嬷嬷居然还来亲自给她上茶,她立刻就站了起来准备回礼。 “不可,”却没想到被王嬷嬷一把拦住,“奴婢做这些事情是本分,婉宁你很快就不是奴婢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尽这些本分了,可不能累着。” “不……不是,”婉宁急忙摆手辩解,“那些都是外面的人胡乱传的,当不得真的,婉宁从前是奴婢,日后也都是奴婢。” 她心中实在是惶恐到了极点,额头上都泛出了点点冷汗,说着话的同时也在时不时地偷看王氏,生怕她也会因此动怒。 所幸,王氏如今的心情很好。 毕竟婉宁眼底的惧怕是装不出来的,那可是深入骨髓的惧怕,可不是因着她乌鸡变成了凤凰就能消弭的。 “坐下说话吧。”王氏柔声开口。 婉宁闻言面色更是难看,但也不敢拒绝,只能依言坐在了椅子上,不过这次她只是浅浅地沾了一个边,若是再有什么变故,也好第一时间站起来。 王氏瞧她这样轻叹一声,这才继续开口:“既然傅益桓喜欢你,一心想要抬举你,那这可就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辜负了傅益桓的一片好心才是。” 这本是好话,但是响在婉宁的耳边却很是刺耳。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对了,你也不用想着瞒着我,毕竟纸永远包不住火。”王氏见婉宁没有说话,便跟着补充上了一句。 说完之后就不再言语了,气氛一时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婉宁从进来的时候开始心中就紧张得不得了,一直在咽口水,方才又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觉得分外的口干舌燥。 也顾不上手边的那杯茶是方才王嬷嬷奉上来的,端起来就喝了两口。 王嬷嬷见到这一幕,眉毛下意识地就挑了挑,但是瞧着一旁的王氏没有出言,她也便把想要发作的心思压了下去。 “我听说,你找到你爹娘了。” 王氏突如其来的话让婉宁的手都在打哆嗦,茶水险些洒落在她的身上。 她赶紧放下,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氏就再次道:“你也不必瞒着我,只要你还在这府里,你做的那些勾当,我就全都知道。” “夫人……”婉宁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心里头琢磨着对策。 却没想到,王氏竟然轻笑一声:“不过你也不必担忧,傅益桓和齐大姑娘的婚事多亏了你才能落空,我该好好奖赏你才对。” “日后只要你继续替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她的话音才落下,婉宁就觉得自己的脊背渗出了冷汗。 好在,齐家人及时来了。 齐夫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婉宁紧绷的身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来。 一山更比一山高。 齐凌瑶在婉宁身上讨得不高兴,自然有人帮忙讨回来。 哪怕他并不喜欢王氏其人。 “我们来迟了,倒是叫傅夫人和婉宁姑娘久等了。”齐夫人笑着进门,婉宁立刻就起了身。 她便顺理成章地指着婉宁笑道:“怪道傅二公子喜欢着丫头,就连我看了这么懂事的丫头都欢喜呢。” “婉宁,你可得好好教教我院子里的那些废物们,叫她们学你一星半点的奴婢本分也好。” 这是明里暗里提醒婉宁是个奴婢。 王氏更是笑弯了眼:“那你怕是指望不上了,婉宁这丫头虽说是我们府里的家生子,可如今得了老大器重,日后可不能和那些奴婢们相提并论了。” 婉宁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不过就是一个贬低,一个抬举,她早就习惯了,如今自然也没怨气。 “就是齐夫人来得不巧,我家老大上朝去了,虽说等下了朝就来,可朝堂上的事儿,谁能说得准时候呢。”王氏见齐夫人没了话,还以为自己更胜一筹。 齐夫人摆了手:“我今日是特意带着我家这个不成器的来拜见傅夫人的,不干爷们的事儿,再说了,有爷们在,咱们也没法好好说话。” “这话在理。”王氏挑眉,“可怎么不见大姑娘,既是来玩,就该把她也带来,头先见了两回,我还觉得那丫头好呢……” 她倏地喟叹:“先前她来谢昱儿的救命之恩,我还以为二人会有好结果,谁曾想连面都没见了,今儿他特意嘱咐了下了朝会过来,大姑娘反倒又没来了,难不成真是有缘无分?” “夫人这话说得就太客套了,毕竟我家凌瑶只是感谢傅二公子的救命之恩罢了……”齐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就黑了脸,但是却强扯了一抹笑脸出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偷眼瞧了一眼王氏的反应,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继续开口:“这外面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傅夫人既然知道其中的内情,可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牵着鼻子倒也不会,只不过相比之下,”她说着话便上下打量了一通齐玉妍,而后才冷笑一声开口:“我这心中对齐大姑娘可是欢喜得很,至于这二姑娘嘛,却是差了几分意思。” 齐玉妍听出了王氏的阴阳怪气,但是她却依旧保持着涵养,甚至还对着王氏微微点了点头,姿态放得很低,而后就淡淡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过虽然表面上看着平静,她的心中却是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暗地里已经把王氏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王氏看着她淡然饮茶,眉毛忍不住就挑动了几分,毕竟喜怒不形于色也是一种本事。 她所在的位置相距甚远,只能看出齐玉妍在淡然饮茶,而婉宁就坐在齐玉妍的对面,自然就能看见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齐玉妍喝完茶之后便对递来关切目光的婉宁浅浅笑了笑,像是没有听到王氏方才的话语一般。 这倒是让婉宁松了一口气,看来即使她都被气得发抖了,但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齐夫人闻言轻声开口:“夫人这话说得就失之偏颇了,毕竟如今商议的是令公子的婚事,您喜不喜欢的倒还在其次,得看傅二公子喜欢谁才重要。” 这话顿时把王氏呛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却是没再言语。 “婉宁,你平日都跟傅二公子厮混在一起,平日间你们两人都做些什么?若是有空也教教玉妍,等她过门之后别把那些事情丢掉才是。” 齐夫人见王氏没有说话,便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婉宁。 不过厮混两个字,却是让婉宁心中不舒服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猛然想起自己连坐在哪里都是王氏指点的,顿时就把问题抛给了王氏。 齐夫人看到婉宁的目光,也跟着把目光投到了王氏的身上。 王氏不由瞪她,心里头暗骂她是个不争气的,嘴上却还笑着打圆场:“瞧齐夫人说的,这孤男寡女在一块能做什么,这也教不了,全靠自己领悟。” 婉宁被她一蹬就低了头。 等她说完了话,婉宁就瞪大了眼睛抬头,急急解释:“奴婢不懂文墨,只是在公子面前做些粗活,一日也说不上两句话的。” 王氏听到她的解释,眼里头的杀意直接就翻涌起来了。 她如今可是在抬举婉宁,对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当面拆自己的台,这分明就是存心和自己作对。 齐夫人立刻拿帕子遮掩自己嘴角的笑。 “你这丫头也太谦虚了些,你家公子才在我家夸你刺绣好,如今你又说只会粗活,那叫别人可怎么活?” 她笑着看向王氏,“傅夫人,你悉心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就舍得送人呢?” 第二百九十章 不是善茬 王氏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了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众人连忙看了过去,只见齐玉妍面露难色:“母亲恕罪,女儿一时手滑,不是有心的。” 齐夫人用眼神狠狠剜了她一眼,恨不得立刻上手拧她。 王氏却赶紧道:“不过是个玩意,摔了就摔了,只是我看二姑娘的衣裳湿了,还是快些去换了吧。” “婉宁,你快陪着去。” 婉宁立刻在前头引路:“齐二姑娘这边请,夫人院子大,姑娘去后头换就行。” “我认生,还是去婉宁姑娘去换吧。”齐玉妍这话却丝毫不见小家子气。 婉宁犹豫了一瞬,还是引着齐玉妍往傅益桓的院子那边去了。 两人的脚步很快,毕竟婉宁也不想让齐玉妍的身子着凉。 一路走到了院子门口,刚要进去的时候婉宁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最近都宿在主屋,这边都还没有收拾过呢,想来肯定满是尘土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这才带着歉意对齐玉妍开口:“齐二姑娘,奴婢方才忘了,最近才搬了新屋,这边的屋子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奴婢还是带你去王婆子那边换吧,总比这里要干净得多。” 说着话,她便向后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婉宁不妨事,左右我也是庄子上长大的人,多破的屋子也住过,只是换件衣服罢了,有些尘土也不打紧的。”齐玉妍摆了摆手拦住了婉宁的动作笑着开口。 这话说得倒是实话,只是婉宁却觉得齐玉妍是在客套,心中便想着拒绝。 只是齐玉妍看出了她的意思,甚至都准备站在这里换了。 婉宁见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进了自己之前的屋子。 齐玉妍跟着婉宁进了屋子,目光就一直在屋里头打转。 这里头非但不杂乱,甚至还显得十分清雅,架子上摆着些珍品是她这个齐家姑娘都不曾见过的,更别说这屋里头暖暖的,煤炭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她眼角的笑意淡了两分。 “二姑娘请坐。”婉宁心里也有些纳罕,却还是连忙给她清扫了椅子出来。 齐玉妍坐下,这才笑道:“你这屋子倒是雅致,竟不像是个丫鬟的屋子。” 她早就知道傅益桓对婉宁与别人不同,本以为只是偶得偏爱,如今看着这长燃的炭火当真是觉得婉宁所得的恩宠太过了些。 “我手脚粗笨,安排不出这样的屋子来,想来是王婆子帮我安置的。” 婉宁红了脸,生怕被齐玉妍误会,“二姑娘想来还没见过王婆子吧,正巧红袖姑娘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呢,奴婢去请王婆子,她是公子的奶娘,要是听说二姑娘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说罢,她就小跑了出去。 等出了屋门,她先长舒了一口气。 婉宁也说不出缘由来,只是觉得和齐玉妍在一块,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的,压抑得很。 王婆子此时正在屋子里头,看到婉宁这样子,立刻打了帘子出来。 “你不是去王氏那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齐家夫人走了?”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还没忘了在婉宁的额上戳了一下。 婉宁只是揉了揉,说出来的话都带了撒娇的意味:“嬷嬷——齐二姑娘弄湿了衣裙,如今正在我屋子里头,我有些……您去瞧瞧吧。” “你这丫头啊!”王婆子又戳了一下,这才进了门。 齐玉妍正打量这屋子,越看越觉得心中堵了一团棉花。 便是齐家的那些姨娘,怕是都比不过婉宁的待遇,更遑论自己在齐家的情形了。 “此女断不能留在傅益桓身边。”她在心中暗暗思量着。 偏巧这时候,王婆子正从外面进来。 若是身旁有人的话,齐玉妍肯定还会小心一些自己的微表情,但是如今这屋子当中只有她一个人,一阵恶毒便从她的眼底溢了出来。 齐玉妍想得出神,却是没有注意到王婆子已然进到了屋子里面,等她回过神来,王婆子已经在她眼前站定了:“参见齐二姑娘。” “您就是婉宁口中的王婆子吧,您先坐。” 齐玉妍顿时心跳漏了一拍,担心王婆子看见了自己眼中的恶毒,毕竟方才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心中虽然慌乱,但是她还是回了一个礼。 王婆子不是瞎子,刚才的情景她看得分明,立刻就意识到了齐二姑娘不是善茬,但是却也知道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看见了,立刻就摆出了一副笑脸拜见。 两人各有心思,在这稀松平常的见礼当中,却也是小小的博弈了一番。 “婉宁早就跟我提起过您,说您慈眉善目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见王婆子没有动静她继续开口。 王婆子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笑道:“这老了老了的,居然还能被说成慈眉善目,齐二姑娘可真会说话。” “瞧我!”齐玉妍立刻就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是特意过来拜访傅夫人的,却不曾想把脑子丢在家中了,不仅弄污了衣裙,还得过来叨扰您一阵。” “不妨事不妨事,若不是齐二姑娘闹了乌龙,奴婢也不会得眼见到你才是,”王婆子笑着开口,“奴婢也早就有所耳闻,婉宁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却没想到亲眼见到之后,却是比那年画上的人都要漂亮。” “王婆子真是谬赞了。”齐玉妍立刻掩嘴轻笑。 王婆子却摆了摆手:“婉宁,你还愣着干嘛呢?快些给齐二姑娘上茶。” “对对对。”婉宁急忙应道,立刻就拿着茶叶跑了出去。 等煮开水之后,她这才注意到手中的茶叶也已经被换了,正好可以用来招待齐玉妍。 想来又是傅益桓的手笔,只是他连齐玉妍弄脏衣裙这件事情都能料到么? 不过如今也顾不上许多,泡好茶之后就给齐玉妍端了上去。 齐玉妍一闻就知道是新的太平猴魁,装作无意般地说道:“婉宁屋子里的茶还真香。” “公子看重婉宁,所以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婉宁还没说话,王婆子反倒先开了口。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野心 齐玉妍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快,红袖也就将衣裳拿了过来,婉宁到底不是伺候齐玉妍的,干脆就和王婆子一块在外头等。 屋子里头只剩了主仆二人。 红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姑娘,如何?” “你瞧瞧这屋子里头的样子,比我在齐家的闺阁还要更精巧些,一个奴婢要是没有主子的首肯,就算是捞了再多的油水,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这么摆件,这分明就是傅二公子默许的。”齐玉妍的目光落在燃着的炭火上,挪不开眼。 她算得上是日日冻着,如今也才好,而婉宁一个奴婢反倒不必忍饥挨饿。 红袖帮她换完了衣裳,在桌子上打包旧衣裳,目光却倏地落在了一旁的盒子上,皱了眉头:“姑娘快看,这盒子同傅二公子给你那个,倒是有些相像。” 红袖手快,直接把盒子给打开了,正好露出了里头的玉佩来。 那成色、那样子,分明和齐玉妍那块如出一辙。 齐玉妍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就没压制住自己的心头的怒火。 “好啊,我还以为婉宁时刻警惕是恪守本分的,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野心,她哪里是想做姨娘,分明就是肖想主母的位子!”她冷笑一声。 红袖越发觉得傅家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她赶紧提醒:“姑娘,眼下两家只是口头商议,还没定亲,不如咱们悔亲吧。” “那岂不是正好叫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齐玉妍瞪了她一眼,“齐家虽出过几个宫嫔,到底今时不同往日,齐凌瑶是嫡女,日后的夫家自然不容小觑,可我到底是个庶女,这些年在外头救济乞丐,也就是为了个好名声,好日后能够寻一个好夫婿,要不然……” “婉宁的出身到底是比不过我的,又何须担心?” 话音落下,她便再次端起了往日得体的笑来,出门去了。 婉宁仍旧在前头带路,才出院门,竟然就和回来的傅皓谦迎面遇上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傅皓谦却先开口:“婉宁?今日还真是凑巧,正好我要去给大哥哥送书,还为你买了桂花糕,可巧就一起给了你吧。” 婉宁看着自己面前的桂花糕,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位是?”齐玉妍不由得问道。 婉宁赶忙互相引荐了一下,二人也互相见礼。 傅皓谦也先反应过来:“看来你今日不得闲,那我就先送到大哥哥院里去,你记得吃就好。” “是。”婉宁硬着头皮应答。 她说完了这些,便立刻就带着齐玉妍继续往前走。 齐玉妍和红袖对视了一眼,而后开口问道:“婉宁姑娘,我瞧着那位大公子倒是和你很是熟稔,也贴心,怎的你就到了二公子的院子里,没去大公子那伺候?” 婉宁脚步一顿。 她本就不想提起当日的事情,可别说问话的人还是她未来的主母。 “齐二姑娘这话可就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本就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大公子又是夫人的亲子,自然是与我们这些奴婢相熟的,他对旁的丫鬟也是这么好的。” 婉宁苦笑,“至于奴婢的去处,那是主子的意思,并非奴婢们能左右的。” “若是婉宁姑娘能自己选,那是想去二公子院子伺候,还是想去大公子院里伺候?”齐玉妍这话分明就是下套。 婉宁的动作一顿,没急着开口。 红袖反而笑道:“我看大公子清风朔月,人杰俊秀,要是奴婢肯定是愿意伺候大公子的。” “二公子不比大公子差。”婉宁下意识地回答。 齐玉妍眼底有阴险的光闪过。 她还想从婉宁的话里找些漏洞,没想到婉宁倒是对傅益桓这般上心。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傅益桓为了自己日后能够善待婉宁说的那起子话,竟是不由得攥紧了自己手里的帕子。 她眼神四下看了看,瞬间就看到了一旁的石子,心里头也生出了恶毒的心思来——她想要毁掉婉宁的脸蛋。 这人的眼是黑的心是红的,可眼一红心就黑了。 她立刻就轻咳了一声,把红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两人在一起狼狈为奸久了,红袖立刻就猜到了齐玉妍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随机应变。 按说这声轻咳应该瞒不住婉宁的耳朵,只是她如今一心想着尽快回到前厅去,反而没把注意力放在身后的主仆二人身上,殊不知恶魔已经在她背后露出了獠牙。 天上的太阳这时候也被云彩给遮住了,似乎是不想看到 婉宁正急急地往前走着,忽听后面传来了惊呼声:“小姐!” 她这才收回心思回头一看,这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彼时齐玉妍正躺在红袖的腿上,右手则是汩汩地流着鲜血,她微微发愣:“这是?” “这是什么?快些带我家小姐去包扎啊!”红袖厉声喝道。 婉宁这才如梦方醒,带着主仆二人又急急地回到了院子当中包扎。 等三人走掉之后,一直尾随着她们的王婆子才从暗处行了出来,朝着方才地上的鲜血啐了一口,而后才哼着小曲朝着院子那边行去。 另外一边,虽然婉宁初时有几分愣神,但是却还是快速地给齐玉妍处理了一下伤口,虽然看着很是吓人,所幸伤口并不是很深,血很快就被止住了。 “吓死我了,二姑娘怎么好端端地就给摔倒了呢?这若是夫人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啊。”婉宁擦了擦额头上急出的冷汗关切道。 齐玉妍闻言就跟哑巴吃黄连一般,这有苦也说不出。 难道她能告诉婉宁自己想要害她不行,反而自己摔了一道口子出来么? “无妨,等会儿若是那边问起来,我就照实说,毕竟也是因着我贪眼了几下周边的景色,却没注意到身下的路不平,这才跌了一跤。”齐玉妍勉强撑出了一抹笑意苦笑道。 婉宁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就义愤填膺起来:“原来如此,那破路上经常惹人摔跤,偏偏二公子对那边还喜欢得很,提议了好几次却根本拆不掉。” “你倒是个细心的人,不过若是傅二公子喜欢的那也没有办法,但是你提议难道也不行,毕竟你可比那段路更讨人喜欢吧?” 齐玉妍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一番,只是这关心中却是带着小刺。 第二百九十二章 聘礼 婉宁闻言却是把头低了低没有言语。 傅益桓下了朝,立时就回了傅府。 彼时,婉宁等人还没回主院去,屋子里头的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齐夫人和王氏的脸色难看。 等婉宁匆匆带了齐玉妍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头的气氛这才和缓了一些。 “你们可是回来了。”王氏笑道。 齐夫人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笑道:“玉妍,你虽和婉宁姑娘合得来,却也不能一直拉着人家说话不是,可别忘了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 “母亲说的是,是女儿糊涂了。”齐玉妍连忙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婉宁瞧见屋子里头没了地方,立时就站到了傅益桓的身后去。 傅益桓抬眼看她,见她面色有些惨白,想来是被冻着,可碍着王氏在跟前儿,并不好直接问她,只得将目光落在了齐玉妍的身上:“这两日不曾下雪,可路上的积雪还未化,齐二姑娘可觉得冷不冷?” 他从未叫过齐玉妍的闺名。 “不冷。”齐玉妍却还是红了脸。 她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饶是自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面上瞧着无所谓,心里头却还是希望有人疼自己的。 王氏看着这一幕有些刺眼,阴阳道:“昱儿倒是挺关心齐二姑娘,婉宁陪着走了这么一趟,你合该问问她才对。” 饶是齐玉妍是个庶女,可只要两家定了亲,齐家就会帮衬傅益桓的。 等这个碍眼的东西爬到她儿子的头上,她的苦日子也就来了。 婉宁心慌。 傅益桓却是连正眼都没有落在婉宁的身上:“不过是个奴婢罢了,陪着未来的主母跑一趟也是应该的,要是都要关心,那怕是要忙不过来了。” 这话让齐夫人和齐玉妍的脸上满是错愕。 这傅益桓在齐家的时候百般护着婉宁,如今却又故意贬低。 一时间,她们二人都不知道这婉宁在傅益桓的心里头到底是什么地位了。 婉宁的脸色也难看了两分。 她的确是个奴婢,可傅益桓明明说了不叫她以奴婢自居,如今却又在众人面前打她的脸。 “齐夫人,按理这婚姻大事,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娘去得早,自小也没人管我,这婚事我自己还是能做主的。”傅益桓丝毫不在乎王氏的脸色,“要是没什么问题,赶明儿我就叫媒婆上门提亲。” “没什么,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要你日后对玉妍好,我们是不会插手的。”齐夫人脸上丝毫不见难看。 有没有尊长同意,她才不在意,更乐得连媒婆也不上门。 要是傅益桓能一乘小轿把齐玉妍给迎娶进门,她就能出去胡说,只说齐玉妍和傅益桓是私奔,这两人的名声就全都不保了。 她自然更加高兴。 王氏面露尴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昱儿,瞧你说的这话。” “我知道你始终不肯认我这个后娘,我也不强迫你,只是你爹虽说对你严厉些,可心里也是有你的,不过是……”她的话戛然而止,“罢了,我不说了,省得又惹你烦。” “我为了你这婚事早早地准备好了聘礼,你……” “我娘临死前已经为我日后的娘子准备好了聘礼,就不劳你操心了。”傅益桓冷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齐玉妍的眼底添了笑。 她知道这婆母难伺候,傅家还是个后娶的,她更担心日后的日子难过,可如今看了,只怕日后她是不必同傅家人打交道的。 王氏这下子,直接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了。 齐夫人也是个见人下菜碟的人,眼看着王氏被傅益桓呛了一下,吃了憋,立刻就紧跟着出言:“我们这边也把嫁妆准备好了,二公子你来过目一下?” 王氏见到这一幕面上更是挂不住了,这两个人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么? 你一言我一语地愣是把她给择了出去。 “齐夫人……”傅益桓只扫了那张嫁妆单子一眼,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但是却因着被单子挡住了脸,并没有被齐夫人发现。 她立刻就笑着应道:“二公子请讲。” “我是想问,”傅益桓这才把那张单子直接拍在了桌子上,“你对自己的亲女儿是不是也这般吝啬?” 齐夫人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齐夫人若是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那便听我的意思就好。” 见齐夫人没有说话,傅益桓立刻就继续开口。 齐夫人这才抬起眼:“二公子请讲。”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我所给出的聘礼,必须悉数都算到齐玉妍的嫁妆里面。”傅益桓掷地有声,登时就把齐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她本想说个不字,但是在嗓子眼里滚了半天,也愣是没有勇气敢说出来,最后也只好作罢,硬着头皮应道:“可以。” 齐玉妍看着齐夫人咬牙说出那两个字,心中却是更加的感动,没想到傅益桓居然为了自己出头到了这等地步。 而同样的,她心中对于婉宁不能留在府上的心绪,也是更上一层楼。 事情既然已经谈妥了,齐家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齐夫人站起身来:“今儿叨扰了,我们可就先回了。” “也好……”王氏还以为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傅益桓却紧跟着就站了起来:“齐夫人屡次登门,我都没在,实在是晚辈礼数不周,今儿就送您出去吧,也能多和玉妍待一会儿。” 齐夫人看着他这般上心,心里头同样不是滋味。 这么好的姻缘,合该是她的凌瑶的。 王氏看这一幕实在是刺眼,直接就找了个托词离开了。 齐玉妍却早已给红袖使了个眼色。 红袖立刻担忧起来:“哎哟,姑娘,你手上怎么又流血了?”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全都看了过来。 傅益桓皱眉:“怎么回事?” “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姑娘被绊倒了,这才伤了手,还请公子恕罪。”红袖赶忙欠身,反倒没继续关心齐玉妍了。 婉宁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她原以为没事的,就没禀报,如今要是较起真来,就是她的错。 她刚要开口解释,却没想到傅益桓竟然看了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怎么也不知道看好了齐二姑娘?”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婉宁将解释全都抛到了脑后去了,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 “竹青,去请郎中来。”傅益桓再次转头看齐玉妍,“都是我不好,没管教好下人,回头我自会管教,还请齐二姑娘莫要怪罪。” 他这话却叫齐玉妍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哪里是在关心自己,分明就是要护着婉宁。 婉宁却并不懂,只是低着头,始终都抬不起来。 傅益桓待她的确是足够好了,可只要是牵扯到齐玉妍,他就是无条件地向着齐玉妍,丝毫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错。 王嬷嬷一直都观察着这屋子里头的动静,听到这里,立刻就回去禀告给王氏了。 “夫人,我看这婉宁在二公子的心里的确不重,比不得齐二姑娘,只怕这日后……”她的话戛然而止,抬眸去看王氏的神色。 王氏冷笑:“你难道瞧不出来他是故意的?” “他要是真的不看重婉宁,这样的日子便不会叫她过来,王婆子可是他的奶妈子,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叫她来做尊长不更好?” 王嬷嬷懵了:“那二公子是……” “他就是故意想要做给咱们而已。” 王氏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陪他们演这一场是真的累,“傅益桓有心抬举婉宁,这样的日子都叫她来,便是说明了日后婉宁这个妾室在院子里也是能做主的,不叫齐家看轻了她而已。” “那咱们还得继续留着婉宁了?”王嬷嬷多嘴问了一句。 王氏白了她一眼,不屑道:“你这不是废话?难得傅益桓那个浑小子对一个人这般上心,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你留意着庄子那边,只要能得手,就把她老子娘接出来。” “夫人放心。” 屋子里头香气袅袅,炭盆也烧得火旺。 郎中的额头上都冒了细汗,直到跟傅益桓说了齐二姑娘的伤势并无大碍以后,他和婉宁才一同松了口气。 傅益桓并没凑上前去,而是还坐在放在的位子,察觉到婉宁的动静,就往后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却是叫婉宁十分心虚。 她立刻就垂下头去,不敢和傅益桓对视,生怕自己又平白挨一顿骂。 傅益桓送走了郎中,并不急着去看她,而是对着齐夫人道:“既然无碍,那二人就先回吧,改日晚辈一定带着媒婆上门提亲。” “好,好。”齐夫人笑弯了眉眼。 齐玉妍本不屑那些后宅妇道人家的手段,可自从与傅益桓相处以后,心里头也是希望能够为了自己争一争的。 因着如此,她在路过傅益桓的时候,故意扭了一下脚。 她本想直接摔在傅益桓的怀里,却没想到竟然被对方稳稳地抓住了胳膊:“小心。” 傅益桓温热的呼吸吐在了齐玉妍的耳畔,惹得她的脸颊登时红了。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婉宁的眼睛里,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傅益桓把齐玉妍给送了出去。 婉宁下意识地就攥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嵌进肉中都没有察觉到,没有想着再等傅益桓回来知会他一声,便自作主张地回了院子。 前两日才落了雪,地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这两日府上的人们经过的时候,往往都放慢步子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不小心就会摔上一跤。 婉宁因为心中想的都是方才的那一幕,步子不自觉地就迈大了许多,这一下可坏了事,直接就摔了一个狠的,整个人都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手上也受了伤。 之前的日子里婉宁也在这段路上摔过,但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却不是同样的心境。 可从前摔倒了,她立刻就自己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而后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次摔倒之后,却特别想哭,她抽泣了两声就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王婆子本来正在屋中等着,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便想着出去看看情况。 只是刚往外走了几步,立刻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哭声,她侧耳听了一阵,立刻就听出来是婉宁的声音。 王婆子不敢耽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就快步赶了出去。 只是出门之后就看到了婉宁,不过那个景象却和她认为的差了许多。 彼时婉宁正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本来还以为是公子跟婉宁吵架了,却没想到不是,急忙过去把她扶了起来问道:“婉宁,这……这是怎么了?” “王婆子,疼。”婉宁见到王婆子立刻就扑到了她的怀里痛哭起来。 王婆子一头雾水,但还是出言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哪里疼?发生什么事了?是公子欺负你了还是齐二姑娘欺负你了?” “没有。”婉宁吸了吸鼻子开口:“我方才摔倒了,摔伤了手,疼!” 王婆子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她轻笑了一声开口:“哎呀,叫你就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只是摔倒了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疼还受不住啊?” “王婆子,你还笑我!”婉宁一听嘴巴一撇就又要哭。 王婆子开口:“没有没有,走,嬷嬷带你去上药去!” 婉宁这才点了点头,跟着王婆子的脚步就进了屋子里。 “婉宁啊,你觉得齐二姑娘如何?” 进到屋子之后,婉宁明显平静了很多,王婆子一边在药盒子里寻找着要用的药一边问道。 婉宁立刻就想起了方才傅益桓的那句小心,以及齐玉妍红透了的脸颊。 她的心顿时又痛了一下,但还是撑出了一抹笑意这才开口:“奴婢觉得,齐二姑娘和公子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很是般配!” 王婆子虽然不曾嫁人,却也一眼看出了婉宁的异样。 她轻轻在婉宁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笑骂:“我哪里问你这个了,不过是问你觉得二姑娘这个人怎么样罢了,不过要真说起郎才女貌了,你和公子站在一块也很是登对的。” 这本是安慰的话,却叫婉宁更加痛心。 “姨母可别拿我打趣了,我不过就是个奴婢而已,配不上公子,还是日后配个管家小子才是正道。”她苦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许吃饭 王婆子这才再次去拉她的手,没想到仍旧是冰凉一片,皱眉问道:“你还是铁了心要出府?就不怕日后遇人不淑?” “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顺心的事儿,我只想能够陪在爹娘身边。” 婉宁挽住了她的臂膀,靠在了她肩头上,“姨母,你别怕,以后我给你养老。” 王婆子没再说话,而是拍了拍她的手。 外头的积雪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一阵冷风刮来,树枝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傅益桓偶然往后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婉宁的踪影,心中不免慌了,脚下也一个踉跄,好在被竹青给及时搀扶住了。 齐玉妍还在前头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察觉到身边没了傅益桓的身影,忍不住回头看。 却只剩了竹青。 齐玉妍眼中有压不下去的失落:“二公子呢?” “齐二姑娘恕罪,二公子方才得了信儿,被四皇子给叫走了,怕是不好送您了。”竹青撒谎都不打草稿。 齐玉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即便是有心想要信竹青的话,都不能信。 要是真的是被四皇子叫了去,理应正好顺路从大门出去,哪里会没了踪影。 她苦笑一声,颔首,就跟着齐夫人上了马车。 原本的好心情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傅益桓快步回到了方才的正堂,却根本就没有看到婉宁的踪影。 好在,锦文还在收拾茶水。 他皱眉问道:“婉宁呢?” “婉宁姐姐方才就已经回去了,难道二公子没看到?”锦文如实回答。 傅益桓并不搭理,而是迈开长腿就朝着院子去。 等在院子里头看到婉宁忙碌的身影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却再次板起了脸:“你如今是越发有主意!回来都不晓得知会一声,看起来我真的把你给惯得无法无天了。” 婉宁的脸上原本还挂着笑,如今却是戛然而止。 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眼泪差点都要被压抑不住了。 “今晚不许吃饭!”傅益桓怒道。 他一甩袖进了屋子,背后婉宁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默默的行列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咬着牙不想让傅益桓听到声音。 也不知哭到了什么时辰,她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漆黑,外面也很是安静,只是从很远的地方偶然传来一声狗叫。 婉宁揉了揉发胀的头,念叨了一声:“我怎么睡着了?” 说着话她就想要坐起来,却突然觉得浑身腰酸背痛,而且被子里面还湿了一大片。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确实哭来着,难道被子是被眼泪浸湿的? 心中这样想着她便摸着黑又摸了一把,这才却是感觉到整只手都是黏糊糊的,而且还有一股子血腥气在。 婉宁心中顿时就是咯噔一声,立刻把手伸到了身下确认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还真是来月信了。 叹完气之后她就准备坐起来,毕竟这个褥子上已经脏了,肯定是得换个新的才行。 只是努力了半天却是根本坐不起来,不仅肚子疼得厉害,还有的原因就是她晚上没有吃东西,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是她依然不信邪,就是想要站起来,无意间失手打碎了窗前的花瓶,清脆的声音顿时就传了出去。 旁边的王婆子被瞬间惊醒,但是醒来之后侧耳听了一阵却是再无动静,她便以为自己是年纪大了幻听了,翻了个身就准备继续睡觉。 可再躺下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心中想着婉宁晚上就没有吃饭,会不会是她那边的动静呢? 觉得一直在这里想也没用,倒不如亲自去婉宁的房间当中转上一圈。 王婆子决定好之后立刻就翻身下了床,提了一盏风灯就朝着婉宁那边去了。 到门口本想敲敲门,却没想到门根本就没拴着,一推就打开了,王婆子心中数落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每日在想些什么,睡觉连门都不拴!一会我可要好好说说她!” 却没想到刚进屋门,脚下立刻就踩到了花瓶的碎片,王婆子被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婉宁的床前看了一眼。 只见婉宁正满头冷汗地躺在床上,身下还有一大摊子血,她竟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了,还在捂着自己的肚子。 “婉宁,婉宁,你这是怎么了?”王婆子见状急忙唤了一声,不过看样子她也是猜出了几分,再问也只是双保险罢了。 婉宁这才注意到王婆子进来了,有气无力地开口:“王婆子,奴婢的月信来了,如今肚子疼得受不了。” 王婆子点了点头:“等着,我去给你熬一碗姜糖水来。” 她说完话就先把婉宁屋中的蜡烛点着了,而后给她换了一床被褥,最后才朝着厨房去了。 王婆子看着婉宁的气色好些了,这才抱怨:“我还想着有你再能多帮衬我一些,如今可好,竟成了个病秧子,还得叫我来照顾你。” 她虽是抱怨,却还是伸手去摸婉宁的手,察觉没那么冰凉的,才算作罢。 “这男人嘛,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一个个的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便是圣人也是如此,你可不能犯傻。” 王婆子虽然不说,却也是看得通透,自然知道这一个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宁哪里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 王婆子没急着走,而是陪着她睡着了,这才出了门。 却不曾,竟然看到书房里透还亮着。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走了过去:“公子怎么还没睡?” “嬷嬷不也没睡?”傅益桓连头也没抬。 王婆子直接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就有竹青捧了茶水过来。 自从傅益桓升官以后,他们三个就很少在一块说话了。 王婆子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试探性地开口:“公子觉得,齐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她自是个可怜人。”傅益桓倏地抬头,“嬷嬷很少关心别人的事情,怎么突然问起齐二姑娘来了?可是婉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王婆子还没开口,就再次听到了他的话:“婉宁这段日子的确是有些小心眼了,齐二姑娘日后会是她的主母,也从未说过她的不好,她反倒小肚鸡肠起来。” 这话一出,王婆子手上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 婉宁这些日子患得患失,原来是这个缘故,也难怪这丫头铁了心想要出府。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看她野心大得很 “公子每回出去都把婉宁带在身边,那些人自然都知道公子看重她,自然是不会说她的不好,又有齐大姑娘那个先例……” 王婆子说个不停,倏地转了话,“可婉宁却是一心为了公子想的。” 傅益桓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嬷嬷是觉得我不是一心为了婉宁想?” 这话叫王婆子说不出不是来。 她叹息一声。 傅益桓之所以选齐玉妍也是为着婉宁的日子能够好过些,想来,日后有傅益桓照拂,齐玉妍也不会如何。 “公子就当老奴方才是在胡说吧。”王婆子立刻站起身来,连茶水都没喝完就走了。 竹青却是抱怨了一句:“自从公子把婉宁带过来以后,王婆子都跟从前不同了,公子可千万得小心些,我看婉宁的野心大得很,说不定一直在肖想主母之位呢。” 这话叫傅益桓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 他先前在气头上的时候,也跟婉宁说过这样的话,可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婉宁并非这样的人。 “这话只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傅益桓皱了皱眉头回身嘱咐了一句。 墨奕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不过那句话却还是在傅益桓的心中扎根发芽,虽然知道婉宁并不是这般的人,但是那也是之前,如今见到了这么多的沉浮,谁知道婉宁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想到这里他便吩咐道:“墨奕,你这些日子辛苦一些,多多留意婉宁以及王婆子的动向,不要再另外找人,就你一人盯住她们两个,旁人我都是不放心的。” 墨奕点了点头应下。 翌日一早。 昱起来之后就看见婉宁在院子里扫地,一连叫了婉宁三声,婉宁才不情不愿地迈步走了进来:“奴婢参见公子。” “婉宁,你最近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本公子都得叫你三遍才能请得动你?”婉宁进来之后,傅益桓就冷声开口。 婉宁立刻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开口求饶:“请公子恕罪,方才奴婢是在扫地,许是声音太大了,以至于丝毫没有听见公子在唤奴婢,但是奴婢听见之后,立刻就跑了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傅益桓见婉宁动不动就跪下却是皱起了眉头,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对自己这么恭敬过了,最近这是又怎么了? 他说着话还要去扶婉宁。 婉宁有所察觉,直接就跪着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傅益桓的手:“请公子恕罪,若公子不恕罪的话,奴婢愿意在这里跪上一辈子。” “好好好,恕你无罪了,快些起来吧,地上那么冷。” 傅益桓只能搪塞了一句,婉宁这才站了起来,但是却依旧垂着手等着傅益桓的吩咐, 活像他们最开始的时候相处的样子。 傅益桓看着婉宁不发一言,只能自顾自地找了话题:“婉宁。” “公子请吩咐。”婉宁立刻应道 傅益桓顿时就没了耐性:“你别老是吩咐长吩咐短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就觉得齐二姑娘如何?” “奴婢惶恐,奴婢只是府上的丫鬟,又如何敢谈论公子未过门的新妇呢?”婉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傅益桓闻言登时语气就冷了下去:“那我命你说。” 婉宁没有办法,担心自己若是说了齐二姑娘的不好会又遭训斥,只能尽量挑着好话来说:“公子慧眼如炬,所看上的人定然是不会有错的。” “那既然如此,你日后可要跟齐二姑娘好好相处,对了,她前些日子还跟我说,过些时日想带着你去胭脂铺子呢。”傅益桓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婉宁闻言心跳都漏了一拍,眼珠转了转立刻拒绝:“公子,还请您替我婉拒一番齐二姑娘,奴婢这几日的事情很多,想来肯定是没空去的。” “她还未说到底是什么时日。”傅益桓闻言皱起了眉头冷声开口。 婉宁却是立刻开口:“这几日有回家奔丧的丫鬟,大概要走半月有余,奴婢需要顶她的缺,还请公子跟齐二姑娘解释一番。” “我只当是什么事情,原来竟是这样,那你直接去人牙子那边再买一个丫鬟过来伺候你不就好了?把事情都交给她,你不就空下来了?” 傅益桓闻言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却又想出了对策。 婉宁立刻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满是错愕:“公子这是做甚?奴婢本就是个奴婢,哪里能让别人来伺候,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奴婢了。” “这是为难?”傅益桓挑眉,自己明明是为了她好。 他立刻解释:“你今日是奴婢,却不代表过些日子还是奴婢,年后我就会把齐二姑娘迎娶进门,到时候也会抬你为姨娘,与其到时候再找丫鬟来伺候你,倒不如现在就先磨合着。” “那也不必另买,还是就从院子里现有的选吧。”婉宁仍旧推辞。 她不会一直留在傅府,更不会一直留在傅益桓身边,要是因着自己买个丫鬟进来,等自己出府的时候,叫那个丫鬟如何自处? 傅益桓没了耐性:“你还在为我昨天不叫你吃晚饭的事情生气?明明是我担心……” “奴婢不敢。”婉宁打断了他的话,“奴婢不过是嫌麻烦而已。” “那就让王婆子去办。”傅益桓撂下这句话,立刻就出府去了。 婉宁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根本就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 王婆子倒是出来得及时。 她方才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明白婉宁的意思,赶紧笑道:“你现在身子不好,肯定是需要人照顾的,有人伺候你刚好。” “可我……”婉宁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担忧。 王婆子直接上来拉住了她的手:“我如今年岁也大了,公子未必会放我出去,到时候,我用你的人,正好。” “是。”婉宁这才应了下来。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扬了出去,多少人都羡慕婉宁的好福气。 锦文却是气得跺脚。 她趁着王氏歇午觉的时候,直接就过来寻婉宁了。 这院子,她也来了几次,算是熟悉,直接就进了婉宁的屋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说的,我自然信 看见人,就熟络地开口:“婉宁姐姐,你如今可当真是得脸了。” “怎么了?”婉宁还是一头雾水。 锦文把她拉过来:“姐姐,咱们好歹从前是住了一个屋子的人,你怎么到现在都还瞒着我呢,二公子要从外头给你买奴婢的事情,可是满府的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那夫人呢?”婉宁生怕自己再被叫过去说话。 锦文却是不以为然:“自然是也知道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 “婉宁姐姐,你看你从外头买人还要花银子,不如直接选同你熟络的。”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咱们毕竟从前在一个屋子里头,我也了解你的脾性,不如就叫我来伺候你吧。” 婉宁不懂拒绝,只能道:“可你是夫人的人……” “你不也是。”锦文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姐姐,你现在在公子面前正得脸呢,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婉宁不想再给傅益桓添麻烦了。 她直接摇头:“不行,公子不喜欢夫人院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而且公子已经让王婆子把这件事情安排下去了,我没法做主,你既然在夫人院子伺候,也应该知道,公子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奴婢而已。” 锦文又说了好一会儿,可她都是不肯答应,只能怒气冲冲走了。 婉宁这才出门去,正好和竹青打了个照面。 她正想开口问好,却没想到竹青直接冷冰冰地来了一句:“认清你的身份,既然是公子的人,就别和王氏的人有瓜葛。” 婉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肚子的委屈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这院子里越发的憋屈。 婉宁并不敢在院子里哭,省得叫王婆子担心,而是到了清静的亭子里。 她才哭了一声,就有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大公子,奴婢的身子可是已经给了你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奴婢给要过去。” 她心下一惊,这是菁玉的声音。 婉宁倏地就想起了当夜傅皓谦用自己去拒绝菁玉的话,可这才多久,二人就纠缠在一起了。 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耳朵伸了过去。 初时却没有听到声音,婉宁正准备换个地方的时候,却听见里面又传来了菁玉的声音:“大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呀?” “你急什么?”傅皓谦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和杜家的婚事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家不许女婿院里有姨娘通房一类,难道你不知道?” “那奴婢得等到什么时候?”菁玉闻言顿时就慌了起来,听傅皓谦的意思似乎是准备卸磨杀驴了。 傅皓谦吹了吹手指,没有开口 菁玉一看这样顿时就急了。 但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傅皓谦压根就没想过把她给接过去,所以才故意用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她。 她立刻就抹着眼泪开口:“大公子你可不能做这等事情,奴婢已经破了身子,若是您不肯要的话,奴婢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 傅皓谦却是冷笑一声开口,“当日你是怎么爬上我的床的?难道你都忘了么?若是让母亲知晓这件事情,你的下场只会更惨,我念在你也让我舒服过的份上,放你一马,休要再得寸进尺。” 菁玉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甚至连自己如何离开的都不知道。 而不远处的婉宁也是听得分明,瞬间就再一次感受到了傅皓谦的心狠,只是她却还是不愿意相信,一时间难以接受居然愣在了原地。 突然听见里面有动静,婉宁这才如梦方醒,急忙转身准备离开。 却没想到,转身之后,直接就跟傅皓谦四目相对。 傅皓谦先是一愣,而后轻笑着,试探着询问道:“婉宁你怎么在这里?” 婉宁见惯了这样的事情,早已波澜不惊,直接欠身:“大公子安,奴婢方才瞧着这里风景好,刚想去瞧瞧,没想到就遇到了大公子。” “你才来?”傅皓谦的话里带着些许的审视。 婉宁轻笑:“那自然,方才我还在屋子和锦文妹妹说话,公子不信,尽管去问她。” “你说的,我自然信。”傅皓谦俨然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这一句话更是叫婉宁的心里落了一拍。 若是傅益桓才能这般信自己就好了。 傅皓谦不曾察觉到她的失落,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听说大哥哥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年后成了婚就要搬出去了,你自然也是会跟出去的,届时,我再想见你,就难了。” 他说着话,伸手想要拉住婉宁。 婉宁一时间竟觉得恶心,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 傅皓谦的脸色难看了两分。 “奴婢是二公子的人,自然是要跟着二公子搬出去的,不过只要大公子和二公子兄弟情不变,自然不难。”婉宁连忙解释。 这话还是让傅皓谦笑不出来。 他又随口说了两句,便直接走了。 等婉宁回到院子里头的时候,王婆子已经带着人牙子等着了。 人牙子并不知道府里的事情,不过却也有所耳闻,傅益桓对婉宁实在是疼爱。 她一见婉宁就迎了上去,笑道:“这位就是婉宁姑娘吧,果真水灵,我特意挑了几个刚学出来的,日后不用姑娘怎么教,直接就能上手,也没伺候过别的主子,肯定更贴您的心。” 这话却是戳在了婉宁的心上。 王婆子立刻打圆场:“这伺候过别人的其实也好,更有眼力,不过既然孙婆子带来了,婉宁,你就好好挑挑吧。” 婉宁坐到了她的身边:“我不懂,还是嬷嬷替我掌眼吧。” “瞧你说的,这是为你日后选,自然还是得选一个你可心的。”王婆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婉宁识人不清,这是几次验证了的事情,如今更是不敢选了。 这里头却是有眼力的姑娘,直接就站了出来:“奴婢春杏,见过婉宁姑娘。” “春杏……倒是个喜庆的名字。”婉宁笑道,“多大了?” 春杏才张开了嘴,不承想就被孙婆子抢先开了口:“十五了。” “姑娘瞧瞧她这模样,便是带出门去,都不会给姑娘丢脸,手脚也麻利,姑娘不必忧心教训她的事儿。” 孙婆子把她说得这般好,好似是怕婉宁不要她似的。 正是如此,婉宁反倒犹豫了一二。 第二百九十七章 没名分的通房罢了 春杏自是看出了婉宁的神色,连忙上前两步:“妈妈,姑娘这是在问我呢。” “回姑娘的话,奴婢年后就十六了,原本是要被城东的刘尚书家买了去,可生了些变故,刘夫人从娘家寻摸了两个,就不要奴婢了。” 这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王婆子看婉宁难得笑了,也觉得这春杏或许是个好的。 她笑道:“既然你觉得这个好,那就这个吧。” “听王婆子的。”婉宁点头,也觉得这个好。 王婆子给了银子,又另外给了赏钱。 孙婆子掂了掂,直接将方才的不快忘到了脑后去了,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姑娘就要这一个?不再选选吧。” 婉宁轻笑着摇了摇头。 孙婆子却迟迟都没走—— 傅家是大门户,虽说这主家给了银子,可这当事人也该给一份的。 “孙婆子怎么还不走?”婉宁直接问道。 她还有些体己话要跟春杏这丫头嘱咐呢。 孙婆子讪讪的,不再多嘴,而是直接走了,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嘴里头却还没忘了说。 “你们可都得学着你们春杏姐姐些,机灵些,早些把自己给打发出去,叫我年关也少两张嘴吃饭。” 这话却叫婉宁皱了眉头。 自来可没人牙子这么在主家说话的。 春杏倒也真跟孙婆子说得那般机灵,见婉宁皱起了眉头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东西,立刻上前半步小声提醒道:“婉宁姑娘,孙婆子是觉得姑娘没给她银子,这才闹了脾气。” “原来如此。”婉宁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却还是不对,“她这人未免也太贪心了吧,从王婆子那里拿了一份还不够,居然还想在我这里再吃上一份。” “姑娘这是在傅府中待久了,外面的日子可比不上府上的日子舒坦,她们这些人挣的就是这份赏钱,自然是越多越好,谁会嫌自己的钱很多呢?”春杏摇了摇头开口。 婉宁却是觉得钱多钱少的都无所谓,只要身边有自己在乎的人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她不免就想起了傅益桓,心中徒然地就叹息了一声,却是没有再言语。 春杏却以为是自己口无遮拦,惹得婉宁生气了,立刻就跪在地上请罪:“姑娘恕罪,奴婢口无遮拦冲撞了姑娘。” “你说什么了就冲撞了我?” 婉宁却是如梦方醒,立刻就把她给扶了起来,笑着问道。 春杏一头雾水地应道:“奴……奴婢也不知道。” 婉宁便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念叨了两句她的名字问道:“春杏,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是奴婢的爹娘起的。”春杏都有几分跟不上婉宁的思路了,但还是立刻应道。 话音刚落,她却又觉得是婉宁认为自己的名字不好听,立刻跟上了一句:“不过奴婢如今是来侍奉姑娘的,姑娘若是介意的话,就请姑娘赐个名字。” “乱讲,”谁料婉宁却突然拔高了声量:“爹娘给起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名字,怎能胡乱改呢?” 说完之后,婉宁的目光便又柔和了下去:“跟我过来吧。” 倒是个蛮古怪的人,不过倒也很好相处,春杏看着婉宁远去的步伐,心中嘀咕了一声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婉宁的新屋子虽然宽敞,却并不大,且只有一张床,有时傅益桓要是来了兴致也是要在她的屋子里的,届时,春杏反而就处境尴尬了。 “这是我的屋子,日后有事儿大可过来寻我。” 她又领着春杏往前走,“这是王婆子的住处,等会叫她给安排屋子就好了。” “是。”春杏态度倒是恭敬。 等安排了屋子,婉宁看她这屋子里头空荡荡,叫她凡有缺的只管去自己的屋子里要,不必委屈。 春杏都是一一应下了。 等收拾好了,春杏还是没能压住自己心底的好奇,不由问道:“敢问姑娘在这院子里头是什么?我日后也好称呼的。” 这话叫婉宁身形微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自己都说不出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傅益桓屡次说会抬举自己,可偏偏又在那院子里说自己不过就是个奴婢罢了。 她苦笑一声,故作忙碌:“算是个……没名分的通房吧。” “你也不必强求叫我什么,若是觉得不妥,叫我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 婉宁并没等到春杏的回应,想来也是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人伺候的。 她鼻头一酸,便想着岔开这个心思,先带着春杏去见过了傅益桓。 到底院子里添了人,还是见过了当家的,日后才能在这院子里头占有一席之地,至于春杏日后到底是要伺候谁的,还是留到日后再说吧。 不承想,一连五日,傅益桓都是早出晚归,甚至有两日都没回来。 婉宁止不住地多想,只以为傅益桓是抽空去与齐玉妍取乐了。 她食不知味,被王婆子轻戳了一下额头。 “你这脑袋里头又想些什么呢?公子这些日子朝政繁忙,你也做了不少的杂事,今儿公子提前递了话出来,会回来用晚饭,你记得把自己给洗干净。” 王婆子叮嘱,“公子今儿肯定是要召你的。” 婉宁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直接来了一句:“公子得了闲,想来是要去见齐二姑娘的,奴婢不用麻烦。” 王婆子盯着她瞧了半晌,斥责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拈酸吃醋?那是不懂规矩的人才学的,你做什么说这样的话。” 婉宁立时低了头。 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方才那话到底是不是拈酸吃醋,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傅益桓。 外头突然就响起了声音:“婉宁?你可有空?” 两人一齐看去:“璃落姐姐?你怎么来了?” 王婆子知道两人关系好,便也没多嘴,而是直接进了屋。 婉宁拉着璃落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坐。 春杏更是麻利地上了茶水。 璃落先是尝了一口茶,这才笑道:“这位就是才到你身边伺候的春杏姑娘吧。” “自是的。”婉宁点头,却倏地反应过来,“姐姐怎么知道?” “可不是我想要知道的,自从二公子挨了打才把婚事给定下来以后,你们这院子就被人盯上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传得满府皆知,我想不知道都难。”璃落摇了摇头。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尊卑不分 她又抿了一口茶,却见婉宁没说话,这才去看。 瞧见婉宁脸色难看了两分,璃落才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 她赶忙找补:“你也知道夫人那个人,先前不也是这样盯着三公子的院子,不过你们马上就要从这院子搬出去了,也就不必担心夫人会时时盯着了。” “姐姐说得是。”婉宁却仍旧没了兴致。 一时间,屋子里头的气氛实在是尴尬。 璃落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道:“三公子也要娶妻了,就等二公子娶了新妇,夫人就要上人家门了,大公子的好日子也近了,就是不知道日后你我还能不能再见。” 她是铁了心留下来的。 可只要三少夫人进门,她就得多看一个人的脸色,想要出门就难了。 “等三公子娶了妻,你也就能预备起来了,等肚子里有了小璃落,哪里还能惦记着我呢?”婉宁扬起了一张笑脸来。 璃落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在这深宅大院里头,也只有这孩子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她拉着婉宁的手:“要是你能愿意一直留在二公子的身边,肯定也……” 璃落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屋子里头还有旁人,立刻就岔开了话题。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家常,外头就传来了傅益桓回来的声音。 “想来是二公子回来了。”璃落站起身来,刚要准备走,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分明就是打烂茶盏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听出这声音是从春杏那边传来的。 那边春杏心里慌乱,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一番,快速地把“案发现场”打扫了个干净。 这边婉宁眉头一皱,面上也是带上了一阵慌张。 她急急地就想要过去看一看情况,却被身旁的璃落一把拦住:“婉宁,你莫要主次颠倒尊卑不分了。” 什么主次颠倒?何为尊卑不分? 婉宁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璃落,完全没听出来她这句话是从何说起。 看着婉宁那怀疑的眼神,璃落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婉宁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跟自己装傻。 “婉宁啊,你对人对事就是太善良了,该严厉的时候就得严厉。” 璃落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拉起了婉宁的手而后才压低声音开口,“这人心隔肚皮,从外表也看不出来那春杏是不是包藏祸心,尤其是她还生的很好看,难免不会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须得小心一些为好。” 婉宁听到此处,右手便下意识地握紧,毕竟璃落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察觉出婉宁的手微微握紧,璃落就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就拿这件事情来说,打破茶盏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你若是纵容的话,她难免不会觉得你是个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日后肯定什么都要跟你唱反调,或者把你的东西占为己有,当然也包括人。” 婉宁听到此处,心中也就不免担心了起来,不过担心归担心,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却又是另外一番话语了:“若是公子喜欢的话,那我也不会阻拦。” “傻不傻啊?”璃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戳了婉宁的头一指头。 婉宁回了一笑,璃落就叹了口气:“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了,你自己小心着些,毕竟这天底下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璃落才走,竹青就站定在了门口。 “公子喊你。”他神色淡淡,分明就是还没忘了上次傅益桓挨打的事情。 婉宁欲张嘴解释,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走了,丝毫不听她开口。 她没法子,只能先硬着头皮进门去了。 傅益桓才下朝,身上还带着寒气,一伸手,婉宁便立刻过去给他褪了朝服,换上了家常的衣裳。 “听说,你只挑了一个丫鬟?”傅益桓的声音从头顶压了下来。 婉宁点头:“是,奴婢事少,用不着那些人伺候,有一个足够了。” “日后你总得要有需要贴身伺候的,更需要那些做粗活的,赶明儿再叫人牙子进来一趟,另选好的。” 傅益桓自顾自开了口,“到时候要是忙不过来,或是新进府的丫鬟不服管教,总有得你忙。” 婉宁手上的动作一顿,也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说给傅益桓,自己还是想要出府的事情。 半晌,她还是应道:“公子也知道,我最烦聒噪,如今咱们院子就这么大,有一个在身边调教的足够了,日后要是短了缺了,大可叫春杏去调教,用不着奴婢操心。” 傅益桓听着她的话,倏地笑了:“我还怕你使不开,可听你方才那番话,倒是有几分主子的气派了。” “不过也是,等换了院子,你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多少人手,到时候又不听话的只管交给王婆子去打理,旁的不必担心。” 婉宁没说话,而是转头去给傅益桓研磨。 傅益桓下了朝都爱作画的,这不光是他的爱好,更是先夫人的爱好。 等吃过了晚饭,傅益桓又拉着婉宁念书,婉宁自然而然地就在这屋子里头歇了下来。 一如前些日子,傅益桓的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似的,折腾得她腰酸背痛。 婉宁等一旁的傅益桓睡熟了,这才想着去清洗一番,可不过刚一翻身,傅益桓的胳膊就又跟了过来,婉宁没法子,只能忍了一夜,睡得实在是不安稳。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刚睡了一阵,廊下便隐约传来了下人走路的声音。 这声音婉宁再熟悉不过,立刻就意识到已经到了起床的时辰了,她叹了口气强行逼着自己坐了起来:“公子,该起床了。” “你先起吧,我再睡一阵。”傅益桓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但却瞬间想起一件事情来,骤然就坐了起来。 婉宁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又怎么了? 但是看傅益桓的架势却是丝毫没有同她解释的心思,她便把心中的好奇心压了下去,急急忙忙地抱来了傅益桓的官服,细细地帮他穿衣服。 待得绕到前方系扣子的时候,头顶上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婉宁,一会你好好准备一番,等我下了朝带你去新宅子那边看看。” 第二百九十九章 蜜里调油 “公子,这年下的事情又多又杂,奴婢还是不要出去躲清闲了。” 婉宁手下系扣子的动作一顿,旋即却又恢复正常,甚至都未曾抬眼看一番傅益桓,就那边盯着扣子开口。 傅益桓的态度瞬间变冷:“这怎么能是躲清闲呢?我就是让你陪我去看看,难道这不算你分内的事情么?” “只是,奴婢要是走了的话,院子里的人手肯定会捉襟见肘的……”婉宁却还是在拿这件事情随口搪塞。 傅益桓微微皱眉,伸出手指抬起了婉宁的下巴,让她同自己对视,这才幽幽开口:“先前你没来我院子的时候,院中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所以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算少。” 似乎担心婉宁因着这句话生了误会,傅益桓难得地解释了一番:“还有,我只是说的院子中的杂事,可没有说你这个人,不要多心,而且凡事还有王婆子帮忙呢,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见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婉宁实在是不能再拒绝了,只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应完之后她就踮起脚尖,准备把傅益桓胸前最后的两颗扣子系好:“罢了,这两颗我来,你去准备马车吧。” “是。”婉宁答应一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傅益桓马车的马蹄声就哒哒地远去了,婉宁盯着傅益桓的马车看了一阵,而后才调转身形朝着院中走去。 却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正好碰上了同样去上朝的傅皓谦,婉宁心中喟叹一声,但如今避无可避,只能念叨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而后就迎了上去见礼:“奴婢参加大公子。” 自上次以后,傅皓谦心里头也是不安稳的,生怕婉宁会把自己跟菁玉的事情给抖搂出去。 如今逮到了机会,便立刻问道:“婉宁,你这是要出去?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大哥哥又给你气受了?” 从前,婉宁并不觉得他们贬低傅益桓的话有什么问题,如今却觉得太过刺耳。 “大公子说笑了,二公子待奴婢很好的。”她皮笑肉不笑,下意识就和他疏远了两分。 傅皓谦身形微怔,皱眉道:“你如今同我是越发生分了,羊毫上次还瞧见,你把我给你的桂花糕给……” 扔了。 他早就察觉婉宁同从前不同了,只是自己不曾上心,觉得不过是个玩意儿,自己招招手,她自然会回来的。 可如今却是觉得不同了。 “奴婢在二公子院子管了事儿,有些忙,总是顾不上吃,这才叫它坏了。” 婉宁随口客套,“至于生分一话,更是莫须有的话,奴婢哪能跟主子生分呢。” 她觉得自己脊背发凉,下意识地就想走。 可傅皓谦却是没了耐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婉宁,我瞧你如今倒是在躲我。” “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的,只是杜家有规矩,我总得找机会才能把人给要过来,没想到却被大哥捷足先登了。”他说话没了章程。 婉宁一惊,直接往后躲了一下:“大公子自重。” 险些脚下不稳。 幸好春杏及时扶住了她:“大公子安好,我们姑娘如今和二公子琴瑟和鸣,蜜里调油,大公子不祝福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说话呢。” 傅皓谦虽没见过这丫鬟,却也听说了。 他连忙整理了自己的衣裳,恢复了从前温润如玉的模样。 “是我说错话了。”他岔开了话题,“不过,婉宁,你如今在大哥身边伺候着,也该时刻提醒他一些,虽说他要和齐家成婚,可也得顾忌着谁才是他的亲爹。” 婉宁皱了眉头:“大公子何出此言?难道是觉得二公子吃里扒外?” “我并非这个意思。”傅皓谦摇头,掩去了眼中的嫉恨,“只是大哥哥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又是四皇子的心腹,这才没人挑他的错处,可谁都知道他和父亲感情不深,自然是等着他跌落高坛的那一日,届时多少人都会踩他一脚。” “可要是有父亲庇佑,他自然会平步青云。” “更有母亲……”傅皓谦没忘了替王氏说话,“母亲可是也一直想和他冰释前嫌,毕竟日后咱们一家子还得过日子呢。” 婉宁倏地冷笑一声。 她从前在王氏的屋子里,可是没少听王氏念叨傅益桓的不好,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嘴上,叫天下人都知晓。 如今,她在傅益桓的院子里,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听到王氏的名字。 可见这错在谁。 她欠身:“大公子可真是会折煞人的,奴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先前劝不动夫人,如今怎么可能就能劝得动二公子了?” 傅皓谦从未见过她这般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 “先不说奴婢能不能劝得动二公子,可奴婢始终都是个下人,不能擅自非议主家的事情。”她欠身,“规劝一事,合该是主母的事情,与奴婢没关系。” “大公子上朝该迟了,奴婢不耽搁您的功夫了。” 婉宁说完了话,扭头就走了。 她方才虽然没摔了,却还是扭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好在春杏是个有眼力的,已经备好了药。 她一边帮婉宁揉搓,一边试探问道:“奴婢瞧着姑娘和大公子很是亲厚,关系有些……不一般呢。” “不曾有的事儿。”婉宁冷着脸回道。 婉宁自己并不是多嘴的人,自然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也如此。 她冷着脸呵斥:“这种闲话,日后不许再说!” “如今咱们在二公子的院子里头,就要知道二公子和夫人院里头并不和睦,在咱们院子里,就休要提外人了。” 春杏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婉宁觉得自己说话许是重了些,继续道:“你如今是在我身边伺候的,我也不瞒你,我先前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大公子是夫人的亲子,我与他自然来往多一些。” “不过,如今侍奉二公子,你我自然是要全心全意为着二公子好。” “好。”春杏点头,却欲言又止。 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婉宁姐姐,我昨儿听到你同那位璃落姐姐说,你想要离府……可是真的?” 第三百章 金丝雀 “什么真的假的,咱们这样的人哪里能轻易出府去呢?”婉宁苦笑一声。 春杏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头倒是有几分心疼。 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姑娘要是想出去,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意思?”婉宁急急问道。 先前,她倒是愿意为了傅益桓留在府里头,可如今,自己便是无心之言,都会被傅益桓怀疑自己对齐玉妍有偏见。 与其被人如此指点,还不如直接濯足了清静。 春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姑娘要是想赎身,只要得了主家的首肯,去衙门走了流程,交了银子,姑娘自然就能够出府了。” “只是奴婢瞧着公子待您很好的,您怎么还想着出府呢?” 婉宁也说不出具体的缘由来。 她是为人奴婢的,日后就算是再有出息,也不过是个姨娘,吃穿不愁,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只是,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玩意儿。 跟着王氏的时候,是。 如今跟着傅益桓,也是。 “没什么。”婉宁敷衍道。 春杏继续道:“其实姑娘想要出府有些难,一般大户人家都有宠妾,我还没见过哪家的宠妾能得了恩准出府的呢。” 婉宁也这般觉得。 她早就已经开始存银子了,只要不是对方狮子大开口,她就拿得出来。 可就怕,傅益桓不同意。 那她唯一的机会就是齐玉妍了,若是她首肯,傅益桓说不定也会听她的。 婉宁正准备出言,打外头却是传来了墨奕的声音:“婉宁,收拾好了么?快着些!难道还让公子等着你?” “来了!”婉宁立刻拔高声量应了一声,而后又压低声音对春杏嘱咐道:“春杏,方才的话就算咱们两个之前的小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公子。” “姑娘放心,奴婢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春杏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婉宁这才点了点头,带着春杏就出了门。 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墨奕,他冷眼打量了一番婉宁两人。 婉宁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是墨奕方才站在门口听到了些什么。 但是如今这种阶段,她自然不会自乱阵脚:“墨奕小哥,怎么不走呢?不让公子等着我难道还得等着你不行?” “婉宁,”墨奕闻言脸色更冷,“我可告诉你,不要肖想一些没用的事情。” 说完后也不等着婉宁说话,自顾自地就转身离去了。 “这个墨奕小哥,好像很针对姑娘你似的。”春杏待得墨奕走远之后,才附耳在婉宁旁边小声说道。 婉宁闻言心中苦笑,岂止是好像,墨奕简直是处处看自己不顺眼。 不过只要自己能够出府,她就不想要计较这些。 回头对春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便匆匆地赶了上去。 刚出的院子又碰上墨奕:“磨磨蹭蹭的,就差你们两个了!” “王婆子怎么也不在?”婉宁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是没有看见王婆子的身影,忍不住就询问了一句。 墨奕没有理会她,匆匆几步就上了马车。 春杏躲在婉宁的身后吐槽墨奕:“大家都是奴婢,这么耀武扬威地做什么?” “春杏。”婉宁立刻回身皱眉制止,“你这个乱嚼舌根的毛病可得改一改,墨奕在公子身边良久,公子俨然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弟,你日后难免也得看他的脸色,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春杏虽然得了一顿训斥,但是却也知道婉宁是为自己好,吐了吐舌头就点了点头。 婉宁刚说完,两人就行到了门口。 “上来。”傅益桓从车里伸出只手来,叫婉宁拉上。 婉宁犹豫片刻,还是自己走了上去。 马车里的空间很是狭小,婉宁上去只待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觉得胸口憋得慌。 她觉得纳罕,这可不是第一次坐傅府的马车了,倒还真是第一次生出这般的反应来。 本想下车去透透气,但是想着方才傅益桓要拉自己,自己还是自己上了马车,他虽然没提但是心中肯定还是很膈应,这会若是再提下马车透透气,他说不定就会立刻发作。 婉宁心中惧怕,也就把那股子感觉强行压制了下去。 傅益桓的视线却是一直停留在婉宁的身上,瞧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随口说了一句:“婉宁,开始吧。” 开始? 开始什么? 婉宁一头雾水,旋即便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傅益桓。 “干嘛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傅益桓冷声开口,“你今日不是应下了傅皓谦要来做他的说客么?” 听傅益桓提起昨天又提起傅皓谦,婉宁便瞬间了然,果然傅府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日跟傅皓谦说话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傅益桓的耳朵里。 但是她最气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傅益桓直到现在却还不愿意信任自己。 “奴婢没什么要说的。”她顿觉心寒,说话的语气上也就带了几分冷意,婉宁都没有发现,她这生气的语调跟傅益桓简直是如出一辙。 傅益桓却丝毫没有听出婉宁言语当中的冷意,而是轻笑一声开口:“没什么要说的?我倒觉得你不会不听傅皓谦的话,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寻到你呢?” “公子,您为什么宁可听信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却根本不信任您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呢?” 听出傅益桓话语中的冷嘲热讽,之前冷入心底的寒意此刻都化成了水,从婉宁的眼睛鼻子里面跑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红着一双眼睛问道。 傅益桓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去奚落婉宁,却在看到她的红眼睛以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并非不相信婉宁,只是不敢信。 他喉结滚动,拿起一旁的帕子来给她擦眼泪,柔声哄道:“别哭了。” 婉宁原本就觉得委屈,如今更是一肚子的苦水需要倾诉,只是这些日子的事情,她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 街上倏地飘了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就消融了。 竹青只备了一把伞。 傅益桓将伞接了过来,往旁边一倾,正好打在了婉宁的头上。 第三百零一章 收了脾气 却不曾想,婉宁的脚步顿了一下,硬生生躲开了那把伞,语气平淡:“公子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应当先保养自己的身子。” 她的眉眼间透露着些许的执拗。 傅益桓苦笑一声,他竟忘了王氏身边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乖乖听他的话。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率先进了宅子。 这处宅子原本就是先朝罪臣的家产,几经转手才得以售卖。 傅益桓一眼就瞧上了那院子里头的绿梅,想着婉宁肯定喜欢,却央了四皇子才把这宅子给买了下来。 他虽心中有气,却还是带着婉宁把这宅子逛了个遍。 最终,二人停在了傅益桓率先给婉宁准备的院子里头,屋里头的摆设分明就是傅益桓书房的样子,只是那张床显得比寻常的床还要大些。 “这里与我的主屋只有一墙之隔,走上几步路就到了,我日后过来也便宜。”傅益桓放柔了自己的声调。 婉宁这才猛然发现,这地方不像是后院,倒像是从傅益桓的院子里和后院都选了一块地,另外隔了一个院子出来。 她的目光更是定在了不远处的小门上。 婉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还没等开门,就听到了傅益桓的声音:“这外头也是个小院子,我特意一并买了下来,日后你去见你爹娘也便宜些。” 婉宁的手硬生生收了回来。 “多谢公子。”她心中添了几分酸涩。 她爹娘住了这里,日后她想走,更难了。 傅益桓见她同自己说了话,还以为她消了气,也知晓方才的话不对了。 “日后你将自己的小脾气收着些,齐二姑娘为人也算得上和善,她不会同你计较,日后你也莫要拿这脾气冲撞了她。” 傅益桓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叫婉宁心中的酸涩又起来了。 原来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叫自己同齐玉妍较真。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这点还请公子放心才是,奴婢日后一定会伺候好主母的。” 傅益桓不疑有他,本想伸手摸摸婉宁的头,却被她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躲开。 他伸出去的手略微一顿,而后就夸赞道:“你有这个心就很好,我这心中也放心了许多。” 婉宁心中苦涩,这说来说去,傅益桓就是不想让齐二姑娘受委屈罢了,不过她心中明白就好了,自然不会说将出来再平添烦恼。 见婉宁没有说话,傅益桓也就跟着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就冷了下去。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竹青打外面走了进来:“公子,四皇子急召。” 傅益桓眉头一皱,又出什么事情了? 不过他却不敢怠慢,立刻就朝着外面行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傅益桓却又停了下来,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垂手而立的婉宁。 “公子,还是莫要耽误了。”竹青见状直接催促了一番。 婉宁也心知肚明,知道傅益桓为何要把视线投过来:“公子放心去就可以,奴婢可以自己回去的。” 只是这句定心丸一般的话语,却并没有让傅益桓的心安定下来,反而心中更是别扭。 “你在这里等我吧,顺便收拾一下院子,要是不想收拾就算了,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回去。”思索了一阵之后,傅益桓就开口吩咐了一声。 说完话才带着竹青急匆匆地走了。 傅益桓前脚刚走,婉宁后脚就来到了正堂,这里的布置跟傅府比起来也是大差不差。 婉宁犹豫了半天,最终却还是坐在了末位上。 “姑娘为何这般轻视自己呢?按方才二公子的意思,你现在就算做个首位也是可以的。”春杏见状狐疑地问了一句。 婉宁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乱讲!做奴婢的就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主子不在,但也绝对不能僭越。” 春杏吐了吐舌头,但是全然没把婉宁的这句话放在心上,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奴婢方才看见方才的院子里有茶,走了这么久姑娘肯定渴了吧,奴婢这就去给你泡茶。” 婉宁本来还不觉得,这下被春杏一说,确实觉得口干舌燥的,便点了点头让她去。 一时间,这偌大的前院就只剩了婉宁一人。 她瞧着外头雪花纷飞,反倒觉得自己一人的日子好似也不错。 不必孝顺公婆,无须相夫教子,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婉宁正想着,外头就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 “哟!这傅二公子也真是的,既然已经给我们姑娘找了来收拾院子的人,竟也不提前说,反倒叫我们多跑这一趟,一会儿回去,我可一定得给我们姑娘好好说说,省得日后什么人都敢不听她这未来主母的话了。” 这声儿叫婉宁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只觉得有几分眼熟。 不过,她却并没动。 她如今到底是在傅益桓身边贴身侍奉的,都是伺候人的,要是这时候起身给这婆子见礼,反倒是叫傅益桓的脸面低人一等了。 只是那张婆子却是瞪大了眼睛,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横肉也一颤一颤的。 张婆子站定在婉宁的面前,扯着脖子就开始骂:“你是个聋子不成,难道没听见我同你说话?” “自然听见了。”婉宁慢悠悠道,“只不过,我并不是来收拾院子的,嬷嬷找错人了。” 张婆子是齐家的人,又一直在齐玉妍身边伺候着,自然是认得婉宁的,如今却偏偏要装作不认识,冷笑一声:“你不过就是个奴婢,便不是来收拾院子的,如今我叫你收拾,你敢不动?” 婉宁果真是没有动弹。 春杏已经煮好了茶水,远远瞧见有人过来闹事,立刻就小跑了过来。 放下茶水,护在了婉宁的身前。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春杏伸开了手,不叫张婆子往前一步。 张婆子冷笑一声:“现在这奴婢都讲究姐妹情深了?不过你们可看清楚了,我家主子是齐二姑娘,日后是你们的主母,今儿我叫你们收拾,你们就得收拾。” “嬷嬷说得是。”春杏也跟着冷笑一声,“只是齐二姑娘还没嫁过来呢,如今就来使唤傅府的丫鬟,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第三百零二章 只是宠婢 “这要是日后齐二姑娘嫁不过来,这名声怕是全都毁在你们这些婆子的嘴里头了。” 她说罢,还哧哧笑了两声:“我家公子可是前脚刚走,这要是真有缘分,难道嬷嬷能不和公子见上一面?” 婉宁知晓春杏这是为了自己好,可这话着实难听了一些,赶忙拉住了她:“春杏——” 她站到了春杏的前头,朝着张婆子道:“我瞧着这位嬷嬷也是带了人来的,既如此,那也用不到我们,我家公子说了,叫我们来是来瞧院子的,便是收拾,也是收拾我们自己的院子,腾不出手来收拾别的地方,要是齐二姑娘真的人手不够,那我就去回禀了王婆子,叫她派人来。” 说罢,她还真的准备招呼春杏去叫人。 张婆子早就听说了婉宁其人,总想着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自己处置了她,自家姑娘还得多看自己两眼呢。 如今听了这些话,更是怒上心头,也不管婉宁日后到底是什么身份,端起一旁的热茶来就泼到了婉宁的脸上。 婉宁躲闪不及,伸手去挡。 虽说是受了茶水,可脸上不妨事,只是手上登时起了燎泡。 “姑娘!”春杏虽然急急扑了上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她看着婉宁手上的燎泡,实在是心疼,嘴里头还没忘了说:“公子日日都叫姑娘伺候床榻,如今伤了手,可还怎么伺候?” 张婆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扭了扭自己的水桶腰:“床榻之事,自然有我们家姑娘伺候,你们两个赶紧干活,不然我还……” “还什么?” 冰凉的声音突然响起,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怒火。 张婆子眉头一皱,但却瞬间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方才还耀武扬威,如今见到傅益桓来了,立刻就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着实让傅益桓心中厌烦起来。 “傅公子您可算是来了,我使唤不动她也就算了,方才婉宁这丫鬟还对我们姑娘不敬,还请公子替我们姑娘做个主,好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张婆子立刻就上去告状,把脏水一股脑地全泼在了婉宁身上。 春杏登时就急了,刚想出言说上两句,却被婉宁直接拦下。 傅益桓看到婉宁拦下了春杏没有让她开口,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酸涩。 他直接就对着张婆子厉声开口:“你想使唤谁?婉宁可是本公子的人,莫说是你了,就算你家姑娘日后嫁过来也使唤不得。”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瞬间就变了脸色。 婉宁同春杏很是震惊,不知为何傅益桓却又突然换了口风,如今的意思比起方才的大相径庭。 张婆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用恶毒的眼神在婉宁身上打量一通这才阴阳怪气地开口。 “奴婢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小小的院子里日后竟然要有三位主子,可真是开了眼了。” “何来三位之说?”傅益桓微微摆手,“日后这院子里,正经主子还是只有两位……” 他还剩下半句话在口中没有说出来,张婆子就笑了起来。 “只有两位便好,不然这件事情若是传将出去,只怕会把二公子说成是宠妾灭妻的,我家姑娘再如何也是个矜贵人,自然是不能跟奴婢平起平坐的。” 傅益桓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有几分计较的。 齐玉妍到底是要嫁过来了,他总是要给她些脸面的。 傅益桓强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怒火,淡淡道:“你既然是玉妍身边的人,我也不好苛责,将你今日的话和做的事儿都说给你主子听,她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是。”张婆子却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她又得意地看了婉宁一眼,这才扭着腰走了。 只是婉宁早已红了眼眶,却不知是疼的,还是因着傅益桓方才的几句话。 等人一走,傅益桓才往前两步:“好端端的,你偏要招惹她做什么。” “奴婢没有。”婉宁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她在傅益桓身边这些日子,早就看明白了,只要是和齐玉妍有关系的,不管她怎么说都是错,还不如不说。 春杏却是个急脾气,将婉宁的手拉到了傅益桓的面前去:“我家姑娘好好地坐在这,又没去齐家显摆,她家就来人了,分明就是故意来找姑娘的麻烦,便是姑娘给她叩头,今儿也躲不过这一劫去。” “这手是她弄的?”傅益桓皱眉问她。 婉宁却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藏在了袖子底下:“不……是奴婢自己烫的。” 傅益桓到底是没说话,而是先叫竹青将人给送了回去。 这一路,春杏仍旧是喋喋不休:“姑娘怎么就不把事情说给公子听呢,便是公子没瞧见,可只要你说了,他一定会向着你的。” “叫他为了一个奴婢,去得罪未来的娘子吗?”婉宁反问一句。 这话倒是将春杏给问蒙了。 她垂下了头,没说出话来。 婉宁却再次幽幽来了一句:“我如今再得宠也是个宠婢,日后还是要仰仗着主母的鼻息过活,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不能得罪的。” 这话春杏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可马车外的竹青却是听进耳朵里了。 马车停在傅府门口的时候,雪正好停了。 春杏急急拉着人进去处理手上的泡。 王婆子听到消息,也就拿着药膏进门来了。 “好好的人出去,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个样子,公子怎么说?”她自然是心疼自己外甥女的。 春杏口无遮拦:“公子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叫那婆子回去了。” “那婆子毕竟是齐二姑娘的人,二姑娘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们姑娘好好责罚她呢。” “我看姑娘也知道吃下这哑巴亏了。” 婉宁听得头疼。 她原本是觉得春杏这张嘴能给自己解闷,可如今听着却是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便是为着自己好,也不该这般说话。 她连忙喝止住了春杏:“好了!咱们这些奴婢的,难道不该多吃些亏?总不能我去磨了公子,叫他去齐家给我要个说法吧。” 王婆子虽然偏心婉宁,却也是向着傅益桓的。 本还以为,有了自己的纵容,婉宁为人处世会骄纵些,如今看她这般懂规矩,自己也就放心了。 第三百零三章 奴籍 “春杏,这药可要记得日日给你家姑娘抹,过年是好不了了,可公子大婚的时候总是能好的。”王婆子岔开了话题。 春杏脑子灵光,立刻就满嘴答应。 只是才答应下来,外面却是传来了锦文的声音:“婉宁在么?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屋内的王婆子以及春杏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婉宁的身上,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去。 王婆子立刻就起身行了出去应道:“锦文姑娘,麻烦跟夫人那边回禀一声,这边院子里的事情太多,婉宁一时半会走不开,若是夫人问起来,就说是我不让她去的就可以。”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锦文上下打量了王婆子一通,却根本不觉得王氏会给王婆子面子,而且自己若是独自一人回去的话,肯定少不了要挨一顿王氏的责罚。 想到此处她立刻摇了摇头,按照夫人之前交代的话语答道:“王婆子,按理说您的面子,奴婢应该给您,但是毕竟婉宁的奴籍如今还在夫人的手里,那她就还算是夫人的人,若是不去的话,只怕是不好交代,您看是不是……” 王婆子闻言暗自叹气,这奴籍对于她们这些奴婢来说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就别提出府这种痴心妄想的事情,就连想要提个通房也需要奴籍, 而锦文肯定是不知道这奴籍的重要性,她能说出这番话一定是得了王氏的暗示,分明就是想借着奴籍再打压一番婉宁罢了。 尽管知道这是阳谋,但婉宁却也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毕竟若是她不去的话,王氏就可以以婉宁不服管教为由,彻底霸占住她的奴籍,届时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了。 “王婆子,不必再说了,我去走上一趟吧。”屋内的婉宁听到动静之后便行了出来。 王婆子面带忧色:“婉宁……” “没事的王婆子。”婉宁摇了摇头,跟着锦文一道走了,她也想试探一番王氏到底会不会把奴籍给她。 路上锦文看着婉宁的手,故作心疼地一把抓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我一不小心……”婉宁被抓得生疼,但还是如实回答。 锦文装作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这外来的丫鬟就是靠不住,要是我在你身边伺候的话,肯定不会出这等事情。” 婉宁自然是听懂了她的话,却故意装傻:“妹妹说得是,也只能怪我没有福气了。” 锦文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恨不得撬开婉宁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婉宁姐姐,你本就在二公子跟前儿的脸,眼下又受了伤,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如趁机把我给要过去侍候吧。”她直接开口。 婉宁倒是难得多想了一些。 锦文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并不会背后捅人一刀,只是实在是嘴碎,到处打听消息,日后必然会被傅益桓不喜,又是王氏的人。 不过去才是为了她好。 婉宁苦笑一声:“你可就别寒碜我了,要是我真在二公子面前的脸,二公子又怎么会不为了我责罚齐家的奴仆,分明就是把我当成玩意儿。” 她的话音落下,两人也就到了主院。 “这话你可别再说了,叫王嬷嬷和夫人听见,你保准挨板子。”婉宁说着,还挑眉示意她看向不远处的王嬷嬷。 锦文最怕王嬷嬷,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再多嘴,直接就到廊下去听候差遣了。 倒是王嬷嬷率先行了过来,冷眼看着婉宁:“走吧,别叫夫人等急了。” 婉宁心里也是怵王嬷嬷的,立刻就收了自己的那些小聪明,跟在她的身后,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是屋里头的气压低得很。 婉宁不曾抬头,却隐约听到了有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忍不住侧目看过去—— 跪在地上的人是菁玉。 “你倒是会挑人,明知宥儿定了杜家的姑娘,却还引诱着他同你欢好,杜家姑娘要是因此退婚,岂不是顺了你的心思?”王氏冷笑一声。 婉宁浑身瑟缩。 这话明明不是在说她,却还是叫她觉得脊背一凉,不敢继续偷听。 菁玉嗓子都哭哑了:“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呢。”王氏将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茶水四溅。 她扶了扶自己的发髻,继续道:“我看你们几个也是到了年岁,才会各个都肖想有的没的,既如此,我就成全你——” 菁玉倏地抬了头,脸上满是笑意。 便是能留在傅皓谦身边做个通房,她也就不必再苦力了。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却在听了王氏接下来的话以后戛然而止—— “正好嫣云的二哥还没娶妻,我就做主把你给了他。” “夫…夫人……”菁玉立刻就爬到了王氏的脚边,“奴婢不想成婚,奴婢还想再伺候夫人呐。” 阿吉的样貌丑陋不说,如今还被衙门打成了半残,什么都干不了。 菁玉一向心比天高,自然不愿意去过这样的日子。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她一下接着一下地磕头,额上渗出了血都不停歇。 王氏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脸嫌弃:“好了,拖下去吧,别脏了我这块地。” 话音落下,菁玉就被人给拉下去了。 王嬷嬷眼中波澜不惊,好似方才拉下去的不过是个猫儿狗儿的。 婉宁却是腿都软了。 “王嬷嬷,婉宁还没来吗?”王氏单手撑头,假寐。 王嬷嬷这才立刻把人给带上前去了:“夫人,人已经来了。” 婉宁请过了安,却还是不敢放松。 “听说,傅益桓带着你去看了新宅子,齐家的人过去闹事,还泼了你一身水?” 王氏眼中不见同情,全是嘲讽。 婉宁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是,都怪奴婢不小心。” “你要是不小心,那可就没人小心了。” 王氏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似是在看一只鸟雀,“婉宁,你到底是从我院子里出去的人,却这般被人羞辱,丢的可是我的脸。” 婉宁垂着头,不敢说话。 第三百零四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王氏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换上了一副同情的神色:“瞧你那手,我看了都心疼,更别说傅益桓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要是肯在他面前闹一闹,这门婚事自然就作罢了,到时候由我做主,扶你做他的正妻,难道不好?” 婉宁心中一惊。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一上来就想要为人妾室的,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婉宁虽然也想为正妻,却也知晓,要是自己做了傅益桓的正妻,傅益桓一定会被人嘲讽。 “奴婢不敢。”她只能如此作答。 王氏闻言顿却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做出了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这常言说不蒸馒头要争口气,如今机会送上门来,若是你把握不住的话,日后可莫要嫌弃老天不公才是。” “奴婢不会怨天尤人,只是担心公子会被他人耻笑。” 婉宁微微摇头,眼中的决绝虽然溢出了眼底,但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却并没有被王氏发现。 王氏轻声开口:“如今选择权可是在你的手中,就看你想不想为了你的未来努上一把力了?” “求夫人恩准,把奴婢的奴籍还于奴婢,让奴婢出府吧。” 婉宁左右为难,思索了片刻还是应道,说完之后一个头便要磕在地上。 她的劲头使得很大,若真要磕在地上,肯定会立刻把头给磕破。 但是眼看就要磕在地上的时候,王氏的脚尖便赫然塞了进来,婉宁的头刚好就磕在了她的鞋尖上。 王氏半蹲下来揪住了婉宁的头发,婉宁吃痛也只好跟着把头抬了起来。 等对上王氏的视线之后,她这才冷笑一声拍着婉宁的脸蛋开口:“你这张脸如今可还是我的,我不想让它破相,它就不能破相明白么?” “夫人……”婉宁眼眶当中顿时就溢满了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 王氏却厌恶地松开了抓住婉宁头发的手:“少用那种眼神来看着我,我觉得恶心,不过若是你真想要回自己的奴籍,除非你能做好我安排下的事情,不然你就准备老老实实地在傅府待上一辈子吧,休要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 说完之后她就不再理会婉宁,独自坐在座位上生起了闷气。 “婉宁,你这又是何必呢?夫人那本来也是好意,你对公子有情有义,何必毁了这桩姻缘呢?” 王嬷嬷见状立刻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通,只是这话语当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婉宁心中可是跟明镜一般。 这主仆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地轮番上阵,不就是想逼自己妥协么? 她想到这里便准备再次拒绝,却还没有张嘴就被王嬷嬷捏住了嘴唇:“别急着回答我,这事儿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你毁掉二公子跟齐家的婚事,日后你可就是主母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比你做奴婢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婉宁却从来没想过要做主母,从来没想过要过那般的日子,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永远不想让傅益桓难做。 想到这里,尽管嘴唇被死死捏住,但她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王嬷嬷轻啧了一声,脸上瞬间就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表情:“你这孩子可真是……” “王嬷嬷,够了!”身后的王氏撸着袖子冷声开口,“不用跟她废话了,我看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替我把家法拿来。” 木棍一下又一下。 数到‘十’的时候,婉宁仍然没有求饶的意思。 王氏云淡风轻地瞧着,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不过是个奴婢,打死就打死了。 偏偏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声音。 “王氏,我看你在这个家里耀武扬威惯了,谁院子里的人都敢动了。” 傅益桓直接站定在婉宁的身侧,那些行刑的家丁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王氏脸上的笑不达眼底:“昱儿,这丫鬟不知分寸,听说今儿才得罪了你未来夫人身边的嬷嬷,我方才叫她来问话,她更是口出狂言,一心要做你的正妻,我这才教她规矩的。” 傅益桓下意识地看向了婉宁,那眼神好似在询问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心思。 这眼神叫婉宁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心痛。 她苦笑一声,连辩解的话也没有。 要是傅益桓不信她,便是她说破了大天也无用。 傅益桓却并没有责问婉宁,而是将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王氏的身上。 他冷笑一声:“你会有这样的好心?王氏,怕是她有这样的心思才会叫你得意吧。” “婉宁如今到底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人,你的手就算伸得再长,也别再来管我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后头,王婆子和春杏就过来把婉宁背了起来,抬回了院子,请了郎中。 傅益桓倒是不急,才抬了脚,就又落了下来,冷笑一声:“王氏,我劝你这段时日安分些,要是再来管我院子里的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儿子干的那些丑事,要是传到杜家去,他家还会将姑娘嫁过来吗?” 他戏谑一笑,这才抬脚回了院子。 王氏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王嬷嬷赶紧上来扶住了她,宽慰:“夫人别急,婉宁还在二公子身边呢,有她瞧着,二公子肯定不会把事情传扬出去的。” 王氏没想到傅益桓会握着他们的把柄。 “你记得给婉宁送去伤药,安慰她一番,叫她继续为咱们做事。”她只能这般了。 王嬷嬷点头,将事情给答应了下来。 风雪簌簌,寒意渗骨。 婉宁先前也挨过打,十下板子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只是伤了皮肉,走动难免有些疼。 王婆子红了眼眶,嘴里头无休止骂着:“王氏那个黑了心肝的,自己包藏祸心不说,竟然还对你动手,以后就别去了。” 婉宁撑起了一抹苦笑:“姨母,我没事的。” “姨母?”春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王婆子轻笑一声:“你没跟她讲?” “还没来得及,”婉宁摇了摇头,而后就对着春杏开口“春杏你不知道,王婆子跟我的娘亲可是亲生姐妹,自然就是我的姨母。” 第三百零五章 说客 春杏这才了然立刻点头:“原来如此,那既然就是一家子,王婆子就应该多劝着一些二公子,不要只是流于表面,嘴上说着对我家姑娘上心,实际上却是不一样,这么表里不一的人,怎么值得我家姑娘托付终身。” 她就是这个性格,向来喜欢直来直去,但婉宁觉得春杏早晚会因着这不安分的舌头付出代价。 王婆子闻言面色不变,甚至还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看来着实被气得不轻。 婉宁立刻收起心神训斥道:“春杏还不快给王婆子赔礼道歉,我们只是做奴婢的,又如何敢僭越自己的本分呢?王婆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以后可千万谨言慎行,不然我就只能把你给赶出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很是激动,不小心就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就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若是疼的话叫出来会好受一些。” 春杏虽然刚得了训斥,但是却还是担心婉宁会憋出内伤,立刻就提醒了一句。 婉宁闻言纳罕,还有这种说法? 她心里好不容易接受,却只是刚叫出了一声,却听到璃落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又挨打了?” “你怎么知道了?”婉宁看着她关切的表情,立刻就询问道。 璃落接过了王婆子手中的药,一边给她上着一边开口:“二公子亲自知会我的,怕你难过,特意叫我过来的。” “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又不是没挨过打,看你们这兴师动众的。”婉宁忍不住就咕哝了一声。 璃落急忙笑道:“哪里是小题大做。” “我先前还担心二公子娶了齐家姑娘以后会对你不好,可现在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这脑袋瓜也别太过拧,在这里享福难道不好?” 她分明就是傅益桓请来的说客。 婉宁本就委屈,又接二连三地受伤,心里头更加憋屈,如今听了这话,竟然直接抹起了眼泪来。 “好好好,姐姐觉得这样的日子好,不如我求了二公子,叫你过来伺候,你来享福。”她声泪俱下,“你自己喜欢这做金丝雀的日子,你自己过就好了,何必非得拉着我?” 她这一哭,让这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王婆子也是立时开了口:“好好地说话,你怎么就闹起了脾气来,要是叫公子听见了,肯定是又要闹起来了。” 婉宁看着她凝重的面色,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太重了些。 只是眼泪却跟掉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璃落手足无措,也不敢再开口了。 “姐姐明知我的心思,又何必强求?”婉宁还是顾及着二人的姐妹情分,并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璃落也赶忙来哄她:“好好好,都是我的不好,你只管当我放了个屁,熏着你了。” 婉宁被这话给逗笑了。 璃落见人笑了,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正题上来:“不过,这些日子夫人不知为何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小心为上,今儿要不是二公子及时赶到,只怕你这条小命就要葬送在那了。” 婉宁低了头。 她自是知道缘由,却不知该不该说。 璃落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知道内情的。 “好妹妹,你既是知道缘由,就该告诉我们,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她分明就是想威逼利诱。 婉宁犹豫了片刻,还是偷摸说了:“大公子同菁玉有了首尾,夫人已经把她给赶出去了。” “啊?”璃落先是一愣,而后却笑了起来,眼里头分明就是嘲讽,“夫人一向把大公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谁都觉得他是天上谪仙般的人物,如今倒是跌下来了,夫人怕是好几日都不能耀武扬威了呢。” 婉宁心中纳罕,戳了戳还在痴痴傻笑着的璃落问道:“你怎么就不好奇大公子怎会这般轻易地就接受了呢?” “有什么好好奇的?”璃落把婉宁的手指掸到一旁,压低声音开口:“那大公子分明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若不是夫人把他当成宝贝疙瘩,背地里可能连三公子都比不上。” 婉宁这才意识到璃落竟然早就看透了,但却没有出言。 璃落还想继续说,那边却有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璃落姐姐,奴婢可寻到你了,三公子在寻你了,还请璃落姐姐赶紧过去。” 婉宁想起方才璃落的话语,顿时就觉得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好姐妹,院子里正忙着年下的事情,忙得很,只能改日再来看你了。” 璃落答应了一声,而后替婉宁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这才开口。 婉宁自然知道通房的日子不好过,点头答应了一声:“那你可要保重身子,我可还等着你来瞧我呢。” 璃落满口答应,跟婉宁摆了摆手就急匆匆地带着小丫鬟离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春杏就抱怨开了:“公子怎么也不来姑娘这瞧上一眼呢?” 婉宁本就是多思所想的性子,如今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 从主院回来以后,傅益桓的确没来看她一眼。 她眼中瞬间就被落寞充斥。 王婆子拍了一下春杏,笑道:“你这些日子忙,怕是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公子又破了大案,又升了官,正是大忙人,肯定是会顾不上你的,不过你别急,公子得闲,肯定就来看你了。” 婉宁点头。 她不想再谈,索性开口:“王婆子,春杏,我乏了,想要歇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便直接出门去了。 屋子里头就剩婉宁一人了。 如今静悄悄的,她才觉得心里头实在是痛。 或许只有离开傅府,才是解脱。 就连二公子也不必为难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春杏又在外头敲门:“姑娘,今儿找您麻烦的张婆子来了,说是来赔罪的。” “我身上不好,不见了。”婉宁的声音闷闷的。 春杏立时就听出了问题,便不想强求:“那奴婢去找王婆子。” “好。”婉宁并不担忧。 有王婆子坐镇,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了。 正屋里头炭盆上的火烧得旺旺的,屋内温暖如春。 王婆子端坐在炕上,正眼都没给红袖。 红袖进来之后四处看了看,却是全然没有看到婉宁的身影,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婉宁姑娘到哪里去了?” 第三百零六章 何德何能 春杏本想解释一番,但却被王婆子的眼神制止住了。 她立刻心领神会,垂手立到了王婆子的身边不再言语了。 “婉宁有事情要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得,你说是不是,红袖?”沉默了一阵之后王婆子才淡淡开口。 她这话问得很是巧妙,直接就把红袖给堵上了绝路,如今她可是进退维谷,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毕竟不管回答是还是不是都很别扭。 红袖察觉出王婆子对自己的不满,担心她日后会给自家姑娘穿小鞋。 思索了一番之后只能赔了笑脸开口:“王婆子说得极是,只是奴婢这次是奉了自家姑娘的吩咐,特意带了张婆子过来赔罪的。” 说着话,她就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张婆子立刻就颤颤巍巍地行了上来,进来之后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还请王婆子通融一番,让这个畜生能够见到婉宁姑娘,亲自赔罪才好。” 王婆子闻言这才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张婆子,只见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角还带着血,除此之外身上各处都是好好的。 她瞬间了然,恐怕身上的伤都在衣服下面,只是看不到罢了。 这齐二姑娘的手段倒也真是毒辣,看起来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婉宁遇到她可真是秀才遇到兵了,王婆子在心中感叹了一番。 而后却摇了摇头开口:“赔罪的话就不必了,婉宁左右只是一个奴婢,又何德何能敢叫未来主母身边的人赔罪呢?红袖你带着张婆子回去吧。” 红袖瞪了一眼张婆子,心里头更气。 要不是因为这个没分寸的,她也不必来受这个委屈。 她不得不继续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到底是我们的错,还请嬷嬷把婉宁姑娘叫出来,叫我们赔个不是,也好叫我回去跟二姑娘有个交代。” 王婆子没想到这人竟这般固执。 “春杏,去叫婉宁吧。”她不得不开口。 春杏犹豫了片刻,却不得并不再跑一趟。 屋里头的婉宁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要是连王婆子都没法子,看来她是非去不可了。 只是她日后是想出府的,傅益桓这边未必会松口,那就只能让齐玉妍松口,既如此,就绝对不能得罪她身边的人。 婉宁一瘸一拐地到了主屋去。 张婆子还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和婉宁对视的时候,眼里的慌张清晰可见。 “婉宁,过来坐。”王婆子招呼她坐下。 反倒是红袖,仍旧在一旁站着。 她不满地瞪了婉宁一眼,却还是不得不赔笑:“婉宁姑娘,奴婢是奉我家姑娘的命令过来给你赔不是的,这婆子年岁大了,不知道婉宁姑娘的为人,这才口出狂言,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婉宁没有说话。 她不想接受这歉意,却也不想得罪红袖。 “姑娘可是还在气头上?”红袖的声音都没了方才的热络。 春杏不懂婉宁的那些心思,冷哼一声:“我家姑娘的手上可是被生生烫出了泡,你们一句‘莫要怪罪’就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怕是有些没道理吧。” 婉宁把自己的手往回收了收,又喝止住了她。 春杏这才不满地往后退了一步。 红袖也才留意到婉宁手上的泡。 她嘴角分明有些得意,转头却对着张婆子横眉冷对,甚至还将一旁的茶水端起来,直接泼在了张婆子的脸上。 “姑娘是看你有了年岁,这才纵容你一些,可不是叫你耀武扬威的。” 她泼完之后直接就把手中的茶盏掷到张婆子脚下摔了个粉碎。 张婆子也顾不得脚下满是碎片,直接就跪了下去磕头求饶,顿时额头还有膝盖就渗出了鲜血。 婉宁看得于心不忍,但是如今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索性就偏过了头不敢看张婆子。 红袖继续开口:“跟我求饶有什么用?得问问婉宁姑娘愿不愿意原谅你。婉宁姑娘,这张婆子就留在你这里了,是打是骂随便你处置,只要给我们留下一口气就好了。” “不必,你把人带回去吧,我们这边的院子小,没法子再多上一个人了。” 婉宁知道张婆子肯定也受了不少苦楚,心一软就想把人给留下,转念一想却也不愿承了齐玉妍的情。 说完之后,她却瞬间察觉到有几分不对,毕竟她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知道事情全貌的知道自己说的是张婆子,但要传到齐玉妍的耳朵里去,肯定是认为自己是在说她。 所谓人言可畏大抵也就畏在了这种地方。 想到这里,婉宁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红袖,果然就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冰冷起来。 “婉宁姑娘,这是奴婢自家姑娘的吩咐,奴婢可不敢违背,你还是把人留下吧,若是有什么介意的地方,婉宁姑娘大可以直接让傅二公子去找我们姑娘说。”红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开口。 而后也不等婉宁回答,又调转身形踢了张婆子一脚:“看清楚你面前那张脸,日后可千万要看清了,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婉宁看着红袖远去的背影,心里头却总觉得不对劲。 齐玉妍大可自己处置了,来告诉自己一个结果,却偏偏把人送了来,只怕不是单纯要替自己出头,而是要做样子给傅益桓看。 难道…… 傅益桓去齐府闹过了?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生怕又是自己往脸上贴金了。 “嬷嬷,她怎么处置?”婉宁并不敢擅作主张。 王婆子笑道:“既然齐二姑娘都说了让你处置,那就是你处置,便是你想打她板子都无妨,只随你的心思。” 一听这话,张婆子立时就爬到了婉宁的脚边,止不住地磕头:“婉宁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婉宁本就心软,又同为奴婢,自然是不忍心责罚的。 她还想趁机让齐玉妍记她个好。 要是自己真的责罚了张婆子,就是没了脑子。 “嬷嬷,这到底是齐二姑娘身边的人,不是咱们傅府的人,我没资格处置,还是先关起来,等公子回来送回齐家去吧。”婉宁出了声。 第三百零七章 自荐枕席 这话叫张婆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都落地了。 她来前,红袖说了,只要能叫婉宁消了气,便是打死了,也得受着。 王婆子欣慰地点了点头:“很是不错,你现在越来越有主见,日后挪了府,你也能自己撑起一个院子来,不必倚靠着我了。” 她一挥手,就有小丫鬟把张婆子带了下去。 诚如王婆子所说,傅益桓的确是忙,夜色都深了才回来。 婉宁都已经歇下了。 竹青将今日的事情说给了傅益桓听。 傅益桓连外裳都没脱,就去了婉宁的屋子里头。 他看着婉宁的睡颜,有些无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许是下手重了些,婉宁瞬间就被惊醒,本来还以为是贼人,正想叫人之际,借着朦胧的月光才认出了来人是傅益桓,她瞬间安心,急忙翻身下床燃起了蜡烛问道:“公子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处置了张婆子?”傅益桓招招手示意她坐在床榻边上。 婉宁闻言顿时就低下了头:“奴婢身份卑微,不配处置张婆子。” “什么身份卑微?”傅益桓一听就皱紧了眉头,伸手把婉宁的头抬了起来,等两人的目光平行之后,他这才开口,“我整日忙得很,有些事情,你自己要有分寸。” 这话再次叫婉宁生了误会。 她不曾处置张婆子,就已经是分寸了,总不能还叫她受了委屈,还上门给齐玉妍赔不是。 “公子说的是,这事儿的确是奴婢的不是,明儿奴婢就亲自登门去给齐二姑娘赔不是,不过公子最好还是把奴婢赶出去的好,才是真的赔罪了。”她这话气冲冲的,将自己心酸委屈都带了出来。 傅益桓一头雾水。 他何曾是这个意思。 他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说出口的话就成了冷冰冰的:“莫要胡闹了。” 婉宁如今浑身都是伤,又多病,随随便便就是一声吃痛。 “可是又疼了?”傅益桓不由得关切道,“我从太医院给你要了伤药来,抹两回就有用了。” 婉宁收了药:“多谢公子。” 她心里头又觉得暖暖的。 她就是如此,得些好处就又不想走了。 可如今,王氏逼着她,齐玉妍也表里不一,就连傅益桓都不信她,她只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无趣。 婉宁没再多嘴,而是看了一眼外头的时辰,往里头挪了一点。 “如今天色晚了,公子可要在这里歇息?” 她才说完,就后悔了。 这分明就是自荐枕席,要是让傅益桓误会自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她可是丢大脸了。 想到这里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对上傅益桓的目光。 瞧婉宁这样,傅益桓顿时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口:“今日就算了,你身上还有伤,我可舍不得再折腾你,不过倒是可以一起睡。” 婉宁闻言点点头,立刻就又往里面错了错,让出了好让傅益桓躺下的位置。 傅益桓担心自己身上有味道,先去洗漱了一番才来躺下。 只是躺下之后婉宁便更是紧张,咬着牙忍着疼又准备往里头多让让,那边傅益桓悠悠开口:“身上还带着伤,就不要乱动了,我这边的位置已经够了,你觉得我的块头很大么?” 婉宁有些局促。 她总觉得傅益桓是主子,自己总得多顾及些的。 可转头一想,她对床笫之间的事情并不得心应手,都是傅益桓主动,有些更像是傅益桓来伺候她。 她面上倏地一红。 傅益桓再次捏了她的脸:“你小脑袋里想什么呢?快些睡吧。”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了。 婉宁本就困,如今没人同自己说话,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得等傅益桓回来才能睡。 只是,等傅益桓回来的时候,婉宁已经迷糊了。 他大手一挥,直接把婉宁搂在了怀里。 分明就听到怀里的婉宁呢喃:“公子……二公子……” 这呓语叫傅益桓很是受用。 东方翻了鱼肚白,晨曦初升,万籁俱寂。 婉宁一翻身,正好碰到了屁股上的伤,猛然惊醒,却发现身旁已经没了傅益桓的踪影。 她探着脖子找,却正好看到了春杏。 春杏笑道:“姑娘可是在找公子?公子已经出门去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不准奴婢吵醒姑娘呢,没想到姑娘自己醒了。” 婉宁没有应答。 “姑娘在想什么?”春杏看她心不在焉。 婉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话音才落下,门外就响起了声音:“婉宁醒了没有?” 婉宁打了个冷颤,这声音分明就是王嬷嬷。 她从小在王嬷嬷的手底下干活,对王嬷嬷的怕是深入骨髓的,如今更是瑟瑟发抖。 春杏不知这些,直接出门去了,说话也不客气:“你是哪里来的老货,敢在我们院子里大喊大叫的,叫公子知道了,肯定治你的罪,我家姑娘还没起身,你等等再来吧。” 婉宁没想到春杏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直接出去辱骂王嬷嬷,本来想着出去拦着,却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绊住了脚。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蹄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知道我是谁么,居然敢这么辱骂我?给我滚开!”王嬷嬷说着话就一把扫开了拦住自己的春杏,迈开脚步就往屋里面闯去。 春杏却满不在乎,立刻就上前阻拦:“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都给你说了我家姑娘还没起身,怎么还要往里面闯?” “你别不知好歹,我可告诉你,就算是你家姑娘来了,都不敢这般跟我说话明白么?”王嬷嬷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春杏骂了一句。 这句话却是起了作用,春杏的心中也是犯起了嘀咕。 王嬷嬷察觉到春杏听懂了,顿时就轻啧了一声,迈开脚步就走到了屋里,边走还边数落着:“真是个懒货,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没起身?” “王嬷嬷。”婉宁见避无可避,只能立刻起身给王嬷嬷见礼,而后吩咐道,“春杏,去给王嬷嬷煮茶。” 春杏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去了。 “原来她叫春杏,倒是个会心疼人的,”王嬷嬷却是突然换了脸色,直接拉住婉宁的手让她坐下,“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了。”婉宁不知道王嬷嬷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怎么平白无故地就变了脸色,但还是恭敬地应道。 第三百零八章 苦口婆心 王嬷嬷拍着婉宁的手背悠悠开口:“夫人院子里的人,她最看重的也就是你了,这次打你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之举,你切莫要记恨夫人才是,她最见不得你受委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婉宁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听起来讽刺得很。 不过婉宁只是静静听着。 她在王氏身边不是一两日了,自然知道这些话都是王氏来叫王嬷嬷说的。 不过正是因为知道王氏的性子,婉宁这心里才越发地好奇,往常王氏便是冤死了哪个奴婢,事后也没有再找补的事情,可今次却转了性子,分明就是同傅益桓有关系。 可见,傅益桓这次升得官小不了。 “奴婢不委屈,劳烦夫人记挂了。”婉宁搪塞着。 王嬷嬷手底下过了那么多的小丫鬟,看人最准了,自然知道婉宁在搪塞自己,不满地撇了撇嘴,却还是再次开口。 只是这一回,面露难色。 “婉宁,你是知道我的,从来就更偏向你一些,原本想着嫣然和嫣云等人都走了,就扶持你去做那大丫鬟的位子,日后也能接我的班,没想到,你同二公子……” 她叹了口气:“这也是你的福气,只是二公子马上就要娶妻了,怎么可能会日日惦记着一个奴婢,要是你肚子里有货也就算了,可你偏偏没有。” “夫人先前给你药,也是为着你的以后想。” 婉宁是打死也不信这话的。 可面对着王嬷嬷,她偏偏还得感恩戴德:“嬷嬷说的是,是奴婢不知好歹了。” 她眼珠子一转,直接就委屈了起来:“只是奴婢实在是怕二公子,先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嬷嬷要是真的疼我,不如就求了夫人,放我出府去吧。” 王嬷嬷脸色突变。 她们费了好大的功夫都没在这院子里安插自己的眼线,如今难得有个婉宁,她们怎么能把人给放出去。 “婉宁,你已经被人要了身子,就算是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她拉着婉宁的手,好似是真的关切,“不如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王嬷嬷但说无妨。”婉宁的确有些像赶鸭子上架,却也想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自处。 王嬷嬷笑道:“这做奴婢的能依靠的,自然就只有主子了,日后二公子有了新欢,凭你自是不能重获恩宠,可要是夫人这个靠山,也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不是?” 话说到这里,婉宁算是明白了王嬷嬷今日过来的意思。 不过就是觉得傅益桓如今有了出息,想要自己这个眼线盯得更紧些罢了。 “嬷嬷说得是,只是从我入府的第一日,嬷嬷就叫我对主子忠心,奴婢是个倔性子,一直记着这话呢。”婉宁鼓足了勇气,来了这么一句。 果不其然,王嬷嬷立刻变了脸色:“看起来,你是认二公子这个主子了。” “奴婢如今侍奉二公子,自然只能认二公子这一个主子了。”婉宁继续装傻充愣。 王嬷嬷立刻站了起来,冷哼一声:“旁人都说你蠢笨,我看你倒是聪明得很,就凭你方才那句话,就肯定能够在这个院子里屹立不倒,只是婉宁,齐二姑娘的手段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婉宁没再说话。 反倒是王嬷嬷再次拉起了她的手,苦口婆心:“我同你说句实话吧,夫人早就有心和二公子冰释前嫌,要是你能从中斡旋,夫人和二公子可都会记你的好。” 婉宁垂下头,在心里头细细思量起来。 要是傅益桓真的和王氏冰释前嫌,婉宁反而觉得对傅益桓不公平,只是她不能擅作主张,还是得问过傅益桓的意思。 “嬷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会想办法探探公子的口风。” 她松了口,王嬷嬷自然也就喜笑颜开了。 王嬷嬷留下了一句‘等着你的好消息’就走了。 等春杏再来的时候,屋子里头只剩下婉宁一个人在发呆了。 她赶紧上去问道:“姑娘,姑娘,方才那人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春杏你别担心。”婉宁微微摇头,却又反应过来,摸了摸她手中冷掉的茶水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茶水都凉了,便是从采摘茶叶开始算,也该早就回来了。”为了不让春杏担心,她故意打趣。 却不曾想春杏立刻压低声音开口:“姑娘所言极是,只是奴婢却并非去采摘茶叶了,而是遇到了煞星。” 煞星? “可是遇到大公子了么?他都说什么了?”婉宁眉头一皱,瞬间就想到了是傅皓谦,她立刻就叹了一口气问道。 春杏却丝毫不意外婉宁能够猜到,点了点头应道:“大公子催促姑娘赶紧把之前答应他的事情办好,这一次还只是让你喝凉茶,下次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婉宁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仁疼,忍不住就揉了揉太阳穴,春杏见状急忙把手中的茶壶放到了一旁,腾出手来帮着婉宁按了起来。 约莫按了半盏茶的工夫,那阵头大的感觉才缓缓褪去,春杏也适时地打开了话匣子:“姑娘,那大公子也真是的,真心话和敷衍话都听不出来么?本来就是搪塞的话语,他却当真了……” 春杏吐槽了大公子半天,只怕再说下去就是一些难听的词了。 “春杏够了!咱们做奴婢的可不能妄议主子的是非,须知隔墙有耳,若是传了出去,难免会受一番皮肉之苦。”婉宁立刻就制止住了她,担心她祸从口出。 春杏这才住了嘴,扶着婉宁起身坐到了桌前,而后就去收拾杂务了。 婉宁琢磨了一阵,便开始给傅益桓准备春衣的花样,知道他只图方便不图美观,但是她却想在这春衣上让他出出彩。 主仆二人各自忙活了起来,春杏就又在门口看见了人。 这人她倒是认识,分明就是上次带婉宁去夫人那边的人,之前看她慈眉善目的,没想到婉宁回来之后却是带着一身伤。 春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着一把扫把就迎了上去,但是知道锦文是夫人院子里的人,她若是打了她还是会给婉宁找麻烦的。 行到锦文身旁,春杏就卖力地扫起地来,顷刻间满院子都是尘土。 第三百零九章 敲门砖 “你又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家姑娘可再也不去什么夫人那边了?”春杏看着捂着口鼻的锦文挑挑眉毛开口。 锦文听着这话面上倒是一时尴尬,心里头也越发嫉妒起来。 明明都是在王氏身边伺候的人,凭什么婉宁就得了傅益桓的喜欢,还有人来伺候,她却只能继续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她心中再不平,也只能撑起一张笑脸来:“春杏姑娘是吧,我今儿不是来传夫人的话的,是惦记着婉宁姐姐身上的伤,正好不用当值,才过来看看的,你快些叫我进去吧。” “我家姑娘没空!”春杏手里头拿着扫把横在那,活像一个当街霸王。 锦文心里头越发着急起来,忍不住朝着里头大喊:“婉宁姐姐,我是锦文,我来瞧瞧你。” 屋里头的婉宁一下子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忍不住出门来。 春杏却是皱了眉头,不耐烦起来:“你们院子里的人一个两个是听不懂话吗?我都说了,我家姑娘没空,你怎么还非得进去,一点脸都不要。” 这话让婉宁都皱了眉头。 春杏的确护主,可说话没有遮拦,更没有分寸,若不是这院子和别的院子没多少来往,她早被王氏给拖出去打死了。 “春杏,住嘴!”她打断了春杏的话,转头对着锦文笑道,“锦文,进来坐。” 锦文立刻应答了一声,路过春杏的时候还没忘了得意地看她一眼。 春杏气得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锦文兴高采烈进了门,一进屋就挽住了婉宁的胳膊,神秘兮兮开口:“王嬷嬷可是今日来找过姐姐了?说了些什么?可有给姐姐难堪?” “你这消息果真还是同从前一般灵通,不过是来说了些闲话,没别的什么。”婉宁随口敷衍着。 她知道锦文这张嘴上没个把门的,只要叫她知道了的事情,不消一日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锦文不由得撇了撇嘴:“姐姐可就别瞒我了,我难道还不知道夫人和王嬷嬷的性子?昨儿老爷和夫人嚷了一顿,为着二公子的事情,我可是听说公子直接升了四品大理寺少卿,为着以后进刑部做准备呢。” “二公子一介武将,怎么去审案了?” 婉宁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更好奇的却是傅相和王氏都吵了些什么。 锦文似是没听到这话,连忙道:“听说是为着二公子和家里不睦的事情,老爷叫夫人想法子呢。” 婉宁愣了。 傅相如此,傅皓谦如此,王氏这也算是被人逼上绝路了,要不然也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那夫人怎么说?”婉宁不经意问道。 锦文不屑道:“夫人能有什么法子,这不就来寻你了。” 婉宁没说话。 既然他们找上了王氏,便是他们已经同傅益桓说过了,且无用,要是自己继续开口劝,肯定也无用。 她瞬间就歇了这个心思。 锦文看她不再说话,反而为难起来,小心翼翼道:“姐姐,我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出府?” 婉宁心中一惊。 她那日不过就是为了赌一把,却没想到竟然被锦文听到了耳朵里。 这要是传到了傅益桓的耳朵里,肯定又是一个不小的风波。 “不过是夫人把我逼上绝路,没法子了才那么说的。”婉宁苦笑,却不多言。 却不曾想,锦文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急急问道:“姐姐既然觉得夹在夫人和二公子面前为难,不如想个法子脱身?” “锦文,我说话有跟你这般卖过关子么?”婉宁心中一动,掸开锦文的手问道。 锦文心领神会立刻应道:“姐姐莫要多心,只是妹妹也想来二公子身边伺候,若是能够得偿所愿的话,这样姐姐就不必觉得为难了。” “你得偿所愿跟我觉得为难有什么联系么?”婉宁却一时间没有捉住要领。 锦文立刻回答:“那是自然,届时妹妹就可以成为夫人的眼线,她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婉宁这才恍然大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若是换个旁人来,傅益桓说不定还能接受,只是若是锦文的话,傅益桓多半受不了锦文的脾气。 见婉宁没有回答,锦文立刻拉住她的手开口:“姐姐放心,妹妹绝对不会抢你的恩宠,还想着跟你一起联手对付齐二姑娘呢。” 婉宁一听这话,浑身打了个冷颤。 婉宁心里头不停琢磨着。 如今他们这院子被人盯着,的确是需要些消息来。 “锦文,并非我不帮你,只是我同公子的感情本就没那么深厚,那夜是公子喝了些酒,不然也没我的福气。”婉宁敷衍着。 她不想多管闲事,却也知道锦文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自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若是真的惹急了锦文,保不齐还会出去乱说。 她只能道:“那夜便是换了别人,肯定也是我如今的待遇,说不定会比我还要好。” “姐姐这意思便是不帮我了?”锦文一下子就变了脸。 婉宁急忙拉住了她:“我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好妹妹,你也知道我的处境难,嘴也笨,只是先同你说好,我只管为你铺路,成不成还是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她只能先这般答应下来。 左右年后傅益桓娶了妻,她们便能搬出府,届时锦文也就寻不到自己了。 锦文立刻就笑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说完之后她也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就走了,毕竟若是出来的时间久了,难免不会被那个王嬷嬷给发现,同婉宁一样,她们这些王氏院里出来的丫鬟,可没有哪个不惧怕王嬷嬷的。 婉宁担心出去之后春杏又同锦文吵起来,便亲自起身相送。 才送走了锦文,却又迎面遇到了傅韵。 “见过大姑娘。”婉宁急忙躬身行礼,而后便想快步回到院子当中。 傅韵笑着招了招手:“婉宁,过来说话。” 婉宁根本就不敢动,毕竟谁也不知道傅韵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傅韵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也瞬间消失,立刻就笑道:“婉宁,瞧你吓得那样,我又不是妖怪,难道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 婉宁偷眼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希望这王婆子或者春杏来救自己,只要寻个借口让自己进院子就可以了。 只是却根本看不见这两人,也不知道她们两个都去忙着做什么了。 第三百一十章 好出路 傅韵失去了耐心,言语顿时就冷了下去,脸上的笑容褪去之后唤了一声:“婉宁。” “请大姑娘恕罪,方才火上还炖着汤,奴婢本想找人托付,但是寻了半天却是根本寻不到人。”婉宁没有办法,只能快步跟了上去赔笑着开口。 傅韵没有出言,只是一言不发地进了院子,婉宁心中顿时就咯噔一声,只能一个劲地默念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是躲得过,运气没得说。 “把门关上。”却没想到进门之后,傅韵直接吩咐丫鬟把门给关上了。 婉宁心中更加害怕,这次运气看来是没站在自己这边,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大姑娘,您叫奴婢来是要做什么?” 傅韵先坐了下去,颔首:“如今大哥哥升了官,你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果真是跟从前不同了,都有侍奉你的丫鬟了。” 婉宁早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姑娘说笑了,不过是公子瞧着奴婢蠢笨,这才寻了人来帮衬,并非高看奴婢。”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傅韵倒是很满意她这个态度,扬了扬下巴:“坐吧,你到底也是侍奉大哥哥的人,你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苛责你呢。” 婉宁往后退了一步,犹豫再三才落了座。 她骨子里是个聪明人,傅皓谦和王氏又接替着上门找她,她自然就明白了傅韵的意思。 “大姑娘的来意,奴婢明白。”她索性主动开了口,“大公子先前已经来寻过奴婢了,希望奴婢去做个说客,只是奴婢实在是人微言轻,在公子面前说不上话的。” 傅韵轻笑:“你倒是会故作聪明。” “我现在已经嫁出去了,府里头就算是闹翻了天,也和我扯不上关系,我自不会为了这些事情为难你,而是另有话。” 她的目光在婉宁身上打转,好似是在看一个猎物,“听母亲说,你想出府?” 婉宁身子一怔,连嘴都张不开了。 这话怎么就人尽皆知了。 “想来你是觉得夹在母亲和大哥哥中间为难,我体谅你,替你谋了个好出路。”傅韵自顾自地道。 婉宁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 她当初是为了不嫁给大姑爷才想了个歪主意,总不能绕了一圈,还回到那个处境去。 她的声音都颤抖了:“大姑娘好心,只是奴婢如今是二公子的人,只怕二公子是不会轻易放人的,倒是奴婢辜负大姑娘的好意了。” “只要你愿意,大哥哥那里自然有我去说。”傅韵看她如兔子一般胆小,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 她的手摸上了茶盏上的印文,不由得轻笑:“听说菁玉已经被许配给阿吉了,想来嫣云也要谢你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嫂子呢。” “谢我?”婉宁一头雾水。 傅韵笑得更加开怀:“那是自然,你将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也要谢你的。” 婉宁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要是因此叫傅皓谦和菁玉都恨上了自己,那自己就必须寻一个依靠,等日后傅益桓有了新欢,将她抛到脑后,那她能依靠的就只有王氏。 怪道王氏会让她那个时候过去,都是阴谋。 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婉宁,你也不必为此着急,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你不必依靠母亲和大哥,我这个侯夫人也能给你尊荣。” 这话分明就是一块浮木。 “大姑娘,此事重大,奴婢需要考虑一番。” 婉宁的脸色骤然变得毫无血色,感觉脑袋似乎都不能思考了,沉默了一阵之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傅韵摆摆手开口:“自然不急,你慢慢思量便是,而且房契地契这一类的东西,我日后也都可以给你,你也就不必再做奴婢了。” 这番话一出,婉宁恨不得直接答应傅韵,但是心中的理智却还是及时帮她悬崖勒马。 等这股子心动褪去之后,她才猛然意识到,傅韵对于拿捏人心这件事情更是擅长,刚才自己就险些着了她的道,顿时后背上就全是冷汗。 “只是大姑娘,奴婢却还是想不明白,你到底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想通之后婉宁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她本来都做好了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傅韵直接如实告诉了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要让你帮我赚钱罢了。” 这话比起傅韵什么都不说更让婉宁犯迷糊,毕竟大姑娘应该不是那种会缺钱的人,她背后可是有傅家以及侯爷家两家的支持,怎会缺钱呢? 傅韵冷笑,眼里头充满了不屑,手更是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也知道我嫁了个什么德行的东西,日后我能指望的,只有自己和这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需要银子来铺路。” “你的花样子极好,绣工也好,日后跟在我身边学个管家,开个铺子不是问题。” 她的话直接说到了婉宁的心窝去。 要是有可能,婉宁就是要过这样的日子。 婉宁继续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了,只是奴婢需要好好想想。” “不急。”傅韵看着她要离开,却说了自己的下半句话,“我这孩子长大还需要好几年的光景,我有的是日子慢慢等,可婉宁,你没有多少时日了。” 婉宁的脚步一顿。 “等大哥哥成了婚,搬了新宅子,你的名分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在出府,多少人会占你的便宜,你应该比我清楚。” 傅韵不急不缓,说出来的话却直接扎进了婉宁的心里。 婉宁脚步匆匆,背影慌张。 傅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止不住笑了。 年关越近,天气反而越冷。 寒风吹在身上,像是刀子刮着一样生疼。 婉宁坐在床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 春杏忙完了手里头活,过来瞧她,唤了好几声都没用,不由得担心起来,直接伸手摇晃:“姑娘,姑娘,你可别吓我。” “怎么了?”婉宁猛然回过神来。 春杏这才松了口气:“我方才瞧见姑娘跟傻了一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婉宁摇了摇头,“公子回来没有?”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春杏不满地撇了撇嘴:“姑娘竟然还想着公子,却不知公子心里还有没有你呢?” 她的话音才落,竹青冰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说什么?” “一个奴婢胆敢议论主子的事情,是什么规矩?” 竹青虽然是在斥责春杏,可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婉宁的身上。 好似是在责怪婉宁,更觉得这话就是婉宁的意思,不过是借春杏的嘴说出来的罢了。 春杏撇了撇嘴,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嘴上也不饶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明明是齐二姑娘的人伤了我家姑娘,可公子就这么把人放了回去,还一天送过去不少吃的喝的玩的,哪里在乎我家姑娘了?” “公子特意去齐家为她讨了公道,她自己不处置那个丫鬟,跟公子有什么干系?”竹青皱着眉头道。 婉宁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也就是说,傅益桓是有替自己出头的。 春杏却是往地上啐了一口:“公子是主子,齐二姑娘又是我家姑娘未来的主母,我家姑娘要是罚了那个婆子,成了什么?” “公子总说家宅安宁,说我家姑娘不好,可这生事的人没受了罚,总是更要得意的,日后定要继续没事找事,难道又是我家姑娘的不好?” “非要我家姑娘一头撞死了,这家宅才算安宁?” 她的嘴一向厉害,就连王婆子、王嬷嬷都难讨到便宜,更别说竹青这个笨嘴拙舌的了。 王婆子听到了动静,连忙出来:“呸呸呸,如今正是年下,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有人上赶着寻我们的晦气,我们能怎么办?”春杏把竹青往外一推,拉着王婆子进了门。 竹青看着突然被关上的门,急得跺脚,可嘴就是说不出话来,只能进了书房。 “春杏,你方才怎么能那般说话呢?这不是在给婉宁寻麻烦么?”王婆子直接就斥责道。 婉宁张了张嘴有心护着,但却知道王婆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看起来实在训斥春杏,实则是怕会因此迁怒到她身上。 春杏瞪大眼睛就反驳道:“王婆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奴婢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诋毁婉宁姑娘吧?这换作旁人,兴许就忍了,但是奴婢可忍不下这口气,分明是他们被猪油蒙了心,与我家姑娘何干?” “王婆子,春杏,你们两个说得都有道理,就不要再吵了。” 婉宁立刻就心软了,她方才就想护着春杏,如今听见春杏这般说更是心疼,立刻就好言相劝道。 春杏却是顿时就换了口气,冷冰冰地开口:“姑娘,你不能总是这般心软的,不然别人会觉得你是软柿子,谁都想过来捏上一把,他们就算准了你不敢反抗。” 这话一出,婉宁立刻就没话说了,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了。 “春杏,你下去歇歇吧,有什么事情在叫你。”王婆子心领神会,立刻就把人给支走了。 春杏跺了跺脚,但还是拱了拱手快步离去了。 王婆子看着春杏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春杏这孩子心眼真好,只是年岁太小,做事情欠些考量,早晚有一天说不定会死在这张嘴上。” 婉宁闻言就皱了皱眉头,反驳的话刚到嘴边又被王婆子给堵了回去:“知道你不爱听,但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心里肯定也很清楚,为了春杏的安全,最好还是把她给赶出去。” “这事儿我会考虑,今儿先不谈。”婉宁随口搪塞道。 王婆子微微叹气:“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最近听了些闲话,老爷和夫人要让先夫人进祠堂了。”婉宁没再言语,只是转着桌上的茶杯缓缓开口。 却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婆子瞬间跳脚:“进个屁!” “王婆子……”婉宁皱起了眉头,她还没见过王婆子发这么大的火。 王婆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了下来:“婉宁,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家姑娘可不稀罕进傅家的祠堂,若是真的进了,说不定都会被气得活过来。” 婉宁很少见王婆子这般不顾形象和规矩的,连忙把她拉住:“姨母,不过是说闲话,哪里就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气?” “你懂什么,当初我家姑娘病去,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也就算了,还给我家姑娘扣高帽子,又听了王氏的挑唆不准我家姑娘进祠堂,如今他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改了主意,做梦!”王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 她继续恶狠狠地骂道:“他们一对奸佞小人现在想要施恩了,可人都没了,做这些假样子给谁看!” “或许是给公子看……”婉宁颤颤巍巍问道,“嬷嬷,公子那时候可知道这事儿?” “怎么不知道,公子那时候还小,只觉得不进祠堂丢脸,去求了两人,谁曾想,跪了三天,差点成了废人,都没叫老爷回心转意,如今又想着来巴结公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王婆子的眼里全都是心疼。 婉宁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还以为傅益桓与王氏的隔阂是因着王氏的偏心,如今反倒庆幸,自己没急着去做说客。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冰释前嫌。 她不曾经历过那些事情,也就没了分寸:“姨母,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公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可得将这些话告诉公子,叫他早做准备才好。” 王婆子拉过了她的手,“你别怕,那些事和你没关系,公子不会怪你的。” “好。”婉宁点头。 她知道事关重大, 好在把春杏给支了出去,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她心里头想着措辞,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傅韵的身影,忍不住问道:“王婆子,我想知道大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姑娘?好好的,你怎么问起她来了?”王婆子一头雾水。 不过,她还是解答:“大姑娘是跟着王氏长大的,为人处世同王氏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是个更有野心的。” 婉宁没回答王婆子的话,只是陷入了沉思。 傅韵这个时候给她抛出了橄榄枝,无外乎是给了自己一条最好的路,比剩下的两条都要好。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回算是我的错 “嬷嬷,还是再把春杏留一留吧,我会教训她的。”婉宁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王婆子被绕晕了,摆了摆手就开口:“你自己处理吧,这种事情你肯定能安排妥当的,我就不过问了。” 婉宁还没回话,房门便直接被人推开,墨奕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墨奕小哥。”婉宁立刻站起身来见礼,王婆子也对着他点了点头。 墨奕对着王婆子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婉宁冷声开口:“公子叫你。” “方才的事情别忘了说。”婉宁不敢耽搁,急忙就冲了出去,王婆子怕她忘了立刻嘱咐了一句。 屋外没有声音传来,只有远去的脚步声响起。 墨奕盯了王婆子一阵,见她并不打算说,扭头就走掉了。 那边婉宁已经来到了傅益桓的屋子,打一进门她就察觉出屋内的气氛冷冰冰的,而在那冰冷的中心,傅益桓的脸更是黑得可怕。 她咽了一口口水但还是硬着头皮请安:“奴婢参见公子。” 回答她的却是满屋的沉默,婉宁甚至觉得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复又咽了一口,行到傅益桓的身后给他揉着肩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公子叫奴婢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婉宁,我待你如何?”下方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婉宁的动作忽而一顿,旋即便又恢复正常:“公子待我很好。” “那你就是因着我对你太好,所以才生出了意见么?”下方的声音比刚才又冷了几分。 婉宁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傅益桓这份因果关系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见她没有回答,傅益桓继续开口:“春杏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你指使的么?再有,齐二姑娘是个软性子,心软也很正常,不过那张婆子既然做出了那等事情,肯定是不会跟着嫁过来了。” 这话让婉宁不由得苦笑一声。 她心里头倒是还纠结要不要答应傅韵的话,可傅益桓却已经彻底站在了齐玉妍的那一边,如此一来,不管自己如何抉择,都是徒劳。 “公子不曾听到这话从奴婢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认定这是奴婢的意思?”婉宁的声音平淡如水,反倒显得有些沉稳。 这丫鬟都是像主子的。 傅益桓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婉宁给打断了:“春杏买进府里,不足半月,的确是忠心耿耿,却也和奴婢没有默契,奴婢一个眼神,她并不知晓该说什么话。” “她说了难听的话,公子却非要怪到奴婢的头上,觉得奴婢对齐二姑娘不敬,难道奴婢就不是心软的人?还是公子觉得奴婢跟着夫人久了,也学了夫人的手段来?” 她甚少这般固执地吵嘴,如今却将心头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婉宁的眼眶没红,就连心疼都少了几分,好似是已经熟悉了傅益桓这般疑心她。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生怕再说出什么来。 傅益桓被她这话给震惊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的工夫才再次开口:“我没有说你……也罢,这回算是我的错。” 婉宁听这话,觉得有几分可笑。 她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你方才和王婆子在屋里偷偷摸摸说了些什么?”傅益桓不由得转移了话题。 婉宁被气昏了头,差点忘了正事,连忙将方才说给王婆子的话又说给了他听。 好一会儿工夫,傅益桓都没开口。 就在婉宁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傅益桓却直接将桌子上的书册全都推倒在了地上,双目猩红。 “公子?”婉宁小声问出了声。 傅益桓喘着粗气,厉声道:“这些话是谁叫你来告诉我的?” “今儿锦文妹子来了,说了这些,奴婢告诉了王婆子,王婆子说公子心软,叫奴婢提醒公子一句,也好叫公子早做准备。”婉宁不卑不亢。 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傅益桓冷眼看她:“那你可知我娘为何没入祠堂?” “奴婢进府的时候,先夫人已经故去多年了,奴婢并不知晓。”婉宁摇了摇头。 便是王婆子同她说了些,她也是云里雾里,又见傅益桓此番,自然是不敢多嘴的。 又过了好久的功夫,傅益桓才再次开了口:“你先下去吧,这些话不必说给别人听了。” 婉宁点头,便退了下去。 一出门就和竹青对上了眼神。 两人皆是一头雾水。 婉宁不敢再多嘴,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春杏不知从哪里得了果子,献宝似的捧到了婉宁的面前:“姑娘,你瞧。” 婉宁没理会。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公子又为难你了?”春杏这般问着,大有一副要替婉宁去出头的意思。 婉宁赶忙拉住了她,笑道:“没有,不过是在想锦文妹子的事。” 春杏眉头一皱,锦文她实在是讨厌得很,毕竟上次就是因着她把婉宁给叫走,身上才多了这么一身伤。 “锦文也想来伺候二公子,托我牵线搭桥,我已经应下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婉宁见春杏皱起了眉头,心中虽然知道她对锦文不喜,但还是把苦恼的事情告诉了她。 春杏立刻应道:“姑娘莫嫌奴婢马后炮,当日您就不该答应那锦文,她把你害得挨了顿打不说,如今还想过来争宠,什么好事怎么都让她占了?” “春杏,锦文也只是一个奴婢,自然是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岂敢有半个不字呢?”婉宁苦口婆心地劝慰道,“再有,我迟早也就离开府上了,什么争宠不争宠的,那些事情于我都不重要了。” “她来反而是叫我解脱了。” 春杏闻言愣了好一阵,似乎是不能接受婉宁迟早就要离开的现实,但是她也明白,这可是婉宁心心念念的事情。 愣了一会她才继续开口:“姑娘若是真想出府,那锦文姑娘过来倒也是好事,只不过姑娘你要知道,这出府可不是上下嘴皮子碰碰的事情,不脱了奴籍,行到哪里都是丫鬟,做不得别的,少不了还会被人给欺压。” 婉宁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傅益桓未必会放她,而且她的奴籍还在王氏手里。 她咬牙:“车到山前必有路。” 傅韵毕竟是王氏的女儿,日后由她出面,事情肯定能成。 “姑娘可不能再等了,要是等公子成了婚,提了你的名分,那外头人就都知道你的清白没了,到时候,你的日子比奴婢还难过。”春杏立刻就说醒了她。 婉宁一愣。 第三百一十三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倒忘了这个:“那你有什么主意?” “姑娘不是同三公子院里的璃落姑娘关系好,奴婢听说她如今已经脱了奴籍,手下还有良田铺子傍身,说出去也是个良家女子,便是新夫人进门也说不得她不是,姑娘何不效仿?”春杏连忙笑道。 婉宁瓮声瓮气:“你叫我去给公子要?” “不然呢?”春杏觉得她有些傻。 婉宁立刻摆了手:“不成的!我做奴婢,公子就已经厚待我了,我不能再多要东西。” “我的傻姑娘,目的可不是东西,而是只有良家女子才能有田产铺面,如此一来,你的目的达到了,还有了东西傍身,难道不好?”春杏继续劝她。 婉宁没说话。 春杏却是急了:“姑娘倒是顾及着脸皮,可旁人未必会。” “便是这主意多了些算计,可咱们这种人为了活,除了用这种手段,还能如何?” “一日为奴为婢,就一日没有尊严可言的。” 这话叫婉宁觉得有几分耳熟,前不久璃落才这么对她说过,也正是如此,她才动了心思,想要攀上傅皓谦,如今却又要脸面了。 她深吸一口气:“叫我想想吧。” 春杏不强求,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是奴婢,只是主子的好坏而已。 婉宁一直都没再动,只是在屋中呆坐到了晚上。 “婉宁一直未曾出门?”王婆子早在晌午的时候就问了一句,这会子已经掌上灯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婉宁的身影。 身边有丫鬟回道:“可不是么?不过若说婉宁是在偷懒,院里的丫鬟肯定都不敢这般说,只道她是在屋中做活。” 王婆子却以为婉宁又生病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婉宁的屋子:“婉宁,你在么?” 屋内静悄悄地并没有声音传出,王婆子推了一下,发现门并没有闩着,立刻就迈步走了进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掌着灯,王婆子摸索着到了桌边,借着廊下模糊的烛光,好似看到桌子旁前坐着个人:“婉宁?” “王婆子。”黑暗中的那人应了一声。 王婆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被你给吓死,怎么也不掌灯呢?” 她说着话摸索到了桌上的烛台,立刻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点了起来,顿时屋内就变得亮堂堂的,倒是把婉宁心中的阴霾稍稍驱散了一些。 “发生什么事了?”掌上灯之后王婆子才发现婉宁脸色难看,立刻就摸了摸她的额头,所幸并没有发烧。 婉宁犹豫了一阵便和盘托出:“王婆子你坐,公子生气了,好像是在生奴婢的气。” 她不想说自己要良契的事情。 “他亲口同你说了?”王婆子却觉得不太可能,坐在桌前就问了一嘴。 婉宁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她生平最讨厌猜猜猜,偏巧傅益桓就特别喜欢让她自己揣摩。 见她摇了摇头,王婆子这才应道:“那你就不要多想了,真要生你气了,他肯定会同你说的,公子心中可向来藏不住事,先去伺候公子用饭吧。” 那是对你们,于我,他就喜欢让我猜,婉宁下意识地就叹了一口气。 更别说傅益桓方才已经很生气了。 但是王婆子说得确实也有道理,与其在这里纠结,倒不如亲自去问问傅益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及至此,婉宁便猛然站起来,只是不知是不是站起来太猛的缘故,她突然感觉嗓子眼一甜,而后就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可是受了风了?怎么咳得这般厉害?”王婆子立刻起身添了一杯水,递到婉宁的手里,而后一下一下地替她理着气。 婉宁没有言语,王婆子手中的茶水也没有接,只是小脸煞白地看着手中的帕子。 王婆子比婉宁要矮上一些,自然是看不见帕子上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她察觉出婉宁的神情不对,立刻就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往下压了压婉宁手中的帕子。 顿时一抹猩红的血迹就映入了她的眼帘,着实把王婆子骇得大惊失色:“哎呀呀,这这这……” 她一辈子都没这么慌乱过,这一刻却是少见的六神无主起来。 “想来应该没事吧,咳出来就舒服多了。”婉宁却还安慰着王婆子。 只是她的脸色,却完全看不出来像是没事的,她听上了年岁的人说过,少年吐血则年岁不保,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起来。 想到这里她再次开口:“王婆子,要不今日就先告假吧?我这个样子,若是耽误了公子用膳就不好了。” “你安心歇着便是,公子那边的用膳我去伺候,等伺候完之后我再给你寻个郎中过来。”王婆子这才如梦方醒,立刻嘱咐了一番。 王婆子先是出门到了厨房,而后端着晚饭送到了傅益桓那边,一路上她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婉宁真的出个什么事情,当日她可是答应了自家姐妹要好好照顾婉宁的。 “公子,用晚饭了。”不多时就来到了傅益桓的书房,王婆子立刻就唤了一声。 傅益桓瞥了一眼,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一见不是婉宁心情更差:“王婆子不必麻烦了,我今日不想用晚饭。” “那奴婢就给公子放在这里,你饿了就掂上两口,但可不能吃多,毕竟东西很凉。”王婆子立刻点头应道。 出来之后,王婆子看着两个屋子,这两个人都让她担心得很,婉宁说不定能劝动傅益桓让他吃饭,只是她方才又那样了。 想罢她立刻去寻了春杏,让她请个郎中到府上来。 郎中来得倒是快。 只是也不知春杏是不是被人给盯上了,一进门就和傅皓谦打了个照面。 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没想到傅皓谦偏偏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公子好。”春杏硬着头皮见礼。 傅皓谦脸色都有几分铁青,冷着声音开口:“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你家姑娘了,她今日可在府里头?叫她出来见我,我有话同她说。” 春杏一听这话,便猜到了他的意思。 “大公子,我家姑娘如今病着,王婆子叫奴婢赶紧请了郎中来,大公子可别耽误了。”她说话直,连傅皓谦的面子都不给。 傅皓谦微微皱眉,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叫人心寒:“想来只是风寒,我不怕被过病气,只管叫她来见我。” “大公子,什么叫做想来只是风寒?” “我家姑娘方才都咳血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未可知,偏偏还有人在这里说些风凉话。”春杏立刻就没好气地出言。 第三百一十四章 风凉话 傅皓谦面色微变,但是却不曾有机会开口,毕竟那边的春杏已然跟决口的堤坝一般说个不停。 “大公子,你在府上张扬跋扈惯了,但也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死活吧?” “若是我家姑娘撑着病体来见了你,届时病情更严重你又该如何是好?会亲自为她端药递水么?” “我家姑娘可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个什么物件,任由你挥之即来挥手即去。” 春杏确实说得不错,傅皓谦就是在府上清贵惯了,又是尊贵之人,从来没有人敢这般跟他说过话,也从没有人敢这般忤逆他的意思。 凡事都有个头一遭,傅皓谦这第一次挨骂居然是被丫鬟的丫鬟骂的,着实让他自己都有几分想不明白。 见傅皓谦没有说话,春杏也懒得跟他多纠缠,虽然发泄了一番,但是心中的担忧却还是不减反增。 她脑子一热,竟然直接就把面前拦着去路的傅皓谦一把推开,而后快速地越过他离去了。 春杏带着怨气,脚步也就迈得大了很多,往常这段路要走上好久,今日却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用上。 那郎中年岁已大,跟着春杏的脚步甚至都有些吃力,但是想到方才春杏一口一个大公子,想来要看诊的这位也是一位主子,若是他瞧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多得几分银子。 只是走到婉宁屋子前面的事情,郎中却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他是这附近能够排得上号的郎中之一,不说华佗再世但是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平日间去的府邸也很多,虽说这是第一次来傅家看诊,但是想来各家的制式都是差不离的。 按理说家里的主子应该住在坐北朝南的北房里,再不济也会安排在东厢房,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住在西厢房里的“主子”。 “春杏姑娘,你家姑娘住在西厢房?”郎中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春杏本来就心中焦急,听见郎中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立刻就回道:“我家姑娘是这院中的奴婢,不住西厢房还能住到哪里?” 郎中立刻就止住了脚步,心中立刻就有几分不情愿了,毕竟这只是一个丫鬟,又如何能让他看诊呢? “怎么不走了?”春杏回头问了一句,却瞬间把方才两人的对话给想了起来,春杏脑子活络得很,立刻就抓住了郎中的手喝道,“好啊,你嫌弃我家姑娘只是个奴婢是不是?” “我没那个意思……”郎中闻言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春杏立刻就指着那郎中的鼻子骂道:“你对得起郎中这两个字么?啊?救死扶伤是你们的信条不是么?” “春杏,郎君寻来了么?怎么还聊起天来了?”王婆子听见外面的动静,立刻就出来问道。 春杏立刻没好气地把方才郎中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王婆子叹了口气:“你别怪他,他无非就是想多挣点银子,虽然她是奴婢,但是我会按主子的诊金付给你,行的话立刻进去看诊,不行的话就立马消失。” 郎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还是快步地行了进去看诊,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也是要脸的人,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日后也就不要在这个行当里面混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郎中这才面色凝重地把婉宁的手放进了被子里面。 “先生如何?”春杏立刻扶着王婆子上前两步问道,婉宁也看着郎中,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郎中缓缓开口:“要不咱们出去说?” 婉宁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完了!这都要背着自己说,难不成真的是不治之症? 春杏看婉宁的眉眼低落下去,立刻就开口:“无妨,先生,你就当着我家姑娘说吧,她受得了。” “倒也不是大问题。”郎中这才意识到她们都误会了,立刻笑着摆了摆手,“你家姑娘这是气急攻心,需要保养,不能多思多虑。这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方才说背着她就是这般考量,她心中若是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就起不到这保养的意思了。” 春杏听了一头雾水:“那先生按你的意思,我家姑娘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这不太好说,按照你们方才说的,都咳血了,那应该是有病的,但若是要开些药,却又无从下手,所以我才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郎中摇了摇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口。 春杏张了张嘴还想再问,那边王婆子就从怀中摸出了银子递给了郎中:“真是有劳先生了,春杏,把先生送出去吧。” 春杏没有办法,只能依言照做,不过在出去的路上却是又跟郎中聊了一路。 “听到了吧?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不过你想得多却是要我的命,差点让你把我给吓死。”待得郎中出去之后,王婆子就坐在床沿开口。 婉宁满脸歉意:“王婆子你别生气……” “我倒不是生气。”王婆子心疼地捋了捋婉宁耳边乱糟糟的头发,“以后心中别装着那么多事了,不然早晚会把你给逼疯的。” 婉宁没有出言,毕竟只要她还在傅府一天,那些事情就止不住地要想,直到她彻底出了傅府才能彻底忘却,只是那种日子,却还遥遥无期…… “王婆子,我有些乏了,想要睡一阵。”她弱弱地开口道了一句。 王婆子立刻起身开口:“该得该得,你好生歇着,有事就叫我还有春杏。” 她说着话便行了出去,而后还把门给掩上了。 屋内顿时没了动静,只有婉宁的呼吸声还在响着。 约莫跪了半盏茶的工夫,之前的呼吸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地则是低声地抽泣。 婉宁眼角的泪水不断地滑落下来,顷刻间就把枕头弄湿了一大片,但是她的眼泪却还是在兀自流着,丝毫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与其我在这里给这个添麻烦,给那个添麻烦,倒还不如一死了之了,也省得天天操心这么多的事情。 她心中这般想着便把手伸到了头顶去拿簪子,没想到却摸了一个空。 婉宁心中一凛立刻就坐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却还是一无所获——想死都死不了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看到了一旁放着的果子,这是刘婆子之前托王婆子带进来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寻死 摸到果子之后,婉宁心中之前好不容易定下的决心顷刻间又烟消云散,毕竟她的爹娘还都要指望她,想死固然简单,难得是背负着别人的期望好好地活下去。 她想起了春杏之前提出的建议——得把田产铺子握到自己的手中。 心中有了目标之后,之前浑浑噩噩的婉宁就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崭新的婉宁。 只是傅益桓不太可能把田产铺子交到自己的手中,得想个办法才是。 婉宁在屋中来回踱步,璃落之前的声音却是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想让男人答应你的要求首先就得让他满意,尤其是在床上,他会对你百依百顺的。” 璃落之前说完这番话之后还眨了一下眼睛,当时就让婉宁很是印象深刻,如今再次想起,婉宁就忍不住也笑了一阵。 她把身上的外衣褪下,想了想又咬着牙把中衣里面的衣服也褪去了一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就朝着傅益桓的屋子行去。 刚到门口还没进门,婉宁瞬间就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眼神盯住了自己。 她立刻把视线递过去,立刻就看到了视线的主人正是墨奕,顿时就吓得婉宁往后面瑟缩了几步。 春杏正好过来,看出婉宁准备要去傅益桓的屋子,立刻就上来解释道:“姑娘,墨奕小哥是因为公子生气,想要问问你都跟公子讲了些什么?” 婉宁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姑娘倒也不必害怕,直接进去便是,毕竟那墨奕小哥也不会直接把你给吃了。”春杏见状立刻安慰了一番,婉宁点了点头,鼓足勇气就进了门。 前脚刚一进门,后脚鼻子当中就立刻闻到了酒味,婉宁微微皱眉,捂着鼻子就行到了桌前。 彼时傅益桓正拿着酒壶自顾自地喝着,除此之外,桌上还散落着好几个空了的酒壶。 老天爷!这样下去非喝出个好歹来不可。 婉宁直接上去劈手夺下了傅益桓手里的酒壶:“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还我!”傅益桓醉眼蒙眬地看了一眼婉宁,而后摆了摆手开口:“你当我是什么阿猫阿狗么?几时轮到你来安慰了!”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直接就把婉宁接下来的话语给堵了回去,她一时间进退两难,捏着手中的酒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见婉宁没有动静,傅益桓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就打算把酒壶给抢回去,只是刚走出去几步,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公子,您真的不能再喝了,奴婢是担心您的身子,毕竟您可是奴婢的倚仗,若是您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那奴婢的境地也会难上许多的。”婉宁看他这样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咬了咬牙在傅益桓耳边轻声开口。 傅益桓眼神微动,倒是清醒了几分,虽然走路还是摇摇晃晃的,但是却也不再执着于抢夺婉宁手中的酒壶了。 他一步三晃地行到了窗边,推开窗子之后,刺骨的冷风便呜呜地灌了进来。 婉宁本就穿得单薄,被这冷风一激,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立刻就走到窗边准备把窗子给掩上:“公子,你才喝了酒,出了一身的汗,若是再吹冷风的话可能会染上风寒的。” “无妨。”傅益桓却是靠在身后的墙上开口,“婉宁,我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么?” 婉宁微微摇头,不知道傅益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小的时候,我也住在这傅府里,当时还没有那么多人关心我、惧怕我,就连屋子里的窗户破了,也一直没有人来修,就这般一直坏了五六年才终于被人记起,府上才派了人过来修……” 他说到这里鼻子就是一酸,在酒水的作用下险些就掉出眼泪来,但是因着婉宁在面前,傅益桓还是立刻就背过了身去,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景象继续开口:“屋子里的破窗是修上了,但是我心里的窗子却一直没有修好,呜呜地冷风一直灌到了今日。” 婉宁心中纳罕,只当是傅益桓喝醉了酒胡乱说的,毕竟他可是先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左右也不会受到这般待遇才是。 只是这话还没问出来,那边傅益桓就继续开口:“外面人只知道我是傅家的嫡长子,却不知我跟母亲从不受那个老头子的待见,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们两个,更是不止一次地在外人面前表示我们两个都是扫把星,恨不得离我们远远的……”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当年他最看不上的那个扫把星,如今居然功成名就,还攀上了四皇子这个靠山,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却又舔着一张脸,以让我生母入祠堂一事来威胁我去做孝子,简直是白日做梦!”傅益桓说得气急败坏,恶狠狠地就往墙上捶了一拳。 婉宁一听这话,想为傅益桓披上外衣的手顿住了。 她竟不知还有这样的缘故。 “若是他们执意要将先夫人的牌位挪进祠堂呢?”她下意识地问道。 婉宁跟在王氏身边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太了解她的脾气秉性,若是傅相真的把所有的过错就推到王氏的头上,她一定会利用舆论来叫傅益桓束手就擒。 傅益桓的眼中浮现了杀意,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执意如此,除非我死,否则我便是一把火烧了祠堂,也断然不会叫他们如意。” 婉宁看他如此,心里头分明是止不住地心疼。 她连忙上前拉了拉傅益桓的手,扬起一张笑脸来:“公子才不会死呢!公子是大富大贵的人,一定会封侯拜相,离得他们远远的。” 傅益桓回头看她,也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倒是鲜少说这种话。” “奴婢自小得王嬷嬷教导,不敢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可如今才知那是错的。”婉宁有时候比旁人想的还要执拗,“就像公子,如今被他们编排,可迟早会有人瞧出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公子的活头总比他们长,是非公道,总是有人还回来的。” 傅益桓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放松了些。 他的声音没了方才的压抑:“没想到你还惯会哄人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好像? “公…公子方才不是说,不想被当成阿猫阿狗来哄吗?”婉宁瓮声瓮气,分明就感觉到傅益桓的大手在自己的腰间游走。 傅益桓温热的呼吸吐在了她的耳畔:“是谁叫你过来的?竹青?还是王婆子?” “是…是奴婢自己……”婉宁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思虑了片刻,还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想求公子……” 傅益桓的眉眼都黯淡了下去。 拳头紧紧攥起,难不成她又想出府? “奴婢知道,公子如今一心盼着成婚立府,可奴婢日后伺候公子充其量是个姨娘,除非主母首肯,难有傍身之物,还请公子恩准,赐奴婢些死物吧。” 婉宁的头都不敢抬起,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叫傅益桓动怒。 她如今的身子已经经受不住任何折磨了。 只是她等了许久,迟迟都没有等到傅益桓的声音,抬头一看,傅益桓分明就已经醉过去了。 婉宁的心揪成了一团。 她好容易才下定了决心,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她起身,将傅益桓的身上擦洗了一遍,正准备离去,被突然被一双大力的大手一把拽了过去,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地吻落了下来。 这一下,直接折腾到了天亮。 她这身子本来就累得很,再加上又跟傅益桓折腾了半宿,一觉居然直接就睡到了大天亮。 春杏在屋子里等了一夜,见日上三竿了婉宁还没有出来,便壮起胆子进到了傅益桓的屋子里面。 刚一进去就看到地上散落着两人的衣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春杏忍不住就跺了一下脚。 上前轻轻摇醒婉宁,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春杏,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都快到晌午了,姑娘快些起来吧,公子一大早就已经上朝去了。”春杏立刻应道。 婉宁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本想翻身立刻下床,但是看着被子里面未着寸缕的身子,她下意识地就停住了动作。 她的身上全都是酸疼的,便是动一下,骨头都要散架了。 春杏看着婉宁往被子里看了一眼就停下了动作,立刻就把地上的衣服抖了抖递给了婉宁轻声开口:“姑娘你先穿着,回去再换。” 说完话她就把地上傅皓谦的衣服也捡了起来扔到了一边的篓子里,婉宁立刻开始穿衣服,心中越想越是自责,她本来是来跟傅益桓摊牌的,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到了床上,这叫什么事啊? 出去之后,春杏立刻就把婉宁带到了她的屋子。 屋子中已经备好了热水,虽然婉宁没有喝酒,但是跟着傅益桓相处了一夜,身上难免沾染上了一些,再加上一夜的发酵,如今已经到了闻闻就惹人发吐的地步了。 春杏一边帮婉宁清洗着,一边随口抱怨着:“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有心情做这种事情?” 婉宁虽然睡到了日上三竿,但是却还是没有睡饱,如今被这热水一泡,睡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听着春杏对傅益桓的絮絮叨叨,本想出言反驳几句,却感觉自己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只听到春杏大喊了一声“姑娘!”,后面的事情就再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又掌上了灯,她下意识地就哎哟了一声。 春杏一直在一旁守着,听见动静立刻就蹿了起来:“姑娘,姑娘你醒了!?” “我……我怎么了?”婉宁舒展了舒展自己发麻的身子问道。 春杏应道:“姑娘先别管了,奴婢先去给你端些吃的来,你都一日没有吃东西了,等会儿你边吃我边跟你说。” 她说完立刻就朝着厨房跑去,想着她刚醒肯定什么都不想吃,索性就只给她盛上了一碗粥。 “姑娘,先喝些粥吧。”春杏把粥递到了婉宁的面前。 婉宁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看了看春杏递过来的粥,却是没有接过去,而是舔了舔嘴唇开口:“春杏你先放在一旁吧,给我倒杯水来。” 春杏不敢怠慢,立刻就倒了一杯水,喝下水之后婉宁这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姑娘,你之前可吓死我,在泡澡桶里就给睡着了,幸亏当时奴婢在你身边,不然你就……”剩下的话春杏并没有往下说,但是从她发白的小脸上也能看出一二。 婉宁立刻笑道:“多谢你了,春杏。” “姑娘不用特意感谢我,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情。”春杏摆了摆手,抬起头,“不过,姑娘想做的事情成了么?” 婉宁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在了脸上,微微地摇了摇头,而后就眉眼低落了下去。 “什么?公子把人都吃干抹净了却没答应事情?这还是人么?其行其心,皆令人作呕!” 婉宁听见前面的声音陡然变冷,立刻就抬起头来示意春杏注意言辞。 她直视着春杏疑惑的眼睛——不知道她为何这种时候还在维护公子——缓缓开口:“怪不得公子,当时我说的时候,公子好像是睡过去了。” 听出婉宁还在维护公子,替他找补着理由,春杏的怒气瞬间更上一层楼,寒声道:“姑娘都说是好像了,说明你心中也不确定是不是!” 婉宁摇了摇头没再言语,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春杏立刻就叹了口气,上前揽过婉宁的肩头柔声劝慰道:“不妨事姑娘,这次不行就下次再试,不过,可不能再选他喝酒的时候去了。” 婉宁点点头,心绪却飘得远。 若是傅益桓真的醉了,那之后又怎么会那般有精神。 可若没有,那他就是故意不答应自己的那些要求,如此一来,她便再试多少次都无用。 如此一来,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大姑娘了。 思及此处,婉宁便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春杏,开口问道:“今儿可有别人来寻我?” “没有。”春杏摇了摇头。 婉宁没再多话,而是继续躺了下去。 春杏知道她累着了,便也不忍心打扰,乖巧退了下去。 只是才出门,就迎面撞上了竹青。 她冷哼一声,全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正准备绕过去,没想到竹青却是直接拉住她:“婉宁呢?” “我家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昨夜又被公子折腾了一夜,今儿连饭都没吃,如今还睡着呢。”春杏的话里头全都是不满。 竹青说话的确难听些,却是习惯了这么说的,如今听春杏的态度,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孔雀毛 他冷哼一声,声音越发冰冷:“你不过是伺候奴婢的奴婢,倒是把自己摆在了主子的位子上,公子这般对她,是她的福气,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责怪公子,难道就不怕公子把你们给赶出去不成?” “赶出去就赶出去,你以为谁愿意在这院子里待呢!”春杏也是有些倔脾气在身上的,直接把竹青给撞开,转身走了。 竹青只觉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奴籍,并没进屋去,而是直接回了书房。 东方破晓,天地间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的风带着一点湿意拂过人的脸颊。 婉宁睡了一天一夜可算是养足了精神,想着去院子里转一转,干些活松松筋骨,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绘春在门外哭哭啼啼的。 前些时候,绘春还在大姑娘的院子照顾过她,就算不提这件事情,只是就看见绘春啼哭,婉宁也会上前询问的。 她立刻过去把人扶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问道:“绘春,发生何事了?” “婉宁姑娘。”绘春面如死灰地开口,“方才奴婢笨手笨脚的,把大姑娘的大氅给弄坏了,后来问了别的丫鬟才知道,那是夫人给大姑娘预备下让大姑娘过年穿的,这下完了,大姑娘一定会打死我的。” 婉宁立刻就心软了,抹了一把绘春脸上的眼泪问道:“弄成什么样子了?” 绘春吸了吸鼻子,手脚并用地形容了半天,但是婉宁还是一头雾水,脸上疑惑的表情丝毫褪不下去。 绘春立刻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是越着急越形容不出来。 “别慌别慌,带我去看看不就是了?”婉宁立刻拍了拍绘春的肩膀开口。 绘春知道婉宁的绣工好,若是让她看看说不定还有得救,立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把人给拉去了傅韵的院子。 正巧傅韵往王氏那边去了,院子里头没能主事的人。 婉宁看着那窟窿有婴儿拳头般大小,不像是人为损坏,倒像是被火烧了一下。 她皱眉:“绘春,你同我说实话,这衣裳到底是什么坏的。” “奴婢不小心弄坏的……”绘春的声音都明显小了。 婉宁将大氅放下转头就要走。 她并非不能帮,只是绘春不说实话,她就不想帮。 绘春见她要走,立刻就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婉宁姐姐,我知道你绣工最好了,连夫人都夸过你的,你肯定有法子,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啊!” “想叫我帮你,你就须得说实话。”婉宁冷脸道。 许是她跟在傅益桓身边久了,竟然真的有几分主子的威严。 绘春瑟缩,不得不开口:“是…是奴婢偷穿了这大氅,又不小心被火燎了一下……” “婉宁姐姐,你的手最灵巧了,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紧紧攥着婉宁的手,手心的黏腻都过到了婉宁的手上。 她稍显厌恶地掸开绘春的手,拍了拍手掌,待得那阵黏腻感褪去,这才开口:“绘春,不是姐姐不帮你,这大氅的料子可是孔雀毛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是想帮你,这孔雀毛也没处寻去。” 绘春一听这话就差给婉宁跪下了,毕竟若是连她都没有办法的话,这府上也就没有人能够帮她了。 “依我看,你还是去告诉大姑娘比较好,不然等她发现了只怕更是生气,你去自首的话,说不定大姑娘还能对你网开一面。”婉宁见绘春不说话,思索了一番劝她去自首。 绘春直接就给婉宁跪下了:“婉宁姐姐,绝对…绝对不能告诉大姑娘,她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就算去自首也无非就是死得痛不痛快的区别。”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慌得无所适从,感觉腿肚子都在转筋了。 婉宁见状叹了口气:“我也并非不能干,只是不能如先前一般,更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虽说婉宁说了希望渺茫,但是对于如今的绘春来说,却好似天大的希望,毕竟比起绝望来说,稍微有一点希望就能让人信心暴涨。 “多谢婉宁姐姐,你就是我的再造父母。”绘春说着话又要给婉宁跪下。 婉宁立刻就拦住了她:“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能帮你补上,但却并不能保证大姑娘能不能看出来,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届时,她如何罚你,同我无关。” “我相信婉宁姐姐的手艺,这次一定会没事的。”绘春虽然知道婉宁说得有道理,但是如今也只能迷信婉宁的手艺了。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她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悉数都落在了前来寻找婉宁的锦文的耳朵里,她眉头皱了皱,没有惊动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婉宁把大氅拿了回去,从大氅上别的地方摘取孔雀毛,又去补窟窿。 又是一天一夜,她的眼睛生疼,这才把大氅给补好了。 婉宁不敢耽搁,立刻就拿着去找绘春。 却不承想,一进院子就看到绘春跪在主屋,而傅韵正坐在上首喝茶。 她脚步踌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婉宁来了。”傅韵却是突然笑道,“进来吧,叫我瞧瞧补得怎么样了。” 婉宁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她将原本坏的地方给展现了出来,便是她本事过人,细细看过去,那一块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手艺果然好。”傅韵的眼睛都亮了。 昨儿锦文来跟她与王氏告状的时候,她就问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绣娘,谁都不敢下手,可婉宁却有这个本事,可见自己没看错人。 她笑道:“你帮了我大忙,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不敢居功。”婉宁如今还不想拿她们的好处,不如留下来等自己真的能出府的那一日。 傅韵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便不强求:“你性子软,今次是本事过硬,下回可就未免会有这么幸运了。” “是。”婉宁突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再说话,心里头只想着自己怎么才能退下去。 可傅韵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叫她赐了坐,还叫人给她上了茶。 第三百一十八章 奴籍 婉宁几次想要张嘴,都没找到插嘴的功夫。 傅韵转头看绘春的时候,脸上更是不见任何喜色,反而是一片寒意:“绘春,你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进门都不该,你却还动了我的东西,我不能保你了——” “打二十板子,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 婉宁冷汗直流,总觉得傅韵这话意有所指。 她的脑海里全都是绘春求饶的哀嚎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屋外没了动静,傅韵才再次开口:“婉宁,怎么不喝茶,可是不合胃口?” “大姑娘请恕罪,奴婢这几日肠胃不太好,郎中嘱咐饮不得茶水。”婉宁立刻扯了个谎。 这几天傅益桓院中确实去了郎中,傅韵也知晓,点了点头就应道:“脾胃好不好倒还算是其次,头脑得是清清楚楚的才好。” “大姑娘教训得极是,奴婢受教了。”婉宁立刻应道,但却不知道她为何要这般说? 傅韵看着婉宁低眉顺眼的样子继续开口:“这主子就是主子,不管他对你多好,做奴婢的心中要谨记着这一点,他高兴了兴许赏给你些好处,不高兴,便是喘口气也是错的。” 婉宁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跟着主子身边从小长大的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将来可能还要共侍一夫的人,更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然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了。”傅韵说完话语之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婉宁的身上没有移开。 婉宁这次可是听懂了,傅韵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原来还是在说之前两人商议的事情。 她立刻就回道:“大姑娘莫怪,这事儿奴婢还需要考虑一阵,不过快了,不日就能给大姑娘答复。” “你只要记着这件事情就好,至于到底什么时候答复我,那不急,毕竟我有的是时日。”傅韵点了点头,而后就摆了摆手让婉宁退下。 她躬身行礼之后转身就走,出门之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婉宁出了门,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回到屋子里,腿都软了。 春杏突然进门来,看她这样,连忙把人给扶了起来:“姑娘这是怎么了?昨夜我看你亮了一夜的灯,又怕你觉得我叨扰,不敢进来,可我看你这样,怎么样是一夜没睡?” “没什么。”婉宁摆了摆手,坐到了床上。 她手里暖上了手炉,这才将绘春的事情说了。 春杏立刻就跳了脚,怒道:“姑娘怎么这般傻,郎中都说了,叫你少思少想,你还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熬了一宿,这身子怎么受得住?” 婉宁咳嗽了两声,并没说话。 傅韵这人聪明,便是她们不说,也迟早会发现的。 她主动揽下了这活儿,实际上就是给傅韵看看自己的实力。 她的目的达到了。 “你少说两句吧,我小睡一会儿,晚点还得去伺候公子。”婉宁正准备躺下,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婉宁姑娘可在?” 婉宁眉头一挑,这声音似乎是羊毫。 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羊毫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手里头还拿着桂花糕。 “婉宁妹妹,我说好几日都没看到了,才听说你身上不好,这不特意排队给你买的桂花糕,你快吃点吧。”羊毫直接就把东西递了过去。 婉宁只能叫春杏去煮茶,面上仍是疲倦:“羊毫姐姐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恭喜你的,昨儿二公子就去夫人那给你要了奴契,想来很快就要抬举你做通房了。”羊毫笑道。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能够放出去嫁个有出息的郎君是好,可留在府里成了姨娘通房也是一条路,羊毫羡慕不来。 婉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问道:“羊毫姐姐,你…你是说…” “奴籍,你的奴籍!”羊毫见婉宁愣愣地有些不敢相信,立刻就行到她的耳边重重地说了一句,说完之后还拍了拍婉宁肩头。 婉宁这才听清楚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实在没想到傅益桓居然去给自己要奴籍去了。 不对不对! 她却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去给我要奴籍的,一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才去的,会是谁呢? 难道公子那夜根本没有吃醉酒,听到了我说的话不成? 婉宁心中仔细地想了想,只有傅益桓那晚没有吃醉酒听到自己的话语最靠谱。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又做起了得寸进尺的美梦来,既然公子去给我要了奴籍,说不定还会把田产铺子一并给我呢。 心中乐成了一团,自然也就忘了说话。 羊毫见婉宁一个劲地傻笑着,也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不以为然地就继续开口:“婉宁,既然公子肯为你做这种事情,那就说明你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你也得多多规劝着一些……” 婉宁意识到了羊毫的来意,立刻就收起了笑容。 “羊毫姐姐,你这话说得倒是失之偏颇了,奴婢在公子的心中何来得一席之地?公子只是不想自己院里的丫鬟的奴籍落在别人的手里罢了,就算有别的意思……不,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婉宁直接出言打断了羊毫的话语,丝毫不管她脸上的表情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羊毫咬牙切齿地开口:“婉宁,你可莫要忘了,大公子对你也是极好的,你这般说话就不怕寒了他的心么?” “羊毫姐姐说笑了,大公子不是对谁都这般么?若是因着说上一句就寒心的话,那大公子岂不是每日都在寒心?”婉宁却反问一句,顿时就呛得羊毫说不出话来。 其实,傅皓谦心不心寒的,婉宁尚且不知,但自己的心中却是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毕竟傅益桓只是拿她当成了笼中的金丝雀来看别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羊毫没了办法,再说下去也讨不到便宜,也就没必要白费口舌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话她就掉头匆匆走掉了。 一人走了,一人就又来了。 婉宁还没睡下,锦文又进门来了,脸上同样带着喜色:“姐姐,我可得恭喜你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更爱银子 “我何喜之有?”婉宁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头却已经紧张起来了。 她可不想继续被人拿捏。 锦文笑道:“自然是恭喜姐姐不用再做人奴婢了,昨儿公子特意去夫人那给你要了奴籍,夫人一开始不同意,两人还嚷了好大一顿,就连老爷都气得差点吐血,不过还是叫公子如愿了,你说说,你在公子心里这般重要,难道我不该恭喜你?” 婉宁却是更加笑不出来了。 这些日子傅皓谦和王氏轮番找她,就是想让她在傅益桓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她始终都没答应,如今傅益桓又去要了她的奴籍,只怕王氏更要恨她了。 “不过这恭喜的话先说一半,姐姐答应我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锦文一脸期待地看着婉宁,抓住她的手不停地摇晃着。 婉宁一听这话,勉强撑出来的笑容却又潮水般褪了下去。 还能如何呢,她压根都没在傅益桓面前提过这档子事情,如今被人问起,自然很是尴尬。 锦文等了她好一阵,见婉宁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心中咯噔一声的同时也急道:“婉宁姐姐,你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帮我提吧?” “锦文,这个事情它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且问你,你当真爱慕二公子么?”婉宁捏着自己的手指,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锦文立刻就听明白了婉宁的言外之意:“确实没提?”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婉宁没有否认。 “不是,比起二公子,我更爱的还是银子。” 婉宁这才松了口气:“你瞧,正因如此我才没办法帮你提,二公子也是可怜人,你不能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婉宁姐姐,你当日明明答应了我,如今却又摆出一大套道理来劝我放弃。道理谁都会讲,那我能不能也跟你讲讲道理,让你做到言而有信呢?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帮我?”她立刻红着眼甩开婉宁的手。 婉宁却又抓了上去:“我自然是想帮你,只是担心公子生气罢了。” “少来!”锦文却又一把掸开了婉宁的手,“姐姐当初不是也爬上了公子的床,才得来了如今的体面?如今我只是想照抄一份现成的,怎么反倒你就开始护着了呢?” 婉宁瞬间就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诚然,锦文说得很有道理,如今自己就好像护食的小猫小狗一般。 “你说啊,方才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如今却变成哑巴了?”锦文的声音把婉宁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了出来,但嘴上还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锦文却先入为主地认为婉宁是心虚,心中生气的同时就使劲推了她一把。 婉宁心中想着事情,一时间没有防备,脚下不稳的同时身子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这下劲头很大,震得她整个胸口都在疼,嗓子眼又瞬间甜了起来。 婉宁急忙掏出帕子挡在了嘴边,咳了几声之后,其上果然有触目惊心的鲜血。 她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却还是把帕子紧紧地捏在了手中,不想让锦文看见。 锦文的神情变化实在是快,这会子又亲亲热热地上来拉她的手。 言辞恳切:“婉宁姐姐,你是知道我的,要非夫人真的太过苛责于我,我也不会想出这种下下策来,只求你帮我这一把吧。” “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与你好好伺候公子,事事以你为先,若你不点头,我必然不动子嗣的念头。” 这话却是说到了婉宁的心窝里。 她何尝不是锦文的处境,从前她没得选,现在她想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 婉宁到底是松了口:“公子最讨厌后宅间的尔虞我诈,更讨厌被人算计,你要是真的想要攀附上二公子,最好还是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婉宁姐姐,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头吧。”锦文不再着急,破涕为笑,“连夫人都夸我行事稳妥,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只是求姐姐再帮我一把,只要告诉我公子每日的必经之路就是。” 婉宁无须多问,就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要如何行事,心里头反而有些紧张。 可话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她还没开口,锦文却再次开了口:“姐姐,夫人如今可是正想毁了二公子和齐二姑娘的姻缘呢,这事儿我同姐姐说了,公子必定又要疑心姐姐,不如叫我去说。” 婉宁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还是点了点头,说了路,又补充道:“锦文,这事儿成也好,败也好,只有这一回,你要是把我给拉扯下来了,可别怪我翻脸。” 锦文如今一心想要攀附上傅益桓,根本就没将这话给听进去,更是一心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出差错。 外头倏地阴沉了天色,脑袋顶上压着一大片乌云。 婉宁觉得心里头有些压抑。 王婆子看她在廊下站着,心中一动:“婉宁,你身子还不好,合该去屋里歇着,公子也怜惜你,好几日不叫你伺候,你更该趁机保养身子。” “无妨,躺得多了,身上都木了。”婉宁露出了一张笑脸来。 唯一的光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倒是显得这一张脸更加楚楚可怜,连王婆子都忍不住心疼。 王婆子在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外衣:“那也该注意着些。” 婉宁没作答,目光却定格在了门口。 自从秀玉被打出去以后,傅韵身边就是秀青来管事。 如今来,自然是傅韵的意思。 婉宁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一旁的王婆子。 “婉宁姑娘,大姑娘这些日子身上不好,夫人特意给她从宫里请了郎中来,大姑娘想着你身子也弱,便请您过去,一块叫太医瞧瞧。” 王婆子看向婉宁的眼神都不对了。 傅韵是王氏头胎生的闺女,从小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如今她们二人有了来往,岂不是就是说婉宁同王氏有来往? 心中正在胡思乱想着,王婆子的声音直接就把婉宁从思绪当中给拽了出来:“婉宁,我怎么不知道你同大姑娘的关系变得这般好了?她怎么会这么好心呢?一个主子给丫鬟找了太医,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呢。” 第三百二十章 夸大其词 “王婆子,这件事情它…我…”婉宁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婆子的面色就又冷了不少。 婉宁立刻就住了嘴,担心再支吾下去更会起到反作用,还不如直接沉默不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虽然这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也总比把事情变得越来越糟才好。 即便,她当真同那傅韵有来往…… 王婆子见婉宁没再出言,只凭这一件事情确实也证明不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掉了。 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是一阵后怕。 秀青一直在旁边等着,见到王婆子走掉之后才上前询问道:“婉宁姑娘,咱们该走了,莫要让那宫中的太医久等才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这话说得巧妙,若是换成秀玉来说,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婉宁叹了口气,也只能应了一声。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傅韵那边行去。 暗处,王婆子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这边看着婉宁,等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之后,她眼角的泪水也就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傅韵的屋子离得很近,两人并没有走多久就来到了院子外面。 从门里瞧进去,果然看到有位先生在给傅韵把脉——那先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上去就同外面的郎中有天壤之别。 “幸亏这边的事情还没完。”旁边的秀青随口念叨了一句。 这声音倒是让婉宁刚抬起的脚步又落了下去,里面的可是太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又如何敢让太医屈尊为自己看诊呢? 心中正在自卑着,傅韵却正好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在外面踌躇着的婉宁,她立刻就笑着招了招手:“婉宁,快些进来!” 这话一出,婉宁也就没办法再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迈步走了进去。 “婉宁,这是王太医。”待得人走到近前之后,傅韵便立刻开始互相介绍了起来,“王太医,这就是我方才同你讲的我那铺面未来的掌柜,最近身子也是不好,这次也要麻烦您给看看了。” 婉宁立刻拱手:“奴婢见过王太医。” “无妨无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你也坐下吧。”王太医自然不敢违逆傅韵的意思,立刻就把方才合起的药箱又重新打开了。 婉宁偷眼瞧了傅韵一眼,一时间竟然还有几分扭捏。 “婉宁,这身子可是办事的本钱,若是身子不好,那么什么可都是空谈,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傅韵看着婉宁扭捏的样子,直接就出言劝说了一通。 她自然明白傅韵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坐在了傅韵一旁,朝着王太医伸出了手。 不知怎么突然起了风,院中的树木都被吹得哗哗直响。 王太医的眉头紧皱,这一把脉居然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有余。 就在傅韵等得有几分不耐烦的时候,王太医这才叹了口气:“这位姑娘的心事很重,对保养不利,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近来应该不止一次咳过血吧?” 婉宁小脸陡然间变得煞白无比,但是瞬间也意识到这人可是宫中的太医,即便自己扯谎的话,怕是也能够看出来,还不如直接认下,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治好自己的身子. 思索一番之后,婉宁也就点了点头。 傅韵初时还只当王太医是在危言耸听,毕竟郎中这种职业,惯做一些夸大其词的事情,好显得他们的医术有多高超,便是一个普通的伤风,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也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 只是看到婉宁点头之后,却也由不得傅韵不相信了,下意识地就瞪大了眼睛。 “咳出的血是鲜红还是暗红?”王太医点了点头继续询问。 婉宁想起之前帕子上的触目惊心,还是忍不住得浑身瑟缩了一些:“鲜红。” “还好,还有得治。”王太医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才继续开口,“这想要完全恢复,却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若是不好好休养的话,日后恐怕也很难怀上子嗣。” 婉宁闻言,手就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陷入了不能思考的境地,迟迟没有说话。 傅韵看出她的异常,拍了拍婉宁肩膀这才问道:“王太医,您替拿个主意吧?” “侯夫人,用药只是辅助,归根结底还是得靠她自己才是,毕竟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太医摇了摇头这才开口,“不过倒是可以用人参、灵芝先补一段身子,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要想得少一些。” 婉宁如今已经被吓坏了。 傅韵却是开了口:“今日有劳太医了,只是为婉宁姑娘把脉的事情,还希望您别对外声张,省得惹来莫须有的麻烦。” 王太医立时就点了点头。 先不说他能够在太医院这么久,最知道闭嘴的重要性,单说眼前的人是侯夫人,又是傅相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是他能够开罪得起的。 “秀青,送王太医出去。” “是。” 一时间,屋子里头就剩下了傅韵和婉宁二人。 婉宁的手里紧紧捏着帕子,手心里的汗把帕子浸湿了都不得而知。 傅韵思忖片刻,还是开口:“你也听到了,如今万事可都没你的身子重要,要是你自己不知道保养,便是药石无医。” 婉宁仍旧没有出声。 “可巧,我这里有人参,一会儿叫秀青给你送过去。”傅韵主动伸手拉着她的手,“这人嘛,还是得将自己的身子看得重些才好。” 婉宁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回了院里头。 王婆子心里头正有气,便是两人正面遇着了也不肯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婉宁心里头正想着自己的身子,也不去计较她的作态,而是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头。 屋外已经是大雪纷飞。 直到用晚风的时候,傅益桓都还没回来。 婉宁担心锦文真的去堵傅益桓,而傅益桓又真的来者不拒,忍不住出来看。 却不曾想,一出门就看到了秀青。 秀青笑着朝她过来:“婉宁姑娘果然在院子里,大姑娘想着,婉宁姑娘这个时辰也该用了晚饭,特意叫奴婢给你送了些药材来,婉宁姑娘只管吃,要是不够了只管告诉奴婢,奴婢再去找大姑娘说。”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冤大头 婉宁看着那精致的匣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接过来。 好一会儿的工夫,她才开口笑道:“有劳秀青姐姐跑一趟了。” 婉宁寒暄完,一转头,却分明看到王婆子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抱紧了自己手里头的盒子,连话都说不出来。 王婆子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天色越发晚了,大雪打断了外头的树枝。 婉宁本在屋里头烤火,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只见竹青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公子叫你过去。” 她心中登时就咯噔一声,担心傅益桓是生了自己的气,但却不敢耽搁,立刻就起身穿鞋赶了过去。 路上墨奕一直在阴阳怪气:“婉宁,你不过是个奴婢,就算得了公子恩宠,那也是公子给你的,你切莫仗着这些恩宠再去肖想一些有的没的才是……” 婉宁没有出言,脚步却是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 “你走慢些,好好听着。”墨奕见状立刻提醒了一声。 婉宁没有办法只能放慢了脚步,他这才继续开口:“其实想想倒也无妨,但你不该把手伸得太长,连主母要管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像什么话?” 婉宁心中忐忑得很,方才加快脚步也只是听着心烦,墨奕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傅益桓的事情。 听见墨奕止住了话头,担心自己若是不回话的话,墨奕说不定还会说个没完,立刻恭敬回道:“墨奕小哥不必跟我说那么多,不必那般针对奴婢,奴婢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有或者没有的,你心里还不清楚么?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墨奕却是冷哼一声,往旁边横移了一步没有受婉宁的这个礼数。 婉宁也没理会墨奕,只觉得他是在信口胡诌,直起身来之后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墨奕倒也没有继续出言,默默地引着婉宁到了傅益桓的书房。 才一进门,就看见锦文正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连背后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察觉到,只是一味地低着头。 婉宁见状还以为是锦文得手了,立刻就上前准备恭喜傅益桓喜得佳人。 却没想到刚往前走了一步,傅益桓手边的茶盏就在婉宁的脚边碎开了。 其中滚烫的茶水就溅到了婉宁的鞋子上,她不敢怠慢,登时就跪了下去请罪,手压在碎瓷片上也不敢计较:“请公子息怒。” “息怒?”傅益桓冷哼,“呵,我先前只以为是我太过纵容你了,如今看来是你被王氏给教坏了,不管我怎么提醒你,你都不知悔改。” “奴婢知错。”婉宁垂着头,手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那碎瓷片子,她却一声疼都不敢喊。 锦文反倒是已经慌了神,用力来拉扯婉宁的胳膊,脸上全都是泪痕:“婉宁姐姐,当日明明是你说担心齐二姑娘进门以后夺了你的恩宠,这才叫我过来帮你固宠的,如今公子要对我动手,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是我…说的?”婉宁脑子有些木木的。 她这些日子只顾着担心自己的身子,倒是忘了细想锦文那些话的深意。 如今才知,自己可是真的被人给利用了。 她连忙叩头,想要解释,可傅益桓根本就不给她再次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冷哼一声:“竹青把锦文带下去,既然她一心想要伺候男人,那就扔到二门上去,犒劳那些守门的老光棍,我的话,不必怜惜,等完事了,不必给她穿衣裳,直接扔回到王氏的院子里去,叫她看看,她手底下的人都是些什么腌臜心思。” 这话叫婉宁打了个冷颤。 她先前也是想要攀上傅皓谦,与锦文的心思如出一辙。 倘若那是不是傅益桓喝醉了酒,只怕自己也是这样的下场。 锦文一听这话,抱着婉宁胳膊的手又紧了紧,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婉宁姐姐,你快帮我给公子求求情吧,我知道错了,日后不敢了,你快帮我求求情。” “要不是你开口,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 “如今你高高在上,我却要被毁了名声,怎么行呢?” 她是一心想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婉宁的身上了。 婉宁闭了闭眼睛。 要是从前,她为了日后相处起来不尴尬,肯定是会帮锦文求情的,可如今,她自己的小命保不齐哪日就没了,她才不想再帮衬旁人。 她冷冷开口:“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如今能怪得了谁呢?” “锦文,当日是你非要动这个心思,我好心提醒,你却不知改,如今出了事,你又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真当我是冤大头吗?” 锦文微微发愣,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面前的婉宁,觉得有几分认不出她了。 毕竟若是之前的婉宁,肯定会直接认下过错,而不是咄咄逼人地同自己把话说得这般明白。 墨奕本想趁这个时候把锦文给拉开,她有所察觉立刻继续跟二公子求饶。 傅益桓顿时就有几分不耐烦,皱着眉头开口:“墨奕,别让她喊了!” 墨奕心领神会,直接就捂住了锦文的口鼻,不由分说地就把人给拖了下去。 婉宁看着锦文被拖走,下意识地就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比方才安静了不少,傅益桓自然听到了这声叹息,他立刻就冷哼了一声,面色不善地盯住了婉宁。 婉宁咽了口口水立刻求饶:“公子恕罪,确实不是奴婢让锦文去勾引公子的,还请公子明察秋毫。”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叫锦文去的,”傅益桓冷着一张脸开口:“但是我那必经之路除了是你告诉她的,还能有谁?这你有什么可说的么?” 婉宁无从辩解,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傅益桓看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头更是一肚子的气。 他站定在婉宁的面前,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冷着声问道:“婉宁,难不成在你的心里,我不过就是个玩意儿,可以推来推去?” “奴婢没有。”婉宁红了眼。 她自是希望傅益桓的身边只有自己的,可她如今要眼睁睁地看着齐玉妍进门,届时内忧外患,心事更重,只怕没多久的活头,既如此,傅益桓身边能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锦文同我说,她想要为了自己拼一把,奴婢拒绝了几回,也说了这样不好,她却还是去堵了公子,哪里是奴婢能够预料得到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小心眼 她心头也是委屈。 自从自己咳血到如今,傅益桓不曾问过她一句。 她想活着,总是要出府的。 既要出府,就总要讨好了傅益桓才行:“公子,奴婢也是女子,便只是个奴婢也是有些私心在的,若有可能,怎么会将别人推上公子的床。” 婉宁的模样本来就娇嫩,如今配上发红的眼眶,只会叫人心疼。 傅益桓的确是有瞬间的愣神,却还是很快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你倒是也学了你那小姐妹的手段来,这般狐媚子,不就是为了叫我对你心软?婉宁,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奴婢只是不想叫公子动气而已。”婉宁咬着自己的嘴唇,力求摆出一副勾引人的样子来。 傅益桓不再看她,而是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说给她听:“今儿我回来的时候,锦文就拦在路上,说是有王氏的事儿要同我说,还要我去她屋子里,才进了门,她就动手动脚,我拒绝她,她却说这是你的意思,是你叫她同你一起伺候我的。” 婉宁苦笑。 看来,锦文一开始的确没想着同自己争宠,甚至可以说,她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得手后还留下自己。 “公子觉得我是否是这样的人?”婉宁抬头看他。 傅益桓看到她眼中的坚毅,一时间反倒无话可说,不由得失笑:“从我同齐二姑娘议亲开始,你便闹小性子,这般小心眼的人,怎可能叫她与你一起伺候我。” 婉宁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般说来,公子还是信自己。 “只是我要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帮她。”傅益桓想不明白。 婉宁愣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实话说了出来:“她同我说,夫人要毁了公子和齐家姑娘的婚事,她却不肯细说,分明就是想要自己说给公子听的,奴婢也无法。” “你倒是心善,可知道她是如何说你的?”傅益桓冷笑。 婉宁抬头看着他,实在不知锦文那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来。 好一会儿的工夫,傅益桓才再次张了嘴:“她说,双喜宴那日,本不该你去送东西,你抢了旁人的活,才求得了机会——婉宁,你为了傅皓谦,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这话叫婉宁阴沉了面色。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那日的事情来了。 “公子也知道奴婢在主院里不受待见,那几个大丫鬟不喜欢的活都是奴婢干,奴婢想从她们手里抢活,怎么可能呢?”她随口抱怨着自己的委屈,却正好解释了那日她为何有空去公子院子。 傅益桓却还是冷哼一声,将一张纸扔在了地上。 婉宁分明看到,那是自己的奴籍。 “我费心给你讨来了奴籍,你却同别人联手算计我,婉宁,打今儿起,你在屋里好好想想自己的过错吧。” 自那日起,婉宁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吃饭都比往日少了许多。 春杏十分担忧,可问了好几回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法子,只能来寻王婆子了。 她原想着若是王婆子出马,问题肯定是可以迎刃而解的,却不曾想却在王婆子身上就栽了跟头。 “王婆子,我家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久了,问什么也不说,饭也不吃,您快去瞧瞧吧。” “王婆子,您在听我说话么?” “王婆子……” 打从春杏来到王婆子屋子算起,春杏已经哀求了大半个时辰,嘴皮子都快磨烂了。 然而王婆子却一直端坐在座位上面,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急来。 反观地上站着的春杏,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见王婆子一直不为所动,春杏甚至都以为自己找错了人,面前这人该不是王嬷嬷才对吧? 只是心中这般想想也就罢了,她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正准备磕几个响头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春杏,你可知道前几日秀青给婉宁送来了一只盒子么?那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王婆子闭着眼睛询问道。 春杏磕头的动作就是一顿:“盒子?” 但是脑海当中却也在快速思索着,最后终于对上了号,她立刻应道:“回嬷嬷,里面是人参和灵芝,喝了以后,姑娘吐血才少了很多。” 王婆子闻言这才睁开了眼睛,她虽然不喜婉宁为何跟傅韵走到了一起,但是想起婉宁的身子来,左右还是婉宁的身子更加重要。 若是秀青送来的只是人参与灵芝,那倒也怪不得婉宁。 她立刻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开口:“咱们兵分两路,我现在去婉宁的屋子那边,你去厨房那边给我端一碗热粥来。” 春杏一开始有些没听清,但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应了一声就快步朝着厨房跑去。 王婆子也出了房门朝着婉宁的屋子那边过去。 春杏的脚步比王婆子快上不少,王婆子走到婉宁屋门的时候,她也刚好端了热粥来到了门前。 把粥递给王婆子之后,春杏就准备扯着嗓子喊上一句,却只是张了张嘴,就被王婆子给赶到了一旁。 她立刻把到嗓子眼的话语给咽了下去,看着王婆子端着粥行了进去,立刻就把耳朵贴在了门上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王婆子进门之后,立刻就闻见了一阵子味道,这阵子婉宁都没有出门,屋子里的味道自然是差得要命。 她皱着眉头来到了床榻前方,瞬间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婉宁,她似乎在做噩梦,整个额头上全是冷汗。 一见婉宁这副样子,什么味道什么同傅韵走得近不近的问题,王婆子就全都顾不上了,立刻伸出手来探了探婉宁的额头,见她并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 婉宁猛然惊醒,待得看见面前之人是王婆子之后,立刻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好好躺着,先喝两口粥。”王婆子立刻冷声开口,婉宁的动作瞬间就被吓了回去,乖乖地接过了粥喝了两口。 喝粥的声音传到了外面春杏的耳朵里,她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般直接原地蹦了起来:“就……就这么简单?我前两日都恨不得给姑娘跪下了,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春杏念叨完之后扭头就走,倒也不是气的,而是想着拜托厨房再去弄些别的,毕竟婉宁可是好几日没有吃东西,只喝几口粥又怎么会饱呢? 屋内的婉宁却只是喝了两口,就把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时机 “再喝些啊,你这身子不好,若是一直饿着只会饿得更严重的。”王婆子一着急就忘记了冷脸直接柔声开了口。 婉宁顿时苦笑了一声开始扯谎:“王婆子不必担心,奴婢前些日子吃了些补药,如今身子都好多了。” “好没好多你当我看不出来么?”王婆子挑挑眉毛挑了挑眉毛开口,“公子对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说了,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当时在气头上罢了。” “奴婢当然知道不能怪公子,本来就是奴婢做错了。”婉宁摇了摇头,绞着双手开口。 王婆子看婉宁那副纠结的样子,担心她又会想得太多,之前郎中嘱咐的声音还历历在目,她实在不忍心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幕。 理了理思路,又挑着婉宁爱听的规劝了几句,横竖都是叫婉宁想开一些,也没管她听进去了多少,站起身来就行了出去,只是却不是朝着自己屋子,而是朝着傅益桓的书房去的。 约莫一盏茶的时分过后,傅益桓听完王婆子的话语立刻皱起了眉头:“王婆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公子,奴婢又岂敢骗你呢?是真是假的,您尽快请个郎中再给婉宁看看吧。”王婆子叹了口气回应道。 傅益桓却还是有几分怀疑:“王婆子,婉宁是不是又在故意闹脾气?之前她也闹过几次的。” “只是闹脾气是闹不到咳血的地步的!”王婆子却突然拔高了音调。 旋即却又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又急忙解释道:“请公子恕罪,奴婢方才也是乱了阵脚,毕竟大姑娘这些时日一直在给婉宁送药,只是是真是假的,谁又能分辨得清楚呢?” “我知道了,一会我会过去看上一眼的。”傅益桓摆了摆手,却依然觉得婉宁是在闹脾气。 王婆子叹息一声,但也没有办法,她也知道傅益桓认定的事情不好更改,只能先回了自己的屋子等消息。 眨眼就暮色四合,用过晚饭之后,各处都掌上了灯,只有傅益桓的书房这边却还是一片漆黑,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晚饭他也没有去吃,也没有让人掌灯,脑海当中全都是婉宁的身影。 虽然下午的时候他应下了王婆子一会去看上一眼,但是却一直没有过去,毕竟若是婉宁在闹脾气的话,他若是过去看了只会让她闹得更加的厉害。 但是,若是婉宁真是生病了,又该当如何呢? 傅益桓想到这里,立刻就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摸着黑走出了书房,朝着婉宁的屋子那边行去。 之前他只知道自己书房那边没有掌灯,走到婉宁的屋子这边才发现又多了一处,正好廊下有丫鬟经过,他便随手接过了来人手上的风灯,朝着婉宁那边就去了。 进了屋子才发现婉宁并没有睡着,而是在床上躺着,见到傅益桓进来立刻就挣扎着想要起身见礼。 “算了,这次免了礼数吧。”傅益桓随口应了一声,而后就把屋子里的蜡烛燃了起来。 点燃之后傅益桓就坐在了旁边问道:“婉宁,我听闻你又在闹脾气了?可是因为奴籍么?” 婉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但她却是需要奴籍,可又觉得自己的身子恐怕坚持不到傅益桓把奴籍给她的那天了。 “婉宁,不是我不给你,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你的。”婉宁没有说话,傅益桓立刻就补充上了一句。 那要时机一直不成熟呢?婉宁在心中问了一嘴。 而表面上却是表现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双手绞在一起问道:“无妨,只是公子为何突然过来?只怕不是要和奴婢说这些事情吧?” “不是的话又能是如何?”傅益桓没了心思,立刻就反问了一句,而后又摸摸她的头开口:“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思路怎么还这般清晰?” “那自然是没有,不信公子您看。”婉宁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却又被傅益桓一把摁回了床上:“躺着!我就知道王婆子是故意哄骗我的,不过你可不能再闹脾气了,我这阵子可能会顾不上你的,你自己要有分寸。” 看婉宁点了点头之后,傅益桓这才放心地走掉了。 过年之前,傅益桓到四皇子的府上去吃酒,往日一喝酒话就停不下来的他,这次却是心绪不宁地一直在喝闷酒。 裴宇早就瞧了出来,摆了摆手屏退了下人,而后坐到了他的旁边,一把按住了再次端起酒杯的傅益桓:“哎哎哎,差不多得了,你这是打算把自己给喝死?” 傅益桓却还是夺了过去,喝光其中的酒却是没有言语。 一大清早,晨光熹微,鸡鸣未歇,归夷便带着几分焦急与期待,轻轻敲响了婉宁的房门。 门扉轻启的瞬间,她如同一阵春风般,急匆匆地闯入了静谧的闺房内,直奔至正坐在古色古香桌案旁、聚精会神于手中绣品的婉宁面前。 她脸颊微红,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兴奋,开口说道:“姐姐,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元宵佳节哦!” 语音未落,一股节日的温馨气息仿佛也随之流淌进了这雅致的房间。 婉宁闻言,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停下了在织物上跳跃的舞蹈,绣针轻轻搁置一旁,猛然抬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因惊讶而睁得圆溜溜的,犹如两汪盛满了好奇的清泉。 她恍若从一个温柔的梦境中醒来,这才意识到时光的悄然流逝。 “看样子,姐姐你这些时日与二公子共处,沉浸在书香与情感的世界里,竟连外面的日升月落、节令变换都忽略了呢。” 归夷故作老成地打趣着,眼底却藏着一抹心疼与关怀。 她深知婉宁近期情绪低落,于是便常常用这样的方式,试图为这幽静的闺房增添几抹欢声笑语,希望能像春风拂面般温暖姐姐的心田。 婉宁听罢,嘴角微微上扬,尽管这笑意中夹杂着几分苦涩,却也努力挤出了些许温暖的回应,仿佛是冬日里的一丝阳光。 “那好吧,晚上我们就来煮些汤圆,应应景,也算过了这个团圆的节日。” 正当归夷欲继续说些什么,眼角却突然瞥见门外哥哥宇轩那焦急的身影,正朝她轻轻地招手示意。 第三百二十四章 惊喜 这一发现让她心中不禁咯噔一声,赶忙向婉宁交代道:“姐姐,你稍候片刻,我去看看哥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言语间带着几分急切,却也掩藏不了那份对未知的好奇。 婉宁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随即化作温婉的笑容,示意归夷放心前往,并且早日归来。 望着妹妹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婉宁心中不禁涌起阵阵酸楚,那柄悬于头顶的无形之剑——家族的压力与自身的困境,使她的心湖再次泛起了层层涟漪,压抑得几乎窒息。 正当愁绪如云雾般弥漫心头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姐姐!” 归夷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与迫切,再次出现在眼前,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笑颜如花地提议:“我们何不趁着这良辰美景,出去逛逛街,感受一番节日的热闹?” 婉宁闻此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踏出这座府邸,外界的繁华与自由对她而言仿佛隔世之梦。 然而,每当想起那温柔却束缚着自己的翠萍,心中便是一阵翻腾,犹豫之下,还是摇了摇头,那拒绝的话语中夹杂着无奈与遗憾。 归夷捕捉到了婉宁眼神中的微妙变化,以为姐姐会对这个提议心动,却未料到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她心中疑惑重重,不由自主地出言劝解,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氛围:“姐姐,你在府里闭塞得太久了,再坚韧的性格也该透透气了。这大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可惜?让我们一起出去,享受一下那久违的自由与快乐吧。” 看着婉宁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动摇,归夷心中窃喜,决定趁热打铁:“姐姐,就这么决定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也很久没有出门放飞自我了。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去看一看这世界吧。” 言罢,她还略显孩子气地扯了扯婉宁的袖子,满眼期待。 面对妹妹那充满稚气与真诚的请求,婉宁心下一软,终于点头应允。 这一瞬,两姐妹相视而笑,彼此的心意似乎无需更多言语。 “我就知道姐姐是最心疼人的。” 归夷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连平时的稳重都难以掩饰,那份雀跃之情几乎要跳脱而出。 她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婉宁挑选衣裳,自己也要换上新装,共享这即将来临的欢乐时光。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归夷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暗自庆幸一切顺利。 她想着哥哥告知的计划,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内心深处为婉宁能暂时忘却烦恼、享受生活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至于二公子那边,是否也为姐姐准备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归夷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脸上洋溢的笑容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仿佛春天提前降临在这条幽静的小径上…… …… 当夜幕逐渐低垂,婉宁踏出府门的那一刹那,迎面而来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与车马喧嚣,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禁微微后退。 归夷捕捉到了姐姐眼中的迟疑与不适,连忙上前一步,以一种细腻而又坚定的姿态陪伴在婉宁身旁,柔声安慰道:“姐姐,你太久没体验外面的世界了,今天,就让这些烟火气唤醒你的感官吧。” 她紧紧握住婉宁的手,两人并肩漫步于街巷之间。 归夷提及自己初到京城的那段时光,相比京城,那里更加繁华喧闹,长时间的闭门不出同样会让她感到局促不安。 这份共鸣让婉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近与理解,她抿了抿唇,以细微的动作示意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继而继续前行。 元宵夜的街道上,灯火辉煌,各式各样的灯笼高挂,映照得每个人的脸庞都熠熠生辉。 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成一首生动的市井交响曲,空气中弥漫着糯米汤圆的甜香,引得人食欲大振。 就在婉宁逐渐沉浸于这股节日的喜悦之中时,归夷不知何时已悄悄买下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糖人,笑眯眯地递到了她的面前:“姐姐,不用客气,过节嘛,就是要图个开心。你拿着它,希望它能让你的心情更加甜蜜。” 归夷那如春日暖阳般的笑脸,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轻易驱散了婉宁心中的阴霾,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接过糖人,轻轻地道了一声谢。 转过街角,耳畔的嘈杂更加热烈,不远处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量人群,原来是在进行元宵猜灯谜的活动。 归夷的目光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兴奋与好奇,她拉着婉宁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姐姐,那边在猜灯谜呢!咱们要不要一起去凑凑热闹?” 望着妹妹那满是期待的面容,婉宁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温柔地点了点头,任由归夷牵着她的衣袖,一起涌入那片欢乐的海洋。 事实上,归夷虽然年幼,却总以超乎年龄的成熟与体贴照顾着婉宁,这使得婉宁心中既感动又有些许酸涩。 正当她欲开口询问,想要给予归夷些什么作为答谢之时,突如其来的人群推搡几乎让两人失散。 “哎哟!挤什么呢!” 归夷被突如其来的碰撞惊呼出声,原本那带着些许怒气与不满的回头,在看清碰撞者的面容之后迅速转换成了对方的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无意冒犯两位小姐。” 对方仿佛是被婉宁与归夷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所震慑,匆匆道歉后便急急离开,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中。 “嗨!” 归夷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刚那不友好的目光让她心有余悸。 为了确保不再发生类似状况,她靠近婉宁身边,恳求道:“小姐,委屈你一下,让我拉着你的袖子吧。今晚的人实在太多,我害怕咱们走散了。” 婉宁轻轻点头,一股暖流在姐妹二人之间无声传递,让这份拥挤中的牵手更添了几分安全感。 在归夷的细心呵护下,婉宁仿佛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纯真与快乐,她们手牵手,在这灯火阑珊的夜晚,共同编织着属于她们的美好记忆。 台上,五彩斑斓的灯笼高高挂起,每盏灯笼下系着一张写有谜面的纸条,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场智慧与浪漫交织的盛宴。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喜欢吗? 过往的行人,尤其是那些怀揣爱意的年轻小伙,纷纷停下脚步,试图在猜中谜底的同时,也赢得心上人的青睐,那含笑赠灯的一幕,无疑成为了这场小游戏中最温馨的奖励。 婉宁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最终定格在最高处那盏栩栩如生的兔子灯笼上。 那灯笼仿佛拥有了生命,细腻的毛绒感透过绚烂的灯火似乎能触摸得到,两只长耳灵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顽皮与灵性。 她的眼眸中映出了灯笼的影子,流转着几分痴迷与向往,不知不觉间,多情的目光在那精巧的灯笼上流连忘返。 “挺喜欢的?” 一声冷冽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在耳边响起,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突然划破了静谧,让婉宁心中一惊,猛然抬头。 只见一身黑衣的傅益桓静静伫立在旁,他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更为深邃,微俯下身,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莫名的心跳加速。 正当婉宁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被归夷轻轻地扯了一下,回过头,只见好友归夷笑靥如花,狡黠的眼神中藏着促狭,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我懂的”,然后便一溜烟消失在了人海之中,留下婉宁一脸愕然。 察觉到婉宁的忧虑,傅益桓轻描淡写地宽慰道,声音虽淡,却字字入心。 他接着询问时,婉宁只是抿紧了唇瓣,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那个灯笼,的确美得令人窒息,它不仅仅是用材料制成,更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吸引着每一位经过的女子驻足凝视,恋恋不舍地离开。 然而,想要将它收入囊中,却非易事。 婉宁记得,刚刚她与归夷驻足良久,观战旁人费尽心思也仅能解开五六题,那灯笼仿佛成了不可触及的梦想。 况且,傅益桓平日里行事低调,不喜欢引人注目,这让婉宁心中更添了几分犹豫。 最终,她摇了摇头,尽管那份喜爱在心中蠢蠢欲动,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傅益桓捕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也留意到她那不经意间投向兔子灯笼的留恋目光,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手指温柔地揉搓着她的发顶,那动作里充满了宠溺与理解。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虽然低沉沙哑,却在嘈杂的人声中格外清晰,直抵婉宁的心田,让她的心防瞬间瓦解,脸颊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正当婉宁躲避着他的视线时,傅益桓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迫使她重新面对自己。 对视间,傅益桓眼中流转的温柔让婉宁心头一颤,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那是被理解和珍视的幸福表情。 “你等着。” 傅益桓言毕,眼角余光掠过婉宁,又向一旁默默跟随的宇轩微微颔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高台上的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自己的话,以为这不过是个玩笑。 然而,宇轩的下一句话,伴随着那掷地有声的银两掷入怀中,让掌柜彻底惊呆。他颤抖着手打开钱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宇轩见状,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掌柜虽心疼那笔可观的财富,但也深知长远之计,不能因小失大,只好改口,建议他们按照游戏规则尝试一番。 宇轩对于掌柜的突然转变始料未及,紧锁的眉头透露着她正飞速寻找其他解决方案,而傅益桓的注意力此刻全然集中在了婉宁身上。 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傅益桓收敛了冷峻,语气中多了几分温软,再次确认了婉宁的真实想法。 这一次,婉宁没有犹豫,她用力摇头,用行动表达了她的立场——不愿让傅益桓为了这样一个灯笼去费心。 “等我一下。” 傅益桓言罢,带着一抹浅笑,轻柔地抚过婉宁的发梢,随后从容踏上舞台,开始了他的猜谜之旅。 婉宁瞪大的双眸中充满了错愕与惊喜,不敢相信傅益桓竟会为了她的一个小心愿,参与到这样的游戏之中。 她侧头望向同样惊讶的宇轩,两人的目光交汇,传递着同样的震撼与感动。 随着傅益桓解答谜题的速度惊人,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得出了正确答案,周围的气氛也被推向了高潮。 婉宁即便不是亲历其境,心脏也随着每一个成功的解答而狂跳不已,双手紧攥着绣帕,目光紧紧粘在傅益桓的身影上,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终于,当傅益桓从掌柜手中接过那只兔子灯笼,转身面向婉宁,嘴角那一抹温柔的弧度,在众人的惊叹与掌声中,如诗如画。 他轻盈地跳跃,仿佛踏着月光而来,将手中的灯笼轻轻放置在婉宁的面前,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拿好。” 简短的两个字,承载着满满的情谊与宠溺,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婉宁的心田。 他见婉宁轻轻接过那盏精致的灯笼,眼里渐渐浮现出一抹淡雅的笑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湖面,温柔而含蓄,“喜欢吗?” 这句话,似乎夹杂着几分期待,缓缓飘落在空气中。 婉宁几乎是本能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手中那精巧绝伦的兔子灯上。 灯笼上绘制的兔子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纸上跃然而起,蹦跳在她脚边。 她脸上的笑容如同晨曦中绽放的花朵,纯净而明媚,这光芒照亮了傅益桓心中的某个角落,让他心底某根弦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宠溺与亲昵。 傅益桓在心中暗自思量,这盏兔子灯确实别致非凡,其温婉灵动的气质与婉宁竟出奇地契合。 她身着鹅黄色的披风,领口环绕着一圈纯白的兔毛,这是侍女归夷为防她着凉特意准备的,这使得她的脸庞看上去更为小巧可人,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蕴含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柔顺与乖巧。 她就那样站在灯火阑珊处,手执灯笼,宛如月光下幻化成人形的小兔子,纯真而引人怜爱。 傅益桓拉起婉宁的手,缓缓穿过拥挤的人群,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未曾察觉的温和笑容,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体味过的温柔,这份变化令跟在他身后的贴身小厮宇轩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第三百二十六章 久别重逢 宇轩在心中默默感叹,这位婉宁姑娘果真是不同凡响,当初自己和妹妹一眼便看出了她与众不同,她在少爷心中的分量显然非比寻常,未来定会成为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 “真的很漂亮。” 傅益桓观察到婉宁的全部注意力都已被那盏灯吸引,一只手被他紧紧牵着,另一只则谨慎地捧着灯,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不容许丝毫闪失。 他不由得唇角上扬,故意打趣道:“我是说灯漂亮,不过你也一样。” 言语间,藏不住的是一份戏谑与宠溺。 婉宁闻言,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她抬头看向傅益桓,声音里透着几分俏皮:“这可是二公子在众多才俊中脱颖而出,为我赢来的灯呢!” 话语间,自豪与喜悦交织。 傅益桓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拂过婉宁的耳畔,低声道:“我的意思是,这盏灯和你一样,都那么惹人喜爱。” 这一番话,似春风拂过心田,温柔而又细腻。 婉宁的脸颊腾地红了,热度蔓延至耳根,那颜色鲜艳得似乎能滴出血来,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站着,羞赧得不敢转头去看傅益桓的眼睛。 耳畔再次传来他低沉而愉悦的笑声,那笑声里饱含着难以掩饰的满足,婉宁的尴尬与慌乱更甚,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喃喃低语,连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出来,只好低下头,试图用长发遮住自己的羞涩。 傅益桓的目光中满是宠溺与笑意,正待婉宁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准备抬首之际,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打断了这短暂而微妙的氛围。 “婉宁妹妹?”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与不敢置信。 婉宁惊讶地转头,只见一名身着朴素布衣,面容和善的男子正微笑望着她,眼中闪烁着久别重逢的惊喜。 男子在认出是她后,先是一愣,旋即激动地道:“真的是你,多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 那人竟是沈家旧宅的邻居,张大娘的儿子——金子羡! “这位是……?” 金子羡的目光转向了傅益桓。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傅益桓表面上保持着镇定自若,然而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是在府里新认识的朋友吗?” 金子羡语气依旧温和,但其中蕴藏的探寻之意却瞒不过傅益桓。 傅益桓敏锐地捕捉到了金子羡温和语调下的试探,以及在看向自己时那稍纵即逝的不悦。 虽然他从未真正涉足情感纠葛,但男人的直觉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下意识地轻轻捏了捏婉宁的脸颊,既是提醒她回过神来,也是在向金子羡无声地宣示主权。 “哎呀。” 婉宁被他微凉的手指触得猛然惊醒,连忙收回思绪,对着金子羡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主人,傅府的二公子。” 虽然口中称其为主人,但婉宁与傅益桓之间那股超越主仆的亲密,以及傅益桓凝视婉宁时那满满的占有欲,金子羡已隐约猜到了背后的故事。 这两人间的关系显然并不简单,婉宁或早已成为傅益桓的囊中之物,即便目前尚非如此,未来恐怕也难逃其掌握。 对于傅益桓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而言,他或许并不喜欢将感情之事公之于众,但他那充满独特情感的眼神,却没能逃过金子羡敏锐的观察。 金子羡感受到了来自傅益桓目光深处的一抹复杂情绪,那是一种不容挑衅的占有欲以及对未知的警惕。 他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笑:“原来如此,难怪没听婉宁提起过你。” 金子羡本欲争辩,终究只是握紧了拳头,看着傅益桓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心中只剩下苦涩与无奈。 周围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喧闹的人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婉宁感觉到氛围的微妙变化,下意识回头望向傅益桓,只见他正淡漠地注视着自己,那深邃的眼眸里藏着难以名状的深沉,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婉宁的心跳猛地加速,随后,傅益桓再次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暖仿佛瞬间融化了她所有的防备,让她的脸颊再次染上了一层绯红。 告别金子羡之后,婉宁察觉到傅益桓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不容侵犯的坚决,握住她的手也更加有力。 他们并肩走向河边,远离了纷扰的人群。 “你和刚才那位男士很熟悉?” 傅益桓忽然冷不丁地问道,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婉宁心下一紧,连忙向傅益桓解释:“子羡……金子羡,他是我儿时的邻居,他的母亲待我和薇薇极好,因此我从小就视他为亲兄长,而他也总会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给薇薇带去温暖。” 话音未落,她注意到傅益桓眼中的冷漠,赶忙纠正了自己的称呼,避开了那层主仆之别。 婉宁虽然反应略显迟缓,却也不乏机敏,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悄然在她心田萌芽,复杂而又微妙。 “你……” 傅益桓再次启唇,欲言又止。 当他的目光触及婉宁因自己态度而显露的惊惧,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歉疚,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将那些尚未出口的话语尽数吞咽下去,“罢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复杂的情感,有无奈,也有对现状的接受。 傅益桓及时出声制止了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温和地示意她安心落座。 “今天,你只需好好享受。” 这话仿佛一股暖流,悄悄拂去了婉宁心中的忐忑,使她不由自主地缓缓坐下,眼中闪烁着一丝讶异与不解。 酒楼的氛围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馨,窗外夜色正浓,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桌面上,精致的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每一道都像是精心挑选,只为迎合婉宁未曾言明的喜好。 傅益桓侧头望向窗外,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思绪飘远,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要让婉宁感受到自己不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公子,更是愿意为她考虑周全的那个人。 片刻沉默后,他轻咳一声,打破了宁静,嘴角勾起一抹少见的温柔微笑,对婉宁说:“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像这样,没有规矩,没有束缚,简单地吃一顿饭。” 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第三百二十七章 避风港 婉宁闻言,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双手微微绞着衣角,目光低垂,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场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在她心中,二公子总是那样遥不可及,此刻的亲近与随和,如同梦境一般,既让她感到温暖,又让她隐隐不安。 傅益桓注意到婉宁的局促,心下柔软,伸手轻轻覆上她紧攥的双手,语气温柔而坚定:“放心,今晚,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他的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有某种魔力,渐渐抚平了婉宁内心的波澜,她缓缓抬起眼眸,对上了傅益桓鼓励而理解的目光,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勇气。 就这样,在这个看似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夜晚,二人间的距离悄然拉近。 桌上菜肴虽美味,却远不及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那份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温情。 外人看来或许平常的晚餐,于他们而言,却是彼此世界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未来的方向,也悄然种下了名为“改变”的种子。 而当老板捧上那几壶酒时,傅益桓的那句“坐着别动”,不仅是一句简单的指令,更像是在告诉婉宁,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是那个为她挡风避雨,让她不必再如从前般小心翼翼的存在。 在这小小酒楼的包间内,两颗心,在不经意间,开始编织起属于他们的故事。 傅益桓的眼神如同深邃的夜空,透着丝丝不可言喻的洞悉,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为婉宁斟满一杯佳酿。 在婉宁惊讶又夹杂着羞涩的目光洗礼下,他的声音如春风拂过湖面,轻柔而带有一丝玩味地询问:“在这月光皎洁的夜晚,你能否陪我小酌几杯呢?” 婉宁的指尖轻轻触碰杯沿,仿佛在犹豫着是否要揭开这未知的味觉冒险。 她的目光在杯中流转的琥珀色液体与傅益桓之间徘徊,最终,一种微妙的好奇心驱使她做出了决定。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仿若捧着一颗珍贵的露珠,轻轻地抿了一口。 那液体在舌尖绽放,非但没有辛辣的刺激,反倒是桂花的幽香瞬间盈满了口腔,甜而不腻,像极了秋日午后阳光下的一缕温柔。 婉宁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喜,仿佛发现了新世界的旅者,对于这份意外的甘美感到无比讶异。 “桂花酒,出自宫廷秘方,度数不高,却能让人回味无穷。” 傅益桓的话语如同他手中的酒一样,含蓄中带着一丝诱惑,他的笑容温暖而含蓄,恰如其分地照进了婉宁的心房。 婉宁报以感激的一笑,那笑容如同初绽的花朵,纯洁而动人。 “多谢二公子的款待,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的话语中带着真诚,眼眸里闪烁着对这个美好瞬间的珍惜。 随着傅益桓轻轻举杯,两人的杯子轻轻触碰,发出清脆而和谐的声响。 婉宁的动作虽略显生涩,但那份真挚的情感却弥补了一切不足。 傅益桓的笑容更加柔和,似乎对这份纯真感到格外珍惜。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门外的打扰打破。 宇轩的声音显得格外紧张,打断了室内的温馨氛围。 傅益桓的身形顿了顿,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轻柔的安慰,语气中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让婉宁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门外,宇轩的焦急如同夏日的骤雨,密集而迫切。 而傅益桓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表情依旧保持着那份不惊不扰的冷静,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是属于家主的威严。 婉宁独自留在屋内,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她紧咬着下唇,秀眉微蹙,那份孤独与无助在空荡的室内被无限放大。 手中的酒杯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一口接一口,似乎想要借由酒精麻醉那些不断滋生的担忧。 门外的动静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宇轩的“嘘”声与随后的沉闷响动,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无声地举杯,杯中的酒液如同泪水一般,一饮而尽,仿佛在祭奠那些未曾到来的美好时光。 等待中的她,眼眶微红,视线渐渐模糊。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门扉轻启,傅益桓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 他望见的是婉宁那双迷离的双眼,以及因酒意而泛红的双颊,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婉宁的惊讶与不解交织在一起,她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傅益桓见状,眉头微皱,注意到婉宁那略带憨态的模样,以及她紧握酒壶的另一手,那空荡的酒瓶无声诉说着她内心的不安与挣扎。 他一步步靠近,婉宁的动作带着几分笨拙,眼中满是困惑。 她醉意朦胧间竟将傅益桓误认为他人,那倔强的反驳和戒备,让人忍俊不禁,同时也让人心生怜惜。 就在她险些失去平衡的瞬间,傅益桓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拥入怀中,那动作既有力又温柔,仿佛他就是她的避风港。 酒壶从婉宁手中滑落,滚落在地,没有破碎,只是静静地躺着,如同一段未完的故事。而婉宁此刻的模样,更让人无法忽视她内心的脆弱与坚强。 傅益桓低沉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他的目光满是宠溺,那句调侃中藏着不言而喻的关怀。 婉宁的反驳虽显得无力,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最终,傅益桓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婉宁轻轻抱起。 她半梦半醒间试图挣扎,但酒精的力量让她放弃了抵抗,而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让她的心底升起一丝安心。 他的笑容,如同春日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治愈,融化了她所有的防备。 即便她口中还喃喃地要求放下,那份抵抗却已不再坚定。 门外的对话,如同远处的风铃,时断时续,婉宁只隐约捕捉到了傅益桓声音中的寒意,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 或许,这就是酒后的世界,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切,却又异常清晰。 而傅益桓的那个问题,带着玩笑与认真,像是在探索着某种未知的答案,又似乎是对这个夜晚所发生一切的一种微妙感慨。 “二公子他已经回去了。” 婉宁边说边微微失了会儿神,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仿佛在回忆往昔的片段,接着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溢满了委屈,如同被遗忘角落里的一朵小花,静静地承受着风雨。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别走 “表小姐一召唤,他肯定就会回去的,毕竟表小姐她……”,声音渐低,像是有无数说不出口的心事哽咽在喉。 傅益桓瞧着婉宁这副神情,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无奈又好笑,对着怀里的女子冷冷地说:“她跟我是什么关系?婉宁,你有疑问就直接问我,你整天脑子里都装的啥呢?” 他的声音虽冷,眼神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温柔。 眼前这个人,真像二公子,不仅容貌有几分相似,连那不经意间的傲气与温柔,都让人感到熟悉而安心。 婉宁一愣,仿佛从梦中惊醒,接着闭上了眼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昏沉感席卷,身体仿佛被温柔的波浪轻轻托举,过了片刻,当她清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回到了那个熟悉而温馨的房间——二公子的房间。 婉宁低下头,看见傅益桓正轻柔地解着自己衣领,动作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细致与呵护,她呆呆地说:“我……我能自己……整理衣物的。” 言语间,羞涩与不安交织,脸颊不自觉染上了绯红。 说完,她踉跄着站起身,笨拙地开始解开衣裳,每一下动作都显得那么生疏与不自在,直到全身的衣物褪去,她猛地抬头,一双迷离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傅益桓,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思之中,似是在寻找答案,又似在逃避什么。 傅益桓被婉宁这一系列孩子气的行为气得几乎眼前一黑,一路上她硬说自己认错了人,还坚持说他是去见裴雨蝶,那份坚持与委屈,让他啼笑皆非。 仅仅是听着婉宁醉后的自言自语,他竟觉得自己的耐性前所未有的好,心中五味杂陈。 一旁的宇轩见状,立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触动了一场风暴,连忙想办法弥补,眼珠一转,在傅益桓抱着婉宁踏入房门前急急说道:“主子,婉宁姑娘就算喝醉了也一直念叨裴姑娘,也许两人之间存在着什么你所不知的误会,这才让婉宁姑娘误以为您会偏袒表小姐呢。” 傅益桓闻言,脸色微变,目光深邃了几分,对宇轩命令道:“你去查清楚,裴雨蝶若不对我说实话,你就别回来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宇轩连忙应声退下,留下傅益桓独自一人,怀中抱着不省人事的婉宁,眼神中除了无奈,更多了一份复杂难言的情感。 不成,必须…… 处理好这一切,不能再让这些无端的误会伤害到婉宁,傅益桓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定力竟是如此不足,遂决定唤归夷前来帮忙照看。 然而,未等他开口,婉宁竟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从背后轻轻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紧贴着他,以一种几近恳求的语气,软绵绵地说道:“别走。”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上傅益桓心头,冲击着原本就不甚坚定的理智防线,仅余下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背后的温度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嗓子因情绪的波动而变得沙哑:“起来。” 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再度袭来,婉宁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声音细若蚊蚋:“别……别走。” 她的小脸贴在他的背上,显得格外无助而脆弱。 紧接着,傅益桓反握住她的手,轻柔地转身,一把将她横抱起,大步向那张铺着华丽锦被的大床走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傅益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目光中欲望的火焰越燃越旺,婉宁虽尽力避开他的视线,手却仍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正当傅益桓叹了一口气,准备强行压抑那份不应该有的冲动,不想再与这个醉鬼纠葛时,婉宁的手突然伸向他的腰间,灵巧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你!” 傅益桓一惊,首次在婉宁面前显得如此狼狈不堪。 未曾料到婉宁的行动竟比他预想的要快上许多,轻轻一扯之下,他有些慌乱地跌落在她的身上,双手迅速撑在婉宁头的两侧,生怕自己的重量会给她带来伤害。 婉宁仿佛出于本能,害怕傅益桓的离开,手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与依赖。 傅益桓俯下身,不再压抑,带着一丝报复与释然,轻轻咬在了婉宁的肩头上。 她轻轻哼了一声,却反而抱得更紧,仿佛生怕这刻的温存稍纵即逝。 待傅益桓逐渐恢复清醒,只见婉宁疲惫地半睁着眼,手指依然紧扣他的衣襟,似乎害怕一旦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睡吧。” 傅益桓罕见地展现出柔软的一面,望着婉宁眼底的忧虑,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说道:“我哪儿也不会去。” 他将婉宁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用这怀抱给她全世界的安全感。 “别担心,婉宁。” 傅益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承诺,“过段时间,我去京城之时,定会带你一同前往。” 此时,婉宁早已困得睁不开眼,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梦乡。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晨光已透过窗棂,傅益桓的身影却已不在。 婉宁缓缓穿戴整齐,刚欲转身出门,却在自己和归夷住的小院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令她心悸的身影。 是翠萍! 婉宁一看见那张熟悉又令她厌恶的脸,心中便是一阵不安。 这段时间,翠萍处心积虑攀附上了裴雨蝶,结果却落得一场空,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恨。 尽管对婉宁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动手,但她内心的仇恨已积累到了临界点,此刻只要一想到婉宁,便觉得理智全失,恨不得亲眼看着婉宁彻底败落。 翠萍盯着刚从傅益桓房内走出的婉宁,眼中的恨意如同毒蛇般蜿蜒生长,她的面色扭曲,上前几步,猛地拽住了婉宁的手腕,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齿缝中挤出:“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就是一个卑微的丫鬟!昨日竟然能与二公子一同出府,最后他还亲自把你抱回来!” 婉宁望进翠萍那双燃烧着疯狂的眼眸,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但这却仿佛点燃了翠萍心中的怒火,让她更加愤怒,“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这样看着我?如果换作是我,我……”话语戛然而止,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胆子真大 翠萍的语气随着情绪的高涨而愈发急促,她的眼眸深处仿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嫉妒之色。 尽管如此,她的脚步却在冲刺到婉宁面前时突然顿住,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迫使她停下,站定在那儿,与婉宁形成一种微妙的对峙。 婉宁则轻轻侧身,避开了翠萍直冲而来的气势,她的双眼如寒潭深邃,没有丝毫温度,笔直地锁定着翠萍,那份冷漠仿佛能冻结周围空气。 “你胆子真大!” 翠萍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尖刺,她紧咬牙关,双目圆瞪,几乎要将婉宁吞噬。 话语间,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向婉宁嘶喊:“今天,马上!你必须立刻将我送到二公子身边去!” 这一切的源头,是昨日那件让翠萍深受刺激的事情,它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她心中的迫切与不顾一切。 今日,她如同脱缰的野马,不顾礼仪与矜持,直冲进婉宁的世界,只为求得那一线接近傅益桓的机会。 而婉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心中悄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如同冬日里的一抹新绿,虽微弱,却坚韧。 她的眼前闪过一幕幕记忆碎片,最为鲜明的,莫过于昨晚傅益桓那意外的折返——他眼中复杂的情感,既有无奈,更有平时难得一见的温柔。 与平日那个冷漠如冰山的他判若两人。 婉宁的声音冷静而坚决,她说:“我绝不可能将你送到二公子身边。” 这一刻,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仿佛宣告着自己立场的不可动摇。 对于婉宁这番出乎意料的强硬,翠萍颇感惊异。 她从未在婉宁身上见过如此神色,心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惧意,但随即,她想到自己精心筹备的计划,眼中重燃起得意的光芒。 “哼,你不过是想独自占有二公子的恩宠罢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讽。 “呵呵呵,你以为你算什么?” 翠萍继续冷笑,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在表小姐还在的时候,但凡是你开口承认的,哪一样不是乖乖认了?”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顿,嘴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如今,你自食恶果,不得不谎称是自己泄露了二公子的行踪,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言语,可悲啊!” 然而,翠萍的话音未落,她的脸色骤变,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望向婉宁的身后。 “二公子?” 这三个字从她的喉咙里挤出,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此刻,傅益桓冷笑着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眉宇间弥漫着淡淡嘲讽的气息,他的眼神如刀锋般犀利,令翠萍感到一股既恐惧又窃喜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 “不!” 婉宁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心下暗自揣测,不知道傅益桓究竟听到了多少刚才的对话,回忆起之前他的试探以及自己因为裴雨蝶的威胁而保持沉默的场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使她连抬头看傅益桓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深知,信任与忠诚是他最重视的东西,而自己这次的行为,无疑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婉宁。” 傅益桓的声音传来,冷淡得犹如冬日寒风,让婉宁感到浑身一阵战栗。 “转过来,面向我。” 婉宁仿佛接受了一种无法逃避的命运,缓缓闭上眼睛,转身之际,她看见傅益桓手中紧握的那块熟悉的玉佩,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声音颤抖着说道:“二公子,奴婢知罪,罪该万死。” 她跪倒在地,头垂得更低,似乎连抬头看一眼傅益桓的勇气都失去了,生怕在那双眼中读到厌恶与失望。 婉宁就这样跪着,全身冰凉,心如刀绞,一波波锥心的痛楚在体内蔓延开来。 “抬起头来。” 傅益桓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盯着婉宁,一字一顿,冷言冷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诮:“婉宁,这是你自己说的,绝不会欺骗于我。” 一旁的宇轩早已紧张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不敢作声。 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胆量去告诉傅益桓,昨晚从裴雨蝶口中探得的消息。 偏偏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小丫鬟不合时宜地闯入,声称受婉宁之托来找傅益桓,结果不巧将那些秘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对不起。” 婉宁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泣不成声地对着傅益桓,断断续续地道歉:“都是我这个奴婢的错,我不应该隐瞒真相,一直这样欺骗您!” 傅益桓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婉宁。” 这三个字如寒风过境,令婉宁全身僵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 她的心一片空白,指尖微麻,竟在这绝望的时刻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是的,现在二公子知道了真相,她再也不必挣扎,只待他的厌弃降临。 婉宁心底残存的那一丝丝希冀驱使她抬起了头,却迎上了傅益桓那冷漠的双眼。 他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那曾几何时充满柔情的眼神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剑,直刺她心扉的寒冷。 婉宁想要躲避这份注视,低下头,但她的动作却显得笨拙而慌乱。 然而,傅益桓却俯下了身,右手猛然捏住了婉宁的下巴,力度之大,令她几乎因疼痛而失声。 在傅益桓的强迫下,婉宁被迫与他对视,泪水在她眼中汇聚成河。 “婉宁。” 傅益桓冷眼相视,内心的失望与愤怒难以言喻,“为何不说实话?你宁可被裴雨蝶威胁,也不愿相信我吗?” 婉宁的心如坠冰窟,她觉得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傅益桓透过婉宁的表情,察觉到她内心的绝望,自己心中的怒火也如同即将喷涌的火山,再也按捺不住。 她的世界被无尽的痛苦与悔恨笼罩,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面色愈发惨白,最终在傅益桓冰冷的目光中缓缓合上了眼睛。 “二公子。” 婉宁的声音颤抖,细若蚊蚋,她强忍着喉间的哽咽,低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婉宁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滑落脸颊,每一颗都承载着她的无助与绝望,似乎在预示着她即将坠入无尽的深渊,认定自己的命运已被傅益桓那不可逆转的决心所锁牢。 第三百三十章 胆大妄为 她的内心翻腾着汹涌的情感风暴,却又在表面上凝结成一片死寂的湖面。 傅益桓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身影仿佛遮蔽了整个房间的光亮,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得空气都变得沉重。 他的眼神虽然看似平淡无波,却暗藏着审视与冷漠,就像是一位君王俯视着自己领地内的微不足道生物,让人无法揣测其真正的想法。 翠萍感受到了这股威压,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当她鼓起勇气望向傅益桓时,那双如深渊般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了她自己的倒影,竟激起了她心中未曾熄灭的火花。 她的恐惧在这一刻转变为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是对权力的畏惧,又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憧憬与不甘。 在她偷瞥婉宁的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被深深的仇恨所替代。 这份恨意不仅仅是对婉宁,更多是对这不公命运的抗争,以及对自己身份卑微的愤怒。 傅益桓的目光如锋利的刃,轻轻扫过翠萍和婉宁,似乎能洞穿她们所有的伪装与心思。 多年的宦海沉浮让他对人心的把戏早已了然于胸,此时的他,嘴角挂着的那抹玩味的笑容,仿佛是看透了一场拙劣表演后的自嘲。 婉宁的呆滞并非真的无感,而是心灵深处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她将自己蜷缩在一层看不见的壳内,试图隔绝外界的所有痛苦与威胁。 她的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化为一阵轻风消失,但她那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斗争与煎熬。 随着傅益桓靠近翠萍,婉宁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那份苦涩逐渐扩散至全身,就像是一剂剧毒,缓缓腐蚀着她最后一丝希望。 那口气息,她吸得如此艰难,仿佛是在和死神做最后的搏斗,企图保留那一丝丝生存的意志。 而翠萍在承受傅益桓那几乎要嵌入手骨的力道时,痛苦让她的眼泪决堤,却也在这一刻展现出惊人的坚韧。 她明白,哪怕是在这无望的境地,也要尽力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尊严。 傅益桓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本就冰冷的空气更加刺骨。 他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在场人的心灵,透露出他对翠萍行为的极度不满与鄙夷。 而对于婉宁,那是一种复杂到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清的情绪——是失望,是愤怒,也是疑惑与不甘。 当一切落下帷幕,宇轩的出现打破了书房的沉寂,他的汇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波澜。 傅益桓的反应,从最初的冷漠到后来的锐利,透露出他内心的风暴,而那件新衣上的无痕袖口,成为了这一切情绪波动中最微妙的注脚,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心境的微妙变化。 裴姑娘本是满心欢喜,打算轻巧地夺取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却不料命运弄人,一个不留神,那玉佩如同失去了灵性,从她指尖滑落,重重地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那一瞬,她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眼神闪烁,仿佛被恐惧瞬间攥住了咽喉。 她急中生智,却选错了方向,将责任一股脑地推向了身旁温婉如水的婉宁姑娘,用词尖锐,仿佛是利剑,试图割裂真相,硬生生将错误栽赃于婉宁姑娘不慎失手。 婉宁姑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选择了沉默,她的眼神中虽有委屈,却更多的是无奈与容忍,那是一种被误解却又无力辩驳的悲哀。 宇轩在述说这一幕时,喉头不禁有些哽咽,他的心随着回忆的潮水起伏,眼中满是为婉宁姑娘抱不平的愤慨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一旦此事被二公子得知,免不了一场风暴,而傅益桓方才那冷漠的神情,预示着一场不可逆转的灾难正悄然降临。 书房内,空气似乎凝固,时间在此刻变得异常沉重,就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傅益桓端详着手中的砚台,那细腻的纹路仿佛在讲述着古老的故事,试图抚平他心中的波澜。 然而,这份宁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他猛地起身,手中的砚台如同他心中压抑的情绪,重重地掷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得宇轩全身一震,脸色苍白如纸,抬眸间,只见傅益桓眼中已布满寒霜,那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与冰冷。 “裴姑娘?” 傅益桓的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冷硬,每一个字都仿佛携带着凛冽的寒风,刺骨三分。 “裴雨蝶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做了恶事却迟迟未被发现?” 这话语,不仅是在质问,更像是对自己未能及早察觉真相的自责。 宇轩跪在地上,全身颤抖,急忙认错,企图用自己的肩膀承担所有的责任,希望能为此事画上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句号。 而傅益桓那冰冷的一瞥,似乎穿透了他的灵魂,他嘴角勾起的冷笑,是对这一切无声的嘲讽。 随后,傅益桓的步伐坚定而决绝,每一步都似踏在宇轩的心上,让其跟在身后,心惊胆战。 婉宁的沉默,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这场闹剧的悲哀,她的坚持与忍耐,让人心疼。 行至大夫人王氏居所,那扇紧闭的院门,似乎阻隔了所有的喧嚣,却挡不住即将到来的风暴。 当侍卫毫不犹豫地踹开那扇门,院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那些惊慌失措的目光,仿佛都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裴雨蝶的出现,狼狈而又凄惨,她的眼泪和哀求,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落叶,无助地飘零。 那曾不可一世的骄傲,在此刻荡然无存,只余下赤裸裸的恐惧与悔恨。 她的每一次磕头,每一声哭泣,都似乎在试图挽回些什么,但一切似乎已经太迟。 傅益桓那冷漠的笑容,是给予裴雨蝶最直接的回应,那是一种失望与愤怒交织的情绪。 在这个院子里,每一个人,包括裴雨蝶,都被这股沉重的气氛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等待着命运最终的裁决。 说到这里,傅益桓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冷漠,宛如冬日里的寒冰,他轻轻扬起手,指尖微动,示意一旁静候的宇轩可以采取行动。 第三百三十一章 拖出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是在下达一个不可违抗的命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至极的气氛。 “不不不!” 裴雨蝶骤然间痛哭失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在宇轩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唇边,封住那些可能泄露更多秘密的话语时,裴雨蝶用尽全力喊出了声:“我还有其他的事要说!表哥!” 宇轩的动作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裴雨蝶身上。 她抓紧这宝贵的机会,急促而不失清晰地继续道:“那次我救你,并非偶然,是我姨妈,你的母亲大人,她指使我去的。” 裴雨蝶用袖口胡乱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继续说道:“姨妈说,这样可以让你对她有所亏欠,有所依赖。” 她的眼神闪烁,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那时姨妈并不想让你就此丧命,她只是想让你留下无法治愈的病根,让你在痛苦中记住这份‘恩情’。” 宇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她下意识地望向傅益桓,心中暗自揣度着这些背后隐藏的深意。 不取性命,却要在对方的身心种下无法愈合的创伤,这手段之毒辣,比直接的杀害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傅益桓一直以为那场意外是王氏意图除掉自己的契机,却不曾料到,真相远比想象中更为阴险。 原来,自己不过是王氏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为了铺平她小儿子的登顶之路,同时又不至于让自己完全失去价值,王氏精心策划了这一切。 在傅益桓声誉初显之时,一个病弱却活着的兄长,无疑能为她宠爱的小儿子增添更多的光环和便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傅益桓的脸色依旧沉静如水,仿佛波澜不惊的湖面,他再次对宇轩吩咐,语调平静得有些吓人:“动手吧。” 然而,就在话音刚落之际,傅益桓的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他突然改变了心意:“等一下,我有了新的想法。” 裴雨蝶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是对生存的极度渴望。 她满心期待地望着傅益桓,祈盼着他能念在自己此刻坦白一切的诚意上,对她网开一面。 “拖出去,打。” 傅益桓的声音冷若寒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上了刺骨的寒意。 他目睹着裴雨蝶眼中的希望如同被冬日严寒瞬间冻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吩咐:“之后,再把她送回她姨妈的院子里。” “若不如此,你们母女二人的算计,若不能共同承受其后果,岂不是太过遗憾?” 傅益桓的话语落下,伴随着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扫向了王氏所居的房间,那眼神中的冰冷,仿佛能穿透一切,直达人心最深处。 这一手,既狠又绝! 宇轩的身体不禁一颤,连忙示意周围的仆人们照办,迅速捂住裴雨蝶的嘴,准备将她带走。 傅益桓意图明显,不仅要让裴雨蝶体验生不如死的痛苦,更想要让王氏品尝到亲人间互相伤害的苦果。 此刻揭露了王氏的阴谋,裴雨蝶即使能够侥幸存活,回到那个院子,等待她的也只会是无尽的折磨和绝望! 宇轩见傅益桓的目光始终凝固在那扇门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犹豫片刻,提出了建议:“主人,是否需要我先将大夫人请出,以便处理此事?” “不用了。” 傅益桓的回答冷硬如铁,他的眼神犹如万年寒冰,嘴角的冷笑更是添了几分凉薄,“如果她选择逃避,那就让她在这屋檐下躲一辈子吧。” 宇轩眉头紧锁,未再多言,只默默地遵从着主人的意志。 外间,执行命令的仆人们行动迅速而果决,不久,便拖着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裴雨蝶返回。 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随之扑面而来,傅益桓微微俯身,目光落在裴雨蝶的身上。 此时的她,眼神空洞而呆滞,仿佛灵魂已远离躯壳,仅剩下一具空壳在机械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裴雨蝶腰部以下,衣物已被鲜血彻底浸透,一眼望去,即便未来得到最好的救治,那两条腿也注定将永远失去功能,再无法支撑她站立。 或许是因为感应到了傅益桓的视线,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中既有惊恐也有迷茫,但很快,那眼神又变得空洞无神。 当见到傅益桓后退一步时,她竟本能地跟随着他的动作,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爬行,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表哥!表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妻子,你必须除去那个小人婉宁!” 此刻,裴雨蝶的双眼布满了贪婪与执念,那投向傅益桓的目光,仿佛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灼热而疯狂。 裴雨蝶,彻底地疯了。 傅益桓与宇轩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宇轩立即上前,果断捂住了裴雨蝶的嘴,防止她再说出什么不利之言。 然后,她迅速将裴雨蝶带回了原先的房间,并对身边的丫鬟下达指令:“快,找人来好好照顾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宇轩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显得有些焦虑,轻声询问:“主子,我们现在返回吗?” 傅益桓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凝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在透过门缝,审视着另一端的世界。 庭院重新回归宁静,唯有裴雨蝶的房间里偶尔传出几声低沉的呜咽,那声音犹如困兽的悲鸣,闻者皆是一片惨白之色。 而室内,大夫人王氏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战栗,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疯了!全部都疯了!傅益桓的无情与狠辣超乎想象,她今后的日子,恐怕将再无宁日! 王氏用力地吸了一口冷气,心中除了恐惧,还充斥着对裴雨蝶深深的愤恨。 如果当初没有一时冲动,如今的局势或许尚有一丝转机! 即便心存此念,王氏身体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身边的大丫鬟同样惊慌失措,压低嗓音,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夫人,要不然……要不然您尝试出去沟通一下?这样僵持下去,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风光不再 “贱婢!” 王氏猛然间怒喝一声,打断了大丫鬟的话。 王氏的手指微微颤抖,狠厉地甩了那丫鬟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声音虽然刻意装作强硬,但其中蕴含的恐惧却难以完全掩饰,恶狠狠地斥责道:“你的胆小姑且不论,竟还敢撺掇我去自寻死路!告诉我,是谁给了你这样的狗胆!” 言毕,王氏愤然起身,她的脸上布满了尖酸刻薄的恨意,仿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诉说着她内心的不甘与怨怼。 那些恨意,像是多年累积的枯枝败叶,一旦点燃,便迅速蔓延开来,几乎要将整个房间笼罩。 院落之中,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随风飘荡,引起了傅益桓的兴趣。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轻笑,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更深的意味,他悠悠说道:“再过几日,父亲即将归家。” 话音落下,他不待回应,便迈开长腿,衣袂翩翩,绝尘而去。 室内,王氏闻此言如遭雷击,心头大骇,恨不得将口中银牙咬得粉碎,眼中恨意滔天。 她深知,若傅益桓的父亲携同那些小妾一同归来,自己的境遇必将更为堪忧。 往昔,她受尽小妾们的欺辱,直至傅益桓在京都声名鹊起,她才好不容易摆脱了屈辱,得以扬眉吐气。 而今,她不仅得罪了傅益桓,娘家也早已是风中残烛,无力庇护,如何还能再像从前那样,将那些狡诈之徒踩在脚下? 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王氏浑身颤抖,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与绝望,猛然冲到傅益桓前,跪倒在地,连声哀求:“益桓,益桓,娘知错了,娘一时糊涂,被外物迷了心智呀!” 一旁的宇轩反应敏捷,眼明手快地托住了即将跪倒的王氏,同时焦急地示意身后的小丫头们紧紧支撑住她。 她心头一沉,暗自忧虑,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主子的母亲竟当众下跪求饶,外界会如何看待他们傅府? 然而,王氏此举并非真心悔悟,不过是出于对未来无依无靠、风光不再的恐惧罢了。 宇轩在旁观战,心生凉意,她实在无法揣测自家主子此刻的心绪。 岂料,傅益桓只是冷漠地转身,眼神淡淡扫过王氏,随后视线落在了她身后踉跄跟出的丫鬟身上,对着宇轩吩咐道:“去查清楚,是哪些人欺负了婉宁,教训之后,让管事婆子来料理后事。” “你!” 王氏震惊地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傅益桓,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你……” 话刚出口,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伸手捂住嘴巴,唯恐泄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益桓瞥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轻蔑一笑,缓缓说道:“你在想,我是否知晓你们上次想要卖掉婉宁的事情?” 王氏身形一晃,幸亏一旁的小丫头及时搀扶,才勉强站定,冷汗如雨下,被微风一吹,冻得她全身发抖。 傅益桓见她如此狼狈,再不多言,径直离去,任凭身后之人慌乱挣扎。 回程的道路上,傅益桓步伐从容,宇轩紧随其后,手不停歇地擦拭额间的细汗。 今日之事,太过荒谬,宇轩只愿当作自己从未参与。 更让宇轩心寒的是,二公子究竟何时得知了大夫人意图售卖婉宁的计划?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使她对傅益桓的真实心思愈发难以揣摩。 说他对婉宁姑娘无意吧,婉宁姑娘此刻还在门外跪着;说有意吧,他又为何要特意严惩大夫人身边的人,为婉宁姑娘讨回公道? 傅益桓并未直接返回,而是远远驻足,静默地注视着远处跪着的婉宁,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宇轩识趣地保持沉默,眼角余光却瞥见妹妹归夷正走向婉宁,见其跪倒在地,归夷心疼不已,连忙用袖口拭泪。 宇轩暗暗咬牙,对于归夷的这般柔弱,她心底不禁暗自叹息,强压着不悦走上前,鼓起勇气说道:“主子,婉宁姑娘身子骨虚弱,如今已跪了近两个时辰,天气渐热,万一中暑,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宇轩心知肚明,傅益桓此举不过是在斗气。 若真想惩罚婉宁,怎会让她如此安稳地跪着,早就该将其驱逐了。 傅益桓内心对婉宁的情感复杂难辨,只要婉宁稍示软弱,一切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是吗?” 傅益桓淡淡地扫了宇轩一眼,淡漠地提议:“那你去替她跪,如何?” 难道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宇轩闻言,冷汗瞬间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呼:“主子!” 傅益桓冷哼一声,继续前行。 婉宁面色苍白,见归夷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五味杂陈,却仍旧强颜欢笑,试图安慰:“没事的,跪一跪而已,我不碍事的,只是……只是如果二公子真要我离开,那……” 话未说完,婉宁察觉到归夷骤然睁大的双眼和惊恐的目光,随之望向自己的身后,连忙也跪了下去:“二公子!” 婉宁心中一凉,轻唤:“二公子。” 傅益桓的目光落在婉宁的身上,看到了她难以隐藏的苍白与恐惧,他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化为一声冷峻的嗤笑。 婉宁身子一颤,头更低垂,不敢再多言半句,只默默祈求傅益桓尽快离去。 “婉宁。” 傅益桓冷冷开口,目光坚定地锁定了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提及“离开”,傅益桓的怒火犹如被浇油的火焰,愈发难以抑制,他的眼底怒意翻滚,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紧盯着婉宁,等待着她的下文。 婉宁沉默了片刻,声音微颤道:“二公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跪了太久,婉宁的思绪已有些混沌,傅益桓的话如同重锤,让她心中再无多余的想法,眼前一片模糊。 “二公子!” 婉宁再次呼唤,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的恳求。 归夷的声音突然颤抖着响起,宛如夜空中突兀的惊雷,她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眼眸中满是惊慌失措的恐惧,但在这样的恐慌之下,她的语气中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坚定,仿佛是在风暴中顽强生长的小草。 “婉宁姑娘本性温婉,胆量有限,这点您向来都是知晓的,又怎能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到她一人身上呢?” 她的话语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也流露出对婉宁深深的维护之情。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万劫不复 自从那位外表柔弱实则心思深沉的表小姐踏入这座府邸的大门,似乎就注定了风波不断,她处处设陷阱,步步紧逼,尤其是在婉宁姑娘与少爷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夫人更是变本加厉,屡次借故传唤婉宁姑娘,明摆着是想让她陷入困境,难以脱身。 “这样的环境下,婉宁姑娘又岂敢轻易发声,生怕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归夷说到这里,泪如雨下,每一滴泪水都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和不甘,她的心里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傅益桓的面容如同乌云压顶,漆黑一片,那双平日里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竟显得异常复杂,既有怒意,又似乎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沉重与压抑。 “归夷!” 宇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脸瞬间变得煞白,不等任何人反应,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切地为自己妹子的冲动求情:“主人,小女年幼无知,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我回去必定会严厉教导她。” 然而,傅益桓只是冷冷地扫了宇轩一眼,那目光冰凉刺骨,不带丝毫温度。 婉宁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心跳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不已,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轻飘飘,失去了重量。 随后,耳畔传来傅益桓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他们都已经开口了,婉宁,你难道就没有半句话要说吗?” 她勉力抬起沉重的头颅,对上了傅益桓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那里头的冷漠让她的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我能说什么呢,二公子?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对你撒谎,更不应该隐瞒实情。” “但是……” 婉宁说到这里,悄然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那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许,她继续说道:“刚开始,因为不慎摔坏了玉佩,我心里十分惶恐,这才选择了隐瞒,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那块玉佩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重要,你所求的,不过是我一心一意的忠诚,是我能坦诚相待。” “可是,当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次开口了。” 婉宁自嘲地一笑,垂下眼帘,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现在,我还能够说些什么呢?无论我说什么,最终都会变成无力的辩解吧。” 傅益桓凝视着她,那张素净的脸上满是苍白,眼神中流露着无助,甚至不敢与他对视,这让他心中的迷茫与纠结愈发浓烈。 他心中暗自思量,究竟期望从婉宁口中听到什么呢?在意识到她提及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湖已是一片混沌,如今听了她的解释,心中反而更加迷茫。 他望着地上跪伏着、态度恭顺的女子,试图在脑海中寻找答案,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梳理不清。 抬眼望向正午刺目的阳光,傅益桓转过头,再次望向婉宁,只见她的鬓角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于是他冷冷地下达了命令:“回去吧。” 语毕,他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径直走向书房。 宇轩见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狠狠瞪了归夷一眼,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还不快点扶婉宁姑娘回去!” 归夷见到傅益桓的态度,心头的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婉宁,抿着嘴,目光投向哥哥,欲言又止:“哥,二公子他……” 宇轩摆摆手,眉头紧皱,显然不愿在此刻多谈:“先回去再说,其他的以后再议!” 婉宁在归夷的扶持下缓缓前行,膝盖上的疼痛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坐定之后,她看着身旁满是关切的归夷,心中充满了歉意:“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归夷闻此,手中的茶杯轻轻一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紧咬下唇,泪眼婆娑地望着婉宁,声音哽咽:“婉宁姑娘,您别这么说,您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我哪里在乎那些,别这样说,真的……” 婉宁一时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归夷泪流满面,自己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泛红,她强忍住喉头的哽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好,以后我不会再讲这样的话让你伤心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别哭了。” 说罢,她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轻轻为归夷擦拭泪水,心中对归夷的感激如同江河之水,连绵不绝。 但此刻,她的脑海里却一片混乱,无数念头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当她抬头望向正在拭泪的归夷,心中仿佛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裂口,空荡荡的,一种长久以来被压制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逃离傅府。 “小姐。” 归夷转身,细心地为婉宁倒上一杯热茶,等到她饮下,面色稍微恢复了点血色,便神色肃然地问道:“您有何打算?” 婉宁抿紧了嘴唇,一时间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她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留下的结局呢? 婉宁在心中迅速勾勒出另一幅画面:未来的她,或许只能困于这方寸之地,终日面对着冰冷的院墙,成为傅益桓众多妻妾中不起眼的一员,那画面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片刻的沉默后,她低声开口,每一个字都似有千斤重:“归夷,我想离开这里,离开傅府。” “离开?” 归夷的声音里满是惊愕,仿佛婉宁刚刚说出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归夷的诧异几近溢于言表,瞳孔骤然放大,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亮,声音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小姐,您……您还能够选择何方为归宿呢?” 言语间,她的疑惑如同迷雾般蔓延。 婉宁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视线掠过归夷错愕的面庞,心下一阵黯然。 她明白,自己这份超脱常规的念头,在旁人眼中何其突兀与不可思议。于是,她不得不继续阐述,语调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二公子未来的荣华富贵之路,自是伴以红粉佳人数不胜数。而我,向来拙于周旋于人情世故之间,更不愿日复一日活在无尽的忧虑与恐惧之中。” 这一番话,如同细雨般落下,却在静谧中泛起涟漪。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三思而后行 婉宁的话语稍作停顿,眼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楚,犹如被风拂过的湖面,轻轻荡漾开来,连同眼角那不易察觉的泪珠,悄然滑落。 “难道,我的一生便只能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吗?” 问句中饱含不甘,却似乎也是对命运的质询。 归夷闻言,沉默如海,她的内心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不知如何表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我原计划,待二公子前往京城之后,恳求大夫人能恩准我离府,自行探寻生活的道路。 却未曾想……” 婉宁的面容逐渐凝重,仿佛有千斤重负压在心头,但她看向归夷的眼神,却异常坚决,仿佛那是她在迷茫大海中唯一的灯塔。 心中暗自忐忑,将自己的打算公之于众,归夷是否还愿意伸出援手?婉宁轻轻抚上胸膛,能感受到那加速的心跳,如小鹿乱撞,即便衣物加身,也难以遮掩那份由内而外的紧张。 指尖微凉,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坚定地与归夷相对。 “可小姐,若您真的离去,这纷扰尘世间,您又能安身何处呢?” 归夷的声音略带哽咽,细微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不安,“您一个弱女子,还要照顾着薇薇,家中无男丁依靠。坦白说,这样的情况岂不是更易成为那些不轨之人觊觎的目标吗?小姐,还是请您三思而后行吧。” 见婉宁的神色愈显苍白,归夷忧虑万分,忙劝道:“小姐,这些事情暂且放一放,您先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薇薇还在期盼着姐姐去看他呢。” 婉宁恍如梦醒,欲起身点头示意,却突感天旋地转,意识模糊间,身体已无力支撑,瘫软于椅,几欲坠地。 这一幕惊得归夷花容失色,慌忙稳住婉宁的身子,呼喊声中满是焦急:“苏小姐!苏小姐!” 泪水再度涌上眼眶,嗓音颤抖:“小姐,您可别吓我啊!” 婉宁只觉浑身乏力,勉强调整呼吸,想要撑住桌沿,口中呢喃:“没事,我……” 话音未落,视野却一片漆黑,身体终是无力地滑落,脸色苍白若雪。 “小姐!小姐!” 归夷慌乱中稳稳接住婉宁,生怕她受到伤害,同时向外声嘶力竭地求助:“快来人啊!有没有人!苏小姐昏倒了!快来帮帮忙!” 隔壁,正步入书房的姜承宣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思绪。 “发生了何事?” 他挑眉,本能地投以关注的目光,转向傅益桓。 对方仅是淡淡一瞥,随即以手掩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你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总是特别旺盛。” 未及姜承宣接话,又一声呼救穿透空气。 姜承宣注意到婉宁姑娘的名字一出,傅益桓的神情瞬间紧绷,手中的书卷不自觉地滑落,手指狠狠扣住桌面,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怕是有什么意外吧?” 姜承宣洞悉傅益桓的隐忍,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你去看看?” 傅益桓垂眸,满目的忧虑,闻此言,抬首望向姜承宣,面色更加凝重。 “婉宁姑娘晕倒了!” 傅益桓闻言,如遭雷击,身形急转,脚步纷乱,直奔门外。 即将出门之际,恍然醒悟般转身对姜承宣吼道:“快来!” 两人疾步赶到婉宁的房前,傅益桓面对紧闭的门扇,不假思索,一脚踹开,门板应声四散,一旁的姜承宣瞠目结舌,急声提醒:“小心碎片!” 傅益桓心急如焚,踏入房内,目睹婉宁倒在归夷怀中,心头顿时一震,伸手欲抱,双手却不可抑制地颤抖。 “让我来,让我来。” 姜承宣目睹婉宁惨白的面色,亦是心慌意乱,一把推开怔在原地的傅益桓,转头急促下令:“快去取我的药箱!” 他轻触婉宁的手腕,眉头紧蹙,沉声道:“你……” 抬眼望向傅益桓,深吸一口气,满含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公子!” 归夷在一旁几近崩溃,声音发颤:“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姜承宣一面忙着手上的急救,一面安慰:“暂时不会有事,你别急。” 言辞虽简,却尽力稳定着屋内的氛围。 这一瞬间,宇轩拖曳着略微凌乱的发丝,怀中紧抱着沉甸甸的药箱,喘息未定地踏入房内。 显然,她因未能与众人同行,而在第一时间得知归夷焦急的呼唤后,便即刻奔向药房,这份敏捷与担忧尽显于匆匆步伐之中。 她把药箱稳稳安置于姜承宣身旁,语带急促却饱含关切:“姜公子,药箱已为您备好。” 姜承宣的手指轻轻划过药箱边缘,从中抽出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银针,紧绷的面容上终于掠过一丝宽慰。 随着银针精准入肤,空气仿佛凝固,婉宁的身躯猛然震颤,一阵阵激烈的咳嗽随之而来,直至最后,她用力一扭颈项,嘴角溢出一线殷红,双眼却依然紧闭,仿佛沉沦于痛苦的深渊。 这突变的景象,使姜承宣平日里的从容尽数消散,面色陡然苍白如纸。 目睹此情此景,傅益桓内心似被利爪撕扯,慌乱如潮水般涌来,眼前恍惚一片,不敢直视地上的斑驳血迹,也不敢向前,生怕自己的贸然行动会成为姜承宣救治的阻碍。 婉宁,这个在他心中占据特殊位置的女子,怎会如此? 一种久违的、几近窒息的恐慌紧紧包裹住傅益桓,胸口仿佛被无形的重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艰难,思绪杂乱无章,指尖逐渐麻木,他呆立原地,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不会…… 他无法接受这个念头。 傅益桓踉跄前行,屈膝跪坐在婉宁不远处,视线所及,是她那失去血色的容颜,如同冬日里的一片雪地,让人心生凉意。 胸腔内的空洞感愈发强烈,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割裂,他无意识地抚摸胸口,试图平复内心的翻腾,耳边的世界似乎已远去,唯独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颤抖的指尖最终触碰到婉宁冰冷的手,那一丝寒意如电流般窜入心扉,令他心痛至极,几乎要本能地抽回手。 傅益桓的目光深深锁定在她的面容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与疼惜。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心绪郁结 “姜公子!姜公子,请问婉宁姑娘这究竟是何病症?” 归夷脸上写满了担忧,见姜承宣微微挥手,她连忙趋前,迫切地询问。 “有所缓解,但体虚至极。” 姜承宣眉宇间拧成一个结,目光转向傅益桓,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之前我不是再三强调,婉宁不可受任何刺激么?她本就体质柔弱,平日需倍加呵护,近段时间更是……” 姜承宣的话语戛然而止,眉眼低垂,深吸一口气,试图压抑心中的波澜。 调整片刻后,他吩咐归夷:“取纸笔来,尚需几味药,你速去外间药铺抓药。” 因不久前裴雨蝶的一场怒火,导致姜承宣精心收藏的药材遭殃,混淆失效,多有遗弃,使得如今连寻常药物都需求助于外界。 傅益桓的目光始终胶着于婉宁的身上,他缓缓伸出衣袖,温柔拭去她唇边的血渍,声音中夹杂着明显的忧虑:“这出血的原因是什么?” 姜承宣投来一瞥,言简意赅:“心绪郁结所引。” 语落,他随意拉了把椅子,背对着众人,隐于屏风之后,似乎不愿再多言。 归夷见姜承宣的紧张略有缓解,自己心中的弦也稍稍放松。 转而望向傅益桓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由忆起婉宁之前的低语,心头涌起阵阵酸楚。 她与兄长跟随二公子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六神无主,近乎狼狈的模样。 即便是往昔深受重伤,脸色铁青,他也总能冷静自若地幕后调度,面上无丝毫慌乱,直至大局已定方会因体力透支而昏厥。 “二公子。” 归夷鼓起勇气,柔声劝说:“您不妨暂且出去休息,婉宁姑娘跪地良久,衣物染尘,膝盖亦未知伤势如何。让我为她敷药的同时,换上洁净衣裳吧。” 傅益桓一怔,回忆起婉宁跪地泪流的情景,喉间更感干涩,只能低声应允。 尽管如此,他依旧挣扎着起身,脚步迟缓地向旁挪移,目光却从未从婉宁身上移开半分。 归夷见状,先至小桌边取来之前预备的药膏,她以最细腻的动作帮助婉宁褪去鞋袜,裙摆轻轻掀起,一对青紫交加的膝盖暴露在众人面前。 傅益桓眸光微敛,拳头紧握至关节泛白,眉宇间凝聚的阴霾难以掩饰。 归夷强忍心中悲痛,以最轻柔的动作涂抹药膏,越看越是心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抿紧双唇,坚持完成上药的过程。 屋内再次回归寂静,想到姜承宣还在屏风之后,归夷决定仅解开婉宁的发簪,暂不做更换衣物之想。 待宇轩手忙脚乱地取药煎煮完毕送至时,姜承宣已在小桌旁小憩,被脚步声唤醒,迷糊中叮嘱:“莫让药凉,赶紧小心喂她服下。” 归夷领命而出,接过药碗,转身却见傅益桓已将婉宁拥入怀中,轻柔地让她倚坐,以便喂药。 “来。” 傅益桓表面平静,本想接过药碗,却忽念及自己从未有过喂药的经历,便尴尬地收回了手,“还是你来比较好。” 归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犹豫惊诧,但她心中所想皆是婉宁,无暇顾及其他。 婉宁依旧紧闭双眸,即便在梦魇中,也温顺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液。 归夷见状,心中的巨石终得稍许放下。 喂药毕,却发现婉宁脸颊上泛起了些许红晕,她放下药碗,轻触其额,惊呼而出:“姜公子!婉宁姑娘又发起烧来了!” 姜承宣正沉浸在半梦半醒的朦胧之中,突然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屋内声响惊得他浑身一颤,仿佛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拉回了现实。 他猛地睁开双眼,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身体条件反射般弹起,步伐虽踉跄,却仍坚定地向屋内深处迈去。 他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停在婉宁的额头之上,指腹笨拙而又急切地摩挲着,仿佛试图通过这简单的触碰,就能探知她的病情。 接着,他焦急地搭上了她的手腕,闭目细数那细微脉搏的跃动,心脏随之“咯噔”一声,沉入了不安的深渊。 “快,快去我那里找一支十年陈的人参,用来熬水给她应急。” 姜承宣的话语如同急促的鼓点,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紧迫与焦虑,他的眼神中满是急不可耐。“这天气明明刚刚回暖,她怎会如此不抗风寒。” 这一问,屋内的氛围瞬间凝固,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抑。 归夷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无声地滑落,每一声“啪嗒”都敲在了她的心上,满是对婉宁的心疼与担忧。 傅益桓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唤醒,他猛地回过神来,目光坚定地对归夷说道:“你去私库,那里或许有人参更佳。” 言罢,他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轻柔地擦拭着婉宁额角细密的汗珠,他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如同烙铁,灼热地传递到他的心尖,使他心口骤然一缩。 宇轩匆匆离去寻找药物,归夷则转身奔向私库,就在出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又偷偷向傅益桓投去一眼,心中泛起了复杂的情绪,犹豫和不解在心头交织。 当婉宁清醒过来,面对二公子这番真挚情意,她是否还会想要逃离?然而,婉宁未能等到药汤煮好便已开始发高烧,显然那百年老参炖汤过于补益,姜承宣当机立断,切下一小片人参,让婉宁含在口中以缓解症状。 处理完这些,他转向傅益桓,眼神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傅益桓深深地看了婉宁一眼,然后转向姜承宣,欲言又止:“你……” 姜承宣长叹了口气,看向傅益桓的目光充满了无奈,心中一片沉重:“别问我,此病来势汹汹,加之婉宁原本体质就弱。” 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种罕见的迟疑在他身上尤为显着。 他对身旁的归夷叮嘱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你仔细照看她,待药喂完后,再给小姐含片参。” 归夷含泪点了点头,眼眶里蓄满了即将溢出的泪水。 “我去找些别的法子,你先在这里守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度过难关 姜承宣话音未落,便匆匆转身离开,他的步伐仓促,神色凝重,仿佛时间对他来说已成奢侈。 归夷沉默片刻,旋即也快速行动,她跑去生火烧水,又急匆匆地拿来了湿布巾,轻轻地为婉宁擦拭着因发热而燥热的身躯。 傅益桓见状,抬手示意她把布巾放在一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沙哑声:“放下吧,我来。” 归夷一愣,但还是顺从地放下了布巾,细心地拧干后递给了傅益桓,随后紧闭双唇,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随着他的动作。 傅益桓接过布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婉宁的脸庞。 婉宁的眉头紧锁,那原本苍白如纸的肤色渐渐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那红显得格外虚弱无力。 布巾轻轻滑过她的面颊,她仅是微蹙眉头,似乎没有更多的力气做出反应。 傅益桓恍惚回神,注意到一旁的归夷,再次将布巾交回给她。 等她拧干后,他又接了过来,继续为婉宁擦洗手部。 及至右手时,他忽然发现了婉宁掌心中的疤痕,心又是一沉,面色愈发阴郁。 “她平日里……有没有提到过我?” 傅益桓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疤痕上,几乎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碰触,旋即迅速收回,抿着唇,凝望着她,眼中满是复杂。 “回二公子,”归夷恭敬地回答,“小姐平时与奴婢交流甚少。” 傅益桓觉得归夷的回答似乎有所隐瞒,他抬起眼,目光如乌云蔽日般沉重地落在她身上。 归夷心慌意乱,但想起婉宁的告诫,心中不禁一凛,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强自镇定,对着傅益桓故作无奈地说道:“小姐近来在府中无所事事,也鲜少外出,因而言语愈发少了。” “我并非……” 傅益桓本欲解释什么,却因想到那块遗失的玉佩而话锋一转,眼神渐深,充满了自责。 正是他的粗心大意,忽视了珍贵之物可能招致的灾祸,更何况婉宁性格胆小,又怎能抵挡得住外人的威胁?这个疏忽不仅让她成为他人的靶心,还让她多次遭受无端的刁难。 一念及那未知姓名的丫鬟,手持着玉佩,脸上那贪婪的模样,傅益桓的心就像被一块苦涩的石块堵塞。 低头看向婉宁毫无血色的唇与越来越红的双颊,内心的痛楚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归夷密切注意着傅益桓表情的变化,期待他的回应。 出乎预料,听了她的话,傅益桓非但没有追问,反而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之色,这是归夷从未见过的表情。 她心惊肉跳,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冷气。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室内的沉默,归夷急忙转身出门,去准备药汤。 傅益桓则似雕像般静坐于婉宁床畔,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一股窒息般的压迫感缓缓爬上胸口,随即弥漫全身,直至指尖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麻木。 他伸出手指,温柔地拂去婉宁眼角的泪痕,眼神深情地锁定在她的脸上,似乎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心底。 …… 直至黄昏降临,婉宁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侧头望去,只见傅益桓坐在不远处的小桌旁,静静地翻阅着手中信纸。 察觉到她的苏醒,他猛然站起,快步移到窗边,关切地询问:“醒了?” 随后,他朝窗外喊道:“请姜承宣过来。” 语气中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坚决与期待。 热,异常炽热,空气中似乎凝固了滚烫的水汽,每一寸肌肤都被这股无形的热量包裹,令婉宁觉得自己宛如被投入了一汪无边无际的沸水之中,浑身绵软无力,几乎要融化在这无尽的酷热里。 婉宁的眼眸半开半阖,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连稍微抬一抬眼皮的气力都被这高温剥夺了。 她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傅益桓,对方那张平日里总是淡然自若的面庞此刻竟显得格外遥远而模糊。 傅益桓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不对劲,他再次轻触婉宁那滚烫的额头,指尖传递回来的热度比先前更加灼人,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如电流般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跳出喉咙。 “……婉宁?” 他低吟,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以及按捺不住的焦急。 婉宁只是茫然地朝他方向望了几秒,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迷惘,随后,那点点意识也似乎被这汹涌的热浪吞噬,她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周遭的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闷热、眩晕,交织成一片混沌。 婉宁勉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所及之处都似乎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所有景象都变得朦胧而失真,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辨不清来源,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 “你不是说她会没事的吗?!” “我何曾这么说过!她的体质本来就虚弱,尚未完全恢复又因情绪抑郁外加受凉,这怎能怪到别人头上!” “……如果你能治好她,我……” “你以为我不想吗,傅益桓!这一次,能不能度过难关,全看她自身的意志和身体了。我只是个医者,而非主宰生死的阎罗王!” 周围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让人心烦意乱。 婉宁的眉头蹙成了山川,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从心底腾起,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嘶哑着嗓子吼出了两个字:“吵死了!” 傅益桓脸上的冷峻在听见婉宁那虚弱至极的抗议时瞬间凝固,他的身体猛地一顿,旋即快步向前,动作轻柔地靠近,却发现婉宁又一次合上了沉重的眼睑,仿佛刚才那一丝微弱的抗争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姜承宣目睹着傅益桓脸上罕见的冷漠,内心交织着震撼与说不出的感慨。 “我所能保证的,只有我会竭尽全力。现在来责问我,又能改变什么?” 傅益桓沉声道。 随后,他静默地守在婉宁的床畔,手指轻轻摩挲着眉心,语气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好吧,多谢你了,归夷,去让厨房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其他人也先退下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占有与不舍 归夷望着眼前这一幕,对于婉宁病情的严重超乎她的想象,随着天色渐暗,婉宁的面颊愈发绯红,那颜色里甚至夹杂着一丝不祥的乌青。 “你先出去吧。” 傅益桓望着归夷呆立不动的身影,那双本就红肿的眼眸让他心中一紧,没有再摆出平日里的严肃表情,只是轻轻抬起眼帘,语气平淡却坚定地说:“这里由我来守护。” 随着众人散去,房间内仅剩下他与沉睡中的婉宁,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傅益桓静静凝视着她,思绪却如同脱缰野马,难以聚焦。 “……水……” 如同小猫般细微而脆弱的声音骤然响起,将傅益桓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急忙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婉宁,看着她费力地一口口咽下。 “二公子?” 喝完水,婉宁只觉身体越发虚弱,头颅仿佛有千斤重,话刚出口,又不由自主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对不起,我可能看错了。” “你没看错。” 傅益桓的目光深沉,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婉宁,是我。” 然而,发烧使婉宁的思维混沌不清,她半睁着迷离的双眼,凭借着本能,倔强地否认:“不,不是你。” 在她心中,那个一向疏远她的二公子怎会在此刻出现呢?傅益桓沉默片刻,没有追究婉宁为何潜意识中不认为他会在此,而是伸手为她轻轻拉高了被角。 “好热啊。” 婉宁的眼眸微微张大,不满地瞪了傅益桓一眼,试图扯下身上厚重的被褥,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只能无助地转向傅益桓求助。 为什么会虚弱至此,连一床被子的重量都对抗不了? 婉宁心中满是困惑与憋屈,鼻子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你们都在欺负我!” 傅益桓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他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温柔地为婉宁擦拭掉脸上的泪水,轻声询问:“谁欺负你了?” 婉宁抽泣着,双眼迅速泛红,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满是冤枉地望向傅益桓:“你们,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是谁?” 见到她如此迷糊,傅益桓一手试探她的额头仍旧灼热,于是继续问道:“是二公子吗?” 婉宁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眼皮低垂,一行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傅益桓望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帕,待到意识回归,才发现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攥成一团。 他随手抛开,取而代之的是绞干的一块湿帕子,极为轻柔地抹去婉宁脸上残余的泪痕。 “别哭了。” 他温柔低语,“往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婉宁忽地呢喃,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模糊不清,“放我走,我想离开这里……” “不可以,绝对不行。” 傅益桓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闭眼前,婉宁感受到面前男子的面容仿佛寒冰骤降,语气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占有,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婉宁。” 话语如锤,重重敲击在心上,随即,她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眼皮无力地垂落。 房间内,静谧如深潭,只有淡淡的草药香气在空气中缓慢游走,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让人不由得心生惶恐。 傅益桓用一方柔软的布巾轻柔地拂去婉宁面上的细汗,动作轻缓而细腻,仿佛对待一件珍宝。 重又坐下,他的目光深深锁定了床上的人儿,那双眸子里沉淀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 不经意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几乎是虔诚地触碰过她的唇瓣,那里曾吐露过决绝的话语,让他内心翻腾的情感再也难以遏制。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具在这一刻几乎碎裂,那份占有与不舍,如同野兽般蠢蠢欲动。 他清楚,这一切的确是他错了。 婉宁承受的委屈比任何人都要沉重,想要逃离这困境也是人之常情。 理智告诉他这些,但在傅益桓心底,婉宁那决然的表情却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首先是惊讶,仿佛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竟有勇气提出离开;随后,她的眼中闪烁着深邃的思考,认真而又坚决,仿佛真正在衡量这一步的可能性。 这念头让傅益桓心中一紧,绝不,绝不能让她离开。 他静静地守候在沉睡的婉宁身边,目光深邃若万丈深渊,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心海早已是波涛汹涌,翻滚着不安与决心。 …… 直至第三日下午,当婉宁的体温终于回归正常,归夷急忙去请来了姜承宣,希望能得到专业的确认。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姜承宣说着,又一次将手搭在婉宁的腕脉上,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抬首道:“这次是险险熬过去了,以后一定要仔细照料,不能再让她……” 言至此处,姜承宣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身旁的傅益桓,见其平日里的从容已被憔悴取代,眼下更是难掩的疲惫,一抹心疼与无奈爬上心头,即将出口的责备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你先去歇息一会吧。” 姜承宣看着傅益桓一脸的疲惫,连自己都觉得心生怜惜,“再这样下去,婉宁醒了,你怕是要先倒下了。” 然而,傅益桓神色未改,语气坚定,“不用,归夷会照看,你随我去书房一趟。” 语毕,他轻轻站起身,向姜承宣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示意其跟随。 “你——” 傅益桓的吝啬真是让人无奈,连让他在婉宁这里多留一会都不愿意。 姜承宣咬咬牙,终究还是迈步跟上了傅益桓的步伐。 另一边,在相邻的小院里。 “婉宁姑娘!你终于醒过来了!” 归夷见到婉宁睁开双眼,眸中恢复了神采,立刻喜极而泣,蹲在床沿上,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与喜悦。 婉宁初时还迷茫着,望见归夷这副模样,思绪缓缓流转,恍惚间找回了些许零星的记忆片段。 那耳边低沉的安慰,偶尔传来的细微抽泣声,还有…… 刹那间,她彻底清醒,“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微弱,带着沙哑。 第三百三十八章 补偿 归夷一听,立刻站起身,为她倒了杯水,“你睡了足足两天多,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两天!” 婉宁震惊之余,眼中闪过几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时,门外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婉宁的心弦瞬间绷紧。 是谁?是二公子吗? 她下意识咬紧下唇,想要撑起身子,然而,刚一动弹,全身便像被千万根针刺穿,膝盖处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姜承宣穿过屏风,一眼便瞧见了试图起身的婉宁,顿时惊呼连连,快步上前阻止:“别急!哎哎哎!你先别动。” 见到来者是姜承宣,婉宁心中稍安,对着他歉意满满地说:“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姜公子。” 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看向自己时眼中带着几分畏怯,虚弱至极,连声音都在颤抖。 姜承宣叹了口气,原先的不耐转瞬即逝,换上了温柔的口吻:“别这么说,你是薇薇的姐姐,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对了,”姜承宣捕捉到婉宁听到“薇薇”二字时微妙的反应,连忙补充解释,“你生病的事我没告诉薇薇,免得他担心,万一刚好的嗓子又坏了。” “多亏姜公子周全!” 婉宁满心感激,亮晶晶的眸光中尽是对姜承宣的感谢。 “不客气。” 话音甫落,婉宁的目光掠过屏风,发现那里又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肩宽腰细,身形挺拔,仅仅是背影,就足以让婉宁的心跳漏了一拍,笑容僵硬在脸上。“二……二公子。” 她的话语带着细微的颤抖,避开傅益桓锐利的目光,嘴唇微微抿紧:“奴……” “不必多言。” 傅益桓淡淡开口,缓步走近,熟练地以手背探试婉宁的额温,直到感受不到热度,心中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婉宁在他靠近的瞬间便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感受着他大手在额头上留下的冰凉触感,心跳不由加速。 她抿紧了唇,最终还是鼓足勇气,与傅益桓深邃的视线相接,那双眸子里蕴藏的复杂情感让她心底泛起了莫名的涟漪。 难道,傅益桓在为自己担忧,并且愿意放下过去的纠葛? “好好休息。” 他的话语仍旧冰冷,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暂时别去想那些。” 姜承宣与归夷默契地交换眼神,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留给他们一片静谧的空间。 婉宁发现自己与傅益桓独处于这静谧的屋内,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宛如被无形的鼓槌敲击,强烈而混乱。 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目光不自觉地游离,不敢与他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她所有的心思。 “你……” 傅益桓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坦诚相对,言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与决心:“这次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你无需恐惧。” 他的语气坚定,试图给予她一份安稳的力量。 婉宁心中五味杂陈,本欲以一个简单的点头回应,喉咙却像被砂砾卡住,干涩难耐,鼻尖亦泛起酸楚。 她转过头,避免直接的对视,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奴婢明白了。”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顺,这曾是他所欣赏的特质,但此刻,面对这样的婉宁,傅益桓心底却泛起一抹异样的无力,仿佛有一股温柔的悲伤在悄然蔓延。 “二公子。” 婉宁轻声呼唤,嗓音微颤,似是强忍着某种情绪,“请您先去休息,奴婢已经好转许多。” 言罢,她自己也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脑中一片混沌。 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傅益桓下那抹因疲惫而加深的青黑色时,心中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丝怜惜与无助。 “不用。” 傅益桓的回答简洁有力,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婉宁,仿佛在探究她最深处的需求,“你想要些什么补偿吗?” 这个问题如同晴天霹雳,令婉宁心中涌动起不可思议的波澜。 补偿?!这是何等陌生而又惊异的提议。 婉宁怔怔地望向他,那双眸中满是探寻与不确定,直到确定这不是玩笑,心中的迷雾反而更浓。 丫鬟向主子索要补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她本能地将其视为一种抚慰,便乖巧地回应道:“奴婢怎敢妄求补偿?能得二公子垂怜,已是三生有幸。” 话虽如此,她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贪婪之色,只有淡淡的温柔与宁静,仿佛真的对此无欲无求。 “婉宁。” 当傅益桓再次唤起她的名字,婉宁微微仰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傅益桓一步步逼近,宽大的手掌轻轻环抱住她,同时用另一只手细心地为她调整枕位。 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目光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真诚:“我并非戏言,只要你愿意开口,无论何事,我都会全力以赴。” 婉宁的思绪在这一刻几乎停滞,她低下头,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她请求他归还卖身契,让她得以自由呢? 而傅益桓接下来的话仿佛直击她心坎:“任何要求都行,只要求你安分守己地陪伴在我身边。” 这一瞬间,婉宁的情绪变得极其复杂,她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细如蚊蚋:“奴婢明白,二公子希望的不过是奴婢的顺从。” 傅益桓莫名地感到这份回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违和感,但他又无法准确指出问题所在。 望着婉宁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少见的隐隐不安。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意识到,或许婉宁的焦虑源自于她身为奴隶的身份。那么,为何不直接解决这一根源问题? “你,愿不愿意摆脱奴隶的身份,成为一名自由民?” 傅益桓在短暂的迟疑后,终是提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婉宁清晰可闻自己狂跳的心声。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傅益桓,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承诺 “好吧。” 傅益桓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惊喜,深深地凝视着婉宁,补充道:“待时机成熟,我便会帮你办理好脱离奴隶籍、成为自由民的所有手续。尽管你仍会留在我身边侍奉,但你的身份将不再受限。” 在傅益桓心中,他还藏着未尽之言——这样一来,将来提升婉宁为侧室,也会显得更为合理自然。 婉宁惊讶地抬起眼帘,圆睁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一切恍如梦境,她呆呆地注视着傅益桓,几乎不敢相信他愿意帮她改变命运,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与不解:“您的意思是……” “嗯。” 傅益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婉宁额前散落的碎发放至耳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你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我承诺过,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旁,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在傅益桓那不容置疑的注视下,婉宁缓缓点了点头,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当傅益桓的身影消失于门外,归夷急匆匆地步入房内,只见婉宁倚靠床边,神色复杂。“小姐!” 归夷一脸兴奋,迫不及待地分享道,“您猜二公子刚才和我说了什么?” 婉宁从沉思中惊醒,对上归夷那溢满喜悦的眼神,嘴角也禁不住勾勒出一抹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二公子心里是挂念着您的!” 归夷因婉宁这次命运的转机而由衷感到高兴,她细心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婉宁,语气中充满了和睦:“小姐如今在这院中,已然是仅次于老爷和夫人的第二位重要人物了。” 婉宁闻言,身子微微一顿,她轻轻拍了拍归夷的手,缓缓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是我多言了。” 归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捂住了嘴,歉意满满地看向婉宁:“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顿了顿,归夷似乎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么,小姐,您是否还想离开这里呢?” 婉宁沉默不语,目光深邃,似乎连她自己也未曾找到答案。 生病前,她已决意离开这片纷扰之地,然而此刻,一种莫名其妙的踟蹰悄然爬上了心头,如同冬日里不期而至的细雪,轻柔却足以让人脚步凝滞。 婉宁缓缓陷入病痛留下的阴影,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额头,那微凉的触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而且…… 他居然愿意伸出援手,助她脱离束缚,成为向往已久的自由民。 这样的恩赐,婉宁做梦也不敢轻易设想。 自由民的身份,对她而言意味着无需再日日生活在被主人责罚的恐惧之中,无需再承受低人一等的屈辱,那是怎样的一片崭新天地啊。 归夷注视着婉宁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希冀。 她本不愿婉宁独自远行,担心她承受不住那份孤单和哀愁,却又无力阻止一颗渴望飞翔的心。 “小姐……” 归夷接过婉宁手中已凉的茶杯,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使之显得更为平和,“您知道吗,小薇现在正跟着姜少爷学习,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姜少爷不仅医术超群,家世显赫,若是小薇能够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未来的前途定是无可限量。” 婉宁首次正视这个问题,心弦仿佛被突然间紧绷,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压迫着她。 是啊,一旦自己离开了傅府,小薇怎么办? 沈薇薇这个她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他的每一份喜怒哀乐她都谙熟于心,一旦自己离开,敏感的小薇怎会甘愿留下? 婉宁陷入了沉默,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 归夷见状,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她轻轻地拉了拉衣角,站起身来,试图打破这份沉重。 “我去看一看您的饭是否准备好了。” 话音落下,她便快步出门,希望能为这压抑的气氛带来一丝缓解。 未料,刚踏出房门,便险些与守在门口已久的兄长宇轩相撞。宇轩一见到她,急切地挥手示意,脸上写满了焦急与迫切。 “哥。” 归夷心头顿时一紧,担忧是否出了什么变故,连忙随他小跑至院落的隐蔽角落。 “你呀!” 宇轩盯着妹妹,长叹了口气,眉宇间拧成了结,声音低沉而严肃,“你和婉宁姑娘说了些什么?” 归夷回想起之前的对话,深知宇轩对二公子傅益桓的忠心耿耿,于是选择了沉默,抿紧了唇,一副倔强模样,假装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都听见了!” 宇轩加重了语气,再次强调道,紧接着追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面对兄长的质询,归夷依旧选择沉默。 宇轩愈发着急,环顾四周确保无人窥视后,才压低了声音:“你难道看不出二公子的用意?婉宁姑娘若是能安心留下,将来至少也是侧室的身份,成为真正的主子啊!” “你!” 宇轩又恼又无奈,瞪了归夷一眼,牙关紧咬,“你也长大了,行事需谨慎,别再这样轻率,随意为主子出谋划策。” “可这是婉宁姑娘的愿望啊!” 归夷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坚持。 “还婉宁姑娘!” 宇轩显然气得不轻,冲着归夷说道:“你是不是……” “哥。” 归夷捏紧了衣袖,恳求道,“你先别告诉二公子,我会尽力说服婉宁姑娘留下的。” 宇轩望着妹妹,满心的无可奈何。 这件事确实太过棘手,若将婉宁姑娘欲离去的消息告知主子,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波澜之下,谁又能全身而退? 归夷的做法虽然冒险,但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也是别无选择。 宇轩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息,叮嘱道:“以后做事之前先和我商量,你一个小姑娘,别再如此冒失!” 见兄长应允,归夷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轻轻点了点头。 宇轩目送着妹妹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复杂与难以名状的忧伤。 二公子对婉宁姑娘的那份情意,归夷跟着婉宁自然不会吃亏,但眼下的局势为何愈发扑朔迷离? 宇轩叹了口气,思绪转回傅益桓方才的吩咐,脸上又浮现了淡淡的愁云。 偏偏在这个时候,婉宁姑娘想要离开,一切刚刚有了转机。 第三百四十章 飞鸽传书 转身,他迈步返回傅益桓的院子。 在门口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才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 傅益桓正在案前,见他到来,淡漠的眼眸轻轻抬起:“婉宁如何了?” “二公子。” 宇轩毕恭毕敬地答道,眼帘微微垂下,“婉宁姑娘状况已好转许多。您之前吩咐选几个丫鬟服侍婉宁姑娘,但奴才反复考量,府内的丫鬟似乎都不甚合适。” 哪里是不合适!宇轩心中焦急万分,他害怕选到那些爱出风头、不够可靠的丫鬟,万一她们听见婉宁与归夷的交谈,那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得精挑细选才行。 “嗯。” 傅益桓轻轻颔首,淡淡地道:“多留心便是。” 宇轩忙不迭应承下来。只见傅益桓重新握紧了手中的笔,面容依旧淡然,宣布道:“收拾行李,明日我需外出几日。” 宇轩闻此言,心头猛然一紧,但他尽力保持镇定,询问道:“主子此行预计离家多久,好让我心中有数,准备妥当。” “半月为期。” 傅益桓吩咐完毕,又嘱咐宇轩:“去准备吧,莫要遗漏了任何必需品。” 宇轩强忍住内心的起伏,急忙退出,生怕自己泄露丝毫端倪,让敏锐的傅益桓察觉到什么。 哎,这半个月,若婉宁姑娘在此期间有所变故,而主子又恰好不在,岂不是给了她更多逃离的借口? 宇轩没想到,刚刚得知一个秘密,旋即又面临新的考验,即便平时处变不惊的他,此刻也不免露出些许无奈。 不成,必须马上去找归夷商议对策。 而此时,傅益桓见宇轩离去,又低下头,继续埋首于手中的书信。 不多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推门一看,竟是姜承宣,他立于门外,脸上满是惊讶:“我刚巧路过,听说你要外出半个月?” “嗯。” 傅益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语调冰冷,反问姜承宣:“而你,又有何要事相告?” 每一个字似乎都在空气中凝结成了冰晶,掷地有声。 姜承宣闻言,眉毛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目光锁定了傅益桓,缓缓道来:“成国公府突然飞鸽传书,言说要派遣世子前来京城历练一番。以你与国公府的深厚交情,这位贵客将至,你难道不打算略备薄礼,前去迎迓?” 言语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傅益桓心中暗自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心中嘀咕:“此事怎如此唐突?” 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姜承宣轻叹一口气,仿佛洞悉一切,缓缓言道:“京城有你坐镇,风平浪静,那世子此行,怕是想要借机轻易获得些功名。然而……” 话语至此,故意一顿,吊足了胃口。 傅益桓的眉头不经意间拧紧,似是对姜承宣未尽之言感到好奇。 姜承宣端起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轻抿一口,话锋一转:“话说几日前,杨之尚火急火燎地给成国公府送去了密信,紧接着今日便传来世子即将驾临的消息。其中缘由,恐怕不那么简单。” 傅益桓面露疑惑,追问:“杨之尚与成国公府有何瓜葛?” 姜承宣忽地意识到傅益桓虽在京城颇有权势,却非土生土长,对于某些秘辛或许并不知情,于是解释道:“原以为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毕竟成国公府那位小姐与你的……”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傅益桓面色骤变,冷若寒霜,那眼神中蕴含的寒意,令姜承宣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了,好了,我不提便是。” 姜承宣连忙打住话头,赶忙圆场,“如今的赵家千金,并非成国公夫妇的亲骨肉,实际上是杨之尚的亲姐姐,国公夫人母家旁支的一个侄女。” 闻言,傅益桓的眉头锁得更紧,似是被这个消息触动。 “当年朝局动荡,成国公夫人陪伴太后前往古寺进香,路上遭遇伏击,早产下一女婴。那女孩虽幸运降临,却体弱多病,在归途不幸又遇意外,连尸首都未能找回。” 姜承宣感慨万千,声音低沉。 如果那个小女孩如今尚在人世,定然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身后有着成国公府作为靠山,在京都之中,哪位名门千金能有如此显赫的出身? 姜承宣思绪翻滚,心情越发沉重,接着说:“国公夫人自此身体每况愈下,恰逢其时,她母家的一位旁系妹妹诞下一女,国公夫妇遂商议决定,将这女娃接入府中抚养,承继了成国公的姓氏,取名为赵。” 听至此,傅益桓才恍然,追问道:“所以,那个被收养的,就是……” 姜承宣见傅益桓话说到一半竟戛然而止,惊讶之余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问道:“不可能吧,难不成你连那女子的姓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嘶——”傅益桓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复杂。 “赵家千金的闺名叫馨悦。赵馨悦出嫁之时,我还以为你是因情路坎坷,才毅然决然离开京城的。” 姜承宣言语中带着几分惋惜。 傅益桓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姜承宣,淡淡说道:“纯属你个人的揣测。” 傅益桓素来对这些女子的琐事并不太关心,但在对京城权贵间的盘根错节却是了如指掌。 对于姜承宣所言的女子,他的认知仅停留在她是成国公之女,且因成国公曾经有恩于谢家,故而对这位女子多了几分额外的容忍与关注。 姜承宣咂了咂嘴,侧目一瞥傅益桓,又继续言道:“世子到达至少还需两月光景,届时你也该回返。至于杨之尚的意图……” “待世子抵京,他自会露出马脚。” 傅益桓不假思索,接口答道。 姜承宣点头表示赞同,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背影。 与此同时,婉宁晨起便察觉到傅益桓不知何时已于昨晚悄然离开,且归期未定,心中五味杂陈,情绪复杂。 见小姐神色黯然,归夷连忙建议:“小姐,不如去姜公子那里看看薇薇如何?” 婉宁犹豫片刻,最终在归夷充满期待的眼神与轻轻拉动衣袖的动作下,心软点头应允。 …… 姜承宣的居所外,阳光斑驳。 婉宁轻轻敲门,心中有些许忐忑。 第三百四十一章 唯一的支柱 门后,沈薇薇的小脸蛋探出,见到姐姐的一瞬,眸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姐姐!” 婉宁一见弟弟,嘴角不禁上扬,语气温柔:“嗯,我来看你了。” “姐姐快进来。” 沈薇薇的声音略带沙哑,语句断断续续,却足以让婉宁心中泛起涟漪,鼻尖微酸。 步入院中,婉宁目光掠过院中小桌上放置的一本书,心中一动。 “姜师傅不在,这本书是他留给我的。他说既然我能再次开口说话,便可以试着跟我学医,并考虑是否要尝试科举之路。” 沈薇薇的话语中满是憧憬与希望。 婉宁闻言,与归夷交换了一个充满喜悦的眼神,那份喜悦,几乎无法掩饰。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抹隐忧在心头蔓延开。 婉宁脸上稍纵即逝的愁云被沈薇薇敏锐捕捉,他立刻关切地问:“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是不是外面太阳太晒了,让你的小脸都快变成红苹果了?” 沈薇薇一急,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婉宁衣袖的边缘,轻柔却坚定地将她往屋内牵引,同时对着一旁的归夷,话语里满含关怀地说:“归夷姐,外头的日头毒辣,你也快来里面乘乘凉,喝杯凉茶。” 婉宁眉宇间略显不悦,却还是顺从了沈薇薇的意思,任由自己被拉入那避暑的安逸小室。 踏入房间,她依照沈薇薇的指引,在一张看似年代久远却擦拭得光洁如新的木椅上落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意。 这间属于沈薇薇的房间虽不宽敞,却布置得温馨而有序,各式日常用品摆放得井井有条。靠近窗边的书桌上,层层叠叠地堆砌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古典文学到武艺修炼秘籍,种类繁多。书堆的一隅,一张质地普通的宣纸被随意摊开,其上留有沈薇薇略显稚嫩且歪歪扭扭的墨迹,透露出他学习书法的初学者身份。 “这些是我跟着姜师傅,一笔一划学着临摹的。” 沈薇薇见姐姐目光停留于自己稍嫌生疏的笔画上,脸颊不禁染上两朵绯云,眼眸微眨,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羞赧,轻声道:“我才刚开始学,字真的很难看,姐姐你别笑话我呀。” 婉宁恍若梦醒,将思绪从对书桌的好奇中抽离,侧首一望,恰好撞入沈薇薇那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的眼眸。 眼前的弟弟,曾经瘦弱的身躯已悄然增添了几分肉感,个头仿佛也在不经意间蹿高,昔日那脆弱的模样已被时间悄悄打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具少年模样的挺拔。 “好,姐姐不看便是。” 婉宁嘴角微扬,轻轻拍了拍沈薇薇的头顶,眼中流转的温柔与笑意交织,语重心长地说:“学艺之路切莫急躁,一切需循序渐进,姜公子会是你的良师益友,耐心跟随他,你会有所成就的。” 此时此刻,婉宁内心五味杂陈。 离别的决心原本如磐石般坚定,可姜承宣给予沈薇薇的这个机会,却是如此宝贵,怎能让它轻易从手心滑落? 绝不可以。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竭力隐藏起心中的矛盾,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地向沈薇薇解释:“薇薇,你得好好跟着姜公子学习,将来成为有用之才。姐姐或许会有自己的事需要外出处理一段时间,你得学会独立,不用担心姐姐。” “姐!” 沈薇薇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原本因姐姐归来而洋溢的喜悦瞬间被担忧取代,他的脚步带着急促,停在婉宁面前,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姐姐,你是不想带薇薇一起了吗?” 沈薇薇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让婉宁一怔,一时语塞,只能抿紧嘴唇,目光复杂地与沈薇薇交汇。 “上一次,姐姐也是这么说,让我乖乖听父亲的话,说你要远行。结果,你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薇薇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委屈,眼眶逐渐湿润,泪珠仿佛随时会滚落,“如果不是姐姐幸运地被卖到了傅府,而不是其他什么恐怖的地方,我们或许早就天各一方了。” 言语之间,沈薇薇的情绪愈发激动,他上前几步,紧紧环抱住婉宁的手臂,语气异常坚决:“不可以!姐姐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我再也不想和姐姐分开了!” 自母亲去世后,这对姐弟便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比任何事物都要坚韧。 沈薇薇的心中,婉宁是他唯一的支柱。 曾几何时,面对父亲沈平贵一次次试图通过牺牲婉宁以换取利益的企图,都是沈薇薇挺身而出,哪怕身上因此留下了数不清的隐秘伤痕,他也不愿让姜承宣将这一切告知姐姐,只希望她能活得无虑。 婉宁心头一紧,鼻尖泛酸,眼眶同样蒙上了一层薄雾,她轻轻摩挲着沈薇薇的头顶,柔声道:“好,姐姐哪里都不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一旁的归夷见状,亦上前温言安慰:“薇薇放心,现在婉宁姑娘在傅府里的地位稳固,可以说是半个主人,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了。” 平时,婉宁从不允许归夷如此直白地谈论此事,但今日,她默许了这份慰藉。 待到沈薇薇情绪稍稍平复,停止了抽泣,她才缓缓开口:“薇薇,现在没有人能欺负姐姐了,刚才是姐姐不对,太久没有见到你,连说话都变得笨拙,让你伤心了。” “姐姐答应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 沈薇薇抿紧了嘴唇,稚嫩的脸庞努力挤出几分赌气的神色,“姐姐绝对不能再把我一个人留下。” 婉宁重重点头,再次以手轻抚过沈薇薇的发顶,无声中传递着母性般的温柔与承诺。 在一番悉心安慰后,婉宁终是在沈薇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出门的刹那,她情不自禁地回首,与归夷交换了一个深长的眼神。 拐过街角,归夷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小姐,这……” 婉宁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心中暗自思量,怎能忍心让弟弟放弃这样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正当二人前行之际,小院门前出现了一位神情严厉的嬷嬷,身后跟着两名恭恭敬敬站立的丫鬟,她们如同雕塑一般静立不动。 第三百四十二章 量身定做 婉宁的过往记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猛然唤醒,心中不禁一阵悸动。“婉宁姑娘哎!” 那位嬷嬷目光锐利,一眼便望见了走来的婉宁,随即快步趋前,面上堆满和蔼却稍显刻意的笑容,“这才刚回来,就急着出门啊?” 婉宁下意识地与归夷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而后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老奴是专程来为姑娘量体裁衣的。” 嬷嬷指了指站在门边,手捧着几匹织物的丫鬟,这才对婉宁解释道:“同时,也让婉宁姑娘看看这几款布料,若是瞧中了哪几块,老奴即刻安排裁缝制作,尽早为姑娘送上新衣。” “做衣服吗?” 婉宁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婉宁心头微微一颤,眉眼间掠过一丝诧异,轻轻抿了抿那樱桃般鲜艳的嘴唇,嗓音柔和却带着些许不解地询问道:“可是,衣裳不是已经送达府上了吗?” 她的思绪飘回了前两日,宇轩特地派遣人手送来两套精致的衣物,当时自己的身子骨还未彻底康复,便没有多加细看,只吩咐了贴身侍女归夷先妥善收好。 若非这位年迈的嬷嬷突然提及此事,那些细腻的衣物险些就被忙碌的日子悄悄掩盖,遗落在记忆的角落里。 “哪里能够相比呢,我的好姑娘?” 嬷嬷的面庞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岁月在她的脸上刻画出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却也增添了几分温暖与亲切。 “这些衣裳可是老爷亲自嘱咐,特别吩咐老身为您量身定做,那布料更是一路快马从京城火速运送而来,之前的那些衣衫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她的眼神里满是疼爱与自豪。 注意到婉宁额头间细微的汗珠,嬷嬷心中的关怀更甚,连忙上前,言语间尽是关切:“婉宁姑娘,您赶紧进屋歇息片刻,可别让这烈日晒坏了身子。等您精神好了,老身再为您仔细量体裁衣。” 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谄媚与呵护,婉宁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本是丫鬟出身,何曾受过如此待遇?只见她抿紧了嘴唇,轻轻点头致意,随后步入屋内,轻啜了一口侍女端来的清茶,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那位嬷嬷带来的小丫鬟手中捧着的布料之上。 “此布乃是今年新出炉的云锦,”嬷嬷眼见婉宁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匹匹色泽绚烂的布料上,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听闻穿上之后如同蝉翼般轻盈,丝毫没有夏日的沉闷,乃是京城贵族最为推崇的上乘之选。” “那自是理所应当。” 嬷嬷的目光紧紧锁定了婉宁,笑容愈发灿烂,“这虽是老身所闻,但在傅府之内,唯有您这般气质出众的女子,方能与这等华服相得益彰。” 婉宁的目光在那些云锦之间流转,最终停驻在一匹色泽更为深邃的烟灰色布料上。 这匹布料被置于几卷淡蓝之下,若非小丫鬟的手指轻轻拨弄,或许婉宁还未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嬷嬷捕捉到了婉宁眼神的落点,脸色微变,忙不迭解释道:“这块布料是小丫头不慎拿错了的。” 心里暗自嘀咕:这帮人怎么做事的,布料都能拿错,连颜色都不检查! 一定是平时干活不用心,这小丫头片子太不懂事了,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敷衍了事! 嬷嬷狠狠瞪了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一眼,随即转过头来,堆满讨好的笑容对婉宁说道:“待会儿老身必定重重责罚这个偷懒耍滑的小东西,竟然在姑娘面前如此怠慢,简直是活腻歪了!” 婉宁保持着沉默,对于这突如其来且过于直接的逢迎,她依然感到有些不适应。 而那被责骂得泪眼婆娑的小丫鬟,更是满含畏惧地望向婉宁,这一切让场面显得更加尴尬。 一旁的归夷敏锐地察觉到婉宁的不适,面带威严地对着嬷嬷轻声警告:“婉宁姑娘喜爱宁静,您还是少说几句为妙。我们抓紧时间量体裁衣吧。” 婉宁轻轻站起身,等到嬷嬷细致地量完各个尺寸后,这才轻声开口询问:“我可以留下那匹烟灰色的布料吗?” 嬷嬷一听,立刻心领神会,朝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迅速将那匹布料恭敬地摆放在桌面上。 嬷嬷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回答婉宁:“当然可以,所有这些都是属于姑娘您的。” 婉宁摇了摇头,温婉地拒绝道:“不必了,你们下去吧。” 那嬷嬷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但当她目光无意间扫过婉宁身旁的归夷,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最终,嬷嬷还是鼓起了勇气,小声补充道:“老身姓刘,婉宁姑娘今后但有所需,尽管差遣小丫鬟来传话即可。” 目送着两人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婉宁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无形中的重担。 “姑娘是不是觉得不太习惯?” 归夷温柔地笑着,见婉宁面对他人阿谀奉承仍能保持谦逊,心中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欣赏。若是能照此发展,婉宁姑娘若是能真正享受这些俗世之物该有多好。 婉宁脸颊上泛起一抹羞涩的微笑,声音略带忸怩地回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你也知道,我以前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丫鬟罢了。” “现在可不同往昔了。” 归夷打断婉宁,眼里满是笑意:“你看,刚才那嬷嬷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你,只为留下一个好印象。若非我在一旁,她哪里敢稍稍透露半点真情实意。” 婉宁闻言,显然未曾预料到这一层含义,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你呀,性子可别太柔弱了,否则这些人就像墙头草,稍不留意就可能蹬鼻子上脸。” 归夷提醒道。 “知道了。” 婉宁应声答道,随即话锋一转,问向归夷:“那你可知二公子的衣裳尺寸是多少?” 归夷正思索着如何进一步劝说婉宁接受那些布料,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喜上眉梢:“知道知道,我马上告诉你。” 语气中满是乐意。 婉宁姑娘,那个平日里温婉如水、与世无争的女子,竟然要亲自为二公子缝制衣物! 这消息如同春日里的第一抹暖阳,温暖且令人惊喜,难道意味着婉宁姑娘终于动了凡心,决心在这深宅大院中寻一份归属,于是开始默默筹备起未来的生活细节?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扑朔迷离 归夷内心深处的喜悦如泉涌般泛滥,一时间忽略了婉宁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沉思。 而时光轻巧地跳跃,转瞬即至次日清晨。 天边初露晨曦,曙光微弱,如同希望的种子在黑暗中挣扎着生长。 婉宁已悄然起身,于寂静的晨光中梳理云鬓,换上一身朴素却不失雅致的衣裳,计划前往市集探望张大娘,并寻找一个或许能让她心灵得以寄托之处。 然而出门访友,两手空空总显得有失礼数。 为此,婉宁决定将启程的时间推迟至正午,那时再带上精心挑选的礼物,以表心意。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从柜中取出了昨日购置的布料,指尖轻触那细腻的纹理,心中的暖意随着剪刀的起落,一点点融入了这即将成形的衣物之中。 及至日中,归夷风尘仆仆归来,身边随行的两名护卫英姿飒爽,他们立于院门外,敲响了沉重的木门。 婉宁拉开门扉,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两位守卫身上流连,随即在门槛处略作停留,向归夷低声问道:“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 言语间透露着一丝不适应与困惑。 归夷闻言,轻叹一声,眉宇间夹杂着无奈:“原本父亲坚持要派四位护卫,但我想婉宁姑娘可能不习惯,费尽唇舌才说服父亲减至两人。再少了,兄长回来怕是要责怪我的。” 言罢,眼神中闪过一丝苦笑。 婉宁闻言,心头掠过一阵微妙的情绪,最终只是微微点头应允,心中五味杂陈。 走出府门,外界的喧嚣仿佛潮水般袭来,令婉宁有些无所适从。 幸好,机敏的归夷看出了她的不适,快步上前,轻轻挽住她的手臂,笑靥如花:“既然今日出门,我就放肆一回,当作你是我的姐姐,让我挽着你走吧。” 婉宁恍如梦醒,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心田。 她温柔地看向归夷,轻声道:“归夷,不仅是今天,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你都可以视我为姐姐。” 说罢,她轻拍着归夷的手背,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沈姐姐吧。” 归夷闻言,心中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动,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她抬头,迎上婉宁那满含笑意的温柔眼眸,哽咽着唤了一声:“沈姐姐。” 婉宁以一抹淡淡的微笑回应,先前的紧张与不安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呼唤烟消云散。 她拉起归夷的手:“走吧,我对这里还不熟悉,今天就拜托你领路,我们去买些合适的礼物。” 归夷重重地点了点头,清丽的脸庞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她们采购了各式精致的糕点,又精心挑选了几匹上好的布料,外加一支闪耀着柔和金光的发簪,准备前往张大娘家。 这些虽不能完全表达婉宁心中的感激之情,但每一样都是她用心挑选,代表着她对张大娘深深的谢意。 正当她犹豫是否还需增添些别的礼物,准备呼唤归夷一同去付账时,一个意外的身影闯入了视线。 杨之尚,那个令她印象复杂的官员,正静静伫立在她面前,眼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神色。 婉宁一怔,连忙施礼问候。 回忆起他上次的突兀之举,婉宁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戒备,正欲找理由离开,却听见杨之尚在她转身之际,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婉宁姑娘,有些事我想与你私下谈谈。” 婉宁的脚步一顿,手指无意识地绞紧手中的丝帕,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淡然回应:“杨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二公子目前不在府中,我作为他的侍女,更需避嫌,以免惹人非议。” 杨之尚本以为婉宁会如同一般柔弱女子般顺从,不料她竟如此坚决,一时间语调也变得凝重起来:“听说傅益桓有意让你为妾,但他终究是要娶一个门户相当的正妻,你若随他入京,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你不知道他在京城已有意中人,近日的繁忙都是为了不久的将来,能接她到京城来吗?” 杨之尚的话宛如寒风中的冰刃,让婉宁身形一颤。 他似是察觉到婉宁的动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那个京城国公府的千金吧?傅益桓如此拼命,正是为了能尽快迎娶她。” 杨之尚的视线不经意滑过婉宁发间那支价值不菲的点翠发簪,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已修书一封,邀京城的赵馨悦随同国公府世子一道前来京城。 否则,以婉宁的魅力,说不定真能留住傅益桓心。 婉宁强忍着内心的波涛,缓缓转身,脸色苍白,目光如冰:“杨公子,你此话何意?” 杨之尚见状,不待她反应,已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不远处有一家茶楼,若你想了解更多,不妨来找我。” 说罢,他翩然而去,临行前的一瞥意味深长。 婉宁立在当地,只觉寒气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杨之尚的意图愈发扑朔迷离。 她对他仅有的了解,源自他曾向傅益桓提出要求收留自己,那份忌惮与疏远促使她尽量避免与其接触。 但如今,他看待自己的眼神为何多了几分敌意,甚至言语中也隐隐透着威胁之意? 更令婉宁不解的是,杨之尚为何要提起那个女子? 她一介侍女,与那位高高在上的京城千金有何干系?杨之尚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盘算? 无数疑问在婉宁心头盘旋,眉间锁着深深的忧虑。 若是拒绝,可据归夷所述,那位女子身份尊贵,远非她所能及,为何会突然与自己产生交集?婉宁深知其中必有蹊跷,正欲深入探究,却被一阵急切的呼唤打断—— “姑娘——” 归夷手里提着精心打包的物品,五彩的丝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见婉宁缓缓抬头,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连忙调整了语调,话语间充满了关怀:“沈姐姐,您的东西都已经细心收拾好了。” 说话间,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包裹的边缘,确认着每一样物品的位置,那份细腻与周到,仿佛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您是打算立即启程,还是想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归夷的声音温柔而体贴,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示意旁边的茶楼,那里招牌上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门口两旁的竹制风铃随着风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 第三百四十四章 平安无事 婉宁自早晨离家后,连续不断的行走让她原本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这份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细心的归夷。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做出了决定:“其实,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沈姐姐,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茶楼坐坐,稍作休憩。” 言毕,归夷不等婉宁回应,便轻轻地用臂弯环绕住了婉宁的肩膀,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温暖。 她的另一只手则将手中的包裹顺手交给了旁边神色坚定的护卫,护卫稳稳接过,目光中满是敬重与保护的决心。 婉宁顺着归夷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家外表朴素却透着雅致的茶馆,门楣上雕刻的兰花图案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她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轻叹一声,随即便迈开了步伐,与归夷并肩而行。 踏入茶馆,归夷熟络地引领着婉宁走向一处隐蔽的小包厢,轻声细语地说:“沈姐姐请放心,在这里就如同家一般,这家茶馆是二公子名下的产业。日后您独自前来,只需与掌柜打个招呼,一切自会有人安排妥当。” 婉宁闻言,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此时,掌柜仿佛早已准备好般出现在她们身旁,堆着一脸笑意,语气中满是殷勤:“那是自然的,婉宁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婉宁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虽小却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她坐在雕花木椅上,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心头却浮现出那位从未谋面却常常被提起的女子——国公府的小姐。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莫名地涌上一股沉甸甸的感觉。 终于,这份思绪化作了言语:“归夷,你是否知晓那位京城国公府的小姐?就是……就是二公子心中所系之人。” 婉宁的话语中藏着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感,归夷闻言,正忙碌的双手骤然停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抬眼注视着婉宁,语气中满是关切:“沈姐姐为何突然想到这个?”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 婉宁的回答简单,但眼神却深邃,似有千言万语隐于其中。 面对婉宁的忽然沉默,归夷误解为她的忧虑,于是忙不迭地为她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话语中充满了慰藉:“沈姐姐不必为此挂怀,那位小姐与二公子之间本就不可能有所结果,你莫非忘记了,早在二公子来到京城之前,那位小姐已为人妇。” 说罢,她仔细观察着婉宁的表情,试图从中寻找一丝安慰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二公子的心中是有你的位置的。未来若是府中有新主母进门,因着二公子的关系,定也不会亏待于你。” 虽然明知道这些安慰的话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归夷心底坚信,对于傅益桓而言,婉宁姑娘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 然而,婉宁听后,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同湖面被投入石子,波澜渐起。 尤其是想到杨之尚在茶馆中无端提起那位小姐,这让婉宁更觉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归夷。” 婉宁的声音略显微弱,脸色显得比往常更为苍白,“我今日身体实在不适,能否麻烦你代我将这些东西送给张大娘?” 归夷二话不说,拍着胸脯保证,神情坚决:“沈姐姐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但如果您真的感觉不适,要不要先送您回家休息?” 婉宁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婉拒了归夷的好意:“不必如此麻烦,我在这里稍事休息就好,你若再去张大娘家,怕是要赶夜路了。” 看着婉宁坚持的模样,归夷依旧放心不下,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沈姐姐您慢些行动,让两个护卫都陪在身边。” “不必了,他们还是跟着你去比较好。” 婉宁拒绝得坚决,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 她知道,自己必须独自面对某些事情,哪怕内心已如寒冰般颤抖。 这一瞬间,归夷心中泛起了后悔,若是早些料到,定会安排更多人手保护婉宁。 但她知道现在说这些已无济于事,只好叹了口气。 “可是……” 归夷还想说什么,却被婉宁打断了。 “放心吧。” 婉宁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她紧紧握住藏于袖中的手,指尖几乎失温,“你不是说过,这里是二公子的地盘,一切都会安全的。” 最终,归夷拗不过婉宁,只好妥协,但心中那份不安促使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一名护卫守护。 她抿紧嘴唇,态度坚决地对一名守卫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离开,心中默默祈祷婉宁能够平安无事。 婉宁目送着归夷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她并不擅长说谎,此刻面对着留下的守卫,竟有些手足无措。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杨之尚的身影,以及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份未知的焦虑让她心如蚁爬。 片刻之后,婉宁抿了抿嘴唇,试图找寻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想为我弟弟买些糕点带回去,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守卫机敏地捕捉到了婉宁的难处,连忙表示愿意帮忙:“婉宁姑娘,您就在这里休息,我去为您买回来,不成问题。” 婉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有些羞涩地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守卫心中暗喜,能为这位素有善名的婉宁姑娘效劳,何尝不是一种荣幸,更何况还有可能获得奖赏。 “婉宁姑娘不必介怀,为您服务是我应该做的。您安心在此歇息,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守卫快步离开,留下婉宁一人在包厢内,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心中五味杂陈,杨之尚的话、二公子的心意、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国公府小姐,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等待着她去解开。 婉宁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微笑,手指轻轻摩挲着绣着梅花的锦囊,从中缓缓抽出一锭闪耀着银光的碎银,轻巧地递给了面前的守卫,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那就劳烦您了,帮我再买一份之前挑选的那些美味点心,另外,若是不嫌麻烦,您再帮我挑选几样孩子喜欢的零嘴,也一并带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 心心念念的人 守卫愣了愣,似乎有些犹豫。 先前的点心分别来自城东与城西的两家店铺,特别是那家远些的,一来一回加上采购时间,少说也需半个时辰。 婉宁内心虽如鼓点急促,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是轻轻点头,那动作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迫切。 她的内心暗自揣测:他能否看出我的意图,不过是想借故支开他?守卫面露迟疑,而婉宁眼眸微转,再次从袖中取出些许碎银,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苦恼与无奈:“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只是偶得机会出门,想多为家中的弟弟带些好吃的回去,谁承想一时忙碌便忘记了。现下身体不适,实属不便。” “婉宁姑娘您太过客气了!是我应当为您考虑周全才是。” 守卫掂了掂手中的银两,终是咬咬牙,显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无妨,婉宁姑娘稍待片刻,我先去与掌柜交代一声,保证无人敢打扰您,需要什么直接让掌柜前来便是。” 守卫转身离去,婉宁目送其身影消失于街角,方悄悄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站起,轻推窗棂,直至确认守卫彻底不见踪影,才轻轻合上窗扇,心中那份压抑稍得舒缓。 杨之尚那突如其来的敌意,让婉宁心底的不安如同暗潮涌动。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然而,若想在二公子傅益桓身旁久留,就必须探明那位国公府小姐的真实意图,以免无意间触碰到什么禁忌。 裴雨蝶是表小姐,尚且不同,毕竟在傅益桓心尖上的,另有其人。 婉宁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浅浅啜饮,试图借此驱散胸口那份酸楚。 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帕子在指间被揉捏得褶皱累累,仿佛这样就能稍微缓解内心的那份焦灼与不安。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婉宁抬眸,那熟悉而略带冷硬的男性嗓音穿透门板传来:“婉宁姑娘可在?” 杨之尚,这个不速之客。 婉宁本打算待自己情绪平复后再去面对,未料他竟比预计中更为急切,主动找上门来。 她起身,拉开门扉,眼前是杨之尚那惯常的冷漠面孔。 “请进。” 婉宁的语气平和,仿佛门后的世界与她无关。 杨之尚身后跟着一位小丫头,见到开门的是婉宁,先是错愕,随后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戒备与敌意。 “是。” 小丫头应声,随着门扉被缓缓合上,门外的世界似乎被暂时隔绝。 在这里,傅益桓的领地内,杨之尚怎敢轻举妄动?婉宁对此洞若观火,杨之尚对傅益桓的敬畏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选择她外出时来访。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情略微放松。 “杨公子今日特来访,究竟所为何事?” 婉宁语调平静,脸上无波无澜,坐至杨之尚对面,却无倒茶之礼,目光冷静,不卑不亢。 杨之尚未料到婉宁如此沉着,遂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而后道:“既然婉宁姑娘已听闻那位小姐之事,我便直言不讳了。” 婉宁微微颔首,静候杨之尚接下来的话语。 “国公府那位小姐,名为赵馨悦,曾是傅益桓心仪对象,乃京城中有名的大家闺秀,深受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宠爱。” 杨之尚言及此,面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得意,似是在观察婉宁的反应。 然而,婉宁依旧平静地凝视着他,表情中带着一种超乎预料的安宁,声音温柔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这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侍妾,这位小姐不论姓甚名谁,出身如何显赫,在我眼中与杨公子无异,皆是外人。” “因为我属于二公子,外界纷扰,与我无关,我只需对他一人忠心即可。” 说话间,婉宁捕捉到杨之尚嘴角微妙的下沉,心中莫名涌上一抹释然。 “况且,”婉宁语气中带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锋利:“那位小姐似乎已为人妇。” 此言一出,杨之尚面色骤变,愤怒在他的眼中凝聚,咬牙切齿道:“区区数日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见长。”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室内一片静谧。 婉宁沉默片晌,抬头望向杨之尚,低声道:“恕我愚钝,杨公子今日来访,目的何在?” 杨之尚原指望借赵馨悦的身份让婉宁感到自惭形秽,岂料她非但没有示弱,反而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冷静与无所畏惧。 “已婚?” 杨之尚冷冽的目光直射婉宁:“那又如何?作为国公府千金,即便再婚亦非难事,更何况,傅益桓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她一人。” 婉宁心头一紧,指尖不由自主地嵌入掌心,一阵痛楚在胸口蔓延开来。她强忍着,抬头对上杨之尚的目光,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从容:“那也是二公子的私事,我一个侍妾,杨公子何须与我详述?” 婉宁对杨之尚的意图一时难以揣摩,不解他为何要与自己谈论这些。 即使傅益桓真有心迎娶那位已婚的国公府小姐,那与她又有何相干?难道她能左右傅益桓的选择? 想到此处,婉宁觉得有些可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讽刺。 望着杨之尚的脸色,她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安宁感。 察觉到他似乎无法左右自己的情绪,内心的不安渐渐消散。 至于赵馨悦,婉宁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你!” 杨之尚憋了半天,只挤出这一个字,看向婉宁的眼神愈发不善:“我今日来,就是要问你……”。 说着,杨之尚轻轻咳了一声,仿佛是在整理思绪,才继续缓缓道:“赵姐姐的性情温婉贤淑,若是你能伸出援手,助她一臂之力,让她顺利成为傅益桓的妻子,那么将来,她定会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你作为傅益桓侧室的身份,共享荣华。” 婉宁刹那间怔住,眼底闪过一抹惊愕,细腻的眉宇轻轻蹙起,“杨公子,言语间还需谨慎,莫让闲言碎语损了您的形象。” 杨之尚误解了婉宁的反应,误以为这只是她故作姿态,于是话锋一转,不假思索地道:“试想,倘若傅益桓的正妻是裴雨蝶这般狠辣的角色,你认为他还能够如往常般庇护于你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识抬举 “诚然,我虽不愿承认,但在傅益桓心中的你确实拥有非比寻常的地位,故此,我才亲自前来……” 杨之尚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理所应当,仿佛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合乎情理。 婉宁忽然间轻启朱唇,一抹淡笑如春风拂面,她目光清澈,直视杨之尚道:“原来杨公子先是客套,后是暗含警告啊。” 杨之尚的言辞被截断,脸色瞬时变得阴郁,一种不悦的情绪悄然弥漫。 未待他再度开口,婉宁已抢先一步说道:“杨公子请回吧,此处乃二公子的地界,您久留恐有不便,毕竟这店铺的掌柜是二公子的人。” “婉宁,你可知赵家在京都的根基何其深厚,绝非你一个区区侍女所能揣度。” 杨之尚心有不甘地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对婉宁言道:“及早认清你在傅益桓心中的特殊,乘机为自己谋求些利益,未尝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炬,审视着婉宁,继续说道:“然而,仅仅依赖宠爱而妄自尊大,只会招致不幸,况且,傅益桓的心中早已有了赵姐姐的身影,此刻寻找你,也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些许误会。” 婉宁面容平静,内心的波澜并未显露分毫。 “婉宁。” 杨之尚望见她那淡漠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阵烦躁,临行前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且等着,赵姐姐即将来到京城,到时候……” 婉宁静静地站立,神色中透露出几分迷茫与无助。 杨之尚捕捉到这一幕,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弧度,“原来,你并非表面上那般处变不惊嘛?” 他转身欲去,却又依恋不舍地靠在门框上,目光依旧锁定婉宁,“傅益桓这几日不会归来,我回京也还需时日,若有朝一日你想通了,记得来找我。” “赵姐姐出身高贵,家风清白,性格又是那般柔顺,她若成了正妻,对你而言岂不是一件幸事?” 杨之尚意犹未尽,又添了一句,“你可别不识抬举。” 望着杨之尚逐渐远去的背影,婉宁的眼眸中不禁涌动着几丝难以名状的哀愁,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傅益桓终有一日会迎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杨之尚此举,或许正是因为看出了自己在傅益桓心中的不同,担忧自己会给赵馨悦带来麻烦,故而前来施压。 婉宁冷笑一声,不经意间,手掩面庞,内心翻腾不已,眼前的景象在她的目光中变得模糊不清。 杨之尚离去之际,跟在其后的侍女得意地瞥了婉宁一眼,那目光中竟蕴含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怜悯。 婉宁垂首,目光落在手背上未愈的伤痕,记忆中裴雨蝶嚣张跋扈的形象再次浮现。 杨之尚所言不虚,婉宁悲凉地认识到,若她决意留在傅益桓的身边,未来生活的幸福与否,将完全受制于那位正妻的性格。 若是一位温婉善良的主母,她也许尚能守住自己的小小世界,平静度日;但若主母如裴雨蝶一般傲慢专横,她的未来,恐怕将永无宁日。 逃离的念想在心中蠢蠢欲动,婉宁的心情乱作一团,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才恍然惊醒,发现自己不自觉间已经将嘴唇咬破,痛楚悄然漫延。 “婉宁姑娘。” 门外,掌柜的敲门声响起,他毕恭毕敬地说道:“方才有一位自称是主子好友的张大人,说有物事需转交给你,小的现在可以进来吗?” “请进。” 门扉开启,掌柜将一只精致的信封置于桌面上,向婉宁解释道:“这是主子给您的,杨公子交代,您可回家后再慢慢开启。” 交代完毕,掌柜退至门边,又关切地补充道:“婉宁姑娘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小的。” 婉宁微微抬头,轻声道谢:“多谢。” 掌柜退出房间后,婉宁才迟疑地拾起那封信,回忆起杨之尚先前的言辞,直觉告诉她,信中的内容恐怕不甚乐观。 更何况,这是出自傅益桓之手? 杨之尚真是胆大妄为,料定她不敢直接对傅益桓表达不满,便有恃无恐地做出这种行径,简直是利用权势欺人太甚。 婉宁手指紧握信封,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心中的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 与此同时,茶馆楼下,刚刚获释的沈平贵见到女儿随一位华服男子步入茶楼,心中升起一丝喜悦。 但想到傅益桓上次给予的教训,他咬紧牙关,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筹谋一番。 他眼神闪烁,计上心头,随即转身,沿原路返回。 京城城的衙门巍峨庄严,大门紧闭。 沈平贵身着破旧衣物,趋步至一名衙役面前,谄媚地开口:“这位大哥,小的……” “打住打住!” 身穿灰色官服的衙役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跑来这里蹭吃蹭喝?” 衙役细细打量着沈平贵,眉宇间皱褶愈加深重,“你不是刚被放出来的那个家伙吗?” “哟,大人真是好眼力!” 婉宁的父亲沈平贵堆满笑容,试图谄媚逢迎。 未及他多言,那衙役手中的棍棒猛地一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别白费力气了,这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可……可小的实在是走投无路,平日里谨小慎微,安分守己,从不招惹是非,不知怎的就莫名得罪了权贵,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指点迷津。您说说,那位传说中的傅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咱们京城城里赫赫有名的谢家,家主不是远赴外地为官多年未归吗?怎么这城里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位新的傅大人,权势滔天,连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曾经那些围着他推杯换盏的所谓朋友,一旦察觉他囊中羞涩,便一个个消失得无影无踪,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回想起上次偶遇婉宁那丫头,她身上穿戴已非往昔可比,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显然已非池中之物。 若这新来的傅大人真是手握重权,那借着婉宁这层关系,自己何愁不能鸡犬升天,过上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 沈平贵整日游手好闲,虽无正经营生,但心思活络,主意甚多。 第三百四十七章 麻雀变凤凰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先去衙门外围探探风声,毕竟那里是消息汇集之地,或许能打听到一二。 衙门里的人终日与各类讯息打交道,对城中大小事自是了如指掌,多知道几分也是常理。 正当他心中盘算之际,一名身着灰色衣衫的衙役不耐烦地呵斥起来:“你若真把那位谢大官人得罪了,就是逃到京城去磕头求饶,也是白费功夫!” 说罢,手中的棍棒不客气地在他脚边敲了敲,示以警告。 沈平贵身子一凛,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谁说没用!京城那个龙蛇混杂的地方,随便一个拐角就可能撞上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更别说那些皇亲国戚了。” 灰衣衙役嗤之以鼻,上下打量着沈平贵那副落魄模样,满脸不屑:“你懂什么!那位傅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哪是你我能揣测的?” 灰衣衙役越说越起劲,正欲卖弄几句从衙门里听来的秘辛给这乡巴佬听听,却没料到沈平贵听完竟放声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脸颊上的肉都因笑容而挤作一团。 “疯了!简直不可理喻!” 衙役怒喝一声,手中的棍子毫不留情地朝沈平贵的小腿抽去,催促道:“滚!别在这里碍眼,惊扰了过往的贵人!” 发迹了!自己真的要发迹了! 婉宁那丫头,居然真的麻雀变凤凰,飞上了高枝! 身为她的父亲,难道我不该马上就能享尽荣华富贵吗? 在确信傅益桓不同凡响的地位后,沈平贵一扫先前的卑微之态,挺胸收腹,对着那衙役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我女儿如今是傅大人的红颜知己,我自然是那傅大人的半个岳父大人了!” 满心期待着灰衣衙役的巴结奉承,沈平贵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孰料等待他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呸!就凭你这副尊容,你女儿能美到哪里去?如果你是傅大人的岳父,那我岂不成了他祖宗了?” 提及长相,沈平贵的眼神闪过一丝黯然。 他紧咬牙关,眼角余光瞥了瞥衙役手中的棍棒,深知硬拼无益,只好悻悻然转身离开,临行前还不忘狠狠抛下一句威胁:“你给我等着瞧!” 身影迅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尽头。 回家的路上,沈平贵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绚烂而持久,脚下的步伐轻快无比,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得意。 抵达家门前,他几乎是带着一股豪迈的气势,一脚踹开那扇略显斑驳的院门,木门嘎吱作响,在黄昏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隔壁的张大娘,刚与温婉可人的归夷告别,一转身便看见了沈平贵那熟悉而又让她厌恶的身影,脸色瞬间由温和转为阴霾,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与不悦。 仿佛是预见到了什么不祥,连忙上前,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警告:“你怎么回来了!” 沈平贵何曾将张大娘放在眼中,此时的他眼高于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鄙夷,轻轻扫过张大娘的面庞,嘴角挂着一抹嘲讽:“当然是回来过好日子的!” 那语气之中的自负与不屑,如同锋利的匕首,轻易地割裂了空气中微妙的平衡。 张大娘从沈平贵那傲慢的表情中读出了他的算计与自私,心中不由一阵沉重,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沈平贵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所有的不祥预感。 “婉宁那丫头,真是傻人有傻福,竟然能高攀权贵,我说呢,当年留下她没卖,还真是做对了决定。若不是我留她一命,她哪有今日这飞上枝头的风光?” 沈平贵的言语间尽是洋洋自得,却不知已深深刺痛了旁人的心。 张大娘听得浑身颤抖,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颤抖着指责:“你这不知廉耻的家伙,竟还妄想去找沈丫头的麻烦?” “怎么不敢?” 沈平贵的挑衅犹如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张大娘,但考虑到大局,她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声音中带有一丝无奈的警告:“找什么找?听说前几日那位傅大人患上了可能传染的疾病,你现在若是靠近,万一不幸被感染,岂不是又要拖累整条街的邻里?” 言罢,张大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什么!” 沈平贵的话如同一枚炸弹,在场的邻居们闻言纷纷坐立不安,他们走出自家门廊,手指齐刷刷指向沈平贵,言语之间充满了责备与愤怒,使得沈平贵的脸色苍白如纸,口中只能勉强吐出几句无力的辩解:“你们这是嫉妒我沈平贵的好运!” “嫉妒又如何?” 面对周围人群的指责,沈平贵狠狠瞪了一圈,眼神中带着不甘与倔强,“那就再过半个月!婉宁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说到最后,他的话语突然一顿,似是有鲠在喉,心思千回百转,最后重重地一摔门,将所有不满与不安都关在了门外。 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婉宁并非他的亲骨肉,这份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他心中,让他颇为烦躁。 时光追溯,婉宁其实是他与已故妻子在京郊山脚下一段意外的缘分。 当时,妻子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两人便萌生了领养孩子的念头,希望借此能带来些许好运。 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于一片林间小道发现了虚弱至极、几乎命悬一线的婉宁,她怀中紧紧抱着一块古朴的玉佩,那情景让沈平贵心中生疑,害怕这孩子是个招惹是非的源头。 但转瞬之间,他又想,能狠心将一个孩子遗弃在这种荒凉之地的人,显然并不希望她活下去。 况且,领养也需要花费银两,捡了婉宁至少省下了这笔费用。 于是,婉宁就这样被带回了京城,成为了家中的一员。 正当沈平贵沉浸在回忆中时,一个念头闪过,他匆匆起身寻找那个藏有秘密的小木盒,却悲哀地发现,由于自己长期在外,家中早已被那些无孔不入的小贼洗劫一空,只剩下一张破旧不堪的被褥,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第三百四十八章 泥潭 算了,那块玉佩也不是轻易能出手的东西。 既然婉宁如今有了好的归宿,自己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会拮据到哪里去。 沈平贵心中重新盘算,决定等到半个月之后,再登门拜访婉宁,至于结果如何,就留给命运吧。 …… 另一边,婉宁踏着夜色回到了府邸,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已隐入地平线之下。 在漫长的等待后,归夷终于归来。 婉宁坐在烛光摇曳的桌旁,手里拿着剪刀轻轻裁着布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轻拍桌面,示意归夷过来看:“看看这个是否合你心意,这几日空闲,我特意绣了这块手帕给你。” 归夷一时之间愣住了,随即满眼的不可置信与喜悦交织,目光落在婉宁的脸上,带着一丝迟疑问道:“这是沈姐姐特意为我做的吗?” 婉宁微微一笑,点头应许。 归夷紧紧握住那方手帕,只见帕面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细腻精致,她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深切感受到婉宁的深情厚意。 提及沈平贵的事情,归夷的心情就仿佛被一块重石压着,沉甸甸的。 她望着婉宁那温柔的脸庞,话语几次哽咽在喉,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谢谢沈姐姐,我今天去看望了张大娘,她精神很好,还让我告诉你不必担心,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安逸。” 这句话虽出自真心,但未免还是有些言不由衷。 归夷心中明白,关于沈平贵的一切,只要瞒着婉宁,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她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礼物我也代为转交了,她非常喜欢,只是害羞,没多说什么,我简单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怕打扰到她休息。” 婉宁满心感激,目光温柔地望着归夷:“真的很感谢你。” 归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神色间难掩几分勉强,她担心自己的情绪波动会被婉宁察觉,连忙找了个借口:“沈姐姐你先休息,我去换身衣裳,今天走的路有点多,身子有些不舒服。” 言毕,她匆匆转身,留给婉宁一个背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既为隐瞒实情感到内疚,又为能够守护婉宁的平静生活感到一丝安慰。 婉宁轻轻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目送着归夷轻盈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她这才缓缓抽出怀中的信封,仿佛那是沉甸甸的秘密,承载着未知与变数。 站起身时,她的动作显得格外谨慎,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她走近房门,手指轻轻搭上门把,动作细腻而温柔地将门缓缓合上,只听得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将屋内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沿着信封边缘,婉宁的手指细致地摸索着,仿佛在测量每一次呼吸的长度,最终,信封在她手下无声地裂开一条细缝,就像是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小门被悄然推开。 信封里,静静躺着一张纸与一个更小的信封,这份突如其来的配置让婉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狐疑与不解。 她先是拿起那张薄薄的信纸,纸上寥寥数行字,却如重锤一般击打着她的心房,每个字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棋子,步步为营。 “若婉宁姑娘愿伸出援手,信封中的便是我们的诚意。而且,我看婉宁姑娘亦不愿终日惶恐度日,若您想离开,我们亦会助您一臂之力。”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一种诱惑,一种许诺,更是一种威胁。 读罢,婉宁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眼神里多了几分深邃与沉重。 手中的信纸被她无意识地紧握,指关节因力量的积聚而微微发白,信纸发出轻微却急促的摩擦声,似乎在提醒她从这突如其来的震颤中回过神来。 “离开?”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平静已久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婉宁愣住了,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是自己看错了么? 随后,心跳如鼓,那份隐藏已久的渴望与激动再也无法掩饰,如果真的能够离开,那么她的人生轨迹将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紧接着,理智如冷水般浇灭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热切。 不成,婉宁暗暗告诫自己,即便是离开,也不能依靠郑之尚,那个人的心思太过深沉,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傅益桓对她有救命之恩,婉宁的骨子里还残留着那份坚韧与忠诚,绝不可能背弃恩人,更不用说帮助外人对付他。 至于傅益桓的私事,那些爱恨情仇,皆非她所能置喙。 郑之尚的这封信,无疑透露出他别有用心的一面。 帮助他,无疑是对傅益桓的背叛;而那更小信封中隐秘之物,以及那“离开”的提议,无疑是引诱她踏入另一个泥潭。 婉宁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此刻的处境。 她在心中暗自揣测,于郑之尚这类人眼中,自己究竟是何等存在?是能够轻易背叛,只求利益的棋子,还是天真无知、易于操控的傀儡? 审视着手中的信件,婉宁蓦然醒悟,对于郑之尚等人来说,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下人,因此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利用与算计。 正当她的思绪漫游之际,门外传来了归夷担忧的声音,打断了婉宁的沉思。 她迅速收拾好桌面上的信件,快步走向门边,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淡然与从容。 婉宁用一个巧妙的谎言掩盖了内心的波澜,她的话语虽轻描淡写,却让归夷放心不少。 这一刻,她的思绪开始悄悄盘旋,思考着未来的每一步,时间仿佛成了她最宝贵的盟友。 而随着对话的深入,提及傅益桓,婉宁心中那份微妙的情感再次被触动,她不禁暗自思量,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如何在这复杂的环境中寻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安宁。 夏日的热浪似乎也未能阻挡住她心中的寒意与期盼,一切都在默默等待着某个转折点的到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决断 归夷在不经意间听闻了那件物品是婉宁母亲留下的遗物,心头的好奇瞬时化作了细腻的关怀,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歉意的光芒,生怕自己的无心之语触及到婉宁心中的隐痛。 于是,她急忙调整了话题,试图用一种轻松愉快的语调问道:“沈姐姐,近来有没有兴趣外出散散心?” 言毕,她不自觉地回首望向窗外,那烈日如火,烤得空气都似在颤抖,顿时自嘲地觉察到自己的转换话题之举太过生硬,一抹略显尴尬的微笑悄然爬上嘴角。 婉宁捕捉到了归夷微妙的情绪变化,嘴角勾勒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春日和风,轻拂过人的心田,温暖而包容。 “今日便算了,若是你觉得室内憋闷,不如我们提前用膳,饭后去府中的花园漫步如何?” 她的声音温婉,满含着体贴。 归夷听闻能够外出游赏,眼中立刻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仿佛笼中鸟重获自由,“整天闷在屋子里,我真怕沈姐姐你会闷出病来呢。” 她的笑容清澈而明媚,如同初夏雨后的阳光,直照进婉宁的心底,暖意融融。 婉宁不自觉地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归夷的头顶,那份亲昵中饱含着姐姐对妹妹的疼爱与呵护。 待归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婉宁这才悄悄开启了那个承载着记忆的小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玉佩,仔细端详。 上一次因时间紧迫,她只是匆匆一瞥,未曾细看。 此刻才发现,除了那两行已稍显模糊的字迹之外,玉佩的一侧竟还雕刻着精细的花纹,而花纹深处,仿佛隐匿着一个“赵”字,模模糊糊,若隐若现。 婉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眉头微蹙,沉思良久,最终还是神色复杂地将玉佩重新放入盒中。 那究竟是不是“赵”字? 她内心充满了疑惑,再度取出细细审视,却发现那字迹已模糊不清,既像“赵”,又似“宗”。 她暗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查清这玉佩的来历及其旧主。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婉宁急忙将玉佩藏好,脸上的愁绪也随之一扫而空。 夕阳如血,天边渐渐染上了夜的寂静,婉宁加快了手头的动作,对门外候着的归夷说道:“你先去接薇薇,我们花园相见。” 面对婉宁的催促,归夷略显迟疑,但见到对方挥手示意,便狠下心来应道:“好!” 她知道府内皆是二公子的心腹,对婉宁也是敬畏有加,料想不会有人胡作非为,这才安心离去。 婉宁目送归夷的背影逐渐远去,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迅速将一封私密信件藏匿妥当,而后飞快地更衣准备。 数日来,归夷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她左右,使得婉宁始终寻不到机会归还杨之尚的那封信。 直至房门合拢,她才恍然醒悟,为何杨之尚要选择通过店家传递信件,这样的安排使她无法当面拒绝,而信物一旦随身携带,若欲拒绝,则还需另寻时机送还。 这段时间里,她若稍有松懈,便会落入对方的精心布局之中。 好在杨之尚暂居于傅府,并且正巧也要前往花园。 婉宁经过多日的筹划,才想到了借故让归夷暂时离开的方法。 她咬紧牙关,强压下内心的不满,缓缓敲响了杨之尚的院门,心中五味杂陈。 “你是否已有了决断?” 门扉开启,婉宁却惊异地发现,站在面前的并非杨之尚的仆从。 一时间错愕,旋即恢复镇定,将信递出,语气中带着几份客套与疏离:“杨公子多虑了,我怎敢做出对不住二公子之事。” 杨之尚的面容立时阴郁下来,未及反应,却被婉宁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惊,那些本已备好的话语,瞬间遗忘在了喉咙。 他并未接过信件,而是蹙眉凝视着婉宁,沉声问道:“这么说,你并未开封查看过?” 不待婉宁回应,杨之尚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婉宁姑娘,你还是看看为好,信中的内容定会令你欢喜。” 婉宁不为所动,坚定地回应:“正因为我知道那会使我心动,所以我更不能拆开这信封。” 言罢,她径直将信推入杨之尚手中,转身欲疾步离开。 然而,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婉宁猛然回身,只见杨之尚面色愠怒地追至近前。 “杨公子。” 婉宁驻足,冷眸相对,“傅府人来人往,若被人瞧见我俩拉扯不清,怕是你在二公子那里也不好交代。” 杨之尚被婉宁话语中的警告震慑,面色愈显难堪,最终只能愤恨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婉宁没有再理会,转身继续她的步伐。 前往花园的路上,婉宁的心情难得地舒缓了些许,但杨之尚先前的威胁仍旧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心头,忧虑不自觉地爬上了眉梢。 此人实在棘手,初遇时还以为他只是一个轻浮的富家子弟,竟然斗胆向傅益桓讨要人,如今看来,其心机比预想的更为卑劣,既然甜言蜜语不起作用,竟直接使用言语威胁。 不过,只要他还忌惮傅益桓一日,而她身为傅益桓的女人,杨之尚便不敢真正对她有所行动。 想到这一层,婉宁心中略微宽慰,抬首之际,便望见前方的归夷正朝她挥手,一脸期待。 她收敛起面上的忧愁,迎上前去,心中泛起喜悦。 眼前的二人,一个是纯真活泼的沈薇薇,一个是对她关怀备至的归夷,让她感到格外温馨。“姐姐!” 沈薇薇的嗓音已完全恢复,再无往日的沙哑,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特有的清脆与纯净。 婉宁听闻,笑颜如花,柔声询问:“这些日子的功课进展如何?” “尽管姜师傅不在,但我已将他先前教授的文章全部背诵下来,药材也整理完毕,只待他归来。” 沈薇薇自豪地答道。 “真是个乖孩子。” 归夷在一旁附和,满眼赞赏:“难怪是沈姐姐的弟弟,聪明又懂事,跟你一个模样。” 姜承宣目光如炬,没有直接回答杨之尚的问题,而是用更为严肃的语气再次强调道:“我说过,婉宁是我的人,你别动什么心思。既然小汐原本是你的,现在我要把她留在身边照顾,希望你别有什么意见。” 第三百五十章 巧合 杨之尚神色一僵,随即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姜兄言重了,小汐本就是给谢兄准备的,如今物归其主,理所应当。只是没想到,她与婉宁姑娘如此投缘,看来我的安排倒也不错。” 姜承宣没有理会他的自圆其说,而是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满意杨之尚的态度,沉声道:“杨之尚,记住我的话,别再有下一次。” 说完,便示意身旁的护卫靠近。 婉宁站在一旁,感受到了姜承宣对自己的维护,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她感激地望了姜承宣一眼,轻声说道:“谢谢姜承宣大哥,我会好好照顾小汐的。” 这时,小汐似乎有些被忽略,她轻扯了婉宁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我……我也想学点东西。” 婉宁低头看了看小汐,眼里流露出一丝温和,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当然可以,小汐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书坊,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籍或课程。” 小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连忙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沈姐姐。” 就这样,在一场微妙的氛围调整后,婉宁、姜承宣与小汐三人一起踏上了前往书坊的路。 路上,他们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却不知这一路将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故事。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婉宁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表面的平静,直抵人心的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婉宁的心不禁沉了一沉,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过的池塘,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显出几分慌乱,双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轻轻按住了正欲张口的归夷的手。 她的心里明白,自己受的欺负,如果是外人道出与姜承宣自己发现,其背后的意味截然不同。 杨之尚的嚣张跋扈,无非是看准了自己地位低微,但她心底却暗自思量,他在姜承宣的注视下,还敢如此放肆吗? “办事?” 姜承宣的声音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温度地反问,他的步履稳健,走到众人中央,眼神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我去哪里,又怎么会与你扯上关系?” 杨之尚察觉到了姜承宣语气中的不悦,连忙接口,企图尽快摆脱这尴尬的局面:“哦,那我正好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姜兄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姜承宣起初并未放在心上杨之尚那些客套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婉宁身上,仔细审视,确认她身上没有丝毫伤痕,这才在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打断了杨之尚的退场之意:“离开?为何我一出现,你就急于脱身,莫不是认为我管不到这里吗?” 姜承宣的目光定定地锁在杨之尚脸上,虽然神情淡然,但嘴角挂着不易觉察的嘲讽,使得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 杨之尚心中一惊,犹如被人窥破了心思,难道他,他刚才真的听到了自己怂恿小汐为难婉宁的那一幕? 一时间,整个空间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重,四周只剩下夏夜蝉鸣的长歌,最后一抹夕阳也似乎在悄悄隐退。 婉宁站在那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掩盖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脸庞上投下了深深的暗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杨之尚被姜承宣这番举动弄得下不来台,碍于姜承宣的身份又不敢发作,只能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怎么可能呢?姜兄你也知道,我最近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与婉宁姑娘相遇,纯粹是巧合罢了。” 说罢,杨之尚侧目向婉宁望去,似乎想要寻求一丝认同:“是吧,婉宁姑娘,今日的确是个意外的相逢。” 婉宁内心嗤笑,哪有什么巧合,杨之尚的行为明显是别有用心。 “嗯,那你请便吧。” 她的回答简洁而冷漠。 姜承宣开口,他看着杨之尚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烦躁。 临走前,他不忘对杨之尚发出警告:“傅益桓的脾气,你应该有所耳闻。若是真把他惹恼了,即使是成国公恐怕也护不住你。” 婉宁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杨之尚远去的背影,心底满是疲惫。 她反复思量,自己未曾有过半分差池,为何这些人的攻击却像野兽嗅到猎物般一拥而上?如果自己继续留在傅益桓的身边,这样的遭遇是否会成为常态?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姜承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关怀:“你没事吧?” 婉宁猛然回过神,只见姜承宣满眼歉意地望着自己,口中叹息:“这家伙!我在京城时就没见过他几面,到了京城,见他总伴在傅益桓左右,还以为他至少是个人精,没想到竟是这副德行……” 姜承宣摇了摇头,叹息道:“他不过是依仗着成国公的名声在外虚张声势罢了,你不必过于担忧。如果日后他再不懂分寸来骚扰你,直接告诉我,或者告知傅益桓也可。” 婉宁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其实,她内心所真正在乎的,并非眼前的困扰,而是那位远在京城的赵小姐,那个名字如同一道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着她的心。 归夷看出姜承宣似有话要与婉宁私下交谈,便识趣地拉着沈薇薇离开,留给他们二人足够的空间。 姜承宣心中微怔,暗暗思考着如何才能安抚婉宁此刻的不安。 “那个……姜公子,奴婢斗胆,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婉宁的声音虽小,却如同秋日落叶般轻柔,而她眼神中的沉重却让姜承宣不自觉地锁紧了眉心,心中的一切杂念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二公子心中,可有中意的佳人吗?” 婉宁自知此刻的自己显得有些可笑,一个小小的侍女,竟然敢于对高高在上的傅益桓怀揣真心。 她甚至不敢直接问出口,是否傅益桓心上人正身处京城。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地向姜承宣询问,试图了解傅益桓是否心中已有归属。 在她的心底,仍旧保留着一份奢侈的期待,幻想着自己能够得到傅益桓的真爱,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心上人 更让她心生疑虑的是,傅益桓对待自己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否仅仅因为自己与那位已婚的赵小姐有几分相似的容颜? 倘若那位赵小姐真的有一天来到京城,她婉宁又该何去何从?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细微却坚定的期待,凝视着姜承宣,那光芒让姜承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京师里,傅益桓的心上人? 姜承宣一时之间未能理解婉宁所指,愣了片刻,重复着那个词:“心上人?” 他皱起眉头,误读了婉宁眼神中的焦虑,以为她是害怕傅益桓婚后会冷落自己。 姜承宣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婉宁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但若傅益桓真要成家,必定会选择与之匹配的家族。” 言毕,他心中也暗自思忖,这份匹配,是否就意味着婉宁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尽管傅益桓对婉宁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倾慕之情,这份情感深厚而纯粹,却也未曾达到让他摒弃娶妻成家的地步。 至于外界传言的心上人之事,就算姜承宣思维敏捷、善于联想,也无法料想到婉宁私下里竟会对傅益桓与赵馨悦的关系如此好奇并暗自探寻。 要知道,姜承宣曾几何时,因为言语间不慎提及赵馨悦的名字,在傅益桓面前提及了数次,却在察觉到傅益桓对此人并无特别之意后,便不再将这桩小事放在心头。 即便是婉宁亲自询问,姜承宣的思绪也没有跳跃至如此深远的层面,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对自己的苛责。 为此,他略带歉意地补充道:“其实,那些出身名门的小姐们多半性格温柔贤淑,婉宁姑娘无需过于忧虑未来,一切自会有安排。” 婉宁察觉到姜承宣并未正面回应自己的疑惑,心头不由得涌上一丝凉意,轻轻答谢道:“多谢姜公子指点,奴婢铭记于心。” 空气似乎在此刻凝固,两人之间的气氛沉寂而微妙。 片刻之后,姜承宣似乎想打破这份沉默,略微迟疑,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再过几日,有一场赏花盛宴,婉宁姑娘是否有意一同前往,放松心情?” 然而,婉宁未加思索便以温柔而又坚定的语气回绝了他,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那就先行告退了,再次感谢姜公子今日为奴婢解围。” 面对婉宁的离去,姜承宣一时间语塞,只能点头目送,直至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而内心深处,他不禁暗暗思量:傅益桓,你可否意识到婉宁对未来暗藏的那份不安与惶恐? 他的眉头紧锁,内心的矛盾挣扎愈演愈烈,究竟是否应该提笔告知傅益桓这一切?此时此刻,杨之尚的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废物!” 杨之尚愤怒至极,用力的一巴掌甩在跪倒在地的小汐脸上,他的面容铁青,声音中满是怒意:“区区一个贴身侍女都管不好吗?” 小汐瑟缩在地,全身颤抖不已,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的杨之尚,此刻的转变令她恐惧又不解。 她强忍疼痛,勉强抬头,迎上的是杨之尚眼中交织的不满与嫌恶,那沉重的目光仿佛一座大山,直压得她喘不过气。 刹那间,小汐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生怕杨之尚会将自己遗弃。 她急忙辩解:“是奴婢的错,请主人息怒!奴婢明日定会主动接近婉宁姑娘,誓让婉宁姑娘接纳奴婢!” 杨之尚发出一声冷笑,目光在小汐那与婉宁有几分神似的脸庞上流连,怒火稍有平息。 “记得,明日就去找婉宁,告诉她你已归我所有,若她不愿收留你……” 杨之尚话音未落,小汐紧张地抬眼望向他,只见到高高在上的杨之尚,眼神冷漠如冰,不带丝毫温度,犹如审视一件物品般审视着她,其中还隐藏着一丝杀意。 感受到小汐的目光,杨之尚冷笑更甚,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狠厉:“在我这里,不留无用之物。你若无法留在婉宁身边,就别想着再回到这里了。” 小汐清楚,杨之尚口中的“别回来”绝非放生之意,一旦失宠于婉宁,等待她的只有冰冷的死亡。 她倒吸一口冷气,恐惧如寒潮般涌遍全身,颤声回应:“是……” “下去吧。” 随着杨之尚挥手示意,小汐踉跄着退出房间。 转身之际,杨之尚问身旁的小厮:“京城那边有何动静?” 小厮连忙跪下回禀:“公子,成国公的世子似乎有意来京城一趟,赵小姐的和离事宜已经尘埃落定,计划请求世子带她同来,对外则宣称是为了散心。” 闻言,杨之尚心中暗自得意。 姐姐真是幸运连连,原本张家与成国公府仅有微弱的交集,怎料成国公正室千金不幸早夭,恰好姐姐与那位小姐同日降生,老夫人便将其接入国公府抚养,并赐予赵姓。 初时,国公夫人对姐姐态度冷漠,直到姐姐因“馨悦”之名唤起了对往事的追忆,态度才逐渐转暖。 而他也因姐姐的关系受益匪浅,故在收到姐姐钟情于傅益桓的消息时,自是全力以赴为她排除万难。 “他们有说何时抵京城吗?” 杨之尚心中挂念着回京复命之事,生怕错过与赵馨悦见面的机会。 “小姐没细说,只吩咐您注意傅大人身边的侍女,如有可能……” “怎么可能!” 杨之尚震惊道,“我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动傅益桓身边的人!” “这……” 杨之尚断然拒绝,“回去告诉姐姐,此事我做不到!与傅益桓为敌,我绝不敢想象。最多我能做的,就是让那侍女明白自己的身份。” “遵命。” 小厮应声,眼底闪过一抹讥讽,他心中暗忖,杨之尚既然无能为力,小姐自会另寻他人。 真是个废物,享受了小姐那么多恩惠,现在却连个侍女都摆不平。 小厮一边想着,一边研好墨,取出一封信递上:“这是老爷的来信。” 杨之尚接过来,匆匆浏览几行,面上浮现出几分喜色。 …… 傅益桓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住处,夜幕早已如墨汁般倾泻而下,天际最后一抹余晖也悄然退场。 第三百五十二章 缝制夏衣 空气里,湿润的凉风携着几缕不可名状的雨意,预示着一场不期而遇的夜雨即将降临。 他矗立于宅邸的门前,眼神复杂,眉头紧锁如同远山般沉重,心中似乎装满了难以言喻的思绪。 夜色虽深,却深不过他心中的那份挂念与忧虑——婉宁,那个总是让他心头泛起波澜的名字,此时此刻,她是否已经安然入睡? 一旁,宇轩敏锐地捕捉到了主子微妙的情绪变化,眼神中闪烁着洞察世情的光芒,轻声提议道:“少爷,或许您可以去婉宁姑娘那里稍作休息?我正巧也要去看看归夷,不妨顺道为您探探婉宁姑娘是否已经安寝。” 闻言,傅益桓的目光在空中游离片刻,最终还是落在宇轩的脸上,轻轻一点头,用一种近乎于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也好,我先回去更换衣物,以免打扰了她。” 他的身影随即缓缓消失在夜色的尽头,留下宇轩一人怔怔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自感慨,少爷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如这深邃的夜一般,难以捉摸。 敲门声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房门被归夷兴奋地拉开,她的小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未待宇轩开口,她便迫不及待地低声道:“哥,二公子回来了,他是不是想要见婉宁姑娘?” 她的急切中带着一丝天真,全然忘记了应有的寒暄。 宇轩故作生气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你这丫头,心里就只想着二公子和婉宁姑娘,我这做哥哥的倒像是透明的一样。” 他的笑容里夹杂着无奈与宠溺,随后话锋一转,“我这次出门还算顺利,不过,婉宁姑娘真的休息了吗?” 不等归夷回答,一旁传来了怯生生的声音:“归夷姐姐,这位是……” 那是一个新面孔的小丫鬟,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不安。 归夷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悦,挥手让那小丫鬟先退下,随口吩咐了几句,转而带着几分歉意地对宇轩说:“哥,这次出门辛苦了,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尽管言语间显得轻松,但她的眼神里却藏不住对于宇轩安危的关心。 宇轩苦笑,显然并不打算详述那些在外奔波的艰辛,只是再次追问婉宁姑娘的情况。 而就在这时,一个冷漠而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婉宁在哪里?” 两人惊愕地回头,正是傅益桓本人站在那里,眼中似乎带着些微的不耐与急迫。 宇轩与归夷相视一眼,皆是满脸惊讶,随即归夷忙不迭地回答:“少爷,婉宁姑娘还在房间,您直接进去找她即可。” 傅益桓简单颔首,未再多言,迈步向内室走去,兄妹俩则默契地留在门外,静默守护。 “归夷?” 屋内,婉宁被门外的动静吸引,轻声呼唤。 她的手指还缠绕着细腻的丝线,正专注于手中的裁剪工作,此时不禁抬头询问,“刚才是谁在敲门吗?你来看看,这次的裁剪效果如何?” 然而,空荡荡的房间内只余下她的声音回荡,无人应答。 婉宁这才意识到屋内的寂静,视线从手中的布料上移开,转向了半掩的门扉。 只见屏风后隐约显露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与归夷娇小的身形截然不同,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低呼:“二公子!” 话音未落,手中的针线由于惊吓而失控,针尖无情地刺入了手指,带来一阵刺痛。 婉宁本能地“嘶”了一声,脸色略显苍白。 傅益桓闻声快步上前,眉头紧皱,满眼都是担忧。 “让我看看。” 他的话语温柔而坚决,靠近后,发现婉宁呆滞地站在那里,眼中闪烁着一丝慌乱。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眉宇间透露出深切的关怀。 “你怎么如此粗心?” 他注视着她指尖那颗不起眼的血珠,语气中夹杂着责备与心疼。 婉宁未曾料到,傅益桓接下来的举动竟是将她的手指轻轻含入口中,温暖湿润的触感让她脸颊飞霞,心中小鹿乱撞,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硬是被她强咽了下去,一股莫名的情愫伴随着身体的温暖蔓延开来。 “二公子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意外。” 婉宁脸颊绯红,羞涩地抽回了手,眼神闪躲,不敢与他对视,“我常做这些手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她的话语虽然平静,但那份细微的颤抖却泄露了内心的波动。 指尖残留的温热似乎在提醒她刚刚的那一幕,傅益桓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温柔而专注。 “常常做这些?” 傅益桓似乎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听闻此言,语气中多了一份不解与疼惜,凝视着婉宁道,“这些事情,自有下人来完成。” 婉宁以往或许会因此局促不安,不知所措。 但此刻,她鼓足勇气,抬眸与他对视,眼神中闪烁着少女的羞涩与坚定:“可……可是,这是我一片心意,我想亲手为二公子缝制夏衣。” 傅益桓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觉心头暖流涌动。 他微微俯身,替她将散落的碎发轻轻拂至耳后,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婉宁愣在当地,耳畔传来的轻微触感如同电流划过,激起了她心底的层层涟漪。 当她再度抬头,眼中已是一片迷离,泪光盈盈。 “那便由你指挥,让下人们辅助完成吧。” 傅益桓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妥协,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婉宁手中的针,随后将她轻轻抱起,自己坐在了她的位置上,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肩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婉宁感受到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耳畔是他均匀而温暖的呼吸,腰间环绕着他坚实的手臂,那是一种不容分说的守护与拥抱,令她心湖荡漾。 “可……可是……” 她咬着下唇,试图表达内心的想法,“这不一样的,亲手一针一线缝制,二公子穿上时,会更贴身,更懂我的心意。”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却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拂过了傅益桓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傅益桓的低笑声在婉宁耳畔响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颤动,那是一种混合了笑意与情愫的复杂情感。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的妾室 “的确,你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我的每一寸。” 他的话语落下,手轻轻触碰上婉宁那平滑如玉的小腹,动作里蕴含着几分玩味与宠溺,“这么久未归,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真的该多吃点。” 他的语气里,藏着细腻的关怀与担忧。 雨丝在外细密地飘洒,窗棂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朦胧的水雾覆盖。 雨珠沿着屋檐一滴滴地滑落,偶尔与窗玻璃碰撞,发出清脆又略显沉闷的声响,为空间添了几分慵懒与寂寥的氛围。 婉宁的呼吸逐渐急促,身体因紧张而微微发软,却在傅益桓坚实的怀抱中找到了依靠。 他这一句话,无意间打开了一个私人而又微妙的话题,让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 当她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景象时,发现自己已被傅益桓轻松地横抱在怀,他眼神深邃,仿佛藏匿着万般柔情与坚定,脸庞上挂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温柔笑容,让她几乎沉醉。 在这样的眼神交缠中,婉宁下意识地环抱住傅益桓的脖颈,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细声细语地说出了心中的思念:“二公子离开这些时日,奴婢每日每夜都在期盼您的归来,思念之情难以自抑。”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傅益桓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随即加速跳动,仿佛在为这份意外的甜蜜做出反应。 “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显得有些愕然,未曾料到婉宁竟会如此直白。 内心的某个角落,被一种温馨至极的感觉填满,令他胸口微微发涨,忍不住要求再次聆听。 随着他的步伐慢慢靠近床沿,他并未急于将婉宁放下,而是选择坐下,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静候她的再次确认,眼中闪烁着期待。 “奴婢……真的很想念二公子。” 婉宁的话音刚落,声音细微地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一丝慌乱。 傅益桓以指尖轻点她的耳垂作为回应,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几分,轻笑道:“这样的回答,我很喜欢。” 空气中,婉宁身上那股熟悉又掺杂着淡淡草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引得傅益桓神情一凝,关切地询问:“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吧?” 婉宁在这份温柔的包裹下,思维飘忽,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房间内流淌的温馨氛围,正是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描绘的情景,那么真切,那么动人。 “好多了,多亏二公子挂念。” 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傅益桓深深地凝视着她,突然从婉宁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她侧头望向他,双手撑在两边,目光中满是温柔与依赖。 他内心涌动的情感复杂难辨,只知渴望将这份深切的关爱透过目光传递给她,希望她眼中的那一抹柔软和因信任取代了畏惧的爱慕能成为永恒。 心弦一动,他温柔地提出:“你有什么喜欢的事物或者想去的地方吗?据说不久后有个赏花会,你有兴趣一同前往吗?” 此言一出,婉宁愣怔当场。 在她的认知里,作为后院的一名丫鬟,参与此类活动本是遥不可及。 傅益桓也从未与她谈及外界之事,这次的提议,无异于天方夜谭。 “怎么,想去还是不想?” 面对她的迟疑,傅益桓微笑着追问,手轻轻握紧,试图给予她鼓励。 她抿了抿唇,神情中透露出迷茫与不知所措,“可、可我是丫鬟……” “很快,一切就会不同。” 傅益桓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让婉宁心头猛地一震,她惊讶地转头,眼中的迷茫如同迷雾般弥漫。 见她无辜而困惑的样子,傅益桓不觉一笑,语气依旧温和却充满坚定:“待我带你回京城,那时你便是我的妾室。” 婉宁彻底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虽知晓傅益桓有提拔之意,却未料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原以为自己或许要等到正妻入门后才有晋升的可能。 然而,现实与设想的偏差,让婉宁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这……二公子,您无需如此费心。” “不好吗?” 傅益桓不欲见她犹豫,索性起身,将她轻放在床上,语气温和而坚持:“我承诺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所求,我必予你。” “无论是沈微宣的未来,还是其他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愿意赠予你。” 傅益桓贴近她,每一个字都仿佛带有承诺的重量。 之前的克制让他此刻的动作带上几分急切,他又在她耳边追问:“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婉宁轻轻咬住下唇,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即又迅速被自我否定。 她皱眉,对于自己刚刚那瞬间的自私想法感到一丝自责,随即轻声回答:“奴婢别无所求,只愿二公子偶尔回首,记得这里有个人一直在默默守候,勿将奴婢遗忘。” 婉宁的话语中带着一份沉重,令傅益桓心头微拧。“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伸出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只要你乖乖地在这里,我怎会舍得忘记你?” 这话如同誓言,温柔而坚定。 在一片模糊的意识边缘,婉宁只觉耳边的话语逐渐模糊,被一阵汹涌如潮的情感彻底淹没。 窗外,雨势加剧,宛如天地间最激烈的鼓点,与她内心翻腾的情绪遥相呼应。 她的眼皮沉重如铅,终于不堪重负,缓缓合拢,而在这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一缕温柔的低语“婉宁”,轻轻拂过心湖,留下层层细腻的涟漪。 傅益桓望着婉宁沉睡的容颜,一抹温暖的笑意不经意间爬上唇角。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披上一件淡雅的外衣,转身对门外静候的宇轩吩咐道:“请为我取些清水来。” “哎呀!马上来。” 宇轩机灵地回应,眼神迅速与身旁的归夷交换了一个微妙的信号。 归夷脸颊微红,连忙应声而去,小跑着提水归来,不料刚要迈进门槛,就被傅益桓轻柔却坚定的手势阻拦。 第三百五十四章 荷花宴 在归夷困惑的眼神里,他轻声说道:“让我来吧,这种小事不必劳烦你们。” 言语间的温柔让归夷惊讶得不知所措,她愣愣地将手中的温水与干净的毛巾递过去,只见傅益桓接过物品后,竟亲自关门,将自己和宇轩都留在了走廊外。 “这……” 宇轩一时半会儿无法适应傅益桓这般的亲力亲为,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脸愕然。 “嘶——” 宇轩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突如其来的震惊尽数吸入胸腔。 稍作平复,他忽然意识到此举背后深藏的意义,匆忙拽着归夷躲至远离房门的一隅,压低声音问道:“婉宁姑娘是不是还在考虑离开之事?” 主人这次显然动了真情!宇轩暗自思量,他几乎无法想象,若一向沉稳的傅益桓得知婉宁萌生去意,会是何种光景。 宇轩紧张地望向归夷,只见她同样叹了口气,轻声道:“还在努力说服她,但似乎有了一些转机。” 归夷顿了顿,眉头微蹙:“那位从前的表小姐确实让人心生畏惧,若是将来……” 话未说完,归夷连连吐了几声“呸呸呸”,试图驱散这不祥之言,转而向宇轩笑道:“不提这些,不吉利。” “哥,其实还有一件事。” 归夷在简述婉宁父亲的境况后,留意到宇轩紧锁的眉头,随即补充:“我已经让咱们的人暗中保护他了,毕竟沈姐姐的父亲,我怎能忍心……” 宇轩闻言沉吟片刻,回应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会设法处理,若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求助二公子。” 言毕,宇轩对妹妹投以深深的一瞥,似有无限忧虑:“再试试吧,总不能……” 归夷听闻,低下头,试图隐藏心中的波澜。 …… 晨光穿透窗棂,将婉宁从梦中唤醒,她穿上衣物,心中回味着昨晚的温馨,甜蜜与隐约的忧虑交织成复杂的情绪。 傅益桓待她如此之好,而她却还徘徊在留与去之间,这感觉既矛盾又苦涩。 稍作迟疑,她轻轻推开房门,发现归夷已守候在外,一见到自己,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沈姐姐,你醒了?二公子因急事,一大早就出去了。” “哦,对了。” 归夷话锋一转,嘴角含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指了指厨房方向,说道:“二公子说沈姐姐最近瘦了,特地吩咐厨房每日多备些滋补的食物。” 婉宁闻言,脸颊不禁泛起红晕,面对归夷眼中的狡黠,她略显尴尬,点头应允:“好的,我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脸上的红晕更甚,惹得一旁的归夷捂嘴轻笑。 早餐过后,归夷询问婉宁:“二公子让我问你,是否愿意参加裴府几天后的赏荷宴。” 婉宁显得有些迷惑,不明就里。 归夷赶紧解释:“裴家在京城颇有名望,沈姐姐,实不相瞒,他们这次宴会有意拉拢二公子,若你有兴趣,不妨前去看看。” “不必了。” 婉宁淡淡摇头,心底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叹息。 然而,归夷诚挚地劝说:“沈姐姐,你还是考虑一下吧,这样的聚会将来还会有很多,参加的都是显赫人物。他们邀请你,不过是想讨好二公子,不会有意外发生。” “而且,”归夷的眼神愈发认真,“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意味着你的身份得到了正式的认可,往后没人敢轻视你和微宣了。” 婉宁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 归夷见状不再强求,笑道:“沈姐姐,想去的时候尽管告诉我,宴会还有半个月,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婉宁点点头,心中的矛盾却有增无减。 她本能地抗拒那些繁复的社交场合,但又深知傅益桓的安排是希望她的地位得到广泛承认。 若拒之门外,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 与此同时,杨之尚这几日诸事不顺,见小厮走近,不由皱眉问道:“傅益桓回府了?” “回大人,”小厮恭恭敬敬地答,“傅大人昨日短暂回府,今晨又匆匆出门了。” 杨之尚眉头锁得更紧。 “大人,”小厮又接着报告,“京城裴家送来赏荷宴的请柬,今年的宴会。不知大人是否有意参与?” “荷花宴?” 杨之尚眉峰微蹙,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转而凝视着身旁恭敬站立的小厮,语调平缓却隐含威严,“是谁主办的如此盛会,竟有胆量在这城中喧闹一番?” “回禀大人,此宴由裴家的尊贵夫人亲自主持。” 小厮低头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裴家门第显赫,尚有几位未出阁的千金待字闺中,故今年的荷花宴较之以往更为隆重繁华,就连傅大人也收到了邀请。” 闻言,杨之尚伸手接过了小厮呈上的精致请柬,轻轻展开,目光在细腻的宣纸上流连,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那傅益桓,可有意前往?” 小厮脸上掠过一抹为难之色,稍加思索,方才开口道:“小人并不清楚傅大人的具体想法,但恰巧小人于婉宁身边的小丫头处听说,傅大人似乎有意借此次宴会让婉宁一展芳容,或许会出席。” 杨之尚闻言,动作不由一顿,嘴角渐渐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那笑容背后隐藏着某种深意,“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大人的意思是……?” 小厮不明所以,目光中满是询问。 “去,派人密切留意婉宁的一举一动,一旦她决定参加,立即向我禀报。” 随着杨之尚话音落下,他目送小厮退下,心中已悄然生出了新的算计。 若傅益桓真让婉宁在大庭广众之下亮相,处理不当,那将是莫大的耻辱。 近日,傅益桓公务繁忙,要在宴会上绊住他并非难事,但如何让婉宁当众出丑,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正冥思苦想之际,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杨之尚起身拉开门扉,清晨的雾气伴随着微弱的光线扑面而来,门外之人的出现让他颇感意外。 小汐身着朴素丫鬟服饰,瘦削的身形在晨光中更显单薄,那双眼中似乎藏匿着无尽的哀愁,引人垂怜。 第三百五十五章 妙计 “大人。” 她跪倒在地,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决绝,“奴婢有事恳求大人。” 杨之尚挑眉,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淡然启唇,“进来说。” “关于前几日大人所吩咐之事,进展如何?” 杨之尚直接步入室内,开门见山的询问让小汐面色略微苍白,但她依旧倔强地抿紧了唇,“回大人,傅大人似乎是昨晚方归,奴婢尚未寻得时机接近他。” 言毕,小汐偷偷窥视了杨之尚一眼,忙不迭补充道:“不过,奴婢另有所获,或许是大人感兴趣的。” “哦?何事?” 杨之尚语气中的好奇不加掩饰。 小汐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恐惧与激动,跪在杨之尚面前,拳头紧握于袖中,话语中带着坚决:“求大人赐予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将化身为傅大人的贴身侍女,利用此事将婉宁排挤出局,待赵小姐莅临时,奴婢自会收敛。” 杨之尚诧异于小汐的胆色,竟然学会了讨价还价,心中虽有不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究竟有何妙计?” “回主子。” 小汐不敢再做任何遮掩,“婉宁原是被卖入傅府的,其父眼中唯有金钱,实乃卑鄙小人。若大人能将其收买,透露婉宁在外早有婚约,傅大人必会……” 杨之尚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你倒是颇有心计,连我都没想到这一招,你倒是先替我想到了。” 见到杨之尚的兴趣,小汐连忙低头,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奴婢毕竟是主子的人,自然要为主子的长远打算。” “婉宁并非善茬,若赵小姐真心倾慕傅大人,大人最好趁赵小姐到来之前解决婉宁,免得她碍了赵小姐的眼。” 小汐低下头,眸中贪婪一闪而逝。 在婉宁身边这些时日,同是相似的面容,凭什么自己只能劳苦,还要忍受杨之尚的威胁!对婉宁手里的傅益桓赠礼以及下人们的奉承,她早已心生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至于婉宁出身的秘密,在府内虽然不是公开的秘密,但小汐一早就盘算着如何利用这点。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好吧,你想要什么?” 杨之尚似笑非笑,却又不忘警告,“记住,不可轻举妄动,再查查婉宁是否还有别的弱点。” “是。” 小汐答应着,嘴角难掩喜色,随即提出了请求,“奴婢想要些能引起男子兴趣的药物。” 杨之尚沉吟片刻,严肃告诫,“不可,你只可试探傅益桓,别给我惹麻烦!” 杨之尚心中暗叹,这小汐确有几分聪明,若她能成功上位,对婉宁无疑是个打击。 然而,杨之尚绝不允许她真正触及傅益桓的生活,任何可能危及姐姐地位的举动都必须遏制。 对杨之尚而言,小汐仅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操控局势、达到目的的棋子…… 思绪至此,杨之尚的目光渐趋深远,筹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布局。 …… 天气越发炎热,炎炎夏日中,院子内的蝉似乎也耐不住寂寞,鸣叫得愈发卖力,那持续不断的声响直往人耳膜里钻,让人不禁捂住双耳,试图减轻那份尖锐的刺激。 夜幕低垂,酷热渐退,微风轻拂,带来几分难得的清凉。 然而,这样的宁静对于婉宁来说,却并未能带来丝毫的睡意。 她靠坐在床沿,手臂随意地支撑着下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光,心里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夜已深沉,既然无心睡眠,她索性决定起身,继续那件尚未完成的缝补工作。 前些日子,她委托贴身丫鬟宇轩从仓库中找来了傅益桓几件旧衣物,连同新裁剪的衣物一并细细缝补。 一针一线间,融入的是她无尽的关切与思念。 只是,这几日傅益桓忙于公事,几乎不见人影,婉宁已有数日未能与他相见,心里不由得挂念起来。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房门轻轻被推开,傅益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婉宁正坐于昏黄的烛光下,柔和的光影在她的面庞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忧愁与期待,那模样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傅益桓进门的刹那,竟有瞬间的失神,被眼前景象深深吸引。 “二公子?” 婉宁的声音略带惊讶,乌黑的眼眸瞪得圆滚滚的,如同发现宝藏的孩子,满是惊喜。 她迅速站起,忙不迭地迎上前,轻柔地替傅益桓褪去沾染泥泞的外衣,口中忍不住问道:“您,这么快就忙完了?” “其实还没有。” 傅益桓坦然道,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却也不忘解释,“只因几日未归,心中记挂着你。” 说话间,傅益桓呼唤门外的宇轩,吩咐其准备洗浴的热水。 婉宁手捧着他的外衣,呆呆站立,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在心底悄然蔓延。 她缓缓将衣服挂好,不自觉地回首望向傅益桓,只见他疲态毕露,平日里锐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朦胧,正安静地坐在她先前的位置,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缝补的袖口上。 “这么晚了还做这些细活,对眼睛不好。” 傅益桓似是刚刚回过神,注意到婉宁的注视,脸上的表情软化了几分。 婉宁勉强一笑,轻声说:“奴婢睡不着,以后会注意的。” 话落,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婉宁轻咬下唇,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向前,将手轻轻搭在傅益桓肩上,温柔提议:“二公子,让奴婢为您揉揉肩,缓解疲劳如何?” 傅益桓感受着肩上细腻而温暖的触感,略显惊讶地问:“这是谁教你的?” 婉宁短暂迟疑,随即答道:“是和归夷姐姐学的,二公子,您喜欢这种感觉吗?” “还不错。” 傅益桓语气温和,闭目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身心逐渐沉浸在这份难言的安宁中。 “公子,热水已备好。” 宇轩的声音适时打断了这份静谧,傅益桓猛地睁开眼,向婉宁伸出一只手:“把你的手给我。” 婉宁一愣,迟疑着伸出双手。 傅益桓深深凝视着她掌心的旧伤痕,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