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非要换亲？我高嫁世子后她悔哭了》 第1章 重生 尚未从前世大火焚身那种痛楚中回神，宋璃便看到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跪倒在了爹娘面前。 “爹爹，娘亲，我害妹妹受了十五年的苦，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妹妹受委屈了。女儿愿意履行婚约，嫁给王二郎。” 顾全大局，至孝之女的模样，却让宋璃瞬间明白，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也重生了。 宋璃本是礼部侍郎府的真千金，出生那日被人设计换到了乡下，十五岁才被找回，而宋婉，不过是一个父母不详不知贼人从哪找来的假千金罢了。 “宝贝女儿，快起来，地下寒凉，免得过了寒气。” 刘氏一脸心疼，将宋婉抱入怀中，看都不曾看边上坐着的刚找回来不久的生女一眼。 “并非爹娘不愿，实在是那王二郎配不上你。璃儿乡野长大，比你更容易适应那边的环境。” 刘氏一脸欣慰，对这个精心培养的女儿愈发满意。淡漠的看了宋璃一眼，果然是乡野长大的女子，见不得台面。不过，怎么也是他的女儿，配那王二郎绰绰有余。 宋璃不语，低垂着头颅。王二郎是前世她的夫婿，梨花村的一个穷秀才。当年王二郎的祖父对宋老爷子有救命之恩，两家定下了婚约。前几日，王家送信来了京城，原本宋侍郎是准备想个借口打发了，解除婚约的。不过，意外找到的宋璃让他改变了主意。虽是亲女，却没有太多的感情，履行婚约，还能给侍郎府带来一个好名声。 前世，宋璃在京城呆了月余，便被送到梨花村成为了王二郎的妻子。那王二郎倒也是个上进的，第三次府试成功中举，之后会试和殿试上更是大出风头，被圣上钦点为状元。而她，也成为了风头正盛人人艳羡的状元夫人。不过…… “妹妹能受的苦，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是能受得的。况且，爹爹忠厚正直，女儿不愿爹爹受到任何流言的影响。” 宋婉眼神闪烁，想到前世，嫉妒便掩饰不住。当初，宋璃下乡，她则是成为了安平侯府世子夫人。安平侯府乃是建朝以来就有的世家大族，爵位世袭。世子一次外出坠马伤了脑袋，昏迷不醒，迎娶宋婉也是一位大师说侍郎府千金命格贵不可言，有冲喜的意思。 果不其然，宋婉成亲的当夜，世子便苏醒过来，可惜因为伤势，成了痴儿。也因此，侯爷和侯夫人对宋婉心生愧疚，早早将侯府的掌家之权给了她，一时间更是让宋婉风头无二，日子格外舒心。 只是，宋婉不甘心。整日面对一个痴儿，再加上侯爷和侯夫人的纵容，让她愈发大胆。先是给世子下了禁药，强行与他同房，却害得世子伤情加重，缠绵病榻。后来更是与人私通，妄想混淆视听，以假乱真，继承侯府。东窗事发之后，她成了侯府的罪人。婆母公爹责怪她害了世子，又觉得她污了侯府名声，先是将她软禁，又一杯毒酒赐死，对外宣称染病暴毙。 而宋璃，成为状元夫人之后也没有活过三年，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再次睁开眼，便回到了刚被找回侍郎府，商议婚事的时候。 “娘，你和爹爹就答应吧。那王二郎虽说出身寒门，却也中了秀才，可见是个心性不错的。女儿虽并非你们亲生，到底也是侍郎府千金，嫁过去也不担心会受了委屈，这桩婚事对于女儿来说再好不过了。” 宋婉摇晃着刘氏的胳膊，动之以情。 “也罢，即是婉儿愿意的，那便随了她吧。” 宋侍郎开口应了下来，觉得宋婉说的也确实是有些道理。只要自己稍加运营，王二郎高中也并非不可能。到时候留在京城，她们还能经常见面。而且，昨日他听到风声，安平侯府世子重伤昏迷不醒，正在找京城中的贵女冲喜。若是找上了他们侍郎府，有个万一，婉儿嫁过去就是守活寡，他也实在是不忍心。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宋璃的意见，也不曾有人注意到她。宋婉和她们，才更像是一家人，而宋璃只是个外人。 “宋璃，你还不过来磕头好好谢谢你姐姐，若非是她，要嫁到乡下受苦的人便是你。” 刘氏理所当然的语气，仿若之前十几年一直都长在乡下的不是她宋璃一样。 宋璃也没有反驳，起身上前，弯腰朝着宋婉道谢。她确实是该好好“谢谢”宋婉，毕竟，宋璃心里，安平侯府才是顶好的婚事。公婆和善，相公就算是醒来，也宛若稚子，好应付的很。只要她安分守己，便是在京城中大多数人都要礼让三分的世子夫人。日后再从旁支收养个子嗣，还能继承偌大的安平侯府。如此美事，她睡梦中都能笑醒。 “妹妹不必客气，日后就要麻烦你在京中孝敬爹娘了。” 宋婉虚扶了一把，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附耳低声道：“这一次，也该妹妹感受一下毒药穿肠的滋味了……” 宋璃佯装不懂，宋婉却只是松开了她的手，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宋璃低下头颅，没有人看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讽。她倒是想看看，等宋婉嫁到了王家，是否还能笑得出来。况且，所谓的状元之资，也只有宋璃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让宋璃回自己的院子，显然，刘氏和宋侍郎是打算跟宋婉说一些体己话，顺便给她一些私下的补贴。 宋璃也不在意，慢悠悠的回到了她们给自己准备的小院中。小院在侍郎府的角落，离主院很远，可见那二人对宋璃的不喜。 刚进院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院门口等着，正是她的闺蜜秀儿。秀儿是村子里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姐妹，担心她来到侍郎府会受欺负，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成了她明面上的丫鬟。当初在侍郎府，也只有秀儿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待她。后来，她嫁给王二郎，秀儿也回了村，从此便断了联系。再有消息，便已经是秀儿被她的夫婿活活打死。宋璃一直怀疑，这中间有侍郎府的手笔…… 第2章 抢婚 接下来的几日，侍郎府热闹的很。虽说是低嫁，却也生怕委屈了宋婉，好东西一箱一箱的抬到了她的院子。宋侍郎还特意派人放出了消息，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因为当时宋侍郎和刘氏对外只说宋璃和宋婉是双生子，京城中人也不知真相，倒是让宋婉博得了一个好名声。礼部侍郎正义守信，哪怕是如今身居高位也不嫌弃清贫亲家，遵守诺言，更是得到了天子的赞赏。 这些消息都是秀儿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宋璃内心并无任何波动。这几日她只是安静的呆在院子里，等待着那个消息的到来。 “我真想不明白，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嫁到那穷乡僻壤，你那个姐姐莫不是这里有问题？” 秀儿生性单纯，自是不明白京城的尔虞我诈。她只是觉得，明明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为啥要嫁到乡下受苦。哪怕那人是个秀才，日子过的还不错，却也不可能比的上侍郎府。这几日，就算是宋璃不受重视，侍郎府的下人也不敢亏待于她，可是让秀儿跟着体验了一把官家的好日子。 宋璃笑而不语，有些人自以为聪明，却不懂，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有些事还是要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说话间，院门外出现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紫色长裙头上满是发饰雍容华贵的宋婉。宋婉是那种小家碧玉的长相，如此打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妹妹，快出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在院子里坐下，也不进屋子。她的身侧，侍郎府唯一的公子，也是宋璃的亲哥哥宋泽正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宋璃缓缓从屋子里走出，一身素衣，不施粉黛。来到京城的几日，她的肤色比之前白皙了一些，身形却还是异常消瘦。与宋婉不同，她是明艳大气的长相，站在那里，就很难让人忽视。 “怎么，是想让人觉得我们侍郎府亏待了你，说我们侍郎府闲话不成？” 宋泽皱眉，语气中带着指责。这个妹妹实在是不懂事的很，如此打扮，像是侍郎府下人。虽说没什么感情，到底是有血缘关系，他们也不可能太过亏待她。如此打扮，若是外人看见，简直是在打他们侍郎府的脸。 “养祖母逝去不久，如此打扮也算合适。况且，这么些年穿惯了粗布衣衫，确实是有些不适应。” 宋璃淡淡出声，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并没有什么好感。回到侍郎府还是第一次见，可见他也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妹。如此，她也不需要上赶着贴冷屁股。 宋泽微愣，眼中倒是闪过一丝心疼。想着之前得到的消息，知道宋璃这十几年受的苦，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如此说话的。不过，看到身边的宋婉，又想到今日的来意，升起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哼，还不过来谢谢婉儿，若非是她，你去哪找这么好的婚事！” 刚刚安平侯府已经送了庚帖过来，定下了与宋璃的婚事，在宋婉出嫁的前两日。 宋璃心中大石落地，几日没有消息，还以为随着她们的重生有些事也发生了变化，果然是她多虑了。 “日后便要尊称妹妹一声世子夫人了，可惜，待嫁前两日按规矩不得离开院子，我也无法看到妹妹风光大嫁了。” 宋婉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又朝着宋泽道：“大哥，都是一家人，哪里用说什么谢字。我替妹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宠爱，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日后我不在京城，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宋泽哼了一声，看向宋璃的视线愈发嫌弃。 “还是璃儿懂事，不像是那些泥腿子，上不得台面。若非侯府那边坚定，我都要劝父亲拒了这门亲事，免得她给府上惹来麻烦。” 听到宋泽的话，宋璃脸色阴沉了下来。 “兄长说的有理，不如我去父亲那里说上一说，或者还是让父亲将我送回乡下，权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也不是不可以。” 她本也没想回京，若非是祖母临时之际交代她让她一定要认祖归宗，她当时绝不会跟着侍郎府的人回来。婚事已定，顶着世子夫人的头衔，宋璃不打算让自己再受什么委屈。 “你……” 宋泽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觉怪不得父母不待见这个妹妹，如此性子实在是不招人喜欢的很。 宋璃也不惯着她们，直接转身回了屋子，将二人晾在了院子里。 “大哥不必动气，且让妹妹先开心些时日，想在侯府站稳跟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宋婉冷笑，起身离开了宋璃的院子。宋泽快步跟上，心中却想着，一定要给宋璃一些颜色看看！ 安平侯世子周时宴掉马昏迷不醒又与礼部侍郎府千金宋璃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城中人一边感慨着之前宋婉代妹出嫁的大义，一边等着看宋璃的笑话。毕竟，相国寺那位大师可是早早发了话，说这桩婚事天作之合，能给周时宴和安平侯府带来好运。而且，一个乡下女，就算是有了世子夫人的名分，也难登大雅之堂，日后也只会沦为笑柄。 安平侯府似乎是听到了风声，成亲的前半个月专门派了两个嬷嬷来教导宋璃一些规矩礼仪。 宋璃这一生本就不求情爱，只想有一处合适的地方安身立命，好好的当一个高门贵妇，并且调查一些前世的事情。学规矩礼节，本就是她乐意的事情，她也十分有耐心。短短十几日的功夫，便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有了一些高门贵女的样子。 安平侯府，侯夫人柳氏得到嬷嬷的消息，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多了几分好感。原本听说她养在乡下，还有几分不情愿。若非是大师说能有奇效，她未必会同意这桩婚事，如今看宋璃是个上进了，倒是少了几分抵触。想着只要是个心性不错的，日后就免了那些规矩，让她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眨眼间，便到了宋璃出嫁的日子…… 第3章 世子爷，傻了！ 这日一早，宋璃穿好嫁衣化好妆，去正屋拜别父母。 “日后嫁入婆家，要孝顺知礼，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切莫污了我礼部侍郎府名声。” 宋侍郎象征性的叮嘱着宋璃，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多少感情，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不舍。安平侯府的情况他知道不少，世子能不能熬过这一次还是个问题。万一世子出事，宋璃嫁过去也只能守活寡，他自然没想过能从她这里巴结上安平侯府，给他们侍郎府寻些好处。 “虽说是世子夫人，却也不可忘了生养你的父母。还有，这次的婚事是你姐姐让给你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忘记这份恩情。” 刘氏也补充了一句，虽然觉得日后未必能用得着这个女儿，但是万一那？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宋璃只是点头，并不回应她们的话。 侯府的轿子已经停在大门口，管家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宋侍郎耳边说了几句，宋璃离得不远，却也听得清楚。 女子出嫁，一般都是要家中兄弟背上花轿的，她唯一的亲兄长，一大早却出了城，此刻并不在府上。宋璃很清楚，宋泽这是故意的，专门想让她难堪。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兄长，脑子似乎不怎么好。 宋侍郎脸色也有些难看，哪怕是不喜欢这个女儿，到底是婚姻大事，他也不希望会出错。没人背宋璃上轿，传出去必定让侍郎府沦为笑柄。而且，安平侯府得到这个消息，怕是会以为他们侍郎府不重视这桩婚事。 “去，叫二少爷过来。” 想了想，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侍郎府还有一位少爷，只不过并非他的子嗣，而是他那个庶出兄长的子嗣，自幼病弱一直被养在侍郎府，很少外出。 管家匆匆跑了出去，片刻的功夫，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入宋璃耳中。她盖着盖头，看不到那人面容。只是听到那人低声跟她打了招呼，还伴随着阵阵咳嗽。 将她背了起来，瘦弱的身形背有些咯人，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我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妹妹，这几日便没过去。希望妹妹开心幸福，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记得你在府上好歹有这么一个哥哥。” 将一块玉佩塞到了宋璃手心，也是侍郎府唯一一个真心祝福她的人。 温润的声音，让宋璃心中稍暖。开口道谢，脑海中却浮现一个名字。宋君昊，算是她的堂哥，她前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却从未见过他。这个堂哥后来如何了，宋璃也完全不清楚…… 上了轿子，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安平侯府。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喜袍等在那里，是安平侯府二房的嫡子，周时宴的堂弟。周时宴昏迷不醒，便找了这个小堂弟来替他拜堂，礼节总是不能废的。 “大嫂，你跟着我就好，不用怕。” 少年走在宋璃身侧，一步步带着她踏入了安平侯府。 拜了高堂，便有人簇拥着宋璃进了洞房。房门口，从早上便不曾看到的秀儿已经在那里等着。 “嘻嘻，说了要做你的丫鬟，我可不会食言，日后我就留在世子府，世子妃大人可要多多照顾啊。” 笑嘻嘻的开口，跟着宋璃一起进了洞房。少年将喜帕揭开，屋子里便只剩下宋璃和秀儿以及另外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贴身丫鬟。 “奴婢小荷参见夫人。” 那人跪地行礼，朝着宋璃介绍了一下自己。 “起吧。” 宋璃示意她起身，秀儿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了小荷，让她也沾沾喜气。 宋璃的视线落在床上，周时宴一身红袍安静的躺在那里。他脸色稍显苍白，容貌俊美。精致的五官宛若上苍精心雕刻，躺在那里却也异常夺目，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宋璃忽然就明白，为何前世周时宴是个痴儿，京城中却还是有很多女子对他趋之若赴，非君不嫁了。 很显然，侍郎府那边对她并没有什么期待，甚至都不曾准备陪嫁丫鬟。宋璃也不在意，真准备了她也未必敢用。安平侯府这些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加以培养，必定能成为她的心腹。 哪怕是活了两世，对于偌大的京城来说，她也只能说是人生地不熟，还需要尽快熟悉才行。 吃了一点侯夫人让人准备的吃食，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周时宴昏迷不醒，平日里也只能喂一些流食。丫鬟送来的时候，宋璃直接揽下了这桩差事。让人扶起周时宴，准备亲自喂他。 勺子刚喂到周时宴嘴边，面前的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眸子，仿若一汪清泉，让人看上一眼便深陷其中，摄人心魄。 宋璃一愣，前世她听说的，这人明明是在成亲后的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怎么这一次居然提前了。而且，看他的反应，似乎并不像是前世世人传言中的痴儿…… “姐姐，你是妖怪吗？” 清亮的声音响起，却瞬间打消了宋璃的怀疑。周时宴的眸子都变得澄澈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宛若好奇宝宝。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伺候周时宴的丫鬟回神，发出一声惊呼，飞快跑了出去。宋璃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碗晃了一下，差点掉落。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张嘴将她勺子里的一口汤喝了下去，也让宋璃冷静下来。 “我不是妖怪，我是你娘子。” 解释一句，抽出手站起身来。将碗递给了一边傻站着的秀儿，又冷静的让另外一个小丫鬟去找大夫，视线再次落在周时宴身上。 “娘子，是不是话本子里说的，能与我同吃同睡还能给我生宝宝的那种娘子？” 现在的周时宴好像是个孩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脸兴奋。 屋子里伺候的另外几个小丫鬟害怕的低下了头颅，她们世子爷，傻了！ 第4章 世子醒了 周时宴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平侯周平和侯夫人柳氏耳中，二人急匆匆从前院赶来，就看到自家傻儿子正紧握着宋璃的手，一口一个的喊着娘子。 “宴儿……” 柳氏神色激动，哪怕是周时宴看着傻乎乎的，只要他醒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大师果然没有说错，这宋侍郎家的女儿，确实是个福星。 “爹爹，娘亲，你们怎么都变老了？” 周时宴看到自家老爹和老娘也很是开心，疑惑的问了一句，让周平和柳氏都觉得有些扎心。什么叫变老了，她们哪里老了？ “爹，娘。” 宋璃还是第一次见周平和柳氏，二人看着也不过三十多岁，容貌都十分出众。周平面色稍显严肃，平日里应该不苟言笑。柳氏则是看着十分和善，前世得到的消息也知道这是一对性情不错的公婆。 “哎，快起来，不必拘礼。” 柳氏将一把扶起了行礼的宋璃，视线落在儿子紧握着她的另外一只手上，更觉满意。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家小子的性情她却是清楚的。打小便不爱与人亲近，就算是自己这个娘亲，七岁之后也很少牵过手。如今虽然看起来傻兮兮的，却应该是喜欢这个娘子的。 “宴儿，你现在几岁？” 周平朝着宋璃点了点头，想要确定一下儿子的情况，问了一句。 “爹，你是不是傻了，我马上就六岁了。” 周时宴上前摸了摸自家老爹的额头，一脸疑惑。 周平拍开他的手，想着估摸着是摔坏了脑袋，智商回到了小时候。也只有七岁前的周时宴，话才这么多！ 说话间，太医在管家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赶到。给周时宴把了把脉，确定了周平夫妻二人的猜测。 “世子应该是坠马伤了脑袋，伤势还未好全，所以才会有此症状。” 简单说了一下，又将周平叫了出去。没一会的功夫，周平愈发严肃的走了进来。 周时宴还在那拉着宋璃的手傻笑，柳氏却已经看出了自家老爷的异样。周平跟柳氏说了几句，柳氏一下子红了眼眶。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着宋璃去了一边。 “璃丫头，也不瞒着你，太医说，宴儿的情况有些特殊。有可能几日便能好起来，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是如此。我和老爷商量了一下，你且先在这里住着，等宴儿情况稳定了，我们便去请旨让你们和离，并且和世人说清楚情况。” 柳氏本就是国公府嫡女，真正的高门贵女，气度也非常人。宋璃冲喜让自家儿子苏醒，她已经十分感激。若是周时宴无法恢复正常，让宋璃一直当这个世子夫人，不仅是委屈了她，也是恩将仇报。 当然，身为一个母亲，她也有私心。 “这段日子，你也可以尝试着与宴儿相处。若是你愿意，我可以替宴儿保证，他此生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日后你也会是安平侯府唯一的女主人。不管是我还是老爷，必定都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看得出来，宴儿是喜欢这个娘子的。这些日子嬷嬷传来的话，也让柳氏知道宋璃心性不错，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她也是乐意的。若是宋璃真心相待，哪怕是宴儿一辈子都如此，她们老两口也能放心了。 “娘，从我决定嫁入侯府以来，就已经下定决心，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不用说是世子已经醒来，就算是像之前那样，我也不会改变初心。” 宋璃握住了柳氏的手，语气异常坚定。当然，她也很清楚，日后想要在侯府更好的生存下来，讨好公公婆婆让她们接纳是必不可少的。只要这二人对她的好感足够，宋璃就不担心自己会被什么人欺负。这么好的刷好感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不远处，恰好听到宋璃这番话的周时宴，嘴角勾了一下，又飞快恢复如常，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周平则是一副老怀宽慰的样子，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儿媳，是他们安平侯府的幸事。 “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柳氏泪水滑落，欣慰不已，对宋璃也没有了半点不满，反倒是庆幸自己应下了这桩婚事。 “娘，你别哭，我和娘子以后会孝顺你们的。” 周时宴走了过来，再次握住了宋璃的手，很是懂事的样子。 宋璃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索性任由周时宴握着。心中想着，这种情况似乎也不错，豁达明理的公婆，傻憨憨夫君，日后她在侯府的日子一定会好过的很…… 在屋子里呆了一会，柳氏和周平携手离开。丫鬟们准备了热水，夫妻二人洗漱一番，便准备洞房。 以周时宴现在的情况，正常洞房自然是不可能的。将那些小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周时宴躺在床上，脱得只剩里衣。 “娘子，快来睡觉了。” 朝着宋璃伸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宋璃略有些紧张，前世王二郎一直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他们从未同房过，更不用说是同床共枕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居一室。 坐在床边，只感觉一股力量袭来，整个人便躺了下来。 “娘子，你不脱衣服吗？话本子里说，要抱着睡才能生宝宝。” 周时宴宛若好奇宝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话本子。 宋璃无语，脱下外袍，钻进了被窝里。周时宴伸手隔着被子抱住了她，粗重的呼吸扑面而来，让宋璃愈发紧张。 “娘子，你给我讲故事吧。” 再没有其它动作，就这样抱着浑身僵硬的宋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宋璃深深地吸了口气，想了想，给周时宴讲孙猴子的故事。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身边的人睡着了。累了一天，宋璃也有些疲倦，习惯了身边的气息，放松下来，慢慢进入梦乡。 她刚睡着没一会儿，身边的周时宴睁开双眼。露出一个笑容，又缓缓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还不曾去请安，安平侯府便迎来了两个客人。 第5章 添妆 侯府大厅，柳氏坐在主位，下首礼部侍郎夫人刘氏坐在左侧，昨日不见踪影的宋泽站在她身边，脸色十分难看。 携手进来的宋璃和周时宴让二人都觉得惊讶不已，根本没想到一夜之间那个昏迷不醒的周时宴居然真的醒了过来。 先是朝着宋璃和周时宴行礼，站在那里也不敢有其它动作。 “好了，你娘她们是来找你的，我便不在这里打扰了。” 柳氏起身留下一句话离开，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婆，并不想太干预媳妇娘家的事情，走之前还带走了周时宴。 “母亲和兄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璃在主位坐下，小荷站在她的身侧，还贴心的给宋璃倒了茶。 “世子何时醒的？” 柳氏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早知道周时宴这么快醒了，就不答应让宋璃嫁过来。那样的男子，只有她们家婉儿才能配得上。 “这不是母亲该操心的事吧。” 宋璃淡淡出声，并不打算多说。而且，周时宴的情况没有人比宋婉更清楚，就算是她不说，回去之后宋婉也是会想办法告诉刘氏的。 宋璃的态度让刘氏皱眉，想要训斥她几句，又想到今日的来意，压住了心中的怒气。 “泽儿，你还不给你妹妹道歉。” 朝着宋泽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在那里傻站着。 昨日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了全京城，宋泽的举动可以说是落了安平侯府的面子。宋侍郎和刘氏一来担心安平侯府会怪罪，二来则是有求于宋璃，所以一大早便主动登门道歉。 “对不起……” 宋泽极其不情愿的出声，看都不看宋璃。昨日他就是故意的，若非是有那个病秧子在，宋璃就会成为全京城第一个没人背上轿子的人，也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既不是诚心道歉，那便请回吧，侯府还有要事要忙。” 宋璃起身，直接下了逐客令。身为安平侯府世子夫人，她现在根本无需给她们留什么面子。 “璃儿，你也知道，明日你姐姐就要出嫁了。你姐姐远嫁，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想着，明日一早你是不是能回府给你姐姐添妆。你放心，事情已成定局，都是一家人也无需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你去添妆，也能表明你和你姐姐关系亲近，日后等你姐姐回京，那些人也得高看她一眼。” 刘氏拦住了宋璃，表明了来意。原本觉得这件事十拿九稳，毕竟宋璃前些日子一直表露出来的都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不过，刚才她的态度，让刘氏有些忐忑，觉得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宋璃没想到二人来竟是为了这件事，之前侍郎府表现出的态度，应该不会想着让她回去添妆，估摸着又是宋婉的意思。她那个姐姐，心思还真是深沉的让人猜不透。 “明日妹妹出嫁，你早点过去。安平侯府底蕴颇深，记得多带点好东西，这样才不会丢了婉儿的人。” 宋泽也跟着说了一句，道歉不诚心，说出来的话倒是理直气壮，仿若宋璃就该如此一般。 “世子刚刚醒来，还需要多休息，我得在府上照看他，怕是没时间。” 宋璃很是干脆的拒绝，心中有些不明白。也不只是谁给的宋泽底气，昨日能弃她这个妹妹于不顾，差点害得她沦为笑柄，今日就来命令她，觉得她这个妹妹一定会听他的？ 果然，宋泽听到宋璃拒绝，瞬间暴跳如雷。 “宋璃，你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婉儿替你揽下婚约，你早就被送到梨花村，哪会有这么好的婚事。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只是让你去走个过场，竟在这拿乔起来，果真是乡野妇人，上不得台面！” 声音很大，站在殿外不远处的侯夫人柳氏和周时宴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人刚准备有所动作，便听到大厅里清冷的声音。 “来人，将他们赶出去！” 话音一落，等在门口的管家便冲了进去。 “宋夫人，宋公子，请吧……” 神色冷漠，态度强硬。 “宋泽，这不是侍郎府，我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宋璃。我乃堂堂世子夫人，就算是几部尚书都得给我几分薄面。你无官无职，如此辱骂于我，就算是把你打一顿，父亲也只能乖乖过来给我赔礼道歉。” 宋璃一步步走到宋泽面前，嘴角溢出冷笑。 “你口口声声说我乡野妇人，上不得台面，那你又算什么。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当年流落乡下，若非祖母好心收养，怕是早就死了。宋婉一个父母不详的乞儿占了我的身份，替我享受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论起来，她才是你口中那个真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刘氏眼中闪过几分慌乱，宋泽被宋璃的气势逼退几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不与她争抢，不说破她的身份，不是因为我怕了你们，而是还了你们的生恩。从我离开侍郎府那刻，我便与你们再无关联。你们也不必拿着替我成婚与我有恩的幌子，若非宋婉自愿，你们绝不会勉强与她。若是没有找到我，那个婚约你们也会想办法解除。而所有的一切，你们也从未问过我的意见。如此，我又为什么还要给你们留什么颜面，为何要勉强自己做不乐意的事情！” 句句都是实话，怼的刘氏根本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她们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宋婉表露出一点不情愿，她们也不会做那样的决定。至于宋璃，她要如何，谁在乎？ “婉儿是你的姐姐，只是让你回去添妆，哪里有那么多事。况且，我们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你有了不错的归宿不是？” 宋泽还在那里强词夺理着，却多多少少有几分心虚。 “是不错，母亲，我且问你，若是你早知世子昏迷不醒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醒来，你可愿让宋婉嫁到世子府？” 眸光落在刘氏身上，宋璃敛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宋府一家人都是什么样的嘴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第六章 扔出府去 “璃儿你怎么能这样揣度母亲，你的身份能有这样顶好的姻缘是你的福气，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刘氏脸上挂不住，刻意压低声音。 “更何况，将来二郎考上状元了，总能够帮衬帮衬你不是。” “帮衬？”宋璃冷笑，“安平侯府百年世家，何时需一个穷酸秀才帮衬？” “宋璃你别太过分。”宋泽青筋凸起，“那王二郎才华斐然，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宋璃挑眉：“哦？必成大器？” “那是自然，婉儿可说了……” “咳。” 刘氏捂嘴咳嗽了一声，宋泽瞬间收敛了得意的神色。 他们不说宋璃也清楚，无非就是宋婉向宋家再三保证王二郎满腹才华，将来定能登阁拜相，比嫁进侯府强得多。 否则这二人今日不会如此居高临下。 刘氏上前拍了拍宋璃的手：“璃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更何况你姐姐好了，你也跟着沾光不是？” “再说，若不是有宋家这等母家给你撑腰，安平侯府把你扫地出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刘氏低声警告，面上尽显得意之色。 便是攀上枝头做凤凰，那也终究是个乡下丫头，拿捏她还不是信手拈来。 婉儿也真是傻，这么好的婚事竟拱手让人？ 看着侯府金碧辉煌的装饰，刘氏心里是又悔又妒。 早知今日周时晏就醒了，她就算绑也要将婉儿绑上花轿。 宋璃将刘氏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蔑道。 “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自信，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认为安平侯世子夫人需要沾一个穷秀才的光。” “还是说，宋侍郎已同王二郎买通，泄露了什么，所以宋家才认为王二郎有这么大的脸，成为侯府的靠山？” “你胡说什么！” 被猜中心思，宋泽顿时气急败坏。 他们宋家确实是这样想的，也从未看得起宋璃过，认为她即便嫁来侯府也只是个乡下野丫头，登不得台面。 却没想到嫁进来第二天，她就不是她了！ “朝堂之事，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父亲的名声也是你能够随意败坏的？今日我只要你一句准话，究竟回还是不回？” “我说过了不回。” 宋璃神色冷淡：“方才已送过一次客，是你们非厚着脸皮不走。” “宋璃！” 宋泽从小被捧着长大，何时受过如此冷待，头脑一热，抬起巴掌冲宋璃脸上抽去。 秀儿只觉一阵强风吹来，正欲挡在宋璃面前，却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握住了宋泽的胳膊。 宋泽吃惊她会反抗，下一刻脑袋便随着“啪”的一声猛然偏到一旁。 他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你怎么能打你哥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刘氏气的指着宋璃的鼻子：“宋璃，我只当你不懂规矩，现在看来良心都被狗吃了！” 宋璃明艳的脸上尽是冷肃。 “倘若他这一巴掌下来，你可想过宋家会经历什么？” “一个身无功名的白丁打了世子夫人，京城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殴打亲妹，还妄图考取功名，呵，宋家真是好大的能耐好大的脸！” “更何况，宋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宋璃提着一侧唇角，十分嘲讽，“即要给我安平侯府找靠山，又要在我府中打人，旁人若是不知，只当我侯府没人了，新娶进门的媳妇儿竟然让一个外人欺负。” 她这番话即同宋家划清界限又彰显了身份，直将刘氏气的心肝儿都挪了个位置。 “璃儿。” 刘氏面皮气的多了两条褶子，确实知道穿出去不好听，也只能软了口气。 “这是误会，你还不知你哥哥从小被我宠坏了，也怪你顶撞尊长，泽儿也是被气得很了，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都是误会，是误会，他并不想打你的。” 说着，偷偷捏了一把宋泽。 宋泽一侧面颊迅速肿胀，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对，都是误会，我没打算打你，反而是你手太快了，打的我疼，快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没打我？” 宋璃早就知宋家人的恬不知耻，突然嘴角一勾：“秀儿，我感觉我的脸好像肿了。” 秀儿立刻会意，忙到她面前哎呀了一声：“天啊，大公子！我们夫人毕竟是您的亲妹妹啊！您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脸都肿成这样了！” 暗处的柳氏眸光一闪，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一提。 她这儿媳妇，可有趣的很啊。 刘氏母子顿时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刘氏急得跺脚：“宋璃，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你哥哥什么时候打你了？” 堂前来来往往的下人皆伸长了脖子往里看，都只见到自家世子夫人捂着脸，泪珠半落不落。 而亲家母子又凶神恶煞，咄咄逼人。 “亲家夫人是不是把世子夫人打了？” “你说呢！都这样了还用问？” “咱们要不要去找夫人？” “他们不会再打世子夫人吧，就这还清流世家呢？” 刘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宋泽气的大吼：“宋璃！” 他今日非要真的打在宋璃脸上！ 宋泽气势汹汹向她走去，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重重向前面的凳子磕去。 刘氏大惊失色：“我的泽儿。” 鼻血流了一脸，发冠也掉了，发丝散落十分狼狈，哪还有半点翩翩公子的模样。 “哎呀，你踩我干什么。” 周时晏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无辜的眨眨眼：“娘子，这人好奇怪，自己往我腿上撞，都把我踩疼了。” 宋璃诧异抬头，却看到柳氏竟也跟着进来了。 神情也并无半点不喜。 宋璃愣了一下，才突然笑道：“还敢踩我们世子？管家，把人扔出去！” 刘氏大惊失色，指着宋璃的鼻尖：“你婆婆在这，还轮不到你做主。” “怎么轮不到她做主。”柳氏垂眸，端起主位尚未凉透的茶水，“怎么，你们是没听见世子夫人的命令吗？” “是。”管家一声令下，一左一右涌上无数丫鬟小厮。 刘氏母子直接被扔出侯府大门。 昨夜方下过一场小雨，即便是勋贵云集的东城区路面也难免泥泞。 二人狼狈的像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刘氏哭嚎着去扶儿子。 “安平侯府扔出来的是谁？” “看着衣着华贵，怎么会被扔出来？” 不少人围了上来。 第七章 管家之权 管家抬着下巴紧随其后，大声道：“宋夫人，既然我们世子夫人已进了侯府的门，那就是侯府的主子，哪里做的不对有我们侯爷和夫人教导着，不必劳烦你们二人来府中打人。” “我家世子夫人身娇体软，那一巴掌还不知要养多久才能消下去，如今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您这个做母亲的心中可是舒坦了？” 他刻意挥手叫来个小厮：“快去城南将明和堂的青神医请过来，世子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小厮领了令牌便急匆匆的跑了，临走还冲宋泽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是宋侍郎的夫人？” “怎么新婚第二天就来侯府打人啊，一点也不顾及女儿在夫家的脸面。” “不是会是来打秋风的吧？” “哎呦，你们可没见宋夫人办粥棚呢，这和善如今看来也是装的，谁知那给乞丐的粥里放了什么东西。” 多年累积的好名声一刻内土崩瓦解。 刘氏没想到宋璃如今竟然这般绝情，又惊又怒下，竟直接晕了过去！ “可走了？” “回禀夫人，已走了。” 回话的正是方才被差遣去叫郎中的小厮。 柳氏将茶盏放回，目光落在宋璃身上。 “今日本应该好好喝个媳妇茶，不想会出了这样的事，璃儿，委屈你了。” “母亲。” 宋璃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新婚次日便发生这样的事，是璃儿愧对了夫家，还望母亲能够原谅媳妇今日的过失，日后儿媳定上孝公婆下教子女，更会好好服侍世子爷，弥补今日过失。” 这同她又有何干系，不过是将话说出来，让柳氏心中别那么膈应。 “好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快过来让母亲看看。” 宋璃一进门，她的宴儿就醒了，今日又见她进退有度，识大体，柳氏昨日的一分感激已变成了三分愧疚和五分满意，剩下两分怎么看怎么喜欢。 虽只是个侍郎家的女儿，身份低了些，但好在周身的气度是不差的。 宋璃低着头，满脸娇羞的任柳氏拉住手，全然不复方才那不好惹的小刺猬模样，柳氏是越看越喜欢。 自然，对宋家也愈发不满起来。 拍了拍她的手，柳氏才抬头问：“侍郎夫人临走之前可说了什么？” “并未。”小厮恭恭敬敬道。 柳氏冷笑：“新婚第二日便来女儿夫家大闹，传出去他们也知是自己理亏，必然不敢胡说乱讲，只是若就此放过，只怕他还以为我们侯府好欺负。” 这便是表明站在宋璃这一边了。 上一世，宋婉是宋家掌上明珠，自不像她这般，嫁过来还要经历这些琐事。 所以成亲第二日便风平浪静的接过了对牌钥匙，不费吹灰之力，成了侯府的当家人。 可她不同。 是被娘家下了面子。 往大了说，那也是下了侯府的面子。 柳氏不会坐视不理。 但新妇子方进门便惹了两家不对付，虽是宋家的错，可传出去终究不好听。 宋璃忙道：“母亲，我既已嫁入侯府，那便不是宋家可随意欺负的，今日他们也没占到便宜，反而落得一身泥污，宋家毕竟身为清流，若因此小事便发难，只怕传出去于侯府的名声……若日后再有冒犯，儿媳定不让婆母为难。” 委屈自己去全了一家的名声，更知秋后算账的道理。 柳氏再怎么向着媳妇儿，也终究是侯府的主母，不能意气用事，这番话可真真说到了柳氏心坎里，当下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好好，母亲没有看错你。” 恰巧此时二房的人来，柳氏便同她介绍着。 “这是你二叔，二婶。” “这是你堂弟时琛，昨日也正是他同你拜的堂。” 宋璃同众人一一见礼。 安平侯府人口并不算复杂，除去安平侯一家，还有二房老爷周陵住在此处。 周陵向来胸无大志，所以不另立府邸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位二婶田氏，向来不是好惹的。 上一世便是在今日她同宋婉争掌家权，最后没闹过宋婉，成了侯府的笑话。 “今日侯爷去京郊军营巡查了，咱们不必等他。”柳氏伸手让周时晏过来，“去，到你娘子身旁去。” 一直自己玩的周时晏闻言抬眸看了宋璃一眼，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才傻笑去牵住了她的手：“娘子。” 宋璃应了一声，让周时晏同她学着，二人一起敬了茶，柳氏便突然从贴身嬷嬷处拿出一大串钥匙交给了宋璃。 “璃儿既已成了我侯府的世子夫人，那为娘以后也能偷个闲，将掌家之事交给你了，日后你只管放手去做，缺人缺钱只管同母亲讲，这个家里有一个敢对我儿媳说不的，便是同我作对，你们可听明白了？” 堂中所有下人齐声答应。 宋璃假意推脱两句，那钥匙便被秀儿接了过来。 眼看事已成定局，田氏顿时妒火中烧。 大哥还未承袭爵位时，她便同柳氏争过管家权，只是因二人身世缘故一直未曾夺过来。 如今柳氏身子不好想要放权，她还以为对牌钥匙会落在自己手中，结果居然，居然…… 田氏当场便没忍得住：“大嫂，弟媳妇我知道你想躲个清静，只是宴儿媳妇如今还年轻的很，只怕让她掌家会有人心里不服，不如让我同她一起如何？” 柳氏岂能不知她的小心思，只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如今掌家权在璃儿手中，你若想帮忙，大可去问璃儿。” 让她去问一个小辈，成何体统。 田氏咬牙：“大嫂……” “二婶说的是。” 还不等她说完，宋璃便笑着开口：“我确实太过年轻，管家经验不足，所以母亲只怕也未必能够偷闲了。” “只是我听闻，二婶来到侯府这些年，也一直都未掌家过，只怕你我二人一同琢磨，只怕会……” 她道：“莫不如，日后我熟悉了，再交由二婶一些好做的事情，让二婶来帮忙？” 田氏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忽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宋璃的鼻子。 “你什么意思，即便我这些年没有过掌家权，那也不是能随意给你当狗腿子任你差遣的！才刚嫁过来就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大嫂，你这儿媳妇真是好能耐啊。” “不许指我娘子。”周时晏冲田氏龇牙，俊俏的面颊显得十分呆滞，“二婶你坏！” 田氏愣了一下。 她昨日听说周时晏醒了，也听说他现在有些不对，可没想到，居然是傻了？ 她主意顿时从掌家权上挪了个窝，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周时琛身上。 “大嫂，宴儿这是……” 柳氏脸色一变：“方苏醒的缘故，还有些木讷，太医说再过一阵便好了。” 田氏打的什么主意，她能不知？ 只是这次，田氏少见的没再说话，心思明显已经转了个圈。 不知又憋了什么坏心思。 宋璃见婆婆柳氏没有说话，也难免多看了两眼这位藏不住事的二婶。 且不说周时琛和周陵是安分守己的人，不会同大房争夺，只说凭田氏这种胸大无脑的人，也肖想世子之位？ 那不能够。 未来的侯夫人，只能是她。 第八章 金楼赔钱 堂外不知何时从天上坠了几滴雨珠。 柳氏让宋璃落座，似没见到田氏方才的冒犯一般。 她只微笑对宋璃道：“你年龄小，学起什么也很快，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到母亲身边来要人，同样的事，亲手办两次就会了，又是个机灵孩子，交给你，母亲放心。” 她往后一靠，道：“自然，底下这些人若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璃儿你也不必客气，不管是何身份，只要不服从你的，便能动手处置，再有不是，直接告诉母亲，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偏袒宋璃了。 同样，也在敲打田氏。 宋璃乖顺的低头称是，目光扫过田氏，恰巧撞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 只是，她如今有更想要的东西，这掌家权显得便也没那么重要。 田氏轻笑一声：“大嫂也说了，年轻，脑子灵活是灵活，只是到底经验不足，能干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城西金楼近日来经营惨淡啊，大嫂即便将管家权交出去了，只怕也落不得清闲。” 那金楼是侯府祖传下来的铺子，多年来屹立不倒，只是近日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客源竟然都被另外一家首饰楼给吸引走了，营收一日不如一日。 再这样下去，都要赔钱了。 上一世宋璃同宋婉嫁人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会格外关注她嫁人后在侯府的动向，想要学习学习，便听了金楼赔钱的事。 宋婉虽出了主意，但到底也只能保证不赔钱，想回到从前营收丰厚是不可能了。 多年后宋璃经营王家时候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所以很容易就找到结症所在。 她当即道：“金楼名气甚大，便是儿媳在闺阁之中时也听说了此事，若持续如此，日后确实于侯府不利。” 柳氏闻言有些惊喜：“你有主意？” 那金楼的事确实让她头疼好一阵了，若宋璃能够扭转乾坤，那她岂不真是他侯府的贵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身上。 就连旁边憨憨傻傻的周时晏，目光中都多了些晦暗不明，握着她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砂着。 田氏眼里的轻蔑更是打都打不住：“你在娘家怕是管家钥匙都没碰过，生意之事更一窍不通，能有什么主意，故弄玄虚罢了。” “越说越过分。”一直在旁边喝茶水装鹌鹑的周陵听不下去，终于呵斥了田氏一句，“大嫂面前不要胡言乱语。” 连年岁尚小的周时琛都小声唤了一句：“母亲。” 田氏噤声，也知道方才那句话有些过分，只撇着嘴等宋璃露馅。 宋璃偏不如她意，笑道：“称不上主意，只是一点拙见，母亲此处可有纸笔？” “有，周嬷嬷，快给世子夫人拿纸笔来。” 下人忙将纸笔呈上来。 宋璃略一思索，提笔写了片刻，待到墨迹全干，才折叠起来交给了柳氏：“母亲，现在就让掌柜按照这上面做，最快今日下午就能够见效。” 柳氏忙打开来看，随着目光逐渐向下，她稍锁的眉头越发平整，到最后甚至哈哈大笑了起来，立刻将纸交给管家：“就按照璃儿说的，现在就将纸交给掌柜，让他马上按照这上面的去做，若铺子有所转变，今日下午就来与我汇报。” 妙，实在是个妙人。 即便还未实行，可柳氏仿佛已经看到了生意扭转的局面。 她看着宋璃的目光也越发慈爱。 看来宋家女的确是个有福的。 宋璃道：“还不知能收效几何，若有何不妥之处，儿媳再行斟酌修改。” 这话说的是谦虚又讨喜，柳氏笑的合不拢嘴。 落在田氏眼里，那就是这二人故弄玄虚。 可有了方才周陵的呵斥，她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只撇了撇嘴，心不在焉的笑笑：“看你们婆媳二人弄得这个神秘，好像咱不是一家人一般，还不能给我们看看了。” 宋璃抿了一口茶水，不痛不痒道：“二婶说笑了。” 田氏起的咬牙。 “不是说今天下午就能见效吗，到时候你们婆媳可别藏私啊，也让我跟着一起来凑个热闹。” 柳氏也不咸不淡：“那是自然。” 她对这个儿媳妇很有信心。 婆媳二人都同田氏没什么话讲，她也不恼，带着满心的盘算就回去了。 她且等着下午看笑话呢！ 如今堂中就剩下了柳氏同他们夫妻。 周时晏歪着头：“娘子，下午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等下午的收成便可。” 宋璃眉眼弯弯，显得心情很好。 周时晏眨眨眼：“什么收成，娘子有办法得收成的？” 他其实是好奇，她用了什么方法。 虽然猜的大差不差，但还是想经她之口确认一下。 宋璃只想着告诉了他也听不懂，只告诉他以后教他，便同柳氏行礼离开。 管家快马加鞭将纸条送去金楼之时，京城正大肆讨论今日宋夫人同宋大公子被侯府扔出来一事。 宋泽额上磕破了个口子，已请郎中来看过包扎了起来。 刘氏心疼的直哭。 “这个狼心狗肺的丫头，还不是因为心疼她在乡下吃苦才接回来的，结果现在嫁到侯府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这是生了个什么冤孽出来啊。” “哥哥，你疼不疼。”宋婉站在宋泽身前，微红着眼眶，明显是刚刚哭过，“都怪我，是我不好，想着同妹妹还没怎么亲近过，所以才想要让她来为我添妆，惹了妹妹不快。” 说着，她又用帕子捂嘴啜泣起来：“想来璃儿也只是恼我不出院子为她送嫁，所以才迁怒了母亲和哥哥，我现在就去侯府跪着，璃儿不说原谅，我一定不会起来。” 说完，毅然决然的便扭头离去。 那怎么能行！ 宋家堂内顿时乱了套。 刘氏忙指挥下人：“快拦住小姐，别让小姐出去。” 宋泽也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把拽住宋婉的胳膊：“你这是做什么，跪她一个乡下野丫头，她也配！” “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就是想磋磨你，我同母亲委屈些无妨，可你是宋家的掌上明珠，绝不能委屈一点。” “哥哥。”宋婉哭着扑进宋泽怀里，但无人注意到她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宋璃，这辈子，你且等着被我踩在脚下吧。 第九章 东坊 “可是哥哥，璃儿她刚刚嫁出去就同家里闹了矛盾，且今日你同母亲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被扔出来的。” 宋婉十分会拱火，每一句都在这母子二人的痛点上疯狂踩踏。 她眉眼粉红，鼻尖晶莹，显得格外可怜：“璃儿还是觉得，我占了她的位置多年，家人又十分怜惜我身世孤苦，所以才心有不甘，将怒气都撒在了母亲和哥哥身上，若我在她回来的那日便回了乡下，怕就不会如此了。” 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宋婉会真心实意的的为他和母亲着想了。 “莫要胡说八道，同你有何干系，她从来冷心冷情，也是我今日不应抬手要打她，你是不知她如今攀上高枝的模样，你若去了，只怕受辱更甚。” “那有什么，璃儿如今是世子夫人，身份高贵，只要她愿意接纳宋家，我委屈一些无妨。” 宋婉轻声啜泣，惹得刘氏格外怜爱，却没有见她垂眸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她不信宋家对身份之事毫无芥蒂，尤其王二郎出头还要在等几年，若这几年不同家中好好经营，只怕厌弃了她这个养女也是早晚的事。 活了一世，她对人性可太过了解了。 仗着这点亲情，加之于宋璃对宋家的为难漠视，倒也能够经营到王二郎高中那日。 “母亲，哥哥，让我去吧，我偷偷的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若是让下朝回来的父亲知道……”宋璃顿时瑟缩了一下，“那父亲定然会气坏了身子的。” 刘氏见她吓得可怜，再想起向来不苟言笑的丈夫，心疼的像被人捏了一样。 “婉儿你且在家等着，母亲说了不用你去便是不用你去，至于璃儿那边，母亲自有办法。” 她拍了拍宋璃的小手。 她好歹做了多年的当家主母，怎会将所有面子都折在宋璃这个小丫头身上。 “来人，去将库房给我打开。” …… 同周时晏从柳氏处回来后，宋璃就让秀儿与小荷同周嬷嬷去取了账本。 因她没从娘家带来什么陪嫁与人手，柳氏还额外吩咐了周嬷嬷下午将人牙子叫来，带点办事伶俐的给她挑选几个贴身丫头。 看着面前几人高的账本，秀儿高兴的像只麻雀般叽叽喳喳。 “咱们夫人对小姐可真好，刚进门就将账本和钥匙给小姐了，还要帮小姐挑身边伺候的人，可比在宋家强多了。” “秀儿。”宋璃无奈的往周时晏处看了一眼。 回来之后周时晏便由人陪着在一边玩，他是孩子心性，或许听不进去，可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说不上会惹出什么事端。 秀儿立刻捂嘴：“我这是太高兴了嘛。” “这不是你我小时玩闹的地方，日后要学的事情多着呢。”宋婉低声道，“尤其是大户人家，规律众多，我未必随时都能护着你，所以一定要谨言慎行，你可明白？” 她从未这样认真的说过话，严肃的模样让秀儿心里有些害怕，当即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宋璃点头。 秀儿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只是这些年散漫惯了，所以有的事需叮嘱一下。 “娘子。”周时晏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她身边。 宋璃当下笔，耐心道：“怎么了？” “我也想和娘子一起学写字。”他刻意往宋璃身边靠。 方才主仆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被他听了去，也大概明白，她从前在宋家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 宋家只说放不是生了一对双胎，因为宋璃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家中休养，不曾见过外客，如今身子好多了，才将人给嫁了过来。 而他当初又昏迷，急着娶亲冲喜，所以并未关注那么多。 如今醒来，发现宋家的理由漏洞百出，且方才这二人谈话之间也有诸多不对的地方。 看来宋璃的底细，还需好好查一查。 “这不是在写字。”宋璃失笑，“我是在看家里的账本，好多多赚钱，给世子买糖吃。” 周时晏眼底微微动容，这傻女人，怕是没哄过孩子，竟只会这一句话。 “可是，我不喜欢吃糖。” 宋璃：“……” 这倒是让她不知如何去讲 “那多赚点银子，世子想要什么都能买来，这不好吗？” 周时晏点头，那双温热的大手不知何时又把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指尖：“好是好，可我想和娘子在一起。” 小孩子终归是粘人的。 宋璃愣了一下，面颊微微泛红后无奈的笑了笑，但却不曾不耐。 满屋子的丫鬟小厮见自家世子黏着夫人的模样也纷纷捂嘴扭头，生怕笑出声来。 她真的要看账本了，可周时晏又粘人的紧，只得道：“可是我有自己的事，世子也一样啊？” “我一个女子，每次出门都很危险的，今日世子的武师傅已经来了，世子去同师傅学习，然后在我出门的时候保护我，好不好？” 似是怕周时晏不愿去，她又紧接着补了一句：“若我遇到危险死了，以后可就陪不了世子了。” 说着，忙冲周时晏的贴身小厮磐石挥手。 磐石会意，二人还不等周时晏有反应，就将人连哄带骗的弄了出去。 他昏迷了太久，虽肌肉并未萎缩，但也怕日后恢复记忆了会无法正常施展武功，所以家里一直备着师傅。 将周时晏支走，这屋里的丫鬟小厮也没了一大半。 安静许多后，她才能将目光放在这些账本上，一看便是两个时辰，直到周时晏满头大汗的回来，才知应是传午膳的时辰了。 上一世她掌家多年，倒不觉得看账本是个累人的活，只是太久没看过，眼睛仍有些酸涩，脖子也不舒服。 秀儿看着心疼，待周时晏去午睡时，一直在旁边榻上为她揉捏肩膀：“你之前怎不说做这世子夫人是个如此累人的活计，我还以为只有威风呢，如今看来，快赶上我娘在乡下劳作那么累了。” “哪有能平白享福的命。”宋璃闭眼揉着额头，她这会确实头昏脑涨的。 而且方才看账本时发现，许多铺子庄子都要经她手去管理。 账目也有些细微的出入。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上一世王家的一切都是她谋算来的，一眼就看出底下的人都动了什么手脚。 身边还是需一个能贴心跑腿的嬷嬷才行。 突然之间，宋璃灵光一闪：“秀儿，下午你出去，帮我去东坊街找个人。” 这人，或许能够帮得上她。 第十章 理家 下午天色放晴，安平侯府门口的泥泞也消失不见。 秀儿拿了出门的对牌，同小厮一起去东坊街寻宋璃所说的那人。 一直寻到里面最破烂的宅子才听到泼妇大骂的声音。 “你个赔钱货，让你嫁过去是给你脸了，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千金大小姐？你今天就说，嫁不嫁，嫁不嫁！” 然后是一阵女孩压抑的哭声，还有木板抽在皮肉上的动静。 秀儿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推开了大门：“住手！” …… 另外一边，宋璃正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嫁妆之中拿了不少钱出来，全部让人折算成了一串串的铜钱，叠成两大箩筐，放在堂前两侧。 面前站着的，是各个院子的管事儿。 她如今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如花苞一样的年纪，生的粉嫩娇弱，看着便是年龄尚小难当大任的模样。 底下的管事难免看轻了去。 宋璃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只抿了口茶，不曾说话，待到终于有那冒尖出头站不住的。 “少夫人，您一早叫来奴才们说是有事，奴才们还有院子里的活没做成，还请少夫人您明示。” 小荷是家生子，她父母都是府中庄子上的管事，从小在侯府长大，底下这些人自然是都认识的。 得了宋璃的眼神，当即便道：“吴管事管的是后院采买，手底下人手无数，只有每五日需对账时您才是最忙的，平日里都有您儿子吴青帮忙盯着，您不是最清闲的吗，今日是有什么事，不妨同咱们少夫人说说，也让夫人行您个方便。” 她年岁尚小，但伶牙俐齿，几句话就将吴管事剩下的话全都怼回腹中。 宋璃示意小荷安静，随后才柔声道：“我昨日才嫁来侯府，初来乍到，对侯府各处自是不太了解的，届时还需各位管事帮衬，所以今日才叫大家一叙。” 她抬了抬手，自有院里的丫鬟将账本都拿了过来。 众人见状，面上的表情都严肃了少许。 方才他们还真没将这位年轻的少夫人放在眼里，自松散懈怠的很，却不想第一个冒尖出头的吴管事挨了训斥打了脸，如今又拿了账本过来，倒是做出一副想要整顿后院的模样了。 只是侯府这些管事都是自祖辈便在侯府做事的，账目多少年都不曾出过错，怎能让她知道小丫头拿捏了。 想到此处，众人方才还凝重少许的神色便又松懈了下来。 “方才吴管事已说了，大家手底下都是有活的，所以今日咱们长话短说，再为各自手底下的人领了赏钱便各忙各的去。” 纤纤素手放下茶盏，便提起旁边的一本账册：“负责咱们后院果树花草采买的李嬷嬷是哪个。” 一个穿着深蓝色细布的胖妇人立刻从最后一排挤出来：“回禀少夫人的话，老奴就是。” “这账本上头写了，去年购了李树三百，有未成活半数，今年又购进二百五十棵，取的是西郊精心培育的品种，所以每棵树高达一两纹银的价格，光是购李树，这两年便花进了五百五十两。” “是，少夫人不知，李树极难成活，平日里都多购进一些，才够后院种植，所以这也是有出处的。” 李嬷嬷虽低着头，可面色上却见不得几分恭敬。 “李嬷嬷说的是，那可问咱们后院这些李树成活几何？” 宋璃并未急着反驳。 李嬷嬷支吾一声，眼神有些飘忽。 宋璃道：“已有人统计过，不过种了一百五十棵，五百五十棵树，只活不足三分之一，这批苗不好，只怕是西郊那边的人坑了嬷嬷，好歹也是侯府的生意，竟然这般糊弄，一会让小荷拿账册，陪着您去将剩下的树苗讨回来，且一两纹银着实卖的贵了，这些人只怕欺负嬷嬷是熟客，但忘了，我侯府是断不好欺的。” 李嬷嬷骤然变了脸色，膝盖一软，还不等跪下，宋璃便又拿了另一个账册出来。 “吴管事，这个是后院厨房采买，您负责的账册。” “每日供给父亲母亲房中的青虾有三斤之多，十两纹银一斤。” 宋璃看的想笑了：“还有这新鲜瓜果，更是每日不断，别提其他的鱼肉鲜蔬，加起来竟有进二十斤，虽主子吃不完的东西会赏赐给下人，但据我所知，父亲母亲院里的人应是消化不完这些，更从未见有过多的剩饭菜扔出，这是何故呢。” 眼看着吴管事汗如雨下，宋璃并未停下动作。 大方向上负责各个院子书房笔墨纸砚采买的，以及管理铺子入账的，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她便都理了个七八分出来。 人只要有了权利，那便会滋生贪念。 底下这些管事嬷嬷尚不能全然干净，但为侯府做事，咋不能让他们无利可图。 宋璃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好好将人敲打了一顿，又让管事们将赏钱带回去赏赐给他们手下的人。 恩威并施之下，这位少夫人治家有方的名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最主要，也通过这个方式，让众人都知道了她如今才是整个侯府的主母，地位稳如泰山。 让那些个因周时晏痴傻而想要转投二房的墙头草看着，无论何时，周时晏的地位都是稳固的。 自然也收买了一波人心。 柳氏正在自己院子里插着花，听到周嬷嬷讲了宋璃新官上任之事，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才净手笑道：“果真没看错这孩子，倒也没有让人失望。” “夫人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有错的。” 周嬷嬷笑的合不拢嘴，扶着柳氏到外面走了走。 “从前因世子昏迷之事，夫人同侯爷都无心后院奴才们欺上瞒下，如今世子醒来，想动手整理却又是一团乱麻，好在咱们少夫人是个睿智的，不过半日的时间便理清了一多半。” “听闻啊，咱们世子爷也被夫人哄的开开心心的，这会午睡刚起，便又同师傅一起练武去了。” 柳氏听着惊喜：“当真？” “自然是真的，老奴陪着夫人去看看？” “走走走。” 柳氏大喜过望。 她这儿子，六七岁时是最不听话的，整天上蹿下跳如个皮猴子一般，没想到如今娶了媳妇儿，竟乖的像个小猫儿了。 柳氏喜出望外的向外走，结果迎面撞上飞奔而来的管家。 见到柳氏，管家喜的甚至忘了行礼，只大叫道：“夫人，成了！成了！” 第十一章 私库 “什么成了成了，夫人面前一点规矩都没有，好好说话。” 周嬷嬷被吓了一跳，忙呵斥了两声管家。 管家也是高兴糊涂了，闻言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退后两步。 “是老奴失礼了，夫人，是少夫人给的法子扭转乾坤了！如今金楼门庭若市，恢复了往常生意的十之三四，只这几个时辰的营收便已足够前几日的总和。” “什么？” 柳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是金楼的营收逆转了！” 管家高兴的老泪纵横。 他们这些主家都是朝廷勋贵，生意自然不挂在自己名下，都是手下家奴的名字。 这家金楼就是挂在管家名下的，若营收逆转，他的好处也少不了，自是十分激动。 柳氏高兴的连连点头：“好，好，若云，现在就去将少夫人给我叫过来。” 那金楼巅峰之时一日便能收入数千两，说是侯府最大的营生也不为过。 宋璃此举，不光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让侯府众人知道，他们这个少夫人可不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 待田氏赶到的时候柳氏已经拿了两张铺子的地契给了宋璃，拉着她的那只手更是舍不得松开，笑的合不拢嘴。 田氏眼睛都直了，坐下的时候目光还落在那地契上动弹不得。 “大嫂这是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将咱们都叫过来了。” 她思索着道：“我看璃丫头这手里头，好像是大嫂你陪嫁时带来的铺子地契啊。” 离得那么远，她当然看不清，只是想试探试探这是府中的东西还是柳氏自己的私库。 毕竟府中东西一共就那么多，将来若是分家，柳氏拿家里的东西做了人情，他们二房能分的就少了啊。 柳氏何尝不知她的小心思，不过懒得搭理罢了。 “乖孩子，你快去坐着，今日忙了小半天肯定是累了。” 宋璃低声应了一句，便坐在了田氏对面，手里紧紧的捏着柳氏送的两个铺子，心里乐开了花。 果真，在这种高门做主母，好处是少不了的。 柳氏懒洋洋道：“我柳家倒也不至于连送给儿媳妇的铺子都从夫家出。” 心思被戳破，田氏也不觉得尴尬：“哎，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柳氏不愿听她虚与委蛇，直接对管家道：“你来说。” 管家立刻将今日金楼的盛况说了一遍。 田氏从刚开始的不屑一顾，变到后来目瞪口呆，最后直接失声尖叫。 “怎么可能，那金楼已经有半个多月生意都不好了，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恢复盛况？” 她猛的转头看向柳氏：“大嫂，方才管家也说了，金楼不过是恢复了从前十之二三的生意，这么点人，是找的托也未必啊。” “二婶多虑了。”宋璃虽不愿同她这个心思不健全的计较，但也不允许旁人随意践踏自己的努力成果。 她微微笑道：“且不说金楼如今半日的流水，客源便已有了二三百人，凭借着我这点微薄的嫁妆根本不足以雇来这些人，只说这二三百人多是富贵官宦，谁能看得上雇佣的小钱，再者嘛……” 她顿了顿，面上笑容终于有了几分真心实意：“再者，那些人在金楼消费并不低。” “并不低是多少。”田氏被说的逐渐破防。 宋璃摇摇头：“这金楼是侯府中最大的营生，如今二婶并不掌家，怕不太方便透露。” “大嫂……”田氏急得不行，越不让她知道她就越想要知道，忙转头看向柳氏。 柳氏从不同田氏计较，不代表喜欢田氏。 见田氏被宋璃耍的不得不求助于自己，心里畅快了不少，立刻笑了：“璃儿，你便别逗你二婶了，同她讲讲也无妨。” 宋璃也跟着笑出了声。 婆媳二人相视而笑，许久不曾出声，将田氏急坏了。 倒是说啊！ “今日营收约有二百余两，还有不少客人来买，明日估计会更多，若按照这个趋势，回到从前指日可待。” 二百余两…… 田氏心里咯噔一声。 而且，这还只是从前的十之二三。 那往后…… 而且，金楼还有诸多价值上千两的首饰，日后单日破了万两也并非无可能啊。 这个宋璃，竟然真的那么厉害？ 那大嫂就给了两个铺子？ 大嫂也太小气了。 如果是她，她非要给三个铺子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宋璃的错觉，她怎么觉得，捂着胸口的田氏，看向她的目光竟然多了一丝丝……崇拜？ 不过下一刻，田氏就酸了：“能不能维持住还两说，更何况，啧。” 更何况，谁知道是不是托，她还是有点不信。 田氏起身：“大嫂，我想起来院子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出了院子，立刻对贴身嬷嬷道：“我才不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张嬷嬷，你现在就让人去金楼看一眼。” “是。” 张嬷嬷是田氏的奶嬷嬷，最心疼她这个奶女儿，闻言问都没问一句，就让人去安排了。 堂中，柳氏觉得两个铺子给的太少，让若云给宋璃又拿了一个红宝石赤金头面和上好的羊脂玉对镯。 “璃儿啊，咱们侯府有了你，是侯府的福气，金楼生意逆转，你立了大功，这些东西你在回门时带着，让宋家知道，你在侯府有多受器重。” 柳氏祖上簪缨世家，累积厚重，又有镇国公的名声守着，手里自然都是好东西。 且这羊脂玉对镯是从前她祖父攻打新疆时所得的一整块，送至宫中，皇帝将余下的边角料打了一对镯子，送给差点入宫的柳氏。 这镯子通体通透，水头极足，是难得的好料子。 这般东西柳氏都舍得随手赠送，可见讨好了她，以后得好日子多着呢。 宋璃也不客气，乖顺的应了声便让小荷收下。 看着这个媳妇儿，柳氏是越来越喜欢：“一会人牙子过来，便让周嬷嬷带着去你院子，你没带什么陪嫁来，买人的银子就从母亲手里出，要多少都是足够的。” 宋璃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心里发暖，叫的那声母亲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璃儿知道了，谢谢母亲。” “你这孩子，还同母亲客气。”柳氏笑的鱼尾纹都快出来了。 只是这婆媳二人还未说完，一个婆子便上来行礼：“夫人，少夫人，宋家，宋家来人了。” 第十二章 安插 上午刚被人扔出去，下午就又来了，当真是锲而不舍啊。 宋璃只觉刘氏吃相太难看，甚至有些想笑。 她抬眸看向柳氏：“母亲，只怕这次不见，是不会消停的，儿媳妇只怕扰了您同父亲的清净。” “内宅之中，倘无真心，那就是这般心机翻滚，日后若有何用的上的，还要交往，你也不必太过烦闷。” 说着，柳氏缓缓起身，宋璃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捻着一串上好的祖母绿佛珠，动作有些快，怕也是对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不耐烦了。 她也随着起身，冲柳氏行了个礼：“儿媳多谢母亲教诲。” 柳氏点头，行至她身旁时淡声道了一句：“去吧。” “是。” 宋璃按住有些跳动的太阳穴。 看着柳氏远去的背影，眉眼已经沾染了诸多冷意。 她倒要看看，这个刘氏到底想要干什么。 带着小荷回了院子，便见刘氏的贴身嬷嬷刘嬷嬷早已满脸堆笑的站在那边等着她回来，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两排丫鬟小厮，都低眉敛目的模样。 见到她回来了，刘嬷嬷忙行了个礼：“二小姐回来了，老奴参见二小姐。” 宋璃冷冷的点了点头便坐在上午给诸位管事嬷嬷立规矩的椅子上：“刘嬷嬷可是母亲身边的大红人，怎有空踏足我这浅薄之地。” 听着宋璃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语气，刘嬷嬷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果真大公子说的不错，如今二小姐嫁进高门后着实变了个人一般不好相处。 只是，即便成了世子夫人，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还是从乡下来的，倘若哪天将他们夫人惹急了，曝光身份，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想到此处，刘嬷嬷心中总算是平衡了些，笑的褶子都比从前深了几分。 “二小姐折煞老奴了，是夫人。” 她上前两步，满脸讨好：“夫人说，今日上午她冲动了，惹得咱们二小姐生气，怕您气坏了身子，也心疼婚事仓促，没准备足了嫁妆人手，所以今日特地让老奴将人手给您送过来，日后在侯府中也好有用的称手的人不是。” 这番话放在长辈同小辈之间，那可是相当放低了姿态，小辈再拒绝，传出去便成了小辈的不是。 刘氏想要塞人过来，竟然聪明了这么多。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刘氏的主意，还是有什么人旁敲侧击出谋划策了。 “母亲这样说来，反而是我脾气大的不是了。”宋璃拨了拨腰间的玉佩，嘴角淡笑让人看不出情绪。 刘嬷嬷一时语塞。 她也不出声，就这样静静的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刘嬷嬷脸上的笑都快僵了才听她道：“既然是母亲补上了我的陪嫁，那这些下人的卖身契，嬷嬷您可带来了？” 卖身契？ 这个乡下野丫头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刘嬷嬷脸色顿时就是一僵，心里叫苦连天。 “没……没带来。” “哦？没带来，那怎么好说是给我送来的人手呢。” 宋璃好脾气的将茶盏放在一旁，看着刘嬷嬷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同我藏了心思，想要安插些人手到我身边呢。”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明眼人就算看出来也不会说出口啊！ 偏偏他们这二小姐，怎么嫁人之后偏生出几分虎气呢！ 刘嬷嬷这下算是见识到了宋璃如今究竟有多不好惹，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不，不是这个意思。” 她讪笑道：“夫人只是想请二小姐原谅心切，一时间大意了也是有的，不如老奴现在就回去取，二小姐您看着，先将他们留……” “那就回去取吧。”宋璃打断她，“小荷，带着刘嬷嬷出去，让这些下人都跟着嬷嬷回去，待明日带着卖身契一同过来。” 想往后推诿时间，先把人安插过来？ 届时人已经来了他们侯府，想往外送可就费劲了，留在手底下，你说膈应不膈应。 这些可都是刘氏养了多年的家生子，最最衷心的，让她把卖身契都拿过来？ 只怕心疼的她心肝儿都得滴血。 刘嬷嬷脸都白了：“二小姐，这样是否太麻烦了些，莫不如让他们先留……” “确实有些太麻烦了。” 宋璃起身，装作不耐烦的模样，根本就不给刘嬷嬷继续说话的机会：“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些人在门外等着吧，什么时候过了卖身契什么时候再过来，也免得同刘嬷嬷多跑一趟。” 不管说什么，今日就是不能让这些人进门。 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二小姐心眼子比筛子还密，生怕她不拿卖身契来。 这都是家生子，怎能轻易给了人家。 就算拿卖身契来，也不能是这些人的。 若将人留在侯府门口，她还怎么换一批下人。 刘嬷嬷气的要吐血，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带人出来，回家换了一批刚买回来，还不曾好好教导规矩的给送了回来。 共是两个嬷嬷，四个丫鬟，还有四个小厮。 都是刘氏精心挑选来，花了价钱的，准备给宋婉陪嫁走。 结果宋璃这一招釜底抽薪，害得她只能再花一次钱，当即便气的刘氏砸了一套汝南出窑的瓷器。 宋璃坐在高高的账本后面，看着这几个卖身契，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下可不用母亲再费心去人牙子处买人了，我娘家送来这些便够用。” 小荷跟着她娘学了多年后宅之道，自看出这是送了另外一批人来。 “少夫人可真厉害，三言两语便从娘家弄来这么多人，日后咱们院子可不缺人手了。” 她虽是侯府家生子，可见了这位少夫人手段非凡，仅仅一天便赢得了侯夫人的心，心中也佩服的很，更知日后给这样的主子做事好事少不了她的，当下便生出两分死心塌地的心思。 “可是，少夫人，这都是您娘家的人，奴婢虽愚钝，可也知您娘家对您……这人，咱们能放心用吗？” “不知。” 宋璃将卖身契放到了一边。 小荷目瞪口呆。 “我记得，你有个哥哥，脱了咱们侯府的奴籍？” “正是。” 小荷忽而反应过来：“少夫人需要……” “不错。”宋璃从袖中拿出个钱袋子来，“麻烦你们兄妹俩，去帮我调查一下这些人家住何处，还有何人，否则我是断不敢真用的。” 这些人既是她的，那养着这些人，自然也要从她的嫁妆中出钱。 虽柳氏刚给了两个铺子，但也并不能立刻盈利，如此一来，日子还是应精打细算一阵子才成的。 小荷闻言，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点点头，将这些人安顿好后，立刻拿了银子出去。 一直到用了晚膳准备睡觉，秀儿才带着人回来了。 第十三章 白茑 可这一日宋璃料理了太多事，实在累得很，所以便没有见面。 一直到次日给安平侯夫妇请了安，才让秀儿将人给带了过来。 看着地上规规矩矩的女人，宋璃道：“不必拘谨，将头抬起来我看看。” 女人闻言，立刻抬头，但目光却不敢触及宋璃，看着是个懂礼之人。 果然，这张脸还是那么熟悉。 宋璃拨了拨茶盏的盖子，瓷器声音清脆，每出一声，那女人的头就低一分。 她或许都已经不记得了。 上一世她也是刚回到宋家，那时她尚且懦弱，再次被宋婉设计排挤，被宋泽狠狠教训之后便哭着跑出家门，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弄得像个乞儿一般。 便是她看到了自己，真以为是个乞丐。 分明自己都快吃不起饭了，却还是拿了半个菜窝窝头给她，让她吃了赶快走。 后来宋璃同王二郎回京任职时，她已瘦的不成样子，只能为旁人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果腹。 那时宋璃才将她接到身边。 自然，办事是最合人心意的。 人也忠诚，在她死后便随着她一同去了。 “叫什么名字？” “奴婢夫家姓李。” 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回答。 宋璃难免声音柔和了些：“那你自己的名字呢？” “奴婢姓白，叫白茑。” “茑萝，虽附着在其他灌木上生存，但抗逆力极强，倒是符合你的性格。” 宋璃眼中终于浮现几分真心：“起来吧，我听闻你在东坊街做一些小生意，供养儿子同外甥女。” “那小生意极不稳定，你夫君又早逝，听闻儿子也早到该读书的年龄，却因银子不够迟迟未曾进了学堂？” 白茑从前也是没落大家出来，读过书的，自然知道她们这些高门贵妇想要调查一个人再简单不过，所以被扒了底，倒也没有惊讶，只点头称是。 “你可愿来我身旁做事，让你儿子于府中做伴读？” 白茑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目光之中已经有了几分泪意：“那我辉儿……” “他自然还是白身。” 言外之意，只需她一人卖身即可。 李辉将来仍旧能够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白茑当即无以复加，重重的给宋璃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谢谢夫人愿意给我们娘仨一口饭吃。” “娘仨？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秀儿忍不住疑问。 白茑立刻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相公的外甥女，她父母已经亡故，一直养在我家里。” 她其实想问宋璃，能不能将外甥女也带进来，毕竟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实在不放心。 可主家已经额外恩准她儿子在府中读书却不卖身。 再提外甥女…… 她面露难色。 都是最底层的人，秀儿哪里会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可是她那个外甥女…… 想起昨日寻到她时发生的事，秀儿当即也抬眸看向宋璃。 宋璃笑而不语，终究还是白茑放心不下，忐忑开口：“少夫人，奴婢，奴婢夫君的外甥女，奴婢实在不放心……” “你想要将她带进来是吗？” “是。”白茑声音很低，“奴婢的夫婿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外甥女，她如今已有十五岁，即将嫁人的年纪，若……若少夫人能赏口饭吃，那……” 她又放心不下，又不知宋璃是否愿意，一时为难。 宋璃道：“你倒是格外负责，只是这事你还是需要问问姑娘家的意见，总不好平白无故做了奴婢不是？” “她愿意的。”白茑眼前一亮，“昨日秀儿姑娘寻来之后，她便已率先想要卖身而来，奴婢是想要来问问少夫人您，身边还缺不缺一个粗使丫鬟。” 她自己愿意？ 宋璃心中了然：“但是，你愿意吗？” 白茑果真犹豫了。 说实话，那个外甥女的人品，私心里她是不想管的。 可一想到夫婿去世之前的叮嘱。 白茑只能叹气：“奴婢愿意的。” “好。” 路都是自己选的，即便那丫头来了侯府，想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她也能够收拾的了。 只是她那个外甥女，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茑虽清楚，但却放不下。 有的事情，不撞南墙无法回头，宋璃也给白茑一个容错的机会。 当天上午，他便同白茑签了卖身契，又给她半天的时间，将李辉和外甥女黄盼盼接过来。 当天，她的院子里就多了十来个人。 周时晏回来时并未诧异，毕竟这院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内。 但也知这些人都是宋家那边来的，只怕她会不喜。 毕竟这两日的相处，他对自己这小娇妻还算是满意。 当下他便撅了嘴：“娘子，怎么这么多人，原本人就很多，如今更多，好吵啊。” 侍奉他的便有八九个人，如今来了这些，原宽敞的院子倒显得有些扰乱。 宋璃笑着哄道：“这些都是我母亲担心我，所以给我送来的人啊，世子是不喜欢这些人陪在身边吗？” “倒也不是。”周时晏低头踢着蹴鞠，显得不太高兴，“是亲家母……” “你要叫岳母。”宋璃失笑，亲手用帕子擦掉他脸上的乌泥，“亲家母是父亲母亲才能叫的。” “哦。”闻着那帕子的清香，周时晏总有些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这个着实美丽，又实在聪明的娘子，“那，岳母惹了娘子不高兴呢，也收下他们吗？” 若他娘子不高兴，这些人由他这个世子来打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但宋璃是真心想用，便几句话哄的他安安静静的自己去洗手。 待白茑将李辉和黄盼盼带来时，正好见到周时晏在院子里打拳。 一招一式虎虎生风，顿时便将黄盼盼的目光给吸引了去，忙拽拽白茑的衣裳：“舅妈，这是谁啊？” 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生的又这般俊俏，应该是管家的儿子吧！ 白茑也没见过周时晏，自然想不到这是谁，立刻让她安静些：“你来此处是为赚钱，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待到了日子等主家给你寻个管事做管事夫人，也好出去自己过痛快日子。” 她现在是巴不得黄盼盼赶紧嫁人，也好不用她再操心。 这个孩子，她是真的管不起了。 可听了她的话，黄盼盼却微不可闻的在心里嗤笑一声。 进了侯府，还只嫁个管事？ 好歹也弄个世子的侧夫人当当才行。 听说周世子虽才醒，但武功高强，容貌举世无双，也就唯有周世子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她！ 第十四章 诋毁 明日便是宋婉出门的日子。 然而刘氏却被宋璃气的在床上躺了已有一整天了。 得知那些人原本是准备给自己带走陪嫁的，宋婉也咬牙在院子里发了好一顿火，地上满是碎瓷片，难以下脚。 贴身丫鬟佩儿站在不远处，战战兢兢：“大小姐……”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佩儿脸上，她的脸顿时偏到一边。 “谁让你叫的大小姐，我没说过吗，叫小姐，宋家只有我一个小姐！”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佩儿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呼痛也不敢哭，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息怒，小姐息怒！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记性，奴婢该打。” 说着，竟然自己噼里啪啦一下一下的掌起嘴来。 宋婉深吸一口气：“我母亲呢？” “正在为大……” 丫鬟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巴掌落在脸上，立刻捂着脸改口：“正在为小姐您盘点陪嫁。” 宋婉冷哼：“一个个的，自从那个小贱人回来之后便都以为我不是这府中正经的主子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宋婉有一天活着，就都只是宋家唯一的小姐！” 那宋璃上一世分明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这一世，竟然不愿以世子夫人的身份来给她送嫁！ 又算计走了她的东西。 分明都是同一个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宋婉眯了眯眼睛，随即将脑海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 不可能，那个倒霉蛋怎么可能同自己一般幸运的重生。 肯定是柳氏那个老贱人给出的主意。 上一世虽装作大度的将管家权给了自己，可谁不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帮忙操心的人罢了。 她最坏！ 两个贱人凑在一起，能有好的才怪！ 等王二郎高中后回到京城，她一定要那两个贱人好过！ 还有那个傻子。 谁也别想逃了。 宋婉深吸一口气，看向佩儿：“去，上两层粉，同我一起见母亲去。” 佩儿不敢多言，忙爬起来收拾了脸上的红痕，同她一起去了刘氏的院子。 因不够了解王家且为远嫁，所以宋婉仍旧希望让宋璃送嫁，这样一来王家是断断不敢轻慢了她的。 可去了一趟刘氏的院子，才知父母亦没有办法左右宋璃。 从刘氏处出来时，宋婉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贝齿紧扣着的嘴唇也渗出血色。 “宋璃，好歹姐妹一场，你当真如此绝情，听柳氏那个老贱人的，连送嫁都不愿意。” 既然不给她面子，那也别怪她心狠了。 宋婉叫佩儿过来，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佩儿闻言点点头便跑出去办事了。 …… “听说了吗，安平侯府的新媳妇儿，也就是宋侍郎的小女儿，嫁出去就不认娘家了，连哄带骗的将她姐姐的陪嫁奴才都哄骗走了。” “何止，你们忘了前几天她将亲娘亲哥从府中扔出来的事了？真没良心。” “听说她娘气的都病倒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人呢？” 一堆人在杂货铺中，一边买东西一边叽叽喳喳。 秀儿今日来帮着看这两个新铺子的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一直等那人说了一句“听说叫宋璃？”后才终于确定这说的就是自家主子。 她顿时火了，可也知道不能在铺子里起冲突，待男人付完钱，带着两个小厮，抬腿跟男子跑出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领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家少夫人怎么了！怎么就忘恩负义薄情寡性了！给我说清楚！” 男人被吓了一跳，见是个姑娘就要动手，结果小厮先行一步护住秀儿，一拳打在了小厮砚台的脸。 另外一个小厮镇纸想要动手，却被砚台拦住：“别动手，若动了手难免会有人说咱们仗势欺人！” 男人一下就听明白了，顿时大声道。 “哦！原来是侯府的人啊！你们家少夫人还好做不好让人说？难道不是你们少夫人骗了她大姐的嫁妆后被亲娘找上门，她不讲理将她亲娘给扔出来，将亲娘气病了吗！” 周围人听到有热闹，立刻围了一圈过来。 秀儿从乡下长大，自小接触的便是民风淳朴的环境，虽也会有些流言蜚语，可却从不曾这般过分过，当下被气的面颊通红：“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都知道啊。” 男人越发大嗓门：“这事儿早就传开了，不信你问问大家，大家都知道啊。” “就是，谁家生下这么个不孝女可真要呕死了。” “没良心的东西，这如果是我女儿生下来时就把她掐死了。” “可应该不是真的吧，他们高门大户不是都格外爱惜名声。” “我看是真的，嫁进侯府便忘恩负义，忘了自己的身份。”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秀儿气得不行，她刚开始还能够辩解，可人越来越多，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过这些人，最后气的一跺脚，铺子也没看就跑了。 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众人日复一日的生活着，有点新鲜事便以讹传讹。 尤其是官家小姐的传言，传播速度最快，宋婉不过让人放出消息不出两个时辰，就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 “小姐！” 秀儿哭着回到侯府，推开门时，宋璃刚喝了一碗白茑做的雪梨银耳羹。 见她委屈的眉梢眼尾都是红的，宋璃有些奇怪：“不是出去视察铺子？怎么还哭着回来了，可是砚台和镇纸欺负了你？” “不是。”秀儿哭的一抽一抽，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宋璃听不清，只好让那两个小厮过来。 待了解了前因后果，宋璃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笑。 秀儿见状都惊呆了：“小姐，你怎么还笑呢？” “我为何不能笑。”宋璃刮了刮她的鼻梁，“这分明就是有人黔驴技穷，所以才出此下策，想在远嫁之前还给我留个污遭名声呢。” “您是说……” 秀儿骤然瞪大了双眼，捂住嘴从缝隙中挤出声音：“可是大小姐她什么都有了，分明陪嫁比您多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来！” “傻秀儿，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宋璃说着，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只是，她有心机，我也不是好惹的，既然想要编排我，那就要准备好被反噬。” 提笔行云流水，白茑同秀儿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她，待一盏茶后，五张纸便被那簪花小楷密密麻麻的占据。 宋璃吹干墨迹，笑眯眯的交给秀儿：“你平日里上街最爱干什么？可懂？” 上街干什么？ 秀儿哭的脑子都木了，闻言反应片刻，才突然明白：“我这就去！” 第十五章 家风 秀儿闻言怔楞了一下。 她从前在乡下生活时，一年上街的次数，两只手都能够数得过来。 要说最喜欢干什么…… 秀儿眼前一亮，揣着那几张纸便跑了出去：“我知道了！” 她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样子逗笑了白茑：“秀儿姑娘真是率真。” “也是从前在家的时候被惯坏罢了。”宋璃也被逗得笑出了声。 正欲提笔再看账本，忽而便抬头道：“今日就是宋婉出嫁的日子了？” 她这两天要忙的事情太多，居然将此事给忘了个干净。 “正是。” 小荷帮忙磨墨，低眉敛目的模样看着十分稳重。 “方才砚台出门办事，回来与我说了我才知，宋家大办，那王二郎家境贫寒，但接亲的架势却一点不输低品京官儿，都是宋家掏的银子。” 嫁妆聘礼加起来足足一百二十八抬，从宋家到城外，更是铺着连绵不断的红毯，就连所经之途两侧的树木都挂满了红绸。 比起他们少夫人成亲之时，用心用力皆是翻了不知多少倍的。 剩下的话，小荷没有说，但心中也为自家少夫人鸣不平。 唯有白茑方来宋璃身边没多久，并不知她们姐妹之间的龃龉，但从秀儿的话中也猜到了不少，疑惑道：“小姐，那大小姐同您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一家姐妹同气连枝，怎会如此败坏您的名声。” “她啊，贪心不足。”宋璃看了小荷一眼。 小荷立刻将白茑拉但一旁解释，不消多时，便将白茑拳头都听硬了。 这宋家实在过分！ 分明就是欺负小姐没人心疼。 待明日三日回门，看她如何替自家小姐大杀四方。 绝不会让他们宋家再在小姐处讨到半分便宜！ 这边侯府岁月静好，另外一侧的宋府也是难得一遇的热闹。 送亲队伍人头攒动，请来的唢呐班子敲敲打打。 新娘子同夫君一同跨过出门的火盆，便由新郎扶着上了花轿。 王二郎紧紧抓着宋婉的柔荑，便是红帕下本就上了腮红的面颊，此刻也羞如桃花。 想到将来坐上丞相夫人那把交椅的将成为自己，宋婉激动的险些踩了裙子，幸亏王二郎扶了一把才站稳脚跟。 “娘子小心。” 触碰到男人的温热，宋婉几乎浑身都酥了，胡乱点了点头便提起裙摆坐进了花轿：“多谢夫君。” “起轿！” 一瞬间，鞭炮喜乐齐鸣，热闹非凡。 “真是郎才女貌啊。” “宋家世代书香门第，听闻新郎也是个读书人，都是清流世家。” “宋侍郎慧眼如炬，定是看中了新郎潜力无限。” 王二郎生的周正，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时不知有多威风。 加上众人阿谀奉承，仿佛如今骑的不是娶亲的马儿，而是中了状元后游尽长安的马儿，面上尽是春风得意。 宋婉在花轿中也想到等多年后回到京城，狠狠将宋璃踩在脚底的画面，心中尽是快意。 “啧，宋家家风好什么呀，小女儿刚嫁进侯府第二天就带着自己儿子去闹，被人给母子俩扔出来的。” “扔出来之后想往侯府安插人手，送了一批家生子去补陪嫁，结果连卖身契都没舍得给。” “人家世子夫人不收，这才换了一批人过来，结果换的是准备送给大小姐做陪嫁的人。” “这不这娘俩觉得亏了，昨儿就让人放出消息，都成了二小姐的不是，就这样还叫清流世家，还叫家风严谨？真是笑话。” 声音虽不大，但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原本还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王二郎那张笑脸顿时就僵住。 花轿里的宋婉也听的一字不差，差点一下掀开红盖头：“佩儿，佩儿！” 跟在花轿旁的佩儿吓得华花容失色，忙掀开床帘：“小姐，您别听他们胡说，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传出来的，奴婢已经让人去回禀大人和夫人了，现在就去抓人！” “一定是宋璃这个贱人。” 宋婉咬牙切齿：“她为何就见不得我一点好，非要在我大婚的日子毁了我！” 贱人，贱人！ 最怕的是，她夫君会听到这话，还未过门便误会了她可怎么是好。 那些事情都是刘氏做的，又不是她。 宋婉略带担忧的往王二郎处看了一眼，可又不能做什么，只能放下帘子，思索着一会如何让佩儿传话，别让王二浪误会了自己。 却不知此时王二郎脸上已五颜六色。 这些人光嘲讽宋婉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也连带着他一同嘲讽了，甚至还在怀疑他的满腹才华是真是假。 这娘子还未过门就成了惹祸精，若非是因为…… 今日接亲，接了一肚子的气。 王二郎只能装作没听见，狠狠地压下一口气，目不斜视的往城外走。 刘氏和宋侍郎刚将女儿送出家门就听到了如此难听的流言蜚语，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刘氏又险些被气的摔回去。 抬手要砸杯子时被宋侍郎拦住：“你做什么！今日是我婉儿大喜的日子，不许摔东西！” “你没听见外面那些话多难听啊！肯定是宋璃传出来的！” “你若不做，她也没法传。”宋侍郎烦不胜烦，“来人，将外面叫声最大的人都给我控制起来，等到接亲队伍回去之后再放出去！” “父亲不可！” 宋泽忙挥手叫住要往外去的家丁：“父亲，今日是妹妹大婚的日子，若宋家此时扣押了百姓于您官声无益啊。” “那就让他们那么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侍郎急得故意都要翘起来了。 宋璃真狠啊，偏偏选择这个时候！让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来送嫁也就算了，还让人传出这些话来，抹黑宋家对她有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宋家也还是她的娘家，当真翻脸不认人了。 想到自己最心疼的妹妹要被人说三道四，宋泽脸色漆黑。 “反正明日她终究要回来的。” 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又如何，始终姓宋，也应该敲打敲打，让她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她的靠山，是她的根。 第十六章 勾引 当天夜里倒是京城雨季少见的晴天。 宋璃将白茑的儿子李辉安排到了周时晏身边做伴读，而黄盼盼则是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个扫撒院子的普通丫鬟。 上一世她再遇白茑之时，是黄盼盼为嫁给高门做妾，哄骗了白茑所有的财产，导致白茑没有钱给李辉看病，只能苟活于世。 这一世她既提前来了自己身边，那宋璃就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干脆将黄盼盼看管在眼皮子底下。 “小姐今天忙了一整天累了吧。”秀儿一边给她拆头发，一边给她按摩头皮，手法极为舒适。 宋璃闭着眼睛道：“初学掌家，哪有不累的道理，越累才越能够证明母亲对我的看中。” “那倒也是。”闻言，秀儿美滋滋的笑着：“小姐都不知道，今天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那王二郎，他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可是听到那些人说的话，脸皮都紧绷绷的，帽子差点掉下来，可还得装着不在乎。” “咱们都是去过村里的，自然知道他们村里这些迂腐的读书人最在意名声了，我感觉啊，大小姐以后得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从前她同宋璃在一起玩的时候都是直接叫名字，如今来了侯府，就跟着开口叫小姐，但好在那亲近劲儿不变。 宋璃透过镜子看着秀儿，见她笑，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你啊你啊，以后在人前的时候得收着点这个样子，被旁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秀儿仍旧嬉皮笑脸的，“放心吧，我从小都是被我后娘打过来的，自然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你不用担心。” 宋璃轻轻舒了口气，秀儿紧接着又道：“不过小姐，那个黄盼盼好像不是个老实人啊。” 她看了一眼窗外，表情明显没有方才自然。 宋璃惊讶，秀儿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扬起眉毛，让屋里其他的丫鬟都退下，拿了果子给秀儿：“怎么说？” 秀儿接过来往嘴里塞了一口，确定四周无人，这才道：“她方才向我打听，世子是不是每日都会同你一起歇息，又询问了什么，侯爷有没有妾室，二爷有没有妾室，二公子有没有娶亲之类的话。” 一个女子，也到了嫁人的年龄，询问这些做什么，不言而喻。 秀儿蹙眉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刚到东坊街的时候，白茑就打她呢，因为她和街头杂货铺子老板的儿子不清不楚，白茑想让她嫁给一个颇有清名的读书人，她不愿意。” “这样的人，咱们真的要留着吗？” 同是女子，更难听的话，她是不愿意说的。 那黄盼盼同上一世一样，一心想要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杂货铺的少东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好歹以后有丫鬟婆子伺候着。 她的目光不长远，只想当下不受委屈了。 宋璃道：“留着，咱院子里面没有什么她可图的，只是看着点，别让她丢了人。” 正说着，二人就看到院门口进来了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只是连跑带跳的，一点也不稳重的模样。 秀儿刚要说话，便见到一个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出现在周时晏面前：“世子爷刚刚回来，这会应该累了吧。” 她个子小，周时晏没看到，差点一胳膊甩在她身上，吓得立刻后退了两步，皱眉去看这人是谁。 察觉到头顶的目光，黄盼盼还以为自己入了世子爷的眼，娇羞的无以复加，手都不知应该放在何处时，周时晏突然开口。 “我娘子都不管我回来的晚，你管我干什么？” 黄盼盼猛的一怔。 周时晏撇嘴：“你欺负我是不是？” 黄盼盼顿时手忙脚乱：“世子爷，我……” “哇啊，娘子，有人欺负我。”周诗尧哇一声哭出来，整个院子顿时亮了起来，当然也让原本坐在屋里看戏的主仆二人不得不出来接他。 宋璃更是鞋子都没穿好：“怎么了怎么了，世子怎么哭了。” 白茑也跟在身后，看着手足无措的黄盼盼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狠狠地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你说说你怎么刚来就闯祸啊！” “我没有，我只是问世子累不累……” “还不赶快闭嘴，给我跪下！”白茑脸色苍白，拉着黄盼盼就跪在了宋璃面前，“少夫人，是我这个浅薄的外甥女不懂事，惹恼了世子爷，都怪我没有教好她。” 宋璃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白茑，你起来。” 然后帮着周时晏擦眼泪：“黄盼盼，你来说。” 许是因为声音太冷，黄盼盼顿时一个瑟缩，感受到了来自这位主母的压迫，低着头颤声道：“回，回主母的话，奴婢，奴婢只是看到世子爷回来的晚了点，想要打个招呼，问问累不累，却没想到将世子爷惹生气了，都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少夫人责罚。” 宋璃轻轻拍着周时晏的后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母性：“是这样的吗，世子？” 周时晏往她身边凑了凑：“哼，娘子都没管我，她管我，我生气。” 宋璃：“……” 这哪里是管你，分明就是勾引你呢。 “好好好，以后不让她管你好不好？” “嗯。”周时晏连连点头，“娘子，我饿了，想吃点心。” “屋里有，让磐石先带你进去，一会我就来。” “好。” 周时晏连跑带颠的进了屋，但却没让磐石进来。 待进去后，也没急着吃东西，而是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夫人得知有人想要勾引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宋璃坐在丫鬟端来的凳子上，秀儿怕她着凉，忙帮着提上了鞋子。 宋璃看着黄盼盼：“今年多大了？” 黄盼盼屏住呼吸，竟然不是责罚？ “回少夫人，十五了。” “那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宋璃微笑，“确实生的花儿一般，应当找个好的夫君，只是不知，你是想要自己挑挑选选，还是愿意留在府中学学规矩啊？” 学规矩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为周时晏准备将来的姨娘。 听见这话，不光是黄盼盼愣住了，周时晏也一样愣住。 她…… 她的夫君被人勾引，怎么就没有一点点身为主母的生气？ 而黄盼盼则是因已经见到了周彦辰痴傻的模样，心知将来就算成了世子姨娘，比多少寒门正妻还要尊贵，可这种情况也会被主母压的喘不上气来，自然不愿。 她立刻趴在地上求情：“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奴婢不敢多想，更不敢瞎想，今天是奴婢没规矩了，都是奴婢的错。” “看看，我还没说什么，怎么就成了你有错了。”宋璃和善道，“我看你倒也是伶俐，做个扫撒丫鬟屈才了，不如明天来贴身伺候吧。” 黄盼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知道，做了贴身丫鬟，就能够多领一钱的月例，自然无比开心。 承了她的谢恩，宋璃便要休息了。 见秀儿眼光不明，她只轻声道：“明日回门，带着她一起去。” 第十七章 回门 大婚第三日，按照规矩应当夫妻共同回门。 因昨日的事，宋家至今闭门不出，而柳氏也知他们的德行，所以一大早就让周嬷嬷带着回门送的礼过来，还叮嘱了她一定跟着过去。 不仅是为了盯着宋家，也是为让宋家看看，侯府且有人护着宋璃呢，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欺负的。 宋璃特地让白茑今日将黄盼盼也带上，只说人多了好看。 白茑虽不愿，可也听了。 见她那个为难的表情，宋璃心中叹了口气，只道她还是太心软了。 周时晏被服侍着换上一身银色长袍，头顶带着镶和田玉的银冠，他皮肤本就白，这样打扮更加衬托的他面冠如玉。 而周嬷嬷也将柳氏送来的东西都为宋璃装扮上。 穿着红色的蜀锦金丝刺芍药的衣裳，头顶配着那套柳氏前几日送的头面，略施粉黛便已是十分绝色，一看便知是高门贵妇。 “娘子，真好看。”周时晏忍不住夸了一句。 而言语之间冒出来的傻气也不知是伪装还是真的。 宋璃面上一红：“旁人面前莫要胡说。” “没有，娘子真的好看。”周时晏哼了一声，“才不是胡说。” 说着，拿起妆台上的耳坠，笨手笨脚帮她带上。 上一世宋璃从未有过被男子靠近的经验，如今又真的将他看做孩子，待周时晏凑过来时，仍然有些微微僵硬。 可他动作轻柔，还没有什么感觉便已经串了进去。 屋子里面围着的众人见状都捂着嘴偷笑。 周嬷嬷更是合不拢嘴：“夫人若知道世子同少夫人如此恩爱定然欣慰。” 从前他们未想过少夫人一来实世子就醒了，如今也未想过，世子醒来后变成这副模样，少夫人还对他体贴入微。 周嬷嬷也算是看着周时晏长大的，是打心眼里疼爱周时晏，也难免湿了眼眶。 宋璃只微微笑了笑：“嬷嬷说笑了，我同世子是夫妻，自应举案齐眉。” 拉着他手的周时晏闻言便是一震，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轻轻的磨砂着宋璃的手心：“娘子，今天有好吃的吗。” “有，一会咱们回来，我带着世子下馆子可好？” “好！我要去聚祥楼！” “都听世子的。” 宋璃一路哄着，将人带上了马车。 只是没注意，随从在婆子丫鬟最末尾的黄盼盼，一双眼睛难掩失落。 原来她那天看见的公子刘氏世子爷啊。 可惜了这个世子爷居然是个痴痴傻傻的，若是个心智健全的，凭借她的容貌，不愁日后没有好日子过。 不行，不能嫁给一个傻子。 不过，听说少夫人还有个大哥，那也是官家公子啊。 朝中的官员都居住在东城区，宋家虽称不上勋贵，可也住在此处，马车行驶不出一炷香也就到了。 此时，宋家。 刘氏和宋侍郎还在书房中并不打算出去，前院里下人们也按部就班的做事，竟然没有一点女儿要带着女婿回门的喜气。 刘氏虽不满意这个女儿，可她终究嫁的是安平侯府，若得罪了侯府，那日后她丈夫儿子的官途…… 想着，她便有些心慌：“夫君，毕竟是三日回门，那世子爷若是也跟着回来，对咱们准备的有所不满，那侯府对你我定然是有意见的。” “怕什么。”宋侍郎今天只说是因女儿女婿回门所以向朝廷告假，却未说根本原因还是因外面传言实在太过难听，他不敢出门。 到底是没养在身边，就是不亲近，连父母的名声都不顾。 他道：“且不说世子变成了那样，会不会挑理还两说，就说届时世子来了，我们男人家要去外院说话，那边东西准备的十分齐全，根本挑不出什么来。”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刘氏：“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当娘的，女儿也接回有几个月了，怎么教成这样？” 原本焦急不已的刘氏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看向宋侍郎：“你说什么？” “我说……” “大人，夫人。”还不等宋侍郎说完，刘嬷嬷就推门进来了，“世子和二小姐的马车已经快要进门了。” 刘氏闻言顿时收起了方才那副斗鸡的模样，心中满腔怨恨：“那还等着做什么，昨日是怎么同你们说的。” 真的要那样做？ 刘嬷嬷觉得有些不妥，可这是夫人和大人下的命令，即便不妥也只能这样做，只好点点头，难为情的下去了。 这边，宋璃并不知刘氏连回门这种事都算计着。 扶着周时晏的手下了车，便见大门冷冷清清，只有平日负责守门的两个小厮守着。 刘氏和宋侍郎影子都不见。 周时晏心中顿时不满，宋璃平常在宋家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宋璃眉心微不可闻的一皱。 这刘氏怎越发的小家子气了？ 正想着，大门忽而被打开，一个婆子头都没抬便哗啦一声往外泼了一大盆水。 白茑吓了一跳，忙护在宋璃身前：“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明知道今日我们世子爷和少夫人回门还故意往门外泼水，不要命了？” “哎呦，二小姐，姑爷！” 听见门口的声音，刘嬷嬷装作刚看到的模样，拉回那个婆子就开始赔罪：“这婆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不知道今日是小姐姑爷回门的日子，老奴这就拉下去好好罚她，小姐别生气。” 刘嬷嬷笑的都出褶子了：“咱夫人和大人正在堂中等着呢，小姐姑爷快随奴婢一起进来吧。” 这番说辞，说出去谁会信？ 秀儿气的眼睛都红了。 且不说后院有专门的泔水桶，没人会来大门口泼水，就说他们小姐是高嫁，谁给刘嬷嬷的脸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姑爷，分明就是想要为小姐扣下一个不懂礼数的帽子，不让她在婆家好过。 在场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的。 眼看着白茑和秀儿都忍不住，周嬷嬷随即缓缓从一旁走出来，声音端稳持重。 “这位嬷嬷还是慎言吧，倒是不知哪里学来的规矩，谁给你的脸面，唤我们世子为姑爷的？” 第十八章 磋磨 刘嬷嬷从未见过周嬷嬷，自不知面前之人是谁，但看着这通身的气派与衣裳料子，大概也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她忙自己掌嘴：“是是是，是我这个老奴不知礼数，还多亏了这位嬷嬷提醒，一会进去了定让夫人好好罚我。” 她让出一条路：“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快请进吧，夫人和大人都已在府中等着世子和少夫人了。” 说完，领着众人往府中去。 虽宋家没有侯府气派，可多年的累积也让宋家宅院比其他官邸豪华许多。 按道理来说，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如此豪华的宅邸应有不少奴仆迎接，可别说奴仆了，就连到了客厅之后，都是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将刘氏给等过来。 客厅的门四敞大开，周围做事的奴仆只要经过，就能够看到他们在客厅中无人招待的窘迫。 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茶水也上了一壶又一壶，可却始终不见宋家夫妇的影子。 而且京城雨季最为闷热，坐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冰都没有上。 这哪里是等女儿回门的态度，面子上的功夫竟也不愿做？ 周时晏侧脸看向宋璃，却发觉宋璃眉梢眼角仍带着淡淡的弧度抿茶，没有一点气愤。 这般慢待，她居然不生气？ 她在宋家，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周时晏的心突然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看着宋璃的目光不知不觉便软了下来。 他扯了扯宋璃的袖子：“娘子。” 宋璃侧头眼底已是有了些冷意，却仍旧温和：“嗯？可是坐着有些无聊了？” 刘氏同宋侍郎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就算不给她面子，也不能如此对待侯府世子。 周时晏撇嘴：“想回家。” 宋璃深吸一口气，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手，侧头看向刘嬷嬷，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看母亲今日应该是没空招待我们这回门的女儿女婿了，刘嬷嬷，麻烦您禀报一声，我们二人今日已经来过，母亲若是想念我，那就改天去侯府做客吧。” 说着便拉起周时晏的手：“世子，走，咱们去聚祥楼吃饭去。” 旋即在周时晏的欢呼雀跃声便往外走去。 刘嬷嬷这下可慌了，他们夫人只说要磨磨二小姐的性子，可没想到二小姐现在连一炷香都等不了啊。 若直接离开，那一会还不都成了她的不是？ 她忙去将这二人给拦住：“小姐世子，咱们夫人马上就过来了，已经让人去催了，您二位再等等，再等等就来了。” 宋璃好像没听见一般：“砚台，镇纸，将拿来的礼物也都搬走。” 那怎么能行！ 大喜的日子礼物带来又原封不动的抬了出去，传出去像什么话！ 刘嬷嬷心里叫苦连天，一边推着身边的丫鬟再去叫刘氏，另一边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着求着宋璃。 可宋璃就像没听见一般，一手拉着周时晏，头也不回的便往前走。 就在大门已经敞开一条缝时，刘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出现：“璃儿！” 宋璃脚步一顿。 刘氏急得汗都出来了，见她停下脚步，赶紧撒开了丫鬟的手冲过去，一把拽住宋璃：“璃儿，璃儿回来了，都怪娘后院事情太多绊住了脚，让你久等了，是不是都饿了？” 她拉着宋璃往回走：“娘早已经让人准备好垫肚子的果子点心了，快进来尝尝？” 只可惜，宋璃纹丝不动。 刘氏再抬头，就看见她脸上几乎冷的能够冻出冰碴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坏了，这下真将人给惹生气了。 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知怎么，竟然头一次对自己这个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女儿生出一丝居惧怕，可随即反应过来她才是娘，立刻挺直了脊背：“璃儿，还不跟娘一起进去？” “不跟她进去。”周时晏突然嚷嚷出声，“娘子，她分明就是急匆匆跑过来的，肯定故意饿我们渴我们，我们不跟着进去！” 门缝虽小，可外面还有不少挑着扁担来东城区卖零嘴的小商贩，听见动静一个个都支棱起耳朵，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刘氏脸上差点挂不住，立刻低声呵斥刘嬷嬷：“还不快点将门关上，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果然傻子还是傻子，一点见面都不知道顾。 “不必了。”宋璃声音清冷，“我们家向来世子当家做主，既然世子说了离开，那就离开。” 周嬷嬷闻言给了磐石一个眼神，磐石立刻带着两个人拦住了宋家的大门。 “不能走不能走。”刘氏脸色发苦，“你这孩子，娘的不是，娘身子不爽的不是时候，娘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哦？身子不爽？” 宋璃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嘲讽的表情：“我同世子刚刚回来的时候，刘嬷嬷可就说过父亲母亲已经在客厅中等着了，结果我们到了客厅空无一人，连茶水都是半天之后才上的。” “一共等了一炷香还多的时间，世子刚恢复，身子不好，饿了，您又来了。” “来也就罢，可您一会说是后院有事绊住了脚，一会又说身子不爽，女儿一时间竟然有些弄不明白，究竟有事是真的，还是身子不爽是真的，亦或者这二者都只是借口，您不想见我这个女儿才是真的。” 她站在原处并未出现一点动作，可言语之间却步步紧逼，逼的刘氏步步后退。 眼看着门外的人越发多了，她站在高处听不清外面说什么，可却能够见到其窃窃私语的动作，脸色比前两天气病了时还要更白三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刘氏急了，可又不敢大声，只能低声从牙缝里挤出动静，“非要在这样的日子给我难堪是不是？” “究竟是谁给谁难堪？”宋璃一点也没有惯着她的意思，仍旧该什么声音就什么声音。 “回门之日，原应留下来一同吃饭，可母亲连客气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堂堂侍郎府，饿了居然只能用棍子点心垫肚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穷的揭不开锅了。” “且我父亲不是专门请了假吗，怎么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他出门见女婿。” 宋璃冷笑：“怎么，重视女儿女婿的贤名传出去了，在自己府中却不做人，如此一来我竟应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因女儿回门才告假，还是因昨日之事传的沸沸扬扬，父亲脸上挂不住而不敢出门了！” 第十九章 讨饭 “果然，昨天听见那些事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原来侍郎家里竟然真的苛待二女儿啊。” “哪有回了门还得等爹娘冷脸的道理。” “确实过分，有辱斯文啊。” “这还是嫁了侯府，倘若嫁给旁人家里，还指不定如何被欺负呢。” “她大女儿就嫁给了个秀才，但是据说婚礼比二女儿盛大的多，都是侍郎府一手包办，难不成……” 众说纷纭，也终究传进了刘氏的耳朵里。 她身子晃了晃，勉强抓住刘嬷嬷的胳膊才不至于晕倒在地上：“宋璃，璃儿……都是娘的错，娘错了可好，你，你快回来，娘给你赔罪，你莫要生气了，可好？” 她这会心肝儿都是颤的。 这个女儿，怎么越来越不好收拾了！ 宋璃挑眉，不置可否，仔细看看，能够看到她另外一只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安抚着周时晏。 她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要让刘氏知道她那些拙劣的手段根本没用，再想要拿捏她，都是没门儿的事。 她面上没有表情，只道：“宋家的茶我已经喝了太多，如今腹中实在是难受。” “那我现在便让厨房去做一些你平日里喜欢吃的饭菜。” 刘氏现在恨不得拿她当祖宗给供起来：“不知世子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一并给做了。” “来回门都没饭吃，宋家这个娘家做的可真好。” 刘氏汗流浃背。 “今日不是说我父亲告假了？” “他正在过来的路上。” “家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家？” “你，你大哥也在家，他正准备给妹夫的见面礼呢。” 宋璃一挥手，身后阻挡着不让关门的两个小厮立刻让路，外面的小商贩虽如今无戏可看，但也品足了高门大户的尔虞我诈，满意离开。 重新坐回座位上，宋侍郎很快就来了。 第一次见这个女婿，自然要寒暄一下。 可周时晏直接把头一扭：“你又不疼我娘子。” 宋侍郎落了个没脸。 只知道世子如七八岁孩童一般，没说他如今竟然这般任性啊！ 气氛一时尴尬。 那两口子本就同宋璃不亲近，见宋璃不说话，自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 刘氏细细打量宋璃今日的穿着，不消片刻眼睛就红了。 昨日她的婉儿大婚，那王家只出了三张薄被同五十两的聘礼，就连接亲的马儿都是宋家准备的。 再看看宋璃。 只说这一身蜀锦，便价值百两，那副头面，能够买下来一百个王二郎了！ 刘氏越看越眼红，越看越觉得心在滴血。 凭什么她的婉儿要过这种苦日子，而宋璃这个野丫头居然能过得上又富贵，夫君又体贴的日子！ 她咬了咬嘴唇。 宋璃余光瞥到这小动作，唇角一勾。 果真下一刻刘氏便招手：“春眠，你过来。” 一个身段婀娜的丫鬟立刻从后面转了过来，目光还刻意往周时晏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害羞的低下头：“夫人。” 刘氏笑着道：“璃儿，你看这丫鬟如何？” 宋璃身后的几个嬷嬷丫鬟纷纷一震。 尤其是周嬷嬷，一眼就看出了刘氏这是想要塞人了，生怕宋璃年轻面皮儿薄，会不好意思拒绝。 秀儿注意到周嬷嬷想说话，赶紧拽住了她低声道：“小姐自有分寸。” 果真，便见到宋璃笑着道：“这身段这长相可当真是出挑，做个丫鬟都埋没了。” “正是这样说呢。”刘氏心里有些诧异她如此上道儿，但心里总会不想让她过好日子，便将诧异给压下去了，“这丫头勤快能干，母亲知你的陪嫁人手不够，所以特地挑出来去照顾你的，卖身契都准备好了，一会你直接带回去就成。” “而且啊，这丫头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日后你有了身孕不方便，直接将自家人顶上，可不省了份心思？” 看来还是上次被坑的不够狠，居然还敢塞人，而且还是往她相公榻上？ 就算她再不在意男女之情，也太不拿她这个主母当回事了。 宋璃笑着将人接下，一脸动容：“还是母亲最贴心，我便知道，整个宋家，除了母亲之外便没有人再更疼我了，连这样的小事都想的如此周到。” “胡说，父亲就不疼你？”宋侍郎见缝插针。 宋璃忙道：“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怎么父亲还争风吃醋来了。” 气氛仿佛一下就缓和了来。 刘氏心满意足。 她就说了，宋璃也只敢闹些无伤大雅的事，毕竟她无依无靠，还需娘家撑腰呢。 却不想下一刻，宋璃就开始顺杆爬：“只是，父亲母亲，我如今方才嫁过去，手头有些紧，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肯定也想到这一层了吧，不知给女儿准备了多少红包啊？” 说完，还故作天真的眨眨眼，看着二老。 堂上瞬间一静，周时晏更是差点憋不住，险些将嘴里的点心喷出来。 他这娘子果然是只小猫儿，一点亏都不会吃。 宋侍郎脸色漆黑，可是又没法回绝：“自然是准备了的，一会便拿给你。” “爹爹这么疼我，出手自然少不了的。”宋璃侧头对身后众下人道，“旁人家都是重儿轻女，可我们家向来一视同仁，你们看昨日我姐姐出嫁时如此隆重，可都是我宋家一手操办呢，用了可有千金不止，今日回门，那红包只怕不光有银子，还有不少田产铺子，毕竟百姓疼幺儿，我爹娘最疼爱的可就是我了。” 秀儿接话茬：“是啊，从前大人和夫人有什么就都是想着我们二小姐的，肯定做不得假。” 周嬷嬷惊讶：“原来外界传闻都是真的，宋夫人居然真的这么疼爱我们少夫人。” “是啊，看来从前都只是大小姐针对我们少夫人呢。” 听着身后这些忠仆纷纷帮着她要钱，宋璃心里乐开了花：“这里也有你们说话的份，父母疼我那是有目共睹，娘，您说是不是？” 刘氏都快撅过去了。 什么田产铺子的！ 她连银子都没准备。 和着这个小贱蹄子回来是讨钱的！ 还有这些刁奴，竟直接将她给架起来了？ 偏偏周时晏还好巧不巧的插了一句嘴：“什么？我娘子的父亲母亲要给红包啦？回去我要告诉我娘，我娘子的父亲母亲都给了，我也要娘给。” 说完便满心期待的伸出双手：“那我是不是也有一份呀，娘子的父亲母亲？” 第二十章 赚翻 “世子。”宋璃轻轻将他拉回来，“我的父亲母亲没有两分田产和铺子，可能没法给你了。” 她温声道：“世子若是想要，那我将我自己的分你一半可好？” 完全就是哄孩子的语气。 毕竟，她并不知周时晏此时头脑清明，只是想要帮她多讨来些傍身钱。 周时晏心中叹了口气，只觉自己这娘子着实有些太过于实在，日后若出门让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我还以为有我的，我还想和我娘分享呢。” 这二人一唱一和，比方才那些奴仆将宋家老两口架起来时更加难受。 刘氏都快要吐血了，拼了命的给宋侍郎使眼色，让他想想办法，可偏偏宋侍郎就同没看见一样，闭着眼睛抚摸胡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心有成算，可唯有这个结发二十年的妻子才知道，这是又将烂摊子都扔给了她！ 眼看着小两口一脸希望的再次看向她，刘氏声音都是颤的。 “谁，谁说的。” “谁说了什么？”宋璃明知故问。 “谁说没准备女婿的。”刘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模一样的红包，我都备在了书房，这就给你们拿过来。” 说完，颤颤巍巍的走了。 待回来的时候，便能够看到又上了一层口脂，否则唇色苍白的实在不像样。 宋璃捏了捏红包的分量，立刻明白刘氏是将两日后给宋婉夫妇准备的红包给拿了出来。 银子没有几百两是打不住的。 铺子起码也有两三个。 田产庄子更不用说，哪怕只有一个都是赚了的。 宋璃心中正财迷着，周时晏便不耐烦了，直接将那厚厚的红包往她手里一塞：“我不想要了，还是都给娘子吧，反正我也不缺钱。” 刘氏心里一梗。 不缺钱你要什么要啊！ 宋璃则是再也忍不住，嘴角弯的都快到了鬓角。 这么多钱，都是她的了。 看来这一趟门还真没白回，倘若有时间，当真应多回来转转。 正想着，宋泽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堂前：“父亲母亲，你们将红包给了她，那两日之后婉儿回来怎么办？” 宋璃一震，立刻坐直了身子。 是宋泽这个蠢货来了！ “休要胡言！”刘氏赶紧呵斥，“你知道什么就胡说八道，赶紧给我闭嘴！” “分明就是如此。”宋泽已阔步走进了客厅之中，见宋璃手边摆放了两个沉甸甸的大红包，脸色难看的像吃了苍蝇一般，伸手就要去拿，“你抢了婉儿的婚事，还要抢婉儿的银子吗？” 可手还没落在桌子上，一个高高壮壮的影子便直接将他手弹飞了。 宋泽手臂一麻，抬眸看向那人，就见那天伸腿绊倒他的周时晏正怒目圆瞪，一副要动手的模样：“谁允许你抢我娘子钱的！” 宋泽目瞪口呆：“那是……” “那是我娘子的！” 他，他…… “泽儿，快回来。”刘氏虽然肉疼，可是更加心痛宋家的名声，知道宋璃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就是母亲给你妹妹准备的，再胡说母亲就收拾你。”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这会才来。” 怎么这会才来。 刘氏能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实在不想见到自己这个经常让他丢脸的妹妹。 如今他额头上可还包着纱布呢。 宋璃低头静静地喝茶，丝毫不在意那母子二人都说了什么，只等宋泽满腹牢骚发完之后，才挥挥手：“盼盼，你过来。” 对面一家三口便见到一身黄衣，生的十分清纯的女子从人群后走出。 “去，给我父母哥哥行个礼。” 那女子怯生生的：“拜见宋大人，宋夫人，宋公子。” 刘氏瞬间警惕起来。 宋璃温和道：“母亲心疼我，将春眠送我，我自然也是心疼母亲的，这女子名叫盼盼，是我刚收来的丫鬟，生的乖巧可爱，为人也十分伶俐。” “今日咱们一家人聊天，没什么不能说的，如今我哥哥已在准备科举，哥哥人中龙凤，自然能一飞冲天，届时再有父亲帮衬，日后定然官运亨通。” 宋泽冷哼一声，鼻孔微微向上，稍显倨傲：“那是自然。” 这个妹妹也会说几句人话。 宋璃看他这个蠢样子心中好笑。 她这番话可不是拍马屁，是说给黄盼盼听的。 她继续道：“今日哥哥出来的这般迟，可见课业之紧，如今哥哥身旁也没个贴心的丫鬟伺候着，我这盼盼实在不错，放在身边做丫鬟做通房也都是不错的，知冷知热，若是将来一举得男，可就是我们宋家的功臣了。” 这话，自然也是说给黄盼盼听的。 刘氏内心自然是拒绝的。 可那宋泽没有脑子，被宋璃的奉承与黄盼盼的脸迷的五迷三道，目光时不时便在黄盼盼脸上扫一眼，还要装作不感兴趣的模样。 殊不知在宋璃上一世的记忆之中，他最喜欢的便是黄盼盼这种娇娇弱弱，弱柳扶风的小女人了。 “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正是科举重要的时候，万不能松懈，还是算了吧。” 刘氏也赶紧道：“是啊，还是算了吧，你的好意娘明白。” “也不是非要做通房的，留在哥哥身旁伺候也是一样的，正好哥哥身边缺个人，我们盼盼最心细了。” 见宋泽面容有些松动，宋璃给黄盼盼递了个眼神，她会意，扑通一下跪下谢恩：“奴婢谢夫人公子收容，夫人公子今生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定看管自身，让公子专心科举，无后顾之忧！” 说完，还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一脸忠仆的模样。 这是少夫人在提点她啊。 只要生下来儿子，别说是妾室，就是正房夫人她也做得！ 宋璃起身。 “时候不早了，母亲，我今日还答应陪世子去聚祥楼吃饭呢，就先走了。” 刘氏：“可后厨已经将饭……” 周时晏直接打断：“娘子快走快走，我早就饿了你还不走，快点。”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 宋璃笑眯眯的，临走时还不忘记让秀儿将两个大红包揣起来。 回门这一趟，可确实是赚翻了！ 第二十一章 赎身 聚祥楼位于京城商区正中心，地理位置最好，所以正午即便斜织着小雨，门口也人头攒动。 宋璃携着周时晏还是在马车中等了片刻才等来一张桌子。 她嫌人跟着太多，便打发周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回去，唯秀儿，小荷同砚台镇纸留下就够了。 宋璃笑着道。 “你们几个也别拘束着，自己找一张附近的桌子坐下，今日少夫人高兴，也能将你们一并请了。” 小荷听后连连拒绝。 “不不不，奴婢们站着伺候就行了，哪有主子吃饭奴才也吃饭的道理，这有违常理。” “今日不分主奴。”宋璃说话，向来不容人拒绝，见一旁没有桌子，便又挥手让小二加了一张小的在旁边。 却不想那桌子才刚放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跟着一群半大不大的少年去了雅间。 宋璃眼皮子跳了跳，立刻叫住小二：“方才不是说没有雅间了吗，怎么那些刚来的公子能去？” 小二看了一眼：“回夫人的话，那些是京城中的官家公子，其中有永昌伯府的张公子早已定下位置，所以才会为他们留下。” 永昌伯府同他们安平侯府一样，都是祖上累积的军功，只是后来便没再出过什么武将，到了这一代便只能承伯爵的位置。 而伯府的公子张博，上一世将周时琛坑的体无完肤，害他在十四岁小小的年纪，便被外界传了不务正业，淫荡败坏之类的名声。 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田氏不招人待见，但周时琛还是不错的。 宋璃太阳穴跳了跳，立刻对旁边桌上的两个小厮道：“砚台镇纸，你们先放一放。” 刚提起筷子准备尝尝聚祥楼饭菜的两个小厮脸顿时垮了下来。 好馋。 宋璃没忍住被逗笑：“一会让小荷和秀儿给你们带回去，别急。” 她指着方才的雅间：“砚台，你去那边守着，不管他们有什么动静都赶紧跟上去，千万别跟丢了，镇纸，你回家一趟，就说聚祥楼这边二公子惹了事情，让二婶赶紧过来。” 那二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从。 而镇纸刚出门不久，就听见雅间里面传出了喝醉打赌的声音，随即便破门而出。 “这可是时琛你自己说的，那花魁名声大，脾气也大着呢，你愿意她可未必。” “张兄说笑了，时琛可是咱们兄弟几个里面最为俊俏的，若连他都不行，那花魁可就等着一辈子老死在青楼里吧。” 一阵难听的调笑声传来。 宋璃眼神晃了晃，忙示意镇纸快点跟上。 “娘子，我好像听见了弟弟的声音。”周时琛抬头，吃的嘴巴四周都是料汁。 “嗯，弟弟跟着人去玩了，我要去跟着叮嘱他几句，让秀儿陪你在这里吃可好？” “不，我要和娘子一起。” 周时晏将筷子一扔，拉起宋璃跟了上去。 他也意识到这小子不对劲，侯府这一代就只有他们两个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可他终究不愿见到这个弟弟出什么事。 二人急匆匆的付钱跟上去。 只是到了青楼外，周时晏是个心智不全的，剩下几人又是姑娘家，进去不方便。 宋璃有些后悔没再留个小厮在身边，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那边砚台是跑回家的。 恰逢此时柳氏同田氏待在一起，闻言田氏差点没炸了，立刻拿着大棒子同柳氏一起赶了过来。 可是对方早有准备，待这二人过来的时候，便见到周时琛手里已捏着那花魁的卖身契了！ 而另外一只手里捏的则是管张博谦借钱的欠条，足足有一万两银子！ 田氏脑子里炸开了花，拿起大棒子冲着周时琛冲了过去：“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 柳氏同宋璃大骇：“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拦住二夫人啊！” 这可是在外面，这么多人看着，赎花魁本来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再闹这么一出，岂不是让他们侯府丢人吗！ 周时琛在签字画押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三分，被田氏的大棒子一大，吓出一身冷汗时竟是全都醒了。 “二婶！” 田氏骂骂咧咧想要从丫鬟手里挣脱时，一道冷清的声音叫住了她。 田氏气得很了：“谁也别拦着我，就让我今天打死这个小不知羞的！” 又是一阵乱套。 宋璃让她吵的太阳穴两侧生疼，只能用手用力压了压两侧：“二婶不怕继续丢人，那就在这闹。” “时琛他为花魁赎身已是让二婶在京城丢尽了脸，反正也不怕让您继续多出一个泼妇的名声了。” 闻言，田氏的动作立刻顿住，脑子也清明了少许。 是啊，都已经够丢人的了，难道现在还要更加丢人吗？ 田氏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宋璃低声道：“还都看着干什么，不赶紧去将二公子带回去，还有这位姑娘。” 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那个花魁：“既然花了我们侯府的钱，那就带回去等二公子酒醒了再来定夺。” 一场闹剧在宋璃的指挥下堪堪落幕。 只是在临走之前，宋璃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博谦：“张公子，我同你嫂嫂从前也说过几句话，他日有时间，我会去拜访的。” 张博谦一脸无所谓，还笑嘻嘻的给她见了个礼：“好，我回去定然同我嫂嫂讲，周嫂嫂慢走。” 离开时，田氏的袖子一直都遮在脸上没放下来，等到了家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请家法，自己亲自动手将周时琛打了个屁股开花。 柳氏就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田氏。 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个花魁如何如何，而是周时琛花出去的这一万两银子。 “你这个纨绔子弟，我怎么生出这样的蠢儿子，我打，打死你算了。” 田氏终于用光了力气，将东西往旁边一扔，嚎啕大哭着冲柱子冲了过去：“我真是蠢啊，一个没拦住就让儿子做出来这样丢人的事！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丫鬟们拦着，小厮们跪下求情，底下乱糟糟的一团实在看得柳氏心烦意乱，掌心猛的一拍桌子：“都闹够了没有！” 第二十二章 名望 田氏哭声戛然而止。 柳氏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想想应该怎么解决，你倒好，在外面就闹起来了，原本只是一件风流韵事，可现在让这些人怎么看待我们侯府？” 田氏毕竟是个女子，就算用力打也打不坏人，顶多是屁股疼几天。 “把二公子扶起来。” “不能扶！”田氏掉眼泪，“花了这么多少，干了这么丢人的事，这几下就完事了？” 她还没打够呢！ 柳氏柳眉倒竖：“扶！” 田氏抽噎了一下，没敢出声。 动真章的时候，她还是害怕这个嫂子的。 周时琛屁股疼的要命，头还有点晕，但被这个架势吓得还是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不出一会，周陵和安平侯就回来了。 周时琛这次晕都不敢晕了，脸通红的扶着墙站在那不敢动。 “大伯，父亲。” “看看你做的好事。”周陵抬起手，吓得他往后躲了躲。 安平侯却叫住了周陵：“都已经发生了，打有什么用。” 然后面无表情的坐下：“跪祠堂去。” 他翻了翻眼皮，看到旁边一脸冷清的花魁：“把她也先带下去，找人带着宴儿去玩，璃儿留下。” 不消片刻，堂内就安静了下来。 田氏哭哭啼啼的声音最为明显。 “永昌伯府同我们家都是武将，从前上一辈因政见不合还在便朝堂之上大打出手，没想到到了这一辈居然厮混到了一起，肯定是张家那个小子勾搭的我们时琛。” 周陵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田氏。 宋璃眼观鼻鼻观心，此时长辈没有叫她，她便不出声。 可是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为何那张家公子会针对周时琛。 永昌伯府同安平侯府一早就不对付，只不过不至互相使坏，可这张家公子同周时琛年纪差不多大，又同样打算将来走武举的道路，所以难免会有人将两人拿出来比较。 周时琛心大，自然不放在心上，但张博谦就不同了，他确确实实各方面都比不上周时琛，时间久了难免心生怨恨。 上一世也是如此，只不过宋婉并没出面管这件事，反而嘲讽可田氏一顿。 这件事当时闹得不小，尤其是那个花魁到了后来甚至还成了张博谦的外室，周时琛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连带着侯府的声誉也不好听。 但若说解决，那也好解决。 堂中众人讨论了半晌也没讨论个结果出来。 田氏刚又想哭，就看到了坐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宋璃，突然发难：“宋璃，你为何不早点拦住我儿子，现在闹出来这样的事情，你高兴了？” 堂中顿时一静。 宋璃更是挑眉，不可置信的看向田氏：“二婶，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说什么糊涂话。” 田氏阴阳怪气。 “我能说什么糊涂话？你分明都已经知道让人来找我，那肯定知道他们去的不是好地方，你派人拦着不就没有这事了吗？难不成你是因为我在你刚进门的时候说了几句难听话，所以才记恨我，故意的？” 柳氏越听越生气，认为田氏无理取闹，正欲开口时，宋璃气的笑了：“二婶认为，我这么做有何好处？” 田氏鼻孔朝天：“自然是见我丢脸你高兴。” “原来二婶心里，我竟是一个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宋璃点头道：“我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罔顾我公婆的名誉，也将整个侯府与我这个长嫂的名声放在一边，让我丈夫日后担着一个‘嫖客’大哥的名声入朝为官，所以为了一己私欲，眼睁睁看着时琛他去青楼为妓女赎身？” 她这番话说的极为漂亮，将整个侯府都算在了里面，让田氏瞬间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她这副模样，宋璃心中也带了些气：“在二婶眼中，我如此不分高低，不识规矩？” “也……也不是。”田氏有些结巴，“那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大嫂都应该拦着点啊。” “我一个做大嫂的，拦着他去找青楼女子？” 田氏又没声音了。 宋璃冷笑：“我派人来家里告诉二婶，那是因为我知道张家同我们向来不和，小叔天性单纯，我又生怕出了什么事，所以才给二婶提个醒，任谁也没想到小叔竟然去了那种地方，还一掷千金为花魁赎身，二婶强将事情赖在我身上，未免也有些太不讲道理了吧。”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长辈，欺负人罢了。 柳氏听着也为自己这个儿媳妇不值，横了田氏一眼：“老二家的，你不讲道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我这不是关心则乱。” “乱也不是随意责怪的道理。”安平侯也为宋璃说话。 周陵更是直接拉了她一把：“如今大家都在想如何解决，你能不能别找事。” 堂中一共就五个人，四个人都说她，田氏今天本来就丢了大脸，瞬间觉得委屈起来，又拿着帕子期期艾艾的抹眼泪。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没看住我儿子行了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在这里说我的不是，那时琛出事了最着急的不还是我吗。” “没人说是你的不是。”周陵烦躁，“只是你不应将同璃儿没关系的事情推到她的身上。” 田氏哭着不出声。 宋璃也不欲同她计较，毕竟这是侯府的事，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只为公婆也要帮忙想办法。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 田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宋璃淡淡道：“无非就是名声与否，但如今，银子也借了，花魁也赎了，过往之事的确无法再改变……” “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田氏小声嘀咕，气的周陵真想一把将她拽出去。 宋璃耐着性子：“我听闻那花魁曾经家里也是做过小官的，只是家道中落，一代不如一代，所以才不得已卖身求生。” “如今只要落个家风严谨的名声即可，让那花魁去家祠修行几年，只说是不忍心看她流落风尘，所以才来解救，且时琛的武举也快到了，届时功成名就时再将她从家祠中放出，即便再有人想说三道四也无妨。” 现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最好便是如此。 可田氏却仍然不满意。 “你这算是什么办法，说来说去不还是等风头过去。” 第二十三章 心疼 “那二婶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宋璃看向田氏。 田氏一时语塞。 “就按照璃儿说的做。”柳氏声音温和且坚定，“若是按照你那个溺爱孩子的性格，保不准就是将花魁留在家里，等风平浪静了再让时琛出去，与之相比，还不如听我璃儿的。” 田氏还想说话，柳氏直接没给她机会：“你若反驳那便你来想办法。” “我不是想反驳。”田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么说来，璃儿的办法确实是顶好的。” 又给花魁了一个新的身份，又能够让他儿子得一个好名声。 田氏只是习惯性的反驳罢了。 她犹豫了一会，到底没忍住：“可是大嫂你是知道的呀，我们二房虽然一直没分家，咱们一同生活，可这些也都得从账上支……” “从账上支？” 柳氏吃惊：“这些年你竟然一点体己私房钱都没有？” 田氏脸上露出尴尬：“只是没有这么多。” “需要多少？” “八千两。” 柳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没有。” 寻常侯府公中的铺子账收上来，除去必要的开支和公中留下的钱，哪一年二房没分个成千上万两，寻常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从未差过，衣食住行分别由府中安排，也没看到二房用钱的地方，怎么到了这件事上，八千两都拿不出来？ 田氏又提起了自己的帕子：“大嫂，今日若璃儿拦住了我儿，岂不就用不上花这些钱了，不如这钱就平分了，我们同大房一人一半。” 宋璃听明白了，不是田氏没钱，只是她不想拿钱。 毕竟一万两买个尼姑回来，放在谁身上谁都心疼。 “你说是不是啊侄儿媳妇。”见到没人说话，她又将压力给到了宋璃。 宋璃摇摇头：“二婶这话可别问我，我年纪小，脸皮薄，怕一点头就花出去四五千两冤枉钱呢。” 这是拐着弯说她脸皮厚？ 田氏气的肝疼：“你不想掏钱也行，那你去青楼把那一万两要回来，我们皆大欢喜，就谁都不用花钱了。” 归根结底，她还是觉得这都怪宋璃，明明都知道不是好事还不把周时琛叫回家。 这钱就应该她出。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出。 柳氏从未发现自己这个弟媳妇竟然如此拎不清。 她直接给宋璃做主：“璃儿，你回去，这钱说什么也不用你出。” 宋璃抬眸，见柳氏同只刚孵了崽子的老母鸡一般护着她：“你这个做长辈的也是能说的出来话。” “是我璃儿让你儿子同张博谦厮混的？我璃儿让他去的青楼？田氏，我看你也快禁足了，眼看着过两年便应做婆婆，如今你还没有媳妇儿便开始苛待我媳妇儿了，日后谁家的好姑娘敢嫁给你儿子？” “璃儿，你留下，剩下的你们都哪里来的去哪里，莫要在我面前碍眼。” 田氏：“大……” “赶紧回去筹钱，我这里一分都没有，也莫要再打我璃儿的主意，走。” 田氏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到柳氏是真的生气了，顿时所有的话都胎死腹中，再不敢多说一句，只好同个小媳妇儿般委委屈屈的走了。 周陵见状也忙向哥嫂行礼，去想那让人头疼的一万两应该去哪里筹。 而安平侯没动。 柳氏看他：“怎么？你也叫宋璃？” 安平侯一愣。 “那还不赶紧去忙你的。” 真是女人生气了比老虎还吓人，安平侯哭笑不得的起身：“行行行，我走我走。” 柳氏也不愿在这堂中坐着，拉着宋璃道：“走，去我院子说。” 随即让人打开了门通通风，去一去方才田氏在这算计这个又算计那个的味儿。 “坐下。” 私底下只有婆媳二人的时候，柳氏也不是喜拿礼的人，进来便让宋璃坐在了凳子上：“周嬷嬷，过来给我捏捏头。” 她皱眉：“你二婶的话别往心里去，从前你二叔是老小，不管是老侯爷还是老侯夫人，都格外偏爱他们，你二婶占便宜占习惯了，如今竟然又将主意打在了你的头上，你放心，母亲不会让她如意的。” 上一世，宋璃已经被算计习惯了。 除了起初刚嫁人时的王家，再到后来王二郎成了状元的宋家，她几乎每天睁开眼睛就在想应该如何提防那些算计。 所以这一世田氏只不过是小问题，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可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还那么护着她…… 宋璃那颗已经坚硬的心好像被热水给浇了一下，某处变的柔软起来。 再说话时，竟然带了些哭腔：“谢谢母亲。” “谢什么，你既然成了我儿媳妇，那就是我半个女儿。” 更何况，宴儿还是这个状况，家里上上下下又是一大摊子。 再想想方才周嬷嬷回来时，仿佛说了这孩子在宋家是什么待遇。 柳氏这人本就心软，不知天底下还会有这样对待女儿的人家，更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当即便从手上撸下来个翡翠镯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二百两的银票。 “今日你想的方法极好，娘心里也觉着不错，辛苦你回门的日子还要帮二房收拾烂摊子，这些钱你拿着，权当买吃喝用的，倘若花完了，再从娘这里来拿就行。” 一言不合就给钱啊。 宋璃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眼前又亮了亮：“谢谢娘。” 声音都甜了几分。 “你这孩子。”柳氏看出了她的财迷，竟直接被逗笑了。 端庄聪慧，性格还十分讨喜，谁家婆婆不喜欢这样的媳妇儿。 二人又聊了会天，无非就是柳氏叮嘱她，不要听田氏的，不要给钱。 一直等到柳氏乏了，宋璃才回去清点自己今日的收获。 从宋家拿来的两个红包，她同周时晏是一样的，加起来两个田庄同两个铺子，还有一人的三百两银子。 而婆婆给的翡翠镯子，看起来像是早些年便传下来的东西，自不便宜。 或者说，柳氏身上就没有便宜东西。 宋璃喜滋滋的将东西收起，又拿出一袋碎银子，让小荷与秀儿去聚祥楼给那两个小厮将今日未吃成的菜打包回来。 而从暗处一直在偷偷看她的某人见她那喜不自胜的表情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就这般喜欢钱财？” 第24章 北金 周时晏躲在暗处，见自己那小娇妻数钱实在财迷又可爱的模样，嘴角止不住的荡漾笑意。 在旁人面前装的倒是成熟。 他躺回床上，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宋璃更有一些钱时，忽而便听到一声空气被割破的尖锐的声音，随即便见面前的柱子上被钉上一支袖箭。 在屏风外算账的宋璃并未听见声音。 周时晏眉心一紧，立刻起身将袖箭摘了下来，打开纸条看了几眼便将东西都藏了起来。 彼时宋璃已将今日的事情都规整好，换上寝衣欲歇下，却不想刚刚进来便见周时晏一脸委屈的坐在床边。 她心中疑惑，过去询问。 “世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 “他们笑话我。” 周时晏低头。 宋璃问：“笑话世子什么？” “笑话我都这么大了，还和娘子一起睡。” “嗯？”这又是从何说起。 因周世子心智缘故，她和柳氏都找了一些机敏的孩童每天陪着他上学练武，怎么会笑话周时晏？ “就是，他们说我，又娶了个每天哄我睡觉的娘，我不想让他们这么说我，我又不用娘子哄着睡。” 原是如此。 宋璃松了口气，但心中也知，这些人许是欺负周时晏，后知后觉便有些生气，想着明日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可是见到周时晏委屈巴巴低头揪着衣服的模样，她又有些心疼：“那世子怎么想的？” “我今晚上不要和你一起睡。” 宋璃：“……” “那我睡哪里？” “不用你走，我走。”周时晏果真孩子气的抱起自己的枕头：“我要睡在外面的榻上，半夜娘子害怕了，我还能够来保护娘子，这样，他们就不会说娘子每天哄我睡觉了，还会觉得我保护娘子很厉害。” 说完就拿着东西要走。 可是宋璃怎么会让他睡在外面，若院子里面有哪个嘴巴不严的给传了出去，只怕婆婆会心生不满。 她拦了几次，想要同周时晏交换，可他便同一头倔牛一样，怎么也拉不回来，最后宋璃只得答应下，自己躺在了里面。 她今日也是太累，回门和宋家三口斗了小半天的心眼子，回来之后又同田氏周旋，还数了半天的钱，躺下后不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时晏放出内力，一直到宋璃呼吸均匀，蹑手蹑脚的起身。 到了内室，确定她进入梦乡，才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身夜行衣套上，让磐石进来替他躺着。 随后才从窗户飞了出去，按照纸条上所说的位置，横穿整个京城，到达西郊野山头半山腰上一户不起眼的农家房屋中。 屋里已站了几人，皆穿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夜行衣，见到周时晏进来，几人立刻起身：“世子。” “都坐下吧。” 周时晏见到几人，恢复了原先的声色，极为清泠舒朗，哪里有半分白日里傻小子的模样。 他做到首位，便听身旁年龄最大的男子道：“之前给世子下毒的人已经抓到了，如今正关押着，审出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周时晏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男子继续道：“北金人。” 北金？ 闻言，屋中之人动作皆是一顿，脸色都有些微微变化。 北金一直在他们大祁最北面，接壤之界十分广泛，所以自古以来便不免战争，已经打了有近百年。 而周家，正是从大祁北部发家。 北金更是周家连续数十年的手下败将。 想当初周时晏十四岁时第一次上战场，做了个小小先锋，原只是想要历练一番，却不想竟将北金击退三十里。 当初皇帝大喜过望，当即便赏他免举入朝，又钦点为四品将军，虽品级不高，却是整个朝廷最小的武将，比安平侯还要出色。 安平侯对这个儿子也极为满意，所以直接将他在战场上留了两年，等到边关彻底平复，才一同回来，彼时周时晏已是从二品。 十六岁的从二品将军，不可谓没有天赋。 北金对周家恨之入骨不难想象。 此次周时晏坠马，旁人只以为是朝廷党派之争，波及到了安平侯府，可却无人知晓其实是在骑马之时毒发所以才导致如此。 若非是安平侯从边关带来的神医，只怕周时晏再过个五六年也醒不来。 周时晏闻言面上紧绷：“北金之人如何会潜入京城？” “这次抓到的探子嘴巴很严，看来是很早就已经潜入了，根本就审不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 另外一个长脸男人道：“我这里也抓到了一个，或许比霍格问到的更多。” 他从怀里掏出纸条后燃起一个蜡烛，光亮微弱，但也能够看清楚纸条上写的字。 “北金之人，这盘棋下得已经很大了，而且将手伸到了各个世家之中。” 周时晏越看越觉得心惊，将纸条给众人传阅一遍之后，便直接用蜡烛烧毁。 北金竟然想到了这么卑鄙的方法，培养出一批一批的女人，为女婢，为妾室进入到家族之中，然后挑唆主君与主母的感情。 “朝廷可有动静？” 这么大的事，皇帝就一点都没发觉吗？ 若是北金掌握京城动向，首当其冲便是他们周家。 霍格摇摇头：“陛下正因立储之事烦恼目光还未放在这上头。” 周时晏眼皮子跳了跳：“北金之人如此卑鄙，竟用这种手段离间各个世家大族的内部平衡。” “两国交战，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实在闻所未闻。” 长脸男人冷哼一声：“最可气的是，我查了查，还真有几家都是因为这种事闹坏了两家姻亲导致和离休妻的，这不光是世家大族内部的安稳了，如今已经波及到两个家族亦或者更多的党派之间。” 朝廷这些日子确实乌烟瘴气，诸多大臣上朝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横眉冷对也就算了，甚至还有当众吵起来的。 若是此时皇帝有失偏颇，那想都不必想便知，又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腥风血雨。 亦或者，直接激起家族对皇帝的不满。 周时晏一下便想通这中根本。 他吸了口气，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给手下谋士下命令：“此事，还是应当让陛下知道，但是不能让他知道是我们周家查到的。” 毕竟周家多年功高盖主，受重用是真的，但是被提防也是真的。 第25章 绿珠 夜渐渐深了，周时晏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多待，迅速将剩下的事情说完之后便各自往驻守的地方赶。 想起霍格所说，北金是利用女人来打破各个家族内部和谐之事，周时晏总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 与此同时，侯府。 漫天大火烧断了房梁，碎成一段一段砸在宋璃面前。 她惶恐又绝望的呼喊着父母丈夫来救她，可却始终喊不来任何一个人。 浓烟滚滚熏的她睁不开眼睛，喉咙也火辣辣的疼，所有人都逃离火场，没人管她。 一直到最后，意识渐渐消散，才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影子骑着马自远处而来，带人扑火。 那人似乎是在寻找她，可一直寻找不到，急得自己冲进火场，然后猛的被一个掉落下来的房梁压住。 “不行！” 宋璃猛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虚空似乎有些迷茫，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经重生，且彻底改变命运，嫁进安平侯府，再也不是那个被夫家娘家算计的可怜人。 可是梦里的绝望仍然时时刻刻缠绕着她。 想起那一个个决绝离去的背影，宋璃心里空落落的疼，鼻尖也有些泛酸。 听见动静，守夜的秀儿立刻推门探进一颗脑袋，声音含含糊糊：“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宋璃声音有些呜咽。 这下秀儿彻底醒了，忙蹑手蹑脚的进来，伸头从下往上偷看宋璃的表情：“小姐，真没事啊？” 宋璃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真的没事，就是一个噩梦罢了，也不是真的。”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呢。”秀儿过去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其实提起来上一世，何尝不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可怕。 有时候宋璃看着现在的日子都在想，上一世究竟是真的经历过，还只是他出嫁之前对未来的预知梦。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便听见身后内室中好像有翻身的声音。 秀儿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捂住嘴小声道：“坏了，我忘了世子就在屋里睡觉呢，咱俩是不是把世子给吵醒了。” 别一会再哭了。 宋璃经她提醒也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闻言也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开口：“世子，您醒了吗？” 没有声音。 宋璃松了口气，挥手示意秀儿去睡觉。 她则轻轻的穿上了鞋子，要进内室看看去。 而此时，床上的磐石用被子死死盖住脑袋，两只手紧紧捂住嘴，生怕再发出点什么声音。 方才都是他大意了，想着在世子殿下回家之前绝对不能睡着，一定要清醒，否则被发现就完了。 可是还是没想到，世子的床实在太舒服了，躺着躺着便再没了意识，幸亏他睡觉浅，被秀儿推门进来的声音惊醒。 但是也忘了，这不是他的屋子，然后身了个懒腰碰到床头，瞬间惊醒。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磐石心里也越来越害怕，甚至连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结果正在他欲哭无泪的时候，窗外突然飘过个黑影，把他吓得肝胆俱裂，差点没大声喊出来。 眼看他嘴张的都能看到喉咙了，周时晏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抓住他肩膀，扑通一声将人顺着窗户给扔了出去：“别出声，是我！” 磐石屁股着地，疼的都快哭了，但心里也庆幸世子回来，捂着尾椎骨往前面跑去，不能让别人发现他没守夜。 周时晏也是着急忙慌回来的，脱下鞋子扔进床底，连衣服都没换就赶紧躺下用被子盖的只剩头在外面。 刚做完这一切，宋璃便举着蜡烛开门进来了。 二人目光相对，宋璃声音松了些：“可是我方才做梦将世子吵醒了？” “娘子也做梦了？”周时晏装作睡眼惺忪，“我也梦了。” “世子可是自己睡害怕？”宋璃有些担心他，想要摸摸他额头有没有汗水。 可他方从外面回来，额头还是凉的，生怕被宋璃发现，立刻急中生智装作害羞的往被子里一躲：“没有，我才没害怕呢，娘子别碰我，你碰我，他们又要笑话我。” 宋璃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不过只当他小孩子心性又犯了，便只收回手：“好，不碰你不碰你。” 她知六七岁时孩子正是有自尊心的时候，生怕自己再在这里，会惹的周时晏厌烦，正准备抬腿离开时，却被误会想要更进一步。 周时晏本就心虚，当真怕她发觉自己出去后会担心，当场大叫：“我要尿尿！磐石呢？快点拿尿壶进来，我要尿尿！我憋不住了！” 宋璃还未反应过来，磐石便一把推开了门，另一只手还捂着尾椎骨：“属下来了世子，您别急。” 然后迅速跑过来，他和周时晏两双眼睛便那般直勾勾的盯着宋璃。 宋璃让这二人盯的不好意思，什么也没说，立刻便转身离去了。 “有什么事再叫我。” 一直等内室门被关上，这二人才松了口气。 周时晏掀开被子解衣服，磐石捂着屁股，一脸痛苦，小声道：“世子爷，奴才明天想请假。” 周时晏瞥了他一眼，想起自己方才确实太用力了，有些愧疚：“嗯。” “奴才还想去医馆看看。” “也可。”他给了他一袋碎银子，“好了再来当值即可。” 磐石大喜过望：“谢谢世子爷。” “赶紧下去吧。” “是。” 这一袋银子怎么也有五两了，磐石拿着，只觉屁股似乎也没有方才那么痛，原打算休息七天，四天也就能好。 医馆自然也不用去了，这银子就留着娶媳妇儿吧。 嘿嘿嘿。 看他那个没出息的模样，周时晏难免有些好笑。 不过今日他着实折腾的不太想睡了，换上寝衣之后，便悄悄地打开内室的门，想看看宋璃在做什么。 此时宋璃也正全无睡意。 她在想今天的事。 经上一世记忆，她记得这位花魁叫绿珠。 来了之后便引得整个侯府家宅不宁，待二房同大房势如水火之时，偏偏又偷偷离开，成了张博谦的外室，害得两个原本便不睦的家族更加剑拔弩张。 再加上几年之后被发现的北金之事……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同北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26章 演技 可是北金探子之事发生之时，她还同王二郎外放在外地，探子主要集中在京城，所以她对这件事也只是略有耳闻，知道的并不详尽。 宋璃再次翻了个身，便见周时晏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过来，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 “世子要干什么？” “同娘子一起睡。” 周时晏颇为厚脸皮的将枕头放在宋璃身旁。 宋璃疑惑：“可世子不是说不想让别人嘲笑你，所以不愿同我一起睡了？” “娘子别说了。”周时晏装作害羞的模样，顺势躺下，十分自然的将宋璃那窄窄的一人被拽过来，两个人一起盖着。 他将将宋璃搂在怀里，一股淡淡的丁香香气立刻钻入鼻腔：“晚上睡觉的事情，娘子不说，我也不说，别人不知道就不会笑话我了。” 说着，又搂的紧了点。 宋璃被他搂的不自在，但是听见这番破有道理的言论也有些想笑，只点头：“世子说的对，只是这软榻太小，你我二人挤不下，还是去屋子里可好？” “那也可，只要同娘子在一起就可。” 周时晏哼哧哼哧，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将被子枕头都抱起来，一马当先带着宋璃往内室去。 只是宋璃心中始终还有北金之事，所以始终心里不安。 看出她心不在焉，周时晏询问：“娘子不开心？” “没有。” 宋璃想要回到自己的被窝，但周时晏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娘子不搂我了？” 宋璃：“……不是，是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或许明日有用，所以想要去记下来，你自己先乖乖躺在这里好不好，等我写完了就来陪你睡觉。” “是什么事？” 周时晏又坐起来：“我陪着娘子去。” 今日多少有些粘牙了。 宋璃知他如今虽是小孩子心性，但终究还是识字的，若带他一同去了，他认出自己写什么倒是无妨，可若哪天同外人说漏嘴就不成了。 她推开周时晏：“你便在此处乖乖好好的睡觉，我一会就回来。” 见周时晏还想再说什么，她立刻道：“若是不听话，明日我可就不同你一起睡了，听话。” 然后不由分说的便将人给按了回去，自己穿鞋到了平日里处理账本的地方，快速将脑海中思索的绿珠同北金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画出一个关系图来。 许多事情也如同拨开迷雾一般渐渐在眼中呈现出来。 北金在京城中早就有探子了，绿珠应当已是第二代。 结合大祁和北金的关系，能够推测出来北金最为憎恨的是谁家。 那也就是说，绿珠极有可能是北金为周时晏准备的，但却阴差阳错成了周时琛的人。 看着纸上面的关系网，宋璃只觉得自己明天有必要去会会这位北金的第二代探子。 …… 次日，周时晏睡醒时，宋璃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经过边关的几次历练他向来浅眠，可是不知为何，宋璃每次在身边时都能够睡得很踏实，今日更不知她是何时起床离去的。 屋中只有镇纸和砚台伺候着，这都是宋家后来送来的人，并非他的亲信。 周时晏坐起来，理直气壮道：“坚竹呢，磐石和坚竹去哪里了，我要他们两个。” 平日里就是磐石和坚竹跟着他，不过坚竹负责前院的事，没什么事不来后院。 如今磐石尾椎骨出了问题，自需坚竹顶上来。 镇纸和砚台闻言立刻出去叫人。 待坚竹来了，周时晏才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低声道：“可知少夫人去了何处？” 坚竹为他穿着衣服，道：“方才从夫人的院子请安离开，如今似乎去了家祠。” “家祠？” 昨日刚说将那个花魁送到家祠之中，今日她就去了。 难不成是花魁有什么问题。 他同坚竹加快了速度，穿好衣服之后便立刻往家祠处去。 此时宋璃已经到了家祠有半盏茶的时间，绿珠已将昨日一身青衣给换了下来，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袍，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宋璃，一点也不见恭敬。 宋璃也不在意，进去之后便让人将门给关上了。 “你从前认识周时琛？” 绿珠不说话。 “或许我应该说，你认识张博谦，是你不想在那个地方继续蹉跎下去了，而张博谦又不敢违抗家里人为你赎身，所以你们二人只能出此下策，找了一个冤大头对不对。” 绿珠本来挺直的脊背突然僵了一下。 宋璃眯了眯眼。 这句话不过是她的猜测，没想到居然猜对了？ 可绿珠毕竟是北金花了大心思培养出来的，怎会让她三言两语将实情询问出来，闻言只是转过头来，缓缓从蒲团上起身，面对宋璃略嘲讽的笑着。 “少夫人仅因我是个烟花女子，所以便这般随意抹黑我的名声？” “并非如此。”宋璃抬头看她。 不得不说，绿珠生的极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会吸魂一般摄人心魄。 绿珠抬起下巴：“愿闻其详。” “你看张博谦的眼神，和看周时琛的眼神不一样。” 宋璃脑海中闪过昨日绿珠看着张博谦的眼神，有上一世记忆加持，再加绿珠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张博谦如今十六岁了，他的正室是从小便定下来的，再过三个月，正室及笄礼一过，二人就会成亲，他怕这阵子会出现别的变故，你被别人赎身，亦或者是青楼妈妈逼你做点什么……” 绿珠的脸色迅速苍白了下去。 宋璃挑眉，将上一世听到的那点桃色绯闻一点点的拼凑起来。 “周时琛是个君子，言而有信，有借有还，你们两个正是吃准了这一套，也不用张博谦花钱，还能够为你讨来一个自由之身。” 她看似一点点攻破绿珠的心理防线：“你同张博谦相识半年，可有人对你说过，他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两个外室和三个孩儿？” “这不可能。”绿珠失声，“他说……” “他说他同正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后只会给正室体面，而不会给她爱护，你才是他的真心所爱，让你先在侯府中委屈一阵子，将来想了办法就会将你接出去？” “你怎么知道？”绿珠脸色有些发红，看着便是急了。 这些话，同张博谦对她说的一模一样。 宋璃笑了，男子精虫上脑时，能够说的不就这些？ “可是你想没想过，他说的是将你接出去，却没有说是否将你接回家里，你觉得，按照他连赎身钱都要去算计旁人，他会真心将你接到家里做妾？” “或者说，你也想同那两个外室一样，在外面生儿育女，永远都见不得光？” 眼看着绿珠的神情一点点崩塌，宋璃心中却没有一点点德胜的快感，因为方才她说的这些话，都不过是试探绿珠，却没想到这探子的演技着实好的很。 绿珠对张博谦可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听见宋璃的这些话，却能够将神色控制的如此以假乱真。 可见绿珠不好对付。 第27章 听话 从家祠出来，宋璃便又从府中安排了不少懂武的人手守着。 绿珠未必会武功，但不见得不会有其他会武功的探子来接应。 柳氏还对此事感觉奇怪，次日请安时便问了宋璃。 “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估计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让几个丫鬟婆子盯着不就成了，为何还非要会武功的小厮看着。” 安平侯就在一旁喝着茶水，他今日休沐，难得清闲一天。 宋璃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安平侯，并未将绿珠是北金探子的事说出来，只是笑着道。 “昨日我是套了那女子的话，她似乎非常笃定会有人来将她从家祠之中救出去，儿媳想着，此处为安平侯府，她若不是疯癫，那说的便是真的，向来届时真会有会武功的人来救她，所以才派人守着。” “为何会这样说？” 安平侯果真被吸引注意力。 宋璃摇头：“不知，但语气十分笃定，且发觉自己被套话之后便立刻不再出声，再问什么都不说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安平侯和柳氏心里都犯起了思量。 见二老这副模样，宋璃的心便放回了肚子里。 绿珠当然不可能那么蠢，还说有人来救她，这些都是宋璃编造的。 且说绿珠如今见了人也不曾开口，也是怕安平侯到时候再让人去审，会暴露她预知未来之事的事实。 到时候引人怀疑的就是她自己了。 宋璃默默地喝了口茶，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引导安平侯发觉京城中已经有了北金的探子，又应该怎么引导安平侯将探子和绿珠联系在一起。 上一世，也是在将近一年之后才发现的，虽损伤了部分官员，但并未动了朝廷的根本，所以宋璃明白，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至于绿珠，就先养着，反正她的目的是让张家和周家反目，目前有她在，这个情况不大可能会出现。 同柳氏又说了会话，她便离开柳氏的院子往练武场去了。 如今周时晏每天清晨起来之后都要练一个时辰的武功，今日她答应了他，说要接他一同回院子用膳，然后再送他去书房。 却不想在回院子的路上，看到了屁股伤刚好的周时琛。 见了二人，周时琛随即眼前一亮：“大哥大嫂。” 然后一路小跑过来。 宋璃同他回礼：“时琛，你这是伤好了？” “大嫂别用这个取笑我了。”提起那天的事，周时琛明显还有点不快，脸色黑了黑道，“我娘打我的时候也没怎么用力，并不很疼。” 他转移话题，两眼带着点渴望看着二人：“大哥大嫂用饭了吗？” 宋璃有些奇怪，虽然周时琛做错了事，也花了很多银子出去，可是田氏那个溺爱孩子的也不至于能够狠下心不给饭吃吧。 反而是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周时晏看出，他这个弟弟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和宋璃说。 不和父母讲，也不和当家的侯爷侯夫人说，偏偏来找宋璃。 或许确实有什么正经事不得同长辈讲，可他还是泛酸。 周时晏撇着嘴捏紧了宋璃的指尖：“吃了，但是我现在正在长身体，还要再吃一次，我们一起回我的院子去吃。” “你和我们一起吃点？” “好啊。”周时琛点了点头，非常自觉的跟在两个人身后。 宋璃则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周时晏。 早上吃了那么多，又饿了。 不过太医说过，周时晏这种情况或许就是会常常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此时顺着他，别刺激他就行。 她只得再吩咐秀儿做了些简单小菜。 周时琛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一盆子的粥都让他一个人喝光了，看的宋璃连连皱眉。 “你在自己院子里面养伤的这几日，那些奴仆可是苛待你了？” 怎么同好几年都没吃过饭了一般？ “没有。”周时琛话音落下，却仍旧大口大口的吃着，“我只是今天早上和我母亲吵架了，没吃饭。” 同田氏吵架。 宋璃明白，或许还是因绿珠的事。 想起田氏那个咄咄逼人，以为他是一个嫖客掼犯的时候，周时琛眉眼间的烦躁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 而且还十分委屈。 他吸吸鼻子，看向对面的大哥大嫂：“大哥大嫂，我说我和绿珠是清白的，我同任何女子都是清白的，你们信不信？” 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可是他母亲却认为，他就是个坏孩子。 周时琛难过的喉咙都有些酸涩。 宋璃看着他：“我知道。” 周时琛明显一愣，眼中迅速涌现出不可置信：“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赎了个花魁。” “你为她赎身，又未必碰了她。” 宋璃语气十分冷静：“而且，你不是也说了，你同任何女子都是清白的，你既说了，大嫂为何不信你？” 她，她真的相信自己啊。 周时琛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鼻尖一酸，差点没把泪珠滴在饭碗里：“可是我娘都不相信我。” 而且还又要打他，他今天干脆跑出来投靠大嫂，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你娘是你娘，这是我娘子，别把他们放在一起。”周时晏盯着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不信周时琛是过来诉苦的，只希望他赶紧将事情说完之后离开。 半大小子总是来找嫂子，传出去非要人笑掉大牙才是。 “哦，我差点忘了。” 周时琛一抹眼泪，立刻道：“我方才不是说到绿珠了吗，嫂子，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 闻言，宋璃放在桌下的双手不由蜷缩了一下：“是绿珠的不对，还是张博谦的不对？” “不是，都不是。”周时琛捏着额头，努力回忆那天喝醉之后的事情。 “其实我早就知道，张博谦喜欢绿珠，但是他说绿珠看不上他，所以即便是他有能力赎身，绿珠也不愿意，那天嫂子你是在聚祥楼看到的我们，但其实在去聚祥楼之前，我就已经喝多了。” 他现在想想，其实那天疑点很多，就比如他酒量不错，但只喝了没几口就醉的不成样子，而且一举一动都很清醒，但是唯有一点。 周时琛突然抬起头来：“喝了酒之后，我很听张博谦的话！” 第28章 秘密 “还有吗？” 宋璃脑海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去聚祥楼，是见一个人，不过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忘了，一口的北方口音，是由那个人做担保，我从张博谦手里借的钱。” 宋璃眯眼：“可方才不是说了，张博谦没有钱？这是何缘故？” “最奇怪的就是这里了。”周时琛腮帮子鼓鼓的，此时也顾不上吃喝哭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宋璃。 “他说他没钱，可是那个人却是做担保的，做担保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北方口音，而且全场下来我竟然都没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周时琛吸了口气：“还有……” “你再好好想想。”宋璃安慰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她有种预感，北金探子的事情，或许就能从此处找到些突破口。 周时琛捂着脑袋：“我想不起来了，想了好几天也就这些东西。” “嫂子，我是真的觉得事情不对劲，张博谦家虽人脉极广，但据我所知也不认识从北边来的人，且他同那人称兄道弟，我记得那人声音怎么也有四五十岁了。” 周时琛皱眉：“你说该不会是张博谦想要害死咱们安平侯府吧，毕竟大家族都是从里面开始衰败的，所以才弄了个花魁想要迷惑我。” 见他那个认真思索又实在自恋的模样，宋璃有些想笑，可是怕他害羞，终究还是忍住了。 “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她似是低头沉吟了一会：“不过此事终不是我一个后宅女子能够插手的，不如这样，你去告诉父亲如何？” “那还是算了吧，我从小就害怕大伯。”周时琛连连拒绝，“大伯也一直拿我当个孩子看待，怕届时会认为我只是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开脱的。” 他一想到大伯板着张脸就害怕，还是让大嫂去说吧。 似是怕宋璃再要求他一起去，周时琛忙起身说要回去哄田氏，赶紧道别离开了。 唯有宋璃，坐在原处，思索着周时琛的话。 一个四五十岁的北金探子做担保。 她轻轻从胸口吐出一口气：“世子。” 周时晏此时也正思索此事，只是他并不知，宋璃也正在同他想同一件事。 他一时神游，并未反应过来宋璃叫他，一直等到第二声世子传来，才猛的回神：“嗯？” “世子在想什么呢？” “我生气。”怕被她发现端倪，周时晏随口扯谎，“时琛来找你玩，都不找我玩。” 原是如此。 宋璃轻轻松了口气，伸手给他将衣服上的褶子抻平：“倒也不是来找我玩，只是有点事要商量而已，世子可听到方才他说的都是什么了？” 在她眼中，周时晏很容易就会将事情说出去，未免打草惊蛇，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周时晏也知这个道理，只哼了一声：“他说他和二婶生气，不过娘子不要理他，你是我娘子，不许和他玩。” “还有呢？” “还有……以后也不给他吃好吃的。” 就是不往北金的事情上说。 宋璃点头：“那咱们约定一个秘密怎么样，你和我两个人的秘密。” 周时晏看她。 分明只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却总是一脸正经严肃的模样，而且还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如今这忽悠小孩的样子，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恨又可爱。 只等他不必蛰伏之时，看他怎么收拾她。 他挑眉：“你说。” “今天时琛来找咱们两个的事情，不可以随意同外人讲，哪怕是爹娘也不行，你若是守住了这个秘密，我一个月带你吃三次聚祥楼怎么样？” 周时晏：“……” “成交。” 虽答应了，可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宋璃只当快要去读书，他不开心，别的倒是没有多想，又叫来李辉叮嘱了几句，随即便去看了账本。 见自家世子一整天都是这幅闷闷不乐的模样，磐石跟在他身后不敢说话。 思来想去，才笨嘴拙舌：“世子不必烦恼，您乃人中龙凤，如今装傻还能引得咱们世子妃如此相护，待将来不必蛰伏，定能让世子妃同您锦瑟和鸣，白头偕老。” 坚竹听后直接闭上双眼。 好端端为何要提装傻之事。 他推了推磐石。 “你推我做什么。”磐石不解风情，半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哦，琴瑟和鸣。” 周时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不会说话大可闭嘴，没人逼着你出声。” 磐石委屈。 他说错什么了嘛。 坚竹捂住额头。 他与磐石陪着世子一同长大，虽磐石平日里同世子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可他便同个傻子一般，经常将世子惹生气，还不知为何。 如今分明就能看出世子这是动了真情，但却因北金对周家的威胁仍然存在，所以无法恢复寻常的模样，可磐石却还是如此傻兮兮的，直接往世子心窝子戳。 世子不骂他骂谁。 想到此处，坚竹望天叹了口气，默默远离了磐石一些，生怕沾染上他的傻气。 而周时晏为早日与宋璃琴瑟和鸣，不得不每晚上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同宋璃分床而眠，让磐石或者坚竹躺在内室代替他。 他则出去忙活半夜，部署应当如何一点点深挖北金的钉子，然后逐步拔出。 待到忙完，再让这二人离开，自己亲手将宋璃连人带被抱回来。 所以等宋璃苏醒后，每每都发现自己都不知何时被抱回了床上。 她询问周时晏为何如此，周时晏反而理直气壮。 “母亲说过，就是要同娘子一起睡，才能生出小孩子。” “我想当爹，也不想被人笑话，这样就可以又不被人笑话，又能当爹。” 宋璃哑口无言。 但也确实没影响到她什么，所以便由着周时晏的性子。 看出宋璃的纵容，周时晏便更加过分的要求她每日忙完了都要将他从练武场接回。 这日将周时晏送过去后刚到柳氏的院子里，就有家丁递来了话：“少夫人，夫人，侯爷让您二位去一趟书房之中。” 书房？ 柳氏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宋璃也抬眉看她：“母亲，儿媳刚进门时便听闻倘若无事任何人都不许踏足父亲的书房，他叫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第29章 请柬 柳氏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更多的是一种不好的预感，闻言让家丁先下去。 “我也不知，但今日让你我去，应当是什么大事，你同我一起准备准备现在就去。” 宋璃猜测是绿珠的事，便没再说什么，只同柳氏换了一身方便的衣裳，快步向书房走去。 半路上甚至还遇到了周时琛。 二人对视后心中大概明白，应就是绿珠的事情。 书房此时寂静一片，安平侯坐在书桌后面，面色凝重。 他这书房几乎从未让后院女眷来过，唯有年轻时以为自己那次上了战场会回不来，才让夫人进来一次，算在交代后事。 可是不曾想，如今已年过不惑，又来了一遭。 木门的声音传过，宋璃紧跟着柳氏的脚步进去。 “侯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将我们都叫过来了？” “你们来了。” 安平侯挥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将一张信纸一样的东西推给了宋璃：“本侯让人详细的去探查了绿珠的底细，有一些发现，同璃儿从前的提醒是一样的，你过来看看。”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东西？ 宋璃眉头跳了跳，迅速将纸条接过来。 周时琛不好直接过去看，而绿珠又确实是他带过来的人，闻言伸长了脖子：“伯父，你去查什么了？发现了什么？能否也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安平侯不痛不痒的训斥了一声，“等你嫂子看完了再说。” 皇帝忌惮安平侯府的原因，也是因安平侯府在西北有自己的一支私队，虽是开国皇帝因第一代安平侯的功劳而赏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支队伍越来越壮大，而且只听命于周家之人。 可以说在西北，周家就是土皇帝。 而也正是因为这支队伍越来越完备，所以才有探子能够去西北探听到绿珠的消息。 所记录之详细，就连宋璃都叹为观止。 她将纸条送给了周时琛。 不消片刻，周时琛便蹙眉低声嘟囔了起来。 “她是西北地区的人，可是为何生了一张大祁姑娘的脸？” “那天那个男人也是北方口音，所以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可是张博谦知道这些事吗？” 他心越看越沉，最后竟不敢再往下去看，直接将纸条递给了柳氏，看向安平侯。 小小少年似乎接受不了自己身上发生了有关家国之间这么大的事情，再次抬头之时眼底已蓄满泪水：“大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平侯沉声道：“我安平侯府男人流血不流泪，不许哭。” 柳氏道：“所以你是听到璃儿那天的提醒之后，猜测有可能会是北方不安所以才导致京城出事？” “不错。” 安平侯道：“只是我们从未想过，北金这些年一直处于弱势，竟然还有精力往京城安插探子。” “这纸条上虽有周家军在西北调查，可也有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势力在京城打配合，所以才能够如此顺利的挖出来龙去脉，甚至还揪出来了几个钉子。” 安平侯看向宋璃：“而且，宴儿和时琛的事情，都同这件事有关。” “什么？” 柳氏倒吸一口凉气。 …… 待从安平侯的书房出来时，早已经过了周时晏从练武场回来的时辰。 宋璃不知道原来这件事还有那么多内幕，多到让她这个重生者都觉得有些可怕。 但因安平侯有自己的安排，所以便只告诉了他们日后应该怎么做，并没有详细去说。 想到安平侯所说之事，宋璃便觉得有些头痛，靠在窗户上，为自己细细的揉捏着额头两侧。 “小姐在想什么？” 秀儿拿着一张帖子进来。 “没事。”宋璃纤纤素手从额头撤下来，抬眸看向秀儿，“这是什么？” “是户部尚书顾家给的请柬，他们家大儿子要成亲，举办喜宴，邀请咱们家人去参加宴会呢。” 随着宋璃拆请柬的动作，秀儿的眼睛越来越亮：“小姐，他们京城的喜宴同咱们村里是不是一点也不一样啊，奴婢记得咱们村里有人成亲都是摆上三天的流水席，有四个菜呢，谁来都能吃饱了再走，这边也是这样吗？” 原是顾尚书的大儿子与恩泊侯家的女儿成亲。 顾尚书在户部任职，多年来兢兢业业，子孙繁茂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这位顾大郎如今更是先立业再成家，去年刚刚中了三甲。 也算是强强联合。 只是宋璃记得，这两个强强联合之家，后来也因一个女子而闹得很难看。 似乎同北金也有关系。 宋璃眉眼渐渐有些发沉，但却没有在秀儿面前表露：“同村里自然是不同的。” 她声音温和道：“大户人家的喜宴一般都是在自家花园中，凑在一起，规矩也多，不像咱们村里那般快活。” 秀儿小脸立刻垮了下去。 宋璃被逗笑：“怎么啊，想去凑凑热闹？” “正是啊。”秀儿努了努嘴，“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每天都是这样一日复一日的生活，还不如回村里割猪草去呢。” 同样是干活，可就是觉得村里有趣得多。 秀儿叹了口气。 却不知宋璃也在心中叹气。 哪里是侯府生活无趣，实在是可怖的地方她没有看到。 倘若被她知道，只怕那点胆子要吓得魂不附体。 宋璃没接她的话：“母亲让你送过来的？” “是。” “那母亲可说了，咱们府上都有谁会去？” “您，侯夫人，还有二夫人都要去，仿佛除了安平侯没空，二公子和二老爷也去……” 秀儿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不对啊，夫人身旁的若云姐姐来送帖子的时候，怎么没提起咱们世子呢？” 难道是因为世子他…… 秀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停嘴看向宋璃：“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这张嘴，真是。 生怕宋璃伤心，秀儿有些欲哭无泪。 可她不知，宋璃嫁进侯府从不是为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自然也不在意她所说的世子心智与否。 她只放下信纸，心中一直思索着应当如何同恩泊侯嫡次女这位高门贵女交好，避免恩泊侯同顾家交恶。 毕竟这两位，都算朝中大员。 且若都变成了她的人脉关系网，日后用途可大着呢。 第30章 喜宴 顾尚书为两朝元老，曾是以当次科举榜眼直入翰林院为六品编撰，为朝廷效力多年，如今在四十出头便成了尚书。 几个儿子也各个准备走科举之路，如今成效显着。 同这样的家族交往，百利而无一害，自应当慎重对待。 …… 因是两家族的大日子，从顾家门口开始，一直到接亲的整条路下来，都用大红绸子铺满了路面。 府门口挂满了大红灯笼，满地都是爆竹碎片，客人络绎不绝，贺喜声亦不绝于耳。 待宋璃同柳氏到场时，席位上已快要坐满了人。 她刚同柳氏由迎宾丫鬟接进，便见到了个同她年龄差不多大，梳着妇人发髻的明媚女子冲柳氏迎面走来。 那女子带着一头低调却又实在奢华的银质鎏金累丝点翠头面首饰，身上则是青金色的江南制造所出苏绣绣芍药的衣裳，看着不算起眼，可是每件拿出都价值百金。 “柳姨母怎么这会才来，我已等你许久了。” “府上临时有些事，紧赶慢赶才未耽搁时辰。” 柳氏拍拍那女子的手，似是十分欢喜的模样，随即转头同宋璃介绍：“璃儿，这是恩泊侯家嫡长女苏清琳，如今的张国公府世子夫人，你随着宴儿一同，应当叫琳儿一声琳姐姐。” 恩泊侯的嫡长女苏清琳，从前差点成为太子妃的人选，可后来还是自己不愿嫁入东宫，才成了张国公府的儿媳妇。 听闻从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最主要无论婆家还是娘家都极为显赫。 宋璃心中立刻将苏清琳的信息过了一遍，连忙冲她行了个礼：“琳姐姐好。” “哎呦，咱们都是同辈人，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苏清琳拉着宋璃的手，杏眼虽在打量可却止不住的欣赏，“我听闻弟妹来到侯府第一日，可就将那位二婶给制服了？” 这种事自是家事，不方便往外说。 可是苏清琳不管这些，她恣意惯了，只弄得宋璃有些尴尬。 柳氏道：“不必听你琳姐姐的，她不管何事，只要自己想知道那必定不怕旁人尴尬着去打听。” “姨母又揭我的短。” 几人有说有笑，一同往席面上去。 因安平侯府的名头在前面摆着，且柳氏这些年向来与人为善，所以身旁自多的是打招呼的人。 反观早已坐下的刘氏同宋婉，二人已经在那边枯坐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除了一些官阶比宋侍郎小的来打招呼，献殷勤，其他从前同刘氏交好的几乎都只是点点头便过去了。 就连从前同宋婉交好的小姐妹也没有几个同她打招呼的。 “这些人都是属墙头草的，从前咱们家没被宋璃搞混时，多少人都同咱们交好，更有多少人想要将女儿塞给你哥哥做妻子，到如今宋璃嫁了高门，众人知她同咱们侍郎府关系不好，竟连招呼都不打了。” 刘氏脸色铁青，眼神死死盯着被众星捧月的宋璃，小声同宋婉嘀咕。 其实她心中还是不满，倘若当初宋婉同意嫁进侯府，那现如今被众星捧月的就应该是她们母女二人。 但好歹王二郎是个健全的俊俏男子，当天回门时，宋侍郎也的确说王二郎书读的不错，虽并非宋婉所说的状元之才，但将来入朝为官是不难的。 刘氏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一些。 宋婉虽坐在刘氏身边脸色不好看，可却并不算郁闷：“母亲且忍一忍吧，且等下次科举时，我二郎定然能够一举夺魁，届时这些墙头草肯定要回过头来巴结母亲的。” 她看了一眼如今越发富贵的宋璃，突然觉得从前好像从未感受到这个乡下野丫头身上竟有如此气度。 想到如今自己的日子，宋婉眼中闪过一抹哀怨：“毕竟这天底下的侯爷有多少都是继承而来，我二郎可都是自己一笔一划拼来的，同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可是不一样。” 说着，便向宋璃投去了略有些嫉妒的目光。 宋璃正安静坐着，听婆母柳氏同别人聊天，忽而便觉得仿佛有谁盯着自己，抬眸看去，正好便同宋婉目光撞在一处。 宋婉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愣了一下，随即便挺直脊背，骄傲的同一只花孔雀一般。 这是二人出嫁之后第一次相见。 宋璃看了一眼她身上并不算出彩的衣裳，淡淡一笑，右手似不经意间从耳垂上的蓝宝石耳坠抚过，然后用带着翡翠镯子与白玉嵌碧玺戒指的右手拿起酒杯，冲宋婉一举。 果真，宋婉面色一怒，猛的转过头去。 不就是卖身给一个傻子过上几天好日子了吗？ 当真是没见过世面，根本不知傻子同状元的区别。 等日后她的二郎高中，看宋璃怎么同自己炫耀！ 见宋婉生气，宋璃终究没忍住笑意，将酒杯重新放回了桌上。 “璃儿看什么呢？” 苏清琳顺着她方才的目光看去，心中随即了然：“你姐姐？” “没什么。”宋璃不是很想说。 苏清琳毕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儿，如何不知宋璃姐妹之间的龃龉，见状冷笑一声：“她又瞪你了吧。” 宋璃扬眉。 苏清琳道：“从前便自诩为清流世家的才女，实则肚子里没二两墨水，全靠自己打造名气，说是傲气，实则同她交好的都是宋侍郎手下的女儿，众星捧月似的，如今嫁给个穷酸秀才，才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从前这个宋婉，看谁不顺眼就死鱼眼的看着旁人，若被人发现了，再温柔解释并没有。 京城中谁不知她的性格。 宋璃道：“或许我姐姐也只是想同我叙叙旧。” “你们二人有什么好叙旧的，当初她为了不嫁给还未苏醒的世子，宁愿和你交换，嫁给那个什么李二郎，你还没看出她只是将你当枪啊。” 苏清琳反正是个直爽性子，看到什么就直接说，才不管给不给对方面子，所以这些年即便没人敢惹她，同她交好的也少。 反而是宋璃活了两辈子，感觉这样的性格极好，因一番话而对她生出了有五分亲近，用帕子捂着嘴便笑了出来。 苏清琳佯装生气，用手指点她额头：“笑笑笑，真是让人欺负了都要帮着人家数钱呢！” 见到宋璃同恩泊侯的女儿亲近，一直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刘氏心中突然一动。 第31章 看穿 她从前只想着心疼婉儿身世凄苦，且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确实亲近，一直对宋璃喜欢不起来，所以也多有忽略。 又认为婉儿能够嫁得高门将来为一同长大的泽儿铺路，可却从未想过，即便再不喜欢宋璃，宋璃如今也是侯府的世子夫人。 且不说周时晏是否能够恢复，只说宋璃结交的那些夫人小姐也都会只高不低。 她是否不应只将目光放在一个女儿的身上。 刘氏脑子转的很快。 殊不知她所有的表情都落在了宋婉眼中。 她有些恼怒，可也知此时王二郎还未高中，不能真的生气，只道：“母亲，咱们过来了这么半天，按道理来说妹妹早就应该过来同母亲您打个招呼了。” 说完，又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我忘了，妹妹现在是世子夫人，应是你我过去，母亲，不管怎么说，终归都是一家人，妹妹不过来，还是你我去吧，免得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 原本刘氏就在思索着应该怎么让宋璃先低头缓和关系，可是没想到居然从宋婉口中听到自己如此不想听的话，当即便有进了宋婉的圈套勃然大怒：“我去同女儿打招呼？她终究是晚辈，怎能够担的起我一个招呼。” “也的确如此。”宋婉像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般，“可是母亲，那柳氏也应当知道你们是亲家，她不来，只怕妹妹也不好过来吧。” 一句话又成了柳氏看不起宋家。 刘氏心里怒气更盛：“那柳氏还是侯夫人，如此不知礼数，也不知这些年如何在京城过的如鱼得水。” 见她生气，宋婉心中立刻畅快了许多。 这个家里，父亲，母亲，哥哥，都是她的，宋璃绝对抢不走。 哪怕是因为利益，也没有办法将她站在拥有的一切抢走。 她深吸一口气：“罢了，母亲，想来妹妹也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一会就会回头同母亲你打招呼了。” 她想了想：“只是我毕竟已经许久没见到妹妹，再加上从前成亲的事情同妹妹闹了矛盾，我还是现在去看一看吧，免得她日后心中不痛快，会为难我。” “她敢！”刘氏又有些生气。 “母亲～”宋婉摇着她的胳膊。 刘氏向来疼爱她，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厌烦：“快去快回。” “我就知母亲对我是最好的。” 宋婉俏皮一笑，立刻起身冲宋璃处走去。 此时旁人正在询问宋璃关于金楼如何逆转之事。 如今距离她嫁进侯府尚不足半月，竟便已经逆风翻盘。 世家大族哪个没有点自己的生意，纷纷想问学习一下。 宋璃并不是藏私：“金楼生意是因我从前便知道一些，所以才会用些小聪明，帮助金楼恢复从前的轨道，因形而异，旁的我或许并不会太过了解，但倘若真的有事，那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各位夫人的。” “安平侯夫人这儿媳着实没娶错。” “可不是，嫁进去第一日宴儿就醒了，如今又将金楼的生意做的这么好，你日后便可直接享清福了啊。” 众人恭维一声更比一声高。 宋婉心中不屑，却仍旧上前：“妹妹。” 众人闻言瞬间安静。 宋璃抬眸看向宋婉，装作很吃惊的模样：“今日姐姐也来了？” 她就知道，宋婉一定会过来找她。 宋璃微微一笑，看向柳氏：“母亲，姐姐过来找我，我可否去同姐姐说几句话。” “去吧。”柳氏头也没抬，“快些回来。” “是。”宋璃冲众人点点头，随即同关系很好一般，拉住了宋婉的袖子，“我还真没想到姐姐会来呢，母亲呢，母亲是不是也来了，我怎么寻了一圈都没看到？” 宋婉咬牙小声：“你莫要装了，方才不还冲我举杯挑衅，怎会看不到我同母亲今日都来了。” 她并未将宋璃往刘氏身边带，而是寻了一处安静之地。 宋璃眨眨眼，面上笑容仍旧不减：“姐姐不带我去见母亲吗？” 宋婉冷笑：“这里只有你我，别装了。” 宋璃仍旧充耳不闻：“姐姐在说什么？这么大的喜宴，母亲来了我却不打招呼，这似乎不合礼数。” “你还能在乎礼数？” 宋婉终于让她问的有些破防：“你当众人真是在恭维你宋璃？不过是在恭维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你没看出来？” 上一世她一嫁进去周时晏也一样醒了。 金楼生意虽不像如今这般火爆，可也一样好转了不少。 来到这次喜宴，旁人自然也一样恭维她！ 宋璃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很无辜的说了一句：“姐姐好像不愿意看到这些人围着我说话呢。” “呵。” 宋婉面色终于有些刻薄，“你当谁都同你一般没见过世面，以为他们的佩服是真的？” “那倒没有。”看着她已完全崩坏的面色，宋璃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缓缓道，“只是我没想到，母亲前阵子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来喜宴也就算了，怎么姐姐也能进来呢？” 宋婉声音有些刻薄：“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姐姐不管如何也要嫁给王二郎，肯定感情很好，怎么这样的日子只有姐姐来了，姐夫却没来。” 宋璃弯了眉眼，一点看不出她是故意往宋婉心窝子上戳：“哦，我忘了，姐夫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并未中了状元呢，似旁人还不知他是谁，自然进不来。” 她盯着宋婉的眉目，一字一句：“也不知姐姐是如何笃定他一定高中。” “咦，不对吧，姐姐如今也不是从前宋家的小姐，而是秀才夫人，怎么尚书家的喜宴也能来参加？” 宋婉神色彻底崩坏：“宋璃！” 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 宋璃却表现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亲热的搂着宋婉的胳膊，声音却很小：“姐姐，你同姐夫，感情很好吧？” 看着她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知为何，宋婉心里突然一慌，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似是被她看穿了一般，猛的退后一步。 第32章 青梅 “怎么了姐姐。” 宋璃仍旧是微微笑着的，只是不难发现这笑容不达眼底，仔细看着十分渗人。 宋婉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 宋璃十分欣赏她如今的表情，故意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知道世子如今同孩童一般粘着我，并不知娘子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姐姐，正常的恩爱夫妻是何模样，姐姐您为何要躲我呢。” “姐姐，您同我说说吧，若日后世子恢复了记忆我也要同世子相处的啊。” “姐姐，你可是我在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人了，连这个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一点点的凑近宋婉。 宋璃突然将手伸出来，似是想要控制住她一般。 不知为何，宋婉越来越心慌，甚至直接被吓得一个激灵，连话都没说便直接落荒而逃。 这就走了？ 目送宋婉回去，宋璃嘴角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弧度。 苏清琳听见这边的动静来了，见只剩她一人，难免有些奇怪：“她怎么走了？” 她是向来看不惯宋婉的。 “不知道。”宋璃摇摇头，“或许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吧。” “分明就是她自己性格有问题。”苏清琳冷哼一声，“从小就自命不凡，估计将你叫过来也是为嘲讽周时晏的事情。” 她安慰宋璃：“你别往心里去，太医都说了你相公早晚一天能够恢复，从前那般前途光明一个人，绝不会就这般陨落的。” 那就承琳姐姐吉言了。 宋璃感激一笑，同苏清琳一起回到了席位上。 她方才，句句都是刻意。 同样是重生而来，这个姐姐当真是没有长过半分脑子。 自己有什么，便要同上一世一样全部都显摆出来，只拿别人没有的，同她有的去比。 其实今日宋侍郎只要稍用手段，便能够将王二郎一起带进来，同众人混个脸熟，届时对他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 只是不是宋侍郎不愿，而是王二郎不屑。 一个清流官眷非要争着抢着嫁给他，且他又年纪轻轻做了秀才，身上自是有些傲气的。 至于方才宋璃问了那一句，宋婉同他的感情可好…… 宋璃脸上终露出了一些黑暗些的表情。 她怎会不知这二人感情好不好呢。 毕竟王二郎的青梅竹马，可就在他家后院住着。 上一世她已经那般托举王二郎，都不曾让王二郎正眼瞧过一分，在中了状元之后马不停蹄的将那小青梅纳为侧室，只低她一头。 如今宋婉只怕更是耳提面命的让王二郎考状元，却一点帮助都不能提供，只怕王二郎心中对她更是厌烦。 还有那个认为宋婉倒贴的婆婆，够她喝一壶的。 只怕若不是宋家给了几个奴仆，家里洗衣做饭的粗活都需让宋婉亲自动手。 她不是争着抢着要嫁吗？ 那便让她去嫁。 届时便会让她知道，这一世她将会过得多么难受。 宋璃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双眼思索着接下来应当如何同苏清琳的妹妹，也就是当今恩泊侯府的嫡次女，顾大郎的新婚妻子苏清琅相识。 她喜宴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上一世那女子被顾大郎救后进了顾家，在顾家惹出多少祸端，甚至最后逼的性格娴静的苏清琅还失去了孩子…… 看着对面同人交谈的苏清琳，她突然开口：“母亲，我同琳姐姐很是说得来，过两日可否去拜见琳姐姐？” “如何不可。”听见她喜欢苏清琳，柳氏心中也高兴，“那孩子也算我看大的，虽耿直了些，但性格也是不错，诶，过几日三日回门，恩泊侯夫人定然也会邀请我同去，届时母亲带着你。” “好。” 宋璃点头，心中生出个主意来。 …… 顾家这次喜宴办的很大，就连皇帝也颇给面子，令人送来了贺礼。 离开顾家时宋璃已认识了不少人，可从始至终都未曾与刘氏打过招呼。 虽今日并非安平侯府主场，但那些好信的夫人小姐自也注意到了，纷纷明白只怕这位宋夫人是当真将自己这将来有可能成为侯夫人的女儿惹生气了。 而宋婉又未能够将人带来，刘氏虽生气，可也确实想同宋璃修复关系，待第二日便让人给宋璃送了消息，说是已出嫁这么久，想念女儿，希望能同从前一样三个儿女承欢膝下，让她回家走走。 小荷和秀儿给宋璃磨墨，闻言秀儿便撇了撇嘴：“小姐觉得夫人叫你回去是有什么目的？” “无非就是名声的事罢了。”小荷道，“昨日喜宴我已知道了，那宋夫人怕是心中悔恨着呢，为何从前要那般想要拿捏少夫人。” 她从小在侯府长大，也算见过不少夫人，听过不少大家族的腌臜事，可这般眼皮子浅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宋璃听着两个丫鬟叽叽喳喳，将最后一本账放在了一旁：“不论是为何，只一味地往后推一推即可，宋家那边我确实也不是很想走动。” 而且并非只是不想走动，还要算一算上一世的账。 从前她因宋家算计的那些委屈，一个一个都要讨回来。 还有最后那场大火。 宋璃放下手中的狼毫，有些疲惫：“黄盼盼那边最近怎么样，可有什么动静？” 她将黄盼盼送到宋家，可不是真的想让她以后自己往上爬的。 一直在让白茑同黄盼盼联系。 闻言，在帮宋璃整理账本的白茑道：“她前两日同我说，同宋大公子的关系有些升温，只是宋大公子好像已经有了想要让她做通房的念头，但是被盼盼拒绝了。” 说起她时，白茑的语气中已没了半点起伏。 这阵子黄盼盼不在她身旁，她也想明白了少许曾经她对她们母子的算计。 虽令人心寒，可不得不承认，黄盼盼一直都在花她的钱，踩着他们母子二人想要拼命往上爬。 如今若不是因要报答少夫人，白茑是万万不会搭理黄盼盼的。 听白茑语气冷淡，宋璃便知她已经想明白了。 “她可有机会出府？” “有，一般不会限制她采买针线。” “那下次便让她出来时来看我一眼，若是不愿意来，便说我有办法，让她直接越过通房，成为宋泽的妾室。” 既然决定了要收拾宋家，那就从宋泽考不上科举开始。 第33章 下药 四下里漆黑如墨，极难辨认路径在何处，唯有远处灯光忽明忽暗的少闪烁，证明这座城还是活的。 宋璃已经准备歇着了，却不想秀儿突然推门进来：“小姐，不好了，宋家那边突然来人，让您去一趟。” “现在？”宋璃手上的梳子还没放下，“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喜宴早已过去了好几天，难道刘氏如今才反应过来，想要找她算账？ 宋璃不紧不慢，一点也不急。 可是秀儿却急坏了：“好像是说，什么黄盼盼不老实，想要下药勾引宋大公子，现在已经被抓住了，正要叫郎中去辨认一下那究竟是春药还是毒药，小姐您真的不用去看一看吗？” “什么盼盼下药？”白茑闻言眼皮子一跳，她虽然已经决定不管黄盼盼了，可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她紧张的问了一句。 等到说完之后，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太过激动，抿着嘴唇像做错事一般。 宋璃抬手让她不必着急，对秀儿道：“可真的叫郎中了？” 秀儿一愣：“好像没有。” 宋璃看向白茑：“黄盼盼是我们府中的人，我怕真的要去一趟，但是你确定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白茑犹豫了一下：“夫人以后还能够用的上她吗？” “若你不愿意去，便不必考虑这些。” “我……”白茑咬着下唇。 宋璃心中了然，示意小荷与秀儿给自己穿衣梳妆：“那你便在家中守着，如今已是黑夜，我出去也不方便，自带不了那么多人，倘若明日还没回来……”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秀儿，可给了帖子？” 秀儿傻眼了：“没有啊，来的那么匆忙，自然没有帖子。” 宋璃的动作又慢了下来：“那过来找我的小厮你可认识？” “认识，是夫人身边的远鹏。” “行。”宋璃点头，“镇纸，砚台？” 窗户外面的二人立刻应声。 “一会你俩直接将远鹏扣下，什么时候我回来了，什么时候再放远鹏离开。” 京城每天晚上都有宵禁，且她一个妇人，大半夜出门也不像话，若被人拿捏住了话把子，到时还不知会传出多么难听的事。 她已穿上了外袍：“若是明日早上我还没回来，就直接将远鹏送到夫人那儿去。” 如今柳氏都休息了，所以只能等到明日早上，届时真的有什么事，柳氏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打开内室门，本想看一眼周时晏睡得如何，却不想刚刚开门就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正好要出来。 宋璃有些惊讶：“你有事？” “娘子要出门，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宋璃一愣：“不必，你还在长身体，还是好好睡觉吧，一会我就回来了，可好？” 周时晏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我就要和娘子一起去。” 他方才本已经打算穿衣服找机会偷偷出去了，可是不想，大半夜居然还会有事。 而且还是宋家。 这几天虽然拔出钉子之事很重要，但是在他心里宋璃更重要，不管宋璃去做什么，有他这个丈夫在身边陪着才是最安全的。 他直接带着宋璃往外面走：“他们总是欺负我娘子，大半夜还不让人睡觉，我现在就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便安抚一般的摸了摸宋璃的手：“娘子，别怕。” 虽是孩子气，可却能够听出语气中的真诚。 宋璃心中颇暖，点头同他同上了马车。 不远处，宋家。 此时已万籁俱静，可是宋家还未歇下。 看着底下恭恭敬敬跪着的黄盼盼，刘氏居高临下，目光落在自己让她举着的茶盘上方：“可知自己错在了何处？” 黄盼盼小脸上已布满泪水，闻言却仍旧倔强：“回夫人的话，奴婢不知。” “不知？”刘氏勃然大怒，将一个小小的纸包扔在了地上，“这种腌臜东西难道不是你拿来咱们府中的？你怎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错在何处！” 她过几天要让管家统一出门采买些东西，本想让刘嬷嬷去看看泽儿读书可需要什么，可却不想，刘嬷嬷去泽儿院子时经过了他的小厨房，便见黄盼盼正拿着这个纸包鬼鬼祟祟的往他泽儿碗里放！ 这人本来就是那见不得他们宋家好的宋璃送来的。 若非儿子喜欢，她断断不会留在府中，早已拖出去乱棍打死。 结果今日被她给抓了个正着。 刘氏焉能忍受，当即便让刘嬷嬷将人给抓了过来。 原本还想着忍一忍，让这死丫头自己承认然后赶出去，也不会伤了母子情分，可这个死丫头偏偏嘴硬，什么都不说。 刘氏气的发疯：“你不知错在何处，好，来人，将她的嘴给我掰开，把东西灌下去！” 四面八方瞬间涌过来无数的丫鬟婆子。 原还嘴硬的黄盼盼立刻心慌了起来，挣扎着想要逃脱，可她瘦瘦弱弱，哪里是这些丫鬟婆子的对手。 “这只是寻常的吃食，这真的没有问题！夫人您相信我，真的没有问题！” “若是没有问题你何苦还要躲着？你要害我的泽儿，我断断不能留你，给我灌！” 刘嬷嬷打开纸包，一只手掰开了黄盼盼的嘴。 眼看着那粉末就要灌进黄盼盼口中，她满眼绝望之时，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住手！” 黄盼盼抬眸，便那身穿白衣的男子犹如神仙一般快步进门，一把打翻了刘嬷嬷手中的纸包，另一只手直接将她拽起，冷眼看着已经满脸震惊的刘氏。 “母亲，不知道盼盼做错了什么，您如今要治她于死地？” “你为了这个女子要忤逆我了吗？”刘氏震惊的看着宋泽，“你知不知道这是宋璃送来的人？” “儿子知道。”宋泽温柔的擦去黄盼盼脸上的泪水，“但是盼盼她是个好姑娘，一心为我，确实不是宋璃的人。” “你难道不知她往你的茶水里放东西？”刘氏气得要死：“是不是等哪天你被毒死了才高兴！” “可盼盼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母亲不过是因对宋璃有偏见，所以才认为盼盼不是好人罢了。” 宋泽也难得的对刘氏红了脸：“母亲，你何苦一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话音落下，整个厅堂顿时寂静无声。 刘氏更加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瞪圆了眼睛看着宋泽。 “啪！” 第34章 居心 宋泽话音落下，刘氏一个巴掌就打了下去，直接将他打的脑袋偏在了一边。 面颊上也是火辣辣的疼，比起宋璃那天打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宋泽不可置信的目光，刘氏气的浑身发抖：“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我，多年来我殚精竭虑的为了你们兄妹二人，结果到头来你竟然说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是一直袒护这个贱人吗！我告诉你，我已经去请了郎中同宋璃，一会就当着宋璃的面，让郎中坚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还要好好问问宋璃究竟是何居心，给我儿送来了这么个只会勾引人的小贱人！” “如今天儿热，母亲这是动的什么气啊，一口一个小贱人，也不怕上火。” 刘氏话音刚落，宋璃的声音就出现在了门口。 只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几人率先看到的是周时晏，随后才见他身后的宋璃出现。 因已入夜的缘故，宋璃穿的简单，头上也只是插了一支钗子，若不知道身份的，只以为是那个小官的娘子。 只是那周身的气度能够看出，她并不普通。 更何况，身边还站着高大英俊的周时晏。 宋璃脸上始终带着那淡淡的笑容，但是在刘氏眼中却格外的刺眼。 她拉了拉周时晏：“这是我母亲，你也要叫母亲，同我一起行礼。” 刘氏气的心肝儿都在颤抖。 她快要气死了，结果宋璃还在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行礼。 二人见刘氏不出声，自顾自的起身，带着周时晏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笑吟吟的看着一侧脸颊高高肿起来的宋泽：“不是说有事要同我与我夫君说，怎么一过来就看到大哥的脸肿了？” 她侧头看向刘氏：“难不成是我大哥将母亲惹生气了，母亲也要怪在我头上？” 她这般阴阳怪气，宋泽还是头一次没说话。 见到这般，宋璃便知道，黄盼盼的本事果真是数一数二的。 刘氏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你不要在这油嘴滑舌，宋璃，我问你，你将黄盼盼送到我府上，究竟是什么居心？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儿子！” 宋璃装作惊讶：“哦？母亲这是说什么呢，难道不是前几日，母亲给我世子送了个通房，我想着哥哥年龄也到了，所以为表感谢，才将自己的贴身丫鬟送过来的？怎么成了我居心不良？” 她拉长了声音：“难道母亲您给我送去了春眠，是居心不良，所以以己度人？” 刘氏气的险些撅过去：“你胡说八道！” 宋璃用颇为无辜的眼神看着刘氏：“女儿没有。” “刘嬷嬷，把那脏东西拿过来给她看。” 刘嬷嬷立刻将纸包捡起来，因为被摔过，所以表面上已经有些粉末溢了出来。 宋璃一点也不怕有毒，直接接过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怎么？” “是夫人。”黄盼盼突然啜泣着出声，“夫人非说我给公子下药，说二小姐您没安好心，所以才会半夜里将二小姐您叫过来。” 她刻意模糊了某些事，使之听着像她在撒谎。 然后扑通一下给宋璃跪下：“二小姐明鉴，我知二小姐是看好我，才将我送到大公子身边照顾，只是盼盼愚钝，可能照顾不好大公子了，还是请二小姐您带我回去吧。” 说完之后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像是不要命一般。 宋泽在一旁听的心疼，直接将人给护在了怀里，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刘氏：“我知盼盼是无辜的，母亲，如今郎中还没来，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非要将这东西往盼盼身上安。” 宋璃也帮腔：“是啊，我也没听明白黄盼盼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要我将人给带回去呢？” 她挑眉：“这深更半夜的，我还有些困呢。” “黄盼盼，你给本夫人好好说，这纸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何要偷偷给公子下，而且还不愿自己尝试？” “这不是药。”黄盼盼委屈的双眼发红，“我已经同夫人说过了，是夫人不信。” “那为何方才本夫人让你尝一口你还不愿意尝试？”刘氏再次将桌子拍的响亮。 黄盼盼哭的期期艾艾：“夫人，这毕竟是粉末，您往奴婢嘴里灌，奴婢害怕呛着，但是奴婢真的没有下毒，您就算将郎中叫来了也是无用的啊。” 她拉着宋泽的手：“公子是相信奴婢的，不是吗。” 原本宋泽是相信她的，可是架不住刘氏说的有鼻子有眼，这会再看到宋璃，那天被从侯府扔出来的屈辱慢慢爬上心头，顿时也有些犹豫了。 看见他不愿意出声，黄盼盼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即直接将粉末拿起来往口中送：“旁人都不相信我也就罢了，可是我多次解释之后就连公子也不相信我，那我就吃给你们看。” 她动作又重又急，直接将一大半粉末都倒进了嘴里，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脸上也染的同个花猫一般，还一直含着泪往下咽。 宋泽不喜欢宋璃是真的，方才的怀疑也是真的，可是在看见黄盼盼这般委屈之后，方才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心里顿时爬上了恐惧与懊悔，伸手去抱她：“盼盼！” “你快吐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啊，吐出来！” 厅堂里面乱了套，就连刘氏也慌了，她真的怕黄盼盼死了，儿子会怪她，毕竟儿子不相信那是黄盼盼下的东西。 可是又怕她没死，就坐实了是她看不惯儿子喜欢的女人。 万般无奈与恐惧之下，刘氏将矛头对准了宋璃：“若是我儿子有什么好歹，我饶不了你！” 看着众人神色各异，宋璃挑了挑眉，没搭理刘氏，将目光再次落在今日的两个主角身上。 看不出来，宋泽还是个情种？ 就在宋璃捏起一块糕点刚要吃时时，郎中急匆匆的提着药箱来了：“问各位夫人安。” “郎中来了！快点！”宋泽堂堂七尺男儿，一副快要落泪的模样，拉过郎中便将纸塞给他，“你快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到底加了什么东西，方才已经有人吃了，你快点救救她！” 见他这般着急，郎中还以为真的出了大事，赶紧将纸放在口鼻之下闻了闻。 “这是什么？”宋泽紧张的捏着黄盼盼手腕，见她神色痛苦，险些又喊出声。 却不想郎中神色顿时古怪了起来：“她吃了？” 第35章 丢人 “对，方才剩下的那些她全部都吃了。” “这是藕粉。” “……” 厅堂中瞬间比方才还要安静。 郎中一脸无奈。 他在被窝之中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人敲门喊起来，说某个大户人家有人投毒，如今性命危在旦夕，直接将他拽了出来。 一路上还嫌弃他的驴太慢，将他这把老骨头扔在马车上，一路带过来。 结果现如今告诉他，不仅无一伤亡，而且吃的还是……藕粉？ 郎中没好气的将手上白粉擦了：“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神色能不痛苦吗？噎也噎的喘不上气来，还不赶紧给送点水？” 旁边立刻有人给黄盼盼送了水。 黄盼盼噎的泪水都快下来了，合水咽下去后，哭着躲在了宋璃身后：“二小姐，奴婢这下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吧？” 她吸着鼻子：“夫人，奴婢没有下毒，已经说过了，没有！” 刘氏此时已经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那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奴婢没有偷偷摸摸。”黄盼盼委屈的直哭，“这是奴婢自己做的藕粉，在外面根本就买不到，想着大公子每天读书到很晚，实在怕大公子劳累，所以才想着给他冲一杯。” “可是没想到，我刚刚拿出来，刘嬷嬷就说我要下毒，下药！说我不要脸，想要往上爬，我自然没有，可是你们根本就不听我解释，还……还……” 她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甚至说不出话来。 宋璃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叫我过来，真是因我的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想到我的人一心为了大哥，却还要被如此污蔑，看来宋家的门槛是越来越高，我身边的小丫鬟怕根本就不配踏足这富贵之地了吧？” 她起身：“罢了，既然宋家容不下你，那你还是同我一起回去吧，免得将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要连着我同你一起吃了瓜落。” 从始至终，宋璃都未插手插嘴，一直都是刘氏在夸大其词，在自己丢人。 她今日过来只像个看戏的一样。 那黄盼盼没想到宋璃竟会直接带她走，当下便有些犹豫。 她只是想要耍耍心机，让宋泽在意他一下，好赶紧坐实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是没想到横出来了刘氏这个蠢货。 她还不知道自己若是离开之后，宋泽会是什么反应，当下便有些不太想走。 宋璃见状挑了挑眉，便知还是修行不够。 但也没开口。 反而是宋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氏，然后立刻伸手抓住了黄盼盼：“盼盼，你别走，方才对你有所怀疑，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此言一出，整个厅堂中的人都十分震惊的看向宋泽。 尤其是宋璃：“我没听错吧，傲气如我大哥一般，怎会同一个丫鬟道歉？” 宋泽气她说话不中听，可也顾不上搭理，只抓着黄盼盼：“本就是我误会你，道歉又何妨，盼盼，你留下。” 见他言辞恳切，目光之中真有不舍，黄盼盼心中方才那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她眼中立刻蓄满泪水，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公子，不是我不想留下，只是我如今看出来，或许这宋家我是留不下了。” “我知道我对公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是旁人未必明白，如今我方进了宋家没几日便……” 她轻轻将手抽回来：“怕是以后，也不能脱身，白白的连累了我们少夫人的名声。” 这番话说的可当真是高啊。 只听她话音刚落，宋泽看向刘氏的目光就再次带上了责怪。 刘氏在宋家后院称王称霸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对一个黄毛丫头有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当时便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看向宋璃：“你为何要将这样一个人送到我儿身边来，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儿好！” “母亲！”宋泽低吼出声，“今夜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外人，难道你还想再丢人一些吗？” “你说什么？你同我说什么？”刘氏安静了一瞬，继而便是嚎啕大哭，“你这个不孝之子，我打死你！” 厅堂中又乱了套，但宋璃根本不想再看，直接带着人走了。 众人即上马车时，秀儿回头看了一眼，结果便看到宋泽追出来，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他们。 秀儿目瞪口呆，可是又不敢出声，一直等到出去了，才同宋璃小声道：“我感觉大公子过几天肯定会去咱们侯府将人接过来。” “嗯？”宋璃进了马车之中，将已闭上眼睛装睡的周时晏的头扶在了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护着他，“你如今还会看旁人耍心机了？” “我一直都会。”秀儿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窗外，发现黄盼盼目不斜视的同他们一起走，而宋泽站在府门口愣愣的看着，“你说，这黄盼盼不会给大公子下什么迷魂汤了吧，他从前身边不是只有一个不得宠的通房？旁人都以为他不喜欢女子呢，怎么如今对黄盼盼这么上心？” 宋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方才不是还说你已经会看人耍心机了？” “这也算？”秀儿一愣。 宋璃也没难为她，只同她解释道：“第一，宋泽喜欢黄盼盼这样的女子，第二，黄盼盼确实有笼络男人的手段，这几天不是白白相处的，至于第三，你我今日也都看到了。” 回忆起这场并不算是精彩的热闹，宋璃道：“你也知道宋泽一向自诩为君子，一个美人，为了君子而被如此的误会，且还被这君子怀疑，甚至最后伤心离去，你说他心中不会被自己所感动，不会觉得对黄盼盼愧疚？” 她道：“且看着吧，最晚不出后天，这母子二人定然会有一个来到侯府，希望黄盼盼回去的。” “原是因为这个啊！”秀儿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我已经看透了呢，没想到还是小姐你的眼神好使。” 宋璃捏了捏周时晏的指尖并未说话。 哪里是她眼神好使，那是因她太过了解宋家的这些人。 用四个字便能够全部概括，那就是牛鬼蛇神，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人。 听着身旁的宋璃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直在装睡的周时晏有些心疼。 他娘子的娘家当真不省心，他不知究竟何时，他才能够正大光明的为她出气。 怪只怪北金的那些探子。 马车上没有人再说话，宋璃同周时晏纷纷靠着假寐，却也是各怀心思。 第36章 迷恋 事情同宋璃所猜测的走向一模一样。 第二日，她带着秀儿同小荷一同去给柳氏请安，同柳氏讲昨夜的事。 柳氏听后眉头便一直皱着没松开过：“我从前只以为你母亲是一个睿智的，教养的一双儿女都极好，却不曾想过，在这种事上竟如此糊涂。” 一点点小事，竟也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传出去，还不是让想要看笑话的人笑掉大牙。 宋璃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面上神色看不出喜怒：“大伯同大伯母官位没有我父亲高，大伯母又从来都不管事，虽然大伯父有几个妾室也生了庶子庶女，可却始终风平浪静，我父亲又只有母亲一个，她把持着这般简单的后院习惯了，所以自然是……” 剩下的话没往下说，可柳氏知道，这母女二人从来不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忽而有些心疼宋璃，只对身旁的周嬷嬷道：“嬷嬷，你去将我妆台上那只素金镯子拿过来。” 原本宋璃昨夜有些折腾，今日早起自然精神也不是很好，还想着一会便回去眯一会，可是听见柳氏让周嬷嬷去拿东西，瞬间便觉得神清气爽，方才的困倦一扫而空。 待那只镯子带到手腕上后，更觉得自己还能够再去看一场这样的笑话。 方从柳氏院子里出来，便有人告诉她，如今宋泽正在前院等着，想要来见她一面。 宋璃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让人将宋泽请进来。 他面上的巴掌印还在，见到宋璃的第一句话便是：“宋璃，昨日我已经知道误会了盼盼，你让盼盼回来吧。” 他从前身边虽然也有过别的女子，甚至比他同盼盼的关系更加亲密，可是却没有一个女子这样懂他，也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这样对他好。 不过几天的时间，宋泽便感受到自己对黄盼盼已经心动。 昨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着，满心都是如何过来将黄盼盼接走。 如今同宋璃说话的语气虽然还带着命令，可已经不难看出他眼底有些哀求之色。 这黄盼盼是有真本事的。 宋璃刚开始虽然是存了想要让黄盼盼收拾宋泽的心思，可却不曾想，不过这几天，效果便这么好。 她竟有些佩服这姑娘了。 “可是你也知道，昨日你让她留下，是她自己选择同我一起离开的。” 宋璃敲了敲茶盖：“兄长，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这次怕真伤了她的心了。” “我自知，你眼高于顶，连我这个乡野出身的亲妹妹都看不上，自然也不会看上这个小小丫鬟的，可是我不懂，她不过是一个通房，你为何还要追过来，到时候不更惹母亲生气？” 这话虽在笑话宋泽，可语气之中也真的夹杂了宋璃的几分疑惑。 毕竟她是真的觉得奇怪。 宋泽喃喃道：“她同别的女子不一样。” 没了她，很难受。 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何会这么难受，但是如今，就是想要让她回来。 看着宋泽好像失魂落魄的模样，宋璃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不对劲。 若说对黄盼盼有情，她信，可是如今宋泽像是上瘾了一般，见不到黄盼盼便这么难受。 她总觉得不对。 回忆上一世，黄盼盼最后嫁进了一个官员家里，刚开始只是个小透明妾室，可是不出半个月，也是迅速让那个官员对她上心，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知宋泽喜欢黄盼盼这般女子，可是旁人或许未必。 “你在这里同我说也没有用，我让白茑将人给叫出来，你们二人去说，若是她还不愿意回去，反正你手中有她的卖身契，直接将人强行带回家便可以。” 宋璃打了个哈欠，挥手让白茑过来，再没听清宋泽又说了什么，便自顾自的去眯了会。 这一眯便是一炷香的时间，待到清醒，便知宋泽才刚刚失魂落魄的回去。 听着下人的回禀，宋璃挑挑眉。 “没想到这黄盼盼还挺厉害的。” “她总有这样的能耐，让所有人都惦记着她。”白茑道，“莫说宋公子了，就连从前，我相公疼爱她也是比疼爱辉儿更多一些的。” “到了后来，相公去世了，只有我带着她与辉儿讨生活，我也同相公一样，惦记着她比惦记着辉儿更多。” 宋璃听出了不对劲：“那辉儿呢，你同她一起在辉儿那边，辉儿是更加惦记你。还是他姐姐？” 白茑一愣：“夫人这可问住我了，我还真不知辉儿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只是个孩子，应该是不懂这些的吧。” 宋璃摇摇头：“你去将辉儿叫过来问问。” 一个女子，能有男人惦念，那是她的本事，能让两个人视若珍宝，或许是真的招人喜欢。 可从上辈子到现在，每一个在黄盼盼身边的人，哪怕被她伤的再深，那也舍不得将人放下，甚至无论男女。 再加上白茑刚来她身边的时候，也确实一口一个盼盼。 她能够看出白茑不喜欢那个孩子。 不喜欢都已经这样了，那若是有三分好感呢…… 而且，白茑是在什么时候不惦念的？ 同黄盼盼分离了能有三天？ 宋璃的心里越来越沉。 她思索着，白茑便已经问了回来了。 同样，也正是因为去问了一趟，白茑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可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诞的事。 想起来自己一家三口从前的反应，白茑只觉得她后背发凉，却又不愿相信。 “或许也是因她这弱女子生的我见犹怜，所以才会如此。” “那辉儿怎么解释。” 宋璃看了看身边，确定只有自己和白茑两个人，道：“这事先不要同别人说，你我知道就好，同样，咱们也等一等，看看三天之内黄盼盼会不会随着宋泽回去。” 如果真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样，那么宋泽肯定明天还会来，后天还会来，不等黄盼盼回去，他是不会甘心的。 白茑低头答应了一声。 宋璃挥手让她下去，然后吩咐小荷，这几日让绿珠可以小范围活动，只不过需将自己身边的春眠派过去跟着。 “春眠？”小荷皱眉，“可这是宋夫人送来的，夫人您相信吗？” “反正也不是让她去做探子，给绿珠就给绿珠吧。” 宋璃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让侯府再次井然有序的运转起来。 而到了次日，宋泽果然就又来了。 第37章 贵妾 只是这次，黄盼盼仍旧见了他却未跟着离开。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 直到最后一次，宋泽没有过来，来的反而是刘氏，且也没有直接去找黄盼盼，而是到了宋璃这边。 宋璃今日要随着她婆婆柳氏一同去恩泊侯家串门，刘氏仿佛知道了一般，特地挑了一大早来的，宋璃也不客气，干脆让人将她带到自己卧房中。 刘氏也是急了，见到她之后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璃儿。” 宋璃还未梳头，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客气的模样，只伸出手轻轻点了两下道：“母亲好好坐着就是，不用来接。” 随后便自顾自的坐在了妆台前，由小荷上茶，再将屋子里的熏香点上：“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如今不过大早便热出一身汗，母亲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坐马车来的，倒也不算太热。” 刘氏拧眉，想着应该如何开口讨人。 “马车闷不透风，不过也好在是早晨，母亲可吃饭了？” 她并没有将眼神分给刘氏，直接伸手给白茑：“白茑，来帮我梳个单螺髻。” 刘氏见她也不往正道上捋，心中难免着急起来：“是吃了的，若我没记错，你身边这个丫鬟仿佛是那黄盼盼的姨母？” “母亲当真是好记性。”宋璃笑了，“同这二人的确是一家子出来的，只不过并非姨母，她是黄盼盼的舅母。” 她从镜中看着刘氏，短短两天，刘氏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可想而知宋泽不开心对刘氏的影响又有多大。 “原是我记错了，我只记得这两个女子之间似是有什么联系。”刘氏干巴巴的笑着，“不过，那丫头不是被你叫回来贴身伺候了，怎么不见她呢？” “母亲是问这个啊。” 宋璃一脸看透了的表情看着刘氏：“那丫头啊，是个心思沉的，知道这两日大哥一直不停歇的来找她，她不想回到宋家，可是又怕看到大哥了之后会心软，所以听见宋家又来人了，干脆和我说身子不爽，需休息休息。” 果然说完这话，就看到刘氏的表情崩塌了。 她本来就不愿意过来代替儿子将这个小贱人给接走，可见宋泽那茶不思饭不想，今日甚至都不愿意起床上书院的模样，终究还是心疼了。 结果她都已如此低头，黄盼盼这个小贱人居然还给她拿乔。 刘氏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现在抬屁股就走。 可一抬头便见到宋璃正对着镜子笑，心中立刻一震，知道这死丫头在笑她自作自受，当即心中便更加不舒服了。 白茑手艺很好，不一会便将单螺髻梳的漂漂亮亮。 “今日是恩泊侯府嫡次女苏清琅回门的日子，我要同我婆母去恩泊侯府上，一会怕是不能接待母亲了，母亲不妨同我一起吃个早膳如何？” 她知道刘氏想要什么，可又不傻，如何能搜让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人给带回去。 刘氏哪还有心情吃东西，看着宋璃一层一层的上妆穿衣，逐渐变得美丽起来，在想起她远在乡下受苦的宋婉，心中又酸又涩，语气也刻薄了少许。 “你哥哥如今躺在床上，茶不思饭不想，我这做母亲的心中心疼，吃不下去。” “我哥哥是个有情人。”宋璃点点头，仍旧闭口不谈给人的事。 一屋子丫鬟见刘氏又想要脸面，又想要人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滑稽，可偏偏又不能笑，憋的脸都红了。 刘氏也知自己今日又被拿捏住了，只狠狠地叹了口气：“璃儿，你也不能看着你哥哥难受，不如还是让我带着那个丫鬟回去吧。” “这要看她自己。” 宋璃摇摇头道：“母亲，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大户人家从不曾苛待丫鬟，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她若不愿，我们怎么能……” “我许她个通房之位。”刘氏咬牙。 那丫头算计来算计去，不就是想要一个通房的位置吗，她既然想要那就给了！ 反正到时候男人家需在前边忙碌着，后院还不是她说了算，到时候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还能轮到那个丫头把她给拿捏了？ 宋璃闻言也不好在说什么，只能让人将黄盼盼给叫过来。 只可惜，她还是看扁了黄盼盼想要的东西。 听见通房之位，黄盼盼更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美其名曰，只是想要陪伴在宋泽身边，哪怕是最普通的丫鬟。 刘氏气的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光。 最后还是已经准备去找柳氏的宋璃开口：“母亲若是不嫌弃，我这倒是有个办法。” 已快要山穷水尽的刘氏眼前一亮。 结果宋璃反而微笑着不说了，只抬手对秀儿道：“这手腕上怎么这么空啊，去恩泊侯家里也不好穿的太朴素，你去将我婆婆前几日送给我的那个翡翠镯子拿过来。” 要钱？ 这个死丫头！ 刘氏两眼发黑，可为了儿子，也不管不顾了，直接从手腕上撸下来那和田玉叮当镯，还得挤出个笑容来，拉着她的手给她套上去：“你瞧瞧你，今日穿的这么朴素，虽说不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可还是需打扮打扮不是。” 宋璃眉开眼笑：“母亲说的正是。” 她看着那温润如水的镯子心中已快要乐开了花，凑近刘氏的耳朵道：“那丫头怕是真的伤心了，所以才不愿回去的，不过母亲您和她都是为了我大哥好，天底下哪里有不求名分的守候呢，只不过是咱们给的不够，莫不如直接许诺了她，待我大哥将来娶亲后，让她个贵妾做做，您看如何？” 贵妾！ 刘氏目瞪口呆，这就是宋璃说的好办法？ 见刘氏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宋璃也有些想笑。 “母亲，许诺是许诺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让她回去吗，对不对？” 届时给不给这个位置还两说呢。 “是，是。”被忽悠了一个镯子的刘氏心里快要难受死了，只点头问，“那如今是否能够将那小丫头给我带来了？” “那是自然。” 宋璃笑弯了眉眼，让人再将黄盼盼叫过来。 刘氏正想拿乔，却不想宋璃直接便道：“同为女人，我自知道你这丫头心里的想法，快随着一起回去吧，我母亲已经说了，只要你回去，将来公子娶亲之后，第一个贵妾的位置，可就是你的了。” 第38章 严氏 黄盼盼抬眸看着她，似乎有些茫然：“贵妾？” “可不就是。” 宋璃一只手拨弄着茶盏，声音平淡：“我们都明白你对宋公子的一片真心，且听我的，该回去就回去吧，别让宋公子等你等得久了，到时候心凉了，便不好说了。” 黄盼盼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 宋璃已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自知道她如今正在盘算是否划算。 不过让她来说，自然是不划算的。 她道：“我也知道那天的事情让你觉得受了委屈，不如便这样，让秀儿陪着你，等将你送到了之后再回来。” 这一切的漂亮话都是在刘氏面前说的。 黄盼盼心思玲珑，怎会不知许诺是许诺，日后给不给还不都是刘氏说了算。 只不过，她也应该回去了。 黄盼盼咬着下唇，将事情全部思索了一遍，随后才点了点头：“离家多日，我心中确实是惦记着公子的。” 宋璃挑眉：“那就回去吧。” 她这边也要出门了，实在不愿再同这二人耗下去。 “对了，白茑你也跟着去送送，顺便代我问我哥一声好。” 看到院子外头，仿佛是柳氏的周嬷嬷来了，宋璃起身道：“行了母亲，我婆母那边派人来催我了，我便不同您多说，应先走一步了。” 刘氏紧跟着起身，随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送一个丫鬟回去，还偏偏要两个人跟着？ 宋璃这个死丫头究竟又想要干什么？ 看看白茑，再看看秀儿，想要打听却又无从下手。 刘氏不由得藏了个心眼，想着日后慢慢从黄盼盼嘴里套话。 …… 柳氏是听说刘氏来了，生怕她再为难宋璃，便赶紧让周嬷嬷去叫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着儿媳一同串门，去的晚了不好。 且那金楼的生意按照她儿媳说的去做，生意是一天更比一天好。 她也想带着儿媳妇出去显摆显摆呢。 正想着，宋璃的声音由远到近便来了：“那母亲便带着她走吧，女儿还有事，要同婆婆一起出门，就不送母亲了。” 刘氏还少见的说了一声客气话。 “去吧去吧，切记日后一定要听公婆的话。” 然后才听见马车行驶的动静。 柳氏出了门，便见宋璃脊背挺直，看着刘氏马车远去的背影。 听见身后的声音，宋璃转身行礼：“母亲。” “你怎么让白茑同秀儿也跟着一起去了，不就是个丫鬟，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的。” “因有一件事想要求证。”宋璃伸手，扶着柳氏上了车。 丫鬟婆子都只能跟在外面走动，所以马车之中就只剩下了她们婆媳二人。 柳氏闻言有些奇怪：“求证何事？” “同绿珠差不多的事。” 宋璃只说了这一句，柳氏便知不能再说下去了。 二人言语之间多有默契，便不再出声。 约行驶了有一炷香多一些的时间，便到了恩泊侯府。 今日既是回门，自然热闹得很。 二人只不过是来陪衬，却在刚一下车时，便由着小厮接引，一路看着大红绸缎，听着欢声笑语才进的后院。 再回忆自己这两世每次的回门。 宋璃目光略下垂了一些。 上一世，同王二郎成婚的是她，因是宋婉先回门，所以她同王二郎回门的那日，所用的东西都是宋婉剩下的，也算合规矩。 到了这一世，干脆就在欺负她。 虽她已经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如今见了正常人家的模样，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进了客厅，已有不少女眷在此处说说笑笑。 客厅里面放了冰块，且敞开所有窗户，所以明亮又凉快。 “母亲，是我柳家姨母来了。” 见到这二人，苏清琳眼前一亮，立刻起身来迎接二人。 被她叫母亲的那中年女子见到了柳氏，也顿时从榻上起身，快步来到柳氏身边：“你看看你，当初我二女大婚当日我忙昏了头，没见到你，你也不知来找我说说话。” 说着，便想起来自己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心中又高兴又有些失落，差点又掉眼泪。 苏清琳也道。 “母亲可还说呢，这生了女儿一个接一个的嫁出去，心里空落落的，当天就想找我柳姨母说几句话，可是偏偏忙的晕头转向，一点空隙都没有，晚上回来还自己哭了一场。” “你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恩泊侯夫人佯装生气的打了她一下。 苏清琳笑着躲过去，顺势拉住了宋璃的手：“璃儿也来了。” 恩泊侯夫人严氏闻言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来：“可是你柳姨母的那个玲珑儿媳？” 见到宋璃，严氏瞬间双眼一亮：“竟生的如此好看？” “你叫严姨母就可。” 柳氏提醒了一句。 宋璃立刻乖顺的行了个礼。 “好孩子，快过来坐。” 屋中女眷众多，有年龄大的，自也有年纪小的。 柳氏与严氏去同那些同辈人说话，苏清琳便带着宋璃去一边同同龄人坐着。 自，这些同龄人中，有已经成了亲的，可是也有尚在闺阁还未嫁人的。 宋璃同旁人喝茶说话，目光却落在恩泊侯夫人的脸上。 她生了二子二女，如今都已成家了，看着是有些疲惫的，想来也因恩泊侯府后院女人子嗣众多的缘故。 但即便疲倦，也压不住面上的喜色。 只是后来，这个最疼爱的幺女和离后想不开跳湖了，这位夫人也日日寡欢，同顾家决裂。 多少家族都是如此。 即便后来得知了，是因北金，可儿女的痛是真的，关系自无法修复了。 “我妹妹来了！” 宋璃正低头想着，便突然听见苏清琳高兴的喊了一声，然后便同众人一起向门外看了去。 便见到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裳带人往里走。 见这么多人都在，那女子羞的脸蛋儿红了红，立刻冲着严氏拜了下去，惹的严氏又差点落泪。 旁人自然都是挑好听的说，好容易才将严氏给哄好了。 苏清琳并未急着上前，反而同宋璃站在最后。 “妹妹出嫁了是高兴事，也不知母亲总是哭什么。” 宋璃便听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想来当初你出嫁，严姨母也是一样的。” “那是自然，哭的比这个还厉害。”苏清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同宋璃说她母亲哭鼻子的事情。 可说到哭的最厉害的一次，却突然顿住了声音。 第39章 外室 宋璃见她突然顿住难免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清琳笑的有些勉强，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往外说了一般：“没什么，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了。” 见她不愿多说，宋璃也就没有多问，只拿起茶杯来又抿了一口，抬头看向远处正在同家里诸位长辈说话的苏清琅。 是个性格柔和的姑娘。 约说了有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才被放过来同这些同龄人一起去玩。 一过来，便能够察觉到她松了口气。 “姐姐。”见苏清琳坐在这里，她眼前一亮。 苏清琳也忙给自己这妹妹招手，笑话她道：“怎么，同长辈说话你还害怕啊。” “总归不如在你身边自在吗。”苏清琅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红了脸。 苏清琳同她介绍了宋璃。 宋璃只微微点点头，并没有怎么说话。 苏清琳询问：“我听说你相公是顶顶温柔的公子哥，这几日你觉着对你如何？” 苏清琅抿唇一笑：“自是好的。” “那你们在房中……” “姐姐！”苏清琅让她问了个大红脸，“你问这个做什么。” “都已嫁做人妇了还害羞什么。”苏清琳去捏她脸，“你忘了我当初刚成婚的时候也同你说过此事，总不能轮到你自己就如此小气，快点同我说说，他有多久？” “还有璃儿嫂子在呢，你能不能……” “怕什么，她也是成了亲的。” 苏清琅让她问的没了办法，面上是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可后来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萎靡了一下。 正是这失落的表情，被宋璃敏锐的捕捉到。 她拽了拽苏清琳的袖口。 苏清琳也察觉了不对，立刻压低了声音：“你这是何表情，他对你不好？” “也不是。”苏清琅咬嘴唇，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旁人在，这才低声道，“只是有些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了一眼宋璃：“璃儿嫂子也不是外人，我便不同你们隐瞒。” “我总觉得，总觉得夫君对我虽温柔的紧，可这个温柔似乎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想了想：“反正，同姐姐你刚成婚的时候，同姐夫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那顾大郎是她在上元节灯会上遥遥一见便开始倾慕的君子，后来得知对她也有意，两家一拍即合，便定下了婚事。 虽婚前也未见过几面，可总觉得，前后态度似是有些不一样。 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她也只能够安慰自己，是因为成亲了，所以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才会觉得夫君变了。 看着这姑娘有些难过的模样，宋璃本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想到如今还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是说，她也只能落得个挑拨新婚夫妇的名声。 事情尚无定论，谁也不能在这时候开口。 她也只能同苏清琳一起，安慰她只是想多了，二人日后定然琴瑟和鸣之类的话。 只是那苏清琅被安慰的方才露出笑容，众人便见一个清瘦高大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诸位女眷一愣，随即便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哎呦，这不是大郎？大郎怎么没在前厅坐着反而出来了？” 顾大郎生的一副冷漠疏离的面孔，若让宋璃看来，是怎么也看不出这男子英俊的。 那夫人话音刚落，便听顾大郎道：“今日答应了娘子下午带她去买些东西，如今时候不早了，要带着娘子一同离开。” “哎呦呦，看看这新婚夫妇，可不就是黏黏糊糊的，方才离开这么一会就想了。” “还说是想要带着娘子去买东西。” 众人说说笑笑。 宋璃便又见苏清琅红了脸，可那站在门口的顾大郎却没有什么反应，唯有嘴角的笑，算是证明他如今心情不错。 但是，宋璃却察觉到了不对。 这话听起来倒是心疼娘子，可深究便能够察觉到，其实是顾大郎不耐烦了。 即便在回门之日要带着娘子出去买东西，那吃顿饭的时间还能没有了？ 柳氏也同她一样的想法。 婆媳二人都去寻对方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顾大郎，怕也不是真心喜欢苏家小女的。 “可要同我一起离开？” 见苏清琅一直都没说话，顾大郎问了一嘴。 苏清琅乖顺点头，起身同众人告别，然后走了。 这屋子里没了新娘，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旁人也都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纷纷去看严氏。 严氏面上笑容已经是有些勉强，却仍旧强撑着：“都看着我做什么，即便我这疼爱郎君的小女走了，也不能耽搁咱们说说笑笑，方才说到哪儿了……” 众人又迅速热络起来。 可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苏清琳也不像是方才那么高兴，只自言自语：“我怎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拧眉看向宋璃：“顾大郎好像有些不耐烦？” 宋璃装傻充愣：“什么？” “没什么。”苏清琳咬了咬嘴唇，“明日我去我妹妹府上坐坐，万一她嫁了人，不适应，我还能教教她。” “那若是有空，你也带着琅儿来我府上坐坐。”宋璃见缝插针的邀请她，“你也知道，如今侯府是我掌家，我一人有时忙的累了，想找你们说说话，都觉得没力气，顾尚书家距离我家不过两步的路，你没事便带着妹妹过来，咱们仨说说话也是好的。” “那自然是好，等我得了空便带着她来找你。” 别的不说，苏清琳见宋璃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姑娘同她投缘。 如今听见如此邀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更何况那府上还有她母亲的至交好友柳姨母，自然要多走动走动。 今日恩泊侯家，苏清琅才是主要人物，如今她走了，且不说恩泊侯夫人提不起精神，就连旁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人多也闹，柳氏不愿多坐，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找借口带着宋璃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宋璃本还想同柳氏说说感觉到顾大郎不对的地方。 却不曾想，刚上了马车，柳氏就直接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那顾大郎在建东巷藏了个外室，据说已经怀有身孕，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将人给接过来了。” 第40章 心动 “什么？” 宋璃心中一震，她原本想着或许顾大郎只是看上了苏家的家世，所以才会违心同苏清琅成婚，至于日后那个女子应当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现的，没想到竟然出现了这么久？ 柳氏严肃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稳重的儿媳妇听见这件事会如此震惊。 她深吸一口气道：“这事，旁人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 “也就是前两天，你父亲发现的北金之事同这有关，他得知了一件重要的事，便需要亲自去一趟，看到了有顾家牌子的马车。” “然后就看到，顾大郎扶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模样十分温柔，二人一路从远处走来，甚至还在盘算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将人接进来。” “如今琅儿还不知道这回事，旁人也不知道行哈如何说出去。” 柳氏皱眉：“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就……” “只要是想骗人，那咱们无论如何也都是挡不住的。” 宋璃声音淡淡的，努力回忆上一世有关于苏清琅的事，许久之后才想起来了些。 应该是在半个月之后，顾大郎将人从小门抬进去了。 那个女子仗着自己怀孕了就十分张狂，一直都在挑衅苏清琅。 顾大郎也偏信那女子，导致苏清琅每天郁郁寡欢。 没出多久，便也发现苏清琅怀孕了。 然后就是她后面也知道的那些事。 好好的一个年轻女子就没了。 宋璃眯起双眼，心中越发不齿顾大郎的行径。 如此这般人品，还未成亲便已将外室的肚子弄大了，即便是当朝状元又能如何。 对待发妻尚且如此，更别提对待旁人了：“母亲，那琅儿应该怎么办？我们能去告诉严姨母吗？” 柳氏叹气：“说不说都是一样的，女子自古以来就是为男子生儿育女，管理家事，你看有几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就算说了，按照你严姨母的性子，估计也只是让她忍一忍，毕竟女子善妒那是犯了七出之罪，无论如何，琅儿将来才是顾家冢妇，同一个外室拈酸吃醋，传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就连他丈夫安平侯，柳氏也是不敢保证的。 可是他在外面怎么胡闹都行，倘若敢将人带到家里，柳氏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正在同下属商量如何将事情透露给皇帝的安平侯突然打了个喷嚏。 “侯爷莫不是那日淋雨查案着凉了？” 安平侯也奇怪，自己身子平日里要多健壮有多健壮，怎么可能突然着凉。 他摆手：“不是，继续。” …… 下午天清气朗，宋璃同柳氏回来后，便同周时晏一起用了午膳，稍微睡了一会，秀儿同白茑便回来了。 几个丫鬟拿了西瓜，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你说的是真的啊，真的会有公子哥为了一个小丫鬟同自己母亲不开心？” “骗你做什么，你们是不知，当时宋大公子一看到黄盼盼，眼睛立刻就亮了。” “小点声，可千万别把咱们小姐弄醒了。” 几个丫鬟笑了一阵。 宋璃朦胧间好像听见了什么黄盼盼，随即便睁开了眼睛听了一会，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待缓过来之后才对门外道：“都说什么呢？” 门外的声音齐刷刷一停，然后传来木门打开的声音，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秀儿拿着水盆来给她洁面：“是去了宋家的事。” 今日天热，宋璃睡出了一身的热汗，如今衣裳都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 “可有结果了？” “宋公子确实十分迷恋黄盼盼，甚至迷恋的都有些没出息。” 白茑都不知应当如何形容今日看见的场景。 但却也的确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们这些惦念她的人，仿佛被她下了药一样，见不到的时候其实也没有觉得多么担心，可就是会想起这个人……” 白茑吸了口气：“如今见到宋公子，才知这都是小巫见大巫。” 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能够在看到一个女子的瞬间哭出来。 那根本就不能够解释为一个情种，只能说是上瘾。 宋璃太知道宋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爱自己永远比爱旁人更多，哪怕这个旁人是他的亲生父母或者妹妹。 能够让他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 还是一个让这么多人都失魂落魄的过得女人。 宋璃当即便问：“父亲可回来了？” “应当是回来了，奴婢方才还看见侯爷的马就在门口，不过一会好像又要出去。” “站在带我去父亲书房，我有事要去找他。” 她怀疑，黄盼盼也同绿珠一样，与北金有说不清的干系，现在就要去。 宋璃急忙穿戴整齐带着人离开，却没有注意到，她离开之后，一直躺在床上睡觉的周时晏，竟然睁开了眼睛。 如今屋子里面没有人，周时晏直接坐了起来：“磐石。” 磐石破门而入：“世子。” “现在就让我们的人去查，那个黄盼盼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是。”磐石领命而去。 周时晏皱着眉头。 方才宋璃他们所说的，他听懂了，自然也惊讶于宋璃的敏锐程度，竟然能够捕捉到这么细微的事情，并且将这些人的反应联系在一起。 而且，她一介女流，竟然也将目光放在了朝廷大事上。 这是周时晏不曾想到的。 他看着宋璃离去的方向，目光之中又生出不少的温柔缱眷。 心中自是在庆幸，这样的女子竟会成了他的娘子。 他从前对自己的妻子只有一个模糊的界定，那就是希望她能同自己举案齐眉。 他父亲同母亲一生一世便只有对方一个人，他自然也想如此。 可也更加知道，找到一个能够同自己投机之人实在太难。 到后来又摔到了身体，不得不为了查清楚这些事装傻。 当时宋璃已经进门，他的想法就是日后同他相敬如宾。 可宋璃身上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吸引着他。 他从前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可后来经历了这些事，才知道他是喜欢宋璃聪慧，知进退。 而且她虽然温柔，却从不是随便旁人欺负的性格，这让他更加喜欢。 最主要，她不知自己其实是个健全的男子，却也仍能够这般有耐心的对待他。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让他不心动。 第41章 恕罪 安平侯府宅邸曾是开国皇帝赏赐下来的，取的是前朝贪官所居，不光有两个跨院，甚至还有亭台水榭等同小江南般的大园子。 宋璃想寻安平侯，便要越过这大园子去前院书房，通常步行起码也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她原想着快点将事情说了，也好早些回去料理家事，只是不曾想，去园子时竟然被绿珠给拦了下来。 因在家祠中已经修行了一阵子，原身段玲珑婀娜的绿珠更加清瘦。 不不施粉黛的模样让她格外憔悴。 见到宋璃的第一面，绿珠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少夫人，奴婢已知道当初不应该存那般不应有的想法，还请少夫人还奴婢一个自由之身吧。” 说完，便恭恭敬敬的同宋璃磕了好几个头。 那模样看起来竟还真有几分虔诚。 宋璃笑了：“你想求自由之身？那你想求何处的自由之身？” “是想让我敞开大门将你放走，还是任由你在我安平侯府随意走动，亦或者叫来张博谦带你离开？” “奴婢愿意留在安平侯府为奴为婢，只要别偏在家祠之中终日不见天日便可。” 绿珠深深地磕了个头：“我知那一万两银子让整个周家对我都有不快，少夫人，这几日奴婢想好了，就算张博谦来将奴婢接走，奴婢也不走。” “自己想通的？”宋璃不可思议。 因她不知，这个绿珠究竟又准备耍什么手段，更加不知若是真的将她给放出来，那这安平侯府是否会漏的同筛子一般。 如今她急着找安平侯，能够同她说几句话就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闻言不欲再多纠缠，只点点头道：“那先这样，你再去家祠中等着，我一会同我婆母与二婶商量商量再决定是否放你出来。” 说完便准备抬腿离开。 绿珠还未说完，见状有些着急的上前两步想要追赶：“少夫……” “咱们还是回去吧，绿珠姐姐。”春眠抓住了她的袖子，“方才便同那些婆子们说了，只不过是出来同少夫人说事，说完就回去，才放咱们出来的，你若是再追两步，只怕就都要上来抓咱们了。” 说着，冲身后努了努嘴。 家祠就在正后方，婆子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绿珠还有些不甘心，可又真见过那些婆子究竟多么有力气，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追上去肯定讨不到好，只能咬牙，拉着春眠，将自己手上的素银镯子偷偷塞给她。 “好姐姐，也多亏你提醒了我呢，否则我当真要被这些婆子给抓了。” 春眠一愣，随即明白绿珠想要收买自己，笑着将镯子带在了手上。 “姐姐不知，我原也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同少夫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姐姐多，如今看到了姐姐自是觉得亲切的。” 她摸着脸，同绿珠亲亲热热的往回走：“你说，咱们为奴为婢自要每日受累，绿珠姐姐既如今已是白身，何不为自己筹谋一二。” 刘氏让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勾引周时晏。 她也早知道周时晏是个傻的，只是从来未想过，居然傻成这般，只怕一直到如今那少夫人还都未破身子呢。 她虽想要攀上富贵做姨娘，可这样的人，她不愿，一直到那日，居然看到路过的周时琛。 经绿珠指点才知道原那是府中的二公子。 大房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痴傻的，那二公子又生的仪表堂堂，听说要走武举之路，只怕日后世子之位还是二房的。 她不得不为自己多打打主意。 但是现在，光靠自己还不够。 绿珠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人往家祠进，经过婆子的时候，默契的都没有出声，一直等到全然进去，才低声耳语。 “可咱们如今连家祠都出不去。” “我已经打听过了，还有三天就是十五，到时候侯爷会带着家中所有的男丁一同来祠堂之中祭拜先祖，届时便是个机会。” 春眠眼中透露出了算计，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她还能直接将绿珠退出去顶罪，何不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见她眼中十成算计，绿珠怎能不明白春眠的意思，当即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将这蠢货给哄的心花怒放。 也因这二人耽误了宋璃的那段时间，导致宋璃即便到了书房也并未看到安平侯的影子，问了小厮，又不知安平侯何时才能回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留下个字条放在桌上，等何时安平侯回来也便看到了。 安排好了这些，她便回了院中。 此时周时晏已起床去读书了，院中只有她，和早已经在外面等着的几个铺子的掌柜。 宋璃算盘拨弄的响动，听着底下掌柜的汇报。 听到不对的地方，便抬手示意掌柜停下：“这里账目仿佛不对，怎会出现有三百两左右的亏空？” 那掌柜一愣，飞快的翻动起了账本，看到方才宋璃说的那一张，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回少夫人的话，这里是二夫人前阵子，去上支走了三百两银子，只说隔几天便会归还，可是一直到了如今也没有要还的迹象，记账的伙计想着是一家人，算来算去竟给忘了。” “忘了？”宋璃简直要被这荒谬的理由逗笑，“此为侯府公中的铺子，是自己家人不假，可也的确不应忘了，且当初夫人管家时便已经说过，无论是谁，哪怕是侯爷，都不能直接去铺子账上支银子，你们为何当初没拦着，又为何没来禀报？” 平日里他们过来回禀，都知宋璃是个和颜悦色好说话的主子。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事竟也这么难对付。 掌柜心里当场叫苦连天，心说这都是主子过来的，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有什么办法，但是不禀报，的确是错了。 当即一言不发，赶紧吓得跪下请罪。 宋璃道：“别跪来跪去的，你直接告诉我，二夫人是只去了这一次，还是后续还有？” “是只来了这一次。”掌柜忙道。 “何时去的？” “当时是七日前。” 正好是周时琛出事的那几天。 宋璃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些什么，抬眸看向这个掌柜身后的其他几个人：“那么你们呢？这阵子，二夫人有没有去你们的铺子上支银子？” 却不想不问还好，这一问几个掌柜你看我我看你，到最后竟然呼啦啦全都跪下了。 “还请少夫人恕罪。” 第42章 支账 所以每一个都没能幸免于难？ 跟着宋璃一起处理事情的秀儿目瞪口呆：“都去了？” “何苦还再问一句。”宋璃直接便被气的冷笑。 自从她重生以来，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生气，可这个田氏，当真是头一份的。 “都在你们那拿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去拿的？” “也是七天之前，拿了二百两。” “八天之前拿了三百两。” “六天之前拿了三百两。” “六天之前拿了二百两，五天之前又过来拿了一百两……” 这些掌柜一个个报下来，果真每一家都去了，而且还有拿了两三次的。 宋璃深吸一口气，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够压制住自己心中的躁动一般：“镇纸！” 守在门外的镇纸立刻进来：“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拿着我的令牌去金楼，让金楼的掌柜带着这个月的账本也过来一趟。” 宋璃将令牌一推：“直接骑马去，越快越好！” 她今日本来只是想要查一查这些小铺子的账，却没想到田氏连这些小铺子都不放过，更别提前阵子再次重新火爆的金楼了。 只怕在金楼中拿的更多！ 她只觉让气的有些头晕目眩，放下毛笔去揉眉心，足以见得究竟有多么生气。 而另外一边，田氏也听说了宋璃今日让诸位掌柜都拿着自己的账本来对账，当即便没了继续躺在躺椅上吃葡萄的心思：“你说什么？她让掌柜们拿着账本来了？” “正是呢。”田氏贴身的田嬷嬷急得跺脚，“夫人，咱们当初以为娘家不多久就能够拿过来银子对上，不会让大夫人发现的，就一直没有同府中说这件事，如今少夫人这么快就让他们过来，只怕，只怕……” “你别结巴了！我本来就害怕！”田氏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完了完了，这要是让我大嫂知道，还不得吃了我。” 她停住脚步，立刻抓住了田嬷嬷的手：“你现在就赶紧带着人去我娘家一趟，不说一万两，哪怕拿回来五千两也行，告诉我大哥就算是我借的，到时候年底府中分成下来我一定会还，现在就去，快点去啊！” 要是今天能够补上一部分，也能够告诉柳氏她不是没人管，也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偿还，只不过一直在运转钱财罢了。 真是，一万两！ 田氏感觉喉咙生疼，舌根子也疼，再去看看镜子，不过这一时半会的，嘴上竟然长了两个小水泡。 她正在屋子里等着呢，周嬷嬷便带着人过来了。 “二夫人。” 田氏直接被吓得从贵妃榻上站起来，下意识伸手挡住了嘴上的两个水泡，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则露出一个非常心虚的微笑来。 “哎呦，这不是咱们周嬷嬷吗，怎么今日没在我大嫂身边当值，到我这里来了。” 周嬷嬷：“……” 二肤色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个贼。 她心中虽然有些无语，可仍然记着这位即便再怎么糊涂那也是个主子，保持微笑道：“是咱们夫人找二夫人您有点事，这才让奴婢过来叫您一趟，二夫人若是此时没有什么事可忙，那便同奴婢一起走一趟吧？” “我向来没什么事的，自应同嬷嬷走一趟。”说完之后便起身，佯装要换身衣服，整理发髻，实则一直在拖延时间。 可是一直拖到实在无可拖延，还是不见田嬷嬷的踪影。 田氏咬牙，心说这个田嬷嬷怎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周嬷嬷早已看穿了田氏的小把戏，只不过一直都没有说。 如今见到田氏欲哭无泪的模样也在心中叹气。 之前去支银子的时候想什么了，这会还不上才开始害怕。 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的写个欠条，从大房那边借来点钱省事。 不过她只是个奴才，说这些话自然是他僭越了的，只能将事情全部都憋在心里。 田氏一路跟着周嬷嬷到了柳氏的院子。 方才进去，就看见一群熟悉的面孔一一站在院子里，低着头。 田氏脑子轰隆一声，感觉好像所有的血气都涌了上去，喉咙肿胀的感觉更重了。 在看到进了屋里，柳氏一脸严肃的坐在最上面，而宋璃旁边的桌子上全部都是这几个铺子这个月的账本，甚至年前还站着金楼的掌柜，田氏瞬间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大……大嫂……” 说话的声音居然嘶哑的像一只公鸭子！ 宋璃这会见到她上火，才觉得心里的怒气仿佛被降低了些。 柳氏方才便说了不用她出声，如今见田氏这个心虚的不能再心虚的模样，心底真是烦透了，直接道：“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说什么呀？” 田氏还在装糊涂，讪笑着坐在了一边的位置上：“大嫂这不是在教璃儿查账呢，我一个从来没管过家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这查账上的事情，大嫂若是想要教教我，那不妨我就坐在一边听吧。” 脸皮还是那么厚。 宋璃很惊讶于田氏的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好。 柳氏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道：“周嬷嬷，现在就让这些掌柜全都给我进来。” “是。” 掌柜们鱼贯而入。 柳氏道：“你们给我一个个说，二夫人怎么在你们账上支的银子？” 掌柜们从前也见过柳氏动怒，更知道她从来都是个不好糊弄的人，若是真的将柳氏给惹生气了，只怕日后没有好果子吃。 当即一个两个吓得都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将方才同宋璃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到了金楼那边，那掌柜叹了口气，直接将账本递给柳氏：“八天前，七天前和六天前，二夫人分别到金楼的账上支了银子，一共合计有一千两。” 这是田氏支的所有最多的店铺。 柳氏听了之后气的打颤，啪的一声将账本扔在了田氏的面前：“你给我好好解释，为何要去支银子！” 大户人家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 周家耳提面命的，便是不能够去铺子里面直接支银子，这是从老祖宗就传下来的规矩，生怕会给家里人养成不好的习惯。 从前也不是没有，只是最多也不过几十两。 结果到了田氏这里，居然直接支了林林总总加起来八千两！ 第43章 放债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啊，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你看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见到柳氏真的生气了，田氏心里的惶恐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差点腿一软从凳子上滑下去：“我，我儿子闯了祸，我都已经说了我没钱，想让你们帮个忙给我点，可是你们不……” “你还给我狡辩！” 柳氏厉声打断田氏：“你们二房哪年年底没同大房分的一样多？当初田家给你的田产铺子也不比柳家给我的少，这些加起来足够你买回七个八个花魁！你怎会真的一点银子都没有！倘若真是这样，那我倒要问问你银子花到哪里去了！这流水一般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田氏还在苦苦支撑，可是嗓子比刚才还要嘶哑：“我，我，我拿去买东西了……不对，我们方才说的是，是因为你们不给我钱我才去账上支的银子，若是给我，那我岂不是就不用去了。”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他们。 田氏虽知道自己这样想十分没有道理，可是如今田嬷嬷还没带着钱回来，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才不至于让她此刻就倒在两个人年前出丑。 宋璃淡淡的笑道：“二婶倒也知道不能跑题呢。” 她摸了摸旁边厚厚的账本：“二房的钱我们的确不应插手询问都去了哪里，可二婶，我同母亲算过了，二房是断断不会这些年将近十万两银子花光的，只是怕二婶您被人骗了。” 她掌家，自然也掌了二房的家。 得知田氏这点银子都要去铺子里面支，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到柳氏这边查了二房的账，发觉二房花钱如流水是真的，但是却远远不够这个数额。 而且，再加上上辈子的记忆，她瞬间就明白了，田氏或许在偷偷备着大房放印子钱，而且数额庞大到旁人根本就不敢去猜测。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来年就会因放印子钱闹出一家十三口的人命，导致朝廷直接将这些放印子钱的人家给收拾了。 当初好像大房也受到了连累。 田氏想要怎么作妖，她不管，但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抓住现在的好日子，绝对不能被田氏连累了。 看着这婆媳二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审问自己，田氏终于忍不住：“你们两个不就是嫌弃我花钱了吗，我们二房都已经这些年了，也就只有这一次从铺子支银子了而已。” 田氏色厉内荏：“再说了，我娘家可是说了的，会给我儿把这个钱出了，到时候我们还上了不就行了？” 宋璃：“二婶确定？” “那是自然。”田氏明显底气不足。 宋璃点头：“好，那现在就让人去田家，看看田家舅舅愿不愿意自掏腰包，帮着而且将这八千两垫上。” 她正准备挥手让人去，却不想田嬷嬷就直接从门外进来了：“且慢，大夫人且慢，少夫人且慢，老奴回来了。” 田氏眼前瞬间一亮。 她就知道，大哥不会对她不管不顾的！ “大哥是不是给你钱了？快点拿过来给大夫人，把这个账平了。” 田氏喜笑颜开的将银票拿过来，都已快要鼻孔朝天了，直接将银票给了柳氏。 柳氏即便拿了钱心中也有火气，结果再一看银票的面额，瞬间又怒了：“两千两？” “什么两千两。”田氏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田嬷嬷，“大哥只给了你两千两？” 田嬷嬷痛苦的点点头：“老奴去同大舅爷说了此事，大舅爷本来想要搭救，可是舅夫人却不愿意，只说这些年帮助您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且八千两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所以……” “我就知道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田氏气的快要抓狂了：“这么急的事情，先给我把钱垫上怎么了！等到利息到了手里我不就还回去了吗！” “什么利息？”听田氏发疯，宋璃非常精准的抓住了关键词。 田氏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可是再想要捂嘴却已经有些来不及，恨不得自扇嘴巴。 柳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头脑一热，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夫人！”周嬷嬷眼明手快的提醒一句，“如今各位掌柜都还在，即便是二夫人犯了错，也不能够在各位掌柜面前让她下不来台，您平复些。” 柳氏被气的头晕，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袖子，闭上眼睛呼吸了好半天才道：“好好好，就先这样。” 她将银票给了周嬷嬷：“用这银票，去将金楼的账清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去分，都回去各忙各的。” “璃儿，你留下，账明日再查也是一样。” “你们这些奴才都退下去，把门给我关上，不让你们进来的时候谁也不许进来。” 家丑不得外扬，像这样不好听的事，多一个人听见都不行！ 屋子里迅速清场，不出两息，就只剩下了这三个人。 柳氏定定的看着田氏，许久没有说话，直将田氏看的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大嫂，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啊，别这样看着我。” 柳氏冷声：“你给我跪下！” 什么！ 田氏震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让你跪下！” “你凭什么让我……” “啪！” 田氏话还没说完，脸就偏向一边，虽并不太疼，可在一个晚辈面前挨了打，让她感觉面子尽失，十分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向柳氏：“你竟然打我？” “母亲。” 见状宋璃也不能继续无动于衷的坐着了，忙过去拉住柳氏的胳膊：“母亲，不要动气伤了身体。” “咱们家放印子钱这种事都出了，我如何能够不动气。” 柳氏胸口起伏着：“你知不知道，前朝到了最后，为何会衰败，为何会轻而易举的便被我们开国皇帝给打了下来？” “当初就是因为贵族放印子钱，害得百姓民不聊生，朝廷放任不管，失了民心，所以才在我们圣祖攻打之时打开城门迎接，让圣祖轻而易举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我朝一直不允许任何达官显贵放印子钱，只要抓到，定然重罪！这些年的确不太严格，可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做这种事，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认为将来有朝一日严查，肯定查不到你头上！” 第44章 吓哭 田氏本就是个有点拎不清的性子，凡事也都只能看到面前的蝇头小利，从来不思索后果。 如今听见柳氏这样一说，瞬间方才那点硬骨头全部都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腿软，吓得一把抓住柳氏的胳膊：“大嫂，大嫂你别吓我，我是看到别人都在偷偷摸摸这么做，所以我才想着放点钱，这样也好将来给我儿攒点……” “侯府什么时候穷酸到还需要你给时琛攒钱了！” 柳氏一把甩开她的手：“倘若这件事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想没想过时琛还怎么做人？” “什么怎么做人，时间不都能让事情过去吗。”田氏仍旧想的那么简单。 柳氏如今已经不想再同她说什么了。 见田氏这会求知若渴的眼神，宋璃叹了口气，颇为耐心对她道：“时琛本来就被人算计着给花魁花了钱，在坊间如今落得个荒唐名声，这次能够等时间，是因为咱们已经传出去风声，说那绿珠也是没落官眷，且到时候时琛要武举的。” “可是二婶您是时琛的亲生母亲，倘若做出来这样的糊涂事，让时琛日后应该怎么办？本来就名声不好，又多了个放印子钱的母亲，他这样的孩子，朝廷敢用吗？” 似乎是看出来田氏想要反驳，宋璃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二婶您也是知道的，咱们朝廷从来不缺有能力者，时琛虽是个好孩子，前途无量，可焉知人外有人的道理，您敢用时琛的前途去赌？早知道，您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是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她怎么能够用这种糊涂事，去赌她儿子的未来？ 田氏顿时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冰冷了起来，嘴唇上面的血色瞬间褪去。 “我原本不是这样想的，我没想到还会影响到我儿子，大嫂，璃儿，你们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啊，如果被朝廷发现了，咱们侯府不是也遭殃了吗？” 想起她方才那个猖狂的样子柳氏就不想管，见她如今知道害怕，反而来求她了，柳氏直接冷哼一声道。 “关侯府什么事，反正只要分家了，无论二房做了什么都无法连累到侯府。” “或者说，我和母亲做个公正的人，直接去将此事告诉京兆府尹大义灭亲，到时候也能够落一个家风严谨的名声。” 宋璃声音幽幽。 “只不过到时候只怕田家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会连累的田家名声不好，届时那些还没嫁出去的女儿日后更是不知道应当留在家里做老姑娘，还是等着去给人家做填房继室。” 简直就是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田氏显然没有想到宋璃会这样说。 更加没有想到柳氏竟然也是一脸无情的默许了宋璃的想法，瞬间便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哆哆嗦嗦的说。 “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够这样，我现在不要利息了，让人将我拿出去的钱全部都收回来，我不要利息了还不行。” 她哭着道：“大嫂，璃儿，你们两个可不能不管我啊，你们知道的，我从来都是个糊涂的，从前也不应该妄想同璃儿争抢掌家权，如今我知道我就是个闯祸的糊涂蛋，你们要是不帮我的话我了真就没有办法了啊。” 田氏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宋璃也绝对不是心硬之人，见到她已经知道害怕了，直接就道：“那就快点让人去办，不能暴力催收，只告诉他们如果能够在半个月内还清这些钱的话，那就不要利息了，千万不要说以后都不打算要利息，这样才能够尽快的将钱给收回来。” 宋璃说着，田氏头一点一点的记着，等到宋璃说完，也不敢继续在柳氏这里留着，赶紧出门去让田嬷嬷办事。 看着这个糊涂的弟妹，柳氏只觉前所未有的心累，往贵妃榻上一歪，揉着额头：“我从前只当她或许没有别人那么聪明，如今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才知道，原来田氏这就是蠢。” 可偏偏这样一个蠢货就是命好。 不说周陵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个通房妾室，对她也是百呼百应。 就说田氏那个娘家，这么多年也从来不少给她操心。 这次估计实在是操心累了才只给拿了这些钱，否则以后擦屁股的日子多着呢。 宋璃十分贴心的过去给柳氏揉着额头：“母亲莫要头疼，今日发生这事也未免不是好事一桩。” “嗯？” “一个事杜绝了二婶以后再去铺子上支账，另外一个则是杜绝了她的侥幸心思，以为偷偷放印子钱是没错的。” 周家家风当真很好，从来都只是做正经生意，从来不像是其他勋贵家庭，还做一些腌臜生意。 这点比起那后来才发际起来的王家不知要好了多少。 宋璃轻轻叹了口气，深知只要家里人拎得清，那总能够小心使得万年船，让家族屹立不倒。 “你说的也是，也但愿她这次能够长点记性。” 而如今，柳氏和宋璃口中没记性的田氏正被吓得趴在床上哭。 身后的田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自然心疼自己这个主子，一下接着一下的拍她后背：“小姐就别哭了，既然如今还未东窗事发，大夫人与少夫人也不曾怪罪，那么咱们就赶紧将放出去的那些都收回来，到时候不仅能够平了铺子的账，还能够将娘家的钱还回去，免得舅夫人冲咱们继续摆脸色，是不？” 田氏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她只不过是太害怕了而已。 闻言，她忙不迭的点头：“你说的是，正是，只是我就是想哭一哭罢了。” 田嬷嬷：“……”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也要做出能撑起事的模样。 算了，她这小姐，本来也是家中幺女，从小千万宠爱长大的，否则也不会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同个孩子脾气一般。 不过也幸亏是这孩子脾气，让他们二老爷认为夫人纯真，才有这些年的夫妻恩爱。 田嬷嬷给她擦眼泪：“莫哭了，夫人莫哭了，一会哭红了眼睛，咱们二老爷下了朝之后又要担心呢。” “是，不哭了，不哭了。”田氏洗了把脸，虽被长嫂和侄儿媳妇训斥了一通，但如今却觉得喉咙也不疼了，嘴上水泡也消了，神清气爽的很。 原来不心虚竟是这种感觉。 第45章 给钱 宋璃的方法当真有用的很，除了那些实在没钱的庄户人家之外，其他的印子钱竟三天之内收回来了就有半数之多。 从前别说是利息，就是收本金，也要让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去要打要杀才能收回三成。 田氏尝到了甜头，一遍遍数钱，确定这些银票都是货真价实的，立刻大方的分出来两份。 “这份六千两的，一会你让人去送到各个铺子里头，把咱们的账清了。” “这份两千两的，等我找机会亲自送到我嫂子手里，这次咱们刚借几天就把钱给还上，肯定让我嫂子刮目相看，看她以后再看不起我的。” 田氏美滋滋的，想了想，又抽出来一张面额小点的银票。 田嬷嬷颇有些奇怪：“夫人，这是做什么的？” “给宋璃。” 给宋璃？ 田嬷嬷去拿银票的手顿时就是一哆嗦。 她这眼花耳聋的，莫不是听错了看错了，他们夫人不是最讨厌这个侄儿媳妇了吗，怎么会单独分出来一份给少夫人的？ 田氏见她那瞪大了双眼的模样，哎呀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她不也是为我儿操心了吗，而且这印子钱的事说的也的确够吓人的，你说我能不拿点钱感谢她吗。” 她将剩下的钱全部都收到了一个小盒子中，起身道。 “更何况，我每次回家，我嫂子都张嘴闭嘴说我不争气之类的，一会我要亲自去一趟娘家，还想让宋璃陪着我一同去。” 她早就看上了哥哥家的女儿田疏影，只是嫂嫂这些年一直都不松口，到时候把宋璃一起叫过去，让嫂嫂看着点，嫁到周家的女儿不吃亏。 看看那宋璃，刚嫁过来的时候尖嘴猴腮惹人烦，如今被养的珠圆玉润，看着就喜庆。 田氏心里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挺胸抬头便到了宋璃的院子中。 待她将银票放在宋璃面前时，宋璃诧异抬头，似是不认识田氏一般：“给我的？” “正是。” 田氏得意的同一只花孔雀：“嫌少啊？” 宋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田氏的意思。 怕是拿着这50两来感激前面这两件事的。 还知道拿钱感谢，多少有点不像田氏的做派。 不过，从这件事上也的确能够看出，就是同她婆婆说的一样，田氏蠢了点，但倒不是个坏人。 宋璃有些想笑，让人上茶，另一只手则十分自然的将银票卷起来放在了怀里。 “怎么会，我从前过年时都没收到过这么多钱呢，更何况是二婶给的，怎么会嫌少，我这是高兴。” 过年的时候五十两都没有？ 田氏皱了皱眉：“你父母怎得如此小气？” 如今哪个大户人家过年，给孩子的压岁钱不都是百八十两，怎么到了宋家…… 她皱皱眉，突然想起宋璃那个不招人待见的母亲从前干出的事，瞬间便有些同情她。 也觉得自己收回这些钱，只用这么点打发宋璃，好像有些太小气了。 怀中揣着的两千两即刻变得滚烫起来。 田氏轻轻咳嗽一声：“哎，你也知道二婶的债还未要全收回来，所以这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等今年二婶年底分成了，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咱不要你父母的也是一样。” “那可是好呀。”宋璃看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田氏满手翡翠戒指，笑弯了眼睛，“二婶是专门过来给我送红包的？” “是啊，时琛的事情劳烦你帮着想了办法，印子钱也是你告诉我收回来的，我虽平常经常犯糊涂，可拐弯之后也总能够想通的。” 田氏拿起旁边的点心就吃：“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找你帮忙。” “二婶说。” 宋璃看着她。 她便知道今日田氏来的没那么简单，定然还有别的事情。 果真，田氏这50两不是那么好收的。 “一会你陪我去我娘家还钱，我哥哥家的女儿叫田疏影，今年也十三岁了，眼看着过两年便要到了成亲的年纪如今还没说人家，我想着她同要么时琛年岁相当，若是能够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宋璃听后，问了一句：“是时琛舅舅家的女儿？” “正是呢，你是不知道那姑娘生的有多么好，多么可爱，我从小便喜欢着，只是生了时琛之后肚子就再没了动静……” 田氏如今算是同宋璃混熟了，只要一张口，那话匣子便关不上。 宋璃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田疏影的名字，上一世她是听过的。只不过到最后也没有嫁给周时琛，好像是嫁给了一个位高权重之人，过得也还不错。 但她却有些记不清那人是谁。 更何况，田氏虽单纯，性子也容易被人当枪使，做媳妇儿与做外甥女可是不一样的，到时候媳妇儿同婆母生了嫌疑，两家最容易起了争执。 更何况，即便宋璃是个做嫂的，那也是堂嫂而非亲嫂。 让她去说媒，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要责怪在她的头上。 宋璃此人向来习惯将最坏的想法放在前头，也向来走一步看十步。 虽是个胆大心细之人，却在这种事上十分谨小慎微，一万个不愿帮忙。 “怎么样啊，你今日有没有时间，倘若有时间咱们现在就去。” 听田氏又在催促，宋璃做出思考的模样：“今日……我还真忘了是否将那些田庄的账都看完了，母亲催账催的急，我理完之后向来要再给母亲看一眼，今日已是最后的期限，二婶且等我看一看。” “行，那你去看看。”田氏今日格外的好说话。 宋璃递给白茑一个眼神。 白茑立刻去桌案处寻找一番，然后回来道：“少夫人，怕今日也是看不完的。” “今日也看不完？”宋璃听了，立刻有些头痛，揉着额头两侧。 “咱们侯府当真是家大业大，这些产业，我已看了有多少日子了，今日居然还看不完。” 她轻叹一口气，有些歉意的看向田氏：“二婶……你看……” “那你自己看吧。” 田氏虽有些失望，却挥手表示无妨：“二婶自己去也是一样的，你好好看，好好经营着。” 等过年的时候多给她分一万两银子不比什么都强？ 宋璃起身：“那我送送二婶吧。” “不必，你在家好好忙着就是了。” 田氏往外走去，一副根本不用宋璃相送的模样。 自然宋璃也只是客气客气，见田氏走远了，这才轻轻坐下。 白茑看穿宋璃的想法，给她换了一杯热茶：“少夫人可是怕被二夫人讹上？” 第46章 祭拜 宋璃点头道：“你很聪明。” 看见满屋子的小丫头都不太明白的模样，宋璃一笑，脱了鞋子躺在贵妃榻上，拿了本书放在手中，才对白茑道。 “这些小丫头都没明白呢，快讲讲。” 旁人听白茑又要讲少夫人的心思，恨不得搬个板凳过来好好听，这幅求知若渴的模样将宋璃逗得前仰后合。 白茑也觉着这些小丫头有趣，便将二人若猜的田氏的心思同众人说了。 秀儿第一个明白了过来：“原是如此，我就说二夫人怎么突然拿着钱过来找我们小姐了，原来是想让我们小姐保媒拉线！” “二夫人此人确实是有些糊涂的。”找个道，“不过少夫人也不要见她如今同您好了，就真的同二夫人无话不谈，咱们夫人同二夫人这些年下来，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可二夫人一旦……” 有的话不是她一个奴婢应讲的，只能摇摇头闭口不谈。 只是她不说，宋璃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旦犯蠢，爹妈不认。 她眸子晃了晃：“日后这样的话只准在咱们屋子里说，到外头一个字嗯就不准透出去，懂？” 小荷是个有分寸的，闻言立刻同宋璃撒娇“知道啦，少夫人。” 宋璃让她哄的心里一软，伸手在小荷脑袋上敲了一下：“鬼头。” 反正田氏的事情她看得清楚，日后还是少插手为妙。 转眼便到了这月的十五。 侯府家规，每月十五都要开一次家祠，让家中男丁前去祭拜先祖。 绿珠与春眠所居住的是家祠旁边的小屋子，只要一来人便能见着，即便不出门，也能同外头的人说上话。 平日里觉得闷了，也可由婆子带着在园子里面转两圈。 “来了来了，绿珠姐姐，人来了。” 春眠着急忙慌的从门外跑进来，满脸春色。 绿珠今日特地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又略施粉黛，十分清冷的容颜硬生生分出去三分给了娇媚。 闻言她动作顿了顿，也立刻激动起来，伸手将春眠拽了过来：“好春眠，你听着，今日我若是成功了，定然将你从这苦地方救出去，届时你我姐妹二人一定能够爬上姨娘的位置，谁也不能忘了谁，可知？” 春眠眼神闪烁。 “绿珠姐姐这是什么话，我本就是个做奴婢的，能伺候你就是万幸了，什么姐妹不姐妹，一会这些人走的差不多后，我去帮你把婆子引开，你动作快点。” “放心。” 绿珠拍拍她的手，忙又坐回方才的妆镜前仔仔细细的打理发髻。 原已同上头的人说好了，待她取得了周时琛的喜欢后便套话递出去，届时等周时琛对她彻底着了迷，再按照原计划，去重新勾引张博谦，让姜家交恶。 如此一来，目的达成，那边的人也就能够放了她的母亲和弟弟。 可不想，来了侯府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周时琛，在家祠里一关便是这些个鬼日子。 她在这吃好喝好能够等得，可不见得母亲和弟弟不在吃苦。 一想到这些，绿珠就急得发狂。 可是偏偏这么多人盯着她，她还一点都不能够表现出来。 好在今天，春眠那个急着往上爬的蠢货终于给她找到机会了。 绿珠深吸一口气，从床底下拿出个袋子给了春眠：“一会就说，那些婆子们这阵子陪着咱们辛苦了，这些钱让她们拿着去吃酒。” 然后又另外拿出来一支金钗，给春眠插在头发上，面露感激：“今日若不是你，我也找不到机会，春眠，我真不知应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春眠看见那只钗子，双眼都在放光，又听她如此说来，心中也以为绿珠是个被自己利用了的蠢货，颇有些得意。 “绿珠姐姐说什么呢，你快点梳妆打扮，我这就去同那婆子好好说说。” 二人各怀心思，眼底都透着浓浓的算计。 而却不知，那婆子收到了银子之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绣着绿珠的荷包就到了宋璃的手里。 这荷包上还有淡淡的香味，闻起来似有些熟悉。 宋璃把玩着里面几个碎银子，随即抬手，抓了一把金瓜子给了婆子：“郑嬷嬷这几日盯着那二人实在是辛苦了，今日既然来了，这些钱就拿着去同小郑嬷嬷一起喝杯茶，也算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感激你们姐妹二人。” 那被唤做郑嬷嬷的婆子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奴才以后一定好好为少夫人分忧。” “去忙吧。” 宋璃挥手：“日后若是再有需要嬷嬷帮忙的地方，银两自然是少不了的。” 郑嬷嬷闻言喜不自胜。 那绿珠也就拿得出总共不过二两银子，可少夫人给的可是金瓜子啊。 就这么一小把，都够她们姐妹二人风光一阵子了。 孰轻孰重她能分不清？ 见郑嬷嬷走了，白茑皱眉：“如今各位爷都已在去家祠的路上，少夫人，咱们应该怎么办？” “她不是同春眠看上的是家祠后面的暗处？” 宋璃拨弄着腰间的玉佩：“将二公子那盏茶换了，再派个马夫进去。” 周家人祭拜完后，一般会食用祭拜所用的贡品，茶水也是其中之一。 跟着一起祭拜的家生子虽没有资格，可主子祭拜的时候，他们却是能够在外面吃茶等候的。 那绿珠既然想要给周时琛下药，等周时琛出恭的时候前去勾引，那也就别怪宋璃用更恶心的手段让绿珠见不得人了。 她挑选的那个马夫粗劣不堪，平日里在后院不是赌钱就是打仗，甚至还想对几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动手，柳氏早就想处置了。 如今，正好用在这上，也不算屈才了。 她起身：“既然绿珠准备了一场大戏，咱们便也别在此处干等着了，一起去看看。” 如今安平侯已经将外面的探子收拾了不少，又暗中上报了朝廷，京城一时间清净了许多。 而家里这个绿珠，是周时琛大张旗鼓赎回来的，她正愁着不知应怎么解决了。 正好凑着今日这个机会，直接将人给拿下，也省得日后她惦记来惦记去。 戏台子都架上了，自然不能没有观众。 宋璃收拾妥当起身，却不想方才出门，被派着跟过去的小荷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少夫人少夫人！不是绿珠！” 第47章 杖毙 她声音还带了两分惊恐。 宋璃奇怪：“什么是不是绿珠，你慢点说，说清楚。” 小荷跑的急，这会累的有些喘息，闻言赶紧扶着秀儿的胳膊，待缓过来之后才道：“就是，和马夫被一起抓住的，竟不是绿珠！” “是春眠？”宋璃眉头微微跳了跳。 “对。” 小荷道：“我同两位郑嬷嬷一起盯着里面的动静，然后就看到一个丫头闪过去了，等里头传出声音之后才去抓的，结果没想到抓到的不是绿珠同马夫，而是春眠与马夫。” 当时场景可谓相当惊艳。 春眠和马夫不着寸缕，甚至还连在一起。 小荷当时吓得就把眼睛闭上了。 幸亏两个嬷嬷经验丰富，一人抓着一个将那二人给分开。 待分开之后，绿珠才十分惊讶的从旁边小屋跑出，问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想想，小荷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宋璃闻言，那还能有何不清楚，只怕春眠是急着想要从绿珠手中将周时琛抢来，而绿珠，又是一个实在精明的女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事。 得知柳氏和田氏已经在了，她急匆匆的便带人去了柳氏的院子。 此时已是傍晚，方才进去，便见到春眠同马夫，一个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些什么。 另外一个被绑在长凳上已经挨了板子，哭嚎声震天。 而田氏应当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正脸色苍白的坐在柳氏身边，气的几次想要打春眠。 至于这件事的当事人周时琛，他也刚反应过来差点被绑住的就是自己了，如今十分悔恨的低着头。 “少夫人！”见到宋璃，春眠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凌乱着衣裙便冲她扑了过去，死死的抱住了宋璃的双腿。 宋璃让她扑的一个踉跄，白茑立刻将宋璃护住：“来人，快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开。” 两个婆子立刻上来将人给拽开，春眠本还不想撒手，可哪里是身强力壮婆子的对手，当即哭的满脸是泪，止不住的求情。 “少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奴婢啊，奴婢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夫人！少夫人！” “母亲。”宋璃上前。 柳氏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让人将绿珠带上来：“这二人各有各的说辞，你听听吧。” 宋璃坐在柳氏身旁的椅子上，绿珠也一样哭的涕泗横流，见到她后也是同样的话术：“少夫人要为奴婢做主啊。” 春眠闻言直接在远处破口大骂：“贱人！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如果不……” “给我把她的嘴堵住。” 宋璃实在觉得聒噪，皱眉对郑嬷嬷道。 郑嬷嬷闻言立刻拿来个抹布，将人堵的差点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你先说。” “是。”绿珠期期艾艾的磕了个头，“是春眠，春眠前几天对奴婢说，知道今日是府中男丁去家祠祭祀的日子，还问奴婢想不想出去，虽同二公子在一起也未必能解了禁闭，可若是能够一举怀孕，为侯府诞下下一代，定然能够抬为姨娘。” 春眠赫然瞪大了双眼。 “奴婢说，自己不敢，少夫人已经饶了奴婢一命，给了奴婢无数的恩泽，奴婢不敢再奢望别的什么，可是她，她就说奴婢没有用，然后便出现了今日的事。” “她还偷了奴婢的荷包！”绿珠指着春眠，“她将奴婢的荷包偷走了，那荷包郑嬷嬷应该是知道的，上面绣着一个绿色的珠子。” 郑嬷嬷也来作证：“少夫人，今日绿珠确实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至于那个荷包，也的的确确是春眠给的。 倒是同绿珠说的这些都对上了。 可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春眠在那边想要吼叫，可因口中被塞了东西声音微乎其微。 宋璃示意绿珠下去，转头看向春眠：“若我摘了你口中的东西，你还不能好好说，那便直接送回宋家。” “你应当知道宋家送你过来是做什么的，便这般无功而返，你说届时我母亲会留你一条命吗？” 原还急着诉说自己冤屈的春眠一震，随即还在扭动的双手便立刻垂了下去，两行清泪也随之滴落，似是已经想到自己回到宋家会是何等下场，眼带恐惧的柔顺点头。 “放开她。” 春眠立刻将抹布扯了出来：“小姐，您别信她的。” “分明就是她想要做二公子的姨娘，所以才让我拿了她的东西去贿赂两位嬷嬷，再趁人不备，给二公子的茶水中下泻药，趁着二公子出恭时，要同二公子偶遇。” “可是我没想到她都是骗我的，出现在那里的居然是马夫！” 绿珠听后反驳。 “你既然说我让你给二公子下药，那即便被换成了别人，同别人苟合的也应该是我，为何会变成了你？” “还不是因为……因为……” 春眠想找理由，可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是啊，她出现在那边，本就已经证明想要攀高枝的是她了，如今铁证如山，旁人哪里会在意她说了什么？ 都怪绿珠，都怪这个贱人！ 倘若不是她一直在说她们将来一定要做姐妹，还说什么不分先来后到。 她怎甘心屈居人后，自是想要率先攀上二公子才是好的，所以才着了道。 春眠想想便悔恨的不行。 看着这二人的神色，宋璃便已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那绿珠是个有心机的，不过这么一点小小的算计就让春眠成了出头鸟。 春眠也确实愚蠢。 她抬头看向柳氏：“母亲，您怎么看？” 虽抓住的是春眠，可她知道，柳氏未必不会只处决一个。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这两个小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想勾引我儿子，现在就去找人牙子，把这二人都给我发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 田氏气的直跺脚：“幸亏你们两个蠢材自己起了争执，否则我这儿子岂不是要让你们给祸害了啊！” 尤其是绿珠这个贱人，她花了一万两买的啊！ 不求能回本，但是好歹在侯府中别太碍眼。 周家男人鲜少纳妾，哪怕到了最后绿珠不能给她儿添个一儿半女，那若是她消消停停的，放归清白之身也可以啊。 结果她偏偏，偏偏…… 田氏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三刀六个洞将绿珠处决了！ 柳氏见她如此激动，只示意田嬷嬷将人给拉住，随即红唇轻启：“春眠，杖毙。” 第48章 动摇 此言一出，满屋的人神色都是一变。 宋璃更是一愣，没想到在涉及周家子孙的事情上，柳氏竟会如此果断。 春眠满脸是泪，愣愣的看了一会柳氏，一直等到感觉胳膊被架起来往外拖拽后才想起来哭喊求饶。 “夫人，少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少夫人，奴婢是您的娘家人，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声音渐渐远去，宋璃回神，看向地上跪着的绿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绿珠却深深地扣头下去：“夫人黑白分明，还奴婢的清白，奴婢哪怕这一世都在家祠中不出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来，只怕在场最单纯的田氏都不相信。 柳氏往后一靠，目光之中满是上位者的慵懒：“那既已还你了清白，你可愿以清白之躯去死？” 宋璃心中一震，抬眸看向柳氏，却见柳氏只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绿珠也未曾想到柳氏竟是菩萨面孔蛇蝎心肠，闻言心中也慌乱了两三分，抬眸看向她，声音颤抖：“夫人……” 此等姿色，留在府中就是个祸害。 柳氏原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可见她方才抬头的那一刻，即便自己一个女子也有些心疼，当即闭上双眼：“侯府将你从那虎狼窝中救出，自是对你有恩，本夫人只问你，难道你连为对你有恩之人去死，也不愿意？” 这世上之人活得好好的，哪里甘心去死。 更何况绿珠还有两个家人在那贼人手中，她若是死了，只怕家人也落不得什么好处，脑海中只能立刻去想对策。 宋璃上一世帮助王二郎爬上高位，自然不只是用银子，更多的是帮助他找到能用之人助他科举，所以多年下来对人心揣摩自有一套手法。 如今见到柳氏如此，瞬间便明白她这婆婆当真是起了杀心。 她立刻开口：“母亲。” 柳氏看她。 她笑着道：“母亲，绿珠姑娘也是可怜之人，流落风尘被我们所救之后还被春眠陷害，我看这件事上，她的确是无辜的。” “你怎么还帮着这个小贱人说话？” 田氏不可置信：“你不怕等以后你夫君好了之后她再去勾搭你夫君啊！” 宋璃道：“绿珠姑娘在青楼多年却仍然是清白之身，二婶，我相信她不会如此恩将仇报。” 最重要的是，绿珠是北金的探子，虽死不足惜，可她还想要留着这条线，追查一些有用的东西。 或者将来反水，为她所用，不比后院中百十来个丫鬟都有用？ “母亲，我觉得，咱们还是放了绿珠姑娘吧。”宋璃眨眼。 柳氏当即便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媳妇留着绿珠应当是有些用处的。 如今看到宋璃如此聪慧，柳氏就仿佛见到了她自己年轻的时候，且不提她又是一心为了侯府，当场便有些心软，露出笑脸。 “我自是相信绿珠清白，只是璃儿你当知，一个家族如果家风不修，那只怕将来祸患无穷，如今此事因绿珠而起，若真的轻而易举放过她，日后若府中丫鬟争相学习，又该如何？” 宋璃知柳氏一是在告知她不要心软，二是在警告绿珠以后消停一些。 她起身，冲柳氏行礼：“依我所见，不如便让绿珠手抄百份金刚经为母亲祈福，待抄录结束，再让她来我院中，我亲自教养。” “至于今日同春眠厮混的马夫。”宋璃面露厌恶，“也一样杖毙。” 她从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那马夫在后院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若非是想到日后还有用，根本不会有人将他容忍至今。 从柳氏屋子里出来时，绿珠是跟在宋璃身后的。 行至马夫同春眠身前时，那二人股处早已血肉模糊咽了气。 绿珠别过眼去不敢看。 眸中的不忍似真似假。 一直到离远了，宋璃才道：“百年世家向来不允许家族内部出现任何会败坏名声的事，恶小而为，早晚会败，自然小事不允，大事更不容出现，你可懂？” 绿珠干呕片刻，双眸因呕吐而猩红，待恢复来后，立刻露出受教的表情：“奴婢知道。” 同第一日来到家中时那个冷清的模样截然相反。 宋璃自是明白她心中如何所想，带到自己院子，便让她站在身前仔细询问：“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既需要将你卖到青楼之中，想来家中是已揭不开锅了的，如今你既一心入我侯府为奴为婢，那自也要往你家里伸手搭救一把，你若愿意便可以将家人都接过来，在侯府谋个活计。” 绿珠闻言抬眸看向宋璃，见她面上一片认真，不是作假，心中恍然不可置信，眼中也迅速溢出泪水。 宋璃看出她不对劲，但却的确不知绿珠过往，虽知她探子身份，但也猜想过或许当真是个苦命人，当即便有些奇怪：“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或是装的？ 可她自认有几分识人的本事，见她这副模样，看起来也不像。 绿珠察觉失态，忙低头下去，这次是当真声音颤抖：“不……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奴婢父亲早亡，只剩母亲带着奴婢同弟弟讨生活，后来奴婢老家流民四起，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才将奴婢给卖到了青楼之中，自那以后，奴婢几经辗转来到京城，可是母亲和弟弟……也再没了消息。” 她是当真不知母亲和弟弟被那些人抓到了何处，自己有了些积蓄后，也曾苦苦寻找过两年，可也一样杳无音讯。 每当想到此处，绿珠便恨的咬牙切齿，可又全无办法。 如今亲人都在那人手中，她只怕自己暴露之后，那人会对母亲和弟弟动手。 却因一直被关在侯府，殊不知因宋璃给安平侯递的消息，北金探子早已被清理了大半，剩下的也全部往北金撤。 其中就包括那抓走绿珠之人。 宋璃闻言也并未全部相信，她从前也以为绿珠训练有素，可如今看来，手段不过尔尔。 母亲和弟弟，或许会是突破口。 她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你既然入了侯府，那就是侯府的人，张博谦那边也莫要再想了，毕竟你也知我不是心软之人，倘若你对不起侯府……” 宋璃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马夫同春眠的今日，也就是你的明日。” 第49章 羞辱 “奴婢明白。” 绿珠虽一句一句紧接着宋璃的话，可如今脑子里已是一团糟乱。 宋璃看出她有心事，知此时即便同她讲再多也是没用，便让秀儿将人再次送回去，让两个嬷嬷仔细盯着，想要去哪就去，只要由她们跟着，不出花园即可。 秀儿在侯府待的久了，自也能够看出一些门道，见宋璃就这样轻易的将人给放了，直接问道：“真的就这样放了她？我怎么觉得小姐还有后手。”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宋璃睇她一眼，转头对小荷道：“你去寻你哥哥，查一下绿珠从前的底细。” “毕竟咱们不知，她这种从青楼讨生活出来的人，究竟会不会全然放下戒备，若真有个母亲和弟弟，那再从这两个人下手。” 宋璃并未告诉他们绿珠的真实身份，只怕哪个嘴不严便会说出去。 尚且不知外面如何，届时再惹了什么事端，实在麻烦。 宋璃揉了揉眉心：“当时那春眠应当是不甘心屈居人后，所以才铤而走险尝试一下是否能够直接拿下时琛，只不过没想到，咱们将马夫给换过去了。” “偏偏这样一个人，还是侍郎夫人送过来的。” 秀儿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奴婢是不曾想过，侍郎夫人为何一定要这样对待咱们小姐。” 倘若不是因为周时晏…… 那也不会想着去算计周时琛。 而且。 如今这件事虽然被夫人封锁了消息，可侯府中得知的人难免会私底下议论，刘氏送这样一个人过来，不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 还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想到刘氏那个讨人厌的嘴脸，秀儿几乎气得发抖。 “生气也没用，只要能够让咱们过得稍微有一点不好，那我这母亲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璃声音淡淡的：“只怕这主意也不是她想出来的。” “那小姐您的意思是……” 剩下的话，秀儿还没有来得及往外面说，便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捂住嘴，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奴婢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坏啊！” 分明是小姐当初应该嫁给王二郎的。 虽然王二郎日子过得是穷了点，可是好歹是个心智健全的男人。 是那个宋婉偏偏要和她们小姐换，换也就换吧，自己嫁给了如意郎君之后，还要使坏。 难道这就是他们村里经常说的天生坏种吗。 秀儿气的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刀去王家，揪出宋婉将她杀了。 却不想，当天下午刘氏竟带着宋婉来了。 见这二人出现在自己的客厅之中，再想想上午刚被处理了的春眠，宋婉只觉面前二人的伪善面孔可笑至极。 “母亲和姐姐来了。” 她缓缓出来，同刘氏行礼。 刘氏面上露出些许满足。 她方才进了这屋，才知原来侯府待这女儿竟如此的好，比起上次，屋里又添置了不少好东西，光是那墙上挂着的前朝大儒的画，就得好几千两银子。 这样富贵的一个世子妃，还要同自己低头，叫自己母亲，怎能够让刘氏不满足呢。 只是…… 她恨铁不成钢却又实在心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婉，面上不得不挂上端庄又有些讨好的笑来：“璃儿醒了。” 宋璃坐到对面，指挥着丫鬟们上茶。 “是，上午府中有些家事，处理的复杂便有些累，母亲今日怎么有空带着姐姐来我这里串门了。” 说着，她笑了笑，耳上的青金石耳坠也随动作轻轻一晃：“我记得，姐姐这还是第一次来登我安平侯府的门呢。” “是啊，你姐姐嫁到王家之后，就一直没空出来，如今有空可是第一时间便让娘带着她来看看你了。”刘氏赶紧为宋婉说好话。 可偏偏说完之后还不忘加上一句：“璃儿啊，你能有这样的好姻缘，那可都是当初你姐姐让给你的，你要感谢你姐姐。” 如今最早一批的葡萄已下来了，白茑净了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为宋璃剥皮。 那葡萄又大又圆，熟的发紫发黑，剥开之后又绿莹莹的，一个个晶莹剔透，流着汁水。 宋婉眼睛有些发酸，上一世，这样的富贵可都是她的！ 如今竟然被宋璃这个乡巴佬给比了下去。 她心里难免有些嫉妒。 可是转念一想，想到宋璃这辈子都只能和那个痴呆在一起蹉跎，心中的郁气瞬间舒展大半。 见这母女二人脸上的颜色一个比一个精彩，宋璃只觉可笑，直在宋婉的目光下，用叉子送了个葡萄在嘴里。 “母亲这不是说笑了吗，倘若当真是我姐姐让给我的，我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可这难道不是姐姐不要了的姻缘才轮到我，难不成我捡人剩下的东西，自己将东西修好了，还要给扔东西的人磕个头？” 这番话说的刘氏面红耳赤。 宋婉顿时来了火气，用力一拍桌子：“宋璃，你别太过分！” “难道是我说的不对？” 宋璃又吃了一颗。 饱满多汁又酸酸甜甜，放进嘴里，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宋婉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当即便差点没忍住想要破口大骂，但却被刘氏给拽住。 “你姐姐她最近月事来了，心情不好也是有的，璃儿莫要同你姐姐一般计较。” “坐下，你这孩子，快点坐下。”刘氏低声呵斥，最后同宋婉咬耳朵道，“别忘了你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的，得罪了人，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宋婉闻言，原本还难以消除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脸色难看的坐在了一边。 她今日是来求人的。 所以需做小伏低。 可看到宋璃这个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 宋婉有些气结。 宋璃歪头看着二人：“没事，姐姐脾气不好的事情我也并非是第一天知晓，自然也从未计较过。” 她目光放在葡萄上，突然笑了：“怕姐姐是以为我没礼数，所以才生气的吧。” 那母女二人瞬间有些发愣，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却不想下一秒，宋璃气死人不偿命：“我忘了同母亲和姐姐解释了，这葡萄产量不多，又是陛下赏赐的，婆婆也只分给了我这一小串，我不够吃，所以才未分给姐姐和母亲。” 她故意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的看着二人：“姐姐，母亲，你们不会生气了吧。” 第50章 帮衬 二人听宋璃这样说，脸色早已是难看至极。 一串葡萄而已，她们就算吃不到如此金贵的，难道还吃不得坊间便宜的了？ 用葡萄说事，分明就是在羞辱她们二人。 眼看宋婉脸上又要挂不住，刘氏立刻道：“你这丫头想多了不是，母亲哪里会因这点事生气。” 她死死的按住宋婉的手：“为人父母的，只要看见你们日子过得好就行了，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事呢？” 这话当真是将自己抬的高到不能再高了。 秀儿在一边听了都想笑。 她看了宋璃一眼，发觉宋璃早已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正用眼神警告她不许乱说话，这才算是忍住了。 宋璃面色平静道：“是啊，为人父母，只要看见孩子日子过得好就行了，那母亲将春眠送到女儿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什么春眠？” 原本还言笑晏晏的刘氏闻言神色顿时僵硬。 宋婉也心中大骇，奇怪宋璃怎么会将这层窗户纸挑破，心中瞬间没了主意，转头看向刘氏。 宋璃表情略有些吓人：“明知故问吗？” 她道：“不过也是，倘若我是母亲的话，我也不好意思再提起这个人。” “毕竟旁人家的母亲给自己女婿送人，是为了能够帮衬着女儿，可有的人给自己女婿送人，却是见不得女儿过好日子。” 她是疯了吗！ 就算别人家真的有这种事，那也不会真的撕破脸，同自己的娘家对着干啊。 刘氏以为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让宋璃知道了，更加以为让她厌烦，所以才会被直接戳穿，脑子顿时轰隆一声，双手双脚甚至都不知道应当放在哪里了，顿时便动弹不得，有些颤抖。 而宋婉也是一样的反应，不为别的，就为当初将春眠送过来的主意是她出的。 那春眠原本是母亲买过来，准备给她做陪嫁丫鬟的，日后若是怀孕了，也能够将春眠送给王二郎笼络他的心，不会让外人钻了空子。 可宋婉当时十分自负的认为，她这样一个女子，愿意同王二郎成亲，王二郎定然感恩戴德，是不需要什么陪房丫鬟的。 可一个狐媚子放在家里，倘若勾搭了宋泽也是不好。 所以她才会出主意，让春眠到宋璃身边来膈应她。 可是宋璃这个傻的，怎么放在明面上说来了！ 看着下面这对母女害怕的无以复加，宋璃只觉有些滑稽。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过说笑一句，看把母亲和姐姐吓得，怎么，难道你们还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将春眠送过来，是为了让我过不上舒坦日子？” 刘氏心脏瞬间颤了颤，脑子也从方才的僵硬终于转过了弯来，面皮已僵硬的不行，不过还是强撑着笑了笑。 “你这个臭丫头，方才开的玩笑还真是吓到娘了，真以为那个春眠犯了什么错呢。” 她手心捏了一把汗，立刻装作关心道：“对了，怎么没看到春眠呢，春眠那丫头去了哪里了？” “死了。” 宋璃的一句话，让原本已经放松下来许多的母女二人心中又是一个炸雷。 宋婉瞪圆了眼睛。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你是不是又在吓唬我和我母亲？” “当真是死了，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吓唬母亲和姐姐。” 宋璃笑的有些恶劣：“今天上午刚刚死的，是我下令，让人杖毙。” 杖毙二字说的十分轻巧，宋婉却看出了她的认真，惊的四肢百骸都发僵发冷：“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宋璃又往口中放了一颗葡萄，轻叹一口气，“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儿了。” 宋婉颤声：“仅仅因为她勾引你的相公，你便直接让人将春眠打死了！” “勾引我相公？”宋璃听后，似乎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姐姐在说什么？我仿佛从未说过，杀了她是因她勾引我相公。” 她声音放缓：“难道说，姐姐知道，春眠来到我侯府，就是为了勾引世子的？” 虽然重活一世，可是不知为何，宋璃还是觉得，这个姐姐很蠢。 不管是当初还并不了解这两个男人，便要争着抢着嫁给王二郎，还是如今一不小心便自己将把春眠送过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这样的人，是怎么在王家那个虎狼窝里面安稳过到现在的。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婉也突然察觉到自己仿佛说错了话，面色僵硬，“只不过是那个春眠，她有几分姿色，我便以为是犯了这样的错所以被打死了。” “倒也不是，是和马夫媾和被人发现了。” 宋璃道：“这样的人，是从我娘家出来的，我长辈已有些不满，不过好在知道这是刚买回来就送给我的人，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母亲一句，以后不知底细的人还是切莫乱送，如今是亲生女儿，不同您计较，可倘若送和旁人，热了什么事端，到时候还不都是宋家的不是。” 当着大女儿的面，让自己这个从来都不喜欢的小女儿教育，刘氏只觉得一张老脸无处可藏，只能讪笑称是。 不过，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不见得什么都不明白，只不过是不同她一般计较罢了。 她连忙扯开话题，同宋璃宋婉闲聊了一会，才进入主题。 “璃儿，婉儿，母亲这一生一共生了一儿两女，你们日子过得好，母亲才高兴，日后等父母百年之后，剩下你们兄妹三人可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你们二人可懂？” 宋璃看似十分动容，红了眼眶，伸手拉住刘氏：“娘，怎么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 “母亲不放心你们啊。” 刘氏叹气：“如今璃儿你得了好姻缘，成了这安平侯府中顶顶威风的少夫人，可是你不能忘了，如今你姐姐还在乡下受苦啊。” 宋璃心中明白。 那王二郎的娘，怕是给宋婉罪受了。 她扬眉：“怎么？” “如今成亲还不过一个月，你姐姐那婆婆便以你姐姐如今无所出，想要让你姐夫纳妾，你姐姐本来就只是嫁给了一个秀才，如今成亲还不到一年就要纳妾，这传出去可不就让人笑话吗？” 刘氏满眼希望的看向宋璃：“母亲是想着，你姐姐如今在乡下，身边也没有个厉害嬷嬷帮衬，你能不能将母亲从前给你的那些，挑出来一个？” 第51章 心腹 见到宋璃不说话，刘氏就更进一步：“或者说你身边用的好的大丫鬟也行，我看你旁边这秀儿就不错，不正好也是从乡下带回来的，知根知底。” 什么！ 居然想要将她要走给人做妾！ 而且还是那个王二郎！ 秀儿当时脑子就轰隆一声，张着嘴看向宋璃，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璃一把将她的手按在桌上，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转头看向那恬不知耻的二人，神色颇为难看。 “母亲确实是想将我秀儿要走？” 刘氏理所应该的点头：“母亲知秀儿虽然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你想想，倘若秀儿将来帮着你姐姐生出来个儿子，那儿子可是王二郎的嫡子。” “况且，秀儿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姐姐自然不会亏待她的，有这层关系在，你们同秀儿日后不就是亲姐妹一样的了吗？” 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漂亮极了。 宋璃都忍不住想要为刘氏拍手称好。 大家族能够鼎盛百年，不仅仅要靠自己的实力，更要靠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形成关系网之后才能够保证多年屹立不倒。 但联姻的本质就是生出一个有两家血统的孩子，这孩子作为纽带来维系两家的关系。 可若当家主母始终不生，又不能便宜了外人，这时候主母陪嫁丫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那就是代替主母生出来一个两家的纽带。 她看向宋婉：“姐姐自己的贴身丫鬟不能用，非要来冲我的人来？” “你姐姐身边不是离不得人照顾吗。” 还不等宋婉说话，刘氏就急忙抢白：“倘若将你姐姐的丫鬟给了你姐夫，那你姐姐……” “我身边就缺得人了？”宋璃抬手，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刘氏，一双犀利的眸子定定盯着她。 刘氏让她看的有些心虚，却还是为了大女儿硬着头皮道。 “是，可是你这不是在侯府，每日十几个丫鬟婆子前呼后拥，所以舍去秀儿一个也不算什么。” “可母亲不是不知，我同秀儿从小一起长大，是断然不会看着她给旁人做妾的，母亲不也是说那些女子，给旁人做妾就是自甘下贱，您希望您女儿身边有个卑贱之人？” 刘氏沉默了一下，心头难免有些恼火：“那可是给你姐夫做妾！” “我姐夫？” 宋璃嗤笑一声：“那王二郎做好前中了秀才，说是人中龙凤年少有为，可如今已经二十二了，仍旧还是个秀才，秀儿给他做妾就不是卑贱之人了？” “给那王二郎一个秀才做妾便如此高贵？” “王二郎若一生一世都考不上举人，我秀儿就算生了嫡子有什么用，不还是等到四五十岁该享福的年纪，还要给一个穷酸秀才浆洗缝补？” “那嫡子能够继承什么，继承王家那些打着补丁的衣裳还是二亩荒地？” 宋璃不遗余力的让这二人的脸越来越黑，一声声嗤笑仿佛将宋婉的脸都踩在脚底。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神之中满是对宋璃的怒气：“宋璃，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还听不出来吗？” 宋璃冷笑：“才成亲一个月就还我要人去生孩子，难道是姐姐你生不出来？还是新婚燕尔丈夫没能耐？” 从前在宋家她向来温婉柔顺，何时如此言辞犀利的让两个人下不来台。 宋婉只觉仿佛让人迎头扇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不过就是个丫鬟罢了，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小气。 等她二郎将来中了状元，肯定让她好看！ 宋婉抬腿便离开。 “诶，婉儿……”刘氏跺脚，看看宋璃，再看看宋婉，想抬腿去追，可是又顾及着这个世子夫人女儿，一时进退两难，十分难受。 “哎，璃儿说的是为娘的不是，为娘没想清楚，你姐姐就是那个脾气，你切莫生气。” 刘氏急得心里冒火，可还是不死心：“那你便让你姐姐带个嬷嬷回王家，也是可以的。” 今日不管说什么，都要从侯府带个人回去。 宋璃端起茶杯，送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刘氏咬牙：“璃儿，你真的不管你姐姐了吗？” “母亲也知，我身边的嬷嬷都是刚买过来的，还未教导好，待教导好了之后，我在让人去告诉母亲。” 刘氏气的仰倒。 这就是不给的意思了！ 她这小女儿，当真一点也不顾念家人情分。 真是白将人给接回来了。 刘氏终究冷了脸，连一句话都没说，便起身就走。 宋璃也并未相互送，用刘氏仍旧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将宋婉用过的茶杯好好洗洗，免得让咱侯府沾上了穷酸气。” 刘氏脚底一绊，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个宋璃，简直气死她算了！ “小姐。” 见宋璃将两个人都气的离开，秀儿眼眶通红，声音也随着落下的泪滴终忍不住啜泣：“小姐，你因为我得罪了宋夫人和大小姐，以后怎么办？” 她虽同宋璃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到了大户人家之后才知道，原来贴身丫鬟同小姐都是一起长大的，并不会因此多什么。 所以来到了侯府之后，她表面看着虽大大咧咧的，可实际心中却惶恐的很，只怕哪天惹了宋璃生气，就…… 想到此处，秀儿泪水又不争气的滴了下来。 宋璃睇她一眼，轻斥了一声没出息，随即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为她擦拭眼泪：“说话便好好说，这般哭是做什么。” 她挥手让小荷同白茑都下去，这才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秀儿的后背，低声道。 “秀儿，你同旁人是不同的。” 秀儿鼻尖露出一点点晶莹，像个无措的兔子看着她。 宋璃一点也不嫌弃，无奈却又万分温和道：“秀儿妹，只从如今我们的身份来说，你既是我的贴身丫鬟，那便应为我心腹，我怎么会轻易将心腹送给旁人。” “其次，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家里穷，只要有你一口吃的，你便忘不了我，你说，我即便再无情无义，又怎能够轻易将你送给旁人呢，是不是？” 看到秀儿脸色有所缓和，宋璃也轻松许多：“况且，你莫低估那母女二人。” 第52章 状元 “低估什么？” 秀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微红的鼻尖看着十分可怜。 宋璃顿了顿，道：“况且，他们都知这些人中我最疼爱的就是你，却又嫉妒我如今成了世子夫人，从乡下食不果腹的野丫头过上如此富贵的日子，心中定万般不平，可却又无法对我动手，那你说，这时会将目光放在谁身上？” 秀儿脸色一白。 宋璃继续道：“只怕做妾是假，折磨是真。” 秀儿从小接触的人便朴实，从不知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恶毒的计策，一时忘了该哭，只结结巴巴道：“那……那她们为何还要一个嬷嬷，我不明白……” “那就是他们贪心。” 宋璃道：“去折磨你是真，想要你生个儿子是假，不过将你送给王二郎用来笼络也是真。” “至于嬷嬷，则是为了告诉王家那些不省油的灯，宋婉还有一个做世子夫人的妹妹，就算这姐妹二人生出了不快，可却仍旧一条心，告诉王家好好对她。”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亲妹妹给姐夫送妾室，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传出去终归不好听，甚至还有可能让宋璃得个浪荡的名声。 刘氏被宋婉骗得团团转，即便从前想到过这一层，可也未必能认为她那个在她心中无比单纯的大女儿当真如此恶毒。 真是被疼爱蒙蔽了双眼。 宋璃微不可闻的轻呼一口气，只轻声对秀儿道：“我只想那二人如今应该能消停些，却不想还是如此能蹦跶。” 在黄盼盼回去后，她也曾思考过是否需放了宋家人一码。 如今…… 看来给了宋家人机会，他们并不接受。 她冲门外道：“白茑。” 白茑本就担心秀儿的心思，一直在门口等着，听到声音立刻进来：“少夫人，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黄盼盼最近在宋家如何了？” 白茑想了想：“她只说宋泽十分疼爱她。” 却并没有说过这二人如今是什么关系。 宋璃点头：“好，一会叫了人牙子，带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再带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都要能签死契的。” 王二郎家中不是缺人？ 那就大张旗鼓，大大方方的给人送去。 此时，那母女二人并不知宋璃已被磨的再没了耐心。 “婉儿，婉儿！” 见女儿走的飞快，刘氏几乎走的快要飞起来，好半天才追上，将人拉到了马车上面，吩咐车夫往宋家走。 这已是宋婉回到娘家的第二日了，从昨天早晨回来，一直到现在，那不懂礼数的王家都没有让人过来问一句。 刘氏心头也是恼火，偏偏女儿还什么都不说，只能出此下策，想要宋璃送来几个人到王家，警告的同时也笼络一下王二郎。 二人坐在马车上，宋婉死死的扣着手心：“不就是嫁了侯府，有什么好得意的！等到将来我二郎高中状元，肯定让她跪着给我擦鞋！” “是是是，届时她定然是比不上我乖女儿的。”刘氏见她气的想哭，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却被宋婉一把挣脱，顿时便不可置信的看向宋婉。 宋婉背过去，肩膀一耸一耸，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刘氏方才的惊讶全部化作一滩水，万分心疼，将人拽了过来。 “我的儿啊，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不能同娘说啊。” “你同娘说了，娘也好带着你父亲哥哥找上门去，让那王二郎好看不是。” 可偏偏什么都不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去猜，她哪能够猜到色心里去。 宋婉啜泣着摇头：“没，我相公将来是天子门生，才华横溢，知情知礼，怎会让我受一点委屈。” 这是假话。 刘氏刚想说话，便听宋婉又道：“我只是气宋璃这个小人！” 刘氏顿时又信了，闻言将人好好的搂在怀里安慰一番。 可唯有宋婉明白，她根本不是哭的这个。 那王二郎自从她进门之后，便以大婚之日所听闻的姐妹龃龉对她冷眼嘲讽，说她并非面上如此温婉，心中狠毒。 更是联同婆婆都看不起她，嫌弃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非庄稼户的媳妇儿。 如此便也罢了，偏偏就像是看不到她带来的那些陪嫁丫鬟和家丁一样，还妄图让她洗衣做饭。 如今王家住着的大宅子都是她嫁人之前父亲让人去村里盖的，可却被王母说是她儿子有能耐，她非要倒贴！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最主要的是，成亲时间虽短，可是王母就已急着抱孙子了。 可抱孙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那王二郎简直就…… 即便是想想，宋婉都面皮通红，更何况还要让她说出来呢。 她自是不知宋璃上一世是否过得也是这样的生活。 若是，她如何忍下来的。 若不是，那凭什么对她都那么好！ 再得知她如今过得日子，宋婉即便认为自己是将来的状元夫人，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次同王二郎吵架，回娘家的第二天便来了宋璃处。 只是不想这个乡下野丫头竟也多生了几分心思，拒绝了她。 宋婉气的恨不得嚎啕大哭。 “等我……等我当上了状元夫人，我一定要让宋璃好看，一定……” 刘氏应着，心疼的为女儿不停擦眼泪。 可心中却生疑，不知为何女儿一定认为那王二郎能够考上状元。 如今见宋婉不高兴，自也不能多问，只能不停的保证，等她做了状元夫人，也同宋婉一起让宋璃这小丫头好看。 一直等到了家门口，才算停住眼泪。 毕竟如今宋璃送的那个黄盼盼还在宋泽心尖上，她又是侯府的人，倘若让她看到了，那岂不是相当于让宋璃看笑话。 临下车时，宋婉硬是用冰帕子敷了双眼，这才回了家中。 却不想刚进家门，就看到了黄盼盼同刚从书院回来的宋泽说说笑笑。 见到这母女二人一起从外面回来，二人竟同时停声，规规矩矩的行礼。 刘氏哄了一路的女儿本就心烦，如今又看到被狐媚子勾引走的儿子，顿时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一巴掌打在了黄盼盼脸上。 第53章 道歉 刘氏指着黄盼盼的鼻子：“你个小贱人！我儿方才下学便过来勾引，究竟是何居心？” 黄盼盼脑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为何刘氏突然便生气了，被打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溢出。 捂着火辣胀痛的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眨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 “母亲！”宋泽瞪圆了眼睛，伸手去扶黄盼盼，面上已全是谴责，“盼盼不过是因为一整天都未见到我，所以想来迎我两步，怎么到了母亲嘴里便如此不堪，母亲究竟为何要如此针对盼盼！” 刘氏方才也只是看到黄盼盼过来，心里恼火宋璃，她不过是受了迁怒罢了。 打了那一巴掌之后刘氏便已经无比后悔，如今又听到自己儿子的怨气，方才的一点后悔顿时烟消云散。 “难不成没有书童陪着你上下学，何时轮到这个狐媚子去接你了？” 看着地上泪莹莹的黄盼盼，刘氏恨不得再冲上去补几个巴掌。 “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之后，你的魂儿也像是被她勾走了，从前每天放学第一件事便是去温习功课，如今尽是同这小贱人厮混，你是否根本不知你母亲每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干脆乱棍打死这小贱人算了！” “母亲若是打死盼盼，那可想过儿子会如何吗？” 刘氏说的起劲，看那模样似乎真的下一刻就要叫人过来杀了黄盼盼一样，却不想被宋泽突然打断，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子如何不知。”宋泽直接一把将人扶起，“这个家，盼盼在，我便在，若母亲容不下盼盼，那我也便跟着离开。” 说完，便带着黄盼盼从刘氏面前一起离开，甚至还将黄盼盼手中的书箱接了过去，温声软语的安慰着。 黄盼盼方从刚刚的无妄之灾反应过来，见宋泽这般呵护自己，眼神中的精光根本遮挡不住，只拉着他的袖子询问：“公子为了奴婢忤逆尊长，夫人不会责怪公子吧。” “你不必担心。”宋泽宽慰，“我母亲还不懂你对我有多重要，待日后我荣登红榜，便禀母亲将你纳入房中当为贵妾，待日后哪怕正房夫人进了门也越不过你去。” 他是当真喜欢黄盼盼。 可却看不懂黄盼盼眼中的情绪。 宋家身为侍郎，有刘氏这样的女人做嫡婆婆在头顶上压制，若只是个妾室，只怕日后随手就让人给捏死了，哪里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宋泽如今在她的手下对她还有几分怜悯，可谁能够保证日后她没这个能耐笼络他了，他还会对自己如何。 黄盼盼似是害羞般温顺的低下了头：“奴婢知道了，多谢公子怜爱。” 可次日清晨，白茑便匆匆忙忙来到宋璃房中将此事汇报给了宋璃。 此时宋璃正看着周时晏衣服上明显的一处刀剑划破的地方发愣。 听见白茑的话忽而一笑，让人将衣服收了起来。 “她倒是挺贪心，也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明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斗不过我母亲。” 白茑却一阵阵的心惊。 “这丫头也太异想天开了，宋大公子毕竟是侍郎的儿子，咱们有什么能耐能够让她坐上宋少夫人的宝座，当真是心野了，待奴婢见到她，定然好好的收拾她！” “谁不想往高了爬一爬。”宋璃淡笑，“她既想做少夫人，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你我能够帮上忙，帮一把就是。” 黄盼盼同宋泽绝非真心，只不过是看上了宋泽为侍郎之子，且又有机会荣登科举，所以才生了贪心，想要尝尝做少夫人的感受。 那刘氏向来看她不顺眼，宋泽最多也就是为了她吵几句嘴，所以她才会想到来侯府寻求帮助。 只不过若是让她看到更有希望登上状元之位的人呢？ 宋璃捻了捻手指，看向白茑：“昨日刚买回来的那个婆子同两个丫鬟调教的如何了？” “回少夫人的话，如今那个嬷嬷已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了，两个丫鬟也都不是老实的，奴婢按照少夫人所说，许了两个丫鬟想要的位置，便也都看着会听您的话。” 昨天那二人离开之后，宋璃便让人牙子带了人来。 按道理说嬷嬷都是从家中一直养到岁数的，人牙子手中的，要么就是晚年家里不富，需要个半老婆子出来讨生活，要么就是获罪官家，被变卖为奴的。 后者更好调教，也更懂得应该偏向于谁。 而买回来的这个嬷嬷，便是京城附近雍县县令因贪墨被抄家之后卖来的，宋璃第一眼便看上，留了下来。 人果真识趣的很，已明白了即将需要做什么。 “行，今天下午，便带着这三个人去宋家，一则你去叮嘱黄盼盼接下来应当如何，二则我也去为昨日惹了我母亲同姐姐不快的事道个歉。” 三则。 不是要侯府的一个态度吗，那正好，将这几个人都送到王家去，嬷嬷护着宋婉，另外两个给王二郎做妾室，也好让他家一个小小农户热闹热闹。 另外一头，刘氏得知宋璃今日下午要送人过来，当即便高兴的不得了，直到宋婉房中叮嘱。 “母亲便已经说了，昨日她只不过是脾气大，今日想明白了自然会登门道歉的，如今还给你带了人来，下午再让姑爷来一趟，你同二郎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去。” 宋婉神色不虞：“可送来的毕竟不是秀儿。” 她还想要借用秀儿，好好的折辱一下宋璃这个小贱人。 刘氏焉能不知宋婉的那点小心思，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笼络住你夫君的心，至于那个秀儿，谋划与否都不重要，你可明白？” 不过是几个丫鬟，她侍郎府一样能够给送。 但侯府名声更加响亮，能够压一压她这未来状元女婿的傲气。 刘氏为了这个女儿，也算是操碎了心。 宋婉闻言，即便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可一想到家中那个王二郎，烦躁便再次涌上心头。 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她都已经回娘家这么多天了，也没个动静。 倘若不是看上了将来能够做状元夫人，她可是万万不会再回到王家。 若不是为了这一世压住宋璃，她这般优秀的女子怎会嫁给他！ 第54章 功课 当天下午，宋璃便乘着马车，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到了侍郎府中。 宋侍郎在衙门忙碌，宋泽去了书院，唯有那母女二人在家中等着宋璃。 似是怕宋璃还会同在侯府时一般翻脸，还让宋侍郎大哥的妻子朱氏带着她的小女儿宋榕一同来了院子里。 朱氏膝下无子，唯有宋榕，如今也方才十四岁，刚到了应该议亲的年纪。 当初宋璃回到侍郎府时，唯有朱氏同宋榕对宋璃以礼相待，后来宋泽不愿送亲，也是朱氏让她的庶子顶上，以解了燃眉之急，待宋璃一直不错。 那日回门却未被邀请，也是后来才知原来回门之事闹得那么难看，如今得知宋璃来做客，自然开心的带着女儿过来。 看着面前穿着打扮都十分华贵的女子，朱氏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停的拉着宋璃惊叹。 “天啊，璃儿到了侯府可当真是过上好日子了，快让大伯母好好看看。” 宋璃被拉着手，自是感受到了朱氏的善意，笑眯眯的让她随便打量：“大伯母可真是，这阵子没见到璃儿，便同不认识我了一般，若是在府中闲来无事，那便直接去侯府中寻我说话也是好的啊。” 语气中的亲密绝不是弄虚作假。 上一世也唯有朱氏同宋榕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 所以这一世见到了，自然也亲近的很。 “这可是你说的。”因回门之事，朱氏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歉意，随即便是止不住的欣喜：“你也知大伯母就是个闲人，届时定然会去侯府寻你聊天，可别嫌我和你妹妹烦才对。” “怎么会。” 宋璃笑着摸了摸宋榕的脸：“两个月不见，榕儿当真长高了不少。” 宋榕眼前一亮，拉着宋璃的胳膊撒娇：“当真吗二姐姐，你可不许骗我！” “你二姐姐骗你做什么。”朱氏故意拆台，“能吃着呢，可不就是长高了。” “娘！”宋榕气的跺脚，可却一直黏在宋璃身旁不愿起身，逗得二人哈哈大笑。 这样一衬托，坐在一旁的刘氏与宋婉仿佛才是外人一般。 眼看宋婉又要发作，刘氏忙伸手按住她，用力摇头。 宋婉一口银牙咬了又咬，许久之后才压住那并不甘心的目光，低头用喝茶的动作遮挡。 宋璃同宋榕说笑累了，便像是刚想起今日回来是为何一般，立刻抬眸看向那二人：“母亲，姐姐。” 宋婉立刻忍不住阴阳怪气：“你若不同我们打招呼，我只当你母亲姐姐另有其人呢。” 朱氏面皮一紧，没想到宋婉竟如此刻薄。 刘氏也不知这女儿是怎么了，赶紧拍了她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忙陪笑：“大嫂别介意，婉儿就是开个玩笑。” 朱氏向来同这母女二人教交往不多，自也不愿计较，只是问了一嘴：“不是说今日婉儿的夫君来，怎么还不见王二郎的影子？” “想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刘氏答了一句。 宋璃道：“姐夫是读书人，虽知今日要出门，但姐姐也说，姐夫是状元之才，想来出门前也是要读书的，咱们再等等吧。” 宋婉闻言心中算是好受了些，仰头哼了一声：“算你看得清。” 朱氏嘴角抽搐。 她从前只知这个大侄女因有些才华所以为人傲气，可却从没发现，竟是刻薄且无脑。 宋璃这么明显的暗示，在王二郎心中她并不重要的意思，她居然还听不懂？ 朱氏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拉着女儿，坐的离宋婉远了点。 可别被沾染上傻气才好。 只可惜，宋婉根本看不懂二人的意思。 秀儿站在宋璃身后，闻言只觉得有些好笑。 自然心中更多的是痛快，谁让宋婉想要折辱自己的。 宋璃这句话便是刻意为自己这个秀儿妹出气。 她知秀儿此时定然站在身后偷笑，也知再说下去她只怕要忍不住放声大笑，所以点到为止便也不再说了。 屋中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好在只冷一刻，便有人来传王二郎来了。 刘氏大喜：“还通传什么，不快点让姑爷进来。” 说着便让人倒茶，准备点心，打算好好同这位姑爷说一说，应该如何疼惜自家女儿。 就连宋婉也坐直了身子，面上神色仍旧带着两分倨傲。 却不想那个前来通传的小厮听了之后摇头：“夫人，大姑爷说，今日还有许多功课要做忙的紧，所以只是来接大小姐回去，便不打算再进来了，只让大小姐快些出去便是。” 此言一出，宋婉方才还得意的面孔瞬间一滞：“这是他说的？” “正是。” 小厮不敢抬头。 刘氏只觉面上似乎让谁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生疼。 原本宋婉就因同夫家生气才回来，却不想好几天过去，夫家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就算了，如今过来接她回家，却还不愿进门。 哪怕是自己家的女儿错了也不能这般不懂礼数。 最主要是，若传出去，她根本不知究竟会有多丢人。 尤其是在察觉宋璃那明显看热闹的眼神之后，刘压着火气对小厮道：“你去告诉姑爷，知他科举重要，侍郎特地挑出几本典籍给他，想来对考试是有用处的，就算再急着读书，也应进来看一眼才是。” 那小厮领命而去，果真过不了一会便见一身材有些瘦弱却生的一表人才，看着明显是个穷书生，但却穿着绫罗绸缎的男子进来。 这熟悉的面孔骤然出现在宋璃面前，她心中立刻起了片刻波澜，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心也不由自主的捏紧。 她垂眸，口中贝齿不知何时已咬在了嘴唇内侧的软肉上，不一会便腥甜一片。 王二郎。 上一世直接害死了他的人。 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种场合。 宋璃敛眉，同样敛起的还有眼神中的恨意。 王二郎目不斜视，自并未注意到这一切，直接到刘氏面前见礼。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拜见伯母。” “见过两位妹妹。” 宋璃同宋榕起身回礼，随后又一言不发的坐了回去。 “都是一家人，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刘氏似是很喜欢这个女婿的模样，实则注意观察却能够看出，眼眸最深处的还是嫌弃，嫌弃这个穷酸的女婿。 待王二郎坐下，她立刻抬头看向宋璃：“璃儿，你不是说有事对姐姐姐夫说？” 第55章 戏台 宋璃扬眉，万万没想到王二郎才刚进来，刘氏就将这搭好的戏台子给了自己。 王二郎也没想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姨子有什么好说的，当下便抬起那双哎宋婉还要骄傲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看向面前之人。 却不想方将目光落下，便再也移不开眼。 她穿的富贵，将九成美貌衬托十成，同宋婉小家碧玉不同，是十分明艳大气的长相，让人看着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再加上她那双像天边星辰一般闪亮的眸子，竟恨不得直接将王二郎吸进去才肯罢休。 这女子，好生熟悉！ 宋璃只觉被面前之人盯着无比恶心。 她抬眸看向宋婉：“母亲不说，我倒也是给忘了，不过我自然不是为我姐夫，是为我姐姐的。” 宋婉似也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王二郎。 恰巧此时他还来不及将目光收回，宋婉立刻便被气的变了脸色：“二郎！” 王二郎脸色一僵，装也装出来了三分温柔：“婉儿？” 宋婉咬牙，微笑十分难看：“我们听听妹妹要说什么吧。” 在家里对自己一点也不曾正眼看过，如今来了她娘家反而对宋璃这个小贱人挪不开眼。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将事情落在了宋璃头上，目光自然也怨毒许多。 只是宋璃并不害怕，反而还坦然与之对视。 她便知道宋婉如今头脑十分不清醒，自然也不怕她做什么。 最主要，她即便想要做什么，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宋璃笑了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前两日姐姐同母亲一起去我家走动时，得知姐姐姐夫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所以也就从侯府挑出了几个人来。” 她拍拍手，原等在门外的两个丫鬟同那嬷嬷便一起进来，站成一排在宋婉与王二郎面前。 那两个丫鬟虽不是多么貌美，可唇红齿白小有姿色，再加上打扮的十分有风情，远远的站在那，几乎要将宋婉比下去。 宋婉柳眉倒竖：“你挑了两个丫鬟？” “正是。”宋璃假装不察她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 “这嬷嬷是用了多年的，平日里照顾姐姐姐夫十分合适，两个丫鬟虽年轻，但胜在伶俐，姐姐姐夫想怎么用都成的。” 这话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王二郎没想到小姨子还会给自己送女人，当即便想到大婚之日在高头大马上听到的流言蜚语，瞬间便明白了这姐妹二人之间的龃龉都是真的。 宋璃上一世在他身边做小伏低那么多年，自然对王二郎的每一个神情动作都了如指掌。 见他这般，便知只不过有些小的心动，若是加以引导，未必会真的为了他那个青梅竹马守身如玉。 且如今因送丫鬟的事情，似乎对宋婉又多了几分不耐。 她笑着道：“姐夫人中龙凤，将来必定能一举高中，届时姐姐成了状元夫人，我也好沾沾喜气才是，还请姐姐姐夫切莫拒绝。” 这是摆明了今日非要塞人进来。 于王二郎这种人来说，有侯府送人，自是觉自己比起其他读书人都高人一等，且还有两个美娇娘，即便不做什么，放在家里也是赏心悦目的，当即便点了点头，刻意温润着声音道：“那便多谢璃儿妹妹了。” “姐夫不必客气。” 宋璃点点头，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水。 说了这些话，她嗓子都有些干了。 王二郎面向刘氏：“母亲不是说，有几本典籍？” “是呢。”刘氏安排了一个小厮来，“是你娘子，回来之后便说了夫君读书辛苦，想要分忧，逼着她父亲给你找出许多典籍，想来对你科举有用，那典籍乃是多年前的一位大儒编撰，有些破旧，只怕再拿来会弄碎，便辛苦姑爷你跟着下人去取一趟。” 于王二郎来说，只要有书能助科举，那便是怎么都成的，闻言立刻面露喜色，跟着小厮往外走去。 待彻底不见王二郎的踪影，宋璃也起身：“今日已经帮助姐姐将人给送到了，母亲，姐姐，我府中还有点事，便不在此处陪着，先走一步了。” 见宋璃起身，早已在此处待的厌烦透顶的朱氏也赶紧跟着起来：“弟妹，我这两日身子也一直不爽，你是知道的，我也带着榕儿回去休息。” 刘氏的目的已达成，自不需要他们继续在此处碍眼，点点头便让下人将她们送走，甚至都没起身。 自然，三人也不在意，一前一后的出了客厅。 宋璃伸手由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白茑扶着：“如何？” “奴婢已经同盼盼说了。”白茑低声道，“估计明日就会给奴婢消息。” “二姐姐。” 宋榕的声音传来，打断这主仆二人的话。 宋璃转身，便见粉衣少女蹦蹦跶跶的追过来：“二姐姐回家有什么事，要忙多久，下次我何时才能见到你？” 她当真是喜欢这个生的好看又时时温柔的姐姐，当初见到宋璃的第一面，便忍不住总是缠着她。 宋璃看向她身后的朱氏。 便见朱氏有些不好意思：“榕儿说，想同你多玩一玩，但又担心你没时间，大伯娘也想着咱们多日未见，今日这场合你我自都不喜欢，所以也没多说话，咱们一起说说话去也是好的。” 这二人直接将话说了出来，足以见得对她是实在的。 宋璃心中有暖流淌过，当即便道：“我府中本也没事，既已经出了这个门子，方才的客气话也就别放在心上了，大伯娘和榕儿既然有空，不如直接乘车同我去侯府转转如何？” “那自然是好。”宋榕高兴的拍手，“母亲，你不也说每日在房中憋着无趣，咱们快同我二姐姐一起走吧，二姐姐的马车这么大，自然是能够坐下咱们三个的。” 说完便抢先往前跑去。 朱氏让她逗的无奈，只能看向宋璃。 可宋璃却并不在意，反而挽上了朱氏的手：“既然大伯娘来了，那今日中午便尝尝我们侯府的饭菜，那厨子是我婆婆方赏给我的，大伯娘肯定喜欢。” “是吗，那我当真要叨扰一下了。” “何谈叨扰，我们快走，到家正好还能点菜。” 三人一路上聊着天，氛围可比方才在刘氏面前轻松许多？ 可另外一侧刘氏这边，却在宋璃走后气氛再次凝固了下来。 第56章 娟儿 “送人便送人，唯有那秀儿我才能忍受做二郎的通房，又没说让别人来做，她可倒好，上来便送了两个貌美丫鬟给我夫君。” 宋婉看着站在门外的那两个丫鬟便觉得心烦意乱。 刘氏这几日也被宋婉磨得不轻，可这又的的确确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哪怕她并不是亲的，也不忍她受苦。 闻言也只能再次忍耐着安慰：“你便想想好的，起码这也是侯府送来的人，总归好过你婆婆再去给你夫君找那些来路不明的不是。” “况且等回了家，真侍寝了，一碗绝子汤灌下去，日后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宋婉深吸一口气：“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那宋璃不想让我好过，等我成了状元夫人，也要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 让她知道，就算是世袭罔替的侯位，也终究比不上靠自己实力考上的状元！ 她终究还是要比她强！ 看着这样的女儿，刘氏心里叹了口气。 说实话，宋侍郎不是没看过王二郎的文章，虽的确有些才华，可是放在众多秀才中的确称不上上乘，平平无奇罢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究竟被王二郎灌了什么迷魂汤，如此坚信他一定能够考得上。 “那你回去便好好督促你夫君读书，等日后你成了状元夫人，娘也好同你一起风光。” “那是自然，我一定要带着娘去侯府，让宋璃看看，能让娘昂首挺胸的女儿终归是我。” 宋婉脸上的得意让刘氏心中多了些许欣慰。 虽大女儿脾气不好，但终归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不论何时，还是她们母女二人最为亲近。 王二郎去取书，一不小心同小厮走散了，好一会才回来。 这次宋婉听了刘氏的，同王二郎低了低头，一起上了马车。 这马车还是宋婉的陪嫁。 上车后，她便靠在王二郎肩上：“夫君，我知你日夜苦读，会有些压力，不过你不用担心，以你的天资水准，是一定能够考上状元的！” “前几日同你吵架是我错了，我早应知你心中只有读书，不该在这种事上催促你，如今咱们家中又多了几个丫鬟婆子，回去自然不需要我与婆婆再操劳，届时我们二人只专心陪你读书，如何？” 想到未来王二郎身穿状元服骑着马，宋婉双眼便止不住的冒光。 可是好半天都听不到王二郎回答，一转头竟然见他春风满面的拿着典籍，不知在想什么。 宋婉方才的憧憬顿时消失不见，心头火又燃烧起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王二郎回神，面上神色也一样消失殆尽，拧眉道：“嗯。” 果然，宋婉再次大发雷霆。 王二郎干脆一扭头，装作没看见，任由她自己发脾气去。 这样张狂的女子，怎能同娟儿相比。 他之前就同母亲说过想要娶隔壁青梅竹马的娟儿为妻，可母亲却非要她迎娶宋家小姐。 除了有些钱，有什么好的？ 一不温柔体贴，二不能助他多读书，时不时还要在家里发威风。 唯有这几本典籍能帮到他一点，还都是已经破旧的了。 这样的女子，真是无法同娟儿相提并论。 不过今日那园子中的女子，倒同娟儿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女子的打扮也不像丫鬟。 不知在府中是什么身份。 王二郎再次走神。 另外一侧，宋璃已将那二人带进了自己的院落之中。 宋大伯如今也只是吏部一个五品小官，兄弟二人并未分家的缘故也是因他分出去定买不起一个足够容纳一家人的院子。 朱氏跟着宋大伯十几年，并没有享受过什么富贵的日子，如今更是第一次来到侯府。 见到侯府富贵，她心中止不住的有些羡慕，尤其是见到宋璃房中摆着的那一套价值连城的大玉川先生竟让宋璃随意拿出来招待客人，更是心疼的不忍使劲拿了。 自然，更多的是为宋璃感到高兴。 她轻轻尝了一口那上好的毛尖，果真清香沁人心脾。 放下茶杯，颇有些欣慰：“璃儿啊，如今你总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所有人都知，宋璃命苦在乡下生存了多年，后又回到宋家，虽日子宽裕了不少，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生活。 宋璃闻言一笑：“伯母，事情既已经过去了，那我过好现如今的生活就是，您不必太过心疼我。” 她如今，很好。 宋榕不爱喝那些茶叶，便上了一壶甜的花果茶，一杯一杯喝的开心：“二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母亲，恨不得你才是她亲女儿的好，这话左耳进右耳出就好，免得唠叨。” 朱氏的脸一下就黑了：“你这死丫头，不拆台难受是不是。” 说着，作势就要去打。 宋榕见气到她母亲，顿时哈哈大笑，连忙往宋璃身后躲去：“二姐姐你看你看，做我母亲的女儿三天两头的挨打，你可别来。” 朱氏更气。 宋璃却被这二人逗的开心，还伸手帮助宋榕躲朱氏：“大伯娘，大伯娘，榕儿还小呢，别同榕儿一般计较。” “来年就及笄了，小什么小。”朱氏怕伤了宋璃，只得停下手，睇了宋榕一眼便坐回去。 “说到这个婚事我也闹心，你也知你大伯官小，咱们家又世代清流，榕儿的亲事同你们姐妹的并不能相提并论，不好找。” 朱氏说起这事就犯愁：“不求能同你一样嫁的这么好，相公虽比不得旁人，但是对你依赖又疼爱，婆婆公公对你也很好。” “可若是一个没看好，嫁到了同你大姐姐那样的人家里……” 想起今日那个王二郎，朱氏就闹心。 这若是自己女儿过得日子，她简直呕死的心都有了。 “此事确为重中之重，大伯娘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咱们女儿家成亲同男人不同，最怕的便是所托非人了。” 她思索着上一世宋榕的日子，安慰朱氏：“不求达官显贵，同咱们一样的清流也是好的，您说是不是？” “是啊，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她过得开心就行了。” 尤其是自己女儿这没心没肺的模样。 看宋榕又去吃葡萄，朱氏忍不住又去头疼：“可这么大的姑娘，就像没开窍一般，也不是没带她去小宴会上相看过，有那些个看上她的，她竟一个都没往男女之情上想过。” 甚至还恨不得直接同人拜把子做兄弟！ 第57章 进退 为着这事，朱氏只觉在他们这些小官夫人的圈子里面，她脸都快丢尽了。 宋璃闻言笑了一阵：“榕儿心思单纯一些罢了，大伯母不用担心，只不过是缘分未到呢。” “你说的也是。”朱氏叹气的一瞬间又看见女儿去拿糕点吃，又觉得自己苍老了十岁。 怎么就能这般没心没肺呢。 宋榕怎不知自己母亲一直在为她婚事着急。 她只不过想要找一个能够照顾自己的。 可那些公子哥，一个个父亲官位不大，却恨不得将自己当太子看，只她嫁过去不是做新娘，是做吃力不讨好的亲娘。 宋榕只觉找个大自己几岁的才好，所以才一直装作不开窍的模样。 宋璃道：“大伯母，不如这样，这几日倘若榕儿无事，那便让她在我身边住几天如何？” 朱氏一愣，很明显没能明白宋璃的意思。 宋璃解释：“如今侯府掌家之人是我，若让榕儿在我身边住一阵子，同我学一学，将来旁人也知榕儿在侯府教养过，咱们自也就不用将目光放在家世差不多的公子身上。” “届时还能看看那些四品三品家的公子，哪怕是二品分家出来的庶子，已不需在老宅生活，无婆婆难为的，去做个正头娘子，不也是不错？” 朱氏眼前一亮：“还是璃儿聪明，你说大伯娘从前怎就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她惊喜道：“倒不是家世的问题，只是想着能够多些人去挑选，也好让这丫头多看看，免得整天只知吃喝玩乐。” “好啊！”宋榕也高兴，“那二姐姐你何时有时间，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来，免得我母亲在家中总是唠叨我。” “你这丫头。” 朱氏又要打人，可宋榕这次改变了策略，直接往她怀里一扎，搂着腰便开始撒娇。 “我就知道我娘打我是打我，但是最疼爱的就是我了。” 朱氏：“……” 也不知这抬起的手应收回去还是落在她身上了。 宋璃见了，只觉重生而来后仿佛已许久不曾这般放松过了。 她面上不由自主带上笑容，对那二人道：“也快到午饭的时辰了，大伯娘和榕儿想吃什么？” 母女二人同时道：“我们二人客随主便。” 宋璃点头，吩咐小荷：“那便告诉徐大厨，要一个八宝鸭，龙井虾仁，腊味合蒸，再让徐大厨自己发挥三个素菜，汤就要鲫鱼豆腐汤，糕点要桂花糕。” 小荷一一记下后便转身离去。 朱氏道：“会不会有些多？” 六道菜，他们只有三个人。 “不多，咱们吃不完的还能给小荷他们吃。” 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挤破了头想要进主人院子里伺候，就是因主人吃剩下的饭菜他们也可以打打牙祭。 若只是个普通的扫洒下人，那便要同主人分锅分灶，吃的普通不说，味道也是大打折扣。 朱氏想了想，才想通这其中的关窍，轻声叮嘱宋榕：“过几日来你大姐姐这里，记得都学着些。” “知道啦。” 宋榕点头答应着。 正欲再说话，便听到外面一男声由远及近嚷嚷着。 “娘子，今日午膳吃什么，我都饿了！” “大嫂，今天午膳吃什么，我也饿了！” 再一抬头，便看到一大一小生的有些像的兄弟俩擦着汗水往屋里走。 那二人似是没想到有人在，齐刷刷的一愣。 宋璃也以为周时晏今日会同周时琛去二房吃饭。 倒没想到这二人会一起过来。 不过既然来了，那这么多人在，也不算失礼。 她又让秀儿告诉厨房去加几个菜，随即给几人互相介绍。 “世子，时琛，这是我娘家的大伯娘和妹妹。” 那二人点头，又齐刷刷的冲二人行礼。 朱氏是长辈，不用动，但宋榕却需起身回礼。 行礼时，有些好奇的打量自己这位姐夫。 她不爱读书，也不知应当如何形容，反正那王二郎是没法同姐夫相比。 而且，二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她感觉世间少有配得上她二姐姐的。 二姐夫的容貌相当可以。 宋榕想着，自己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加看到周时晏同个孩子般，缠着宋璃给他擦汗，宋璃又一脸宠溺。 宋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我日后要找，定然要找一个能够同二姐姐二姐夫这般恩爱的人，否则宁肯一辈子不嫁。” 朱氏恨不得去捂住她的嘴。 还有外男在，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却不想正在净面的周时琛听了，没忍住笑了一声。 宋榕不服气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笑姑娘活的明白。”周时琛道，“否则同那些没有感情的夫妻一般搭伙过日子，过道最后不仅索然无味还失了本真，只为迎合世俗，于自己而言岂不是亏大了。” 宋榕没想过男子之中竟也会有这样想的人，闻言瞬间对周时琛刮目相看：“二公子说的对。” 二人年龄相近，因这一观点迅速熟悉了起来，连吃饭时都恨不得把酒言欢。 朱氏还是头一次见到女儿这般，心中不由开心，以为宋榕应当是开窍了，可又有些担心。 倘若这二人看对眼了，那两家差距巨大，在一起怕女儿受委屈，可若不在一起，岂不又要让女儿伤心了。 朱氏一顿饭吃的五味杂陈。 周时琛和宋榕却吃的十分尽兴。 听说宋榕或许过几天就要来住，他更是直接邀请：“反正都在同一条街，离得很近，你干脆今日便住下，再让家中下人送来衣物不也是一样？” 宋榕觉得有些道理，但却怕宋璃会不方便。 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是真的，可并不代表看不出眉眼高低，也更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舒坦的女子。 闻言还是看了一眼宋璃，随后拒绝：“我等我二姐姐有空了再来，若二公子不嫌弃，等我们几个小伙伴有诗会雅集，可以让人来叫二公子一声。” “那也行，届时你同我嫂嫂说，我有时间便去。” 少男少女的友情来的便是如此之快。 宋璃虽一直在照顾周时晏，可却也暗中观察着这二人。 听宋榕知进退，会拒绝，更懂得再亲近的人之间相处也有分寸，心中便已对她将来之事放心了大半。 等周时晏将碗筷一推：“吃饱了。” 她才张口对宋榕道：“明日我将事处理干净，后日你便来府上吧。” 第58章 受伤 同朱氏约好何时让宋榕来府上后，那二人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回家路上，朱氏坐在马车里，轻声嘱托着宋榕：“你二姐姐虽同意了让你来家里先小住几天，且如今看起又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可你仍需记得，她如今已是侯府的世子妃，同你我身份有了壁垒，在这住着时定然不许淘气，惹得你二姐姐不快。” 虽说是姐妹，可也是堂的。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家女儿将宋璃惹生气，因二人都是明事理的性子，有什么都可只说。 只是寻常交往同直接去住终究还是不同，所以才难免多啰嗦了几句。 宋榕不住的点头，说的最多的就是知道了。 虽看起来仍旧顽皮，不过好歹没有同今天在宋璃面前一直顶嘴。 “还有一点你必须给娘记清楚了。” 朱氏突然严肃起来，惊的宋榕都坐直了身子：“什么事啊娘，你这么严肃我害怕。” “别给娘油嘴滑舌的。”朱氏拽了一下自家女儿，“我看你今日同那个二公子聊的颇为不错，你可需知，那二公子从前为了一个花魁一掷千金，如今不过是因为风声过去，京城中没有什么人说了，所以才能够如此自如的出来玩。” “娘知你们二人能够说得来，可这样小小年纪便给青楼女子赎身的公子哥，咱们还是远离一些，清清楚楚比较好。” “毕竟男人名声不好，日后一朝改正，还能说是浪子回头，可若是女人啊，那这就是一辈子也洗不清的污点了！” 宋榕只是顽皮，并不代表不听话，听见自家母亲这样说，再想想今日感觉同那周时琛有颇多话可讲，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拍着胸口道：“若是娘不说，那我还真忘了这么回事，娘，我下次来侯府，可不敢这样同他讲话了。” “你知道就好。” 朱氏叹气。 她虽也知女儿不是宋璃那样的大美人，让周时琛这样的公子哥看上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可万一撞了大运呢？ 也不知是好运还是狗屎运。 一个给花魁赎身的人，居然还将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的头头是道。 在朱氏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见女儿眼皮耷拉下来，便知女儿生出了困意，将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哄着，让她在马车上睡了一会。 成亲十几载，只得了一个宝贝女儿，那必然要让她无比周全。 …… 将朱氏母女送走，周时琛吃完之后也同宋璃告别，临走之前还兴冲冲的告诉宋璃，倘若宋榕来了知会他一声。 讲周时晏安顿在里屋睡觉后，宋璃也来了外面松散发髻，脱了外衣躺在贵妃榻上准备小憩一会。 白茑拿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得为她扇风。 “少夫人，奴婢看着二公子对咱们三小姐很是不同呢。” “少年人之间有话说罢了，不能当做寻常男女之情。” 宋璃打了个哈欠，十指纤细轻碰在嘴边，十分慵懒。 “那二人又很有话说，都想着一世一双人，有多少夫妻都是从年少之时便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生出感情来的啊。” 在白茑看来，既然有话说，那就代表着合适，这二人就定然能成了。 毕竟她同夫君，那也是年少相识，当初也并未觉得多么欣喜于对方，不也是互相扶持，相敬如宾的过了十几年。 宋璃闻言，抬眼去看她：“所以你想为时琛同咱们榕儿拉个线？” “毕竟是自己家里人，您也能对三小姐照顾一二。” 宋璃摇头取笑：“白茑，你怎也有糊涂的时候了。” 白茑疑惑。 “如今时琛一掷千金为红颜之事早就已经在咱们京城传开了，虽京城已无人将此事挂在嘴边，但的确也成了时琛的风流韵事，宋家自诩为清流之家，尤其是我那个大伯，自己尚有两个妾室，可格外双标，绝不能要求女婿有一星半点的污点。” 她半眯着眼，看起来风情又妩媚：“你说，我这大伯能同意吗？” 况且侯府之中还有田氏这个婆婆。 让宋榕进门，不就是蹉跎吗。 更何况，小孩子总归将成婚想象的太过于美好，万一日后夫妻不睦，只怕宋榕那火爆性子。 “时琛或许是个好弟弟，不过日后长大了，谁也不知是否能是个好丈夫，他同世子自然还是不一样的。” 宋璃摇摇头，自己念叨着：“不可，不可。” 困意席卷，最后一声不可念下后，便合眼睡了过去。 白茑闻言也得知的确是自己有些想当然，只安安心心的为宋璃打了会扇子，确定她睡熟了过去后，才扭头去忙别的。 待屋中已全无伺候之人，里屋的周时晏才缓缓睁开双眼。 她竟认为时琛同自己不一样？ 是何处不一样？ 周时晏目光看向外面，嘴角的弧度有些变化。 只怕这傻姑娘，是认为自己是个傻子，而傻子不会变心，所以才会如此说来。 看着十分聪慧，可在男女之情上，她竟也是个小傻子。 周时晏轻轻的笑了笑。 如今只需等着京城的北金探子全部解决之后，便能够不再伪装，届时他才会让宋璃知道，他同旁的男子当真不一样。 想到如今京城已肃静了大半，周时晏心中也算有了些安慰。 再过不了多久，便可以了。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将京城里的北金探子解决个差不多，下午宋璃便拿着他那一不小心被划破的衣服找到了面前。 “世子前几天都去了哪里？” 周时晏正在装作不会写字，弄了一手的墨水，闻言抬头看向宋璃：“娘子，谁去了哪里？” “自然是世子你。”宋璃目光平和，将衣服放在了他面前，“世子平日里练武的刀枪剑戟都是尚未开刃的，世子能否告诉我，这件衣服上的划伤是哪里来的？” 说完，便将衣裳扯开。 周时晏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便看到那同巴掌大小差不多的划痕迹，顿时便知，是那日追杀北金探子，被那探子反抗时弄伤的。 如今他腰间还有个浅浅的伤口被包扎着。 倘若让宋璃知道，可就遭了。 周时晏心中责怪自己马虎，正想应如何找理由搪塞过去，却不想宋璃竟然直接将那衣服放在一边，伸手来解他的腰带。 “我看看你身上。” “别！” 第59章 察觉 感受到手上的三成力气，宋璃抬眸看向周时晏。 周时晏被她看的心里一慌，忙转过头去：“娘子竟然想扒我衣服，你羞羞不羞羞？” 他眼底的惊慌失措并未逃过宋璃双眼。 宋璃有一瞬间觉得错愕，认为那应当是一个正常人的眼神。 可她的手如今被周时晏按着，他又从不像是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对自己做出过逾矩之事。 她抽回手：“你需告诉我，这衣裳上的伤是从何而来，也需脱下衣裳让我去看看，你身上是否被伤到了。” 周时晏扭头：“我不，我娘从小就告诉我，身上不能让女子看到，会丢人。” “我是你娘子。” “娘子也不成，不信你去问我娘。” 实则周时晏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知当真不能够暴露，否则只怕宋璃瞒不住，外面更加瞒不住。 宋璃一时无语凝噎：“可……” “那你去问我娘呗。” 宋璃：“……” 看来这个臭小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为何一直拿侯夫人搪塞她。 宋璃精明，一眼就看出周时晏只是用这话堵她的嘴。 她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像是吓唬小孩一般：“你不说，我也一样有办法，我去问磐石。” 说完扭头便走。 周时晏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宋璃也终究没有去询问磐石。 只不过下午处理家事时，心中满满都是周时晏那时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再想想他寻常，总是神出鬼没。 宋璃眯起眼睛，停下了手中的笔。 上一世的这几年，皇帝对周家也是颇有防范，一直到北金探子全部清除，君臣之间才解除了诸多误会。 那时才听说了周时晏愿意出府门同人交往。 但仍旧是个小傻子模样。 到后来，所有防范解除…… 宋婉就给周时晏下药了。 没过多久，他们姐妹二人便相继出事。 剩下的，宋璃再不知道。 由此推测，周时晏或许并不是真的傻子，只不过是因内忧外患，而不得不装傻。 心脏跳的有些快，宋璃放下手中的笔，打算留个心眼在他身上。 隔日，宋榕刚将东西送来，还未等下车，挂着镇国公府牌子的马车便由远到近，停在了宋榕马车的后面。 “二姐姐！” 宋榕兴高采烈，扑向宋璃。 宋璃轻轻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大姑娘了，在门口不许这般。” 她抬眸，便见是苏清琳身边的嬷嬷下了马车。 那嬷嬷见到宋璃就在门口，顿时便是面上一喜，迅速向前同宋璃等人行礼。 “老奴见过少夫人，见过这位小姐。” “嬷嬷快起来。”宋璃往嬷嬷身后张望，“怎么只见了嬷嬷，不见琳姐姐来？” “是我们家小姐同二小姐明日想要来侯府串个门子，让老奴给夫人与少夫人送帖子来，所以二位小姐并未前来。” 那嬷嬷说着，恭恭敬敬从怀里拿出个帖子双手奉上：“既然少夫人再次，老奴便直接给您，回去也好同我们小姐说一声。” “客气了不是，以咱们两家的交情，想来直接来便可，还何需递帖子。” 宋璃面上十分得体：“你回去同我琳姐姐说，我随时在家恭候着，明日待我琳姐姐来了，正好让府上做炙羊肉吃。” 苏清琳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定能将人馋的流连忘返。 那嬷嬷笑的眼角都炸开了鱼尾纹，连声答应着，同宋璃行礼后才告退。 带着宋榕往府中去，宋榕难免奇怪询问：“二姐姐，这位琳姐姐是谁？” “恩泊侯家的嫡长女，她嫁到了镇国公家中，如今是世子妃。” 宋璃耐心同宋榕道：“这位琳姐姐的妹妹叫苏清琅，也就是前些日子嫁给顾尚书家大儿子顾大郎的那个姑娘，他们姐妹二人一母同胞，感情很好。” “我们三人因我婆婆柳氏而熟悉，也算是能够说得上话。” 宋榕闻言惊讶：“所以二姐姐如今接触的朋友，都是这些侯府国公府的女儿儿媳吗？” 宋璃思索着点了点头：“也算是吧。” 毕竟嫁人之后就开始掌家，一直也没有什么时间能够出去走走，认识的两个新朋友，便是这二人。 宋榕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看来我母亲说的果然没错，二姐姐你如今嫁给了姐夫，层次更高了些，接触的人自也不是从前接触时能够比的那些。” 也难怪母亲听说，二姐姐愿意让她来住一阵子，有那么高兴。 宋璃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你在我这里住着，也可多看多学，日后都是大有裨益的。” 二人一路说着，一路往里面走。 宋璃让人将她安排在自己隔壁的客院后，便带着她来自己婆婆柳氏处请安。 前次过来也不过是玩一会，不请安也无妨。 只是如今既然要住在侯府，那还是打个招呼的好。 却不想今日田氏居然也在柳氏处。 宋璃微微一笑：“二婶也在？” 她上前同柳氏道：“母亲，我娘家堂妹来我这小住几日，今日带过来同母亲您请个安。” 说着，冲宋榕招了招手，介绍了柳氏与田氏的身份。 宋榕立刻收敛了寻常面对朱氏时才有的顽皮劲头，给两位长辈请安。 柳氏自是知这个姑娘的，如今见到人，也是喜欢：“这就是你三妹妹？” “正是。” “听闻前几日来了你这，同我们时琛很有话说呢。” 周时琛心性单纯，既然同他有话说，宋榕便也错不了。 她挥挥手，示意宋榕上前来给她看看。 宋榕有点害羞，但总体仍旧落落大方，凑近后甜甜的叫了声：“侯夫人。” 柳氏没有女儿，加之于宋榕生的颇为甜美，因脸颊两侧还带了点婴儿肥，顿时让柳氏喜欢的不得了：“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 说着，就从手上摘了个蓝宝石掐金丝的粗戒指：“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点小玩意儿，宋三姑娘拿去玩。” 宋榕何曾见过这般贵重的礼物，当下便摆着手欲说不要。 却不想宋璃开口道：“既是我婆婆给的，你便收下吧，平日里多来我们侯府陪陪我母亲，也算是答谢了，如何？” 宋榕闻言，十分实在的点头：“好。” 随后便将那戒指交给了随身丫鬟，让丫鬟帮忙收着。 宋璃正想同柳氏说苏家姐妹要来，便注意到，田氏居然一错不错的盯着宋榕。 第60章 家世 那眼神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田氏道：“这孩子，我看着像一个人。” “何人？”柳氏也觉得奇怪。 自己这个弟媳妇平日里还是挑事居多，从不曾面对一个姑娘会这般说话。 田氏咬了咬嘴唇，看着十分单纯的模样，思考片刻，才挥手让宋榕过来，同她坐在一起。 然后二人的脸贴近，让柳氏和宋璃去看：“你们看，这孩子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像不像。” 柳氏同宋璃仔细去看，竟真的发觉这二人眉眼之间有些相似。 倘若不知二人的关系，怕是当成亲戚也未可知。 “是有些像。”宋璃点头，“只不过二婶的眉毛很细，榕儿的更粗一些。” “那便是没有我年轻之时好看。”田氏哈哈笑了两声，看着宋榕也多了两分亲近，再想想柳氏方才说的，她同自家的周时琛有话说，下意识问了一句，“丫头如今多大了？” 宋榕不知为何眼皮子跳了跳，但仍旧答：“回二婶的话，如今14了。” “来年及笄，也快该说亲了。” 田氏拍拍宋榕的小手，心里起了主意。 可随即这主意就被自己否定。 宋榕的父亲不过就是个五六品的小官。 她宋璃嫁给侯府都是高攀了，更何况宋榕。 还是不行。 只不过，如今周时琛的名声不是很好，若能有个清流人家的女儿做夫人，也能够一定程度上挽回一下名声不是。 可是，这家世实在太不够看了。 田氏都没问宋家的意见，便自顾自的在这纠结了起来。 宋璃见状哪里能不明白田氏在纠结什么，当即便将宋榕叫了过来，转移话题道：“母亲，方才我出去接榕儿，正巧遇到了琳姐姐身边的嬷嬷，她们姐妹二人明日想要过来。” “好啊。”柳氏闻言眼前一亮。 自从自己这个能干的儿媳进门之后，她便将管家权一放，整日里也不用操心，只负责教训教训日常跑偏的田氏，或者同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打马吊便罢了。 日子过久了，自也是无聊的很。 如今听见这姐妹二人要来，自然欣喜，立刻将田氏同这姐妹二人赶走，准备起了明日需吃需玩的东西。 田氏随这姐妹二人一同出来，那双眼睛一直透出犹豫不决的情绪，时不时便要盯着宋榕看一会。 宋璃也知周时琛或许并非宋榕良配，最主要，她也算活了两辈子，自能够看出宋榕对周时琛并非有意。 更何况就算真有点男女之间的情感，也要她们姐妹之间先说了才算。 宋榕也同样不傻，从前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夫人们，多半便是又看上她这个人，又嫌弃她父亲官小。 二人对视一眼，也并未同田氏客气，便直接行礼告退。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田氏犹豫片刻，带着田嬷嬷也转头离开。 “你可看出了我二婶对你来说意思？” 待田氏走远，宋璃才问了一嘴。 宋榕点了点头，低声道：“不过二姐姐，我并不喜欢周时琛。” 她认为她娘说的对，周时琛日后或许并不适合做个丈夫。 宋璃虽看出来了她的意思，不过还是故意问了一嘴：“可我见你们跟投脾气。” 宋榕想了想，道：“那不一样的，二姐姐。” “投脾气的人可能会有很多，不过这些人或许并不见得适合成亲。” 二人说着，便已经到了宋璃的院子。 这会周时晏不在，宋璃便让人上茶上零嘴，同宋榕聊天。 宋榕道：“你也知，我母亲同我父亲成婚三年未曾有孕，父亲当初还能同外人讲，哪怕一生没有孩子，也愿同我母亲相互扶持，二人之间再没了其他人。” “可后来呢，我母亲怀孕，全家欢欣鼓舞，希望是个男儿，结果生我之后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产，我父亲转头便将女人带回了家中。” 而且，那女人还带着个大她三岁小孩男孩。 “比起这世间的男儿，父亲也算是待我和母亲很好了，可是隔了一年便又领回一个小妾。” 每次说起这个，宋榕便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男儿都很不值得。 哪怕是二叔那样的，后院只有刘氏一个人，可却也如同甩手掌柜一般，有点什么事都扔给二婶。 可她又心存幻想，希望能找到一个专心的。 宋榕低头，像小大人一般的叹气：“二姐姐，且不说我的身份配不配得上人家周时琛，就说他为花魁赎身这个事，即便是个专一之人，日后成亲了，我心中也有个疙瘩。” 她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怕自己高攀，也对周时琛无意。 宋璃很喜欢宋榕的清醒。 闻言只点点头：“世间并不只有京城才有男儿，你留在姐姐身边多住一阵子，如今天儿热诗会雅集也会比较多，届时二姐姐带你多去多看，说不准便能遇到合适的了，是吧。” “二姐姐说的正是。”见宋璃理解自己，宋榕立刻便高兴了起来。 从前这些话，她很少同朱氏说，只怕朱氏会劝她，女子应当多忍一忍。 可她不愿同朱氏一样，每日面对着两个同自己分享夫君宠爱的女人，三个同自己女儿分享父亲宠爱的孩子。 宋璃轻轻摸了摸她的墨发：“侯府如今正在修整园子的围墙，送来一堆账本，一会我会叫管事的过来，可要同我一起去看啦？” 宋榕点头：“那是自然，我来到二姐姐处就是学习的。” 说完，便去自己的小包裹里掏出了纸笔，一脸期待的看着宋璃。 宋璃猝不及防的被她逗笑：“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学习啊。”宋璃俏皮，“总不能在这吃住多日，连学习用的纸笔还要姐姐出钱吧。” 一旁守着的丫鬟们纷纷都被逗笑。 “贫嘴。”她轻轻拍了一下宋榕，拉着她的手便去了平日里看账本的地方，让人将管事去叫来。 只是姐妹二人却不知，门外有个人方走。 小厮追上周时琛：“公子，公子，咱们不是说要来找榕儿小姐玩，您怎连面都没见到就要走了。” 他是知道的，自从上次榕儿小姐离开后，公子便一直念叨着。 结果今日这是怎么…… 周时琛闻言猛的停下脚步，脑海之中全部都是少女方才的话。 他认真的看向小厮：“墨迹，你说，我若是日后成亲，能够管住自己不纳妾吗？” 第61章 怀孕 小厮墨迹猛的一愣：“公子，您在说什么啊。” 周时琛面上全是认真：“我是说，日后我能不能像我大伯和父亲那样，管住自己，只有一个妻子，不去纳妾。” 那天本以为不过就是新认识了个女子，同她说话也只觉这人率真可爱。 却从不曾想过，从宋榕离开后，心里便一直都在想着这女子的模样。 今日原本还在练功，听见母亲说宋榕又来了，他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匆忙沐浴更衣，怀着满心欢喜想要见到宋榕。 原不想让人同大嫂禀报，好给宋榕个惊喜，可却不曾想，听见了宋榕的那番话。 心中瞬间空了许多。 他这时仿佛就明白了，何为魂牵梦萦，何为怦然心动。 对宋榕就是如此。 可是，他也听出来，宋榕对绿珠之事十分介意。 少年的满腔热情在这一刻被浇灭了大半。 绿珠之事，虽为旁人设计，但在京城沸沸扬扬，如今谁提起他的名字不会说一句风流。 宋榕介意。 墨迹比他还要小两岁，对情感之事一窍不通，闻言张了张嘴：“若是无子，那您四十之后纳妾也无妨啊。” 那同宋榕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周时琛没说话，直接扭头就走了。 墨迹一看便知自家公子恐怕是生气了，吓得连忙跟上：“公子，公子，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你生气了啊？” “咱不是说要找宋三姑娘去玩，您走什么？” “闭嘴！” …… 次日清晨，苏清琳苏清琅姐妹二人便同程一辆马车过来了。 宋璃同柳氏早早地让人将水榭花厅收拾出来，在里面摆满了茶水果子。 且还在水上，比起一旁可要凉爽许多。 “柳姨母，璃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清琳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柳氏早已有些等不及了，忙带着宋璃姐妹二人迎了出去：“你们俩可算来了。” 苏清琳过去拉住她的手，十分亲昵：“姨母。” 宋璃紧跟着出去，笑的眉眼弯弯：“我母亲一大早便带着我在这等着了，居然来的这么晚，一会吃饭，自罚三杯才是。” “行行行，你说几杯就几杯，咱们快点进去，琅儿挨不得晒。” 苏清琳十分好说话，同二人打完了招呼，又过去将慢腾腾的苏清琅给扶了过来。 柳氏是过来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眸中立刻涌现出复杂的神色：“琅儿这是……” 苏清琅面颊瞬间一红：“姨母。” 苏清琳藏不住话，扶着她同二人一起进了花厅后便道：“我这妹妹肚子挣气，刚同那顾大郎成亲一个月，便已诊断出有孕了，如今怀相极为不错，多数郎中都说可能是个儿子呢。” “那还当真是好事。”柳氏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却并不自在。 好在苏家姐妹都沉浸在欢欣鼓舞之中，并未看出她神色不对。 宋璃道：“女子有孕三月不谈，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说无妨，但在婆家，除了最亲近的婆婆与丈夫，便先别告诉旁人了吧。” “放心，如今顾家也就唯有这二人知道了。” 苏清琳眼睛亮亮的：“且前阵子不是说了，我那妹夫是个不知情知趣的读书人，我们原以为他不会疼人，谁想到得知我妹妹怀孕之后，哎呦，高兴的和什么似的，恨不得将琅儿捧在手心里一直不让人下来。” “姐姐，这种事便莫要往外说了。”苏清琅让她说的格外羞涩，一直拉着苏清琳的袖子。 可偏偏苏清琳为妹妹高兴，故意逗的她脸色更红。 宋榕年岁小，不知夫妻之间也会有龃龉，听的十分起劲，等苏清琳不说时还会多打听一些，这三人很快便聊到了一块去。 柳氏同宋璃今日却格外话少。 这一世，苏清琅怀孕要早些。 不知那顾大郎是如何为自己的外室打算的。 妻子成亲一个月怀孕，若在孕期又将已快要临盆的外室接过来，众人还不知会如何嘲讽顾家。 只要顾大郎清醒一些，应当就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宋璃颇为担心的看向苏清琅肚子。 但是现在最怕的，就是顾大郎不清醒了。 按照上一世的事情来看，顾大郎应也不是个什么明白人。 宋璃轻叹一声，却不想直接被苏清琳听见了。 她一直在高兴的说着女子怀孕那些事，闻言还以为戳到了宋璃的伤心事，一下便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小心：“璃儿在想什么？” 宋璃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苏清琳的歉善意，心中难免为她对自己的体贴而高兴，只道：“我知女子怀胎十月格外辛苦，除去为琅儿高兴，还有些担心。” 这话算说到了苏清琅的心坎里。 方才一直不曾多嘴的她，闻言也立刻道：“璃儿说的正是。” 她道：“旁的我倒是不担心什么，目前还没有害喜，啧不曾难受，只是怀胎十月太过漫长，夫君又年轻气盛，我怕……” 说着，她眼眶红了红：“毕竟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实为寻常。”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与其等着顾大郎自己去找个女子，莫不如自己从身边挑一个，送给顾大郎。 苏清琳闻言颇有些反对：“可从前你尚未怀孕之时他对你半点不曾温柔体贴，如今好容易有了身孕，让他将你当祖宗似的供着，你怎能够这么早便同他纳妾。” “可是……”苏清琅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夫君虽然待我是好，可他又不可能只待我一人好。” 想起那天见到的事情，苏清琅有些沉默。 宋璃心中有些同情她。 那顾大郎一整颗心都在外室身上，回到家里自然对她疲于应对。 如今对她的好，还不知是如何装出来的呢。 如此生硬，身为女子的苏清琅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感觉。 她想要安慰，可是又因实在没有经验，不知应当如何斟酌着开口。 终究还是柳氏，见她这般，生怕因忧思过度而导致母子身体不好。 柳氏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你们如今年岁都小，只怕有那些个木讷的男子着实不知应当如何对夫人好，看来那顾大郎也是个只会读书的，他如今怕是在学着如何疼爱娘子呢，你这丫头啊，有福气。” 苏清琅闻言，方才明亮的目光便突然暗淡了下去，只觉喉头有些酸胀：“姨母说的是。” 第62章 坦白 她这表情并不能瞒得过宋璃。 想到苏清琅同严氏性格很像，都有些多愁善感，宋璃垂眸道：“方才我母亲也说了，孕妇最忌讳自己多想，琅儿，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同孩子，不管此时听见旁人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一切等孩子平安落地之后再说，你可懂？” 旁人听了，也只当做宋璃在为她疏解紧张。 哪怕是柳氏，也没想到宋璃是猜到了什么，只以为她在安慰。 可是唯有苏清琅，闻言立刻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宋璃，嘴唇似是有些颤抖：“我知道了，璃儿。” 果然，果然没有来错。 璃儿猜出来了。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生怕自己因宋璃的安慰而一不小心哭出声来。 上次回门她便察觉到了她的聪慧，当时只约好要一同来周家玩。 后来一直有事，便耽搁下来。 只是不曾想，再见到宋璃，竟然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宋璃见状，给她倒了一杯花果茶：“你同琳姐姐如今都算是有孩子的人，我将来也要做母亲，若你不介意，那闲来无事时来找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你既认识了我，还会有闲来无事的时候？” 苏清琳全然没有听出宋璃是想单独约苏清琅，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两张帖子。 “过两日我婆婆要举办一场马球会，就在京郊积春池，我记得宴儿从前马球打的是最好的，他如今已苏醒许久，带着他也一起去啊。” 京城中女子们平日里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是这些年，风气开放了些，大家才开始慢慢走动。 再近几年，已到了夏天，女子们便愿由些贵妇牵头，去举办一些文雅诗会雅集或去京郊举办些能够活动开的同马球会一般的玩乐项目。 马球会上也同平日里小姐公子们互相相看的宴会一般，若是有谁看上对了眼，那也能够成就一番佳话。 周时晏从前一直都是马球会的焦点，只要有他上场，旁人便再也没有胜过。 所以多数的公子哥也不愿同他对打，倒是好多人争着抢着同他组队。 只是如今，不知还能不能成了。 苏清琳本是好心，可柳氏面色却是一怔，有些不太自然：“宴儿如今，应还是以休养为主吧。” 若是出去被旁人笑话，虽心智不全，可也只怕会伤心了。 她看向宋璃：“璃儿觉得呢？” “娘说的有道理。”宋璃先是答应了一声，可紧接着便道，“只是，自从世子恢复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门，每日都是在咱们府中憋着，儿媳想着，若让世子接触接触从前那些朋友，会不会好些？” “是啊姨母，我也是这样想的。”苏清琳帮腔，“到时候便让宴儿跟着，哪怕他不愿意上场打球，同众人说说话也是好的，您说是不是？” 柳氏本也想让周时晏早点恢复，如今听见这二人止不住的劝她，也有些心动。 “还是要问他愿不愿意的。” 宋璃道：“母亲放心，我回去便问问世子。” 那样也好，让他出去见见人，总归是对恢复有帮助的。 柳氏心中虽还是止不住的担心，但如今她也愿听取宋璃的话，点头答应了下来。 众人在花厅中吃喝聊天好不快活，只有苏清琅总是融入不进去。 苏清琳只当自己这个妹妹又有些内向，便多带着她一些。 反而是宋璃，知只怕她无法自己憋着了，便起身对苏清琅道：“我忽而想起来前一阵子母亲送了我一匹料子，那时我便觉得颜色同琅儿十分般配，一直留着等琅儿过来，如今料子在我库房之中，不妨同我一起去看看？” 见这几个人都亮了双眼，宋璃怕他们纷纷都要跟着去，又紧跟着道：“且你瞧瞧，这怀了孕的女子就是容易困倦，这会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正好让你的丫鬟取了料子后，你在我处歇息一会。” 苏清琅闻言立刻满眼感激的看着她，连连答应：“还是璃儿想的周到。” 她回眸看向柳氏：“姨母，姐姐，那我就同璃儿去小憩一会，待一会吃饭，可切莫忘了我。” 她性子内敛，鲜少有说话如此俏皮的时候。 闻言柳氏也忍不住笑了：“去吧去吧，你这孩子可人疼，谁能忘了你。” “睡一会便好了，可别睡多了，不是说近日来夜里有些睡不着吗。”苏清琳也叮嘱了一句。 苏清琅抿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宋璃挥手：“走吧。” 二人挽手出门，一路到了宋璃的院子，屏退下人，她才让苏清琅坐在软榻上。 “可是因顾家什么事情没有顾及到你，觉得委屈了？” “璃儿，你既已经全部看出来了，那我也便不瞒着你了。” 苏清琅哭声从这些话中挤了出来：“我知，这些人之中唯有你最聪慧，也唯有你最清醒，如今压我在顾家待的实在是太过压抑，我更是不知遇到这样的事应当去找谁，只能央求着姐姐让她来带我寻你。” 她泪水一串接着一串，有些小小的啜泣。 宋璃见她伤心，也不急着说话，只等她哭累了递过去了个帕子。 苏清琅道：“你可知他如今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宋璃摇头。 苏清琅反而破涕为笑：“我怕是你已经猜出来了，只等着我主动同你讲呢。” 想起顾大郎，她又有些泪意：“那天我同丫鬟出去采买一些东西，便见到他扶着一个已经大着肚子，看起来快要临盆的女子，正上马车，我便让家生丫鬟跟了上去。” 苏清琅脸色苍白：“后来我问他那是谁，他先是不承认，一直说我看错了，直到我说出那女子的住址，他才松了口，却也只说是同僚的外室，不方便见人。” “可是璃儿，我又不傻，如何不知若真只是同僚的外室，他不可能对那女子如此亲近，你可知，他那日是扶着女子的腰的，双眼一直落在女子的肚子上，十分温柔。” “可是那样温柔的眼神，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都觉得夫君对自己的好十分生硬，一直到了如今才明白，原来娶她分明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什么宴会上的一见钟情。 唯有她！ 才是真的傻子！ 第63章 可笑 见苏清琅哭的压抑，宋璃心中也是阵阵难过，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轻声些，莫哭了，即便是为了夫君伤心，你也要多想想腹中孩儿，他唯一月有余，夫君同你是两个人，可如今你同孩儿可真真切切的是一个人，倘若把孩儿哭坏了，你岂不是要心疼？” 她说的果然有用，苏清琅听了，抿着唇点头，一下一下自己捋着胸口，半晌才将所有的泪水压了下去。 “后来呢，你又去那外室居住的地方看了吗？” 宋璃怕她哭的渴，给她倒了一杯茶。 苏清琅点头：“让人去了，只说那院子早已人去楼空，至于那个外室被藏在了哪里，如今我也不清楚。” 她再想问顾大郎，却每每都被他用话给堵回去。 不是说她对他不信任，便是推脱她孕中多思，反正一直在规避这个话题。 若是追问的久了便直接拂袖而去。 如今他对苏清琅的好十分生硬。 苏清琅又担心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所以很多时候都选择避而不谈。 可是这件事一直都像一根刺横在她心中。 苏清琅叹了口气：“我知这是家事，你不好多说，来寻你怕也只能是吐一吐苦水，可我母亲同我一样的性格，说了也只是担心，姐姐兄长又都是暴脾气，只怕得知此事，会杀到顾家去。” 她能说话的不多，找来找去，最后竟只找到了宋璃一人。 “说出来可觉得心里好些了？” 苏清琅含泪点头。 如今也只能如此疏解一下。 宋璃反而认真的看着她：“琅儿，当家主母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将夫君看做东家，将自己看做夫君的掌柜，只做事，不付情，另外一种便是将夫君就认做夫君的，因妾室与庶子女的问题同夫君争辩，吵架，久而久之便将自己陷进去了。” 她为苏清琅整理了一下头发：“我知你心悦顾大郎，可如今看来，顾大郎对你有情，但不多，你且看看咱们上一辈的这些个正妻，有几个是一双人无妾室的，面子上或许恩爱，可回了家中，谁也不知他们是过成什么模样。”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抓稳了主母的位置？”苏清琅眼眶通红，如只兔子般看着她。 宋璃点头：“咱们女子在这世道生活艰难，男子可三妻四妾，可女子却只能守着男子的三妻四妾，你说若是此时，还仍因这花心男子而生气，愤怒，岂不是同自己过不去？” 她握住苏清琅冰凉的手：“琅儿，如今你既已经看清楚了顾大郎的真实面孔，那便应早日想开一些，凭那女子是外室，是妾室，只要在你手底下，那就都翻不出花来。” 宋璃此人，从不手软，该心狠时能够比任何人都心狠。 倘若有一个外室，已经快要临盆，不管她腹中是男是女，那最后就都只能够养在她的名下。 以子挟母，除非那狼心狗肺之人，否则谁能不顾孩儿安危，继续在后院折腾。 苏清琅顿悟：“可我夫君会允许我将那女子接回来吗？” “况且那女子已经快要临盆，待孩子回来了，应当如何解释？” 都已到了这般田地，却还一直在为那个负心薄情的男子着想。 宋璃知道，哪怕提点了苏清琅，也不能够一时半会就让她走出来。 她淡淡一笑，道：“这就要看你在不在乎了，琅儿。” 苏清琅面色微微凝滞。 在乎，在乎什么？ 她已院子将那女子接过来了，还在乎什么？ 她有些不解的看向宋璃。 宋璃却笑而不语。 “那我若是将那女子接过来……” 她轻轻咬着嘴唇，不愿再说下去。 她同夫君成婚方才一月有余，便接来第三个人。 她还是不愿，还是不甘。 可更不愿夫君阳奉阴违，每日说是衙门忙碌，实则是推脱了她这边，去陪着那个女子。 苏清琅纠结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宋璃知她正在思考，便也不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谁家女子认为自己同夫君恩爱非常之时，突然发现夫君所爱并非自己，都会如此。 更何况苏清琅乃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尽宠爱，一时接受不了也实在正常。 苏清琅脑子像要炸裂了一般，重重的叹了口气，才看向宋璃。 “过几日的马球会，你会来吗？” “自然。”宋璃点头。 “届时我不会上场，你若无事，可否陪我在一旁坐着。” “亦应如此。”宋璃微笑着拍拍她的手。 苏清琅咬着嘴唇，似是撒娇般看着宋璃：“我当真有些哭困了。” 宋璃终是被她逗笑，起身让人服侍她脱了鞋躺在软榻上：“那你便在此处睡上一炷香，一会我来叫你，我们一同去花厅吃饭，如何？” 苏清琅闻言点头，听话的由人服侍着躺下。 见她呼吸均匀了下来，宋璃才带人去了屏风外头，拿了本书看着。 只是因心中始终在想着顾大郎之事，所以也常常走神，有些看不下去。 白茑看出宋璃心中想法，站在旁边为她打着扇子：“少夫人为何不再多多指点一下顾大少夫人，奴婢看她虽然睡着了，可一直睫毛颤抖，睡得并不安稳。” 她是生过孩子的女子，自然知道如此对孕妇身体不好。 宋璃道：“有些事情并非只是指点便可。” “你看顾大少夫人提起夫君之时，总还是带着一些小小的期待，便应知二人方才成亲，感情是有，如今我说多了，她也听不进去，不妨只说一半，倘若能够做到，那过一阵子我再同她将另外一半说出来，自是事半功倍。” 白茑闻言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那顾大郎也是读书人，居然能够如此对待自己的娘子。” 宋璃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因王二郎之事，她对这些读书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古人云，百无一用是书生。 古人又云，无情多是读书人。 再看周家家风，虽都是武夫莽汉，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偌大的侯府之中，也就只有她们三个女子。 虽不知周时琛如何，但从小生长的便是这种环境，即便日后想要纳妾，田氏也断然不会允许。 大祁律例，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可放眼望去，寻遍整个朝廷。 谁家不是方同妻子成亲不就，那妾室便一个个的往家里抬了。 男子，当真可笑。 第64章 挑唆 白茑并不知宋璃此时心中想的何事，只见她面上表情不善，便转移话题道：“少夫人，还有一事。” 宋璃扬眉。 “是咱们派去王家的嬷嬷和丫鬟，有信了。” “那两个丫鬟虽生的貌美，不过因王二郎的一个叫郑娟的邻居挑唆，一直在王家不得重用，原已经有一个快能近身伺候了，可大小姐还未发话，便因郑娟几句话，被王夫人给打了一顿，做平常守院子的奴才。” “那嬷嬷也找机会同奴婢回禀了，说郑娟原才是应嫁给王二郎的女子，只不过因王夫人不同意，所以才……” 白茑看着宋璃的表情，思索片刻：“且一个月之内，王二郎同大小姐同房的次数少之又少，也难怪大小姐一直都不曾有孕。” “同房次数少为其一，其次也方成婚没多久，孩子怎会说来就来。” 宋璃声音听不出情绪。 实则心知肚明。 因那郑娟的缘故，王二郎恨不得再也不去看任何女子。 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又不能在一起，这才让这男人抓心挠肝。 如今娶了宋婉，又不愿委屈郑娟做妾。 宋璃心中嗤笑一声。 只怕来日考取功名，翅膀硬了，便又会杀妻另娶。 自也因有官服在身，再不怕王母唠叨。 想起上一世那场大火，宋璃只觉有些心悸，不愿再将目光放在这个上头。 她道：“只让那两个丫鬟再努努力就是了。” “如今琅儿睡了多久，可有一炷香了？” “差不多了，可要将顾大少夫人叫醒？” “嗯。” 宋璃起身，将未来得及看的书放在了一旁。 却见苏清琅睡得正香。 将人叫醒时，也不像方才那般满面愁容：“吃饭了吗？” 一屋子丫鬟都同宋璃一起笑了。 宋璃点头：“不错，应去吃饭了，还不快点起来？” 苏清琅被笑的脸红一边穿鞋一边道：“怀了身孕之后便能吃又能睡，你可不准笑话我，将来你也有如此一天的。”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 宋璃答应着，唇角的弧度却一直不曾往下压。 她能感受到，虽是同苏清琳认识的更早一些，但因这姐妹二人性格的缘故，还是苏清琅同她更加亲近。 更因为今日之事，她甚至还多了几分交心的意思。 她虽然性格优柔寡断，不过并不像严氏一般，什么都舍不得扔下。 宋璃反而觉得，若苏清琅成熟些，同自己的性格会有些相似。 让几个丫鬟婆子扶着她往花厅走，却不想到了地方看到田氏同周时晏兄弟二人不知何时过来了。 见宋璃姗姗来迟，周时晏立刻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她：“我还以为娘子在。” 结果到了地方却被告知，她带着苏清琅去休息。 已有一上午未见，周时晏自然心中想念的紧，却又生怕再外人面前失了礼数，只能在此处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周时琛又是个见色忘义的。 看见宋榕之后便也将他扔在了一边。 周时晏委屈巴巴的同只小狗一般，往宋璃身旁凑了凑，抱住她的胳膊。 苏清琳捂住眼：“当真没眼看，谁这么大了还缠着娘子，真是不知羞。” 周时晏知她性格，明白定然是羡慕了，见状只装傻道：“琳姐姐相公不缠着你。” 苏清琳闻言愣了一阵，随后才气的乱叫：“姨母！怎么他不论何时都这般嘴损！” 二人从小到大斗嘴周时晏就没输过。 苏清琳本来想着他如今同个孩童一般，便欺负欺负人，却没想到还是被一句话堵了回来。 柳氏哈哈大笑，众人见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唯有苏清琅面上露出羡慕，搂住她另外一只胳膊：“璃儿，你夫君对你真好。” “那是。”周时晏得意仰头，“有好吃的，我都是第一个给我娘子吃。” 这般聪慧美丽的女子，能嫁给他是他的福气，倘若再不知珍惜，那便太不是人了。 想着，周时晏紧了紧抱着她的双手。 宋璃怕周时晏说出的话再惹苏清琅难过，伸手拍了拍他：“这么多人，休要胡说。” 近日周时晏偷偷摸摸的查探子的事情，自然也查到了顾大郎头上。 闻言立刻便明白了宋璃的意思，知她是怕苏清琅伤心，便听话的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饭桌就摆在花厅。 因人数较多，桌子也比较大。 苏清琅缠着坐在宋璃身旁，反而怕苏清琳有些吃醋，嚷嚷着坐在了宋璃的另外一侧。 再看周时晏，一个地方也没捞着，只能干瞪眼坐在了宋璃的对面。 而到了周时琛同宋榕这里，因田氏喜欢宋榕，三人坐在了一处。 宋榕知这张桌上自己年纪最小，家世也最低，所以便听从了宋璃的，只坐在此处吃喝听旁人说话。 见她不如那日话多，周时琛只当是以为她受了冷落。 可又因少年人刚刚认清自己心意之后的羞涩，而有些羞于开口，看了宋榕许久，才鼓起勇气。 “榕儿妹妹。” 宋榕抬头看他：“二公子怎么突然唤我妹妹。” 田氏也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自己儿子：“你说什么。” 桌上众人都被田氏的声音吸引而来，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周时琛猝不及防，一下闹了个大红脸：“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不就是同宋三姑娘说了句话。” “方才你叫的可不是宋三姑娘。”田氏皱眉，上下打量自己儿子，眼神颇有些嫌弃，“怎么众人一看你，你便不好意思叫妹妹了？你怕什么？” 周时琛脸更红了：“母亲！” 田氏皱眉，小声嘟囔了一句：“啧，连你父亲当初一半的胆子都没有。” 再看宋榕，早已明白了这母子二人的意思，只不过因问心无愧，所以目光格外坦然。 倒是柳氏，颇有些好奇此处发生了何事：“这是怎么了？” 怎么周时琛红着脸又红着眼，像是害羞却又受气的模样。 察觉到一桌子人的好奇，周时琛只气自己母亲嘴巴大，忙解释：“没事的大伯娘，是我刚得了几个字帖，是前朝书法大家的。想要问问宋三姑娘喜不喜欢而已。” 一个半大小子，得了什么好东西何故问姑娘家喜欢与否。 在座众人哪个是不曾成亲的，目光只在二人面上流转一番便纷纷明白了怎么回事。 第65章 有意 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众人也知小孩子面皮薄，便也都没有多说，只吃完了饭便将苏家姐妹二人给送走了。 宋璃一手拉着周时晏，另外一侧走着宋榕。 “那字帖，你要吗？” 宋璃轻声询问宋榕。 宋榕表情坦荡的同要参军打仗一般：“我与二公子不过点头之交，要他字帖作甚。” 虽说的坦荡，可却不见得当真无意。 毕竟，她看出小丫头说话是强装底气。 但能有这番觉悟…… 宋璃心中了然：“你的脾气，同你母亲很像。” 宋榕抬眸看着她，道：“我母亲从前也是这样夸我的。” “如今我想着，既然对二公子无意，那便任何好都莫要接着人家的，免得日后传出风言风语，亦或二公子心中失落，于男子名声无碍，但是终究对女子不好。” 小小年纪能够有这番觉悟，倒是很清醒的。 不光是宋璃赞同，就连一旁装傻多日的周时晏都在心中暗自点头。 倘若时琛能够守住本心，抱得美人归，日后有的是好日子。 只是那臭小子身边的朋友们，如今不过才十五六的年纪，身边就已有了不少通房，甚至还有的养了外室。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虽觉得时琛现在不会，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浸染久了，谁知日后如何。 只怕真的纳个妾室，都不用宋榕动手，他那个向来对妾室与通房零容忍的二婶便直接提着棍子去揍人了。 只是正在被三人议论的周时琛，如今处境却并不好。 因今日席上的表现被田氏拽着耳朵带走了。 好容易到了二房的跨院，被气的面颊通红的周时琛终于挣脱了田氏的手。 “娘，娘，你能不能轻一点，府中来来往往都是下人，你知不知道我很丢脸。” “怕什么，你从小不就是娘如此教训来的。” 田氏皱眉：“前阵子将绿珠赎回来时，不也是当着整个家里的下人打你板子了？” 周时琛简直不想同自己母亲交流。 他有时当真怀疑，母亲真是那个儒雅外祖父养出来的孩子吗，为何行为举止同大家闺秀如此不同。 而且经常拎不清。 看自己儿子满脸不服气的模样，田氏也气的哼了一声：“你若是喜欢那个宋榕，便好好的去追寻人家姑娘，莫要进进退退，能不能有你父亲当初半分胆量？” 田氏到如今，仍旧觉得宋榕除了身世差了点，可其他的一切都很是不错。 尤其是长相，同她多像。 将来领出去，旁人都以为是她女儿呢。 周时琛闻言有些沉默。 他看着田氏，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由自主便想起那日在窗外偷听到的话。 “娘，你当真这么喜欢那个宋三姑娘，想要让她做您的儿媳？” 周时琛试探着询问：“毕竟您一直想要个家世好一些的女子成为我的正室，可是我听闻，宋三姑娘的父亲，不过也就是个五六品小官。”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 田氏闻言也泄了气。 “只是人家都道，娶妻低娶，嫁郎高嫁，反正琛儿你也要低娶的。” 虽是这般说来，可声音却越来越小。 周时琛便知，他这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的母亲，虽现在明白，可等到将来糊涂，还不知要如何念叨宋榕身世呢。 他叹气道：“今日见到琳姐姐同琅姐姐，那二人的夫君如今还都未纳妾，可我听说琳姐姐的夫君也有两个通房，大伯母也说，琅姐姐过两个月可能也要给夫君纳妾。” 田氏果真瞪起双眼：“你如今还尚未娶亲。便想着纳妾之事？” “不是。” 周时琛有些垂头丧气的：“天下女子都不想自己夫君纳妾。” “那是自然。”田氏警惕的盯着自己儿子，“你父亲若是敢纳妾，我是要打断他的腿的。” 周时琛正想说话，便呗田氏突然打断。 “你该不会，对宋三姑娘动了心思，却又对绿珠念念不忘吧？” 他顿时被呛的想要吐血：“这同绿珠有什么干系？” 见田氏这副模样，他只觉同自己这个母亲也说不清楚，只能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对宋三姑娘无意，更不喜欢绿珠，母亲您大可以放心，不必为此事担忧。” 他生怕田氏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去拿了字帖：“我今日已同宋三姑娘说了字帖的事情，君子言而有信，应当拿着去问问她。” 说完之后，不顾田氏在后面叫他，就赶紧拿着东西跑了出去。 田氏这些年也不是没尝试着去猜人心思过，可是从未有一次猜的准确。 如今即便是自己儿子，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想法。 正巧此时周陵从衙门回来，她同看到了救星，拉着周陵便碎碎念叨起来。 那边周陵犹如地狱，这边周时琛逃出生天。 拿着字帖到宋璃的院子里，便见宋榕一脸苦涩的听宋璃讲着掌家要点。 二人见他来了，纷纷起身打了个招呼。 周时琛有些好奇，不过也未曾打断二人，只道了一句：“嫂嫂继续。” 随后便坐在一旁拿起了一本书去看。 宋榕此时正痛苦着，自然没心思去招待她，只拉着宋璃的袖子哀求。 “二姐姐，我能不能不听了。” 宋璃笑她此时小脸皱在一起：“你日后不想管家？” “我寻常只知管家威风，却不曾有人同我说过如此麻烦啊。” 宋榕咬着笔杆子：“你也知，我从小便没学过这些东西，如今都已经十四五岁了才接触，这不是强人所难。” “可你来我身旁便是为了学习这些的。” 宋璃捏了个果子：“若日后当真嫁人，也能独当一面不是？” 宋榕不说话了。 她也晓得男子在外打拼，家中都是女子掌管，可留她这种操心不得的性格，只怕管两日便会将家中给管的一团糟乱。 届时还不如直接嫁给一户人家的小儿子，有大嫂顶着，她只同母亲听二婶的话一样不就好了。 宋璃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莫要想着同你母亲一样，我只告诉你，不论何时，女子也要有安家定宅的本事，才能让男子离不开你，倘若你今日不想学，那来日马球会我可不带你去。” “啊。”宋榕立刻惶然。 她还从未去过马球会，寻常小姐妹都嫌弃她笨，一个也不带着，如今琳姐姐好容易送来了帖子，能带她去，她如何能够舍得？ 眼看宋榕似是要哭出来的表情，一旁偷听的周时琛终于坐不住了：“无妨的榕儿妹妹，我还可以带你去。” 第66章 纠结 闻言，方才还在斗嘴的姐妹二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二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周时琛。 周时琛这才惊觉自己仿佛说错了话，脸色瞬间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璃心下了然，看了看羞怯的周时琛，再看看脸色明显也不复方才那般坦然的宋榕，心知只怕周时琛已藏不住话了。 她顿了顿，对宋榕道：“若是不想看，那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小叔不是为我们榕儿拿来了几本字帖吗，正巧我这一手字也是十分难看，不如也拿过来给我看看如何？” 却不想周时琛刚要答应，宋榕便急忙抢白：“还是算了吧二姐姐，我方才不过是同你撒娇耍赖，我知在你身边学东西不易，我不娇气了。” 说完，便又低下头，耐心去看方才怎么也看不进去的那个账本。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脸上发烫，却更加看不进去。 周时琛一腔热血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彻心扉，瞬间明白过来她或许是在躲着他。 顿时面上与心中都万分难受，喉头哽咽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扣了扣手心，看着那低头不愿再看他一眼的宋榕，同宋璃道别。 “既然嫂嫂同榕……同宋三姑娘在忙，那我还是先走吧。” 他将字帖放在了桌上：“正好我也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冲着二人抱拳，转头离开。 待他脚步声彻底远去，宋榕紧绷着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宋璃扬眉：“怎么，我们家榕儿也知害羞了？” “二姐姐。”宋榕脸红，“你能不能别打趣我了，我又不是……” 她跺了跺脚。 “好好好，我知道。”宋璃道，“既然没那个心思那你方才做的就是对的，小孩子面皮薄，明白了你的意思之后，应该就不会总是过来缠着你了。” “嗯。” 宋榕答应一声，却明显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从前同她示好的公子哥不少，只不过家世都没有周时琛好。 那些人，小小年纪身边便已有多个通房妾室，她看不上。 没有通房妾室的，又说不到一块去。 唯有周时琛，也没有通房妾室，也能说到一起。 可是二人差距太大，他又曾为绿珠一掷千金。 宋榕自诩嫉妒心非凡，自是不能够接受的。 可这样一个俊朗的少年每天都在面前晃悠，让她不心动也难。 就像是今日，她拒绝了周时琛。 倘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便应该一身轻松才是。 但如今，却十分难受。 宋榕咬着嘴唇，坐在那边更看不进去了。 宋璃在一旁观察着她，便知这丫头只怕心早就跟着周时琛飞走，干脆将她的书本一拿：“看不下去就去园子里逛逛吧，免得一会头疼。” 宋榕看她：“二姐姐……” 宋璃点头。 让人将东西收起来，又拿起她要看的账本。 宋榕只觉得自己没出息至极。 分明是应当来学习的，却让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乱心神，辜负了二姐姐的好意。 当下便将东西从小荷怀里抢了过来：“不行，我母亲既然说了是让我来二姐姐这里学习的，我就一定要学到点什么。” 她抱着东西，去宋璃身边的案几：“二姐姐放心，今天日落之前，我定然能够看出个所以然来，好好同二姐姐讲讲这里面都有什么。” 随即变是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模样，当真认真看起那账本来。 宋璃见状也并未多说。 上一世她嫁给王二郎便认为应当对夫君有情，结果却没想到也正是因这个情字错付一生。 这一世嫁给了周时晏，又一心一意想为自己图谋，再不想着能同寻常女子一样，同夫君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亦或白头偕老。 侯府偌大的家业，绝不可能落在周时晏一个心智不全之人手中，所以她便好好的经营这些，届时能够为自己捞到更多好处。 倘周时晏好了，皆大欢喜。 倘他不好，家业是二房的，她日后也能一直管着周时晏。 情这个字，距离她实在是太遥远。 一如她可以教苏清琅如何做一个未来的当家主母，却无法引导宋榕此时应如何认清她自己的内心。 所以眼看着宋榕烦躁，也无可奈何。 周时琛失魂落魄从宋璃院中离去的事情立刻在整个侯府之中都传开了。 自然，坐在家祠旁边小屋子正梳妆的绿珠，也听见门口两个嬷嬷议论这件事。 她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顿时明白过来来龙去脉，当即便对二位嬷嬷道：“二位嬷嬷，我想去见见咱们少夫人。” 因上次春眠之事，两位嬷嬷虽仍不放松对绿珠的看管，但也应了宋璃的话，倘若她要见宋璃，那便带着去。 二人从宋璃手中拿到十成十的好处，自尽心尽力，闻言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 小郑嬷嬷便来打开了门：“姑娘见少夫人什么事？” 绿珠今日未上妆，显得有些苍白，但也因花魁的姿色摆在那边，一点也不显憔悴，反而有些弱不禁风的美丽。 她拿出一本佛经：“上次是少夫人还我清白，我在抄经书之时也想为少夫人祈福，想要亲手送过去。” 说着，绿珠便有了些哀求的意思：“况且嬷嬷也知道，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已被关在这里又有一阵，实在是闷坏了，我想出去走走，有嬷嬷跟着我，我定然不会乱跑的。” 见她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小郑嬷嬷也没法再拒绝，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姑娘便随着我来吧，只不过记得，如今少夫人的妹妹还在家中陪着少夫人，到了地方姑娘切莫胡言乱语才是。” 倘若说出了什么对他们二公子不利的话，只怕少夫人也不会饶了他们两个的。 绿珠闻言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两位嬷嬷放心就是，绿珠绝对不会胡说。” 郑嬷嬷看她一眼，便让自家妹子带她出去了。 倘若一直在后院老老实实的，过几年将人放走就是。 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这绿珠姑娘的眉眼之间仍旧夹杂着十分浓厚的算计，那是怎么抹也抹不去的。 如今见她又要去少夫人的院子里…… 罢了，少夫人明察秋毫，怎会让一个找小丫头给哄骗了。 她笑话自己净担心些不该担心的。 却不想，绿珠刚去了宋璃处，便惹了事端。 第67章 奴婢 此时已太阳西落，天边泛红。 屋中因二人忙碌的缘故有些安静，不知何时，侍奉的丫鬟们已点燃了蜡烛。 宋榕静下心来后，的确也看进去不少东西，对刘氏掌家时间许多疑问也茅塞顿开。 一直到双眼酸涩才抬头。 如今见宋璃停下了手中的笔，立刻一脸兴奋的过去：“二姐姐，我看懂了，看懂了好多啊。” 宋璃也看账看的头昏脑涨，闻言伸手揉揉眉心，温声询问：“都看懂了什么？” 宋榕立刻拿来一个最不起眼的本子：“这是二姐姐的私账，我见二姐姐你每个月打赏都要赏出去一笔不大的银子，当时还不明白为何要赏赐，可是紧接着我又看了一些公中账本，便明白了这是想让管事干活的下人们做事更用心。” “大户人家难免人员冗杂，下人是最多的，无论伺候人还是打扫院子，七七八八加起竟有百人，想要让这些人听话，就要一层一层的管理下去，所以也便有了管事们，而二姐姐您这些钱主要给管事，他们拿了钱就会对你更加尊敬……” 她叽叽喳喳，同一只小麻雀般雀跃的与宋璃分享心得。 从前的宋家虽跟随二叔生活，也不算小门小户。 可刘氏毕竟从未教过她应当如何管家。 朱氏又有些溺爱，每每听见她喊累便叫停。 如今来了宋璃这里，还是真正头一次静下心来学习，发觉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枯燥，更加没有那么麻烦，反而在学懂一些时会很有成就感。 自然，宋榕此时也就兴奋得很。 看她这般，宋璃面露赞许：“不错，我还未如何提点你，你便已看明白了这么多，颇有天赋。” “二姐姐别笑话我了。” 宋榕笑的小脸上都快开了花，嘴上却还甜甜的同宋璃撒娇。 宋璃最喜欢她这清醒却又纯真的模样，起身活动了两下：“夜里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来。” 如今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只是今夜周时晏在柳氏处吃，她又见宋榕看的认真，便一直没有喊她，如今既已看懂入门了，那便应放松一下。 宋榕想了想，正欲说话，一个眼生的小丫鬟便来了。 “少夫人，绿珠姑娘求见。” 宋榕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沉了沉，抬眸看向宋璃：“是那个二公子赎回女子吗？花魁的样貌应当生的很美吧。” 宋璃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失落，点头道：“不错，确实很美。” 她并未急着让绿珠进来，而是转头吩咐秀儿：“去告诉徐大厨，说我和三小姐一人要一碗桂圆莲子粥，清炒玉笋，还有黑椒牛肉粒。” 她似是叮嘱宋榕一般：“如今已经这个时辰，吃多只怕会积食，只要这些便够了，一会吃完，你我再去园子里面转转，如何？” 宋榕安静的点点头。 她听自己二姐姐的就好。 可是…… 她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门口：“二姐姐，那个花魁绿珠不是还在外面吗，你不见见她？” 宋璃歪头看她：“你想让我见她吗？” 宋榕沉默。 许久之后就才坦白：“实则是我自己想见。” 见宋璃那愿闻其详的表情，她继续道：“我好奇她是何等好样貌能让二公子赎身。” 还有一个，她也颇为好奇这些人口中的花魁会不会真的是女人见了都怜爱。 宋璃怎会不知她女儿家的小心思，闻言点头：“既然如此，便让她进来吧。” 见那小丫鬟出去叫人，宋榕紧张的坐在了宋璃身边。 不消片刻，木门打开，便见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穿着素衣的素净美人儿拿着两本手抄经书进来。 见宋璃坐在那，便直接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个头：“奴婢参见少夫人。” 没提宋榕的茬。 宋璃扬眉，目光落在绿珠头顶，嘴角轻轻上扬：“起来吧。” “少夫人，这是奴婢手抄经书，以表达前几日您帮助奴婢证明清白的感激，还请少夫人您收下。” 宋璃给小荷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将经书拿过来，随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道：“你倒是知道感恩。” 绿珠柔顺的低着头，一点也不曾有离去的意思：“少夫人同奴婢再生父母，奴婢自然也要孝敬您的。” 说着，她目光感激的抬着头，像才知宋璃身边来了个三妹妹一般，瞬时眼前一亮：“这是少夫人身边刚来的丫鬟妹妹吗？真是好福气，竟能够在您身边伺候着。” 宋璃目光自上而下的看着她，宋榕也是一脸淡然。 绿珠心头诧异，怎竟一点也不生气的模样。 反而是白茑不高兴道：“这是我们少夫人娘家三妹妹来做客。” 绿珠这才装作刚知道的模样，立刻又跪下：“都是奴婢的错，有眼无珠，竟然没有看出是三小姐，还请少夫人恕罪，请三小姐恕罪。” 那慌乱的模样竟十成十的真实。 倘若不知，当真要被她给骗了过去。 “可还有什么事？”宋璃似是没听见求饶一般。 也正因如此，绿珠心又多了两分惊恐，立刻低下头：“奴婢已无事了。” “你的心意我已收到了。” 宋璃端起茶盏，送客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可绿珠在青楼过了这些年，早已练出一副金刚不坏的脸皮，更是装作没有听懂的模样，目光一直在宋榕面前打转。 正好这时秀儿带着几个丫鬟端着吃的上来，绿珠立刻道：“奴婢好容易出来放风，不如服侍少夫人和三小姐用饭吧。” 说着，便也不等旁人将东西递给她，便直接伸手去接。 秀儿同小荷吓了一跳，想要去拦着：“绿珠姑娘放下就是，这本应是我们这些奴婢做的事。” 却不想根本就没有绿珠动作敏捷，她端着东西便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面。 然后转头冲二人笑道：“两位姐姐莫要取笑我，在少夫人面前，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说着，便又伸手去拿陶瓷盆子里面热着的桂圆莲子粥。 却不想这粥实在太烫，只听绿珠惨叫一声，那粥便直挺挺的冲着宋榕歪了过去！ 第68章 烫伤 宋榕猝不及防，一大片热粥便隔着衣服冲膝盖处浇了过来。 那粥刚出锅一直由砂锅热着端过来，到此处仍旧滚烫。 剧痛之下直接将她烫出了泪来。 “榕儿！” 宋璃一向平静的面孔第一次出现慌乱：“快去打来凉水！拿剪刀来！快点去找郎中。” 宋榕也不曾想竟然会发生这种意外，已疼的说不出话，只抓着宋璃的袖子大滴大滴往下落泪。 “二，二……姐姐……” “没事，没事，别哭。” 待人送来了剪子，不用旁人动手，宋璃立刻接了过来将她身上的衣服剪开。 夏日里众人穿的都薄，那粥滚到身上很容易便会让皮肉同衣服粘在一起。 她同白茑迅速旁的清理了，又用凉水去给她将衣裳点点撕下来。 待全部拿下后才见，膝盖虽并未同衣裳粘在一起多少，但被撕下来的地方已渗出黄色的脓水与血迹，一旁也起了大颗大颗的水泡，看起来十分吓人。 郎中被人匆匆拽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 立刻拿出药粉与银针，迅速将水泡挑破后上药。 宋榕疼的满头是汗，终究还是哭了一阵。 烫伤不比寻常，自是疼的。 宋璃心疼她泪汪汪的模样，只得让郎中拿了麻沸散。 待处理好后，谁也没了心思再去吃饭。 宋璃坐在椅子上，仔细去看仍旧能发觉她面上还有一层薄汗：“三小姐的伤如何，可会落疤？” 郎中见多识广，闻言只规规矩矩的答：“少夫人处理的及时，倘若等水泡全部破解，让衣服粘在身上，届时定会因撕扯而留下更大更深的疤痕。” 宋璃皱眉：“也就是说现在也一样会留，对吗？” 郎中点点头：“但好在面积不大，也好在上药及时，若非凑近去看，无妨。” 宋璃松了口气，让人拿诊金与药费给了郎中。 那郎中写了药方交给宋璃，又叮嘱了应如何吃药之后便离去了。 其实女子膝盖上落疤也不会让外人瞧见，可若是将来榕儿成亲，只怕夫君见了心中会不喜。 宋璃拧眉，回头看向白茑：“绿珠呢？” 白茑道：“见三小姐出事，自己便去外面跪着了。” 见她神情不对，白茑心中也咯噔一声：“少夫人认为绿珠是故意的？” 宋璃冷笑：“只当她还会多隐忍一阵，却不想现在就等不及了。” 满府谁不知宋榕来了，偏她此时过来张口丫鬟闭口伺候，谁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且一个花魁，讲的难听，便是伺候人的高手，端酒杯都不会洒，怎那粥如此大一碗，偏偏便全部泼在了宋榕腿上。 当真以为她是瞎的？ “让她进来。” “是。” 宋璃到外间坐下。 绿珠匆匆从门外进来，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宋璃面前。 还不等她说话，宋璃冰凉的声音便从头顶传了下来：“哪只手没端稳粥碗，掌嘴。” 绿珠张了张嘴，颇为惊讶的看着宋璃：“少夫人？” 宋璃扬眉：“怎么？平日里见我好说话，便真当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明白？” 上一世她所见过的，不知比这个恶劣多少倍，如今想要蒙混她？ 宋璃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气压下。 绿珠不曾想她这般能隐忍的人竟会因宋榕而收拾自己，顿时低下头，咬牙用两只手一下一下打在脸上。 “奴婢该死。”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伤了三小姐。” “还请三小姐原谅，还请少夫人原谅。” 她倒是实在，打的不轻。 旁人听着这个声音都觉得面上似是火辣着疼。 可宋璃端坐在上方，一直都不曾有让她停下的意思。 直到绿珠的手已肿了，宋璃才出声：“行了。” 绿珠头脑混沌，没想到宋璃会这么狠，抬头间也真心落了几滴眼泪，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早已肿胀不堪：“少夫人。” “我记得你曾同我说过，你与那张博谦两情相悦？” 绿珠心中大骇，脑子里如遭雷劈一般轰隆一声：“少夫人！侯府同奴婢再造父母一般，奴婢不能做如此没有良心的事情，愿意给侯府当牛做马，还请少夫人不要将奴婢赶走。” 她虽今日真的是想要来搅乱侯府，可却不曾想过宋璃这看着软绵绵的性格竟会这般果决，直接要将她送到张博谦处。 绿珠的上级还一直未曾联系过她，她生怕母亲同弟弟有危险，自是不敢轻易从侯府离开。 如今见宋璃目光不像作假，悔恨非凡，上前抓住了宋璃的衣摆：“少夫人，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将奴婢赶走，若是少夫人心中有气，奴婢现在也烫伤自己，只要少夫人能够出气就好。” 宋璃高高在上，也不曾抽出衣服，却也一句话都不说，只冷冷的看着她。 绿珠心中越发没底，所有的情绪也即将崩溃。 就在她哭喊的嗓子都哑了之时，宋璃才终于出声：“你不是同我说过，张博谦与你两情相悦吗？” “既是两情相悦，那如今我还你自由，你有何不愿。” 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 绿珠咬着嘴唇，低头颤声：“少夫人。” “绿珠，你我都是女子，不见得谁看不懂谁的心思。”宋璃缓缓道，“我此人护短至极，你伤了我妹妹，我没杀了你，便已是对你格外仁慈了。” “既然心中有张博谦，那你便不应对同二公子走得近的女子有敌意，人若太贪心，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璃缓缓道：“还有上次春眠之事，我只以为给你一次机会，你便不会在此处诸多算计，可是呢？” 她看着绿珠，只觉她拖着北金探子的身份，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经过精心设计，都是假的。 只舒出一口气：“罢了，现在去二房那边，将二公子给我请过来。” “既然是他带回来的人，怎么处罚，自然应当听他的。” 深夜去请男子自然不妥，所以一会田氏自然也应跟着一同过来。 只是不知，田氏这般喜欢宋榕，对伤了宋榕的绿珠，会是什么态度。 第69章 送人 这边周时琛还因白日的事而难过着，同田氏打牌时经常走神，却不想刚输了一局宋璃处便突然来了人。 见镇纸过来，田氏还有些奇怪，将牌一放：“你不是璃儿身边的吗？璃儿有事？” 镇纸低着头：“二夫人好记性，小的是大少夫人身边的镇纸。” 他道：“今日，绿珠姑娘去了少夫人处，闯祸了。” 田氏皱眉：“她闯祸了同我有何关系。” 找到她这里作甚。 更何况榕儿还在府中，若让榕儿误会了那多不好。 眼看田氏烦躁起来，镇纸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少夫人说了，人是咱们二公子带过来的，如今伤了三小姐闯了祸，所以自需二公子去处理一下，二夫人，您看……” “伤了榕儿？”镇纸还未说完，田氏便有些急了，“她不是一直都被关在园子里的小屋子吗？怎么会跑出来？” 周时琛此时也着急，闻言直接站起来：“怎么将榕儿妹妹伤了？母亲，咱们别在这儿说了，还是直接去看看吧。” 说着便抬腿往外走。 侄媳妇如今掌家，她娘家妹妹来家里住，被自己儿子的人伤了，于情于理田氏都不能将儿子退出去，自己在家中窝着。 更何况她还是很喜欢宋榕这孩子的。 当即便同自己儿子一同起身，跟着镇纸往宋璃院子去。 因已入夜，外面即便隔几步就有灯燃着，却也黑暗。 镇纸掌灯走在二人前面，怕看不清路会伤了二人，所以便有些慢。 但周时琛却是等不及的模样，几次差点超过镇纸走在前面，都被田氏拽了回来。 “人家一个姑娘家，你这般急匆匆的去见，也不怕传出去了被笑话！” 人人都讲她糊涂，她怎觉得自己这儿子比自己还糊涂呢。 本已有个绿珠了，若是再将心仪宋榕之事传出去，只怕京城第一痴汉的名声都要落到他头上。 最主要，她怕黑，走不了那么快。 周时琛还不知她娘心里那么多小九九，还真以为是因田氏口中那般坦荡。 闻言只得放慢了脚步。 到达宋璃院子时，灯火通明。 宋榕的院子就在旁边，因伤了，所以便没在此处等着处理绿珠，早已回去睡觉了。 周时琛匆匆进去，见主位上坐着一脸严肃的宋璃与还不知发生何事的周时晏，立刻便道：“嫂嫂，我听说绿珠将榕儿妹妹给烫伤了，榕儿妹妹呢？” 宋璃道：“已去休息了。” 她起身同田氏行礼：“二婶。” “嗯。” 田氏都未来得及换鞋便被儿子拽过来，如今穿的还是软底，一路走的脚底生疼。 到了宋璃这，之间将不满摆到了脸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软榻上：“那个伤了榕儿的小贱人呢？” 她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也就不好听。 宋璃挥挥手，便见一个粗壮婆子将绿珠带了过来。 田氏正欲抬头责问，结果一看到绿珠的脸便吓了一跳：“哎呀，这谁打的啊？” “是奴婢自己。” 不等宋璃回答，绿珠便啜泣着跪下：“奴婢自己知道罪孽深重，又不能为三小姐缓解痛苦，只恨自己一不小心……” 她低头之时还特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周时琛，却不想周时琛此时满心都是宋榕，根本未曾注意到她的眼神。 “嫂嫂，榕儿妹妹……” “烫伤不小，疼痛难忍间便让郎中用了些麻沸散，这会已经回去休息了。” 周时琛这才歇了去看看宋榕的心思。 宋璃道：“小叔，绿珠是你带回来的人，倘若不是因当初事情闹得太大，现在也应在你房中伺候着，二房之人伤了我妹妹，我罚轻罚重，对二房脸面上都不好看，所以也只能将二位叫来，看看二婶同小叔你觉得应当如何。” 从前宋璃虽偶尔也会称呼周时琛为小叔，可是语气却从未如此疏离过。 可见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周时琛心中慌了一瞬，目光顿时落在了宋璃脸上：“嫂嫂，榕儿妹妹的伤严重吗？” “这几日暂时不能乱动，避免伤口反复撑开落了疤痕。” 周时琛低头想了想：“我能去看看她吗？” 宋璃摇头：“明日吧，今日她休息了。” 也不知是男子刚遇到个喜欢的女子上心，还是因她这小叔子当真对榕儿关心到了极致。 宋璃见他面上紧张不像作假，直道：“这人毕竟是时琛你一万两白银买回来的，如今在我这里闯了祸，你看应当如何？” 周时琛只顾着关心宋榕，全然忘了此处还有一个绿珠。 低头瞬间，正好同那双泪莹莹的眸子撞上。 虽面颊肿胀不堪，可身为花魁，即便将五官单拎出来也是美的。 那双眸子楚楚可怜，还未说话便同求饶了一般。 只可惜，周时琛自始至终都不曾记住绿珠长的什么模样，如今她又伤了宋榕。 周时琛瞬间烦躁：“那钱就当我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既她伤了不应该伤的人，那便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闻言眉心皆是一跳。 宋璃看着他：“你要将她送回去？” “留在家里也除了闯祸就是闯祸，还留下干什么？” 周时琛气的喘息。 这次还伤了他的榕儿妹妹。 更何况他又已明白，榕儿妹妹实则对他也是有情，只因曾经他喝多为绿珠赎身，所以才导致妹妹一直对他印象不好。 他虽然糊涂，但也知总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错过当真喜欢的人。 他认真道：“嫂嫂，我真的不想再让绿珠留在府中了。” 哪怕青楼一分钱不给，他也要将绿珠送回去。 绿珠没想到今日不过是想要来小小的试探一下宋璃，就闯下如此大祸，竟又要将她送回去，当即便震惊的无以复加。 宋璃道：“可她曾亲口同我承认过，她同张博谦有情。” “你同那张家公子欢喜又向来不错，如今她既已在家中闯祸，那你不如将他送到张家。” 见他似乎想要反驳，宋璃又补充了一句：“且你忘了，当初我们是如何对外说的了？” 第70章 影响 周时琛愕然。 宋璃见状便知他如今已全然忘了，只得提醒：“当初为了你的名声，只说她是落了难的官眷，如今贸然将人送到青楼，你可想过当初之事若是再被旁人翻出来，那将会如何评论侯府？” 且不说周时琛名声如何，只说侯府反复无常，那让百姓会如何看？ 众人俨然都没想到这一点。 看着底下所有人沉默，一直坐在后面观察众人的周时晏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他起身，拉住宋璃的手：“娘子，我听懂了。” 宋璃眉心紧皱，并未像从前一样，只要周时晏出来打个岔此事就算过去：“你听懂什么了？” “琛儿的姨娘惹祸了，那就把姨娘送到官府吧。” 自古以来伤了人便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更何况这个绿珠身上也不干净。 他们前两日刚刚在想要往北金逃的那批人中拔出一条线，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家青楼，发觉绿珠便是这条线曾也做过不少事。 身世的确可怜了些，但也为蛀空朝廷出了不可磨灭的力。 这样不干不净之人，留在何处，都是祸害。 宋璃点头：“那不妨直接送过去，也避免了外面会有闲言碎语。” 田氏闻言，糊涂劲又犯了：“可是当初毕竟是咱们琛儿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来的，直接送到官府之中……” 她心疼那些钱。 周时晏知自己这个二婶从来便不是一个明白人。 但也的确不曾想过竟会糊涂成如此模样。 他哼了一声：“那二婶将人带走，去烫二婶，不要继续烫娘子的妹妹。” 田氏让他噎的满脸通红，转头看向宋璃：“璃儿！” 宋璃却不曾呵斥周时晏。 她同周时晏一样的看法，既然不愿白瞎了这些银子，那解决方法自然就是让她将人看管住，免得到时候再出来祸害人。 宋璃掌管家中也有小两个月，清了侯府不良之风同时也为侯府的所有田庄铺子增了不少收成，即便是柳氏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且这些奴才们一个个也颇为服气。 能将偌大一个侯府掌管的头头是道，自身上威仪也在无形之中生长而起。 见宋璃不说话，不知怎的，田氏莫名有些心虚，只得转头看向周时琛：“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说。” “送到官府。” 周时琛紧紧抿着双唇。 当初嫂嫂去盘问了绿珠之后，又同他说了不少话，更何况又将他带到了大伯的书房之中。 他如今年岁不小，即便方才说了气话也知道孰轻孰重。 想来嫂嫂同大伯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只是不想这么久了，竟然一点也没钓上来，反而伤了榕儿。 绿珠跪在地上听着众人商量对她的审判结果，如今竟同傻了一般。 她想要求饶，可所有人都不将她放在眼中。 跪在一边空落落的张着嘴，众人便只当没有这个人。 最后还是宋璃点了头，才有粗壮婆子直接将她嘴塞住，五花大绑的趁夜便送到了衙门。 夜已深，天边繁星配着虫鸣显得格外静谧。 绿珠被送走之后，田氏一直在心疼那一万两银子，可如今也架不住困意，伸手轻掐着周时琛的手背催促他快点送自己回去休息。 周时琛心中还有些惦记宋榕，即将离开时还是冲宋璃张了张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怜。 宋璃也知道此事同周时琛无关，怪不得人家孩子，便道：“待明日榕儿醒了，我会让人去告诉榕儿，你今日来看过她。” 周时琛点头，但仍旧不见得神色多么轻松：“那我明日再来看怂榕儿。” 说完后规规矩矩的后退，冲宋璃行了个礼，才同田氏一起离开。 看着这个弟弟的背影，周时晏不着痕迹的扬了扬眉。 倘若他如今不装着，还真想问问宋榕，见周时琛只是有些糊涂才将绿珠赎回来的，如今又因伤了她而想都不想便将人送走，是否还愿回头看看周时琛。 宋璃如今又困又饿，但实在太晚，便没有再叫人做饭，只半抬着眼皮看周时晏：“世子今日在外面玩了一天，累不累？” “累。”周时晏道，“但是跟娘子一起睡，我睡不着。” 又在找借口。 想起周时晏衣服上那个整齐的刀割痕迹，宋璃难免留了个心思：“那我仍旧在外间睡，倘若有事你便叫我可好？” 周时晏点头。 不过宋璃又补充了一句：“但世子可不能再趁我夜里睡着将我抱进去了。” 周时晏啊了一声：“为何？” “世子每次抱我，我被折腾的都会有些不安稳，容易做噩梦。” 宋璃推他：“快些回去睡吧，明日咱们再见。” 说完，便将内室通往外间的门给关上了。 周时晏几乎是被她塞进来的。 听见外间窸窸窣窣脱衣整理的声音，周时晏也吹了蜡烛躺回床上。 心中却一直思索着绿珠今日的事。 朝廷不知为何也发觉了此事，如今正暗中清理着。 原以为若朝廷无法发觉，那便只由他的势力一点点渗透便可。 如今速度倒是快了许多。 只是如此一来，边疆只怕又要不太平了。 他如今是这副模样，时琛还小，二叔又是个文官。 若上战场那便只有父亲一个人选。 此时若恢复了记忆…… 周时晏有些为难。 毕竟北金探子虽是皇帝怀疑周家的助推因素，但并不代表清除了之后皇帝便不再怀疑。 最主要还是因功高盖主。 可近年来朝廷老将多已年迈，无法上战场，可用武将少之又少，边防又少不了周家。 所以安平侯府如今的地位变得十分矛盾。 正当周时晏思索应如何解决这些问时，突然听见吱呀一声，抬头便见外间的门好像开了，然后便有人蹑手蹑脚的偷偷往屋里进。 窗户还开着，那影子身上清香的味道立刻同一阵微风吹倒床上周时晏处。 他唇角一勾，立刻闭上双眼。 如今距离二人方才入睡已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宋璃撑着困意，才想来进来看一眼。 她怀疑，周时晏每每将她支开，后半夜又将她抱进来，都是有事情瞒着。 且这种事不是每日都会发生。 寻常，周时晏也会同她住在一处。 宋璃如今才想到，或许所谓想一个人住，只是有时自己在他身边，会影响他做些什么。 第71章 死了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时晏一直紧紧闭着双眼。 一直到宋璃掀开他蒙着脸的被子，周时晏才突然出声：“娘子，你怎么还不睡觉。” 宋璃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头脑惊惧之间轻呼一声便觉脚下一歪，整个人都向一边倒去。 幸而周时晏眼疾手快，立刻扔了被子，一把将人捞进怀中。 可他高估了宋璃的重量，一不小心二人便直接都卷到了床上，正好是女上男下。 宋璃双腿跨坐在周时晏腰间，因吓得不轻，一直抱着他的脖子许久都不曾动弹。 她本就又香又软，如今这般主动投怀送抱，直接让刚从警惕中反应过来的周时晏浑身一热。 他立刻将人轻轻从身上推下去，自己滚到一边哇哇大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宋璃呆愣了一下，方才难道不是周时晏率先反应过来将她扶着的吗？ 怎么，怎么现在他还哭了。 眼看哭声引开外面守夜的丫鬟，宋璃忙垂着长发去拍周时晏后背：“世子莫怕，我还在此处呢。” “就是因你在此处。” 秀儿和镇纸已经举着蜡烛到了窗口：“世子，少夫人，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迎着微弱的烛光，宋璃正好能够看到周时晏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还挂着泪珠。 哭的倒是十分真切。 宋璃主动忽略了他这句不好听的话，道：“无妨，世子起夜摔了一跤，这会已经哄好了。” 蜡烛的光渐渐远去。 周时晏：“……” 果真，想要装傻，那在侯府众人面前就不能要面子。 二人眼睛适应黑暗后，便能看到宋璃正看着他。 周时晏心略慌乱一下，他知晓宋璃聪慧，只怕是方才身手敏捷，让她发觉了什么。 “我要睡觉了，娘子还不出去吗？” “世子不能同我一起睡吗？” 宋璃试探。 周时晏险些笑出声，确定这小姑娘便是已怀疑他是装傻，如今想要试探他。 只可惜，自己终究比她多活了几年。 他直接道：“那娘子是要同我生小宝宝了吗？” 宋璃一愣。 就见周时晏无比认真道：“我娘说过了，若娘子要过来陪着我一起睡，我不可以拒绝，拒绝了就不能当爹，没有宝宝。” 他盯着宋璃，恍然间让宋璃有一种被色狼盯上的感觉。 “娘子，我要当爹爹了吗？” 黑暗中，宋璃只觉自己脸突然便热了。 呼吸紊乱间有些喘不上气：“孩子也不是说有便有，母亲或许没有同世子说清楚。” 她原想试探的心思在周时晏一句句故作单纯的话中终全部呗抛之脑后。 宋璃急匆匆的下了床，扶着床边对周时晏道：“当父亲的事情，等世子长大了再说。” 周时晏：“那……” “世子只要乖乖睡觉，乖乖吃饭，那用不了多久就长大了。”宋璃直接用话堵住他接下来更加登徒子的问题，“还不快睡？” “哦。” 周时晏强忍着笑意，乖乖的躺了回去：“那娘子呢？” “我自然也去睡。” 宋璃从内室退了出来。 将门关上时，面上的燥热仍不曾褪去。 若放在从前，她定然便认为周时晏傻人说傻话，可想起来方才他动作那般敏捷的将自己抱起来，宋璃心中的天秤便有些偏向于他在隐瞒什么。 躺回榻上，本还想再思索些二人平常相处的细节，可终究抵不过困意，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内室的周时晏放出内力，听见外间宋璃呼吸均匀，便轻手轻脚起身，让磐石从窗户跳进来代替自己，又从怀中拿出一些安神香粉，放在外间点燃，亲自看着燃烧殆尽，才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怎会不知从那件衣服开始宋璃便已在怀疑他。 只是如今时候未到，他当真不能告诉宋璃。 只希望能够早点寻到一个契机，好摆脱这个傻世子的名声，真真切切的同宋璃在一起。 …… 此时已是四更。 京兆府今日当值之人被侯府叫醒后，知绿珠之事，直接将人扔进待审牢房，让人看守便又去睡了。 此时绿珠已是浑身狼狈，靠在牢房一角缩成一团，想着自己应如何自救。 在侯府中时，同她接头的人从未寻过她，或许是因侯府守卫森严。 但在此处，他们当真要派发任务，定能够寻找机会进来。 或许还能够将她从此处救出去。 想到这些，绿珠那双已有些浑浊的双眼便透出了点点期待。 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不知不觉便有些朦胧的睡意。 可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个声音直接将她惊醒。 “你母亲弟弟已经死了。” “谁？” 绿珠瞬间警惕，所有瞌睡无影无踪，猛的抬起头来寻四周究竟谁在。 可是除了看守她的衙役竟一个人也没有。 “张守业，张王氏，从你为北金人所用后，这二人便被人看管了起来，你上司如今已被朝廷抓捕，没有人再管那二人的死活，已于京郊一处荒凉暗室死了。” 绿珠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中早已不知是震惊还是悲伤，只觉四肢百骸都冰凉了下来，也没了说话的力气，许久之后才从耳鸣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我母亲，我弟弟，他们都已说过了，只要我老老实实的做事，那就一定会帮助我好好的养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心中涌现出庞大的无助，伸手去拍牢门：“你是谁！你给我出来！我不相信你说的，你是不是侯府的人，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要过来套话！是不是如此！” 声音吵醒了衙役，见绿珠在这哭喊，衙役十分不耐的敲了一下牢门：“闭嘴！外吵嚷便将你的嘴堵住！” 绿珠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在头顶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个素玉簪，立刻拿下来塞进衙役手中：“这位大哥，我是安平侯府犯了错的下人，但我是永昌伯府送给定远侯府的，求求您明日能否去一趟永昌伯府，寻他们的公子张博谦，就说绿珠被抓住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求求这位大哥帮忙。” 如今也唯有找到张博谦才能够有一线生机。 只有将这个傻子哄骗住了，才能够让他帮忙，寻找一下自己的母亲和弟弟，看看他们究竟是死是活！ 却不想那衙役接过了簪子突然一眯眼：“你是那个花魁？” 第72章 证明 绿珠怔楞片刻：“不，不是，我是永昌伯府送给定远侯府的奴婢，只因得罪了侯府的主子，所以被人送到了此处，若是大哥能够帮我的忙……” 绿珠咬牙，似又回到逃亡路上最为屈辱得时刻：“只要大哥您愿意帮我，小女子……” “你还是安生在此处等着吧。”不等她说完，那衙役便将簪子又塞给了她，“谁不知道这两个府一直都不对付，永昌伯府还能给定远侯家送奴婢？当真以为我傻呢？” 衙役冷哼一声，本想冲绿珠那张肿起来的面颊啐一口，可想到这终究是侯府送来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出去了，终究忍住这个想法。 “还不承认，谁不知这两个府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花魁了，果真是青楼里面出来的，到了现在还不安生。” 衙役的声音渐渐远去，绿珠所有的希望也被一点点磨灭。 她虽不知这个声音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知道，只怕她上头的那人，当真是不会寻来了。 泪水顺着肿胀发热的面颊流了下来，她不顾疼痛，狠狠地将眼泪擦干净：“你还在吗？” “我知道你肯定还在这周围，我不信你说的我母亲和弟弟都死了，你有什么证据？” 外面没有声音，但一个小小的虎头帽却被扔了进来。 那个帽子又脏又破，看起来应是几年前的东西。 可却在绿珠双手触及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抖。 真的…… 真的出事了？ 这个帽子，是从前还未逃亡时，弟弟刚出生，她亲手给弟弟做的。 当初还被爹爹笑话做的丑，她生了好久的气，后来若非爹爹带着她上街买梨膏糖，她才不会原谅爹爹。 这帽子虽不好看，可一直到弟弟两三岁，带不上了，还要抓着抱着，就连逃亡时他都要放在怀里护着。 这么宝贝的东西，守业不会轻易拿出来，那就只能是他当真出事了，才被别人从身上搜来的。 绿珠已有些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方才的那个声音说了，是一直痛她接洽之人被抓走，而导致的母亲和弟弟饿死。 而且还是在暗室。 所以这些年来，她在外面为旁人卖命，他却从来不曾好好的对待过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绿珠指甲死死的抠进手心，哪怕流出鲜血，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倘若是个聪明人，那也知道明日出去之后应当如何去做。 周时晏同霍格站在窗外，见狱中女子哭的撕心裂肺，却并无一人脸上露出不忍。 “世子，那张王氏和张守业如今已经被拉倒乱葬岗了，可用……” 周时晏看他一眼：“何时多了个心软的毛病。” 且不说那二人死亡同他们并无关系，只说绿珠对朝廷所做之事，周时晏便懒得管。 霍格低头，同他一起离开。 “绿珠三次更名换面，已在京城挑唆了几户人家，如今面庞还不知是真是假，别让色心控制了你。” 周时晏扔下一句话，霍格顿时有些羞愧：“属下并非这个意思。” 随即对上周时晏的目光，更加羞愧：“当真如此。” 他只是觉得，那对孤儿寡母太过可怜。 失去亲人也就罢了，还一直被关在暗室之中同猪狗一样养着。 他们寻到那处时，暗室之中早已脏乱不堪充满恶臭。 还是寻了好一会，才发现角落里有两个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 他亲自处理了那个孩童尸体，才看到孩子手中紧紧的捏着一个虎头帽。 而他们早已经调查到了此为绿珠的母亲与弟弟。 只要绿珠还有点良心，便能够将曾经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哪怕并不能够保证那些大人化干戈为玉帛，却也能让皇帝想应对之策，巩固朝廷臣子们的团结。 眼看东方未曦，二人赶快到他们用来接头的小房子，将接下来的事情部署下去后，周时晏便匆匆赶往家中。 到内室时磐石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居然又在沉睡。 周时晏直接捂着嘴将人拽起来。 磐石目光懵懂一下，随即便在看见周时晏那张脸后猛然清醒，瞪圆了眼睛。 他怎么又睡着了！ “世子，您听我……” “闭嘴！”周时晏拧眉，“你再这般，下次就将坚竹换过来！” 今日是因宋璃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得不用了一些安神香。 终究算是药香，偶尔用一两次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总不能他出去一次便用一次。 倘若哪次没用，磐石又睡得像猪一样，被宋璃发现了岂不是一切都白瞒。 他虽知道宋璃聪慧，不会将事情说出去，可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平日里再端庄稳重也没遇到过太多事，被很容易在提及此事时被人察觉。 周时晏换了衣裳洗了手，这才轻轻打开内室与外间中间的门。 见宋璃侧躺着睡得正香，他忽而便有些不忍将她抱起来。 他伸手去她眉间轻抚了一把，脱了鞋袜，小心翼翼的躺在宋璃身旁，将人搂在怀中。 似乎是因姿势有些不舒服，宋璃呢喃着推了推他，可那点小小的力气，落在他身上便同让猫儿抓了一下一般。 周时晏合上双眼，将下巴垫在宋璃头顶，不多时，呼吸便均匀了起来。 等次日宋璃睁开双眼时，身旁的周时晏已经不见了。 她有些头晕：“小荷，秀儿。” 两个丫鬟早早地在外面等着，听到声音之后立刻端着净面的水盆与洁齿的竹盐进来。 “少夫人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 “快要辰时过半了。”秀儿扶着她起身，“小姐昨儿夜里睡得太晚，今日自起来的也不早，比平日里晚了半个多时辰呢。” 宋璃甩甩头：“我怎觉得如今还有些没睡醒。” 秀儿只当她困。 “反正今日也无事，不如小姐再睡一会？” 宋璃摇头：“罢了，今日还得让人去宋家同我大伯娘说一声榕儿伤了的事情。” 她面色有些憔悴，坐在妆台前多上了一层胭脂才好了些。 小荷这才发觉不对，立刻便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少夫人也不烫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们少夫人本来就白，今日憔悴的有些发黄。 “难看？”秀儿下意识看去，结果迎面撞上宋璃那苍白的唇，立刻吓了一跳，“小姐！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第73章 牵扯 她从小身体就好的很，几乎从不曾生病，况且如今天气又热，怎么会。 宋璃揉了揉额头两侧：“除了有些眩晕之外倒也不觉难受，无妨。” 她询问道：“这会榕儿可醒了？” “已叫完郎中帮忙换了药。”秀儿答了一句，心中仍旧有些担心宋璃的身子，“这会郎中还未走远，便让他来给你看看吧？” “不必。” 这会净了面，已觉得比方才好多了。 宋璃打了个哈欠，强忍着身上的疲倦起身用了两口小菜，便去隔壁院子看看宋榕。 因知宋榕受伤，柳氏和田氏这会也在。 宋榕昨日还疼的眼泪汪汪，今日就因两个长辈都在而笑的眼睛都弯了。 “母亲二婶也在。”宋璃进去同两位长辈行礼后便坐在了一边，眼神往宋榕的腿上看去。 她还不等说话，柳氏就发觉了不对。 “璃儿怎么看着脸色这么差。” 宋璃摸了摸面颊：“儿媳今日已多上了两层粉，母亲还是看出来了？” 柳氏无奈：“说话当真是越来越调皮，可是身子不适？” 宋璃摇头：“应当是因昨儿夜里折腾的太晚，今天起床时便有些觉得没睡够，这会起来活动活动，已比方起床时好多了。” 虽是这样说着，可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她眼眶下面的乌青。 田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瞪眼睛：“你同宴儿不是已成亲有两个多月了，这个月月事来了没有？” 柳氏闻言面上也是一喜，目光立刻便放在了宋璃的肚子上。 如今周时晏这种情况，宋璃当真不知两位长辈如何会想到此处。 但说起这种事情，她仍有些红了脸：“二婶，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而已，并非是……”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在场几个，除了你妹妹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咱们都是嫁了人的妇人了。” 田氏当初生了儿子都觉得新鲜，如今若是宋璃生孩子，那她便也是祖母辈的，自然格外关心她腹中是否有孩儿。 她扬眉，一脸追问：“你月事可正常来了？” 他们二人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是老老实实，怎会同此事有关。 宋璃看了一圈，发觉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她只得道：“二婶，我昨日身上刚刚干净。” 此言一出，便见到柳氏面上明显失落。 “璃儿同宴儿还年轻，更何况方才成亲多久，不用急。” 话是这样说，可她毕竟是周时晏的母亲，儿子如今又心智不全，自对此事也是着急的。 更何况，人家苏清琅方才成亲一个月，就已经有了孩儿。 柳氏看着羡慕。 眼看众人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宋璃忙又将话题扯回到宋榕身上：“你的腿如何了？” 宋榕自也察觉到了自己二姐姐的尴尬，闻言笑着道。 “没事，应当不影响过两天缠着二姐姐你带我去马球会上呢。” 还惦记着呢。 她父亲品阶实在太小，且又是个没有实权的人家，交往的那些小姐也都差不多是这个阶层的。 小姐们虽然贪玩但手头也着实没钱，唯有经常办一些诗会雅集，也是一群人坐在那里喝茶说话，同马球会大相径庭。 所以宋榕才会一直惦记着。 宋璃也知她好奇，原想着带她过去也好骑马玩一玩，却不想受了伤便也只能坐在那吃着果子看旁人打了。 “我方才听你二婶和榕儿说，她这腿上是琛儿那时带回来的花魁烫的，你已将人送到官府了？” “是。”宋璃道，“铁证如山，送去便直接关起来了，倒也不用审问。” 本便不是个消停的，放在家里还担心会做出什么。 她一介内宅妇人也无法同男儿一样追出去抓那些探子，干脆将绿珠送到官府之中方便了自己。 柳氏闻言面色有些不对。 宋璃见状难免好奇，没忍住问了一嘴：“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母亲？” “也便是今日清晨的事情，京兆府尹手底下的人来家中寻你父亲，说是同那绿珠有关，你父亲听了之后直接带着侍卫去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宋璃眉心一跳：“去了有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 柳氏顿了顿，又填上一句：“当时为娘不放心，便让人跟着去打听打听，结果过了没多久，永昌伯府张家也去了人，后来顾家同苏家也都去了人，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平日里几个家族虽也有来往亲密的，可当真没有一起来往的时候，这时都给叫了过去，很明显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田氏同宋榕不知所为何事，只以为是男儿家在朝廷上的事情便没有多问。 可当初宋璃与柳氏是被叫到过书房之中的，自明白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尤其是苏家和顾家也在…… 这两户人家因有苏清琅与顾大郎的关系，是姻亲。 宋璃眉心乱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起身：“母亲，我想去顾家看看琅儿。” 柳氏道：“这会你便是去了也要递帖子，实在太过匆忙，不如直接给你严姨娘说，让琅儿回娘家，咱们去恩泊侯府。” “也可。” 宋璃匆匆起身，叮嘱了宋榕一句：“在家中好好养伤，一会你母亲或许便来了，你同你母亲说让她在此处等等我，不消片刻我也就回来了。” 她转头：“秀儿，小荷，你们二人在此处等着大伯娘过来，我带着白茑去。” 这次出门如此匆忙，几个丫鬟都看出或许是有什么急事，闻言便也没有多问，只听从宋璃的安排留在了家里。 柳氏见状多叫了几个丫鬟小厮跟上，二人匆匆忙忙便往恩泊侯府去。 却不想到了恩泊侯府门口还是晚了一步，守门小厮得知是来找严氏的，直接对二人道。 “周夫人，周少夫人，我们家夫人刚乘坐马车去顾家，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去顾家？ 宋璃眉心跳了跳：“走了多久了？” “刚刚拐过去。” 那追上应当来得及。 她立刻扶着柳氏上了车，令车夫加快速度，果真在拐过去后便见到了严氏的马车。 第74章 嫡母 “白茑。” 宋璃从车上探出头来，指着前面不快不慢前行的车道：“那个是恩泊侯夫人的车，你去同他们打个招呼，便说是安平侯府，找她有事。” 白茑点头，快步冲前面跑去。 那马车上的人闻言果真停了下来。 待安平侯府的跟上几步，宋璃便将柳氏扶着下来。 被人请到严氏处时，便见到严氏已哭的花了脸，见到柳氏更是忍不住直接扑在柳氏怀里哽咽了起来。 “柳姐姐，我琅儿命怎么这么苦啊，原以为找到了个如意郎君，可若不是我们侯爷今日去京兆府跑了一趟还不知道，她如今方才怀孕一个月，再过一个月竟就要给外面的狐狸精做嫡母了！” 看来当真是为他们所知的事情。 柳氏轻轻抚着她后背：“你莫要着急，好好的说。”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此事她们早就知道，可这种毁人家庭和睦之事就算是真，也不能够随便乱讲。 如今被发现了，还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严氏哭诉道：“昨夜你们送到京兆府去了一个奴婢，京兆府尹便察觉那奴婢字里行间不对劲，仔细追寻竟审问出这是个北金来的探子，不过一个清晨便牵扯出来不少的事情，也正是从这奴婢的口中才知，原来北金居心叵测，一直往京城送女子。” 她哭的有些哽咽：“侯爷这才得知，顾大郎在去年便养了一个外室，如今已肚大如斗即将临盆，盘算着等过几日便接回去。” 宋璃自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适时的插了一句：“所以前几日琅儿同我说的便是这个外室？可不过一个外室怎么会同北金扯上关系，又怎么会闹到京兆府尹处？” 她必然要将这句话问出来，毕竟柳氏只知那是个外室，其余一个也不知道。 严氏道：“北金所有的探子都是以丫鬟或妾室外室的身份送到各个官员家中，以挑唆夫妻感情，瓦解两家联姻的。” “如今那外室虽被发现，但却也因怀了顾大郎的孩子，今天传出风声之后就被接回顾家去了！” 什么！ 宋璃与柳氏一同震惊。 这种有辱家风的事情，顾家怎会如此糊涂！ 严氏哭诉：“从前只以为读书人家都明事理，如今一看，即便接回娘家养着也无妨，免得我儿在那等人家白白受罪。” 她抓住柳氏的手：“柳姐姐，你是知道我性子最为软弱的，今日我听了这事之后脑子一冲便去了，多亏你寻了过来，一会到了地方，你定然要帮我同顾家将女儿争过来，我一个当娘的绝对不允许她在那里过这种与娼妓共侍一夫的日子！” “娼妓？” 宋璃问：“那女子从前是娼妓出身？” 提起这个严氏便咬牙：“何止，听说从前在北金时，还是从军营之中出来的。” 她女儿金娇玉贵，怎么能够同这种女人做姐妹！ 偏偏这个顾大郎得知这些事，还因那个娼妓的几滴眼泪便认为她身世极为凄苦，更加疼爱怜惜，非要她女儿今日便喝了那个贱人的妾室茶！ 若非琅儿的贴身丫鬟跑回来，她也是不知这些。 严氏这样一个软弱的人都已被气的鼓起肚子，自不能够再让女儿在那虎狼窝待着。 三人让车夫加快脚程，不一会便到了顾家门口。 如今顾家大门四敞大开，门里似乎还能听到隐约争吵。 几人也不等小厮通报便直接进去。 严氏记得路，带着柳氏与宋璃到了顾家的客厅，便见那大着肚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被顾大郎护在身后，而她的琅儿坐在一边，已经被气的脸色苍白。 最可气的是，旁边还立着两个衙役，看那模样是要将人带走，但顾家人竟齐刷刷的护着那个女子！ 严氏只觉得心如刀绞，扔下柳氏同宋璃二人便快步上前。 “琅儿！” 顾家人听见了声音还以为听错了。 直到顾大郎惊诧回头，才见竟然真的是严氏来了。 他面色一沉，连个招呼都不曾打，便转头看向了苏清琅：“不过就是纳个妾的小事，你何苦还要将岳母大人叫过来，从前不见得你如此善妒啊。” 小事？ 宋璃同柳氏纷纷看向顾大郎，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母亲。” 苏清琅只觉心痛如绞，见严氏过来，泪水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落，立刻起身到了严氏身边：“母亲，您带我回家吧，我想和离，我不想同顾大郎过日子了。” 她扑在严氏怀里哭的悲切。 “我只当他还会再忍一阵子才会将女人给带回来，可是不曾想今日公爹一走，他便忍不住，直接出门将人给接了回来，哪怕知道这女人身世不清白也要留下。” “母亲，这样的郎君我不要，我要回家。” 严氏搂着女儿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叫着，自己也哭的不成样子。 顾尚书如今不在，家中就只有顾夫人与二房三房，偏偏这几个人都不明事理，偏向珍娘腹中的孩子。 顾大郎知道恩泊侯后院也有几个妾室与庶子庶女，见严氏只是搂着女儿不曾苛责自己，虽称不上气焰嚣张，可全然没有维护苏清琅的意思，直接对严氏道。 “岳母大人，琅儿从有孕以来我便一直忍让呵护，可您也知，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如今她也有了身孕，自己无法伺候我，我便想着将珍娘接过来也好替她分担一些，可却不曾想她见到珍娘便哭闹不止，如今又惊动了您。” 一字一句，全部都在责怪苏清琅。 严氏听着便觉无耻，可无奈嘴笨，面对顾大郎这无耻的嘴脸气得发抖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转头看向顾夫人。 “亲家母，当初你们求娶我琅儿的时候是怎么同我说的该不会忘了吧，怎么我琅儿方才怀孕，你们就要将大了肚子的外室给接回来！” 顾夫人自是心疼儿子的，但也知儿子此事做的不对，闻言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大郎，对着严氏陪笑：“妹妹你别急，既然来了咱们就好好说说这事。” 她抬眸：“周家弟妹也带着儿媳妇来了，快坐，快坐下。” 说着，就让人上茶，全然无视了一直等着抓人回去的两个衙役。 严氏本就是个软性子，闻言只坐在了苏清琅身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柳氏。 第75章 发妻 柳氏便知道自己今日又要操心，只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坐在了严氏身边。 见苏清琅哭的眼睛都已肿了，柳氏直接将此处当成了自己家中一般，叮嘱宋璃。 “璃儿，你琅儿妹妹哭成这样，只怕对腹中胎儿也不好，你去带着琅儿出去转转。” 宋璃也觉此处乌烟瘴气，闻言立刻便同意了下来，过去扶着苏清琅：“可觉得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分明是盛夏，可同宋璃交握在一起的手却十分冰凉。 宋璃心里咯噔一声，带着她起身去外面花园之中晒太阳，扭头给了菜鸟一个眼神。 白茑心领神会，轻声询问苏清琅的贴身丫鬟是否有郎中。 丫鬟也担心自家小姐的身体，闻言立刻带着白茑离开。 如今园子中便只剩下了苏清琅同宋璃两个人。 宋璃轻声道：“昨日我家有个丫鬟犯了错，所以送到京兆府尹处，没想到竟然牵扯颇多，将你夫君的外室给炸了出来。” “今日清晨我同婆婆得知顾家居然也有人去了府衙，所以便一同去寻了姨母，你可还好？” 路上自然已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不需要，她再重复赘述。 苏清琅摇头：“今日清晨公爹一走便开始闹起来了。” “璃儿，我那天同你说，他将人藏起来了，你猜猜竟是藏到了何处？” 说到此处，苏清琅都有些想笑。 她怎么就这般愚蠢，真心错付，还想着只要生出孩子来，就算顾大郎再怎么心系外室也会给她几分体面。 却不曾想人居然直接被带到了家里来。 而且平常看起来明事理的婆婆居然也护着。 宋璃思考了片刻：“该不会藏在他外祖家中吧？” 苏清琅点点头。 当真是荒唐。 宋璃皱眉：“那今日你在看到这个外室了，可觉得同别的女子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知道。”苏清琅已经快要哭的晕厥过去了，哪里有心思去休息这些。 她轻叹一口：“你也看到了，京兆府尹的人说这个外室有问题，要将人给带走，那可是京兆府尹，直归陛下管辖，他居然不放人，这同直接与陛下对着干有什么区别。” 即便将自己的前途做赌注，也不愿将人交出来。 她曾经也想按照宋璃说的那样，哪怕是只做一个主母也可。 但这世间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对自己相公一点期待都没有呢。 哪怕是只有敬重。 可如今顾家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要她和腹中孩儿一起退让隐忍。 宋璃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女子是留不下来的。” “我知她留不下来，可让我余生守着这样一个男人过日子，我……” 苏清琅有些说不下去。 宋璃颇为冷静的为她分析局势：“如今他虽然不愿意将人交出去，但他执拗不到顾尚书回来的那一刻。” “顾尚书为人称得上清廉正直，只是不曾想一家子唯有他这一个清醒的，其他全部都是糊涂蛋，日后你在这样的家里过活自然也是费力。” “可是琅儿，你可曾想过，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休妻，少有女子和离，更何况你腹中还有个孩子，倘若你和离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果然，苏清琅哭声一停，随即更大的悲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那我应该怎么办，我就带着孩子，在顾家的后院里面蹉跎一生吗？” “倘若我回到恩泊侯府，起码还有我父母能够护着我啊。” 正好此时郎中来了，宋璃便没有再说，只让郎中快点过来，给她摸了脉搏，确定孩子胎像稳固，宋璃才放下心来。 郎中只道：“虽少夫人身子强健，孩子也稳固，但您已哭了许久，只怕再哭下去会动了胎气。” 宋璃闻言心中一跳，立刻皱起眉头：“那现在……” “小人可先为少夫人施针，能够稳定情绪。” 宋璃帮着将苏清琅的袖子挽上去。 苏清琅也吸了口气，想等郎中扎完，自己同宋璃回到堂中，看看那个无耻之徒会如何同所有人对抗。 那一针下去，果真心中好受不少。 方才被哭的有些发疼的头脑也清醒许多。 见她目光清明少许，宋璃又多询问了一句：“可有什么能够安神静气的香粉，让少夫人佩在身上。” 郎中收起银针：“有是有，但因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用。” “好。”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碎银子，“辛苦郎中了。” 那郎中接过，低头退下。 见苏清琅如今已停下泪水，看着也无方才那般激动，宋璃才将二人双手覆在一处：“可觉得好些了？” 苏清琅点头：“这种事，就算有郎中帮着，也不见得心中全然没有感觉，璃儿，你陪我走一趟吧，我想亲口问顾大郎一些事。” 宋璃却有些担心：“你如今方才稳定，回去能行？” “不管能不能行，我同夫君之间出了问题，总不能让我母亲一个人在前面为我冲锋陷阵。” 她拉着宋璃的手：“我知道我脑子没你灵光，若有什么我答不上来的，你提醒我一声。” 她从嫁给顾大郎之后，全家就一直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可已经被欺负到了这个份上…… 苏清琅深吸一口气起身。 宋璃赶紧跟上，生怕她动作太大会伤到了哪里。 二人转头打算往客厅去，却不想刚刚挪动脚步，就看见顾大郎面上挂着愠怒，阔步往苏清琅年前走来。 见到他面色不善，宋璃生怕他一怒之下会对苏清琅做些什么，立刻道：“快点，都站在那里做什么，没看到你们公子过来了，快拦着，拦着！” 这虽然是他们两口子的争端，但随行的丫鬟小厮谁也担当不起看护不利的罪责，闻言都纷纷过去拽住顾大郎，整个园子乱作一团。 可顾大郎从前为强健体魄也是习过武的，区区几个丫鬟小厮哪里能够拦得住他，直接一手一个推的倒了一地。 眼看他要过来，宋璃立刻站在了苏清琅的年前怒视顾大郎：“顾大郎，这是你的发妻，如今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想做什么？” 第76章 善妒 顾大郎即便再如何混账，也不敢动宋璃，只透过她死死的盯着被她护住的苏清琅。 “倘若我从前知道你是如此善妒之人，便不应该求了媒人去娶你。” 苏清琅面色一白。 “今日我只求你喝了珍娘的妾室茶，以后她自然越不过你去生的孩子也可教养在你名下，只要成了我顾家的人，那无论是谁都无法将她带走的，当我求你，还不成？” 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祈求。 苏清琅闻言，竟没有像方才那般没出息的掉眼泪，反而冷笑一声：“夫君，如今我尚还叫你一声夫君，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也是在朝为官之人，怎么还如此天真，他一个同北金有所攀扯的探子，谁告诉你只要入了顾家的门就可不去府衙？” “她腹中还怀着孩子！” 眼看着顾大郎又要用孩子去压制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子，宋璃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 顾大郎一愣，眼神充满不善。 宋璃见他身后众人都已追了上来，心中便也不担心他会在此处打人。 趁着旁人离得还足够远，用只有三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我是说，顾大郎，你怎知道这女子腹中就一定是你的孩子。” “我已经听人说过了这个女子的过往，也听人讲了你们二人后来住在一起时，她便是以一个柔弱烟花女子的身份伺候你，算一算，难道你们住在一起的第一夜就有孩子了？” 对一个男人讲这种话，无异于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耳光。 顾大郎只觉得头脑一热，高高的扬起拳头便要冲宋璃打下去。 宋璃以为这么多人都在，他不敢动手，却不想当真被那个外室迷了双眼，竟敢同官眷挥拳，当即便要伸手去迎，即便没用，那也能抵挡一下。 却不想那拳头还未落下，顾大郎便面颊一疼，被失重感包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坏人！谁让你对我娘子伸拳头。” 怎么是周时晏的声音？ 宋璃脑海空白一刻，随即转头就见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瞬间心底涌现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眸中也透出惊喜：“世子，你怎在此处？” “娘子在哪我在哪。” 周时晏拧眉看着躺在地上的顾大郎。 此时众人也已追了过来，柳氏方才被顾大郎那副模样给吓坏了，立刻到宋璃身旁：“怎么样，璃儿，有没有碰到你？” “我无事，母亲。”宋璃摇摇头，“幸亏世子来的及时，否则以顾大郎的力道，估计儿媳躲也躲不开。” 虽是在安慰柳氏，可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顾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可也顾忌着周家人的身份，赶紧将心中的不满隐藏住，上前抓住宋璃的胳膊上下查看。 “这个逆子，当真是该打！” “顾夫人，咱们还是先说说今日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解决，再讨论顾大郎方才对我无理的事吧。” 宋璃淡淡的抽回手，摆明了自己站在严氏母女身边的立场。 顾夫人也知今日的事情自家不占理，虽不满意宋璃知晚辈说话不好听，可也不能在此时挑事，只能忍了这口气将所有人带回客厅中。 因有周时晏守在身边，宋璃心中格外安定。 顾大郎也被周时晏打的长了记性，便只拿了冰帕子，离得远远的同宋璃对质。 “倘若方才不是因你说珍娘肚子中的孩子不是我的，我自然也不会打你。” 宋璃觉得可笑。 “当时琅儿还在身边，自能够证明我究竟有没有这样说。” 苏清琅此时也因为方才看过郎中，情绪平稳了许多。 听见宋璃这样讲，立刻道。 “璃儿只不过是说出了珍娘从前的过往，告诉夫君那腹中胎儿未必是他的，让他查一下。” 顾大郎拧眉看着她：“你如今还是我顾家的人，居然向着外人说话？” 当真是没有天理，倒反天罡！ 苏清琅抬起脸，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顾大郎，似乎突然发现从前那些所谓的温柔之中都夹杂着同他现在一样不耐的表情。 她垂下头，声音有些发冷。 “你分明是我的枕边人，可你还不如外人。” “你！” 顾大郎气的又要动手，幸亏有顾夫人在一边拦着。 顾夫人生怕事情再闹得更大，只死死的拉着顾大郎，对严氏道：“妹妹，你我都是家中有庶子庶女的人，自然知道孩子是越多越好，就算珍娘再怎么不是，那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后，再将人带走也是可以的，何必非要两家闹的如此不快呢。” 严氏嘴笨，闻言愣了半晌之后才道：“可我女儿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孩子。” 她看向柳氏，见柳氏点头，才继续道：“是因她的夫君情愿为了一个外室，同整个朝廷作对，足以见得她的夫君对这女子究竟多么情根深种。” “这样的夫君留在身边，我女儿岂不是要受一辈子的委屈？” 更何况今日，为了一个外室，都要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女子。 这种人品，当初究竟是如何蒙混过了他同恩泊侯的眼睛，将琅儿给娶回家的！ 顾夫人早年间也因妾室争宠而同顾尚书有过一阵子的龃龉，她自然知道夫君的心被旁人分走时的难过与无助。 可是那又如何。 正室夫人不也依旧是她。 更何况大郎他年少有为，如今年纪轻轻便已在朝为官，将来更为顾家家主，苏清琅自是冢妇。 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这般诱人的位置都不愿意？ 顾夫人原还想着侯府教养出来的女儿会懂得这个道理，可却不知居然只因这点事就要闹和离。 她深吸一口气，劝解道：“琅儿，女人想要在夫家过日子，有时看的也不只是夫君一个人，平心而论，虽大郎如今带了个女子回来，但平日里是否也对你体贴无比，且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有对你说过半个不字？” 她知苏清琅有个心软的毛病，便一点点同她打感情牌。 只可惜她不曾想到，苏清琅身边还有一个宋璃拽着她呢。 看顾夫人那虚伪的模样，宋璃只觉好像见到了上一世的王母。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将苏清琅拉回来：“顾夫人，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难道您当真不知我们所为何意？” 第77章 歧途 顾夫人一愣，怔怔的看着宋璃，嘴唇嗫嚅：“不就是不想让珍娘进门吗。” 女儿家在后院之中不过也就这些争宠的事。 想到此处，顾夫人眼神轻蔑了些。 宋璃如何看不出她是会错了意，认为苏清琅想要争宠。 可也不想想，分明是恩泊侯府认真教养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会为那脏兮兮的男人争斗。 宋璃目光终流露出了对顾家这一家子的厌恶。 “顾夫人，珍娘探子的身份暂且不说，只说你愿同娼妓共侍一夫？” 顾夫人瞬间恼怒，一张生了皱纹的脸通红：“你胡说什么！” 宋璃冷笑：“我不过如此一说夫人便恼怒成这副模样，倘若身边当真有个娼妓姐妹，岂不是要将顾家掀翻了去。” 顾夫人猛反应过来着了宋璃的道儿。 可宋璃根本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既然夫人都不愿，那更何况我们琅儿，且琅儿在意的始终都是因其他女人，夫君一点尊严都不给她。” 她一双向来温和的眸子认真盯着顾夫人：“夫人，确实女子不应善妒，可您来说，主君在娇宠的妾室面前一点都不曾敬重主母，那女人还为这男子坚持什么？”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直让整个厅堂之中都安静了下来。 唯有苏清琅，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也在宋璃将她心声一字不落的说出来之后再次反复。 她看着顾大郎，只觉从未认识过面前的男子，突觉心如死灰，拉着冯氏：“母亲，带我回家。” 顾大郎一愣，只觉心中仿佛失去了什么：“琅儿，不过就是个妾室，你……” “回家。”苏清琅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划过，“你知我嘴笨，我心中所想也有璃儿帮我说了出去，既已将话说的明白，你我的夫妻恩情也便到此为止吧。” 她起身，冲顾夫人盈盈一拜：“婆母说的不错，夫妻过日子不应只看男人，成亲的这两个月，婆母您对儿媳确实颇多照顾，可儿媳无福消受，还请婆母见谅。” “琅儿！”顾夫人恼羞，“你今日当真如此？若就此踏出我顾家大门，日后你可就不是我顾家的儿媳了。” 苏清琅面色不改。 顾大郎也知这次似真的将自己这新婚二月的妻子惹怒了。 回忆二人方成亲，自也有一段快乐的日子，怎会当真一点情意都没有，犹豫片刻也开口低声：“琅儿，我只想让珍娘回来而已，哪怕我日后都不去她房中也不行？你非要将事情闹成这样？” “分明就是你在你我未成婚前弄大了旁人的肚子，既我是多余之人，自也不必插在你们二人中间。” 苏清琅不愿再同他废话，如今只觉这顾家天空昏暗无比，立刻让人收拾东西，要同严氏离开。 至于这珍娘，既然顾家想护着，那便让他们护着，只看他们能护到几时。 顾家人想要拦着，可严氏也带了人来，两家总不能打起来。 顾夫人离得直跺脚，恨不得眼泪都洒二两在苏清琅身上，求她改变主意。 因纳妾而将媳妇逼走，这若是传出去，顾家上下干脆不用做人了。 更何况顾尚书不过一上午没在家，家里便乌烟瘴气的…… 顾夫人哀求的目光几次落在苏清琅处。 只可惜苏清琅便同没看到一般。 而两家矛盾根源的珍娘，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 只要衙役不将她带走，怎都可。 宋璃冷眼看着顾家乱成一团，抬眸看向柳氏。 她向来稳重自持，可却不曾想今日居冒尖在旁人家中为苏清琅出头。 若顾尚书是个不明事理的，只怕周家有得被针对了。 这般一想，便开始迅速的思考着对策。 却不想她方低下头，便被一双大手给搂在怀里。 宋璃猝不及防面上便红了，抬眸欲将周时晏推出去：“世子做什么，咱们这不是在家里。” “娘子，我以后不会找别人的，你可不能如此不要我。” 他声音不小，传出去瞬时便让顾家上下脸色更加难堪。 顾大郎面上还隐隐作痛，闻言蒙羞便要上前，却猛的被顾夫人拉住，咬牙低声：“你还要做什么！” “娘，你没听……” “难道他说的不是事实？” 顾夫人这会越想越悔，第一次想给自己儿子一巴掌。 “你现在最好消停一些，想想如何处理你娼妓爱妾吧！” 那两个衙役因没带到人，如今还坐在那边不肯动弹呢。 且顾尚书还不知珍娘的事情，回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倘若他肯出头，那好歹能将孩儿留下。 顾夫人再次看向苏清琅的肚子。 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不管如何，我朝就没有女人丈夫还活着，就带着孩子在娘家生活的道理。 届时人言可畏，想来给个台阶，去请几次，苏清琅也便会回来了。 眼下是珍娘这边。 苏清琅的丫鬟将东西收拾完后便同众人一起上了马车，周时晏虽是个男子，可在外人眼中便同孩童一般，所以也随着上了马车。 宋璃夫妇同柳氏坐在一侧，另外一侧则是苏清琅同严氏。 丫鬟们都在车下随着一起走。 见苏清琅将头靠在严氏肩上一直不曾说话，严氏又一直泪莹莹的。 宋璃开口：“严姨母，琅儿，当真日后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苏清琅像突然活过来了一般，“璃儿，今日多谢你。” 她道：“我已看清了顾大郎薄情寡义的真相，从前只当误入歧途，如今才知他是个伪君子。” 想起顾大郎冲宋璃扬起的拳头，她才知从前自己那些所谓的仰慕不过是个笑话。 “若只因一个妾室，我不见得无法忍耐，哪怕是为了我的孩子，可璃儿今日也看到了，他在盛怒之下，有多禽兽。” 苏清琅叹气：“只可惜我父母养我一场，到如今女儿却让他们蒙羞。” 只说不想回到顾家，可我朝和离先例少之又少，只怕唯有被休一条路。 倘若当真被休，那日便直接带着孩子，青灯古佛常伴一生罢了。 第78章 装的 旁人家事，宋璃参与了一遭已是不妥，剩下的自然不愿意再多置喙，将严氏母女二人送回家中之后便乘坐马车自己离去了。 到只剩下三人之时，宋璃立刻冲柳氏低头：“母亲，今日儿媳冒尖出头，不应参与旁人家事，他日或许会给侯府带来麻烦，还请母亲责罚。” 柳氏心中也正为苏清琅的事而烦闷，见宋璃这般，直接淡淡的看了一眼，轻声：“起来。” 宋璃诧异的看着她。 “你严姨母同母亲同亲生姐妹般一起长大，她女儿便同你的姐妹一般，帮琅儿脱离苦海，怎就是做错了。” “且，顾尚书并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若只因此事，顾尚书不会同周家如何。” 更何况周家虽被皇帝忌惮，但是如今整个朝廷还是对他们安平侯府恭敬有加，即便顾尚书当真因此事而不快，也不会当真同他们明面较劲。 宋璃垂头：“琅儿实在可怜，所以儿媳才会没忍住。” 这番模样，便是有些故作柔顺了。 今日本就是柳氏带着她一同去的顾家，也应是柳氏出头。 她一个做儿媳妇的直接越了婆婆终究不好听。 “你的心意母亲都懂。” 柳氏轻轻的应了一句，便没有在说话。 宋璃知她并没有同自己计较的意思。 倘若当真不想要她说话，那以柳氏的性子，在顾家时便不会护着自己。 可见她帮了苏清琅，也是帮到了柳氏心坎里。 宋璃心中有些涨涨的，侧头看向车外。 上一世她也是满心欢喜的嫁给王二郎，哪怕不能同那些婚前便有情意的夫妻一般亲密无间，也想要一个相敬如宾。 可却不曾想过，换来的是一次次白眼与冷淡，甚至后来，王二郎还为了别的女人暗中逼迫她自尽，为旁人让出状元夫人的位置。 那时，她便知了人性二字如何书写。 当初她对王二郎尚且有用，都被这负心薄情郎如此对待。 只是不知她那处心积虑将王二郎抢走的姐姐，如今在王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了。 宋璃捏了捏指尖。 如今在侯府，不用她殚精竭虑，也不用当着丫鬟不用，亲手洗衣做饭。 这双在村里祸害的已粗糙不堪的手终算养回一些白嫩。 想想上一世…… 宋璃垂眸，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瞬间让周时晏心中疼了一下。 他轻轻握住宋璃的手。 迎她目光惊讶，孩子气道：“我只要娘子一个娘子。” 宋璃猝不及防，转头对上柳氏促狭的双眼，面上瞬间一红：“母亲还在。” “这就是母亲教的。” 周时晏撇嘴：“且母亲不教，我也只要娘子。” 他将头埋在宋璃颈窝：“我爹爹也只有一个娘子。” 此为家风传承所在。 看着宋璃的大红脸，柳氏方才还有些阴沉的表情瞬间云开雾散，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宴儿，你可记着这是你自己说的，倘若日后还想再要旁的娘子，娘亲自让人打你板子。” 周时晏不做声，可嘴角的弧度却已说明了一切。 他也捏着宋璃的指尖。 让霍格去查探子之事时，霍格手下不知是谁，竟将宋璃从前之事查了出来。 宋家只说是这个女儿身子不好，从小一直放在乡下养着，快成婚了才接过来。 可他知道，宋璃从前的日子过得很苦。 乡下的父亲嗜赌成性，母亲一直缠绵病榻，小小年纪便成了一家的顶梁柱。 想上学也只能偷偷去私塾外面听课，这才认得了几个字。 不说旁的，只说这双手，在刚刚嫁他时便又黑又粗，如今才嫩滑了些。 那宋家狼心狗肺，自不必再多说。 这样坚韧的女子，比起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让人更加喜欢。 宋璃将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今日清晨事发突然，否则她应等朱氏来了之后再走。 一会还不知朱氏会心疼成什么模样。 她脑子不停的转着，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睡着，还是周时晏抱她时感受到颠簸才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宋璃还有些迷糊：“怎么了？又要把我抱到床上？” 马车下等着的柳氏：“什么床上？” 宋璃瞬间惊醒。 偏偏柳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过来追问：“什么床上？璃儿可是想去床上睡一会？” 她目光在这小两口中间打转，宋璃又是面上发热，向来伶俐的口齿竟然支吾起来：“不是，母亲，我，我前两日在桌上……” “娘子睡着之后都是我抱到床上的。”周时晏直接将人抱在身上，大声打断了柳氏，“我娘子睡糊涂了，以为在房中，有问题吗母亲？” 倘旁人这般说来，柳氏定是要多想，可自己这傻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将此事吵嚷出来，还是一脸问心无愧的模样，显得她才是不知羞的那个，顿时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璃忙从周时晏身上下来，慌乱整理裙摆：“母亲，世子小孩子心性，您别生气。” 说话间却是都不敢抬头去看柳氏。 柳氏见她这副模样，方才被噎了的无奈都变成高兴。 这不正是证明了这对小夫妻恩爱。 她一个老婆子插什么嘴。 柳氏面上虽有些严肃，可心中却乐开了花：“哪有当母亲的生儿子气的。” 她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拍了拍宋璃的手：“你们二人感情好，母亲高兴，哪天为母亲也添上个孙子孙女儿才好呢。” 说完，便颇有深意的一笑，带着丫鬟们离开。 周围似乎还有些人的说笑声。 宋璃面上似有火焰一般烧的厉害，偏偏周时晏又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只得低声叮嘱他：“日后在外人面前切不可多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 见她害羞，周时晏故意问了一嘴。 宋璃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只用力捏着他的手掌：“闺房中的话，在外面一句都不准说！” 周时晏扬眉，心中已笑的快背过气去。 原来所有的端庄自持都是唬人的，这小丫头，不过就是个故意装大人的孩子罢了。 第79章 不同 罢了，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还是个孩子心性。 宋璃气恼自己同周时晏讲道理，可又不能摆在面上，虽已是一副无事的模样，但仍旧能够见到耳根通红。 一直等同周时晏分开，到了朱氏面前，才觉得耳根不再发烫。 待她进来时，一群丫鬟婆子围着二人，朱氏已经哭红了眼，宋榕还在一旁无奈的安慰着。 见宋璃来了，朱氏立刻起身：“璃儿回来了，顾家那边事情如何？” 她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也知道宋璃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才会离开。 见朱氏这副模样，宋璃心中立刻涌上诸多愧疚，拉着朱氏的手便坐了回去：“不过便是男女情意散尽，但还有诸多因素横在中间，我也不知最后会如何。” 她眉头有些低垂，看着宋榕的表情也是万分心疼，对朱氏低声道：“大伯娘，是我没有照顾好咱们榕儿，您若生气，便责怪我。” “一家人，这都是哪里的话。” 朱氏通情达理：“你也不知那女子竟有这种心思，自怪不得你，方才我已听人说了，倘若不是你找了好郎中，处理及时，只怕榕儿腿上的疤痕还不知会有多严重。” “就是，再说那女人已经被我二姐姐送到官府里面去了，本来就讨厌她，如今即便想要折腾也折腾不起什么幺蛾子，母亲别难过了。” 说着，伸手去拽朱氏，满脸撒娇神色。 朱氏见女儿忍着疼安慰自己，心中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将宋榕搂在怀里，一只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着。 “那丫鬟，日后不会回来了吧？” 宋璃犹豫片刻：“昨夜送到官府之后，今日一大早我便同婆婆出去，一直不曾打听那边如何，但大伯娘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会给官府施压，不会让官府将她放出来的。” 重活一世，家里人是底线。 朱氏点头，心中多了点欣慰。 可随后才想起来道：“方才你未回来时，你二房的小叔子来了。” 她声音不大，却充斥着拒绝：“听闻那丫鬟是他带来的，我便也没有同他多说，可他仿佛有什么话想单独同咱们榕儿讲，璃儿，他若是看上了，不会……” “大伯娘想多了。” 宋璃敏锐的察觉到，宋榕听见了朱氏的话之后，便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俨然并非朱氏所说无意。 更何况这两天在侯府，宋璃更是看出这丫头短短时间便被周时琛打动，但心中清醒的挣扎着不愿同他扯上关系。 她轻叹一口：“实则时琛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他看事情看的明白，有时他母亲还需让他提醒着。” “小小年纪便请了武功师傅开蒙，日后想要遵从侯府的路走武举，只是为人太过单纯，所以才会着了道儿，让人糊弄着借了钱，将绿珠赎身。” “糊弄？” 宋榕抬眸看向宋璃：“怎么又成糊弄了？” 当初出了这件事之后，满城风言风语，将周时琛说的要多不堪有多不堪，她虽不信，但是也知赎身之事是事实。 宋璃是她姐姐，断然不会骗她，怎么又说出了糊弄二字。 宋璃心中轻轻舒出一口气，心说可不就是糊弄 她将前因后果同这二人讲了一通，便见无论是宋榕还是朱氏，目光都渐渐明朗了起来。 宋榕最为明显。 宋璃道：“我也能看出，我小叔对榕儿有意。” 她看了朱氏一眼：“否则也不会以送字帖之名来凑近，更不会今日得知大伯娘您来了之后，刻意打扮了一番才来看榕儿。” “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些话私下里说，也不会担心丢人。” 宋璃顿了顿：“时琛将来若做夫君，当真不错，但身旁的朋友们都是小小年纪整个后院的宠妾，倘将来有个榕儿这样的妻子能够好好引导着同那些狐朋狗友自也相处不长。” 她说完这些，宋榕面上便已是红了一大片，指尖在被上紧紧的扣着：“二姐姐，你胡说什么，我的身份怎能够配得上二公子。” “是啊，你说的是身世，却不是你不心悦于他。” 宋璃紧接着便跟了一句。 宋榕果真沉默下来。 朱氏目光瞬间严肃，皱眉看着宋榕：“榕儿，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是说你对二公子无意？” 宋榕脑子瞬间僵硬，忙将头低下去，似乎不会说话了一般：“娘，我……” “二婶。”宋璃劝道，“时琛不是个坏孩子，知榕儿无意便已在避嫌了，可您也知，终究年龄小，会控制不住来见见榕儿，所以今日才会过来。” 她抿了一口茶：“也并非是因我嫁进了周家所以才会同您自卖自夸，您若是不放心，那过几日的马球会便一同过来，咱们相看相看，如何？” 朱氏在宋家一直受刘氏的气，如今刘氏最疼爱的女儿只嫁了个秀才，倘她的女儿能够嫁到侯府二房处，那也算是扬眉吐气一把。 私心里，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妹妹能够嫁的更高一点。 说实在，若嫁给可周时琛，即便日后有什么事，宋璃也能够护一护她。 主要是今日见到苏清琅在顾家那般伤心，宋璃心中才会陡然转折。 朱氏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那苏清琅就是因从前同顾大郎不知根知底，所以后来才会真心错付。 如今周时琛家世摆在这，是高嫁。 宋璃一贯聪慧，又知周时琛秉性，日后真有什么事，都是一家人，自能够提点一下。 朱氏越想越觉得合适，可心中仍觉得那叫做绿珠的花魁实在碍眼。 只长长的叹了口气：“就怕二公子不愿为咱们榕儿放弃旁的女子，且他小小年纪便如此风流的名声已传出去了，你可知大伯娘只担心，一则旁人说他不好娶妻，所以才会低娶。” “二则，也怕有人说咱是卖女求荣，才让女儿嫁了这么个荒唐子弟。” 清流人家，最听不得这个。 宋璃如何不知朱氏如何想法，正欲劝她，却听一旁坐着的宋榕终忍不住开口道。 “不，不是的娘，不管外面怎么说，就昨日他进门之后没再分给绿珠一个眼神，便让人打发了她去官府，我便已知道二公子是当真受骗的了。” “娘，他着实是个单纯的男子，同平日里那些对我大献殷勤的公子哥们当真不同！” 第80章 人选 她不受控制的为周时琛争辩后，整个屋子便安静了下来。 朱氏震惊的盯着自己女儿：“你果真心悦于他？” 她自己的女儿，自是知道的，平日里不冲着那些男人吐口水就算了，怎到了如今，竟当真帮着旁的男子说话。 朱氏只觉得头有些昏昏的，看着宋璃想要求证：“璃儿，方才莫不是我听错了吧？” 宋璃此时也是震惊着，闻言没急着回答朱氏：“我方才想说，过几日的马球会也会来些三四品官员的公子，若大伯娘不喜我小叔子，去看看这些也可。” 她想了想：“毕竟她是侯府少夫人的妹妹，想来不会那么难说。” 那就是还有一定难度。 朱氏沉默下来，只说要好好想想，便将这小姐妹又扔在了侯府中，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她要同自己那不靠谱的老头子商量商量去。 今日一天，灌进脑子里的事情有些太多，尤其是女儿的婚事。 临走时还同宋璃留下一句话，倘若她大伯同意，那便晚上来给她传个口信，也辛苦她去同田氏他们说一说。 宋璃自然答应，只不过想到了刘氏的德行，也叮嘱朱氏此事千万不要让她母亲知道，否则只怕百般阻挠。 朱氏自明白这个道理。 那刘氏不愿见她女儿嫁得好。 却不想今日刘氏同宋侍郎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想起来大房的院子坐坐。 她同宋持还没说完，便有人禀报了之后，将宋侍郎夫妻二人带了进来。 刘氏本是因得知宋榕去了侯府教养之事，心中不快，才想来打听打听的。 方一进门，便见二人郑重其事的坐在那，刘氏立刻笑眯眯的：“少见大哥大嫂这般认真的在这坐着，可是家中有何大事？同我说说，我也能帮着出出主意不是。” 宋持没什么心思，只还因对方是周时琛而郁闷着，闻言瓮声瓮气道：“着实是大事，咱们榕儿明年及笄，也应议亲了，正同你大嫂商量男方之事。” 朱氏眉头一跳，恨不得现在将他嘴给封起来，猛的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却不想踩空了，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女儿家大了不中留啊。” 朱氏都想直接张口让他别说了。 刘氏平日便没什么好心思，闻言只道：“呦，见状是已有人选了？” “人选暂且还没，只过两天安平侯府要参加个马球会，璃儿给了我张帖子，届时带着榕儿一同过去。” 马球会？ 刘氏面上明显凝滞了一下。 宋侍郎乃是从三品，也称得上一句高官。 按道理来说，这些侯府开个什么宴会自是会给他们这些高官女眷送来帖子。 可如今别说帖子，就连风声都没听到个一星半点。 刘氏瞬间脸黑了下来。 宋侍郎见妻子这等表情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心中自也是不快。 可女儿家说亲的事情又插不上嘴。 宋持只看着朱氏：“你不是说……嗯！” 这下朱氏总算是踩准了他，疼的宋持直接涨红了一张脸。 “我说，什么都是我说，你平日里不关心女儿也就罢了，偏偏女儿嫁人这么大的事情都只有我一个人操持着。” 她冲宋持使眼色，言外之意让他别出声了。 可宋持今日就像吃了迷魂汤一般，说什么都看不懂妻子的意思：“可你从前不是说过让我别插手？” 朱氏简直要被他气的两眼一翻晕过去。 难怪这些年了，宋持还只是个登不得金銮地砖的小官，就这样的脑子，她是皇帝，也不给宋持升官。 不过虽夫妻二人吵了一架，但好在打岔过后宋持便也没有想到继续同宋侍郎夫妇说看上周时琛的事。 刘氏的注意力也都被那并未有人邀请她的马球会给吸引了过去，当下心中正难受着，自也没有坐多久便随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待将人送走，朱氏才狠狠地在宋持胳膊上掐了一下。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难道你不知如今弟妹一个得嫁高门的女儿同她不亲，另外一个嫁了寒门么得女儿又无法带出去，同她讲侯府二公子对咱们女儿有意，那不是专门找不痛快吗？” 这么多年下来，朱氏是最最了解刘氏这个人的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说，十数年都将大房摆在脚底下，更是看不起朱氏半点。 倘若让她知大房同侯府有意结亲，那还不知要想出什么阴损招数阻拦。 宋持自是不了解刘氏秉性的，闻言只皱眉道：“当真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在这些事上你听我的就成了。” “那你方才还嫌弃我一点也不为女儿操心？” 宋持反而同她犟嘴。 朱氏气的恨不得再拧他一下，可刚伸出手来人就跑了，只能扭头回了自己房中。 至于宋持，不必多想也知他定是去了姨娘房中。 罢了，她年轻时求过一世一双人，可却不想后来被宋持那般伤心，便再也不愿面对这个男人。 如今到了中年，又因儿女之事不得不跟着操心起来，所以才同宋持又接触。 她已没有年轻时分对宋持那种非他不可的感情了，可若是重来，便冲着能够生下榕儿，她也会再选一次宋持。 只是定然不会再将半颗心放在他身上，害得自己曾伤心了这些年。 而另外一侧，刘氏从大房回来，便同宋侍郎闹了起来。 “分明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因她从前对我不敬的缘故，多少名门贵妇都已不愿同我来往，所以才不知马球会的风声，怎如今她宁愿告诉朱氏都不愿同我去讲，我当真是白生了她！” 宋侍郎无奈：“那帖子她爱给谁给谁，你们二人母女情分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让她将你供起来？如今京城中风声还未消散，出门也并不见得是好事一桩，等过个一年半载，此事过去，宋璃也不见得不会敬你。” “她那没心肝儿的谁能说得准。” 刘氏越想越憋屈：“更何况，你我两个女儿嫁出去了，儿子如今还没有着落，天天被房中那个狐狸精迷的神魂颠倒，没有个正室夫人怎么能行。” 偏偏最近京城之中邀请她的宴会少之又少，即便想要给她的泽儿相看一下，都没有机会。 见到宋侍郎还要再劝，刘氏直接劈头盖脸道：“方才大嫂还埋怨大哥不管，到了儿女婚事上，你不也一样！” 第81章 道歉 宋侍郎不知怎么，刘氏的怒气就波及到了自己身上，抬头正欲同她再说几句话，却不想刘氏便直接抬腿走了出去，再不搭理。 结果到了次日清晨，刚下了饭桌，便知她竟去了侯府。 宋侍郎只觉眉心都有些止不住的跳动，拧眉看着刘嬷嬷：“你便没拦着？” 昨日方听说了宋璃给朱氏一张马球会的帖子，这会便叭叭的去了侯府，明眼人自都能够看出来刘氏的意思。 宋侍郎知这个妻子不省心，生怕她再将女儿惹生气，放下筷子便让人准备马车，也要去一趟侯府。 可他却不知，如今刘氏去了侯府，也并未见到宋璃，此时还在宋璃的院子坐着，等着她回来之后好好质问一句，为何马球会的帖子都没递去侍郎府一张。 如今宋璃同柳氏正坐在密不透风的客厅之中，主位上还有安平侯。 地上，跪着的自是在大牢中已关了有几日的绿珠。 昨日几个官员在衙门商量了多半日后又被叫到了宫里同皇帝商议到了半夜。 今日回来时，天空几乎已经放亮。 本说要将绿珠关进天牢，可她非说要见宋璃一面，才愿意将更多的事说出来，届时再关她也不迟。 宋璃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狼狈不堪的绿珠：“如今坐在此处的也都是侯府之人，有想说的，直接说出来便是。” 绿珠看了一圈，垂下睫毛：“二公子怎么不在，我还想见见二公子。” 要的倒多。 宋璃如今对她已耐心全无，只道：“同我们说比同二公子说更加有用。” 见她还要张嘴，直接道：“绿珠，你要知道，你不过一个弱女子，能够让你再回侯府一次是我父亲仁慈，你想说的这些，在天牢那些人的铁鞭之下自也能够审问出来，无需你再同我们于侯府中讲条件。” 并非宋璃咄咄逼人，若其他的事，她都可慈眉善目，可这是宋榕。 上一世对她始终存有善意，甚至还护着她过。 谁想对宋榕动手，也需过了她这一关。 似是看出宋璃语气强硬，绿珠也知自己那套应当是不管用了，只泄了气一般低头轻轻笑了。 “罢了，本身也已是穷途末路，你们尚帮我安葬了我母亲弟弟，我还同你们讲条件，着实太不是人。” 宋璃一头雾水。 什么安葬了母亲与弟弟。 绿珠道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银票放在了地上：“我只是想要亲口同侯府道谢，也想亲口同二公子道歉，这一万两银子，实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从前我有私心，所以便一直不曾拿出来，侯府同我再造之恩不假，不能让二公子冤枉。” 她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求死决心，抬眸看向宋璃时露出了两分羡慕：“少夫人，奴婢知您不愿见我，可还是要同您说句谢谢。” 想想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宋璃好像也没有格外照顾过她。 这声谢谢自然也听着没什么来由。 可她不知为何，就是想同宋璃说一声。 哪怕是为那阵子在祠堂关着时，心中片刻的宁静。 她冲众人扣了个头：“还有榕儿小姐，我那天不应故意对她动手，还请少夫人帮我转达一句，那天二公子为我赎身，也是因张博谦给他灌了酒，少年人面皮薄，经不住起哄，所以才会着了我们二人的道儿，若榕儿小姐同二公子有意，那不应为我这贱命一条而耽搁了。” 闻言，柳氏同安平侯又对视一眼。 连绿珠都看出这两个孩子的意思了？ 宋璃点点头，让白茑将银票拿了过来：“还有要说的吗？” 绿珠摇摇头：“没了。” 昨日应该说的，她已在大牢中对衙役和各位大人都说了。 安平侯那时也让人核实，确定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张家也牵扯了进来，不太方便同女眷讲。 宋璃抬眸看向二老，见他们没有意见，便让人将绿珠带了下去。 拿着那张银票，宋璃心中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原本也是个好好的姑娘，可都因北金这些人，一生都毁了。” 柳氏默不作声，似也是有些心软。 唯有安平侯冷声道：“这种话在家中说一遍也就罢了，日后莫要再说，可别忘了，正是因这些人的存在，咱们多少将士折在了边疆。” 他是战场上的铁血男儿，自然认为妻子同儿媳妇都是妇人之仁。 柳氏同宋璃也知在他面前说这些不妥，便没有再多说，只让人将银票送到了田氏处。 白茑道：“少夫人，侍郎夫人已在咱们院子等了许久，咱们可要现在回去看看？” “她来了？” 宋璃诧异片刻，便明白过来或许是因马球会。 毕竟宋家都在一个院子里面，即便朱氏不愿同刘氏讲，那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有风吹过去了。 她点头：“等了多久了？” “已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她方才得知绿珠被带回了侯府便过来了，原以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不想都已经这么久了。 宋璃加快脚步往自己院子去，却不曾想等到了的时候，刘氏已经先走一步去看宋榕了。 现如今正同宋榕坐在一起，见宋璃进来，仍是笑眯眯的，只不过心中有多恼火便不知了。 “母亲来了。” 宋璃让人上了新的茶水点心，询问宋榕：“今日可好些了？” “好点了，只不过还是疼痛发痒。”宋榕显得规规矩矩的，明显是方才有些不快。 宋璃道：“烫伤就是这样，好的慢，不过也无妨，届时你坐在我身边便好了。” 见这两个姑娘都没有搭理的意思，刘氏有些恼怒，可她毕竟是个长辈，总不能因小辈的冷落而同她们发火，只叹了口气。 “怎么烫的这么严重，昨日二婶才知道你烫伤，今日刚用完早饭便匆匆忙忙的过来了，看见着实吓了一跳。” 宋榕又不傻，怎会不知刘氏为何而来，当下便有些烦躁了起来，但仍旧笑盈盈的。 “可不就是，从小二婶就最疼爱我了，每次我受伤生病，都要带好些吃的玩的来看我，我最喜欢二婶了。” 说着，一双杏仁大眼便往刘氏身后的丫鬟处看去：“二婶，这次你又给榕儿带了什么好吃好玩的啊，快拿出来让榕儿看看。” 刘氏面皮猛的一僵。 这死丫头，当真同宋璃般不招人待见！ 第82章 讨要 “这不是来看你来的急，便没准备，不过榕儿放心，二婶已经同你二叔讲了咱们家的幺女受伤，让他在家中准备着，等今日晚点便让人抬到你院子里去，你一回家就能看着。” 宋榕闻言，心中生出两分轻蔑。 刘氏就是如此，有的没的都能给你拉出来讲讲，撒谎的一把好手。 却不想下一刻便有人道：“少夫人，宋家老爷也来了，如今正在前厅同侯爷说话呢。” 眼看刘氏脸色瞬间一沉，宋榕立刻见缝插针：“看来二叔是将送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然怎会这么快便紧跟着二婶来了。” 他今日不去衙门，追来侯府做什么！ 刘氏也知宋侍郎是想要过来告诫她不准胡说，可这口气怎能够咽得下去。 她并未搭理宋榕，只自顾自的转移话题：“方才听到你们二人说，坐在璃儿身边便可，可是过两日有什么事？” 宋璃便知道她今日就是为这事来的，也不觉得稀奇，更没有一点隐藏的意思，只笑着道。 “是琳姐姐的婆婆，举办了一场马球会，给了侯府两张帖子，榕儿不是从未去过，我便想着带她一同过去。” 她故作惊讶：“母亲不知吗？” 这话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刘氏身为宋侍郎的夫人，平日里交好的女眷那么多，即便女儿不给送帖子，那也不应不知道。 过来找她，那也未免太没道理了。 刘氏面上一僵，听出了宋璃的意思，瞬间便难受起来。 倘若不是因为当初宋璃多次不给面子，她何苦在贵妇圈子里闹的这么难看，如今又在宋榕面前这般说，直接让自己无处质问，更将她撇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忙你姐姐的事情，早已谢绝外客，当真不知。” 刘氏给自己找补：“那当日应会有不少未成婚的公子小姐都去吧。” “可不就是了。”宋璃知道刘氏在头疼宋泽的事，但故意不往那上面说，伸手搭在了宋榕手上，笑着道。 “我昨日还同咱榕儿说呢，如今没有看得上眼的无妨，但毕竟有个坐侍郎的二叔，如今又对外说来侯府教养了一阵子，即便是伯父官位不高，那将咱们榕儿带过去，也不难说亲的。” “二姐姐！”宋榕知她在打趣自己，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姐妹二人看着便亲近的模样刺痛了刘氏的双眼。 不管是哪个姑娘，都分明同宋婉才应更加亲近，可偏偏这二人同不认识宋婉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还没忘记今日过来的目的，同二人一起笑了一阵子，才道。 “你们姐妹二人都去，自然也不能少了你们大姐姐，她如今人在乡下，陪着你们大姐夫准备科举，若能带着你们大姐夫去马球会上结识一些有用之人，将来高中状元也能为你们添光不是。” 她看向宋璃：“璃儿，反正那苏清琅同你婆婆关系好，届时你们同乘一辆马车一同去马球场便可，但我同你大姐姐还没有帖子，不如你将那帖子给母亲吧。” 宋榕闻言有些吃惊。 她从前只知自己这二婶脸皮厚，却不知能够厚成这副模样。 怎能够说出这种话的。 眼看着宋榕要忍不住为自己出头，宋璃淡淡一笑。 “可母亲，一家一帖，这应是您早就知道的，且那帖子一直都在我婆婆处若是我直接去同婆婆要，只怕我婆婆便要说我荒唐了，届时责骂我一顿，您说我应是说自己糊涂，舍了侯府去马球会透风的机会，还应说是您不明白，指示女儿来要的呢？” 她是怕刘氏蹬鼻子上脸逼迫她去要，所以才将事情都同她摆在明面上说。 如此一来，即便刘氏再厚的脸皮都无法往下说。 只见刘氏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直接坐不住：“那也罢了，正好最近府中事多，母亲便也不让你为难。” 倘若真的不想让宋璃为难，那最一开始就不应存了来管宋璃要的心思来。 宋璃点点头：“璃儿便知道，母亲您是心疼孩儿的。” 她似是想到主意了一般，道：“不过当初我大姐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交好的小姐诸多，若大姐姐开口，定是能够要过来的。” 不想刘氏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遛留下，拧眉道：“那怎么能行，你大姐姐是要脸面的人，不似你我是母女，要便要了，要不来也无妨。” 她颇有怨气的看着宋璃：“母亲还只当这是个什么简单小事。” 这就是责怪了？ 宋璃也道：“我也只当母亲不将这等小事放在眼里。” 刘氏语塞，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气鼓鼓的走了。 宋璃仍旧起身行礼。 宋榕：“二姐姐，从前我二婶一直这样同你说话？” 若是朱氏这样对待自己，她不知有多么伤心，怎二姐姐还能做出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璃给她捏开一个糖炒栗子：“若不放在心上，便不生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榕面带心疼。 见到小丫头又动了真性情，宋璃心中发暖，知她心疼自己，伸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好了，不过就是来这为你我打了个叉，我从小没有养在她身边，自也不往心里去。” 她道：“今日上午有个新鲜事，想不想听？” 宋榕瘪了瘪嘴，明显还在心中为宋璃鸣不平，可听见宋璃有意哄她开心，立刻点了点头：“听。” “那绿珠不是过来了。” 宋璃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按道理来说，宋榕这样的女子，虽亲父官位有些低，可毕竟还有一个做侯府少夫人的堂姐，还有个做侍郎的二叔，就算说亲，也不会很难说。 毕竟不是有人想攀附侯府，便是有人想攀附侍郎。 大家族互相盘根错节，便是这样来的。 可总因刘氏生怕她将来嫁的比宋榕好，一直从中作梗，所以才会相看的都是四五品官员。 且都还不是知根知底，谁知将来嫁过去了是什么模样。 否则宋璃也不会对同周时琛结亲这件事前后转变这么大了。 尤其是苏清琅这事闹得。 昨日她方从顾家出来，整个京城便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不就是因了解不够，所以才真心错付。 且周时琛是个单纯的，哪怕日后真的做了什么错事，还有她这个嫂子能够提点。 第83章 描唇 关于绿珠的身份，宋璃并未多说，只说是衙门查出来的。 宋榕听后有片刻沉默。 随后才道：“我竟不知，此事二公子也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她抬眸：“二姐姐，那一万两银子还回去之后，二夫人同二公子作何反应？” “我怎知道，毕竟一将绿珠送走，我便匆匆过来了。” 宋璃好笑：“心疼了？” 宋榕性子落落大方，如今既已在他们面前表现了出来，那自然也没有什么害羞的，只看了她一眼，嗯一声。 听起来有些沉闷。 宋璃道：“那便让你的丫鬟去街上买点点心，等马球会回来，他定还会再来看你，你将点心给他。” 侯府之中自什么都不缺。 送太贵的，虽能够拿得出手，可宋榕又送不起。 他们这年龄，只送一些别出心裁的便可。 点心这东西，想来还没有旁的女子送过，那让她来送，头一份也不算突兀。 宋璃解释了一番，宋榕也觉得有理，便认真研究起了周时琛会喜欢什么。 如今快到饭点，宋璃今日的事还一个都没忙。 她起身：“铺子那边有些问题需我去处理，你在此处休息，一会用了饭之后便睡会吧。” 宋榕自也知道自己这个二姐姐每日忙碌的很，闻言也没有多做纠缠，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二姐姐，等我下午腿不疼了就自己去园子里面转转。” “好。” 宋璃知她从来让人放心，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转头欲走，可刚到门口时便想起来：对了，“一会我也会让人给你送来些掌家能够用上的东西，你多学一学，不许偷懒，知道吗？” 宋榕乖巧点头，这次没躲懒。 …… 今日应是这些铺子再来汇报的日子。 宋璃自己处理了几个小的，唯有金楼，因比起上个月又翻了一倍，所以便让人送给柳氏去看。 所有铺子的收入，在准备好当月所需进货与人力成本后，其他所有的收入都应登记在册之后存进钱庄，等到年底再进行彻底归拢。 因侯府家产太多，所以宋璃看了两天也还只看了一半。 随后便到了马球会。 因早早地便盼着，宋榕腿又好了不少，当天一大早就早早地到了宋璃处。 周时晏坐在旁边，见宋璃上妆，有些手痒，搓着膝盖：“娘子，你让我来吧，我也想试试，就给你上个嘴唇可好？” 旁人恩爱都是描眉，到了他这里，知宋璃定不放心，若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宋璃让他涂抹一下嘴唇也好。 宋璃佯装没有听见。 周时晏并不死心，还凑到了前面去。 宋璃看他一眼，换了个方向。 周时晏也跟着换个方向，哀求：“娘子……” 他拉了拉宋璃的袖子。 宋璃的眉毛直接被他拉歪了。 一屋子小丫鬟全部看着两个人偷偷的笑。 宋璃：“……” “这是你说的，只将嘴唇涂了之后便不胡闹了。” “嗯。”周时晏重重的点头，双眼亮晶晶看着宋璃。 宋璃无奈，只得将口脂给他。 周时晏拿了涂唇的小刷子，一点点按照她嘴唇的弧度涂抹，十分认真。 二人面颊近在咫尺，宋璃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看着周时晏精致的眉眼，霎时面上便开始发热。 可偏偏周时晏好像没有感觉，帮她将嘴唇画好之后，又用浸湿了的软帕子细细的将画歪的眉毛擦干净。 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便没敢帮着描眉，只轻轻在宋璃脸上啄了一下：“娘子，好了。” 声音温柔，让宋璃一时忽略了他在她心中不过一孩童心智，捂着脸往后退了退，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你……” 他怎么亲自己？ 他不是心智不全？ 怎会…… 一边坐着的宋榕还从未见过谁家夫妻如此恩爱，还一屋子人呢，就亲上了。 顿时一口滚烫的茶水全部咽下去，吐出舌头斯哈两下：“娘嘞，二姐姐，我还在这呢，你同我二姐夫就迫不及待了？” 看来她娘说的当真没错，即便夫君心智不全又如何，却也比起那些一个个猴精猴精的男子强了不少。 “小丫头家家懂什么，不准乱说话。”宋璃忙低头去拿画眉用的炭笔，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周时晏则一脸骄傲的模样：“我娘说了，喜欢娘子，就可以这样对娘子。” 见宋璃脸红，心中觉得甚是有趣，又补充了一句：“自然，我也只喜欢我娘子。” 宋璃那只画眉的手又是一抖，直接将眉毛给画歪了去。 看样子今日这眉毛是无论如何都画不好了。 反正她眉毛不画而黑，不过是描出来个形状罢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她忙起身：“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些出去，不要让我婆婆等着。” 说完，便伸手拉住宋榕：“走路腿可会痛？” 宋榕只知自己这二姐姐一向端庄稳重，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羞涩，只觉十分有趣，一直盯她脸看。 “我不痛了，二姐姐你这是害羞啦？” 二人走在前面，距离周时晏并不远，声音全部被他尽收耳底。 宋璃知周时晏即便做孩子，那也是个心眼多的孩子，定在后面偷听。 见她这样说，只咬牙道：“住口。” 宋榕吐了吐舌头，转头看向正傻笑的周诗尧，一瘸一拐陪宋璃上了马车。 二姐姐有什么可害羞的，若她有这样的夫君，还不知道要如何拉出去显摆。 只是不知，周家儿郎是否都是这般。 想到今日到了马球会的另外一个目的，宋榕脸上便有些发烫。 …… 会场选在京城郊外积春池旁。 此处乃被群山环绕，中间宽阔形成平地，最西面因为有个深坑，一到春季夏季便会积水，顾名为积春池。 也正是因有山有水，所以虽然如今天色，此处却仍旧凉爽非凡。 下了马车，便已见到各家家眷都已来的差不多了。 镇国公夫人同柳氏不过点头之交，但今日只是名上为镇国公夫人举办，实则还是苏清琳主事。 见柳氏带着宋家姐妹来了，身后还跟着田氏他们，苏清琳同这边正聊天的人打了声招呼便迎了上去。 “柳姨母你们怎么才来，每次都这么慢。” 她拉着宋璃的手：“快点，地方都已经选好了，你们就同我母亲妹妹坐在一起，也好互相说说话！” 第84章 傻的 “今日琅儿也来了？” 宋璃有些意外。 原以为经历了前两日的事情，她会在家好好养胎，毕竟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话也并不好听。 “可不是来了。”苏清琳过去挽住她的手，一个不注意便将周时晏挤到一边去了。 “她说，璃儿同柳姨母都因她而得罪了顾家，她虽平日里性格软弱，但是也不能辜负了你们的期待。” 说到此处，苏清琳面色也不好看：“可偏偏马球会的帖子是没出事的时候送出去的，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定然不会再来了，可那顾家竟如此厚脸皮。” 她抬了抬下巴：“那不就在那边坐着？” 宋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果真，顾家人都在那边坐着，似还在同旁人说说笑笑。 宋璃低头一笑：“这若是放在我母亲身上，只怕身旁早就安静了，果真尚书官位高，出了这种有辱门风的事都不耽误旁人巴结。” 苏清琳嗤之以鼻：“你是不知，顾家也就顾尚书一个明白人，回家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把顾大郎打的下不来床，然后又越过顾夫人，将人给绑了去大牢中。” 说着，她又笑了一声：“却不想绑进去之后，再让郎中查看，说是下个月生产，却不想再过个六七日了足月了，同我那好妹夫认识的时间都对不上。” “顾大郎得知此事之后，直接大病一场，如今都躺在床上下不来了，顾夫人这老妪竟还有心思来参加宴会。” 宋璃这两日一直都在家中，不曾听说这些事。 如今听苏清琳竹筒倒豆子一般讲述，心中虽震惊，可也在可承受范围内。 “那后来顾尚书回家之后呢，没让人再来接你妹妹？” “怎么没来，还是用担架将顾大郎抬过来的。”苏清琳冷笑，“只可惜，到了我家里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口一个我妹妹善妒，不配为顾家未来冢妇。” “你是不知，那孩子月份对不上，便是在我家同顾大郎说的，当场便破口大骂，说是我妹妹骗人，可琅儿回家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待着，能骗他什么？还是说我恩泊侯府一介文官能够伸手到此处？” 听听都觉得可笑。 宋璃点头：“顾大郎确实糊涂着，只如今我担心，若日后他回过味来，又开始思念琅儿母子，那该如何是好。” “琅儿从来心软，若是回去能够被认真对待便也罢了，可我只担心泰山易改本性难移，顾大郎不见得日后不会被外面的女子迷惑。” 这些话本不应该宋璃说，若是传出去，只怕旁人说她见不得别人好。 但她有上一世的经历，知苏苏清琅命苦，心中当真不想让她回去。 苏清琳也叹气：“反正如今已经在商量和离的事情了，只是你知道我母亲性子软，父亲妾室诸多，即便我同妹妹是嫡女，也不见得多么上心。” 她也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不好总是让宋璃与柳氏插手，所以也没提。 如今，也只能看妹妹和母亲如何选择了。 宋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道：“触及到男人利益的时候，无关宠爱与否，他们都不会坐视不理，加上琅儿如今也不是从前那个性子，无论如何都是她的选择，你放心便可。” “最好如此。” 二人一路说着走着，已能够看到柳氏带着几个人同严氏坐在一起喝茶说笑，却突然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宋璃心里咯噔一声：“世子呢？怎么世子不在我母亲身边了？” 积春池这么大的地方，周时晏若是走丢了…… 宋璃忽而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清琳也吓了一跳，闻言立刻四处张望，下一瞬便见到一双幽怨的眼睛在远处盯着她们二人。 “璃儿。” “你看那不是你夫君吗？” 苏清琳指了指周时晏的地方。 宋璃循声望去，只见周时晏气呼呼的，同她对视的瞬间头一扭，竟事不愿搭理她的模样。 “咱们只顾着自己往前走，将你的小娇夫给落下了。”苏清琳拍着她后背哈哈大笑，“还冷着做什么，不赶快去哄一哄，若是再等一等啊，你的小娇夫可气的自己就骑马回家了。” 她声音不小，竟直接引来不少人观看。 宋璃只觉得面上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忙轻轻排了她一下：“不准胡说八道。” 然后便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什么，快步冲周时晏走过去：“世子，你在那边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母亲都已经落座等着你我了。” 不知是不是装小孩装的久了，他如今心中竟真有些孩子气般。 方才被苏清琳给挤走时，心中并没有多生气，只想要宋璃赶快转头来看他一眼。 可却不曾想，宋璃竟只顾着同苏清琳说话，一点也没想起他还在后面等着。 周时晏越想越气，看着那二人搂在一起的胳膊也不顺眼了起来，干脆站在原处等宋璃何时能够发现自己。 可她都快落座了，才回头看。 周时晏不动弹，只等宋璃过来。 一边也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自都是同看热闹一般。 “这还是安平侯世子出事之后头一回出来吧。” “看着同从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从前性格冷着呢，如今都会和自己媳妇儿撒娇了。” “哎，听说不是心智不全吗……” 众说纷纭，并不好听。 宋璃却只当做没有听见，伸手拉住周时晏：“此处太晒，咱们到棚子下面找母亲坐着，我再好好同你赔不是可好？” 确实晒得慌。 他一个大糙汉子倒是无妨，只宋璃皮肤娇嫩，若晒坏了，只怕面皮会疼。 他高冷点了点头，任由宋璃拉着他往柳氏处走。 宋璃回到宋家之后，虽参加了一次苏清琅的婚宴，但那天男女分席，并未坐在一起，也没有几个男子知周世子的娘子竟如此美丽。 今日宋璃穿了一身浅色骑马装束，那束腰带正好能够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曲线勾勒出来，显出修长的双腿。 这般面容身材，让在场多少男人都直了双眼。 周时晏跟在她身后，颇有敌意的冲着那些向宋璃看过来的男子。 从前谁人不知周家世子年少军功，自然都是有些怕他的。 可如今不同。 他，是个傻的。 第85章 扶着 宋璃自也知那些登徒子盯着自己看。 上一世这样的目光她已在乡下看到了太多，那些人尚且不敢如何，更何况京城众人都要脸面，更加不敢出格，所以她自不放在心中。 到柳氏身边，便见严氏前几天面上愁云早已消失不见。 她笑着行礼：“严姨母。” “宴儿璃儿来了。”严氏笑着，“可当真有一阵子没见到宴儿了，快坐。” 说着，便将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却不想周时晏一点想要落座的意思都没有，故意道：“娘子方才说了要哄我，等哄完再坐下。” 棚子下的众人立刻不说话了，纷纷盯着这小夫妻看。 宋璃没想到他还记得，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见到琳姐姐，同琳姐姐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便将世子落下，世子生气了。” 让她在这些人面前哄他。 宋璃想想便觉得有些难为情：“世子，要不我们回家再说吧。” 完全是同孩子商量的语气。 周时晏虽有心逗她，但是也知道宋璃面皮薄，生怕她觉得下不来台，只点点头，默不作声坐在柳氏身边。 众人看了一场戏，心中虽也笑话周时晏孩子气，可在场之人谁婚姻完全幸福，纷纷觉得自家相公还不如便同周时晏这般直接傻过去才好。 朱氏同宋榕也坐在此处。 朱氏母家只是个地方小官，后来进京探亲才得以同宋持相识。 虽身份是低了些，但因为早年间随着父母走南闯北，言谈举止比起这些贵妇也不落下乘，所以同严氏也颇为说得来。 因这边坐的都是女眷，周时琛即便想冲着宋榕过来，也有些害羞，所以便直接去找他那些所谓的好朋友去热身。 田氏羡慕的看着朱氏怀里的小姑娘，心里难免又起了心思，同宋璃换了个位置坐在宋榕身边。 “亲家大伯娘，咱们榕儿来年便也到了及笄的年纪吧，如今可应当相看相看亲家了。” 朱氏从前并没有直接同田氏接触过，不想她会打直球，愣了一下看向宋璃：“二夫人说的正是，今年也有十四了，只是看着谁家的公子哥都无法入眼，所以婚事还一直悬着。” “女儿家生的漂亮，自是可多挑挑选选的。” 田氏虽经常性糊涂，可同那些家中有儿子，便将对方女儿贬的一无是处后再趁人之危的人不同，只不停的夸着宋榕，目光也一刻不曾从她脸上挪开。 “今日来的都是青年才俊，只可惜榕儿腿伤了，否则也能坐在马背上同大家一同驰骋。” 她还想看看未来儿媳妇马球技术如何呢。 宋榕闻言忙摆摆手。 “二夫人说笑了，我笨得很，一直也不会骑马打球的。” “学学便会了不是。” 见她这般，田氏也不觉是她笨，只眉开眼笑想着这孩子实诚。 只要明眼人，都能够看出田氏这般是什么意思。 宋榕感觉她都快直接将“做我儿媳妇”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从前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夫人，只那些人的儿子她都不中意罢了。 如今她本就感觉周时琛不错，被田氏这般热情给冲的有些脸红，求助一样的看着朱氏。 好在朱氏也算淡定。 她虽知道女儿的意思，可璃儿也说了，若今日能够遇到更加中意的也是更好。 所以并不急着给朱氏答复。 严氏同柳氏也在说苏清琅的事情，宋璃坐在中间，哄着周时晏，谁的话都听一点，却也不全听，目光一直放在场上驰骋的少年少女们身上。 周时琛刚刚同旁人打了一场下来，面上尽是少年人的春风得意。 他龇笑出一口白牙，背上还背着束袖，手中马球杆都未来得及放下，便擦着汗水冲这边走过来。 嘴里虽叫的是母亲，可目光却一错不错的看着宋榕。 “母亲，上一场彩头是个黄玉石榴花簪子，我给您赢回来了。” “我瞧瞧。” 田氏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直将那簪子拿过来爱不释手。 “当真是好看的，但娘这个年纪已有些不适合带这么嫩的簪子了，我看挺适合你嫂嫂同榕儿这年龄的。” 话虽是这样说，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宋璃，直接在宋榕头上找了个地方插进去，然后扶着肩膀笑眯眯的打量：“看看，多好看啊，这要是我闺女啊，我还指不定怎么疼呢。” “他二婶这话说的，这是谁闺女谁不疼啊。” 柳氏嗔她一眼，心知自己这弟妹是想为周时琛求娶，但这话说的并不那么漂亮，让有心之人听去了谁知会传出什么来。 她对宋璃道：“璃儿，今日来的小姐夫人们不少，一会你带着榕儿个琅儿也在附近走走凉快凉快，别陪我们这些老婆子坐着。” 宋璃知或许是她同严氏有话早说，闻言点头，直接扶着苏清琅起身：“附近还有个空棚子，我看那边也有花果茶水，咱们便去那边也成。” 苏清琅双手扶着小腹，点头看向宋榕：“榕儿妹妹自己能走？” “自……” “她腿还有点疼，不过嫂嫂放心，我可以扶着榕儿妹妹。” 还不等宋榕回答，周时琛便抢先说了一句，然后伸出胳膊，自己离得老远，又想扶着她，又想着让姑娘家避避嫌，满面期待的看着宋榕。 宋榕愣了愣，像是没主意了一般看向朱氏。 虽这么多人在，她又受了伤，可这般年龄扶来扶去…… 朱氏怎会看不出自己这女儿心中挣扎。 如今看来田氏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哪怕高攀进去也无妨，只点了点头。 宋榕这才低着头，将手搭在他小臂上。 温热触感传来，只见少年立刻满脸通红，嘴角止不住向上扬起，眉宇间又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水，说话都有些哆嗦：“榕，榕儿妹妹，你当心看着脚下。” 宋榕垂着头：“嗯。” 二人走在前面，宋璃带着苏清琅与周时晏走在后头。 宋璃同苏清琅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促狭。 “我看啊，今日马球会结束，你二婶可就要去你家提亲了。” “应当也是如此。” 宋璃笑道：“当初刚嫁过来，便觉我二婶刁钻，实不相瞒，当初又是想同我夺掌家权，又是见我夫君这副模样之后相中了世子之位，却不想一路相处过来，她反而是个最没坏心思的。” 日后对儿媳，那也是一等一的差不了。 第86章 前生 自然下面一路便不能够同苏清琅说了，否则只怕她听了之后心中会不舒服。 “我看你今日状态倒是不错，可是想通了？” “怎会想不通。”苏清琅的目光略有些羡慕的从宋璃夫妇交握的双手扫过，“别看我是个绵软性子，可就连我父亲从前都说过，苏家幺儿最为倔强，如今既已看清了那顾家都是何等牛鬼蛇神，我便不愿再深陷其中了。” 她垂眸：“就如我姐姐说的，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哪怕顾家不同意和离，我当真被休了，坊间也只会说，是他们顾家恼羞成怒，罔顾了清流人家的名声。” “且，顾尚书毕竟是从寒门一步步打拼来的，想要同恩泊侯府与镇国公府斗，难上加难。” 虽然恩泊侯态度不明确，可严氏与苏清琳却实打实的站在她这边，苏清琅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 看她如今好起来的气色与清澈的目光，宋璃心中有些羡慕，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你啊，自己能想通才是最要紧的，那这腹中孩儿与和离之事……” “我姐姐广结好友，如今正在帮忙。” 苏清琅心思细腻，拍了拍宋璃的手背：“璃儿，你我年龄月份相差不多，甚至你还比我小了些，事情却看的比我透彻的多，我也不想与你姐姐妹妹的叫着，这件事，我是当真想要感谢你的。” “刘氏那般对待你，你自不用害怕，还有我们恩泊侯府承着你的情分。” 宋璃带着二人落座，见苏清琅这副模样，颇有些意外：“你我不过相识一两个月，第一次见你时，你说话尚且还不至如此果敢，怎如今不过过了这点子时日，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候，那黏黏糊糊，温温柔柔的性格。 而且眼神也变了。 再仔细看看，似乎走路也更加能够挺得起胸膛。 难道仅仅因这一件事？ 她感觉不太可能。 毕竟上一世也曾经历过，这傻姑娘一时没熬过去，自戕了。 苏清琅笑了笑，将手腕上的红痕隐藏起来。 虽只有不过几天的时间，可她却当真经历可一场生死。 到家之后因顾大郎来寻，对她破口大骂后她是有些想不开，寻了短见的。 那时只见殷红的鲜血不停往外流，她仿佛做梦一般。 梦里没有璃儿和柳姨母帮她讨回公道，只有事后柳氏与宋婉过来安慰，而宋婉也是言语之间满满嘲讽，说她留不住郎君的心。 恩泊侯更是觉得她无理取闹。 但她也不愿回到顾家，最后万般无奈下跳水自杀，而在自杀之后，顾家同恩泊侯才算彻底交恶。 她母亲哭的双眼都要瞎了，可梦里那个负心薄情郎却仍旧因爱妾的离去郁郁寡欢，甚至连她死了都不曾放过，还写诗骂她。 那真实的感觉，简直不像一场梦境。 等她睁开眼，便见已是深夜，母亲哭着在旁边守着她。 那双猩红的双眼就如同梦中一样。 苏清琅不知那究竟是前世还是今生，但明白伤了自己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无论如何，顾大郎都负心薄情，她怎能够为这样一个男子泥足深陷。 “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她摸着那尚未长好的血痂，目光淡然了许多，“本来我母亲也怕我伤心，说今日顾家那起子脸皮厚的说不准还要过来，不让我出来，可我觉得，我应出门透透风，将身上的霉气都吹个干净。” 她侧头看向周时晏：“时宴哥，你从前马球打的那么好，一会若是我有喜欢的彩头，能否带着嫂嫂一起去给我抢回来？” 周时晏同她从小一起长大，怎会不知道苏清琅原先的影子有多么怯懦。 见她蜕变，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只是为她赢彩头？ 周时晏摇头：“我只为我娘子抢。” 虽是妹妹，但该有的距离还是要有的。 苏清琅被逗笑，又转头看向宋璃：“璃儿，那你来。” 宋璃扬眉：“你怎知道我会不会骑马？” 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村长家中确实有一匹从山沟沟里捡回来的瘸腿老马。 那马儿听说同宋璃是一样的年龄，被捡回来之后很少旁人触碰，可唯独同宋璃亲近。 当时村长也觉得不可思议，便提议让宋璃骑一骑试试，却不想当真可以。 自那之后，宋璃便经常用村长家的马儿往返于城乡之间，帮村民们带些东西，也不收钱，只要一次能给半碗糙米养活她缠绵病榻的养母便可。 宋璃垂下眼睑。 如今她回到了宋家，便在拿到钱的第一时间请了丫鬟与郎中远远的将养母送走，向来应该不会发生上一世的事情了。 苏清琅并不知道此刻她心中百转千回，只喝了一口冰镇的杨梅茶：“宋婉都会，你比她聪明百倍，你能不会？” 宋璃笑了笑。 正好旁边宋榕看到这场的彩头是一个缀着蜜蜡串的璎珞，且那蜜蜡串里还有一只完整的小蚂蚁，顿时有些心动起来，侧头看向周时琛：“二公子，你看那个璎珞。” 众人闻言都抬头去看。 周时琛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自己表现的机会，立刻又拿起束袖：“榕儿妹妹，你喜欢？” 宋榕双眼亮晶晶的：“那里面有只蚂蚁，我觉得新鲜。” “那你等我去给你赢回来。” 周时琛同打了鸡血，拎着球杆便往场上去。 周时晏也觉得新鲜，双手放在宋璃胳膊上摇了摇：“娘子，你喜不喜欢？” “你若是喜欢，我也去，我去打琛儿，帮你将蜜蜡赢过来。” “姐夫耍赖。”宋榕一听有些急了，“那分明就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还能问我姐姐。” “又没写你名字。”周时晏哼了一声，随即便是一副不搭理她的模样，同小狗眼睛一般看向宋璃，“娘子，你还没说呢，你喜不喜欢。” 自从醒了后，他还真不曾骑马打球，如今看见旁人，只觉手痒。 宋璃对那并不算感兴趣，可见到周时晏跃跃欲试的模样，转声道：“我们等下一场可好？” “可三局两胜。”周时晏有些泄气，“还不知要等多久。” 宋璃一笑。 果真是手痒而并非想要为她赢了彩头。 她正准备答应，便听苏清琅哎呀一声：“璃儿，那是徐家的女儿要同时琛组队！” 第87章 能耐 “徐家的女儿？” 宋璃看过去，便见到一个穿着黄色衣裳，鹅蛋脸尚还带着着婴儿肥的姑娘刚刚骑上马，正笑着不知同周时琛说着什么。 “叫徐柒柒，是徐家老七，最小的姑娘。” 苏清琅看了一眼宋榕，压低了声音：“那是徐太师的孙女，按道理来说你应知道这姑娘对你家小叔子有意，怎一副不认得她的模样。” 宋璃这才想起来。 徐太师乃是当朝皇帝还未登基时的老师，如今已有近七十高龄，生了五个儿子。 最有才能的便是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徐柒柒的父亲，如今为正二品参知政事。 这兄弟五个又为徐太师生了九个孙儿，七个孙女，最小的就是她，如今刚刚及笄。 因从小娇生惯养，性格颇为跋扈，祖父乃是天官，又因父亲位置足够高，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给皇室之人几分薄面。 即便是苏清琳这样的镇国公府世子妃，到她面前仍什么也不是。 她上一世好像是因得罪了谁，被送到云南和亲了。 反正不是个好相处的。 二人这边小声说着，宋榕不知什么时候竟瘸腿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她这么高的身份，为何还会愿意苦苦追求二公子？” 宋璃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出现的。” 旁边还有苏清琅呢。 她吓一跳也就罢了，那苏清琅怎么能行。 却不想苏清琅捂嘴笑出了声：“我早就看到了，还以为你知道。” 宋榕虽目光一直都放在球场上，可方才也是同苏清琅打了招呼的。 她盯着皱眉同周时晏说话的徐柒柒：“二姐姐，我怎么看着那七小姐好像同二公子闹了不愉快？” 宋璃：“嗯？” 她起身，同周时晏往前走了走，靠近时便听到了二人似乎在争辩。 “同我组队怎么了，你不是想要那个蜜蜡串？你又不是不知，我马球打的一向很好，同我组队你又不吃亏，有什么不情愿的。” 徐柒柒盛气凌人：“届时我不过把玩几天也就还给你了，你那么小气干什么？难不成你是要送给什么女子的？” 马球规则是两人一组，两局三胜。 却不想他方才询了一圈，竟然一个人都没找到，唯有徐柒柒过来。 为了蜜蜡便也罢了，可徐柒柒得意洋洋，一直表示那蜜蜡赢了也要给她。 周时晏本是想要自己赢过来把玩，却不想徐柒柒面皮这么厚，当下便说了一句：“那我自己组队也不是不可。” 却不想这话惹恼了徐柒柒，张着血盆大口同他吵架，恨不得吃了他，否则这场球赛早就开始了。 周时琛又不能直接说是送给宋榕的，否则还不知徐柒柒要怎么难为宋榕。 而且若二人定亲了还好说，这时怎好说得出口。 “我要送给我娘好了吧！你不愿意打就快点离开，若非是你，我这会已抱着蜜蜡走了。”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徐柒柒尖叫一声，拉着马便冲他走了过来：“周时琛，你再说一遍！” 在场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便见少女恼怒的冲周时琛走过去。 周时琛最讨厌麻烦，可宋榕又实在喜欢，无奈之下只能转头看向宋榕的方向，却发现大哥大嫂竟就在不远处看着，当即让对面等一等，扔下徐柒柒便翻身下马找到了宋璃处，将球杆往周时晏手中一塞。 “大哥，我知道你现在只是脑子没法同原先比，但你还会骑马打球，要不你帮帮忙，咱俩组队将蜜蜡拿回来行不行，你看那个徐柒柒多烦人，我受不了了。” 说着，双手合十，冲宋璃道：“大嫂见谅，理解理解，让我大哥帮帮忙吧，你看她哪有点女人的样子，感觉都快把我给吃了，让我大哥帮我将蜜蜡赢回来吧。” 他现在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最主要，宋榕就在一边看着呢！ 宋璃哭笑不得，看着周时晏：“那你同时琛……” “娘子会不会。”周时晏突然打断了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宋璃。 宋璃哑然。 她上一世辅助王二郎科举，交了不少朋友，也参加过，甚至打的还不错。 可从不曾有人知道她会打。 见她眼底的犹豫，周时晏心中便走了点底子，知她定然是会的，而且看起来也有些想打，但不知在犹豫什么，上前一步：“我只想和娘子打。” 恰巧此时徐柒柒追了过来，将球杆一扔：“周时琛！” “娘啊！”周时琛撒腿就跑。 徐柒柒气的满脸通红，可再怎么无礼，也知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追着一个男人跑，只气的咬牙切齿看着宋璃：“你是他嫂子？” 宋璃点头：“正是。” “我是徐太师的孙女徐柒柒。”她扬起下巴，“日后你我二人或许是妯娌，你记住，千万不准别的女子靠近他一步，否则我有你好看的。” 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周时晏皱起眉头。 却不想宋璃笑了：“七小姐怎么不自己看着喜欢的男子，毕竟男人都长了两条腿，谁知他们能跑到哪个女子身边？”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周时晏一个束袖，由他帮忙带上。 徐柒柒没想到宋璃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女儿也敢同自己顶嘴，顿时愣了一下，满脸通红：“你不听我的？” 宋璃有些无语。 她为何要听她的。 将束袖带好，又帮着周时晏整理了一下，然后才拿起来球杆：“七小姐，再会。” “你给我站住！” 徐柒柒恼怒，直接挡在两个人面前：“你既都已经知道我们是未来的妯娌了，为何不愿意帮忙？” 眼看同他们对打的人已有些不耐烦，宋璃也只面前女子纠缠的让人讨厌。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直接往人头猪脑的徐柒柒心窝子上戳。 “七小姐，您要知道，如今我已有了夫君，再帮您看着别的男人便是无礼。” “且我能看住自己家男子都算有能耐了，让我如何去看着旁人的男人。” 徐柒柒瞬间明白了宋璃的意思：“你说我没能耐！” 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眼看徐柒柒眼眶红了起来，宋璃继续道：“七小姐，女子有没有能耐又不只在这上头。” 她压低了声音：“色厉内荏趾高气昂，也只是自己将自己给看高了。” 实则，什么都不是。 第88章 阴招 因是低声说话，且言辞恳切，谁也没想到她说的会这么噎人。 旁人并不知宋璃说了什么，只知道宋璃笑的极为真诚之后徐柒柒同疯了一样，直接冲到徐家的棚子下面揪起自己的五哥，将对面两个人挤了下去。 非要拉着徐五同这夫妻二人一较高下。 她动静闹得实在不小，旁人见状纷纷看了过来。 柳氏和田氏更是皱眉。 “我儿怎么这么倒霉，又惹了这个小母夜叉。”田氏嘴上从来不积德，“我都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回了，结果这姑娘还是死心眼，也不知道看上我这蠢儿子什么。” 那徐柒柒从小就被惯坏了，在京城数一数二的刁蛮。 从前某个宴会上生气起来，甚至当着外人的面便直接给了她大哥一拳。 徐大郎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被个小丫头片子当众打了竟然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要让着小妹。 虽摆明了这是告诉未来女婿不能够欺负徐家女儿，但经此一遭，谁还愿意娶徐家小女。 田氏偶尔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她将来若是犯浑不见得是个好婆婆。 只怕对上徐柒柒这种儿媳妇家宅不宁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柳氏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只叹了口气提醒：“或许你此时不应为琛儿气愤。” 田氏一愣：“什么意思？” 柳氏道：“琛儿方才应是想要为榕儿赢来东西，只是不曾想七小姐横插一腿，你没看琛儿这会回来都不敢往榕儿处去，生怕榕儿被盯上。” 田氏眼珠子转了转，果真看见周时琛就在宋榕的棚子下面，犹犹豫豫不敢进去。 田氏勃然大怒：“我未来的儿媳怎能让旁人欺负了！这臭小子，若徐柒柒敢欺负榕儿，直接表明立场不就成了，怎还闹个暗中保护的模样，谁稀罕！” 田氏越说越生气，直接对田嬷嬷道：“嬷嬷，去把这不争气的臭小子给我叫过来，我得好好训一训！” 离得远远的算什么本事，你倒是当面站着护着啊！ 田氏说了半晌，自己心里倒是舒服了，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边朱氏早已吃惊呆住。 这田氏直言快语，竟直接将未来儿媳妇几个字给说出来了。 幸好如今她看着二公子不错，也愿意许配过去，倘若两个孩子不愿意，田氏岂不是说坏了事。 朱氏扶着丫鬟胳膊起身：“那三位夫人先再此处聊天，我去更衣。” 自然，她也看出田氏当真不是苛待儿媳的婆婆，甚至还有些护犊子的意思。 只不过脾气火辣辣的。 田氏也一下愣住。 等朱氏走远了才看向柳氏：“嫂子，你刚才怎么不拦住我，我一生气，可不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柳氏也正是无奈她这一点。 但从年轻时便是这个脾气，她有什么办法。 见她事后诸葛亮的模样，也是来了气，哼了一声坐下：“我怎么拦你？” 田氏懊恼无比，只能愁眉苦脸的坐在那边，看着场上。 徐五同周时晏差不多大的年纪，二人也同样从武，几乎从小被人比较到大。 但徐五谦逊，见他已变成这样就不愿再多比，只对自家妹妹道：“周时晏如今心智不全，你若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都能对付他娘子，何苦还要拉我过来。” “我不管！我一定要打的宋璃满地找牙！” 徐柒柒咬牙切齿：“你都不知道方才她对我说了什么就来教训我，你干脆去做宋璃的哥哥，不要做我的哥哥了！” 徐五皱眉：“这是什么话！” 真是不知道这个小妹妹又发什么疯。 徐柒柒死死的盯住对面宋璃。 而宋璃如今只有些担心，生怕周时晏刚刚苏醒不足三月，会骑马不稳。 “一会若世子力不从心，一定要同我说，不能逞强，直接拉着马儿去一旁休息，听懂了？” 不是她啰嗦，实在是七八岁的男孩儿正是胜负欲最强烈的时候。 她担心出事。 尤其是当初，周时晏也正是因为骑马而摔坏了脑袋。 宋璃颇为担心的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柳氏也正看着这边，可是一点想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周家的男儿，死也要死在马背上。 没什么好担心，要阻拦的。 周时琛知她关心自己，闻言乖巧点头：“知道了。” 随着一声锣鼓敲响，四人立刻勒紧了缰绳，马蹄扬起尘土飞扬。 宋璃率先抓住先机，直接从徐柒柒手里抢走了球，不等徐柒柒生气，便一杆入洞。 铜锣敲响，徐柒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 宋璃扬眉，勒着马儿转了个弯，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时间，便又冲着球去了。 徐家兄妹二人呆住一瞬，便听见徐柒柒那句：“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周时晏已许久不曾享受这种在马背上的感觉，本还想着同他们拉扯一下，却不曾想过自己这端庄无比的小娇妻竟打得一手好球，当下便来了兴趣，勒紧绳子同宋璃一起碾压对方。 在场众人也许久不曾见过周世子在球场上的英姿，见状同火焰一般纷纷燃了起来。 那些方才还盯着宋璃不怀好意的世家纨绔也再次不敢小看周时晏。 “不是都说他变傻了吗，怎么马背上还这么厉害？” “周家马背打天下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该不会是装傻吧，又进了又进了！他娘子怎么也这么厉害！” 柳氏原是坐着的，可随着场上的欢呼，也不由得站了起来，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那马背上的两个人儿，嘴里喃喃自语。 “我没看错吧，应当是没有看错的，那是我的宴儿，我的宴儿除了像个孩子，同从前是没有区别的！” 这就是她儿子！ 三岁开蒙，五岁上马，十六岁同他父亲封狼居胥。 这就是她的儿子！ 这没错！ 柳氏热泪盈眶，上前两步，恨不得现在就将周时晏抱在怀里。 球场上一直尘土飞扬，两边分数越差越多。 徐家兄妹直接被宋璃夫妇碾压。 就在香快要燃尽时，徐柒柒终因面子挂不上而恼怒，竟直接扔了球，转头冲宋璃扬起马球杆。 宋璃正追着球，始料未及间便见徐柒柒的球杆冲她的马蹄铲了下去。 她心里一惊，瞬间天旋地转，直接从马背上失去平衡。 周时晏瞳孔一缩：“娘子！” 第89章 卑鄙 失重感将宋璃包裹的前一刻，一道身影突然飞扑过来直将她卷入怀中紧紧护着，只听面袋子落地似的声音“扑通扑通”摔了好几下才停顿下来。 “世子！” 二人一停下，宋璃便反应过来，忙从周时晏怀里爬起来去检查他身体：“你有没有事，世子。” 从前在战场上时，别说从马上摔下来，就是直接被敌人挑飞都有过，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里都是柔软的草地，除了皮肉有些疼，一点感觉都没有。 周时晏本想拍拍身体直接起来告诉宋璃自己无事，可看到宋璃这么关心他，心中有些想耍赖的感觉，直接拉着宋璃的手往自己胸口一压。 “娘子，我好害怕，刚才徐柒柒冲你下手，吓坏我了，我这里好疼。” 胸口疼？ 宋璃花容失色，忙去看他胸口：“可是摔着皮肉了？” 也不知这附近有没有郎中。 宋璃有些泪意，她只当做徐柒柒是被宠坏了的孩子，断然没想到竟心思卑鄙不堪，冲她下手。 更没想到周时晏会拼了命的来护着自己。 原本心里还有一道防线，可看见他捂着胸口，可怜巴巴的模样，只觉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咯嘣”一下断掉。 随从的丫鬟小厮纷纷跑过来，同着一起来的，还有镇国公一家子，柳氏她们。 “宴儿！璃儿！” 柳氏吓坏了，忙去看周时晏身上：“有没有摔到头，璃儿，你有没有事？” “我无事，母亲，世子将我护的很好。” “我也无事。” 这场球会是由镇国公夫人举办，见出事了自然第一个担心，立刻旁人将周时晏带到一边休息的地方。 关心之人全部围上来，直接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镇国公夫人生了个公道的圆脸，方才所有画面也都看到了，直接将徐家人都晾在一边，让郎中来给周时晏查看。 “周世子，你试试胳膊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周时晏摇头：“没有。” 他抬眸，透过人群看着事不关己的徐柒柒：“这位婶婶，刚才是那个徐柒柒冲着我娘子挥球杆，要打我娘子，以后不要让她来玩了。” 人群之中围着的也有徐家二郎的娘子，闻言，二少夫人顿时脸色一沉。 这个徐柒柒，在家里撒野也就算了，偏偏今日跑出来还要惹祸，当真是个惹事精。 她从前因想教育教育这小姑子，还被徐太师训斥过几次。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看明天徐太师怎么说！ 今日徐家来人她年龄最大，立刻严肃呵斥：“柒柒！你过来！” 徐柒柒面上十分无所谓：“干什么？” “干什么？”徐二少夫人被气的眼睛都瞪圆了，“方才你为何要突然对周少夫人动手！” 原是因为这事。 徐柒柒咧嘴笑了笑：“当然不是故意的啦，这位周少夫人那么大度，连周世子都能嫁，肯定不会同我这刚刚及笄尚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计较，对不对？” 说着，还挑衅的看向宋璃。 她花心一落，整个场上众人表情立刻都变了。 即便大家都知周世子脑子不灵光，可人家侯府的军功都在那摆着，谁敢当面说？ 柳氏更是心里彻底沉了下去，看着徐柒柒的眼神幽深无比：“徐七小姐这是个道歉的态度？” 徐柒柒原一直因周家不松口她同周时琛的婚事而对这一家子都恼怒，尤其是柳氏这个主母，见柳氏不高兴，心里更乐开了花。 “侯夫人，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冲球去的，谁想到你们家宋璃偏偏不知道躲开，要说摔着周世子，那全都怪宋璃啊，我道个歉也就算了，剩下不都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 “无耻。” 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徐柒柒迅速变了脸：“谁说的！谁不要命了，敢说我无耻，偷偷说就有胆子，有能耐你出来！” 这同泼妇骂街有何区别。 大家闺秀何曾出过这副模样的人！ 徐二少夫人只觉面上无光，拉住徐柒柒的胳膊：“能不能别闹了！” “别碰我！” 徐柒柒本就恼火，一把将徐二少夫人甩了个踉跄，幸亏徐五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柒柒，你如今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方才即便是五哥也看到你故意冲着周少夫人甩杆，就因为周少夫人赢了你一局你便如此心胸狭隘，还不快点道歉！” “就是，还真当咱们都没看见呢。” “从前就知这是徐家五房老来得女，最宠爱的，如今看看才知，原来竟这般荒唐。” “可怜徐太师一世英名，到头来还要被这小丫头给毁了。” “心胸狭隘，心眼恶毒，难怪周家当初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二公子娶这丫头。”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什么难听说什么。 徐柒柒从前在家里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脸上便挂不住，也不管都有何人在场，嗷呜一声便哭着往家里跑。 “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祖父！” “柒柒！” 所有人都在此处，她居然跑了！ 徐五急得跺脚，见周时晏坐在凳子上有些呆滞的目光，一时有些说不上心中是何感受。 他们二人从前一直被拿来对比，可见到他如今这副模样。 徐五心中叹了口气，冲周时晏一拱手：“周世子，对不住，我这妹妹向来无理取闹，但您放心，今日之事一定会给你与弟妹一个说法。” 徐二少夫人也被小姑子下了面子，如今正觉丢人红了眼眶，也冲柳氏与宋璃纷纷行礼。 “周夫人，周少夫人，我先替我妹子道歉了，等我回家好好规劝，来日定然抬着礼物去周家好好感谢。” 说完，便冲着众人赔礼道歉，扭头去追徐柒柒。 徐五自也不好在此处继续待着，跟着徐二少夫人走了。 众人这才像活过来一样，将周时晏扶到了棚子里面。 周时晏只觉大惊小怪，活动活动胳膊腿，随后便将今日遭受无妄之灾的宋璃护到身后。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一个也不听，我娘子还摔下来呢，她都吓坏了。” 说着，不顾大庭广众，直接搂着宋璃不松手了。 “她欺负我娘子，以后我也要将她相公欺负回来。” 众人面色瞬间微妙起来。 谁说周世子傻的？ 就这个护着娘子的劲儿，多少心智健全的男人都赶不上！ 第90章 担心 因发生了这个插曲，徐家走了没多久周家便也离开了。 周时晏同柳氏和宋璃坐一辆车。 身后跟着的便是田氏与周时琛。 最后那辆车载的才是朱氏母女。 田氏在车上忍不住数落：“你这个胆儿小的，当时同徐柒柒在场上下来之后应当去榕儿身边护着的，你倒好，躲到一边去了，你就那么怕她？” 周时琛已经被她念叨了半路，如今正心烦意乱。 他探头往后看了一眼，撤回来之后才道：“您只说让我去榕儿身边守着，可您可曾想过，今日守着了，榕儿不受委屈，可就徐柒柒那个疯子模样，谁能够保证哪天儿子不在身边，榕儿一人落单，徐柒柒会不会也同今日一样打人？” 田氏一下被儿子给问沉默了。 是啊，今天这么多人看着，那个徐柒柒还敢直接冲宋璃动手，宋榕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家，比宋璃还好欺负。 这若是哪天落单被徐柒柒给抓着，那岂不是骨头都给拆了。 田氏猛的打了个哆嗦：“那你也不应去一边躲着啊，尤其是后来你大哥从马上滚下来，我都看不见你影子，你大哥不还是为了给你赢东西才摔的，你一个弟弟没个当弟弟的样子。” “谁说我躲起来了？”周时琛不服气，“我本想去拿那蜜蜡璎珞，可想起这毕竟是镇国公家的场，若直接拿走就是偷，大不了哪天暗示一下琳姐姐送给我。” “那你做什么去了？” 周时琛反而不做声了。 田氏心里一跳：“说话啊，你该不会做什么违反律例的事了吧？” “娘，你瞎猜什么。” 周时琛无奈：“儿子看起来像坏孩子吗？” “那你说啊，你做什么去了。” 田氏心里越发没底，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而是知周时琛这孩子眼里不揉沙子，生怕做点什么。 周时琛让她磨的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别问了别问了，我说。” “我将徐柒柒的车轮子给劈了。” “什么！” 田氏差点炸开了花：“那可是徐太师的孙女，你怎么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 周时琛不以为意：“我又不敢同徐太师来明的，反正当时四周也没有人，即便做了也没人看见。” 田氏指着周时琛的鼻子，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气的一拍他大腿，疼的周时琛差点跳起来。 听见田氏车里的动静，宋璃还回头看了一眼。 “母亲，那徐家七小姐从前便这般没有规矩吗？” “是。” 柳氏道：“她父亲年近四十才有了她，宝贝的像什么似的，祖父如今已古稀，对这个最小的孙女也十分宠爱。” “可惜了一个正直多年的老太师，如今名声全部都毁在小孙女身上了。” 可正是因徐太师年龄大了，才更加爱惜羽毛。 宋璃默不作声，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今日徐柒柒跋扈，在那球场闹的那么大，又辱骂了她，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 倘若只是个直言快语的性子便罢了。 可很明显，她就是仗势欺人。 即便徐家为文官头领，可周家也是武将之首，他们没必要让人欺负了。 待到了侯府时，宋璃便找来小荷，吩咐了两句。 果然，当天下午，徐五夫人便带着厚重的礼来了周家一趟。 上午马球场的徐五乃是徐家最后一背的老五，他妻子在外应当称为徐五少夫人。 这个徐五夫人乃是徐五爷的夫人，也就是徐柒柒的母亲。 从前一直在徐家无声无息，可后来生了徐柒柒之后母凭女贵，这些年也渐渐扬眉吐气起来。 “按道理来说咱们两家一文一武都为朝廷肱股，应多走动一些才是，如今因此事才来拜访，确实显得我们徐家太过无礼。” 徐五夫人握住柳氏的手：“我年岁比周夫人小点，便厚着脸皮叫一声姐姐。” “姐姐，您也知道我们家这丫头被我公爹宠的同个小祖宗一般，她犯了错，我这个当娘的来道个歉也应当，世子与少夫人如今，如何了？” 见面前狐狸眼的美妇人言辞恳切，柳氏挥手一笑。 “我儿子早年间一直在沙场征战，摔一下倒是无妨的，只是儿媳毕竟是个女娃娃，今年也不过二八年华，比七小姐大一岁，摔了一下，又让人如此侮辱，自是面皮上挂不住，如今已在家中哭了半晌了。” 柳氏回忆着自己那心眼儿很多可又实在有趣的媳妇儿说的话，面上虽笑着，可仍旧表示出来的有些难为情。 “妹妹，你也知道，她也是从三品官员的女儿，虽在徐家眼中品阶不高不低，但也是从小娇养的，如今……哎。” 她叹了口气。 徐五夫人狐狸眼中闪过一抹不耐。 可他们方从球场回来之后，这事便传开了。 外面柒柒的名声不好听，家中公爹也因此生了气，头一次让柒柒去跪祠堂。 只说何时得了周家的原谅，何时才能出来。 可这丫头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哪里愿意低头认错，宁愿在祠堂跪死也不愿来道歉。 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心疼，只能亲自出门，拿着东西道歉。 结果见柳氏这态度，便知道他们周家要的是柒柒亲自来给那个叫什么劳什子宋璃的道歉。 徐五夫人在柳氏这里讨不到好，憋了一肚子气回的徐家，东西自也没有拿走。 待她离开，柳氏才让宋璃从后面出来。 “母亲。”宋璃面上动容。 她以为柳氏会轻轻揭过，只求两家安稳和平，可却不曾想过，竟当真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见宋璃这副模样，柳氏先笑话了她一句：“多大的姑娘还哭鼻子，当真不知羞。” 随后便随着宋璃一起将目光落在了那些东西上，轻嗤一声：“我们周家虽不是京城富户，但这些东西也还是不缺的。” 宋璃会意，立刻吩咐白茑：“去让镇纸砚台将徐五夫人落下的东西送回去。” 既然柳氏已经帮着回绝了人，那便不能再让她的人去将东西送回去。 虽在外人看来都是一家的事，但柳氏这般护着她，她自然也要将态度摆在这里。 待厅堂清净下来，柳氏才让人换了茶水，同自己的儿媳落座。 宋璃思索片刻：“母亲，徐太师毕竟是当今恩师，虽咱们家也不差，可追究下去，我有些担心。” 第91章 妯娌 “担心何事？” 柳氏抬眉看着她，只觉自己这小儿媳妇着实有些太过于谨慎。 虽是疑问，可却更像是揣着问题询问一般。 宋璃不知柳氏心中如何想的，可上一世此时的京城她着实称不上有多了解，只能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虽咱们姜家是文官武将，平日里搭不上话，但朝廷中人多数为墙头草，儿媳只怕这阵子此事都为弹劾徐家，可徐太师毕竟是皇帝恩师，等过一阵子凤向过去，徐太师若非一个忠良之辈，咱们周家岂不也要被他门生弹劾一阵。” 徐太师除了皇帝这一个徒弟之外，自也是门生满天下之人，他的门生堪称占了朝廷半壁江山。 这些文官弹劾起人，便同不要命一般，在朝上吵起来都是小事，更有甚者，直接用性命去威胁皇帝，威胁众人，稍有不慎便冲柱子冲过去要撞死自己。 比起这些文弱书生，他们这些嘴笨的武将之家实在不占优势。 柳氏闻言点头：“你担心的有道理，只是你可有办法？” 宋璃垂眸：“儿媳不知母亲怎么想，是想借此机会同徐家交好，还是不容沙子一追到底。” 方才虽是说了不允被人欺负，可将利弊分析出来，柳氏应便不会冲动了。 毕竟她又没什么事，只不过受点屈辱罢了。 因上一世为王二郎寻那些人脉而做小伏低，宋璃秉承着小惩大诫的想法，想着让徐家道歉，便息事宁人。 可柳氏却依旧道：“方才母亲便已说过了，周家的人，不能随便被欺负。” 柳氏知她好心，但实在年轻，只道：“且徐家也不会因此事而同周家交恶，且等着吧，孰轻孰重就算徐柒柒分不清，徐太师也能够分清。” 宋璃皱眉，却见柳氏揉了揉眉心，便知她应当是困了，只能行礼退下。 从柳氏院子出来，宋璃心中便不由得一直往上寻着记忆，思索上一世宋婉的事情。 可宋婉向来只是个窝里横，到了这等有实权的人家面前，柔顺的像一只小猫咪一般。 且，她也是因给周时琛出头，所以才会如此。 此事上一世当真无解。 见宋璃有些失神，秀儿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们小姐当真命苦，本来就是个小姐身份，结果后来被送到乡下那样的家里养了十几年。 写也就算了，回了京城爹不疼娘不爱，还以为周家是个福窝窝，却不想也是这般多事。 她伸手扶着宋璃。 “小姐，我看咱们夫人仿佛对此事心有成算，应不需咱们担心了吧。” 宋璃回神，笑话她：“你在家里就是个不愿操心的性子，如今是我身边的侍女，将来可是要做掌事嬷嬷的，怎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可不，若是让我操心，我宁愿在你身边一直做个让掌事嬷嬷指示的小丫鬟。” 几个随从丫鬟都捂嘴笑。 宋璃也气她说话不着调：“胡说八道，那你也总要嫁人，嫁人之后要操心吧。” 果真见到秀儿不做声了。 嫁人？ 宋璃顿了顿，脑子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去。 她看向秀儿。 “嫁人？” 秀儿大惊失色：“现在就要将我嫁出去？” “不是，是我想通了。” 宋璃眼神都亮了起来：“方才咱们离开时，母亲是否说要休息了？” “是啊。”秀儿被她问的一头雾水，“侯夫人是说今日有些疲倦，想要休息休息，可这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宋璃越是这般说，秀儿心肝儿越是颤。 她的小姐该不会是自己将她嫁出去舍不得，所以想要求夫人做主，给她找一门婚事吧！ 宋璃笑出声，反而抓住了秀儿的肩膀：“那就先不去母亲那边了，只是秀儿，我想通了为何那徐七小姐不愿来道歉了。” 秀儿一愣：“什么？” 这又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宋璃见她这副模样，便知秀儿又钻了牛角尖。 她快步领着众人回到院子里：“那徐七小姐，只怕届时要同咱们商量不打不相识，然后再借机提出她同时琛的婚事，你们不是知道，她早就看上了时琛，自是想要借机捞点好处的啊。” 那徐柒柒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身傲骨没好心眼儿，这也就算了，可偏偏看上了周时琛。 可她这短短十几年过惯了好日子，倘将来当真同田氏做了婆媳，还不知会打成什么模样。 徐家只当是宠爱这个幺女，却从来未曾想过，如此一来，养出一个上不孝公婆下不教子女的女儿如何嫁人。 如今又出了这事，只怕整个京城的口水都快要将徐家给淹没了。 既然柳氏说了，周家没必要受他们的欺负，那便先静观其变，看看他们那边会是如何反应。 她让人去给柳氏传了个话。 果真等到第二天，徐家的人没再登门，只让徐五夫人身边的嬷嬷来同柳氏表示，徐七小姐说了，想要让她来亲自给宋璃道歉，也可，只不过徐七小姐生来傲骨，只愿同未来的堂妯娌道歉，否则是断然不来的。 当时正好田氏想求柳氏帮着周时琛为宋榕去提亲，听见这话，当即瞪圆了眼睛，都没用柳氏张口，便直接将那嬷嬷请了出去。 不过好在算机灵点，并未说他们家已经有心仪的儿媳。 同宋璃来说这些事的时候，田氏气的不行，一直捂着胸口。 “当真是什么样的家养什么样的奴才。” “璃儿，你年龄小，是不知从前徐太师家中仗着高官厚禄有多么猖狂，不说别的，我娘家也是显贵过一阵子的，同徐家接触过不少。” “那时候便如此猖狂，没想到过了这十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田氏抓住宋璃，便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 宋璃想去拿茶来喝，还被拽住袖子，险些将茶盏砸在地上。 她忙稳住手，却不想田氏这会说渴了，直接将她的茶盏拿过来一饮而尽。 宋璃：“……” “你说，时琛长相也不如宴儿，才能更是比都没法比，下个月即将满十五了，还恨不得同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那徐柒柒看上他什么了？” 宋璃看了看田氏，田氏也察觉到说的不对，满腔怒火也发泄差不多了，用帕子捂住嘴。 “我没有别的意思，璃儿你切莫多想。” 宋璃已将田氏摸得透透的，如何能不知她直接惯了。 只点了点头，并未计较。 第92章 可恶 “璃儿，可我当真相中你家榕儿了，徐柒柒这个小魔头如今放出话来，我们家倒是不怕，毕竟有军功在，她再得意也不能如何，可我若是向你妹妹提亲，你可想过她欺负榕儿怎么办。” 田氏当真在为宋榕想。 正是这份心思，旁人家婆婆都是没有的，所以宋璃才更想为这两孩子保媒。 她沉吟一会：“如今再外人看来，咱们周家反而是让人逼婚了？” 田氏忙不迭点头：“可不就是了。” 宋璃淡淡一笑：“二婶不必担心，您先回去歇着，这事我有办法。” 要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可宋璃是谁，是刚嫁进来第一天就将金楼问题解决了的人。 田氏有一天还去看过，原本门可罗雀的大楼，如今门庭若市车马不绝。 听宋璃敢打包票，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安稳一些。 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心思也歇了，欲言又止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带着田嬷嬷从她院子离开。 等田氏走远，宋璃才冲着丫鬟们挥手。 “小荷，你过来。” “少夫人。” “此事来龙去脉你是都知道的。” 那天小荷也跟着去了球场，自然前因后果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见小荷点头，宋璃立刻让她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刚开始小荷面上还有些惊讶。 可后来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待宋璃说完，打了声招呼，便跑出去寻她哥哥了。 秀儿好奇：“小姐，你同小荷说的什么，我也想听听。” “什么都想听。”宋璃装作嗔怪，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最晚不出明日你便知道了。” 她所做的，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那徐柒柒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如今碰着了她，最好是能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贯彻到底。 宋璃捏了捏腰间玉佩下方的流苏。 她从不是什么好人。 偶尔能够为家里人忍一下，但既然柳氏都发话了，自要不遗余力的收拾他们。 而小荷的哥哥是个生面孔，不怕被太师府发觉。 交代下去之后，宋璃便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周时晏进来时，才发现宋璃已将所有的外套都遣了出去，自己半躺不躺，睡得都让人心疼。 昨日的事情终究还需她来费心。 周时晏轻轻舒了一口气，将大手垫在宋璃后脑，另外一只手直接将人抱起。 宋璃只觉身上一轻，再次睁眼便见到周时晏俊脸近在咫尺。 她立刻从迷糊中幡然醒来，一瞬间觉得周时晏的目光仿佛就是个正常人，可因刚刚睁眼的缘故，还是迷迷糊糊：“世子？” “榻上不舒坦。” 说话还是瓮声瓮气。 想起昨日他奋不顾身的扑过来救自己，宋璃这一刻仿佛也不是那么抗拒被他抱着。 闻言，直接靠在他胸膛上，再次闭上双眼。 “那徐柒柒简直是直接欺负上门了，还扬言一定要嫁给时琛，偏偏家中又是天官，最最宠爱的就是她。” 她感觉头脑仍旧有些不清醒，竟同周时晏抱怨起这些事来。 “当真可恶。” 说话间，有些孩子气。 周时晏坐在床上，一时没舍得将她放下。 他不曾想，原宋璃也有这样一面。 可随即才想起来，即便等到今年过年，她也尚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同那个昨天撒野的徐柒柒差不多大。 即便再老成又能够又多老成。 “不过我已想到了办法。”宋璃再次靠在周时晏胸膛，仍旧困得厉害。 “暂时还是先别告诉世子了，若你出去同伙伴们玩耍，说出去便不好了。” 说完，她便推开了周时晏，自己将鞋子蹬下去躺回床上。 还不忘扯来被子。 周时晏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只将被子扯过来给她盖上。 这丫头平日里装的倒好，原来里子也不见得省心。 他如何不知宋璃想如何解决此事，无非便是知道那徐太师围观多年，如今致仕之后还想要着脸面名声。 所以又寻了什么说书先生，将徐柒柒的事迹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届时徐太师自不能够再稳坐高楼。 只是这次，他预判了小丫头的动作，早已让人暗中给徐家施压。 他的妻子在外受了侮辱，身为丈夫，怎能够坐视不理。 更何况，那徐太师也并不见得是什么忠良之辈。 他最近在查些东西，似同徐太师有关。 想到此处，周时晏面上似多了些严肃，将宋璃安顿好他便起身出去。 如今为让他康复，宋璃将她每日行文习武安排的满满当当，这时间应是同李辉一起打拳，因听见几个小厮窃窃私语，说小荷又偷偷跑出门找哥哥，他猜到或许是宋璃要有什么动作，心中惦记，想要跑过来看一眼。 没想到见到这般让人心疼的一幕。 待他能够正大光明的恢复，还是应当同母亲说一声，别太累着他娘子了。 出门之时，正好看见一瘸一拐想过来同宋璃说话的宋榕。 见周时晏，宋榕笑了笑，对他行礼：“姐夫。” 周时晏点点头，瓮声瓮气：“我娘子睡着了，你要是想找，那改日再来吧。” “我二姐姐睡了？” 宋榕愣了愣。 这会尚且还不到午饭时间，二姐姐睡得这是什么觉，回笼觉？ 不过这两日她确实太累，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宋榕点点头：“那好吧，我本是来请辞的，既然如此，等下午我再过来。” 请辞？ 周时晏扬眉。 二婶刚想同宋家提亲，宋榕就要回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磐石。 磐石机灵，立刻追上去询问：“三小姐不是准备在咱们少夫人身边多学点东西，怎么才一两日不见，就准备请辞了？” 宋榕道：“我已给二姐姐添了太多麻烦，如今住了也有七八天，周家同徐家……” 说着，面色便有些拉胯下来。 实则她心中还是觉得这件事怪她。 倘若不是因她看上了那蜜蜡串的璎珞，那周时琛也就不会同徐柒柒碰在一起，更加不会因为那二人吵架，让二姐姐同姐夫去帮忙打球。 二姐姐受到惊吓，侯府如今又同徐家交恶。 她只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尤其是，从球场回来之后，她来找过一次二姐姐，二姐姐让她进去，拿着吃的招待她，但却一直在忙这件事。 这两天都没见她闲着，如今又困得去睡回笼觉。 她简直罪孽深重。 第93章 小人 “是不是榕儿来了？” 屋里突然传出宋璃的声音。 宋榕一惊：“我把二姐姐吵醒了。” 周时晏顿时便看她不顺眼起来，可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说话声音好像也不小，如此说来似乎也有他一份，瞬间便心虚起来，同宋榕都没道别便扭头离去。 好在京城中人都当他是个傻瓜，即便不打招呼也不会有人觉得没礼貌。 宋璃在屋里叫了一声，没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便起身穿鞋想来看看。 她本被这二人吵醒时还有些迷糊，自己不是就打算在榻上眯一会，怎么一睁开眼便躺在床上了。 后来还是缓了缓，才想起仿佛是周时晏将她抱过来的。 还算贴心。 宋璃到了门口，便见宋榕一张小脸慢是犹豫，见宋璃过来，似还有些不愿往前的模样。 宋璃被她逗笑：“怎么，看见二姐姐还怕？” “不是，二姐姐你别瞎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二姐姐了。” 宋榕跺了跺脚，迈开步子往宋璃处去：“只是方才听姐夫说你在睡觉，我不知应不应该过来打扰你。” “这不是醒了吗，快进来。” 宋璃拉着人往里走，随手吩咐底下丫鬟道：“将三小姐平日里爱吃的瓜果点心都拿过来。” 她拍了拍宋榕的手：“今日没人找过来，我也算是得空，头两天把咱们榕儿给冷落的不轻，咱姐妹好好说说话。” 宋榕闻言低了低脑袋，鼻尖微微有些发酸：“二姐姐，你难道不怪我给你惹事了吗？” 她仍是觉得，这件事的源头在自己。 闻言，宋璃脚步一顿：“你怎会如此想法？” 宋榕直接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逻辑全部同宋璃说了出来。 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自然也就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甚至还需拿着帕子堵着眼睛，才不至于在宋璃面前掉泪丢人。 宋璃被她逗得用帕子捂嘴笑个不停。 来送东西的秀儿和白茑也忍的互相捏着对方的手。 三小姐年岁小，着实太可爱了些。 宋榕倾诉完，红着眼眶抬头时，才发现主仆三人竟一个个都快笑断气了。 她顿时嘴一撇：“你们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分明她都已经这般伤心了，怎么还笑她啊？ 见宋榕又要哭，宋璃赶紧递给她一个葡萄塞住嘴：“莫哭了莫哭了，这哪里是嘲笑你，不过是觉得你有趣，可爱罢了。” 可是宋榕觉得她还是在嘲讽自己，眼角挂着泪花，盯着宋璃不转眸。 宋璃道：“你又不是不知那徐柒柒一直都喜欢周时琛，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会趁着马球会缠到他身上。” “可，若不是你同姐夫为了帮我……” “就想到你定会这般讲。” 宋璃将她手里的帕子拿过来，轻轻的帮她擦拭眼泪：“若我同旁人对打，旁人可会存了坏心思想让我摔跤？” 宋榕眼泪顿住，存了一包在眼眶中暂未滴落：“想来是不会的。” “哪里还需想来。” 宋璃刮了刮她鼻子：“我同谁对打都不会有人如此无耻，见我要赢了便直接举起球杆打人，只能说徐柒柒是个小人，她自己玩不起，同你我有什么关系。” 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宋榕渐渐将哭声止住：“可是我心中还是觉得对不住姐姐。” “你日后多送我点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就行了。”宋璃笑道，“之前刚回咱们宋家的时候，我就没少听母亲炫耀，咱们家三妹妹最喜欢自己去做糕点，又因同大姐姐关系好，做出来的那些可都便宜了大姐姐，我听着可是很吃醋。” “那都是二婶胡说的。”宋榕愤愤，“我是喜欢做，可做出来的何时给过大姐姐，不过是二婶想要挤兑二姐姐你罢了。” “我自是知她胡说，毕竟咱俩才是关系最好的。” 宋璃哄小孩似的道：“所以啊，日后你嫁给周时琛之后，便经常给我做了糕点送过来，也好让我母亲知道知道，究竟谁同咱们三妹妹关系最好。” 她语气调侃：“前两日，二婶可当真是来同我说起提亲之事了，难道还担心日后你不会嫁到侯府，天天陪我玩？” “二姐姐！”宋榕终让她说的红了脸，但一想起周时琛昨日偷偷去哄她，还是低头玩帕子，十分羞涩的模样。 “二姐姐，你说，咱俩当真能做妯娌？” “为何不能。”宋璃捏了个酥饼漫不经心地送到嘴里，“只不过如今周家多事之秋，还是需等徐家的事情过去了再说，二婶已经再盘点聘礼单子了，甚至将主意都打到了我这里，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说着，宋璃身子正了正：“难道是时琛那边？” “不是不是，没有。” 宋榕怕她瞎想，忙摆摆手，面带羞涩的低头：“二公子，还是挺好的，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怕我心中有负担，所以昨日还去哄我来着。” 宋璃扬眉，准备洗耳恭听。 却不想下一刻，宋榕道：“她为了给咱们出气，将徐柒柒马车的轮子给劈了，虽没劈厉害，但那轮子却也当真不好用，听说徐柒柒是一路颠簸着回到的徐家。” “咳咳咳……” 宋璃口中茶水险些喷出去，吓得宋榕忙去给她擦嘴：“怎么了二姐姐，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你不觉得二公子很有趣吗。” 宋璃咳的不成样子。 一屋子人都赶紧过去，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 她捂住嘴，好长时间才能将喉间的痒意压下去。 可是一说话便又有些受不了，只能憋着。 还有趣？ 这般行为同个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想来也就宋榕这种童心未泯的丫头觉得好玩，放在旁人身上，还不定怎么嫌弃周时琛幼稚呢。 不过这般也好，起码能够说明两个孩子当真有情分。 …… 这边周家算是平静下来，可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徐家便乱了起来。 徐五从衙门回来之后连口水都没喝，便匆匆便去了徐太师的院子。 “祖父，外头出事了。” 第94章 不配 徐太师乃是三朝元老，当初因资历足够，所以便在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时便就被选为老师，待皇帝登基，立刻便尊以太师之位。 后来为朝廷效力到了六十八岁觉力不从心，便致仕回家。 但是因从前名望还在，即便已身无重担，出去之后旁人也是尊称一声太师。 见徐五这般匆忙的过来，徐太师斥责了一句不够稳重，随后才询问：“发生了何事？” 徐五反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现在全城的茶馆都将球场上发生的事作为笑料，正在京城中大肆宣扬，以至于有百姓认为他们太师府仗势欺人，所以拿了臭鸡蛋与烂菜叶，直接找上门来砸吧。 只是他还未说话，徐太师便皱了皱已花白的眉毛：“今日不是去了衙门？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怎么臭烘烘的？ 徐五啊了一声，随即随行小厮才看到他后腰上沾染了一片青绿色的臭鸡蛋液，顿时白了一张脸。 “公子，公子，是您身上的味道。” 徐五皱眉，在袖子上来回闻了闻：“不会啊，我每日睡觉之间都会沐浴焚香，怎可能会有味道。” 但这味道好像的确越来越近。 小厮道：“在您后腰上，是臭鸡蛋液。” 屋中之人瞬间都是脸色一变。 徐太师劲是白色的面孔更是一黑：“去换了衣服再来说！” 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徐五满心恶心，应了一声是就连忙去换衣服。 他素来干净，可此事实在着急，也没有沐浴，便赶紧过来见徐太师。 “是柒柒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当众女殴打官眷，我朝自成立以来还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加上柒柒又一直喜欢周家的二小子，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也不知是从何开始传的坏话，传来传去，便传到了说书先生的耳朵里。” 如今全城都在说，徐柒柒是求爱不成恼羞成怒。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谁也没敢大声说过，看来这次当真是惹了众怒。 “什么！” 闻言，徐太师一个没坐住，险些被气的仰倒。 徐五快步扶着，随即便见徐太师猛烈的咳嗽起来。 “全城都在说？” “不错，甚至还有人到咱们家门口扔臭鸡蛋，否则孙儿身上也不会有味道了。” 想起方才换衣服时，见到背后那臭鸡蛋的模样，徐五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祖父，如今唯一能够控制舆论的方法，便是让柒柒亲自去道歉，然后嫁给周时琛，届时只说是妯娌之间相互打闹，不至……” “胡说八道！” 徐太师大手一挥：“那周时琛不过就是侯府二公子，将来袭爵没有他的事也就罢了，可他从前闹出过什么事？且至今还是个白身，你胖柒柒嫁给这样的货色？” 徐五哑口无言。 他祖父就是如此宠溺徐柒柒，否则也不会全家人都宠着。 宠来宠去如今宠出了事情。 且，祖父难道不知城中徐柒柒的名声已难听成了什么模样，怎还要求将来柒柒的夫君有功名在身。 徐五心中叹了口气，实在不能苟同祖父的话。 此时徐家其他听说了此事的人也都纷纷来到徐太师的院子。 徐家本就人口众多，突然挤进十几个人，只让徐太师本就被气的昏沉的脑子更加难受。 自然，反应最大的还是徐五夫人，如今正趴在徐五爷怀里声泪俱下。 “分明前两日已经带着礼物去周家道歉，可他们根本不接受，如今又放出如此谣言，这不就是诚心想要毁了咱们的柒柒吗？”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徐太师：“就算是咱们柒柒有错，那徐家不也将态度摆在这了，不管他们接不接受，也不能如此过分。” “父亲，柒柒年纪还小不懂事，您一定要管管才是啊。” 徐太史让她哭的头昏脑涨。 徐二少夫人则气的不知所谓。 什么叫做态度摆在这了，拎着那么点没诚意的东西去打发叫花子呢？ 这个五婶当真是这些年越活越糊涂，她听着都觉得好笑的地步。 见徐二似要说话，她狠狠地在徐二胳膊上拧了一下：“你总说是你妹子小才会惹祸，如今你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和年纪小有什么关系，你小的时候会故意让人落马？也就是当时周世子扑上去了，倘若马真的将人踩坏了，整个徐家都得跟着她一起遭受骂名，给我闭嘴！” 从前徐二最看不惯的就是妻子说妹妹坏话，一直都以为只不过是徐柒柒年纪小脾气大罢了，没什么坏心眼。 如今这次，也算让徐二见识到了徐柒柒究竟是个什么人，当即便不出声了。 可偏偏这一代还他最有出息，徐太师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小二怎么看？” 徐二瞬间汗流浃背，看向妻子。 徐二少夫人娘家姓枭，多年来一直在东南边陲抗击外敌，典型的将门虎女。 除了徐柒柒的事情上，几乎将徐二管的死死的。 如今徐柒柒也翻了船，他怎敢多言，只低着头：“实则，孙儿还觉得是柒柒错了，甚至错的离谱，咱们徐家应再去求人原谅才是。” 见妻子面色明亮，可徐太师面色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个偏心眼的祖父一时间接受不了，又道。 “至于那个周时琛，咱们柒柒同他也实在不合适，柒柒值得更好的，便不用去管。” “祖父，为了柒柒日后嫁人，咱们也应让她不情不愿的服个软才是。” 徐太师被他哄的可算是高兴了些，可他也知道孙女被自己宠坏了，有时即便是他的话都不听，怎能心甘情愿的去道歉。 更何况徐五夫人所言也正中徐太师下怀。 他多年身居高位，向来只有旁人来巴结他的份，哪里需给旁人道歉。 “父亲，小二说的是这道理，但周家门楣那么低，柒柒若低头，日后岂不还是要被人笑话。” 徐五夫人还是觉得自己女儿受辱。 她正想提由他们两口子去，却不想一个声音自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五婶说笑了，倘若今日小妹愿去周家道歉，反而能够让人另眼相看，若说笑话二字，难道不是在球场上便已让人笑话了？” 徐五夫人被噎的面色通红，回眸便见一穿着红衣，生的十分英气的女子拿着马鞭过来。 “二婶，您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95章 低头 “你一个小小年纪的丫头懂什么！” 徐五夫人面色涨红：“去一边坐着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只比徐柒柒大了两岁的徐念茹。 她在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中行十五，女娃中则是老六，同徐柒柒只差了两岁。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这才是徐太师最后一个孙辈，却不想没过两年又来了个徐柒柒。 同旁的女子不同，徐念茹志不在绣花女红，而是希望能够同男子一般，上了战场建功立业。 从前得知周时晏十六岁封狼居胥，心中也是仰慕的，如今知他娘子在自家小妹处受了委屈，自也向理不向人。 见徐念茹说话，身为亲哥的徐五知她容易得罪人，立刻皱眉呵斥了一句：“茹儿，不准在长辈面前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是五婶占了便宜还卖乖，实在太不讲道理。” 徐念茹冷哼一声：“分明就是自己女儿闯出来的祸端，结果现在想要将罪魁祸首扔到后面，由年纪大了的老子娘去摆平，到头来还说旁人家准备走武举的公子配不上自家的刁蛮女儿，太师府是有祖父坐镇才叫太师府，五婶平白无故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才好。” 她从小就是个直言快语的性格，遇到不平之事也从不袖手旁观，家中这么多长辈，她更是谁都不怕，甚至上了头连徐太师都能怼。 而全家人也很少有敢惹她的。 不为别的，就为她同徐太师的脾气最像，但比起她这位祖父，又多了几分的刚正不阿。 就连徐柒柒天不怕地不怕，见到她之后也要夹起尾巴叫一声六姐姐。 只因若当真将她惹得生了气，那马鞭是这往身上抽。 徐家孙辈从大到小十六个，就没有不畏惧她马鞭的。 徐五夫人差点被气的撅过去，指着徐念茹的鼻子，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徐念茹皱眉看向徐太师：“祖父，旁人不敢说实话，我敢，你们若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将徐柒柒惯坏了，吃大亏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徐五夫人怒吼一声：“你是不是见不得我柒柒好！我……” “都给我住口！” 徐太师眸光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用力一拍桌子，震慑的这些儿女顿时都不敢出声。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茹儿说的有道理。” 徐五爷一惊：“父亲！” “此事我们不能仗势压人，确实是柒柒错了。” 徐太师猛然睁开双眼，一双锐利的眸子射向徐五爷，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夫妇，准备三抬礼物，茹儿，你去将柒柒放出来，同我一起去周家道歉，倘若不愿，便给她两马鞭！” 徐五夫人目眦欲裂：“父亲！柒柒还小啊！” “快去！” 徐五爷立刻捂住妻子的口唇将人带下去，旁人见乌台诗当真生气了，自然也不敢继续在此处待着。 唯有徐五与徐念茹站在原地。 徐念茹道：“祖父可是嫌我说话太直？” 从始至终她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徐太师道：“并未如此，倘若茹儿是个男子，咱们徐家这一代，便没有你二哥哥五哥哥的事了。” 听祖父同卸了力一样，徐念茹也有些心疼他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为儿女操心，终究软了语气：“祖父，届时同周家道歉，我与您一起去。” 徐太师没有做声。 眼神却并不算良善。 老五媳妇儿说的不错。 虽这事是柒柒做错了，可两家都为朝廷做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偏偏周家玩较真。 他三朝元老之家，死了也要配享太庙，居然要对小小周家低头。 这事，没那么简单。 …… 徐家是先通了风声，第二日等孩子们下了朝之后去的侯府。 因马球场上的事，徐家上朝之时被人弹劾的不轻，几个有出息的儿孙回家都是脸色苍白。 徐太师当即起身，令人带着五房准备的东西，又让徐念茹揪起徐柒柒，一同上了去周家的马车。 今日天气不错，花园水榭中，除了宋榕正苦着脸，拿着账本又写又看，宋璃同柳氏妯娌正说笑着。 田氏拿出一张单子给了二人：“大嫂，侄儿媳妇儿，这是我拟出来的聘礼单子，你俩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宋璃有些惊讶：“如今尚未提亲，二婶是不是急了点？” “急什么，不急。” 田氏转头看了一眼埋头苦干的宋榕：“我听你二叔说，今日早朝徐家大大小小近十个人，都因马球场上的事情被陛下斥责了，这些文官不要命似的弹劾徐家，听说徐五爷下来时，额头上都是汗，都没同同僚打招呼便回去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啊，徐家就会来道歉的，就算不道歉，那徐柒柒也不敢再造次，我是打算就在最近找个黄道吉日，让我娘家嫂嫂帮忙去提亲。” 田氏说的有理有据。 宋璃点头：“那倒是不错。” 等柳氏看了那聘礼单子，又递给了宋璃：“璃儿看看，有何不妥？” 宋璃接过来看了一眼，就见到排在第一排的便是二百两黄金，折合成白银相当于两万两多一些。 “二百两黄金？”宋璃差点笑了。 田氏还傻兮兮的：“有问题吗？是不是太少了？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加五十两……五十两不好听，一百两也是可以的。” “不少，不少。” 宋璃扬眉看着她：“只是我记得二婶从前连几千两都拿不出来，怎么这会竟如此有钱，几百两金子都说的轻轻松松。” 田氏笑容一顿，面上立刻没那么好看了，撇了撇嘴：“你不是知道那时我的印子钱还没收回来吗。” 她低头：“更何况，绿珠将那一万两又还了回来，二婶手头也算宽裕了不少。” 虽话是这么说，可宋璃能看出来，她二婶还没说实话。 见宋璃和柳氏仍旧那般盯着自己，田氏脸上实在挂不住：“谁还没有点私房体己钱了，我……” “夫人！” 她正要生气，周嬷嬷便匆匆过来：“徐家来人了！” 第96章 故人 “徐家人多了，来的都有谁啊？” 苏嬷嬷一出现才算是救了田氏，她立刻起身：“那个嚣张跋扈的徐柒柒来了没有？” “来了。”苏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目光似是有些心虚的模样，“一共来了三个人，除了徐七小姐之外，还有徐六小姐和徐太师，夫人，徐太师也来了！” “徐太师？”宋璃声音平静，但还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确定是太师吗？” 或许是徐大爷也未可知呢？ “是，就是。”苏嬷嬷现在就想将这对婆媳扶起来，赶紧去前院看看。 “奴婢从小跟在夫人身边，这些年见过的达官显贵不少，自然是能够认出徐太师的。” 更何况朝廷中能穿绛紫色衣袍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人，徐太师年过古稀，头发都已经白干净了，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婆媳二人立刻起身，知今天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此时徐柒柒正一脸不服气的坐在徐念茹旁边，主人家还没来，便已经开始喝茶吃点心。 “祖父，你让我跪了两天祠堂，你都不知我膝上都青了，今日我若是听了您和六姐的，给那个劳什子宋璃道歉，您回去要补偿我。” 其实她才不累呢，家里那么多人都宠爱自己，隔三差五便从外面酒楼买来好吃的送过来，她也没跪，直接坐在软垫子上。 可她从没去过这种地方，自然该装可怜还要装可怜。 徐太师向来宠爱这个孙女，以前都是无有不应的，可今天听了徐柒柒撒娇却无动于衷，只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若非这个混账孩子，自己也不用一大把年纪还要来给个小孩道歉。 现在他们徐家大门口还臭不可闻呢！ 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柒柒顿时不服气了：“祖父，您是不是不疼爱我了，以前您都答应的。” 她作势要起身到徐太师身边，徐念茹在她身旁咳嗽了一声，吓得她赶紧板板正正的坐了回去，然后抬头去看徐太师的表情。 发现徐太师根本没有一点想管的意思，心里瞬间慌了。 若是放在从前，祖父肯定会呵斥六姐一声，可今日他一声都不曾出。 难道这次当真闹大了，祖父真的生气了！ 徐柒柒泪水立刻蓄满了眼眶：“祖父您真的生我的气了吗？” 宋璃扶着柳氏站在外面，听着里头徐柒柒的哭腔只觉得好笑，原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也知究竟是因谁护着她，才能够在京城中作天作地。 从前小孩子闯祸了，旁人只会说她还小，不懂事，可是如今看看，分明就是什么都懂，只不过一直都在试探靠山的底线罢了。 她同柳氏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纷纷看出了对徐柒柒的不屑。 “徐太师。” 二人进去，同徐太师行礼。 内宅妇人见外男，寻常都由自家男人带着，可今日是个例外，安平侯下朝之后就去了京郊大营巡视，且徐太师还带了两个孙女来，所以便不需避嫌。 如今分明是在别人家，可徐太师仍旧高抬下巴，目空一切，仿佛是旁人来为他道歉一般，闻言只轻轻点头：“见过安平侯夫人，起来吧。” 柳氏和宋璃微微皱眉，但也仍旧未说什么，一个去了主位坐下，另外一个去了柳氏紧挨着的下首。 徐念茹拍了徐柒柒一下。 徐柒柒憋着嘴不出声。 方才祖父都没分给这两个女人一个眼神，想来回去哄哄就好了，她也没必要好好道歉。 宋璃将小姐妹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今日他们本来就是占理的一方，既然徐太师不出声，那么她也没必要出声。 一时间客厅之中安静的只有茶杯互相碰撞的声音。 徐太师气定神闲的坐着，可徐念茹坐不住，一直盯着徐太师，面色有些不善。 祖父这是怎么回事，过来同人家道歉，却还在这端架子？ 但是徐太师也不看她。 就在徐念茹快要气的坐不住时，徐太师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家柒柒年纪小，不懂事，那天在球场上冲撞了侯府少夫人，让少夫人吓坏了，今日老朽带她来同少夫人道个歉。” 徐太师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坐在柳氏身边的宋璃，却不想只这一眼，整个人便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般，头脑瞬间胀痛的不成样子，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这人，是她！ 是她回来了！ 可怎么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雅卿！” 宋璃看着徐太师满眼震惊的模样有些慌了神，可别是身上有什么病痛，如今在侯府发作了！ 她右手捏紧了桌角，忽略徐太师方才脱口而出的名字：“太师大人，您可是身体不适？” 声音传来，清澈动听，同那充满英气的女子截然不同。 原已经老眼泪意朦胧的徐太师脑海之中瞬间有什么东西断掉一般清醒过来。 这声音同雅卿截然不同，怎么会是她。 他深吸一口气：“无妨，无妨，只是方才想起一位故人。” 怎会如此失态。 徐太师颤抖着手，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当真是老糊涂了，雅卿同他年龄差不多大，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 面前小孩才几岁，怎可能是她。 徐念茹也担心自家祖父，见状也忘了方才有多生气，只皱着眉看他：“祖父，您当真没事吧？” “无事。” 徐太师看向宋璃，目光虽恢复清明，但神色还是有些不自在，声音倒是温和了不少：“我听说，你是宋侍郎家里的二女儿？” 这态度同方才截然不同。 宋璃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想起上一世徐太师的风评，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劳烦太师记挂，家父确实是宋侍郎。” “哦。”徐太师缓缓点头。 那便不是那人的孙辈。 可这张脸，当真一模一样，让他方才都吓了一跳。 他点点头，看向徐柒柒，声音似乎有些疲惫：“我这孙女，前两天在马球场欺负少夫人，不知悔改，老朽深知脸上无光，今日将这顽劣的孩子带过来，同少夫人道个歉。” 说完，他面色严厉了不少：“柒柒，你那天伤了少夫人之后还出言不逊，还不快过来同少夫人认错！” 徐柒柒还沉浸在徐太师方才的繁星之中无法自拔，骤然被在外人面前训斥，瞬间红了眼眶：“祖父！” 第97章 夸赞 “快点！” 徐太师呵斥一声，吓得徐柒柒直接哆嗦了一下，险些扑通一声跪下。 就连平常向来不怕祖父的徐念茹都愣了一下，看着跳起来的徐柒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太师眼神扫过徐念茹。 她立刻捂住嘴。 “少夫人，对不住，那天是我太过分了。” 徐柒柒咬着嘴唇，声音又细又小：“你别生气了。” 宋璃也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那天她实在过分，所以才必须要扳回一局。 如今见到徐柒柒这般低头，虽知不是真心，但也不想继续追究。 正准备起身说无妨，却不想徐太师又呵斥了一声：“你寻常欺负人的能耐呢，怎如今让你道歉，声音便小的同苍蝇蚊子一般？好好说！” 徐柒柒这次眼泪确实下来了。 死死的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徐太师，眼神颇为震惊不解，不知自己祖父为何今日一点也不曾向着她。 可徐太师一直皱眉，她也不敢再看。 因她知道，自己能够在京城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都是因为自己这祖父。 若当真将祖父惹生气了，旁边还有个狼崽子似的六姐虎视眈眈盯着，她日后也就没好日子过了！ 如今也只得咬着嘴唇，冲着宋璃深深鞠躬：“少夫人，那天在球场我不应该耍赖同你挥舞球杆，更不应该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侮辱你，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求少夫人原谅我。” 这次声音着实很大。 宋璃扬眉，有些忍俊不禁。 柳氏也不知，原来无法无天的徐柒柒还有这样一面。 她嗔了宋璃一眼，让她忍住，自己却也不小心提起了嘴角。 “好了好了，七小姐年纪还小，脾气大些也正常，咱们做大人的不同孩子一般计较。” 她给宋璃使了个眼色，示意宋璃去将人给扶起来。 宋璃立刻起身，却不想手还未碰到徐柒柒的胳膊，就听见徐太师叹了口气：“平常在家里给惯坏了，出去就知道闯祸，一会回到家中再去跪两个时辰，看你日后还敢闯！” 徐柒柒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徐太师，终究有些受不了，嗷呜一声哭出来了。 本还在笑的徐念茹顿时冷脸：“住口！” 徐柒柒：“嗯……” 还因声音停的太过突兀，打了个哭嗝。 这下徐念茹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太师原满是严肃的面上也松懈了一些。 宋璃想笑，但她就在徐柒柒身边，只怕笑了让她更伤心，可又的确忍不住，只轻轻的拍着徐柒柒的胳膊：“知错能改便是好孩子。” 徐柒柒瘪着嘴，想一把将宋璃的胳膊甩开，可想到自家祖父这态度，到底只能委委屈屈的坐了回去。 徐念茹道：“她从小就被我祖父惯坏了，少夫人别和她一般计较。” 她看着似对宋璃颇有兴趣，毕竟刚嫁进来就扭转了婆家的生意，顾家同恩泊侯那边也被她快刀斩乱麻，如今恩泊侯夫人母女三人都偏向她。 宋家那边更不用说，一点也不受娘家的气，如今面对他们徐家也是腰杆挺直。 这样的女子，堪称后宅表率。 谁见了不说一声喜欢。 她虽习武，也想着哪天能够去战场上驰骋开疆。 可终究知道，这世道等待女子的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见宋璃这样，虽在后院，可却一点也不憋屈，着实羡慕。 “少夫人同我应是投脾气的。” 徐柒柒一直在旁边憋着，听到徐念茹竟这样说，顿时没忍住，驳了回去：“投脾气，投脾气，小时候只要不喜欢我的都和你投脾气，你就是讨厌我吧！” 徐念茹扬眉：“喜欢你的都和你一样是刁蛮鬼，我不讨厌才奇怪。” 徐柒柒气的又哇一声哭出来。 宋璃被这姐妹二人逗笑：“六小姐性子爽快，且又习武，若是个男子定然能够建功立业。” “只可惜当朝不准女子做官。”徐念茹颇为赞同她的说法，看着宋璃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 徐太师一直坐在旁边未曾说话。 他看着宋璃同徐念茹相谈甚欢，脑海之中还是忍不住一直浮现几十年前的那个影子。 她也是想着倘若女子做官，那么能够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可是后来却入了后宫，成为皇帝三千佳丽中的一个。 徐太师心中发胀，总觉得这般相似的容貌，不应当是宋家的孩子，脑海中思索许久才想起宋侍郎夫人的母家：“你母亲是刘氏？” “回太师的话，正是。”宋璃不知徐太师究竟是透过她看见了谁家的故人，一直不停的询问她的身份，心中甚是奇怪。 徐太师闻言没有继续追问，只对徐念茹道：“少夫人是个通透的女子，你平常若是无事，便可多同少夫人走动走动。” 徐念茹心里一惊。 这还气她祖父吗？ 昨日在家里时对宋璃还颇有微词，还有些想要仗势压人的意思，结果今日到了侯府，便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方才祖父说的什么来着？ 什么雅卿？ 这又是谁？ 同宋璃什么关系？ 徐念茹本身就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一瞬间便将雅卿这个名字同宋璃联系了起来，只不过并未多说。 将徐家祖孙三人送出府门的时候，徐太师目光还在宋璃面上流连，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定会认为他是个老不正经。 可那种眼神，完全是对故人的思念之情。 即将上马车时，他还同宋璃道：“老朽一声七个孙女，性格各异，唯有茹儿最为聪慧，少夫人倘若无事，便经常去太师府，同茹儿走动走动。” 话音刚落，他便想起已出嫁的妇人出门并不容易，随即改口：“让茹儿经常来侯府同你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我这些孙女，若是能够同少夫人学到一星半点，都是她们的福气。” 侯府本就是繁华地段，达官显贵多且不说，只说往外走两步便是小摊商贩聚集之地。 徐太师的马车停在府门口这么久，已让众人猜测诸多。 却不想出门之后便听徐太师将宋璃捧的这么高，多少人都对宋璃另眼相看。 这可是三朝元老的夸奖啊！ 宋璃虽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徐太师一辈子活的长，但也能够看出徐太师是真心希望两家能够多走动走动。 心中疑惑，却也点头：“多谢太师抬爱，若有时间，我会多找茹儿妹妹玩的。” “好，好。” 第98章 好处 徐太师即便已上车，仍旧掀开马车上小小的窗帘同宋璃挥了挥手：“外面太阳大，快回去吧。” 他因常年皱眉，眉宇间有一个深深地沟壑。 可此时在宋璃面前，那条沟壑也没了，反而这枭雄面上还多了几分徐柒柒都不曾见过的慈祥。 宋璃微笑颔首：“多谢太师。” 马车走远，宋璃扶着柳氏往回走。 “母亲，那徐太师仿佛将我认成了哪位故人。” “雅青？仿佛是这个名字？”宋璃看着柳氏，“您认识吗？” 柳氏摇头：“徐太师一声饱经沧桑，认识的人数不胜数，这名字我听都没听过，或许也只是认错了。” 她同宋璃一直走着：“不过徐太师此人亦正亦邪，虽对江山社稷大有功劳，可也称不上一个完全的好人，他今日虽因你同那故人生的有些相似而对你青睐有加，可咱们周家尽量还是能少接触，便少接触一些，你可明白母亲说的？” 在柳氏眼中，宋璃虽比旁人成熟稳重，可她仍旧感觉年轻人容易焦躁，还是应提醒一声。 宋璃自然也知道柳氏是好意，闻言心中暖洋洋的，点头轻声回应：“多谢母亲提点，儿媳都知道了。” 她道：“只是如今，徐家的事情也算了结，就算此时将时琛同榕儿的事情公开，怕徐柒柒那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母亲，咱们要提醒二婶一句吗？” 自从有了想要为周时琛与宋榕说亲的风声之后，周时琛这孩子竟真的忍住，许久不曾同从前那些斗鸡走狗的朋友一起玩。 想来想入宋榕的心也是真的。 “一会你去同你二婶讲便可。”柳氏回了一句。 宋璃虽是从三品官员的女儿，可在这些勋爵人家眼中仍旧是高攀了。 更何况宋榕也仅仅有一个侍郎二叔，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很争气，且家中那个哥哥，还是个病秧子。 若是放在娶了宋璃之前，柳氏还会看中一些门第，可如今才知，女子贤惠才最重要。 如今整个京城提起他们安平侯府的儿媳，即便不夸奖两句，那也是说不出来坏处的。 更何况因有宋璃在，徐太师还同周家开始交往。 放在外人眼里，这可是旺夫旺家的好媳妇。 且那宋榕她也并非没见过，虽年纪是小了点，可言行举止也不差。 娶回来啊，是田氏的福气。 见柳氏对这桩婚事也算喜欢，宋璃觉得事不宜迟，当即便同柳氏告别，去了田氏的院子。 田氏自然欣喜无比：“那我是不是后天就能让我嫂嫂去提亲了？” 宋璃问：“二婶看好黄道吉日，是后天了？” “是啊！你和嫂子一走，我就赶紧找了个算命先生帮我算了算，算出来的就是后天！” 宋璃闻言微微凝固了一下。 “算命先生……可准？” 她也是重生归来，自比寻常人更相信这些，可是，这么快就给算出来了。 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见宋璃那个犹犹豫豫的模样，田氏一拍手：“你放心吧，若是不靠谱的，二婶也不敢找，这先生是凌云观的，要多准有多准，你不必担忧。” 田氏恨不得现在就去提亲：“我这会就找我娘家嫂嫂去。” 她抬腿，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若说聘礼，我记得是否除了我自己准备的一份，咱们府中也要给添上些？” 宋璃点头，如今是她掌家，本来小叔子娶妻应是她提出添聘礼的事情，结果因为徐家人今日一来，竟全都给忘了。 也就是田氏不拘小节，倘若放在旁人身上，想说却又羞于开口，还不知旁敲侧击憋的多难受呢。 想来这也算个优点，将来榕儿进门之后，同这样一位直接的婆婆交往下来，日子也不算难过。 这样想着，宋璃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那便按照寻常规格，再填上一千两银子如何？” 当初她成亲时，那聘礼多半是从柳氏嫁妆之中分出来的，后来也是在府中增添了平常规格，只不过只有六百六十六两白银，取六六大顺，顺心如意的谐音。 不过倒是多了一对纯金打造的大雁。 见田氏正在思索划不划算，宋璃笑道：“从我进门之后，时琛这个小叔子对我也算不错，不如这样，我这身为长嫂的，再自掏腰包，给时琛打造一对纯金鸳鸯，一同放在聘礼之中，二婶您看如何？” “也行吧。”田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既然你自掏腰包了，将来婚礼风光大办，嫂嫂是不会亏待你的。” 嫂嫂？ 宋璃眨眨眼。 “我母亲？” “是啊。”田氏理所应当，“你二婶我给你弟弟娶个媳妇，已经是掏空了腰包，可你婆婆富得流油，到时候她看着高兴，定然能好好奖励你。” 宋璃：“……” 原来如此。 所以，田氏只是看着爽快，其实里外里分的十分清楚。 自己娶儿媳妇就是三百金尤嫌不够，到了她这边，已经掏出两块大金子，却还要等她婆婆赏赐。 当真是…… 宋璃摇头笑了笑，起身同田氏道别，回去盘算着如何给周时琛出聘礼单子。 自然，也正因此事，最近一段时间宋榕是不方便继续在侯府住着了，她还得同朱氏说一声，让朱氏寻个时间将宋榕接回去。 再者，只怕此事风声藏的这么紧，刘氏突然得知来提亲，会对大房颇有微词。 她还需回到娘家住几天，防着刘氏动手脚。 …… 不出一个时辰，徐太师亲自带着两个孙女来道歉的消息就几乎传满了整个京城。 方才在娘家睡醒午觉的宋婉穿着薄纱，面前摆着一盆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徐太师在周家门口夸奖宋璃？” “正是呢。”刘嬷嬷道，“听说在门口说了好一会话有的离得近的，还听到让徐念茹日后同二小姐多走动走动，竟将二小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顿时，宋婉所有的瞌睡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愤怒：“那徐太师乃三朝元老，死了也要进太庙的人，怎会夸奖宋璃这个乡下丫头！定是宋璃不知给徐太师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你低声些。” 刘氏皱眉：“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妹妹，在自己家里如此也就罢了，到了外人眼中，她同徐太师关系好，对你岂不也有天大的好处？” 这丫头，怎越来越心浮气躁了？ 第99章 花园 “母亲现在说话也越来越偏向妹妹了？” 宋婉突然转头看向刘氏，目光中满是责怪：“也是觉得我不如宋璃了，是吗？” 刘氏：“……” “娘哪里是那个意思。” 她如今也有些觉得自己最疼的这个女儿有些不可理喻，可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就算不满意也比宋璃亲。 “只是想要告诉你，日后在外面听见有人夸奖宋璃，面上可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满，你们二人是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婉心烦意乱。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不知，她分明就是嫉妒我嫁了个读书人，送过去的那两个丫鬟虽也知道做事，可一有时间便在二郎门外转悠。” 分明就是故意送过去勾引王二郎的。 若非郑娟这阵子往王家跑的勤，一句一句挑唆着二郎，只怕这两个丫鬟要先她一步同二郎圆房了。 她还从未如此喜欢过郑娟。 想起此事，宋婉就觉得憋屈。 尤其是每次都会不受控制的思考，宋璃这么精明，是否上一世嫁进王家的第一天就将二郎哄骗着圆房了。 她难道又要比宋璃低一层？ 眼看宋婉面上又浮躁了起来，刘氏都有些犯怵。 “你平白无故总是想这些做什么，那你相公不也对这两个丫鬟充耳不闻吗。” 刘氏打着扇子，劝道：“更何况，这几日回咱们侍郎府居住，那还是你相公想出来的主意，可见他也觉得那么多人在面前转悠心烦意乱，想同你在一处好好亲近亲近的。” 闻言，宋婉脸色缓和了些，可仍旧不见得多好看。 他们回到娘家已有三天，虽每天同塌而眠，可王二郎还是不曾动她，夜里同老僧入定般。 她想越界，都说今日累了，怕打扰明日向父亲请教学问。 宋婉也要脸，一次两次后便再也不有那方面的意思。 亲近？ 若非每天清晨都能看到王二郎裤裆底下那长长的一根，她甚至都要怀疑他是否不举了。 宋婉终究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如此。” 这种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同母亲讲。 见宋婉没有方才那般烦躁了，刘氏逃一样便从她闺房中离开，同心腹刘嬷嬷抱怨。 “从前宋璃没回来的时候，咱们婉儿脾气是一等一的好，怎到了如今，竟这般怪脾气？” “你说，是因嫁人了，还是觉得日子比不过宋璃，所以生了怨气，现在我都怕见到我这个女儿。” 刘氏一步比一步快，似是怕走慢一步就回啊宋婉追上来。 刘嬷嬷被她逗笑：“夫人怕什么，那是您亲手养大的女儿，就算对谁有怨怼，也不能吃了您不是。” “想来应是因大姑爷如今还不能殿试，所以大小姐着急罢了。” “但愿如此吧。” 刘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不想越过拱门时，居然看到穿着淡黄色衣裳的宋榕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她眉头一挑：“榕儿？” 宋榕身后还跟着几个拿行李的小厮丫鬟。 见刘氏也在，宋榕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一下，不过随即便笑了出来：“二婶，天儿这么热，您没在屋里避暑？” 好在刘氏向来对这侄女不甚在意，甚至心中暗戳戳还有些看不起，见她表情不对，也不愿追究。 “方同你大姐姐说了话回来呢。” 她打着扇子：“你从二姐姐处回来，不去了？” “过阵子再去。”宋榕道，“是大姐姐自己回来的吗？” 刘氏不知宋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就看上这个莽撞的三丫头，隔三差五的接过去居住一阵，心中暗戳戳不耻，面上却不显。 闻及她问宋婉是否一人回来，立刻恨不得将鼻孔抬到天上去：“原是想要自己回来的，可谁知你姐夫不舍得放人，偏偏要跟着过来，这不，两人腻腻歪歪的，连我这母亲想要同女儿说句话都要抽空过来。” 看刘氏这得意的模样，宋榕虽不喜，却也没说什么，只笑着道了一句大姐姐姐夫关系好，然后便行礼送走了刘氏。 正欲往自己院子走去，她突然想起宋璃送的一袋子好吃的都在车上没拿下来，立刻让丫鬟小厮去取，唯恐天太热，不快吃会坏。 待二人走后，自己又一瘸一拐的继续走。 却不想即将快要到朱氏院子时，便听见了一对男女小声说话的声音。 她瞬间顿住脚步，目光锁定了在隐蔽处的一个大高个子。 眯眼看去，怎长得同她大姐夫那么像？ “可是，我如今还是大公子的人，从前的主子将我送来，我便是未来大公子的通房，即便心悦您，也没有一点办法。” 黄盼盼！ 宋榕一把捂住嘴，赶紧躲到一边去看。 宋泽的人，怎么会和宋榕的人勾搭到一起去？ 王二郎从未见过女子这般迷恋的眼神，即便是娟儿都不曾给过他这种感觉，已被迷的五迷三道，恨不得将面前之人揉在骨血之中才好。 他疼惜的给黄盼盼擦眼泪：“你放心就是，宋婉能够对一些事情未卜先知，她已经知道了我未来有状元之才，待将来我中了状元，定将你讨到我身边。” 黄盼盼抓着他的袖子，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好不恶心。 宋榕心中早已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瘸腿想走可速度太慢，只能捂着嘴单腿跳着跑。 她二婶当真会吹牛，什么小夫妻新婚燕尔分不开，早在当初大姐姐回娘家，王二郎不愿来接时她就应该知道，只怕那男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可却不曾想，原来是为了黄盼盼才叭叭的跟着回来的！ 这如果让宋婉知道，宋家还不得被闹翻了天。 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朱氏身边，可一只腿跳实在太慢，只能忍着疼飞奔回去。 如今朱氏正在插花，被推开门时直接被吓了一跳。 正欲呵斥却见竟然是宋榕，当即目光转为惊喜：“榕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二姐姐都没有同母亲说一声。” “哎，你额上这么多汗水，跑回来的？你腿不疼了？” 宋榕气喘吁吁的摆手：“不是，不是，二姐姐说要和您说一声，我想您了，救直接回来的。” “也学会哄人了，这死丫头。”朱氏笑的见牙不见眼。 宋榕猛的将她茶水全部喝干净，终于缓过来后道：“娘，你猜我刚才在花园里面，看见什么了！” 第100章 架子 宋榕回来的当天夜里，宋璃便同柳氏说了想回娘家去住。 自成亲之后，除了偶尔回门，当真还未回去过，且如今家中也是没什么事，柳氏自然无有不应。 次日清晨宋璃便收拾了东西，让人去宋家送信，说自己想要回去住一阵子。 刘氏听了，竟同全然忘了从前同宋璃生出的诸多不快一般，立刻便吩咐下去，将宋璃从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 见母亲这般殷切，宋婉心中甚是不快：“我看她是知道我回来之后才想回来的吧。” 她酸溜溜的拉着刘氏的胳膊：“娘，她分明就是出嫁之前比不过我，如今嫁了个傻子之后心里不快，还想要回来同我比一比，娘，您可千万不能让她回来，她回来可有的闹了！” 刘氏：“……” “你们姐妹二人自出嫁之后还从未一同在娘家住过，你妹妹回来后你们也好多说说话，有何不好？” “何处都不好。”宋婉心中烦躁的不行，“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本来嫁的就是个傻子，如今二郎又颇为上进，家里大事小事都不用我管，她天天在侯府吃力不讨好，也不得人看中，肯定是想要回来给我添堵的，她这是嫉妒我啊娘！” 刘氏：“……” 嫉妒她什么？ 难道婉儿看不出，如今整个京城对璃儿有口皆碑，侯府都快成璃儿的天下了，她有什么好嫉妒她的。 自己这女儿也太将王二郎这穷酸秀才当个宝了。 可即便这样想着，刘氏也不能够表现出来，只能这边哄着，另外一边让刘嬷嬷赶紧带人收拾去。 好说歹说才算是将人给哄住。 当天下午，刘氏传了口信，说宋璃住的院子已经打扫好了。 宋璃立刻便带着几个大丫鬟往宋家去。 扶着宋璃上马车，秀儿有些担心：“不是说最近大小姐也在家里吗，咱们回去住，只怕大小姐会同炸了毛的猫似的，天天瞪咱们吧？” “只有没能耐的人才窝里横。”小荷为宋璃整理这裙子，哼了一声，“像你家大小姐这样的，嫁个穷秀才高不成低不就，天天端着读书人的清高傲气，还看不起咱们侯府，可若真金白银真刀真枪的来，侯府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马车里的几人被小荷逗笑，宋璃轻轻在她额上拍了一下：“不许口出狂言，等到了宋家还是低头做人才是，难道忘了咱们这是为何回去的？” 小荷吐了吐舌头：“自然不会，只不过是看不惯大小姐总说话不中听罢了。” 说着，白茑也面露轻蔑：“那大小姐总觉得自己嫁了个状元之才，可自古以来状元哪里是只有才华便能够考上的，她认为小姐嫁的不如她乃是自欺欺人，可是除了这自欺欺人的一点，其他自也是全然比不上小姐。” 三人对宋婉都满是不屑。 可宋璃的注意力却被白茑的那句“哪里是只有才华便能够考上”而吸引了去。 她眸子亮了亮，从未想过如今白茑还甚是年轻，便已看透此事：“为何说不是只有才华就能考上？” 白茑闻言道：“奴婢娘家从前也是读书人，父亲只考到秀才之后便再也止步不前，若说父亲不努力，可奴婢看着他比谁都努力。” 她言语间有些回忆往昔：“可是呢，止步于此，便再也不曾往前，有一年父亲拿了曾经殿试的题来看，发觉自己日夜苦读的那些东西，竟在此处只占了一小部分。” 马车中太热，便为宋璃倒了杯凉茶。 “父亲询问书铺的掌柜，为何那么多题书铺之中都没有，您猜那掌柜怎么说的？” 宋璃歪了歪头，面上露出猫儿好奇似的神色。 “我猜，那掌柜说的应当是，这些铺子里面没有的题，多是寒门求不来的书，唯有抄写历届试题，才能得到一星半点，而寒门所求不来，高门大户却召之即来，甚至有些是需大部分财力而去拜当世大儒为师才能够学到。” 白茑瞪圆了双眼：“少夫人说的当真分毫不差，您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她已经八岁了，同父亲一起去的，自然记得这些话。 宋璃扯了扯嘴角，向后靠着闭目养神：“或许是因，本来父亲就是侍郎，也算大户，而王二郎那天得了几本典籍便同占了便宜一般，让我有所感悟吧。” 她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上一世的她，为了供王二郎读书，用自己的嫁妆为他铺路而知道的。 最后嫁妆不够，硬生生逼的她学会了如何经商，又以商养书，为他寻到多少典籍。 那时王二郎想寻李大儒为师，可李大儒已即将隐退，不会再收徒，除非能有前朝名家的画作，才能够指点一二。 只因她已没了那个能力，劝他师从旁人也是一样，那王二郎便对她动了手。 宋璃深吸一口气，只觉上一世的生活竟如同在地狱之中一般。 三个丫鬟以为宋璃当真是自己悟出来的，一时间整个马车上都是唏嘘。 宋璃觉得有趣，便也没有打断，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宋家。 如今刘氏已带着宋婉和朱氏母女在门口等着了。 只不过宋婉满腹牢骚，一直不情不愿。 宋璃下车时，见到这些人还有些惊讶。 “从前回门尚且没这些人，小姐，我说一句见风使舵你不会生气吧。”修复扶着宋璃下马车时，轻轻同她咬耳朵。 宋璃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捏：“不怪你，但这话以后等只有咱们二人的时候再说。” “知道啦。”秀儿笑嘻嘻的。 宋璃快步到几人面前，冲众人见了一圈的礼。 “大伯娘，母亲，姐姐，榕儿，外头太阳这么大，怎都在外头等着我呢，快，咱们快进去，太热了。” “知道你今日要来，你姐姐妹妹们二话不说便将我同你大伯娘给拽了出来，不停的念叨怎么还不到呢。” 刘氏笑眯眯的，心中却止不住酸涩。 这样的好日子，都应是她婉儿的啊！ 宋璃也笑着回应：“早知道让姐姐妹妹这么盼着，我就应当晚点让人捎口信，省的大家都这样惦记我呢。” 从前多人行走，她只能走到边缘，可是如今竟走到了正中间去。 再看看所有人都捧着她。 宋婉只觉眼红非凡：“可不是，从前也不见得你架子这么大。” 第101章 羡慕 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闻及宋婉阴阳怪气，瞬间凝滞了一下。 刘氏此时恨不得自闭双眼，偷偷给了宋婉一下：“璃儿别往心里去，你大姐姐这是太久没见到你，看见你便觉得亲近，这会正同你开玩笑呢。” “我自是知道的。” 宋璃看着宋婉，面色看不出一点不悦。 宋婉诧异了一下。 她就是故意张宋璃生气，可这个宋璃，怎一点反应都没有，面色竟自己便难看了起来。 宋璃微笑：“毕竟姐姐想要这样的架子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心中羡慕也是应当的。” 宋婉瞳孔骤然舒张，愣了片刻才突然尖叫一声：“宋璃！你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谁允许你这丫头这样同我说话的！” 尖叫声传出来，就连刘氏都惊呆了，不顾如今还在门口，一巴掌拍在宋婉胳膊上：“婉儿！哪有这样和妹妹说话的！你给我闭嘴！” “或许宋夫人应该说，哪有白丁妻子这样同侯府世子夫人这样说话的。” 宋婉还未来得及反驳，便听见一个自己从小讨厌到大的声音出现。 抬头，便见竟然是徐念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宋璃眉毛跳了跳：“徐六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不过来，还不知有人会这般欺负侯府少夫人呢。” 徐念茹冷哼一声，走到宋璃身边。 她今日因不需要拿着马鞭吓唬徐柒柒，所以便穿了一身寻常的衣裙，头发也让人学着旁人家淑女的模样给梳了起来，原本六分容貌，打扮一下硬生生给拔高到了八分。 宋璃着实被惊艳了一把，眼神中闪着光亮看着徐念茹：“不是，我是询问徐六小姐怎么来我娘家了。” 她只当徐念茹生的英气，可却不曾想过，原来穿上粉色的衣裙，带上珠花竟也如此好看。 “追着你过来的呗。” 她抬着下巴走到宋璃身边，语气已不像是方才那么难听：“我今日本来想去侯府找你说说话，却不想你马车居然这么快，我到你家时你已经往外走了，祖父说让我多同你学学，我也便只能追过来，却不想竟有这般什么也不是还如此自视甚高的女人在这里口出狂言。” 宋婉脸上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徐念茹，装的大大咧咧，可是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将她身上所有的光芒抢走。 简直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可偏偏她祖父位高权重，即便如今致仕，她也不能够得罪。 到了如今，竟然又同她讨厌的宋璃玩到一起去了。 真是让人两眼一黑。 眼看着三个姑娘之间的气氛越发凝固，刘氏忙让刘嬷嬷死死拽住宋婉，自己出来打圆场。 “我就说今天清晨怎么喜鹊一直在廊檐下叫，本以为只是璃儿回来，没想到徐六小姐也来，这可不是双喜临门了？” 她一拍手：“好了好了，咱也别在门口站着，快同我一块进去喝茶说话，这边太阳大，把咱这些俊俏的姑娘给晒黑了可怎么是好。” 说着便拉着宋璃的袖子往里走，赶紧让人关上府中大门。 徐念茹十分自如的挽住了宋璃的手。 刘氏这人，寻常在贵族圈子里，旁人只当她当真善良。 可自从宋璃成亲了，众人才知原来都是装的。 这样一个佛口蛇心的女子。 啧。 徐念茹虽然看不惯，但也并未说什么，众人一同到了厅堂之中，早已有刘氏准备好的茶水点心。 宋榕同徐念茹并不认识，又知她祖父身份地位，更不愿在这样的人面前同自己二姐姐争夺目光，便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朱氏身边。 徐念茹坐在宋璃身侧，同宋璃说着话，无非就是徐太师多么多么喜欢宋璃，回家之后让她们这些大的小的孙女多同宋璃一块走动走动。 刘氏就算想拉近关系，也有些说不上话，只能眼红的看着。 她抬眸之时见到宋婉自己一个人脸色难看的坐在那边，心中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瞬间达到顶峰，直接起身。 众人察觉到她动作，立刻看了过来。 “母亲这是有事？” 刘氏有些绷不住，面皮上的笑已是十分僵硬：“想起来还有些新的点心，是府中厨子刚刚研究出来的，我去看看还有没有。” 她起身：“宋婉，你同母亲一起去看看。” 宋婉怔楞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刘氏的意思，一言不发跟在刘氏的身后。 众人都是在后宅里面的人，谁能不懂刘氏的意思，无非就是看不下去不受宠的二女儿，把自己从小捧到大的大女儿压了下去，心中不舒坦罢了。 她鼻中轻哼一声，心说宋璃在此处活着也是不容易，然后也跟着起身：“我今日也不过是想要来同你说说话，你回了娘家想来也有诸多不便，等你何时回了侯府再给我传个口信，我去找你聊天。” 因徐念茹的身份，宋璃即便同她交往，也不见得同苏家姐妹那般交心。 闻言起身，似是十分感激，轻声对她道：“我知你消息灵敏，定然是知道我今日来了娘家，是来给我撑腰的，你的情，我心中都记着，今日多谢你。” 徐念茹本以为自己隐藏的不错，却不想宋璃竟都看了出来，再看她那双明媚的眸子中感激不像作假，心中怎会不舒畅，只觉祖父说的不错，确实应同宋璃多走动走动。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我看中的是你这人品行端庄，不像有些人，同样是一个爹生一个娘养的，结果活的糊涂无比，我走了，倘若有事，你直接让人来太师府找我就行。”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到了门口直接上马车。 宋璃同她挥手将人送走，转头才看见刘氏母女竟半路上遇见之后跟着一起出来送，只不过距离几人还有点距离。 “想来方才徐六小姐说的话，二婶同大姐姐也都听见了。” 宋榕撇了撇嘴，同宋璃咬耳朵：“二姐姐，大姐姐如今断然不敢跟你耍脾气，但是你信不信，二婶倒霉了。” 宋璃笑道：“现在已这般没大没小了，大人的话都敢同我胡说。” “那有什么不敢，看我的。” 宋榕捏着宋璃的手心，轻轻在她耳边数。 “三、二、一……” “哼！” 她话音一落，便见宋婉一甩袖子，猛的回头走了。 第102章 羞耻 宋榕没忍住笑出声来。 宋璃也是忍俊不禁，轻轻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不许出声。” 可即便如此，那噗嗤一声还是传到了宋婉耳朵里。 刘氏在后面追着：“婉儿，婉儿！” 好容易跑过去，抓住宋婉的袖子，终究没忍住，在园子里便呵斥出声：“这是谁教你的规矩？母亲和你大伯娘都还在，竟转头就走。” “我看你最近当真是疯魔了，自己心情不好，为何要同旁人甩脸子？” 要知道刘氏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有同她讲过。 这会园子之中来来往往还有不少下人，二人身后更是随从着几人。 刘氏便这般不顾面子，直接在众人面前训斥她，宋婉只觉不可置信，脸色瞬间苍白，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娘，难道你该训斥的不是宋璃吗，为何要说我？” 刘氏只觉得头都大了。 怕让下人们看笑话，她拉着宋榕便往屋子里面走，也顾不上是哪个屋子，旁下人们在外面等着，直接门一关，训斥宋婉。 “我训斥宋璃做什么？人家如今可是侯府少夫人，将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就罢了，在外面更是广交好友，没有一个能说出个不字。” “反而是你，自己非要嫁给王二浪这个穷酸书生也就罢了，如今自己的日子过不起来便天天回娘家哭诉，我同你父亲这阵子帮了你多少，你心里没数？” “天天口中念叨着状元之才，状元之才，你当你父亲没指导过王二郎的文章？能够考上进士是不错，他一没背景二没银子，哪里来的状元之才？” “你总说你妹妹嫉妒你嫁给读书人了，嫁给心智健全之人了，可如今你过的能有她半分风光？” 刘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个女色该不会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吧，怎么现在越过越离谱，还没有小时候聪慧。 宋婉何时被刘氏这样训斥过，尤其提到了王二郎考不上状元，顿时再也忍不住，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夺门而去。 看不起她，都看不起她！ 等王二郎考上状元，她一定要一雪前耻，一定要当上状元夫人，让这些人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刘氏说完这些，看见宋婉瘪着嘴时也有些后悔。 她对宋婉从来都是捧在手心，何时这般训斥过，本想要抱在怀里哄一哄，可是没想到她脾气大到直接自己跑出去了。 刘嬷嬷进房，急得团团转：“夫人，小姐年龄还小，有什么不能同她好好说的，奴婢看着她是哭着跑出去的，咱们还是去哄哄吧。” 宋婉算刘嬷嬷从小看大，如何能够不心疼。 刘氏此时也后悔非凡，想去哄一哄，可还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听见刘嬷嬷劝自己，一时间也是心烦意乱。 “不哄，让她自己想去，倘若当初嫁给周时晏的是她，她还用得着嫉妒宋璃而天天回家发牢骚？这些好日子本就是她的了，咱们走！” 刘氏也气呼呼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却不想房间门关上，阴暗角落立刻传来一句安慰的声音。 “王公子，您别多想，夫人他们只是不知道您的才华，您的厉害，奴婢是知道的。” 王二郎同黄盼盼紧紧贴在一个角落。 二人衣衫整齐，可黄盼盼唇上的口脂却沾了不少在王二郎唇上。 方才二人正天雷勾动地火，谁知道便听见了一阵争吵声，吓得他们忙躲在了一边。 却不想进来的是刘氏母女，且刘氏虽在训斥宋婉，可几乎每句话都在往王二郎心口窝上戳。 他这会已经什么心思都没了，低头看着眸中含水的黄盼盼，只觉得一阵颓然。 “你当真如此认为？” “那是自然。” 黄盼盼更加拢紧了手臂：“您不是知道吗，奴婢本来将来应给大公子做通房或妾室，他虽不如您是秀才，可也是个官家公子。” “可奴婢见到您的第一面就知道，您是有才华的，将来定然能够入朝为官，即便不是一甲榜首状元，那也必是榜眼，倘若这两个都不是，那便是陛下看着您相貌英俊，想让您做探花郎撑场子的，且当初大小姐寻死觅活非要嫁给您，不也正是看上了您有潜力。” 黄盼盼在宋泽身边待了许久，最会哄男人开心，当即吵将已脊背软了下去的王二郎哄得又挺直了，抱着她又亲了下去。 “没错，他们都是一群不识货的东西，盼盼放心，将来爷中了榜，定然第一个将你接出去，休了宋婉，让你做我的正室夫人。” “这可是公子说的。”黄盼盼往后退了退，阻止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那奴婢可就当真了，届时奴婢等着您八抬大轿，领奴婢进门。” 她踮起脚尖在王二郎唇上啄了一下：“奴婢得先走了，可别一会大公子寻前世之旅奴婢寻找不来，您快回去读书吧。” 说着，还用那种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王二郎，让王二郎全然忘了家里还有个娟儿等他回去，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中了榜之后，将这小甜嘴给娶回家去。 方才的窝囊一扫而空，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便从房中离去。 却不知暗处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们。 …… 此时刘氏同宋婉都走了，宋璃也能够得几分清净，去了朱氏的院子聊天。 “当真？” 听着宋榕的话，宋璃只觉脑子有些麻木。 “二姐姐，我骗你做什么！”宋榕抓着她的袖子，“我是真的看见了，你都不知道那两个人胆子有多大！” 朱氏捂着胸口：“我说呢，那王二郎同宋婉夫妻关系并不好，怎还这次陪着一起回来了。” 原来是在宋家勾搭上了个偷的！ 宋璃抿了口茶。 这事，她实则知道，只不过没有想过，那黄盼盼竟如此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勾搭王二郎。 且竟一勾一个准。 她目光向下，正想着应如何说话，却不想宋榕的随身丫鬟便进来了。 宋榕立刻来了精神：“是不是那二人又有动静。” “二姐姐，你信我的，昨天我发现了之后就立刻让人跟着盯着了，定然是又有动静！” 丫鬟小娇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已是羞红一片：“小姐，他们恬不知耻，奴婢方才去盯着，居然，居然……” “居然看见，那二人一前一后从一间屋子出来，且……” 第103章 三个 “且什么，你快说啊，别卖关子。” 宋榕抬头看着丫鬟，语气有些急切。 小娇本就同宋榕差不多的年龄，见那场景后便脸红着回来的，听见宋榕催促，面上更红了：“且方才，我盯着那两个人进去之后，见到二夫人同大小姐也进去了，后来大夫人和二小姐吵完架出来，那两个人半天之后才出来。” 轰隆一声，屋里所有人都同被雷劈了一样。 那两个人偷情的时候，屋里还进来了其他人？ 没被看到？ 宋璃指头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也不知应当说什么。 宋榕眨眨眼，说话都有些结巴。 “没……没记错啊？” “当真是我二婶和大姐进去了？” “没被发现？” “小姐，奴婢绝对没记错的。”小娇跺了跺脚，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脸热的都快烧起来了，声音也又低又带着哭腔。 “当真是二夫人和大小姐进去了，且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人脸上除了有同对方吵架之后的生气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神色了。” “反而是后面大姑爷和黄盼盼，出来时畏畏缩缩左顾右盼。” 她顿了顿，大姑爷嘴上还带着粉红色的口脂！ 三人脑子里又是轰隆一声。 宋璃吸了口气。 她从前只当黄盼盼是个敢想的，却没想过，居然也是个敢干的。 比自己想象中的胆子要大的多。 她眨眨眼，消化片刻之后道：“榕儿你身为女子，这事日后还是莫要打听了。” 那黄盼盼本就是她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回来同她汇报。 宋榕让人盯着那二人，知道的，是认为一个女儿家，有些好奇。 那不知道的呢？ 小姨子盯着姐夫，算怎么回事？ 朱氏一瞬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点头称是：“璃儿说的对，榕儿，此事咱如今知道，当个乐呵也就罢了，日后不许再去盯着，也莫要想这些，就当不知道，你可懂？” 那宋婉现在每日都同疯了一样，谁知若发觉了那二人的奸情，会不会受不了，进而冤枉她的榕儿。 她女儿年纪还小，可不能因这两个杂碎毁了。 不，三个。 宋榕拧了拧手中的帕子：“我知道了娘，本来也是想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正好今日我二姐姐回来，也就当成个笑话听了嘛。” “如今听到也就罢了。” 宋璃摸摸她额头：“对了，正常来说，咱们宋家的当家主母应是我母亲，所以榕儿的婚事她也当上心一些，虽咱们心里有数，可到时候总要过了她那边不是，她可曾同你们提过？” “这两日倒是说了。”朱氏点点头。 对于不如她的人，刘氏向来只是看不起，不愿起什么黑心手段的。 所以给宋榕看的，高一点是二品三品官员之家，不过多是庶子。 低一点都是嫡出，五品六品也是有的。 朱氏道：“也算是中规中矩，没什么错处。” 详细的，便没有同宋璃说。 宋璃也知刘氏的性子。 中规中矩已是不易，瞧瞧今日见徐念茹来了的模样，恨不得现在便将她的日子抢过来，全部塞给宋婉。 “不过，大伯娘还是应同我母亲说一句，已经看好了一户人家，过两日便要过来提亲了。” “这两日我一直在咱们府中住着，就算我母亲因此事而心中不快，想要为难你们母女，那也会因为我在而有所收敛，届时等榕儿亲事定下来，大房一家子扬眉吐气，便也不必担心我母亲阴阳怪气难为你们了。” 朱氏想起此事也颇为烦躁。 女儿嫁出去是好事，可那刘氏，是一年活的不如一年明白。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你父亲官位毕竟比你大伯不知道高出去多少……” 朱氏的意思，刘氏想要欺负人，那可就太简单了。 宋璃明白她的欲言又止，含笑道：“可大伯娘，长兄如父，尊长二字您便占了个长。” 一母同胞，即便有官位高低，可宋持毕竟是大哥，朱氏为长嫂，前朝爷们儿的事同他们女人家有什么关系。 届时用长嫂身份一压，她刘氏翻出花来也是不敬长嫂。 朱氏茅塞顿开，瞬间眉开眼笑。 见她明白过来，宋璃又在此处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本来回来就是为宋榕定亲的事，既然已将二人点播透彻，那便回了院子休息。 今日难得不用在侯府看账本，宋璃睡了个午觉后，便不知从哪里摸了两个鱼竿，拿了束袖之后冲秀儿挥了挥手。 秀儿正同小荷坐在门外剥菱角吃，见宋璃装扮有些滑稽，嘴里的菱角还没咽下去便一只眉高一只眉低：“小姐，您要做什么啊？” 怎么又是打马球的装扮？ 三个丫鬟纷纷过去，结果就见宋璃只掏出来两个鱼竿。 “钓鱼？”秀儿眼睛瞬间亮了，“从前我同小姐小时候，经常忙里偷闲，自己偷偷钓鱼之后再撒上盐巴去烤鱼吃。” “正好咱们宋家后院有个大大的鲤鱼池，夜里钓鱼上来，那便在院子中生火，夜里便不用再要宵夜了。” 上一世，宋璃以为到了京城之后也能时不时过这样的日子，却不想回去之后为王二郎殚精竭虑多年，只落得个那般下场，再没放松过一刻。 从前钓鱼为果腹，现在钓鱼为玩乐。 宋璃有些手痒。 白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闻言已馋了起来。 小荷为侯府家生子，从不曾接触过，听见了也觉得新鲜。 二人都想试试，主仆几人找不到那么多，只能叫了个有力气的烧火婆子，去宋家后院竹林处，又挑着不粗不细的竹子砍了两根，让家中小厮帮忙垂上丝线，又掰弯了两个铁针。 然后齐刷刷拿着小板凳，找了个草丛不密的地方坐下，正好排成一排，坐下之后便谁也不动了。 外人看着，只觉得新鲜又悠哉。 可暗处一人看在眼中，却觉得格外刺眼。 “她不在侯府之中，竟过得如此轻松得意？” 没有一点想他。 磐石和坚竹一人站在一边。 “可是世子您不是说了吗，少夫人不在身边更加方便行事。” 周时晏神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本世子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被呵斥的磐石目光瞬间幽怨：“不信您问坚竹有没有说过，方才说过不出半个时辰，您自己就忘……” “你能不能别出声了！” 第104章 惊觉 眼看着周时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坚竹恨不得现在就将磐石的嘴给捂上，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没看到咱们世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磐石顿时安静下来。 可也已来不及了，周时晏直接冷哼一声：“走。” 不想他就不想，也没什么了不起，反正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宋璃只看见对面草丛好像有个人影晃过去，其他便再没注意到。 “小姐，您的鱼竿动了！” 她迅速回神，猛的将鱼竿拉起来，只见一条有四五寸的鱼儿已经咬住了钩子，银色鳞片还在闪闪发光。 其他几人打的窝也在这一刻有了动静，一个时辰下来，竟钓上来四五条鱼。 众人还未尽兴，刘氏便差人来叫宋璃吃饭。 宋璃此刻束袖还未放下，见刘嬷嬷满面的谄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此时她还在宋家住着呢。 见刘嬷嬷这般，只面色平静的将鱼竿放下：“还有多久开饭？” “咱们夫人说了，几位小姐都在家中并不容易，所以提前知会一声，二小姐不用着急，再半个时辰呢。” “好，那你且回了母亲，我沐浴更衣之后就去。” “是是，二小姐慢慢收拾，老奴这就去回禀夫人。” 还是倒退着走了几步之后才离开。 “如今咱们小姐发达了才又这样的待遇，放在从前还未出嫁时，那刘嬷嬷看见咱们，才像是主子见了奴才似的，哪有如今这般恭敬。” 秀儿不服气，见刘嬷嬷走了，小声鸣不平。 宋璃轻声呵斥：“秀儿！” 秀儿赶紧捂嘴，却忘了手上还有鱼食，瞬间捂了一嘴的馒头碎屑：“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可不说了。” 熊样儿。 宋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你最口无遮拦。” 白茑同小荷见了她的模样，也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直将秀儿笑的有些生气才停下。 “少夫人，奴婢还没玩够呢。” 看着桶里的鱼，小荷有些恋恋不舍。 侯府奴婢众多，做活并不算累，只是平日里并没有这般玩过罢了。 如今头一次就尝到了甜头，能愿意收手才怪。 “你若是喜欢，那就等吃完了饭回来再来。” 白茑虽也恋恋不舍，却也知孰轻孰重，拿着那木桶晃荡了两下，向来稳重的面颊上立刻露出兴奋。 “这几日少夫人总是睡得很晚，倘若今日夜里再饿，咱们便能够听从秀儿的，做些烤鱼来吃了。” 她说着便有些怀念：“从前我同夫君刚刚成婚时，家中也是没多少粮食，夏天也会抓鱼来烤，只不过那时都是他挽着裤腿下河去叉，他很厉害，一叉一个准，那阵子我吃鱼吃的都想吐。” “可后来才知道原来并非是鱼的缘故，是因已怀上了辉儿。” 想起从前的事白茑眉眼还是十分温和。 仿佛在夫君过世之后受过那么多苦难的人不是她一般。 小荷抱着两根鱼竿，打趣白茑。 “你每次提起夫君，比见到辉儿时还温柔，你夫君从前对你很好吧。” “是很好，日子不好过，只有一碗饭时，他能自己一口不吃，全部给我。” 白茑想了想：“同世子对咱们少夫人一样。” 只不过她夫君从前要讨生活，所以没有这么多空闲。 白茑补充了一句：“只要他在家中，几乎什么事都不用我伸手。” 宋璃记得。 上一世白茑也是这样说的。 一个出苦力才能养活家人的男子，就等着白日里的活忙完了，回家能有口热饭吃，然后便躺下休息。 家中白茑负责做饭，吃完之后几乎都是她夫君收拾碗筷，再将家中能收拾的都收拾一边。 确实只要他在家，就不用白茑再伸手。 也难怪都已经故去多年，白茑还一直心心念念。 “你夫君叫什么？” “叫李澜。”白茑道，“是瀚海沧澜的那个澜。” 宋璃点头，暗中记了下来。 待回到侯府之后，让磐石去打听一下李澜葬在了哪里。白茑这么心心念念，也应让她日后祭拜也有个地方。 一行人梳洗之后便去了前面的饭厅。 此时宋婉正红着眼坐在王二郎身边，同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宋侍郎面色如常，见到她这女儿还同没见到一般。 而冷着脸的刘氏见宋璃过来，立刻挤出来个笑：“璃儿来了，快坐下，一会你大伯一家来了之后咱们就吃饭。” 宋璃同一家子见了礼，坐在刘氏身边，惊觉王二郎竟不在。 她看了看守在宋泽身后贴心为他忙碌的黄盼盼，问了句：“我听闻姐夫是随着姐姐一起回来的，怎不见姐夫呢？” 闻言，方才刘氏脸上僵硬的笑瞬间更加僵硬了。 宋婉也红着眼睛抬眸，想噎宋璃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又想起来刘氏今日就是因为这事训斥的她，只憋了口气在心里没出声。 “你姐夫今日看书疲惫下又吹了风，有些风寒，怕传给咱们，所以今日便不过来了。” “原来如此。” 宋璃目光从宋婉脸上扫过，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不出声了。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宋持一家便来了。 宋泽如今面上一片清朗，见众人坐齐，竟没了从前对宋璃的阴阳怪气，只感叹了一句：“自从两个妹妹嫁人之后，咱们家已有许久没吃过这么齐的饭了。” “可不就是了。” 听见儿子的话，刘氏的笑终于多了两分真心：“由此见得，日后还是需要你两个妹妹常常回来一些才好。” “是啊，日后榕儿嫁人了，也要经常回来才行。”朱氏也插了句嘴。 前几天刘氏方同她看了几户人家，当时朱氏都说再等等看，等女儿回来之后，看女儿更看重哪家，然后再下决定。 如今听见她这样说，难道是母女二人已经商量好了？ 刘氏心中虽没什么期待，可仍旧要装作关心的问一句：“大嫂这是有看中的了？” “正是呢。”朱氏点头，“不过不是弟妹前几天给我挑的那几个，是我去马球会上看中的小伙子。” 马球会。 闻言，刘氏面容僵了一下。 宋持的官位没有宋侍郎高，可朱氏去了马球会她反而没去，现在想起，她心中还不舒服着。 最重要的是，那马球会便没有门楣低的人家。 朱氏看上了谁？ 刘氏瞬间惊觉起来。 第105章 烤鱼 “马球会上青年才俊诸多，不知大伯娘是看上了哪家的好儿郎了？” 刘氏还没张口，宋婉便等不及，似乎都忘了方才不高兴的事情。 那马球会就没有低于四品的官眷。 宋榕这黄毛丫头也即将要嫁的比自己好了？ 见这母女二人乌眼鸡似的看着，朱氏一时间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只感叹宋璃实在有远见，知宋婉与刘氏的性子，提前便回来准备镇压这娘俩了。 罢了，今夜本也不是来吃饭的。 她将筷子放下：“原也怪我，那天在会上看了之后便应同咱们主母来商量商量，可谁想到后来那么多事便忘了。” 原本还在吃饭的众人都听出了朱氏语气不对。 宋家一直不曾分家，她这个大嫂还并不掌家。 刘氏手里拿着家里所有的对牌钥匙，自应称一句主母。 可二人之间还有长幼隔着，所以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平日里午饭大事，面子上也会商量商量，更没人当着面提起主母二字。 知是宋婉语气过分，刘氏急忙踩了她一脚。 “大嫂这不是说笑了吗，您比我更有远见，又是咱们家最小的女儿的亲事，自应当您看好了再同我说的。” 见宋婉的表情还是不老实，刘氏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宋婉才不情不愿的低头自己吃饭，可还始终支棱着耳朵听。 “看上的，是璃儿相公二叔家的儿子，璃儿的堂小叔子，周时琛。” “什么！” 宋婉瞬间扔了碗筷，呼的一下站起来：“怎么是周时琛！” 那可是侯府二房的公子，就算再怎么没有功名，那也不是宋榕能够配得上的。 更何况她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那周时琛后来也上战场打了几场胜仗，不说光宗耀祖，那也算很有出息了。 宋璃一个嫁进侯府也就罢了，怎么宋榕也要嫁进去。 这两个人是不是想诚心看她笑话！ 见宋婉反应这么大，宋璃心中也生出厌烦：“怎么，我小叔子就这般入不得姐姐的眼？” “还是说，大姐姐觉得我不配嫁进去呢。”宋榕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不是。” 察觉到两个人一唱一和，宋榕有种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她虽然经常说宋璃是嫉妒她嫁给了王二郎，可自从这一世成亲之后，也越来越能够看出来将人之间的差距。 更因为王母与郑娟在中间横着，不知多少次深夜流泪，后悔没有再嫁进侯府了。 可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就算哭着也要走下去。 所以才会每天都将宋璃不如自己挂在嘴上。 直到今天，刘氏才真正骂醒了她。 可如今听见宋榕也要嫁给周时琛，心里原已经筑好的堤坝再次被名为嫉妒的洪水冲塌。 “怎么会，你们两个这不是都多想了。” 她死死的扣着手心：“我只是想说，那个周时琛不是侯府二公子，同榕儿妹妹怎么认识的，且如今只是咱们看上了人家，难不成说亲这事，需女方先去？” “姐姐放心就是，并非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 宋璃当真将这件事当做一件喜事去看待：“是榕儿去我家玩的时候，便同我小叔子见了一面，当时我同世子还有大伯娘都在，都看出来这两个孩子有话聊。” “后来将榕儿带到我身边学掌家时，又同我小叔子见过几次，小叔子同我二婶便都看上了咱们榕儿的家教样貌，只说不愧是侍郎家的侄女，果真都是上上乘的。” 她几句话，四两拨千斤便让众人明白，二人不是私相授受，而是多人在场时便看对了眼的。 且后来私底下也没有见过面，还是二婶先看上了人家。 最最重要的是，她看出来宋婉看不起宋榕父亲官小，直接点名了宋榕是侍郎府中还未分家的侄女，走出去也不差什么。 且还捧了一把刘氏与宋侍郎，只说是因有他们二人坐镇，所以才让宋榕得了侯府的喜欢看中。 最后一句话直说的刘氏心里不上不下的。 倘若真是他们侍郎夫妇教养的好，那宋婉现在嫁了个秀才怎么说。 不过就是拿话堵住她的嘴罢了。 “至于说亲的事情，咱们自是不用担心的，我二婶已经说了，后日是个黄道吉日，届时她直接请她娘家嫂嫂来做这个媒，到咱们府上提亲。” 宋璃微笑着，声音也十分柔和：“我二婶是田氏，母亲应是知道的。” “知道，自是知道的。”刘氏深吸一口气。 所说这田家，田氏的父母已不在了，田氏大郎也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正奉大夫，属文散官，手中也不曾有什么实权。 可田氏的嫂嫂赵氏，父亲乃徐州知州，虽山高皇帝远，却也是正二品。 且还曾是徐太师门生，谁见了都要恭敬一些的。 从前她同赵氏也说过几句话，为人也算温和，只听说也有些雷霆手腕的。 宋榕若嫁过去，不仅夫家得力，就连表亲家也有这般背景。 再看看她的婉儿…… 刘氏只觉得，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可宋璃还在，只能强撑着道：“后日是有些匆忙了。” “女儿也是这样说，但二婶说了，后日虽匆忙了些，却是个上门提亲的好日子。” 宋璃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酸笋干，却忽略了宋婉直起来的眼睛：“我二婶说了，怕榕儿紧张，这几日啊，就让我在咱们家陪着，什么时候消停了，再让我回去。” 说完，便放进口中咀嚼起来。 这话也算是明着敲打刘氏，宋榕还没进门就已经被未来婆婆护上了。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田氏是个泼辣的，倘若敢惹宋榕，只怕田氏要打上门来才对。 刘氏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是个接脸的，闻言自然明白她即便有气也发不出，只能忍着。 这顿饭除了那三个没心肝儿的男人，所有人都吃的不上不下。 宋璃更是没吃多少，撤了菜时只说了句酸笋干不错。 刘氏如今正希望小女儿将来能够拉大女儿一把，闻言自是做足了慈母模样，直接让人再做了一盘子给宋璃送过去。 待宋璃回了院子，直接将外袍脱了下去：“果真，在娘家吃顿饭就是这么累。” “好在明日就不这么麻烦了。”秀儿和小荷忙上去给她捏肩捶腿，那叫一个狗腿。 宋璃被二人谄媚模样逗笑，怎会不明白二人想要做什么，直接大手一挥：“去将三小姐叫来，咱们烤鱼吃。” 第106章 翻墙 将事情在宋家坦白，二房一家子心中还不知如何难受，可大房朱氏此处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见宋璃虽是将近深夜来叫人，可还是让宋榕去了。 临走之前，还从自己曾经的陪嫁之中拿出个不算贵重，但十分精巧的戒指给宋璃带过去。 “二姐姐，你不要嫌弃这戒指不值钱，你也知道我外祖家中不太富裕，这戒指不贵，但是我母亲的心意。” 宋榕方才过来，便啃了一嘴的黑漆漆。 那戒指是掐金银丝线的，像珊瑚一般，可并不刮手，上面还在空隙处雕刻了十二生肖，格外精巧。 “怎么会，这戒指是大伯母的心爱之物，能送给我说明她心中疼爱我，我自是要好好带着的。” 说完，便直接套在手上，用另一只手捏着烤鱼吃的喷喷香：“一会回去你给大伯娘说一声，我很喜欢。” “二姐姐喜欢就好。”宋榕闻言也十分开心。 夜里屋中总是燃烧蜡烛的，从前宋璃此处分来的蜡烛，都是奴仆房中才会用的，燃久了还会有烟雾，十分呛人。 今日回来竟然还变成了有龙凤雕花的上等蜡烛，里面不知放了什么，不仅没有烟味，甚至燃烧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粉味道，闻着十分安心。 同宋榕在房内聊了小半个时辰，将东西都吃光之后才将撑得肚子滚圆的宋榕送走。 “小姐，咱们在家里住着，当真夫人就不会难为大夫人他们了吗？” 秀儿给宋璃擦拭着面颊，目光之中还是有些担忧。 她知道朱氏娘家并没有多少钱，这些年经营铺子才给宋榕攒下来了点嫁妆，只不过嫁进侯府，怕还是有些不够看。 届时宋家也应当从公中出一份才对。 毕竟朱氏没钱，但宋家富得都快要流油了。 只不知刘氏这样的脾气秉性，能拿出来多少。 “怎么不会。”宋璃用清水洁面后道，“你又不是不知后宅之中腌臜手段层出不穷。” 她拿着帕子擦脸，看向那龙凤呈祥的蜡烛，声音低了一些：“只说这蜡烛，你不就已看出来了吗？” 从前的，恨不得烧一刻钟，爆三五次。 如今这个已经燃了半夜，就连烛泪都很少。 秀儿不出声了。 是啊，大房虽然每年年底都能够同二房一起分府上公中铺子的分成，但账本一直由刘氏把持着，分多分少她又不知。 且，这些小东西也统一由旁人采买，送到朱氏手中，谁知是贵是贱。 从前对付他们小姐的手段，若真的…… 秀儿甩甩头，感觉自己管的有点多。 宋璃见她这副模样，也没忍住笑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从前我未出嫁时，咱们都是什么也不懂的姑娘家，我大伯娘不过就是不想要同她一般计较，就算我母亲想做什么小动作，你觉得大伯娘会好对付吗？” 有些话，年轻人面皮薄，再加上受家中关系的压制，或许不好意思张口。 可那二人是平辈，再加上朱氏虽大大咧咧，可若太过分，也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所以真的把她惹恼了，刘氏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秀儿有些想不通宋璃的意思。 宋璃也不多说，微微一笑便换了衣裳躺在床上。 不论日后跟着她做掌事嬷嬷，还是将来嫁了人，都需动心思，若明日还想不明白，再同她说也不算迟。 因到了宋家就只有个小小的院子，除了她住的房子之外，就只有两个小小的厢房。 三个丫鬟都在，也就不说什么守夜与否，直接拿来了几个大大的被褥，在宋璃闺房外间处打地铺。 头一次这般睡觉，躺下时还觉得有些新鲜，小声叽叽喳喳的说了几句，后怕将宋璃吵的睡不着也就闭嘴了。 宋璃实则许久才睡着，一直听着三人说话，嘴角的弧度十分好看。 宋家虽不怎么样，可今日回来，竟觉得比侯府放松不少。 从前并不舒服的小床，躺上去也觉得十分妥帖，不知不觉间便已朦胧了困意，发出细细小小的鼾声。 窗外，某人忙完后便匆匆赶了过来，看着宋璃睡得那么香，又是心中欣慰，却也有些咬牙切齿。 他不在身边，她似乎一刻都不曾想起他过。 而他却饱受相思之苦，安排好霍格他们暗中辅助朝廷做好北金的收尾工作，就急匆匆的追了过来，想看看宋璃在宋家会不会不适应。 却不想…… 周时晏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最后干脆从窗户跳了进去。 宋璃睡得迷迷糊糊，只觉身边仿佛多了什么人，体温很热，将她搂在怀里。 她睡得正香，欲挣扎开，却不想越是挣扎，那人便贴的越紧，直到头再次被强硬的按在那只胳膊上，才骤然惊醒。 看到身边是个男人，身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秀……” “别出声！”周时晏眼疾手快按住她的嘴，“娘子，是我，你没看出来我吗？” 周时晏？ 宋璃已逃出去的三魂七魄瞬间回来一半，双眼瞪大，惊恐的看着黑暗中的周时晏。 看她眼神逐渐不那么惊恐，周时晏一点点将手撤了下来，委委屈屈道：“娘子，你当真一点也不想我吗，你都不知，今夜你不在家里，我可想你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宋璃虽刚醒，可头脑却十分明白，“还找到了我的院子？” 周时晏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在京城多出都有眼线，只拉着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 “是半夜睡不着，翻墙跑出侯府，又翻墙来到宋家找娘子的。” “娘子，你都不知道，我在你家还迷路了，找了半夜才找过来，娘子，你想不想我啊。” 任谁听见一个大男人同只求摸摸的狗儿一样如此撒娇都会心软。 宋璃闻言只觉心中仿佛一江春水一般，不自觉的便安慰他：“想了，怎会不想，只是你跑出来若被家人发现，他们会担心你的。” “无妨，我天不亮就回去，磐石坚竹也来了。” 说着，他一指窗外。 宋璃便见两个大高个子和她挥了挥手。 倘不是周时晏就在身边躺着，只怕她早就叫人来捉贼了。 宋璃哭笑不得，正欲问他今日如何时，周时晏却道：“咦，娘子，这屋子是什么味道这么香？你们烤鱼吃了？” “娘子，你不是想我了吗，怎么还吃的下去饭？” 第107章 想你 宋璃：“……” “娘子，你说话呀。” 周时晏抓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同个难缠的孩子一般无二。 宋璃被他磨的没有办法，正不知应当如何解释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小荷的声音：“少夫人，您是做噩梦了吗？” 周时晏瞬间闭嘴。 “少夫人？” 小荷困得迷迷糊糊，她隐约觉得方才好像听见宋璃说了什么，可这会偏偏没了动静，又怕吵醒了她，又担心她在里面害怕，只能揉着眼睛穿鞋起身。 听见脚步声，宋璃心中瞬间一惊，立刻伸手推周时晏：“世子快回去吧，别被旁人发现了。” 这毕竟是在她娘家，倘若夫妻二人一起回来的还好，可偏偏…… 若旁人看见，只怕要往外说她离不开男人。 “世子你听话，快点走，我过两天就回家了。” 她好声劝着，面上已是一片哀求之色。 原不为所动的周时晏见状心中也有些动摇，瞬间便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只得点点头：“那好吧。” 说完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正在他出去的一瞬间，小荷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进来，见床上宋璃已是出了一头的汗水，但睡得还算香甜，便只当做是自己方才听错了，挠挠头又迷迷糊糊的退出去睡觉。 待听着外面呼吸均匀，宋璃才松了口气，睁开双眼。 却不想周时晏并没走，等小荷回去之后竟又蹑手蹑脚的往屋子里爬。 宋璃魂飞魄散：“世子！” “我就是想要同娘子一起睡。” “不行。” 宋璃忙起身，去窗户口堵住了他的去路：“你听话，明日你同母亲说，就说想要来宋家找我，若是明天你乖乖的自己过来，我就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她额上汗水都已经同黄豆般大小。 可见究竟有多么着急。 周时晏撇撇嘴，心说今日下午见她如此肆意的在宋家后花园钓鱼的轻松模样都是不在他面前才会如此放松。 可到了他面前，还是紧绷着。 心中略有些不快，但也实在不愿见到宋璃这害怕的模样，只能答应：“那我明日就求了娘，来找娘子，娘子，你说过给我烤鱼，不许骗人。” “我不骗你。” 宋璃急忙保证。 周时晏心中稍微得了些安慰，又开始装：“那我不认识怎么出去，娘子可不可以告诉告诉我。” “方才不是坚竹磐石带你来的？你同这二人一起出去便可。” 怕他再挑三拣四，宋璃又忙填了一句：“我在后面看着你，等何时看不见了，我何时再睡觉，可好？” “那也行吧。” 周时晏点头：“我走了，娘子等等我，我明日就来。” “好好好，明日我等你。” 反正后天，田氏也就来提亲了，他们二人最多在宋家住一日也就回去了。 周时晏退回去，走了几步，转头还能看到窗边有个小小的影子，冲他挥了挥手。 他这才老老实实的离开。 坚竹小声：“世子，明日咱们晚上还有事，当真要求了夫人，来找少夫人？” 这几日那边忙得很，几乎每天都要半夜飞出去忙。 今日世子这般一同少夫人耍赖，只怕明日出去做事也不方便。 从前京城之中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世子，其中不乏高门大户，甚至郡主县主都需排队。 可世子一个也看不上，怎如今到了少夫人这边，就同个粘人的大狗一般，一会捡不到都难受。 周时晏满眼不悦：“你现在管的越来越多。” 坚竹瞬间住口。 从前都是磐石挨骂更多一些，如今也轮到坚竹，见状，磐石立刻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他。 坚竹冲他比了比拳头，二人跟在周时晏身后，嬉皮笑脸的消失在了此处。 不远处睡不着而出来闲逛的宋婉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园拱门：“房才过去的那个，是周时晏？” 丫鬟佩儿眨了眨眼，她如今已困得不行了，可小姐不让她睡觉，也只能陪着出来逛，困眼昏花，根本就看不清楚方才过去的人是谁。 反应了片刻才道：“莫不是小姐您看错了吧，周世子不适合傻的吗，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此处？应该是哪个起夜的小厮。” “蠢货。”宋婉冷哼一声。 她上辈子好歹也同这傻子做了多年夫妻，怎可能看不出这就是周时晏的背影。 可是…… 佩儿说的不错，她不适合傻子吗？怎么会？ 宋婉只觉奇怪，加快脚步跟上去，可到了地方根本见不得人影，只能够看到墙根底下没有风的地方，有草木晃动。 “小姐，深更半夜，咱们该不是眼花了吧？” 佩儿有些害怕。 “胡说八道什么！” 宋婉就是死了之后又回来的，怎么可能害怕这些，而且她十分肯定，方才那人肯定是周时晏。 他是不是装傻？ 否则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宋家？ 宋婉咬牙。 该不会这个傻子是因思念宋璃，所以才专门从侯府跑过来吧？ 想来也是因如此。 这样一想，宋婉心中便更加难受了。 她夫君明明是主动陪着她一起来的，可却还不如不来，天天泡在书房之中读书，都已这个时间，连影子都抓不住。 再看看侯府的那个傻子，甚至还知半夜思念，翻墙来看看娘子。 怎么区别就这么大。 想到此处，宋婉就气的咬牙切齿，再不愿多去想那些，直接转身：“回去睡觉。” …… 次日清晨，天空已是有了些凉意。 刘氏竟没有使小心眼子，让人将众人都叫到了家里的大饭厅吃饭。 宋家兄弟二人去上朝，便也没有叫王二郎与宋泽过来，饭桌上只有刘氏母女三人和朱氏母女二人。 “这是今日清晨厨房刚去咱们后院摘了些荷叶做的荷叶粥，还有荷叶煎蛋，虽不是多么精巧的食物，但在夏末食用，总归是清爽的。” 刘氏眉飞色舞的亲手为宋璃盛了一碗粥：“璃儿尝尝，昨日见你没吃多少东西，想来此时应是饿了的。” 她从不曾对宋璃如此热情过，今日只让人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宋璃在心里画了个谱，笑着双手接过：“多谢母亲。” “你这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 刘氏净了手便坐在那边，一下便忽略了再给宋婉盛一碗的事情，只心中思索着应如何同宋璃开口提一件她昨日同宋泽商量过的事情。 第108章 筛子 那荷叶粥乃是用清晨新鲜割下来的荷叶捣成汁水，再将汁水放进已滚沸之中的白粥中，再放上蜂蜜或白糖。 喝着自是清新爽口。 昨日夜里吃烤鱼有些腻味，宋璃觉得好喝，一时没忍住，便多喝了两口。 刘氏又殷勤的为她夹了酸拌荷叶葶，吃起来脆爽可口。 宋璃胃口大开，饭桌上有小半的饭菜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宋婉却有些看直了眼睛。 她何时这般能吃了！ 且似乎也确实比起从前，多了两分珠圆玉润，如今看起来十分富贵。 难道…… 她倒吸一口凉气，只愣愣的盯着宋璃，再一想起昨夜看见的那个影子，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迅速在脑海之中浮现。 她是不是怀孕了！ 不可能！ 那周时晏从来不懂男女之事，怎么，怎么可能让宋璃受孕。 上一世若非是自己给他下药，他甚至都不知此事。 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在宋婉脑海之中浮现。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宋璃：“你似乎最近很能吃？” 宋璃筷子一顿，扬眉看向宋婉：“姐姐心疼我吃娘家的东西了？” 这个反应不对，从前她从不敢如此嚣张的同自己说话，肯定是因为心虚，所以欲盖弥彰！ 宋婉心中立刻笃定了两分，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兴奋的瞪大了双眼。 倘若此时到她婆婆面前，证明她怀了别人的野种，那宋璃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宋婉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宋璃去侯府。 而宋璃也发现了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可又不知她这状似疯癫的脑子里又想起了什么，只能佯装看不见，将目光放在了刘氏身上：“母亲，今日清晨又将大家叫来一起吃饭，可是为了商量榕儿定亲之事？” 她都不敢同她多说几句话？ 宋璃心中更加兴奋，，笃定宋璃就是心虚了。 宋榕听见此事，面上立刻通红一片，也有些吃不下去，只抬头看着刘氏。 朱氏自也心系自己女儿的亲事，闻言一样放下了筷子。 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宋婉的异常。 闻及此事，刘氏忽而便有些尴尬。 她才不在意宋榕嫁给谁，只不过不甘心她嫁的比自己女儿好罢了。 可这么多双眼睛将她架在了这里，也只能点了点头：“不错，虽如今还不到定亲，可定亲过后不久，就要给咱们家的女儿看看嫁妆了。” 现如今能够拿出来挡一挡的，也就只有这个事。 她看向朱氏，语气有些缓慢：“大嫂可想好了，届时应当如何为咱们榕儿出嫁妆？” 这话问的朱氏颇为不快，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将自己从前八成的陪嫁都陪过去。 “心中已有数了。”朱氏只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便反问刘氏，“府中这份你可想好了？” “从前婉儿与璃儿出嫁时，都是从我与侍郎私库之中抽取了大部分，然后由府公中出了一些规矩以内的，我想着，榕儿公中那份嫁妆，便同她大姐二姐的一样，我这身为二婶的，也要为咱们家幺女添妆才是。” 宋璃闻言道：“届时我愿为咱们榕儿添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一套黄玉掐银丝头面，其他的再带她去首饰楼天选一些，只要是二百两内，咱们榕儿喜欢什么买什么。” 说完，抬眸看向宋榕，似笑非笑道：“大姐姐呢？” 宋榕听见这些，只觉得宋璃肯定是在装阔，毕竟她知，宋璃同大房关系好，此事只怕是说给自己听的，届时底下给不给还不一定。 可她刚这样想完后，却不想宋璃竟直接摸了摸头上的发饰，摘下个纯金打造，上面镶嵌了各色宝石的簪子，给宋榕插在了额头上。 宋榕瞳孔瞬间一张，忙要去将簪子拿下来：“不成不成二姐姐，这是侯夫人送给你的，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簪子是那天宋璃带她去给柳氏请安，解决了庄子上的一件麻烦事时，柳氏从头上拔下来送给宋璃的。 “侯夫人说，这些宝石多是波斯那边进贡而来，价值不下百两，二姐姐怎能够这般随随便便就给了我。” “这有什么，要嫁人了，总要带点能够拿得出手的首饰不是？” 宋璃轻轻的勾着嘴角。 她如何不知宋婉是怎么想的，既然认为她送不起，那就直接晃一晃她的眼睛。 “大姐姐，你穿衣打扮向来都比我好看，既然说到了添妆，反正你也要为咱们榕儿添一些的，不如今日下午，咱们姐妹三人一同去我家名下的金楼之中逛一逛，如何？” 届时一起去，即便宋婉想说她弄虚作假，那也是说不得的。 只见宋婉瞬间便变了脸色：“我就不去了吧，至于添妆的事……” 她如今在王家花的可都是自己嫁妆，让她添妆，那不是难为她吗？ 宋婉想把这碗滚烫的粥直接泼在宋璃脸上。 深知自己绝不能被宋璃比下去，客又实在心疼嫁妆，最后只咬牙切齿：“妹妹毕竟是侯府少夫人，我若将你比过去，终是不好，不如……”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宋璃打断，“如今咱们只有姐妹，哪有尊卑，您才是大姐姐啊。” 是啊，她才是大姐姐，给的如果比二姐姐少，那岂不是传出去很丢人。 宋婉咬牙：“那我也两套头面，五百两银子。” 这么多，若是让王家那个死老太婆知道，定又要在家中发疯。 宋璃心中暗笑，冲宋榕道：“看看大姐姐对你多大方。” 她似又刚摸到手腕的镯子，立刻又要褪下来送给宋榕。 “璃儿不可！”朱氏险些跳起来按住她的手，目光惊恐，“这可是你婆婆送你的翡翠镯，如今很少有这样好的成色了，你不准摘，方才只说五百两与两个头面，可你又多给了个几百两的簪子，这只怕加起来都小一千两了，你怎还能再给？不成！你若是再拿，大伯娘可就当真生气了！” 宋璃笑道：“这是我妹妹，我给再多也是愿意的啊大伯娘。” 朱氏坚持：“大伯娘说了不行就不行，你婆婆能给你，将来她婆婆也能给她，你只是堂姐，在夫家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怎能够拿这么多？” “大伯娘～”宋璃似还想再说。 可朱氏就是执拗的不同意。 二人一来一回，直看的宋婉咬牙。 这个宋璃，心眼多的和筛子似的！ 第109章 马车 因朱氏说了不行，即便宋璃给了，宋榕也是不敢收，只能跟着一同劝道：“二姐姐，我当真不要了，你若当真疼我，就让我日后多叨扰叨扰你，别嫌我烦就行。” “那也罢了。” 宋璃只好将手镯重新带了回去，思及自己方才模样，才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像从前村头那地主婆过年时非要往小孩手中塞红包的阔气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总之咱们榕儿将来同我也是一个门子的，能塞钱的地方多了。” 看着刘氏强颜欢笑的模样，宋璃同刚想起来一般：“对了母亲，姐姐，既然说都要添妆，那不如咱们今日就一起去我们家的金楼里面逛逛吧，金楼之中多数卖的都是给新妇子出嫁时所用的金银首饰，各个精巧非凡，都是好东西。” 宋婉被气的嘴角抽动，目光不善的看着宋璃的肚子冷哼一声：“那金楼可是你家的生意，在那边花钱，钱都让你家赚过去了，你打的主意倒是不错。” 上辈子她嫁给了周时晏那么些年，柳氏这个老糊涂都不曾将金楼交给她搭理，如今宋璃刚嫁过来多久，竟手中就能够把持这多个铺子的账本了！ 不识货的眼瞎东西！ 宋璃一笑：“大姐姐这可是误会我了，正因金楼是侯府的生意，金楼赚了咱俩的钱，正好到了年底之后啊，这银子便能分到各方手中，姐姐花的越多，咱们榕儿赚的就越多。” 她一句一句将宋婉架到了半空之中，又是送东西，又是添妆，宋婉哪里能够拒绝，又哪里有机会说不去，只能求助一样的看向刘氏。 倘真的去了，那上上下下好歹一千两银子进去了。 如今她嫁进王家不过两三个月，就已经花了几百两，剩下的银子自是不舍得再动。 却不想刘氏一心只想着让她们姐妹二人修复关系，不曾想自己这女儿的嫁妆已经花出去那么多，只点了点头。 “去吧，你们小姐妹三个人去转转也就罢了，母亲就不去了。” 说完，她看了看宋璃，思索片刻之后道：“明日提亲的人就要过来，待结束后，璃儿也在家中多住些日子，分明是你离的更近，可反而是你姐姐回来的更多些，好容易你们姐妹碰到了一块，多陪陪母亲，可好？” 看刘氏目光似是有些虔诚，宋璃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刘氏有事。 她敛了睫毛，遮盖住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思绪，再次抬头时已是满面笑容：“母亲说的是，那我便再留几日。” 如今侯府之中因即将提亲的事情喜气洋洋，别的事情她也都料理的差不多了，自是不必多担心的。 在宋家多留一天，看看刘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前说出来，也免得日后她再打了什么主意，来她这里打秋风。 见到宋璃答应的痛快，刘氏面上的笑容也真心了一些。 她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朱氏。 即便她女儿能嫁进侯府又如何，倘她儿的婚事确定下来，整个京城之中，谁也不能得意过她。 刘氏笑眯眯的，算计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却不曾发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坐在她身侧，都已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宋璃率先吃完，漱口净手之后并未急着回家，只坐在原处：“买首饰的事情宜早不宜晚，咱们吃了饭后便一同乘着我的马车去。” 宋榕闻言，立刻眉飞色舞：“好啊，二姐姐的马车可是侯夫人亲自命人打造的，我坐过，里面又大又凉快。” 从前她还羡慕了一阵，二姐姐的婆婆喜欢她，对她还很大方，一日后肯定逃不脱嫁人的路，倘若以后的婆婆能有这一半好就好了。 却不想，二人竟都成了周家的媳妇。 想到此处，宋榕面上红了红。 朱氏却轻轻在她腿上拍了一下：“这么大的姑娘家，稳重一些。” “我知道啦娘，这不是开心嘛。” 宋榕嘻嘻的笑着，屁股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宋璃身侧挪动。 宋璃也被她逗笑，只让她好好的吃饭。 若是不知姐妹三人的关系，一眼看过去，只以为宋璃同宋榕才是亲的。 看这二人开心的模样，刘氏心中叹了口气，可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她看中的那个儿媳妇，只要娶回家，日后谁也尊贵不过她的泽儿去。 届时泽儿再考取功名，那王二郎哪里还需侯府帮衬，只需泽儿稍微提一提手，便直接能够将他这妹夫给带上来。 此事等到姐妹三个回来再说也不迟。 刘氏心里的小算盘没有一个算珠落空，只想在这二女儿身上讨到更多的好处。 宋璃虽看出她的心思，可却不知究竟何事。 待吃完了饭，三人简单回去收拾了一下，便直接往外走。 却不想宋榕拉着宋璃手刚走到外面的时候，就看见宋璃的大马车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破烂陈旧，像用腐木拼起来的小马车。 宋璃佯装吃惊：“姐姐，你不一起坐着我的车走吗？” “我坐你的车做什么。”宋婉冷笑，“王家虽在乡下，可一直也不算太过于贫穷，我夫君又不是没给我准备马车。” 她扶着下了饭桌之后，故意插到头上的金步摇，施施然走到自己的马车前面，装作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宋璃：“只怕从前你在乡下的时候，见都没见过这些东西吧。” “若不是我将这样的好姻缘施舍给你，你怎还有坐马车的命。” 这话说的，尖酸又刻薄。 旁人听了，谁会相信宋婉竟是高门大户精心教养这些年的女儿。 宋榕听了都忍不住想要皱眉，冲上去为宋璃说道说道。 她大姐姐嫁人之后，说话是越发的难听了。 可宋璃偏偏不生气，面上仍是十分平和的模样，直接按住了宋榕，笑的绵软道。 “姐姐说的是呢，看来姐姐也知侯府是好姻缘，若非姐姐当初把这好姻缘让给了我，只怕如今我也要坐这破破烂烂的马车。” 她看了看那一匹老马，低头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妹妹也有先走了。” 说完，便扶着宋榕一同上了马车。 宋婉则气的胸口起伏，拎着裙子愤愤上车。 不就是一驾马车？ 这有什么好比的！ 等将来她的王二郎中了状元，她做了状元夫人，看她怎么将宋璃这个小贱人踩在脚底下！ 不要脸的小贱蹄子！ 第110章 家底 上车之前，秀儿早已准备好了熏香燃起。 宋璃闻着清香，坐在最里面怎秀儿：“这是什么香？” 秀儿笑嘻嘻的为宋璃打着扇子。 “如今夏日太热，我想着小姐来了宋家定然会被气的心浮气躁，所以这是特地用荷花花瓣晒干了之后，磨成香粉，再配上一些其他咱们夫人给的香料燃的，怎么样，是不是闻着沁人心脾，心情都好了。” 更何况方才在马车下面，还被宋婉那个泼妇给莫名其妙咬了一口。 宋璃知她意有所指，只轻轻用指尖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调皮，不过好在如今并非从前那般口无遮拦，否则我非要戒尺打你手心。” 秀儿耍赖：“我知道你不会的。” 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 宋榕从未见过宋璃如此活泼的模样，可只不过稍深思索，便明白过来，是因在宋家太过压抑，所以只能做出端庄样子，好严阵以待，对付那些牛鬼蛇神。 想起今日清晨宋婉阴阳怪气，她心中也有些为宋璃鸣不平。 “二姐姐，大姐姐如今说话这么过分，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的模样？” “同她生气做什么？” 宋璃露出银白贝齿：“难道你没发现，她自己都要将她气坏了。” 宋榕安静了一瞬。 好像的确同二姐姐说的一样，宋婉一直在同她自己过不去。 可她每次一说话都阴阳怪气。 自己都替二姐姐生气。 宋榕皱眉，面上露出少许不耐的神色：“的确如此，可她说话实在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宋婉今日也要来为自己添妆，便觉得又拿那人家的，又在背后嚼舌根，实在是不太好。 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思索着要不然就不要宋婉的东西了。 小姑娘心事都写在脸上，心中所想也实在好猜。 宋璃只将她温热的小手拉过来，声音又同在侯府时那般温和的宽慰道。 “榕儿，我知你不喜欢大姐姐，可这多是为我而打抱不平才会滋生厌恶，她本身并未对你做出什么。” “所以你不必因为我，而疏远了大姐姐，可明白？” 宋榕吃惊。 她从不曾想过，二姐姐那般讨厌宋婉竟还会这样对她说。 难道不应该是拉拢她，让宋婉不得人心吗？ “可……” “她今日是来为你添妆的。” “可若没有二姐姐故意在饭桌上刺激她，她不会来啊。” “咱们只看结果。” 宋璃说完这句，便不再说了。 她同宋婉乃是上一世就传下来的恩怨，二人自己解决就够了，不想再让单纯的宋榕掺和进来。 宋榕心中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闷的嗯了一声，便捏着宋璃的指尖，心中思索她方才的话。 因宋婉马车不快，所以宋璃让马夫走的慢点，也算是等等宋婉。 却不想已是最慢的速度，到金楼门口后，她们还等了宋婉有一盏茶的时间。 “到了怎么不先进去。” 宋婉知二人在等自己，一点也不曾因为自己太慢而脸红。 宋璃笑道：“知道姐姐一会就到了，所以等会便等会，咱们进去吧。” “嗯。”宋婉答应一声，自顾自的走在了二人前面。 金楼向来门庭若市，今日人还不算太多，可却也需要侧着身子，才能进到一层。 里面帮忙的伙计有男有女。 一楼是卖些平价零碎首饰的地方，相对来说便宜一些，二楼就是贵一些，也要精美点的东西。 到了三楼，便是各种各样的头面，最便宜的也要一二百两才能买下来，甚至在正中心的地方，还有一个镇店之宝。 那是成婚时身着凤冠霞帔所佩戴的头面，通体赤金，以金子掐出凤凰全身，精致到甚至能看出凤羽纹路，凤凰双目由红玛瑙雕刻而成，口中则缀着个比凤头小不了多少的宝石同心结，寓意新人永结同心。 物料不贵，可因为做工精美，乃二十个工匠师傅日夜打造三年才完成，所以想要购买，怕没个八九万两银子根本买不下来。 三人方一进了店门，便有个生的白皙微胖的女子迎了上来：“夫人小姐想要看哪方面的首饰，我叫鸢娘，可为三位介绍介绍。” 宋璃从未来过此处，除了因要核对账本时见过金楼掌柜，其他的人自是一个都不曾见过。 见来人接待，只笑吟吟地：“小妹出嫁，我们两个姐姐来为小妹添妆，辛苦你带我们去看看。” 她本就生的貌美，即便在乡下多年蹉跎也不见憔悴，如今穿着富贵，又胖了一点，面上多出两份容养出来的温和，自是让旁人院子接待。 鸢娘闻言顿时对这女子心生欢喜，见状立刻道：“若想要添妆，那可需去二楼三楼看看了，二楼复杂精美些，寻常宴会佩戴合适，只是没有成套的头面。” “三楼的首饰多是成套，样子是我们金楼师傅亲手所画所设计，风靡多年不曾落伍，成亲回门可带，日后小娘子年岁长起，带着也别有一番风味。” 金楼所有首饰明码标价，看上了什么，下面都有纸条标记。 鸢娘先将三人带到了二楼，一上来便能够感觉到，这里比一楼的人少多了。 宋璃一眼看上了一对海棠并蒂点翠步摇，旁边还摆放着配对的点翠耳坠。 她甚至没看价格，拿起来就往宋榕头上比量了一下，随即满意的点点头：“你如今年轻，这颜色衬的你肤色白，点翠经久不衰，等你到了三十出头时再佩戴也别有一番韵味。” 宋璃扬眉：“可喜欢？” 宋榕看了价格，有些迟疑：“二姐姐，这个有点贵。” “那就是喜欢。” 宋璃冲鸢娘点头：“包起来吧。” 鸢娘见怪不怪，立刻拿了盒子将步摇同耳坠分别包起来，抱着跟在几人身后。 宋榕见状心有些疼：“二姐姐，我也不是特别喜欢，那步摇实在……” “这已是二楼最便宜的了，你这一生就成一次婚，买就要买可心了，还想要多便宜的。”宋璃轻声打断她，旋即转头看向宋婉，“我打算在二楼为榕儿挑选两样，咱们就去三楼，姐姐挑选的如何了？” 宋婉死死捏着帕子，面色已是苍白一片：“还在看。” 那一对点翠步摇耳环就这么贵，别的岂不要花穿了家底？ 只一刻钟，宋婉的冷汗就布满全身。 第111章 补上 宋璃也知她不情愿，若说的更多，只怕宋婉容易一气之下直接离开，便又带着宋榕在二楼看了起来。 又挑了个对镯之后，二人才再次看向宋婉。 “姐姐，我已在此处为妹妹挑好了，你看的如何了？” 她看的倒是不错，只不过没有一个舍得买。 宋婉僵硬着嘴唇，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宋榕颇为贴心道。 “二楼的东西也不便宜，虽是为了给我添妆，可总劳烦两个姐姐在此处破费，我……” 她心里有些发虚，看着鸢娘抱着的三个盒子，深吸一口气道：“我其实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不如就将这两个结账，当成两个姐姐一起送我的好了。” 她对宋婉道：“届时也能给大姐姐省下来点钱，大姐姐直接折半，将钱给二姐姐，也算是一举两得，大姐姐您看如何？” 她这话原本是为给宋婉省钱，且从小到大也从未接触过这些贵重东西，若是再挑下去只怕腿都软了。 可是落在宋婉耳中却多出来一层意思，那就是看不起她。 宋婉瞬间皱起眉毛，转头看到宋璃站在旁边，似没听见宋榕的话一样，还在认真的为她挑选戒指，心中瞬间升起无名火。 “谁同你说大姐姐拿不出来钱的，只是因二楼东西太多，我至今还没看完。” 她咬牙，方才宋璃不是拿了个最便宜的点翠？ 她直接从旁边将一个双耳同心白玉莲花玉佩拿起来，也学着宋璃的模样，没看价格：“如今倒是觉得这玉佩不错，鸢娘，包起来。” “还有那赤金盘螭翡翠璎珞圈，我也要了。” 宋璃不是买了两个，那她就买三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宋璃将自己压下去。 终究一咬牙：“那碧玺琉璃叶水晶耳坠，也一样包起来。” 殊不知这些都是她自己看好的，心中一直觉得倘带在自己头上，定比带在宋榕头上好看。 从前在闺阁之中时，也不曾舍得给自己买这些。 如今可倒好。 她心疼的在滴血，可却仍旧高高的抬着头颅，面上露出轻蔑看着宋璃：“方才我是想着，一同挑选了之后让人包起来，如今既已挑选好了，咱们就去三楼看看。” 宋璃闻言，心中揣估了一下那三样东西的价格，只嘲讽宋婉还是同上一世那般没有脑子。 只轻轻设个陷阱就叭叭的上当了。 “姐姐挑选的这三个倒是都比我的好看。” 她恭维宋婉：“看来一会啊，咱们都别挑了，只让我姐姐帮着榕儿挑选就是了。” 宋婉心中的不平才算是被压下去一些。 只要宋璃承认自己始终比她强就好。 鸢娘也从未见过一甩手便直接在二楼拿三个，可自己却穿的不甚富贵的夫人。 闻言只猜测或许是真心疼爱幼妹，也奉承了两句。 “是啊，这位夫人挑选的，可都是咱们金楼刚做好的，多少夫人都望而却步，却被夫人轻而易举的拿来送给了小姐，可见夫人是当真疼爱小姐呢。” “那是自然，这也算我从小看大的妹子，我不疼爱谁疼爱。” 宋婉昂首挺胸，心中宽慰自己，即便再心疼，钱也已经花出去了，而且还压了宋璃一头，应当高兴才是。 到了三楼也一样，等宋璃挑完之后，她才紧跟着挑了两个头面。 这东西一个几百两，即便想再多挑也没那个本事，只能到一楼结账时，又故作阔气的给宋榕拿了个臂钏。 届时等宋榕出嫁，她便是添妆最多的姐姐，提起也觉得面上有光，谁也越不过她去。 鸢娘拿着一堆盒子，甚至因为抱不住，还让秀儿帮忙拿了不少。 结账时将盒子放在桌上，不少人都抬眸看了过来。 “这是谁家啊，竟如此阔气，十多个盒子中怎看着有四五个头面？” “那个女子我认得，是安平侯府少夫人，那应当是宋侍郎家里三个姐妹出来买东西吧。” “买这么多？” “真是阔气。” 宋婉原本还因众人并未认得出自己而有些生气，可如今一听有人说阔气，立刻便想着再将宋璃压下去，对鸢娘道。 “将我和我二妹挑选的东西分出来，我们自己结自己的。” 说着，便直接伸手，看向佩儿。 佩儿看着那堆东西犹豫片刻，心中已觉大小姐今日实在是过了，可又知自己人微言轻说话没用，只能叹了口气，拿出来袖中准备的八百两银票。 鸢娘自是愿意的，还先算了宋婉的钱，然后才去轻点宋璃的。 算好价格之后，让人拿着锦缎绳将几个盒子系在一起，相对好拿一些，才笑着将两个账单给了二人。 宋璃只看了一眼，价格也控制在她想象之内，点了点头，便从秀儿手中接过银票，递给鸢娘。 待找钱之后，又抓了一把碎银子递给鸢娘：“下午辛苦你们，这些银子拿去喝茶。” 鸢娘欣喜若狂。 今日下午她本就可多赚到不少分成，却不想这个夫人还给了赏银，如白玉盘般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不必。” 只是下一刻，鸢娘便有些为难的看向准备离开的宋婉。 “这位夫人的银两或许不够。” 宋婉拧眉：“你说我？” “正是。”鸢娘犹豫片刻。 她已看出来这位夫人不太好相处了，可总不能还差着一百多两银子，直接让人将东西拿走。 “这账单上写了，一共是九百二十四两，您还差一百二十四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宋婉面容扭曲，瞬间惊呼出声，“她的不也才七八百两？你们是打量着我好欺负？” 一声轻吼，直接将众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鸢娘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又刚刚来到金楼不久，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当即就红了眼眶：“夫人，您比这位夫人多挑了三种，只超了不出二百两，不算贵了，咱们金楼的东西上面都有明码标价，您方才也是看到的了。” 如今东西都已打包好，这位夫人不会不要了吧？ 想到此处，鸢娘突然有些害怕，若退掉，那用来包装的锦缎绳子可都算她自己的钱。 宋婉眼看想要发疯，宋璃深知不能让她毁了自己家里的生意，尤其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又知宋婉向来怕丢了自己的人，立刻笑着道。 “无妨，我来补上。” 第112章 不够 金楼之中方才还在讲宋婉阔气又疼爱幼妹，却不想因这一百二十四两银子便顿时调转风向。 “若说小气也大方，若说大方也小气，这些钱都已花了，怎么还差那一百二十多两银子。” “或许是因夫家不让多花钱的缘故？” “哎，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出手不是挺阔气的，怎如今成了主母反而小气了。” 在宋璃说了那句帮宋婉付钱之后，众人议论声音反而越来越大。 宋璃轻声道：“罢了姐姐，咱们都是一家姐妹，就算我帮你付钱也不需你还，你何须同我客气。” 说完，便挥手想要让秀儿再拿出银票。 “谁要你帮忙！”宋婉恶狠狠的打断宋璃，旋即转头对鸢娘道，“记住，我是侍郎府中大小姐宋婉，今日出来只是没有带够钱，下午你们便直接带人去侍郎府取钱即可。”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内侧的皮肉，只觉口腔之中有腥甜味蔓延，胸口还有些闷闷的喘不上气，却也只能死死的抓着佩儿的胳膊硬撑着。 “将东西装到马车上，回家！” 说完，自己便起身向外走，一路直奔马车，直接甩下帘子坐在里面自己缓着。 金楼十数年来，来过各色顾客，可如宋婉这般打肿脸充胖子的还当真不多。 一直在后院忙碌的掌柜听说了这件事，也匆匆过来，生怕宋婉闹事。 可却不曾想，等出来时只看见宋璃正满脸平和的指挥着众人慢慢往马车上搬东西。 掌柜立刻瞪圆了双眼，慌忙上前差点跪下：“少夫人，您来金楼怎么不提前只会一声，小的好提前准备着。” 宋璃一个眼神让秀儿将人扶着，确定没人听见，这才小声道。 “只是闲来无事想要来此处逛一逛，正好要买东西。” 她并未说是因周时琛准备提亲，只怕提前透露风声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掌柜紧张的舌头都打结了：“可，可是您也应该同小的知会一句，小的也好招待招待您，自从您接手了之后，还从来没来过咱们金楼呢。” 说到此处，掌柜都十分激动。 从前金楼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若非是宋璃扭转乾坤，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去喝西北风。 如今少夫人来一趟，居然还不是巡店的，这让掌柜有些失望。 看这个小老头不太高兴的神色，宋璃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道：“今日一看，客人果真不少，全都是金掌柜管理的好，否则我就算再有能耐，不也没办法帮忙？” “待到年底，我定会好好同母亲说，今年给您的奖赏更多一些。” 即便是为人做事，也没有不爱听这些的。 金掌柜立刻将宋璃的话听了进去，笑的胡子都快飞起来：“少夫人折煞小人了，小人只是按照少夫人的方法，所以才有此成效。” “再接再厉。”宋璃鼓励了一句，给秀儿使了个眼色。 秀儿立刻拿出一个素净些，可里面全都是碎银子的荷包递给金掌柜。 金掌柜掂了掂重量，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路上弯着腰将人给送出去的。 那些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 几人上车，还要小心些别碰到正中间价值千两的首饰。 宋榕坐在宋璃身侧，只觉看着这些东西，她舌头都硬了。 “二姐姐，这些东西，都快比上我所有嫁妆贵重了，你同大姐姐加起来送了有……” 她立刻伸出两只手掰着手指头算数。 可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甚至还有些想哭：“不行不行，这也太贵重了，若是我母亲知道我收了这些东西，定然会收拾我的！” 她哭着想让宋璃送回去，可宋璃就只静静地坐在那边看着她掉眼泪，时不时看笑了，还伸手给她擦一擦。 “二姐姐……” “旁人收到这些东西，早就高兴傻了，可偏偏你是个不一样的。” 宋璃轻声道：“从前我嫁侯府时，是因要给你二姐夫冲喜，所以侯府便没有在意嫁妆多少，你二叔二婶给我带的那些，不过就是府中中规中矩的，谁也不曾从自己私库中拿出来什么。” “因我一嫁过去，你二姐夫就醒了，所以并不会有人因嫁妆而难为我，可你不一样，虽你二叔官位不低，但你终究还是你父亲的女儿，倘若不多拿点，就算自家人不嫌弃，女子腰杆终究不直，你可明白？” 宋榕泪眼朦胧，似懂非懂：“好像懂一部分。” “日后你见得多了，便懂的也多了。” 宋璃道：“你夫君如今还是少年，虽下个月也就满十五了，可却打算十六参加武举，届时就算成功入朝为官，家中一份月例银子，朝廷一份俸禄，都微薄的很，倘想要过好日子，断然不能够指望这些，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想买点衣服首饰就没钱了，这些东西啊，起码能让你三年内不动大钱。” 宋榕当真没想过这些，如今朱氏只有她一个女儿，虽家里没什么钱，可都有朱氏补贴，所以从来不曾想过这些。 如今宋璃一算，她才知自己手头原来这般拮据。 泪水顿了顿，才楞楞道：“那我，岂不是要过一辈子穷日子。” “都是傻话。” 宋璃被气笑了，伸出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你出嫁，你母亲自是会给你陪嫁几个铺子，我二婶也在陪你的聘礼之中添了三五个，你们小夫妻手底下七八个铺子，就算一个铺子每个月到你手中的收成只有几十两，一年这么多铺子下来也是几千两，怎会过穷日子。” “只是，你要知，钱不是赚来就要都花光的，可懂？” 谁家中没有点积蓄，若赚一块花两块，那日子也别过了。 宋榕啊了一声：“我从前可从未想过这些，原来我就算不掌家，也要学这个，是因为日后我也会成老板。” “也可以这样想。” 宋璃一脸的孺子可教：“更何况，倘若铺子经营不好，你岂不是更没钱买东西了，所以让你收着这些，一个是将来省钱不用再买，另外一个是就不必怕婆家不看重你。” 宋榕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头。 看着宋璃的目光之中多了两分水光。 “二姐姐，除了我娘之外，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就连我爹爹都没你好，谢谢你辛苦为我谋划这些。” 第113章 徐六 “傻孩子，就你一个妹妹，我对你不好谁对你好。” 宋璃这样说着，宋榕便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那也谢谢二姐姐，等以后我嫁过去，肯定天天跟在你身后，唯你马首是瞻。” “小丫头说这些不害臊，那你相公怎么办？” “也让他唯你马首是瞻。” 二人有说有笑，马车上气氛格外轻快，行至点心铺子时，发觉宋婉的马车没跟上来，还又买了许多点心。 只不过这次是宋榕过意不去，她花的钱。 待宋婉追上，这二人已提着东西上了马车。 说是出双入对也不为过。 气的宋婉牙根痒痒。 等到了宋家，气呼呼的回到房中，又翻箱倒柜拿出银票与银锭，凑的七七八八，才算是填上了金楼的账。 可她今日花出去九百多两，嫁妆也所剩无几了。 将东西送走，便忍着眼泪想去刘氏院子里找她哭去。 却不想刚到刘氏院子外头就听见丫鬟说，她如今在客厅。 气的宋婉也没找，直接流着泪回到自己房中。 此时刘氏并不知宋婉正打算找自己哭诉一番。 得知两姐妹加起来送了小两千两的东西，刘氏倒吸一口凉气，便将宋璃叫到了客厅，朱氏母女也要跟着过来，所以一共四个人。 宋璃累了一上午，这会打算等着吃饭，既刘氏让过来，便将她同宋榕买的点心也拿了过来，边吃边喝，等着刘氏的话。 刘氏同话家常般对朱氏道：“大嫂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也要嫁进侯府，当真是好福气。” 朱氏垂眸，嘴角的笑并不真心：“她能嫁好啊，我也省了不少的心。” 从前刘氏没少明里暗里讽刺她生不出孩子，如今又说她的榕儿嫁的好，谁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她说的话，朱氏一句也不往心里去。 “如今咱们家这四个嫡出孩儿啊，就剩下泽儿尚未娶亲了，这孩子如今一心走科举，一点也不曾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宋璃眨了眨眼，似乎反应过来今日清晨吃饭时，刘氏想同她说什么了。 只是当时她会错了意，害得宋婉花了那么多钱。 屋中众人也都知，刘氏口中从不会说出一句没用的话，闻言虽看着不往心里去，可一个个都支起耳朵，想听刘氏说什么。 朱氏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泽儿是个听话的，只要是你看上的，估计都会听从。” “但愿如此。”刘氏叹了口气，“他啊，就是只知道读书，人都快傻了，这事也需要我操心，平日里参加那些宴会，眼中一人都不曾有，还是昨日……” 说到此处，刘氏突然猛的一顿，故意卖关子。 朱氏追问：“昨日怎么的？” “哎，二十岁的人了，昨日才和我说，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女儿，只是如今还没有功名在身，所以不好意思提亲，想问问自己这最有出息的妹妹璃儿，能不能帮个忙。” 一屋子人的目光立刻转到了宋璃的身上。 宋璃那些茶杯的手顿住，抬眸看向刘氏：“看来咱们家还真是好事成双，榕儿的事有谱，哥哥心里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是啊。”刘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光对你哥哥来说是件好事，若是这门婚事能成，对璃儿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是看上了谁，竟能说出这种话。 宋璃扬眉。 刘氏欢天喜地：“是徐太师家的孙女儿，那个昨天来找你玩的徐六小姐徐念茹啊。” 宋璃：“……” 一直打算捧着刘氏的朱氏表情也僵硬了下来，许久之后，眼珠子才转了转：“谁？” “徐太师的孙女儿，徐念茹，徐六小姐。” 刘氏道：“咱们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徐六小姐虽是徐家的，可因有徐七小姐在，所以在徐家并不是特别受宠，她父亲官位也不是很高。” “咱们泽儿去年会试已过，只等到后年殿试，定能够榜上有名，主君官位也算可以，咱们家娶徐六小姐，也不算是高攀了。” 她思索片刻：“若是真的仔细算下来，怕还是徐六小姐高攀了呢。” 宋璃拧眉，刘氏这对自家孩儿感觉颇好的讨人厌模样又来了。 若非明日有榕儿的大事，她当真今日就想反驳回去，给刘氏一个不痛快。 “母亲确定是徐六小姐高攀了？” “可不就是。”刘氏靠在椅子上，“你父亲清流世家，从三品侍郎，你哥哥会试已过，是个读书人，你姐姐嫁给了读书人，你又是侯府少夫人，怎么算，徐六小姐也没有咱们家门第高，她嫁过来，不就是她高攀了？” 宋榕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刘氏是如何这般自信的说出这番话的。 人家的祖父可是徐太师。 死了也配享太庙的人。 配不上宋家？ 宋家最高的官也就是个从三品。 且宋泽身边还有个不清不楚的黄盼盼呢。 怎么就成徐六小姐高攀了？ 她生的不是宋泽，是玉帝吧！ 宋榕没忍住：“二婶，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让一个太师的孙女嫁给你如今半点功名都没有的儿子？” 清流世家，说的好听。 其实还不是靠死读书得来的功名，全家没有太高官位的意思。 怎么到了刘氏嘴里，就变得这般高不可攀。 人家是太师，皇帝从前的老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脑子没事吧。 宋榕心里翻了个白眼。 刘氏也被她这话说的有些不高兴：“什么叫做半点功名都没有，你哥哥如今已过了会试，这般年纪轻轻便行走至此的人，你看看整个朝廷有几个，徐太师是惜才之人，定会喜欢你哥哥的。” 她冷哼一声，心说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就是没见过世面。 转头看向宋璃时，面上的笑却有些夸张：“璃儿，母亲知道那徐家同你交好，母亲想着，既如此，不如你过两日将徐六小姐请过来，咱们问问徐六小姐的意思，然后你直接上门提亲，可好？” 虽是在商量，可明摆着就是命令宋璃。 宋璃心中只觉可笑，一点都不曾同刘氏客气，直接冷着脸道：“女儿不去。” 刘氏面色一僵：“为何？这可是你亲哥哥的终身大事，倘若能够娶了徐家的女儿，难道对你不好？” “对我好？”宋璃冷笑一声，“方才母亲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第114章 矛盾 “您方才不是说，咱们是清流人家，徐六小姐父亲官位不高，所以配不上我哥哥，娶了她也是她高攀，既是她高嫁，那我想问问母亲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宋璃原本都已经想好了，回家的这几日尽量不同刘氏动气，可听见刘氏这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皱着眉头看刘氏。 “一个低娶的媳妇儿能给我带来什么？母亲您说啊。” 刘氏一张脸瞬间涨红，思来想去之间竟然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宋璃冷哼一声起身：“母亲，我原以为你这阵子已好了许多，可没想到还是如此，若是想娶徐六小姐，且不说咱们家的身份如何，只说我哥哥那个不求上进的模样，他是过了会试不错，可难道您忘了当初他为何没过殿试？” “你闭嘴！” 刘氏一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龇牙咧嘴的看着宋璃：“你哥哥如何，也是你能说的？” 这几天她已足够忍耐宋璃了，可是不代表能够听她诋毁自己的儿子！ 朱氏和宋榕也不知怎么，这母女二人突然便针锋相对起来，忙起身想要劝和。 宋璃提了口气，感觉胸腔中那物跳动的终于不再猛烈之后才轻声道：“母亲，倘想提亲，您还是让父亲去吧，我一不是男子无官职在身，二不是诰命没那个脸面，父亲终究还是清流世家，从品官员。” “您去，也可。” 刘氏气恼。 可又不能动手。 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宋璃说的有道理。 她方才，就是想要言语上贬低人家徐念茹，好迷惑宋璃去帮着提亲。 那个徐太师这般喜欢宋璃，想来就看不上她们侍郎府的身份，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思考一下这些事。 可却不想，宋璃这个蠢丫头，竟然第一个不愿意。 甚至还提出来当初她的泽儿未及殿试的缘由。 刘氏哪能让她将这件事说出来，且被戳穿之后又十分气恼。 如今恨不得从来没将她给接过来过。 哪怕家里只有一个秀才娘子做女儿，也比这忤逆不孝的东西强得多。 “都是母女，你们二人动什么气，有什么不能说开了。”朱氏心中虽也不齿于刘氏想占便宜，可总不能大张旗鼓去挑唆母女二人生气打架。 “弟妹你也是，分明知道那徐六小姐是何等尊贵，怎么就看着自己家儿子好，要公主配他才算下嫁，人家徐家的女儿是高攀？你摸摸良心，是这回事吗？” 朱氏这些年来倒也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不少女子，生了儿子之后，不管看谁家的姑娘都觉得配不上自己儿子。 哪怕对面来的是公主，嫁给她儿子，她还要觉得是她儿子有本事。 从前没感觉刘氏如此，今日一看，简直不容得人家睁开双眼。 宋榕一向同宋璃站在一处，听朱氏说了句公道话，也难免点了点头：“我觉得我娘说的不错。” 刘氏接连让三个人下了面子，面上青红交加，抬起手指又要生气，便见到门房小厮来了。 身后仿佛还跟着什么人。 “夫人，大夫人！是咱们二姑爷，周世子来了！” 然后便见小厮身后确实跟着的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娘子！” 宋璃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心中也并无多少波澜，只收起方才同刘氏吵架时的那股戾气，面上又摆出每每面对周时晏时的耐心来：“世子。” 方才不是生气了？ 周时晏挑了挑眉，加快脚步。 他因有内力的缘故，寻常听觉也要比别人灵敏。 方才从门口一路过来时，便听见客厅之中宋璃同刘氏争论的声音，原以为刘氏会生气动手，却不想过来后，除了几个人都站着，他这个不省油的岳母竟没一点动作。 他扫了一眼众人，快步上前拉住了宋璃的手。 “娘子，我今天清晨同母亲说的，母亲下午才有空让人把我送来，娘子，你想没想我。” 青天白日里，净问这些话。 宋璃面颊不红，可仍旧有些羞怯：“你还没给长辈们见礼，便先来同我说话，于理不合。” “哦。” 周时晏答应了一句，迅速对两个长辈打招呼：“大伯娘好，岳母好。” 想起方才似乎听见了是刘氏想要宋璃去为宋泽提亲，周时晏故意使坏：“岳母，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把我娘子惹生气了？” 刘氏心中本就还有一团气，因周时晏来了，所以才将将压下去。 却不想他上来便让自己眼前一黑，险些扶着刘嬷嬷的手倒下去。 “岳母，您怎么不说话。”周时晏眨眨眼，“我娘子说了，听见旁人问话，不说话是不礼貌，你是不是真的又惹我娘子生气了，否则怎么不理我。” “噗嗤” 宋榕没忍住，用帕子捂着鼻子笑了出来。 朱氏见状，轻轻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 可宋榕怎么也忍不住，只能抓着朱氏的胳膊，笑的浑身发抖。 宋璃也被周时晏逗笑，面上的气恼已缓和了八分，剩下几分也都被笑给遮住：“世子，对长辈不可以胡说八道。” “我可没有，以前岳母经常惹你生气，自己还委屈，否则我才不会问。” 见刘氏被自己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时晏心中这才畅快了不少，捏着宋璃的袖子：“娘子，你快点带我去住的地方吧，以后回你家，可不可以也带上我，这两天我可想你了。” 说完，也不等宋璃回答，便直接拉着宋璃的袖子离开。 见宋璃走了，朱氏也不愿意单独同刘氏打交道，强忍着笑，拉住了宋榕：“既然璃儿也走了，弟妹，我们便不在此处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偌大的客厅之中就只剩下刘氏同刘嬷嬷。 刘氏眼前阵阵发黑，死死的抓着刘嬷嬷的袖子。 “这个孽障，我是她母亲，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能反驳，如今竟给我使小脸子看！” 还有这个傻子！ 来到这里就开始说疯话！ 她们安平侯府是住不下他了？ 为何非要来侍郎府耍威风！ 眼看刘氏越发生气，刘嬷嬷赶紧给她顺后背，又拿来一杯水：“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再怎么也不能因为旁人将自己给气病了，您若被气病了，那二小姐岂不越发得意了。” 她眼珠呼噜一转：“若夫人实在气不过，奴婢有个办法。” 第115章 想家 刘氏侧头：“从前你不是也出了不少主意，没看见哪个有用的。” 胸腔已没有方才那般疼痛，刘氏起身，看着刘嬷嬷的眼神十分不善：“莫要忘了，我这二女儿如今已出息了，谁也不怕，更不要脸面，倘当真做了什么让她不痛快的事情，你我这两把老骨头都要一同被从侍郎府中扔出去。” 现在不过是因宋璃在侯府站稳了脚跟，无京城之中名声也一天天的好起来，所以刘氏才愿做小伏低。 可并不代表她忘了，宋璃出嫁第二天时，直接将她从侯府扔出去，让她在整个京城都丢了大脸。 见刘氏如今自己给自己找气生的模样，刘嬷嬷叹了口气，道：“这法子，其实也并非是老奴自己想的，而是今日白天大小姐说的。” “大小姐？”刘氏蹙眉。 刘嬷嬷立刻趴到刘氏耳边，低声将今日她送宋婉回院拿银票时，宋婉同她讲的，告诉刘氏。 刘氏心里瞬间咯噔一声：“这话怎么能够乱说，稍有不慎，丢的就是咱们整个宋家的人！” 刘嬷嬷一愣，没想到刘氏会是这种反应，退后两步道。 “可大小姐说的煞有其事，且夫人您不也说了，二小姐如今不对劲吗？” “那也不成！我看你当真时老糊涂了，她岁数小，不知深浅轻重，怎你如今也不知！” 一个家族之中只要有一个孩子闹出丑事，那这家里所有的孩子都会被人看不起。 刘嬷嬷是随她一路走过来的，怎还如此糊涂。 刘氏虽今日对宋璃满心不满，可明白宋璃是个顺毛驴，只要好好说着商量着，不见得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只要戳穿了，日后当真就是撕破脸皮。 想到若当真这么做了，日后在京城恐怕最后一点颜面都没有。 刘氏心里顿时一惊：“这件事大小姐只同你说，还未同旁人讲？” “应是如此。”刘嬷嬷点头。 “快，现在便同我一起去大小姐处。” 刘氏瞬间起身。 若宋婉当真如此不知轻重，将事说出去，只怕宋璃这小贱蹄子不会饶了他们。 当真不知她大女儿是怎么想的。 她又没去看人家两口子的房中事，怎就知道周时晏脑子不行就是身体不行，还怀疑宋璃怀了旁人的孩子？ 当真是胆大。 还是需赶紧去警告宋婉一声，此事若敢对旁人说，以后就莫要再回娘家了。 她还有个未成亲的哥哥，难道不知？ 刘氏只觉这一天里仿佛没什么顺心意的事情，十分烦躁。 而另外一侧，宋璃正同周时晏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因路上燥热，二人热的说不出话来。 周时晏拉着她袖子，临近院子的时候才看清楚：“娘子，你的院子这么小？” 宋璃如今正在走神，听见周时晏出声，抬眸看了一眼：“还算可以。” 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里面住着祖母同她三代人，如今到了宋家，能有个小小的院子，已是很不错。 却不想正是因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周时晏有些心疼。 昨夜他来找宋璃找的匆忙，并未注意到这院子破旧狭小。 今日从外面看去，才发觉大户人家是不会讲这种地方给家中小姐住的。 可他的妻子，竟能够欣然接受。 甚至昨夜在此处钓鱼的时候，仍旧能看出他的开心。 可见她当真不在意这些。 周时晏拉住她的手：“娘子上午去做什么了啊。” “去带着榕儿买了添妆首饰。”宋璃热的鼻尖出了一层汗水，同哄孩子般耐心对周时晏道，“你记得榕儿吧？” “日后啊，榕儿很有可能就要成为时琛的妻子，咱们四个就能生活在一起了。” “那你吃饭了吗？” 周时晏骤然打断宋璃。 宋璃一愣，似是不明白周时晏为何突然这样问：“还没，你可吃了？” “我吃过了。” 周时晏撇嘴：“娘子，你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是不是宋家对你不好。” 他捏着宋璃的手，心中心疼宋璃摊上这样的父母。 “如今已过了午膳时，娘子不吃，不饿吗？” 旁人听宋璃方才的话，怕只好奇她都买了什么。 可唯有周时晏在担心她已过了这时辰都未曾吃饭。 若他不做声，宋璃只觉被刘氏气都气饱了。 如今却察觉腹中确实有些空落落的。 “可是我们姐妹三人一起出去，应他们二人也还没吃饭。” 说着话的时候，正好踏进她院子的门，被一直在院子里等着的白茑听见。 白茑不想他们世子也来了，同小荷一起行礼之后才帮着宋璃更衣，气愤道：“少夫人还当真是想多了。” 宋璃疑惑。 “大夫人为三小姐留了饭菜，二夫人也担心大小姐从外面回来会饿，让人随时准备着做饭，唯有咱们二小姐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想偏心眼儿的刘氏：“不过少夫人若饿了，奴婢这里也有给您准备好的清粥小菜，夏日里吃了十分清爽，只是奴婢没想到咱们世子也来了，所以并未准备那么多。” 她咬了咬嘴唇：“奴婢再去借厨房做。” 宋璃闻言，片刻不曾说话。 朱氏心中惦念宋榕，刘氏也惦念宋婉。 唯有她，养母不在身边，当真同个没娘的孩子一样。 若非白茑在身边，怕还要差人出去买，或塞了银子去厨房要。 此刻即便心冷如铁，宋璃口中也蔓延出些酸涩。 她正欲说话，周时晏的声音便传了来。 他用帕子吸着面上的水珠。 “不必担心，我来之前，就让磐石去聚祥楼买了饭菜回来，清粥小菜我要吃，聚祥楼我也要吃，一会他就回来了。” 他的人一直暗中跟着宋璃，她一举一动自己自然再清楚不过。 更清楚的就是刘氏的偏心眼了。 宋璃抬眸看他。 少年面容清朗，面上还缀着几个水珠，在这炎热的天儿里看着格外清爽。 原宋璃心中还有些失落，可一见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便突然觉得好像自己也算因祸得福。 倘不是因刘氏偏心，自也不会收获侯府这般亲人。 “还是我们世子想的周到。”宋璃拆了珠环，“等明日，二婶带着人来给咱们榕儿提亲之后，我便同世子一同回家，世子你看可好？” 她早已经有些想家了。 第116章 两边 听宋璃的话，周时晏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可他始终记得如今自己还是个孩子，只能压抑着高兴，一脸认真的看着宋璃。 “娘子在哪我就在哪。” 宋璃笑了一声，原眉宇之间那倒浅浅的沟壑终消失不见。 恰巧此时磐石端着食盒回来，她便让白茑也将清粥小菜拿了出来。 不过并未让磐石离开，而是一边吃饭，一边询问府中这两天准备提亲的事情如何了。 因有柳氏坐镇的缘故全部顺利，田氏也格外听话。 “那聘礼呢，聘礼准备的如何。” “除了二夫人准备的那些，府中出的那一份，同当初聘大少夫人您时是一模一样的。” 这件事根本无需隐瞒，反正过不了多久，整个家里都会知道。 宋璃嗯了一声：“我让金楼打造的那对金鸳鸯应也是好了，镇纸可有去取？” “已添到了聘礼之中，由两个檀香木的盒子单独装着。” 闻言，宋璃点了点头。 她这个做姐姐，做嫂子的，在两边都应彰显一下自己的心意。 反正聘礼与嫁妆届时都是他们榕儿的东西，哪边给多，哪边给少，实则并不重要。 只是习惯性去询问府中的事情。 她将清晨吃着味道不错的凉拌荷叶葶给周时晏夹了一筷子：“世子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随后抬头又看向磐石：“还需要麻烦你跑个腿，去告诉母亲，最晚不过后日，尘埃落定之后我同世子便回去了，让母亲不必担心。” 磐石闻言笑了：“少夫人放心，世子同咱们夫人说的也是这个日子。” 宋璃扬眉，没太理解磐石的话。 磐石道：“世子为了出来陪少夫人，同咱们夫人求了许久的情，夫人不放心世子一个人出来，所以一直不曾同意，最后还是世子退步，答应提前将咱们少夫人您拐回来，夫人这才点了头。” 自从周时晏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在外人眼中身子骨就一直不好，柳氏自是不放心这唯一的儿子离开自己视线。 可又知谁家小两口都有新婚燕尔甜如蜜的时候，若不答应，旁人只以为这婆婆霸道。 自也是因为心疼周时晏苦苦哀求，最后只得退而求其次。 宋璃听后不由笑了出来，不过怕周时晏害羞，所以也并未多说，只挥手让磐石下去，同他安安静静的吃饭。 房间之中除了侍奉的三个丫鬟之外，就只有他们二人。 谁也不曾说话，唯一的声音就是碗碟碰撞，十分清脆。 周时晏倒是格外享受这段独处安静的时光。 吃过了饭宋璃有些睁不开眼，周时晏见状也没缠着她，自己乖乖的拿了带来的书去一边看，只是嫌热，直接差磐石去前院取冰。 看屋子正中的冰块，宋璃迟疑了片刻，不过也并未说什么，回头冲里便躺了下去。 是啊，如今她是世子夫人，在宋家用块冰也并非用不起？ 昨日当真是白遭了罪，忘记冲刘氏要冰了。 …… 一中午也没有旁人打扰，小两口一个看书，一个睡觉，倒也格外宁静。 等宋璃睡醒时，便见周时晏在已凉快了些的院里打拳。 “少夫人醒了？” 听见内室里面的动静，小荷过来掀开帘子，摸到宋璃身上黏糊糊的似是有汗水，立刻道：“奴婢估摸着您这时间能醒，已经为少夫人打好了热水，趁着这会洗完了凉快，快进去泡着吧。” 宋璃也的确热的厉害。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冰块就已经化光了。 她随手一擦，额上就是汗水，闻言点点头道：“再倒一壶凉茶来。” 睡醒觉热，就想喝点凉的东西。 二人到了屏风后，甚至没用旁人伸手，宋璃便快速脱光衣服泡在了水桶之中。 秀儿此时端着几碗冰粉进来，看着似是有些激动的模样：“小姐，小姐，吵起来了！大小姐那边吵起来了！” 宋璃此时还不算是完全睡醒，闻言愣了两分，随后才感觉到头脑似乎清明了许多。 “宋婉又同谁吵起来了？” “是今日上午，三位小姐刚刚回来，您不是同二夫人生气之后便带着世子回来了吗，不出片刻，二夫人便去了大小姐的院子，坐了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人看见二夫人气冲冲的走了。” 秀儿给宋璃喂了一口冰粉，眉飞色舞的趴在浴桶边缘道：“只可惜二夫人院子里的人嘴太严，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究竟为何生气，奴婢就换了个方向，去向大小姐院子的人打听。” “却不想啊，我刚过去，就发现大小姐院子里吵起来了！” 小荷帮宋璃擦拭身上，闻言急得不行：“你这丫头，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快点说啊。” 她听着都着急。 这两天在侍郎府中有太多看不惯的东西，尤其是二夫人同大小姐。 没想到今日他们就吵起来了。 秀儿嘿嘿一笑：“是大小姐和大姑爷。” “我本来想走，可发现大小姐院子一个不起眼的墙根处有个狗洞，便钻进去偷偷听了一会，听见大小姐一口一个狐狸精，什么娟儿什么的，还有大姑爷说大小姐无理取闹。” “大小姐还说了什么？”秀儿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抓着头发，慢慢道，“哦，是说咱们小姐和姑爷的。” 小荷恨不得给她一巴掌：“说了什么，你快说啊。” “自然是嫉妒咱们姑爷过来找了。” 秀儿撇撇嘴：“大姑爷气的夺门而去，大小姐哇哇大哭，最后丫鬟们没办法，只好去前院，将侍郎与二夫人都请了过来，如今二人正挨着训斥呢。” 秀儿幸灾乐祸：“要我说那两口子就是偏心，婚事婚事让大小姐先挑，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之后还来咱们侯府打秋风，如今天天给大女儿夫妇断官司，怕二夫人都恨不得将大小姐赛回肚子，重生一遍。” “又胡说。” 宋璃拿过冰粉自己吃着。 应是因放在井水里镇过了，很是凉爽。 “所以如今，他们还在劝那夫妇？” “在骂大小姐呢。” 秀儿叹气：“只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竟能够让二夫人上午就去寻了咱们大小姐的不痛快。” “别幸灾乐祸了。”小荷捏了捏她鼻子，直接弄了秀儿一脸水，“小心乐极生悲。” 秀儿不服，刚要反驳，便听白茑推门进来：“少夫人，不知是什么事，二夫人让咱们过去一趟。” 第117章 下蛋 白茑话音落下，屏风后面的三个人瞬间一愣。 刘氏找他们能有什么好事，难不成这次不是给宋泽说亲，而是想要给宋婉说说改嫁？ 看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似是有些担心，宋璃从容询问了一句：“让咱什么时候去，现在？” 白茑道：“夫人没说，只道越快越好。” “那便不必着急。” 宋璃答了一句，便又躺回了水中。 白茑点点头，转身去准备一会宋璃穿的衣裳。 这下秀儿同小荷都不敢说话了。 再看看宋璃一直泰然自若，已快吃光了一碗冰粉，小荷直接自拍嘴巴：“都怪我，非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现在可好了，当真今天消停不得。” 秀儿也垂头丧气：“小姐，咱们还真去啊？” “为何不去。”宋璃将空碗放在一边，一碗冰粉下肚，感觉凉爽许多，起身让二人帮着擦身子。 “如今是在宋家，母亲乃我尊长，哪有不听道理。” 她目光转向门外，突然一笑：“不过，也需让世子一同去才是。” 虽刘氏同宋婉至今都看她不顺眼，可周时晏世子的身份在这摆着，即便他脑子不灵光，可这二人都知他学嘴告状是一等一的厉害。 若在宋家受了委屈，定然是要回去同柳氏说的。 且柳氏又一直十分向着宋璃。 想也不用想，就知那二人会收敛一半。 见宋璃愿带着周时晏，小荷才算是放下些心：“那我们也都陪着少夫人去吧，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快些。” “又不是需打架，带这些人做什么。” 宋璃哭笑不得，只道：“你同秀儿一起守在院子里，我带着白茑一处便可。” 她看了一眼门外，周时晏似乎刚刚停下，正在喝茶：“世子这边也有磐石坚竹两个小厮，够用了。” 宋璃说的有理，小荷同秀儿便没有再多问，又让磐石坚竹打了桶水给周时晏沐浴，她们去帮宋璃梳洗打扮。 一切妥当之后几乎快要到了晚饭时间。 此时刘氏坐在宋婉身边，面上一片漆黑。 而宋婉则洋洋得意，似乎看不见刘氏的表情一样。 宋璃不是得意吗，等会看她来了，将事情捅出来以后，她还能得意到哪里去！ 她侧头看了一眼请过来的郎中，恨不得现在就诊断出宋璃腹中怀着旁人的孽种，那周时晏不是寸步不离？ 即便是个傻子，那也知道生儿育女之事，到时候被带了绿帽子，看他生不生气。 宋璃并不知宋婉打的是这个主意，等她到了地方之后，还来不及行礼，便听见刘氏道。 “璃儿，你成亲也有三个月了，如今肚子一直不曾有动静，今日母亲从京城知名药堂中请来了妇科圣手来为咱们母女三人把平安脉，正好看看给你与你姐姐开个方子，早日喜得麟儿也好能在婆家站稳脚跟，你看如何？” 说着，便直接让身侧一个留着短胡子的郎中往前走了两步。 宋璃颇有些诧异：“母亲今日怎想起把平安脉的事。” 她感觉事有些不对，抬眸看了一眼刘氏：“不过才成亲三月，我同姐姐还都不急着要孩子，怎就将郎中给叫过来了。” 真是笑话，她同周时晏甚至都为圆房过，怎么可能凭空捏出来个孩子来。 见宋璃此状，宋婉更加笃定了是宋璃心虚，阴阳怪气道：“母亲这都是为了你好，想让你早点生孩子站稳脚跟，你却如此不领情，怎么，是生不出来还是心里有鬼。” 谁人能够在嫁进夫家短短三个月就比从前胖了一圈，且还一顿吃的多一顿吃的少，那筷子一下一下的往酸味菜色里夹。 只要是个明眼人，就都能够看出这分明是怀孕了！ 可别人不知道，她却明白的很，如今的这个周时晏，满心玩乐，同孩童无异，即便是每天睡在床上，也不知同床共枕究竟应当做些什么。 他同宋璃之间，绝对不可能有肌肤之亲！ 那宋璃若再怀了孩子。 让柳氏知道了…… 因想起宋璃被浸猪笼的画面，宋婉心中难免有些兴奋，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咱们现在就把脉吧。” 她指着宋璃：“就从她先来，她年纪最小。” 那郎中虽不满宋婉说话态度，可想到还未把脉就给足了诊金，即便心中不快也不曾多说，拿了药箱便要去宋璃身边。 却不想宋璃还不曾说话，跟着过来的周时晏反而不开心了。 他砰的一声拍在桌上，激的杯中茶水都迸溅出来：“给我站住！” 屋内瞬间一静。 那郎中更是吓得拎着药箱，站在屋正中央，不知究竟应听谁的。 宋婉没想到周时晏竟然还会有喊出来的时候，再一想上一世，他从不曾如此维护自己，顿时心中嫉妒起来，对他说话的语气也急转直下。 “妹夫，你是不懂，你这个年纪啊，应该是做父亲的年纪了，给你娘子看看身子，也好让你早点当爹啊。” 她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宋璃：“更何况，若你娘子身体有恙，咱们也好提前治病，免得……” “你才身体有病。”周时晏直接噎住宋婉。 他拧眉看着面前女子，不知为何，分明没见过几次，可每见了之后，都会让他对这个女人更加厌烦三分。 他道：“身体不好的人才要看郎中，看了郎中就要吃药，你自己想吃就吃去，别让我娘子跟着一起受罪。” 宋婉脸瞬间歪了：“你……” “你有病，你有病！” 周时晏同孩子吵架一般，气的宋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夫妻二人方才成亲多久，竟就说这等诅咒人的话出来，当真是苦了她娘子这些年还要同这种女人打交道。 周时晏拧眉，看着宋璃道：“娘子我累了，我现在就要回去休息，娘子你陪我回去，不要留在这里喝苦药。” 宋璃也知宋婉没什么好心，闻言一脸纵容的起身，转头看向刘氏道：“母亲，想当初你也是同我父亲成亲一年之后才怀了大哥，怎到了我这就如此着急？” 她不想知答案为何，只看刘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觉得可笑。 “若是想看，那不如给姐姐看看，母亲多看看也可，正好姐姐年龄比我大一些，早点生了孩子也好，免得被人说下不出蛋。” 第118章 丑事 “宋璃！你给我站住！” 上一世就有人因宋婉同周时晏成亲多年而一直没有动静，背地里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如今再次听见这熟悉的话，瞬间火冒三丈。 “你自己做了什么丑事难道不知道吗？在这里给我装什么清高，我就算生不出孩子，我也只同我们家二郎在一起过，你同你相公从不曾圆房，你孩子哪里来的，心里不清楚？” 她抓起一个茶杯哗啦一下摔在地上：“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来人！给我把她抓住！今天我就要替周家清理门户！” 屋中众人闻言，瞬间比方才还要安静。 宋璃还以为是自己今日沐浴时不小心被水滴进了耳朵，听错了。 她更多是觉得好笑。 认为宋婉自从嫁给了王二郎之后，性格之上就平白无故添了许多疯癫。 “你说我怀孕了？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在外人面前，你自然要装作不知。” 宋婉马不停蹄的让人堵住门，大有一副今日谁也不许出去的意思。 宋璃蹙眉看着她：“你说，我听着。” 全然是淡然模样，甚至脸上还有几分不解。 可落在宋婉眼中，就是她在心虚。 宋婉得意：“你不就是嫁给周时晏之后发现在男女之事上他不成，然后才会同人珠胎暗结吗，在场几个人都是成过亲的妇人，看你的反应便知你是怀孕，难不成如今你自己还不知道？” 她顿了顿：“不对，倘若你不知道的话，不应该不愿意去把脉。” 看宋婉这一脸自信的模样，宋璃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同旁的男子真不清不楚。 她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小腹。 两辈子从来不知怀孕是何等滋味，今日竟因宋婉而怀孕了。 周时晏也不知宋婉发什么疯。 他看看宋璃，又看看宋婉，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我娘子，怀小宝宝了？” 他的人，全天十二时辰都跟在宋璃身边暗中保护。 倘若真的有点什么动静，那岂不他才应是第一个知道的。 且，什么叫做他在男女之事上不成？ 宋璃也哭笑不得：“我也不知我何时怀了孩子。” 她看向坐在那边，自宋婉生气之后，就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刘氏：“母亲，你没有什么想要对女儿说的吗？” 刘氏本就不同意这样做，可终究抵不过女儿三哭四哭，又烦又心软，最后才答应找了一个平日里用习惯了的郎中。 就算当真做出什么丑事，多给点钱，嘴巴也就严了。 刘氏原本觉得事情荒谬，可如今被架了起来，又当真害怕宋婉吃亏，只中立道：“璃儿，咱们这次也就当请个平安脉，倘若没怀孕，不也能调理调理身子，你说是不是？” 宋璃简直要被气笑了：“意思就是，不论如何，今日都由不得我自己了？” 刘氏心虚不曾说话。 宋婉洋洋得意，一直只指挥着郎中过去。 宋璃道：“且不说我有没有孕，只说方才宋婉你说，我夫君在男女之事上不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在我们侯府安插眼线了？否则怎知道我夫君男女之事不成？” 宋婉面色一变，没想到她会抓住这件事。 她总不能说，是因上一世同周时晏做过几年夫妻吧。 她支支吾吾，许久说不出话。 宋璃笑了：“且你又怎么知道，我就算腹中当真怀了孩子，是不是我夫君的呢？” 这番猜测没由来且可笑的很。 宋婉面色难看的彻底，直接胡搅蛮缠道：“倘若真的同你所说一样，那为何心虚的不让郎中把脉，你不还是心中有鬼？” “你上来便说是因我生不出儿把脉，我又并非同你一样当真生不出，为何要听你的。” 宋璃今日当真动了气，说话也不留余地起来：“我反而还想问问你，上来便这般侮人清名，说我怀孕也就罢了，可还说的并非是我相公的孩子，甚至还连带侮辱我相公一把，说他身子不好？” 她冷笑一声，面上神色已冷峻起来：“今日若是说不清楚，我大可以等到提亲过后，将我婆婆叫过来，好生同你们说道说道。” “反正你们也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既然闹了这么一出，便应想到事情会传出去，我是不怕丢人，只是不知你这秀才娘子，和还未及殿试的宋泽能否承受的住流言蜚语了。” 宋婉原信心满满，认为她一定是强弩之末，却不曾想自己反而被宋璃这段话给说红了眼眶：“我这是为你好！” “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为自己如今没有我好的日子而找茬，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她直接拉着周时晏坐回椅子上，身上气势陡然凛冽起来，全然不复方才那般好说话的模样：“不是要把脉？好，那就将王二郎也给叫过来，将我大伯娘同榕儿也叫过来做见证。” 眼看宋婉因她的答应而瞬间欣喜若狂，宋璃又道：“自然，这郎中是你叫过来的，只怕你早就给了诊金，若你收买人家，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她直接拿了周时晏的腰牌递给白茑：“去给磐石，让磐石趁着现在天热还早，去宫中将妇科圣手张太医请过来，既然要把脉，那还是需双方的人都在才好。” 她直接将事情安排的清清楚楚，目光犀利，看的宋婉躲无可躲。 刘氏见状也后悔再次听了宋婉的，张嘴想要求情却被宋璃下一句话给堵住了：“母亲，此时您若是开口，怕就有偏心的嫌疑了。” “宋婉，你一口一个我不洁而污蔑，一点也不曾想过你的污蔑若是成真了，我将会面临着什么，如今我已答应了你愿意把脉，并非是我低头，而是我要证明自己。” “但我告诉你，若什么都没把出来，你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抬头，看着宋婉的目光同看一只蚂蚁一样，瞬间让宋婉心慌不已。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宋璃眯眼，原便十分明媚张扬的容貌在此刻顿时散发出无尽威压。 她起身步步逼近宋婉。 “你方才想让我名声尽毁，如今我想要的，自然同你一样！” “顶替我的位置做了这些年的名门闺秀，你应当知道，清誉被毁，日后在京城，在婆家过得应当是什么样的日子！” 第119章 文书 宋婉从来没有如这样一刻般害怕宋璃，她也不知宋璃从前任旁人揉圆捏扁的性格竟然也再这辈子转变这么大。 如今宋璃直接将她逼的后退到墙角，宋婉却仍旧硬撑着：“你……你是不是装的，现在你就是装成这样的对不对，你以为你强硬一点，我们就不会怀疑你了。” 她一把推开宋璃，感觉就是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我告诉你，反正你是从乡下给带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大可以告诉旁人当初是接错了，再接回来一个也是一样的，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将她接回来，竟还不知对宋家感恩戴德，反而还仗着嫁给侯府世子如此嚣张！ 看宋婉干瞪眼的模样，宋璃便知此事她不过也是强弩之末。 她轻笑道：“若后一口咬定我腹中有别的男人的孩子，那你倒是说，那男人是谁？” “捉奸捉双，你说啊。” “我……我……” 宋婉瞪着眼睛，结结巴巴想了半晌，都不知应当说些什么。 宋璃越是见到她这副模样，便越发觉得宋婉如今越活越不像个人。 眼看着宋璃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宋婉心中有些害怕。 正在想要求刘氏训斥宋璃时，下一刻便见朱氏带着宋榕推门进来。 “怎么回事，早上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姐妹三人一同去逛街了，不过一个下午，怎么晚上就突然掐起来了。” “作证？作什么证？你们对我二姐姐做什么了？” 这母女二人一听见风声便急匆匆的过来，路上也没听太明白，女子若怀孕了不是好事？ 且人家周时晏，不过是脑子坏了，那处没坏不就行了，怎么还偏偏说宋璃怀的不是人家的孩子。 看朱氏一头雾水的模样，宋璃只淡淡的行了个礼：“侄女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这泼天的屎盆子扣在头上，想来我姐姐同我母亲应该石能后解释清楚的。” “你说话莫要太难听，什么屎盆子。” 宋婉如今笃定宋璃就是害怕，面上尽是小人得志表情，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却不想朱氏的眉头越听越紧，最后受不了，直接出言厉声打断宋婉：“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糊涂话！” 朱氏此人向来温和，还从不曾如此严厉。 宋婉怔楞片刻，随即又摆出高姿态：“大伯娘还没听我说完，怎就知我是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同您讲，分明是宋璃恬不知……” “混账东西！” 朱氏当真动了气，直接一拍桌子呵斥道：“人家小两口即便有了孩子你怎么能说是旁人的？其他人都是千方百计维护妹妹的清誉，唯有你在此处胡说八道，是不是生怕旁人不会将你妹妹浸猪笼？我看你这秀才娘子当真糊涂，同你夫君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都不曾学到一星半点为人之道！” “大嫂，你怎么能这样说咱们婉儿，咱们婉儿不也是为了世子好……” “为了世子好，就说世子不举？”朱氏从前觉得，这个弟妹虽有私心，可也都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可从不曾想，竟已经偏心到了这种程度。 她拧眉斥责：“你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心疼婉儿，能不能也心疼心疼你自己生的璃儿，你也是白白做了这些年的侍郎夫人，可曾想过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了对侍郎府有什么好的？难道你忘了现在为何整个京城的名门贵妇为何都不愿同你结交？” “到了此时，竟还不知悔改！” 她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可却没有半分和稀泥的意思，转头看向宋璃：“方才你怎么说的？” 宋璃没有想过，一向在这个家里从没锋芒的大伯娘今日竟会为自己做主，心中瞬间酸涩一瞬。 她抬起下巴，看着被斥责的不敢抬头的母女二人：“她们不是非说我怀了旁人的孩子，一，我要他们说出奸夫是谁，倘说不出来，那就将宋婉在城边那陪嫁的良食铺子给我。” 宋婉猛地抬头：“你凭什么！” 宋璃不搭理她，继续道：“二，二人如此出言，是在侮辱我同世子，一会太医来了，我需太医为我同世子把脉，倘我并未怀孕，世子身体也没有问题，我要她闹市区陪嫁的胭脂铺子！” “你疯了吧你，那两个铺子可是母亲给我陪嫁之中最大的铺子，加起来一年收成有近千两，我凭什么让给你！” 宋婉宛若疯妇，听见宋璃的要求，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打宋璃一顿。 可屋中这么多奴仆，一人拦一把便能够将宋婉拦在地上。 宋璃冷笑一声：“怎么的？姐姐这两个铺子都不想给，这是不是在告诉我，其实你知我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是想要诬陷我？” 诬自己妹妹的清誉，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若是严重了，只怕还会因此而威胁了王二郎未来的科举之路。 宋婉一心想要做状元夫人，如何能够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弊。 更何况，她上一世也不是没见过旁人怀孕是什么模样，自然肯定宋璃就是怀孕了，当即一拍桌子：“给就给！但是我告诉你，你的奸夫我不知道是谁，若你怀孕了，我定然咱亲口去告诉你婆婆，你肚子里有别人的野种！” 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怀孕。 宋璃已不想再搭理，直旁人去取来纸笔。 可周时晏却听不下去，皱着眉头看宋婉：“什么是野种，你才是！我娘说了，我娘子怀的小宝宝只能是我的！” “世子，别说话。” 宋璃将他拉回来。 心中有些后悔不应当将他带来。 如此杂乱的场面，若是将他带坏了，自己心中自是过意不去的。 可偏偏就是这幅想要为周时晏遮风挡雨的模样，让周时晏更从心里怜惜宋璃。 他微微拧眉，如今只想找王二郎打一架，让他好好管管宋婉。 且宋婉不是一直说想要做状元夫人？ 可。 那就要看看，得罪了宋璃之后，她相公还有没有能够科举的能耐了。 看出周时晏似乎不高兴，宋璃直接将人伸手按在了自己一旁的凳子上。 待纸笔拿上来，立刻快速写了四张文书。 一个是粮食铺子的。 另外一个是那胭脂铺子。 却不想，等到了按手印的时候，宋婉突然后悔：“这不公平。” 第120章 公平 “公平？” 宋璃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想要什么样的公平？” “凭什么我要给你铺子，你却不给我，倘若你怀孕了，你也要将你的陪嫁铺子给我两个。” 此言一出，屋子里面的人看着宋婉的眼神纷纷夹杂了一些鄙夷。 宋榕原就是个直言快语的性子，今日进来之后已经隐忍了许久，如今听见宋婉这般大言不惭又恬不知耻，直接脱口而出。 “大姐姐你好像在说笑话，是你说二姐姐有奸夫，又怀了别人的孩子，结果奸夫你根本寻不出来，又自相矛盾，一会肯定二姐姐怀孕，一会又在这里同二姐姐讲价，你当真奇怪。”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宋婉转头呵斥：“不该你插嘴的别插嘴！” “你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榕也不忍了。 反正从小到大，她也没少忍着。 却不想宋璃并不愿意她为她出头。 听见宋榕当真生了气，她心中轻叹一声，轻轻叫了一声：“榕儿，你别出声。” 宋榕跺脚：“二姐姐，你都已经被人如此侮辱了，我怎么就不能出声！” 宋璃轻轻皱眉，面上却并无责怪的意思：“你听话。” 随即转头，一脸坦然的看着宋婉：“你想玩我的什么铺子？” 宋婉语塞。 宋璃转头将目光对准了躲闪的刘氏：“只可惜，我的陪嫁之中并没有铺子，我如今所有的铺子，都是我婆婆送给我的，侯府的铺子，你有脸去接，还是有胆去要？” 没给铺子？ 朱氏瞳孔一缩，众人纷纷不可置信的看向刘氏。 大户人家嫁女儿，怎么可能没有铺子！ 且当初嫁妆单子给朱氏看过，再怎么上面也是有两三个的啊！ 宋璃轻笑：“大伯娘不必震惊，当真没有，如今嫁妆单子还在我府上，若是诸位想看大可以拿过来。” 上一世她也曾以为刘氏会给几个铺子，即便比不上宋婉，那也应有她的四分之一。 却不想成亲之前的嫁妆单子，同她成亲之后再次核对的有很大出入。 金银细软少了三成，全部以衣物棉被替换。 原单子中的三个铺子，也被一些京城边边角角的田庄替换。 那些田庄虽名为田庄，可却土地贫瘠，入不敷出。 倘不是后来她想到了其他的办法，只怕没过多久，在王家得日子里活不下去了。 最可笑的是，这辈子三日回门之后，才知道刘氏回门礼就给宋婉准备了多个铺子田庄。 这些加起来都快赶上她的嫁妆多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回门礼可以这般隆重。 从前她也知刘氏偏心，毕竟自己从小不曾养在她身旁，偏心一些也实属应当。 但从不曾想过，原来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反正她们母女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脸面，朱氏也不算外人，今日扯开这遮羞布，那便扯开吧。 她双眸似是含着冰碴般看着刘氏，里面竟没有半点怨恨，只是有些自嘲。 不知为何，自己分明是母亲，可见宋璃这副模样，刘氏只觉十分心虚，躲闪着不去看她。 朱氏也不知究竟应该说什么，只皱着眉坐在原处，等太医过来。 宋婉只狠狠地咬着牙，给宋璃留下一句“你等着”便回到刘氏身边。 这一对豺狼虎豹。 周时晏起身到宋璃身后，一下一下安抚她，低声道：“娘子别怕，等咱们回去之后，我非要将这件事同娘说，让娘亲自带人上门收拾人。” 他倒是也想，只是若收拾也只能暗戳戳的。 不比明面上能让宋璃解气。 宋璃此时已说不上有多伤心，她正在计算那两个铺子一年能够带来多少收益。 闻言，也只轻轻冲周时晏笑了一下。 却不想这种表情在周时晏心中便是她难过到了极点。 不出一会，宫中妇科圣手张太医便来了此处。 宋婉见状瞬间来了精神，指着宋璃道：“张太医，我们家二小姐……” 刘氏生怕她口无遮拦，一会让宋璃更加生气，一把拉住宋婉，话音一转便道：“我二女儿近日来身子不适，不知是否因月事缘故，还请张太医帮我们这一屋子人都看看。” 张太医常年混迹后宫，见过的原比他们想到还多，闻言立刻明白过来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抬眸间又看到了对面站着另外一个郎中，有些不解。 朱氏颔首道：“这是我们府中用惯了的郎中，今日一同叫过来，是想要同太医您学一学。” 医者仁心，若手艺高超者也愿让自己的医术多多传承，闻言张太医也并未不愿，从长幼尊卑顺序一一把脉。 妇人因体质缘故，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爽利，一圈下来倒是为众人都开了不少调理的药。 自然张太医把完之后，也让那郎中一一把了，得到的结果自是一样。 而到了宋璃处后，张太医则顿了顿足，手搭在宋璃脉搏上皱了好一会眉。 原被看出月事不调而有些神色恹恹的宋婉立刻来了精神：“张太医，我妹妹可是有身孕了？” 张太医皱眉，并未搭理她，而是让宋璃换了一只手：“少夫人，您再让我看看。” 宋璃听话，将另外一只手放在桌上。 张太医深吸一口气。 就在宋婉兴奋的想要说话时，便听见张太医道：“少夫人从前应是触碰过太多冷水，即便是冬日里也经常如此，体寒过甚，所以月事时经常觉得腹痛如绞，需喝了汤才成。” 他摇摇头，看着刘氏说话时有些责怪：“少夫人未曾有孕，只体寒的毛病需好好调理调理，怎么从前便没有想过来看看太医？” 刘氏面颊一红。 她怎知道宋璃从前碰没碰过凉水，是否体寒。 太医皱眉道：“你们几个，除了生过孩子的妇人有些问题，两位少夫人同这小姐之中，也就世子夫人问题最为严重，宋夫人，您着实偏心的厉害。” 公然被太医打脸，刘氏一句话也说不出，反而还要笑眯眯的掏诊金出来。 看着张太医一边叹气一边写药方，宋婉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拧眉追在张太医身后问。 “张太医，您确定我妹妹当真没怀孕？” “我看她最近极为能吃，而且还一直在吃酸的，寻常妇人怀孕不就如此？” “张太医，您……” “宋大小姐！”张太医被问的烦了，笔一放正色打断了她，“您若关心怀孕之事，实则应担心自己才对。” 第121章 打人 “宋大小姐宫内有些淤积，需按照我的药方喝上三五副才适合调养好了之后再要孩子，虽二小姐身子也不好，可也不过是体寒，相较而言还是大小姐您更加严重一些。” 京城之中的传言张太医不是没有听过。 只是未曾想到，宋家二姐妹关系竟已差到了如此地步，这宋大小姐竟希望她妹妹怀不了孕。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宋婉只当自己是月事不调，却没想到张太医原来是顾及着这么多人在场所以才没有说。 她脑子里轰隆一声：“怎会如此？” 张太医虽然看不上宋婉做派，可毕竟是个官家小姐。 他道：“女子因要孕育子嗣，在生育方面形成病因自是多样，小姐您从小金尊玉辉，经常久坐不起这是其一，其二也是因为您喜吃辣，哪怕月事期间也不愿停歇，所以有些复旧不全。” 剩下的张太医就不说了。 他只摆摆手：“若说调养怀孕，还是二小姐的更加好调养一些，大小姐您或许应该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光盯着二小姐看。” “至于怀孕，您二位也不过方成亲两三个月，多少夫妇人到中年才得一子，年轻人还未等到缘分，切莫着急。” 宋璃闻言，心中平静不少。 她从前的确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去河水之中洗衣服，也正是因此身上多了些病痛，只不过如今已渐渐好转，所以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张太医既然开药，回去喝就是了。 她让白茑给张太医塞了重重的一个钱袋子，又亲自起身要去送。 “张太医，今日多谢您百忙之中在此时出诊，麻烦您了。” “少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为医者的，自应为患者不辞辛苦。” 张太医年纪大了，见宋璃这般年龄的少女便想起自家孙女儿来。 他笑眯起双眼：“大小姐有些话是不太中听，但二小姐也并不需要召集，正如老朽方才所说，多少人人到中年才得一子，不过是缘分使然，况且您与世子都身强力壮，若调养好了，不过几月便能喜得麟儿。” 张太医心意是好，所以自然也就误会了宋婉的心思。 她哪里是不希望自己怀孕，分明就是太希望自己怀孕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婉，竟已没有方才那般觉得可笑，只是有些唏嘘。 人果真不能有坏心思，不然不知何时就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她轻轻点头，又紧接着问了一句：“那我们世子身体应当没有大碍吧？” 身为医者，有些事自是能够通过把脉得知。 闻言，张太医叹了口气，当着众人面道：“二小姐，世子身强体健，可也正是因如今是孩童心智所以不懂男女之事，同房之事切莫着急，待过些日子他就懂了。” 一屋子人都愣了愣。 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现在还不曾同房？ 童男童女？ 刘氏瞪大了双眼：“这二人不曾同房？” 张太医点头：“世子不懂，夫人应给世子一些时间。” 谁在意这个！ 宋婉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天都塌了。 她在意的，是宋璃这个小贱蹄子究竟有没有怀上旁人的野种，结果二人竟然还都是清白之身？ 宋璃旁人将张太医送走，待关上门之后，才直视宋婉：“方才你我对赌之文书还在，如今天色不算太晚，衙门也应当有人，你直接将那两个铺子的地契取出来，我找人去办。” 宋婉目光游移：“那地契不在我身边，我……” “那就让人同你一起回乡下去取。”宋璃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即便你身边没人，也不必担心，我们世子的两个得力小厮都在身边，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地契在何处，明日便能取回来。” 宋婉咬牙切齿：“宋璃，你这么记仇做什么，太医不是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你证明自己清白了不就行了？为何非……” “啪！” 她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屋中也正因这清脆的一声瞬间安静下来。 宋婉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璃：“你敢打我？” 刘氏也忙去将宋婉抱在怀里：“你还懂不懂长幼尊卑有别，这可是你姐姐呀！” “当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你们母女二人给说了。” 宋璃此时当真愤怒了起来。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方才被污蔑时只觉可笑，并未觉得委屈。 可如今宋婉竟然拿他已经到了手的铺子开玩笑？ 一年下来近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凭什么就这样白白的让出去。 宋璃将文书拿起，一双平日里总是闪着温柔的眸子此时满满是怒意。 “我也不愿同你过多言语，如今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将地契拿出来，二是我现在就让世子身边的长随小厮立刻去王家将所有地契翻找出来。” “你应当知道，世子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功夫，我听闻王家院子应是在你新婚不久之前才盖好的，这些小厮下手没轻没重，若弄坏了院墙，文书也还在此处拿到京兆府尹，我也不怕无处说理。” 从前众人只宋璃适合软柿子，谁也不曾想提到钱财之后竟脾气这样大。 尤其是宋婉欺软怕硬，刚被打了一巴掌，且如今又被宋璃恐吓两分，瞬间便吓得泪眼朦胧，捂着面颊道：“你，你欺负人是不是？” “还扯？” 宋璃还没说，周时晏就不愿意了，直接冲着门外叫了一声：“坚竹，磐石，听我娘子的，从这里开始砸！” “不成，不成！” 刘氏闻言连忙拦着，且不说女儿回门住几天，便将岳父家砸了，传出去惹人笑话。 只说宋侍郎若下朝回来得知今日家中之事，定然要惩罚自己与女儿。 虽如今整个后院都是她来做主，可所说刘氏不怕宋侍郎，那都是假的。 刘氏越想越心惊，可心中自也惦念宋婉，只哀求一样的看着宋璃：“你姐姐在王家不容易，你一下要走两个铺子，这不是要了你姐姐的命吗。” “我娘子要她的命做什么？做野种？” 周时晏学着孩子神色，专挑不讲理的说：“签文书时，还辱骂我娘子，现在又求我娘子，我娘子好欺负，我不好欺负，不给？那我就砸！” 说着，让坚竹磐石动手。 刘氏轻吼一声：“够了！给！” 第122章 败儿 原已准备在宋家发神通的两个小厮闻言立刻停住了手头的动作。 刘氏急得泪水都快从眼眶里出来了：“没说不给你，给，什么都给。” 她看向宋璃，虽心中恨的想要一把捏住她，可还是软了语气：“你也知你姐姐手头不宽敞，从娘名下过给你两个铺子，可好？” 宋婉闻言不情愿：“凭什么，母亲您曾说过……” “我说过别的你倒是记在心里，怎么偏偏不记得我多次说过让你闭嘴！” 闻言，刘氏双手紧握成拳，生怕一时未控制住便打在宋婉面上。 今日她劝了多少次，姐妹一场，即便不喜欢宋璃，也不要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可宋婉说什么？ 她非要说，宋璃将周时晏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难堪，是为了炫耀他们小两口感情好。 还说宋璃见不得她好，刘氏也偏心不向着她。 倘若今天刘氏不查查宋璃，那就是喜欢了这个攀上高枝的女儿而不想要她了。 慈母多败儿几个字在刘氏身上向来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初因宋泽绝食两天，便亲自去侯府将黄盼盼一个小小奴婢给请回来，害得她被人嘲讽了许久教子无方。 如今又因受不了大女儿苦苦哀求而去为难小女儿，导宋家今日闹成这番局面。 宋璃看着这对母女互相指责，已是不想再说些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刘氏痛心疾首地哀求自己。 “璃儿，母亲给你三个，你莫要同你姐姐一般计较可好？” “璃儿你知道，如今你姐姐在王家的日子本不好过，她同你一个世子夫人没法比，你不能如此欺负她。” “我欺负她？”宋璃终忍不住轻嗤出声，“方才她咄咄逼人说我怀了外人的孩子的时候，母亲您曾有一时片刻感觉到宋婉在欺负我吗？” 刘氏瞬间语塞。 “从前你偏心，我便也不说什么了，可是到了如今，你的心还偏在宋婉那边，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到侯府，我如何做人，你想过？” 刘氏眸中浮现出一文不值的愧疚，想到自己从前嫁给宋侍郎后，不过半年还没身孕，就被所有人说生不了孩子，婆婆更是怀疑她的身子。 后来直到怀了宋泽，日子才好过一些。 她怎会不知在婆家举步维艰是何感觉。 可是，可是…… 可是宋璃不一样啊，如今她婆婆并没有那么坏，偶尔还是会维护维护她的。 刘氏心中的愧疚迅速被自己找的理由而掩埋：“那娘再给你一个田庄，你看可好？” 宋璃深吸一口气，终明白过来，不管她说什么，刘氏的偏心都不会产生一点点改变，哪怕为了宋婉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牺牲出去。 “好，三个地段颇好的铺子，再加上那个廖平山庄。” 她看着刘氏，那双从前也曾对她孺慕过的双眼变得无情今日：“我便能够带人去同母亲过户。” “这么晚了，你也好意思折腾母亲……” “啪！” 宋婉话还没说完，又被宋璃一巴掌抽在脸上。 这次她直接踉跄两步摔在后面，惊的众人连忙去扶。 宋婉这次只觉脸上格外疼，摔的后腰也疼，一时竟不知应先伸手捂着何处，好半天才哇一声哭出来，指着宋璃。 “你居然又敢打我！” “你不是说，我折腾母亲？”宋璃让众人松开宋婉，直接走到她面前。 原张牙舞爪的宋婉此刻反而不敢再说。 宋璃道：“倘若不是因为你下午折腾了一趟大的，这次我就算想要折腾，也折腾不起来啊。” 她声音带着淡淡的嘲弄，让人觉得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宋婉从小被娇养长大，何时受过委屈，闻言便要张口反驳。 “你若是今日敢将我从母亲这里拿了东西的事情说出去，信不信我就传出去究竟这是为何？” “姐姐那么小孝顺，应该不愿意见到外人议论完你之后再议论母亲吧。” 宋婉面上瞬间煞白一片。 宋璃紧随其上：“若旁人知道了姐姐的肚子……王夫人会怎么闹呢？” “状元夫人的身份，莫不是也要给别人分一杯羹吧？” 宋璃这些话全部都是低声耳语，屋中虽站满了人，可根本就没人能够听清。 只能够看到宋婉越来越白的双颊。 宋璃缓缓从宋婉面前退到周时晏身边：“白茑，你现在就随着母亲派的人，跟着去一趟官府，将铺子什么的都过到她名下。” 刘氏还来不及反应，白茑便行了个礼，随即到刘氏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刘氏心中暗骂宋璃是个小无赖，可事情都已到了这地步，再耍赖也没什么意思，只能让刘嬷嬷回她房中去寻地契，随白茑一同去官府过户。 一场闹剧终以刘氏折损了三个铺子同只田庄而告终。 折腾完这些也快该吃晚饭了。 因下午的插曲，宋家人自不愿意再虚与委蛇的一起吃饭。 只在宋璃同朱氏母女一同离开时，约着去大房院子里吃一口也就罢了。 见身边也没有旁人了，朱氏难免抱怨了一句。 “明日就应来提亲了，可你看看，这母女二人是一点也不在乎，连府中都不曾让人收拾一下，反而还闹出来这些事。” 别说宋璃了，就连她都想切开宋婉和刘氏的脑袋，看看这母女二人到底怎么想的，闹出这样的笑话传出去，宋家还抬不抬头做人了。 更何况女婿还都在此处，居然就闹开了。 宋璃知她是担心宋榕时候，也连带着心疼自己，只得压下性子安慰：“无妨，咱们宋家本身也足够气派，大伯娘不必担心这些，每日都有人打扫，就算明日他们过来，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说起这个，她顿了顿：“明日府中怕要热闹一阵，大伯娘头次许女儿，就不紧张？” 因提到喜事，她尾音有些上扬，却不想当真勾起了朱氏的紧张：“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如今这般一说，咱们榕儿的好日子岂不也快了。” 说着，便转头看向宋榕，只一眼，便想到了将来女儿嫁人，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别看大房还有那两个妾室与君昊，可咱们榕儿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苦，将来嫁作人妇，倘同夫家人处不来可如何是好。” 宋璃不知朱氏心思竟转变的这么快，更不知原来自己这大伯娘竟也如此感性，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大伯娘，还有我呢！” 第123章 天定 “就是的，即便夫家旁人都处不来，不还有我二姐姐呢，母亲也不知在此处担心什么。” 宋榕虽这样说着，可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宋璃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只道了一句出嫁的日子还远，便带着周时晏赶快回了院子之中。 一路上宋璃也不曾说话，周时晏心中难免多想，思索她是否将她同刘氏与朱氏母女对比，所以才会不舒服。 可因担心提了后，宋璃心中会不舒服，只能轻轻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 宋璃被从思绪之中拔了出来，侧头看向周时晏。 此时天边晚霞都已快要消失殆尽，只剩下点点红霞映在宋璃面上，看着有一种美丽的神秘。 周时晏的心不知怎么，便扑通一下，没由来的就慌了神。 “娘子，我……” 声音一卡，便不知应当说些什么。 宋璃只当他傻劲犯了，微微一笑：“是不是困了？” “嗯。”周时晏随便答应了一声。 “无妨，回去便睡下。” 宋璃加快了速度。 仿佛不仅仅是为了赶紧去休息，也是为了能够赶快逃离今日。 周时晏只由着她，快步跟上。 一路无话，也一夜无梦。 虽因宋婉闹得整个宋家上下都有些不愉快，可刘氏终究没忘了大事，次日清晨便让人加班加点去处理府中的各个角落，还让人早早地敞开大门，在门口挂上两个大红灯笼。 众人晨起见状纷纷有些奇怪。 “宋家这是有什么喜事？怎么还有大红灯笼，也没听说宋家大公子有要成亲的意思啊。” “应该是两个女儿谁怀孕了？” “那打扫阖府上下做什么，应当还是有什么喜事。” 门口来来往往，不少人都在议论今日的事。 而另外一侧，田氏已让人抬着聘礼，由其娘家嫂子赵氏同婆家嫂子柳氏牵头，乘着马车往宋家来了。 那聘礼加起来足有六十六抬，同当初聘宋璃时的聘礼一模一样。 因田氏想让众人都沾沾喜气，所以还令自家家丁往路上撒喜钱，不少乞丐小儿都追随在后头哄抢，热闹非凡。 也有好事儿的，抓住马车下方随行的几位女眷的丫鬟询问。 “敢问这位姑姑，咱们侯府是要去谁家做聘？” 苏嬷嬷道。 “是侯府二房公子同宋家三小姐的喜事。” 说完，往那人手中塞了一把喜钱：“这位小哥沾沾喜气。” 那男子接了钱后自是喜不自胜，一口一个恭喜。 只是听了苏嬷嬷的话却许久都不曾反应过来。 他们倒是知道周家二房还有个公子，就是前一阵闹出风流韵事的那个。 可却不清楚宋家怎么还有个三小姐，不是只有两个还都出嫁了。 大户人家向来如此，一般只知最大的同最有名的。 宋榕同这两个姐姐本就非一母同胞，寻常圈子中的知她是宋家三小姐，可外面却不甚清楚。 马车之中，赵氏啧了一声，同田氏道：“平日里去娘家是能捞多少捞多少，还以为你婆家亏待了你，谁想到坐在马车上的三人就只有你最富，想想从前我同你婆家嫂嫂去给儿子下聘的时候谁有你这般阔气。” 一路上撒的喜钱都不知有多少了，又请了戏班子，一会直接去宋家唱戏，而这嫁妆之中，锦被等虚抬也不过两三抬，剩下的基本都是值钱的东西。 倘不是因说不好拿，怕还要去娘家将她那价值连城的檀木屏风拿过来。 柳氏也点头：“我也认为咱老二媳妇穷酸成什么模样，从前几千两都需又问我讨，又去娘家借的，却不想居都是为自己儿子存了本钱，如今看看，这不都在这聘礼中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想要反驳的田氏说了个大红脸。 她干脆装被外面唢呐震聋了耳朵，眼神不住的往外看。 柳氏同赵氏对视一眼，知她一直是家中最小，被宠的有些娇惯，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同时笑了一声，便没有再笑话她。 不知过了多久，锣鼓声才传到了宋家这边。 宋榕知长辈们都在外面守着，毕竟今日是大日子，也不需他们小辈伸头。 可听见声音，还难免有些紧张，抓着宋璃的两只手全都是汗水，眼神无辜的看着宋璃：“二姐姐，从前二姐夫来给你提亲时，你也同我这般没出息吗？” 宋璃凝噎片刻，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原你也知道你此时有些没出息？” 宋榕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还愣愣的看了宋璃一会，许久之后才红了一张脸：“二姐姐！你能不能不要揪字眼！” 她本来今日就有些紧张兴奋，可二姐姐还，还…… 宋榕跺了跺脚，气的转过身去不想搭理宋璃。 宋璃被她逗笑：“好了好了，前面有长辈们，又不需你露面，你怕什么？” “倘若担心，那不如咱们从小门偷偷出去，让你姐夫带着咱们去京郊马场骑马，这样日后再有马球会，你随意学一学便也能够上场去打了。” “可今日是提亲的日子，咱们出去不好吧。”宋榕紧张的抠着手指。 虽有心动，却也守着规矩。 宋璃无奈的点着她额头：“你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得了，也别在屋里坐着，我二婶叫了戏班子来，咱们去看戏行吧？” 别管能不能往心里去，好歹分散分散精力。 宋榕本还咬着嘴唇，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又感觉到了自己事多，只好捏着手指头随在宋璃身后，准备去看戏。 此时周时晏并不在府中，他今日清晨同宋璃说了想回家一趟，便带着两个小厮出去了，实则是去忙了自己的事情。 见不远处敲锣打鼓，便知应当是侯府之人已到了宋家。 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方向，磐石只取笑道：“世子这是想起来同咱们少夫人大婚时，不过被少夫人摸了一把手便醒过来的事，有些后悔没早点清醒，好也来跟着一同提亲吧。” 坚竹啧了一声：“胡说八道，倘当初咱们世子早就清醒了，那哪里还有少夫人的事，岂不早就让那人给摘了桃子。” “说的也是，可缘分天定，我觉得咱们世子和少夫人的缘分可不是旁人能拆散的。” 二人同周时晏一样易了容，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只是这次周时晏却不觉聒噪，反而嘴角还带着抹笑。 磐石说的不错，缘分天定。 只方才提起的那人…… 第124章 偷情 周时晏皱了皱眉：“日后不许再说这话，尤其是在少夫人面前。” 磐石自知说错了话，只应了一声之后老老实实低头跟在周时晏身后赶路便不再说什么。 今日他们是查到了些东西，不放心霍格自己一个人去看，所以才扯谎出门，否则平日里都是晚上出来。 周时晏生怕一会宋璃会想起自己，再令人去侯府寻找，只能加快速度，尽量提前赶回去。 顺便也凑凑热闹才是。 此时宋璃自不知周时晏已出了京城。 她断然没想到在今日这个大日子，竟直接迎面撞上了同王二郎在一处厮混的黄盼盼同王二郎。 她只觉面前一白，皱眉呵斥了一声：“王二郎，黄盼盼，你们在做什么！” 那二人不曾想过，原来祠堂旁边这般僻静的地方竟然也会有人来，闻言顿时吓了一跳。 王二郎瞬间蒙住脑袋：“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 黄盼盼也未曾想过会马失前蹄，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跟着捂脸，却觉得面上无光，一句话都不曾说。 看着这二人，宋璃只皱了皱眉，心中嫌弃他们愚蠢，若是直接到了王二郎家中，光明正大的日子可都在后头。 可黄盼盼一点速度都没有，只在宋家同王二郎卿卿我我，且还在今日这样的大日子。 宋榕脑子更是轰隆一声，看着面前已脂糊了满脸的二人，气的面上又热又红，张着嘴想要指责二人，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气的立刻就要让人抓住二人。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二人简直不要脸皮，居然在此时就厮混在了一起，来人！来人！将他们给我抓起来！” 可二人身后一共就四个丫鬟，怎可能能够将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按住。 宋璃一把捂住宋榕的嘴：“榕儿！今日是大日子，家丑不能外扬，倘闹出动静就不好了。” “可是，可是二姐姐，黄盼盼分明就是你送给大哥的人，她将大哥勾引的五迷三道也就算了，后来勾搭王二郎也不算什么，可如今居然敢……” 这里可是祠堂啊！ 不光宋榕受不了，连宋璃都想直接一棍子打死这两个人。 她当初想着，让宋榕同宋家闹的再大一些，所以才将黄盼盼送过来。 可却不想，黄盼盼竟是个滑不溜手的泥鳅。 这样把控不住的东西，怎么还能留在身边。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王二郎，那王二郎同宋璃对上眸子，不知为何竟是心中一慌，赶紧低下头去。 他同这小姨子也没见过几次，可谁也不清楚，为何每次见到她，自己总是格外心慌。 宋璃只以为他是被人抓包才会如此，可处置他却用不上自己动手。 自然，今日也不是收拾黄盼盼的时候，只红唇轻启，拉住宋榕：“罢了，今日被咱们发现，也就当手中有个把柄，暂且别管，想来这次之后他们也就不敢胡闹了。” 宋榕：“可是二姐……” “榕儿，听姐姐的。”宋璃温声劝了一句。 宋榕虽然又恶心又不甘，可也知道只能听宋璃的，抿着嘴唇同她走了。 王二郎同黄盼盼见她走了，顿时就是腿一软。 他一把拉住黄盼盼，声音都有些发抖：“今日的事情，她们不会说出去吧，你家两个小姐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倘谁的嘴巴不严，那岂不是……” 他虽然不喜欢宋婉，可若因为自己的错处而和离，将来科举之路岂不受阻！ 黄盼盼却并没有他那么心慌：“公子莫怕，我姑姑就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且我还是从少夫人身边出来的，倘若事情传出去，只会对少夫人不好，她，她是不会说出去的。” 可话是这样说，她却也不知，届时宋璃会不会担心她做出这等丑事，而直接杀人灭口。 可她不过是个同旁人学了点小伎俩的丫鬟，会的也不过是让男人惦记着自己的那套，当初能让白茑顾及着她，还是下了大剂量，宋璃精的像只猴子一样，从她这处也不知能不能得手。 她越想越心慌，只能拢了衣裳，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的跑了。 正好这时宋婉见到了前院那么多聘礼，且今日宋家还如此热闹，心中不畅，正往这边溜达。 见黄盼盼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下便认出这是宋泽身边的小丫鬟，霎时心中感觉不妙，呵斥了一声：“小贱人，你做什么去！” 黄盼盼被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此处距离戏台子不远，虽无人坐下，可不少此时忙完了自己事情的奴仆都在看戏。 闻言也纷纷看了过来，戏班子甚至都有片刻的怔楞，不过又立刻接上了。 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怎还有骂人如此难听的。 黄盼盼见宋婉还不曾过来，立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要走。 可宋婉已让佩儿将人抓住，见她钗环凌乱，口上的脂粉也没了，瞬间便明白过来她方才怕是同人偷情去了，心中那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地方发泄，一个大巴掌便打在了黄盼盼脸上。 “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今日本应当是我三妹妹的大日子，你跑去勾搭谁了！” 黄盼盼被打的生疼，瞬间便懵在了原地，只觉得耳朵好半天都听不清楚话，随即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明鉴，大小姐明鉴，奴才只不过是方才摔了一跤，将脸上的妆蹭花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大小姐如此愤怒！” “你自己做出的丑事，怎么舔着脸还来问我？” 宋婉正想再给她一个巴掌，佩儿便慌忙跑过去拽住了她的胳膊，看着满院子的人几乎哀求一般：“小姐，此时外人还在，您就算想要惩罚这小贱蹄子，也得等人走了。” 宋婉：“怕什么，外面都是侯府的人，这个小贱蹄子就是他们侯府的儿媳妇送过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送过来的奴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主子！现在就将人给我带到前厅去，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宋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的大日子，怎么能够如此胡闹！ 听着的奴仆都有些蒙了，没想到宋婉竟这般不懂事。 佩儿更是快要出来了，拍着腿道：“小姐，您怎就不明白呢，不将她送过去，不是因二小姐，是因为您啊！” 第125章 没脸 见宋婉面露疑惑，佩儿一边冲旁边看热闹的婆子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将人带走，另外一边安抚宋婉道。 “寻常家族之中有事情，都是压下来小心处理，生怕有一点不好的风声传出去，会影响家中名声，更何况咱们还不知道这丫头犯没犯错就贸然将人抓住，倘若被侯府看了笑话，对小姐您的名声多不好啊。” 如今王夫人本来就看她们小姐不顺眼，郑娟在隔壁院也虎视眈眈，一直想凑过来分一杯羹。 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两个不省心的。 哪个都不能放松警惕。 加上昨天的事情。 什么理由都没有，就将宋璃拉过来，非说人家肚子里怀了野种，这下可好，害得刘氏连夜过户给了宋璃三个铺子与两个田庄。 若说刘氏心中对宋婉一点怨气都没有，那自是不可能的。 宋婉方才还气焰嚣张想收拾黄盼盼以敲山震虎。 可被佩儿一劝立刻明白如今在宋家自己已不能撒野，只得深吸一口气，看着黄盼盼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那就关起来，等到什么时候侯府的人走了什么时候再说。” 钗环凌乱，脂粉不堪。 谁看了不以为这个小贱蹄子去同别人厮混去了。 佩儿松了口气，忙给婆子们使眼色，让他们将人给关起来。 消息传到宋璃处时，她正安抚着宋榕。 见小荷支支吾吾，她直接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可，三小姐不是外人。” 小荷见状，点了点头，将方才黄盼盼同宋婉对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是她一点证据都没有，便一口咬死黄盼盼是与人私通，着实可怕。” 小荷不知，原宋婉的感觉竟如此精准。 听小荷这样说，宋璃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你啊你啊，是不是今日替咱们榕儿高兴，高兴糊涂了？” 小荷疑惑，便见到整个屋子的人都这样看她。 宋榕道：“你只当是她预感准确，可昨日她不也是如此猜测我二姐姐的，什么预感准，不过就是抓住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东西便虽好攀咬，若证明了她是对的，便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倘错了，那自然也有人给她擦屁股。” 说完最后一句话，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妥，捂着嘴跟着宋璃笑起来。 只是众人并未看清宋璃眸中深意。 她抿了口茶水，敛去睫毛下面的算计：“小荷，去找人传下去，就说看见黄盼盼同大姑爷今日一同从祠堂旁边的竹林里面出来的。” 小荷抬眸：“少夫人，如今侯府中咱们夫人同二夫人都还在，甚至还有二夫人娘家夫人，若是这时候传出去，那岂不是……” “自然不可能是现在。” 宋璃嗔她一眼：“傻丫头，黄盼盼是我带过来的人，倘若现在将事情传出去，侯府怎么看。” 她道：“今日中午要凑在一起吃顿饭，一时半会先别急。” “一会应当会派人来传咱们这些小辈，届时榕儿可切莫说漏了嘴。” “二姐姐放心，我嘴最严了，又不像我大姐姐一样。” 宋榕轻哼一声：“我只怕一会她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出去。” “她不会。”宋璃语气无比肯定。 宋榕奇怪看她：“嗯？” “昨日已因为闹了那么一场，害得我母亲赔给我那么多东西，今日无论如何我母亲也不会再向着她，你放心就是了。” 除非刘氏不长记性，到现在还看不清楚究竟是谁更加得势一些。 虽也着实不能说她是个长记性的人，但短时间内，不会再为虎作伥。 宋璃话音刚落，前院便派了人来，叫这些小辈一同去水榭花厅中吃饭。 此时刘氏同朱氏已带着人到了水榭花厅上。 昨日因闹了一场，宋家许多地方根本未来得及收拾，今日还能看到花厅之中有些花生长的杂乱，且有的地方尘土都不曾扫干净。 见朱氏面有难色，田氏不太灵光的脑袋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拧眉看向刘氏，阴阳怪气道：“我说亲家二夫人，怎么这花厅里面如此杂乱，您是不知今日咱们周家要来提亲，都没让人收拾收拾啊。” 谁都看到花厅不算干净，可也没有都直接说出来，赵氏原还轻轻笑着，可听见她这样说，瞬间被吓得放下茶盏，直接在桌子下面轻轻掐了掐田氏的大腿。 田氏嘶了一声，赶紧将腿挪开，看着刘氏面有难色，却一点也没有住口的样子。 “也是，我这亲家母平日里也不掌家，哪怕想让人收拾收拾都得让自己贴身丫鬟来，我说亲家二夫人，你平日里掌家再忙，这么大的事也不能不放在心里啊，该不会一点也不在乎我们榕儿成亲的事情吧？” 朱氏为人她是知道的，从来不多事。 刘氏的为人她就更知道了，比自己还多事。 今日倘是她自己的女儿需定亲，只怕恨不得一块地砖都要擦三遍。 刘氏没想到田氏说话竟这般不留情面，当即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怎么会，咱们榕儿定亲可是大事，怎么会不让人收拾，想来是底下这些下人粗手粗脚，回头我便训斥他们去。” “那可就是你掌家不行了，看看我们侯府，几百个人的大院子，从前没有一个敢忤逆我嫂嫂的，到了如今也没有一个敢糊弄您闺女的，这您得同璃儿学学啊。” 当众叫一个母亲同女儿学，这可谓是重重的在刘氏脸上打了两个巴掌。 她瞬间便觉得有些上不来气。 朱氏也未曾想到田氏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心中略思索便想到这是在维护自己，难免有些感激。 只她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田氏的两个嫂子也知她口无遮拦，偏偏此时不管怎么训斥都是丢人，只用眼神互相推诿。 带宋璃进来时候，便是见到五个女人相对无言，且赵氏同柳氏刚还在眼神交锋，十分有趣。 她带着宋榕，挨个叫了一圈，行礼之后才按照顺序坐下。 她并不知花厅之中发生了什么，只用眼神询问柳氏。 柳氏自不能说，是她婆家二婶将她娘家母亲给训斥了。 还是田氏厚脸皮，冲宋榕挥手：“坐的离二婶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赵氏见终于转了话茬，也赶紧跟着道了一句：“日后啊，可不能再跟着璃儿叫二婶啦。” 第126章 冷落 “大嫂，你看你同我未来儿媳妇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榕儿面皮薄，一会脸红了你给我哄。” 田氏转头就忘了刚才的事。 赵氏同柳氏这才松了口气，众人一起调侃起了宋榕来。 “你们是不知，今日我家那个臭小子得知我要来宋家提亲，蹦高的要跟着过来，还不好意思说是想要来寻榕儿，只说啊，是来找大哥哥一起玩，那点小心思，咱们都是过来人，谁看不出来啊。” 众人闻言，瞬间满堂哄笑。 “我同他讲了，待来年你榕儿妹妹过了及笄礼，你也便能够将人给娶进门了，日后能见的日子多了，非要这会去见，也不怕人家说你想媳妇想的睡不着。” 花厅中的气氛终于好了起来。 恰巧此时宋婉同王二郎一起过来。 听见田氏的话，宋婉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王二郎。 “从前咱们二人还没成亲的时候，也没见到你对我如此热情。” 王二郎闻言，颇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可声音仍旧平和，也算是哄着：“那时候你我还尚且没曾见过，若知你生的如此容貌，定也会闹着过来的。” 宋婉闻言心中才算是平衡了些，可随即想到二人至今还不曾圆房，昨日定被那个太医给看了出来，面上又是一阵难看，没接话。 且她这两日也不知为何，总觉得王二郎心不在焉，且身上还有一股从没有闻到过的女子香粉味道。 她有预感，就是因这香粉味的主人，才害得王二郎心思不在她身上。 进门的时候，宋婉一张脸漆黑。 也是经刘氏提醒，挨个叫了一圈之后才坐下。 “一会侍郎同我大伯哥也就过来了，咱们趁着没有几个男人的时候，先说说话。”刘氏笑着让人端上来一些果脯杏干，免得吃了别的东西，一会吃不下饭。 柳氏同宋璃多日不见，便见到宋璃仿佛瘦了一圈，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宋家对宋璃究竟如何。 她轻声询问：“昨日宴儿便突然吵着闹着非要来寻你，来了之后没给你添麻烦吧，怎么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瘦了这么多？” 宋璃笑道：“看母亲说的，世子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反而还给我省去不少麻烦呢。”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刘氏与宋婉，看的这二人心惊肉跳。 好在也并没说什么，只道：“应是近几天快到中秋，越发的热，有些食不下咽，所以才会瘦了一圈。” 赵氏小儿子也是读书人，见王二郎一脸书生气，难免心中生出两分喜欢，抬眸询问他一些读书的事情。 王二郎对答如流，让宋婉面上有光。 而田氏一直拉着宋榕母女说个不停，一时花厅之中也热闹非凡。 只是如此一来，宋婉同刘氏就被冷落了下来。 宋婉如坐针毡，看宋璃那个得意的模样只想要现在就将黄盼盼给拉出来。 可刘氏也对她不冷不热，终究让她不敢再说什么，此事只能暂且作罢。 约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宋侍郎同宋持便回来了。 又是一阵寒暄，这才开始吃饭。 宋璃担心一会周时晏回来没有吃的，特地吩咐小荷去厨房嘱咐这些人，每样菜都留下来些。 待柳氏众人离开时，又跟着将人送走，这一天才算结束。 刘氏松了口气，却不想关上门的一瞬间，朱氏变了脸色：“弟妹，这府中还是差人好好收拾收拾吧，倘明日再来人做客，只当咱们宋家没有人了，竟这么脏乱。” 说完之后，便直接拉着宋榕离开，明显是在用今日田氏的话敲打刘氏。 想想也着实过分，哪怕昨日闹了一场，那前面几日也有时间彻底将家中清扫一遍，可却因不是她女儿定亲，一点动静都没有，朱氏也不是泥捏的，怎么可能当真一点脾气都没有。 刘氏也自知理亏，可今日在外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心中也正烦着，即便如今见到朱氏生气领着女儿走了，也不曾跟上道歉，而是拉着宋婉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宋婉见终于能说话了，忙不迭开口：“母亲，我和你讲，我今日看见了黄盼盼那个小贱人她……” “住口！”刘氏终于忍不住爆发，也不管是否进了屋子，直接停住脚步，瞪着宋婉，“你又看见黄盼盼怎么了？黄盼盼难道也怀了别人的孩子？捕风捉影的事情难道你做的还不够多？今日没听见人家是如何笑话你娘的？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只要你回了娘家就是鸡飞狗跳，从来没安生过！” 来来往往不少奴仆都往这边看过来，不知刘氏怎突然生气了。 刘嬷嬷赶快去将人拉住：“夫人，夫人！这还在外头，来来往往不少人看着呢，咱们大姑爷还在呢，您怎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咱们大小姐！” 倘让王二郎看过去，那还不以为大小姐在娘家并不受宠，回了家也不愿疼爱。 刘氏还算有点理智，见宋婉哭了，也后悔方才说话口无遮拦，可心中实在恼怒的很，也不愿张口去哄，直接一甩袖子：“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 她道：“还在外面做什么，等着被人家笑话？不赶紧回去！” 她的意思是想要让宋婉跟她一起回去。 却不想宋婉也来了脾气，当做没听懂一样，冷哼一声便冲另一个方向离开。 刘氏瞬间伸长了脖子，指着宋婉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最终只看着刘嬷嬷一跺脚。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如此惯着，如今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见王二郎还在此处，她又怕宋婉将来在婆家的日子更不好过，叮嘱了一句：“这孩子从小让我同她父亲给惯坏了，姑爷你担待着些，倘若有哪些事做的不好，那便来同我说，我这个当娘的说话她还是听几分的。” 言外之意，即便在娘家被训斥了，那也轮不到婆家去说。 可王二郎此时只注意到了一点。 他疑惑：“岳母，方才听见你说昨日也捕风捉影，是什么事？” 方才说到黄盼盼时他也有些心虚，可随即想到又没人看到自己，便也不怕了。 只是这捕风捉影…… 想到昨天王二郎不在，刘氏自知失言，头一疼，随口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婉儿有些事情看错了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第127章 吵架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王二郎再追问，便直接带着刘嬷嬷离开。 可王二郎此人极为擅长钻营，只要是察觉到不对的事情，便会追查到底。 见刘氏这遮遮掩掩的态度，迅速便明白，或许是宋婉又做了什么。 当下也不去想着黄盼盼，更不想读书之事，便去寻了宋婉。 却不想宋婉听见此时之后就同炸了一般，直接将面前的东西扫落在地，失声尖叫。 “你什么意思，我在自己的娘家还不能随心所欲？平日里在你家要遵守着你的规矩，你们王家的规矩，我回来之后只不过想要给我娘家一个素净你也要追问？” 她像是疯了一样，喋喋不休的说着，还乱砸东西，将王二郎的眉头越砸越紧。 “我只问你方才母亲所说的捕风捉影之事究竟是什么，没问你别的，你只需回答我这个便可。” 他对宋婉不耐的原因，也有宋婉听不懂话。 他方才询问的，是宋婉昨日是不是做了什么，可她却答非所问。 听王二郎追问，宋婉明显心慌了一下，随即便抬头面对着他冷笑：“关你什么事，这里又不是你娘家，倘若你想知道，你去问我母亲啊。” 反正他也不可能休了自己。 王二郎皱眉看着她，终究明白过来在她口中确实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不同她多说，只转身道：“既然你不愿说，那我自然也能够找到愿意说的人。” 这个娘子，他当真是受够了，每日都要在他耳边念叨什么状元之才，什么光宗耀祖。 他一没名师指点，而无从前那些状元显赫的身份，能够入朝为官都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轻而易举高中状元。 可偏偏她仗着她身份高贵，每天都要在家里念叨。 他早已烦不胜烦，可也清楚岳父多少能够为他带来些助力。 只是岳父之子已及殿试，若有资源定不会向他倾斜。 若休了她，不值当。 所以便要抓住她的把柄，让宋家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 宋婉自是不知道王二郎是这等薄情寡义之人，懂啥她只知道宋璃坐上状元夫人宝座时候究竟有多风光，而她则被抓住给周时晏下药，侯府商量如何处决。 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宋婉踩在脚下。 否则怎么可能都已将日子过成这样，还死死的抓住王二郎不愿放手。 听见王二郎的话，她瞬间警觉起来：“你要去问谁？” “自然是你的好妹妹宋璃。”王二郎斜着眼睛看她。 却不想这句话是捅了马蜂窝。 宋婉只略微一愣，便抓着王二郎的袖子哭闹不止。 “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看上宋璃了，这两天身上香粉味想必就是她的吧！你这个混账羔子，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家中一穷二白，是我用我的陪嫁给你家盖了院子，又是我请我父亲给你指点才让你的文章有所进步，结果你现在看上了宋璃！” “我说怎么这次我回娘家，你也愿意跟着我回来，待你我刚刚回来没多久，宋璃就紧随其后，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早有奸情！” “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二郎忍无可忍。 他身上是有香粉味道不假，可那不过是读书人偶尔风流罢了，他若同自己的小姨子扯上关系，日后究竟还想不想考科举，走仕途。 王二郎一把甩开宋婉的胳膊：“你简直无可救药。” 宋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再次抬头就看见王二郎阔步往外走。 她飞快的跑过去抱住王二郎的腰：“你要去哪里！” “用不着你管！”王二郎伸手去掰她的胳膊。 可宋婉抱的很紧，也同样咬紧了牙关一直哭泣：“不行，你不准走，你走了肯定是要去寻哪个野女人去，就算你哪里都不去，想回家，你也给我等宋璃离开之后再走，凭什么所有事都要让她压我一头，你不准走！” 二人争吵声音不小，好在宋婉的院子足够大，外面的奴仆听不见，可跟在二人身边伺候的奴仆一个个在屋外急得团团转也不敢进门。 二人从前在王家经常如此，可却不曾想到了宋家也是这样。 佩儿着急对旁边丫鬟道：“不行，不能让姑爷同姑娘这样吵下去，你们快点去请咱们夫人过来劝一劝。” 分明是两口子一同来的娘家，如今将妻子扔下，丈夫一个人回了乡下，传出去他们小姐岂不是要更加丢人了。 那两个小丫鬟忙不迭点头，等佩儿话音落下就赶紧往刘氏的院子跑。 佩儿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劝一劝，可还不等她动弹，门就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抬眸便见王二郎阴沉着一张脸，左边面颊上还带着通红的巴掌印，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佩儿，阔步往外走。 佩儿心中一急，立刻追上去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姑爷您做什么去！” “让他滚，别管他！”宋婉追出来不甘心的在门口喊了一句，可是当真看到王二郎头也不回的消失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若不是为了状元夫人的身份，你当我愿意嫁给你这个只听你娘话的王八蛋，窝囊费！” 只可惜王二郎根本就听不到她再说什么。 等刘氏匆匆赶来的时候，就只见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宋婉。 而王二郎脸上顶着个巴掌印离开宋家的事也传开了。 彼时宋璃正让人收拾着东西。 听见小娇传来消息的时候，秀儿正在询问宋璃能不能多住一天，她钓鱼还没钓够。 却不想听见这事，便再不提住下的事。 却不想周时晏却生了看笑话的心思，见秀儿不说了，他反而拉了拉宋璃的衣裳：“娘子，我也想住一天，和你钓鱼。” 原本是打算今天直接回家的，可宋璃实在嫌弃宋家乌烟瘴气。 如今听见宋婉同王二郎的事，她顿了片刻，突然松口：“那就再去砍个竹子，做鱼竿吧。” 她抬眸看向小娇：“去告诉榕儿，我已经都知道了，可这事她日后不准再去打听，对她一个女孩不好。” 小娇连连点头：“二小姐放心，这都是奴婢听说的，不是咱们三小姐打听的。” “去吧。” 宋璃靠回了椅子上，思索着小娇方才的话。 王二郎走了。 或许其他的事，也应该让宋婉知道知道。 第128章 宴请 宋璃让小荷带着人去将周时晏要的鱼竿做了，随即便拿出些碎银子给了秀儿：“从前你也算随我在宋家住过一阵，应知道这院子中有谁是嘴松好信儿的，拿着这银子，买点吃的喝的，去同从前的姐妹叙叙旧，可明白？” 从前还在村子中时，秀儿便是数一数二的招人喜欢，来到宋家之后，虽同大家混的不是很熟，可仍有不少岁数大的婆子把她当闺女看。 平日里有什么东西也都能想着她。 秀儿见状立刻明白了宋璃的意思，可却仍旧恋恋不舍的回头去看那鱼竿：“可奴婢若同他们叙旧，岂不钓鱼就没奴婢的份了。” “你啊，就是个贪玩的。” 宋璃好笑，可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又拿出来了一个整个的大银子：“今日你玩不成，过不了多久便是中秋了，届时我听闻钱家会举办中秋宴会，应是在钱家的园子，他们家即便对奴仆也是很好，届时会专门划出来个小园子，让你们这些小丫头互相结交认识认识，似也有池子。” 秀儿最喜欢热闹，闻言双眼放光看着宋璃：“那小姐会带着我去吗？” “自然。”宋璃诱惑，“不过你只身一人前往，估计也会孤单，到时候你自己挑，是要小荷陪你，还是要白茑陪你。” “我都要。”秀儿想都没想。 再过不到半个月就是中秋了，她自然想出去好好玩玩。 那二人平日里同她相处的都是不错，自然一个也舍不得扔下。 宋璃答应：“都听你的，可还觉得委屈？” “不委屈了。”秀儿乐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那这银子是给我做赏钱的？” 宋璃闻言，没好气的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你我之间谈什么赏钱，零花去用，不够再来找我拿。” 秀儿只作怪一样，同她笑嘻嘻的行了个礼：“知道啦，谢谢咱们少夫人，那奴婢去办事啦。” 她同宋璃从小一起长大，二人之间有什么都从不吝啬，而宋璃嫁到侯府之后，也从不曾真正的将她当做奴婢看待。 月例银子侯府出一份，她出一份更多的。 寻常的衣裳也有宋璃专门找了人给做。 吃住都在她身边。 所有的钱都用不上。 如今宋璃才嫁到侯府几天，她小金库里就已有了将近二十两银子。 今日这小碎银，起码有一两。 见到秀儿乐颠颠的出去，正做鱼竿做的满头大汗的小荷有些奇怪。 “她怎么跑了？不钓鱼了？” “兴许是帮少夫人做事去了，你的线缠好，别乱了。” “哦哦好。” 二人注意力仍旧在鱼竿上头。 待做好之后，宋璃便已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又让人去将宋榕请到此处，几个人坐了一排钓鱼，看着十分惬意。 而秀儿那边则走小门出去，去小铺子里买了半斤烧酒，又要了三五个下酒小菜，便将从前交好，如今在后院负责多处扫洒的周婆子，同厨房之中负责烧炭的刘婆子叫了过来，摆好酒菜，同二人叙旧。 那二人都是宋家最底层之人，如今秀儿已成了侯府少夫人的贴身丫头，有头有脸。 见她已发达却还不曾忘了她们，心中自是感动，提起来酒杯，刘婆子便道。 “秀儿如今可是出息了，日后在咱们二小姐身边好好干，啥时候成了嬷嬷，也将我们两个老货给带过去，让咱们尝尝侯府的饭菜是啥滋味。” 周婆子笑话她：“你这老婆子做啥子美梦，卖身契都还在宋家捏着，这时候就想到侯府了，也不怕到时候二小姐嫌你烦人。” “你看你这人，我不就是说说，你至于上纲上线。” 刘婆子也不生气，叫着二人提起酒杯，三人一起喝了一口，这才开始吃菜。 秀儿笑眯眯的：“两位婶婶从前对我照顾有加，今日咱们二小姐临时决定在家里再住一天，我这才找到机会同两位婶婶叙旧呢。” 她给两个婆子夹菜：“哎，原本还想着多住几天，却不想一不小心撞破了大公子身边那贴身丫头同大姑爷的丑事，若非是咱们二姑爷今日非吵嚷着还要再住一天，只怕早已经将咱们二小姐吓走了。” 刘婆子闻言察觉不对：“什么？大公子身边的那个通房丫头？黄盼盼？那个不是二小姐送过来的，怎么可能同大姑爷扯上关系。” “怎么不可能。” 秀儿冷笑，低声对二人说道：“我同两位婶婶说，两位婶婶切莫告诉别人才好。” “你们是不知，那个黄盼盼，不老实的很，都只知她是从二小姐身边出来的，可谁知是先同大公子眉目传情之后，这才不得已给了大公子。” “就是今日，多大的日子啊，侯府来找三小姐提亲，却不想我们二小姐同三小姐准备去听戏的时候，竟还是在祠堂……” 她像是有些吃醉了酒，说到这边才意识到说多了，赶紧住口：“罢了罢了，这话原本便不该是我多说，两位婶婶便当听了个笑话，切莫再往心里去，若传出去，那大姑爷可无法做人了。” 她似是觉得说的不妥当，又加了一句：“咱们二小姐身边出了个这样的奴婢，也不知应当如何同宋家解释，哎，可怜了大公子这痴情人，当初同这死丫头生气之时竟然绝食也要将人给带过来，现在想想，当真不值。” 刘婆子同周婆子听这话都吓得不敢出声。 大公子的通房丫头同大姑爷有一腿，而今日大姑爷又刚同大小姐生气，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倘若传出去，还不知大小姐要如何闹呢。 周婆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夹菜道：“不说这些吓人的，主子的事咱也不敢多说，来来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菜喝酒，吃菜喝酒。” 秀儿也像如梦初醒一般：“对对对，不说这些，来，咱们碰一杯。” 三人在园子小角落里吃喝好不快活。 宋璃这边也已带着几个丫头满载而归。 今日因有周时晏帮忙，竟足钓了十几条上来。 如今已从厨房之中取来盐巴蘸料，由坚竹同磐石帮忙，在院子里面架起火堆，准备烤鱼。 往那火堆里添了不少木柴，磐石才察觉到身边仿佛少了人。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立刻鬼兮兮的凑到了坚竹面前：“人数不对啊，秀儿不在。” 第129章 功利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声音。 小荷瞬间起身：“应当是秀儿回来了。” 磐石立刻放下手头的东西去看，便见秀儿双颊酡红，面上还带着娇憨的笑，身上一股酒气想来喝醉了。 见了磐石，秀儿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磐石眼疾手快将人给扶着：“哎呦秀儿，大家都在这准备吃烤鱼，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身上还有一股酒味。” 见一个男人扶住了秀儿，小荷立刻上前，直接将磐石挤到一边去，把小荷压在自己身上：“做什么去你管得着吗，登徒子，看见我们秀儿长得好看就往上凑。” 她抱着秀儿，眼中关心不比磐石少，搂着人往屋里去。 “你还没说呢，你做什么去了。” 秀儿打了个小小的嗝：“去办小姐让办的事了。” 一股酒味在前面蔓延开，小荷差点吐出来：“少夫人让你做什么去了把自己喝成这样，呕……” “自然是重要的事，小姐呢，我要见见小姐。” “你都喝这么多了。”小荷撇着嘴，让她熏得有些恶心，可却怕摔着她，便一直都没有松手。 “秀儿回来了？” 宋璃沐浴出来，便见到靠在小荷身上的秀儿。 “小姐。” 秀儿一把将小荷推到一边去：“等到明日就能有结果了。” 小荷险些飞出去，幸亏白茑在一边接着。 宋璃让三人逗的哭笑不得，忙伸出手去扶着秀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这是喝了多少喝成这样，快去睡觉去，听话。” “我们三人一共喝了半斤呢。” 秀儿碎碎念念。 “那两个婆子都没有喝过我。” “小姐，猪耳朵我只吃了两口，就都被他们吃了……” 说的都是一些醉话。 另外二人实在怕小荷熏到宋璃，一边笑话，一边伸手将人从宋璃怀中领走。 磐石几次想伸手去帮忙，都被两个姑娘推开。 坚竹已将鱼放在火上翻转，见状只将人拽了回来：“从前我喝醉时怎不见你这般殷勤，不过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便直接将你的魂儿勾了去？” “你别胡说八道毁人家姑娘清誉。” 磐石面色一红，只能跟着他一同坐下烤鱼吃。 “我不过是有些担心，这也不是在咱们侯府，她一个姑娘家。” 坚竹表情明显不信。 夜里没有白日那么热，微风吹来还有些凉爽。 周时晏陪在宋璃身边，二人并不完全只等着吃，也会帮忙刷一些盐巴。 他有些庆幸今天的坚持。 否则竟还不知，在深宅大院里还能过上这样悠闲的日子。 一夜便如此轻松的过去，次日清晨，宋璃就带着周时晏同刘氏拜别。 因昨日田氏的事情，刘氏闹了个没脸，今日正盘算着如何给宋榕做府中公出陪嫁，好能将脸面找回来。 听了宋璃的话，手上动作一顿，面容似乎有些不舍：“怎么今日就要走，娘还以为你们会多住一阵子。” 不等宋璃说话，她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因那天娘惹你不高兴，所以你才不想住下了？” 宋璃对刘氏只有疏离与客气，却也还是挂着极为妥当的笑容道：“实在是住了太久，一直不回婆家，怕外面会有人胡说八道。” “你们两口子都在娘家居住，能有何人胡说八道。” 刘氏有些急了，二女儿虽同她不亲，可经过这几天的事之后才知，其实能够撑事的还是她。 宋婉也不知是嫁人之后变成这样，还是嫁人之前被她惯坏了，如今越发疯癫。 刘氏夫妇年纪上来了，若是日后想靠，还应靠着宋璃同宋泽才是。 想到此处，刘氏心中难免对宋璃生出了两分亲近。 自然，这亲近带着许多的功利。 宋璃也知刘氏为何想要让她留下，便也不再找理由，直接道：“母亲曾也是为人儿媳的，知道许多事情应都身不由己，女儿回来住的着实许久，若再留下，家中怕所有重担都压在婆婆身上了。” 她扬眉：“况且，您若当真舍不得女儿，莫不如挑些东西给女儿一起带回婆家，别让婆家觉得，好容易回来一次，结果还是空手回去。” 不是舍不得她，疼她爱她吗？ 那莫不如拿出来些实际的，上下嘴皮子一动，谁说不出几句好听的话来。 闻言刘氏原本对宋璃产生的三分亲近瞬间少了两分。 这孩子怎一言不合便要钱。 前天方才在她这边拿走了几个铺子，今日居然就…… 她有些动气，可宋璃如今又实在能够说出话来，她如何能够不答应，只僵硬这脸皮道：“璃儿这不是同母亲说笑呢，既然回了娘家，哪里有能够让你空手离开的道理，只是不想你竟离开的这般突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吃了午饭再走可好，母亲这就让人去准备。” 看这模样，应当是舍得了。 宋璃自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只点点头道：“自然。” 她今日既然想要离开，那多同刘氏说说话也对，便没再说着回院子的事，只坐在旁边，帮刘氏参谋应再给宋榕添些什么嫁妆，你来我往之间，仿佛当真同寻常母女般温情。 且言语得当进退有度，甚至让刘氏有些恍惚，这才应该是生在她身边多年的女儿。 再想想宋婉。 刘氏没忍住叹了口气。 宋璃只以为她累了，便停下话，坐在了刘氏面前的椅子上：“榕儿需到明年仲夏才能及笄，我小叔子也下个月才十五，如今虽定了亲，可成亲之日着实遥远，好歹也要等榕儿及笄之后，母亲此时便操心这些，或许有些早了。” “不早，想当初你姐姐出嫁之前，我也是这个……” 刘氏本想说这个时候并不算早，可说了一半才察觉不妥。 想当初宋璃的嫁妆都是临时从府中拿出来的，一个锦被便算是一抬，着实虚的很。 且她也只从自己的嫁妆之中拿出来了几个中规中矩的田庄添了进去，连个像样的铺子都没有。 最重要的，面前这虽没养在身边，可她才是亲生女儿。 见刘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宋璃也懒得难为她。 从前没得到的，如今得到了不就成了。 她同没听见刘氏后来的话一样：“想来也是，您执掌中馈，且还是二婶，理应为榕儿多算些。” 她正欲再说，却不想一直不曾露面的宋泽推门进来，第一句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们将盼盼藏到哪里去了？” 第130章 副将 宋璃面上缓缓露出疑惑的神色：“大哥这是什么话，黄盼盼应是你身边的人，如今不见了，你来问我将黄盼盼藏到了哪里？” “昨日我从书院回来之后就不见了盼盼的影子，盼盼从来都是最最乖巧的一个，不是你们将她给藏起来了还能是谁？” 宋泽十分着急的看向刘氏：“母亲，从前你只说看盼盼是个会勾引人的模样，可如今你也知道了她有多么乖巧，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成我房里人，只不过是平日里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您快点将盼盼还给我吧！” 这下宋璃明白了，原来方才宋泽质问的并非自己，而是这屋子之中的所有人。 她也跟着宋泽抬眸看向刘氏，便见刘氏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刚才也说这是你屋里人，那你的丫鬟不见了，你来询问我做什么。” 她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可是就是不能提起来黄盼盼，每次提起这个女人，就像是没了魂似的。 对自己这老娘都从未如此孝顺过。 “我已经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盼盼去了哪里。” 宋泽失魂落魄，再次转头看向宋璃：“璃儿，妹妹，她是从你身边出来的，自然应该最听你的话，你快让人去找找可好？” “她是失踪了又不是藏起来了。”宋璃对宋泽此举有些无语，“若是失踪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够找得到，若是藏起来了，那更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何处，你求我有什么用。” 她如今只觉得宋家一屋子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起身对刘氏道：“母亲，这午饭我也不吃了，大哥丢了丫鬟如今正着急着呢，您还是快点派人帮着找找吧，免得找不到人，大哥再胡言乱语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说完，便冲着周时晏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跟着往外走。 刘氏见状有些急了，直接忽略向她寻求帮助的宋泽，上前便拉住了宋璃：“你看你这孩子，你大哥找他的，咱们吃自己的不就成了。” 她低声道：“你是不知，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耐，自从到了你大哥身边，就让你大哥念念不忘的，和那些会媚术的青楼女子没什么区别，我……” “母亲的意思，是我刻意送青楼女子到大哥的身边？” 宋璃拧眉，直接捅破了刘氏的话。 刘氏自知失言，心中气恼自己不会说话：“母亲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 宋璃深吸一口气，在她面前表现的十分不耐。 刘氏也看出她当真不愿在家中待着，也只好叹了口气：“罢了，今日你哥哥姐姐都在家里，你们兄妹三人向来不对付，若娘强留你在家里，只怕你心里也不舒坦。” 她转头，令刘嬷嬷将方才准备好的东西给宋璃搬到那车上：“去吧，这几天一直问不得消停，回到侯府之后也好好休息休息。” 如今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似乎忘了为何宋泽同宋婉要这般对待她。 宋璃心中冷笑。 若非当初回到家中是因刘氏同宋侍郎对她就一点不曾待见，就算给这两兄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她表现出一分一毫的不满。 如今察觉到自己对她日后或许能有颇多助力才开始哄着，当真有趣。 宋璃并没推脱，点了点头便看着下人们将箱子都装进了马车，同刘氏行了个礼道：“我知晓父亲平日里公事繁忙，如今去见或许也没空见我，还劳烦母亲帮我同父亲道个别，等下次有空之时再回来看望你们二人。” 刘氏心中发酸，她哪里能够不知道，宋璃只不过是懒得走那几步路，可又不敢再开口让她去，只答应道：“你父亲那边我去说，快递回去吧。” “好。” 宋璃头也没回上了马车。 反而是刘氏，不知在想什么，现在门口看着宋璃原行，许久之后才转身回了府中。 却不想刚一回去便见到宋泽同宋婉这对向来要好的兄妹二人正争吵着。 步子还不曾迈进去，便已经感觉到了疲惫，趁着兄妹二人没有一个看见自己，赶紧转身离开此处。 而另外一侧，宋璃已靠在马车上面闭目养神。 周时晏凑近她脸蛋儿，认认真真同小狗一样的闻着。 宋璃察觉到，有些好笑的躲开：“你闻我做什么？” “娘子身上香香的。” 周时晏若有所思：“前几天我看到了大舅哥旁边的那个黄盼盼，她身上也香香的，可是和娘子的不一样，娘子要凑近了才能闻着，黄盼盼离开很远就闻到了。” “而且黄盼盼的香味，闻多了，好恶心。” “恶心？” 宋璃眨眨眼：“是因为不习惯那个味道？” “坚竹和磐石也说恶心。” 周时晏有意将人往上引导：“比太医开的苦药还恶心。” 宋璃沉默下来。 从前其实她就已经猜测过，黄盼盼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今日看见宋泽那个着迷的模样，加上周时晏说黄盼盼恶心…… 她心中难免再起猜想。 从前周时晏身边的探子应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只是不知现在还能不能用了。 她没再多说，等马车到家之后，先拜见柳氏，得知家中有一处别院园子的院墙塌了，打算冬日围炉煮茶宴时用那个园子，所以今年要将别院整个修缮起来。 宋璃领了命将那别院所需的采买账本拿走，便将坚竹同磐石给叫了过来。 寻常宋璃这里都是镇纸同砚台伺候着，今日叫了二人，他们心中难免有些打鼓。 “少夫人叫小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宋璃笑着道：“你们二人不必紧张，今日将你们叫过来，是因我对一事颇有好奇。” “从前你们一直跟在咱们世子身边南征北战，想来身上也是有功夫的，放在军营之中，好歹也应叫一声副将。” “只你们知道，我身边这两个不中用的，身上一点功夫也没有，想要让他们查点什么也查不清楚，这处或许需要你们帮个忙。” 原是想要查东西。 磐石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宋璃身边磨墨的秀儿，脸上带着傻气的笑了一声：“少夫人有事直接吩咐就可，我们为世子办事，自然也是少夫人您的人。” 宋璃却在他眼神之中察觉到不对，再想起昨夜，突然灵光一闪。 磐石这家伙，喜欢秀儿？ 第131章 娇软 她转头看了一眼秀儿。 此时墨汁已磨的差不多了，她又去给自己铺了纸张，只等着等一会算账时用。 宋璃心中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触，并未直接点破磐石的想法，而是道。 “今日你们也在我娘家，想来也是知道我大哥那通房丫鬟的，我母亲说了，自从这丫头来了家里之后，我大哥就同失了魂一样，且在马车上世子还说这丫头身上总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继续道：“北金那边的探子似乎都是女子，你们说她同那边是不是也有什么关系？” 这二人原本以为只是想让他们管管宋泽身边的丫鬟，毕竟关系再怎么不好也是兄妹。 却不曾想竟然是怀疑到了这上头。 二人面色瞬间凝重。 坚竹犹豫片刻道：“咱们世子从前带兵打仗，虽也是为朝廷效力，可却从来不管这些，少夫人或许同侯爷说一说才更合适。” “不，不能够同父亲说。”宋璃却摇了摇头，“那丫头是从我身边出来的，若是有事，只怕也会牵连到我，我嫌麻烦，我知你们从前在战场上都有一套打听敌情的方法，所以才会找到你们。” 她想了想：“威逼利诱的事情我没做过，一人一百两，你们看够不够。” 二人原本已经在想着怎么拒绝，可却在听见宋璃的话之后赫然瞪大了双眼。 这还叫没做过？ 府中每个月才给多么一点银子。 一百两足够二人娶媳妇，再买个小院子了。 磐石心智最不坚定，想着反正宋璃是他们世子的夫人，况且将来他还想求娶秀儿，帮着世子夫人，也同帮助世子是一样的了。 他暗地里戳了戳坚竹，低声道：“少夫人给的有点多。” 坚竹恨铁不成钢：“我知道，可你我不能要。” “那毕竟是咱们世子的夫人，我感觉应该没什么关系。” “你……算了，咱们到时候请示一下世子，先答应下来再说。” “你们二人在偷偷说什么？” 宋璃有些好奇的歪头，那二人迅速收了动静。 坚竹道：“少夫人先别急着给钱，我们二人看看这丫头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倘真的不是寻常人等，帮您处理了之后再给也来得及，若只是平常丫头，那也用不上。”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也算半个军人，倘没问主帅，直接将钱给收了，届时世子再惩罚他们二人那便不干了。 宋璃也不是没曾想到军纪之事，可又想到，如今周时晏都已傻了，就算有军纪那也作废，且她也的确不愿意找安平侯。 平日里虽一口一个父亲的叫，可嫁过来之后着实没见过几次，不熟悉。 见二人也算是答应了下来，宋璃点头，直接从袖子里拿出来两张小面额的银票：“这些一共是六十两，既然找你们办事，还是要先给了定金才好。” 坚竹立刻拱手：“少夫人，实在不……” “该给的还是要给，就算黄盼盼是个普通丫鬟，那不也是辛苦你们二人跑腿了。” 宋璃声音淡淡的：“只不过，她是普通丫鬟可能性有些小，我希望你们二人调查清楚之后，能够如实相告，懂？” 这一刻，她身上的威压并不比周时晏在战场上下达命令时小多少。 二人似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主帅，称声是后便齐刷刷的退下。 屋中只剩下宋璃带着这三个大丫鬟。 见秀儿忙完了这些，便去一边仰天思索，宋璃冲她伸了伸手：“你过来。” 秀儿正在想自己还差多少银子能够存满三十两，想着有个手艺就是好，一个活定金便这么多。 骤然被宋璃打断，心中有些不满，噘着嘴到了她身边。 “我记得你生日要比我小三个月？” “是啊，那也满十六了。”秀儿不知道宋璃是什么意思，只老老实实的回答。 宋璃思索着，磐石虽然看起来没有坚竹那么机灵，平日里虽然有些憨憨傻傻的，可胜在知根知底，还会点拳脚功夫。 将来娶了娘子应该也会懂得疼惜。 她问了一句：“若是从前在咱们生活的地方，十六早就已经应该嫁人了，你如今心中可有喜欢的男子？” 秀儿一愣，还以为宋璃要给她些钱，结果却不想她是问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眼神瞬间清澈不少：“小姐这是什么话，我寻常一直在您身边伺候着，也没机会见什么男子啊……” 她撇撇嘴：“从前在村里的时候倒是有一个……” 不是磐石？ 那也可以，只要是秀儿喜欢，她便帮着说媒。 “只可惜，好像死了吧。” 宋璃：“……” 旁边支棱起耳朵偷听的两个人也瞬间噎住。 小荷没忍住：“死了？” “是啊。” 秀儿无所谓道：“去年我就想和我娘说了，我喜欢这男人，想让我娘去帮我提亲，你们也知道，村里不兴这矜持的一套。” “我娘去同他娘说了，却不想这小子竟说，我长得太好看，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秀儿说起来这件事，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 “后来他便去码头做工，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早就有个相好的寡妇，是死在那寡妇床上的。” 宋璃一时间有些沉默。 这件事她仿佛也听说了。 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用这个笑话秀儿，秀儿也不往心里去。 她又需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养母，只当做村里人无聊，开秀儿的玩笑话。 如今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 她不知当时秀儿心里有多么难过，如今她只叹了口气，让小荷与白茑先下去。 随即拉住了秀儿的手：“当初我竟不知道还有此事，只你如今没有喜欢的男子了吗？” 秀儿摇头：“我不知天下男子是否都这模样，如今看见了便觉得烦，想来是没有。” 众人只当她当初一点也不往心里去，实则无人知道，当她知道那男子如此不正经的时候，心中有多么难过。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宋璃瞬间心疼起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妹妹，再次从袖口中掏钱给她：“三十两的银票给没了，如今只剩下这个，你拿着去买好吃的。” 秀儿本还想说自己如今已不难过了，可却不想宋璃竟一掏就是起码三两，瞬间所有的话胎死腹中，嘴角弧度止都止不住，声音也带了两分娇软。 “小姐！你……哎呀！” 第132章 黑心 “你哎呀什么？” 见秀儿像是让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宋璃忍俊不禁。 秀儿高兴的牙齿收都收不回来：“奴婢这不是，这不是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才有些激动。” 秀儿紧紧的抓着银子：“再攒攒钱，就能够在京城边缘给我娘买个小院子，将人接过来养老了。” 他们村里穷的要命，秀儿跟着宋璃来到京城，一个是因放心不下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之身前来，另外一个就是因为，她也想多赚点钱，到时候将母亲接过来。 父亲早亡之后，母亲便一人将她拉扯大，十分不容易。 她想让母亲享享福。 宋璃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她当初倒是想着将养母安顿好，却忘了秀儿母亲的事。 心中有些愧疚，道：“如今我娘就在京郊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我安排了几个婆子伺候我娘，若你不放心你母亲在乡下，那不如接过来，我给他们换个大点的院子，两个人也算做个伴，你看如何？” 秀儿闻言心中一动，可随即便摇了摇头，道：“我在你身边就已算是占了你便宜了，没事就给我钱花，怎还能让你将我娘接过来。”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给自己养母养老送终实属正常，哪里还能给丫鬟母亲养老。 他们二人即便关系再好，这一点秀儿也是知道的。 见秀儿有些固执，宋璃也并没有再坚持下去。 那磐石她看着不错，可有句话怎么说，夫妇过日子，看的就是这人的最低处。 倘若到时候磐石真的同秀儿挑明了心思，那他主动提起将秀儿母亲接过来这件事，剩下的自然也就不用她担心了。 宋璃点头，拿起毛笔：“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便不再勉强，平日里你多帮我做些事，我多给你些钱，早点将婶子接过来才好。” 秀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给宋璃拍了半天的马屁，又去帮着磨墨。 宋璃哭笑不得，只道她一个马屁精，却也十分享受同她在一起玩闹。 而另外一侧，那两个刚收了宋璃钱的小厮，则低眉敛目，跪在周时晏面前，同犯了错没什么两样。 周时晏此时刚沐浴出来，长发如墨垂在腰间，身上肌肤早已因为多年的战场历练而变成了小麦色。 肌肉纹理因为前一阵昏迷而有些不显，可如今又练出不少。 他皱眉看着二人：“说。” 坚竹低头：“我们原本想着，来问问世子殿下，再决定答不答应，可是如今您在少夫人面前，同，同个七八岁孩童一般，所以只能先接过来。” “再说了，殿下您原本不就是打算着，想要查一查宋大公子身边的这个丫鬟吗，我们两个就是……” 周时晏一记眼刀飞过来，吓得磐石立刻闭眼住口。 坚竹简直想要捂住额头。 这磐石不会说话能否便不再出声，每次不是将殿下惹生气，就是惹的更生气。 他头痛道：“殿下，全都是属下的错，只因当时不知应如何拒绝，所以才……” 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这也算是在找理由，只好叹了口气：“任凭殿下处置。” 磐石也赶紧跟了一句：“任凭殿下处置。” 此时周时晏已穿上衣服，长发半干未干，便拿来一根长长的簪子扎了起来。 他同柳氏相似更多，只是柳氏眉眼更柔和一些。 倘若他再白一点，怕此时只会让人当做女子。 “罢了，也的确是殊途同归。”想到那嗅觉比他还要灵敏许多的女子，周时晏眉眼温柔不少。 “那黄盼盼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她的手法像是北金探子，可朝廷早已将北金的人查的差不多了，这样一个小喽啰怕也是漏网之鱼。” 可这样一条小鱼，北金留下也没用。 且谁知当初是否有害过人性命。 周时晏轻轻点头，示意两个人从地上起来。 “少夫人虽不是军中之人，可也是你们的主子，日后只要是它提及之事，同我汇报一声动向便可，不必以主帅是否准许那套标榜。” 倘若想用一用丈夫的人，还需要丈夫点头，那这妻子做了还不如不做。 更何况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别说是想要用坚竹磐石，就是用他，他也心甘情愿。 “去查吧，届时查到了什么，先同我禀报再去告诉少夫人。” “是。” 那二人答应一声便退下。 周时晏则在这小屋之中将自己收拾妥当，确认今日已无事，这才穿好衣服出去寻宋璃。 却不想刚到了院子门口，便听见宋璃在屋中仿佛有些生气。 “吴管事，我还记得当初仿佛因这些东西的价格，我便已查过一次你的账。” “如今别院修缮之事落在你的肩上，你总应对得起我与夫人对你的信任，可你如今应该给我个理由，什么样的院墙需要用二钱银子一块的青砖？” 宋璃当真是动了气。 它直接将账本甩在吴管事面前。 当初将几个管事与采买叫过来，便是想要告诉他们，不是不能捞，但不能太过分。 她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自也让这些人有油可捞，且还是暴露在主家眼底的清油，才能够让他们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办事。 可却不曾想这吴管事是个老滑头，看着自己前一阵不在，是柳氏这老主母盯着修缮之事，便从这里打了歪主意。 仅仅修缮一面院墙就需要二百两银子？ 哪怕算上人工也就一半不到。 吴管事也不曾想少夫人居然只在娘家住了几日便回来，更不曾想侯夫人还会将这看了一半的差事再次交给这位新主母，当下跪在地上便慌了神。 他汗如雨下，擦着汗水还想找借口。 “少夫人，这，这或许是合作惯了的砖窑蒙骗我，我确实是以如此价格购买的砖石，因太过信任便没有打听其他……” 可宋璃已看透吴管事的虚伪，直接抬手：“你不必同我解释，只需告诉我那砖窑的名字，我让我手下之人去查一查，他们究竟是如何诓骗你的。” 她张口将镇纸叫进来：“去带着吴管事和采买的账本，去那砖窑一起看看，我到要看看，究竟是谁家砖窑竟如此黑心！” 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 吴管事瞬间腿软，不停的冲宋璃磕头：“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啊！” 第133章 前途 “说，贪墨了多少。” 宋璃抬手，让镇纸别上前，声音再次回到从前那有些冷淡的模样。 吴管事这次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他如今卖身契还在侯府手中捏着，多少年才混到管事的位置，倘若偷奸耍滑被人发现，那就不是从侯府赶出去那么简单了，只怕这些年贪墨的银两足以将他送到官府。 他并不傻，知晓如今就只能同宋璃服软以求原谅。 “一千块砖，因买的足够多，所以一块上好的青砖也就需二十文钱，小人……小人……” 宋璃简直气的想笑。 一块砖仅仅二十文。 一钱银子乃一百文。 所谓也就是说，一面墙若是只买砖的话，二十两银子便能够做下来。 再算上工期与人工，最多最多也就再填上二十两。 吴管事在人工上倒是没有作假。 可仅仅修了一面墙，便贪墨了一百八十两。 宋璃将毛笔放在桌面，居高临下看着吴管事。 “如今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自己去找夫人承认这件事，并且自请发配到庄子上去做杂役。” “另外一个就是我亲自查出你这些年在府中一共贪墨了多少，倘达到一定金额，我便直接让镇纸与砚台将你押送到官府。” 倘若他去找柳氏承认，怕柳氏也不会留下这等作奸犯科之人在府中，还要狠狠地打一顿板子。 可若是不承认，等少夫人查出来，那就是关押发配的事了。 吴管事瞬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手脚并用爬到宋璃面前。 “少夫人，奴才知错了，奴才日后当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才一命。” “日后奴才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求求您放了奴才。”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他已享受四十余年，如今骤然放弃这种富贵，无论是去乡下做杂役还是去牢里，都不是他想要的晚年生活。 倒也不算傻，知道此事如今不过落在宋璃手中，好好求情并且表个忠心，或许能够寻到出路。 宋璃年轻不说且也并不想赶尽杀绝。 只是她从前已经给了吴管事两次机会，着实不知这次是否还能够信任。 她看着吴管事双眼，见他老泪纵横，似是当真想要求一条活路，忽而便笑了出声：“吴管事的儿子今年应当同咱们世子差不多大，我听闻这些年虽身在奴籍却一直读书。” 吴管事愣了愣，点头称是。 宋璃继续道：“你从前便在夫人身边跟着做事，只是到了四十多岁才生到这个位置，若想要夫人注意到你，着实也不算容易。” 吴管事眼眸之中升起点点希望：“少夫人……” “从前贪墨的银两想来你都用来供养儿子或者自己花了，我便也不同你追究所有，你诚实一些，将六成还回来，我便放了你儿的奴籍，余下你未还回来的便可供养他继续读书你看如何。” 柳氏从前未必不知这些事，只是她看了，吴管事不过是五年之前才升任。 想来这些钱在柳氏眼中不算什么，可她不成，她小气。 所以今日以剩下四成贪墨银两，放了吴管事儿子的奴籍来买他一个忠心，这买卖也算不亏。 吴管事原本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可是逐渐发现柳氏并不管这些，所以才会养刁了胃口。 原本以为少夫人是个年少好欺负的，却不知宋璃才是这府中最最难糊弄的。 吴管事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直接给宋璃磕头，痛哭流涕道：“愿意，奴才什么都愿意，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宋璃纤细的指尖一下下敲在桌上，只那般静静的看着吴友仁。 在侯府掌家，想要彻底如鱼得水，实则还是应有自己的心腹。 只是从前刘氏给的陪嫁基本都是半路而来，基本上没什么可靠的。 自己身边的秀儿又实在太年轻，小荷也是侯府的人。 唯独有一个白茑，从前因没有府中的心腹所以不放心让她出去，如今既然吴管事归顺，那也应该思索思索白茑能胜任什么了。 等吴友仁哭声渐渐变小，宋璃才示意秀儿给了个帕子。 吴友仁一愣，随后抬头看宋璃，依稀能够看到他鼻尖还挂着晶莹的鼻涕。 待他将那洁白的帕子接过去之后宋璃才道：“这次已是第二次，吴管事你应当明白，在我这里不能再三。” 吴友仁哪里还敢，立刻忙不迭的点头：“明白，明白。” 宋璃软了语气：“既然如此，你一会便同白茑一起去找出你儿子的卖身契，去官府赎为良籍，日后便也不耽搁科举读书，至于你的那些银子……”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吴管事立刻伸出三根手指：“奴才日后定然忠诚于侯府，忠诚于少夫人，再也不在底下做小动作，这就去核对所有钱财，将从前贪墨银两的六成都拿来。” 见宋璃点头，忙用袖子将鼻涕眼泪都擦干净，告退之后阔步往外走。 周时晏此时正在门后，听见动静之后迅速躲在一边。 他并未急着进门，便听见屋里宋璃对秀儿讲：“得饶人处且饶人，要让手底下这些人有油水可捞，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给你做事，今日让他儿子摆脱奴籍，将他心中一个大事了了，也算收买。” “那那些银子……” 秀儿想想就觉得心疼：“小姐，修缮一次别院围墙，就能贪墨一百多两银子，您说从前他贪墨了不得几千两啊。” 他们小姐给宋榕的添妆已算是相当丰富，即便如此也只有几百两，还是嫡亲的堂姐。 这吴友仁贪的钱，足够在京城正中心的街区买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了。 “从前婆婆管家的时候，或许也是如此，只是因为这些年世子身子不好才有所松懈。” 宋璃扒拉着算盘珠子，声音顿了顿之后，算出具体数额，才对秀儿继续道：“放心吧，这六成银子，他还回来的只会多，不会少。” 秀儿似懂非懂点头，大概明白吴友仁为何感激宋璃，却不明白她为何对这一而再再而三无信誉的男人如此相信。 而门外的周时晏却没想到，宋璃小小年纪就已参透了掌家之道。 更没想到，她如今已开始培养自己的亲信。 此女若为男子，前途不可限量。 听着屋里渐渐没了声音，他才推门进去：“娘子，我回来了！” 第134章 提携 宋璃立刻冲秀儿比了个莫要出声的手势。 秀儿明白，点头便将她已用完的东西收拾下去，将屋中空间留给宋璃夫妇。 宋璃并未起身，只坐在那边看着他：“今日可是沐浴之后回来的，累不累？” “不累。”周时晏一屁股挤在她身边，将人环绕在怀里，下巴放在宋璃肩膀，没有出声。 宋璃不知人在想什么。 此时她刚发了脾气也有些疲倦，伸手捏着眉心。 她正想宋家那边的事，却没想到额头两侧突然有温热落下。 睁眼，便见到是周时晏帮她按着额头。 宋璃心中惶然：“世子，这不合规矩。” “我给我娘子按的额头。”周时晏固执，心中实则有些心疼宋璃。 他从前便知柳氏是个怕麻烦的性子，只不曾想，事情都落在了自己娘子身上。 行军打仗不易，整顿后院也不见得多么简单。 “罢了，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世子快点歇着吧。” 宋璃着实不习惯他的触碰，深吸一口气便起身，将周时晏一人按在椅子上。 她对周时晏道：“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世子先自己在屋里休息休息，待我忙完了，咱们一同回来吃饭。” 怎他一靠近她就有事。 周时晏心中略有不满，刚要说话便见宋璃已经逃跑似的出去。 他给她按按额头，有那么吓人？ 周时晏脸一黑，想跟出去。 却被宋璃猛然关上的门撞了额头。 听见身后闷响，宋璃大概也猜测到撞到了周时晏。 她此时顾不上这些，赶快将白茑与小荷叫过来，一同去院子里的小厢房，这是她自己陪嫁的账房。 白茑疑惑：“少夫人，您不是已经查了吴友仁，如今还要查其他的采买管事吗？” 侯府偌大的家业，想查应也是查不过来的。 小荷道：“白茑姐姐莫不是糊涂了，侯府账房怎么可能在咱们这，少夫人怕是要查嫁妆。” “不错。” 说话间，宋璃已经打开了门。 里面虽不常有人，可秀儿每天都会拿了钥匙之后，亲自过来打扰。 只要点燃蜡烛便能坐下算账。 “成亲之前我从娘家带来的田庄铺子并没有多少，可成亲之后，算上自己从娘家算计来的，再加上婆婆送的，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将近二十个。” 二人站在宋璃对面，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二人，目光似是要委以重任：“小荷同秀儿着实年轻，白茑，你从前是苦过来的，更会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我打算将这些田庄铺子归拢一下，你做这些的总管事嬷嬷，你可愿意？” 白茑闻言，愣了片刻。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一会才指着自己的鼻子：“少夫人，您的意思是，这二十多个田庄铺子，日后都让我去管？” 宋璃淡淡点头：“一共七个田庄，十一个铺子，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让你亲力亲为。” 说着，她也感觉一口气将所有都交给白茑似乎有些多了，只道：“那你便慢慢接手，七个田庄给你来管，剩下的铺子，我自己来想办法。” 白茑面色这才轻松一些，点头道：“奴婢若管这几个铺子，应当可以，只您也知道，奴婢跟在您身边的时间并不算久，所以奴婢担心……” “担心什么，你不放心我？”宋璃少见的同白茑开玩笑。 白茑瞬间红了脸：“不是，是奴婢怕您不放心奴婢，且奴婢从前管的也是自己的家，从来没管过这么多，也不知道应该管什么。” “无妨。”宋璃道，“别忘了还有小荷，日后你在外面忙碌这些，若有需要，让小荷给你打下手。” 小荷瞬间惊喜：“当真吗少夫人？” “自然，你是咱们侯府的家生子，从小便跟着你母亲学这些，自是一教就会。” “且白茑没接触过，你带着她学学也可。” 宋璃垂眸想了一想：“你母亲如今在哪里？” 倘能直接用，让小荷的母亲来也可。 小荷犹豫了片刻：“怕是不成，她如今在铺子里面，替夫人做事，倘若将人带过来，怕……” 原是如此。 从前只知道小荷是家生子，哥哥被放了奴籍，却不知原来她母亲还被柳氏重用。 宋璃点了点头道：“那便不麻烦你母亲过来了，只这些事交给你们二人，也是个练手的机会，倘不懂，便勤找人询问。” 若将这两个人安排出去，手中可用的人便少了许多。 好在从前刘氏被她坑来了不少的人，如今能够安排在院子之中。 小荷忧心忡忡，看着宋璃道：“白茑姐姐出去了，那日后我也需经常帮忙，少夫人，您母亲送来的那些人，能行吗？” “你又不经常出去。” 白茑妥帖道：“这阵子我也观察了一下，院子中也有四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做的不错，看眼神也是个老实的。” 宋璃扬眉看她。 从前便知她性格沉稳细心，却不想原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些丫鬟。 白茑只道她挑选了应不做数，让宋璃看看才好。 便锁了门，将几个丫鬟都叫过来，排排站在宋璃面前。 看宋璃仿佛有些疲倦的模样，搬来个藤椅让人坐下。 她才张口道：“这下面四个女子，分别名为春兰，夏竹，秋菊，冬梅，都是当初少夫人同宋夫人斗气时，宋夫人从外面买过来的，奴婢已让人偷偷查过，底子干净，在咱们院子里做了三个月的事情，人也老实。” 若是想用，也都是堪用的。 宋璃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白茑。 倘不是因她最为稳重，还当真不舍将她派出去，让她去田庄做事。 她看了一圈底下这些年岁同自己差不多大的丫鬟，休息片刻，才声音平和对四人道。 “你们如今也我院中做了一阵子的事，知咱们院中没有管事嬷嬷，从前诸多事情也都是白茑操心，同嬷嬷无异，如今她因做事认真仔细，已成了我手下的第一个大管事。” “所以在我这里做事，若是有什么长处，便不用藏着掖着，只大胆的说出来。” 说到此处，见这几人已有两个眸光发亮的，宋璃便知她们都不甘做平庸之辈，哪怕做丫鬟，也要做到最好。 “侯府主子都是惜才之人，绝不会埋没了你们任何人，白茑走后，你们便顶上成为二等丫鬟，可懂？” 四人瞬间排排跪下：“多谢少夫人！” 第135章 赚钱 二等丫鬟虽不比秀儿同小荷他们三个能够近身伺候，可月例银子却能比从前多一钱银子。 侯府一等丫鬟月钱是半两银子，二等是三钱，如今她们四个乃是三等，寻常只有二钱银子，虽吃穿用度都是府中，可能出来做丫鬟，家中也不富裕，寻常再往家中贴一些，自己就要紧紧巴巴的过日子。 四个丫鬟无一不高兴。 都是些年纪小的，见她们似撒了欢，宋璃也高兴，只让小荷带着这四个去分别做身衣裳回来。 春兰嘴甜，第一个便跪下，一口一个少夫人叫的嘴甜。 “谢谢少夫人。” 剩下三个见状也纷纷跟上：“多谢少夫人。” 宋璃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下去了，自己也转身回了卧房之中。 她这会有些累得慌，才想起来方才仿佛碰着了周时晏的额头，他到如今也没个动静，想来应是生了气。 宋璃有些好笑，开门便见周时晏果真通红着额头，一人坐在那边，仿佛面上还带着些气。 可见到宋璃过来，竟没同从前一般哼一声再转过头去，反而屁颠颠的迎了上来：“娘子，你回来了。” 宋璃只觉他态度仿佛有些不太对劲，扬眉看着周时晏：“你有事？” “我想出去玩。” 宋璃眨眼：“去哪里？” 他几乎从来不说想出去玩，可从昨日开始，已说了两次。 她询问是否需要自己陪着，他也说不用。 刚开始一次，宋璃只是往后推了推，没想到他却放在了心里。 想来今日就算再往后推，他也不会听。 “去找从前的伙伴，娘子不要管了，我天黑了自己就回来。” 不说？ 宋璃将东西往前一推：“不成，今日若是不说清楚，那你便不要出去了。” 周时晏额头一搭：“为何，我又不是不听话，晚上就回来了。” “你每日学习，练武，骑马，时间安排满满当当，每九日才能休息一次，这个月已去我娘家玩了两天，若再想出门，只能去求婆母。” 宋璃油盐不进，只当做没看见他那可怜巴巴的表情。 从前的玩伴都长大了，不是去边疆守候就是已入朝为官，他就算出门又能找谁要去。 宋璃还是那两个猜测，倘他是真如孩童一般，那就是想出去胡闹。 若装傻，那就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周时晏也从未见过宋璃这副绝不松口的模样，见状心中也觉得新鲜。 “那我也不和我娘说，我自己出去，反正你也管不了我。” “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三日都不搭理你。” 宋璃一步都不肯退让。 周时晏：“……” “不去就不去，我又不是非要出去找他们出去玩。” 反正这次即便他不去也无妨，只不过是在京郊发现了一小窝北金曾遗落下来的探子，让霍格他们去处理也是一样。 周时晏像是同宋璃置气一样，说了一句便不在说话，反而在旁边拿起一本书去看。 宋璃此时也有些疲惫，便自顾自的拿了方才训斥吴友仁的账本也看了起来。 她只是这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今年秋日，秋老虎格外严重，江南那边有一茬秋小麦应是收割季节，可因为吃吃不肯降雨，所以冬日里那边格外缺乏粮食。 饿死不少人。 倘若能够提前囤积粮食，届时拉到江南，由侯府之人亲自去卖，比寻常市场价格高出三成左右，又能吸引更多人来买，还能够赚的盆满钵满，如此也不算是故意虚涨粮价。 何乐而不为。 只是如今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这生意应该算侯府的，还是算自己的。 冬日里并不冗长，一石粮食应足够一成年人吃一百天左右。 十万石粮应当足够。 按照现在的粮食价格…… 宋璃急忙又去一边拨弄起算盘。 周时晏原以为宋璃拒绝自己之后，无论如何也会安慰两句。 却不想不知她在想什么，竟又去拨弄她那个算盘珠子，心里瞬间不平。 分明他才是她相公，可她便同不认得自己这个人一般，竟哄都不哄一句便忙去了。 下意识伸头想要去看看。 可宋璃写写画画，写的也并不明确。 看了片刻，也没看懂。 宋璃如今算的认真，自然不知道旁边有个人，同乌龟一样伸长了脖子偷看。 她自己的私房银子，再算上这几个月铺子田庄拿上来的月供，按现在的粮价，大批量购买能便宜一些，一石也需二钱银子，她如今尚且不算太富裕，就算拿出全部家当，也只能买八万石左右。 回利应该在七成。 忙活一阵，不过几十条天就能赚一万两左右，如此利润，不做是王八。 正好手底下那么多田庄，用来储存粮食刚刚好。 况且吴友仁刚到了手下，借用此事来试探他，也是个手段。 宋璃面上挂上笑，等次日吴友仁来还钱时，她便直接让人将银子记在府中账上，然后对吴友仁道：“昨日可已去办了你儿子籍书的事？” 提起此事，吴友仁满脸感激，一点没有将银子吐出的失落，恨不得直接给宋璃磕个头。 “已经拿到了良籍，多谢少夫人体贴，多谢少夫人。” “好好站着说话便可。” 宋璃百无聊赖的拨弄算盘珠子：“如今别院的人与物已安排好了，除监工之外想来也是用不上你的，我这里有一桩差事，需你同白茑相互合力能够做好，倘做好了，重重有赏，若在此中偷奸耍滑，你这管事也真是做到头了。” 吴管事如今一百零八个心眼全部都是偏向宋璃的，闻言直接表忠心：“少夫人直接安排给奴才便可，奴才定给您做的漂漂亮亮的！” 要的便是他这个态度。 宋璃点了点头，直接拿出一枚印章：“这印章是泰恒钱庄的，你去取出来一万五千两银子，用来从京城周边各个县城买粮食，用这些钱尽可能多的去买，然后将粮食储存在白茑那边，可明白？” 吴友仁神色凝重了一些：“少夫人，如今风调雨顺，咱们买这么多粮食，倘若积压下来，那岂不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可面上担心并非作假。 宋璃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你大胆去做便可，切记，此事不能让旁人知道，一切都偷偷的，你可明白？” 吴友仁点头：“懂，懂。” 第136章 装满 “还有一件事。” 宋璃抬手道：“等买完了，你便来知会我一声，侯府或许也要去买粮。” 江南地域广阔，自己这点粮食自然不够做什么的，不如告诉柳氏，届时让侯府也赚一笔钱，不仅如此，还能够解了江南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 吴友仁瞬间明白了宋璃的意思。 “若做的好了，侯府买粮之事也会交给你。” 宋璃直接天命挑明道：“这两次，你都没有油水可捞，可你应知道，我同侯夫人都不小气。” 吴友仁连连点头，心中乐开了花。 他以往每次捞油水时都心惊胆战，生怕被主子发现了连锅端。 如今看来，还不如这样明明白白，哪里有不愿意的，领了印章便下去，让宋璃放心。 吴友仁做事很快，从拿到了印章这一刻，便让人同白茑只会一声，然后便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往田庄之中流动。 宋璃给了一万五千两，原想着若是不够，再多给一千两，无论如何凑够八万石，却不知吴管事做了什么，用这些银子，三日便弄来了九万石。 将几个田庄都装的满满的。 装完那天，吴友仁还专门将宋璃从侯府之中请出来，带着在田庄处转了一圈。 看着满满当当的粮仓，宋璃心中也跟着满了起来，毫不吝啬的赞他事情做的好，当即便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事成之后，你的赏赐绝对不只有这些。” 吴友仁一愣，不想宋璃打赏手笔竟这么大，更没想到事后还有奖赏，瞬间眉开眼笑：“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宋璃转头，看向已是一身嬷嬷打扮的白茑：“如何，在此处做事做的可还习惯？” “习惯着呢。”白茑笑的高兴，“奴婢从小便是在田野乡间长大，只觉十分熟悉，且这些东西上手也快，后日月末时便能回府同少夫人您报账了。” “那你也好好干，到了年尾，我也有赏。” 宋璃拍拍她的胳膊，让人搬来个凳子坐在地头，看着底下已弯了的稻穗，不远处还有小荷与秀儿这两个丫鬟撒了欢似的爬到树上去摘果子，只觉心情十分舒畅。 届时这些熟了，也存起来送往姑苏一带去销售。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此处似乎十分适合苏清琅来散心。 不知不觉她腹中胎儿便已有三个月。 这阵子顾家又去恩泊侯府闹了两场，不过好在有她的两个哥哥镇场子，即便顾大郎在想如何也没能够动得了她。 恩泊侯是个和稀泥的，也并没有多么疼爱这个小女儿，时不时便要她回去。 苏清琅却铁了心，直接同苏清琳悄咪咪的将和离书给弄了出来，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逼的顾大郎当真动手给签了。 恩泊侯得知之后差点没动手打人，好在有严氏拦着才没出事。 可苏清琅见父亲为了名声如此不顾自己死活，心里发冷，便提出想要去最近的道观之中修行。 如今已经搬走了。 只是不知那边日子清苦，她能不能受得了。 宋璃轻叹一口。 足以见得遇人不淑是多糟心的一件事。 如今严氏又经常两头跑，想要将人给弄回来，若非恩泊侯这种态度，只怕人早就回来了。 这几天又来柳氏这边，求助让宋璃想想办法，想让苏清琅回来。 宋璃打算过几日尝试邀请苏清琅来中秋宴，也不知能不能将人给带回来。 “春兰，将那两个捣蛋鬼叫回来，咱们该回去了。” 春兰应了一声，立刻去将小荷同秀儿叫回来，一起上了马车往侯府处走。 小荷上来之后便给宋璃扇风，还将方才采来的野果都堆在前面的小桌上，对宋璃道：“少夫人，奴婢哥哥这两日去打听了宋家的事情。” “嗯？” 宋璃擦着野果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磐石同坚竹那两个人似乎还没有同自己回话。 她示意小荷继续说，小荷叹了口气道：“奴婢好奇那边的事情，便僭越了。让哥哥去打听了一下，如今才知，原来咱们离开的第二天，便有人看见，宋家趁着夜色抬了一具尸体出来，直接扔在了乱葬岗。” “说是个女子，打死的，奴婢听了哥哥描述，笃定那人便是黄盼盼。” 宋璃拧眉：“怎会直接打死，她虽是奴婢，可也是周所周知的通房，就算犯了错，也不应该直接打死。” “就是说这里呢。”小荷想想都心惊胆战的，“是王二郎又被给叫了回去。” 那天的事情他们都是看见了的，为何将王二郎叫过去，不必想也能够明白。 宋璃眉头也跳了一下：“那……宋泽没有哭闹？” “没有。”小荷心惊肉跳的，“奴婢觉得最吓人的就是这里，分明就是他最喜欢的人，客可是被打死了之后，竟能够做到这么绝情，问都没问一句，最近正常来回行走在家中同书院之间呢。” 她还特地追问了宋泽的状态，结果才知道，他竟然还能够同书院的学子谈笑风生。 宋璃也感觉一阵心凉：“从前迷恋黄盼盼迷恋成这幅模样，结果人死之后竟能够一点不曾思念。” 谁听了不会说一声这男人的恐怖。 只是小荷说了这么多，竟没有一句话提起宋婉那个疯子。 倘她知道王二郎同黄盼盼有染，还不知会如何闹，却没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老老实实跟着王二郎回家，想来应此事是她做的，否则怎会如此老实。 想到此处，宋璃便不再询问。 她只是想知道，磐石同坚竹那边，会怎么说这女人。 如今已是下午，宋璃寻常这时间应是小睡一会。 她这会困倦的厉害，便靠在秀儿肩上直接睡了过去。 待睁眼时，便发现马车停下，已到了侯府门口。 小荷笑道：“少夫人醒的及时，奴婢正想将您叫醒呢。” 宋璃直了直身子，感觉头脑清明了些才询问：“如今什么时辰了？” 秀儿让春兰夏竹去车上东西，自己则扶着宋璃下来：“再有一个时辰左右便应吃晚饭了。” “那还不算晚。” 宋璃提了口气，感觉眼睛能够睁开，拿起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回去，沐浴。” 她今日为去山庄视察，穿了一身比较简洁的衣裳，既一会要去同柳氏说粮食之事，不能这般过去。 第137章 囤积 待晚间到柳氏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田氏也在，而且还是一脸后怕的模样，手尚还在胸口上没放下来。 见宋璃来了，还不等宋璃同柳氏行礼，便一把拉住了宋璃的手：“我天，今日二婶让人去找了你两次你都不在，这是做什么去了啊，你简直吓死二婶算了。” 宋璃见状也奇怪：“田庄有些事，我便去处理。” 说着，便要同柳氏行礼，却不想柳氏一抬手，便示意她不必再动了。 宋璃抬眸看柳氏。 “你直接坐下吧，倘若不是你，你二婶就摊上大事了。” 宋璃扬眉，满面疑惑，不知柳氏为何要这样说。 柳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田氏：“你来说。” 田氏撇嘴：“大嫂你那么凶做什么，这不是因为有介璃儿所以没出事嘛。” 她舔了舔嘴唇：“是，是朝廷暗中调查，端了好几家私下里放印子钱的官员了。” “其中就有顾家，柳氏那个同恩泊侯府从前有姻亲的那个顾家。” 她轻轻喘了口气：“你是不知，顾家大夫人因为这件事，差点被休了。” 这件事发生的这么快？ 宋璃有些诧异，她记得分明应该还有一年半载，怎如今便发生了。 “朝廷怎么突然想起来追查印子钱了。” “听闻是哪里闹出来了人命官司，一级压一级，被压着始终没解决，那人妻子被人抢走，孩子也被人摔死，然后才不得不跑了很远来敲登闻鼓。” 田氏震惊：“就是前几天敲的，你居然不知道？” 宋璃心说前几天她一直在准备买粮食的事情，哪里有心思关注这个，只完了摇头。 田氏哎呦一声，闭着眼睛：“真是，反正若不是你啊，二婶可就得让你二叔给休了，听说今天清晨早朝便被撸了不少的官员，那可都是一撸到底，这辈子都白做了。” “顾尚书还算好点，可也罚俸一年，且从前的印子钱也不准再追回。” 说起来这个，田氏就炸的不行：“多亏了咱们璃儿了，要不是璃儿，我，我……” 剩下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虽然感激，可也不能给小辈下跪不是。 宋璃明白她的心思，正准备劝，却不想田氏直接吩咐田嬷嬷：“从前我还小气，算了算了，明日田嬷嬷你带着璃儿，去官府，将我那个小铺子过户给璃儿。” 田嬷嬷愣了片刻：“夫人，哪个小铺子？” “还能是哪个！就那个点心铺子，龙安街的。” 龙安坊。 宋璃扬眉，的确是个小铺子，可这小铺子却是京城之中最火的点心铺子。 每日排队能排到街尾去。 田氏小气起来从不大方，可倘若大方了，却也一点也不小气。 她并未因这份礼太过厚重就不接，反而点头吩咐秀儿明日跟着一起去过户。 随后才开口对柳氏道：“母亲，我听有人说，如今江南一带应是耕种秋季作物的时候，可一直都不下雨，有会观天象之人，说今年怕江南那边都不会降雨，这情况持续良久，我想着咱们莫不如提前囤积一些粮食，待到江南粮食当真没下来时，再以寻常市场价高出三成的价格卖到江南那边，您看如何？” 柳氏最近也听说了江南旱灾，可以往到了此时多少都有些旱。 所有人都认为能够过去。 可宋璃刚帮着调试躲过一劫…… 柳氏有些心动，可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可倘若买了却又下雨，那岂不是都堆在手里了。” 宋璃淡淡的笑了笑：“母亲，民以食为天，就算到时候雨水下来了，咱们侯府也有那么多粮食铺子，以平常价格放在粮食铺子里面卖出去，也亏不到手里，不过就是赚的少一点。” 倒也是这个道理。 “若卖到江南，按你的想法，应能够赚到多少？” “回利应在七成左右。” 宋璃同柳氏算了笔账，虽然只以寻常粮价三成，可他们购进时也比寻常粮价便宜许多，即便算上人力物力，可因基数大，且侯府还有自己的一支商队，所以所有成本扣除之后，十万石还能够赚将近两万两。 若是购进的多，那么卖的肯定就更多了。 若江南下了雨，便也不必担心，分批次按照正常价格从粮铺卖出去就可。 宋璃顿了顿道：“况且，到时候肯定粮价飞涨，咱们侯府的粮食虽也涨价，却也比市场上不知便宜多少，被陛下看到，也会觉侯府为富仁慈。”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柳氏瞬间觉得有道理，直接大手一挥将侯府钱庄印章给了宋璃。 “这是咱们侯府家产所在，你去买二十万石，由你采买母亲放心，然后再存在咱们侯府那些田庄山庄，此事全部交给你去办。” 柳氏扬起齿唇一笑，年轻时绝色容貌瞬间彰显几分：“倘若此事做的好了，母亲重重有赏。” 宋璃心中瞬间一喜。 倘若是柳氏说的重重有赏，那可就不是像田氏这样的小铺子了。 怕三个小铺子也是有的。 她心中虽然高兴，可也并未怎么表露出来，只轻轻点头道：“母亲放心就是，儿媳定然用最少的银子，让母亲您囤二十万石，保证此时能够让侯府赚到钱。” 柳氏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做事母亲放心。” 从前的金楼已经能够证明这一点了。 田氏也跟着打了两句的岔，不知怎么的，便说到了苏清琅。 柳氏叹气：“今日璃儿不在家，你严姨母又来了。” 宋璃眉头动了动：“可是因为琅儿还不愿回家？” “这几天，因顾家的事情，顾大郎倒是老实了些，可你也知，他从前那个外室虽同北金有牵扯，可腹中还有孩子，所有人都知那孩子不是他的，他竟同疯魔了一般，非要说这是琅儿诬陷，虽和离了，却也要让琅儿将孩子生下来还给顾家。” 说起此事，柳氏也烦：“好端端一个儿郎，因个女子便成了这副模样，顾尚书多呢明事理一个人，偏偏……” “偏偏怎么的，大嫂还觉得可惜？”田氏冷笑，“分明年轻的时候为了帮陛下夺权也不怎么样，有什么好可惜的，只不过年岁大了要点脸皮了，他们一家子，都是不明白的。” 婆媳二人没想到田氏竟会这样说，瞬间面色大变。 第138章 求何 柳氏直接开口呵斥：“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不能够如此口无遮拦，倘若习惯了，日后出去还未必因你这张嘴起什么祸端。” 她最最担心的就是田氏这张嘴。 从前年轻的时候，只觉得是性格率真，当做可爱，可如今都已经快成了婆婆，怎么还这样说话。 前两日在宋家给刘氏了一个没脸，她至今还不曾好好收拾她，她反而自己撞上来了。 田氏撇撇嘴。 如今她是有些害怕柳氏和宋璃的，闻言声音虽低了些，可还是不服气：“大嫂你且说我说的对不对嘛，顾尚书年轻时候就是同他儿差不多荒唐，不然后院哪里来的那么多妾室通房，只不过年岁上来了之后才好了点。” 顾家人丁兴旺，究竟为何，旁人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 且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顾大夫人打胎打的厉害，只怕顾尚书后院之中的庶子庶女只会更多。 自然忘了说一句，他后院中庶子庶女，居还未排行。 若非室友政绩在身上，只怕脊梁骨都要被旁人给戳烂了。 宋璃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不想田氏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就说了出来。 她一个小辈尚且还在，听着颇有些脸红，只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田氏这才想起她还在，只冷哼一声就不在多说了。 宋璃道：“母亲放心，我同琅儿还算是投脾气，眼看着过几天中秋宴会要开始忙碌，我明日令人去购买粮食之后，便只身前往道观去看看琅儿，争取能够将人给劝回来。” 柳氏听了自然连连点头，可还是有些担心道：“这孩子从前就是个没主意的，可谁想到竟然被这种事给伤了心，如今不愿回来，倘若劝不动也莫勉强。” 宋璃点头：“儿媳明白。” 她冲二人行了个礼，道：“事情也同婆母说清楚了，儿媳回去算算账，明日算清楚，便让手底下的吴管事来同母亲说。” 柳氏嗯了一声，待宋璃离开之后，才想起来这个吴管事是谁。 原也是因有了个空缺提携起来的，似也从不曾重用过。 想来这儿媳妇也是发现吴友仁好用。 她没再往心里去，反而盘算着这个冬日安平侯应是无事，二人要去何处修养一个冬天。 这边宋璃从柳氏院子离开，夜里将宴会的事情全部吩咐下去。 因有柳氏的命令，整个院子的人都供她调遣。 流水一样的帖子发出去，自然，自己留了一张。 次日清晨便打扮素净，准备去苏清琅所去的道观去看看她。 却不想刚刚出门，就碰见了宋榕的马车。 宋榕听见外面有动静，掀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下一刻看见宋璃，顿时喜上眉梢。 “二姐姐，你怎知我今日要来找你玩？这是来门口接我的？” 宋璃看她眼眶通红，似是刚刚哭过，眉梢眼角也并不真心在笑，心中猜测可能是宋家又有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 她笑道：“要来侯府也不知让人提前同我说一声，今日原本已有安排，你若想去便可与我同去。” 宋榕本也是突然决定来此处找宋璃说说话，她只是心里闷得慌，也不知应去哪里。 闻言顿时起了心思，扶着小娇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你要去哪，若是不嫌弃我累赘，我自要跟着一起去。” 宋璃招呼她上马车，将苏清琅的事一五一十同宋榕讲了。 马车摇晃，已往玉清观去。 宋榕闻言，声音顿了顿，并未接话。 宋璃察觉不对，侧头看她：“你可是又在家中受什么委屈了，否则怎会突然过来？” 宋榕叹了口气：“是我娘。” “不对，应该也不是我娘。” 她有些烦闷，不知应该怎么说。 “大哥他身子不好，可是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读书，虽然还只是个秀才，可在这些京城纨绔子中也算上进。” 她口中的大哥，自然是宋持的庶长子宋君昊，也就是从前在宋璃出嫁时，宋泽不愿来送嫁而顶替上来的那个庶兄。 宋璃点头，她记得宋君昊。 比自己还要大，是宋持年轻时候在外面同人生的，宋君昊母亲生他落了病根，没养几年便去世了，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宋持才不得已将人给接了过来。 且当时宋榕还未满月。 本就因宋持纳妾两口子不愉快，后来更是因宋君昊吵了一架，气的朱氏高烧许多天。 “二姐姐你是不知，我那个爹……” 宋榕心烦意乱，想要倒苦水，可是又想起来她父亲除了经常和母亲吵架，对自己也是十分偏爱，便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只又红了眼眶，声音闷闷的：“反正我父亲又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妹妹，说也是那个外室死了，所以才要留在家中，虽不用我母亲教养，可这事谁听了不生气。” “昨天他们二人大吵一架，母亲气的直接收拾东西回了舅舅家，我去见，便发现母亲又气病了。”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老实。 且她舅舅想要来讨公道，还被母亲拦着不让过来，说什么已经对父亲心灰意冷，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她母亲心中还是有父亲的。 宋榕又没忍住想要掉眼泪，抓着宋璃的手可怜兮兮询问宋璃：“二姐姐，你说这天底下男子的海誓山盟怎么就这么不可信呢，我，我……弄得我都不想嫁给周时琛了！” 二人定亲之后还从来没见过面，周时琛便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人厌烦。 宋璃虽同情朱氏，可见宋榕这样，又有些想笑。 她道：“你可知道咱们这次去道观是去见谁？” 宋榕吸鼻子：“难道不是二姐姐你要去拜拜玉清真人吗？” “是苏清琅。” 宋榕吃惊。 宋璃道：“有的话，我从前安慰苏清琅的时候说过一次，那就是你嫁给这个男人，求的究竟是情爱还是位置。” 宋榕有些不懂。 便听见宋璃继续道。 “倘若求情求爱，你要知道这世道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他的心绝不会只在你身上，可以口中同你说着海誓山盟，却又夜里在别的女人身上奋力耕耘，若遇到专一的人，那是幸运，可遇到大伯父同顾大郎这种，难道每个人都要去山上做姑子？” 宋榕拧眉：“那求位置，便要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孝敬父母，且做一辈子的老妈子？” 第139章 送你 她自顾自的撇撇嘴：“倘若这样，那我也不愿意，他比起别的专一男子多出什么来了？我竟还要给他生孩子，还要照顾公婆，还要给他管家让他无后顾之忧？简直不要脸。” 宋璃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宋榕：“你这样想，便同别的女子又诸多不同，倘若将来你遇到你母亲这样的事情，我也放心一些。” 见到宋榕突然瞪大了双眼，宋璃赶紧补充：“自然，我不是说时琛一定是那样的人，毕竟二叔二婶一生一双，过得不也是很好，耳濡目染之下，你未来夫君差不到哪里去。” “那，你还是没说求地位啊。” “求地位，你便可以不生孩子，让后院的那些妾室生。”宋璃声音带了些悠远，“自古以来女子生子都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平白无故谁愿遭那罪？更何况这男子还花心。” “既然已经坐上主母这位置，便要将小妾拿捏好了，届时即便是庶出子女，记在咱们名下，那也是咱们的孩子，小妾老老实实，便能和平相处，倘若心思活络，地位在此处摆着，他们男人又不能天天守在后院，咱们做主母的自然有诸多手段整治。” “不生便能得来个孩子，再坐稳了主母的位置，攒钱将来等着男人死了之后养老不也很好。” 宋榕面前豁然开朗。 “所以只当做男人是自己的东家？” “倘二人之间没什么情分便可这样做，若有情分……” 因上一世被王二郎如此对待，宋璃还当真没有想过若有情分应当如何。 她第一次在这种事上有些语塞，思考半晌之后道：“若有情分，那也无妨，始终记得不要泥足深陷便可。”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宋榕哼了哼鼻子，又想起自己那个被气的哇哇吐的母亲：“女人动情，哪里能够像男人那样，随时离去，你看我母亲……算了，我也不想说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了，就这样。” 若是女子能够养十个八个面首，何苦还要一心扑在男人身上。 只不过这话她不敢说，若说了，怕二姐姐同母亲一样训斥她。 二人一路说着，开解着，多半个时辰的路程很快便也过去了。 玉清观是京郊最灵的道观，即便是阴天下雨，也有不少夫人小姐前来祈福。 二人想要将马车停在近一些的地方都找不到空处，只能停了有近一里地远后下车提着裙子步行。 门口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进去之后便能看到烟火袅袅，有看签解卦，也有寻真人问事之人，更多的则是去旁边的神树上挂上红牌子求愿。 宋榕知道今天过来是有正事，所以便也没说想一同求个愿，只同宋璃跟着小道士，一起去后面房间寻找苏清琅。 苏清琅并不知今日会有人来看望自己如今正穿着朴素在真人前头跪着。 待宋璃寻过来时，她正好起身，转头便见宋璃姐妹二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宋璃笑着道：“怎么在道观上待了这么久，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带着宋榕自顾自的走进来，直接坐在苏清琅对面的椅子上。 “我不过是前几日回了一趟娘家，帮助处理榕儿同时琛定亲的事情，这几日又在忙府中别的事，怎你便不同我打一声招呼，便不声不响的来了道观之中居住去。” 她抬手命人将带来的补品放在一边：“道观之中应难得有什么油水，我想着虽然你有父母兄长能够给送，可也同我这大不相同。” 她看着苏清琅已经有些显怀了的肚子，轻叹一口：“别人说便去说，如今你已同那顾大郎再无关系，为何非要如此想不开，自己只身一人上山，腹中尚且怀着你自己的孩儿，难道你不心疼？” 苏清琅从她进来开始，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不过眼中似乎有泪花在闪烁。 如今听见宋璃这样说，终究忍不住委屈，吐露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同样是他的子女为何对待旁人与对待我的差别就如此之大。” 果然还是因为恩泊侯。 宋璃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轻声安慰道：“你又不是为他而活，为何一定要如此在意你父亲的目光？” 苏清琅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我同他说，我在顾家当真活不下去之时，他那厌恶的目光让我……” 她当时只恨不得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外人也都知道，恩泊侯一共有四个嫡出子女，行一行二都是儿子。 到了三四才是苏清琳与苏清琅姐妹。 按道理来说，也应当是疼爱幺女的，可这个恩泊侯反其道而行之。 对苏清琅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宋璃道：“难道你下半辈子就都要在此处过下去？” “你自己一人过便过了，可腹中的孩子怎么办？难道刚一出生就要让他做小道士？” 苏清琅顿时一噎：“我尚且还未想过。” 她随即叹气：“可是我这样一个被父亲都厌弃的女儿，也不能回家赖着吧。” 本朝虽然准许和离，可自古以来和离成功的女子少之又少。 更何况在外人看来，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都是女子丢人。 她如今已有了两个侄女。 虽如今才八九岁的年纪，可再过几年也应说亲了。 外人嘴上不说，可她若是在家里住着，只怕也不好说。 “你只说父亲，怎么不说母亲？”宋璃道。 “你母亲最最疼爱的就是你，我听我婆母说，你的两个嫂子也一直想要你回去，说过哪怕供养一辈子也无妨，还有你姐姐，几次三番帮助你逃离了顾家那个魔窟，他们都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过日子，仅仅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父亲？” 她直言不讳：“这些年来，你父亲不疼爱你的缘故你也不是不知，无非就是更疼同你同岁那个庶出的妹妹，可你也不曾想过，十数年，你父亲陪在你身边时间有陪你妹妹一半多没有。” 苏清琅抿着嘴唇不说话。 宋璃抓着她有些冰凉的手：“孩子都已经显怀了，你总不能一直在山上蹉跎着吧，你母亲已经去我家哭了三次，难道你就忍心让她一直这样难过下去？” “琅儿，再不济，我自己名下还有诸多田庄山庄，你挑一个，我送给你。” 第140章 美容 闻言，方才还在伤心的苏清琅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榕见她笑了，也急忙道：“琅姐姐你看我二姐姐，这钱啊，从来都只有进她口袋的道理，向来没出去过，那田庄这么贵一个，她都舍得送给你，你看我们二姐姐多想让你下山回家里去。” “我又何尝不想念我母亲，可是我父亲他……” “你想说的是，你父亲毕竟是一家尊长，对吗？” “嗯。” 即便有再多人都想让她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一家之主不愿意，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宋璃眉眼微亮，只让苏清琅附耳过来：“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你能够让你父亲求你回去。” 苏清琅原不信，可听着宋璃小声坚定的告诉她了这些之后，心中竟也升起一丝丝希望来。 “这样做能有用吗？” “我听闻恩泊侯最敬鬼神，试试就知道了。” 宋璃轻轻戳着她的掌心：“且你应该知道过几天我们家婆婆想要在别院之中举办一场中秋宴会，她可是给下了死命令，说从前最最疼爱的就是你，倘若你不去参加，自然有我的好果子吃。” 说着，宋璃就同撒娇一般的看着苏清琅：“琅儿，你舍得看我被收拾吗？” 苏清琅叹了口气：“我母亲和姐姐也都会去的，对吗？” “那是自然。” “我去。” 只不过，她不想以苏家的名而去。 宋璃知她的意思，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帖子拿了出来：“今日我与榕儿留在此处陪你吃饭，一会我们二人便回去了，咱们的身量差不多，下午回去之后我让人去给你送来衣裳，如今你肚子尚且不算太大，应能够穿的下去的。” 苏清琅无论何时都感激宋璃将自己拉于水火，闻言又觉鼻尖酸涩，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声多谢，然后便再没了话。 宋璃知她心中不好受，也就没有再多说，只让人将单独开了小厨房的饭菜拿过来，几人吃完之后又在玉清观附近转了转，然后便同宋榕坐上马车离开了此处。 苏清琅的丫鬟晴雪见自家小姐中午用饭多用了半碗，多天以来悬着的心才放下，满心感激的陪着苏清琅看宋璃离开的马车道。 “小姐，咱们真的要按照少夫人说的那样去做吗？” 苏清琅捏紧了帕子。 那时她自戕九死一生，所梦到的事情竟然就同当真发生过一次。 她心中坚信所有人都重新活了一生，那定是上一世。 那时并没有宋璃这样的挚友时时刻刻都愿意拉她一把，如今既然有了，办法都放在了眼前，若是不愿去做，那岂不是辜负了宋璃也又辜负了自己一次。 “做，不仅要做，而且还要漂漂亮亮的做，我相信不管是母亲还是嫂嫂们，都是愿意帮着我的。” 她总不能懦弱了一次，这次还这么懦弱。 整个京城都知道和离并不是她的错，为何只有父亲容不下。 既然不影响侄女侄儿们日后的婚姻嫁娶，她为何不回去。 等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她起身带着晴雪回到那简陋的房屋之中，写下一张纸条。 “晴雪，一会你便让小厮下去同我母亲说，中秋宴我会去，这几天就让她这样做，看完之后一定要烧了，切莫让别人知道，你可懂？” “我知道，小姐放心。” 晴雪拍着胸脯保证，带墨迹干后装进信封之中便去了附近的村子。 当初苏清琅上山之时，因不放心，不管是苏大郎苏二郎还是苏清琳，谁都安排了不少人想要跟在山上保护着，伺候着，可因为道观实在住不下这些人，所以就干脆安排在旁边的村子里面，离得还近还方便。 所以平日里晴雪经常往这边跑，路十分熟悉。 而另外一边，宋璃他们也已到了半山腰。 见宋璃昏昏欲睡，宋榕挺着小身体，便要让宋璃靠在自己肩膀上。 “每次一到这个时辰二姐姐你就犯困，既然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为何还要这个时间下来，在道观之中睡一个中午不好？” “一日的时间就那么多。”宋璃撑着眼皮子，结果突然发现宋榕这阵子，个子似乎抽条长高了不少，连肩膀都挺起来了许多。 “从前我还担心你个子太小，追不上时琛，不想只不过几天不见，就长高了这些，你可是吃了什么？” 宋榕一听，脸顿时就红了：“二姐姐看出来了？” 若是放在寻常，宋璃如此困倦之下可能看不出来，可这着实有些太明显了。 她嗯了一声，宋榕才趴在她肩膀上：“是我吃了孙姨娘给的一个方子，她说这个方子，女人吃了之后不仅能够美容养颜，而且像我这么大的，还能长长个子。” 周家儿郎个子嗯就不矮，虽周时琛如今还不到十五岁，可是也已经快同周时晏一样高了。 而她比起自己二姐姐来说还要矮不少。 同周时琛站在一起，就和小孩似的。 孙姨娘虽是妾室，可自从来了宋家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也没有子嗣没有宠爱，同朱氏关系不错，对她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起她一份。 所以这次她给了的这偏方，宋榕自是想都没想就吃下去了。 没想到竟然当真有用。 宋璃闻言，心中却凝重了一些。 她询问：“是那个从小就很疼你的孙姨娘？” “嗯。”宋榕点点头，“你对我父亲后院不熟，应是不知道她，可她这人确实不错。” 宋璃眨眨眼，并未评判此事，可根据多年的经验来说，这件事不对劲。 她压制着困意道：“你吃了有多久了？” “十天吧。” 那就是在她还住在宋家的时候开始吃的。 “个子着实长高了不少，皮肤也好了。” 她主动冲宋榕讨要：“如今我每天都要为侯府操劳，倒是觉得肤色大不如前，莫不如你为我也要来一些，我也想吃了试试。” 她并非怀疑孙姨娘做什么，可也不能够保证这二人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凭借宋榕对孙姨娘的信任程度，想来应是没有拿着这东西去让郎中看过的，倘若里面当真有什么不好的方子…… 宋璃皱了皱眉。 宋榕满口答应，直接掏出来一包：“若是二姐姐需要，我这里还带了一包出来，你晚上拿回去煎服即可。” 第141章 赶走 宋璃接过，同她道了声谢，待到了侯府之后，便也没留宋榕在侯府中吃饭，直接让人乘着马车离开。 等进了院子之后才将东西交给秀儿：“去拿着这个东西，到咱们经常去的药堂之中找个郎中，让郎中看看这里有没有危害身体的东西。” 秀儿一眼认出这是方才宋榕给的东西：“小姐怀疑这东西不好？” “天底下哪有又能长个又能美容的药材，倘若有，只怕药堂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不光女人想吃，男人也要。” 宋璃漫不经心：“榕儿如今年纪尚小，正是长高的时候，我只怕有人在骗她。” “那是孙姨娘？” “孙姨娘应该没有什么理由，你且拿着这个东西去药堂问问，记住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去，再打听打听是否只有咱们这一家拿了这药来询问，倘若还有别人家，那记住都是谁。” 她记得过几年之后金陵一带仿佛出过什么神药，也是男女通用，对谁都好。 可不记得是否是这种，当时金陵郎中向外宣传，只说这种药是从京城传过来的，曾在京城风靡一时。 结果后来好像是什么骗局。 只不过当时她已快要死了，便没再关注过。 若是按照这种时间线来分析，那京城之中如今流行的，应当就是几年之后金陵流行的那个药方。 …… 八月十五，中秋节。 安平侯府举办中秋宴会，别院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权贵之家纷纷接到了帖子，从清晨开始，别院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宋璃为防止今日别院之中凌乱，特地提前两天带着周时晏来此处住着。 她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对襟长袄，带着的则是一套赤金头面，并无其他装饰，可即便如此，看着也是十分低调奢华。 周时晏同她一起站在门口迎客。 因宋璃提前嘱托不要随便说话，所以一直老老实实的陪同在她身侧，冷硬着脸。 第一个来的便是恩泊侯夫人严氏，她身侧还跟着两个儿媳与三个孙儿孙女。 见到宋璃，立刻带着几人都上来照顾。 她自己更是对宋璃喜欢的不行，下了马车便轻呼一声：“璃儿，宴儿。” 前几天宋璃刚帮着她办了一件大事，这才换来她面上的几分笑容。 宋璃忙带着周时晏迎了上去：“严姨母可是第一个来的，快快进去，里面还未开始，可已有我母亲带着茶水点心一同等着您了。” 严氏笑的见牙不见眼，欲同他们多说几句话，便看到后面又有不少人来了，便知今日忙碌，怕她也插不上嘴，只好拍了拍宋璃的胳膊：“琅儿那边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虽才几天，可也已经见了点成效，姨母给你带来了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待琅儿回来，再让她过来好好谢谢你。” 宋璃嘴上连连说着客气，可目光从严氏身后带着的箱子扫过之后，笑的梨涡都出来了。 “我也不同姨母客气了，我母亲就在里面等着，快进去吧。” 说着，便让前来接引的的下人将人带走。 这个别院是京郊之中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且京城中富贵人家还都集中在朱雀街一带，所以若是出门时间相差无几，几乎便是同时到来。 将严氏送进了院子之中，剩下的人便是一个接着一个，忙的宋璃脚不沾地。 这别院的花园极大，每次到了秋天总会盛开着颜色各异的菊花，且亭台水榭一样不缺，即便已是此时季节，也艳丽非常。 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园子之中准备的席位便已坐满了一大半。 宋璃见邀请之人已来的差不多，正欲往里走，却不想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妹妹如今当真是阔气了，举办中秋宴会想起来邀请这么些人，却唯独忘了你姐姐我，难不成是因为你姐夫如今尚且没有官身，你看不起？” 宋璃转身，便见到穿的华贵无比的宋婉从马车上缓缓下来，身边自然跟着王二郎。 二人似乎都是为了今日宴会准备，穿上寻常根本穿不来的锦缎衣服。 只可惜，宋婉是从小娇养起来的，穿着还能够看出从前的娇生惯养。 到了王二郎这里，面黄肌瘦，看着便知是个书呆子。 宋璃并未急着搭理宋婉，而是转头看向秀儿。 “方才我没看错的话，宋夫人仿佛已经同大伯娘与榕儿一起进了院子。” “是，估计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之后不请自来了。” 秀儿想起从前宋婉那些恶心人的事就觉得厌烦的很，皱眉看着宋璃：“可要直接找来人，将这二人送回宋家去？” 好容易刘氏清醒了一次，没有将这个讨厌鬼给带过来，可却不曾想自己还能摸到了别院。 看着秀儿表情精彩，宋婉冷笑。 上一世这宴会就是她举办的，怎会不知别院的位置在哪里。 今日就是专门过来恶心宋璃的。 看着宋婉面上浮现出得意，宋璃也没有一丁点想要惯着她的意思，看了一眼二人的马车，确定周围也确实没有其他宾客，这才侧头：“镇纸砚台。” 两个小厮立刻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手中不是拿着刀剑就是棍棒。 宋婉花容失色：“你要做什么？” 宋璃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她，直接转身对镇纸道：“将人塞进马车，送到宋家，告诉宋家咱们不欢迎不请自来的人，若谁不愿上马车回去，直接棍棒伺候。” 说完之后直接带着秀儿往别院里面走。 待二人离开，镇纸砚台瞬间带着人围了上去。 宋婉气的尖叫：“宋璃！我可是你姐……呜！” 其他的声音，宋璃便再没听进去。 恬不知耻的东西，在宋家已如此恶心过她，竟还想再来她的宴会恶心人。 婆婆可说过，倘若这场宴会做的好了，那赏赐自是无比丰厚。 怎么可能让她给破坏了。 宋璃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往别院之中走。 今日宾客众多，都等着她去接待。 此时园子中男女宾已分开来坐，赏菊饮酒，亦或相互叙旧，自是热闹非凡。 苏清琅今日也格外给面子，穿上宋璃送来的衣裳来了别院，如今已在苏家一群人之中坐着。 见宋璃过来，严氏立刻起身招手：“璃儿，姨母在这。” 第142章 人呢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严氏寻常不太习惯说话，更除了柳氏之外便没再这般热情的对待过谁，见她同宋璃打招呼，纷纷有些惊讶。 此时这些年纪差不多的夫人们都在此处围着柳氏，其中也包括她的母亲刘氏。 且二人因是姻亲的关系，坐的也不算远。 宋璃走过去，严氏立刻拉住她的胳膊道：“我这一生一共两个女儿，大女儿活泼的过了头，除了一个性子好，脸蛋儿好，其他的都不好，二女儿又太安静，如今啊只羡慕宋夫人有个容貌性格都这么好的姑娘。” 她虽然没有点破是什么意思，可众人都知，是因苏清琅。 如今苏清琅虽不在她身边，可正在同年龄相仿的小姐夫人们坐在一起。 脸上也没有半点同夫家和离之后的难过。 甚至看起来，比从前待字闺中时的性格还要好不少。 严氏虽是对着刘氏夸奖宋璃，可最终得意的却是柳氏，闻言笑的合不拢嘴：“不光如此，璃儿嫁到宋家之后啊，我便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了，你们看到金楼没，便是咱们璃儿经营的，如今十分火爆，我每个月啊，光是数银子都手软。” 看众人明显羡慕，柳氏没有一点藏拙的意思：“你怎么只说我们璃儿容貌性格的事，这掌家本领也是一等一的。” 谁家婆婆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平日里多和媳妇不对付。 可柳氏偏偏不一样，看这眼神便知对宋璃究竟有多么喜欢。 镇国公夫人笑话她：“这哪里是给你儿子娶媳妇，分明是给你自己娶了个儿媳妇。” “就是，好像谁家没儿媳妇似的，一会啊，我也将我儿媳妇叫过来，在你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诸位夫人哄笑成一团。 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刘氏。 她如今坐在此处不假，可是并不代表从前她所做之事旁人不记得。 这等小家子气的女人，他们可不交。 朱氏自也在人群之中，可她知道，在场这么多人，各个身世都比她要好，这种场合自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宋璃坐在此处，一言不发，只笑着听众人夸奖就是了。 只是坐了一会之后才突然想起来，周时琛和宋榕今日都来了，这还是两个孩子定亲之后头一回一起参加宴会，有些事还需要叮嘱一些才好。 她起身去寻二人，却不想刘氏见状也跟了上来：“璃儿，你去哪里？” 宋璃扬眉：“母亲？” 刘氏坐在那边也没有人同她说话，此时心中正无聊的很，只跟在宋璃身侧：“这是你主持举办的第一场宴会，怎不在那边陪着，反而自己出来了？” 这模样，看着仿佛还要教育教育宋璃。 想起宋婉方才在门口那口出狂言的模样，宋璃也懒得应付刘氏，只停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想起有些事要吩咐下去，母亲，您怎没有带着姐姐一起来？” 刘氏从前也举办过不少次宴会，也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本来想借着没人的功夫来此处摆一摆长辈的架子，却不想被宋璃一句话说的偃旗息鼓。 她面皮瞬间僵硬，脸上神色比哭还要难看：“你姐姐说这几日要在家中陪着你姐夫读书，我便没将她一起带过来。” 她自己给自己找补，似十分不愿意向宋璃提起同宋婉置气的事情：“你也知道你姐姐整日里说你姐夫是状元之才，自然盯他读书盯的紧，既不愿意来，那我便也没有多说。” 宋璃只静静地看着刘氏在此处扯谎。 她当真不知，为何她同刘氏才是血脉亲情，即便宋婉从小养在身边，偏心也不应该偏的如此厉害。 可如今却显得，她才是二人之间多余的那个。 只这些事已随着上一世那场大火全部烟消云散。 她也不愿意再去多想，如今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倒也有趣。 宋璃点了点头：“姐姐心是好的，母亲您快点回去坐着吧，我且还有的忙呢。” 说完之后便没再搭理刘氏自己抬腿便离开。 刘氏一时进退维谷。 她是不愿回去的，虽顶着宋璃母亲的名声，可几乎没什么人待见她。 可不回去的话，她自己一人在此处闲逛，看起来也是十分狼狈。 此时当真后悔没有将宋婉一起带过来，哪怕宋婉脾气不好，那也能陪着她说说话。 可如今回去…… 刘氏转身看了一眼柳氏处，众人都在说话聊天，仿佛根本没人发现她不见了。 她心中发堵，无比后悔从前那般对待宋璃。 如今让京城众人都远离自己。 只是宋璃此时并不知刘氏正想着什么。 方才还在人群之中见到了宋榕，此时再找就已不见了。 她立刻将秀儿同小荷叫过来：“方才在旁边守着，可看到榕儿去了何处？” 小荷闻言脑中一闪：“我仿佛见到三小姐说喝酒喝醉了，想去后面房间之中休息一会，已让接引丫鬟带走了。” 今日既是中秋宴，自是准备了不少的雄黄酒。 想来应是宋榕贪杯。 可宋璃总觉提心吊胆：“今日徐家的人也来了，徐柒柒也在人群之中。” 虽存在感不强，且在周时琛同宋榕定亲之后再没了什么动静，可她总归还是有些担心。 小荷点头道：“奴婢知这件事，所以并未只让咱们三小姐一人去睡，已让夏竹和秋菊跟着去照顾了。” “那徐柒柒呢，可看到人在哪里了？” 小荷一顿，再往方才徐柒柒坐着的地方看去，已是找不到人了。 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方才还在那边坐着的，怎突然人就不见了，少夫人，我……”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可却生怕被旁人知道宴会上出了纰漏，只能死死的捂住口唇。 宋璃此刻脑子也是轰隆一声，可比起她来，还是多了几分淡定：“现在就让人去寻徐柒柒的影子，秀儿，你去找磐石，让磐石陪着你去守着榕儿，有什么事让磐石护着榕儿，你来告诉我。” 她只担心徐柒柒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会对宋榕做些什么。 两个丫鬟忙不迭点头，立刻领命去忙。 而宋璃自己也没闲着，让人去同柳氏说了一声，然后便到了徐念茹所在之处。 此时徐念茹正同其他将门之女在一块玩投壶，见宋璃过来，立刻来了精神：“周少夫人你来了，要不要送我们一起玩？” 闻言，众人立刻回头，想要看看徐念茹一直念叨的周少夫人是何许人也，竟能够得了徐太师的喜欢。 宋璃此时心中都是徐柒柒，自没那个心思，只到徐念茹身边微笑道：“徐六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143章 绑架 徐念茹虽同宋璃没见过几次，可从京城众人口中传闻也知她性格稳重冷静，如今面容凝重应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下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宋璃去了僻静处。 “可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妹妹又惹你了？” 宋璃神色顿了顿，见徐念茹这坦然的模样，心中反而有了些愧疚。 她尚还未见到徐柒柒，便胡乱猜测这些，若徐柒柒只是自己出去转转，那她岂不是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见宋璃这副模样，徐念茹也有些急了。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我那个小妹妹又闯祸了？” “也，也不是如此。” 宋璃声音不大：“我本也不想如此猜测，可是我那娘家妹妹从没喝过酒，如今喝醉了去后院躺着，结果紧随其后便也不见了你家的七妹妹，如今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 徐念茹闻言心里也是轰隆一声。 宋璃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阵子在家里，徐柒柒虽然老老实实一直都不出门，可也能够看出心情不好。 听闻周家要举办宴会，也求着缠着非要跟着过来，而且一反常态，居然保证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并没有同寻常一样大发脾气。 所有人都当是徐太师将人教训过了之后长了记性。 可今日之事…… 徐念茹拧眉，伸手摸上了腰间的鞭子：“你别急，让人先好好找找，倘若她当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必回了祖父，我自己就能将她收拾了。” 说着，便拉着宋璃要去寻，结果此时秀儿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面上已满是泪水，见到宋璃之后更是顾不得规矩，直接上前抓住了宋璃的袖子。 “小姐，坏了，当真坏了！” “榕儿怎么了？” “我同磐石找到方才三小姐去休息的屋子之后，就没看见三小姐了，夏竹也晕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磐石说是中了什么……迷药……” 宋璃瞬间便是呼吸一滞。 怎会如此？ 她抬眸看向徐念茹，徐念茹此刻也被气的咬牙切齿。 “这个徐柒柒，当真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各个门口都有守着的人，想来应该还在院子里，只今天来了这些人，谁知道哪个是好的哪个是坏的。”宋璃眉头紧锁，心中瞬间浮现出主意，一把抓住徐念茹的手，“六小姐，你也知道，女子名声易毁，倘让他们知道榕儿中了迷药之后消失不见，那榕儿的名声肯定就完了。” 自然，名声完了的人不只有宋榕一个。 徐念茹明白宋璃的意思：“我的丫鬟就在外面，让她进来帮着寻。” 宋璃欣慰于她的明事理，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加大院门看守的力度，然后便去柳氏身边，将此事告诉柳氏。 柳氏知道此事严重性：“可需同你大伯娘说一声？” “说的正是这个呢。”宋璃看着此时正笑着同田氏寒暄的朱氏，知她若这女儿出事了，只怕也不愿活下去，“这事还需要母亲您亲自去稳住我大伯娘，如今能够确定的是榕儿还在这个院子里，一定能够找到。” 只是不知，那徐柒柒究竟会对人做什么。 倘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不光两家人的姻亲完了。 那她同朱氏的情分也算完了！ 宋璃又立刻让人将周时琛叫过来，他原本就想着今日举办宴会，能够看一眼宋榕，却不想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便气的要去同徐柒柒拼命。 幸而有宋璃一把拉住：“你若此时去寻找的事徐柒柒而不是榕儿，可曾想过后果？” 周时琛一愣：“那我现在就让小厮去寻找。” 他双眼通红，目眦欲裂：“大嫂，一定要让人看好院门，仔仔细细的搜每个房间，切莫让除了周家和徐念茹之外的人知道榕儿不见了。” 他不在意这些，可榕儿表面坚强，实际内心脆弱，流言蜚语当真能够杀了她！ 周时晏虽一直同个呆头鹅般坐在宴会之间，可仍旧十分敏锐的察觉到院子之中下人流动性明显比起方才强了许多，他瞬间察觉到不对劲，起身到一边观察。 磐石隐匿在人群之中，见周时晏起身，立刻冲他做了个手势。 下一刻，周时晏原本站着的地方便空无一人。 “殿下，是宋家三小姐，出事了。” …… 此时宋榕正躺在地上酣睡，并不知前面寻她已经快要寻疯了。 徐柒柒则阴晴不定的坐在对面的大石头上，就同看着一个货物一样。 而身边则站着一个唯唯诺诺又有些脏兮兮的男人。 因为夏天炎热的缘故，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味道。 “周时琛不要我这等出身高贵能有助力的女子，竟看上你这种卑微之躯，且还要娶你，当真是下了眼睛。” 她冷笑一声：“不就是凭借着所谓什么天真无邪的性格？我看你身子被一个肮脏的马夫破了之后，是否还能够如愿嫁给周时琛。” 她皱着眉头起身，冷眼看着面前的马夫：“现在就去，给你半个时辰，倘做不到，那就当心你的妻子儿女。” 那马夫原本就是昧着良心过来，倘若不是因有家人在徐柒柒手中，断然不愿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闻言更是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七小姐，奴才不敢，奴才不……” “你不敢，那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妻子儿女。” 马夫的哭声戛然而止。 徐柒柒反而来了兴趣，一脸狞笑的坐在那处，死死盯着马夫的动作：“去，本小姐就看着你结束。” 马夫咬牙，想到自己刚牙牙学语一双儿女才刚会叫爹，只能逼迫着自己做有违良心的事，颤抖双手伸向宋榕的衣服。 却不想宋榕似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皱着眉头似是要醒。 她如今只觉热的有些喘不上气，头晕目眩想要呕吐。 且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钻。 满口泛酸，下一刻，猛然睁开眼睛，哇一声吐了出来。 马夫动作快，立刻躲在了一边，可徐柒柒并无功夫，一不小心就被吐了一身，瞬间气的脸都歪了，“啪”一巴掌抽在宋榕脸上。 宋榕本就难受，如今再加上疼痛，原昏沉的脑子霎时清醒许多，睁眼看向面前之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我不是在宴席上喝醉想去休息？徐柒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夫人，这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第144章 传信 磐石耳力灵敏，立刻听见了假山下面中间空着的地方，一个死角处好像有声音。 他将耳朵贴在上面：“似乎是有人在呕吐。” 宋璃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命令：“进去看看。” 却不想磐石愣了愣，道：“这假山底下虽有流水能通过之处，可只能够供一人通行，三小姐当时是昏迷着的，附近也没有拖行痕迹，若由人抱着怕也进不去，应不在这里面。” 这别院他们虽不经常来，可也算是比较了解，若是想要进去，那就只能由人将里面凿开，可是这么大的动静，别人不会听不见。 宋璃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直接提着裙子自己过去。 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榕儿应在这里面。 别的地方来回翻找多次都没有找到。 万一那人用了什么巧方法将人弄进去呢？ 众人见状立刻将人拦住，磐石知道自己话多，心中凉了一瞬，立刻跪在地上：“是小人话多了，少夫人你在外面等着，切莫着急，小人这就进去看看。” “让我去。” 他话音刚落，周时琛就阔步从远处走来，因为走的太过于匆忙，额头上已是一片汗水。 “若是徐柒柒将榕儿妹妹绑架，那定然不是求她性命，此人心思阴险歹毒至极，只会让榕儿妹妹此生无颜面在京城继续活下去。” 说完之后他便没再多说，直接缩着身子从假山那狭小的缝隙往里走去，却不想越走越开阔，到了最里面竟豁然开朗。 面前三人之中，两人的面孔再熟悉不过。 而那趴在地上呕吐的，正是被外人寻找多时的宋榕！ 徐柒柒似乎没想到当真有人能够寻找到此处，尤其见到来者是周时琛，方才所有的猖狂都瞬间转化为心慌，立刻从地上起身，双眼似乎要喷火一样。 “周时琛，你怎么来了！” 那马夫已经被宋榕吐了一身，见有外人过来，早已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子，这不是我想的，这不是我想的，是徐家七小姐派人抓了我的妻子儿女，我不得已过来的，我并未对三小姐做什么！” 徐柒柒恼羞成怒：“还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她上前两步，直接挡在周时琛和宋榕之间：“没错，你没看错，就是我让人将宋榕……” “你给我让开！” 周时琛不等她说完，直接一掌将人推到一边，丝毫不曾嫌弃地上脏污不堪，直接上前将宋榕抱在怀中：“榕儿妹妹，榕儿妹妹，是我，你还能认出我来吗，我来救你了。” 宋榕先是被人哄骗喝下了不少酒，如今又中了迷药，正浑身难受，听见周时琛的话勉强睁开双眼，见到面前之人十分熟悉，瞬间便鼻子一酸，落下两滴泪水来。 “二公子，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话说的周时琛十分心疼，闻言恨不得三刀六个洞将面前的徐柒柒和马夫订在一起。 他直接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不用怕，我现在就将你救出去。” 随即便再不往地上看一眼，带着宋榕往外走。 可宋榕仍旧难受的不行，头一歪便用力将自己从他怀中推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见到周时琛要过来，立刻伸出一只手道：“二公子别过来。” 然后便不受控制，趴在地上又呕吐了一阵。 假山后面狭小的空间瞬间弥漫出更加难闻的气味。 可周时琛就同闻不见一样，从袍子上撕下一块最干净的布在她口唇上擦拭，十分温柔询问：“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 此刻腹中已空，宋榕再没了方才那般强烈想吐的欲望，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更加感激周时琛并无一点嫌弃：“感觉好多了。” 徐柒柒被他推的生疼，从前只当做他是个不会疼人的，还想着日后两个人若是成亲了定然要好好调教一番，可见到周时琛对宋榕竟然这般体贴，瞬间便红了眼眶，从腰间拿出一把刀就冲周时琛冲了过来。 “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本小姐看上你是给你脸面，可你三番两次不愿往上接，还看上了这个小家子气的东西，今日谁也别想从假山后活着出去！” 周时琛还尚来不及反应，便突然觉得后心一痛。 他担心徐柒柒会对宋榕不利，立刻抱着人就要往外走。 可徐柒柒已经杀红了眼，哪那么容易让他出去。 就在准备举手插下第二刀时，突然一个鞭子凌空出现，直接缠绕住她的手腕将人拽飞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再抬头看，竟是徐念茹也从那狭小的空隙中钻了过来。 “徐柒柒，果真是你！” 徐念茹胸腔都快被这不听话的妹妹给气炸了，一把将人从地上提起来，重重的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徐柒柒被打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念茹：“你竟然敢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祖……” “要说尽管去说！”徐念茹又是狠狠一巴掌打了上去，疼的徐柒柒尖叫。 “从前只当做家里人对你太过娇惯，却没想到你竟然敢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不是要去告！好！现在就让人去家里将祖父给接过来，让祖父看看他这些年疼爱娇惯的孙女变成了何等恶毒的模样！” 说着，便不顾石壁凹凸，直接扯着人的领子往外走。 周时琛也紧随其后，将宋榕竖着抱在怀里，尽可能缩小自己行走的空间，怕磕着碰着了宋榕。 那马夫自然知道犯了大错，不敢一个人在假山后藏着，立刻跟着走了出去。 宋璃听着里面许久不曾有动静，正欲自己往里去，却不想就见到吴妙如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将一个有些狼狈的影子扔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便是周时琛抱着宋榕，最后面还跟个已被吓傻了的马夫。 众人都是后宅里生活过的，怎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徐柒柒！果然是你！” 宋璃心头怒火瞬间生腾而起，她大伯娘这么宝贝的女儿，竟在宴会上被公然掳走！ 她也不顾徐家是否会生气，声音阴冷的同盛夏天气之中的冰窖一般：“都还愣着干什么？将徐家七小姐给我捆起来！” 徐柒柒被磕碰摔的头昏脑涨，可仍旧听出这是宋璃的声音。 她正欲说些什么，可却已被人堵住了口唇。 “让人给徐家五夫人传信。” 第145章 去请 “只叫我五婶怕是不成的。” 徐念茹十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徐柒柒，可这又毕竟是她妹妹，若说内心之中一点袒护之情都没有也不可能。 她道：“我五婶溺爱她非常，若只叫她过来，怕你这中秋宴都给你掀了，我现在便命人去告诉我祖父这件事，他虽疼爱柒柒，可却也不愿见她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倘中秋宴会被毁，那徐家只怕就要在朝堂上被人弹劾了。 实则徐柒柒做什么，徐太师才懒得管，反正他在京城之中手眼通天，只要徐柒柒做事开心就可。 从前这些护短的事，徐太师也做过不少。 可徐念茹知道她祖父对宋璃是不同的。 若能够将他叫过来，即便会维护徐柒柒，可也不至于太过欺压周家。 这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宋璃想起上次徐太师看着自己的眼神，便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这个，并未反对，点头道：“那我让人去请。” “那怕我祖父不会来，把别院小门打开，我自己去。” “也好。” 宋璃答应一声，让镇纸和秀儿跟着去，剩下的人则去宴会各处守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带着春兰一起到屋子之中，将宋榕彻底梳洗一遍，又让人去告诉另外厢房之中的刘氏同朱氏，说宋榕没事了。 朱氏已经在柳氏身边哭了半晌，听见春兰来报，呼的一下便从凳子上起身：“已经找到了，现在人在哪儿呢？可有受伤，可有……” 说到这里她反而不敢再说下去。 那徐柒柒心思之恶毒，整个京城之人都有所耳闻，从前在马球场上差点伤了璃儿，如今他的女儿抢了她心爱之人，她哪里能够这般轻松的就放过她的榕儿。 想到宋榕可能会遭受什么，朱氏瞬间觉得胸腔上不来气，两眼一翻，险些摔倒在地上。 “亲家伯母！” 柳氏瞬间心慌，立刻亲自上前将人扶着。 众丫鬟也七手八脚的扶住了人。 春兰立刻道：“宋大夫人别急，三小姐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发现时他只是喝醉了躺在地上吐了二公子一身，如今已经被二公子抱回来，正在隔壁房间沐浴了。” “那她……” 春兰目光躲闪：“真的无事。” 若是当真无事，怎么可能这种神色。 当即朱氏什么也顾不得了，起身快步走到隔壁房间，就见宋璃正拿着张帕子给宋榕仔仔细细的擦着头发。 因喝醉且吸入了迷药，此时宋榕脸色格外苍白。 周时琛方才在她沐浴之时也不在屋中，如今见她无事，才一直守在屏风外面。 见朱氏过来，周时琛立刻起身：“伯母。” “诶，诶，好孩子，今天多亏了你们，多亏了你们。” 朱氏泣不成声，转头便冲宋榕去了，想要将人搂在怀里，可又担心会再次惹得女儿不舒服，只能够尽力忍着，在女儿身上上下摸索着：“榕儿，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看向宋璃：“亏了璃儿你发现的早，不然只怕我的榕儿已经被人给欺负了。” 宋璃安慰朱氏：“大伯娘没事的，我已经让人请了郎中一会儿，等到徐太师过来的时候便让郎中过来给咱们榕儿把脉。” 她抬眸看向柳氏，满脸的愧疚：“婆母，今日的事情是我没有盯好，所以才会发生意外，外面宴会还需劳烦婆母操劳，等宴会结束回到侯府，我自去婆母那边请罪。” 虽然今日之事是徐柒柒引出，可宋璃毕竟是这场宴会牵头之人，出了事后，责任自然要落在她身上。 柳氏虽然并未责怪宋璃，可也知此时有多么麻烦。 她不由有些烦躁，却也尽量心平气和：“前面交给我就是，这边你好好处理着，动静切莫闹大了。” “是。”宋璃将人送走，道，“今日是徐念茹跟着一起过去抓住了徐柒柒，否则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承认，这会我已经让郎中去看榕儿今日所用的杯子同方才房间里面的熏香了，一会等徐太师过来，自然会都告诉他。” 她顿了顿：“且徐柒柒我也已看管起来，这会让人去寻了徐五夫人。” 朱氏点头，亲手给自己女儿擦着头发：“璃儿办事向来妥帖，交给你，大伯娘什么的放心。” 今日中秋宴举办的不小，徐家人多，除了这两位小姐之外还来了不少人。 且好巧不巧，人群之中最最张扬的，就是徐柒柒的母亲徐五夫人。 她此时正坐在人群正中央受人恭维，刚刚举起酒杯准备喝下，便见一个穿着暖黄色的丫鬟冲她急匆匆的走来。 “徐五夫人。” 徐五夫人停下手头动作，明显心情不错的模样看着那丫鬟：“你是主家谁身边的丫鬟，可有什么事？” 来者正是秋菊。 方才宋璃叮嘱过，这位徐五夫人吃软不吃硬，而且十分溺爱女儿，倘若直接说徐柒柒闯了祸，只怕翻脸。 她机灵会意，冲徐五夫人行了个礼，低声道：“是七小姐，方才同诸位小姐一同投壶，如今拿了好彩头，让我悄悄同您说。” 徐五夫人闻言瞬间笑的更加灿烂，将酒杯放下后都不曾同众人打个招呼便跟着秋菊离开。 “这丫头就是如此，从小便同我最为亲近，有什么好事都第一个告诉我，不过是拿了个彩头，有什么好显摆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可徐五夫人面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一路还不停的催促秋菊快点。 甚至都不曾发现越走人越少，此处哪里像个投壶的样子。 还没等看到他女儿的影子，就见一个房间前站了两个小厮。 秋菊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那两个小厮也堵住后头去路。 徐五夫人脑子慢半拍，这把察觉到了似乎哪里不对劲，心里咯噔一声，死死的捏住手中的帕子。 “你们要做什么？” “方才徐七小姐因心怀怨恨的缘故，带着一个马夫将宋三小姐人抓走，欲图不轨，被六小姐和我们少夫人亲眼所见，如今已经将人都扣押了起来，徐五夫人身为七小姐的母亲自然需要请过来好好说说。” 果然，她话音刚落，徐五夫人一下就炸了：“你放屁！我们家柒柒在家里可是最最听话胆小的，怎么有胆子敢欺负人！” 第146章 愚蠢 “五夫人这话同奴婢说没用，如今宋大夫人同咱们少夫人就在屋中等着您呢。” 秋菊挺直了腰板，显得格外不卑不亢。 而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砚台也直接打开房门，进去便见朱氏已抱着脸色苍白的宋榕坐在榻上。 而宋璃也坐在一边，旁边的徐柒柒虽是坐在那里，可却已经被人藏了起来，嘴里还塞着东西。 她瞬间便炸了，扑上去要给徐柒柒松开身上的绳子，嘴里还振振有词骂着这一屋子的人。 “这就是你们安平侯府的待客之道，我女儿好端端来参加宴会，不光要被你们诬陷，还要被绑在椅子上！这是哪个混蛋教你们的规矩，你们侯府的主母呢！给我叫出来！我要见她。” 宋璃抬手之间，徐五夫人就被人拉到了一边。 周时琛见徐家人这样不讲道理，瞬间心中就来了气：“我们祖母就是我嫂嫂，如今就在这里坐着，你若想见不已是见到了。” “还有，绑住你女儿的人是我，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徐五夫人何时被如此对待过：“放了我女儿！” 徐柒柒明显也挣扎的筋疲力尽，脸颊两侧全都是泪水。 “够了！”宋璃用力一拍桌子，徐五夫人瞬间安静。 她冷着声音道：“榕儿，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今日的事情本来就是宋榕受了委屈，闻言啜泣的异常可怜：“今日宴会之上，我原本同琳儿姐姐坐在一起，身边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姐夫人们，所以难免多喝了几杯，这期间七小姐过来碰了我一下，当时她袖口略过我的酒杯，我也没有在意，可是却不想喝下那杯酒之后便昏昏沉沉的。” 她思索着细节：“我当时并未想到是被下药，只以为自己不胜酒力，便让夏竹带着我去客房休息，却不曾想进去之后我同夏竹便纷纷没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之时，就看到徐小姐带着一个马夫在我旁边，还……还……” 她已泣不成声。 未来的夫君就在身边，总不能直接说出当时徐柒柒那过分的话。 徐五夫人自是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脾气秉性，从前在家中有一个丫鬟，不过是不小心摔碎了女儿已经不在意的一个砚台，结果恰逢那天徐柒柒心情不好，直接让人将那丫鬟拉出去乱棍打死，扔在乱葬岗。 可这些年来全家对女儿的娇惯让他们只是尽力遮掩，从来没想过要纠正。 却不想，这丫头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这可是官家女眷！ 可即便如此，这时也应咬紧了不能够承认。 “我怎知你如今说的是真是假？分明就是你家妹妹不胜酒力，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被我家柒柒给救了，自己同别人偷情又觉得丢人，所以才将事情都赖在我女儿身上！” 当真不要脸！ 朱氏气的浑身颤抖，现在就想过去给她一巴掌。 可又知若是得罪了徐家，那宋家个周家就都没有好日子过，只气的眼泪都掉不下来，死死的盯着徐五夫人。 徐五夫人似是笃定了苦主不敢说什么，面目狰狞的要挣脱几个丫鬟的束缚：“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赶快松开本夫人！” “小贱人，你诬陷我女儿，不得好死！” 宋璃上一世见多了这样的无赖，见状冷哼一声：“我刚才倒是忘了说了，发现我妹妹被七小姐绑走之时，倒也不是只有我们家人，五夫人您看看七小姐手腕上的鞭伤熟不熟悉？” 徐五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抬眸看向还在默默流泪的女儿：“是你六姐姐抓的你？” 徐柒柒此时口腔被那破布塞得发疼，闻言委屈的要命，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她本来想让母亲帮着求求情，毕竟徐念茹那个贱人去找了她祖父。 祖父若是来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可是他们塞住了她的嘴，她说不出话来。 徐柒柒拼命摇头想要示意徐五夫人，可徐五夫人就同看不懂一样：“因你祖父偏爱你，你六姐姐从来不肯向着你，你怎知道她同宋璃他们不是一伙的！” “旁人都是年龄越大，活的越明白，可偏偏五婶是同众人不一样的。” 咣当一声，厢房的门被打开，就见到徐念茹扶着徐太师从门外进来。 徐太师阴沉着脸，显然路上已经听徐念茹将事情说了一遍。 徐五夫人到如今还想狡辩：“父亲，他们恶人先告状，都是他们……” “住口！”徐太师怒喝一声，吓得徐五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父亲！柒柒可是您最最疼爱的孙女儿啊，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整个徐家都会蒙羞的！” “五婶这话是在说从前太师不应该惯着我七小姐了。” 宋璃一边起身请徐太师坐下，一边声音平和的对徐五夫人道。 “常言都到隔辈亲，七小姐是太师爷，年纪最小的孙女，疼爱实属正常，可人家也说，夹在中间之辈应上孝父母下教子女，您反而因此洋洋得意娇惯女儿，如今女儿犯了错，将事情都推到老人身上，当真是京城之中前所未有。” 她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徐太师心里。 自从上次马球场上的事过去后，他便一直都在思索自己是否有些太过娇惯这个孙女。 如今又听茹儿说了这件事，徐太师几乎都想带着郎中一起过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这个孙女气的脑浆迸裂而亡。 现在徐五夫人又用这种说辞，他只后悔从前不应该这样惯着五房。 “太师既然来了，我们一直塞着七小姐的嘴也不像话。” 宋璃将姿态摆在这里，也不怕会得罪徐家。 毕竟今天的事传出去是他们不好听。 “将徐七小姐口中的东西拿出来。” 冬梅上前摘了她口中的布条。 徐柒柒瞬间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张口便冲徐太师撒娇哭诉：“祖父，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今天不应该将宋三小姐给绑起来，求求你原谅我一回，求求祖父救救我！” 徐五夫人大惊失色：“柒柒！” “母亲住口！” 徐柒柒被她气的发狂，她这个母亲，同她一条战线是好。 可今日这么大的事，还是被宋念茹给抓住的，她就算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简直愚蠢！ 第147章 弥补 徐五夫人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她不知原来女儿一直冲着自己拼命摇头，竟是这意思。 徐太师已黑了一张脸，宋璃也知是因徐柒柒无路可退，所以才迫不得已去承认。 她道：“太师爷，从前在马球场上的事情我已不计较了，可是今日我让郎中看了一眼那酒中材料与熏香，似乎是七小姐害怕买这东西会被旁人发现，郎中说用料几乎没有什么比例可言，似乎是那等似懂非懂之人自己调制。” “我妹妹今日能被发现也是因为这药的缘故，她没有摄入多少，所以在假山后面呕吐，被我们听见，这才找到。” “倘若晚点找到……” 宋璃拍了拍手，坚竹和磐石立刻便将马夫给带了上来。 那马夫早已经被吓尿了裤子，进来之后就不停的冲着屋中众人磕头：“诸位夫人老爷，我着实不想对三小姐做什么，可七小姐抓走了我的妻子儿女，我不得不听七小姐的话，唯有我听话，他们才能逃脱厄运，我并没有对三小姐做什么！这点大可以让郎中来看，求求诸位夫人老爷，从七小姐手中救出他们娘仨，我愿意以死谢罪！” 说完之后便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一边的梁木冲了过去。 宋璃一眼就看出他要做什么，大喝一声：“磐石拦住他！” 磐石眼疾手快，一脚就将人踢翻在地。 马夫痛哭流涕：“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求诸位放了我的孩子，放了我的妻子。” 宋榕此时弱弱出声：“二姐姐，徐太师，我当时只是昏迷，却也能够听到外界声音，这马夫确实一根手指都不曾碰到我，还一直为我求情。” 马夫猛的抬头，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贱命一条还会有人替他求情。 宋榕轻轻拽了拽宋璃的胳膊：“二姐姐，他也是个可怜人，就放了他吧。” 尚且还有一家老小，且即便如此也不愿意伤害了旁人，只不过是一直求情 虽懦弱，可也的的确确善良。 宋璃心中有数，拍了拍宋榕的手示意她安心。 徐太师也没想到徐柒柒如今会如此，深吸一口气道：“今日确实是我小孙女做错了事，倘若不是因少夫人发现的早，怕已铸成大错。” 他坐着并未起身，可却转头看向徐念茹：“茹儿，你替祖父同宋三小姐赔个罪。” 按道理来说，即便应该道歉，那也是徐柒柒的事情，何苦非要徐太师令人帮助。 他这模样，一个是当真觉得对不住人家小姑娘，另外一个就是不想让徐家在这件事上落了话柄。 自然，在朝堂混迹多年，后者原因更多一些。 朱氏哪能当真让徐太师给宋榕道歉，见状立刻将宋榕放在一边便起身道：“太师爷，使不得！” 她扶住了徐念茹，道：“今日之事本来就是七小姐不对，且五夫人进来之后一直都在推诿责任，说是我们诬陷，七小姐认错不应当同我们认，而是榕儿，自然还有一个该认错的不曾认。” 她只是一个小小官员的妻子，却能够因为维护女儿而如此对太师说话。 宋璃难免在心中有些佩服朱氏的胆量。 徐太师闻言转头看向徐五夫人。 徐五夫人还沉浸在方才被女儿训斥的伤心之中无法自拔。 闻言惶然抬眸，看着徐太师的目光也有了些怨恨。 从前那么多次的维护到了周家这边怎就全都变了？ 她咬着牙，声音小的同蚊子在叫一样。 “今日之事是我没弄清楚，抱歉。” 并不诚心。 众人都不曾言语。 宋璃更是扶着朱氏回到宋榕身边坐着。 唯有周时琛，安静了片刻之后才道：“今日我未婚妻子受到惊吓，并非是一句道歉就能了得的。” “前年方才一进门就诬陷是我未婚妻子勾引马夫。” 他从前一直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却不想今日再给宋榕讨公道时竟头头是道。 徐太师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今日之事本就是徐家不对，只要是周家同宋家提出的要求，我们一概都会满足。” 从前似乎有些看错这小子了。 “我要徐七小姐起码三年之内不能够出徐家的门。” 因为此时身体仍旧不适，所以宋榕声音有些虚弱。 徐柒柒不可置信转头看她，眼中瞬间再次燃起怒火：“周时琛维护你是不是让你很得意，禁足之事自然有我家长辈做主，何时轮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此处多嘴。” 徐太师怒斥一声：“柒柒！” 徐柒柒瞬间吓得一个瑟缩：“祖父！” 即便上次马球场的事让徐家那么丢人回家之后，祖父也只不过是冷了她两天而已。 这次宋榕又没受什么伤，祖父肯定不会严惩。 这般一想，徐柒柒心中瞬间多了几分底气。 却不想徐念茹竟然一脚踹在她腿弯处，让她猝不及防的跪在地上，膝盖瞬间火辣辣的疼。 徐太师还不等她责怪徐念茹，便直接点头：“那便让这丫头在家里好好待着，日后只要是有宋三小姐的宴会，他都不会出现。” 宋榕点点头：“多谢太师理解。” 徐五夫人崩溃：“可是在家中三年会将我女儿憋坏的。” 她求徐太师：“父亲，三个月，三个月就行了吧，即便不行，那日后大不了我不带着柒柒参加宴会了，寻常不能不让她出门啊。” “再不济她出门的时候都让小六跟着。” 她自己的女儿当然自己最清楚，知道徐柒柒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倘若一直在家里憋着，定然要大发脾气。 徐太师拧眉，心中只说徐五夫人愚蠢，若要求情难道回家不可，非要在外人面前。 他侧头看向徐念茹：“小六，将你五婶带出去。” 今日倘若不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来日在朝堂之上，他小儿子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弹劾！ 徐五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可她怎会有徐念茹力气大。 等她一出去，房屋之中迅速安静了许多。 徐太师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宋璃身上看，思索着那人倘若有孙女了，是否也会同宋璃这样稳重机敏。 他声音尽量柔和，对宋榕道：“宋三小姐，这一切都是我家那个不懂事的小孙女的错，好在被我六孙女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我听闻你要同周家二公子喜结连理，为同你道歉，长安街正中央两个铺子，便送你添妆如何？” 第148章 得福 宋榕本意并非如此，她如今恨不得将徐柒柒碎尸万段，可又知道，今天既然是徐太师来了，那便肯定会有人护着她。 三年禁足，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应当就已没有什么人认识她了。 届时自己也成长一些，站稳脚跟之后再收拾她。 听徐太师这样说，宋榕并未出声。 徐太师知她心中所想：“自然，这不会是现在给宋三小姐添妆，等宋三小姐出嫁当天，老夫让人堂前喝彩，让京城之中所有人都知日后徐家是宋三小姐的靠山。” 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削尖了脑袋想要成为徐家的乘龙快婿，更不知有多少女子铆足了劲想做徐家的媳妇儿。 再不济也想同徐家有些关系攀扯。 可徐家着实太高，即便是用根绳子吊上去也未必够着。 宋榕今日算是因祸得福，得了徐太师一句许诺。 朱氏虽然气不过，可徐太师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毕竟没造成实质伤害，倘若再追究下去，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她点点头，虽还是僵硬着脸，可却比方才好多了：“谢徐太师理解，也谢您的公正，让小女不至遭受不白之冤。” “原就是老朽看管不利。”徐太师摆了摆手，又让徐念茹帮着哄了一会朱氏，然后才将目光放在宋璃身上。 “早就知周家今日要举办中秋宴会，可因老朽身体最近有些不适便没有随着一同过来，却不想机缘巧合还是因这不听话的小丫头折腾了一趟，看来今日定然要吃上周家这口酒了。” 宋璃也知，徐太口中曾出现过一位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子。 所以对她才会格外照顾。 她微微笑道：“徐太师能来，是别院蓬荜生辉，今日席位众多，如今应正起兴，太师可要就此落座？” “好好好。” 徐太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扶着徐念茹的手起身：“现在就去。” 宋璃立刻让磐石坚竹去前面带路。 小荷用眼神询问宋璃剩下这一摊子怎么办，宋璃只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很伤自己：“套个马车，让时琛亲自将大伯娘与榕儿送走，徐五夫人和徐柒柒这边随便找个婆子，强壮一些的。” 她侧头看向徐念茹刻意留下的那个大丫鬟：“一会便同这个丫鬟一起将人给带走。” “至于那个马夫，人虽懦弱可实在善良，应是徐家的奴仆，一会去打听打听他的名字，等宴会结束的时候过来告诉我。” “是。” 小荷答应一声，转身去办。 此时宴会之上觥筹交错，因后面的事情都解决了，所以周时晏也早已回到坐席。 宋璃带着徐太师在宴会出现，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看来外面传闻都是真的，徐太师当真如此照顾周家少夫人？” “自己家那么多孙女，为何非要来外头再认一个。” “你从前又不是没听闻周少夫人帮着解决顾家苏家的事情，是个妙人儿，也不怪徐太师青睐。” 柳氏原从后院回来之后便不太明朗，却不想下一瞬便见到了徐太师，瞬间看着宋璃的目光有了些变化。 身边的贵妇人们也纷纷惊讶。 苏清琳扬眉，面上尽是疑惑。 “柳姨母，徐太师怎么方才没有过来，偏偏这时候来了？” 而且徐柒柒和徐五夫人那对十分张狂的母女好像不见了。 柳氏知道一会就会有多人发觉徐家同周家的事，莫不如将这疑惑从自己这里便断了。 她道：“方才徐七小姐喝醉了酒，去后院之中躺着，你们也知徐五夫人向来疼爱孩子，将我叫过去之后，让人开了醒酒汤，便直接带着徐七小姐走了。” “至于徐太师。”她笑了笑，面上看着是顿住，实则心中却不知应找什么理由才好。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徐太师已多少年不愿参加宴会，如今骤然来了周家的，谁听了都会觉得奇怪。 她正愁不知如何张口，宋璃便从远处走了过来：“是因徐太师喜欢菊花，徐家六小姐来了之后便差人去告诉徐太师，今年咱们别院之中培养出了绿色的，徐太师觉得新鲜，自然不辞劳苦便坐车来了。” 她笑着坐在柳氏身边：“周家花匠手艺向来不错，也就培育出来了这么几盆摆在最高处，便让徐六小姐这个眼尖的给看见了，我正让人将花往徐家马车上搬呢。” 众人转头，果真见有下人七手八脚的将那几盆花搬下来。 周围有人阴阳怪气。 “谁知道徐太师过来，是因这菊花还是因周少夫人呢，前阵子马球场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周少夫人既让徐家小魔头道了歉，又让徐太师从那之后对您青睐有加，今日是周少夫人举办的宴会，所以……” 那人前面几段话说的很快，可偏偏到了后面便不继续说了，给人留了诸多遐想。 宋璃看去，只见说话之人坐在最后面，用团扇半遮面孔，说话时都没有正眼看着自己，瞬间便想起了此人是谁。 顾长英，顾家旁支的女儿，从前同宋婉关系最好，只不过因顾家旁支没有顾家嫡系抗打，所以嫁的不是很好，如今的夫君不过是个八品小官。 今日倘若不是沾了顾家的光，也来不了这宴会。 想来今日是在为了宋婉而打抱不平。 宋璃声音平静：“所以你想说什么？” 众人也都盯着顾长英，她反而同不好意思了一般：“我能说什么啊，毕竟你同徐太师相差那么多，总不能……” 眼看着顾长英越说越难听，宋璃今日一直隐忍着的情绪终于有些想要爆发。 她直接打断她的话：“不能说什么便住口，否则我直接让我周家的下人将你从别院里面请出去。” 她虽不愿意计较，可并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她头上去踩一脚。 尤其是顾长英这种小人。 苏清琅去拉宋璃：“璃儿，算了，你也知顾长英从小说话就难听，别同她一般计较。” 顾长英面上也变成了猪肝色，脸红强撑着：“你得意什么，不就仗着自己如今成了世子夫人？以为攀上高枝就厉害了？” 她冷哼一声，见不少从前同自己关系不错，又一样看不起宋璃的人都凑了过来，直接不给她面子，盯着宋璃双眼。 “攀上高枝又如何，你没有那富贵命，也只能嫁给个傻子！” 第149章 维护 闻言，周围瞬间一静，不光是柳氏，宋璃的眼神也霎时冰冷下来。 男宾女宾记得很近，不少人也都听见了顾长英的声音，目光在周时晏和宋璃之间反复流转，似乎想要看看宋璃是什么态度。 尤其是周时晏，听见顾长英这样对宋璃说话，立刻拧起眉头。 倘若不是顾及着自己还在装傻，只怕不用宋璃开口，便直接起身将顾长英给赶出去。 “今日是周家举办宴会，顾长英竟如此胆大，在宋璃面前说这个。” “她从前同宋婉交好，一起看不起宋璃，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说这种话，难道不是给自己拉仇恨？” 众人窃窃私语。 苏清琅也放开了拉着宋璃的手。 宋璃冷笑一声，安抚柳氏之后道：“所以呢？” 顾长英本来说完这话之后也后悔了，如今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瞬间有些害怕，气她方才不应为了一时心直口快而口不择言。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只怕你想攀高枝的心思不能实现，毕竟谁能够允许一个傻子做将来的安平侯，日后你就守着周时晏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生不如死？”宋璃反而坦荡的笑了，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如今我夫君疼我黏我，婆婆宠我偏向我，今日宴会都是婆婆放权由我主办，我为何生不如死？” 她看着顾长英：“你只说我夫君如今心智不全，可别忘了，我夫君从前在边疆之时击退过多少外敌，即便如今同正常男人不同，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若我没记错，从前你也是趋之若鹜想要削尖了脑袋嫁给我夫君，还曾大言不惭的说不介意我夫君有些傻？” 她一点也不忌讳此事，直接在众人面前摆明了态度，就是要护着周时晏。 “当时你怎不嫌弃我夫君行如孩童？还要嫁过来攀高枝？如今反而来了劲，说我一生止步于此，我到想问问你，我夫君少年成名，封狼居胥，我一个年少将军的夫人已比多少人强，怎就止步于此？” 众人从来没想过，宋璃心中原来是这般看周时晏的。 从前还有不少人可怜她嫁个傻子，自然也有不少人可怜周时晏，年少将军娶了个貌美妻子，可妻子却是为了周家荣华富贵而来。 如今不管宋璃这番话是真是假，都让众人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改观许多。 宋璃冷眼看着面前的顾长英：“在周家宴会上说出这等话，想来顾小姐也不屑于参加我们家的中秋宴，既然如此，来人。” 周围立刻出现不少丫鬟婆子。 顾长英瞬间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宋璃你要做什么？” 宋璃根本不搭理：“将顾长英轰出去，从此之后，不得踏入我们周家半步。” 顾长英霎时惶恐，还想张嘴说话，可身旁的婆子眼疾手快，直接将人的嘴给捂住拖了下去。 宴会上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宋璃转头便换了一副表情，笑着招待众人喝酒吃菜。 众人尚且还未从方才的事情之中反应过来，她便已自己修复好。 甚至还担心周时晏会因此而不开心，直接将人叫到身边，夫妇二人一同穿梭在人群之中同众人交流。 柳氏原本因今天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责怪宋璃，可如今又见到宋璃对周时晏这般真心，瞬间有些懊悔。 而另外一边正受着众人恭维的徐太师则再次想起心中那个熟悉的影子。 不知为何，分明雅卿同宋璃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就是认为宋璃应是雅卿的孙辈。 想来也是年纪大了，开始胡思乱想。 徐太师摇了摇头，让人将徐念茹叫过来，祖孙二人耳语一阵，便起身同宋璃告别。 宋璃带着周时晏一起将人送到了门口。 徐太师主动张口：“虽同周家两次接触都是因柒柒这丫头惹下来的祸端，可见到你这丫头，老朽着实欣赏。” 他看了一眼周时晏，眼中也是惋惜，伸手在周时晏的肩膀上面拍了一下：“老朽曾认识个云游四海的神医，听其讲过两年之后还会再回到京城，届时定会帮周世子争取过来。” 宋璃闻言双眼一亮：“徐太师说的可是丹宁神医？” “正是。” 她心中顿时激动，不想徐太师竟然认识此人。 上一世有次王二郎的母亲中了毒，多少郎中束手无策，机缘巧合之下宋璃遇到了丹宁神医，不过两针便将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原以为这一世还要靠运气，却不想徐太师竟认得她。 她瞬间开心起来，嘴角的弧度也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徐太师垂爱，届时一定会好好感激太师和神医。” 徐太师摆摆手：“不必，只是此等少年英才不应如此陨落。” 从前得知周时晏追击北金大获全胜，他也是真心欣赏过这个年轻人的。 如今朝廷之中已无年轻将领可用，倘若北金卷土重来，难道还让安平侯扶着老腰上阵杀敌？ 徐太师看着宋璃，似还想要说什么，可终究道别，转身只化作对徐念茹的叮嘱：“无事便多来安平侯府走动走动。” 徐念茹无奈：“祖父在家每隔两日就要念叨一遍，等周少夫人这次忙完，我就再次过来找周少夫人玩去，行了吧？” 祖孙二人声音渐渐远去。 此时已不早，也有不少人纷纷离开，在别院门口自然是看见了徐太师对宋璃的态度，由此一来，众人对待宋璃夫妇更加另眼相看。 将所有宾客送走之后已是傍晚。 一家子在别院尚未离开。 因为京郊军营有事，所以今日安平侯并未过来，这会才找到了时间骑马回家吃个晚饭。 却不想他正吃着，宋璃便从外头进来，直接跪在了他同柳氏面前。 安平侯诧异：“这是怎么了？” 宋璃垂眸：“今日是因儿媳妇疏忽，险些酿成大错，还请父母责罚。” 柳氏在宴席上也并没怎么吃好，如今陪着安平侯吃了些爽口的清粥小菜。 见宋璃进来之后就跪了下去，她立刻放下手中东西将人给扶起来：“你这孩子，今日之事又不怪你，怎不由分说就跪下了，赶紧起来。” 宋璃也并未坚持，顺着柳氏的手起身，却还是低着头道：“可毕竟是儿媳监管不力，我……” “你莫要再说这话。” 第150章 不准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柳氏就不爱听了：“只要有人存了坏心思，就算你派十个八个人在他们身边看着也终究防不住，那徐七小姐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你今日已经做得很好了。” 柳氏知道宋璃今天一整天提心吊胆也没吃好饭，让人加了一副碗筷对她道：“且你还让已经许久不曾参加宴会的徐太师来了咱们周家，今日不知让安平侯府在诸位勋贵之中多么威风。” 所有人都只知道，安平侯府有爵位，可却不知周时晏受伤之后，他们家已大不如前。 世子的位置虽在周时晏身上，可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心智缘故被人夺走。 况且皇帝一直对安平侯府功高盖主有些忌讳，虽现在已好了不少，但其中辛酸又有谁能知道。 再想想今日宋璃对周时晏的维护，柳氏不感动都是假的。 她还不等下了饭桌，便直接抬手：“苏嬷嬷，一会回了侯府便将这别院的地契给我拿过来，还有京城下安阳县的那个酒楼的地契，去官府过户给璃儿。” 她转头，又从手上脱下来一个宝石戒指，直接带在了宋璃的手指上：“今天所有的事情你都做得很好，没有人能够挑出错来，谁若是敢在你耳边嚼舌根子，直接送到母亲面前。” 宋璃有些惊讶。 她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不想柳氏就如此大方。 安阳县是京城下行最富裕的县城，那酒楼也是最大的，如今便这般给了她？ 她觉应当拒绝，可银子实在太过耀眼，所有想要谦虚的话都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你别想着拒绝了。” 柳氏道：“这个别院我同你父亲也住不习惯，我看你布置的时候也挺喜欢，日后送给你，你们小年轻举办宴会之时也是个好去处。” 她道：“况且如今恩泊侯已松口让琅儿回家去住，你严姨母说都是你出的主意有用，也想找机会感谢你呢。” 她这媳妇儿当真旺家，莫说是他们安平侯府，就说旁人家只沾上一点都是好的没边。 京城之中有口皆碑。 自然，宋璃知道，这全部都归功于上一世。 她从前替王二郎纵横谋划，积累的那许多经验，如今用在安平侯府绰绰有余。 柳氏又同安平侯夸奖了半晌宋璃，同他一起在别院休息片刻，便带着人回到了侯府。 宋璃同周时晏还要在别院之中住一夜，安排下人将此处收拾一下。 待将柳氏送走，宋璃便让人关上了大门，长舒一口气后才疲惫的回了屋中。 小荷颇有眼色，让春兰秋菊去盯着院子，自己则去为宋璃拆发卸妆，帮着按头。 “少夫人，今日的马夫已找到了，是徐家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都没资格用马车拉人。” 妆镜中的宋璃睁开双眼。 小荷继续道：“是徐家平日里负责倒泔水的马夫。” “前年刚凭着自己的积蓄将村中青梅竹马给娶回家，如今孩儿才牙牙学语，就被徐七小姐给盯上了。”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宋璃嗯了一声：“你同徐念茹讨要的时候，她怎么说？” “徐六小姐回去之后便让人将卖身契给奴婢送了过来。” 小荷将一张纸递给了宋璃。 宋璃接放在了一边：“人在哪？” “在院子里面。”小荷犹豫了片刻道，“从前应该是被欺负过，来了咱们这里之后就找了个角落，自己缩着也不同任何人说话。” “原本就是个懦弱之人，今日又被徐柒柒给吓着，换了地方不怕才是假的。” 今日周时琛将宋榕母女二人送回宋家之后便回了侯府。 她揉着额头道：“我看此人也是个身强力壮的，待明日或后日回去之后同二公子说说，送到他身边做事。” 周时琛是个明白人，同样能够看出，不论如何到最后这马夫都不会下手，心中自然是念着情分的。 如今马夫的妻子儿女都被救了出来，没有后顾之忧，那也能安心在周时琛身边做事。 此刻宋璃这边才算是安静下来，可徐家已到了深夜却还灯火通明。 正中间坐着的正是今日被惊动之后而不得不去周家出面将人给带回来的徐太师。 地上则齐刷刷的跪了三个人。 徐五爷夫妇和徐柒柒。 自然，因这件事实在不光彩，整个屋中除了这一家三口就只有徐念茹了。 他们已经在此处跪了一个多时辰，三人都摇摇欲坠想要倒下，可见徐太师那严肃的模样只能坚持着。 徐柒柒已哭了半晌，还想抬头求情之时便听徐太师道。 “我徐家虽有跋扈之人，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在马球场上的事情，你已让老朽为你低了一次头，却不想如今竟还有第二次。” 徐太师气的咳嗽起来。 “徐家若是再这样容着你，你早晚犯下大错。” 他闭上眼睛，再没了从前慈爱的模样：“从今天起，就将小七关在祠堂之中，禁足半年，没我的准许不能出来，每天手抄静心经，何时认识到自己错了，何时再出来见我。” 徐柒柒脑子里轰隆一声，猛的抬头看向徐太师：“祖父！” 徐五夫人也差点哭断了气，上前便要爬起来去抓徐太师的袍子：“父亲，柒柒她年龄还小，不懂事，她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家女儿喜欢周家二公子，一定是那宋榕同周时琛订亲之后去咱们柒柒面前炫耀，否则她不会做出这种……” “够了！” 还不等徐五夫人说完，徐五爷便怒喝一声，直接起身将人摔在地上：“你还要给这个孽障找借口找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想说是因为父亲娇惯，所以她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可你扪心自问，柒柒从小到大在父亲身边才几天，剩下的时候都在谁处！” “你仗着生了柒柒这些年在家中为所欲为，将女儿管教的什么都不是，今日又颠倒是非黑白，我看你也跟着柒柒一起去祠堂跪着才对！” 二人夫妻二十多年，徐五爷从来没有说过这种重话，徐五夫人瞬间呆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徐五爷：“夫君！” 徐五爷却同没看见一般，直接拱手：“父亲，儿子请求，让柒柒在祠堂跪六个月，这六个月之中，也让她去庄子里反省，在没认识到自己错处的时候，谁都不准出来。” 第151章 金子 “嗯。” 徐太师答应一声，闭上双眼的瞬间觉得无比疲惫，同听不见徐柒柒和徐五夫人的求情一般扭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家子孙满堂，此时所有人尚未入睡，分明应当阖家欢乐。 可徐太师却同孤寡之人一般，守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屏退所有人后拿出一张同宋璃有九分相似的画像。 顷刻间徐太师便泪眼朦胧，苍老双手抚摸上去，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究竟是不是你回来了，倘若是你回来，为何不认得我。” “雅卿，雅卿……” 五十年前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似都在眼前，可如今，便只剩他一人痛苦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徐太师长叹一声：“来人。”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徐管家进来。 “太师爷。” “明日将这个送到周家世子同少夫人手中，就说几个月之前他们新婚，我未曾送上大礼，如今补上。” 徐管家定睛见到徐太师手中的东西，瞬间便震住：“太师，这是从前……” “那去吧。” 徐太师声音无比疲惫。 这是他收藏了许久的同心结，是从前那人亲手所做，用的是天山暖玉，价值连城。 数十年来徐太师一直收在身边。 如今…… 罢了，他一个糟老头子拿着也没有什么用。 徐管家似乎还想再劝，可见徐太师已闭上双眼，便知他不会再张口说话，只能惋惜着将东西接过，听命第二日送到周家。 因安平侯府举办中秋宴的缘故，今年府中下人的月饼与赏赐都还未发下去。 宋璃还需安抚朱氏那边，一时忙的同陀螺般脚不沾地。 等那同心结送到面前的时候只觉得奇怪：“成婚已是三四个月之前的事，徐太师怎这个时候才想起让人送了礼物来。” 她放下算盘，手边俨然是准备赏给下人的东西。 “是谁送来的，可还在门口等着？将人请进来吧。” 说着便要起身。 秀儿将人按回去：“是徐太师身边的老管家送来的，送过来之后人就走了，小姐就算现在出去也见不到人。” “或许是因昨日徐柒柒做了丑事，让小姐你难看，徐太师送来的赔礼？” “应该不是。”宋璃闻言只能坐下，看着手中并不算精致的同心结皱眉。 她觉得，应当是因自己长得像他那故人的缘故。 罢了，日后还是躲着点，二人虽差着岁数，可见刘氏如今的下场就知京城之人嘴都不闲着，指不定能将她同徐太师之间传出来什么。 她重新拾起纸笔，将大概的赏赐拟出来之后便交给小荷和秀儿去做。 这都是身边的大丫鬟，将来要么去外面做管事婆婆，要么会帮她打理生意，自然就要从现在培养起来。 宋璃将去年的赏赐单子拿出，让二人看了看。 秀儿皱眉道：“去年是每个人五斤月饼，一等下人一两银子，二等下人八钱银子，三等下人半两，杂役三钱，为何今年每人都增加了一钱啊小姐。” 虽一钱银子并不算多，可侯府下人大大小小几百个，加起来便要比去年多出来将近一百两。 自然，这还没算上外面给侯府做事的人。 几百两绝对打不住。 “你不明白？”宋璃靠着椅子，慢条斯理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墨水。 见秀儿摇头之后，她便转头看向小荷：“你来说。” 小荷点头同秀儿解释道：“傻妹妹，你忘了今年咱们办了宴会。” “一个是因下人们都挨了累，另外一个也是因今年侯府赚钱多，总要都有点油水。” 秀儿眨眨眼。 她还当真没想到这一层。 原是因此。 她点点头：“那若明年咱们不办中秋宴会呢。” 宋璃笑出了声：“小荷说你傻，当真也不算机灵。” 她起身，点了点秀儿的额头：“金楼一年这么多的进项，多赏赐一些又能如何，忘了我同你们说过的，想要让人心甘情愿的帮人做事，那就要他们手头宽裕才能忠心耿耿。” 一年能有几个大节，这时候让他们吃饱了，自然能够记着侯府的好。 她这般说，秀儿才明白过来，几百两对侯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脸刷得一下红了起来，还没等说话，便见宋璃拿出一个银袋子：“自然，这次我身边这几个丫鬟累的最狠。” 她将银子放在桌上：“你们二人同白茑三个一等丫鬟，再加上镇纸砚台，同咱们院子里面的四个二等，将这些按照位份分了吧。” 相当于从府中拿了一部分赏赐，又从宋璃这里拿了一份。 二人瞬间喜笑颜开，一口一个谢谢少夫人，领了命出去。 小荷最为兴奋：“这里面掂着应也有三五两呢，全是碎银子，少夫人说按位份分，可咱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平分了吧。” 反正寻常她们二人距离少夫人最近，赏赐得的也是最多，自是不在意这几两银子。 秀儿自然同意点头，出去寻人采买了月饼，又让人准备了下午回侯府的马车，这才将两个小厮同四个丫鬟都给叫了过来。 听闻少夫人拿了三五两银子让众人平分，自是兴奋的很。 秀儿被他们吵的头疼：“别叫了别叫了，每个人都有，急什么。” 她冲砚台道：“砚台小弟，你快去取个小称来，咱们称了多重之后平分。” 却不想砚台直接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的不能再小：“就用这个。” 秀儿：“……” 看来这是要有准备。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正打算被银子晃瞎双眼时，却都齐刷刷外秀儿打开袋子的那一刻屏住呼吸。 竟然是半袋子的金瓜子！ 大小均匀且密密麻麻！ 众人瞬间兴奋起来。 “这，这……少夫人给的太多了。” “怎么会都是金子，我还从来没见过金子呢。” “这么多，咱们能花两年呢！” 小荷则皱眉看向秀儿：“少夫人怎么会拿金子，会不会是给错了。” 侯府虽富贵，可打赏之时还是铜钱和碎银居多。 怎么会…… 几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闻言瞬间安静。 冬梅胆子小，方才的兴奋瞬间转变成了害怕：“若少夫人发现拿错了东西，是会生气的吧，要不咱们还是给少夫人送回去……” 她害怕。 剩下几个小丫头也纷纷跟着这样说。 几个人年龄都不大，立刻嚷嚷着让秀儿送回去。 第152章 难怪 最终还是闹到宋璃面前。 宋璃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表明这些刘氏给他们的，众人这才兴高采烈的收下。 下午，别院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后，宋璃才带着众人回了侯府。 大户人家都会养几支自己的商队，今年正好商队在中秋前回来，特地为侯府带来许多江南的大闸蟹。 原也没什么稀罕的，可珍贵便珍贵在，这些是江南之人专门为达官贵人所培养而来，一个个大如手掌，且因一路上精心呵护，到了京城之后还生龙活虎。 柳氏得知二人回来，立刻便趁着十六月圆时将小两口叫了过来。 “母亲，商队从江南回来，今年秋日可还会去？” 宋璃上一世在江南之时没少吃这东西，可即便自己会剥，也因周时晏以为她从前日子过得苦，从没吃过这东西，所以一点也不让她沾手。 她尝试了几次，周时晏都不松手，也只能抬头看向柳氏。 偏偏柳氏此时也让安平侯剥着，目光有些懒洋洋道。 “听秦把头道，应是要去西北，那边互市之后，蛮夷处发现了一处什么矿石。” 她记不太清楚，可记得那同寻常的矿石不太一样，似乎是什么黑黢黢的东西。 可宋璃却是记得的，那是原油矿。 她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这一世有许多事同上一世的时间线都发生了改变。 那原油矿，应是在蛮夷再次挑衅边疆之后，由安平侯攻下那处之后才发现的，为本朝做了许多贡献。 可没想到，如今这么早便出现了。 “我尚还没有想好是否让他们去那边，隐约记得那矿并不太值钱，不是玉石也不是金……”柳氏说着说着，便是一顿，“似乎，叫什么黑水。” 刚发掘之时，的确叫做黑水矿，因当时除了做燃料之外还并未发觉这东西有何用处。 后来还是有人将这东西用在了战场上…… 若非安平侯攻打迅速，还不知他们要被蛮夷欺负成什么模样。 可如今…… 她眉头不知不觉便皱了起来。 身边的周时晏迅速发现了宋璃的不对劲。 她在关注那个黑水矿？ 眼看宋璃眸子沉了下去，周时晏便知道，她怕是想做一做黑水矿那边的生意。 毕竟成亲这么久，他也能看出来些，自己这小娇妻看似稳重，实则是因对周围环境没什么安全感而装出来的。 心中最喜欢的便是银子，可又对亲近之人出手大方。 倘到了个安稳的环境，那最最活泼的就是她了。 也不知那黑水矿里面有什么，能让她思量起。 他记得那处是同本朝接壤，从前也是失地，倘能够收复，再以个人之名同朝廷申请矿引送给宋璃，她定然喜欢。 宋璃还并不知他心思百转千回，竟已经想到了这上头。 她本想问今年商队是否还会去江南，这样也好将粮食运送过去，却不想又为自己带来了个重磅消息。 一时间也没了心思说江南之事，只在吃了饭后回到自己房中想那黑水矿，是何时睡着的都不知。 周时晏见她躺在榻上昏睡不醒，立刻便让磐石去了内室伪装，自己则趁着深夜跑出去，同霍格等诸人商议此事。 待回来时，已接近破晓时分。 同从前一样将宋璃抱到床上，却不想一改往常，竟做起了梦。 梦中光怪陆离，一会是他上一世娶了宋婉，夫妻不和，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暗中处理朝廷之事上。 一会是宋璃嫁给王二郎，守了一辈子活寡之后被大火烧死含恨而终。 那火光冲天，宋璃原便柔弱的身影更显捂住。 周时晏拼了命想要伸手抱住她，可不管如何都同她隔着一层透明屏障般。 眼看大火将宋璃吞噬，周时晏终出了一身冷汗，拼命将那屏障打碎，不顾一切冲到火场之中，将已昏迷的人抱在怀里。 可她却再没了声息。 一股巨大的悲伤迅速在他心中蔓延。 “宋璃！娘子！” “世子，世子！” “嗯！”周时晏猛的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宋璃已梳洗打扮好。 而他满头大汗，身上湿淋淋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宋璃皱眉，被他方才做噩梦的模样吓坏了，立刻让人拿过来一杯温水：“世子可是做噩梦了，怎会被吓成这样？” 说着，还用帕子帮他擦汗。 同梦中一心一意辅佐王二郎登上状元之位的宋璃一模一样。 温婉贴心。 可从她眼中却看不出同梦中一样的真心。 不知为何，周时晏心脏猛的一痛：“娘子，我梦见你不是我娘子。” 宋璃只当他说梦话：“梦都是反着来的，别相信。” 她扶周时晏坐起来：“如今都已日上三竿了才起来，还出了这些汗水，一会沐浴之后再去读书习武吧。” 身为侯府世子，谁管此人是否还要读书习武。 只不过是因全家都当周时晏如今是个孩子，为让他不荒废了才安排的罢了。 所以即便周时晏有时想要耍赖休息一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周时晏越想越觉得梦中感觉实在太过真实，直接将脑袋贴在她身上：“我想同娘子在此处坐一会，今日可以晚点去吗？” 他这娇撒的毫无缘由。 即便宋璃婆有原则，也不由得心软了软：“行。” 周时晏闭眼。 他明知这就是个梦，可却总觉得仿佛真的经历过一样。 尤其是那大火灼烧在身上的感觉。 且梦中，王二郎当真考上了状元。 等等…… 周时晏瞬间睁开双眼。 那宋婉毫无缘由便说王二郎是状元之才。 她不可能未卜先知，且众人都知王二郎虽有才华，但想成前三甲根本不可能。 那她为何如此笃定王二郎能够考上？ 一瞬间，周时晏身上方才还未干透的汗水便又出了一层。 难道说，梦中的世界乃是众人上一世。 而这一世宋璃嫁给了他，所以所有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他缓缓看向面上还带着微笑的宋璃，只觉荒谬且难以置信。 难怪！ 他调查出来宋璃从前一直在乡下，难道说她当真是重生而来！ 第153章 对比 不过好在周时晏有正事，所以也并没有缠着宋璃多久，只同她腻味了一会之后便去忙了。 待他离开之后，坚竹和磐石才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情愿走在前面，慢慢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少夫人。” 磐石红着脸：“我们二人是过来谢罪的。” 宋璃扬眉：“怎么说。” 她心中明白他们说的应该是前一阵子让他们查黄盼盼的事情，只是过了这么久居然才过来，所以二人才会不好意思。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说明了，黄盼盼或许有问题。 坚竹脸皮更厚一点，他能够做到一些面不改色：“我们查到她从前认识了一个年长女子，同那年长女子学会了如何调香制香，那香就是用来魅惑男人的，她自己十分聪明，改良了一下，导致只要对他有些感情的人闻到了，心中就都会对她很挂念。” 宋璃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已被周时晏的汗水浸湿了。 她低头看着那块湿了的地方道：“那个年长一些的女子是谁？” 最关键的在于这里。 磐石神色严肃了几分：“是一个北金细作，不过后来同她没什么交集，再后来便被朝廷给抓了。” 宋璃点点头。 来龙去脉她问问就行了，也不是特别关心。 现在关心的，是这个黄盼盼并不算是很听话，这点让她并不太喜欢。 她看着二人道：“这个黄盼盼同北金那边有什么关系吗？” 二人将提前同周时晏通了气的答案告诉宋璃。 “没什么关系，倒是个普通人，只不过不太安分，如今因在宋家那边起了争端，已经被解决了。” 事实上哪里有说的那么简单。 是同多名男子勾结的事情被查了出来，宋夫人直接让人给打死。 人倒是还剩下一口气，只不过不成事了。 可此人对北金这边的事情却有大用处，如今已被他们抓走，放在了一个旁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宋璃表示人死了就行，毕竟她当初也是不愿将这样难以控制的人留在身边做事。 她将剩下的尾款拿出来要给二人，却不想这二人同老鼠见了猫一样连连摆手。 宋璃疑惑：“给钱不收？” 磐石道：“少夫人这次给的钱已经够多了，足够我们两个在京郊边远的地方买个小院子，无功不受禄，我们二人分明也没做什么，不能要这么多。” 宋璃笑了：“做没做什么？这毕竟是当初答应你们二人的事，即便你们不想要，我也不能食言是不是？” 她将银票给了秀儿，冲她使了个眼色。 秀儿立刻将银票接过去一人一个塞进二人手里。 “既然是少夫人给的，你们二人就收下，赏赐有何不敢收。” 她平常说话多少有些泼辣，可人却是极为俏皮可爱的。 将银票塞给磐石的时候，掌心的温热似乎隔着那张薄薄的纸透过了磐石的手指。 磐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多谢少夫人。” 坚竹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从前不是都已经同世子说好了，再给钱不能要，这怎么变卦变得这么快。 二人从屋里出去，他戳了戳磐石：“你怎么直接做主将这钱给收下了？” “少夫人都让秀儿将钱递给咱俩了，想来这钱不收也不太好。” 磐石美滋滋的拿着银票：“再说世子殿下不是也没说完全不让咱俩收吗？” “世子是没说，可是你忘了咱们是怎么跟世子说的。” 坚竹无奈，想要将这钱退回去，却不想秀儿此时正好从院子里面出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磐石立刻眼前一亮追了上去：“秀儿，你做什么去？” 秀儿没想到这二人还在，双眼立刻笑的像是两个月牙：“少夫人让我出去一趟，去药堂之中有点事。” 去药堂？ 磐石立刻思索了一圈，发现他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而且世子要一直在侯府里面，不会外出，所以他不需要时时刻刻跟在世子身边，可以陪秀儿出去。 他立刻将银票塞进了手里：“正好我今日没事，要不我陪你去吧。” 似还怕秀儿会拒绝，直接又道：“咱们附近没有药堂，恐怕你去的也较远，我正好能赶着马车带你一起，还能快一些。” 看着磐石那双眼睛明亮，秀儿不知怎么，突然有点不想跟他一起走，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后退了一步道：“我先不同你一起去了，少夫人让我一个人去，你若今日美没事还是休息休息。” 况且宋璃还说了，这件事没有定论的时候，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世子身边的也不行。 她同磐石客气了几句，便没再说什么，自己快步离开。 磐石心中有些失落，可坚竹却在一边提醒了一句：“有时候你想要对人家姑娘好，也要想想人家姑娘能不能接受你的好。” 说完之后，便也冲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磐石没太参透他的意思，一边叫着让他等等，另外一边追了上去。 …… 这边周时晏对从前的事情已有了诸多猜测，却也还是心疼宋璃，而另外一边宋婉也对王二郎生了许多怀疑。 上一世明明那么聪明的人，这一世为何读书竟如此笨拙，他们二人从没进去别院的中秋宴之后就一直在宋家住着，这阵子宋侍郎经常考验王二郎的文笔。 每每她兴高采烈的去询问如何的时候，宋侍郎便总是皱眉摇头，叹气说也算是有灵性。 宋婉活了两辈子，这句话若是再听不懂，那可当真就是傻子。 她终究隐忍不住，皱眉训斥王二郎：“从前你不是说整个村里的人都夸你聪明，能够考上举人，如今我父亲帮你查看会试文章，怎么每次都叹气摇头的？” 她拧眉看着王二郎：“你这秀才该不会是花钱买的吧？” 她原本也只是抱怨似的说了一句，可是却不想王二郎听了这句话之后，竟然如同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跳如雷。 “你什么意思！” 宋婉被吓了一大跳，往后挪了挪，随即反应过来她为何要怕王二郎生气，瞬间挺直了胸膛同他争辩。 “什么叫，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好奇问问你而已，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意思，提起这件事反应就这么大，该不会真的让我说中了吧？” 第154章 偏心 “不过这种事谁能说的准，毕竟我没嫁到你家之前你家那么穷。” 宋婉冷笑一声，家徒四壁，哪里能够掏得起钱去买秀才，当真可笑。 王二郎这次回到了宋婉娘家，发现从前那个温柔小意的黄盼盼已消失不见。 想起听见这些个丫鬟婆子私底下嚼舌根说黄盼盼竟然还同别的男子勾搭在一起过。 他原本着急想要找到她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 可是她分明说了仰慕自己的才华，怎么会…… 一想到这个王二郎就烦躁不已。 再加上如今被宋婉言语苛责，更加暴怒。 可这里是在宋家，且也没有男子打人的说法。 他冷哼一声，故意往宋婉的心窝子上戳：“我家家里穷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可是你偏偏瞎了眼不嫁去侯府要嫁给我，如今你过的没有你妹妹好，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宋婉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嘴脸猛的一愣。 她看着王二郎，还没来得及撒泼，便听见他继续道。 “况且前阵子还非要去什么中秋宴会，让人直接连人带车从门口扔了回来，你不觉得丢人也就罢了，非要继续在京城赖着。” 他冷哼道，“殊不知你那个所谓的好朋友顾长英也因为你的缘故被送宴会之中给扔了出来，你还以为自己是侍郎府中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吗？” “王二郎！” 宋婉尖叫出声，瞬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指头指着王二郎的鼻子。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收回所有带回你家的东西，让你倾家荡产？” “你大可以现在就去。”王二郎冷笑。 每次二人吵架，宋婉吵不过自己的时候都会用这个来威胁。 那些都是她的陪嫁不假，可若让她都拿回来了，她也同被休没有什么两样。 宋家又不像是恩泊侯府一样能够容纳宋婉，想要全须全尾的回到宋家，简直就是做梦。 自然这一点不光他知道，宋婉更加知道。 所以每次吵架也都只是将这件事说说而已。 王二郎自认为拿捏了宋婉，看着她被气红的脸，神色高傲：“今日咱们便收拾东西回到王家，你不是要将所有东西都收回来？正好能够管理父亲多要几个奴仆过去帮着收拾，等收拾好了，咱们就去官府。” 宋婉嗷呜一声，同看见猎物的野猫一样生扑上去：“王二郎，你个负心薄情汉，我同你拼了！” 屋里声音传了出来，原本打算进去看看自己女儿的刘氏硬生生在门口止住脚步，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刘嬷嬷：“这声音当真是我婉儿的吗？” 刘嬷嬷此时表情也同吃了苦药汤子一样，皱着脸看向刘氏摇头：“奴婢不知，可咱们小姐应该不能，不能这么……” 又是一声尖叫传过来，然后就是响亮的巴掌声和王二郎呼痛的动静。 紧随其后便能够听出来，是丫鬟们跑进去开门劝架，随即松桃嚎啕大哭。 虽没有进去看到现场，可刘氏脑中已经演出一场大戏。 她瞬间有些害怕，扶着刘嬷嬷的胳膊道：“算了，这两口子一天就没个消停的，本来还想着去看看他们，罢了，咱们走。” 倘若这会儿进去岂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她这段日子已经断官司断的烦不胜烦，不想再被这小两口所累。 刘氏赶紧转身，想起前两天送礼中秋宴上，她同宋婉娘俩都没落到什么好处，长叹一口气道：“如今因这两个女儿，多年累积下来的名声也毁了。” 有时觉得闷在府中没有意思，想要出去走走，可因从前被宋璃戳穿了那些，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 想到这里刘氏对宋璃就满心怨怼。 可比起宋婉，她又有些希望宋璃能够回头，毕竟自己是她的母亲，她应该管管她才对。 刘嬷嬷将她从小带大，自然知道刘氏这会心里的想法。 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既然已经知道是因为偏心而惹出的祸端，如今还一点都不曾改变，那么怎么能够让宋璃心甘情愿的孝顺她？ 且她也看出来，自家夫人并不算是个明白人。 即便有辈分隔着，尊长压着，可她同宋璃多年不生活在一起，而且那个二小姐也不是个多么省心的。 想要什么都不做，便让二小姐同他们好好的，那才叫做梦呢。 可说了这些刘氏也听不进去，还说什么呢？ 中秋过了之后天气早晚都凉。 秀儿中午出去穿的是一身薄衣服，晚上回来便觉得手有些冷。 她快步跑到屋里，见宋璃不在，立刻追出去询问春兰：“咱们少夫人呢？” 春兰正在烧水煮茶，闻言立刻道：“是娘家三小姐来了，如今正同少夫人在花园里遛弯儿，一会应该就回来了。” 看着秀儿神色匆匆，春兰歪头：“秀儿姐姐，你有事吗？” “嗯。” 何止有事，而且还是同这位三小姐息息相关的事情！ 那药里面被加了铅粉！ 她现在就要去找宋璃说。 想起这些，秀儿也顾不得什么，又快步冲花园的方向走过去，离的老远就看见宋璃和宋榕在一起，后面跟着周时琛。 可小姐旁边却有个不认识的男子。 她眯着眼睛也没看清，只好上去行礼。 宋璃见秀儿来了，且脸色实在不好看，心知应该是那药有什么不好。 她示意秀儿等会再说。 可偏偏此时宋榕又问了一句：“二姐姐，我前阵子给你拿来的那个方子你觉得怎么样，若是还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帮你管孙姨娘要一些。” 她摸着自己的脸，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正同宋君昊聊天的周时琛，低声同宋璃道：“我虽感觉这几天没有在长个子，可这皮肤确实越发的好了。” “二姐姐，孙姨娘还给了我往脸上涂抹的香粉，确实十分有效果，哪天我再给你拿来一些吧。” 她言辞诚恳，是真心同宋璃亲近。 宋璃面上不显，可心中也不想让她再用，只看向秀儿：“榕儿，你给的那药其实我并没有吃。” 宋榕疑惑一声：“是吃不下去？”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事，又没有副作用又能长个子，还能美容。”宋璃原不想如今就告诉宋榕。 可她着实将这药奉如神药。 若再吃的多了，只怕…… 她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秀儿让人去查了一下这药的方子，如今我也不知里面都有什么，正好她回来，一起听听如何？” 第155章 铅粉 “可是二姐姐，这药丸是孙姨娘给我的，你也知道孙姨娘对我不错，应该不会有问题。” 宋榕闻言，心中划过一丝不愿相信，皱眉对宋璃道：“二姐姐，孙姨娘带了我很多年，我觉得……” “是不是因觉得孙姨娘对你很好，所以不愿意相信这药有问题？” 宋璃柔声道，一点也没有反驳宋榕的意思。 宋榕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从前孙姨娘也照顾了我许多。” 有一次她失足落水之时，母亲不在身边，若非孙姨娘舍命相救，怕如今早就是孤魂野鬼一条了。 宋璃道：“可若我告诉你，孙姨娘也是被人骗了呢。” 宋榕心中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庆幸，生气自然是气于研究这药之人没有良心，高兴则是因为确定了他的孙姨娘的确没有不轨之心。 她神色瞬间有些微微变化：“这药方真有问题？” 宋璃道：“倘若没有问题，秀儿便不会是这种神情回来了。” 她看到宋君昊与周时琛距离二人有些距离直接对秀儿道：“药堂里查出了什么？直接说。” “里面有半成东西都是铅粉。” 秀儿握紧了拳头：“剩下的，则是一些经过大量提纯的东西，什么花汁子草汁子，有的或许有些药用价值，可是更多都是随便添加进去听着用来唬人的，最主要的是这个铅粉。” “郎中说，说是因铅粉中毒，所以才会显得人肌肤格外雪白，若是使用的少还好说，开一些解毒的汤药排出去就好了，可若是用的多了，那便容易中毒。” 宋璃立刻想起上一次吃这些药丸中毒的女子 她皱眉，看向宋榕：“除了那日被绑架之时你有呕吐的感觉，后来还有没有头晕目眩？” 她记得有人同她说过，铅粉中毒便会因气血不足而导致面容格外白嫩。 如今宋榕看起来的确很白，可是也没有什么精神。 被她这样一说，宋榕瞬间回忆起了身上所有的症状：“二姐姐，你不说还好，这样一说我好害怕。” 她表情惶恐：“从那天之后我的确时常恶心头晕，我只以为是因为徐柒柒给我下的那个药还没有完全排出去。” “如今想想有时还腹痛，而且还会心悸。” 明显就是因为已经服用到了一定剂量而导致的中毒。 宋璃立刻让小荷去叫郎中，转身严肃的拉住宋榕的手？ “你那药吃了多久了？” “应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孙姨娘告诉我应该每天都吃，可是我有时候会忘记，如今应该吃了又七八个。” 她手脚冰凉，身上也止不住的发抖。 一把抓住了宋璃：“二姐姐，我不会死吧？” “既然已经发现这件事了，那就快点请郎中来看，放心，没事的。” 宋璃只道：“孙姨娘可曾同你说过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宋榕想了想，似乎还真记得二人曾说过这些，只不过有些不太真切。 “好像说，是一个会医术的老道士云游到了京城，正好碰到了孙姨娘的哥哥。” “听闻孙姨娘是在旁人家中做妾讨生活的，便提出送一颗这个药丸让她试试。” 孙姨娘刚吃的时候便已经见到了成效，那阵子她父亲确实很疼爱孙姨娘。 可是再想想如今孙姨娘好像是病了有一阵子了。 宋榕不敢隐瞒，赶紧将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宋璃。 宋璃立刻起身，对正往这边走的周时琛道：“时琛，大哥，你们二人先在花园中自己看看，我想起前阵子我婆婆送了我一批料子，那颜色十分衬榕儿肤色，我们二人去试试，一会儿就回来。” 今日是因宋君昊身子比起往常好转了许多，所以才跟着妹妹一起出来转转。 却不想同周时琛这差了许多岁数的人能够说到一起去。 周时琛觉得他学识渊博，不去考科举可惜了，而他又觉得周时琛个性真诚，且也并非外界传闻的那样不学无术，所以对周时琛也颇有好感。 二人本也是觉得一直自己说话有些冷落了妹妹们所以才过来，如今听见宋璃这样说。 宋君昊苍白的面上立刻露出笑：“你们二人尽管去就是了，我们等着你们回来。” “好，一会世子回来，我便差人叫你们来吃饭。” 宋璃一手抓住宋榕的手腕便要离开，随即发觉她手腕已经冰凉一片。 二人到达院子门口时，小荷已经等在那里。 “少夫人，郎中已经请过来了，现在就在屋里等着呢。” “嗯。” 宋璃快步带着人进了屋，见郎中之后也没让他行礼，直接让宋榕坐在凳子上，皱眉道：“辛苦郎中快过来看我妹妹的身子，她这阵子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不知是否中毒了。” 宋榕也颇机灵的从袖中又拿出来了那个药丸。 这便是从秀儿去的那个药堂里请来的郎中，知道这药丸子里面都是什么，当下就点了点头给宋榕把脉。 见郎中已将手搭上去了一阵子，宋璃蹙眉：“可看出来什么了？” “中毒不深，可是不能再吃了。” 郎中皱眉：“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不能因为爱美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铅粉，倘若中毒颇深，那大罗神仙来了也难以将你救回来。”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宋榕开方子：“前几日这位小丫鬟将那药丸子拿过来时候，我就觉得不对，这么糊弄人的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宋榕死死咬着嘴唇，俨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宋璃道：“被人骗了。” 她没再多说，让人给郎中拿了诊金，然后去药堂之中抓药。 待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姐妹二人的时候，宋榕花容失色，抓住宋璃的胳膊便掉了眼泪。 “二姐姐，帮帮我。” 不能继续让这个药去害人了。 宋璃宽慰的拍拍她手：“放心就是了，一会我便同我婆母去说这件事，如此也算是危害朝廷，我公公不会坐视不理。” 倘若直接报官，打草惊蛇，那老道士跑了得不偿失。 宋榕明白这个道理，面颊上早已挂了两串泪珠。 “谢谢二姐姐，麻烦你了，二姐姐……” 她怕。 倘若当真老老实实吃了半个月，那岂不是…… 想到此处，宋榕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在宋璃屋中吐出来。 她面色苍白：“对了。” 第156章 添丁 宋璃扬眉看她。 她如今已经十分苍白的脸色竟映出两团坨红。 “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二姐姐，可孙姨娘还病着，倘若直接将郎中叫到宋家，只怕二婶和大姐姐又有许多事能够拿出来说嘴。” “你想将孙姨娘带出来治病？” 宋榕乖乖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让人心疼：“二姐姐放心，我不会麻烦你的，只是不知道，咱们京城这边有没有比较隐蔽，不容易让人发现的药堂。” 那孙姨娘同她哥哥生的十分相似，除了性别之外便没什么区别。 京城人口众多，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榕怕一着不慎便碰着那个老道士，再让人给跑了。 宋璃完全明白她的顾虑，嗯了一声之后道：“到时候你找个理由将孙姨娘带出来，我让小荷去接你。” “好。” 宋榕抿唇点头。 从宋璃这里将药熬了之后，才同她一起到前厅吃饭。 因她们都是下一代的，所以便没同长辈们一起吃。 宋璃见宋君昊只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筷子。 “大哥吃饱了？” 宋君昊微笑：“我饭量向来如此。” 宋榕道：“大哥从小身子就不好，倘若吃多了只怕会腹痛。” 她从前见识过一次。 那天是宋君昊多吃了几口饭，不出片刻便捂着肚子躺在床上大汗淋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大了虽然好一些，可还是动不动就呕吐。 这些症状宋璃也知道一些。 她瞬间想起，宋君昊仿佛有时也会心悸，心中瞬间便有了些不该有的猜想。 她抬眸看着宋君昊：“这些年给大哥诊断的可都是府中找来的郎中？” 宋君昊点头：“正是，都是二婶帮忙找的，她对我的病很上心，只不过因诊治多年都没有什么效果，我嫌麻烦，已有一阵子没看过郎中了。” 他同他母亲生的更加相似一些。 所以更多的是英朗之气。 可因为这些年一直病着，所以面容上有些虚弱，否则放在京城之中也是鼎鼎有名的美男子。 刘氏。 她当真能够有这么好心帮着大房的儿子找郎中。 宋璃道：“过几天我们府中会请太医来请平安脉，大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你书读的那么好，被身体所累而无法参加科举也终究是遗憾，不如试试呢？” 哪一个读书人不想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尤其是他这样身子一直不好却又没有办法的人。 宋君昊心中也并非没有抱负，只是家中除了二审之外，没有人会再为他这个庶子而操心。 闻言，宋君昊面上立刻浮现两分动容：“那太医何时能来？” “最晚不过两三天。” 宋璃道：“你们也只有我同二哥和大姐的关系，那二人我便不想叫来，只你们二人过来就好了。” 从前宋泽也没少笑话宋君昊是个病秧子，宋君昊自然也不愿意带着他。 且宋婉一直用身份压他，他也不是什么圣人，闻言只点头：“好，那到时候二妹妹去通知我，我同三妹妹一起过来。” 宋璃点点头。 二人约定好，又一群小年轻说了会话，便让周时琛将人给送出去。 因宋璃对周时晏从来不设防，所以在他面前也没有压制过自己的神色。 等到众人一走，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小姐，我怎么感觉好像是咱们夫人的事。”秀儿跟在她屁股后面，“从前也没听说夫人有多么好心，还愿意帮人请郎中来看身体，她不是向来不喜欢大公子，生怕他读书读的比咱们公子好……” “住口。” 宋璃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正拿着自己毛笔练字的周时晏。 秀儿明白过来自己开口早了，赶紧闭上嘴，可还是想问。 宋璃直接带着人往外走，确定周围没人了，才道：“世子还小，他不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倘这些事被他听见了，一不小心说出去，那又要惹出祸端。” 秀儿方才便已明白了宋璃的意思，如今见到四下无人，才皱眉低声：“可是二夫人真的会有那么坏吗？大公子是长子不错，可也是庶子，即便日后要分家产，也没有大公子多少事啊。” “可方才你不是已经说了，她怕大哥读书太好，走的太高。” 宋璃拧眉：“随便站在哪个高楼往下扔一块石头砸到的不是勋贵就是三四品官员，三品大员听着好听，可在京城之中实属罕见不过。” “宋家又并不是什么百年世家，所有的资源也就那些，上一代把持在我父亲手中，下一代或许就只能供养一个人，倘若大哥的身子也不错，能够读书，且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强，你说我母亲心中会怎么想。” 虽这也只是猜测，可宋璃感觉自己已要笃定，就是这种情况。 刘氏，竟当真有这么深的心思。 她起身：“走，去找我婆母。” 直接去找安平侯怕是不太方便，且公婆二人感情甚笃，有些事情同柳氏说了，与同安平侯说了没有区别。 反而还会因这是柳氏叮嘱的，安平侯会格外上心。 到柳氏院子之时，便见到田氏哭唧唧的看着柳氏：“大嫂，那你就帮我拿个主意，我这么大年龄了传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啊。” 柳氏让田氏折磨的头疼，如今已是宋璃当家，怎么遇到了事情，田氏还是要来寻她这个撒手掌柜。 见宋璃过来，立刻同看见救星般：“璃儿来了。” 宋璃同二人一一行礼，见田氏也在，心中知道她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明白不能在她面前说，也只能坐下询问。 “二婶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仿佛听见什么年龄大了，什么笑话她？” 田氏老脸刷的一红，求助似的看向柳氏：“大嫂，我能说吗？” 柳氏气的冒烟：“这是你自己的事，说不说不还是你来做主，且哪里丢人了吗？璃儿事自己家人，怎么就不能说。” 宋璃满头雾水。 便见田氏撇了撇嘴，张口便让人吃了一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你二婶我要顶着三十六岁高龄，给咱们侯府添丁进口了。” 说完脸就刷得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都怪你二叔不小心，这下可好，等孩子生出之时我已快四十岁，若让旁人知道，那多丢人啊！” 她不想活了！ 第157章 长寿 田氏有身孕了？ 宋璃明显愣怔了一下，随即看着正准备同柳氏与她撒泼的田氏哭笑不得。 “侯府要添丁进口，这分明就是好事，二婶有什么不高兴的。” “好事？我一个都快要做婆婆的人了居然还在生，这多丢人啊。” 田氏欲哭无泪。 她又不是忘了当初生周时琛的时候有多遭罪，现在都三十多岁了还要再遭一次？ 田氏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周陵面前把他给撕了。 宋璃看了一眼柳氏，发觉她眼中尽是无奈却没有不耐烦，便知柳氏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够留下来的。 她道：“不管是天潢贵胄还是寻常百姓，都言多子多福是好，如今咱们侯府到了世子这一代就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着实人是少了点，二婶若老来得女，还需羡慕旁人家生了女儿？” 田氏声音一顿。 宋璃乘胜追击：“更何况，陛下年逾五十，后宫之中不也才刚出生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多少百姓家中也有不少婆婆同儿媳妇一起生孩子的，侯府人丁不旺，二婶若是再能添一代，于侯府而言那可是大功臣啊。” 宋璃上下嘴皮一碰，便将田氏给哄得一愣一愣的。 她犹豫了片刻，手放在还不曾显怀的肚子上。 旁的她倒是不在乎，可宋璃方才说了一句老来得女。 实不相瞒，她当真是喜欢女儿。 只可惜生了周时琛这个调皮儿子。 还净闯祸。 若能有个宋榕那样白白净净的女儿…… 田氏眼神仿佛没有方才那么绝望，可还是道：“可是，可若我将她生下来，她不过二六年华我就已经五十岁了，到时候没有母亲在身边可如何是好。” “这你放心就是了，你肯定寿命冗长，等你女儿五十岁了你还能活蹦乱跳。”柳氏被她粘了一上午，早已烦的不行，直接回了一句。 田氏阴云转晴，高兴的看着柳氏：“当真吗大嫂，你可别是骗我的。” 柳氏：“当真，你们田家都长寿，从面相和性格上看来，你是最最长寿的，谁也过不过你。” 毕竟祸害遗千年，就田氏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别说田家，就是再算上侯府都没有人能够活得过她。 宋璃似听懂了柳氏的意思，有些想笑不敢笑。 而田氏却喜滋滋的抱着肚子：“大嫂说话向来没错过，想来这次也一样。” 她起身：“也罢了，多谢大嫂和璃儿了，这孩子将来生下来，你们二人可别忘了给她包红包。” 宋璃：“……” 柳氏：“……” 方才的安慰当真有些多余，应该让她自己哭去，哭着哭着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柳氏无奈皱眉，等田氏彻底走远了才冲着宋璃吐苦水：“你二婶这个人，哎……” 太麻烦。 宋璃笑道：“从前刚刚嫁进来的时候，总以为二婶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却不想认识时间久了才知，她这人的心思最简单不过。” 柳氏也没忍住，摇摇头笑了：“从前她的确眼高于顶，又是盯着掌家权又是看着世子之位，实则也就想想，即便是想要争抢也分不出来什么坏心思，比起旁的女子，着实算是不错了。” “是啊。” 当初可不就是用这两件事将宋璃唬住了。 二人说笑一阵，柳氏才想起来询问宋璃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她立刻将今日从宋榕处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柳氏听的眉头越来越皱：“铅粉害人？” “正是。” 宋璃点头：“以美容为噱头，让诸女子心甘情愿为之花钱，具体多少钱，榕儿也不知道，她的药丸都是从她姨娘那边拿过来的，因怕那老道士做一锤子买卖，若去医馆而导致打草惊蛇，怕到时候就不好抓人了。” “嗯。”柳氏点头，“一会你父亲回来了我便同他讲，这事我知道了，明日你等我消息便可。” 宋璃点点头，见柳氏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便知自己不太好打扰，只起身离开。 柳氏让人去送，实则是想起多年之前宫中仿佛也出现过一起以铅粉害人的事，只不过当时她还小，没有什么印象。 想来应该是巧合。 柳氏只扇了扇手中的团扇，便将这想法给压了下去。 当天她等安平侯回来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安平侯正脱了衣服准备躺在床上，闻言便啧了一声，皱眉看着柳氏：“本侯每天都要忙着军营里面的事，怎么你同儿媳一遇到这些应该移交官府的，就来同我说，在你们眼里本侯很闲？” 柳氏瞪他：“你今日吃错药了？麻烦过你几次？北金探子之事陛下没私底下嘉奖你东西？这不过是第二次，你在这里同我耍什么脾气，是璃儿想要找你帮忙的，你有能耐去找璃儿说嘴去。” 安平侯原本也只是抱怨一句，没想到柳氏今日嘴里和吃了火药一样，一连串的质问便劈头盖脸的压了下来。 他瞬间收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柳氏的脸色：“本侯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去暗中查，或者去告诉官府，暗中查，我们这些后宅妇人哪里有你一个侯爷有脸面。” 柳氏将立场摆明：“这件事暂时不能暴露，私底下将人抓住再审讯，多少后宅女子都被这药给害了，在你们爷们儿眼里是小事，可在我们女子眼中可不是。” 安平侯让她说的一愣一愣困意全无，只能不住的点头：“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上次北金的事确实占了不少便宜。 这次听听宋璃的，说不准还能够挖出来什么东西。 二人躺到床上，令下人将烛火熄灭，安平侯便将人扣在了怀里。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儿媳妇仿佛同寻常那些年轻女子有些不太一样。” 柳氏有些困：“这个年龄确实少有如此稳重的，可我从前让人查过，只说她以前身子不好，一直养在乡下庄子里，或许是因这个？” 安平侯在边疆多年，不仅要带兵打仗，更要部署探子去敌国阵营，还要防着敌国的探子。 有些事情上，也确实更加敏锐一些。 尤其是从北金探子事情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宋璃的不同。 罢了，夫人是后宅女子，如今已有儿媳妇帮着管理家事，她应好好享福才对，这些事同她说做什么。 安平侯拍拍她肩膀：“无妨，睡吧。” 第158章 频率 宋君昊兄妹从周家回来的第二天，刘氏就再让人叫了郎中过来。 彼时宋君昊正在朱氏的授意之下教宋榕一些诗书。 得知又来了郎中，似有些不太想去。 宋榕抬眸看他：“大哥不去吗？” 从小宋君昊的病就都是这个郎中给看的，除了近几年他不愿再让人看之外，也没见别的郎中过。 宋君昊摇了摇头，对这个妹妹，他没有什么好隐瞒：“昨日已经同你二姐姐说过，我这副身子不过是苟延残喘于世间罢了，一直都是这位郎中帮我看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等过两日看看太医怎么说。” 他抬眸看向一边守着的小娇：“小娇，你去帮我回了二婶，直接让那个郎中走吧，帮我谢谢二婶，并告诉她，日后都不用再让郎中来给我看病。” 劳心劳力，他着实不愿再多折腾人。 小娇行了个礼便离开。 宋榕扯了扯嘴角：“就是，反正咱们过两天有太医呢。” 她心里也忍不住有点犯嘀咕。 怎么二婶对她哥哥这么上心，早知道刘氏可不是个无缘无故好心的人。 宋榕低头，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宋君昊的那手好字，皱了皱眉，感觉胸腔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还隐隐约约说不上来。 一直到次日，宋璃说已经找好了药堂，让她带着孙姨娘一起去，她才臣子郎中给孙姨娘把脉的间隙将这件事同宋璃讲了。 宋璃对刘氏的态度也奇怪，心中的猜想更同宋榕不谋而合。 可在他一没来确定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能妄下定论。 她只宽慰宋榕道：“现在先不要多想，咱们将你姨娘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去看你哥哥的，反正寻常城中有郎中，再不济我还能拿了世子的腰牌去宫里请太医。” “倘若君昊哥哥当真是……” 她顿了顿：“那咱们也算是知己知彼，你回去之后去我母亲那边走动走动，看看我母亲是否已经发现了咱们现在正在给君昊哥哥请太医的事情。” 看着躺在榻上虚弱的孙姨娘，宋璃再次压低了声音：“从前我母亲给你大哥请太医的频率如何？” 宋君昊从回来的时候就是个没娘的孩子，除了朱氏平常照拂一些，就是孙姨娘哄哄他。 可因为朱氏有自己的孩子，孙姨娘始终也想要生个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也没有人愿意养他。 所以因为刘氏动不动就请郎中帮他看病的缘故，宋君昊对刘氏也是有几分亲近的。 倘若这也是算计，那不知刘氏每次面对宋君昊的亲近时，良心上能不能过得去。 宋榕想了想：“似乎一个月能有两三次？” “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吗？” “差不多，从前大哥刚回来的时候，身子还不如现在，幸而是接回府中调养了一阵子，已经好多了，当初都以为能够大好，父亲还十分感激二婶，只不过后来没想到止步于此。” 宋君昊回到宋家的时候也不过才几岁。 那时候想要治身子也容易一些。 宋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再抬眸便发现那郎中已给孙姨娘把完了脉，面色并非很好看。 宋榕焦急上前一步：“郎中，我姨娘如何了？” 那郎中叹了口气：“铅粉吃的太多了，这位姨娘，我知有些话不应我一个外男说，可你身子都已虚弱至此，你……” 郎中叹了口气：“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你嫡女如此照顾你，你何苦这般想不开呢。” 在来之前宋榕就已经和孙姨娘打好招呼，确定了自己吃的药有问题。 可听见郎中一边唉声叹气的训斥自己，一边给她开药，终究还是吓得掉了眼泪。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那药材里都是对身子好的补药吗，否则我们家小姐也不会吃了这药之后还长了个子啊，郎中。” 郎中闻言气的停下笔：“你家小姐也就十三四岁，这个时候不长个子长什么，不过是巧合而已，你再看看你自己，现在这皮肤透明的几乎能看到血管。” 郎中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孙姨娘无比可怜的垂泪，终究是闭上了嘴，只将那药方给了宋榕：“按照这个药方子一日三次煎服下去，让她停了那药，吃上一个来月就能好的多。” 昨日宋榕叫来郎中也不过让她吃小半个月，足以见得孙姨娘被这药丸子害得有多惨。 那郎中忙完这边就去忙旁人了。 孙姨娘本来脸色苍白，一哭更显得嘴唇发红，眼尾发红，若没有人说这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确实是男人喜欢的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我哥哥从前同我说过，这药对身子没有害处的呀。” 她哭的梨花带雨，一只手一直抓着宋榕，内心无比愧疚：“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榕儿，我自己吃也就算了，怎么能将这毒药给你呢？” 孙银刚要多悲切有多悲切。 宋榕不停的帮她拍着后背：“没事没事，这也不怪姨娘你，是那个郎中太可恶了，姨娘别自责。” “如今还因为这事麻烦了咱们二小姐。” “即便是孙姨娘您不说，日后发现这老道是在害人的话，我公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璃知这件事交给安平侯之后，他也是交给京兆府尹。 可她同柳氏两个内宅妇人若是去说，京兆府尹不会有这么上心。 宋璃低声道：“整个京城还不知有多少人都被这毒药给害了，不怪姨娘。” 她提了口气，感觉人也精神了一些：“回到家里之后，熬药的事情暂时先别让人知道，倘若味道大，那就说是美容养颜的方子。” 孙银行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二小姐……” “毕竟大伯后院人多，您同我大伯娘是一条心，可别人不知有没有坏心眼。” 孙姨娘点点头：“我知道了。” 宋璃没再同二人多说，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让人将二人偷偷的送回了宋家。 确定二人走远，她才同秀儿从药堂的另外一个门拎着补药出去。 二人走到街角，也不知是不是秀儿的错觉，总觉得好像有个影子过去。 她正准备告诉宋璃，却被宋璃猛的捏了一把手，便见她眼神警告。 秀儿立刻心慌了一瞬，硬生生强装镇定上了马车。 等马车行驶才喘粗气：“所以小姐，您方才也看到了对不对？” 第159章 仇家 “那么大一个黑影，想看不到都难。” 宋璃神色淡定：“只不过我想不通，那盯着我的人会是谁？” 她在京城之中也算是低调，平常没事绝对不会胡乱出门，即便是明日请太医来的事情，也是推算了周时晏请太医来家里请平安脉的频率，不想让人看出不对。 那能是谁跟着。 宋璃眨眨眼，掀开帘子对镇纸道：“最近盯着一点府门口看看是不是有人跟着咱们，若是能抓的话尽量将人抓到，送到我面前。” 镇纸闻言心中大骇，七八天之前他就已经发现有人经常在后面偷偷跟着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抓住，可这些人都在暗地里行动，滑不溜手，没想到已经闹到了少夫人面前。 他答应下来，打算去坚竹和磐石那边求助一下，让他们帮帮忙。 宋璃因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并未一直将心思放在这上头。 她到家之后便将京兆府尹刚刚送过来的线索看了一遍。 这些年苦主无数，想来那老道士是早早地就开始害人了。 可不知为何，这些人也同他们一样，都是偷偷去官府。 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抓到那个老道士。 宋璃微微皱眉。 不过一个云游四海的光杆将军，怎么可能抓不到人？ 她看向砚台：“今日来送卷宗的已经走了？” 砚台道：“应该还在前面厅里喝茶。” 毕竟是官府的人，日后或许还需要打交道，即便家中主人不留，他们这些奴才也要客气客气，请人喝口茶什么的。 宋璃点头：“那我过去。” 砚台拦了一把：“少夫人您毕竟是个主子，那人就是个小吏，您过去或许会有些失了分寸，不如让他过来吧。” 让他们侯府的少夫人去见一个跑腿的官兵算怎么回事？ 宋璃笑道：“无妨，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 她让人拿上卷宗，马不停蹄去了前厅之中。 恰巧此时那人正喝了茶准备离开，便见到面前一个年少美妇人笑着出现在厅堂，他正看的有些发呆，便听一女子娇声怒喝：“看见我们少夫人还不赶快行礼。” 王涛吓了一跳，立刻跪下：“原来是少夫人，抱歉，是我唐突了。” 宋璃坐在椅子上：“无妨，起来吧。” 她将卷宗摆在桌面道：“京兆府尹动作迅速，这么快便让人将卷宗送了过来，只不过我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不知王捕快是否能够能同我讲讲？” 王涛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心中瞬间感受到被人尊重，声音立刻谦虚了不少。 “我看到这上面说那老道士上一次卖药还是在三年前，想来他已隐退很久不曾出来作案，怎如今又出来卖药了？” 王涛闻言道：“这也正是咱们大人奇怪的点，从前他从未间断过，即便隔的时间最短，多的也就是两个月，如今已三年没出来卖药，很显然是想要隐退，可却不想再次出来害人。” 他道：“咱们大人猜测，或许这次是有针对性的。” 宋璃拧眉：“什么意思，专门来害我家妹妹？” 王涛老老实实的回答：“孙姨娘的大哥说，第一次见到那个老道士还是在几个月之前，从大半个月之前才在他那边买药。” 宋璃立刻明白过来。 这药吃了之后立竿见影，不出几天就能感受到身体不对，既然是几个月之前见到的老道士，那这段时间他若是卖了药，早已有不少人前来告状了。 可是偏偏没有。 不论是从前翻还是往后看，这次都只有宋榕这一个苦主。 宋璃心里咯噔一声，宋榕和孙姨娘几乎从来不去外面招三惹四，怎会有人想要害他们。 如今唯一能有作案动机的就是徐柒柒，可徐柒柒也已经被徐太师给关起来了。 怎会这样。 她提了口气，想要继续问问王涛什么，可想了一想又不知从何问起。 她想起方才在外面跟踪自己，一闪而过的那个人影，瞬间灵机一动：“既然这个老道士是有针对性的对我妹妹，那有没有可能是我妹妹的仇家将他藏起来？” 然后故意买了这毒药只向她一个人销售。 王涛被点醒，面上神色肃然起敬，看着宋璃的眼神也多了两分崇拜：“少夫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我家大人还从未往这方向想过，我这边回去回禀大人。” 宋璃点点头：“去吧。” 王涛行礼离开。 秀儿同她一起长大，见到宋璃如此神色，便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小姐是怀疑徐柒柒了？” “感觉像是她，可又觉得，或许并不是她。” 宋璃提了口气：“那徐柒柒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她所有的情绪都是直白的裸露在外，否则当初自然可以借刀杀人，没必要在咱们家，逼迫那马夫做这种事。” 她也不知是不是徐柒柒。 宋璃只觉得这件事有些摸不着头脑，对秀儿道：“也罢了，你先替我给徐念茹融合帖子去，我到时候问问她，徐柒柒这阵子都在做什么。” 秀儿应了下来。 …… 次日太医便从皇宫之中来了侯府。 给周时晏把脉之后，宋璃又拿出银子求他帮宋榕同宋君昊看了看。 那太医只说宋榕如今喝了汤药，坚持喝就可以。 可到了宋君昊这边，面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宋榕明显比宋璃更加紧张一些，见太医这副表情，立刻没忍住：“太医，可是我哥哥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太医不言，直接拿出一根银针在他胳膊上扎了一下，瞬间便见到发黑的血液争先恐后的往外流出。 宋榕吓得瞬间捂住嘴：“怎么会这样？” “这位公子积年累月的食用铅粉，如今能活到此时已是万幸，血液是这颜色不足为奇。” “积年累月？食用铅粉？” 每一个字都让宋璃有些出乎意料：“怎么会这样，难道不应该是他从前吃的那些药的缘故？” 宋君昊闻言，颇有些好奇的抬头看着宋璃：“二妹妹知道我从前吃的药？” 宋璃垂眸，知自己有些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不等她出声，那太医便道：“这位公子已许久未曾服药，从前吃过什么也看不出来，可体内残留铅粉却不是骗人的。” 太医道：“每日只那么一点点，十几年下来，身子还没完全毁了已是奇迹了。” 第160章 书院 宋榕着急：“太医，您能仔细说说吗？” 太医在宫中身经百战，后宫害人手段层出不穷，自然一眼就看出来是有人想害他。 可是他又不是什么神算手，怎能够说得出来其中细节，只告诉众人让查宋君昊的饭菜。 等太医走后，最为淡定的反而是宋君昊。 宋榕眼眶通红，明显就是因没想到自家院里还会有这等腌臜事而害怕。 “怎么会这样呢？我大哥在家里从来不曾得罪过谁，且一直与人为善，怎么会有人害他！难道是……” 她本来想继续说，可见到宋璃一直站在那儿不说话，所有的话都胎死腹中。 二姐姐对他们这么好，这种猜测是否有些太对不起二姐姐了。 宋璃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心中自顾自的分析着。 后来的宋君昊好像也娶妻生子了，只不过因为身子实在太差，所以即便娶了妻子，也是在十年之后才得了一个病弱的女儿。 而他从未有一天请过名师教导，写出来的文章却能够被当世大儒称赞神来之笔。 那时候的宋泽已站在官场之上，承接了宋侍郎的衣钵，在宋侍郎手下做户部郎中。 三十多岁做到了郎中，着实前途不可限量。 可当时有人将他同宋君昊的文章拿出来做对比，仍旧说其逊色于宋君昊不少。 再加上刘氏一直让人给宋君昊诊断。 前因后果，仿佛已经被她捋顺。 “错了，榕儿，这些都错了。” 宋榕抬起额头，不明白宋璃在想什么。 宋璃解释：“我的猜测也只是猜测，更多的需要你同大哥去查。” “这些年我母亲一直让郎中来为大哥诊治，从前更喝了不少药，大哥刚回来的前两年不是说已经快要治好了，可为何后来突然换了郎中？” 宋榕不可置信：“可是我二婶当真会这么坏吗？” 积年累月的给宋君昊在饭菜里面下药，然后在派郎中盯着宋君昊身子如何，调整用量。 有这样歹毒心思之人，竟在自己身边生活了十几年。 宋榕脸色瞬间苍白了不少。 宋璃嗯了一声：“不为别的，就为了咱们家这一代只有大哥二哥两个男子，而宋家不算世家，将来倘若都比较有出息，那也只能够举家之力供养其中一个。” “大哥的文章写的有多好，从小便耳濡目染，不需要我再提醒你。” “再看看宋泽止步于会试，又同大哥差着年岁，倘若当初大哥一直读书去科举，只怕此时早已经成为家中龙凤。” 而宋侍郎还是个那样的性子。 在他眼中，妻子儿女固然重要，可没有什么能够再比得过家中发展。 到时候会将宋君昊看做宋家下一代接班人，所有的资源都会向宋君昊倾斜。 若是如此，举家之力供养宋君昊，那宋泽即便考上了，那也没有几个人会关注他。 刘氏这盘棋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下，如今也确确实实耽搁了宋君昊，这般高瞻远瞩，不可谓不精明。 宋榕此时已气红了双眼，想要回家去找刘氏算账，可却被宋君昊一把拉住。 “榕儿！即便你此时已经猜到做这事的是咱们二婶，可是咱们手中一点证据都没有，你回去就算找了他又有什么用，不仅不能够为我讨回公道，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宋榕猩红双眼：“大哥这些年因为身子的缘故遭了多少罪，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放在寻常人家孩子都生出来多少个，可因为这副身子的缘故，根本无人重视，莫说读书了，连正常的娶妻生子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刘氏。 倘若担心大哥会抢了他儿子的路，大可以用别的方式。 可却要毁了大哥。 宋榕擦了把眼泪，找宋璃告状：“二姐姐，你是不知道，前天我同大哥在家里识字读书之时，二婶还找了郎中过来，估计也是为了监督大哥这阵子有没有好好吃掺了铅粉的饭菜。” 可怜这些年宋君昊一直以为刘氏是个好人，对她也十分亲近。 宋璃看向一直坐在那边的宋君昊。 知道他此时所有的淡定都是伪装。 从小唯一关心自己的人，如今却害自己最深，倘若旁人，怕早已气的提着把菜刀去寻刘氏了。 她询问宋君昊：“大哥如今怎么想，她给你下了这么多年的药，只怕咱们想躲都躲不开。” 宋君昊苦笑：“且宋家无力支撑我一个病弱儿子自己出去单过。” 他怕是死也要死在宋家。 平日里吃的饭菜都是家中厨房做了之后送过来的，骤然开辟小厨房，应也会让刘氏惊觉。 宋璃当即拍板：“去书院。” 宋榕抬头看她：“去书院？可是我大哥他……” “你想说可是大哥身子不好？” 宋璃道：“可他继续在家里，身子更加不好。” “我倒是听说最近新开了个书院，虽然名气不大，但是也是几个朝臣一起联手所开，只要进去那便不能够随意出来，一个月一次休沐回家，也就两天时间。” 宋榕道：“所以二姐姐您想掏钱让大哥去？” 不等宋璃点头，宋君昊便皱眉：“二妹妹，这万万不可，送我去书院读书之事本便应是父母一代所做，怎可让你掏钱，如今你已经是周家的妇人，倘若让他们知道只怕会有人说嘴，如今你好容易在周家站稳脚跟，这等帮衬娘家的事情不能随意去做。” “我若说是投资，那我婆母应会理解。” 见宋榕同宋君昊表情错愕，宋璃解释道。 “方才已说过大哥书读的不错，即便一直没有人指导，也是旷世之才，这样的人只要科举入了官场，对于大家族来说就是个助力。” 且周家家大业大，不过是拿出几年的读书钱罢了，即便到时候宋君昊考不上也无妨，不会将这些钱放在眼里。 倘若考上了可就不一样了。 宋璃的话瞬间点醒了宋榕同宋君昊。 是啊，如今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几大家族抱团取暖乃是经常的事。 倘若告诉柳氏，利害关系摆在面前，那柳氏不会不同意。 只不过宋君昊心里这关还有些过不去。 他叹息自己没用：“可二妹妹，我让你拿钱送我去书院，心中难安。” 宋璃笑道：“大哥，不是去书院让你读书，是让你解毒加读书。” 第161章 引荐 “自然也不是纯粹为了你的身体，我希望你能够考个一官半职回来，这也是我的赌注。” 她是真心想让宋君昊好。 身边之人知道他身子不好，所以对他的好往往都是颇多照顾，还从未有人知晓他心中抱负后为他如此图谋。 虽然知道宋璃有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可宋君昊心中仍旧感动无比，冲着宋璃拱手。 “二妹妹放心，我定然不负你所望，一定考个一官半职回来，好为你撑腰。” “自然，还有三妹妹。” 因有些兴奋，宋君昊面上有些不太自然的酡红。 宋榕撇撇嘴，眼眶还红着：“我只担心咱们大哥身子不好，倘若去了书院，没有人照顾怎么办。” “这个你们放心就是。” 宋璃道：“到时候你的书童由我来安排，你别告诉大伯是侯府交给你的，别说是我，再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大伯讲清楚，大伯只需每年给书院一些束修，其他的东西都交给我，他会非常乐意的。” “榕儿你也不能闲着，要帮着咱们大哥同我大伯说清，争取让大哥直接去书院读书。” 至于书院那边，其中一个出资人是苏清琅的大哥。 她同苏清琅讲一讲，便直接能够将人安插进去，这一点不用担心。 宋璃同二人谋划了一些，又告诉了他们，去家里之后怎么同宋持商量。 确定二人懂了之后才起身将人给送走。 宋榕向来是个急性子，刚一回到家就将宋持同朱氏给叫了过来。 二人不知宋榕所为何事，纷纷一头雾水看着她，随即便听宋榕道。 “爹，娘，今日我同大哥一起去了二姐姐处，二姐姐说侯府愿意出资送我大哥去书院读书。” 宋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宋君昊的眼神有些变化：“你确定你二姐姐说的是你大哥，而不是你宋泽二哥哥？” “我同大哥一起去的，能听错什么？” 宋榕皱眉，有些不太情愿的看着她父亲：“父亲又不是不知，大哥从未请过任何名师督导，便能够写出锦绣文章，安平侯都说了，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不送到书院实属可惜。” 她瞥了一眼宋持此时已经不算淡定的神色，继续道：“而且侯夫人得知此事之后也是双手赞成，说只要咱家出束修就好，其余一切都交给侯府去办。” “而且如今几位朝廷官员还牵头办了一家书院，虽然比不上白鹿书院那么有名，可牵头人乃是当朝慕丞相，父亲不会不知吧？” “怎么不知。”听见慕丞相大名，宋持差点将手中的茶水给泼出去。 “可是修齐书院！” 想要进这书院可并不容易，不仅需要牵头人的引荐信，而且束修还不低。 对于官宦子弟来说，束修并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引荐信。 他们宋家最大的官便是宋侍郎，而他同这个弟弟虽然一母同胞，但心中也一直知道，这个弟弟多少是有些看不起自己的。 尤其是在儿子这方面，虽他儿子文章好看，可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去读书。 且宋侍郎也没那个能耐，弄来引荐信。 宋榕点点头：“正是，恩泊侯世子也是牵头人之一，我二姐姐同他妹妹苏清琅关系好，能为我大哥弄来一封。” 宋持简直激动的无法自已。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弟弟的阴影之下，二人不过相差三岁，可是弟弟从小读书就比自己好，如今大了更加比自己有出息。 他好容易有个儿子能步入官场，却不想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 如今侯府愿意请人去书院照顾儿子，他自然乐不得，甚至未同宋侍郎商量便直接决定：“去，为何不去，既然你二姐姐愿意让你大哥带着郎中与书童去书院照顾，咱们没有不去的理由。” 最主要的是，侯府寻来的郎中，定然比宋家寻来的好百倍千倍，他也不用担心儿子的身体问题。 见宋侍郎这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知为何宋榕感觉有些陌生。 她记忆之中父亲虽然花心多情，可一直都十分稳重，也从不曾表露出来对二叔一丝一毫的不满与嫉妒。 却不想这一切原来都只是假象。 她心中越发对宋家这个大宅院没有信心，抬眸看向朱氏时便见朱氏目光之中满是淡然。 同床共枕二十多年，怎会不知枕边人的性格。 她轻呼一口气，看向一直都没有被询问过意见的宋君昊，柔声询问：“君昊怎么想？” 这个嫡母对他一直很好。 宋君昊也十分敬重。 闻言，宋君昊做出从前那十分谦卑的姿态道：“儿子听父亲母亲的。” “去，等你二妹妹拿来引荐信之后就去，父亲现在就让人去帮你采买东西。” 宋持欣喜若狂。 他儿子如此聪慧，连中三元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宋侍郎不是一直向他炫耀儿子刚弱冠便已准备冲击殿试，那他也要让弟弟看看，自己的儿子有多强。 说完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 朱氏面上终于露出厌恶之情。 从前究竟是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人的？ 她从来不知，二人居然也能过道相看两生厌。 看朱氏胸膛起伏，像是叹了口气，宋榕知母亲应也是因父亲的反应而有些烦躁。 宋君昊道：“母亲不必担心，听二妹妹说，修齐书院应是在半个月之后能开，到时候儿子会是第一批学员。” 他顿了顿，暗示朱氏道：“或许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儿子的病也能好不少。” “是。”朱氏也有些担心，宋君昊虽然不是自己所生，可多年来一直非常懂事，对她尊敬也爱护妹妹，若说不疼他那都是假的。 再加上宋持这些年越发的荒唐，夫妻隔阂深重，宋持也一直不怎么管这个病弱的大儿子，她也更多了些同情。 她道：“只是母亲担心你去了书院会不习惯。” 毕竟身子骨在这摆着。 宋持道：“二妹妹会帮我额外申请带着郎中，倘若身子不舒服，我便会让人来同母亲讲，回家休养，母亲可以放心。” 即便没有刘氏的这件事，在宋家院子里圈养了这些年，他也十分向往外头的天空。 众人都知他身子无法远行，可根本不知他心已飞的有多高。 等朱氏表示放心之后，她便拿着宋璃送来的引荐信，带着一双儿女去了刘氏处。 第162章 熬药 “君昊要去书院？” 看着那封引荐信，刘氏吃了一惊：“君昊的身子这些年一直不见好转，若是去了书院没人照顾可怎么好？” 宋君昊微笑道：“二婶放心，二妹妹已帮我请了郎中，作为随从能够同我一起去书院之中照顾身体。” 他不动声色说出这番话，让宋榕十分吃惊。 她从前只知道大哥哥性格好，不管什么事都不生气，却不想面对二婶这个害了他这么多年的人，也仍旧能够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且看不出来一星半点的恨意。 说实在，她有些佩服。 “璃儿帮你去的修齐书院？”刘氏听了之后，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她还从没见过宋璃对他们二房的人这般上心，结果是好处都给了大房。 宋君昊点头：“正是。” 他道：“妹妹也知道，这些年我因身子的缘故一直在家里窝着，和我说没必要去二弟那么好的书院之中，只要能出去交一些人便可，也不求考取功名，只求散心。” 说着，宋君昊还咳嗽了两声：“这些年二婶没少照顾我，如今我年岁长了，也不想继续闷在家里。” 原本刘氏那已经沉下来的眼神，随着宋君昊一口一个“没必要去二弟那么好的书院”，又一口一个“二婶这些年没少照顾我”，逐渐也转变了过来。 她松了口气，想着自己的事情做的隐蔽，应不会被发现，心中也坦然了许多，只不过终究还是因宋璃从没有对宋泽如此上心过而吃醋。 “那修齐书院的名声我也听过，是由慕丞相牵头。”刘氏装作关心询问。 “咱们君昊从小身子就不好，而慕丞相在学问上又是一个从来都不马虎的人，我只怕咱们君昊去了之后身子受不了啊。” 宋榕从前也知道刘氏性格伪善，可却从来没想过她竟也是一个如此恶毒的人。 分明这些年的毒都是她给下的，如今又装作这般关心她大哥。 她即将要忍不住戳破刘氏虚伪的时候便听见宋君昊警告一般的咳嗽了一声。 “二婶放心，二妹妹说了，只要我能去修齐书院读书，一切东西都能为我准备好。” 他知道二婶如今拿宋璃没有办法，只要一切都往宋璃身上推就行。 她总不能直接去侯府质问自己这个不受控制的女儿。 更何况宋璃帮忙安排的修齐书院根本比不上多年名誉的白鹿书院，她即便想要质问也没有理由。 刘氏见宋君昊这样说，也只能将心中那强烈的不安压下去，不住的宽慰自己不过是个病秧子，即便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头，无妨。 可不知为何，看着宋君昊这几天收拾行装的模样，她总觉右眼皮止不住的跳。 她叫来刘嬷嬷，皱眉道：“宋君昊若是去了书院，那他就吃不了咱们的东西了，若停了药之后身子渐渐好转，以他的脑袋，就怕会读出什么出息。” 到时候自己儿子的前途可怎么是好。 这是积年旧事，多少年了，都是这样做的，如今骤然一停，谁都会担忧。 刘嬷嬷宽慰道：“夫人不必害怕，那东西长年累月，每顿都吃那么一星半点，他身体底子早就毁了，这些年他不是一直吃着咱们找的郎中给开的药吗。” 刘氏抬眸：“你的意思是，放在那药里面？” 刘嬷嬷阴险的笑了笑。 那个药虽是补药，可也是身体虚弱的人喝了才有用。 可宋君昊本身是中毒，喝了也就能够吊着命罢了。 若停了那东西，宋君昊身子可能会好转不假。 可若是将那东西放在药材里面…… 刘氏心中有了主意，立刻让人去为宋君昊多开了一个月的药，给送到了宋君昊房中。 这才派来的丫鬟叫锦玉，是前一阵子刚从外面买过来的丫鬟，生的冰雪可爱，人也十分单纯。 用个篮子将那些药跨过来的。 宋君昊目光落在小姑娘微微出汗的鼻尖上，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十分淡定微笑：“这是二婶让你带过来送我的？” “正是呢。”锦玉有些手足无措，擦着鼻尖的汗水道，“咱们二夫人说，公子您到书院之中读书，一个月就只有两天的休沐，别的不要紧，可您的身子一刻也不能耽搁，这些药需让书童带过去，一天一次的熬了才好。” 从宋璃处回来之后，他便知刘氏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不可信。 可这东西，又正好能够让他打掩护。 宋君昊微笑着点头：“你替我多谢二婶好意，这些我都会装上带走，不会辜负二婶的。” 锦玉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知道了，公子好好休息，奴婢先回去。” 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待到屋中就只剩下宋君昊一个人之后，他面色一沉，目光略有些阴鸷的落在了那药材上面。 宋家公子向来在众人眼中就只有宋泽，所以宋泽才是大公子。 而他并不能被列入排行，寻常也只有宋榕宋璃叫他大哥哥，可这些人的称呼，谁能保证不是刘氏的授意，只是想让他难受。 只可惜到了如今他才反应过来。 他能打包票，这药材之中掺了铅粉。 当天夜里，趁着众人不注意，后院通外头的狗洞，有个小厮先将药材推了出去，然后拿着那大篮子便往安平侯府的方向跑。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又抱着大篮子跑了回来，小心翼翼进去同躺在床上等他的宋君昊道：“公子，都拿回来了。” 本来他正愁到了书院之后吃药被人发现怎么办，正好，刘氏帮着提供了便利。 他看着那同刘氏送来的一样的纸包，知道里面已经被换成了安全的东西。 “璃儿可有说什么？” “二小姐说，书童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有问题，可日后难保二夫人不会收买您身边的人，若有动向一定要及时同二小姐说，至于宋家这边如何处理，全部都看公子您。” 二人都是聪明人，听见宋璃这样说，宋君昊心中便有了一些底气。 既然刘氏给他准备了这些年的东西。 那他也要还回去一些才是。 只是如今…… 他看了看虚弱的双手，因长年累月服药的缘故，仅仅是抬起来，都会有些发颤。 甚至连重物都提不起来。 等他有了实力，这些年所遭的罪，一个个都要让刘氏尝回去。 第163章 反击 此时已是深夜。 宋璃却睡意全无。 看着面前摆成一排的药包她直接找来了一个府中用惯了的郎中。 那郎中看了一圈之后道：“回禀少夫人，这药包之中的确都放了铅粉。” “那为何看起来一点粉末都没有？” “是浸泡在了药材里面。”郎中拿出来一块茯苓，“少夫人请看，寻常茯苓应是白色，可这些药材里面所有的茯苓都有些发黑，这是铅粉泡水的颜色。” “只不过因为铅粉用量不多，所以寻常人等也看不出来，如此可以见得这位用药之人有多谨慎。” 宋璃挥挥手，让秀儿给了钱将郎中送走。 等到只剩下她和秀儿两个人的时候，秀儿小心询问：“小姐，这是大房的事，按道理来说咱们也不应该插手的，可是现在既然发现了，那咱们怎么办？” “你说的对，这是二房和大房之间的事，在别人眼里，就算是我发现的，我也不能随便管。” 她抬眸看了一眼秀儿：“可是我已经管了。” 她已经将宋君昊给送到了书院之中读书。 刘氏若聪明一些，可能会猜到怎么回事。 若一点也没有察觉，那就等宋君昊有能耐之后再去报复吧。 宋璃拨了拨香炉之中的香灰，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上一世刘氏对她的所作所为。 逢年过节她同王二郎回家看望父母，便被冷嘲热讽。 后来王二郎高中状元步步高升，她便费尽心思想要从她身上拿到更多东西。 甚至有一次因她不愿意，还直接给她下了药，让她躺在一个男人身边，导致后来被王二郎发现。 再到后来，刘氏越发过分，拿捏着这个把柄，让她帮着她在外面放印子钱，所有得来的偏财都给了宋泽宋婉兄妹二人花。 而她什么都没有。 那时宋婉婚姻不幸，仅仅是因周时晏脑子不灵光而已，可是公婆宠爱，家中也没有别的事。 刘氏却感觉她的日子始终比宋婉好，恨不得趴在她身上吸血。 那场大火还是因为宋婉被侯府收拾，而刘氏气她不愿帮忙，给王二郎送了一个扬州瘦马，让王二郎帮着她放的。 宋婉同宋泽仿佛一直置身事外，可谁又知道当初她被人陷害之时，这兄妹二人嘲讽她的语气有多么恶心。 想起这些，宋璃只觉得胸腔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再次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做再多也不过分。 这一世还能管她叫一声母亲，已是理性至极。 “她不是喜欢给别人下药吗，去宋家收买些人，将她每日喝的茶叶，也都先在铅粉里面浸泡一段时间。” 宋璃面无表情：“记得，用量要少，一定不要让她尝出来味道。” 秀儿闻言，眼皮子跳了跳。 从前刘氏对小姐虽然过分，可小姐仿佛从不曾和他们计较过，如今不过是大公子的事，怎么就这般放在心上。 她也不是不支持宋璃报复回去，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却又不知应从何问起。 宋璃抬眸看她：“是想要问我为何因为大公子而反击，从前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却没有这么生气？” “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秀儿道：“按照小姐的性格，若是想要反击，那定然早就出手了，为何以前不为所动，反而如今她来讨好您之后，您才如梦初醒似的。” 对，从前就是有一种小姐没睡醒的感觉。 “我只是没想到她这般过分，想要的东西竟然这么多。” 宋璃只轻叹一声，知道这件事即便同秀儿说了她可能也不理解。 “你去做吧，放心，宋家有一部分人早已经不服从她的管教，即便做了也不会出事的。” 秀儿点点头，心中疑惑虽然没被解答，但知道小姐无论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明天我就去找人做这件事。” 宋璃嗯了一声熄灯就寝。 今日周时晏回来的早，他一直在床上等宋璃回来睡觉。 却不想因从前的事，宋璃竟然这次问都没问他就在外面榻上睡了。 旁人只以为周时晏没听见宋璃的话，却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尽收耳中。 他起身去看宋璃，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前阵子梦中的画面。 他仿佛看见宋璃上一世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可又有些拿捏不准。 不知这究竟是自己的梦境，还是曾经在另一个时空之中当真经历过的事情。 宋佳轩说这个二女儿是因身子不好一直在别处养病。 可侯府是什么人？早已让人查清楚了宋璃的真实经历。 从前在村子里面，过得当真不如一个平常人家的丫鬟。 后来回到京城还被娘家这般欺负。 想想也不难猜到宋家打得什么主意，将人给塞进侯府，为一个傻子做媳妇。 而新婚第二天便被人从自己女儿家里扔出去，后也不同女儿决裂，反而四处跪舔。 若非宋璃性格厉害，只怕早已经让宋家吸干了。 他弯腰将榻上睡得正香的人抱进怀中。 感受到震荡，宋璃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你做什么？不是说过这段时间都不想和我一起睡？” “我想和娘子一起睡了。”周时晏往屋里走，“以后娘子睡屋里，若我再不想和娘子一起睡，就自己去书房。” 他在宋璃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这本来就是娘子的家。” 宋璃打了个哈欠，今日动了一整天的脑子，本来都已经够累了，晚上实在不想再应付他，翻了个身便滚到床最里面打起了轻轻的呼噜。 周时晏扯过被子给她盖上，也轱辘过去将人搂在怀里。 看宋璃睡得安静，他鬼使神差在人的唇上亲了一下。 快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不用再装傻，就能让众人知道宋璃没有选错。 北金探子如今已清除干净，且边关又有些动荡，说不准什么时候，北金再次侵略，他就能去北境那边，将那黑水矿攻打下来，亲手将矿引送给宋璃。 想到这些，周时晏嘴角上扬，搂着宋璃便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清晨醒来时，周时晏已经不见了。 宋璃发觉自己睡在床上之时，懵了一瞬，便想起来昨夜是有人将她抱上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宋璃摇头笑了笑，准备起身时秀儿一脸凝重的过来：“小姐，今日又不得安生了。” 第164章 替换 “什么不得安生？” “得知药丸之事后，侯爷就让人去京兆府尹挂了个名去查，那日来的小吏叫做王涛，小姐可还记得。” “有印象。” “他在追查这件事的时候被人给砍掉了一只脚。” 宋璃微微皱眉：“确定是追查这件事的时候吗？” “是。” 秀儿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是今日清晨来调查的人说的，那个王涛因为那日来了侯府同你说了些话，也算对侯府了解一些，所以变成了追查这件事的捕头，后来听见了风声，本来应该带着一队人去抓那老道士，可却不想此人有些贪功冒进，竟然扔了所有人自己前去。” 双拳难敌四手，众人没想到对面并非是一个人。 即便身为捕头，那也无法以一敌多，到后来王涛被打的鼻青脸肿，还砍了一只脚扔到了京兆府门口。 剩下的秀儿觉得太过血腥，就没有同她说。 其实也没有人巡过来，但毕竟是为侯府少夫人追查此事而受伤。 也就是此事如今瞒了严密，倘若被旁人知道，怕又要惹来非议。 宋璃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清早起床便得知这样的消息着实很难心情变好。 她道：“既然受了伤成了残疾，想来也没有办法继续做捕头了，去打听打听是否有家人，倘若有，便让他同家里人一起去乡下庄子白茑处做事，钱给开的多一点。” “是。” 秀儿快速给宋璃梳洗打扮，然后去柳氏处同她说这件事。 柳氏自然也已听说了，可得知宋璃的做法之后，却并没有很赞同。 她皱眉道：“本来就是因为他贪功冒进，所以才导致被人打成残疾，且家中有无人等同侯府也没有干系，倘被人知道一个捕头毫无缘由的受伤了之后被侯府接纳，此事你觉得会如何？” 宋璃反应了一瞬：“母亲是说，容易让人猜到抓捕老道士是侯府的授意？” 柳氏没有说话，只拿起茶杯自顾自的喝茶。 而宋璃脑子也迅速转了个弯，立刻从凳子上起身：“母亲，我知道了，现在我就去安排。” 她虽然活了两辈子，可加起来却没有柳氏一辈子的岁数长，有些事情自然无法想的周到。 她起身到了外面，立刻询问秀儿：“如今你可让人去慰问王涛的家里人了？” 秀儿今日并没有同她一起去柳氏处，是小荷去的，如今刚刚做好了事，回来休息。 见到宋璃这有些着急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知道可能会出现些变故。 “小姐说完之后我就立刻让人去办，如今想来已经将钱送过去了。” “你让谁去的？” “镇纸。” 宋璃深吸一口气，想到最近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个影子还没被抓住，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 “怕是已经让人给看见了。” 秀儿立刻紧张起来：“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没办法。” 宋璃道：“砚台和镇纸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这两天就不用他们二人在侯府做事了，你一会儿去找磐石，从他手底下借下来几个人，让砚台和镇纸带着那几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宋家看着宋婉，另外一路去看着徐七。” 秀儿同小荷同时愣了愣：“为何还要看着大小姐？” 昨日他们排查了那么多，丝毫想不到宋婉有任何理由去害人啊。 宋璃此时脑子一团乱麻：“我也不知，可能是觉得，宋婉不想让榕儿嫁的比她好，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害人，又或者是我小人之心。” 认为宋婉这等尖酸刻薄之人会因为嫉妒而做出其他许多害人的事。 秀儿不再追问，只点了点头就快步跑出去。 而此时还在祠堂跪着的徐柒柒看着面前的丫鬟大发脾气，倘若不是还有人拦着，只怕早已经拿着祖宗牌位砸向地上跪着的人。 “我不是说护着那老道士离开就行，为何偏偏还要弄伤了人家捕头？倘若让人发现是咱们徐家做的事，我祖父岂不又要收拾我？” 她气的发狂。 身为徐家最最受宠的幺女，她是有一队自己的府兵暗卫的。 前阵子偶然得知宫中几十年前出现过一起铅粉害人的事件，她瞬间就起了心思。 想起从前有个老道士仿佛说过这件事。 而宋榕这个贱人抢了她最喜欢的东西，还害得她那么惨，她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她，立刻就让人将老道士寻来供养起来。 那老道士说，药丸子里面其他的鲜花或者草汁水虽然没有什么用，可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铅粉带来比较强力的副作用，让人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是服了毒。 可是没想到，宋璃还是那么精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东西不对劲。 京兆府尹那边有她的人，得知安平侯府让人来查此事，她差点就坐不住，赶紧让人将被自己供养着的老道士送出去。 毕竟这美容养颜药又不是只能给宋榕一个人用，现在她已通过暗中渠道，又卖出去了不少，赚了很多钱。 倘真的出了什么事，那祖父就彻底不会原谅她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柒柒竟然在此刻心慌了。 “小姐不用担心，虽那捕头受伤了，可没有人看清那是咱们府中的人。” 丫鬟安慰道：“本来就是月黑风高，更何况咱们是要将老道士送到城南的古墓，那个王涛又是一个人来追的，他只怕早就受伤疼晕过去了，哪有心思管咱们。” 这样说来，应该没被发现。 徐柒柒心跳如鼓。 早几年她经常带着自己的府兵在京城之中招摇过市。 也曾用自己的府兵向别的女子显摆。 一家之中一队府兵，却要守护一整个府邸，而她不同，她这一队只是为了保护她。 府兵是她炫耀她是京城之中除了王公贵族之外过得最为舒心的女子的手段。 且这些府兵都是她用惯了的，多少年没有换过人，京城之中只要长了眼睛的基本上都能认出那是徐柒柒手底下的人。 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想到此处，徐柒柒咬牙道：“罢了，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府兵出门，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待着。” 至于自己…… 她是待不住的。 徐柒柒斜眼看向旁边的小厮，居高临下命令道：“你，和我换衣服，替我跪在这，直到我回来。” 第165章 逃奴 小厮闻言瞬间腿软了：“七……七小姐，若是被人发现了，奴才可能就没命了。” 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冲着徐柒柒不停的磕头：“还请七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一命。” 徐柒柒瞬间脾气上来，一脚踹在了他身上：“你这个混账奴才，本小姐让你替我跪下那是能看得起你，你竟然不愿意！” 那小厮被踹的整个人仰倒在地上，肩膀钻心的痛，可又不敢喊出声。 “七小姐毕竟是太师让您跪在这里的，倘若奴才替您跪在这儿发现了之后，不仅奴才的性命堪忧，就连太师也会怪罪您的呀。” 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分明也是为徐柒柒好，可却让她无比烦躁。 “奴才终究是奴才，只有这么大点的胆子。” 她在袖子里摸了摸，发现因为被关的匆忙，一分钱都没带过来，只能将头上的银钗子拔下来扔在那小厮的面前：“这一个钗子足够你们家生活半个月，赶紧将衣服换下来给我，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那小厮本来就是因为家境困难所以才被卖到太师府中做事，平日里赚来点钱，全部补贴家用。 徐柒柒这个银钗子上面还有一块小小的玉石，倘若拿出去卖，别说半个月，一个月都绰绰有余。 小厮迅速动摇，可是徐柒柒根本等不了那么久，直接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小厮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往后退：“奴才自己来，奴才自己来。” 既然七小姐说一会就回来了，那应该不会失言，一个簪子能够给娘买了这一个月的药，他赌一把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小厮心中已盘算着让家里人何时将簪子取走，脱衣服的动作也更加迅速。 徐柒柒冷哼一声道：“果然是贱皮贱肉，想要钱你就直说，何苦要装作害怕的模样。” 她又扔下来头上的另外一个发钗：“随便拿去用，这次你帮了本小姐，本小姐会记得的。” 小厮没想到还会给钱，心中瞬间感激涕零，冲着徐柒柒磕了好几个头：“谢谢七小姐，谢谢七小姐，奴才肯定报答七小姐的大恩大德。” 徐柒柒不屑，想报答她的人多了，不过一个小厮，尚还排不上号。 她抱起衣服让小厮转过身去，换好之后直接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就直接躺在那边，不要露脸，也不要说话，装作耍脾气的样子。” 随即转头看向丫鬟：“你不是记得咱们附中都有哪里有狗洞吗？” 丫鬟心里一紧，方才她还在同情这个小厮，现如今就轮到她了？ 还不等丫鬟出声，她便道：“现在就带着我去找，和我一起去城南古墓。” 这么远的路程…… 丫鬟瞬间软了腿：“小姐，那城南古墓路途遥远，倘若没有马车的话，咱们二人就是一夜也回不来呀。” “本小姐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徐柒柒皱眉，吓得丫鬟再也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想劝可是也知道她的性格。 况且此时再想去告诉族中长辈已来不及，只能跟着徐柒柒出去。 二人出去的一瞬间，守在外面的砚台便发现了。 他立刻让人去家里告诉宋璃。 宋璃得知此事，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 让她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 她道：“现在找一些人驾着马车假装要出城办事，看看那徐柒柒是去哪里，能不能顺带捎着，倘若当真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将人堵在那边。” 此时已是傍晚，徐柒柒本来就被禁足在徐家，没有理由随便出去。 “那咱们现在用不用将徐六小姐叫过来，若自己去堵着，只怕她不会承认的。” 小荷立刻反应过来。 宋璃颇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用，我记得今日守城官兵仿佛是公公用惯了的人，去让人告诉他们一声，京城大户人家正在抓逃奴，见到形迹可疑之人注意一些。” “是。” 小荷领命而去。 而宋璃安排的人也迅速坐着马车往外去。 徐柒柒跟着丫鬟一路到了城门口，守城官兵见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同小厮自己出城，立刻想到自家少夫人说的逃奴之事，将这二人叫到了一边盘问。 “谁家的。” “青县张家的，今日清晨便来了京城办事，现在做完了事情正准备回去。” 这是她随便编的，没想到不过是想出个城却这么麻烦。 看这小厮生的清秀，面上还有明显的不耐之色，官兵立刻察觉了不对劲，可却按照少夫人说的，并未打草惊蛇：“来京城做什么，空着手回去？” 徐柒柒心中的耐心已被耗到极致，正准备张牙舞爪同官兵闹一场，就被丫鬟抓住。 丫鬟赔笑道：“是主人家让我们来传个话，本也是家中生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进来之后又帮着铺子做了点事，如今已经做完了，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带回去的，兵爷，您行个方便，将我们放出去吧。” 说着，忍痛将袖口中的铜板掏出来递给了官兵。 那官兵老道，不过几句话就已经察觉到这二人不对劲了。 可并未为难，只拿了钱之后便点点头：“行，也并非是我们为难，只是今日京城大户人家逃了两个奴才，所以才需要格外谨慎一些。” 丫鬟点头哈腰：“奴婢明白明白，谢谢大爷行了个方便。” 说完便伸手推了推徐柒柒：“咱们快走吧。” 徐柒柒立刻随着丫鬟离开此处。 看着这二人的身影，官兵立刻将阴影之中驾车之人叫出来：“这二人形迹可疑，有些像逃出来的，你们快点跟上吧。” 此人正是将脸给涂给了的镇纸，闻言立刻给官兵塞了一小块银子：“多谢多谢，多谢官爷。” 那官兵掂了掂重量，冷笑一声，便将方才那个丫鬟给的铜板放在了城墙根下乞讨的乞丐碗里。 这点钱贿赂谁能有用，还是大户人家，给钱痛快。 另外一边，徐柒柒从官兵眼皮子底下离开之后就对丫鬟冷嘲热讽：“不愧是做人家奴才的，这起子下贱事倒是让你做的得心应手，本小姐根本不知还能够用这种方法逃出来。” 丫鬟本月钱就不多，如今更是拿出自己的钱帮着徐柒柒逃跑，不仅得不到一句感激，反而还被如此羞辱，瞬间红了眼眶。 第166章 趋附 “哭哭哭，哭什么哭，本小姐一个娇生惯养之人穿了这身衣服同你一起钻狗洞出来还没哭，不就是骂了你几句。” 她冷哼一声，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还用自己的钱去贿赂那些愚蠢的官兵，不就是也想和那个小厮一样，从本小姐这里拿点钱花花，给你就是了，看看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子。” 那丫鬟本都已想要转身离开了，可看到徐柒柒竟舍得将那镯子拿下来，这个可比小厮的银钗子贵多了。 她眼中泪水顿时怎么也掉不下来，虽还委屈，却也并不难过，只低声道：“小姐，咱们现在若是徒步去古墓，那今天夜里肯定回不来，咱们不能走着去啊。” “还用你说。”徐柒柒气呼呼的。 如今穿着小厮的衣服，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痒的厉害。 可这附近又没有租车的地方。 她烦的不行：“算了，就算走过去又怎么样，快点走就成了。” 说着，便带着丫鬟往记忆中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二人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看见那古墓的影子。 而徐柒柒此时已濒临生气。 见到旁边还有个茶水摊，她这才感受到腹中饥饿堂堂，再摸摸身上，除了一块从小带到大的玉佩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那茶水摊上的电音看着并不好吃，可她如今已顾不上什么味道，一屁股坐在那摊位上面：“来一壶茶，再来一份他们吃的那个肉饼。” 摊位老板娘笑的脸上都是皱纹：“好嘞好嘞，这位小哥略等一会。” 徐柒柒捂着肚子，皱眉看向丫鬟，见她站在一边唯唯诺诺不敢过来，心中顿时不满：“你也跟着坐过来啊，不然旁人看见了只以为我欺负你。” “奴婢不敢。” 丫鬟低声回答。 徐柒柒咬牙切齿：“咱俩现在看着都是下人，你见过谁家下人出去一起做事的时候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我看你真是脑子傻了，这都想不明白。” 丫鬟闻言也不敢说别的，只屁股同长了钉子一样坐在徐柒柒对面。 等那肉饼上来，徐柒柒直接将两个全部霸占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对面丫鬟只有看着咽口水的份。 等吃完，她也不舍的将仅剩的玉佩拿出来，只对老板娘道：“我们二人是京城徐家的人，徐太师，你可听过？今日是出城办事，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钱，等明日一定会给你送来，我说话算话，这顿记在账上。” 原本还笑眯眯的老板娘顿时变了脸：“这位小哥，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呢吧，谁家吃饭不给钱的？” “你是徐太师家里的下人，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我因一个下人去徐太师家里讨银子，听着好像也不是那回事吧。” 徐柒柒也变了脸：“你什么意思，我在你这赊账是看得起你！” “你今天不给钱就别想走！”老板娘也不是好惹的，一把菜刀砍在桌上，瞬间那桌子就被砍掉了一块。 徐柒柒被吓得一个哆嗦，破口大骂：“你这个刁妇！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徐家叫人，掀了你这摊……” “啪！”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脸上火辣辣一阵剧痛。 她不可置信看着老板娘那犹如熊掌般的手：“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打我。” 丫鬟本来不欲生事，可是却不想徐柒柒在外面居然还如此张狂。 她都快哭了，拉着徐柒柒的胳膊：“小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把您刚才给我的镯子留下就算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得不偿失啊小姐。” 老板娘没听清二人嘟囔什么，可也听出来这二人是想走，冷笑一声：“在我这撒野之后还想跑？做梦！我……” “老板娘，他们花了多少钱，我来给。” 一个声音犹如从天而降，将徐柒柒从付不起钱的窘迫之中给救了出来。 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打扮的男子从旁边站了出来。 拿出一块碎银子：“我看这位小哥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应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得饶人处且饶人，老板娘，这钱我来给，您就别同他一般计较了。” 老板娘哼了一声：“他们二人若是有这位客官你一半干脆，谁还会找他们的麻烦，早给钱不就完了吗。” 她拿了银子，还不忘记捡起自己的菜单再离开。 徐柒柒原就又羞又恼，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帮着付钱，向来跋扈的人，心中竟也会升起一丝丝感激。 她撇了撇嘴：“多谢你。” “不必客气，也是看着这位小哥有缘。” 镇纸顶着一张被秀儿给化的老了三五岁的脸同她道：“我看这位小哥似也是要远行的模样，如今天都已经快黑了，你们两个年岁不大，自己走应有些危险，你们要去哪里？我今日赶着马车，若顺路也能带一带你们。” 徐柒柒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听见有马车，再加上方才镇纸帮着给了钱，立刻便觉得面前之人是个好人，心动转头看去，就见到两辆车停在路边。 她也忘了谨慎的事，道：“我们要去南京郊。” 镇纸立刻扬眉：“可是祁县？” 那里距离城南古墓也确实更近一些。 徐柒柒感觉，骤然说出自己去哪里，估计会让人当成怪物，想着反正也近，立刻点头：“没错。” “那可是巧了，我们也是要去祁县，相遇就是缘分，更何况方才听说这位小哥您是徐家的下人，我也有心结交，不如就坐着我们的马车去吧。” 徐柒柒乐不得，立刻答应下来，等着另外几个人吃完之后，第一个上了马车。 看徐柒柒那得意的模样，镇纸在心里笑了笑，转头叮嘱身边之人：“快点回去告诉少夫人，人已经上钩了。” “是。” 没有人发现人群之中少了个人。 丫鬟和徐柒柒单独一驾马车。 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路线倒是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何，就是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皱眉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下去吧，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倘若他们是坏人，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谁家坏人能打一个小厮丫鬟的主意放心吧，没事。” 徐柒柒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十分得意：“没听见他们是想结交徐家下人呢。” 趋炎附势！ 第167章 拜访 也就是那个老板娘不识货，才不赊账给她们，遇到了识货的，又是狗腿子。 徐柒柒心里觉得理所应当，她祖父这么厉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旁人就算碰到徐家的下人也会礼让三分。 丫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看着徐柒柒这个不听劝的模样，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能一直担心的往外面看，生怕旁人识破了她们二人都是姑娘家，再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 丫鬟越想越害怕，一直死死的盯着外面路线是否正确。 …… 而此时宋璃已得知了这个消息。 面前之人是一直跟随在周时晏身边的暗卫，属坚竹磐石管理。 来回运用轻功，很快便能够到地方。 宋璃把玩着手中的棋子道：“想办法将他们困在古墓之中，别让他们出来。” 她顿了顿：“确定那老板娘见过他们二人了？” “不仅见过，也定然能够记住。” 普安生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扔在人群之中也未必能够让人记住的那种。 这样的人，最合适做暗卫。 他道：“徐柒柒还和老板娘起了争执，被人打了一巴掌，估计想记不住也难。” 宋璃点头：“你们做的不错，只要将人困在古墓之中出不来就行了，我会想办法让徐家之人寻过去。” 普安闻言点头，出了院子之后足尖轻点，便冲镇纸他们现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宋璃立刻让人传信去宋家，深夜将宋榕请了过来。 闻言，宋榕手中茶盏没端稳，瞬间被她扫在了地上：“当真吗二姐姐，这当真是徐柒柒做的？” “我原本以为是宋婉嫉妒你婚事比她强，所以找到那老道士的，自然，也是更先怀疑徐柒柒的，这二人作案动机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这次倒是我误会了宋婉了。” 她捏着茶盏，面上表情似是思索：“我已让人先一步去看了，那古墓之中躲着的，确确实实是那老道士。” “而且，旁边还有许多制作那药丸子的原材料。” 她舒了口气：“罢了，反正都是徐柒柒造的孽，她还想要凭借着这个赚钱，如今已私下销售出去不少，只不过那些人还没察觉到这个药不对劲，过一阵子一个个就都会浮出水面了。” “明日你陪着我去一趟徐家。” “去徐家？”宋榕疑惑，“可如今不是咱们让人抓了徐家七小姐，若……” “你放心就行，没有人知道是咱们让人将徐柒堵住的。” 宋璃声音淡淡的。 这个妹妹很聪明，可亏在年龄还有些小，有的事需慢慢教。 她让小荷将今日的事同宋榕讲了一遍。 宋榕思量一会也参透其中缘由，双眼亮晶晶道：“二姐姐，你真聪明，这招借力打力我从来都没想过，还以为任何事都需正面解决。” “对于那些识趣的或是胆小的，正面解决的确有些用处，可对徐柒柒这样有后台的，就只能够一次次设计，让她的后台厌弃了她，等彻底没有人愿意管她，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宋璃喝了口温水。 如今已是半夜，若再喝茶只怕会睡不着。 宋榕点点头：“二姐姐同大哥都是厉害的人。” 提起宋君昊，宋璃才想起来：“对了，再有几天他便应去书院中读书了，这阵子在家里喝的都是我替换好的药材，看着他身子可有什么变化？” “面色似乎红润了些，别的倒是看不出来。” 宋榕叹了口气：“不过孙姨娘停了药丸子，又喝了解毒药之后，看着是好多了。” “你呢？” “我如今也没事了，起码最近没有恶心。” 那就好。 宋璃将又让人去京兆府处拿来的卷宗给她看：“这几日又多了两三个受害者，都是高价购买药丸，同你那价格并不一样，想来徐柒柒是想用这个药丸子害你，赚别人的钱。” “她一个太师的孙女，也不缺钱，怎么能这么坏？”宋榕想不通，“若说这个药丸只是为了害我，我还能够理解一些，还想要赚钱？” 宋榕嗫嚅了一下嘴唇：“总觉得似乎有些说不通。” “没什么说不通的。”宋璃道，“这世界上即便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也不会嫌弃自己钱多。” 也罢了，想这么多没用，只是这徐柒柒一天不离开京城，一天就对宋榕继续有威胁。 即便不是因自己，宋璃也不想这一世好容易有的一个贴心的妹妹每天遭受这种威胁。 派人将那古墓的门毁坏后，二人次日便直接递了帖子去徐家。 徐念茹今日本来打算出门，得知宋璃来了，特地将事情往后拖了拖，亲自将二人给迎了进来。 徐家世代累积，到了徐念茹这一代已是第六代，宅子经过几次扩建，比安平侯府还要大上许多。 “你也知我祖父儿女众多，不算嫁出去的那些姑姑们，只我父亲一代的兄弟就有五个，平日里祖父跟着最小的两个儿子住在东跨院，另外一个西跨院给大伯二伯三伯住。” 虽分了东西，可因没有分家的缘故，两边的院子还是十分亲密的。 两个跨院分别有花园，只不过东跨院的更好看一些。 徐念茹带着二人来了自己的院子。 因性格缘故，她房间里面摆满了刀枪剑戟。 不像是寻常闺阁女儿一般带有花花草草。 徐念茹让人上茶，笑的一双眼成了小扇：“从前也没少邀请你来徐家玩，怎今日竟有空过来了。” 宋璃也跟着笑道：“正是因你邀请了那么多次，我若是再不来，岂不是太不识抬举。” “你说这话可一点也不中听。” 徐念茹同她开玩笑：“不过侯府少夫人日理万机后还有空搭理我，着实给我了一些面子。” 看宋榕一直坐在后面不说话，她只以为是宋榕想起了上次宴会的事，张口安慰：“榕儿妹妹，你不用担心，我家老幺已经被我祖父给看管起来了，这几年都不会出来欺负你。” 宋榕点头，满怀感激的看着徐念茹：“我自然知道徐家处事公道，只不过茹儿姐姐，今日我让我二姐姐带我过来，是还有些事情，想要找七小姐当面问清楚。” 徐念茹面色一顿。 宋榕询问：“可是哪里不方便？” “如今她在祠堂跪着，怕确实不方便过去。” “不过也罢，我是她六姐，我将她叫出来她也不敢做什么。” 本来人家宋家就是苦主，她没有五房那般不讲道理，见一见也无妨。 第168章 下场 只不过那祠堂外人不能够轻易踏足。 徐念茹想了想对下人道：“罢了，还是将七小姐带过来吧。” 下人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三个姑娘虽然不算特别熟悉，可凑在一起终归还是有诸多能够讨论的话题。 宋璃见徐念茹头上珠花不错，来了精神，徐念茹当即便将自己那一整盒子都拿过来让二人挑选。 却不想刚将盒子放在桌上，还不等打开盖子，就见那小厮屁滚尿流的往徐念茹院子跑。 “坏了，六小姐，七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徐念茹呼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瞪圆了眼睛满是吃惊：“怎么会这样！” 那祠堂不是有专门的婆子去看守，怎么可能说跑就跑了！ 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守门的婆子进去找人的时候，见到是个小厮穿着七小姐的衣服在里面躺着，那小厮说，七小姐说要去什么城南的古墓，这会估计人已经在了。” “什么城南古墓乱七八糟的。” 徐念茹就说，这丫头这次怎么心甘情愿的在祠堂里面闷着，一点幺蛾子都没出，原来是她没发现。 “你现在让人去告诉祖父，全城搜索，她指不定跑到哪去了。” 最主要是，旁边二人应会担心。 徐念茹心思转了一圈，转头果然看见宋榕神色有些不正常。 她同徐念茹目光对上，欲言又止。 徐念茹安慰：“不必害怕，昨天晚上刚跑出去的，就算要找你，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她看向宋璃：“那丫头的性格有多疯你也知道，倘若你们放心，不如就在徐家等着，等抓到人了之后再走。” 按道理来说，这是家丑。 家丑不可外扬，徐念茹如此做，着实能见其赤子之心，反而宋璃感觉自己设计的有些小人。 只是想起徐柒柒从前做的事，她也不觉得自己多过分。 她掉头：“那我让人去同我婆母说一声，今日晚点回家。” “好。”徐念茹行了个礼，“多谢少夫人理解，只是家里有事，我或许需失陪一下。” “理解，麻烦六小姐了。” 两个人客套了几句，徐念茹便带着丫鬟去了徐太师处。 可想而知，今日徐家上下一片大乱。 徐太师得知此事之后直接被气的病倒在床上，徐五爷刚从衙门回来，就立刻让人去找。 宋璃和宋榕便安心在徐家吃吃喝喝等着。 一直到了傍晚，二人准备在徐家吃晚饭时，才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徐念茹风风火火的回来，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救了，当真是没救了。” 宋璃抬眸看她：“六小姐出去一整日，可是已经找到七小姐了？” “嗯。”徐念茹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茶，似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估顾及到宋璃宋榕终究是外人，只叹了口气，“少夫人，三小姐，如今人已经抓回来了，不必再担心外面是否安全。” 端茶送客了？ 宋璃点头：“如此我同榕儿也就放心了。” 她起身：“那我们二人也不叨扰，六小姐随着长辈们快去处理家事吧。” 丫鬟此时并不知屋中都发生了什么，进门便道：“六小姐，给少夫人和宋三小姐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要端上来？” 徐念茹瞬间有些尴尬。 刚做好就将人赶走，仿佛有点不太够意思。 她抬眸看着宋璃宋榕。 便见宋璃颇为激烈的笑了笑：“无妨的六小姐，家中有事，我们二人就不在此处逗留了。” 前院打孩子，后院两个外人吃饭，这算怎么回事。 徐念茹叹气：“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干脆坐下，让人端了饭菜过来：“我陪着二位一起吃吧。” 宋璃扬眉。 徐念茹颇为头疼的靠在一边：“我这妹妹有多离谱你们二人反正已经知道了，我祖父又说少夫人为人不错，让我多多交往，那这些事也不必瞒着你们。” 她叹气：“反正前院大人处理家事也不会让咱们这些孩子知道的，罢了，吃饭。” 虽没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见状便知当真没拿二人当外人。 宋璃还是推辞几声，可都拗不过徐念茹，也只好坐下吃饭。 吃完之后，听着另外一个跨院里的哭喊声终于小了些，徐念茹才将二人给送走。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将那一大盒子的珠花都送给二人。 而二人都坐在马车上好一会功夫，外面才传来了秀儿的声音：“小姐，我回来。” 正在点着蜡烛同宋榕挑选珠花的宋璃闻言抬眸：“上来说话。” 二人将珠花放在一边，秀儿上来之后双眼亮晶晶的，坐在她们对面跺脚：“打听到了，全都打听到了。” 宋璃扬眉。 “那个七小姐，同咱们想的一样，与小厮换了衣服之后带着那丫鬟逃出去了，要不说小姐您让人守的及时，再晚一会都抓不到人。” “只不过那丫鬟和小厮可倒了霉了，一个被打死，另外一个被打断了腿扔回家里去。” 秀儿这一下午一直在徐家同一所徐念茹身边的小丫头打牌聊天。 她向来能够很快的同人熟络起来，后来徐柒柒被人抓回来，她也十分理所当然的跟着人家一起去看热闹。 随即才知，那茶摊老板娘因给了徐柒柒一巴掌，所以记忆格外深刻，在这中间起了大作用，直接给人指路。 而老板娘当时根本没记住这两个人是走着还是坐马车去的，所以完美的将宋璃的人给摘了出来。 至于徐柒柒二人到了那古墓之后，镇纸直接带着身上有功夫的几个人将那古墓的出口全部堵上。 徐柒柒等人和负责做毒药的老道士直接被困在了里面。 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狼狈。 徐家秘密让人将人给抓回来的时候，正好京兆府尹拿着状纸寻了过来。 这下徐柒柒的事情可瞒不住了，直接在人家京兆府尹处挂了名，今日说什么都要将人给带走。 徐太师豁出去这张老脸才将人给保住，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老道士一个人身上。 至于那些从前花钱买了这药的人，由京兆府尹出面，徐家出钱，只说是老道士给的赔偿。 徐太师这把没看好人，把自己也气病了，也陪了大笔的银子出去，气的直接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将徐柒柒给打了一顿，并再也不让人在祠堂，直接死关在她院子里。 第169章 姿态 宋榕听了不禁有些唏嘘：“从前那么受徐家宠爱的一个人，如今也废了。” “世家小姐怎么闹都行，前提是不能丢了整个家族的脸面，徐柒柒如今害人骗人，且闹的这么大，即便京兆府尹处能够封口，过往这些人都还看着，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传出去。” 宋璃冷笑一声道：“如今徐家诸多未婚未嫁之小辈，若此事闹大了，徐柒柒影响的可是整个家族，你说说徐太师能饶了她吗。” “再疼爱又能如何，他们徐家历经多代，且徐太师也是爬的最高之人，想想也知道，一个孙女和整个家族的前途哪个更加重要。” 这话虽无情，可却也是大家族之中最最真实的写照。 徐太师此时对徐柒柒的无情才是对全家儿女的有情。 宋榕点头：“二姐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毕竟疼爱娇惯徐柒柒的人原本是徐太师，可谁能想到却反而害了她。” “这东西，没法评判。” 宋璃想起宋榕被绑架的那天，徐五夫人同徐太师之间的对话。 徐太师虽然娇宠，可身为父母的徐五爷夫妇却不知慈母多败儿，如今已有了个慈祥的祖父，自然恶人就应父母来做，可偏偏那二人以此为荣。 且全家都将这幺女捧在手掌心，从没有人想过要纠正一下。 一个家里能够养出徐念茹和徐柒柒两种极端性格的女儿，也当真是极品。 二人一路回到侯府。 刚下车就让守在门口的苏嬷嬷给叫到了柳氏处。 柳氏已心惊胆战的在家中等了一个下午，见宋璃全须全尾的出现在面前，这才将手中的佛珠给放下。 “那徐家抓人，为何还要将你们给扣在家里？” 她甚至以为二人回不来了，都准备好了再晚点不来，就让人去徐家要了。 看着柳氏眼中明显的着急，宋璃心里流淌过阵阵暖流。 “饿坏了吧，快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说着，便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都端了上来。 二人虽不饿，可仍旧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块。 宋璃道：“母亲已知道徐家抓人的事了？” “能有什么不知道。”柳氏皱眉，“且不说你父亲在京城到处……” 她似乎察觉到了这话有些不妥，转声道：“那京兆府尹同你父亲还是交好的，拿到消息之后就同你父亲说了。” 柳氏只怕徐家是担心家丑外扬，所以才将二人给扣下了。 “母亲放心，徐六小姐是担心徐柒柒逃出去会报复我与榕儿，所以才会将我们二人留下，可没想到，徐柒柒竟跑到了城南古墓去。” 那地方已被人给盗了个干净，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去。 当初为了方便老道士制药，徐柒柒还专门给配了不少个小童帮着一起干活。 如今徐柒柒同一个丫鬟，与这么多男人关在一起，名声肯定是坏了的。 徐家现如今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柳氏留两个人说了会话，对徐家颇为唏嘘之后便将二人都给放走。 带着宋榕到她在侯府的院子，宋璃破天荒道：“今天我陪你一起睡。” 她转身对小荷道：“去回了世子一声，今日我同榕儿在一块，让他早点睡，明日我就回去了。” 随即同宋榕一块往屋里走。 宋榕有些犹豫：“姐夫那么粘着你，你今日骤然不同他在一起，能行吗。” “无妨。” 宋璃道：“他这阵子脾气怪得很，说不定听我今日不回去，还会很开心。” 说着她便笑了起来。 宋榕见状有些羡慕：“二姐姐，说句私心里的话，我甚至希望以后二姐一直这样傻下去。” 她道：“我知这话不应该说，可你看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像侯爷同二爷这样的，并不算多啊。” “那是因为周家传统就是如此。” 周时琛不满的声音从一边出现，直接将两个小姐妹给吓了一跳。 他怀里抱着一个食盒：“我昨日同人出去玩，并不知你来了侯府，怎来了也不让人去同我说一声，今日清晨刚刚回来便听见旁人说你同我嫂子去了徐家。” “那徐家有徐柒柒在，有什么好玩的，到了现在才回来，我专门去排队给你买的糕点都不脆了。” 语气之间满满的怨气。 从二人定亲之后，还当真没有见过几次。 他还并不知二人去徐家究竟做了什么，只以为宋榕来了之后都不愿来见见自己。 这会还说对他没有信心，认为男人日后都会纳妾。 “再说了，我家纳妾的男人很少，从前那些每天只知风花雪月的朋友我也已不再联系，你为何还是不放心我。” 周时琛委屈的像一只大狗。 宋榕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周时琛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立刻解释：“不是，我并未说你。” 周时琛撇着嘴将食盒递给宋榕，一副“快点哄哄我”的神色。 宋璃扬眉，看了一眼这小两口便道：“这食盒我先帮榕儿拿进去，你们二人在外头慢慢说，不着急。” 似是怕有人会传出不好的话来，她还特地将秀儿留下来陪着二人。 宋榕眨眨眼，见周时琛当真委屈，思索着要不要哄哄他。 毕竟他要变心那也是以后的事，如今一颗心还在自己身上不是吗。 更何况，她也想通了，想要的是正室的身份和周时琛的半颗心而已。 思来想去，宋榕声音便软了许多，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周时琛：“琛哥哥。” 周时琛身体立刻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榕：“你叫我什么？” “琛哥哥。”宋榕自下而上的看着他，瞬间见到周时琛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 男人果真都吃这一套。 她低声道：“我并非是对你没有信心，只是因我父亲前几天又因一个妾室和我母亲闹起来了，我想起来就忍不住为我母亲不值，我只是有些难过，所以同二姐姐说话时便有些口不择言。” 宋榕已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周时琛本来就心属于她，见心上人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瞬间一整颗心都化了，立刻上前一步着急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榕儿，方才是我小心眼，没弄清事情便同你生气，你别怪我。” 见宋榕后退一步他还以为将人给惹生气了，立刻急道：“榕儿妹妹，我真知道错了。” 第170章 婶娘 “我从前不敢向你提亲，是因我不知道日后我会不会去纳妾，可现在我确定了，我不会。”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罢了，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反正你放心，若我纳妾，我娘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她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可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宋榕消气。 他又急又无可奈何，就听见宋榕在对面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琛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我放心你日后不会负了我，我不担心。” 周时琛方才所有的焦急一瞬间被宋榕的这句她不担心给抚平。 他满怀欣喜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当真？” “自然。” 宋榕点头：“周家家风不错，安平侯和二爷都疼爱妻子，如今再看看你们这一代，二姐夫也是如此珍惜我姐姐，更何况你了。” 她面不红心不跳的忽悠周时琛：“况且你知道我去了徐家，如此为我着急，还专门去给我买了我喜欢吃的点心，若我还是看不出来你对我的心思，那我也算是白活了。” 周时晏听了简直想要流泪。 知他者，榕儿也。 他想说的就是这个，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榕儿就全部听明白了。 他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只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我就知道榕儿妹妹你是懂我的，我就知道。” “明日你还会在侯府住着吧，我知咱们二人虽然定亲，可也不好经常接触，明日我不会来找你，只是寻人找来了不少前朝大儒的字画，想来你是喜欢这些的，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这阵子他也通过旁人打听了不少宋榕的喜好，虽知道的不算全面，可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府中发给他的所有月例银子，都让他用来购买这些。 宋榕点头：“明日我还在，倘若琛哥哥没事，我可以让二姐姐帮我约你，咱们几个在一起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时琛高兴的像个孩子，知道这么晚了再同她呆在一块会惹人非议，磨蹭了会才道：“那你好好歇着，我也回去了。” 宋榕目送他至见不到身影之后才肯离开。 原想着回去之后同宋璃好好歇着，明日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却不想二人同榻而眠，也就是寻常起床的时间，便听见小娇在外面不停的叫着。 “少夫人，小姐，徐家来人了，说有事要寻二位。” 宋榕颇为烦躁的翻了个身，正欲将此事给推了的时候便突然反应过来，呼一下坐直了身子：“你说谁要见我们？” “是徐家来人了，这会正在侯夫人处等着呢。” 宋璃也渐渐醒了，不过反应却没有宋榕那么大，闻言并未急着说话，思索片刻之后才询问：“是谁来的？” “徐家五夫人。” “她不是已经被徐太师和徐五爷禁足在了郊外庄子，怎么会突然回来？”宋璃一边询问，一边推着宋榕，让她赶快穿衣服别耽误了见人。 二人急匆匆的从床上下来。 秀儿立刻让守在门外准备伺候的一排丫鬟进来。 小荷道：“原本是禁足了的，可昨天抓住徐七小姐之后，就有人跑过去给徐五夫人通风报信，徐五夫人不顾庄子守卫，便闯了出来，据说连徐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咱们这。” 那岂不是昨天半夜接到了消息才过来的。 宋璃眉头微微一皱，洁面净齿的动作却未停下。 “如今徐五夫人正拉着咱们夫人的袖子哭求能够见您一面，夫人那边虽想赶人，可那徐五夫人就同狗皮膏药似的不走，甚至徐家都来了人，她也不愿意走。” 小荷说着，自己都感觉这徐五夫人有些没脸没皮。 也不看看那徐柒柒都做了什么，反过头来还要来求他们小姐。 宋璃轻哼一声，坐在妆台前让秀儿给自己上妆挽发：“徐家那边是谁来的？” “徐五夫人的大儿子，徐五。” 宋璃：“……” “那徐五什么态度。” “自然是想让徐五夫人走，可架不住那是他亲老娘，根本就拽不动。” 小荷言语之间满满的嫌弃。 徐家好歹也算是世家大族，怎么就娶了徐五夫人这个泼妇进门，又养了徐柒柒那小泼妇出来，现在已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还不知收敛。 宋璃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急匆匆同宋榕上妆之后连早膳都没吃就赶快到了前厅。 还未等进门，就听见徐五夫人哭泣声传来：“侯夫人，你知我们家柒柒不过还是个孩子，她做了错事本应我这个做母亲的去收拾她，如今我公公直接将人给关了起来，从她失踪的那天到现在，水米未进，我求求你理解理解我，求求你了侯夫人。” 从前给徐柒柒做后盾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这种低姿态过。 宋璃摇摇头，如今已悔之晚矣，再来求人有什么用。 她抬腿进去，便见徐五夫人已哭的不成样子。 而旁边站着的是紧紧皱着眉头的徐五。 见宋璃过来，徐五夫人嗷呜一声哭着扑了过来：“璃儿，婶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前的事情都是婶娘错了，婶娘不应该护着那个混账东西，可你知道，你柒柒妹妹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现在骤然被关起来，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人都快不行了啊。”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徐五瞬间过来拉人。 而宋璃在她扑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十分灵巧的躲开，让徐五夫人扑了个空。 不过好在此时她正专心因自己女儿的委屈哭着，并未察觉到丢人。 柳氏皱眉，用眼神询问宋璃应怎么办。 宋璃只轻轻摇头。 反正是冲着她来的，那就让她来解决。 她也没伸手去扶着人，只拉着宋榕一屁股坐在了柳氏身边的凳子上。 “徐五夫人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来求我没有用，您徐家一家之主应是徐太师才是，您来找我，那可就连越俎代庖都称不上了。” 徐五夫人从前就见识到了宋璃说话有多么难听，如今为了女儿也顾不上那么多，靠在徐五怀里已哭的没了力气。 “璃儿，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疼爱你，算婶娘求求你好不好，你去帮我儿求求情，可好？” 第171章 诛心 “五夫人慎言。” 宋璃瞬间严肃起来：“我同徐太师非亲非故，也不过接触几次，怎会有疼爱之事，徐五夫人身为徐家人应知这事传出去后让人会如何猜想我同徐太师的关系！” 徐五夫人一愣：“无妨，无妨，此处没有外人，我……” “在家中不谨言慎行，出了门后也未尝能够修齐己身，七小姐不就是因为此事所以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被徐太师给关了起来？” “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在胡说什么？” 徐五夫人瞬间停下哭声，看着宋璃的眼神十分不可置信。 宋璃冷笑抬眸看向徐五：“徐五公子，看来您母亲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味地推到我身上，进而追到了我家里来？徐家当真是欺负人啊。” 徐五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他也以为自己母亲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才会求到周家。 却不想她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就追了过来，这让他们面子上如何自处。 见到宋璃面色不善，他也拉着徐五夫人：“母亲，您先同我回庄子上，回去之后我自然会同您说的。” “我不回去，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 她抬眸看着宋璃，早已没了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姿态，只哀求一样：“璃儿，婶娘求求你了，同婶娘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一天天被饿死在院子里啊，倘若你不告诉我，就是害了我闺女，你忍心吗？” 真是玩的一手好道德绑架。 只可惜宋璃从来不算心软，更何况是对徐柒柒。 她直接冷声道：“我不告诉你就是害了你女儿，那你怎么不管管你女儿害别人家女儿的事！” 徐五夫人喃喃道：“不就那两次，已经解决了吗，还有什么？” “母亲！”徐五觉得实在丢人现眼，立刻叫人过来将徐五夫人给拽走。 也不管什么体面体统，塞了嘴就拉到马车上。 徐五夫人瞪大双眼看着徐五，明显没想到自己儿子竟会这样对待自己。 徐五转身，已是面红耳赤：“少夫人，抱歉，我母亲一直溺爱我妹妹，今日是我们家人没看住，对不住侯府，我先回去料理家事，等来日安生之后，会带着礼品亲自同周家道歉。” 说完，冲着屋内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也没等她们回答，便冲门外狂奔而去。 柳氏眯着眼道：“徐五夫人此人让我觉得她养出徐柒柒那样的儿女才是正常的，却不想居然还能养出徐五这种正常人来。” 宋璃一大清早被闹的心情也不好：“同这种胡搅蛮缠之人根本什么都说不清。” 哪怕今天她将实情同徐五夫人说了，怕她也只会觉得，是因为宋璃没看住宋榕，否则旁人哪里有机会陷害。 一点也不会觉得是徐柒柒的错 宋榕握紧拳头，面上已有些冷白：“二姐姐，徐五夫人不是什么善类。” 宋璃闻言一顿，正拿茶盏的手瞬间僵硬在了半空中，下意识看向柳氏。 却发现柳氏仿佛毫不在意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有些不悦，只皱眉道：“我自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可目前除了包庇徐柒柒之外，还没有对我们做过什么，所以你安安静静在我身边待着便可。” 宋榕仿佛也看懂了宋璃的意思，她只得点头：“我知道，只不过有感而发，有些讨厌徐五夫人。” “方才我对徐五夫人说的话，放在谁身上都一样受用，在家中之时虽身边都是亲近之人，可也不能太过放纵自己，否则等日后出门，还不知因为一时心直口快而闹出什么乱子，榕儿你也要记着。” “我知道了二姐姐。” 宋榕点头。 柳氏道：“这次都是自己家里人，也就罢了。” 她抬手让苏嬷嬷摆饭：“我听闻你们二人今日本想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想来应还没用早膳正好我被徐五夫人闹得也还没吃，既然如此就一起吧。” 二人早已饥饿堂堂，闻言也不同柳氏客气，道谢后便坐下一同吃了饭。 …… 然而此时，刚从侯府出去的徐五夫人日子却不好过。 徐五紧随其后上了马车，阴沉着脸让丫鬟婆子松手。 徐五夫人泪流满面，冲他便打了过去：“你这个孽障！我是你母亲！亲生母亲！你居然敢在别人面前这样对待我，难道你就不怕传出去对你的仕途会有影响吗！” 徐五的衣裳被扯的十分凌乱，猛的将徐五夫人的手抓下去怒吼：“我说够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同徐五夫人说过话，瞬间将人给吓得愣在当场。 眼泪无声花滑落，可只愣愣的看着自己儿子，一句话不敢多说。 徐五耐着性子，声音却也十分难听：“徐柒柒勾结道士做出毒药丸，声称这药丸能够让女人美容养颜，她一边高价卖给别人去行骗，一边又低价卖给宋榕想要害人，此事和今日我将你拽出来之事传出去，你说哪个会更加影响我的仕途？” “你只不过听了只言片语便偷偷从郊外庄子跑出来，什么都不知道便直接去侯府找茬，人家侯府的少夫人因为同小六的交情所以便没有往外说，要知道宋榕可是被徐柒柒给害了的！” “整个侯府也就这二人知道这件事，这二人仁至义尽，帮着徐家拼命瞒着此事，你倒好，差点便让此事抖落出去！你究竟是疼爱徐柒柒还是当真想害得她万劫不复？” 徐五夫人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甚至忘了自己还要流眼泪，只眨着眼睛看着徐五，仿佛不会说话了一样，许久之后才从喉咙之中挤出喑哑的声音。 “我不信，我自己带出来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你说的这些都在骗我，我不信，我要见柒柒！” “是啊，柒柒从小都是你在带，她毁了，都是你这些年的言传身教。” 徐五杀人诛心：“母亲你说，若徐柒柒的事情传出去，徐家是不是就毁了。” “一个大家族毁了，究其根本，会找谁算账？” “届时不论是你，还是徐柒柒，你们两个都逃不过。” 分明秋老虎烈日炎炎，可徐五夫人看着这样的儿子，却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太像徐太师了！ 第172章 和亲 “你想如何？”徐五夫人浑身发冷，看着她的大儿子，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在大家族之中的无力感。 只要徐太师不认徐柒柒，那她这些年所有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都是笑话。 如此宠爱的一个女儿，竟会因这件小事就被随意舍弃，无情至极。 徐五冷眼看着她。 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心疼。 可这两个人实在是拎不清，倘若再好声好气的说，那干脆谁也别想活下去。 “此时您不应问我想如何，而是应该问月想要如何处置这件事，他这些年疼爱的，是自己年龄最小的孙女而不是你，如今他孙女出了问题，他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自己就跑出来了。” 徐五夫人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口唇甚至都有些冰凉：“你祖父他……” “还有我和父亲在徐家，只要你不再随意走动，你和徐柒柒都不会有事。” 徐五夫人这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可紧随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只怕都见不到女儿了，瞬间便靠在徐五怀里，心疼的流下眼泪：“我柒柒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本来生下来的时候就瘦的像个小猫儿一样，如今好容易健康长大，却又在这花季年华关在了后院里头。” “我这个当娘的想见一面都见不到……” 徐五：“……” 怪谁啊，谁闹得？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一位将事情推到别人身上。 他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可面前之人终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多年来对他的疼爱也历历在目。 徐五终究叹了口气：“罢了，您也别哭了，柒柒这次确实捅了大娄子，据我所知从府中已拿出了一万多两银子去给她平息风波，倘后续还有人出面来告，只怕没有两三万两打不住。” 徐五夫人哭声猛的一顿：“后面的钱我来出，你可否向你祖父求求情，让我见一面柒柒。” 徐五：“……” 话还是说轻了。 他现在着实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娶了母亲这样的女人。 总不可能人到中年才开始听不懂话，肯定是年轻时候就不机灵。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徐五夫人就又开始哭。 可徐太师这两天已被气的卧床不起，谁也不见。 每天除了面对着墙上那幅画自言自语便是叹气。 等到…… 徐五突然反应过来。 墙上那幅画？ 那幅画酷似周家少夫人。 他说怎么看见周家少夫人的时候就感觉十分眼熟。 难怪祖父去了一趟周家之后，就一直让家中小辈多同周家少夫人多多走动。 那幅画目前还没有其他人见过。 徐五心中瞬间有了猜测。 “想要见柒柒，那还需求到我祖父处去，可我祖父如今谁也不见。” 徐五夫人又要询问应该怎么办，便听见徐五低声道：“但我祖父，应该会周少夫人。” “可娘刚被从周家赶走。”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若母亲当真想为柒柒求情，还得通过周少夫人。” 徐五皱眉道：“准备点厚礼，我让小六帮忙将周少夫人约出来就是。” “好，那你尽快，娘这就去准备。” 徐五夫人这才像是看见了一丝丝曙光。 她立刻让人将她送回郊外庄子上。 她带来的所有陪嫁与心腹都在庄子上伺候着，若想求人，那自然还是从自己的嫁妆里面拿东西合适。 只是从前同宋璃诸多不快，送什么才是难题。 …… 只可惜这边徐五夫人正在思索如何讨好宋璃，那边朝廷便传来了消息。 西北部蛮夷蠢蠢欲动，已在边疆发起了好几次小的骚乱。 边疆将士守备不足，被偷袭的伤亡惨重。 皇帝震怒，立刻让在京城中的恩泊侯披上战甲上阵。 苏清琅此时已四个多月。 因宋璃之前帮忙想的办法，正在家中过得风生水起，人也滋润了不少。 甚至因为她的缘故，恩泊侯同严氏人到中年反而夫妻感情升温。 听见这个消息，严氏立刻带着苏清琅来了安平侯府，抓着柳氏的胳膊胆战心惊：“你说他都已经是快要五张的人了，此时再上战场，若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苏清琅虽有担心，但知道这些年恩泊侯是如何对待他们母子几人的，对这个父亲感情并不算深厚。 只歪歪扭扭的靠在一边同宋璃聊天。 严氏看了一眼小女儿，知她是被恩泊侯前阵子的所作所为伤了心，也不忍责怪。 可她不成，这一生一整颗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即便被辜负了几十年，也忍不住心疼。 “那战场上刀枪无眼，他这老胳膊老腿不容易恢复啊。” “我父亲还没上战场呢，母亲就关心起来了。”苏清琅道，“北金当年那么凶残，我周伯伯不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母亲不用担心。” “那能一样吗，你父亲就会些花拳绣腿，怎么同你周伯伯比。” 严氏捂着胸口。 苏清琅反过来道：“是啊，那蛮夷同北金也没有什么能比拟的。” 严氏一震。 便见到宋璃同柳氏都抬眸看着她。 蛮夷这些年能够同大祁和平相处，是因大祁从没找过事。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蛮夷依附大祁，向大祁上贡。 而如今蛮夷换了个汗王就不知天高地厚，竟冲他们偷袭挑衅。 皇帝不让安平侯上阵，一个是因为安平侯已经在北境处有了极高的威望，倘若再让他去，只怕三军认将不认皇了。 另外一个，就是因为打蛮夷用安平侯，当真大材小用。 而恩泊侯前些年也是上过战场的，虽没有安平侯那么厉害，可打蛮夷也绰绰有余。 严氏不懂朝廷之事，自然最担心。 宋璃宽慰道：“姨母确实不用担心，这次陛下给苏叔父八万大军，那蛮夷部族一共也才有八万人之多，肯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她拿起茶盏旁边碟子里面的蜜饯咬了一口：“况且，蛮夷应该也不是真心想要同咱们打仗，看着吧，苏叔父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还有可能直接将蛮夷现在的汗王巴博利给带回来。 柳氏同严氏吃惊的看着她：“你怎知道这些？” 宋璃心中道。 她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这次蛮夷不过是想要个女人和亲。 第173章 猜到 可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她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重生而来，否则只怕众人一把火直接将她给烧了。 她只道：“世子房中还是有挺多兵书的，里面也有不少世子自己编撰的，我闲来无事便喜欢看看，偶尔看到了他写的大祁北方诸部落，便有些研究。” 这说法倒是可信。 柳氏点头。 她知道自己儿子从前就喜欢研究这些，却没想到儿媳妇也喜欢研究。 “是这样，你父亲从前也同我说过。” “看看吧，如今苏叔父已出发了，一路行军骑马，想来再有五六天就能够赶到，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够回来的，严姨母您放心就是了。” 严氏闻言只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只是送走了这母女二人，宋璃心中却泛起思量。 “母亲，倘若这次讲和手段是需和亲，皇室之中却又没有公主，那陛下会让谁家派出个女儿去？” 柳氏疑惑她怎么会想到和亲，可随即反应过来，一个女人能够解决的事，不会再动千军万马。 宋璃这想法也并非没有根据。 “自然是谁家身份高贵便让谁家出个女儿出去，只不过那地方可遭罪，谁家能舍得让女儿去蛮荒之地，得多不受宠的姑娘才会被送过去。” 柳氏轻嗤一声，并没有往心里去。 若想要在京城彻底安生，宋璃心中可确确实实有个人选。 只是没想到，她刚这样想完，没几天下了霜的时候，就有人递了拜帖上门。 且还是徐念茹亲自送来的。 “你若不想见就别见，我五婶是给我送了好处我才答应，且我已经同她说明白了，我只负责将东西送过来，你见不见她我不管。” “你五婶见我是想做什么？” 宋璃同她开玩笑：“她如今只当徐柒柒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该不会一见面就攮我一刀吧。” 徐念茹扬眉，瞬间觉得这样的宋璃十分新鲜，身子都往前倾了不少：“周少夫人，原来你还会开玩笑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多么严肃的性格呢。” 见宋璃笑了，她心中更加喜欢，眼睛也笑成了一双小扇：“攮你一刀应该不会，据我所知，前几天她从你家闹了一场之后就一直想要见见小七，可我五哥哥一直拦着，只说是我祖父不让见面。” 她思索道：“我祖父被气的病了一场，如今在自己院子里谁也不见，连我五叔都不行，想来也是没了办法，才想起你。” 毕竟现在整个徐家都知道，徐太师对宋璃绝对不仅仅是外面传的青睐那么简单，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情。 反正很重要。 徐念茹自己猜测是同那个雅卿有关系。 “所以是你五哥哥给她出的主意，让你五婶来找我吗？” “是。” 宋璃了然。 原本她心里还疑惑，徐五夫人这种骄傲得意之人，见了她之后是应该痛哭求饶，还是应该威胁恐吓。 可她知徐五此人。 这一代里面，除了徐二就是徐五，二人忠奸难辨，可为人处世上却从来不差，也不曾仗势欺人过。 若徐五劝的，说不准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宋璃抿了口茶，垂眸笑道：“那就劳烦你回去同你二婶说一声，我应是七日之后能有时间。” 徐念茹本还想问她为何这么久，她分明方才还说了最近没什么事，可后来一想，来求见之人可是她那个向来不讲道理的五婶，别说七天，就是十七天也行。 她点头答应。 今日过来分明就这么一件要紧事，二人从前也说不上多么交心，按道理来说，说完之后便应该离开了，却不想徐念茹缺坐在宋璃对面，一直犹犹豫豫不愿动弹。 这姑娘没什么坏心思，直来直去，也明事理不藏心眼。 相处几次，宋璃倒是没有从前那般排斥了，只看着她双眼询问：“怎见你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徐念茹疑惑：“这般明显？” 宋璃点头。 她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你我二人同岁，你应知道这年岁的女子面临着什么难题吧？” 宋璃瞬间明白：“可是家中已在给你挑选夫婿，可你不喜欢？” 徐念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何止不喜欢，倘若嫁给那男子，只怕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自由了。 她闷闷道：“如今只不过是听了个风声，尚且不知结果会如何。” 自然，她内心还是希望没结果的。 宋璃对徐念茹的上一世并不算是了解，甚至都没怎么听过。 她脑海之中的确追寻不来关于她从前的记忆，更加无从安慰，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徐念茹身侧陪着。 时间一久，宋璃便忍不住走神去想如今战场之事。 听闻恩泊侯已到了掖城，安顿几日之后就会上阵杀敌。 她如今在想，应该如何提醒朝廷中人，能够将徐柒柒送到蛮夷汗王巴博利帐中。 去了西北沙漠，人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经意间见到旁边坐着的是徐念茹，宋璃瞬间从自己的神游之间惊醒。 同她交好的是徐念茹，可她心中却在算计徐念茹的妹妹。 哪怕二人关系不好，也从小一起长大。 倘让徐念茹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还不知二人交情会变成什么模样。 宋璃眉尾轻扬。 她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名声在京城之中有一星半点的瑕疵。 正当她想着应如何运作时，便听见徐念茹张口：“你听说恩泊侯去战场的事了吧？” “自然。” 她竟然也在想此事？ “我听哥哥们在家里也商量了这件事，他们说蛮夷虽然人少，可却都是精兵强将以一敌三，甚至因体魄坚强，女子都能上战场，这次妇孺皆兵，似有三万之多，咱们恩泊侯只率兵八万，怕很难完胜。” “这是徐家哥哥们说的？”宋璃心里咯噔一声。 这一世很多事情同上一世都不太一样，她也不知走向会如何，只皱着眉看向徐念茹，想要听听徐家儿郎都是如何分析的。 “是，虽这几十年两国平静，可按照大祁同蛮夷多年交战经验，他们应该会要一个女人和亲。” 徐念茹终究提到了自己不想去说的这件事。 宋璃没想到徐家人这么快就想到了这点。 那岂不是也已想到了这个和亲的姑娘从谁家出？ 她捏紧了椅扶手，却听徐念茹叹了口气：“我的亲事，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不得不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