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一睁眼,天下皆为裙下臣》 第1章 重生 卫窈窈被虏了! 她拖着在大火中废掉的双腿拼命爬了一段,又被一群身强体壮的甲兵拖了回去。 “这可是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呢!据说,还是咱大启第一美人,只可惜让大火给毁了容。” “得了,就这样的身段,可不比那青楼里的姐儿好几百倍,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爽完,让兄弟们上!别忘了,我们还得提着她的脑袋回去复命!” 布匹撕裂的声音传来,卫窈窈脖颈上的小衣系带眼看着就要被人扯断,她咬紧牙关,拔出身上男人的腰刀,直接朝着对方的脖颈处割去! 她幼时师承鬼谷神医,自然知道什么位置能让人一刀毙命。 手起刀落,卫窈窈杀红了眼。 而那些面目丑陋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鲜血喷涌,倒地而亡!卫窈窈嫌恶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死人,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娇笑声。 “妹妹,这些可都是土匪出身呢,没想到吧,十年前,你逃出了土匪窝,十年后,你还是得躺在这些肮脏下贱的男人身下!” 看到房中情形,来人脸上的笑意僵住。 卫窈窈喘着气,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和她有着五六分相似的美人脸! 是她那位庶姐叶含霜! “卫窈窈,你可真是命大,火海生还就罢了,如今,还枉费了我一番计划!不过,你是争不过我的!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你的福运才会彻底属于我!” 卫窈窈恨意滔天,那场火,竟也与她这位庶姐有关! 她捏紧了手里的长刀,缓缓朝叶含霜靠近。 身上那些曾被大火烧伤的地方渐渐溃烂、破裂、流出一滩黄脓水,饶是剧痛无比,她也并未停止动作。 许是被她的惨状取悦到,叶含霜忽就笑了! 她面露得意之色:“你真以为镇北王,不,他如今已经是大启的新帝了!你真以为新帝心系于你?我才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如今,便是他要置你于死地,是他要你给我腾出皇后之位!” 如今种种,竟和他的夫君裴元稷有关? 浓重的血腥味在她喉间蔓延开,卫窈窈心中一阵绞痛,这次的心疾复发比任何一次都要难熬。 “还有,你不过生活在一个名叫《穿书后,我成了男主团的白月光》的话本里,你虽是女主,却被我这个异世而来的穿书女抢走了女主福运,我已经成功攻略了书里的三个气运子!” “我将荣宠一生,而你的尸首会被我镇压在了不入轮回的古井下,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对了,你想知道那三个最尊贵的男人是谁吗?” 叶含霜低声朝她说着一个个名字,那声音犹如那令人作呕的蚊蝇,不绝于耳。 在卫窈窈弥留之际,她看到一身批玄色暗金纹大氅,面无表情的清俊郎君,正站在远处,搭弓射箭,那冰寒的箭尖正不偏不倚的对着她的方向! 是了,那人的心腹谋臣都来了,又怎会和他无关······ 一阵马粪味混合着汗臭味扑鼻而来,卫窈窈猝然惊醒。 屋中狭窄阴暗,透过门缝,还能看到一群光着膀子的土匪在空地上摔跤。 这场景,竟和她十年前为生母守完孝,在归京途中,被继母算计进了土匪窝时一模一样! 卫窈窈愕然地看向了自己那嫩白的没有一点伤疤的手臂,最后,定定地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那里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花瓶形容器,里面有一道浅浅的莹绿色光晕。 那是她生来就有的气运空间!只是后来,气运被夺后,也一并落到了叶含霜的手里! 怎么会? 卫窈窈定了定神,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痛! 她不是做梦,她这是重生了? 阳光透过门缝照在少女瓷白小脸上,卫窈窈扯了扯嘴角,重来一遭,她定要好好跟那些人算算账! “救命啊,救命啊!” 一道凄厉的叫喊声响起,卫窈窈起身往外走去,就看到那个叫陆莹的可怜农女被一群土匪拉了出来。 上辈子,陆莹被双亲卖掉,不幸落入匪窝,遭了匪人的凌辱,倒似变了个人一般,竟一步步的成了京中女首富,也成了叶含霜皇后之路的最大助力。 若她早一步救了陆莹,对方是不是能为她所用? 正想着,卫窈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软弱惊恐的瞳孔。 不,不是她! 陆莹的眼神该是坚毅的,难道,必须要经了这番祸事,才能成就日后的陆莹? 卫窈窈心下失望,却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住手!” 清凌凌的女子声音传来,山匪们停下动作,纷纷朝卫窈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破旧的木门前正站着一位仿若神女的美人,美人那莹白的肌肤险些晃了他们的眼! 山匪们都不由看呆了。 他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霎时,众人脸上满是涎色,纷纷系了裤腰带,就往她面前走去。 卫窈窈定定地看着他们,眼看着人快到跟前了,她才从兜里掏出了自制的药粉,那药粉虽是没毒,却能让人动弹不得。 土匪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头晕眼花,纷纷摔在了地上。 “臭娘们儿,你居然敢给我们下药!” “咱们一开始就该办了她!不老实的臭娘们儿!” 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卫窈窈漠然的勾了勾唇,踱步走到陆莹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陆莹打着哆嗦,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许久没有反应。 卫窈窈皱着眉,缓声道:“你只怕也没有更好的出路,倒不是跟着我?” 卫窈窈见对方从茫然到惊惧,完全一副不堪事的模样,心中的耐性少了一大半,也不再看她,直接从山匪身上拔了钥匙,径直去了库房。 那里还摆着她母亲、早亡的当朝长公主留给她的嫁妆,她定要拿回来。 库房就在寨子最中央的位置,一进库房,各类珠宝的光亮险些闪了她的眼! 她缓步走去,竟足足有十多个暗室!除了她的东西外,大部分都是那些山匪搜刮来的! 最让人意外的是,里面竟还藏了不少弓弩和火器! 卫窈窈咧嘴一笑,不再耽搁,将东西全部收入了空间里,正好将空间装满。 待她出了库房,就见陆莹怯生生地追了过来。 “恩,恩人,我想跟着你!” 卫窈窈笑了:“好啊。”随后,便一把火将整个土匪窝烧了个精光。 正值三月,乍暖还寒。 两人寻了个马车,陆莹便毛遂自荐地赶着马车下山了。 “恩人,我们如今是要去哪儿?据说,夜北人要打过来了,这一路都是逃荒的,咱们最好还是往南边去。” 外头传来陆莹的声音,卫窈窈扯了扯嘴角。 上辈子,她和裴元稷青梅竹马,他曾在去战场前为她簪上碧玉簪,还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结果,等她逃出匪窝,回上京城后,就传出了他战死的消息,没多久,她便义无反顾地抱着牌位嫁入了镇北王府。 再后来,她那位夫君活着回来之日,便也成了她的死期。 这辈子,她自然不会再回京嫁一块破牌位!她要好好地跟他们算算账! “去安县双桥镇谢家村!”这时候的叶含霜应该正在攻略一号气运子,她可不能让她如愿呢! 一入双桥镇内,两人就发现周遭人烟稀少,街上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大门紧闭,瞧着诡异得很。 “快些走,这安县不能待了,蛮子就要打来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一群拖家带口之人,从他们面前匆匆跑过。 陆莹握着马鞭,心里很是担忧。 这四处都是逃荒的人,想来,此地也不安全。 她想说点什么,可恩人都没发话,她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家村离镇子不远,连绵起伏的菜花缀满枝头,一幅生机盎然之景。 村子里格外安静,卫窈窈跳下了马车步行,陆莹便牵着马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不多时,一道温软好听的女声猝然响起:“谢大哥。” 第2章 谢辞 两人停下脚步,放眼看去,只见一破旧不堪的泥土房前,正站着一个眉目娟秀,极为娴雅的俏丽女子。 卫窈窈眯眼笑了笑。 这可不就是她那位好庶姐叶含霜吗? 如今她这位庶姐还没有被她爹寻回去,她只是这村落里一叶姓农户捡来的,没有了绫罗绸缎的堆积,瞧着倒是土气得紧。 叶含霜没有注意到卫窈窈打量的目光,依旧是含羞带怯地朝着胚房看着。 不多时,那破落柴门处,就走出了一个俊美昳丽,如松如竹的少年人。 卫窈窈眸光闪了闪,这身影,和她上辈子临死时看到的那个俊美郎君渐渐重合。 卫窈窈在笑,明亮的瞳孔里却满是冷意。 他就是一号气运子谢辞,三年后,他将三元及第,高中探花,八年后,他将成为大启国最年轻的内阁首辅。 不仅如此,日后,他还会成为她那未婚夫的黑心谋臣······ 此刻,一看到他穷困潦倒的寒酸模样,卫窈窈的心里便说不出的兴奋。 “谢大哥,今晚从王宅回来,咱们又要继续赶路了。旁人也就罢了,慧姐儿一双腿有疾,只怕得受苦了。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你给慧姐儿提前擦一擦,好歹能缓和缓和。” 谢辞有一对十来岁的龙凤胎弟妹,分别叫成哥儿和慧姐儿。 成哥儿壮实得跟牛犊子一般,慧姐儿却天生有疾,不良于行。 谢辞从不轻易收别人的东西,可一想这一路上,幼妹确实得吃不少苦头,他便点了点头。 “多谢。” 叶含霜见他收下,不由松了一口气,又问起了慧姐儿的情况。 卫窈窈无聊地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往嘴里塞,待两人散了,她才嘀咕了一句:“知道他们今晚有什么行动吗?” 她曾听人说过,谢家村人欲要逃荒躲避战乱,却苦于无余粮,谢辞便领着村里人去镇上的王县丞家偷粮,王县丞早丢下一仓的粮食跑了,谢家村人也因此发一笔横财。 咧了咧嘴,卫窈窈忽然想干点坏事儿了。 她领着陆莹先去酒楼吃了饭,打包了些烧鹅、点心之类的零嘴,又买了两套成衣。 上辈子,她一心嫁到镇北王府当宗妇,及笄后便总穿些更显稳重的暗色衣裙,殊不知,红色才是她最喜欢是颜色! 当卫窈窈试了一件莲纹对襟的锦葵红裙时,陆莹都看得挪不开眼了! 眼前的少女肤白如雪,眉眼艳丽,衬着这一身火红罗裙,竟是那么的漂亮张扬,娇气又勾人! 陆莹呆了许久,赶忙拿过一角面纱,替卫窈窈戴上。 世道混乱,恩人长得这么招眼,若是被坏人惦记上就不好了! 卫窈窈知道她的心思,倒也没有阻止,又让陆莹也选了两件衣服,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那所谓的王宅。 王宅坐落在镇上正中心,整个府宅的建筑极为文雅,可以想象宅子的主人有多讲究。 卫窈窈潜入府中,先是将宅子里的东西搜刮了一圈,便朝粮仓去了。 富贵人家的粮仓都不小,这家人也不例外。 卫窈窈的目光在那些粮食上短暂地停留了一阵后,当即写了一封书信,又并着一沓银票递给了陆莹。 “你带着这些粮食和钱,走水路,让镖局护送你和这些粮食回丹阳郡的长公主府找老管家,把这封信递给交给老管家,让老管家同你一起用这些钱买粮食,越多越好。” 算着日子,再过不久便要打仗,粮食也会跟着翻几番,可她母亲的封地却是最安全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若是周遭几个郡县有商铺准备抛售,你也可以一并购入,钱财不够,可与老管家说。” “恩,恩人?”陆莹看着那厚厚的银票,惊讶的话语中都带上了颤意。 这么多的钱,恩人竟放心交付给她? 卫窈窈皱眉:“怎么,办不到?” 自是办不到的,她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罢了,哪儿有那样的魄力? 可不知为何,一看到恩人脸上那貌似失落的表情,陆莹鼓足勇气,重重朝她点了点头。 “恩人,你放心,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办到!只,只是······你不同我一起吗?”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叶含霜不是要攻略谢辞吗,她偏要拆了他们的好姻缘。 卫窈窈专程留了一小部分粮食做饵,待陆莹走后,不出两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卫窈窈隐在暗处,并未惊动来人,那人见仓中无主,顿觉欢喜,很快就引了一帮人过来。 那些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搬了起来。 卫窈窈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番,最后落到了一个瘦鸡崽子似的男孩子身上。 上辈子,她是见过谢辞那一双弟妹的,若是她没有记错,眼前这人应该就是谢辞的弟弟成哥儿了。 卫窈窈快步上前,大力拽住了男孩儿的手臂。 成哥儿惊了一瞬,下意识想缩手,却是徒劳。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偷人东西,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迎着对方薄纱之外流动着的温柔目光,他还未来得及言语,就听一道好听至极的声音响起。 “偷我家粮食吗?” 仓里的人都以为这是无主的粮食,谁知道,主人竟还在。 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作鸟兽四散,仓库里也就只剩下了卫窈窈和成哥儿。 成哥儿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和妹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忧。 “你,你放开我,我,我还没来得及拿,我给你道歉。” “那可能不太行。”卫窈窈笑得越发灿烂。 两人僵持不过片刻,外头匆匆走来一青衫男子,正是谢辞。 他长了一副十分干净的面孔,眉眼精致如玉雕,饶是一身青布麻衣,也并不影响他的俊美。 显然,他已经听说了这仓里的事儿。 清冷的目光在卫窈窈身上停顿了片刻,他温声开口。 “姑娘可否放过我弟弟。”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姑娘可是和家人走散了?兴许,我可以帮上一二。” “那好啊。”卫窈窈定定看向他,声音甜软,“在我找到爹娘之前,你得护着我。” 谢辞怔了一瞬,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对方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一般。 不过,谢辞最讨厌麻烦,如今逃荒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朝她点了点头。 卫窈窈为表诚意,当即让谢辞将‘她家’的粮食一并带上,于是,当谢辞领着卫窈窈到村口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谢六畜,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们老谢家不稀罕别人的粮,更没你这号人,你可别想回来祸害我们!” 一个三角眼,吊稍眉的老妇人忽然冲了出来,和她一并前来的,还有一个秀气男子。 那男子叫谢文才,和谢辞是堂兄弟,他不光有着时下文人的讲究装扮,嘴里还全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他直将谢辞数落了一番,适才扔了一张写满字迹的黄麻纸给他。 “谢六畜,这是断亲书,上面可有我阿奶和里长的签字,日后,你和咱们老谢家就没什么干系了!” 有了这一老一少起头,村里人也纷纷闹嚷了起来。 “对,你阿奶和堂兄说得不错,这事儿跟咱们可没关系!” “可不是,偷粮食本就是你一人的主意,和咱们可不相干,要真下大狱,也是你一人的事儿,你可别来连累我们!” 卫窈窈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真没想到,谢辞入仕前居然这么惨,而且,他们都叫他六畜? 好土好难听啊! 怎么办,她更加兴奋了! 她还想看谢辞更惨的样子! 第3章 当着他的面吃 谢辞面色淡然,不紧不慢道:“王家小姐抓到的是成哥儿。” “什么?谢六畜,你居然把成哥儿供了出来!你这烂了心肺的东西,你!” 之前那三角眼老妇也就是谢家阿奶葛婆子气得跳脚,倒是谢辞面色淡淡。 “阿奶将此事闹大了,影响最大的终归是读书人的名声,更何况,我和成哥儿都有了事儿,日后,还得托你多照顾慧姐儿。” 谢文才面色一紧,赶忙将葛婆子拉到了一旁,悄声劝慰了起来。 “阿奶,我再写一封断亲书给成哥儿!不,是两封,慧姐儿的也一并给了,咱家摊不起这样的事儿!” 他是读书人,可不能让谢六畜兄弟俩拖累了名声! 葛婆子一脸的不愿意,可她家文曲星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对的! 只可惜了,她原本还指着成哥儿卖个好价钱呢······ 谢文才写着断亲书,察觉到村里人都在看着他,他不禁多了些自豪感,只觉今日这谢六畜也不完全讨人厌了些。 至少,他还在村子里出了一回风头,亏得他是个读书人,不然,老谢家甚至于整个谢家村都得被谢辞连累。 他可是整个村子里的恩人啊! 待他将断亲书递到谢辞手上时,正要发表一些义正言辞的感言时,却见谢辞将那些断亲书收了起来,缓声开口。 “王家小姐是来给咱们送粮的,既然阿奶你不要,那便罢了。” 什么?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约而同地朝卫窈窈看了过去,以期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卫窈窈没看到谢辞吃瘪,颇觉失望。 不过,当她在人群里看到了叶含霜那弱柳扶风的身影后,她咧嘴笑了:“对啊,他所说不假呢。” 谢家村人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竟都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唯独只有叶含霜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对上那女子的眸眼,心里就觉得十分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安什么。 明明她压根就不认识那女子······ 不出两刻钟的功夫,大伙儿已经就将粮食分完了。 谢辞将粮食放好,就和成哥儿一起去整理东西,准备出发了。 卫窈窈站在一旁,颇为嫌弃地看着他们将一包又一包缝着补丁的包袱放在一个破破旧旧的木板车上。 而其他村户家,要么有牛车,要么有驴车,再不济,就算这两样都没有,那木板车也比谢辞家好太多! 卫窈窈第一次因为谢辞穷而不高兴。 待谢辞再度回屋时,卫窈窈怀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拎住了成哥儿的衣领。 “喂,你们家不会就指望着这木板车逃荒吧?” 少女的声音极为好听,成哥儿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明亮好看的眸眼,村子里像这样白皙好看的姑娘很少,成哥儿竟不由红了脸。 可再一想到她拿自己威胁大哥,他的语气颇有些不好:“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路?” 还真是! 卫窈窈巴掌小脸上,满是惊骇。 “这,这小破车,只怕还没出门,就垮了吧!”声落,那木板车上的大包小包东西,当真‘轰’一声掉了满地! 成哥儿瞪圆了眼:“······”这,这女人怎么长了一张嘴? “姑娘就是王县丞家的大小姐阿凝小姐吧,阿凝小姐大义啊!”就在这时,一个大腹便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俨然就是谢家村的里长谢方正。 谢方正刚刚给大伙儿分完了粮,整个脸上还带着红晕,立马就赶来卫窈窈跟前献殷勤了。 这可是王县丞家的千金啊,老天爷这是将摇钱树搬到他跟前来了! 想及此,谢方正越发殷勤:“多谢阿凝小姐相助,你放心,我作为谢家村的里长,定将你视为座上宾。” “不必,我跟着谢辞就好。” 刚从屋里出来的谢辞微怔,下意识看了卫窈窈一眼,却见对方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那,那怎么行?阿凝小姐,你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就算是为了你的声誉,你也得······” 卫窈窈不耐地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压根没有再搭话的意思。 谢方正颇为尴尬,不过,人家是县丞家的千金,他一个小小的里长,哪里敢得罪? 谢方正走后,谢辞搁下手里的东西,默不作声地修起了木板车。 卫窈窈抱着手臂,垂头耷拉地看着他,又听成哥儿颇为自豪道:“我大哥可厉害了,等他修好了,放两三百斤的东西,都不在话下。” 卫窈窈眼中一亮! 谢辞很快就修好了车,待他回屋抱了三妹慧姐儿出来,就看到卫窈窈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木板车上,成哥儿则是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大哥!” 成哥儿就要告状,又听那好听的女声传来:“我走不动。” 说完,那声音的主人还用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了谢辞,一副你不推也得推,反正我不下车的表情。 谢辞倒是没有多话,他只愣了片刻,就将慧姐儿和卫窈窈并排着放了下去。 不用走路了,卫窈窈这才有功夫打量起了谢辞这不良于行的妹妹。 许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对方的脸色白得十分不正常,整个人都怯生生的,卫窈窈越是打量她,她就将头垂得越低。 瞧着可怜巴巴的,竟似要被她吓哭了一般。 卫窈窈委实没有想到谢辞这种老狐狸,都能养得出软弱胆小的兔子来。 她颇觉无趣地移开了眼,谢辞已经推着木板车往前面走了。 车轱辘撵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木板车也跟着颠簸了起来,卫窈窈赶紧稳住身形,闭着眼,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路。 这么一走,直走到晌午间。 谢方正招呼着大伙儿原地休息,挨家挨户都将晌午留的饼子掏了出来。 “去,把咱家玉米馍馍给阿凝小姐送一些去。”谢方正叫来了自家独苗苗谢耀宗,又塞了两个馍给他。 谢耀宗长得斯文周正,平日里最是傲气,什么时候给人送过馍? 他愣了愣,下意识朝卫窈窈看去,却见对方戴着面纱,压根看不见模样。 想来,应该是个无颜女吧。 “爹,你压根什么都不用做,那县丞家闺女就会来找你,你信不信?”他意有所指地朝谢辞看了一眼。 谢方正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那谢辞家徒四壁,只怕也养不住那样的娇小姐,他就耐心等着好了,还能节约几日的馍呢! 此时的卫窈窈可没察觉谢家父子的目光,她正一脸稀奇地瞅着村里人。 见他们摸出的都是杂面馍馍,她本也对谢辞家的伙食不抱希望,谁知道,成哥儿却送了两块又干又硬的菜馍馍过来。 卫窈窈活了两世都没见过这玩意儿,更别说吃了。 成哥儿见她不接,还是忍着肉痛将菜馍馍塞到了她手里:“这是我大哥让我给你的!” 卫窈窈木着一张脸,眼看着一旁的兔子吃得小口又珍惜的模样,她直接将馍放在了她旁边,又用意念拿出了自己藏在空间里的一包烧鹅腿。 烧鹅腿肉薄皮脆,味道香浓,虽然比不上她以往的膳食,不过,也总比那些馍好。 成哥儿从灶边拿了水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卫窈窈手里的烧鹅腿。 那烧鹅腿的酥脆香气飘来,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可想起自家大哥平日里的教诲,他还是硬生生将目光从她手里的吃食上挪开了。 “想吃吗?”卫窈窈眯眼,笑了笑。 成哥儿捏着满是补丁的衣服下摆,不说话,但眸光已经亮了起来。 他想吃! “不给。”卫窈窈笑得越发恶劣,故意当着他的面吃得津津有味。 第4章 睡觉问题 成哥儿呆住,一张小脸红了又白,硬生生憋了一句口是心非的话:“我才不稀罕。”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惊道:“刚刚我给你的馍······” “扔了!”卫窈窈朝不远处的林子扫了一眼。 成哥儿顿时急眼了。 那可是他们家仅存不多的干粮了,他大哥平日里都舍不得吃,这,这人居然把那么宝贝的东西扔了! 成哥儿气得要死,一溜烟就朝卫窈窈指的林子里钻了去,慧姐儿想叫住他都来不及了,只能红着眼,巴巴地看向了卫窈窈。 “给他了,你还吃什么。”卫窈窈受不得那样的目光,砸了砸嘴,就朝她嘴里塞了一块烧鹅腿。 冤有头债有主,兔子还是无辜的。 慧姐儿愣了好一阵,下意识想将嘴里的肉吐出来,可那香酥可口的味道是她不曾尝过的。 一时间,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不吃我扔了!”卫窈窈扬眉扫了她一眼,出言威胁。 慧姐儿急了,下意识咬了一口,竟差点就将石头吞了下去。 这也太好吃了吧。 可一想到自家二哥,她忍不住讷讷开口:“可,可大哥说骗人不好。” 卫窈窈快被气笑了! 上辈子,谢辞工于心计,整个大启,谁没有被他骗过? 她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亲兄妹了! 这么想着,卫窈窈忽然发现,谢辞和眼前的兔子果然很不像······ 谢辞跟村里人打水回来后,成哥儿才灰溜溜地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他将林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那块馍,但是,他不敢告诉大哥,只怕大哥和他一样会心疼的睡不着。 谢方正很快就组织着大伙儿再度出发了,卫窈窈吃过烧鹅,也不敢喝太多水,唯恐半道上想上茅房。 索性,她便学着慧姐儿的模样大喇喇地躺了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举动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们印象中的富家千金都极守规矩,像眼前这位,还真是少见。 不过,阿凝小姐是真的好,要不是她,他们也分不到那么多粮食! 谢辞目光闪了闪,依旧目不斜视地推着车,倒是远处的叶含霜一直紧盯着卫窈窈。 不知为何,她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了。 她自从穿书过来,还从未这样过,兴许她是担心那姑娘找谢大哥的麻烦吧。 傍晚时分,整个队伍已经走进另外一个县的地盘了。 村里人寻了一大片空地,便落了脚,打算在此过一宿。 谢辞熟稔地找了一块空地,又去附近割了些芦苇杆子,铺了一片软和的地儿,将慧姐儿抱了上去。 卫窈窈这回倒是没有跟过去,她起身在附近逛了一圈。 林子里的空气确实极好,鸟语花香,溪水潺潺。 这还是她第一回在外头过夜······再一瞟到背面的林子,卫窈窈忽然有些担心,只怕晚上会有什么玩意儿从那林子里钻出来。 要知道,她啥都不怕,就怕蛇之类的。 一想到这里,她也没有心情再去看周遭的环境了,正准备往回走,就听一道轻柔柔的声音响起:“阿凝小姐。” 是叶含霜! 卫窈窈缓缓勾起了唇角。 叶含霜有些失神,眼前的女子虽戴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但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却是说不出的明艳。 她似乎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不安了,若是这面纱下藏的是一张极好看的脸······ 不,谢大哥根本就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她向谢大哥示好了这么多回,谢大哥也未曾对她有何不同。 对,她不应该担心这些! 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叶含霜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卫窈窈。 “阿凝小姐,这是我刚刚摘来的果子,你若是瞧得上,便拿去尝尝鲜吧,剩下的,可否帮我交给谢大哥?” 说完,她羞敛地看了不远处的谢辞一眼。 原本,她是想亲自送过去的,只是,如今村子里的人都在,正所谓人言可畏,若是让人传出难听的话来,就不好了。 “好啊。”卫窈窈咧嘴,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 叶含霜一愣,她本是担心谢辞,才来和这王家千金接触的,不曾想,对方竟这么好说话。 叶含霜放心了,又朝卫窈窈说了些感激的话,方才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前脚一走,卫窈窈就直接将那框野果子给扔了! 等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去时,就看到谢辞正围着用石头堆起来的小灶忙活着,而成哥儿和慧姐儿正在一旁帮他理着新挖来的野菜。 卫窈窈径直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掏出了空间里的鸡腿悠悠吃了起来。 这鸡腿是沾着调料烤出来的,虽是冷了,却也并不影响它皮香肉滑,鲜辣可口。 谢辞自是闻到了那股子香味。 他面色不动,下意识看向了自家幼弟幼妹,却见他们正巴巴地盯着卫窈窈,不,应该说是卫窈窈手里的吃食看。 谢辞眉头微微挑起,他自来将幼弟幼妹教得极好,倒是从来不曾像如今这般。 “择菜!”他忍不住沉声道。 成哥儿和慧姐儿立马回过了神来,两张小脸霎时涨了个通红。 他们就是太久没吃肉了,一时没忍住······特别是成哥儿,一想起卫窈窈之前戏弄自己的画面,他就越发不舒服了。 只怪自己是个没骨气的,居然盯着看了那么久! 大哥肯定生气了······ 之后,他和慧姐儿倒是再没朝卫窈窈那处看过一眼。 卫窈窈笑眯着眼看他们,颇觉无趣,这鸡腿挺好吃的啊,若是谁这回问她要,她说不定就给了呢? 队伍最边缘处的沈家,叶含霜正在洗碗,养母田寡妇就凑了过来。 “刚刚你去哪儿了?” 叶含霜有些心虚,她这个便宜娘自来不喜她跟谢家兄弟走动,此番,定是发现她去送果子,专门过来兴师问罪了。 咬着红唇,她正打算开口,就见田寡妇拍着手夸道:“不用说了,娘都知道了,你给阿凝小姐送果子去了,是不是?娘真是没白养你,还知道和县丞家处关系。” 叶含霜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娘笑得快烂掉了的一张脸,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谢辞。 想来,那阿凝小姐已经将果子给谢大哥送过去了吧,也不知道谢大哥喜不喜欢吃? 下次,她再给他送点别的,还找那位阿凝小姐······ 饭后,大伙儿捡了些枯草来垫底,又铺了油布,便各自休息了。 卫窈窈忽然发现谢辞从饭后就不见了,随口问了一句:“谢辞呢?” 成哥儿陡然看向卫窈窈,一副她还想干什么的戒备表情。 倒是慧姐儿低低回了一句:“兴,兴许是进林子里了吧,大哥身手极好,平日进一趟林子,总能打点东西回来。” 狐狸还会打猎? 卫窈窈皱眉,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确定了叶含霜还在,方才往慧姐儿旁边坐了下来。 慧姐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卫窈窈了,相反,她对这位娇气的阿凝小姐充满了好奇。 咬着唇,她大着胆子邀请道:“阿凝小姐,你,你和我一起睡吧。” 卫窈窈瞪圆了一双杏眼,她不想睡地上,地上有虫子。 她就这么等着谢辞回来,等他给她想个法子! 卫窈窈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这一日的折腾下来,她竟也困倦的不行,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卫窈窈陡然从混沌中惊醒,就见不远处,似有一群人正猫着身子往他们这边走来。 有盗贼! 卫窈窈这么想着,目光四顾,瞟到了斜靠在不远处休息的谢辞后,她心生一计,不动声色地拿着石头朝谢辞砸了去。 这些盗贼原本就是劫财,但若是被人发现,兴许就会害命! 若是这种时候,谢辞忽然醒了,和这些盗贼撞上后,那被害命的极有可能便是谢辞! 第5章 盗贼 卫窈窈闭上眼,继续装睡,心里却兴奋得不行,只竖着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动静。 果然,打斗声很快就传来了,而且,越演越烈。 卫窈窈屏着呼吸,又等了一阵,人群里传来了叫嚷声。 “抓贼啦,有贼人过来了!” “看好自家牛羊和粮食!” “别放他们走!” 黑暗中,有人攥紧了她的衣袖,卫窈窈扭头看去,就对上了慧姐儿惊骇的目光。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忘安慰人道:“阿凝小姐,你别怕,我大哥身手极好,定能保护我们。” 卫窈窈一度无言,心里却划过了一抹怪异的暖意。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惦记着旁人! 打斗声很快停了,贼人作鸟兽四散,只留下了一个妇人。 “好汉饶命啊,我是安州府谢家村人,我不是贼!我是被他们绑来的!”妇人连声告饶,村民们打着火把靠近,不由惊愕。 “这,这不是谢辞家三姑红英吗?”有人脱口而出道。 那妇人也就是谢红英脸上青白相交,身形一晃,竟厥了过去。 “红英不是给镇上的刘老员外当了姨奶奶吗,怎么落到了这幅田地?” “没听说吗,是被贼人绑来的,兴许,她也和员外一家走散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葛婆子一行人缓过了神来。 虽不知自家光耀门楣的姨奶奶怎么成了这幅狼狈模样,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儿,他们赶紧将人抬回了自家搭起的棚子里。 经了这事儿,村里人顿时都没了睡意。 谢辞担心再来一批贼人,当即提议连夜赶路,大伙儿点头应下,纷纷去各家落脚处收拾东西。 谢方正:“你,你们!”他这个里长还没发话呢! 瞟到不远处呆站着的卫窈窈,他忙又变了一副笑脸,关切道:“阿凝小姐,你可是吓着了?你若是害怕,便同我一道吧,我家牛车宽敞,你也好休息。” 卫窈窈压根没功夫搭理谢方正。 看着谢辞完好无损地回来,她正觉失望,就撞上了谢辞那深邃如寒潭的眸光。 卫窈窈不禁怀疑谢辞已经发现那石头是她扔的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朝他眨了眨眼,一脸的俏皮无害模样。 谢辞微怔,目光在她那双耀眼的眸子上停留了片刻,终是蹲到了慧姐儿身边,温声哄道:“慧姐儿,别怕,有大哥在,没有人能伤着你。一会儿大哥推着你走慢一些,你若是腿疼,就跟大哥说一声。” “我不疼的。”慧姐儿乖巧应声。 成哥儿打了火把过来,声音恳切:“妹妹,你再忍忍,等我们以后找到鬼谷神医就好了,他一定能治你的腿疾!” 鬼谷神医? 卫窈窈有些意外,没想到老头儿的名气居然这么响,啧,被谢辞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记得上辈子,慧姐儿便因为这双废腿受尽耻笑,婚事坏了一桩又一桩,至终都没站起来过,倒真有点可怜。 可那又怎样?她可是谢辞的妹妹,和她有什么干系呢? 这晚,谢家村人直走到天色亮尽,又随意吃了干粮,继续赶路。 直到下晌间,大伙儿都疲乏不已时,谢方正方才组织大伙儿停下歇脚、做饭。 卫窈窈听着叮叮咚咚的声响,迷糊睁眼,就发现手上有无数个红点子,越挠越痒,实在骇人。 她烦躁不已,又听慧姐儿弱弱的声音响起:“狗,狗蛋,那不是你家的锅,你,你不能来偷吃。” 卫窈窈顺势看去,就见一个和成哥儿年岁相当的男孩儿正蹲在谢辞家灶上,俨然正是谢辞二叔家的幼子狗蛋。 见他们看过来,狗蛋非但不急,还得意地努了努嘴。 “我吃了又怎么样?谢六畜又不敢打我!”声落,不远处有石子笔直地砸在了狗蛋的身上。 狗蛋蒙了一瞬,就见谢辞和成哥儿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你看我大哥敢不敢打你!”成哥儿满脸怒气。 狗蛋愣了愣,大嘴一咧,‘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霎时间,周遭安静一片。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狗蛋一边哭唧唧地喊着“阿奶,谢六畜打我!”,一边朝葛婆子一行人跑去。 “又告状,谢狗蛋,你除了告状,你还会干什么!” 成哥儿不屑的撇了撇嘴,谢辞则拿着装满水的竹筒往木板车走去。 他先是将竹筒递给了卫窈窈,卫窈窈才不要跟别人嘴对嘴的喝水,所以,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谢辞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的态度,径直又将竹筒递给了慧姐儿,那做派,俨然就像是顺势问问卫窈窈罢了。 慧姐儿知道这一路上找水源也不是易事,所以,她也不敢多喝,只喝了三四口,重又将水囊递到了卫窈窈面前。 “阿凝小姐,你还是喝点水吧,你已经许久没有喝水了。” 卫窈窈摇头,谢辞径直将竹筒收了回去,这时,村里人已经组织着进林子挖野菜了。 谢辞让成哥儿看着火,背着自制的弓箭便要进山,却听不远处传来葛婆子跟二儿媳小葛氏争执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一群正欲进山的村妇驻足查看。 小葛氏见状,闹腾的声音反而越发大了起来。 “他凭什么打我们家狗蛋,我们家狗蛋又没吃他的粮食,今儿个,我必须要去找他算账!” 葛婆子顾忌着卫窈窈,赶忙去拦。 一旁正苦读圣贤书的谢文才终于看不进去了,唯恐这妇道人家闹起来,丢了他这读书人的脸,低声开劝。 “娘你就听阿奶的,等三姑醒了再去算账。三姑不是和县丞一家要好得很吗?她定也与阿凝小姐熟识,到时,有三姑在,那阿凝小姐还能偏帮了谢六畜不成?” 葛婆子和小葛氏婆媳俩听得这话,眼中皆是精光一闪。 “对,老二家的,这笔账娘给你记着,等你小姑子醒过来,咱们再去找谢六畜算算!” 狗蛋一听他们居然不找谢辞的麻烦,倒在地上就开始打滚。 “娘,我要吃肉!谢六畜家锅里肯定煮了好东西,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让我碰,我不管,我要吃肉!” “好好好,吃,咱回头让谢辞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葛婆子笑着哄道。 小葛氏见状,也只有忍了这口恶气。 谢文才瞧着自家娘和阿奶的模样,忍不住摇头。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想起适才那些看热闹的村妇,他忍不住朝人群看了去,在看到叶含霜那抹纤弱身影时,他笑了笑。 叶含霜可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她整个心思都放在进山挖野菜的事儿上了。 她可是有锦鲤系统的人,这次进山,自然会有大收获。 这些古人最是迷信,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有福运的,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兴许,这样也能引起谢大哥的注意呢? 这么想着,叶含霜不着痕迹的看了谢辞一眼,卫窈窈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她原本还想待在原地休息,谁曾想,叶含霜和谢辞都要进林子里去。 那怎么行? 万一,两人在林子里发生点什么,怎么办? 于是,她二话不说,也跟着朝林子里走。 谢辞对此颇为意外。 不知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到底是哪里想不通,竟要跟着进去吃苦头。不过,他也并未多说什么,一路只当没看见她一般,大步往里面走。 卫窈窈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就算和谢辞隔了老远的距离,也要确保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天光昏暗,风吹得丛林飒飒作响。 谢辞越走越深,村里人早不见了踪迹,周遭也阴森森了起来。 卫窈窈本想叫住谢辞,却瞟见不远处长了不少山黄皮。 山黄皮是一种消肿解毒的药材,对她身上那些红斑正好有用。 卫窈扯了一些,揉碎往脖颈间抹。 “你是什么人?”谢辞的声音猝然响起。 卫窈窈心头一跳。 林深处,姿容昳丽的少年人逆光而行,看向她的眸光里似也带了一层阴翳。 第6章 他对她起了杀心! “石子是你扔的?专程跟着我进来,便是为了摘九信草?九信草的毒可杀人害命。说!你存心接近我,又有何目的!” 谢辞有一种直觉,眼前之人,根本不是什么王家千金! 不管她是谁,要想在逃荒路上除了她,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如何也没想到,待她转身,他却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少女掀开了面纱的一角,正在往那瓷白细腻的脖颈处抹着九信草的汁液,那余汁顺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缓缓流下,没入那若隐若现的锁骨胸口处······ “你管这叫九信草?这就是山黄皮啊,能消炎解毒的,去包止痛,你看看,那些红印子是不是消了?” 卫窈窈面露诧异,说完,还偏着头,将细嫩的脖颈给他瞧了瞧。 谢辞目光一顿,还未言语,就听林子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 有人跌跌撞撞地从林子里蹒跚而出,径直跌到了两人面前。 来人正是村里的铁匠谢青山。 谢青山不过二十有六,生得浓眉大眼,健壮强悍。 他家里有个瘫子娘,日子本就艰辛,前年讨了个带着儿子的二嫁婆娘后,便越发勤恳了。 这两天,卫窈窈没少看到他推着他那瘫子娘,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待见他嘴唇发紫,眼睑下垂,呕吐不止,卫窈窈便猜测道:“他应该是被毒蛇咬了,想来不出半个时辰,毒血就会流遍全身。” 谢青山艰难点头,惨白的唇瓣哆哆嗦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辞皱眉,蹲下身子,拉开谢青山的裤腿一看,果真看到他脚踝处,有两个又尖又深的牙印子。 那印子处又红又肿,瞧着便可怕得紧! 谢辞不敢搬动谢青山,唯恐这时候挪动他,会加速毒血攻心。 就在他打算出去找人帮忙时,卫窈窈朝他招了招手:“毒蛇出现的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药。” 他看着她往朝前面走了几步,忽然指着几株草药道,“谢辞,你去摘。” 谢辞听言而行,待他发现,自己居然想也没想,就照着她说的做了后,他的面色僵了僵。 “这是重楼,这是半边莲。”卫窈窈跟谢辞介绍了两种,方觉很没有必要一般,指挥着谢辞给谢青山清理伤口。 谢辞眼看着谢青山快厥过去了,也不敢耽搁,赶忙照做。 待伤口表面的毒素被清理干净后,卫窈窈这才将捣碎的草药一并敷在了谢青山的脚上,然后,取破布,帮他包扎了伤口。 “你······”谢辞震惊不已。 若说之前,他还怀疑卫窈窈在胡闹,可此刻,看着卫窈窈动作如此娴熟,他不得不承认,她应该是懂些医术的。 那慧姐儿呢? 她是不是也能救救慧姐儿? 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卫窈窈恶劣道:“别想太多,我只是以前见人这么救过人。” 说完,又虎着脸道:“你快将他搬回去休息,今儿个是不能再乱动了,我可不想再在这儿遭两天罪。” 谢辞见她一边挠着腕骨间的红包,一边皱着眉头,那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娇憨,竟怎么也不像别有用心之人。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迟疑,背着谢青山就往外走。 日头渐渐暗了下来,卫窈窈跟在他们身后,一双明艳至极的眸眼里,满是冷色。 她早知谢辞不好糊弄,却不想,他的戒备心能有如此之强。 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日后,她得小心行事才成。 想着谢辞适才的眼神,卫窈窈忍不住嗤笑。 他竟还想着让她救他的妹妹?真是天真,她卫窈窈怎么可能救谢辞的妹妹呢? 三人刚走出林子,就听村里人正热络地说着话。 “含霜确实是个有运气的,我们跟她一块儿出去,居然还遇到了一片红菇呢,你们瞧,我们一人摘了一篓子回来,若是平时,这些红菇得卖上多少钱啊!” “可不是,含霜运气好,以后,我们都跟着她进山。” 叶含霜被人们围着夸赞,一张恬美的脸上满是羞涩。 见卫窈窈和谢辞一前一后的出来,她大步迎了上去:“谢大哥。”她本想问问谢辞去了何处,怎生这么久才回来,可眼看着村里人都盯着他们,她只得改了口,转而朝卫窈窈笑了笑。 “阿凝姑娘,你怎生这般久才回来,我们适才进林子里摘了不少红菇,我娘特意让我拿一些过来,送你和。” 顿了顿,她飞快地扫了谢辞一眼,低低道:“还有谢大哥一家。” 卫窈窈知道叶含霜是想通过她的手将那些红菇送到谢辞手上,她忍不住咧了咧嘴。 “阿凝小姐,含霜给你,你就收着吧,含霜运气好,今天带我们找到了不少红菇呢。” “可不是,阿凝小姐,你不要跟含霜客气。” “可我不喜欢红菇啊。”卫窈窈笑得一脸甜美。 叶含霜愣住,实在没有想到卫窈窈会拒绝她,她下意识用自己那如水般的眸光看向了紧跟而来的谢辞。 谢辞着急送谢青山回去,压根就没看到叶含霜的目光。 于是,看着男子匆匆离去的身影,叶含霜咬了咬唇瓣。 周遭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谢大哥竟就这么走了······ 待看到谢辞背上的谢青山后,她心下微松。 平日里,谢大哥便是个极要好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理她,他定是没看到她罢了。 村里人很快也察觉了谢青山的情况。 毕竟是一个队伍的,大伙儿唯恐谢青山耽搁了他们的行程,于是,纷纷上前去关切。 只有谢方正父子还站在原处,脸色十分不好。 “早让你去讨好阿凝小姐了,你竟没有动作,你瞧瞧,她都跟谢六畜那破落户钻树林子了!” 谢耀宗瞪着叶含霜的方向,置若罔闻。 谢方正急了,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吼道:“谢耀宗,你学着人家谢六畜,你看人家多会讨好阿凝小姐。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若有了县丞这层关系,日后!” “爹,你急什么!你也不想想,谢辞那么穷,阿凝小姐能跟着他过苦日子?” 谢耀宗眯眼打断了谢方正的话,心里则盘算着找谢辞算账了。 另外一头,卫窈窈和谢辞回到住处时,慧姐儿悄悄递了几块红彤彤的野果子给她。 “阿凝小姐,这是三月泡,你快尝尝,很甜的,我二哥刚从外头摘回来的呢。” 成哥儿有些不高兴了:“我说你留着干什么,原来!” 早知道慧姐儿是给那女人留的,他就少摘一点回来了! 卫窈窈自然是看清成哥儿脸上的不满了,她原本对那红彤彤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但见成哥儿那模样,她倒是改了主意,塞了一个到嘴里。 入口鲜嫩多汁,卫窈窈从未吃过这种野果子,不过,她也不讨厌。 “怎么样?甜不甜?” 慧姐儿期冀地看着卫窈窈,十分期待从她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卫窈窈舔着嘴角,点了点头,慧姐儿顿时就高兴了起来:“那我下次还让二哥给我们摘,让二哥多摘一些。” 成哥儿:“······”谁去摘谁就是小狗! 第7章 将他抱得紧紧的 夜里,谢辞煮了一锅玉米糊糊,又烤了点山药。 山药是他从林子里挖的,又细又长,卫窈窈自然也不感兴趣。 谢辞对此并不意外。 饭后,他吩咐成哥儿去采些艾草来熏熏,自己则拿着锅碗去小沟边刷洗。 此时,沟边人极少,谢辞很快就找到了空位。 他做起活儿来格外麻利,洗完最后一个粗瓷碗,他正准备回去,就有人踹了他的铁锅一脚。 谢辞一抬头,就看到谢耀宗正朝他斜着眼笑。 “谢六畜,我警告你,离阿凝小姐远一点,你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你这种穷酸落破的人怎么配站在阿凝小姐的身边!” 谢辞将筷子放在铁锅中,起身,平静地朝他看去。 谢耀宗算不得矮,可此刻,和谢辞比起来,竟生生比他矮上一截。 此刻,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耀宗竟莫名的有些背后寒凉。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谢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谢耀宗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补丁,眉眼平和之人,不禁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 他刚刚居然在怕六畜? 真是可笑,谢六畜这种人有什么好怕的。 “谢六畜,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离阿凝小姐远一点!你若识相,最好将她送到我家来,你这穷酸条件,也配接待阿凝小姐?” 谢辞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谢耀宗。 此刻,小沟边上的人早就跑得差不多了。 许是因为周遭过于安静的缘故,又许是因为天色暗沉的缘故,谢耀宗总觉得适才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又来了! 耳旁隐隐传来了一道的冷笑声。 谢耀宗还没反应过来,谢辞已然朝外头走了。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野花香味。 成哥儿沿着木板车周围熏了一道艾草,周遭的蚊虫明显少了许多。 谢辞放好锅碗,就察觉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他一抬头,果真撞上了卫窈窈的视线。 “我不要睡地上,我要睡马车上!”她不容拒绝地开口。 谢辞嘴皮子不可抑制地抽了抽。 还未多言,就见眼前的女子伸出了她那莹白小手,直接递了两三块碎银过来:“你去买。” 那银子······足足有五两以上! 这个数,可够买四辆崭新的马车了! 谢辞的目光并未在碎银上久留,他替慧姐儿掖了掖被角,就接了碎银,起身往谢方正那处走去。 谢方正一直都有留意着谢辞的动静,冷不丁见他过来,他顿觉高兴,只觉那王家小姐该是想通了,不想跟着谢辞这样的破落户了。 果然,谢辞一来便道:“王小姐想用用你家牛车。” 谢方正家的牛车是村子里最好的,那娇小姐受不得苦,将主意打在他这里长身上,也合情合理。 谢方正摸着白净的下颌,笑得有牙没眼的。 “那就让她” ‘过来’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谢辞打断:“那我就牵走了。” 什么?牵走! 谢方正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应该是那位千金小姐自个儿过来吗,怎么就牵他家牛车了! 谢辞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脚步微顿,缓声解释:“她送了大家那么多粮食,借用里长的牛车几日,也不为过。若是里长不肯,到时,她再将大家进村偷粮的事情一说,您这里长当不成不说,只怕还得吃牢饭。” 谢方正被噎得说不出话,只眼睁睁地看着谢辞将牛车牵走。 “谢六畜怎么能这样!孩儿他爹,我去抢回来!没了牛车,我们日后可怎么办?”他婆娘谢张氏就要冲过去,又被谢方正拉了回去。 两口子眼睁睁的谢辞将自家牛车牵走,险些没背过气去。 谢耀宗一回来,听说谢辞来过,只觉自己威胁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意,。 “怎么样,谢六畜可是将阿凝小姐送过来了?” 谢方正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整个脸都垮了下去,抬手就打了谢耀宗一巴掌。 “送过来?送过来!谢耀宗,你做梦呢!你若学着人家谢六畜半分,哪儿至于让我替你操心!” 谢耀宗被他爹打得有些发懵,只捂住脑袋躲闪。 谢张氏心疼儿子,连忙去拉谢方正,亏得谢方正动作小,方才没有惊动村里人。 而卫窈窈在看到谢辞牵回来一辆牛车后,一双美目里便满是嫌弃。 “改日到了集市,再给你换新的。”谢辞声音清冷,卫窈窈也知讨价还价没有意义,当即道:“你给我多垫点东西,我怕硌。” “嗯。”谢辞用鼻音应了一声,拿着镰子进了林子里。 卫窈窈郁郁地看了那牛车一眼,罢了罢了,这总比睡地上好吧。 她正想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休息,就看到不远处,叶含霜匆匆起身,朝谢辞之前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呵! 卫窈窈冷笑,这是要逼着她干坏事儿啊。 不再迟疑,她也跟着追了去。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凉,卫窈窈是在一片沙滩地上追上他们的。 彼时,圆月高悬,眉目清雅的女子正站在男子身后,一脸的关切。 “谢大哥,这么巧,你也出来割芦草?我家要得少,要不,我帮你割点吧。” “倒是不用。”谢辞自来就不喜欢麻烦别人,再苦的活儿,他都能干,更何况只是割点芦草? 只希望,他将这些芦草割回去后,那位大小姐别再折腾人。 “谢大哥,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你平日里带着慧姐儿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叶含霜猜到了他会拒绝,原书里的谢辞便是一个清冷寡淡之人,这样的人攻略起来,自会有一定的难度系数。 但是,这种人最是长情。 只要她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日后,他定会任她予取予求。 “叶······”谢辞有些不解地看着叶含霜,他对她并不熟悉,想唤她,竟也不知该如何唤。 叶含霜回望着他,会心一笑。 “谢大哥,你就把我当妹子唤吧,我家中只有寡母和不成器的哥哥,这逃荒的路上,定会有很多磨难,还望谢大哥日后照顾一二。” 谢辞听她这么一说,方才了然。 若说上次叶含霜上门送膏药让他奇怪,那这次,她要帮忙割芦草也让人不解······原是为了让他日后多照看她家一二。 叶含霜自来懂得要走近一个人的心,就要先走近一个人的生活。 如今,便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见谢辞不再怀疑她,她径直蹲下就帮忙割起了芦草,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卫窈窈偷着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撇嘴。 这叶含霜倒是会装,瞧瞧,讨好人真是没下限! 上辈子,叶含霜回府时,只哭诉着自己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引得她爹恨不得将心掏给她做补偿,如今看来,这些苦头还不是她自己要吃的! 谢辞这个蠢蛋,他居然也会吃这一套! 卫窈窈气愤地哼了一声,就察觉脚上传来了一阵酥痒之感,她定睛一看,就见一个叫不出名儿的虫子正在她的鞋面上。 那虫子和蚯蚓一般大小,不断地蠕动着,身下有成百上千双触角,实在恶心! 卫窈窈吓得尖叫了一声,顿时惊动了荒地里的两个人。 叶含霜有些慌,这个时代的人最是迂腐,若是让他们撞见自己和谢大哥在一块,该怎么办。 谢辞面色不变地朝卫窈窈的方向走去,冷不丁,就被人扑了个猛怀。 女子特有的清香伴随着那柔软的触感袭来,谢辞浑身一僵。 “谢辞,有虫子!” 卫窈窈刚刚说完,谢辞就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就想伸手将卫窈窈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可卫窈窈却将他抱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放。 第8章 不放! “放手!” “不放!” 两人僵持间,一旁的叶含霜开了口:“阿凝姑娘?” “你带我回去,我腿软。”卫窈窈看也不看叶含霜一眼,谢辞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要拿芦草。” “你不带我回去,我就跟你们村里人说你非礼我!”卫窈窈凑到他耳边,小声威胁。 谢辞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一张俊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叶含霜没听清卫窈窈适才的话,见谢辞这个反应,只以为那千金小姐惹恼了谢辞,心下隐隐生出了一丝欢喜。 “没事儿的,谢大哥,我可以帮你拿的。”她故作温柔体贴地说了一句,本是客气一句,不想,谢辞当真就扶着卫窈窈走了! 叶含霜看着荒地里的一堆芦苇杆子,一张美人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 竟还真让她拿! 她不过是客气客气罢了,那么多芦苇,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拿? 更何况······看着卫窈窈被谢辞搀扶的样子,叶含霜的目光里越发多了一股子不甘。 她和谢大哥接触了这么久,还从未和谢大哥这么亲近过呢,那女人,她凭什么! 卫窈窈可不知道叶含霜心里的想法。 她是真的害怕! 她恨不得将自个儿当个物件,完全挂在谢辞身上,让他快些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待走出了荒地,路面变得平整后,她才放松下来。 耳边隐隐传来气运瓶震动的声音,她正要去看,就听见谢辞道:“大小姐,你可以下来了吧。” 卫窈窈索性就趴在他肩上,只当听不见。 仿佛只要让他背着,她就不会再沾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而,贴得近了,她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味儿。 那是男人身上,混着皂角香和汗臭味的奇怪味道。 卫窈窈十分嫌弃地看向谢辞,却听谢辞沉着脸重复道:“阿凝小姐,你可以放手了吧。” 卫窈窈这才发现,谢辞居然将她‘吊’到了牛车旁! 她忙从他背上跳了下来,狠狠朝自己面上扇了扇风。 “谢辞,你该洗澡了。” 谢辞面色越发难看了。 恰巧这时,叶含霜帮他将芦草抱了回来,他跟她道了谢,又顾忌着叶含霜的名声,并未和她多说什么话。 卫窈窈看着叶含霜依依不舍的走了,砸了砸嘴,还想去给谢辞洗洗脑,让他不要那么容易被女人给骗了,袖子就被人拉了一下。 一垂头,却是被成哥儿背去洗漱的慧姐儿。 她眉眼含笑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那手里是满满一大把的三月泡。 “二哥刚刚又去摘了好些,阿凝小姐,你快些尝尝。” 卫窈窈朝成哥儿看了一眼,成哥儿颇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脸去,那一张微黑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要不是慧姐儿,他才不去摘这些三月泡! 他是给慧姐儿摘的! “谢谢哦。”卫窈窈咧嘴道了谢,话却是冲着成哥儿说的。 一时间,成哥儿面上越发别扭了。 “不用谢的。”慧姐儿赧然。 谢辞很快就铺好芦草,又往上垫了一层油布。 卫窈窈感受着唇齿间的最后一丝鲜甜,她指挥着谢辞将她和慧姐儿的枕头都拿到牛车上。 谢辞微愣,就听少女甜甜的声音响起:“难不成,你还想让慧姐儿一人睡这木板车?夜里风大,随时可能下雨,你就不怕她再染个风寒?” 谢辞皱眉,不喜别人这么咒自家妹妹,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下意识地看了慧姐儿一眼,心想,自家幼妹最是胆小,她只怕是不愿意的。 谁曾想,谢辞却对上了一双希冀的目光。 他愣了愣,一时有些怔忪。 “大哥,可,可以吗?”慧姐儿巴巴道。 她喜欢阿凝小姐,也想和阿凝小姐睡一起。 自她腿残后,大哥、二哥忙于生计,鲜少陪她,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和人接触过了。 谢辞迟疑了一瞬,终是点头,兀自去抱芦草。 卫窈窈撇嘴,暗道谢辞这狐狸倒是小气,那模样,倒是怕自己害了他那妹妹一般。 她才没那闲工夫呢! 谢辞很快就铺好了芦草,将所有厚褥子都搭在了牛车里,又因着他重新在牛车周围熏了艾草的缘故,这夜里,倒是没有什么蚊虫。 卫窈窈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但到了后半夜时,忽听一阵尖叫声响起,随后便是妇人尖锐的叫骂声。 “谢青山,你倒是有出息,我跟着你都过了些什么日子?往日你有个瘫子娘就算了,如今,你自己也要瘫了,我这命咋这么苦哦。” 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我就不该指望你这没用的东西给我娘儿俩好日子过,我跟着你吃糠咽菜就算了,你如今,居然听那老不死的话,尽冤枉我!你这是丧了良心的,逼着我去死啊!” 卫窈窈还是第一回听人这么泼辣地骂街,她翻身坐起,好奇地挑开车帘子往外看了去。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有人点起了火把,周遭顿时就亮堂了起来。 那哭闹的妇人正是谢青山那拖着儿子改嫁过来的婆娘喜凤,喜凤长得丰腴,饶是在逃荒的路上,身上也穿得亮眼。 特别是她鬓间的一朵花,更与她所处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谢方正作为里长,第一个披着衣服去询问情况,喜凤指着谢青山和他娘的鼻子,将事情的来由从头到尾说了起来。 原来,是喜凤与前夫生的儿子来宝一直哭闹不停,青山娘便心生担忧,叫醒了儿子谢青山。 谢青山这才发现本该睡在他旁边的婆娘不见了,他一开始以为喜凤内急,去林子里解决去了,结果,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等喜凤慢悠悠从林子里出来时,谢青山又看到她身后还跟了个男人。 第9章 偷听 谢青山原本想去追,却被喜凤拉住了,两口子因着那黑影便吵嚷了起来。 喜凤大倒苦水,生怕这事儿闹不大一般。 谢青山只觉丢人,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青山娘不断地抹着眼泪,也不敢吭声。 生怕再多说一句,喜凤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谢方正原以为生了多大的事儿,这番听了缘由,不由窝火。 他昨儿个和婆娘在地上凑合睡,这眼看着才刚刚睡过去,却又被谢青山一家给吵醒了! 此刻,他只想快些摆平了这事儿,回去继续睡觉。 “青山,不是叔说你,这大家伙儿都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两口子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非得整这一出?再说了,你若抓着证据倒也罢了,咋还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事儿闹上了?” 喜凤见谢方正帮她说话,气势顿时就比之前还足了几分。 “可不是,里长叔,我平日里帮他照顾瘫子娘已经够苦了,你说这谢青山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居然当着整村的人冤枉我!” 众人唏嘘,大家伙儿都知道谢青山为人老实宽厚,如今,若不是真见着了什么,只怕也不会跟喜凤闹。 不,从头到尾,都是喜凤自己一个人在闹。 谢青山和青山娘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 若喜凤真有那么清白,为什么还阻止人家青山去追那男人呢? 这摆明了就是在欺负老实人啊! 大家伙儿不禁有些好奇,刚刚跑掉的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呢? 不过,大家看看热闹就罢了,谁也不会傻到替谢青山出这个头。 谢方正又说了谢青山几句,就让大伙儿各自散去了。 卫窈窈撑着下颌看着这一幕,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眼。 是慧姐儿! “喜凤嫂嫂定是在说谎。”慧姐儿低低道。 “这你也知道?” 卫窈窈是真的诧异,她原以为兔子单纯,分不清黑白呢。 慧姐儿点了点头:“青山大哥人很好的,跟我大哥一样好。” “那可真不一定,你就没觉着他常年黑着脸,跟谁欠了他银子似的?”卫窈窈龇牙。 “我大哥没有。” “他有!” “没有······” “有!” 牛车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谢辞正站在牛车旁。 等他意识到自己偷听的举动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便转身离开了。 ****** 隔日一早,卫窈窈一睁开眼,就听谢辞那沉肃的声音传来:“这几个字重写。” 卫窈窈心中好奇,掀开帘子,就发现谢辞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堆散沙,又拿了枯树枝在散沙上圈了几下。 慧姐儿和成哥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阵,纷纷拿着枯树枝一笔一划地重新写过。 原来,谢辞这是在教他弟弟妹妹写字啊。 卫窈窈撑着下颌,百无聊赖地朝谢辞圈出来的那几个字看了去。 好丑! 这鬼画符能叫字? 正想着,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阿凝小姐,我是谢耀宗,我爹是里长!你饿没饿,这是我特意给你拿来的玉米面馍馍,我娘特意加了不少糖进去,可好吃了。” 经了昨晚的事儿,谢耀宗倒是明白了,想让谢六畜将阿凝小姐这棵摇钱树送他家去,只怕是不能够了。 所以,他必须要出手了。 卫窈窈看了看谢耀宗那满是讨好的笑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两个黄澄澄的东西。 就这? 还来讨好她! 谢耀宗见状,只以为她馋他家玉米馍馍,嘴角扯得越开。 “阿凝小姐,我知道你这些时日跟着谢六畜那破落户吃尽了苦头,你放心,我家定能顿顿给你玉米馍吃!” 破落户?这个词儿倒是有意思。 卫窈窈笑眯着眼朝谢辞打量了去,本以为会看到他生气的模样,谁知道,清隽俊秀的少年人依旧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弟妹的字迹,就像完全没听到谢耀宗的话一般。 她不禁有些失望,撇了撇嘴,再懒得多看谢耀宗一眼,趿着鞋子就跳下了牛车。 谢耀宗压根没想到卫窈窈会是这个反应。 他下意识要追上去,脚底一软,似是踩到了什么,他垂头看去,竟是一大坨牛粪! 他黑着脸就想揍那拉屎的老牛,转瞬又想起那老牛本是自家的,只能生生忍了一口气。 他可不会白白让谢六畜拿着他家东西去充门面! 眼看着卫窈窈已然走到了谢六畜身旁,还撑着下颌,盯着地上的散沙看,他忙追了上去。 “阿凝小姐,你昨晚还睡得舒服吧,我爹担心你休息不好,就专程将自家牛车腾给了你,你不要跟我们客气,这也是我们一家子的心意。” “什么味道?”谢辞皱眉开口。 卫窈窈原本还想点评点评那些如蛇走虫爬的字迹,听得这话,仔细一闻,还真就闻到了一股子粪臭味。 察觉到臭味是从谢耀宗脚上传出来的,卫窈窈面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你,你怎么那么臭,你快些走开!”她还没吃早食呢! 谢耀宗脸上堆着的假笑霎时僵住! 他可是里长的儿子,也算是这谢家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这样当面出过洋相? “你怎么还不走!” 卫窈窈带着怒气的声音再度传来,谢耀宗对上她那满是嫌恶的眸眼,唯恐因此让她厌恶,连忙点头:“走,现在就走,阿凝小姐,你别生气。” 谢耀宗一溜烟跑后,一个佝偻着背,干瘦沧桑的中年男人唤了谢辞一声,谢辞便随他去了。 待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布包,布包里还有两双草鞋,俨然正是他和成哥儿的尺码。 第10章 她才不会提醒谢辞这些! “一看大伯过来,我就知道大伯娘定又给我们做新鞋了!”成哥儿欢喜不已,拿过草鞋就往脚上比画。 谢辞沉声叮嘱:“你小声些,莫要让人听见了。” 成哥儿连忙捂住嘴,可脸上的笑意却如何也掩不住,卫窈窈看了看草鞋,做工倒是极好! 原来,那人就是谢辞的大伯啊,真稀奇,在这谢家村,竟还有人真的关心谢辞······ 吃过早饭,谢方正就敲着锣,让大伙儿出发了。 村里人下意识朝谢青山家的小帐处看去,眼看着谢青山正在收拾锅碗瓢盆,大伙儿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毕竟,昨日谢青山才被毒蛇咬伤,又经了喜凤偷人的事儿,他们还以为他起不来呢。 也好! 谢青山没事儿,也不用耽误他们的行程了。 很快,大伙儿挑担子的挑担子,推木板车的推木板车,就缓缓动身了。 山路崎岖,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为防毒蛇,走在队伍前面的人,还特意拿了木棍去敲路两边的荆棘丛。 相较起来,卫窈窈和慧姐儿倒是松快了很多,牛车虽是摇摇晃晃,但好在路还平坦。 晌午休息的时候,村里人都没有烧锅,各自拿出自家备好的干粮,便凑合了一顿。 卫窈窈对谢辞家那又干又硬的干粮没兴趣,本想继续睡上一阵,谢辞就拿了药膏,来替慧姐儿擦药了。 认出那是叶含霜之前送他的药物,她撇了撇嘴,目光却撞上了慧姐儿那双瘦到有些畸形的小腿。 只看一眼,卫窈窈便能肯定,叶含霜那药根本就没用! 若再晚上两年,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慧姐儿。 真是可怜!她才不会提醒谢辞这些! 可当谢辞走后,那股药味儿却如何也散不开,就连着她适才看到慧姐儿那双腿的画面,竟也像是在她脑子里扎根了一般,久久挥之不去。 身后压低的捶腿声传来,卫窈窈猛地回头。 慧姐儿吓了一跳,巴巴地望着她,有些歉疚:“阿凝小姐,是不是吵到你了,应该是要变天了,你盖好被褥。” 有腿疾的人,一到变天的时候就会犯疼。 卫窈窈望着慧姐儿,心思复杂:“你那膏药难闻死了!还是别擦了,反正擦了也没用。” 慧姐儿咬着唇瓣,抿着小嘴,直到卫窈窈以为她不会说话时,才听她说了一句:“大哥会不高兴的。” 所以,就算她明知道这药没用,也必须擦? 卫窈窈皱眉,直接掀开她身上的被褥,检查起了她的双腿。 慧姐儿下意识想拽住褥子,她的腿残缺得可怕,她不想吓到阿凝小姐,更害怕阿凝小姐嫌弃她。 但仍是没抓稳,那双畸形难看的腿,很快就暴露在了视线中。 卫窈窈仔细看了一番,察觉她不过是经络受损,气滞血瘀,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当即用意念拿出放在空间中的金针。 那还是去年鬼谷老儿特意为她打造的及笄礼,整套金针一共一百零八个,每个金针的细节颇为不同, “我帮你止痛,你不准再涂膏药,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她歪着脑袋问慧姐儿。 反正只是止痛,她可不会帮她治腿! 慧姐儿还没从眼前这阵仗中回神,只愣愣地点了点头,直到卫窈窈手里的金针已经扎破她的皮肤,她才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慧姐儿,怎么了?”成哥儿担忧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不准告诉他们,特别是你大哥!”卫窈窈板着脸恶声道,她才不想让谢辞高兴! “没,没事儿。”慧姐儿朝牛车外回了一句,才想问卫窈窈为什么,她又反应了过来。 阿凝小姐最是聪明,她既是有法子,应该是真的有法子。 这事儿若是让大哥知道了,大哥兴许也不会让阿凝小姐给她扎这些东西,阿凝小姐兴许是想给自家大哥一个惊喜吧。 慧姐儿想到此,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感激。 阿凝小姐真好! 慧姐儿全程格外配合,不出两炷香的功夫,卫窈窈就引出了第一波瘀血。 小丫头身子太弱,还得搭配些药材,方才能事倍功半。 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上哪儿去给她找药材? 卫窈窈困惑了一下午,直到晚间落脚时,她看到了人群里的叶含霜······ 她记得,叶含霜可是有着惊人好运的。 据说,她往林子里一站,都能捡上几只撞晕的兔子。 若她跟着她进林子,是不是也能找上一些好药材? 此时的叶含霜正提着篓子,和一群妇人说笑着往林子里走,察觉到卫窈窈看向她的目光,她客气地问了一句:“阿凝小姐,你要跟我们一起进林子里挖野菜吗?” 谁不知道这娇小姐连火都不会生,哪儿能挖什么野草啊,只怕她连野菜都不认识。 叶含霜本就只是问问罢了,谁曾想,卫窈窈却跳下牛车,朝她走了过来:“好啊。” 叶含霜愣了愣,一旁的村妇们倒是热情得很。 “阿凝小姐,你喜欢吃什么野菜,我们帮你摘?” “是啊,阿凝小姐,你可不能干那些粗活儿,你送咱们粮食,我们就该帮你挖点野菜,还有,你一定跟着我们,别迷路了。” “好啊!”面对大伙儿的热情,卫窈窈统统回以笑意。 叶含霜看着被人簇拥在中间的卫窈窈,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明明刚刚她才是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一个! 许久,叶含霜才硬扯了一个笑容,追了上去。 一进林子,村里人就发现一堆荠菜。 “阿凝小姐,这荠菜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啊,可以用来凉拌,做汤,以前家里有余粮的时候,我们还会做上一些荠菜饺子,你拿一些回去尝尝。” 有人热络地割了一大把荠菜给卫窈窈,卫窈窈含笑应下,又有人喊了一声:“这里有马齿苋,阿凝小姐,我也帮你割一点吧?” “够了,够了。”卫窈窈晃了晃手里的荠菜,心想,若是人人都塞一把野菜给她,她还怎么找宝贝? 好在不远处,叶含霜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们快过来,这里有很多蕨菜!” 蕨菜可不是荠菜和马齿苋能比的,它比后两者稀有,常常生长在灌木林还有茶树地里,而且,味道也更好爽口。 所以,叶含霜这么一喊,大家伙儿丢了眼前的野菜,往她那边走去。 叶含霜发现了一大片蕨菜,那密密麻麻的阵仗让村里人都惊呆了。 “含霜,你运气怎么这么好?居然发现了这么多蕨菜!这蕨菜拿到镇上能卖多少钱啊!” “你就想着卖,咱们自己吃不成?多亏了含霜,不然,你想吃都吃不上呢。” 众人哈哈大笑,叶含霜笑盈盈地看着大伙儿,余光则是朝卫窈窈的方向看了去。 见那千金大小姐东看看,西瞅瞅,俨然一副草和野菜都分不清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第11章 奸夫竟是他! 叶含霜不知道的是,她眼中那位连草和野菜都分不清楚的大小姐,此时此刻,刚好在角落里的腐木上发现了一株百年灵芝! 那灵芝是药用价*值最高的赤灵芝,呈红褐色,一半被落叶掩盖着,一半浮了出来,刚刚叶含霜一行人打那儿经过,竟是没有发现! 卫窈窈连千年灵芝都见过,自是不稀奇这百年的,只不过,慧姐儿用得上,她直接就将它摘了下来。 随后,她又沿着附近转了转,又找到了几种珍贵药材,以及几株紫曼陀罗和毛地黄 紫曼陀罗和毛地黄有剧毒,上辈子,她在鬼谷时便用它们研制了不少毒药出来,卫窈窈忽然有些手痒,打算摘一些回去练练手。 正在她摘紫曼陀罗时,叶含霜朝她看了一眼,眼看着她竟在摘那有毒的玩意儿,她脸上浮现了惊愕之色。 不过,叶含霜终究没有阻止,只是垂头继续摘蕨菜,只当没看见卫窈窈的举动。 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连有毒的东西都不识得,谢大哥应该通过这件事明了,他不适合将她带在身边。 叶含霜想着,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抬腿,正想将那东西踹开,不想,却看到了几个黄澄澄的石头! 她拿了一个在鼻尖嗅了嗅,竟有一股子强烈的蒜臭气味儿! 是雄黄石! 村妇们见她愣愣地盯着脚边不动,纷纷凑了上来。 “怎么了,含霜?” “是雄黄石!我将它拿回去研磨一番,就可以做成雄黄粉了,到时候,再洒在住处,就不用害怕蛇虫了!” 叶含霜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她想,谢大哥一定会喜欢这个! “真的吗?含霜你竟然还认得雄黄石?” “是啊,含霜,你到时候研磨出雄黄粉,可不可以分一些给我们?” “自然是要分的,大伙儿都有份!”叶含霜含笑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雄黄石装在了篓子里,再朝卫窈窈那处看去时,那里早没了身影。 想来,那千金小姐是吃不得苦头,回去了吧。 她哪儿知道,卫窈窈是达到了目的,满载而归的。 她快出林子时,就撞见一妇人被男人拉入了树林深处,虽是隔得远,可瞧着那身形却是极为熟悉,像极了谢青山家那口子。 卫窈窈有些无语,昨儿个才闹腾出了那事儿,今日竟还不消停? 这谢家村的村风简直让人叹服。 说来也巧,快出林子时,她又遇上了急急而来的谢青山。 许是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谢青山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一边走,一边张望,俨然在寻着什么东西,一看到了正前方的卫窈窈后,他一张糙脸上顿时涌现了感激之色。 “阿凝小姐,昨日······” “你往那边看看,兴许能找着什么人。”卫窈窈打断了他的话,径直朝喜凤和男人钻林子的方向指了指。 谢青山本就是来寻喜凤的,听得这话,他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匆匆跟卫窈窈道了谢,拔腿就走。 卫窈窈撑着下颌,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忍不住摇头。 回去时,谢辞正在炖鱼汤。 成哥儿蹲在一旁打理刚扯回来的野生小葱,小脸红扑扑的,高兴得不行。 “慧姐儿要是知道今晚有鱼汤喝,她肯定很高兴,大哥,咱们一会儿多放些野菜进去,慧姐儿身子弱,让她多吃些鱼肉。” “嗯。” “大哥,刚刚那沟渠里的水真清凉,晚些时候,咱们去冲个凉吧。” 卫窈窈听得成哥儿这话,眸眼的眸子亮了亮。 她都跟着逃荒队走好几日了,这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过一回,这要是在往日,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还能洗澡吗?”她径直蹲了下来,将袖子往谢辞鼻尖凑了凑,“谢辞,你闻闻,我衣服都有一股酸味儿了!” 一股独属于女子的清香猝不及防地蔓延到鼻尖,谢辞微僵。 “你,你离我大哥那么近干什么!”成哥儿瞪圆了眼,看向卫窈窈的目光就像是看吸人魂魄的鬼魅一般。 “我要去洗澡!”卫窈窈斩钉截铁,又将另一只袖子往谢辞面前凑了凑。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闪过,谢辞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退,板了一张脸:“荒郊野外,你。” “这个给慧姐儿补身体,你带我去。”卫窈窈打断了他的话,径直掏出了那只百年灵芝。 谢辞有些意外,他自然是认识灵芝的,而且,单从株形来看,这灵芝的年份应该不短。 “这是你摘的?”这样大的灵芝,应该都长在偏僻之处,怎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谢辞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中,充满了狐疑。 卫窈窈点头,继续问他:“谢辞,你答不答应?” 谢辞敛眸,他知道卫窈窈说得不错,慧姐儿身子素来不好,若是有灵芝补上一补,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好!” 卫窈窈把村民们递给她的荠菜交给了谢辞,谢辞有些意外地看了卫窈窈一眼。 就在这时,林子入口处,传来了喜凤泼辣的声音。 “谢青山,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好守着你那瘫子娘不成吗?一天疑神疑鬼的,我不过就是进林子里挖点野菜,也能被你打,真是没天理了!” 谢辞蹙眉,卫窈窈则站起身,很是满意地朝谢青山看了过去。 这抓奸的速度,不错啊! 周遭的村里人纷纷凑了过去,询问情况,却见谢青山什么话也不说,只黑着一张脸,将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踩在了脚下。 这是什么情况? “又怎么了?”谢方正听见响动过来,见状,也是吓了一大跳。 “里长,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这谢青山定是被毒蛇伤了脑子,我好端端地在林子里挖野菜,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推了我一把,你瞧,我这身上都擦破皮了。” 喜凤说着就要挽袖子给谢方正看。 谢方正干咳了一声,这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他一个里长哪能随便往人家婆娘身上看? 回头,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好了,喜凤!”谢方正阻止了喜凤的动作,回头问谢青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啥推你家婆娘?” 谢青山紧咬着牙,不说话,倒是那被他踩在脚下的男人虚虚开口:“救,救命啊。”同时露出了他那张被人打成猪头的大脸,赫然正是叶含霜的继兄叶万金!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卫窈窈忍不住咧了咧嘴。 第12章 羞辱他 “他就是进林子里找他家妹子的,哪曾想,还没找到他妹子,谢青山就来了,还二话不说,把人家打了一顿。” 喜凤拿出帕子擦了擦没有一滴眼泪的眼角,继续哭诉:“里长啊,这日子是没法子过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谢方正被她吵得脑瓜子疼,再见谢青山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他越发气急。 “谢青山,你好歹说一句话啊,你无缘无故的,干什么打人?” “他们不要脸!” 谢青山一想到自己进林子里时,正好看到喜凤和叶万金搂抱在一起的样子,他忍不住又狠踹了叶万金一脚,疼得叶万金直喊痛。 “谢青山,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我刚跟你解释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是叶万金哥扶了我一把,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那么龌龊的事儿了!” 谢青山嘴笨,说不过喜凤,只急得一张黑脸青红交加。 偏此时,闻听此事,急忙赶来的田寡妇见儿子被谢青山打成了猪样,也不干了。 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谢方正赶了一天路,热和饭没吃上一口,两头劝吧,却被喜凤和田寡妇闹得心慌,他索性训了闷葫芦谢青山一句,直接就不管了! 田寡妇想帮儿子讨公道,奈何她家唯一的男人都被打趴下了,见状,她只得扶她儿子回去养伤。 谢青山许是被里长骂傻眼了,又许是因为婆娘偷汉子太丢人,之后,竟再没说过什么话,径直回了自家棚子里给他老娘做吃食去了。 最后,这事儿竟不了了之了! 卫窈窈看得直叹气,这里长不行啊,她以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奸夫淫妇可都被抓起来浸了猪笼! 不过,叶含霜拼命想要维持的好形象,一夕之间,就被她那个好哥哥给破坏掉了,真不知道她回来后,会是什么表情。 卫窈窈撑着下颌,竟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 这晚,谢辞烙了两锅荠菜饼。 他用粗瓷碗装了一些出来,打算留着明天中午吃,随后,又将慧姐儿从牛车上抱了出来,兄妹几个围着灶边吃晚饭。 鱼汤鲜美,荠菜饼松软,可卫窈窈还是一口都没吃。 饭后,谢辞背着慧姐儿在前头带路,卫窈窈则高高兴兴地抱了换洗衣服,跟着进了林子里去。 那条沟渠在林子中央,这时候,村里大多数人已经歇下了,周遭安静得很。 卫窈窈原本对那沟渠周遭的环境并未抱希望,但当真过去后,她才发现周遭全是岩石,水质清幽,确实不用担心什么。 “慧姐儿,大哥在外头守着,洗好了叫我。”谢辞温声叮嘱着,将慧姐儿放在水边,就往外头去了。 卫窈窈见人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后,赶紧脱了衣服往水里钻,那速度,快得慧姐儿惊奇。 “阿,阿凝小姐?” “慧姐儿乖,咱们不急,你等我洗一会儿。” 慧姐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那水中莹白的身影,她不禁有些脸红。 阿凝小姐长得真好看的······ 卫窈窈喜欢泡温泉,在公主府上,便有好几个浴池,如今,若不是怕这外头钻出什么脏东西,她恨不得在沟渠中游上几圈。 待她洗好后,慧姐儿正端正地坐在原地等她。 卫窈窈拿了干净衣服换上,又将慧姐儿抱到岩石上,就要帮她穿衣服,慧姐儿越发不好意思了。 “阿凝小姐,我自己来吧。” 卫窈窈倒也不勉强,只将干衣服丢给她,自个儿兀自擦着头发。 慧姐儿穿好衣服以后,唤了谢辞一声,谢辞便将慧姐儿的脏衣服拿到了沟渠边搓洗。 他洗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拿皂角往衣服上抹一抹,衣服上便沾了很多泡子。 卫窈窈正愁不知怎么朝那些脏衣服下手,见状,忙凑过去唤他:“谢辞······” “不行。”谢辞头猜出了她的意图,也不抬道。 “那你把百年灵芝还我!”卫窈窈龇牙。 谢辞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朝她看了一眼。 月色下,女子乌发凌乱,面纱微湿,隐隐漏出来她姣好的脸庞,那朝他伸出的一截细白皓腕,如同那莹白易碎的美玉一般,柔弱不堪欺······ 谢辞忽然生了一种恶劣的破坏欲,待察觉自己心中所想,他不由一怔,忙撇开目光,声音发沉:“就一回!” “好啊!” 卫窈窈咧嘴,她向来说话不算话,想拿捏人,总有千万种法子不是。 成哥儿很快就过来接慧姐儿了,卫窈窈不想跟着谢辞喂蚊子,径直跟着成哥儿往外走。 这才走到一半,又想起自己的兜衣还在脏里面! 那毕竟是贴身之物,让谢辞帮忙洗,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想回去将兜衣拿出来,可,算着时间,谢辞应该都洗完了······ “阿凝小姐,你怎么了?”慧姐儿察觉出了卫窈窈的异常,关切的问了一声。 卫窈窈摇头,她忽然想到了谢辞那张愤怒至极的脸。 堂堂未来首辅,居然给她洗兜衣,这说出去,怕也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儿。 想必,就算是上辈子,也没人这么折辱过谢辞。 可上辈子,他伙着叶含霜来害她,这辈子,她让他洗个兜衣怎么了?她的存在,就是要让他不痛快的!她以后做的事儿,只会比这更加过分! 这么想着,卫窈窈心里也舒坦了。 另外一头,谢辞还在认真地搓洗着卫窈窈那件艳色纱裙。 大小姐是个爱干净的,她这身衣服倒是瞧不见什么脏污的地方,相反,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 他将纱裙上的皂角沫子洗干净,放在了一旁干净的岩石上,又去拿另外一件,却不小心扯出了一片极小极轻薄的布料。 那布料是杏色的,上面绣着淡紫色的辛夷花,料子倒是挺舒服的。 大小姐的衣物都是艳色的,所以这小小的布料混在衣服堆里便格外显眼。 即便谢辞不愿多看,也忽略不掉它的存在。 他一开始只以为这是卫窈窈的巾帕之类的,直到看清那是女子穿在最里面的兜衣后,他整个人僵了僵,随即,那又轻又薄的布料,就像是烫手的山芋一般,被他摔了出去。 她把他当什么了! 他可是个男人,她居然! 谢辞心里生出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怪异之感,他也说不出自己是气愤还是怎样。 那摸过兜衣的指腹,此刻,似乎也渐渐发烫了起来。 眼看着那兜衣就要被水冲远,他想起了那位娇小姐的作妖能力。 闭着眼,狠狠地骂了一句:“不知羞!”随后,他颇为气闷地脱了鞋子,挽着裤腿下水去捞。 第13章 谢辞,我饿了 许是因为洗过澡的缘故,这晚,卫窈窈睡得格外好。 连着后半夜,天上下起蒙蒙细雨,那些睡在地上的村民们匆匆起来遮油布,也不曾吵醒她。 次日一早,山里雾气蒙蒙,天也阴得可怕。 大伙儿瞧着天色,不免担忧,唯恐摊上梅雨季。 耽误行程不说,这山路处于峡谷地带,若是一直下雨,也不安全。 谢辞提议大伙儿加快脚程,把那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扔了,先走出峡谷再说。 大伙儿听得这话,都有些不舍。 那些陶罐篓子的,可都是家里的宝贝,如今虽然用不上,可日后谁又说得清呢? “哼,他谢六畜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他那一穷二白的破落户,能有多的陶罐篓子?就哄着咋们把东西扔了,他能安什么好心!” 谢耀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被谢方正瞪了一眼。 谢方正虽有些不满谢辞,可他始终记得,自己是谢家村的里长,他该为整个村子负责。 于是,在看了看天色后,他敲响了锣:“大家伙儿,都把手里没用的东西扔了,保命要紧,咱们先走出峡谷,南边太平,只要出了山,咱们就不愁了。” 说着,他忍着肉痛,将自家木板车上的陶罐石磨之类的,全扔在了地上。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照做。 队伍边上的田寡妇也抱了一堆东西去丢,叶含霜一眼就看到了她昨日带回来的雄黄石,赶忙去阻止。 “娘,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去扔了。” “这破石头留着干什么?你大哥被人打成了那样,可没力气帮你推这些破石头。”田寡妇一想到叶万金身上的伤,霎时黑了脸,“以往,你不是说里长的儿子喜爱你吗?结果,昨儿个,人家压根就不帮我们!” 叶含霜紧咬着唇瓣,记忆中,原主确实和谢耀宗勾搭过。 她不想提此事,眼看着便宜娘还要喋喋不休,叶含霜连忙开口:“娘,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石头,这是雄黄石啊,它研磨出来便是雄黄了,可值钱了!” 田寡妇一听说值钱两个字,瞳孔亮了亮。 “当真那么值钱?” 叶含霜点头,她了解这便宜娘的性子,对她也自有一套法子。 “那可不就好了,咱们这几天走的可都是山路!娘的好女儿,你快些把雄黄粉磨出来,咱们就卖给村子里的人,一人卖上二十文钱,咱们都得卖不少钱了呢!” 田寡妇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去算人数。 “娘,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还要收钱吗?往后这一路,还得相互照应。” 叶含霜不想收村子里的钱,她原本就承诺过要送大家雄黄粉,她还想借助此事,跟大伙儿处好关系。 可田寡妇听得她这话,却十分火大。 “什么一个村子的?你大哥昨日被打得那么惨,你没看到?若他们都像你这么想的,能不站出个人说公道话?你给我仔细想想!” 叶含霜紧咬着唇瓣,她昨日回来时,本想快些将雄黄粉磨出来,给谢大哥送去,结果,却听说她那废物大哥勾搭上了人家婆娘。 这事儿实在是太丢人,也不知道谢大哥会不会因此对她生出成见······ 不行,她得快些将雄黄粉磨出来!定不能让叶万金坏了她的好事儿! 说做就做,这日,叶含霜得空就磨雄黄粉,当真在次日一早,将所有雄黄粉都磨出来了。 她兴奋之余,眼看着村里人大多都进林子里打水挖野菜了,赶紧朝谢辞那处走去。 彼时,谢辞正在做早食,成哥儿和慧姐儿则在一旁练字。 叶含霜跟兄妹两人打了招呼,便径直朝谢辞走了过去。 “谢大哥,附近林子多,我在山里找了不少雄黄,特意给你送些来。” 怕他不要,叶含霜又说了一句:“就算你不怕,慧姐儿也是怕的,晚上睡觉时,你在附近撒一些,也可睡得安稳一些。” 显然,这句话起了作用。 谢辞在迟疑了一瞬后,还是接了叶含霜递过来的雄黄。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白拿别人东西的人,于是,他诚挚道:“多谢,叶娘子,你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跟我说。” 一声‘叶娘子’极尽疏离,叶含霜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很快,这种失落就被欢喜给代替了。 她大哥干了那么丢人的事儿,她原本还害怕谢大哥因此疏远她,这么看来,她倒是多虑了。 他既肯要她的东西,那便说明,他并没有因此瞧不上她。 “谢大哥,你锅里煮的什么好东西?真香!”叶含霜柔柔开口。 “熬的清粥,你若是没吃,不如,留下来吃一点吧。”谢辞主动留人吃饭,叶含霜心头一跳,高兴得不行,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牛车原本就隔得近,卫窈窈想忽略都很难。 她噘着嘴,颇有些不满。 谢辞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叫她吃过饭! 如今,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要跟叶含霜来往了吗? 猛地掀开车帘子,卫窈窈趿着鞋,坐到了灶边。 一时间,成哥儿、慧姐儿都齐齐朝她看了过去,以往,阿凝小姐可从来不吃他们大哥做的吃食,更别说,往他们灶边靠了。 谢辞也意外地看向了卫窈窈,就迎上了对方那娇憨至极的目光。 “谢辞,我饿了······” 第14章 你不能喜欢她哦 气氛凝滞了片刻,倒是慧姐儿先反应了过来,欢喜道:“大哥,快给阿凝小姐盛一碗。” 叶含霜原本还想趁机跟谢辞多说说话,可阿凝小姐的出现却提醒了她,如今尚不是时候。 若一会儿村里人回来,瞧出了异常,就不好了。 目光在不远处的散沙上看了一眼,她柔声道:“谢大哥······我也想学写字,你可以教教我吗?” 谢辞爽快地应了下来:“待安全出了这峡谷吧。” 叶含霜心头欢喜,谢大哥居然答应了! 有了学认字的机会,她便可以长时间跟谢大哥接触了!时日长了,他不信他对她生不出感情! 叶含霜是一个懂得循序渐进的人,目的达到了,她也并未多留。 卫窈窈凶恶地盯着谢辞看,这男人还真是笨!枉他日后还会是一国首辅,连叶含霜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谢辞自然也察觉了卫窈窈的目光,不过,他却是会错了意,只以为她饿得厉害,便兀自盛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卫窈窈心头窝火,原本是不想接的,只是,那普普通通的一碗野菜粥里面,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一大股香味。 像是花香! 鬼使神差的,卫窈窈竟接了过去。 “这可是我大哥亲手熬的槐花粥,你若是不吃就给我。”成哥儿鼓着腮帮子看她。 只要她露出一点嫌弃的眼神,他就会立马将那碗槐花粥抢过来。 卫窈窈压根就没有看他。 她将碗里的粥看了又看,没想到,这竟是槐花粥。 从前,公主府的别院中就养了一株槐花,每到四五月都能开出一串串的花来。 不曾想,槐花竟是能吃的。 因着好奇,她抿了一小口,还真是别说,这味道清香不已,不比她府上御厨做的味道差。 卫窈窈有点喜欢槐花粥的味道,又喝了一小口,等她反应过来时,她手里的粥碗已经见底了。 “还要吗?”身旁传来谢辞的声音。 卫窈窈砸了砸嘴,看了看锅里剩下的槐花粥,又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肚子,委实后悔自己之前在牛车里吃了那么多糕。 饭后,谢辞将雄黄递给了慧姐儿,便去洗碗了。 卫窈窈看着那雄黄,忍不住撇嘴,就听慧姐儿迟疑道:“阿凝小姐,你不喜欢含霜姐吗?” 卫窈窈看着她,不答反问:“你喜欢她?” 慧姐儿以前也没怎么跟叶含霜接触过,所以,她对叶含霜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不过,含霜姐一大早就来给大哥送雄黄,也是好心一片,想来,她应该也是不讨厌的吧。 于是,小丫头在认认真真地思考过后,点了点头:“含霜姐应该是个好姑娘。” 卫窈窈不说话了。 她想,谢辞那么看重他这双弟妹,若是慧姐儿他们先喜欢上叶含霜,那叶含霜可不就更容易攻略谢辞了吗? 她龇牙,尽量让自己笑得温柔。 “你不能喜欢她哦。” 慧姐儿望着她,一脸懵懂,显然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不能喜欢叶含霜。 卫窈窈笑得越发‘温柔’了:“你没看出来,她看上你哥了吗?” 慧姐儿惊愕,含霜姐看上她大哥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晚谢青山家发生的事儿?”卫窈窈再接再厉。 慧姐儿点头,实在不知道青山大哥家的事儿,和含霜姐有什么关系。 卫窈窈见兔子上钩了,继续道:“你大哥要是娶一个你喜凤婶那样的人,以后,你们家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别怪我不提醒你,叶含霜可比喜凤厉害多了,” 慧姐儿听明白阿凝小姐的意思了。 自家大哥那么辛苦,她确实不希望他被喜凤嫂子那样的女人磋磨,不过,阿凝小姐跟着他们家生活得那么开心,若······若阿凝小姐能做他们的大嫂嫂就好了。 此刻的卫窈窈若是知道慧姐儿的想法,定会骂她一句‘想得美!’ 她看不上谢辞,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游说:“所以,日后,看着叶含霜蓄意接近你大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你大哥那么好,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牛车外,谢辞过来,正欲问幼妹可曾擦过药,冷不丁就听到了卫窈窈的后半句话。 ‘你大哥那么好,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他看着门帘处,一张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晚,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出一日的功夫,田寡妇就将雄黄都卖得差不多了。 拿着钱,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倒是苦了叶含霜。 叶含霜之前答应过村里人,要将磨出来的雄黄粉送一些给他们,结果,到头来,却又要收他们银钱! 若是她一开始没给过承诺便罢了,如今,这承诺也给了,却办不到,自然就引了好些人不满。 有人不服气,上门多问了叶含霜两句,都被田寡妇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几日,村里人便有意无意地排挤着田寡妇一家子。 叶含霜倒是不着急,总归,谢大哥不会因此疏远她就好。 她只盼着快些出峡谷,待走完这段山路,便可以借着认字的机会,跟谢大哥单独接触了。 然而,这山路比大伙儿想象中还要长。 连着赶了十来日的路,还不见底,倒是天气越来越糟糕,时不时就会飘上半天雨。 好在那雨极小,倒也并没有影响行程,大伙儿将油布往木板车上一遮,又继续赶路。 这晚,赶到一处空旷的大坝处,谢方正敲着锣,招呼大伙儿落脚休息,后面就追来了一拨人。 峡谷就这么大,肯定是容不了这么多人的,那群人不由交头接耳了一阵,或往坡上走,或站在原地,一脸不满地盯着谢家村人看。 谢辞看了看坡上的位置,又看了看浑浊湍急的河流,陷入了沉思中。 这场雨,在天黑透后,忽然停了。 彼时,谢家村人已经做好了晚饭,卫窈窈刚给慧姐儿扎了针,敷了药,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肉香味。 确定那味道就是从谢辞家灶上传来的后,卫窈窈兴奋地走了过去。 “谢辞,你煮了什么好东西?” 她径直蹲在灶边,目光随着谢辞那搅动着吃食的手看了去。 “这可是我大哥刚刚猎回来的斑鸠!”成哥儿打了两竹筒的水回来,得意洋洋道。 卫窈窈僵着一张小脸,斑鸠是什么?听起来也实在不怎么美味。 谢辞并不意外她的反应。 他给自家幼弟幼妹盛了满满一大碗汤水,这才看向卫窈窈,显然,若是她表现出一点不想喝的意愿,他就不给她盛了。 卫窈窈有些犹豫,这两日,她算见识了谢辞的厨艺,可比她空间里那些零嘴好吃多了。 想来,这个应该也不会差吧。 卫窈窈要了一小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还真是别说,这汤里虽是没多少肉,吃起来,却是说不出的鲜香。 “阿凝小姐,好吃不好吃?”慧姐儿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有些无奈。 每日一端上碗,她就能看到慧姐儿那期盼的目光、以及听到她不厌其烦地吹捧谢辞的厨艺。 她兀自点了点头,慧姐儿便又眉开眼笑起来。 而此时,牛车旁,有个小身影正缩着脖子,一步步朝慧姐儿那处靠近。 第15章 他可是个男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狗蛋。 狗蛋在闻到肉香味的时候就钻过来了,只不过,谢辞一直在灶边,他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眼看着那锅里的肉都要被吃完了,狗蛋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主意打到了慧姐儿身上。 他打算去抢那残废手里的吃食,到时候,等他吃完了,谢辞发现了又如何,他还能让他吐出来不成? 然而,他还没挨着那残废丫头呢,就被人用石头打了一下。 一抬头,狗蛋就撞上了谢辞直直看过来的犀利眼神。 成哥儿也发现了狗蛋,他又气又急:“谢狗蛋,又是你!你又想怎么样?” 说完,便作势去追。 谢狗蛋怕被逮住,拔腿就跑,一回到自家驻扎的地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葛婆子心疼得不行,既生气自家宝贝金疙瘩被谢辞打,又怕二儿媳贸然去寻仇,她施施然道:“等你小姑醒了······” 又是这句话! 小葛氏心中冷笑,这些时日,自己那小姑子一直昏睡,可一到了饭点,她却比谁都醒得早。 这莫不是在逃避什么? 想着这一点,小葛氏二话不说,抱着狗蛋就上了牛车中。 老谢家就只有一个牛车,自她这小姑子回来后,她那婆母就将牛车留给了小姑子,连着她家狗蛋都没坐上几回! 凭什么! 小葛氏一进牛车,就见谢红英正在吃窝窝头。 “小姑,你是不是和王县丞家千金阿凝小姐相熟?” 谢红英没想到小葛氏会问这话,愣了一愣,脸上不禁浮现出得意之色来。 “那是自然,别人不知道,我可门清。那阿凝小姐可不是王家正儿八经的千金,他是王家公子的童养媳呢,我和她素来要好,逃荒前,她还请我上门赏花呢。” 葛婆子一行人越听越激动。 他们就知道,这事儿还得靠老三! 小葛氏简单跟谢红英说明了情况,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要去找谢辞算账。 谢红英后知后觉:“你们是说,阿凝小姐也在咱们逃荒队中?” 葛婆子点了点头,小葛氏见谢红英不说话,忍不住冷笑:“小姑,你莫不是压根就不认识什么阿凝小姐?” “自然是认识的!”谢红英赶紧道。 “认识便随我一同前去!” 小葛氏作为势就要去拉谢红英,却听对方道:“我好歹也该梳洗一番,才能去吧。” 小葛氏一愣,她这小姑子往日里最是讲究,如今这模样也确实有些寒碜,倒也能理解。 “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收拾!” 小葛氏说完,刚往外走,就听队伍前方传来了争吵声。 原来,是后面赶来的那拨人跟他们争起了地盘。 正所谓先来后到,那拨人明明不占理儿,却仗着人多,非得要将谢家村村民踩在脚下。 谢方正气得不行,当即招呼村民们拿起家伙,就要和那拨人打一架,不想,谢辞却站了出来。 但见他往谢方正耳边说了几句,霎时间,谢方正面色便极度难看了起来。 正当大伙儿以为谢方正要发难时,却听他招呼着大伙儿往山坡边上挪。 “凭什么将位置让给他们,谢六畜,你要让你自个儿让去!我可不让!”小葛氏气不打一处来,第一个冲了上去。 “是啊,咱不让,在那半坡上睡,哪儿能睡得着?” “我们谢家村人也不是吃素的,还能怕了他们,大不了操着家伙,跟人打一场就得了!” 村民们纷纷附和,都不想挪地儿。 谢方正见状,正声道:“不就涨了点水,哪儿那么凑巧,早不发洪水,晚不发洪水,今儿个就得发洪水?六畜,你不要骇人听闻,要我说,就别搬了。” 他有些后悔刚刚听信了谢辞的话。 他原本就不想挪地儿,是谢辞说两方打斗,必有伤亡,再来,水位大涨,很有可能会发大水,他才有了顾虑。 如今想来,他才是谢家村的里长,哪儿能被谢辞牵着鼻子走? 谢辞没有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回去挪地儿。 村民从惊骇中回神,一时有些纠结。 “男人们拿好家当,跟我去和那拨人谈谈!想和咱们争地盘,还得打得过咱们才行!” 谢方正招呼完,就要领着人走,谁知道,谢家村人竟没有一个要跟他走的。 谢青山二话不说,直接就跟着谢辞回去收拾东西,随后,便又有三三两两的人离去。 谢方正一时有些恼火,他可是里长,他们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要不然,就听六畜的吧,他向来很有远见,这要是不发洪水便罢了,这要是真的发了洪水该怎么办?”有村老问了一句。 众人呆住,是啊,他们扎营的地方地势低洼,若真发了洪水,只怕也没有他们反应的机会,就会被大水冲走。 大伙儿赶了这么多天路,不就是为了能安全的出峡谷吗? 可不能在这时候丢了性命! 于是,剩下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回去收拾东西去了,就连着最为不满谢辞的小葛氏也匆匆赶回去了。 谢方正见状,拿出旱烟管子敲了敲,又猛地吸了好几口,那浓烈的白烟直往肺管子里面钻,呛得他恼火。 好啊,若不发大水,看他怎么跟谢六畜算账! 心里想着,谢方正生生憋了这口气,又抽搭了几口烟,这才跟着挪地儿。 大伙儿动作极为麻溜,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都搬到山坡上去了。 晚来的那拨人瞧着被谢家村人腾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不免咋舌,还没动手呢,一个二个都跑了,谢家村的人真怂! 他们大笑了起来,乐呵呵的往空地上铺油布。 那讥讽的笑声传入了谢辞耳中,谢辞只当不曾听见。 想起这几日,慧姐儿都不曾让他上过药,他蹙了蹙眉,拿着药,敲了敲牛车板子,就掀开了帘子。 牛车里,卫窈窈正掀着窗帘子看外头的场景。 刚刚谢辞带着全村挪地儿,村里人又隐隐吐出了‘洪水’之类的字眼,她只觉有事儿要发生,正打算下车问问谢辞,不想,谢辞就过来了。 “大哥,我已经擦过药了。”慧姐儿下意识来了一句。 谢辞皱眉,又擦过了? 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们瞒了他什么,想到卫窈窈那作天作地的本事,他薄唇微压。 想来,他们得快些到南方才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慧姐儿若是跟着那千金小姐学坏就不好了。 “当真擦了?” “嗯嗯!”慧姐儿乖巧点头。 谢辞终是没多说什么,放下帘子,见成哥儿还未回来,他便要靠在自己搭的小棚里假寐,却见卫窈窈走了过来。 他还没发反应过来,卫窈窈就冒雨钻到了他的棚子里。 “你!”谢辞惊愕不已,却听卫窈窈道:“谢辞,你是不是有事儿瞒了我们。” 小棚算不得大,如今又多了一个人,自然有些狭窄。 谢辞不知道这大小姐又想些什么事儿,不免头痛。 “我听他们说要发洪水?你为什么瞒着我们?”见谢辞不说话,卫窈窈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直觉。 她用手将发丝上沾的雨水拧了拧,颇有些不满地看向了谢辞。 谢辞薄唇微抿,原本怕慧姐儿会害怕,他这才没将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不想,这大小姐倒是听到了! 不过,他也并未打算否认,至少,能让她消停些,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干出什么事儿来。 “你好生回去休息,我定会照看好你和慧姐儿,不会让你们有事儿。”他看着她的眸眼,只想让这祖宗赶紧回去睡大觉,别给他添乱。 卫窈窈哪儿肯! 她压根就信不过谢辞! 在她看来,若她当真睡过去了,谢辞极有可能会带着慧姐儿逃命,将她一个人丢下。 毕竟,上辈子,谢辞就是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我不,我睡不着!”迎着谢辞湛黑的眸眼,卫窈窈摇头,当即决定和谢辞待一块儿。 若洪水当真来了,她便跟着他跑! 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谢辞眉心狠狠跳了跳,这算个什么事儿,有牛车她不睡,非得要跟他待在这里。 他可是个男人! 第16章 发洪水了 她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名声受损,心里这么想着,谢辞便说了出来。 “男女七岁不同席,阿凝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难道就不觉得自己该避讳点什么?” “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你还害怕自己名声受损吗?”卫窈窈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这些村里人压根就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连着那谢辞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她怕什么? 这回轮到谢辞语塞了。 他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竟养出了她这样的女子。 若说她生在县丞之家,他真有些不相信,可她那一身的娇气毛病,只怕一般人家,也养不出来。 峡谷空旷,蝉鸣伴随着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不多时,又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掩盖。 随后,便又是一阵妇人的埋怨声。 “好好的坝子不歇,你非得要跑这半坡上来,这地儿都不平,娃也睡不着了。” “你小声些,别吵着别人,这没洪水还好,若真有了洪水,你和娃儿这条命,就是人家谢六畜替你捡回来的。” 男人低哄了一句,妇人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这方歇罢,另一方又吵了起来,却还是抱怨坡上难熬的。 卫窈窈笑了,想提醒谢辞他已经将村子里的人都得罪的事实,却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一弯残月斜挂在不远处的树梢,给周遭镀了一层银辉,影影绰绰间,山风拂动,直将山坡上的碧绿青草吹向了那条飘着白雾的河流旁,周遭一片平静和祥和。 卫窈窈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幼年时,还有过去北境看草长莺飞的梦想。 “据说,北境的四月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心中想着,她便低声说了一句。 “北境的草原哪儿比得上夜北的宽阔,不过,夜北人蛮化不讲理,竟由着女子三夫四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成哥儿一回来就看到卫窈窈,一时忍不住撇嘴道。 这女人怎么在他们的小帐里面?她不会想对他大哥干点什么吧? 这么想着,他看向卫窈窈的目光里也带上了戒备之色。 卫窈窈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默了默,有些不赞成:“男子都可以,为何女子如此便是蛮化?” 成哥儿惊骇,还想说点什么,远远就传来了慧姐儿唤他的声音。 “可是生了什么事儿?”谢辞也要跟着过去,慧姐儿连忙摆手,“就让二哥过来跟我说说话。” 谢辞心下微松,成哥儿屁颠屁颠地往牛车上钻,正好就看到慧姐儿还盯着自家小帐处看着,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但见她过来后,她脸上的笑意又敛了起来。 成哥儿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一般,忍不住问她:“妹妹,你在笑什么?” 慧姐儿咧嘴:“今晚的夜色很美······” 成哥儿走后,卫窈窈和谢辞再没说过一句话。 村户们相继架起了火把,给周遭带来了一些温度。 人一暖和起来,便会犯困。 卫窈窈不知不觉间,竟抱着膝盖沉沉睡了过去。 熟悉的少女甜香伴随着一道浅浅的呼吸声传来,谢辞循声看去,就对上了一张朦朦胧胧的美人脸。 山风徐徐,吹得她青丝飞扬,那胭红的面纱也随之漾开,将她那如凝雪般吹弹可破的皮肤衬出了一片艳色。 和白日里那红罗裙,金钗头,张扬又俏丽的模样不同的是,此刻,她满脸恬淡、乖巧。 谢辞不禁有些失神。 他没有想到,肆意跋扈的大小姐,安分下来,竟是如此让人挪不开眼。 失神间,一阵石破天惊的轰隆声响起。 谢辞猝然回神,只见那河流的尽头,似有千层浪卷起——发洪水了! “发洪水了!”谢辞大喊了一声,将整个小帐连同卫窈窈一并裹着塞到了牛车上,又摇醒了牛车旁的成哥儿,径直拉着牛车就往山上跑。 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梦乡里的人听得响动,也慌忙睁眼,纷纷跟着谢辞往山上跑。 卫窈窈从这变故中惊醒,掀开帘子,就看到了谢辞那张坚毅沉静的俊脸。 “拉好车辕,坐稳当了!” 他一声低呵,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卫窈窈听话地坐了回去,狂风呼啸,卷起牛车上的布帘子,将众人惊惶呼叫的声音袭卷而来。 “阿凝小姐,你不要怕,有大哥在。” 耳旁传来了慧姐儿微微发颤的嗓音,她亲眼看到了慧姐儿眼中的恐惧和害怕。 “我不怕。”她一手将小丫头搂在了怀里,一手紧紧地扶着车辕。 上山的路极为颠簸,牛车险些翻车,又被谢辞和成哥儿及时控制了下来。 待到了半山腰时,牛车停了,车帘被谢辞掀开,他喘着气,声音却比任何时候还要沉稳。 “没事儿了。” 耳边妇人和小孩儿的哭闹声还不绝于耳,卫窈窈凑到门帘外一看,就见山下浑黄的河水湍急流淌,那后来赶来的一批人眨眼就被洪水给冲走了大半! “他们真可怜。” 有妇人叹了一声,就被自家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可怜他们?早前若不是他们要抢我们的地盘,如今,遭殃的可是我们!恶人自有恶报,你有着闲心,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感谢六畜,若不是他,大伙儿都得死!” 村里人一阵默然,是啊,亏得他们听了六畜的话! 若是一开始,他们没有将位置让人,那么,此时此刻,被洪水冲走的就是他们了。 暂时安全了,大伙儿只觉劫后逢生,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大伙儿找个地儿休息,明日等水消了再动身。”谢方正指挥着大伙儿铺油布。 谢辞看着山下泛滥成灾的洪水,忍不住皱眉:“不能走山路了,最好从林子里过去。” 谢方正如今最怕谢辞开口,明明他是里长,可谢辞一开口,倒显得他这个里长很没用。 偏偏,谢辞刚刚才救了整个村子的人,他还不敢说什么。 “六畜的意思是,走山路不安全了?”有村老急急开口。 谢辞点头:“不错,先不说这水何时能退下去,连天大雨,又遇上如今发洪水,只怕山体会有松动。” 周遭的气氛霎时就静了下去,大伙儿面露严肃之色。 若山体滑坡,轻则断了前路,重则丧命。 “好,那咱们就进林子!” 有村老呼应了一句,立马又有人点头:“对,咱们就进林子,苦是苦了点,但活着比什么都好。” 众人刚协商好,就听一阵混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从林子里传来。 村里人刚放松的表情,霎时又多了一股子凝重,只担心那老林子里窜出什么猛兽。 大伙儿纷纷点亮火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对上了两张熟悉至极的面孔! 是喜凤和叶万金! 第17章 若有女人再靠近你大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赶来,衣衫没穿周正不说,身上头上还沾了不少杂草,可以想象刚刚在滚一起时,是怎样一番盛状! 气氛凝滞了片刻,众人都傻眼了。 倒是喜凤先反应过来,抬手往眼角一抹,硬是挤了两滴泪出来。 “来宝,娘的来宝唉,娘寻了你这么久,实在是担心死你了,你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喜凤说着,就往那被谢青山牵着的稚儿身上扑。 她身后的叶万金后知后觉的系着裤腰带,顺势就钻进了人群里。 “来宝,快给娘抱抱,娘的心肝儿唉!”喜凤抱住来宝,越哭越大声,谢青山铁青着脸,也不看她,直接就去边上铺油布了。 众人深感同情地摇了摇头,喜凤这娘们儿会装啊!都这时候了,还能面不改色。 谢青山又是个锯嘴的葫芦,他自个儿都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他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大伙儿很快就各自安营扎寨了,俨然当刚刚那事儿没有发生过一般。 卫窈窈看够了热闹,还不忘问慧姐儿:“瞧见了吗,保护好你大哥,以后,坏心眼儿的女人再靠近你大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打跑她!” 慧姐儿捏起了小拳头,她才不要喜凤那样的大嫂嫂! 卫窈窈弯着唇角,摸了摸慧姐儿的小脑袋,心下十分满意。 次日一早,乡邻们纷纷拿了东西来答谢谢辞。 有送鸡蛋的,有送米面的,有送野菜馍馍的,还有人捎了新挖的一篓子野菜过来。 谢辞性子内敛,平日里也不怎生喜欢和村里人走动,如今,一股脑来这么多人,成哥儿和慧姐儿一时看得怔了。 “都是乡邻,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大家莫要客气,快些将东西拿回去吧。” 谢辞温声说完,村里人连连摆手。 “六畜啊,昨日,若不是你,只怕我们早被洪水冲走了。如今身在老林子里,我也没什么送你的,只能拿这些东西送你,晚些时候,待我们到了南边,定要好好请你吃顿饭。” “是啊,如今是没有法子,但是,六畜,你可一定莫要嫌弃我们送来的东西,这些虽不值什么钱,可都是大伙儿的心意,你若是不收,那我们该要伤心了。” 众人说着话,唯恐谢辞不要,丢下了东西就开跑。 谢辞有些无奈,又见田寡妇拉扯着叶含霜过来了。 “六畜啊,多谢你,婶儿也没什么送你的,就给你捎了点竹笋过来。”田寡妇说着,又催着叶含霜将手里那两根又细又短的竹笋拿给谢辞。 成哥儿看得目瞪口呆。 那么细的竹笋,一剥开还剩个啥? “哟,就只有两根啊,还不如不拿呢,真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可不嘛,连塞牙缝都不够呢,万金娘,我要是你,我才拿不出手啊。” 村里人原本就因着雄黄一事儿对田寡妇生了意见,如今,叶万金又干了那等子丢人的事儿,那些个迟迟没走的村民,少不得要趁此机会奚落田寡妇一番。 叶含霜听得这话,眼波轻转,朱唇微启,一张鹅蛋脸上,渐渐浸上了羞窘之色。 偏田寡妇不是那种面皮儿薄的。 被人这么一取笑,她完全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反而毫不客气地朝那些人怼了回去:“你们懂个啥,礼轻情意重,人家六畜才不像你们!” 还礼轻情意重?这两根破笋子居然也能被称之为礼? 村里人还想挖苦几句,就对上了叶含霜含着祈求的目光,大伙儿顿了顿,终是没将那些针对的话说出来。 如今,他们虽是不满叶含霜,可叶含霜运气好啊,日后进了林子,兴许还能跟着她找些好东西呢。 撇了撇嘴,大伙儿四散开去,再懒得搭理田寡妇。 叶含霜松了一口气,她也想找个机会跟谢大哥单独相处相处,再道个谢,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被她娘拉过来。 实在是太难堪了! 田寡妇见叶含霜迟迟不将那两根嫩笋递给谢辞,忍不住又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 叶含霜看着自己手上的两根小细笋,只觉得拿不出手,但她娘还在边上,她只能羞窘地将东西递给了成哥儿。 田寡妇见状,脸上笑意更浓,径直拉着叶含霜就朝卫窈窈那处走去。 “阿凝小姐,昨晚该是吓着了吧,我和含霜都很担心你,这不,含霜一早便让我引着她来看你呢!” 这哪儿是来答谢谢辞的,分明是趁着这个功夫来和卫窈窈处关系的。 不过,卫窈窈没心思跟她处。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凭她那一双儿女,卫窈窈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田寡妇仿若未觉察到她的态度一般,依旧殷切道:“阿凝小姐,你昨日可睡得好?” “我睡不睡得好,关你什么事儿?倒是你,你该睡不着了吧,毕竟,家里出了那么丢人的事儿,哪儿还有良心睡好觉。” 卫窈窈勾唇浅笑,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没有她面上那么温柔。 田寡妇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慧姐儿和成哥儿都瞪大了眸眼看向卫窈窈,真没想到,阿凝小姐居然骂出了他们想骂又不敢骂的心里话! 阿凝小姐好勇啊! 两个小家伙看向卫窈窈的目光里,也带上了自己不自知的叹服。 谢辞也朝卫窈窈看了过去,按理来说,叶含霜曾帮过他,如今,叶家母女也是上门来道谢的,他也不愿予人难堪。 可不知道为何,那阻止大小姐的话语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大小姐牙尖嘴利,却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叶含霜咬着下嘴唇,她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都怪她那废物大哥,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跟着丢这种人! 水杏一般的眸眼微红,叶含霜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朝自家小帐处走去。 “含霜!”田寡妇气急唤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众人,掩唇低笑。 阿凝小姐骂得好啊,好歹也算是帮谢青山那闷葫芦出了一口恶气了。 一旁,小葛氏看完热闹,只暗骂那田寡妇活该,谁让她给那谢六畜送东西的! 要是她,她连那两根小竹笋都不会给谢六畜。 真是往他谢六畜脸上贴金! 呸! 一扭头,她就看到病了多日的小姑子谢红英正仰着头张望,那模样,怎有一点病容? 想来也是为了蹭牛车,不想走路吧! 小葛氏心下冷笑,正想讽刺两句,就见谢红英指了卫窈窈,问她:“田寡妇管她叫阿凝小姐?” 小葛氏听得这话,回头看她:“怎么?你不是说,你和阿凝小姐关系很要好吗?” 她竟是他们口中的阿凝小姐? 谢红英看着远处的卫窈窈,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一个可以任人买卖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和县丞家的小姐关系好呢?这自来便是她的谎言罢了。 不过,她虽是和县丞家小姐不熟,可还是远远见过一次的,虽只一眼,但她却可以断定,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阿凝小姐。 因为,县丞家那位小姐个头要矮上一些,就连着那眉眼,也比眼前的姑娘普通。 “她三姑,今日就罢了,明日,你一定要在阿凝小姐面前揭穿谢六畜的真面目,狗蛋也是你的侄儿,你可得替他出头?” 耳旁传来了小葛氏的声音,谢红英得意地咧了咧嘴,本想回一句‘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阿凝小姐’,目光却在卫窈窈发梢上的金镶玉簪子上顿住了。 那金镶玉簪子,只看上一眼,便知上乘,她在刘府伺候了当家主母那么多年,也没见主母簪过那样的金镶玉簪。 兴许,她也不是非得现在揭露这冒牌小姐不可的。 谢红英眼中划过了一抹精明之色,眉眼含笑间,一个计划渐渐在心中生出······ 第18章 威胁 吃过早食,谢方正就招呼着大伙儿出发了。 毕竟是钻林子,自然比不得山下的大路平整,好在雨水停了,倒也不用冒雨前行了。 村里的男子自发拿了镰子和棍棒走在前头,遇上荒林,便先用棍子打上一阵,驱了蛇,再埋头除草,开出一片能过牛车的路来。 因而,走了一上午的时间,也没走出多远的距离。 有人不乐意了,想说照着这速度走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山,可再看向山下并未消退的洪水时,那些个抱怨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实在没有法子,也只能凑合着走了。 大伙儿吃完干粮,又发现之前和他们抢地盘的那一拨人竟又追了上来。 他们人数不多,也就二三十人,多是年轻壮劳力,眼看着谢辞一行人尚在休息,他们也停在了不远处休息落脚。 “昨日还抢咱们地盘,今儿个倒是学乖了,像孙子一样跟在咱们后头!” “可不是,昨儿个还笑话咱们,今儿个,他们自个儿倒是成了笑话!这山这么大,偏跟在我们后头,定是为了让我们给他们开路,想得倒美!” 村民们起着哄,想要将这群人赶走。 他们谢家村两三百口人,可不怕这二三十个人! “多几个人开路不好吗?”谢辞看了看荒芜的前路,淡淡开口。 村里人愣了愣,齐齐朝谢辞看去,经了昨儿个的事儿,他们如今是不敢反抗谢辞的话。 不过,要让那些不讲理的孙子开路可不就是笑话吗? “六畜啊,我看他们就是打着捡现成的主意,你瞧瞧,走了这么久了,人家可没有冲在前头的意思,要我说,他们压根就不可能出这力气。你总不能拿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去开路吧。” 有村老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村里人便又起了哄,要将那二三十个人赶走。 正这时,谢辞站了出来,轻声说了一句:“我去跟他们谈谈。” 众人大眼瞪小眼,唯恐谢辞身单力薄吃了亏,忙自发地跟着谢辞往那拨人歇脚的地儿走。 那拨人一看到谢家村的人过来,纷纷打起了精神,眼里都有了戒备之色。 毕竟昨儿个才差点打了一架,已经算是结仇了,如果对方想趁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曾想,那谢家村的人过来后,却并未动手,而是七嘴八舌地让他们一起开路。 那拨人面面相觑,随即大笑。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开路?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你们若是不想开路,就别走了呗。” 这群孙子果然是想占便宜! 有村民挽了袖子就想动手打人,却听谢辞那淡淡的声音响起:“你们之所以跟在后头,无非就是想仰仗着我们走出去罢了。这山里的危险还多,难道,你们以为跟在后头就能确保安全?” 那拨人一愣,有人指出他就是昨日说要发大水的少年人,霎时,他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与其说他们想仰仗谢家村人走出去,倒不如说,他们相信的是这位少年人! 那拨人交头接耳了一阵,终于派出了一个代表:“只是需要我们站出来开路是不是?好,我们答应你!其实,我们八角村离你们谢家村也不远,也该相互照应。” 原来他们是八角村的人,说来,也确实很近! 一想到谢辞三言两语就将人说通了,大伙儿又忍不住朝谢辞看了去。 了不得啊,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六畜还有这些个能耐! 有了八角村人的帮忙,接下来的行程,倒是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不过,林子里的路终归比不上山路,总有牛车、木板车之类不好走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谢辞就会来背慧姐儿,而卫窈窈也会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路。 谢辞原本还担心大小姐不会好好走路,谁曾想,卫窈窈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分,只是,她时不时会趁着村里人开荒的时候,钻进小林子扯点什么东西。 对比起大小姐往日的所作所为,她如今能这么乖巧,谢辞已经谢天谢地了,自然也不会过问她到底在干嘛。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老林子里的药材极多,卫窈窈扯的都是些珍贵药材。 鬼谷擅制毒,她将扯来的药材做成了痒痒粉和断肠丸,又将之放在了空间备用。 这日,太阳还没落山,大伙儿就找到了一块平地。 要知道,平地在林子里可是极为少见的,谢方正当即就敲了锣,招呼大伙儿停下休息。 男人们放下手里的活儿计,赶紧去砍树木做简单的栅栏,以防野兽,女人们则进林子里捡干柴。 一部分拿来做饭用,一部分则留着天黑透了,烧火堆。 卫窈窈想着谢辞这几日总会往牛车旁撒叶含霜送的雄黄,她不免又有些不高兴,当即就决定找些药草,做点驱蚊虫的草药包。 谢红英见状,赶忙跟上,眼看着周遭没什么人了,她才开门见山道:“我见过阿凝小姐,而且,和阿凝小姐也算是相熟。” 卫窈窈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谢红英忍不住皱眉,如今,她冒牌的身份被拆穿,怎还如此淡定,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将她的事说给村里人听吗? “若是让人知道了这事儿,你或许会被赶出逃荒队。”她继续道。 卫窈窈越发好笑:“所以呢?” 谢红英心下不禁有些担心了起来,难不成,她是真的不怕自己将她的事儿泄露出来? “我也不是一定要把这些事儿泄露出去,不过,你总得给我些好处吧。” 说完这话,谢红英便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发梢。 卫窈窈笑了,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些。 第19章 谢辞,我才不要嫁你 谢红英以为卫窈窈害怕了,心里还有些欢喜,快步走了上去,却被对方死死掐住了下颌。 “你!” 谢红英惊呼,卫窈窈趁机往她嘴里塞了一粒痒痒药,又捏着她的口鼻,迫她将东西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谢红英下意识伸手去扣,可那玩意儿早吞下去了,哪里还扣得出来? “痒痒药啊,带毒的那种。我向来不相信活人的嘴,不过,你乖乖守住秘密,我也不是那么想你死。” “你,你居然想杀我,我,我!”谢红英有些语无伦次,“我现在就去找里长,揭穿你的身份,到时候,你自己都会交出解药!” “去吧,只要你不怕死就尽管去。”卫窈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谢红英本还有些不相信她的话,可才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浑身上下都痒得厉害! 她死死地盯着卫窈窈,一时间,害怕蔓延上她全身。 “姑,姑娘,你,你要怎样才能给我解药?”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谢红英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可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瞧着都有种白日见鬼的恐怖之感。 “那就要看我心情喽。”卫窈窈耸了耸肩,也不想采药了,径直就往外走去。 此时,驻扎地已经没多少人了。 卫窈窈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编地笼的谢辞,他手法极为娴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扯来的藤蔓编成了好几个地笼。 卫窈窈看得稀奇,不免多看了几眼:“谢辞,你怎么编了这么多?” “我大哥发现了一条山涧,里面有很多棒棒鱼呢!自然要多编一些才成。”成哥儿下意识回道,待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对大小姐太过殷勤后,霎时僵了小脸。 他才不想告诉她!他刚刚怎么那么嘴快啊! 再见卫窈窈正含笑地看着他,他不禁有些气闷,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少搭理她。 “成哥儿,你先烧火将面糊搅出来,我去去就回。” 谢辞的声音适时传来,成哥儿顿觉失望:“大哥,我不和你一起吗?” 谢辞点了点头,没有多话,卫窈窈忙提起了一个地笼,自告奋勇道:“谢辞,我帮你拿,我跟你一起去。” 她还没见过棒棒鱼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要去看看! 成哥儿撇嘴,地笼又不重,大哥才不稀罕她帮忙拿! 兴许,大哥压根就不会带她去呢。 结果,意料之外,他大哥竟没有拒绝! 成哥儿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却对上了卫窈窈朝她投来的含笑目光。 她居然挑衅他!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去了也是帮倒忙! 迎着成哥儿又酸又嫉妒的目光,卫窈窈脸上笑意更浓,连着和谢辞进林子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一路上,谢辞倒是没说话,只目光时不时朝卫窈窈的方向看去,见她确实很高兴的样子,他微微失神。 待到了山涧处,谢辞将地笼分别放在了好几个地方,又叮嘱了卫窈窈不要乱跑,这才将裤腿儿挽起,脱鞋子下水。 卫窈窈起初自是应得爽快,只是,她趴在一旁看了许久,也没看到所谓的棒棒鱼后,不免失望。 再一抬头,惊见谢辞捏着鱼叉快准狠地朝水下刺去,不过片刻,就叉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鱼。 卫窈窈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真没想到,谢辞一个读书人,竟还捕得一手好鱼! 是那个鱼叉的缘故吗,她也想试试! 卫窈窈赶忙脱了鞋袜,往水下走去。 夕阳西下,给溪涧镀了一层金黄,连着水面上的温度,也跟着高了一些。 谢辞刚刚将鱼放进鱼篓里,一回头,就见卫窈窈抱着裙摆过来了,水面极清,他毫不费力地就看清了她那嫩白小巧的玉足! 谢辞俊脸微僵,忙挪开了目光,沉声道:“不是让你好生在岸上待着吗?” “我来帮你啊。”卫窈窈咧嘴笑了笑,满脸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鱼叉。 谢辞却错以为她在盯着他看,一时间,心里生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你怎可如此!你当真不稀罕自己的名声吗?”他沉声提醒。 上次不管不顾,冲入他的帐中,上上次,逼他给她洗兜衣······她,她! 卫窈窈见他脸色极为不自然,耳后根处,竟还隐隐透着一抹子红,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启民风虽不过于守旧,却比不得夜北国女子称帝、夫郎满地的开化程度,在这里,女子若是光脚被男人看了去,便是丢了清白,往后也只能跟着那男人过活了。 只可惜了,卫窈窈打小就是丹阳郡的小霸王,连面首都养得的那种,她可没有这些个古板思想。 ‘咯咯’一笑,卫窈窈真诚道:“谢辞,你想得倒美,我才不要嫁你!把你手里那个给我玩玩儿。”说着,她径直抢了他手里的鱼叉。 谢辞微愣,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大小姐高高在上,自是瞧不上他这种人的,他们原本也只是过客,待到了南边,就会分开。 他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谢辞,我怎么不会用你这个玩意儿,刚刚,我明明看到你用它叉了一条鱼,你快来教教我。” 耳旁传来卫窈窈的声音,谢辞难得没有应声,径直去拉地笼。 不曾想,刚刚放下水的地笼竟装了三、四条鱼,几乎可以想象,若是地笼再放久一些,该会有怎样的收获。 谢辞将地笼里的鱼全部放入了鱼篓中,又去拉下一个地笼,结果,里面除了鱼外,还有好几只螃蟹。 “这就是棒棒鱼吗?” 卫窈窈忽然走了过来,一双水润明亮的眸眼定定地看向了那巴掌大小,呈长圆筒形,侧面稍扁,通体淡灰的鱼儿,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她是真没见过这种鱼,眼看着谢辞竟还不回话,她又忍不住朝谢辞看了去。 谢辞被她眼波一扫,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谢辞,你打算怎么吃?这么多鱼就不用炖鱼汤了吧,不然就太可惜了。”卫窈窈舔了舔嘴皮,眸眼开始发光。 谢辞还没回话,忽听远处传来了一道哭喊声。 第20章 能将人的心给看化 “三丫,你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啊!” 谢辞一顿,寻声赶去,卫窈窈忙趿着鞋子,跟了过去。 声音是从山涧一旁的林子里传来的,两人一赶过去,就发现瓦匠大牙周家的二闺女正紧紧地抱着她妹妹三丫。 三丫小脸泛青,嘴里还吐着白沫,整个人的状态都极为不好。 见谢辞过来,二丫脸上一喜,赶忙开口:“叔,我妹妹刚刚还好好的,忽然就这样了,你快救救她吧。” 谢辞仔细检查了三丫的情况,就见一旁的地上,还有二三十颗像是莲子一样的果实。 但那并不是莲子,而是海芋的果实,海芋是一种和芋头长得极为相似的植物,只不过,它浑身都有毒。 想来,定是三丫误吃了这些果实,才导致中毒了。 谢辞正想扶着三丫去溪涧处,给她灌水催吐,却见大小姐在三丫肚脐上方按了几下,很快,三丫就吐了出来。 卫窈窈见状,拖着小丫头的脑袋,让她垂着头呕吐,以免呕物呛进肺管。 谢辞有些意外,大小姐向来娇气又讲究,如今,那呕吐物明明还泛着味儿,大小姐却没有半点嫌弃。 落日的余晖披洒大地,谢辞忽然发觉大小姐的眼眸十分好看,那乌黑纯澈的眼眸似琉璃一般,干净又无害,只需轻轻一眨,便能将人的心给看化。 谢辞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三丫停下呕吐,猛烈喘了几下,二丫那欢呼雀跃的声音响起。 “多谢阿凝小姐!太好了,三丫没事儿了!” 卫窈窈摆着手,这才有功夫认认真真地检查起了自己的衣摆,若真让小东西沾上了脏物,她说什么也得洗洗。 “很干净,别担心。”谢辞轻声开口。 卫窈窈愣了愣,一抬头,就对上了谢辞朝她看来的目光,那眸光里,竟不像往日那般冷冷淡淡,看得她心里发毛。 适才情急,她便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这厮不会看出她有医术,又打她主意,想让她去医治慧姐儿吧。 这么想着,卫窈窈当即道:“我可没什么医术,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别多想。” “嗯。”谢辞应了一句,并未和她多说这事儿。 一旁的二丫跪下来,朝谢辞和卫窈窈磕了头,适才道:“多谢六畜叔和阿凝小姐,只,只是······叔和阿凝小姐能不能不要跟我娘和阿奶说起这事儿。” 卫窈窈才懒得和人闲聊,谢辞更不是嘴碎之人,便点了点头。 二丫松了一口气,急忙蹲下身去背三丫。 算起来,二丫才不过七八岁,三丫和她也只差了一岁,一个小鸡崽子似的人,再背一个和她体型差不多的小鸡崽子,不免有些不稳。 “我帮你?”谢辞开口,二丫连连摆手,声音爽朗,“我可以的!叔,你和阿凝小姐去忙你们的,三丫能捡回一条命,我就很知足了。” 卫窈窈看了看谢辞,又看了看两个小鸡崽子,心道她和谢辞有什么好忙的,对了,谢辞不教她用鱼叉! 想及此,卫窈窈看向谢辞的目光,也带了些不满。 谢辞收了几个地笼,将腰间绑着的鱼篓装满后,又在山涧中寻了一块又薄又扁平的石头,这才随手扯了藤条,将剩余的鱼全部串在了上头。 待他回头,就察觉到了卫窈窈看过来的不满目光,谢辞微愣,适才道:“今晚就吃烤鱼吧。” 卫窈窈眼眸一亮! 之前的不满统统化为乌有,她没想到,谢辞竟还会做烤鱼,心下不禁期待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驻扎地,就看到二丫家的小帐前围满了人,而二丫和三丫就站在人群外,迟迟不肯进去。 卫窈窈和谢辞对视了一眼,又听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骂咧声。 “没这小姐命,还有那小姐病,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出生,还搁这儿娇气上了。你自个儿去问问村里头的妇人们,哪个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人家快临盆了还在地里干活儿,让你烧个饭怎么了?” 是二丫家阿奶周婆子! 周婆子这么一喊,村里人纷纷劝慰。 “好了,多大个事儿啊,二丫娘还挺着七月大的肚子呢,兴许是白日里赶路太累了,如今身子疲了吧,你这当婆母的就多包容包容啊。” “可不是,我瞧着二丫娘的面色就不怎么好,合该多休息休息,接下来的路还长,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这个月份可不能有散失啊。” 村里人纷纷劝慰,赵婆子听得这话,面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差了起来。 “谁没生过娃儿,谁让她生成了女人,生成女人就该遭这个罪!以前我儿子对她可好了,结果呢,结果她就是个不下蛋的鸡!我儿子娶了她,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村里人面面相觑,终归有人可怜二丫娘,忍不住再劝。 “怎么就不下蛋了,二丫、三丫、小四丫不都是大牙周的亲闺女,你的亲孙女吗?” 周婆子听得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直接指着二丫娘王兰香以及她怀里那尚且才一两岁的小四丫开骂。 “都是些赔钱货,拿来干什么!生这些赔钱货,还不如不生!她就是个没用的女人,生来就和我们周家相克!早知道她一连生这么多不带把的,当初我就弄点药,把这些赔钱货搞死在肚子里算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危险一事,这心胸恶毒的老妇人竟还想一尸两命! 同为女子,卫窈窈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当即想过去将人收拾一顿,却被谢辞给拦住了。 卫窈窈皱眉,就见他躬身朝二丫说了什么,又将藤条上串着的鱼递给了她。 二丫不知何时,眼眶子已经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水顺着两颊流下来,她坚定地朝谢辞摇头。 “六畜叔,我不能过去,阿奶见着我们,娘会更遭罪。” 她们这些赔钱货一出现在阿奶面前,就会让阿奶怒火中烧,到时候,娘亲就不是遭这点罪那么简单了。 第21章 他不知道大小姐成日究竟在想些什么 “相信叔,你过去后,她就不会再骂了。” 谢辞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二丫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了谢辞一阵,确定他没有在骗她后,她才大着胆子挤了进去。 “你们这两个丫头片子死哪里去了,整天就只知道吃闲饭的,你们!”周婆子恶毒的咒骂之语在看到二丫手里的鱼后顿住了。 她险些舌头打结,定定看了好半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这才将鱼扒拉了过来。 “原来是去干正事儿了,亏你们还有点眼力劲儿,赶紧去烧火,还愣着干什么!” 二丫呆愣了片刻,赶忙就去烧火。 见状,她那一直不敢吭声的亲娘王兰香适才放下小四丫去帮忙。 众人见周婆子不再找麻烦,也松了一口气,各自散去了。 只卫窈窈还盯着周婆子看,谢辞见状,本想将她拉走,却见她噘着嘴道:“若我是你,连着鱼也不给那老虔婆!” 谢辞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听大小姐骂人,眼看着大小姐气鼓鼓地走了,他无奈一笑,跟了过去。 成哥儿见他们抓了那么多鱼回来,高兴得不行,当即要烧水煮鱼,却被谢辞阻止了。 谢辞嘱咐成哥儿去林子里挖野葱,自个儿则蹲在地上打整鱼,待他将鱼打整出来,便将那块薄石架在火堆上,开始烤鱼。 这一次,谢辞难得大方了一回,特意在石板上加了不少菜籽油。 棒棒鱼遇热油发出‘滋滋滋’的闷响,不一会儿的功夫,鱼的两面都烤成了焦黄酥脆的模样,这时候,谢辞再将成哥儿挖回来的野草切成段,放在了烤鱼上。 霎时间,鲜香四溢,引得周遭邻里都连连朝这边看来。 待谢辞将慧姐儿从牛车上抱下来后,四人就围坐在灶边,一边烤一边吃。 卫窈窈自小就喜欢吃鱼,这鱼经过谢辞去腥佐料,肉质鲜嫩可口,她吃了一条又一条,实在是吃不下了,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周遭的邻里们,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边看来,目光里都极为羡慕。 狗蛋自也闻着味儿了,他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只嚷着要吃肉。 小葛氏直接寻了谢红英,问起了她和卫窈窈的谈话情况。 谢红英被卫窈窈那痒痒粉弄得快崩溃了,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她? 她手脚并用地挠着身上,咬牙切齿道:“你管一个落难小姐干什么?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不定呢,能将你们怎样?谢六畜可是谢家人,你想拿捏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小葛氏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当即拉着狗蛋就往谢辞那处走。 谢红英见状,冷笑了一声,并未阻止。 小葛氏母子俩过去时,谢辞他们刚刚放下筷子。 “谢六畜,你怎么背着大伙儿吃独食啊,也不怕你奶气着!快些给你家兄弟也弄点鱼吃。” 她像往日一样命令谢辞,原以为谢辞会像往日那么好拿捏,谁知道,谢辞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小葛氏顿时黑了脸,直接上去搜东西。 卫窈窈吃饱了便有些昏昏欲睡,被小葛氏这么一闹,哪儿还有睡意,当即睁着亮晶晶的眸眼朝小葛氏看了过去。 了不得啊,老谢家的人真勇啊,居然敢这么对待谢辞! 上一世,这些人是什么结局呢? 卫窈窈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点什么,但这也并不影响她看热闹。 当即,她便寻了个安全的位置,好生坐下来盯着小葛氏看。 谢辞自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 迎着她璀璨如繁星的眼眸,他一度无言,委实不知道大小姐成日究竟在想些什么。 总不会是在幸灾乐祸,看他热闹吧? “你要干什么?”成哥儿回神过来,跳起来就去拦小葛氏,却被小葛氏推了一下。 谢辞扶住幼弟,素来温煦的脸,此刻早已沉了下来。 眼看着小葛氏就要越过他们,去翻油布时,他沉沉开口:“二婶这是在干什么?” “二婶?你还知道该叫了一声二婶,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二婶!谢六畜,老谢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人?我们老谢家一家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倒是好,还躲这儿大鱼大肉咧!” 小葛氏骂完,狗蛋就在一旁拍巴巴掌。 “活该活该!谢六畜,谁让你吃独食的,活该被我娘骂!” 成哥儿和慧姐儿小脸气得通红,小葛氏见谢辞不说话,越发得意。 “谢六畜,你若识相,就赶紧把吃的交出来,不然,我便闹到里长那处去,看看咱们老谢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也好。”谢辞点头,小葛氏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 看样子,他似乎并不害怕? 可那又这样,孝字大于天,她非得让谢辞知道害怕! 小葛氏当即让人叫来了谢方正,与此同时,周遭原本还在瞧瞧看热闹的人,也毫不避讳地凑了上来。 “怎么回事儿啊?”谢方正似模似样地问了一句,小葛氏赶忙说明了情况。 谢方正不满谢辞已久,好不容易让他逮着了机会,心下自是兴奋,当即就沉着脸,朝谢辞训道:“六畜啊,你怎么能这样呢?都是一家人,可不能只顾自己啊。” 小葛氏点头:“可不是,我看谢六畜这心肝儿就是黑的,没有我这二婶的心就算了,就连着他大伯、二伯他们也没有!” 谢方正干咳,开始批评教育。 “六畜,这委实是你做的不对,快些跟你二婶赔个不是,日后,一家子就该相互照应,可不能只顾着自己,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谢辞在他面前展开了三张纸笺,那纸笺上竟还有他作为谢家村里长的亲笔签名! 那,那可不就是当日葛婆子着急忙慌写下的断亲文书! 第22章 谢辞似乎是在夸她 “老谢家的人已经和我兄妹三人断了亲,里长当初也是当了见证人的,如今,怎得竟又说了这样的话?” 谢方正动了动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断亲文书上白字黑字地写着,那是不争的事实,他之前竟还说了谢辞那么多。 怎么说,都有点被人狠狠打了脸的感觉。 “是啊,当初,葛婆子可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弄的这断亲文书,如今,老谢家怎么回事儿,竟还想占六畜的便宜。” “可不是吗?这做人还得讲良心,明明都已经跟六畜兄妹三人断了亲,如今,就不该这样。” 大伙儿议论的时候,声音虽压得有些低,可依旧是传入了小葛氏和谢方正的耳朵里了。 谢方正只觉脸上挂不住,只假模假样道:“他二婶,这就是你不对了,这可不是我维护六畜,日后,这样的事儿可不能干了。”随后,便匆匆离去。 小葛氏好处没捞到,却被人挤兑了一番,脸色自然不怎么好。 “谢六畜,你流着我老谢家的骨血,哪儿是一封文书,说断就断的?你!”她还想再强词夺理一番,却见周遭的看热闹的人都朝她指指点点了起来。 几乎可以想象,他们背地里会这么说她的不是。 小葛氏终归是要脸面的,拉着狗蛋就走了。 余下的几日,老谢家不要脸面,上门朝谢辞讨吃食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逃荒队。 葛婆子又怒又急,没少为这事儿跟村里人起口角,却是再没去找过谢辞的麻烦。 转眼就入了五月。 林中树木越发葱郁,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野生杜鹃花,越往高处爬,山峦雄伟,云峰叠翠,美不胜收。 因着白日的时间骤长,逃荒队赶路的时间也随之长了。 这日下晌,天气骤变,大伙儿怕遇上暴雨天,便提前寻了地儿落脚休息。 不多时,村里有猎户猎回了一只狍子和几只兔子,随后,猎户家的婆娘就上门来了,竟是请谢辞一家吃饭的。 那妇人见卫窈窈也在,脸上笑意更浓:“阿凝小姐也一块儿来吧。” 卫窈窈还没回话,谢辞便替她应下了。 “春花姐就及笄了?这么快,再过几年,我们家慧姐儿也该及笄了。”成哥儿咧着嘴笑了一声。 卫窈窈有些后知后觉:“你们村竟还有人会因为及笄而请饭?” 谢辞和成哥儿同时看向了卫窈窈,成哥儿满脸惊讶:“谁及笄不大办?你家有个县丞爹,只会比这更浓重才是。” 卫窈窈默了几息,挑眉回他:“你以为谁家的规矩都这么多?不累吗?” “这不是规矩,整个大启······” “成哥儿,随我去收地笼!”谢辞适时打断了成哥儿的话,成哥儿委屈巴巴地嘟囔,“我又没说错,及笄本就是大事儿。” 傍晚时分,村里人就纷纷往春花家去了。 卫窈窈有些好奇,也打算跟着去,可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好几日,另一件,也早被她穿脏了。 往日,她每日都要换衣服,可自从来了这地儿后,她好几日都换不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将袖子凑到鼻间仔细闻了闻,卫窈窈有些嫌弃,还是从空间里翻了唯一一件水红色长裙出来。 这是她当初备着及笄时穿的,只不过,后来长高了些,衣服显得有些紧,便没再穿过了。 系好腰间丝绦,她特意又戴了一跟同色珠花,这才出了牛车。 慧姐儿和成哥儿从未见过大小姐穿过这么紧身的衣裙,一时愣了愣。 谢辞忍了又忍,终道:“大小姐就这么去?” 卫窈窈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无奈:“是不是不好看?我也觉得不好看,可我没有别的衣服穿了。” 和另两件艳色衣服不同,卫窈窈这身衣服将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和那饱满的柔软处暴露无遗。 谢辞不得不承认,大小姐这身段是真的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传说中那美艳绝伦的勾人狐仙。 想来,在这样的乱世中,别说大小姐只是县丞之女,就算她是万金之躯,也多得很的人愿意付出一切,以求榻上之欢吧。 谢辞蹙了蹙眉,扭开了头去:“很好看,但是,你这样的穿着不适合去。” 卫窈窈后知后觉地发现谢辞似乎是在夸她,整个人愣了愣,又听他道:“如今咱们这逃荒队不光只有谢家村人,还有别村的人,大小姐如此打扮,只会招人眼,会给自己带来祸事。” 卫窈窈才不怕,她有一堆对付人的毒药,再不济,她空间里还有火器和弓弩。 谢辞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再度道:“大小姐能保证时刻警惕,不会被人暗算吗?” 卫窈窈语塞。 是啊,虽然她不怕那些人,可若是别人跟她玩儿阴的,也不成啊。 思来想去,卫窈窈还是回牛车里换了一件素色的衣服。 “这件好看!”慧姐儿率先夸道。 成哥儿撇开了头,他虽是嘴上没说,却不得不承认大小姐是真的生得美,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别有一番风韵。 好看个屁! 卫窈窈想爆粗口,这身衣服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她瞪圆了一双眸眼盯着谢辞看,只要谢辞不傻,都能感觉到她眸眼里的愤怒。 只是,谢辞只当没看见,便转身在前头带路了。 这晚,大伙儿都没空手去,大部分的人都将自家准备的晚食端了过去,有些关系好的,还拿了鸡蛋、烧酒之类的吃食。 谢辞则提了一笼子的岩花鱼过去。 大伙儿都在逃荒路上,春花爹原本没想着收礼,只是让大伙儿过去吃个饭,也算是庆祝一下。 谁曾想,大家都这么热情,一时间,竟有些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村里人过来后,便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 妇人们多去灶间帮忙了,男人们则搬了石头过来,凑成小桌,还真有点办席的样子。 卫窈窈帮不上什么忙,便东看看,西看看。 眼看着远处,谢耀宗不知打哪儿摘了一束野花,就要朝她凑过来,她直接带着慧姐儿到了主人家小帐处。 帐子算不得大,因着有未出阁的女儿,男人们都避开了这处。 卫窈窈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眸眼纯澈,灵动照人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石凳处,由着另一妇人帮她解着发髻。 妇人便是之前来请他们吃饭的那位。 只见她动作轻柔,直用篦子将散乱的鬓发慢慢梳理柔顺后,适才取出五彩线,缓缓给小姑娘绑上。 第23章 小龙虾不能吃哦 “村中许了人家的女子,都会绑上五彩线,示意名花有主,据说,五彩线只有洞房花烛夜才能取下来。”慧姐儿贴近卫窈窈,轻声解释了一句。 卫窈窈惊讶地看着慧姐儿,不曾想,她竟还知道这么多。 慧姐儿被她盯得有些脸红,施施道:“我,我也是听人说的。” “娘,阿凝小姐和慧姐儿来了。”这时,那小姑娘终于看到了不请自来的两人。 “春花姐,婶子!”慧姐儿赶忙跟二人打招呼。 那妇人也就是春花娘满脸含笑地招呼着他们进屋去坐,卫窈窈也不客气,带着慧姐儿就往里面走。 春花赶忙给卫窈窈让座,卫窈窈摆手:“你们继续,别管我。” 春花娘儿俩对视了一眼,真没想到县丞家的大小姐竟这么随和,娘儿俩忍不住都笑了。 随后,春花娘便一边给女儿绑五彩绳,一边跟她们说话。 不过,大部分的话题都是围绕慧姐儿的身体以及笄礼束发的讲究展开的。 春花娘发现卫窈窈对后者极为感兴趣,只当她还没有及笄,便耐心地跟她讲了起来。 待春花娘快束好发时,卫窈窈才悄声放下一对珍珠耳珰离开。 此刻,外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股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传来,男人们往来于灶间,将一盘又一盘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 作为里长的谢方正一边招呼着人倒酒落座,一边还不忘致辞,倒真有些办大喜事的感觉。 谢辞和成哥儿很快就来寻了她们,一行人就近坐了下来。 当第八个菜上桌上,谢方正也刚好将一堆感言讲完,他高声宣布了开席,大伙儿便发出了一阵鼓掌声。 卫窈窈仔细朝桌面上看去,有凉拌狍子肉、红烧兔丁,野菜饼子、油炸小鱼干、炒嫩笋······ 不等她看完,就听桌上有人唤了叶含霜一声。 卫窈窈一愣,抬头看去,果真看到叶含霜朝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 “含霜,快,坐我旁边,我特意给你留的位置,你今天辛苦了,可得多吃一些。”那唤叶含霜的妇人笑说了一句。 “不辛苦。”叶含霜腼腆一笑,径直坐在了石凳上,适才温声跟大伙儿打招呼。 待叫到谢辞那处的时候,她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一般。 卫窈窈冷不丁就想起了她那位面慈心苦的继母,果然是一对亲母女,对着男人都很有一套。 也不知道谢辞会不会那么蠢,当真落入叶含霜这温柔陷阱中。 许是她看向谢辞的目光太直接了,引得谢辞扭头朝她看来,眼里带着探寻。 “含霜,这就是你说的麻辣小龙虾和拔丝山药?瞧着当真不错啊,我竟还不知道,山药和大甲虫可以这么吃呢!” 桌上妇人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大伙儿都朝着她指的两道菜看了过去。 其中一份是山药上裹了一层焦黄焦黄的糖浆,应该就是拔丝山药,另一份色泽红亮,鲜香扑鼻,却让人有些认不出了。 有人指着它,惊道:“这竟是大甲虫做的?大甲虫可是棕色的,而且那甲壳坚硬得不行,能吃吗?” 他们谢家村可从来不吃大甲虫,而且,有一阵子,大甲虫已经多成了祸患。 但是,这大甲虫瞧着当真很有食欲。 含霜真的是一个心灵手巧之人啊,若她当真能将这大甲虫弄那么好吃,日后,他们也不愁没肉吃了。 叶含霜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得意。 “可以的,据说,城里人都这么吃呢。”要知道,在他们那个世界,什么麻辣小龙虾,香卤小龙虾可是绝活。 八点半的大排档里,这玩意儿可是缺不得的。 只可惜了,她不知道怎么用啤酒花熬啤酒,要不然,她定要研制些啤酒出来,惊艳这些古人! 隔壁桌,谢文才直直地看着叶含霜,那眸眼里,满是掩不住的欣赏。 小葛氏偷偷拿了一块肉给狗蛋,眼看着狗蛋狼吞虎咽,她正想催他有得吃就多吃点,却发现了大儿子的目光。 她这大儿子可是家里的文曲星下凡,整日除了读书,便不会别的了。 她从未见过谢文才那么专注地看过谁,心下狐疑,她顺着谢文才的目光看去,一时气得跳脚。 对方竟是田寡妇的女儿叶含霜! “你看她做什么!”小葛氏怒骂了一句。 谢文才被吓了一跳,忙收了目光。 “我问你看她干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别不是看上那叶含霜了吧。 小葛氏仔细盯着谢文才看,恨不得将他盯出两个窟窿眼来。 “娘说的什么话?就是听说叶姑娘还会大甲虫的新吃法,心里有些好奇罢了。”谢文才干咳了一声,“毕竟,书本中,也从未提过这些。”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小葛氏不认识字儿,也不懂书本里的东西,不过,眼瞧着看不出异常来,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儿子可是文曲星下凡,哪儿能和这些阿猫阿狗扯上关系? 对,定是她看错了。 不过,文才年纪也到了,人家大牛都定亲了,他们家文才可不能被大牛甩在后面。 日后,她得多留意留意,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先替文才娶回家来。 “这大甲虫怎么吃啊,瞧着倒是好吃,可这一身的壳子,实在不像能吃的样子啊。” 这时,人群里,有人疑惑地问了一句,立马有人响应。 纷纷琢磨起了这大甲虫的吃法,可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大伙儿齐齐朝卫窈窈看了去。 有人试着问了一句:“阿凝小姐,你也经常吃吗?这玩意怎么吃啊?” 阿凝小姐是县丞家的千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既然城里人经常吃,那阿凝小姐也定然吃过。 这种情况,问阿凝小姐准没有错! 迎着村里人一双双好奇的目光,卫窈窈咧嘴:“没有哦,我唯一一次听人说起这玩意儿,还是因为那人吃了它以后上吐下泻,出了一身红疹,最后还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缓和过来呢。” 第24章 谢辞真蠢! 她可没说假话,上辈子,叶含霜在京中推出那所谓的麻辣小龙虾以后,当真险些闹出了人命。 好在她那驸马亲爹神通广大,最后,还真将这事儿压了下去。 “阿凝小姐,你怎么!”叶含霜有些气恼! 她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个机会在谢大哥面前露两手,这千金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她记得不错,如今的大启压根就没人会吃小龙虾,又怎会有人因小龙虾过敏? 若不是因为她和这县丞家的千金无冤无仇,她真要怀疑她是故意拆她的台! “不会这么严重吧,我瞧着倒是极为可口啊。” 有人咽了咽口水,满脸不舍,又被另一人呛道:“嗐,你要真想吃,你就吃,反正咱们这逃荒队明日还得赶路,你若不怕起不来,被大伙儿丢下,你就吃。” 那人说完,还不忘直接去通知自己的家里人,只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碰那大甲虫。 眼看着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叶含霜有些坐不住了。 “这小龙虾真的能吃,我给你们保证,你们只要尝上一口就知道了,绝对不会后悔!” 她急急说完,有村老长长叹了一口气。 “含霜,你是听谁说这东西在城里很受欢迎的?你以前可曾吃过?你年纪还小,可别被骗了。” 叶含霜愣住,原主整日都活在田寡妇的眼皮子底下,如今,她若是信口胡诌,只怕要穿帮。 就在她思虑着应该说些什么找补时,就听谢方正开了口:“今日是个好日子,可不能出点闪失,大伙儿吃别的,不是还有那么多菜吗?” 里长一发话,大伙儿便兀自将那份大甲虫撤了下去。 “小龙虾真的很好吃,不信我吃给你们看。”叶含霜急了,还想自证,手肘却被她身旁的妇人撞了撞。 妇人朝她摇了摇头,又似安慰道:“含霜做的这拔丝山药是真的不错呢,我还真没这么吃过山药,一定很好吃。” 声落,立马有人夹了一块拔丝山药,眼看着拔丝山药竟带出一条长长的糖丝儿,他索性站了起来,那丝竟被他拉到了半腰处。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一口将拔丝山药吞到了嘴里,一番狼吞虎咽,方才忍不住赞道:“确实好吃,又脆又甜!” 霎时,之前还消沉下去的氛围,顿时又好了起来。 叶含霜一脸可惜地朝被端走的小龙虾看了一眼,心中实在是有些不甘,可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她得趁此机会,赶紧和谢大哥培养感情才是。 可不能让谢大哥因适才的事儿,而对她生出误解。 这么想着,叶含霜镇定起身,给成哥儿夹了一块儿拔丝山药,又欲给慧姐儿夹。 “这拔丝山药味道极为可口,最是适合孩子吃,成哥儿和慧姐儿可一定要。” ‘尝尝’二字还没说完,叶含霜就愣住了。 原因无他,慧姐儿竟伸出筷子挡在了她前面。 “我最近换牙呢,含霜姐,你还是自己吃吧。”慧姐儿笑了笑,还想将自家二哥碗里的一并扔回去,谁曾想,他家二哥早囫囵吞下了肚子,看得她一阵瞠目结舌。 叶含霜见慧姐儿所言不假,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眼看着桌上的人只顾着吃东西,也没朝她这处看,她忙将目光转而了谢辞,直接就将拔丝山药放在了谢辞碗里。 她的动作极快,一放下就坐了回去,随后,又用希冀的目光看着谢辞。 谢辞也愣了一瞬。 他看了叶含霜一眼,本想说点什么,可终归对方是个姑娘家,又曾帮过他,他也不想损了她的清白。 想来,是叶万金和喜凤搅到了一处,她担心日后被村里人为难,这才主动给大伙儿示好的吧。 “快尝尝拔丝山药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叶含霜朝着众人开口,其实,话却是说给谢辞听的。 谢辞朝叶含霜点了点头,算是道谢,叶含霜也回以娇羞一笑。 卫窈窈将两人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恼怒。 谢辞真蠢!他居然也被叶含霜骗了!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扭开了目光。 谢辞意有所感,再朝卫窈窈看去时,大小姐已经认认真真朝小帐处看去了。 此时,小帐处,春花刚好被她娘拉着出来。 小姑娘长得清秀可人,一张圆嘟嘟的小脸原本还有些稚气未脱,束起发来,倒是成熟了不少。 “小春花真好看,再过两年,大牛就要来将人接走了。” “可不是,还真是便宜了大牛,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真是烧高香了。” 村里人揶揄打趣着,直将春花说得面红耳赤。 恰这时,一个长得浓眉大眼,面容憨厚的男子走了过来。 “说大牛,大牛就过去了,瞧瞧,真是半天都离不得啊。”有人说了一句,大伙儿便笑得越发大声了。 卫窈窈好奇地看着那个叫大牛的男子,原来,他就是小春花的未婚夫。 女子娇俏,男子憨厚有力,倒是极为般配。 “我,我是来给春花簪发的。”大牛说着,耳根子一片羞红之色。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掩不住的,你瞧瞧,大牛那脸都要红到了脖子根儿了。”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当初也是这么看着我的,这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 妇人们说着话,便哄笑了起来。 大牛被他们一笑,拿着簪子的手也忍不住抖了抖,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将簪子插在了发梢。 “春花,日,日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大牛一番结巴言论,引得村子里众人哄堂大笑。 “这只是及笄礼,又不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你紧张什么?” 有妇人笑着打趣了一句,村里人笑得越发大声。 看着这一幕,卫窈窈有些恍然。 没有人知晓,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却自小不得母亲喜爱,就连着及笄那日,公主府上也是冷清至极。 只有裴元稷,他千里迢迢赶到了丹阳郡,只为了给她送一只碧玉簪。 那时候,她以为,他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会如诺言中那般,一直待她好,可如今看来,确实不同。 裴元稷桀骜不驯,矜傲又狂妄,看她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大牛那般的紧张和热度。 果然是她眼瞎,就欺她没有阿娘!看她日后怎么跟他算账! 卫窈窈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吃食,就听谢辞朝她问了一句:“你要吃拔丝山药吗?大家都说好吃,叶娘子也说了,冷了就不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吧。” 卫窈窈更加不开心了,谢辞这是在间接性的夸叶含霜? 他不会因此对叶含霜生了好感吧?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决定日后再将他们看紧一些! 第25章 看她日后怎么跟他算账! 谢辞若有所感,待他朝卫窈窈看去时,大小姐已经扭头朝春花家小帐的方向看去了。 此时,春花刚好被她娘拉着出来。 小姑娘长得清秀可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原本还有些稚气未脱,束起发来,倒是成熟了不少。 “小春花真俊啊,再过两年,大牛就要来将人给迎进家门了。” “可不是,还真是便宜了大牛,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真是烧高香了。” 村里人揶揄打趣着,直将春花说得面红耳赤。 恰这时,一个长得浓眉大眼,面容憨厚的男子走了过来。 “说大牛,大牛就过去了,瞧瞧,真是半天都离不得啊。”有人说了一句,大伙儿便哄笑了起来。 卫窈窈好奇地看着那个叫大牛的男子,原来,他就是小春花的未婚夫。 小娘子娇俏可爱,郎君憨厚可靠,倒是极为般配。 “我,我是来给春花簪发的。”大牛说着,耳根子一片羞红之色。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掩不住的,你瞧瞧,大牛那脸都要红到了脖子根儿了。”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当初也是这么看着我的,这男人啊,都是一个德性!” 妇人们说着话,便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大牛被他们一笑,拿着簪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地将簪子插在了发梢。 “春花,日,日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大牛一番结巴言论,引得村民们齐齐拍手叫好。 “这只是及笄礼,又不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你紧张什么?” 有妇人笑着打趣了一句,大牛整张脸都红了个透,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看着这一幕,卫窈窈有些恍然。 没有人知晓,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却自小不得母亲喜爱,就连着及笄那日,公主府上也是冷清至极。 只有裴元稷,他千里迢迢赶到了丹阳郡,只为了给她送一只碧玉簪。 那时候,她以为,他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会如诺言中那般,一直待她好,可如今看来,确实不同。 裴元稷桀骜不驯,矜傲又狂妄,看她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大牛那般的紧张和热度。 果然是她眼瞎,就欺她没有阿娘!看她日后怎么跟他算账! 卫窈窈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吃食,就听谢辞朝她问了一句:“还有一块拔丝山药,大家都说好吃,叶娘子也说了,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快尝尝吧。” 卫窈窈更加不开心了,谢辞这是在间接性的夸叶含霜? 他不会因这一道菜,就对叶含霜生出好感了吧?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才不喜欢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 这晚,春花娘在屋子里收拾着贺礼,冷不丁,就翻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檀木盒子。 那盒子一看便不便宜,春花忍不住也凑了上来。 母女俩无声地将那盒子打开一看,不禁都吓了一大跳。 里面竟装着一对珍珠耳珰! 若说那檀木小盒已经够让人惊艳了,那这珍珠耳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送的? 母女俩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之色,最后,倒是春花恍然道:“我知道了,定是阿凝小姐,我那时好似看到她往桌上丢了东西,但也没多想,原来,竟是这个!” 春花娘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是个及笄礼,阿凝小姐竟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但如今,笄礼也结束了,总没有再给阿凝小姐还回去的道理!这样岂不是不给阿凝小姐面子? “娘,怎么办啊?”春花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既是阿凝小姐的心意,咱们就留下来吧,日后,有了机会,定也要答谢阿凝小姐的好意。” 春花娘叹了一口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珍珠耳珰,春花听她娘这么一说,便忍不住朝伸手朝那珍珠耳珰摸了过去。 只可惜,还没挨上,那檀木小盒就被她娘死死关上了。 “娘?”春花狐疑,又听她娘一脸严肃道:“记得,莫要跟旁人说起这事儿,可不能给阿凝小姐惹来麻烦。” 春花讷讷点头,心里却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戴着面纱的阿凝小姐。 阿凝小姐心地真好,想来,她也是个极美丽的女子吧······ 此时的卫窈窈已经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又看到了她的母亲大长公主。 她醉心马术,房中摆满了各种马雕,却独独对她不闻不问。 她那驸马亲爹靠着母亲一步步踏上青云路,转头,却指控母亲对他不忠,心中另有其人。 因此,他连带着对她这个嫡亲血脉也极为不喜。 直到及笄之日,裴元稷正式来丹阳郡下了聘,还亲自替她簪了玉簪。 从那时起,卫窈窈才觉得自己也是有人在意的。 那日的阳光很暖,卫窈窈决定抓住这个唯一给她温暖的男人。 梦境反复,一会儿,是他战死的消息传出后,她不顾劝阻,只身去北境寻他,却差点丧命的场景,一会儿又是他起兵造反,为了叶含霜,断她活路的场景。 卫窈窈声嘶力竭,想要惊呼,却什么也呼不出来。 直到,迷迷糊糊中,有人抱住了她的身体,她才渐渐安稳下来。 隔日醒来,卫窈窈看着将她抱得紧紧的慧姐儿,她愣了愣,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了小丫头。 其实,若她不是谢辞的妹妹,她定会十分喜欢她! “阿凝小姐,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慧姐儿迷糊睁眼,见卫窈窈已经醒来,不免担忧。 “才没有,我从来不做噩梦!” 卫窈窈说完,趿着鞋子就下了车,慧姐儿偏着头,有些不解。 没有做噩梦吗? 她明明记得,阿凝小姐好像还哭了······ 这日,逃荒队走到傍晚时分,刚好进了一片竹林子。 这个季节,正是吃春笋的时候。 大伙儿瞧着满地的嫩竹笋,不禁有些心动,一落了脚,就径直拿着篓子和镰刀往竹林里钻了去。 卫窈窈刚下牛车,伸了个懒腰,就见谢耀宗拿了纸笔,正在不远处写着什么。 他时不时地朝她看来,目光让人生厌。 卫窈窈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烦! 她嫌恶地收了目光,又听慧姐儿说谢辞和成哥儿早进了竹林,当即往竹林里钻了去。 林子不深,她很快就找到了谢辞和成哥儿。 一开始,她原以为他们是在挖竹笋,结果,凑近了一看,才发现他们竟是在挖地。 原本满是竹桩子的地上,此刻,早被谢辞挖出了一个又深又长的口子,卫窈窈不禁有些好奇。 “谢辞,你在挖什么?” 成哥儿连忙朝她轻‘嘘’了一声,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越发让人好奇。 卫窈窈挑眉,直接跳了下去,凑到了谢辞肩头仔细查看。 一阵女子清香传来,谢辞一回头,颊处不小心和她的唇瓣擦过。 第26章 小心它咬你。 那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忙和她拉开了距离。 “你下来干什么?”他正色问她。 卫窈窈指了指他手上的锄头,一脸好奇:“你在挖什么?” “竹鼠,你老实上去待着。”谢辞撇开目光,尽量不去看她。 竹鼠?竹子里长的老鼠? 卫窈窈有些奇怪,就发现前方洞口处猛然钻了一个灰扑扑的东西出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揪着谢辞的衣服往边上躲。 谢辞正欲躬身去捉竹鼠,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退了去,却不小心撞到了女子心口处的那一片柔软上。 谢辞脊背一僵,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大哥,竹鼠,竹鼠!”一旁传来了成哥儿激动的声音,“大哥,抓住它,快到你脚边了!别让它跑了!” 谢辞回神,连忙退开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但腰间的衣服依旧被卫窈窈攥得紧紧的。 转眼的功夫,竹鼠就从脚下面前跑远了! “大哥,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抓它,那竹鼠可肥了!”一旁传来了成哥儿恼火的声音。 谢辞抿了抿唇,却见身后之人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顿时无奈道:“放手吧,早跑了。” “谢辞,刚刚那是啥?你怎么不提醒我下面还藏了东西?”卫窈窈噘着小嘴抱怨。 谢辞抿唇,他明明说了让她上去,只是她不听。 “谢大哥,你们要抓的就是它吗?”这时,叶含霜柔和的声音传来,谢辞三人扭头看去,就见一身青绿长裙的叶含霜正抓着一只竹鼠,含笑走来。 “含霜姐,你咋把它给抓住了!”成哥儿惊喜道,小小的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刚刚在林子里挖嫩笋,听到你们的叫声,我一过来,它就撞到了我面前的竹子上。” 叶含霜轻声解释完,人已经走到了谢辞面前了。 她径直将竹鼠递给了谢辞:“谢大哥,给!” 卫窈窈撇嘴,装什么偶然,分明就是在一旁守了谢辞许久,这不,总算找着机会凑上来了! 她冷冷地瞪着谢辞一眼,心想,只要谢辞敢要叶含霜的东西,她就瞧不上他! 谢辞自也察觉到了卫窈窈的目光。 他挑了挑眉,委实不知道在大小姐心中,他究竟是怎样一种人。 他谢辞堂堂正正,怎会占姑娘家的便宜? “叶娘子,你既是抓着它了,它便是你的,你快将它拿回去吧,这林子里还有好些,我再抓一只便是。” “可,这是叶大哥你挖出来的,我,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叶含霜说着,又要将竹鼠递给谢辞。 成哥儿连连点头,他从来没有觉得含霜姐这么好过,那可是一两斤的竹鼠啊,他大哥都挖了很久了。 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伸手就要去接,却听自家大哥回绝道:“叶娘子,当真不用如此客气,你拿回家吃吧,这里还有很多。” 成哥儿笑意僵住,也不敢去拿了。 他大哥的为人他是清楚的,若当真接了这竹鼠,回来,保不齐还得挨一顿打。 叶含霜从头到尾便不觉得谢辞会要这只竹鼠,此番她过来,本就是为着别的事儿。 咬了咬唇瓣,她施施然开口:“谢大哥,还有一个事儿······” 谢辞见她吞吞吐吐,不免困惑,似是在想她还能有什么事儿。 叶含霜不禁有些失落。 当初,谢辞允诺要教她写字,她便日日盼着,只等着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如今,看谢大哥这表情,她似乎早就忘记了他们的约定。 不过,叶含霜自来便很有毅力。 谢辞是谁,他可是书里那个清冷寡淡的首辅,若当真那么容易对人上心,他也不至于终身未娶。 如今,她只要多在他身上花点心思,时日长了,他终归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 “谢大哥,你莫不是忘了,你答应过要教我写字的。” 叶含霜腼腆一笑,倒是提醒了谢辞。 这些时日,实在是太忙,他竟是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谢辞道:“叶娘子,你且等等,明日一早,我便在这处教你如何?” 叶含霜自是欢喜。 此处无人,最是适合她与谢大哥独处。 羞敛地点了点头,叶含霜怕引起村里人的注意,她也不再多话,就跟谢辞道了别。 卫窈窈看着叶含霜欢喜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好笑。 这还哪儿跟哪儿呢?她保证会让叶含霜空欢喜一场! “大哥,人家含霜姐都将竹鼠抓回来还你了,你为何不要?”成哥儿扁着嘴,嘟囔道。 谢辞扫了他一眼:“洞里还有两只,去拿水来。” 成哥儿一听这话,也顾不得抱怨了,拔腿就去提水。 有过适才的教训,卫窈窈老老实实蹲在了一旁观看。 很快,谢辞就朝洞口里灌了两桶水进去。 但,洞中迟迟没有反应,谢辞又点了枯草,熄了火,将一直冒着浓烟的火把凑到了洞口。 一时间,三人齐齐盯着洞口看,不一会儿的功夫,还真就钻了一只竹鼠出来! 谢辞眼疾手快,一把就将竹鼠拧了起来。 成哥儿要去打水,竹鼠自然而然就丢给了卫窈窈。 卫窈窈仔细盯着那玩意儿看了一阵,只觉这竹鼠长得肥头大耳,倒像个兔子! “你不该叫竹鼠,你该叫竹兔!”卫窈窈说着,就想伸出手去戳一戳,谁想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心它咬你。” 还能咬人? 手里的竹鼠发出‘咯咯咯’的磨牙声,卫窈窈不期然地对上了它那锋利粗大的门齿。 她吓了一跳,忙收了手。谢辞见她老实起来,不禁失笑,又继续往洞里灌水。 很快,洞里又跑出了一只竹鼠,谢辞将它一抓,便提着锄头工具准备收工。 卫窈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竹鼠,又看了看谢辞手里的竹鼠,忽然发现,两只竹鼠的样式还很不一样。 一只灰扑扑的,一只则偏黑一点。 不过,瞧着应该都很好吃,卫窈窈没吃过竹鼠肉,此番也自动联想到了麻辣兔丁,酱烤兔肉之类的。 “这是要烤着吃?”心里想着,卫窈窈就问了出来。 “烧着吧,刚好我在林子里摘了香料。” 谢辞说话间,一行人就遇上了谢青山父子。 谢青山教了来宝唤人,来宝挽着两个小揪揪,刚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声音甜糯无比:“姨姨、六畜叔、成叔。” 卫窈窈惊奇,没想到喜凤竟还能生出这么乖巧的孩子,又听小家伙奶声奶气道:“姨姨,这个给你!” 是一个用竹竿拴着的虫子。 卫窈窈不想要,她讨厌任何虫子。 “拿着吧,是竹笋虫,可以用来吹风。”谢辞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低声说了一句。 卫窈窈狐疑看去,果真见那玩意儿煽动着翅膀,吹得来宝两边小鬓乱飞······这玩意儿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卫窈窈试着伸手接了过来,一股股凉风也跟着吹了过来。 不远处,谢红英和小葛氏正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小葛氏一看谢辞就起火,再见小姑子跟自己出来,也没挖几根嫩笋,心头更加窝火。 她刚想骂人,冷不丁就听谢红英道:“二嫂想不想找个人教训教训谢六畜,给咱家狗蛋出出气?” 第27章 喜凤被休 小葛氏听得这话,眸眼一亮! 谢红英凑到她耳边说了一阵,姑嫂俩难得有了片刻的和谐,勾着手就去林子里找到了喜凤。 两人在喜凤面前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喜凤惊呼出声:“你们是说,谢青山抓了两只竹鼠送谢六畜?” “远远就瞧着青山和阿凝小姐站一块儿,若不是你家谢青山送的,难不成,还是阿凝小姐自个儿抓来的?”谢红英道。 喜凤哪儿还有闲工夫挖野菜,忙背着背篓就匆匆往回走。 小帐中,谢青山不在,倒是她儿子谢来宝和青山娘正坐在地上剥竹笋。 好啊,这谢青山胳膊肘当真是往外头拐了,有好东西竟往外头送! 只给家里人吃这涝肠刮肚的玩意儿! 冷笑了一声,喜凤直接问来宝:“来宝,你告诉娘,你爹有没有将自家东西送给谢六畜?” 来宝仔细想了想,软声纠正:“不是送给六畜叔的,是送给了六畜叔家的姨姨,送的······” 竹笋虫三个字还没说完,喜凤已经朝外头冲了出去。 她家来宝是不会说谎的,看来,谢青山这废物还真将自家东西送出去了! 等她将东西抢回来,看她回头怎么教训他! 喜凤一路气冲冲地赶过去时,正好就闻到谢辞家灶上传来了阵阵肉香,她黑着脸就要去端蹲着肉的锅,却被卫窈窈一火棍子打了手。 “你干什么!”卫窈窈瞪圆了一双杏眼。 “这是我家的肉,我现在要将它拿回去,有什么错!” 喜凤又去端,毫无意外,又被卫窈窈打了一下:“什么叫你家的肉?” 喜凤被眼前这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气笑了。 “我都知道了,这肉是谢青山给你的,对不对?你可别以为我会和村里人一样,讨好你!想占我喜凤的便宜,没门!” 卫窈窈听得云里雾里,眼看着她还想来抢,她也有些恼了,还想下点狠招,周青山忽然冲了过来。 他一把将喜凤拽在了一旁,怒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周青山,你看不见吗?你脑子有问题,有肉不会吃?非得要送人,你跟我商量过吗?你当我死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周青山只觉莫名其妙,攥着喜凤就想走。 喜凤可不想如了他的意。 他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破口大骂道:“周青山,你以为我不知道谢辞家灶上的肉是你从林子里猎来的?你装什么装!你现在就给我要回来!” 听了这话,谢青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加大了攥她的力气。 “你发什么疯,那是人家谢家兄弟自己猎的,管我什么事?你赶紧跟我走!” 喜凤不走,反而朝人群里大喊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看看,我男人猎了肉,偏要往外送,连自家婆娘孩子都不顾了,谁来给我做主啊!” 喜凤这么一喊,还真就三三两两地围了人上来。 谢青山霎时脸黑如锅底,胸口也起起伏伏,显然是忍无可忍的模样。 谢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眼看着卫窈窈无事,他才走走到了谢青山两口子面前。 喜凤见他过来,越发激动:“谢六畜,你自个儿说说,你锅里炖的肉是不是我家男人送的?你自己好手好脚的,不知道自己去猎吗?也不嫌丢人!” 声落,谢青山猛地推开了她,力道之大,喜凤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直直摔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自打嫁给谢青山开始,谢青山便没对她动过手,即便是知道了她和叶万金那事儿,她不也照样好好的吗? 此刻的谢青山太反常了,然而,更反常的还在后头! 谢青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才咬牙道:“我要休了你!” 村里人都惊呆了,软蛋谢青山竟也有这样有胆魄的时候? 连卫窈窈都忍不住想为谢青山鼓掌喝彩。 “你,你说什么?”喜凤只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我说,我要休了你,从此,你喜凤再不是我谢家妇!”谢青山重复道。 喜凤只觉天旋地转! 她跟了这男人好些年,只以为他是个软柿子,结果,今儿个,他竟要休了她! 从未有过的恼怒袭上心头,她破口大骂道:“谢青山,你竟为了这事儿休我?你凭什么休我!你以为我喜凤便是那么好欺的吗?” 谢青山不说话,只在人群里搜索着谢方正父子和谢文才的身影,要知道,这整个谢家村,也只有他们三人会写字了。 喜凤看出谢青山的意图,冷声道:“谁敢替他写休书,我喜凤就上门吊死在他帐子里,做鬼也不放过他!”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怕了。 喜凤可是村里出名的难缠货,要真写了这休书,回头还有清净日子过? 于是,谢青山就看到那唯三会写字的人,纷纷退出了人群······ 卫窈窈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她咧了咧嘴,这事儿好办啊! 自动从三人中选了一个倒霉鬼,她开口唤他:“谢耀宗!” 女子声音清凌凌的,那快跑远的谢耀宗冷不丁听得这话,忙停了脚步。 阿凝小姐在唤他?阿凝小姐竟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有些受宠若惊,这几日,他原本还想着怎么接近阿凝小姐,以雪上次在她跟前的耻辱,不想,阿凝小姐竟主动凑上他跟前来了。 他回头,二话不说地朝人群走去,满脸堆笑:“阿凝小姐,你适才是在唤我?” 卫窈窈点头,指了指谢青山:“他让你帮忙写休书。” 谢耀宗嘴角抽了抽,竟是为这事儿?他凭什么帮谢青山! “怎么?你不会连休书都写不好吧?你可是里长家的公子,莫不是,你的字丑到不能示人?” 谢耀宗眼看着阿凝小姐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怀疑,一时哪儿还有半点不愿? 回去拿来纸笔,他当着众人的面就将休书写好,谢青山忙上前画押签字。 休书一共三份,其中一份给女子,男方留一份,还有一份则要上交官府。 如今这情形,上交官府也并不现实,谢青山就收了两份起来,还有一份则丢给了喜凤。 喜凤都傻眼了。 她原以为谢青山只是说说气话罢了,不曾想,他竟当真要休了她! 思来想去,喜凤就将目光锁定到了卫窈窈身上。 第28章 让阿凝小姐对他刮目相看! “谢青山,你,你竟为了她要休我!难怪你要将猎来的竹鼠转身送人,结果,是因为她这个狐媚子!” 喜凤指着着卫窈窈,眼里满是怨毒。 “竹鼠是我从林子里弄来的,和青山大哥有何关系?请你说话放尊重些!”谢辞冷脸道。 一旁的谢耀宗自也不愿落了下风,赶忙道:“对对对!人家谢青山为什么要休你,你自个儿不清楚吗?你偷人还有理了,谁不知道你给他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还好意思说人家阿凝小姐是狐媚子!” “谢耀宗,你别太过分了!”喜凤冲了上来。 “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我爹可是里长,你信不信,我让他将你这不守妇道之人赶出逃荒队!” 听得谢耀宗这话,喜凤不敢吭声了! 她知道,谢耀宗不是在开玩笑,村里人都听里长的话,若谢耀宗当真要将她赶出逃荒队,日后,她一个妇道人家该如何存活? “喜凤,我若是你,我就好好拿着休书过活,大伙儿都长了眼,别逼得大伙儿都出来说你的不是!” 谢耀宗趁势说完,还不忘朝卫窈窈看去,他想,自己这番仗义执言,英雄救美,阿凝小姐定会感动于心的。 然而,人群里,早没了卫窈窈的身影。 他不知道的是,卫窈窈早凑到灶边吃肉去了。 经过香料焖煮的竹鼠肉不但鲜嫩可口,还有一股特有的竹香味,吃起来,和兔肉相似,却又比兔肉还好吃一些。 卫窈窈吃得停不下筷子。 等谢耀宗摆平了喜凤过去时,卫窈窈连个热脸都不给他。 一阵阵肉香味传来,谢耀宗忍不住朝谢辞家灶上看了去。 他恍惚知道阿凝小姐为何不待见他了,谢六畜家的伙食居然这么好!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站出来,由着那喜凤将这锅肉倒了最好! “你怎么还不走,你家没得吃,你也想吃一口?”冷不丁地,卫窈窈问了他一句。 谢耀宗一张脸霎时红了个透! 他只觉丢人,如何也不愿承认自家的日子不如谢六畜那破落户的日子好过! 可那肉真的好香! 谢耀宗一度忍不住往那锅子里看去,而每每到了这时,卫窈窈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 谢耀宗只觉丢人,草草跟卫窈窈道了别,就匆匆走了。 一边走,他还一边苦恼,阿凝小姐这脾气是不是太古怪了。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谢六畜家有肉吃?怎么可能呢,谢六畜又不是天天都能猎到竹鼠。 总的来说,他家的日子肯定比谢六畜家好过才是。 那,那就是自己的字不合她的心意? 谢耀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再好好练练字,下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让阿凝小姐对他刮目相看! ****** 这晚,卫窈窈在给慧姐儿扎针时,就跟她说了叶含霜进林子里找谢辞的事儿。 经了叶万金和喜凤那档子的事儿,慧姐儿对叶家人越发不喜,生怕自家大哥也娶一个像喜凤那样的人回去,当即道:“明日大哥定不会去!” 卫窈窈看着慧姐儿,颇觉欣慰。 次日一早,谢辞还未动身,慧姐儿就喊起了肚子疼。 谢辞担忧幼妹,哪儿还有心情进林子里教人写字,当即交代了成哥儿去林子跟叶含霜说这事儿,他自个儿则留下来照看慧姐儿。 成哥儿也担忧妹妹,他一路跑进了林子里,叶含霜已经弄来散沙和枯枝了。 听见响动,她以为谢辞过来了,眉眼含笑地朝来人看了去,在见到成哥儿后,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含霜姐,我妹妹有点不舒服,我大哥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不过来了。” 叶含霜皱眉,又看了看地上的散沙,她准备了这么久,就等着谢大哥来了,结果? 她有些不甘心,眼看着成哥儿要走,她忙将人叫住:“慧姐儿怎么了,可有什么大碍?” “就是肚子疼。”成哥儿说完,就跑了。 叶含霜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怎么都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追了上去。 然而,她刚回驻扎地,就听人群里传来了她娘和叶万金争吵的声音。 原来,昨儿个谢青山写了休书当日,喜凤就和叶万金商量着搬去他们小帐里了。 今日,叶万金一早就来接了喜凤,结果,却被他娘追了过来。 田寡妇如何也不肯让喜凤进门,叶万金正和喜凤蜜里调油,最是难分难舍的时候,任他娘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于是,母子俩就当着全村人的面吵了起来! 喜凤只当没听见,她收拾着东西,想要将家里大部分的家当以及来宝带走。 谢青山没说什么,青山娘却是极为不舍来宝。 祖孙俩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最后,还是被喜凤强行拆了开。 “凤啊,把来宝留下吧,你一个女人在外头也不好照顾他,留下来,让青山帮你照看。” 青山娘恳切着喜凤,喜凤冷笑:“喜欢娃儿,让你儿子给你生一个去!就是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瘫子娘,还有没有人肯嫁他!”随后,头也不回地拉着来宝走了。 谢青山不满喜凤这么骂他娘,还想将人叫回来说上几句,却被他娘拦了下来。 “罢了,青山,这些年,她也是受够了,是娘连累了你,娘就是不舍得来宝······” 谢青山捏着拳头不说话。 来宝毕竟不是他的骨血,喜凤要带走他,没人能说什么。 “你给我站住,我准你进我家门了吗?”田寡妇又闹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让喜凤进家门,两个不好惹的女人大闹了起来,吵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 叶含霜楚楚动人的脸微微发白,哪儿还顾得上去看慧姐儿? 唯恐她娘再将事儿闹大,惹人笑话,她忙上前去劝慰。 最后,还是叶万金将喜凤哄着去远处另外支起了一个小帐子,才算了事儿。 第29章 大小姐没衣服穿了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老林子时,谢青山拧着一只野鸡和半篓子山芋来了,只为答谢卫窈窈。 铁塔似的汉子眉间仍有心事,但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中,却满是感激。 “阿凝小姐,昨日的事,实在是对不住······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捡回来的,日后,你让我谢青山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 卫窈窈不以为意,只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六畜兄弟,你的恩情,我也会永记于心!”谢青山又朝谢辞拱了拱手。 “青山大哥严重了。” 谢青山并未久留,谢方正又敲着锣,催着大伙儿出发了。 逃荒队走了好几日的上坡路,今日,总算迎来了松缓的下坡路,大伙儿明显轻快了不少。 然而,还不等大伙儿高兴太久,就被一片坑洼不平的淤泥塘挡了去路。 逃荒队中不乏牵了牲口牛车之类的,若就这么过去,当真陷在了泥地里就不好了。 危急之际,谢辞与村里人一番合计,便打算临时架一座小桥。 男人们在林子里找了不少粗藤蔓,女人们则负责将藤蔓编织成了厚厚的桥面,最后,再由着男人们将‘桥面’支好,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谢方正招呼着村里人一个一个地过,整个逃荒队难得没有争先恐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过去了一大半的人。 然而,就在队伍临近末尾时,有人的老牛一脚踩了空,竟直直落到了淤泥地里。 牛车主人急得满头大汗,说什么也不肯走。 岸对面的谢青山见状,跳到了泥土较硬地方,尝试着去挪动牛的身子,谢辞忙指挥着人将自家绳子拿了过来,和谢青山一起合伙将绳子从牛肚下绕过。 随后,接二连三的村里人都站了出来。 大伙儿合力搬动着老牛,直累得满头大汗,方才将老牛捞了起来。 然而,牛车里装的各色布匹却没有那么幸运,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散了一泥塘。 原来,牛车主原本是八角村的一个老货郎。 逃荒前,他正好进了一批货,本还想到了镇上再卖,谁曾想,却摊上了这事儿! 老货郎看着自己一车的宝贝见了水,急得当即就要下水去捞,好在,谢辞眼疾手快,将人给拦了下来。 “我的货,我的货!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啊!” 村里人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纷纷拿了竿子帮他打捞。 最后,虽是打捞起来了,但布匹仍然沾了不少泥物。 显然,想要将这些沾了瑕疵的东西卖出去,也是不可能了。 老货郎瘫在地上,捶着地面,眼泪花子跟断了线似的,嘴里还不断喃喃说着什么。 谢辞微顿:“多少钱一匹?” 老货郎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多少钱一匹?”谢辞重复道。 老货郎听得这话,忙擦干泪水,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买成四百文钱一匹,如今,布匹也已经弄脏了,小公子又救了我家老牛,我自不能再以这个价卖给你了。小公子若真想要,我便收你两百文钱吧。” 总比卖不出去好,老货郎心里想着,就将所有布匹都摊开摆成了一排,示意谢辞选。 谢辞一眼就看中了其中那最为艳色的一匹。 想着那日大小姐闹着没衣服穿的场景,他想,这颜色,肯定很衬她! 待他将布匹拿起来时,却又忍不住皱眉。 大小姐有没有衣服穿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布匹已经拿起来了,也没有还回去的道理,谢辞便木着脸,掏了四百文钱给老货郎。 老货郎见他竟给了原价,一时就急了。 “小公子,怎么成,你怎么还给了四百文钱?我说了只收你两百文钱,你快些将多余的钱拿回去。” 谢辞哪儿肯要? “这些布料洗一洗,还是可以用的,不碍事,况且,若在别处买,还不止这个家,老人家快收好。” 他温声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了。 是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么好的布匹才四百文钱一匹,买回去洗干净了,还不是一样的用! 当即,谢家村的人们纷纷掏钱,选起了布匹。 钱少的,就几个人合伙买上一匹布,钱多的,则一人买上一匹。 叶含霜也想买! 适才谢大哥买了一匹,想来是给慧姐儿做新衣的,她羡慕之余,竟也想给谢大哥做一件新衣。 她这般对他上心,谢大哥定会明白她的心意。 她刚凑近,打算挑选布料,手上就被人攥了一下,是她娘田寡妇! “买那玩意儿干什么,你整天挖野菜,可穿不了这么好的,别浪费钱。”田寡妇哼唧完,叶含霜才发现自己终归是大意了。 在她娘的眼皮子地下给外男做新衣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儿,但她若是什么都不做,什么时候才能攻略下谢大哥? 心思一动,她当即道:“大哥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旧了,不如给大哥做一件新衣吧。” 到时,剩余的布料,她再看着给谢大哥做点东西。 田寡妇平日里最是心疼叶万金,此番听得这话,她脸上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你就顾着你那没用的废物大哥!他如今被那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心思早跑外头去了。” 嘴上说着这话,但田寡妇还是跟老货郎讲起了价格。 叶含霜怕她娘选了难看的颜色,到时谢大哥会不喜欢,忙过去亲自挑。 而队伍的后头,喜凤见状,当即冷了脸。 “哟,你娘那么抠搜的人,居然还晓得给你妹子扯布做新衣啊,你那妹子可真是好福气!我不管,我也要有!” 叶万金忙摆手:“怎么可能,我娘才不会给含霜添置这些,定只是去看看罢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田寡妇已经在掏银钱了。 一时间,喜凤和叶万金都愣住了。 待喜凤回神,当即叉着腰肢道:“还说你娘不会!叶万金啊叶万金,敢情你跟我好,便是处处骗我!我喜凤跟了你这么久,得你什么东西了,你自己想想,今儿个,我必须要一匹布!” “我哪儿有那钱,姑奶奶,你且再等等,等我得了赚钱的机会,别说一匹布了,就算是十匹布,我都给你买来,成不成?” 听着叶万金这讨好人的话语,喜凤冷哼了一声。 “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买,买不了,你自个儿想法子去!” 说完,她再不搭理叶万金,俨然一副他不给她想法子,她就永远别想碰她一下的意思。 叶万金如今对喜凤正在兴头上,他哪里能丢得下手? 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他娘那处走。 此时,叶含霜已经选了一匹天青色的布料,她相信,谢大哥一定会喜欢这种颜色的! 刚将布料抱在手里,叶万金就气冲冲地过来了。 第30章 居然趁着她睡觉的时间,勾搭谢辞! 田寡妇见他过来,噗嗤一笑:“就属你精明,你妹妹刚给你买了布,你就回来了,一有好处,你比什么都跑得快!” 叶万金愣了愣,没想到,这竟是给他买的布! 他摸了摸布料的触感,还真是别说,比他如今穿在身上的衣服都还要舒服几分! 若真用这样的布料扯了新衣,那一定很好看! “妹妹真好!”叶万金黏黏腻腻的目光定定落在了叶含霜的身上。 叶含霜笑而不语,不动声色地将布匹拿开了一些,不想叶万金那脏手再碰一下。 老货郎的布匹很快就卖得七七八八了,八角村的人看在眼里,没想到谢家村人这么仗义,一时间,心中不免触动。 八角村族老当即就让老货郎给谢辞、谢青山一行人道谢。 老货郎感激不尽,忙上前一一道谢,许是经了这事儿,两个村子间的人也比之前融洽了。 就这样赶了一天的路,晚间,谢辞得了空,就将布匹拿到了沟渠边洗,正巧就遇上了叶含霜。 “谢大哥。”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叶含霜走近了谢辞身旁,和他一起洗布料。 其实,她早就过来了,只是一直在等他。 她就知道,他也会过来洗布匹。 谢辞见到叶含霜,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日慧姐儿忽然不舒服,对不住了。” 叶含霜柔柔一笑,不无担忧道:“谢大哥这是什么话,我当时也很担心慧姐儿,我原本想跟过来看看,谁曾想,家里又生了事儿,如今慧姐儿没事儿了吧?” 谢辞点头。 说来也怪,他守了慧姐儿一阵,慧姐儿自然而然就好了。 谢辞只望下次莫要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便要出现,好歹也要到了镇上再说。 “谢大哥,你觉得这块布料如何?”叶含霜趁机将自己手上的天青色布料拿给谢辞看了看。 “挺好。”谢辞看了一眼道。 叶含霜见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知他喜欢不喜欢,还想再多问两句,就听谢辞道:“叶娘子,明日一早,还是在这里,我教你写字。” 叶含霜听得这话,面上一喜:“当真?” “嗯。”谢辞是一个极重承诺的人,既是答应了人,自是要办到的。 叶含霜笑得越发温柔。 她等了这么多日,总算找到了机会,明日,她一定要早早准备好散沙,不,日后的每一天,她都应该准备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隔日,还是出了变故。 天麻麻亮,她就去做准备工作了。 等谢辞过来时,散盘和枯枝都摆好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和谢辞一并过来的还有慧姐儿和成哥儿。 双方显然都没有都想到对方的存在,所以,一时间,三人都愣了愣。 迎着幼弟幼妹困惑的目光,谢辞解释道:“叶娘子也想学写字,以后,她和你们一起学。” 这是谢辞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 既不落下幼弟幼妹的功课,又能避免和叶娘子独处,引来没必要的流言蜚语。 叶含霜也反应过来,忙将枯枝递给了他们:“慧姐儿和成哥儿的字都写得极不错,可莫要嫌弃了我。” 她笑得有些勉强,原以为,还能趁此机会多跟谢大哥单独接触接触的,结果,还多了两个小家伙! 罢了,总归也不全是坏事儿。 谢辞最看重他这一双弟妹,待她和他们处好了关系,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就在这时,慧姐儿忽然又捂了肚子喊痛。 谢辞和成哥儿都担忧不已。 “要不要我帮忙看看?”叶含霜上辈子是学过两年医的,只不过,半道上改了行,简单的医理,她还是会的。 她仔细检查了慧姐儿一番,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慧姐儿开了口:“大哥,带我回牛车上躺躺,躺着就舒服了。” 叶含霜一愣,看了看地上的散沙,不甘又无奈。 很快,谢辞就抱着慧姐儿往回走了。 “妹妹,再坚持坚持,你可不能有事儿,等到了镇上,我们就可以给你请大夫。”成哥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一行三人回去时,卫窈窈刚翻了个身,从牛车上坐起来。 见慧姐儿这情形,她有些恍然。 这几日,她每日都监护着慧姐儿的身体情况,她哪儿可能出什么问题,唯一的可能便是叶含霜又出现了! 果然,晚些时候,待队伍出发时,卫窈窈当真从慧姐儿嘴里得了肯定的答案。 一时间,她愤怒不已。 这叶含霜当真是不讲武德,居然趁着她睡觉的时间,勾搭谢辞!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往后,她可一定要将他看紧些! 这么想着,余下的时间里,卫窈窈当真是一眼也不错开谢辞。 谢辞但凡是去哪儿待久了,她都会问上一问。 这晚,她帮慧姐儿扎了针,整个人都累得不行,本想倒床就睡,却见谢辞背了弓箭,似要去打猎。 都这么晚了,她才不想跟谢辞钻林子。 卫窈窈打了个哈欠,又翻了个身,只想睡上一个好觉,却又想起了白日里的事儿,她立马从牛车上坐了起来。 叶含霜可是一个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若今晚她跟着谢辞钻了林子,两人孤男寡女,叶含霜又蓄意勾引,那可怎么行? 卫窈窈这么想着,匆匆趿了鞋子去追。 “阿凝小姐!”牛车里传来了慧姐儿担忧的声音。 卫窈窈朝她轻‘嘘’了一声:“我跟你大哥一起,去去就回。” 慧姐儿一听说她是跟自家大哥一起的,当下,也就没有那么担忧了。 卫窈窈一路跟着谢辞进了林子,周遭黑黢黢的,她忍不住抱紧了手臂,心里一阵暗骂。 都怪那叶含霜! 好端端的,干啥不好,非得无孔不入的接近谢辞! 要不是她手段太多,她也不至于吃这种苦头了! 第31章 作天作地的大小姐居然怕打雷! 谢辞很快就发现了卫窈窈的存在,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跟着我干什么,回去!” “我不!”卫窈窈撇了撇嘴,试探道,“要不,咱们一起回去?” “别胡闹,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 谢辞压低了声音和她商量,谁曾想,大小姐却十分不买账。 “那可不成!我要跟你一块儿!” 谢辞皱眉,还想说点什么,就发现林深处,灌木丛摇曳得厉害。 那动静绝非小型猎物能发出的! 他一个人倒好容易应付些,如今,还有个大小姐······ 谢辞也没多想,拉着卫窈窈就朝前面冲,然而,饶是他跑的再快,那林子里的大东西也追了出来。 情急之下,两人沿着山坡直接滚了下去。 谢辞全程将卫窈窈护在自己的怀里,两人直滚到了山脚下,却见那大东西竟也跟了过来! 透过模糊的月色,谢辞看了个仔细,竟是一头两三百斤重的大野猪! 大野猪直直朝他们冲撞了过来,饶是谢辞带着卫窈窈左躲右闪,那野猪就跟赖定了他们一般,对他们穷追不舍。 谢辞见状,暗道了一声不好,只用力将卫窈窈推到了一旁,急声低呼:“快跑!” 卫窈窈也不傻,提着裙角就往林子外头跑。 她可不想陪谢辞送命! 若谢辞当真死在了这里,那这里的一切也结束了,或者,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可没走几步,她又有些困惑。 她怎么能让谢辞就这样死掉呢?那多没意思,有些账······原本就该慢慢算! 身后传来了谢辞的闷哼声,卫窈窈回头,就见他整个被野猪拱着往枝干上撞了去。 卫窈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电光火石间,直接取出空间里的弓弩,朝那野猪射了去。 卫窈窈打小骑射便不差,此番,接连射了两箭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凶悍异常的大野猪就重重倒了下去。 周遭寂静无比,谢辞惊骇无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小姐本该丢下他走了,怎生又绕了回来,还将野猪给射杀了! 野猪的脖颈上的伤处还淌着血,卫窈窈率先打破了平静。 “谢辞,你没事儿吧?”她快步朝他走去,脸上的关切比以往多了几分真实。 此刻,她是真不想谢辞就这么死了! 谢辞定定地看了眼前这娇娇弱弱的女子,许久,才将目光放在了她手里的弓弩上。 也就是这时,卫窈窈才发现,自己刚刚过来的着急,竟忘了将东西收回到空间里了。 “哪里来的弓弩?”他记得清楚,适才她过来时,手上明明什么也没拿。 “地上捡的。”卫窈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 谢辞见那弓弩上并未沾染泥土,且崭新得很,不像是被人丢下的,他忍不住皱眉。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要我说,就是你命不该绝。还有,是我救了你一命,日后,你可得报恩!” 卫窈窈行知他不是个好忽悠的,眼看着他不说话,忙又道:“平白让你捡了一张弓弩,你还不高兴吗?” 谢辞面色镇定地听着小娘子说话,身体却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无碍。 他初时还能堪堪站定,没有熬过多久,便吐了一口鲜血,直直摔在了地上。 卫窈窈见状,赶忙去扶。 “谢辞,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她有些恼怒,明明上辈子,他都活得好好的,她如今都出手救他了,他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卫窈窈恨铁不成钢地朝他看去,却瞟见自己头顶的气运瓶猛烈震动了起来。 完了,这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事儿! 难不成,这是她那气运空间又要离开她的征兆? 正想着,气运瓶忽然又平静了下来,接着,一小颗一小颗的莹绿色光晕从花瓶口,渐渐没入了气运瓶中。 那是气运! 她的气运瓶正在接收气运,而那些气运······卫窈窈望着从谢辞身上散发出去的莹绿色光晕,一时咂舌。 这些气运,来自于谢辞! 这个发现让卫窈窈震惊的良久说不出话来,直到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这里危险,你先回去。” 他刚刚受到的袭击可不弱,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力气。 “那怎么行?你还流着血呢,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危险啊!要是再出现点什么猛兽该怎么办!” 那她岂不是白救他了吗? 谢辞听着那一阵阵急切的话语,一时有些失神,他不禁抬眸,仔细朝卫窈窈看了过去。 月色下,大小姐那双潋滟至极的眸眼中满是忧色,让他无端心里一暖。 原来,大小姐也是会关心人的。 “我不会死的。”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他朝她笑了笑,卫窈窈已经从空间里掏了一块药丸,递到了他嘴边。 “快吃!对你有好处!” 卫窈窈并未多作解释,谢辞便顺势咽了下去:“这不会也是捡来的吧?” 卫窈窈觉得谢辞很奇怪,这会儿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他们不是应该快些回去吗? 她伸手,想要去拉他,却听天边一道震天雷,吓得她一个哆嗦,又将人给甩开了。 谢辞微愣,一抬头就对上了卫窈窈那惨白的小脸,似才遇上野猪袭击,她也不曾这么害怕过,如今却? 谢辞心里有个一个猜测:作天作地的大小姐竟是怕打雷······· “谢辞,我们赶紧走,打雷了,一会儿应该还会下雨,你可不能再让我一个人走,你要是被雷劈了怎么办?” 他上辈子干了那么多缺德事,肯定是会招雷劈的。 更何况,她如今也不敢一个人回去了,若是半道上打了雷,她害怕! 谢辞见她明明自个儿害怕,却还打着为他担忧的旗号,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之前让她先走,原本就是为她的安全考虑,既她这么害怕,他也没有让她默默受怕的必要。 “得麻烦你扶我一扶了。”谢辞有些无奈开口,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卫窈窈也不含糊,重又去搀扶人。 然而,她终归是低估了谢辞的重量。 谢辞平日里瞧着清清瘦瘦的,可此番,她使出全身力气,也险些将人搀扶不住。 最重要的是他那身量! 他居然比她高出了那么多!卫窈窈很不喜欢这样被人居高临下盯着看的感觉。 第32章 气运 “谢辞,你怎么那么沉,你!” 卫窈窈还想抱怨两句,忽闻又是一阵惊雷! 她整个人僵了僵,心也跟着颤了颤。 没有人知道,堂堂丹阳小霸王怕极了这雷声! 谢辞默了默,试着伸手,将她的肩头圈了起来。 天边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间,一股细细密密的雨丝随之落下。 显然,如今还想继续原路返回,已经不是一件易事了。 谢辞目光逡巡了一圈,恰好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山洞。 “我们去那里躲躲。” 他朝山洞的方向指了指,卫窈窈此刻已是怕极,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含糊,扶着他就往前走。 雨来得又大又急,他们刚进洞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大半。 卫窈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谢辞忙取出火折子一吹,眼看着洞口还有不少尚干的柴火,当即温声道:“不怕,搭着火就不冷了。” “谁说我在怕?我才不怕呢!”卫窈窈下意识否认。 谢辞有些无奈,倒也不跟她争辩此事。 两人配合着将柴火堆到了一处,谢辞这就点了火折子,很快,这小小的山洞里便亮堂了起来。 今日的卫窈窈还穿着那日的素色衣服,此刻,被雨水一淋,整个布料都紧紧贴在了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暴露无遗。 就连着她那面上的面纱,也和脸紧贴在了一起······ 谢辞素来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见状,忙挪开目光,背对着她而坐。 “衣服烤一会儿就该干了,你若不舒服,我就去外头守着,你将衣服脱下来烤一烤。”他一边往火堆上添着柴禾,让火更大一些,一边又道。 卫窈窈自然是不舒服的! 她恨不得赶紧将空间里的干衣服拿出来换上,可又怕谢辞怀疑。 至于让谢辞出去,也是不能够的,外头雷声阵阵,留她一个人,她害怕! 迟疑间,见谢辞作势就要往外走,卫窈窈忙将人唤住:“你出去干什么?你就坐那儿别动!” 谢辞隐隐从她话语中听出了颤音,知晓她是在害怕,一时间,也当真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狭窄的山洞中,火堆明灭,温暖又祥和。 忽然一个大闪电,整个山洞骤亮了一下,一个大雷似天塌似的袭来。 ‘轰!轰隆隆!’ 卫窈窈打了个哆嗦,心中极度害怕,却又逼着自己做出一副镇定模样。 “别怕!”谢辞往洞口坐了一些,尽量用自己的身躯挡一些闪电的光线。 很快,雷电被暴雨代替。 滂沱大雨拍打着大地,雨飞四溅,山洞口也形成了一条天然大瀑布,将外界和山洞完全隔离开来。 卫窈窈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想起谢辞刚刚那句安慰的话,她下意识反驳:“谁说我怕了?谢六畜,都怪你,谁让你半夜要出来打猎,就因为你,我衣服都弄脏了!” “······”谢辞无奈,默了几息,方柔声道,“明日我给你洗。” 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身后良久没有回应,正当谢辞担忧之际,肩头忽然一重! 谢辞哭笑不得,此刻,他才知道大小姐不知何时早已经睡着了。 谢辞也不知道自己这晚是怎么过的。 半夜里,火堆暗了,卫窈窈喊冷,他就连忙加柴火,有蚊虫飞过来,他就替她驱赶。 整个过程,他不敢大幅度动弹,唯恐动一下,就会将卫窈窈惊醒。 等他从自己的小心翼翼中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禁一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这么对过旁人! 谢辞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一种怪异之感,良久,他方才轻叹了一声。 终归,她救了他,他合该对她好一些······ 就这样熬了一晚上,天快亮时,他才渐渐有了睡意。 然而,不等他睡过去,就听卫窈窈的声音骤然响起:“谢辞,你干什么靠我那么近!” 肩膀上一松,卫窈窈和她拉开了距离。 “谢辞,你不会想趁我睡着占我便宜吧,你就不怕我爹收拾你!我爹可是县丞,若你真占我便宜,他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辞揉了揉僵到麻木的肩膀,再看眼前这张扬跋扈的大小姐,一度无言。 他真的很难将昨晚那乖软可人的大小姐和面前这位联系在一起。不再说话,他揉着肩膀起身往外走。 没走几步,他又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明明昨晚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 难不成,是因为大小姐那药? 正想着,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谢家兄弟!” 是谢青山! 谢辞瞟了不远处的野猪一眼,悄然伸手,拔出了野猪脖颈间的弩箭,谢青山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还背着箭囊,见得林中情况,他慌忙扶起谢辞,面色焦急:“谢家兄弟,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伤着?” “没有。” “这野猪······”来人有些迟疑,谢辞这清瘦的身板若要对付一头野猪,又如何能不伤着? “它自己撞在树上死掉的。”谢辞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青山惊骇不已,他还是第一回听说野猪能自己把自己撞死的,不过,不等他反应,谢辞已然开了口。 “青山大哥,劳烦你帮我把这头野猪背回去,一并分给大伙儿尝尝鲜吧。” 谢青山有些惊讶,这么大一条野猪,说分下去就分下去,谢家兄弟好生大方啊。 而在谢辞看来,如今天气越大,这么多肉,压根不好存放,分下去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不过,射杀野猪的功劳是大小姐的,谢辞还是看向了卫窈窈,温声询问:“大小姐觉得如何?” 卫窈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因为,看到这头野猪,她终于就想起了气运瓶的事儿! 难不成,当真靠近谢辞便会有变化? 这么想着,她又伸手挽紧了谢辞的胳膊,抬头,认认真真朝眼前的气运瓶看了去。 果然,他一靠近谢辞,便有源源不断的莹绿色气运落入瓶中。 谢辞静静朝她箍住他胳膊的细白小手看了去,唯有当事人并未察觉一般,依旧没有放手的打算。 一旁的谢青山看不下去了,干干一咳,忙道:“阿凝小姐,我来送谢家兄弟回去吧。” 谢辞被他搀住后,一旁的卫窈窈恍然回神,适才对上谢辞幽幽看向她的目光。 意识到自个儿竟还攥着人不丢,她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忙将人一松。 “走吧。”谢辞缓声道,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卫窈窈不说话,只傻愣愣的跟在后头,待她再去看气运瓶时,那些莹绿色光晕早消失不见了! 她骤然醒悟:难不成,和谢辞接触,她就能汲取他身上的气运? 她的气运瓶快见底了,若是能增加气运,她就不会再患心疾,也不会死了! 这是大好事儿啊! 可一想到对向是谢辞后,卫窈窈这点好心情也没了。 谁要谢辞的气运!她才不要和他亲亲抱抱! 第33章 叶含霜居然给她来这一招! 三人刚走没多远,就听山涧处传来了一阵争执声,仔细一听,还有成哥儿的声音! 谢辞面色一变,当即道:“青山大哥,我这处无碍了,劳烦你将野猪带回来给大伙儿分一分吧。” 谢青山见他所言不假,便应了。 这时,溪涧处,成哥儿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陡然响起。 “我没有!不是我推的他,狗蛋在撒谎!” 谢辞抿着唇,快步而去,就听小葛氏冷笑了一声。 “没有?不是你推的是谁推的?这水边就只有你和我家狗蛋,难不成,是我家狗蛋自己掉下水的?” 说完,她扬手就想给成哥儿一巴掌,却被谢辞拦住。 “你想干什么?”谢辞铁青着一张脸,倒是吓了小葛氏一跳。 小葛氏莫名有些心虚,但再一想到自家狗蛋的惨状,她又挺了腰杆。 “我想干什么?谢六畜,你自己没长眼睛?没见着你那好弟弟将我家狗蛋害成了什么样?成哥儿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着别人杀人放火了不成?” 谢辞扫了小葛氏身后的狗蛋一眼,见他浑身湿淋淋的,俨然是刚落了水,不由蹙眉看向成哥儿。 “没有,大哥,不是我推他下水的,是狗蛋要来偷我家地笼里的鱼,被我逮住后,他想推我下水,结果,他自个儿脚底打滑,反倒落到了水里。” “小兔崽子,你可真会说谎,谁看见我家狗蛋偷你家地笼了?不就是几个破地笼,还真以为谁稀罕一样!” 小葛氏长得长眉吊眼,此刻,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越发显得刻薄异常。 狗蛋跳了出来,指着成哥儿恶声道:“娘,把那杂种给我扔水里去,你要给我报仇,快淹死这小杂种!” 谢辞眉头狠狠一抽抽,抬脚就朝狗蛋踹了一脚。 “你凭什么踹我!娘,谢六畜踹我!”狗蛋暴跳如雷,可还是害怕地朝小葛氏身后躲了去。 “到底是谁不学好,自己心里没数吗?一口一个小杂种,你莫不是忘了他也是你的亲兄弟,他是杂种,你又是什么,你老子和你娘又是什么!” 谢辞惯来是个护短的,此刻见对方这么欺辱幼弟,他脸色极为难看,一股控制不住的杀意在心里蔓延。 “我看到了,成哥儿没说谎。”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竟是叶含霜。 叶含霜身姿纤柔,站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妇人间,简直就像一朵小白花。 卫窈窈揉着太阳穴,忽然有些生气。 昨儿个雨也淋了,野猪也杀了,结果,叶含霜居然给她来这一招! “含霜,你可不能帮着谢六畜颠倒黑白呢?明明是成哥儿推了我家狗蛋!”小葛氏压根就没将叶含霜看在眼里。 再加上自家儿子盯着叶含霜看过的缘故,小葛氏就越发不喜欢她。 “没,没有······”叶含霜咬了咬唇瓣,似是鼓足了勇气,继续道:“我看得清楚,是狗蛋自个儿掉下去的,成哥儿是被冤枉的。” 小葛氏皮笑肉不笑:“含霜啊,你还年轻,你大哥干的那档子丢人丑事儿,已经影响了你的名声,这青天白日的,你又站出来说长道短,只怕往后也不好嫁人啊。” 叶含霜显然没想到小葛氏会骂这么多难听的话来,一时间,她定在了原处,一双水眸,泫然欲泣。 卫窈窈找了个树干靠着,一边看戏,一边撇嘴。 此刻,她真要佩服叶含霜的气量!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叶含霜的心有多狠辣,偏偏,此刻,所有人都被她那柔弱可欺的外表给骗了! “够了,二婶究竟想要如何?有事儿便冲着我来,和旁人无关!”谢辞冷声开口,打破了僵局。 “我想如何?你家成哥儿将狗蛋推下水,不该负责吗?如今,你们就该给我一个解释!” 小葛氏骂骂咧咧,卫窈窈只觉一阵聒噪,再不想听她废话,当即上前一步:“我倒是看到狗蛋推成哥儿了,狗蛋应该给成哥儿道歉。” 事实上,她有没有看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这么一说,众人便会信! 叶含霜看着猝然过来的卫窈窈,忍不住攥紧了手,心中气愤不已。 明明该是她站出来帮成哥儿,谢大哥也该只感念她的恩情! 这么难得的机会,偏偏······这千金小姐怎么回事儿,连这个都要横插一脚? “阿凝小姐,你,你定是看错了,怎,怎么可能······”小葛氏惹不起卫窈窈,此刻,却也十分不满她的话语。 卫窈窈耸了耸肩:“你不是挺喜欢找人评理吗?大可以将你们里长请过来。” 小葛氏咬着大槽牙,谁不知道谢里长为了讨好阿凝小姐,连着牛车都让出来了,她若真将这事儿闹到了里长那处,定没什么好处。 若要她咽下这口恶气,她也不愿,当即拉着狗蛋往回走。 “六畜啊,你二婶确实是过分了一些,你也别在意,公道自在人心,她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是啊,狗蛋那性子就是被她给惯坏了,唉,咋就娶了这么一个搅家精。” 众人三言两语地安慰了谢辞一阵,便各自散去了,只有叶含霜还站在远处,杏眼微湿,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 “对不住,谢大哥,我竟没能帮到你。” 叶含霜的话倒是提醒了谢辞,谢辞郑重道:“叶娘子严重了,今日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仗义执言。” “明明是我,成不成?”卫窈窈撇嘴,打断了他的话。 刚若不是她,小葛氏能跑那么快? “······”谢辞微顿,有些无奈,“多谢你。” 对于谢辞这种知恩图报的样子,卫窈窈十分满意。 她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罢了,本小姐向来乐于助人,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谢辞听得这话,眼尾微微上扬。 一旁的叶含霜忽然警铃大作,她隐隐觉得谢辞对卫窈窈和对旁人似是有些不同,一时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同。 第34章 分野猪肉 正当她还要探究一二时,就听谢辞道:“叶娘子,若是不嫌弃,明日一早,我们便在这个地方习字吧,劳烦你上次白白准备了那么多散沙,这次不必准备了,我自己带上就可以了。” 叶含霜没想到谢辞竟这么细心,还因她上次白白准备散沙一事儿抱歉,她心中浸了丝丝喜悦。 这是不是说,谢大哥也注意到了她? “好,一言为定!”点了点头,她又朝他笑了笑,方才离去。 一时间,林子里就只剩下了卫窈窈、谢家兄弟三人。 成哥儿红着眼圈,嗫喏了几下,总觉得自己应该跟卫窈窈说点什么,毕竟,平日里,他那么不待见她,到了危急关头,她竟还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 其实,阿凝小姐也没有那么讨厌! 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出来,就被卫窈窈泼了一盆凉水。 “别多想,我压根就没看见,说不准,就是你推那小东西下去的也不一定。” 成哥儿呆愣地瞪大了眸眼,一时无言。 谢辞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走吧。”又看了看卫窈窈,颇有些无奈。 他现在倒是明白了,大小姐是没心没肺的,她做事儿都是但凭喜好,倒是他,该快些将她送去南方安置了。 他们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往后,也该是萍水相逢,各自珍重。 一行人回去后不久,小葛氏就引着老谢家所有人过来了。 当然,也包括了谢家大伯谢大柱夫妇! 谢大柱夫妇虽不相信成哥儿会推人,可又不敢违抗葛婆子,只能跟了过来。 “谢六畜,你凭什么那么欺负我儿子!”谢家二叔谢二水冲在前面,一上来就开始兴师问罪。 谢辞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六畜,你快跟你二叔说说,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谢家大伯娘柳氏忙开口劝和,却被小葛氏狠剜了一眼。 “大嫂,你生不出来就算了,如今,我们老谢家的骨血被人欺负了,你竟还胳膊肘往外拐。” 柳氏嫁给谢大柱多年,一无所出,自觉对不起谢家,如今被小葛氏这么数落,她哪儿还敢多说一个字? “阿凝小姐亲眼看到狗蛋偷我家地笼。”谢辞淡声开口。 “谢六畜,这可是咱们老谢家的事儿,她一个外人,知道个啥?”谢二水正在气头上,哪儿会给卫窈窈脸面。 这番气势,惊呆了一旁的葛婆子和小葛氏。 偏这时,谢青山背着大野猪回来了,霎时间,村里人的目光都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周遭传来了一阵吸气声。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实在没想到,谢青山竟猎了这么大一头野猪来。 “呀,青山,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头野猪?” “是啊,这野猪得有好几百斤呢,青山,你一个人猎回来的?你可真厉害啊!” 村里人纷纷开口,看向那野猪的目光中,既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多大的一头野猪啊,咋没让他们猎着! 谢青山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乱认功,赶忙解释:“不是我猎来的,是谢家兄弟和阿凝小姐发现的,他们还说,要将这猪肉分给大伙儿吃。” 这野猪可不小,若真分下去,每家人都能分成好几斤呢! 谢家村穷,饶是过年也不一定能吃得上两斤肉,如今,谢辞二话不说就要分给他们······ 一时间,大伙儿看向谢辞和卫窈窈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儿?”看了好一阵热闹的谢方正总算看在野猪的面儿上走了出来。 那些个知道实情的村妇们就一嘴一舌地将之前林子里发生的事儿说了出来。 谢家人只听说成哥儿推狗蛋下水,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实情,一时间,齐齐朝小葛氏看了过去。 而谢方正听完,劈头盖脸地将谢二水一行人骂了一顿,直骂得他们哑口无言。 眼看着谢辞和谢青山已经开始分肉时,老谢家人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肉啊! “娘,我要吃肉,我要吃肉!”狗蛋扯着小葛氏的袖子,嚷嚷了起来。 小葛氏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她也想吃啊,扭头看了看自家男人谢二水,她话却是朝着葛婆子说的。 “谢六畜好歹也是谢家人,没道理给村里人吃,都不给他阿奶吃吧,若真是这样,那可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葛婆子一听,浑老精明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亮光。 是啊,她可是谢六畜的阿奶,没道理谢六畜给旁人吃,也不给她这个阿奶吃吧! 偏这时,谢大柱不合时宜地开了口:“你们适才才得罪了六畜,只怕,他这会儿心里还记怀着。” “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再是做得不对,谢六畜不愿意认我们,那也就罢了,可你是不同的啊!他谢六畜怎么也得孝敬你!” 小葛氏打断了谢大柱的话,越说越觉得可行:“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谢六畜私底下的往来?你往日没少拿家里的东西贴补他们吧,还有大嫂,明明狗蛋才是你们亲生的侄儿,偏你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柳氏被这话惊住,连忙摆手。 谢大柱也沉了脸:“弟妹,你可不能空口白牙的白冤枉人!我们何时拿家里的粮食接济过六畜,他大伯娘顶多就是给他们三兄妹做点草鞋之类的罢了。” 小葛氏用手指着他,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柳氏拽了拽谢大柱,谢大柱这才知道自己说多了话,不免后悔。 “什么,你们还真私底下接济了谢六畜!”葛婆子拔高了音量,谢二水趁机道,“你们原来都是这么忤逆娘的!眼下,这猪肉,你们不想讨也得讨!可别将娘气出个好歹来!” 另外一头,谢辞在谢青山的帮助下,一头大野猪很快就被分了一大半。 为显公平,他们都是按照每家人的人数分的。 初时,大家都很有秩序的排着队,直到轮到喜凤和叶万金时,便生了变故。 “三个人!我的,喜凤的,还有我乖儿子来宝的!”叶万金搂着喜凤的腰肢,一双看向谢青山的绿豆小眼里满是挑衅之色。 谢青山愣了愣,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 第35章 大小姐也并非没有心 “叶万金,你别太过分。”谢辞沉声道。 “嘿,我怎么就过分了?不是你们说按人头算吗?我们是三个人没错吧?” 谢辞挑眉,目光瞟到了急急赶来的田寡妇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嘲的弧度。 谢青山给谢辞投去了一个无事的已经,挥舞着砍刀,就开始剁肉。 然而,还没等他将肉剁好,田寡妇就拉着叶含霜挤到了喜凤和叶万金的前面:“三个人的。” “你干什么插队!不知道先来后到吗?”喜凤气急。 田寡妇看都不看她一眼:“我儿子早就排好了队,我怎么就插队了?” 喜凤不服气,还想骂上两句,叶万金赶忙哄她。 “你就当给我几分薄面,好歹也是我娘,就让她先拿,反正也少不了咱们的。” 喜凤听得这话,面色稍有缓和,却又听一道好听的女声传来:“怎么可能不少呢,你娘要了你那份,你就不能再将你那份给她啦!你是骗我们不会数数吗?” 是卫窈窈。 她原本还在灶边看着,远远瞧着叶含霜又凑谢辞跟前了,哪儿能不过来看看。 还真是别说,这叶含霜的养母和养兄当真是极品,上辈子,她咋就不知道这两人的存在。 若早知道,她也能多给叶含霜找点乐子了。 叶万金一看到卫窈窈出来,便傻愣愣的看着她,也不吭声。 倒是一旁的田寡妇气急,直接指着喜凤就开骂。 “什么,你居然想将我儿子那份据为己有,你凭什么将他那份据为己有,你跟我儿子什么关系,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喜凤也不让她,反驳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儿子和我是什么关系,你自己不长眼吗,要不要晚上到我们帐子里来听听?” 她这话简直是不要脸至极,田寡妇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跟她厮打了起来。 “别打了,娘,你们别打了。”叶含霜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忙上去劝架。 叶含霜毕竟帮了谢辞良多,谢辞是个记情的,自是不希望她卷入其中,被人误伤。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时,卫窈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谢辞,你还不给大伙儿分肉?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被卫窈窈这么一提醒,那些看热闹的村里人纷纷往前走了一步。 笑话,这头野猪就这么大,分到后面若是没有了怎么办? 既然田寡妇和喜凤不稀罕,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这时,叶万金才反应了过来,忙朝着厮打的二人喊道:“别打了,位置都让人占了,一会儿该分不到肉了!” 这话果然很有用! 喜凤和田寡妇赶忙撒开了对方,然而,等他们到队伍前面的时候,谁也不愿将位置让他们,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只有气冲冲地去队伍后头排队。 叶含霜咬着唇瓣跟在后面,心里又委屈又着急。 她明明是想过来跟谢大哥说上几句话的,谁曾想,竟又丢了这样大的脸。 也不知道谢大哥会怎样想她。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担忧地朝谢辞看了过去,却隐隐撞上了谢辞看过来的目光。 虽然那目光一闪而逝,但叶含霜心中还是高兴了不少。 谢大哥竟也是在担忧她的,是不是? 之前的阴霾统统不见了,叶含霜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卫窈窈忍不住冷笑。 她朝谢辞冷哼了一声,就走了,谢辞回头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有些不解。 大小姐又怎么了? 因着人实在是太多,谢辞也并未多想,又继续忙起了自己手头上的事儿。 事实上,这头野猪是真的大,只该到最后的田寡妇和喜凤时,还剩不少。 毫无疑问,叶万金的那份还是给了田寡妇,喜凤虽然不高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谢青山公事公办地分了两人份的野猪肉给她时,喜凤勃然大怒:“谢青山,你个没良心的!好歹来宝也叫了你那么多年的爹,你多给一点怎么了!” 谢青山并没看她,径直收着案板。 喜凤磨牙,抛下一句:“没用的废物,当初离开你果然是对的!”就走了。 谢辞看了谢青山一眼,将一大块野猪腿肉给了他。 “我家就只有两个人,用不着这么多。”谢青山还要推拒,谢辞却已经将东西塞到了他怀里。 “吃不完就腌着吃,婶子身体不好,该多补补。” 说话间,谢大柱夫妇慢吞吞走了过来,毕竟早前老谢家的人才和谢辞闹过,此番又来领野猪肉,若说不丢人是不可能的。 于是,谢大柱夫妇很快就成了村里人的焦点。 谢辞见状,并不意外,直接割了一块肉给柳氏,谢大柱瞧着自家侄儿,有些愧疚。 “六畜,都是大伯对不住你,大伯拦不住你奶。” “快回去吧。”谢辞朝他们笑了笑,有些话,心照不宣。 待谢辞再回去时,还剩大半边的后腿肉。 卫窈窈见她回来,直接将目光挪了开,压根不愿搭理他。 谢辞微愣,轻叹了口气,走到了她跟前:“想吃什么味道的,红烧的,油焖的,还是直接烤?” 卫窈窈依旧不理他。 “听说,老林子里有一个东西叫九层塔,用来炙烤肉,便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卫窈窈听得这话,忍不住舔了舔嘴皮。 九层塔是什么?她怎么没听说过,当真有谢辞讲的那么好吃吗? 谢辞瞧着她这些小动作,了然一笑。当即让成哥儿去林子里摘九层塔,他则将后腿肉分成了好几份。 一份今晚吃,一份留着明日吃。 这几日的日头明显大了不少,未免剩余的肉坏掉,谢辞便将剩余的肉通通抹了盐,做成熏肉。 他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将肉炙烤上了。 再看那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和慧姐儿互相投喂的大小姐,谢辞微顿。 他算是明白了,大小姐也并非没有心,至少,她对这些肉便格外喜爱。 饭后,谢辞跟成哥儿悄声交代了几句,成哥儿就朝谢家老宅的方向跑去了。 谢辞看了小帐中那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布匹一眼,默了几息,便用胳膊肘夹着它,又一并端了一些肉往林子里走去。 第36章 她看不上我! 待他到了林中不久,成哥儿就引了谢大柱夫妇过来。 “你回去守着慧姐儿。”谢辞吩咐了成哥儿,又跟长辈打了招呼,就摆好家当,开始烤肉。 一阵‘滋滋滋’的声音传来,野猪肉经过爆香,很快就勾起了人心中的馋虫。 “六畜,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才给我和你大伯分了肉,你自己留着吃就是,何必浪费这肉。” 谢大柱说了一句,柳氏也忍不住点头:“是啊,慧姐儿和成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东西。我和你大伯已经吃过了,你快拿回去,别浪费了。” 谢辞看了他们一眼,开门见山道:“我那二叔、二婶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大伯,大伯娘,你们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还留着好些肉,不缺吃。” 谢大柱语塞。 不错,他们刚刚将肉拿回去,就被老二一家子抢了去,等他们捡了柴火,摘了野菜回去,肉都被吃了个精光。 谢大柱心里正当恼火,成哥儿就来了······ 其实,他吃不吃肉都无所谓,他过惯了苦日子,可总让柳氏跟着他过这些苦日子,他心中愧疚。 “当真还剩很多?”谢大柱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嗯。”谢辞点头,帮他们摆好了筷子和粗瓷碗。 谢大柱也没再跟他们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又给柳氏夹了好几块肉,方才跟谢辞聊起了这几日的事情。 谢辞顺道将布匹递给了柳氏,托柳氏给慧姐儿和卫窈窈做两套衣服。 柳氏愣了愣,没想到谢辞竟还会给阿凝小姐做新衣,但转瞬一想,又明白了。 毕竟当初大伙儿去王家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若大小姐到了南边,追究起这事儿怎么办? 那他们确实该好生待阿凝小姐,即便是六畜没让她帮忙做成衣,柳氏也打算给阿凝小姐点什么。 柳氏接了布,拍着心口道:“这事儿包在大伯娘身上,你就放心吧,我还可以顺道给阿凝小姐做双草鞋,就是不知道她的尺寸,对了,还有衣服的尺寸你可知道?” “你这是什么话,阿凝小姐可是个姑娘,六畜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尺寸!”谢大柱急道。 柳氏也觉自己说错了话,还想解释两句,就听谢辞淡淡的声音响起:“伯娘先做慧姐儿的,我改日问问大小姐。” 谢大柱和柳氏连连点头,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直接问大小姐终归方便得多。 不过,说起这布料,谢大柱倒是又想起了一桩事儿。 “你二婶今儿个也给你阿奶讨了买布的钱,只说要给文才做身新衣,好相看媳妇儿。” 他看了谢辞一眼,又继续道:“算起来,你跟文才的年纪相差不大,你也该成家了。你爹临走前,将你们娘儿几个托付给了我,这事儿,我这当大伯的,怎么也得替你考虑考虑。” 谢大柱说完,柳氏忙追问道:“咱村里没定亲的姑娘也不少,六畜,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谢辞微愣,不知怎得就想起了昨晚山洞中的场景。 柳氏见他不说话,忙解释道:“村子里的姑娘毕竟知根知底,若到了南方找,只怕没这么容易,聘钱的事儿你不担心,我和你大伯这些年也偷偷攒了点钱,应该够给你娶媳妇。” 谢辞回神过来,皱了皱眉:“我暂时没考虑这些。” 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看六畜刚刚的表情倒不像是不考虑的样子。 难不成,他真的有喜欢的姑娘,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柳氏仔细想了想这些时日出现在谢辞身边的女子,当即道:“你觉得含霜怎么样?春花笄礼那日,她还给你夹了菜。” 那日,她就坐在小葛氏身边,自也将旁桌的动静都看在眼里。 姑娘家脸皮薄,却也给六畜夹菜了,是不是说,含霜心里也是中意他家六畜的? “竟还有这事儿?”谢大柱惊讶地看了柳氏一眼。 叶含霜可是田寡妇的女儿啊,那田寡妇最是不好相处,不过,若六畜当真喜欢,他也赞成。 “大伯娘多虑了,大家都是乡邻,本就该互相帮助。叶娘子是个不错的人,她向来面面俱到,对谁都极好。” 柳氏仔细观察着谢辞的表情,企图从他面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兴许,他是真的不喜欢含霜吧,要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叶娘子的叫着,倒是真的生分。 可除了含霜外,六畜身边还出现过什么女子吗? 他向来埋头干事,也不愿与人接触,仔细想来,柳氏似乎真没见过他跟什么姑娘家说过话,除了那位······阿凝小姐! 柳氏惊了一下,脱口而出道:“那阿凝小姐呢?你觉得她如何?” 都给人家做新衣了,会不会是有点什么想法? 谢辞想到了适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忍不住皱眉,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谢大柱夫妇皆是一愣,又听他沉声道:“她看不上我,大伯娘,日后莫要再提了。” 柳氏垂头,有些愧疚,不知自己怎么就提了这样的话。 是啊,阿凝小姐可是县丞家的千金,而他们家六畜不过是一个寒门子罢了,高高在上的人,又如何会多看一个泥腿子? 随后,一行三人都没有再多话。 待谢辞回去时,正好看到卫窈窈远远走来。 “谢辞,谢六畜!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她实在是撑得不行,若不是看见谢辞不见了,还真不想动。 谢辞一看到她,就想起了柳氏那话,一时间,他抿紧了嘴,不说话。 “谢辞,你今晚不会再进山打猎了吧,还剩了不少野猪肉呢!”她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可真不想再陪他折腾了。 “嗯!” “太好了!”卫窈窈高兴得不行,谢辞不进老林子,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去睡大觉啦。 “太好了?”谢辞挑眉,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卫窈窈干咳,未免让他起疑,她连忙道:“你昨晚才伤着了,我费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你救回来,你若再进老林子,又遇上什么危险,那该怎么办?你要死了,我找谁送我去南边,找谁给我做好吃的!” 谢辞:“······” 罢了,快些将她送到南边吧,待将人送到南边,他们就会分开,他也不会再有那些奇怪想法了。 第37章 捣乱 这晚,卫窈窈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倒是忘记跟慧姐儿通气了。 待她次日醒来,发现谢辞兄妹三人都不见时,她才想起谢辞答应教叶含霜的事儿。忙趿了鞋子,往林子里赶。 此时,叶含霜也刚和谢辞兄妹三人碰面。 有过之前的经历,再次见谢辞将幼弟幼妹带来,叶含霜也并未像之前那么失落。 相反,她还十分热情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并掏出了自己捎过来的野葱油饼。 那野葱油饼煎得又薄又脆,瞧着就很有食欲。 成哥儿下意识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就听叶含霜笑道:“这油饼里的肉渣还是你大哥之前猎的野猪肉熬成的,成哥儿,你别跟我客气,快尝尝,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成哥儿听得这话,眉眼一亮,立马接了过去。 他们这一大早过来还没吃早食呢,这饼子实在是太香了,平日里,大哥也从未做过这样的饼子,想来,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慧姐儿,给。”叶含霜又递了一块油饼给慧姐儿。 叶含霜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儿,慧姐儿虽是不喜欢她接近自家大哥,但也做不出横眉冷对的表情来。 “我吃过了。” 慧姐儿回了一句,也不看那油饼一眼。 “你什么时候吃过了?”成哥儿下意识问了一句,却被慧姐儿瞪了一眼,弄得他一阵莫名。 谢辞看了慧姐儿一眼,没有说话。 “这样啊,那,我给你留着,你晚些时候吃?”叶含霜干干一笑,也不懊恼,又递了一张野葱油饼给谢辞。 就在这时,慧姐儿捂住肚子喊起了痛。 面对着过于相似的一幕,叶含霜僵了僵,竟有些怀疑慧姐儿是不喜她,故意装病。 她捏紧了手里的油饼,心下一阵不甘。 难不成,这回又这么算了? 然而,就在这时,谢辞开了口:“成哥儿,背慧姐儿回去休息休息。” 成哥儿点头,忙去背慧姐儿。 慧姐儿看了看叶含霜,又看向谢辞,小脸都皱巴在了一起。 “大哥不和我一起吗?大哥,我肚子痛!” “先回去休息!”谢辞面色冷硬,自己妹妹的性子,自己还能不知道?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此刻,他已经确定了,慧姐儿就是在装病! 谢辞从小就教幼弟幼妹诚实,不曾想,如今,妹妹竟学上了说谎,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难不成,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辞想到了大小姐,面上的神色越发不好! “大哥······”慧姐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谢辞依旧冷硬着一张脸,“成哥儿!” “怎么了?谢六畜,你那么凶干什么?”卫窈窈远远赶来,瞧得这情况,有些没好气道,“这么大一早没见你们的人影,吓死我了!” 谢辞不说话,成哥儿再蠢也知道自家大哥生气了! 从小到大,大哥都很少生气,但若真生起气来,定是他和慧姐儿做错了事。 不敢惹谢辞动怒,成哥儿背着慧姐儿就开跑。 卫窈窈瞠目结舌地看着,又听谢辞道:“叶娘子,我先教你最简单的吧。” “真的不去看看慧姐儿吗?我有些担心她。”叶含霜心里高兴不已,但面上还是假作担忧道。 “不去。” 谢辞说完,拿着树枝,就简单地教了起来。 叶含霜学得十分认真,遇上不懂的,还会仔细问,一时间,两人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独留卫窈窈傻愣愣地站在原处。 她不敢相信谢辞竟真不管慧姐儿了,想起谢辞适才的态度,她心下很快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谢辞已经发现慧姐儿在骗他了? 那怎么行? 往后,岂不是没人管着她和叶含霜了? 卫窈窈撇嘴,瞟见一只小螃蟹正欲往溪涧中爬去,她蹲下来,将它抓着就往谢辞和叶含霜走去。 “都这么晚了,还没吃早食吧,也真是可怜,还要赶很久的路呢。”蹲在两人身边,她径直将螃蟹放在了地上。 谢辞和叶含霜都没有搭理她的自言自语,依旧认真地教学着。 卫窈窈也不恼,捡过一根枯枝就朝地上戳了几下:“吃不了早食也活该,你就是这个命,我都没吃呢,你吃什么吃,要饿一起饿!” 叶含霜:“······”这个阿凝小姐怎么回事儿,她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没看到谢大哥正在教她写字吗?她就这样过来礼貌吗? 还在那儿叨叨什么吃不吃饭的,谁管你吃没吃饭,人家谢大哥又不是她们王家的奴仆! 叶含霜悄悄看了谢辞一眼,见谢辞并不搭理卫窈窈,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卫窈窈又哼了一声! “你真坏!好歹我才救过你,你就不管我,想撇下我一个人跑了,你这个坏家伙!” 谢辞捏着竹竿的手一顿,一只小螃蟹就被卫窈窈用竹竿擀了过来! 霎时,他刚才写的字就被卫窈窈给搅和没了。 “你干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卫窈窈恶声恶气地骂完小螃蟹,随即惊道,“哎呀,它还想学字呢?真稀奇!” 她完全没有一点耽搁人学习的愧疚感,反而认认真真地拿着竹竿拨弄起了沙土中的小螃蟹。 “······”叶含霜忍无可忍,将一旁的野葱油饼掏了出来,“阿凝小姐,你若真是饿了,不如就先吃点油饼垫垫肚子吧。” 卫窈窈嫌恶地看了她手上的油饼一眼:“我才不吃这么油的东西!会吃坏肚子的!一会儿跟不上逃荒队怎么办?” 谢辞闭了闭眼。 第38章 她若真成了他的妹妹 再睁开眼后,他将那螃蟹从散沙中拿了出来,温声道:“叶娘子,你今日就先练这个字吧,时间也不早了,明日早些,依旧是山涧附近。” 叶含霜有些傻眼,谢大哥才只教了她一个字而已,而且,他们不是刚刚过来吗,怎么就完了? 难不成,他也怕耽搁久了,会被逃荒队落下? 叶含霜心里有诸多疑问,却什么也没说,只腼腆一笑,应了一声‘好’。 谢辞将小螃蟹扔回了溪流中,就往回走。 卫窈窈见他总算听懂人话了,也不计较他的态度,麻溜跟了上去。 眼看着快回驻扎地时,谢辞忽然停下。 卫窈窈压根没猜到他会有这动作,急急停下脚步,也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谢辞,你!”她刚想发火,就撞上了谢辞那幽深晦暗的目光中。 卫窈窈从未见过谢辞这么看她,不禁愣了愣,又听他那又轻又低的声音传来:“日后,不要再和慧姐儿讲些不该讲的,否则!” 他果然是猜到慧姐儿在装病,还猜到是她在煽风点火了? 上辈子的谢首辅本就擅长智多近妖,工于心机,能猜到也没什么稀奇的。 卫窈窈不解释,也不否认,只撇嘴道:“否则怎么样?” 谢辞没想到她到了这时候,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霎时,心间恼火。 “否则,我便!”他想说,他要像罚慧姐儿一样罚大小姐,可这话在喉咙眼上打了几转,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向来严苛,往常慧姐儿和成哥儿做错了事儿,轻则打手板心,重则打屁股,可望着眼前的大小姐,他是如何也没办法将她当做妹妹对待的。 谁叫她长得过于······谢辞狠狠撇开了目光,继续走路。 卫窈窈一脸无语。 谢辞到底想说什么?等了这半天也不见他蹦出个话来。 “否则你就怎么样?谢辞,说一半留一半,你真坏!” 谢辞不说话。 “哼,知道我的厉害,不敢将我怎么样了吧,也对,我可是县丞家的千金,你若敢碰我一根汗毛,我爹准不会放过你!谢辞,你又不傻,你才不会干这种事儿!” 卫窈窈有些得意,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谢辞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由着大小姐嘚瑟,心里却忍不住去想:若她是他的妹妹,他定不会惯着她! 可一想到她若真成了他的妹妹,他就忍不住皱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在心中渐渐生出······ 这日,逃荒队出了一座山,又走过一片荒地,便进了第二座山。 许是因为林深的缘故,刚入山林中,便有奇奇怪怪的动物叫声传来,吓得村民们纷纷拿起了锄头之类的家伙。 那年岁小的稚儿也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一时间,哄孩子的声音,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不止。 谢方正见大伙儿踌躇不前,不免生急,敲了锣就喊话道:“出了山,咱们离南边也近了,大伙儿可不能害怕,往前走,总比饿死在这里面好!” 理是这么个理,可饿死也总比进深山被猛兽吃掉得好啊! “六畜,你看怎么办?”这时,有村老问了谢辞一句,一时间,村里所有人都扭头朝谢辞看了过来。 “里长说得极是,让青壮年走在前面,拿上家伙,咱们人多,不必害怕。” 谢辞淡声说完,众人连连点头,纷纷将自家壮劳力推了出来。 谢方正一阵无语,他说的话和谢六畜说的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竟全听谢六畜的,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里长! 然而,不等他发火,村子里的青壮年们早排到了队伍前头开路了! 山林越深,路越不好走。 逃荒队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也不过才走了两三里路! 待大伙儿停下来吃了午饭,各自休息时,卫窈窈就看到了正蹲在不远处绣着香囊的春花。 但见她手里的香囊精巧别致,做工也是她喜欢的,卫窈窈恍然想起自己配出的那些防蚊虫的草药还没有东西装,她不由凑了过去,蹲到了春花身边细细观看。 眼看着春花绣了一堆,卫窈窈忍不住道:“你用得完吗?” 春花吓了一跳,猝然抬头,见竟是阿凝小姐,霎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连着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这,这是绣来卖的。”眼看着卫窈窈拿了一个在手里,仔细打量,她忍不住问道,“阿凝小姐,你喜欢吗,喜欢就拿一个去。” 卫窈窈点头,不过,她不止要一个。 慧姐儿整日都在她身边,若是引了蚊虫过来,便不好了。 卫窈窈又拿了一个在手里,春花见状,了然一笑:“阿凝小姐定是想给六畜哥他们一并挑了吧,也对,用这个装雄黄最是合适。” 村里人都从田寡妇那里买了雄黄,如今又进了山,自然是要将雄黄戴在身上。 春花不疑有他,又拿了一大把香囊出来,给卫窈窈选。 卫窈窈压根就没想过谢辞! 她才不想给谢辞送香囊,不过,春花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叶含霜送的那雄黄,也该让谢辞扔了! 细长的手指往香囊里挑挑拣拣,卫窈窈又随意挑了两个,谢耀宗就凑了上来。 “阿凝小姐喜欢这香囊?不如,我送你啊,你随便选,想选几个选几个,我都送你。” 这片树林子颇密,光线原本就有些不好,谢耀宗又站在她身旁,正好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卫窈窈忽然觉得这人好烦! 心里这么想着,她依旧抬头朝他甜甜一笑:“你真想送我东西?” 谢耀宗见她终于肯搭理人了,连忙点头。 卫窈窈朝左边的老林子里指了一下:“你进去等着我,我一会儿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说完这话,她还不忘警告一句:“别让人注意到你,还有,我不来,你不许出来!” 谢耀宗连连点头,转身就朝林子里跑了去。 卫窈窈瞧着他的身影,霎时敛了笑。 真是没意思! 又选了两个粉色荷包,卫窈窈扔了碎银,就要走。 “阿凝小姐!”春花赶忙将碎银捡起来,还给她,“阿凝小姐,我不能收你的钱!” 卫窈窈有些不解,春花赶忙解释:“你那日送的及笄礼实在是太贵重,我还没有当面跟你道谢,这个荷包算我送你的!你日后若还喜欢别的样式,我再给你绣!” 卫窈窈都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不过,见她实在坚持,卫窈窈也没有勉强她。 回了牛车里,她直接将草药装在香囊里,就递给了慧姐儿。 “阿凝小姐,这是送给我的吗?”慧姐儿很是惊喜。 这荷包是真的很好看,再一听说里面装的东西还能驱赶蚊虫后,慧姐儿更是喜不自胜。 拿着就不愿意撒手! 这日,队伍直走了一两个时辰,谢耀宗才追上来。 显然,他吃了不少苦头,一身狼狈不已,追上队伍后,他第一时间就朝卫窈窈所在的牛车跑了去。 第39章 给她洗衣 不是和他说好了,要在林子里等吗? 结果,他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人影,再出去时,他才发现整个队伍早走远了。 谢耀宗平日里仗着自己是里长的儿子,也不肯出什么劳力,如今,真靠着自己跋山涉水地跟过来,还时不时听到有奇怪叫声传来,委实吓破了胆! 他心中愤怒不已,只怀疑阿凝小姐是在耍弄他。 然而,还没等他当面质问她,就被队伍前面的村老喊过去帮忙割荒草了。 这晚,直将谢耀宗累得吃不下饭!更别提去找卫窈窈对峙了! 而不远处的卫窈窈则端着粗瓷碗,吃得津津有味。 谢辞用昨天留的野猪肉烧了一个笋子烧肉,里面的肉块又大又香,吃的慧姐儿和成哥儿满嘴流油。 卫窈窈也连着吃了两碗饭! 野猪肉委实比她之前吃过的猪肉都要香许多,谢辞还特意从林子里摘香叶回来,一锅肉肥而不腻,鲜美可口。 饭后,他如往常一样去拿慧姐儿的脏衣服去洗,就发现,那衣服堆里有不少大小姐的衣服。 他下意识看了卫窈窈一眼,就见对方忙挪开了眼。 那小动作实在太过明显,谢辞想忽略都难。 想来,大小姐是故意混在一起的吧。 谢辞将所有的脏衣服一并收到了木盆中,适才道:“我说过帮你洗,不用担心。” 卫窈窈:“······”竟还让他给看穿了! 她可做不来这些活儿,原本想趁机占占便宜的,既然谢辞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跟他客气了! 以后,都让他洗! 一想到这里,卫窈窈险些笑出声来。 谢辞自也听到了牛车里的动静,他无奈一笑,快步朝溪边走了去。 慧姐儿和大小姐的衣服都算不得多脏,只需用皂角搓一遍就好。 谢辞原本还担心会看到大小姐的兜衣,结果,将所有脏衣服倒在地上后,才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兜衣。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兜衣毕竟是贴身穿的,若是一直不洗,穿在身上岂能舒服? 偏偏,她那身段,又不能不穿······ 蝉鸣声从老林子里传来,谢辞忽然惊醒,他这是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当真是被大小姐使唤久了,他还下意识带入到她家奴仆的角色了? 她穿不穿,如何穿,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辞摇了摇头,甩开了脑海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便认认真真地洗了起来。 洗完衣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拉了一根藤蔓,绑在树上,将衣服晾晒了起来。 毕竟是女子的衣物,逃荒队里人来人往,晒在小帐处始终不合适。 晒完衣服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过去,用手丈量了起来大小姐的衣服尺寸。 既要给她裁新衣,自然要弄清楚她的穿衣尺寸。 谢辞一个男人,自是不可能亲自比,让柳氏过来帮忙比也不成。 依着大小姐的性子,若让她知道他特意请人给她做了新衣,还不知道会怎么挖苦他。 直接照着她的衣服尺寸做,最稳妥。 这晚,谢辞回去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趁着晾衣服的时候,他抓了不少知了猴回去,次日一早,便烧锅热油,炸起了知了猴吃。 知了猴很费油,谢辞便每次倒一点油进锅,再一点一点地炸。 卫窈窈和慧姐儿是被油炸知了猴的香味唤醒的。 一觉起来,见谢辞并没有去教叶含霜写字,而是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坐着吃食,卫窈窈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趿了鞋子,一并将慧姐儿抱下了牛车:“谢辞,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真香!” 谢辞一回头就对上了她眼中细细密密的光亮,他无奈一笑,方才回她:“知了猴。” 知了猴是什么?是猴子的一种吗? 卫窈窈满脸困惑,可眼看着锅里的酥黄肉块,她又觉得不是。 “知了猴就是。”慧姐儿正要跟卫窈窈说,知了猴就是夏蝉的幼虫,却被她大哥打断,“尝过就知道了。” 谢辞夹了一块给卫窈窈,卫窈窈也不客气,径直掀起了面纱的一角,垂头将东西含在了嘴里。 谢辞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 当他反应过来时,卫窈窈已经将油炸知了猴吐了出来:“好烫,谢六畜,怎么这么烫!” “刚从油锅出来,自然是烫的,阿凝小姐,你没事儿吧?”慧姐儿很是担忧。 卫窈窈将舌头吐了出来,不停用手扇着风。 舌尖传来了一阵麻麻的感觉,她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攥了谢辞开问:“谢辞,你给我看看,我舌头是不是快起泡了?” 谢辞被她这么一攥,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卫窈窈想让他看清楚,又将小脑袋往他跟前凑了凑,伸出了舌头给他瞧。 大小姐肤如凝脂,明眸皓齿,本就长得极好看,偏她又满脸委屈地张开了嫣红唇瓣,将那粉嫩嫩的丁香小舌微微吐出。 这原本该是一个娇憨明艳的一面,无端竟让人生出了一种不敢言说的意味。 谢辞僵了僵,赶忙将目光移开。 “肯定是起水泡了,对不对?谢辞,你真坏,你就是故意的!”卫窈窈气鼓鼓。 “没有。” “没有你怎么不看我,你就是故意的!你都不提醒提醒我!” 谢辞喉头微动,想起适才的一幕,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卫窈窈只当他心中有愧,不禁越发不依不饶:“谢六畜,你怎么不说话,难道,让我给说中了?” 谢辞默默盛了一大碗知了猴,又认真吹了吹,径直递给了卫窈窈:“没有起泡,现在吃,不烫了。” 第40章 香囊 一大股油炸知了猴的香味铺面而来,卫窈窈舔了舔嘴皮,感觉舌尖似也没那么疼了,她才接了粗瓷碗。 油炸知了猴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吃,咬上一口便满嘴流油,那特有的酥脆和软糯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卫窈窈吃了一大碗。 饭后,谢辞带成哥儿他们去练字。 卫窈窈和慧姐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慧姐儿拍了怕心口,示意她别担心,卫窈窈便悠哉游哉的坐在原地晒太阳。 相信有慧姐儿在,那叶含霜也干不成什么事儿。 晨光熹微,卫窈窈晒着太阳,又有些犯困。 就在这时,一旁的林子里隐隐传来了喜凤和叶万金争执的声音。 “我不管,你今儿个必须得给我买一匹!叶万金,我跟了你这么久,你不会连一匹布都舍不得吧?” 喜凤说完,叶万金连忙哄人:“哪里的话?等日后到了南方,我赚了钱,立马给你买!想要什么,咱就买什么!家里那块布是含霜买给我裁新衣的,不是我娘卖给她的。” 卫窈窈皱眉,猝然睁眼。 叶含霜竟还给叶万金买了布匹? 都怪她那日累极,就在牛车里休息,竟不知这事儿! 撑着下颌,卫窈窈冷笑。 叶含霜能存什么心思,旁人不知,她可清楚得很! 什么给叶万金裁新衣?只怕是想给谢辞做新衣吧,这女人,这是套路多! 她才不会让她如意! 卫窈窈想着,径直扒开了遮挡喜凤和叶万金的树林子。 许是她的出现过于突兀,实在将林子里的二人吓得不轻,待喜凤看清是她,正要发怒,就见卫窈窈咧嘴朝她笑了笑。 “这一路还长,往后的事儿谁说得清楚?想要的东西还是早点要到手,别到时候,男人变了心,什么都拿不到!我倒是有个法子,让叶万金直接拿他那匹布,跟人一换,换一匹女子喜欢的颜色不就成了。” 喜凤张了张嘴,骂人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她忽然觉得这个讨人嫌的大小姐言之有理,如今都要不到,更别提以后了! “那怎么成?那可是我妹妹的一片心意,我若偷偷将那块布拿了,那得多伤她的心啊!” 叶万金下意识否决,卫窈窈偏头,有些好笑:“你怕伤叶含霜的心,就不怕伤喜凤的心?叶万金,原来,你就是个嘴里抹油,只会哄人的骗子啊!” 叶万金语塞,颇有些不满的看着卫窈窈。 真不知道她凑得什么热闹。 一旁的喜凤也似被提醒了一般,扭头恼怒地看着叶万金:“叶万金,你是不是不舍得了?不就是一匹布罢了,你竟也会不舍得?往日那些话当真只是骗我的?” 叶万金暗道不好,连连摆手。 喜凤越发咄咄逼人:“要么给我滚,往后别缠着我,要么,给我换一匹回来!叶万金,这逃荒队里又不只是你一个男人,老娘也不是一定要跟着你!”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不就是一匹布吗?日后!” “别跟我讲日后!要么滚,要么把布给我拿过来!”喜凤冷着脸打断叶万金的话,叶万金实在没法,只能应了下来。 卫窈窈咧了咧嘴,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做了‘好事儿’的卫窈窈,颇为高兴,一想到那叶含霜连布都没了,她就更高兴了! 哼,还想给谢辞裁新衣,她看她拿什么裁。 谢辞回来时,明显发觉卫窈窈的心情极好。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总觉自己离时,定是发生过什么事儿。 但见周遭平静,他正觉困惑,卫窈窈就走了过来,将一青灰色的香囊递给了他。 “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谢辞定定地看着那香囊,半晌无言。 大小姐竟送他香囊! 谢辞从未想过竟会收到姑娘送的香囊,而且,那个人还是大小姐! 若是往常,他定不会多看一眼,可此番,他的心竟没来由地跳了跳。 “怎么,你不喜欢啊?”卫窈窈见她不说话,有些失望,“我可是费了很久的功夫才弄成的,你真不喜欢?” “是你绣的?”谢辞终于开了口。 卫窈窈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她哪儿有这么好的绣活儿! 不过,她向来聪明,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儿,她可没必要上赶着承认。 “反正你收着,不喜欢也收着,我真的废了好些功夫。里面装了草药,你戴在身上可以驱蚊虫。” 卫窈窈不解释也不否认,反正里面的草药是她花了好些功夫寻来的,她也没说谎。 若谢辞当真要将绣香囊的功劳一并归功到她的身上,她也不会介意。 “我怎么没有?”一旁的成哥儿忽然开了口,看向谢辞的眼神里满是羡慕。 他早前听说卫窈窈送了慧姐儿一个香囊,而且,那香囊还可以驱蚊虫,可把他羡慕得不行。 如今见大哥都有了,只有自己没有,成哥儿不禁有些失落。 “你也想要啊?”卫窈窈咧嘴问了一句。 成哥儿连忙点头,黑瘦黑瘦的一张脸上,满是欣喜。 卫窈窈朝兜里掏了掏,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朝成哥儿道:“你想让我送你东西,总得说两句好听的话吧?” “大小姐人善心美,是咱们村最好看的女子!” 卫窈窈咧嘴,心想果然是人都喜欢好听的话,当即就将那粉色香囊递给了他。 成哥儿望着那粉红粉红的香囊,一时咂舌。 他可是男孩子,怎么能用这么母的东西? “怎么?不喜欢啊,不喜欢你还我?”卫窈窈当初选粉色,就是为了看成哥儿臭着一张脸的模样。 只是,小家伙虽然生气,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生气。 她不禁有些失望,作势要将香囊拿回来,却被成哥儿用力一躲。 “你都送人了,干什么还要拿回去,大小姐莫不是舍不得了?” “你不是不喜欢吗?” “谁说我不喜欢的?” “那你说声喜欢听听!” “我不!” ······ 谢辞看着卫窈窈和成哥儿你追我赶的,一时失神。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将香囊还给卫窈窈,他们本就是过客,早晚都会分开,可不知为何,他却开不了口。 一阵浓浓的药香味从香囊里传来,谢辞默了许久,终是决定暂时留下它。 他身上的雄黄粉已经不多了,大小姐这香囊若真管用,这余下的路,倒也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那······就暂且留着吧,待到了南边再还给她。 第41章 狩猎 老林子里的猎物格外多,村里人在开道时,总能见到飞腾而过的野鸡野鸭之类的。 于是,便有人一边赶路,一边打猎。 不出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竟有一二十个人猎到了野鸡、狍子之类的。 卫窈窈有些心动,哪儿还坐得住,当即跳下了牛车,拿着弓弩打算上阵。 反正谢辞也是见过她那弓弩的,她也不怕他怀疑。 然而,当谢辞看到她拿弓弩出来时,也不拦他,直接递了一把自制的木箭给她:“试试这个。” 卫窈窈不想用他的木箭,却又听他道:“捡来的弓弩本就没有多少弩箭,你用这个,终归要好些。” 卫窈窈:“······”她才不会告诉他,她空间里有一大堆弩箭! 不过,谢辞的话却是提醒了她,她得收敛些,万一让谢辞起疑就不好了。 正当卫窈窈十分嫌弃地接过了谢辞手里的木箭时,林子里又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竟是一只大肥兔撞死在了叶含霜面前的树桩上了! 叶含霜啥力气都没出,就白白捡了一只肥兔子,大伙儿别提有多热眼了! “含霜啊,你这运气是真的好,你瞧,这兔子哪儿也不去,就直接给你送上门来了!” “可不嘛,含霜是福星转世啊,咱们日后得跟她走近些,也沾沾她的好运气!” 村里人纷纷夸道,听得一旁的谢青山一阵无语,难不成,他们都忘了那日分食的那头野猪了? 要说运气好,阿凝小姐才是真的运气好,要知道,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野猪把自个儿撞死在大树上的呢。 平日里也没听说谢家兄弟有这好运气,想来,那福运也是来自于阿凝小姐! “那里有兔子,那里那里,别让他跑了!”有汉子的声音传来,那些原本围着叶含霜的人也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去。 只见不远处,一行人正朝林子深处拉着弓箭。 谢辞也在其中! 叶含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兔子,勾起了唇角,下意识朝谢辞走了去。 也不知道谢大哥究竟有没有看到她刚捡兔子的场景,村里人都惊成了那样,谢大哥应也会一样吧。 只是,她还没靠近谢辞,就听之前喊话的青年人大声道:“是阿凝小姐!阿凝小姐射中了一灰一黑的兔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一箭双雕呢!”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忍不住起哄。 “阿凝小姐射中了兔子,还一箭双雕了?” “哎呦喂,阿凝小姐怎么这么厉害,我原以为千金小姐都只会琴棋书画,不曾想,竟还会射箭呢!” 谢青山一听说卫窈窈竟一次射了两只兔子,也忍不住凑上去看。 只有叶含霜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灌铅了一般,如何也迈不动! 她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将那一只木箭上穿着的两只兔子拿了出来,一双美人眸里满是惊诧。 “怎么样?”卫窈窈抬着下巴,给了成哥儿一个眼神。 成哥儿虽是输了,却也很高兴。 那可是两只兔子啊,今晚又可以吃肉了! 于是,一高兴起来,成哥儿也毫不吝啬地朝她夸了一句:“阿凝小姐果真厉害,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了。” 说完这话,他还似模似样地抱拳朝卫窈窈揖了一下。 卫窈窈被他这样子逗笑,一时间,也不再跟他计较,只转头问谢辞:“谢六畜,兔子怎么吃?” 谢辞还有些失神。 上次大小姐射中野猪已经让他意外了,如今,她竟用这木箭射中了两只兔子! 谢辞惊骇不已,竟忍不住怀疑起了卫窈窈。 她真的只是一个县丞千金吗?这般精湛的箭术,可不像一个县丞千金能有的! “谢辞?”见谢辞许久没有反应,卫窈窈伸手,在谢辞面前晃了晃。 “你想怎么吃?”谢辞敛了心神。 卫窈窈认认真真地想了想,就察觉到了一道亮晶晶的目光。 是成哥儿! 她咧了咧嘴,径直问他:“你想怎么吃?” 成哥儿没想到卫窈窈竟会问他! 他见她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方才试探道:“烤着吃?” 卫窈窈打了一个响指,一锤定音:“那就烤着吃!” 远处,叶含霜默默看着这一幕,那攥着兔子的手紧又紧,就连指甲直戳进了兔子的皮肉也不自知。 这日下晌,倒也陆陆续续有人猎到东西,但像卫窈窈这般一次猎两只兔子,便再未有过了! 饶是如此,村民们依旧兴致昂扬,只说晚间一定要整改整改自己的弓箭,明日再遇了猎物,定不让它轻易跑了! 晚间,村户们纷纷将白间猎来的东西打整了出来,有人不舍得吃,便腌制了起来,有人则炖了一大锅子肉汤。 要说,最吸人眼球的,还是谢辞家那两只肥兔子! 谢辞一早将兔子打整出来,就架在火堆上烤,村里人本就紧挨着扎的小帐,所以,不一会儿的功夫,兔子香味就传遍了整个逃荒队。 狗蛋嘴馋,又闹着小葛氏要肉吃。 小葛氏想着上次让大房去讨野猪肉的事儿,当即决定故技重施,让谢大柱夫妇去讨。 柳氏有些不赞成,六畜打点肉回来吃也不容易,怎么能回回让这些人打秋风。 在这事儿上,谢大柱也跟她达成了一致的想法。 两口子当着木头桩子,就是不肯去,小葛氏将这事儿在葛婆子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一时间,大房两口子便成了罪人。 “她生不出孩子,就该把狗蛋和文才当成亲生的!给自己亲生儿子讨点吃的,怎么了?” “还有你谢大柱,我可是你娘,我让你去,你就去,你连我这亲娘的话都不听了不成?你赶紧去!” 葛婆子一番骂完,小葛氏心下满意,有她这婆婆给大房施压,她就不信谢大柱两口子不乖乖地去讨肉来。 这可比她自个儿去有用多了!谢六畜那小杂碎和谢大柱的交情可不浅啊! 与此同时,离谢辞家小帐处的周婆子也坐不住了。 那兔肉香味一阵阵地传了传来,勾得她直吞口水。 第42章 谢辞的心可是最黑的!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是逃荒,别人就能顿顿吃肉,我家尽养了些没用的!吃野菜都能把我们家吃穷!” 说这话时,她狠瞪了王兰香一眼。 王兰香缩了缩脖子:“六畜送咱们的野猪肉不是还有一大半,娘,你若是想吃······” “吃!吃!吃!我看想吃的人是你吧!那肉谁也别给我动!你要是偷吃,我回头就让我儿子休了你!” 二丫、三丫刚领着小四宝捡柴火回来,听得这话,她们不由攥紧了小手,既心疼亲娘,又有些无能为力。 周婆子一看到二丫,心头就生了一个计划,当下,也顾不得找茬,拉着二丫就朝谢辞那处走去。 这时,兔子已经被烤得‘滋滋’直冒油了,卫窈窈和成哥儿兄妹俩正蹲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看着,就听周婆子带笑的声音传来。 “呀,烤兔肉啊,六畜,你家真是好运气啊,前几日才撞上了野猪,如今,又逮了两只又大又肥的兔子!” “嗯。”谢辞并没有多话。 周婆子依旧没有走的意思,一双老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架子上的兔子肉看。 直看得连卫窈窈都无法忽略她时,谢辞终于问了一句:“婶子有事?” 周婆子干笑了两声,一张老脸霎时皱成了橘子皮。 指了指那两只肥兔子,她大声道:“也没有旁的事儿,就是家里有个大着肚子的儿媳妇,我见她实在饿得厉害,这才厚着脸皮来跟你讨一些兔子肉回去。” 卫窈窈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前的老妇人眼里满是贪婪之色,哪里有她口中所说的不好意思之感? 更何况,就她那德性,还能顾着二丫娘? 想来,是为了自己那张嘴来的吧。 “听说,怀着身孕的女子不能吃兔子。”卫窈窈径直道。 大启一直有一个口口相传的常识,那便是身怀六甲之人不能吃兔肉,吃了兔肉之后,肚子里的孩子便会长成兔唇。 周婆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 所以,卫窈窈这么一说,她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随即改口道:“主要也不是为了我那儿媳妇,你们也知道,我家里什么都不多,就只嘴多,六畜啊,也不瞒你,是二丫想吃的。” 那愣愣站在周婆子身后的二丫傻眼了,她什么时候想吃的? 周婆子也不管旁地,直接就将二丫推了出去,又催着二丫去跟谢辞讨肉吃。 二丫怎么做得出来?她垂着头,不吭声。 周婆子恼了,推了二丫一下,气急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刚刚在家里的时候,不还一直喊饿吗?如今,见着你六畜叔了,你倒是话也不会说了。你别不好意思,你六畜叔是个好人,可怜咱家穷,一定会给你一只兔子的!” 她可听二丫说过了,那日的鱼是谢六畜送的,谢六畜既然那么偏待二丫,定不可能舍不得给这肉! 周婆子胜券在握,目光看在了那两只滴着油的肥兔子上,已经开始思考着要哪一只了。 其中一只兔子瞧着肥,却有些短,另一只长一些,腿子肉却少得可怜。 她一时之间,陷入了纠结犹豫当中,不知道该要哪一只好! 或者说,她两只都想要,不过,周婆子知道这样不现实,只能忍痛二选一。 在周婆子第一百次将目光逡巡在两只兔子间时,卫窈窈忍无可忍,咧嘴笑道“一只!你胃口还不小!” 周婆子愣了愣,随即赔了笑:“阿凝小姐见笑了,我家人口多,自然吃得也多。这些情况六畜都是知道的,六畜都没说什么,你······” 言下之意是,谢辞都没说什么,她凭什么在那儿搭腔! 卫窈窈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满脸不解:“你家人口多,关我什么事儿,关谢辞什么事儿?难不成,你家人口多,谢辞就该贴补你,你没见着修辞家有几口人吗?” 周婆子呆住了。 卫窈窈越发笑得眉眼弯弯,可说出的话,却远没有她脸上的笑意甜美。 “更何况,就你那恶奶模样,谁信你是来替她们讨肉的?自己馋就罢了,还非得找人背锅,你丢人不丢人!” “你,你,你!”周婆子鼻子都快气歪了。 卫窈窈上次就想骂这老虔婆,却被谢辞给拦下了,不想,这回,她竟送上门来讨骂,自己哪儿还能客气? 见对方还不滚,卫窈窈眯了眼,脸上的笑意一收,哪儿还有半分娇柔模样? “我什么我?还不快滚吧!” 成哥儿和慧姐儿傻愣愣地看着卫窈窈,这还是平日里那个娇里娇气的大小姐吗? 怎么他们都快不认识了。 只有谢辞并无丝毫意外。 他静静地看着卫窈窈,忽然发现,这样刁蛮任性,跋扈张扬的性格也极好,至少,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六畜啊!”周婆子忽然想起正主谢六畜一直都没说话,忙将人唤住,“你心地最好了,定不会和阿凝姑娘一般,对不对?这兔子可是你猎回来的,她也不能拦着你做好事儿啊!” 卫窈窈简直快笑死了! 居然还有人会一口一个谢辞的心地好,谢辞的心可是最黑的! “这兔子是阿凝小姐猎的。”谢辞极轻极淡的声音响起。 周婆子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猎得了这兔子!”而且,还是两只! 谢六畜摆明了就是不肯送兔肉给她! 周婆子想到这一点,当即冷笑出声:“六畜啊,你不愿意送我就算了,还想出这个理由来搪塞我?我们好歹也是一个村的,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说到底,二丫他们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居然!” 这老虔婆居然这么不要脸! 卫窈窈眼里闪过不耐,还未言语,就被谢辞拉到了他身后。 “嗯,不送!” 周婆子没想到谢六畜居然这么不顾情面,愣了愣,又听一道温和的妇人声音响起:“六畜才给大伙儿分了野猪肉,若真猎到大东西,自然也会给大伙儿分,周家嫂子还是莫要过分的好。” 是柳氏!谢辞的大伯娘! 她这才刚刚说完,周遭的小帐里立马就传来了几道不赞成周婆子的声音。 “二丫奶,你咋这么说话?六畜可才给我们分过野猪肉,你野猪肉吃完没,就开始骂六畜了?” “可不是吗,二丫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家人口不多啊,六畜家还有几张嘴呢!你就只顾自己,不顾旁人了?” “想必是要将自家野猪肉留着攒冬粮呢!你要再这样恩将仇报,人家六畜日后得了好东西,才不会分给你!” 第43章 咱谢家穷,配不上那县丞家的千金 周婆子见大伙儿都帮着谢辞说话,整个人气得吹鼻子瞪眼。 不过,她也算明白了,谢六畜不傻,如今想从他这儿骗兔子肉吃简直是不可能了。 她很快就黑着老脸,将这口恶气撒在了二丫身上,一边骂着二丫馋嘴,一边往她身上拧。 众人看不下去,又无可奈何。 如今,大伙儿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想帮也帮不上啊! “大伯娘,大伯,你们留下一起吃饭吧!”慧姐儿嘴甜地唤了一声。 谢大柱和柳氏没有孩子,听得这话,心都软了。 “我们只是从这里经过,正好听到了。至于饭,就不吃了,刚刚才吃过。六畜,你上次不是说了给我尺码?” 柳氏温声说完,下意识看了卫窈窈一眼,却在对上她那张脸时,愣了愣。 眼前的小姑娘身段婀娜,星眼如波,虽戴着面纱,却美的极为秾艳,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大哥,大伯娘问你话呢?”成哥儿见自家大哥不说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卫窈窈也好奇地看向了谢辞。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辞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伯娘,我晚些时候,再告诉你。” 柳氏堪堪回神,她和谢大柱本就是被葛婆子逼得没法,这才来走走过场。 于是,这话说完,他们寻了个由头就走了。 成哥儿追着留饭,也没将人留住。 “大哥,我觉着大伯娘他们定不是刚好经过,老谢家的活儿都给了大伯娘他们,他们哪儿有时间闲逛?”成哥儿回来,悄声嘀咕了一句。 卫窈窈咧嘴:“不是说了是为着尺码的事儿来的吗?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儿,问问你大哥不就知道了?” 成哥儿和慧姐儿听得这话,齐齐朝谢辞看了去。 谢辞木着脸:“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 卫窈窈、成哥儿、慧姐儿:“······” 慧姐儿最是乖巧,大哥不让问,她就不问。 可一想起适才的事儿,她还是忍不住垂头嘟囔了一句:“二丫姐他们真可怜。” 卫窈窈咧嘴,朝她耳边小声道:“你大哥若是娶了恶毒嫂嫂,你也会跟她们一样可怜,到时候,你大哥不但会打你,还会把你丢了!” 慧姐儿听了这话,一双眸眼里顿时急出了眼泪。 “不会,大哥不会娶恶毒嫂嫂!” 她这话声音不小,顿时就引来了成哥儿和谢辞的目光! 卫窈窈干咳。 她原本想吓唬吓唬慧姐儿,让慧姐儿继续当谢辞和叶含霜爱情路上的绊脚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配合,竟还将这话说了出来! 得了,现在谢辞对她的意见肯定又多了几分! 不过,谢辞怎么想的,她才不关心,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可不是因为关心他! 难得的是,谢辞竟并没有因为这事儿跟她发难。 他只是默默回了灶边,继续烤着兔子。 成哥儿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向了卫窈窈。 他本该感到生气,本该替幼妹出头,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看到卫窈窈,就生不起气来。 沉默许久,他终小声提醒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吓唬慧姐儿,我们以后的大嫂嫂一定人美心善!你再这么说,我大哥得生气了,到时候,第一个将你赶走!” 卫窈窈耸了耸肩:“人美就算了,心善可不一定,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嫁他!” 谢辞翻着兔肉的手一顿,薄唇微抿。 她就这般在意他以后会娶谁? 若不是她一直瞧不上他,他真会误会她······ “你,你!”成哥儿面色大变,大小姐在说什么? 他已经给她台阶下了,她怎么那么过分,居然还敢咒他家大哥! 正要说话,就听谢辞淡淡说了一句:“肉烤好了。”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就忘了适才的话题。 烤兔肉是真的香,谢辞给他们一人撕了一块兔腿下来,一行几人美滋滋地吃了起来,适才那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氛围也消失了个干净。 饭后,谢辞趁谢大柱夫妇进林子里打水的功夫,将晚间没动的大半只兔子包着,过去和他们见了一面。 谢大柱稍了一包东西给谢辞,笑得憨厚:“给慧姐儿他们做的小玩意儿,里面还有两双草鞋,是你伯娘给慧姐儿和大小姐做的。” 大小姐的鞋子上都嵌了珠子,一看便不便宜的样子,她怎么可能穿布鞋? 谢辞心里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只顺手将兔肉递给了谢大柱。 谢大柱不免恼火:“你带这玩意儿来干什么?” 那天才吃了他不少野猪肉,如今,他又送这么多肉来,他们家是不打算烧锅了不成? “大小姐只吃新鲜的,留着也是浪费,倒是大伯娘应该好好补补身子。” “六畜······”柳氏心中触动。 谢辞顺道将兔肉给了柳氏,又知会了她卫窈窈的尺寸,方才离开。 “六畜多好的一个孩子,只可惜,咱谢家穷,配不上那县丞家的千金。”柳氏望着谢辞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今日阿凝小姐用木箭射穿两只兔子的一幕,她也是看到了的。 且不说大小姐那惊人的样貌,就说她那那飒爽的模样,就连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看直了眼,更别说男子了。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六畜不是说了,他压根就没那心思,你可别乱点鸳鸯!” 谢大柱纠正了自家婆娘的话,柳氏无语至极地看向了谢大柱,真怀疑他的眼神是不是不好使。 六畜可从没对谁这么好过!若说六畜对阿凝小姐没意思,她是如何也不信的! “往后,莫要再说那些话了,我看那田寡妇家的女娃都比阿凝小姐适合六畜!”谢大柱顿了顿,又道。 柳氏幽幽一叹。 也是,过日子终归要找门当户对的,等出了这座山,她再重新替六畜物色物色吧,终归有适合六畜的姑娘。 第44章 谁送的 谢大柱送的那包东西里,有竹蜻蜓、麦秆编、鲁班锁、木哨、木雕鱼、木刀之类的小玩意儿。 成哥儿和慧姐儿很是喜欢,拿在手上就丢不开手。 卫窈窈没玩儿过这些东西,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就见成哥儿随意将手里的竹蜻蜓转了转,那木杆子做的翅膀转眼就飞到了天上! 慧姐儿欢喜不已。 卫窈窈仰着头,不禁想起她在慧姐儿这个年纪时,刚被母亲从鬼谷接出来,她期盼着和母亲重逢,却只能巴巴地看着一批批男宠进入母亲殿中,而她仿若被整个公主府遗忘了一般······ 卫窈窈眼中涌出一股霾色,又听慧姐儿惊喜的声音传来。 “这定是大伯娘给我和阿凝小姐做的鞋子,阿凝小姐,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入目便是一双草鞋,卫窈窈压根不想多看一眼:“不喜欢。” 若是在前世,这些玩意儿根本就不会到她眼前来! 她生来尊贵,怎会稀罕这些玩意儿! 慧姐儿垂头,说不出的失落,但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殷殷道:“那,那我们一起玩儿竹蜻蜓吧!” 幼不幼稚! 卫窈窈刚想挖苦两句,就对上了慧姐儿期盼的目光,一时间,嫌弃的话说不出口,她兀自拿过小玩意儿中的鲁班锁解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鲁班锁就被她解开了。 成哥儿和慧姐儿瞪大了眼睛,俨然有些不敢置信。 卫窈窈见状,又用不同的法子解了几回,霎时,两个小家伙都忍不住朝她鼓掌,一双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惊叹和佩服。 山风浮动,月色透过重重树荫披洒下来,那朦胧的光晕仿佛收敛了毕生光华一般倾斜在卫窈窈身上,妖冶又美好。 谢辞静静看了一阵,转身离去。 这晚,慧姐儿和成哥儿做梦都在想着解鲁班锁的法子。 隔日晨间练字时,兄妹俩都有些心不在焉。 叶含霜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本想关心几句,又发现成哥儿和慧姐儿的身上都戴了香囊,那香囊做工极好,显然是用了心思绣的。 “香囊真好看。”她顺势夸了一句,成哥儿面色有些不自然,“好看吗?我大哥那个才好看!” 他才不喜欢粉色的!要不是因为戴上这个真的比雄黄有用,他才不想戴。 叶含霜原本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却得了这惊人消息。 谢大哥竟也有一个! 是谁送的? 在谢大哥身边出现,还会绣活儿的女人,除了谢家大伯娘外,叶含霜再想不到第二个。 可谢家大伯娘毕竟年纪上去了,喜欢的颜色也偏暗沉,像这种粉嫩的颜色,只怕也入不到她的眼。 叶含霜越想,心里越乱,当即试探道:“哦?是吗,谁这么好,竟给你们都绣了。” “当然是阿凝小姐!”慧姐儿极快回了一句,那看向叶含霜的目光中,竟隐隐有一丝挑衅之色。 她就是喜欢阿凝小姐! 即便阿凝小姐做不成她的大嫂嫂,她也不要叶含霜做她的大嫂嫂! “阿凝小姐?”叶含霜的心猛然一沉。 竟是她!怎么会是她! 她还送了谢大哥一个?她知道女子送男人香囊的意义吗?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叶含霜如何也不相信,那眼高于顶,只知惹事儿的县丞千金,会看上谢辞。 “哪儿能是阿凝小姐绣的?分明就是她从春花姐那儿买的。”成哥儿的声音突兀传来。 慧姐儿瞪了成哥儿一眼,眸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之色,看得成哥儿一脸懵。 “原来是从小春花那里买的啊,我就说这绣工怎么这么熟悉。”叶含霜笑了笑,整个人明显比之前松快了不少。 她就知道那县丞千金不可能对谢大哥那般上心!而且,谢大哥都没戴在身上,那就说明,谢大哥对那千金小姐也就那样! 不过,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她,她该快些给谢大哥裁新衣了,毕竟,那块布早就干透了。 叶含霜将这些时日以来,谢辞穿过的衣服一一回想了一阵,当即心里就有了一个新衣的雏形。 然而,待她回去后,就见喜凤穿了一件崭新的枣红色长裙。 那长裙明显是新裁的,喜凤穿上它,整个人洋洋得意,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般。 叶含霜不喜欢这样的人,她抬脚正要走时,却听有人问了一句:“喜凤,这真的是万金给你买的啊,瞧着成色是真不错呢!” “可不就是叶万金那家伙买的,我说不要,非得要给我买这块布,买都买了,我也只能穿上了。” 听着喜凤这炫耀之话,叶含霜停下了脚步。 她那便宜大哥是什么混账性子,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 他身上哪儿来的钱给喜凤买布料?难不成! 叶含霜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当下,也不耽搁,匆匆就往家跑了去。 结果,还真是! 原本在她放新布匹的位置空空如也! 叶含霜不敢置信,又将周遭翻了个遍,可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思来想去,叶含霜还是去找了田寡妇。 田寡妇一听说这事儿,便知蹊跷,正好叶万金悠哉游哉地从外头回来,田寡妇抓着他就问起了情况。 结果,这事儿,还真跟叶万金有关! 正如叶含霜所猜测的,那布匹就是叶万金拿的! 至于,为何到了喜凤那处就成了枣红色,也只是因为喜凤拿着一整匹布跟别人换了大半匹布! 田寡妇快被气疯了,她拧着叶万金的耳朵就往外头跑,非得要找喜凤将自家布匹要回来。 叶含霜静静看着这一幕,心绪低落又愤怒。 好好的一块布就这么没了,她原还想给谢大哥做成衣的······ 田寡妇知道这事儿后,怒不可遏! 她一路追着喜凤跑,喜凤初时还能抵抗一番,但时间长了,她终是在膀大腰圆的田寡妇面前败下了阵来。 在一众村民的围观中,田寡妇坐在喜凤的身上,用尽了全身力气扒拉喜凤的衣服。 喜凤反抗,两人拉拉扯扯间,喜凤一件新衣活生生被她扯了个稀烂。 来宝坐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引得众人连声叹气。 人群后,谢青山远远看着来宝,一张糙汉脸上满是不忍,但最后,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第45章 我怕你被我比下去 随后的几日,总能听到喜凤和田寡妇不对付的事儿,但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叶含霜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又想起卫窈窈是从小春花那处买的香囊,当即从村里人手里买了碎布,打算亲自给谢辞做一个荷包。 荷包可比香囊大些,谢大哥还能装些铜板之类的小玩意儿,终归实用得多。 谢大哥既已收了阿凝小姐的,应也会收她的,更何况,她还是亲手做的,谢大哥定会品出其中不同来。 然而,待她做好荷包,打算送人时,却不期然地看到了卫窈窈! 往日,她随着谢大哥兄妹三人练字,阿凝小姐可从未来过,她今日怎么就来了? 她哪里知道,从她买布料连夜做荷包的时候,卫窈窈就猜到了她的意图。 至于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阻止谢辞收她的东西。 谢辞这傻子哪里知道叶含霜的算计?他连自己的香囊都收了,保不齐,也会收叶含霜的。 到时候,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眉来眼去,可不就中了叶含霜的圈套了! 她当个好人,如何也要盯紧谢辞! 只是,起太早了,太困了怎么办?她好想再睡一会儿。 卫窈窈本就不是一个能苦了自己的人,当即挨到了慧姐儿身旁,闭着眼睛小憩。 大小姐生得好,坐在慧姐儿他们中间,便格外亮眼,谢辞一眼就看到了她,不禁一愣。 但见她伸着懒腰,一副慵懒做派,他忍不住头痛。 瞧这样子,还没睡醒,何必跟过来? 心里这么想着,谢辞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如往日那般认真教着成哥儿他们。 卫窈窈比他想象中还要安分,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时不时换换姿势。 谢辞觉着有些反常,正欲说话,就听叶含霜那低柔的声音响起。 “谢大哥,你看看我这个字写得如何?” 他收回目光,仔细检查了一道,忽就发现,叶含霜竟是一个极有灵气的女子。 他只不过才教了一回,她竟真的记了下来。 而且,还写得有模有样的。 点了点头,谢辞夸她:“不错,你这里,再仔细练练。” 谢辞朝叶含霜收笔的方向指了指,叶含霜点头,当真认认真真练了起来。 随后,谢辞又纠正起了成哥儿和慧姐儿的笔法。 卫窈窈坐在一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叶含霜见状,笑着问她:“阿凝小姐不跟我们一起练练吗?” “你想我跟你一起吗?”卫窈窈不答反问,一双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含霜。 叶含霜莫名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她自然不想阿凝小姐加入进来。 “那好啊!不过,我怕你被我比下去,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卫窈窈咧嘴笑了笑。 叶含霜一愣,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怎么给忘了,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 此番,她邀了阿凝小姐,可不就是在自取其辱! 她攥着枯枝的手一紧,下意识朝谢辞看了一眼,内里的紧张不言而喻。 慧姐儿和成哥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眼朝卫窈窈看去,葡萄似的眸眼里满是期待。 他们想看阿凝小姐写字! 一旁的谢辞也忍不住朝她看去。 大小姐又娇气又能惹事儿,很难想象,她竟是县丞家的千金。 如今见她要动笔,他便静静地看着她,算起来,他还从未见过大小姐提笔写字,想来,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卫窈窈才写了一笔,就不动了。 成哥儿和慧姐儿面面相觑,不知道阿凝小姐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叶含霜也松了一口气,这阿凝小姐莫不是不会写字? 若她真的会写字,为何不写下去?亏她还担心阿凝小姐精通书法,使谢大哥对她心生好感。 “怎么了?”谢辞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沉声问了一句。 卫窈窈抬头看着谢辞,径直指着他面前的字道:“你写的?” 谢辞颔首。 卫窈窈将手里的枯枝递给了他,小脸上满是肃色:“你再写一道。” 谢辞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她说的,又写了一道。 卫窈窈一直盯着他的手看,直到他最后一笔落下,心头才猛地颤了几下。 这笔迹······ 她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时,裴元稷那一封封从北境送到上京城的书信。 彼时,他只道他的书法和少时变化太大,如今看来,竟不是他变了,而是那些书信根本就不是出自他之手! 卫窈窈怒火中烧,没想到,从一开始,谢辞便帮着别人在骗她! 所以,他们一直将她当成了笑话看,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阿凝小姐,怎么了?”慧姐儿见她久久不说话,忍不住担忧道。 谢辞注意到了卫窈窈眼中的怒意,他微微失神。 “谢辞,我不喜欢你!” 卫窈窈咬牙切齿地说完,起身就走,留得众人呆愣在原地。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谢辞心中蔓延开,谢辞垂眸,掩下了一闪而过的烦躁,沉声道:“继续练。” 成哥儿心下有些不高兴,大小姐凭什么那么对自家大哥说话,慧姐儿则十分难过。 虽然,她明明就知道大小姐不可能喜欢上自家大哥,可心里清楚,可亲耳听到,还是两回事。 只有叶含霜心情还算不错。 她原本还担心那阿凝小姐和谢大哥有点什么,如今看来,她倒是多想了。 真是够蠢的,居然看不上三大气运子之一的谢辞! 呵!她巴不得那作天作地的大小姐往后都能像刚刚那般,最好是早点让谢大哥厌弃了她才成! 第46章 她要让他陷入泥泞里 叶含霜勾了勾唇角,朝那荷包摸去,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谢辞,就听对方道:“你们先练着!”随即,快步而去。 叶含霜笑意僵住,定定地看着谢辞的背影,心中百转千回。 谢大哥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忽然就走了? 难不成,是为了那阿凝小姐? 想及此,叶含霜心中一跳,只跟成哥儿兄妹俩说了一句,便匆匆跟了过去。 此时,卫窈窈刚要到驻扎地,就被谢耀宗拦了去路。 “阿凝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我已等你许久了!你可知道,上次······” 谢耀宗刚想问问她当日为何不顾约定,直接就走了,倒是将他害得很惨。 但一看到美人眸眼氤氲,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那斥责的话就变了样。 “我,我对阿凝小姐的心意,阿凝小姐还不知吗?别说那次让我白等了,你就算让我上刀山,我也是愿意的。” 卫窈窈皱眉,心下颇为不耐,抬头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水杉树上有一只乌梢蛇正慢慢地朝鸟窝处靠近。 谢耀宗见卫窈窈盯着他的方向不动,只以为她是在看他,忙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以确保自己在卫窈窈面前有个好形象。 可时间长了,谢耀宗才发现,卫窈窈压根没有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那茂密大树上的鸟巢! 原来如此! 谢耀宗了然一笑,又道:“阿凝小姐可是喜欢那鸟巢?想来,里面还有鸟蛋,不如,我给你取下来看上一看?” 卫窈窈听得这话,终于将目光投到了谢耀宗的身上。 谢耀宗霎时不免得意,只道没出过门的闺阁女子就喜欢这些东西,等他将鸟蛋掏出来,阿凝小姐定会更加高兴。 将衣服下摆往腰带上一挂,谢耀宗直接往树上爬了去。 直爬到了快靠近鸟巢的位置后,他回头看了卫窈窈一眼,见她还在树下盯着他看,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毫不迟疑地将手深入了鸟窝中······ “啊!”震天的嚎声伴随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霎时惊动了方圆好几里的人! 卫窈窈看见摔落在地的人影,摇了摇头。 谢家村的人闻声赶来,很快就将谢耀宗围成了一团,却见他还指着树梢的鸟窝,嘴里振振有词。 “有蛇,那里面有蛇!” 谢方正黑了一张老脸,都什么时候了,竟还去爬树! 可还不等他骂出来,谢耀宗又叫起了痛,有族老往他腿上一按,竟是摔断了骨头! 一时间,谢张氏哭声震天:“耀宗,我可怜的儿啊,咋就摔成了这样,造孽啊!” “行了,别哭了,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谢方正厉声打断她的哭声,越发觉得火大。 就他家耀宗这性子,他还如何指望他将谢六畜踩在脚下,扬眉吐气哦! 村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夫,大伙儿只用木板将谢耀宗的腿给绑好了,便抬了回去。 不远处,谢辞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见那罪魁祸首此刻还站在原处,他快步上去,将人拉到了一旁。 卫窈窈一对上谢辞那张脸,顿时就更加不高兴了!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快,谢辞喉头微动,终忍不住道:“又怎么了?” 先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之间就跟他说那话。 还有谢耀宗! 往日里,她虽不喜谢耀宗,却还没有将人折腾得这么过分,刚刚他明明看得清楚,大小姐是看到那条蛇以后,才诱着谢耀宗上山的! 那树那么高,摔断了腿还算轻的! 大小姐分明是不高兴了,这才故意捉弄人! 谢辞皱眉,他从未见过这么恶劣的小姑娘,若他是慧姐儿,他少不得又得罚她一顿,偏偏······ 谢辞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温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告诉我。” 卫窈窈看着他,一双眸眼不知何时已经染了红意。 她哭过! 谢辞被自己这个认知吓了一跳,这一路以来,大小姐再怕也没有哭过鼻子,可如今,她却哭了。 谢辞心中软了软:“谁给你委屈受了?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攥过他的手,就狠狠往他腕骨间咬去! 大小姐的牙整齐又白净,看着没有什么攻击力,可她却是用了狠劲儿,似想从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一般! 痛! 谢辞咬牙忍耐着,垂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除了满满的困惑外,却见不到一丝愤怒之色。 直到大小姐咬够了,缓缓松了口,他才继续问她:“现在可以说了吗?” “谢辞,我讨厌你!”她抬眼看他,恶声恶气道。 谢辞笑了。 “讨厌一个人,不是应该让对方不痛快吗?可你怎么反而将自己弄得很不痛快?” 他的笑,犹如一根针,刺在了她的心头,让她更加愤怒。 心口连连起伏了几下,卫窈窈恍然发现,谢辞说得没错! 她讨厌他,就该让他难受!让他感受到她上辈子临死前的绝望,再顺道将他和那些人一并踩在脚下! “饿不饿?”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看着头顶源源不断的莹绿色光晕,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她要分他的气运!她要让他陷入泥泞里,越惨越好! “想不想吃煎饺?”正好前阵子村里人送的面粉还有一些,他再加点野猪肉进去,她一定会喜欢。 谁要吃他的煎饺?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不过,卫窈窈还是朝他笑了笑:“好啊。” 她的声音甜美有灵动,犹如沁着甘泉一般,谢辞暗暗松了一口气,本还想多问几句,终是什么也没说。 不远处,叶含霜看着这一幕,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第47章 谢辞,你背我! 谢耀宗瘸了腿以后,便由着谢方正两口子换着用木板车推他赶路。 其间,谢方正也想过去找卫窈窈讨牛车,可一想到日后出了老林子,到了南边,少不得还得惊动官府,他又默默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这日晌午,大伙儿停在了一处密林掩映的山坡上休息,谢辞给成哥儿他们发馍,那是他早间烙的葱油饼。 葱油饼两面酥黄香脆,被谢辞盛在粗瓷碗中,呈了过来。 少年郎五官俊美,面若冷玉,虽只是一身青布长衫,却也掩不住一身风姿特秀。 卫窈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阵,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容貌,即便是她母亲那些个极出色的男宠们,也比不得。 目光一转,落到了他放在粗瓷碗边缘处的修长大手处,她思索起了正事儿:她该怎么样自然而然地蹭他气运。 谢辞这人敏感多疑,她不能一上来就大动作,引他猜忌。 那积少成多?先从摸摸手开始? 卫窈窈看着谢辞那极好看的手,不免蠢蠢欲动。 然而,还没等她摸上那只手,就听人群里传来了尖叫声,随即,那些原本还坐在不远处的人,纷纷往他们那这边靠近。 “是大蟒!”有人喊了一声,又有村妇失声哭道,“黑娃!谁好心救救我家黑娃!” 谢辞下意识将成哥儿他们拉护到身后,就见不远处的林子里,果然有一条花纹呈云豹状,体鳞光滑,背面呈灰褐色的巨型大蟒正不断的在地上扭缠着。 那蟒身大概有一二十米,仔细一看,大蟒上还缠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娃以及一只野狸子! 俨然,适才这大蟒本就是在附近捕猎,结果,遇上了谢家村的人休息,它便一并将男娃给卷了过去。 这蟒可是能吃人的,谢家村人步步后退,谁敢过去救那男娃儿? “走,绕道走!”谢方正敲着铜锣,召集着大伙儿撤退。 那男娃儿的爹娘忙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里长,你救救我家黑娃吧,乡亲们,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家黑娃吧。” “是啊,乡亲们,不要丢下我家黑娃,日后,我做牛做马也得报答你们!” 村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上前。 “这玩意儿能吃人,谁敢上去救?”谢方正没好气哼完,就见人群里,谢青山走了出来。 他一时有些恼火,看谢青山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般。 “照看好慧姐儿。”谢辞说完,拿好木箭也走了出去。 卫窈窈有些无语,他那木箭射点小家伙还是可以的,难不成,还想用它射杀大蟒? 许是因为有谢青山和谢辞站出来的缘故,村里的青壮年们纷纷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显然,谁也不敢贸然靠近大蟒,大伙儿搭弓射箭,非但没有伤到大蟒分毫,还险些伤到了黑娃。 眼看着黑娃面无血色,似要被大蟒勒断气时,卫窈窈站了出来。 她摆动好弓弩,看向谢辞:“我帮你将人救出来,你报答我。” “好。”谢辞想也不想地点头。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竟压根没有怀疑她的实力。 事实上,卫窈窈的弩箭一射出去,也确实命中了大蟒的要害处。 大蟒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黑娃以及那只野狸子很快就被它扔在了一旁。 卫窈窈眼看着那野狸子就要跑远,忙追了上去。 野狸子又叫草上飞,只因它四肢长而矫健,有着惊人的捕食能力而得名。 它毛色呈红棕色,一般重达六七十斤,上辈子,宫中不乏有人养野狸子取乐的,那玩意儿长相乖张,据说肉质也极为鲜嫩。 卫窈窈没吃过,也想尝尝鲜。 谢辞怕她遇到危险,忙追了过去。 许是受了伤的缘故,那野狸子动作算不得快,卫窈窈就要扣动弓弩前,就见两只小野狸子奔了过来,齐齐窝在那只野狸子身下吃奶水。 显然,刚刚这雌性野狸子是出去捕猎了! 卫窈窈一愣,她曾听人说过,雄性野狸子才是负责捕猎的,而雌性只需要陪着幼崽即可,再见它瘦骨嶙峋,显然是糟了饿的,心下便有了猜测。 想来,她的配偶已经不在了吧。 “喵······”雌野狸子看着卫窈窈,发出了一阵软绵绵的叫声。 卫窈窈心头莫名一软,片刻,她伸手入袖,用意念从空间里拿了一些食物出来,放在了地上。 再转身时,就对上了谢辞那双幽邃眸眼。 “它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好吃!我嫌它硌牙!” 将她脸上的不自在尽收眼底,谢辞轻声开口:“走吧。” 看着男子脊背挺直,如松如柏的模样,卫窈窈眸光流转,咧嘴笑道:“谢辞,我脚疼,你背我!” 谢辞面色一肃,光天化日,若让村子里的人看见了怎么办? 见他迟迟未动,卫窈窈一脸了然,又皱起了一双黛眉,神态楚楚:“疼······刚刚还说要报答我!” “真疼?”他有些迟疑。 卫窈窈连连点头。 谢辞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周遭没人,方暗叹了一声,快步过来,蹲在了她面前。 卫窈窈径直倒在了他的背上。 谢辞平日里瞧着极为清瘦,没想到,这背脊上竟是硬鼓鼓的,像是有一团团肌肉一般。 卫窈窈皱眉,朝着那些遒劲之处戳了戳,竟然搓不动! 谢辞背脊一僵,定在了原地。 “你怎么不走了?”卫窈窈狐疑看他。 谢辞容色一正,肃声道:“别乱动。” 卫窈窈哪儿肯答应?他越不让她动,她就偏要动! 反正,绝不能让他如意! 谢辞是第一次这样背女子······大小姐腰身纤弱,身段玲珑,即便他克制着不去多想,可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他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些独属于女子的柔软。 谢辞局促不已,偏巧对方还不安分,不断在他身上作妖。 谢辞恨不得伸手,直接将她那作乱的手拉住。 “你再乱动,就下来走路!” 沉稳的声线,冷冽异常,卫窈窈小嘴一扁,无限委屈。 “刚刚我还帮了你······要不是为了帮你,我这会儿还在车上休息。” 谢辞闭了闭眼,继续前行,不再说话。 卫窈窈咧了咧嘴,往他凑近了几分,那一头如瀑的青丝也随之从他颊处撩过。 那股子熟悉的冷甜香由着发丝儿传来,他脸上被之触及的地方,不由一烫。 那种感觉,像是被人丢在沸水中滚了一圈,又像是有人往他心间挠了一下似的,陌生异常。 第48章 你怎么脸红了? “你怎么脸红了?”卫窈窈望着谢辞耳根处生出的一抹红晕,惊骇不已。 她只觉自己看错了一般,可眨眼的功夫,谢辞的耳廓处早红了个遍! 莫不是羞的?还脸热了? 这么想着,卫窈窈伸手就想去摸摸温度,然而,这回,谢辞却像是早有所感一般,径直伸手,攥住了她的小手。 “别闹,还得回去赶路。”他声音略沉。 卫窈窈想将手扯出来,可扯了好几回,也没成功,不由撇嘴。 “你就这么拉着我?” 谢辞毕竟是寒门出身,那手虽是修长好看,却不乏老茧,特别是他虎口之处。 卫窈窈细皮嫩肉的,被他硌得不舒服,顿时也不高兴了,哪儿还有工夫再去管他是不是在脸热? 她彻底不说话了。 周遭寂静,偶有几声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传来,谢辞似是感觉到了她的不痛快,也有些后悔。 他背她已经算是不合时宜,如今,又去拉她的手,怎么都有些······ 但唯恐她再不安分,他仍不忘道:“大小姐别乱动,我就松手。” 如他想象中一般,背上的人依旧沉默。 谢辞默默松了手,将手放回了原处,之前的旖旎和局促渐渐被另外一种失落所代替。 不过,对于他这种挣扎在温饱线,还有弟妹要护的人,从来就不会去想一些不该想的。 他很快就敛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只背着卫窈窈,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卫窈窈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她看到那些莹绿色的光晕如她预料中一般,往她面前的气运瓶里流下去后,她高兴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起来。 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百看不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快消失的气运线似乎又往上涨了一些。 谢辞肩头一热,余光瞥过她搭他身上的细白小手,神色不变,继续前行。 两人再没有说话,直到快回到人群时,谢辞才将卫窈窈放了下来。 卫窈窈吸够了气运,只觉浑身舒畅,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没走几步,就见谢方正正引着人在用锄头、斧子之类的农具砍砸大蟒。 眼看着大蟒已经彻底不动了,谢方正又请来了八角村里的一个赤脚大仙,那赤脚大仙似模似样的念了一阵符咒,就拿过一张黄纸,在上面画符。 “这黄大仙真的有那么厉害,能驱赶附近的蛇虫?还能救耀宗?” “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吗?耀宗被那蛇咬了以后,至今伤口还红肿着,也睁不开眼,瞧着真像是要断气的样子,黄大仙说,若实在是没法,只能砍了耀宗被蛇咬的那截手指。” 村里人压低的议论声传到了卫窈窈的耳朵里,卫窈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谢耀宗明明是被乌梢蛇咬的,乌梢蛇能有什么毒? 想来,是被吓的吧。 谢方正这儿子可真是怂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她面前晃悠,惹人厌烦! 那悄声议论的几个妇人听得声响,回头朝卫窈窈看来,面上满是敬意。 刚刚,若不是阿凝小姐出手,那大蟒还不知道要伤多少人呢,阿凝小姐就是他们村子里的恩人。 谢辞自也听到了卫窈窈的嗤笑声,他没有看她,却也知她心中的想法。 那谢耀宗倒真是不堪用,他还没听说过被乌梢蛇咬死的! 此刻,那赤脚大仙已经写好符箓,又焚香燃尽符箓,待符箓烧尽,便将符箓灰烬全洒在了地上的一口大锅中。 那口大锅极大,村里人七手八脚地往锅下架了柴火,谢方正已经让人取了刀具,开始亲自给大蟒扒皮。 这是要用那符纸炖大蟒喝? 卫窈窈忽然觉着有些恶心,抬脚就走。 谢辞收了目光,又看了看天。 那谢耀宗要不要断手指和他没有什么干系,但如今只怕是暂时不能赶路了。 想起自家幼弟幼妹还未吃饭,他便匆匆往回赶。 一旁正在帮忙给大蟒蜕皮的几个青壮年看到了谢辞,原本还想叫他,谁曾想,对方却急匆匆的走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终有人道:“没事儿,一会儿吃肉喝汤的时候再叫六畜过来。” 大蟒汤很快就好了,有人往里面扔了些鸡蛋,变成了龙凤汤。 谢方正组织着大伙儿过来分食,叶含霜被人挤到了人群里,看着那乳白汤汁间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大块蟒蛇肉,整个人都十分抵触。 她从来不吃这些玩意儿,一想到这玩意儿还在地下的洞子里钻来钻去,浑身都不知道有多少寄生虫,她就说不出的反胃。 可她娘恨不得将她家烧饭的大锅端给她,就望着她多装一些回去! 叶含霜忍住了不适,撇开头,就看到谢辞一家竟还坐在原地,没有过来盛龙凤汤的意思。 一时间,她水眸微转,嘴角又带上了一丝笑意。 待人替她将粗瓷盆装满,她径直就朝谢辞那处走了去。 这时,谢辞正在收拾灶间,他刚刚扯了些野菜,给成哥儿他们熬了一锅野菜汤。 葱油饼就着野菜汤吃,简单又饱腹。 “谢大哥,我听镇上的老大夫说过,龙凤汤最是滋养身体,活血通经。慧姐儿身子弱,我便帮你打了一点龙凤汤过来。” 叶含霜笑得温柔腼腆。 谢辞从不信鬼神,所以,在看到大伙儿用符箓炖大蟒时,也没打算吃那玩意儿,唯恐吃坏了幼弟幼妹的身体。 但叶含霜毕竟是一番好意,况且······他想到了慧姐儿这些时日以来,面色红润的模样。 以前,他带着慧姐儿在镇上找了不少大夫,却都治不了慧姐儿的腿疾,如今,慧姐儿只擦了一些叶娘子给的药,身子也好了起来。 想来,叶娘子所说不假,这龙凤汤是真的有用吧。 “多谢叶娘子,你上次送的膏药,也很有用。”谢辞感激地看了叶含霜一眼,却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灼灼目光。 第49章 龙凤汤 谢辞一扭头,就对上了卫窈窈的目光。 似是没想到他会看过来,卫窈窈愣了愣,又弯起了唇角,那黑漆漆的眸眼游移在他和叶含霜之间。 俨然是在看着什么好戏一般。 谢辞忽然发现,他有些不喜欢她这样的目光。 “我不要喝那个汤,大哥,我不喝!”慧姐儿带着抗议的声音让谢辞回神,谢辞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叶含霜。 “多谢叶娘子的好意,我一会儿自己去拿,你先回去吧。” 叶含霜一愣,仍不愿走:“我既已端来了,你又何须再去。” “我自己去盛,你来回跑也耽搁时间,田婶应还等着你拿东西回去。”谢辞温声解释,他原也没打算接叶含霜的东西。 村中的大锅里定还有不少汤,他拿碗去盛一些便是,用不着引人误会。 叶含霜听他这么一说,适才想起她娘来。 她娘最是没耐心,若她再不回去,一会儿找来就不好了。 “那好吧,谢大哥,你一定要给慧姐儿盛点来喝。”又叮嘱了一句,叶含霜方才离去。 谢辞朝慧姐儿看了一眼,小丫头满脸倔强:“我不吃!” 谢辞皱了眉:“别胡闹,你最近气色都好了不少,若没有叶娘子的药,你。” “大哥,你真以为?”他真以为她好了是因为叶含霜的膏药吗? 明明是阿凝小姐的功劳,自从阿凝小姐给她施针以后,她的腿也不像以前那么疼了,可这一切跟叶含霜有什么关系? 谢辞探究地看着慧姐儿。 慧姐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从来不骗大哥,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将实情和盘托出,可她曾经答应过阿凝小姐。 说到的话就一定要办到,她不能食言。 “你有事儿瞒着我?”谢辞问。 慧姐儿将头垂得越低,跟个小鹌鹑似的:“我,反正我不喝!” 既如此,她更加不能喝,若真喝了,大哥少不得又得将功劳归功于叶含霜身上。 她才不傻。 谢辞见慧姐儿如此,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他忍不住朝牛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还跟大小姐有关。 可此刻,那牛车帘子处哪儿还见得着人? 他几乎可以想象,适才,她没看到好戏,恹恹地将车帘子放下去的模样······ 又过了一个时辰,村里人喝了龙凤汤,又坐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便继续赶路了。 接下来都是下坡路,大伙儿傍晚时分,就下了山。 山下是一片空地,越过空地,又是一座大山。 若真进了山,还想找这么一大片空地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大伙儿自发地在空地上铺起了油布,架起了锅。 蝉鸣伴着布谷鸟的声音传来,大伙儿忙碌间,远远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有人赶着马车走了过来。 整个谢家村连着邻村也没哪家有马车的,所以,这马车一过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马车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了,随后,有三个汉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喊话。 “谁家有娃要卖,男娃儿、女娃儿都收,价格公道!” “收娃了,收娃了,送到大户人家当丫头享福的,有多少收多少。” 世道好的时候,也不乏送娃去镇上卖的,更别说,如今,这艰难处境。 一时间,大伙儿面面相觑。 “有没有人卖娃?”那三人牵着马车,从谢家村人面前穿过,一边走,一边问。 “卖儿卖女卖田产,都是给祖宗丢光的事儿,我可不做!”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忙抱紧了自家娃。 另外一些人也深有同感。 娃儿毕竟留着自己身上的骨血,就算是吃糠咽菜,一家人在一起可比什么都好。 那马车的队伍快问到人群后面时,终于有人搭了一句话。 “丫头片子什么价位,我家有仨呢!只要你价格公道,我全卖给你都可以!” 是周婆子! 众人齐齐朝她看去,面色各异。 周二丫、周三丫还有小四丫都变了脸色,王兰香忙挺着大肚子过去拉住周婆子恳求。 “娘,不要卖了二丫她们,她们已经长大了,什么活儿都能干了!特别是二丫,她前阵子还下水抓了不少鱼呢,三丫也能烧饭了,小四丫也能烧火添柴了。” 周婆子看都不看她一眼,烦闷地将她推了开去。 二丫三姊妹忙过去将她扶住,唯恐她动了胎气。 “怎么样,快说说价钱,价钱合适,你现在就可以带走!”周婆子急切地问着贩子,那三个贩子仔细朝周家三姊妹打量了一阵,又对视了一眼,这才摊了手。 “五百文钱一个。” 五百文钱一个! 周婆子面上的笑意僵住。 “怎,怎么就才卖五百文钱?我以前也打听过行情,最少也得二、三两银子吧,这三个丫头片子可勤快了,肯定能得主家喜欢。” 为首的贩子凉凉一笑:“你也说是以前了,现在什么世道,以前什么世道,给她一口饭吃,总比让她们跟着你饿死在这路上强!你要卖就卖,不卖拉倒!” 周婆子不说话,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群人简直是趁火打劫,五百文钱就想买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样子,周家仨丫头应该没事儿了,可怜见的,真要被卖了,还不知道有多惨呢! “就不能再涨些?我家这几个丫头片子是真的不错呢,你们仔细看看。” 周婆子将周三丫拎了过去,又问了一句,那三个贩子显然是失了耐心,直接就牵着马车去问下一家了。 这可把周婆子气得不行,回头又骂王兰香不会生,尽给她生了些不值钱的赔钱货。 王兰香则默不作声地听着她训。 而那三个贩子从头到尾将整个队伍走完,也再没有人跟他们问过价,他们也不急,又悠悠往回走,到了队伍后头歇下,俨然有一副等他们想通的架势。 “当初逃荒前,阿奶还专程去镇上找过人牙子,幸亏大哥从阿奶那处拿了断亲书,要不然,这会儿被卖的兴许就是我和慧姐儿了。” 成哥儿看着这架势,忍不住小声嘟囔。 慧姐儿也有些心有余悸,谢辞看着一双弟妹,温声安慰:“你们放心,从此以后,大哥定会护着你们,没有任何人能将你们卖掉。” 成哥儿和慧姐儿连连点头,又道了一句:“还得多谢阿凝小姐。”便相继给谢辞和卫窈窈夹了菜。 当初,若不是阿凝小姐,他们大哥也不会那么顺利就拿到断亲文书呢! 卫窈窈吃着东西,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谢辞一开始就想利用她拿回断亲书和户籍! 第50章 谢辞蔫儿坏! 她陡然看向谢辞,却见谢辞朝她勾唇笑了笑:“是啊,还得感谢大小姐。” 那笑容,怎么看都像坐实了她的猜测! 卫窈窈有些恼火:“你利用我!” 谢辞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人果然是蔫儿坏!从骨子里坏得彻底的那种! 她可是来找他不痛快的,怎,怎么就阴差阳错的帮了他? 谢辞笑得温和,压低声音问她:“大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倒是,大小姐似乎帮舍妹隐瞒了我什么?” 他憋了一下午,如今,总算将心里的困惑问了出来,只不过,他那朗朗如清风的一张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之色。 卫窈窈一听他问这话,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下午间,她虽在牛车里,却也将慧姐儿的话听了个大概,想来,谢辞是从慧姐儿那儿问不出所以然来,这才来问她的。 她这么可能告诉他?她怎么可能让他痛快?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故作夸张地反问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是如何也掩不住。 谢辞:“······”这话好不熟悉,可不就是他适才跟她说的? 大小姐这摆明了是在记仇。 只怕,他想从她嘴里问点什么出来,也该是难于登天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此刻,不远处的老谢家,葛婆子气得捶心窝子。 当初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给了谢六畜断亲书呢,当初若是没给,如今,她还能大赚一笔呢! 男娃总归比女娃贵一倍,若真卖了他们兄妹三人,她怎么也得赚一两多银子吧! 既有银子赚,还能将谢六畜那讨人嫌的打发走,这有什么不好的? “你当初怎么就没阻止我,那断亲文书也给得太容易了吧!”她忍不住朝小葛氏抱怨。 小葛氏也气闷,她扭头就将没脾气的柳氏骂了一通。 谁也没发现,此刻,谢红英正站在外头,远远朝那三个贩子的方向看着,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是夜,万籁俱寂,谢红英看着大伙儿都睡着了,这才起身,缓缓朝林子里走了去。 刚入林子,就被男人抱了个猛怀。 “让老子亲两口,可想死老子了。”男人满脸胡渣,俨然正是那三个人贩子中的一人。 谢红英由他抱着亲了两口,不无委屈地拍了对方胸口一下:“还说呢,冤家!当日狠心将我丢下时,怎么就不想我?” “当时我们都受了伤,这不一养好了身子,就来接你了!怎么样,待了这么多日,可知晓这逃荒队里有多少值钱的家当?” 胡渣男开门见山,谢红英不禁想到了卫窈窈。 卫窈窈给她下了毒,害她这些时日苦不堪言,偏还没有法子收拾她,如今,这不是现成的机会? 见她不说话,胡渣男沉了脸:“怎么?对这些人下不了手?你可别忘了,当初被那不中用的老员外丢下的时候,还是我捡了你!” 谢红英见对方明显动怒了,赶忙解释。 “哪有的事儿?我既跟了你,便是你的人,自是什么都要听你的。这回,咱们倒是来对了,这村子里混了个富家小姐进来,身上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咱们将她掳了,定少不了好处!” 听她这么一说,胡渣男朗声一笑,欣喜不已,将谢红英推到树上,就开始亲。 “我可真是没有白救你!你莫要打草惊蛇,待我回去跟老大说说。” 声落,他大力扯着她的腰带,不会儿的功夫就将人脱了个精光,随即覆了上去,肆意玩弄了起来。 月影婆娑,风声飒飒,很快,一阵男女低喘的声音就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后半夜时,天边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隔日一早,雨虽是稀稀拉拉地停了,但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 整个老林子被一层厚厚的浓雾遮挡,隔着几人的距离,便看不见前路,再加上路上多湿滑,不好赶路,整个逃荒队便没有急着动身。 卫窈窈从牛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村民们不急不慢做早食的一幕。 雨后的空气中带了一股子青草香味,她伸了一个懒腰,整个人神清气爽。 谢青山拿着弓箭,刚打算走,就看到了她。 想到阿凝小姐那精湛的箭术,他又退了回来:“阿凝小姐,附近有一片湖泊地,里面有很多绿头鸭,你想不想去猎几只回来?我可以带你去。” “好啊!”卫窈窈压根没多想就答应了。 她忽然想吃烤鸭了! 而且,谢辞得罪了她,她才不要跟他们去练那劳什子的字! 不过,走之前,她还是特意跟慧姐儿说了一声,两人心知肚明,慧姐儿拍着小胸脯保证着一定看好叶含霜。 于是,早课间,慧姐儿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朝叶含霜身上瞟。 叶含霜只以为慧姐儿是愿意跟她亲近了,眉目间也越发温柔。 谢辞也察觉到了慧姐儿的异常,再见卫窈窈没来,他微微一愣:“她呢?” 他们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阿凝小姐,慧姐儿将阿凝小姐随青山大哥去湖泊地的事儿说了一遍。 谢辞没说话,叶含霜柔声一笑:“阿凝小姐不是一个坐得住的,往日与我们在一处时,她便百无聊赖,昏昏欲睡。想来,和青山大哥一起出去走走,她会很高兴。” 终于没了卫窈窈那个碍眼包!叶含霜别提有多高兴了! “阿凝小姐才不是百无聊赖,她只是什么都会,所以,不用学!”慧姐儿下意识替卫窈窈说话。 叶含霜语塞,忽然发现,慧姐儿似乎比她想象中还喜欢那个碍眼包。 谢辞面色如常,那略有薄茧的手却紧握住了枯枝,许久,方才缓缓松开。 第51章 你家那么穷 “阿凝小姐肯定是去给我们猎东西去了,那日的烤兔就很香,阿凝小姐一个箭都能射杀两只呢。” 慧姐儿与有荣焉地说完,一旁的成哥儿也忍不住开了口:“不知道阿凝小姐今天要猎些什么?” 他也想跟过去看看,顺道还能帮她打打下手,不然,就这样白吃人家的,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叶含霜:“······” “认真些!”谢辞沉沉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议论声,成哥儿他们忙垂着小脑袋,继续练字。 只是那心也跟着阿凝小姐跑远了。 谢辞守着成哥儿他们练了一会儿字,又望了望雾蒙蒙的天边,若有所思。 踟蹰再三,他还是拿着木箭离开了。 叶含霜见状,忙跟了上去。 昨日,她给谢大哥送龙凤汤去时,谢大哥明显是感激她当日送他膏药的,其实,她本也是随便送送,不曾想,竟当真对慧姐儿的腿疾有用。 慧姐儿喜欢阿凝小姐,也不过是因为阿凝小姐和她接触的时日长。 若日后,自己多和慧姐儿接触接触,慧姐儿也定会喜欢她如喜欢阿凝小姐一般。 到那时,谢大哥也会看到她的好吧。 “谢大哥······”叶含霜笑着追上了谢辞。 谢辞没想到她会跟来,颇为惊讶,又听对方道:“大雾天,最适合打猎,谢大哥,你看那边有什么!” 叶含霜的声音难掩激动! 谢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雾蒙蒙的天边,有一只肥大的绿头鸭正欲展翅高飞。 他竟走到了湖泊地! 这是山下唯一的一块湖泊地,想起慧姐儿的话,他心中肯定,谢青山和大小姐应该也在此处。 他原本没打算来寻她,只是······谢辞微微皱眉,手上就被人塞了一个东西。 “谢大哥,我昨日收拾东西,发现还有不少雄黄粉,我怕慧姐儿的用完了,这才特意给你送来。” 谢辞的目光还停留在天边,他看着那只绿头鸭被人打了下来,心中明了,大小姐应是在此处了。 听得叶含霜的话,他茫然地看向了叶含霜。 叶含霜含羞带怯,她送雄黄粉不假,但最重要的还是来送荷包的。 那崭新素净的荷包被雄黄粉塞得鼓鼓囊囊的,叶含霜唯恐谢辞拒绝,也不看他,径直指向了前面的湖泊地。 “谢大哥,那地里肯定还有不少绿头鸭,我进荒草里帮你赶赶。” 说完,她一溜烟跑开了。 此刻,谢辞才发觉自己手里竟被人塞了一个荷包!俨然,那荷包是叶含霜送的。 他忽然有些头痛。 叶娘子是何意?即便要送雄黄粉,也用不着拿这荷包送吧,更何况,这荷包一看便是新的,倒真不像是她顺手为之。 这荷包必须要还给她!无论叶娘子是什么意思,都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谢六畜!”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谢辞一抬头,就对上了一抹耀眼的红。 大小姐?饶是早知道她在这里,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过来。 谢青山呢? 他下意识朝她周遭逡巡了一圈,没有看到谢青山的身影,他眉目渐渐松缓,面色恢复如初。 其实,卫窈窈早在叶含霜说话时,就知道谢辞来了。 她刚刚过来,就看到叶含霜往人手里塞了荷包,再反观谢辞,他居然没有拒绝! 这个结果让卫窈窈意外又恼火。 她板着一张小脸,缓缓走来,连一点假笑也不想给他:“谢六畜,你不会是喜欢叶含霜吧?” 谢辞冷不丁听她这么一问,眉头微蹙,面色严肃:“大小姐慎言!” 他和叶含霜清清白白,不过是逃荒路上互帮互助罢了,若当真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日后,只会有一堆麻烦。 他是男人倒是无所谓,叶娘子还未嫁人,他不愿做这种坏人清白之事。 卫窈窈见男人凝了一张脸,越发觉得不高兴了:“你那么凶干什么,欲盖弥彰?” 她怎么看谢辞,都有一种谢辞被她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的模样。 要是不喜欢,收人家荷包干什么?她刚刚过来时,还看到他和叶含霜软声说话呢,瞧着倒是般配得很! 卫窈窈十分不高兴!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明明将这两人看得紧紧的,怎么还是出了问题? “我······”他什么时候凶她了? “你不要喜欢人家了,喜欢也没用!你也不想想看,你家那么穷,慧姐儿还有腿疾,保不齐,就得一辈子吃药,那多费钱!谁愿意嫁给你!” 就算愿意,那也是存什么目的的!就比如叶含霜这种动机不纯的! 顿了顿,卫窈窈又好心提醒他:“更何况,叶含霜她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她肯定不会允许叶含霜嫁给你的,还有她那大哥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看谢青山被他害得多惨!” 谢辞面皮绷得紧紧的,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卫窈窈。 饶是知道眼前这高高在上的娇小姐看不上他,可,他也没有想到,她竟能如此平静又不屑地将贬低他的话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动过娶妻的念头,更不会在意旁人的想法,只是,这些话,从大小姐嘴里说出来,终归有所不同。 有所不同?谢辞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一点后,面色越发难看。 “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就不劳烦大小姐操心了。”他面无表情。 这些天来的温润好相与,早消失了个干净。 此时此刻,卫窈窈才隐隐看到了几分他日后位极人臣时的阴狠模样。 第52章 能屈能伸的卫窈窈 怔愣间,荒草里传来阵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成群结队的绿头鸭似是受了惊一般,争先恐后地往天边飞去。 “我不过是怕你被人算计了,你怎么还气上了?”卫窈窈也察觉谢辞似乎气得不轻。 她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叶含霜攻略谢辞,可不是来谢辞面前刷仇恨值的,更何况,她还得抢他气运呢! 将人得罪狠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卫窈窈这么想着,径直过去,扯了扯谢辞的袖子,声音软了下来:“我也是不想你被人算计,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莹绿色的光晕一点点地从谢辞身上转移,卫窈窈眯了眼,她可是堂堂丹阳郡主,怎做得出那种低声下气的事儿? 这不是为了拖人下地狱吗? 等她将谢辞的气运吸个精光,再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定要好好折辱一番,才能平她心头之恨。 这么想着,她哄起人来,也多了几分耐心。 谢辞沉着脸,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 还没蹭多少呢,就要收回去? 卫窈窈又将手伸了过去,谢辞再度扯回,卫窈窈再度伸手,谢辞骤然看向她:“大小姐,你究竟想” ‘要如何’三个字,淹没在了他的喉间。 卫窈窈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氤氤氲氲的眸眼微微弯起,整个人说不出的娇憨秾丽。 谢辞只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般,浑身都有一种无力感。 他在干什么? 他竟和她计较?更何况,她也并未说错什么! “谢大哥,好多绿头鸭啊,我叫你,你怎么没反应?” 叶含霜的声音传来,看到卫窈窈,她整个人一愣。 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她的手还紧紧地扯着谢大哥的袖子,她当真是县丞家的千金吗,羞不羞! 谢辞回神过来,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卫窈窈手里拉了出来。 卫窈窈撇了撇嘴,适才笑眯眯地朝叶含霜看去。 若是她猜得没错,谢辞这种寒门之子最不缺的便是气节和自尊心,刚刚,自己都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了,她不信,他还能收着叶含霜的荷包! 叶含霜被卫窈窈笑得很不舒服,再一想起自己刚刚在荒草里耽搁了许久的时间,她便越发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 阿凝小姐为何那么高兴,难不成,是谢大哥说了什么哄她高兴的话? 叶含霜咬了咬牙,心中无限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进什么荒草丛了,这会儿她脖子和手腕处还麻痒得很,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虫子给叮咬了! “叶娘子。”谢辞从沉默中回神,见叶含霜总算回来了,就想将荷包还给她,只是,这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一旁的卫窈窈。 他停在原地,面色格外古怪。 这荷包早晚是要还的,早点还自然是最好,他没有留这种女子之物在身边的癖好。 只是,大小姐还在身边看着,她前脚才说了那样的话,他后脚便去还东西,未免太弄巧成拙了。 倒显得他很在意什么一般! “怎么了,谢大哥?”叶含霜声音越发温柔,察觉谢辞竟还未将她的荷包收起来,她不禁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荒草丛里又传来了谢青山的声音:“阿凝小姐,你瞧瞧这鸭子多肥,我还寻了不少野鸭蛋回来。” 谢青山爽朗的声音伴随着他粗犷的面目一并出现在人前,见到谢辞也在,他不由大喜。 “谢家兄弟,你也来了!正好,这荒草丛里有不少野鸭子呢!” 谢青山扬了扬手上的绿头鸭,那绿头鸭约莫有两三斤重,头绿色,有一白色领环,胸栗色,全体暗褐色斑纹,瞧着喜人。 他本想将绿头鸭递给卫窈窈,又怕上面的血污沾了阿凝小姐的手,便将之和野鸭蛋一并放在了一旁。 “谢家兄弟,你随我进草丛里赶一赶?”阿凝小姐也可以多猎些! 待瞟到谢辞手上的木箭,谢青山拍着脑门心,又看向了一旁的叶含霜,犹豫片刻终道:“含霜姑娘,要不,你跟我一块儿下地赶鸭子?让阿凝小姐和谢家兄弟两个人同时猎,也能多猎一些!” 叶含霜面色一变! 她不要!她要和谢大哥在一块儿,凭什么阿凝小姐就能跟谢大哥在一块儿,她就要下地去喂虫子!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谢青山已经在催她了:“含霜姑娘?” 还愣着干什么?再不下地儿,一会儿绿头鸭全跑了! 叶含霜从来没觉得谢青山这么烦人过!此时此刻,她真有些怀疑,谢青山就是因为喜凤记恨上了他们叶家,顺带着,也记恨上了她。 偏偏,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要想跟谢大哥接触,势必要帮他打下手,她也不会打猎,只能跟着谢青山去赶赶鸭子,顺道捡捡打下来的猎物。 如若不然,她总不能在一旁站着给谢大哥鼓掌加油吧,那该显得她多没用,岂不是被阿凝小姐比了下去? 叶含霜在心里问候了谢青山无数道后,还是进了荒草丛。 随后,草丛里的绿头鸭们听见动静,慌忙窜起。 卫窈窈和谢辞似也将适才的不痛快抛在了脑后,两人搭弓射箭,一气呵成,漫天飞的绿头鸭接二连三地往下掉,忙的谢青山和叶寒霜不可开交。 不出一个时辰,他们的捡回来的绿头鸭就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谢辞收了箭,要回驻扎地拿篓子来装,叶含霜忙跟了过去。 谢青山本还想过去帮忙的,又担心将阿凝小姐一人丢在此处,她会害怕,便老老实实地留了下来。 卫窈窈仿若没瞧见两人离去了一般,好整以暇地蹲在了地上,仔细数着谢青山捡回来的野鸭蛋。 野鸭蛋比普通鸭蛋要小上一些,呈青黛色,卫窈窈拿着左右摇晃了一下,有些好奇。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呢! “这个怎么吃?能烤吗?” 听得这话,谢青山忍不住挠头。 刚刚他应该将谢家兄弟留下来,他本就不善言辞,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绞尽脑汁地想了一阵,方道:“兴,兴许能吧。这个季节,山里应有不少香椿芽,或是野葱也行,煎蛋很香。对了,还可以泡咸鸭蛋。” 见卫窈窈抬头看他,那盈盈若月的眸眼,耀眼得肆意,他忙撇开了目光,声音讷讷:“阿凝小姐若是喜欢吃咸鸭蛋,我回头替你泡上。” 卫窈窈也不拒绝:“好啊!”也不知道被人退了荷包的叶含霜会不会哭鼻子啊······ 第53章 将她赶出逃荒队! 缥缈透明的白雾如一笼巨大的帐子,将山峦叠翠,莽莽苍苍的山林笼罩其中,四周白茫茫一片,朦朦胧胧,令人陶醉。 叶含霜享受着跟谢辞独处的时间,就那么静静跟在他身后,唯恐打破了眼前的美好。 然而,谢辞还是停了下来:“叶娘子。” 叶含霜听他唤她,恍然间还有些不真实,就见谢辞朝她伸出了手,那手上赫然放着她之前送出去的荷包。 叶含霜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从愣然间回神。 “叶娘子,我那处早备了草药,暂时用不上这些雄黄粉,多谢你的好意。” 怎么就用不上了? 叶含霜有些慌:“即便如今用不上,日后,也不一定用不上,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老林子!” 声落,察觉谢辞正平静地看着她,叶含霜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急切了一些,忙改口。 “不,我的意思是,谢大哥,你用不着跟我客气,我家中还有不少雄黄粉,你拿着便好。” 谢辞皱眉。 他并不是蠢笨之人,卫窈窈说的那些话,他如何能不明白? 叶含霜对他确实格外关心,若说,她是为了保证逃荒路上顺遂些,她该讨好的人便不止他一人。 偏偏,他未见她对旁人也这般殷勤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明明记得,叶含霜是一个罕言寡言之人,他仅有的几次记忆中,也只是远远瞧见她和谢文才待在一处过。 后来,她却忽然给慧姐儿送药,再之后,倒是没见她跟谢文才走动,反而时不时会主动帮他一些忙。 他不想将人想得太坏,却也不可避免地去想,究竟是什么让她变了态度。 若真是别有用心······谢辞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利,不容反驳地将荷包放在了叶含霜的手上,他声音微冷。 “多谢叶娘子的好意,只是,我确实用不上,日后也莫要再送了,免得让人误会。” 声落,他转身就走,叶含霜看着他漠然的背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这是在拒绝她? 她进荒草丛之前,谢大哥还不是这样的,到底,那时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阿凝小姐? 叶含霜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也不自知。 她冷不丁又想起了那日卫窈窈算计谢耀宗的事儿,当时,谢大哥明明比她还早到,不可能看不清楚,偏偏,谢大哥不但没斥责她,还温声哄着她! 叶含霜忽然有些担心,她的直觉告诉她,若那位阿凝小姐再继续待在谢大哥的身边,只怕会坏了她的好事儿! 对,她不能让那人继续待在谢大哥身边了! 一时间,她想到了谢耀宗,若是在谢耀宗面前揭穿那阿凝小姐,那谢里长一家会不会对阿凝小姐生厌,从而将她赶出整个逃荒队? 对,她可以告诉谢耀宗! 此时,谢方正所在的小帐处并不平静。 黄大仙围着谢耀宗做了一通法,手里的符纸烧了一张又一张,没人敢多话。 好几个村老都簇拥了过来,见木板车上的谢耀宗依旧没有好转,都忍不住叹息。 这烧了符箓的大蟒汤也喝了,还不见谢耀宗好转,想来,也只有将谢耀宗的手指给砍断了。 多年轻的儿郎啊,还没成家,竟就遭了这罪,真是可惜了。 黄大仙做完法,一脸难言之色,谢方正见状,忙问道:“大仙,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黄大仙往远处一指,示意他走远些说,谢方正和众村老忙跟了过去。 一时间,木板车旁就只剩下了谢张氏。 叶含霜过去后,本想安慰谢张氏一番,可谢张氏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倒是木板车上的谢耀宗虚虚睁眼,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叶含霜心下反感,脑海里,原主各种讨好谢耀宗的画面一一浮现,她本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纠葛,可如今,尚且需要利用他。 她很快就露出了一脸忧伤的神色。 “耀宗哥,我知道一个土方子,可以救你。” 她在现代时,曾学过医,虽没多少经验,可治一些小病小痛也是可以的。 那日咬谢耀宗的蛇压根没什么毒,所以,谢耀宗压根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如今那手尚且肿胀不堪也不过是因为伤处处理不当罢了,只需冷敷和热敷交替着来,促进血液循环,再喝一点紫花地丁之类的草药,使血肿加快吸收就行了。 “你,你真的可以?”谢张氏忽然睁眼。 叶含霜点头,神色愧疚:“都是我不好,那日,阿凝小姐明明看到了蛇,还引耀宗哥上树时,她!我,我当时便在场,只可惜,我想阻止耀宗哥时,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什么!你说我家耀宗是阿凝小姐害的?”谢张氏横眉冷对。 谢耀宗也瞪圆了眸眼,时至今日,他都没有怀疑过阿凝小姐!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意外。 阿凝小姐是故意的! “我,我现在就去扒了她的皮!”小贱蹄子,别以为她是县丞家千金,她就不敢将她如何了! 她家耀宗可是里长的儿子,如今,她王氏孤女还得依仗她家来渡过难关呢!她倒是好,前脚抢了她家牛车,后脚,竟还敢害她儿子! “婶子,你去哪儿?”叶含霜急忙将人拉住。 “我去将那毒妇赶出逃荒队!不,不光要赶出逃荒队,她害我儿子如此,我若不让她缺胳膊短腿,我就不是耀宗的娘!” 叶含霜见事情果然如她料想一般发展,心中正当高兴,就听一直没说话的谢耀宗开了口。 “娘,你回来!” 谢张氏停住脚步。 谢耀宗朝叶含霜的方向看了去,又招了招手,叶含霜忍住心中不喜,僵着身子,如记忆中的原主一般,一步步朝谢耀宗靠近。 谢耀宗在她到了近前时,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笑的意味深长“霜儿,你没骗我吧?” 第54章 她根本不是阿凝小姐! 山风吹来,云雾渐渐散开了一些。 谢辞和谢青山跑了好几回,方才将一堆绿头鸭搬回来。 谢家村和八角村的村民们听得动静,不约而同地凑了上去,很快就将谢辞他们包围在了人群中。 “六畜啊,又猎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是啊,怎得这么多?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吧。” 众人眼里都有了细碎的光亮,他们想起了当日谢六畜猎了野猪回来时,也曾分了一些给他们,也不知今日,他会不会分一些给他们。 “嗯。”谢辞点了点头,又朝卫窈窈看了去。 他自然明白乡亲们的意思,不过,这里面大部分的绿头鸭都是大小姐猎回来的,若是大小姐不愿分人,他也不会替她做这个主。 “青山也去了啊,我就说,青山也是一身好本事。” 谢青山黝黑的脸上微微泛红,不愿抢阿凝小姐的功,忙摆手:“不是我,是阿凝小姐和谢家兄弟猎回来的。” 原来是阿凝小姐! 阿凝小姐的箭术他们是看在眼里的,此时此刻,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卫窈窈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羡慕之色。 若他们也有阿凝小姐的好箭术就好了!这个想法刚刚生出,大家伙儿便有些跃跃欲试,都想日后跟着阿凝小姐好好学学本事。 若能学得一点儿皮毛,也不至于饿死在这老林子里。 卫窈窈自也察觉到了大伙儿的目光,当然,这些目光中,最不能忽视的,便是谢辞的! 她抬头,朝谢辞偏头笑了笑,那一身嫣红镶宝珠绣牡丹盛世的长裙将她整个人衬得白皙、娇艳又光芒万丈。 “谢辞,都听你的,我没意见。” 她声音甜美,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谢辞微怔,竟隐隐体会到了云开雾散之感。 谢辞忽然有些不耻自己此番心境,但······大小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不过是娇气矜傲了一些罢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若是没有战乱,他和她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那就分发下去吧。”谢辞收回目光,替她做了决定。 绿头鸭太多,不好携带,天气炎热了,也容易变质,最重要的是,这老林子的路还长,开荒赶路还需要大家一块儿出力,分给大伙儿吃,也没什么不对。 村里人听得这话,一张张沧桑疲乏的脸上顿时有了喜色。 “六畜人太好了,阿凝小姐人也好,多谢阿凝小姐!” “是啊,阿凝小姐就是人美心善,是我们整个村子里的福星啊!” ······ 村里人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有的去溪边打整绿头鸭,有的则搭起了火堆,还有的则架起了木棒,打算一会儿将绿头鸭架在上头烤。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子里就传来了阵阵烤肉香味。 谢青山搬来了一堆黄泥,卫窈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听他笑道:“阿凝小姐,你不是想尝尝烤野鸭蛋吗?” 他刚刚问过她娘了,先腌制好,再裹上黄泥,就可以开烤了,不过,得用小火。 卫窈窈稀奇,她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不曾想,野鸭蛋还真可以烤! 她凑近了谢青山,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和稀泥,但谢青山毕竟是打铁出身,这些细致活儿干起来,便总有种无从下手、拖拖拉拉之感。 谢辞提着打整出来的绿头鸭过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只看了一眼,又面色沉静地将木桶放下走了。 “你不会是压根就不会吧?”时间长了,卫窈窈问出了心里话。 谢青山满手是泥,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倒是谢家村的妇人们见状,都纷纷上来帮忙。 谢红英原本不想来的,却也被人拉了过去,好巧不巧地,她就蹲在了卫窈窈的斜对面。 想着自己如今有了帮手,她心下不禁得意,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轻蔑。 什么人,竟还在她面前充大家小姐,当她落入了那些男人的手里,看她日后怎么办! 她几乎都要想到卫窈窈趴在她脚下,苦苦求饶的模样了,心下不禁笑得越发畅快。 卫窈窈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抬头,就撞上了她直直盯着自己,得意洋洋的笑脸中。 这样的笑,自是不怀好意。 卫窈窈很快就想起了这人是谢辞的三姑,不禁回以一笑,无声地启唇问候她。 虽只是唇语,谢红英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问她难受吗!她居然问得出这样的话! 谢红英面上的表情,很快由怔愣,转成了愤怒和恼恨,天知道她这些时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可算是要大仇得报了! 待身边的妇人们裹完了黄泥,又小心翼翼地拿了野鸭蛋往火堆处去时,谢红英开了口:“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将解药给我,我便不为难你。” 拿到解药,她就没了软肋,到时,这女人被玩儿死也不关她的事儿!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呢。”卫窈窈柔柔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莫不是她那日下药的分量少了,这人怎么还没长记性呢? 谢红英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怕她再对自己下手,忙往旁边退了几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卫窈窈笑意淡了下来,罚酒?她也配! “你还真的不怕,好,那我就将这事儿闹大了,看你怕不怕!”谢红英银牙一咬,当即站了起来,直接朝周遭的村民们嚷嚷了起来。 “大家伙儿看好了,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阿凝小姐!她一直都在骗大家!” 谢红英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众人回不过神来。 大伙儿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簇拥了上来,唯恐自己听岔了。 刚刚红英说阿凝小姐不是阿凝小姐?那,阿凝小姐是谁? 谢红英如今最不缺的便是底气!整个谢家村都在她那相好的掌控中,她自然不怕卫窈窈。 相反,她还要借此机会,好好报复报复卫窈窈! 冷冷一笑,谢红英指着卫窈窈,继续道:“我和县丞一家极为相熟,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她压根不是县丞家的千金,她居心叵测地混迹在咱们谢家村的逃荒队中,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第55章 谢红英吃瘪 谢红英闹的动静不小,谢方正一行人想忽略都难。 “谢红英刚刚说了啥,她不是县丞家千金?”谢方正木木地看向了众村老,如被人当头棒喝了一般。 还没回神,就听自家小帐中传来了他儿子怒不可遏的声音:“爹,我现在就去把咱家牛车要回来!” 谢张氏推着谢耀宗往外走,还不忘附和:“可不是,娘这就替你讨一个公道去!” 叶含霜朝谢红英所在的人群处看去,并未跟上谢耀宗母子,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高兴。 刚刚,她都将实情说给谢耀宗听了,不曾想,谢耀宗竟依旧没有找阿凝小姐算账的意思。 她原以为,自己还得在谢耀宗身上花一番功夫,不曾想! 倒是老天爷都要帮她! “你要干什么!”谢方正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快步挡到了谢耀宗的木板车前。 谢耀宗冷冷一笑,想到自家将牛车让了出去,连着遭了这么多天的罪,现如今,自己还被一个假千金害成了这个惨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但要将牛车要回来,还要好好地教训教训那个冒牌货! “还不赶紧将他送回去,这时候,添什么乱?”谢方正看着自家婆娘,面色十分难看。 “爹,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没听说吗,这是个冒牌货,她在耍咱们呢!” 谢方正紧咬着大槽牙,不说话。 他向来是一个慎重的,没到那个地步,他绝对不会将脸皮撕破。 偏偏他家婆娘谢张氏不但不听他的,还放下了木板车,挽着衣袖,朝卫窈窈走去。 边走边喊话:“我相信红英的话!这冒牌货简直欺人太甚,早前抢了我家牛车不算,如今,还害我儿断了一条腿!” 谢方正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婆娘吗?反了天了! 偏偏,他想去拦,谢张氏已经冲破人群,到了卫窈窈跟前。 她恨不得冲上去,薅这冒牌货的头发,将她扯在地上暴打一顿,以报她断他儿子一条腿的仇。 然而,还没靠近,就被快步赶来的谢辞堵了去路。 谢辞手里还提着一桶鸭肉,见得这情景,他眉头轻皱。 “谢六畜,你给我让开,这事儿跟你没有干系!” 谢张氏喊完话,谢辞缓缓将木桶放在了地上,声音沉冷:“我亲眼看到谢耀宗自己爬树摔断了腿,和谁都不相干。” 他刚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谢张氏的话,让他不明白的是,谢张氏如何会知道那日的事儿。 除非当日,除了他和大小姐之外,还有人目睹了一切,并将这事儿说给了谢张氏听。 那人是谁? “谢六畜!”谢张氏怒不可遏,想起自己还有个证人,她慌忙在人群里搜索,想将叶含霜的身影寻出来,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人。 这时,谢青山也站了出来:“婶子,阿凝小姐自来了咱们村子里以后,便救了不少人,她那般心地善良,怎会做这样的事儿?” “是啊,我家黑娃也是她救的呢,我相信阿凝小姐不是那样的人!”黑娃爹娘也站了出来。 三丫和二丫想站出去,却被周婆子推搡在了一旁。 “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去,别给我周家惹是生非!” 谢张氏还想说话,就被谢方正捂着嘴巴拉了出去,谢红英看够了好戏,方‘哈哈’大笑,竟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们莫不是忘了,她压根就不是什么阿凝小姐啊!她是冒牌货!真正的阿凝小姐不过是王家的童养媳罢了,王家公子就是她的未婚夫,我和他也曾见过几面!” 谢辞眼皮微微一颤。 村里人再次呆住,下意识朝卫窈窈看去。 而此刻,那被人当众拆穿身份的卫窈窈,却忽然笑了:“你说你第一次看到我,便发现我是冒牌货?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一早就指认我?” 顿了顿,她越发委屈道:“我与你无怨无仇的,你,你就因为我不送簪子给你,你就冤枉我?” 谢红英愣住,压根没想到这人脸皮居然这么厚,被她揭穿了,竟还在那里装样! 她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员外家的姨奶奶,可不能让人知道她讨簪子的事儿! “我何时问你要过簪子,你可别含血喷人,我根本就没有跟你说过话!” 谢红英涨红了一张老脸,下意识否认。 “你怎么就没有跟我说过话呢?当时,村子里还有人看见呢。”卫窈窈泫然欲泣地看了人群一眼,嘴角却含了得意的笑容。 她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瞧,谢红英狗急跳墙,正中她下怀啊! “我倒是亲眼看到你将阿凝姑娘叫走。” “是啊,我也看见了,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很快就有村里人忆起那天的情况,纷纷帮卫窈窈说话,谢红英气急,又见卫窈窈可怜巴巴的从袖间取出那支金镶玉簪子。 “我身无长物,这原本就是赝品,只是瞧着好看罢了,你若是真想要,就拿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看不懂,但瞧着那簪子应该也是不便宜的。 试问,眼前人若不是尊贵的阿凝小姐,又怎会有这样贵重的‘赝品’? 谢方正一家子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谢方正快步上前。 “谢红英,阿凝小姐如今处境艰难,你怎可这么欺负她,我只要是谢家村的里长一日,就不允许你这么做!” 村里人面面相觑,刚刚是谁家婆娘站出来和谢红英一起趁火打劫的? 不过,谢方正是村里的里长,大伙儿心里这么想,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反而是纷纷呼应他的话。 “对啊,阿凝小姐还送了咱们不少粮,我们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阿凝小姐,你别怕,我们不会相信谢红英的鬼话!” 卫窈窈嘴角微微弯起,一双盈盈眸眼里却依旧是可怜无助的模样,村里人见状越发愧疚,只恨自己适才竟然差点就信了谢红英的鬼话! 谢红英鼻子差点没给气歪!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可是谢家村人啊,明明她都站出来指认这冒牌货了,结果,却没有一个人信她! 第56章 阿凝小姐的未婚夫长什么样 远山苍茫,丝丝光线透过云层照下,周遭清明了不少。 谢辞望着卫窈窈,眸光晦暗又深沉。 最终,谢红英是在众人的群嘲声中离开的,阵阵烤鸭的香味传来,村民们方才想起还有正事儿,便一股脑将谢红英引起的这场闹剧抛在了脑后。 不远处,谢方正将谢张氏拉到了一旁,马着脸训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跟谁过意不去不好,你非得跟阿凝小姐过意不去!” “红英刚不是说了,她压根不是什么阿凝小姐!” 谢方正打断她的话:“不是阿凝小姐是谁?你看看咱村的姑娘,哪个有她那样的气度!那谢红英不过是图阿凝小姐的东西,这才往阿凝小姐身上泼脏水,你还上赶着去帮她递刀子!” “那阿凝小姐害耀宗断了腿,我!”谢张氏越说越小声,心里也开始发虚。 谢方正越发怒不可遏:“是阿凝小姐拿刀架在你那废物儿子脖子上,让他去爬树的?” 谢张氏委屈,她家耀宗可是谢家独苗苗,怎么就是废物了! 偏偏,她还不敢还嘴。 “我懒得跟你说!”谢方正拂袖而去,只想赶紧找机会去跟卫窈窈赔不是。 谢张氏心下恼火,一回头,就看到叶含霜走了过来,她正想质问她刚刚躲哪儿去了,就见叶含霜将几株草药递了过来。 “婶子,这是我刚刚给耀宗哥摘回来的草药,你快些熬了给耀宗哥喝点吧,不出两日,耀宗哥就好了。” 谢张氏有些不敢置信:“真的能好?” 叶含霜笑着点头,谢张氏哪儿还敢耽搁,忙拿了草药去熬。 叶含霜默默拍着手上残留的泥土,想着适才谢里长的态度,心知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不但没用,还会给自己找来麻烦,不免失望。 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必要时候,那谢耀宗还是可以再利用利用。 想到之前谢耀宗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的样子,叶含霜脸上笑意骤失······ 野鸭肉没烤多久,便好了。 村里人自发地坐在火堆旁吃肉,烤鸭肉肥而不腻,色泽诱人,令人垂涎,被层层黄泥包裹炙烤出来的野鸭蛋则焦香入味,入口即化。 村里人吃着美味,颇有些百感交集。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逃荒路上,过上这种隔一阵儿就能吃上肉的好日子。 往日,在村子里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这么吃。 一时间,大伙儿便不无感激地朝卫窈窈看了去。 “阿凝小姐,日后,你可以教我打猎吗?”未几,有个模样清秀的小娘子问了一句。 “好啊。”卫窈窈认真啃着鸭肉,头也没抬。 “我也要学!” “阿凝小姐,你也教教我!” “我也要,我也要!” 众人没想到卫窈窈竟这么好说话,纷纷报名。 卫窈窈点着头,依旧和嘴边的肉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那些得了卫窈窈应承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别提有多高兴了,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有人说起了近来听来的趣事儿,又有人说起了日后的盘算,说着说着,忽有一小妇人问了一句。 “阿凝小姐,你真是王家的童养?不,不,我的意思是,王家公子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这似乎是问出了众人的心里话一般,霎时间,所有人都朝卫窈窈看了去。 谢辞剥着鸭蛋的手一顿,又仿若未曾听闻一般。 倒是成哥儿格外的兴奋:“阿凝小姐竟还有未婚夫?还是王家公子?也不知那王家公子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跟你有什么干系?”慧姐儿嘀咕了一句,终归不是他们家大哥。 她还想让阿凝小姐当自家大嫂嫂的,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痴心妄想,可! 成哥儿狐疑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他怎么觉得慧姐儿脾气越来越大了? 慧姐儿心里酸酸的:“能抛下阿凝小姐走的,能是什么好人?”还不如她家大哥呢,他们家虽然穷,可大哥一路上都带着阿凝小姐! 成哥儿听妹妹这么一说,也是恍然。 是啊,能在这种时候,将阿凝小姐一人丢下的,能是什么好人? 阿凝小姐那样的一个人,偏偏遇上了负心人,真是让人觉得不值。 还想说点什么,嘴里一烫,竟被自家大哥塞了一枚新剥出来的咸鸭蛋!险些没将他噎得当场闭气! “吃饭!”谢辞声音沉沉,成哥儿不禁有些讶异,大哥这是怎么了,瞧着倒似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也不对,大哥若真不高兴,哪儿能给他剥鸭蛋吃? 有得吃就多吃点,成哥儿当真乖巧的闭了嘴,欢欢喜喜地吃蛋! 人群中,卫窈窈久久没有回声,众人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她说了一句:“还行。” 大姑娘小媳妇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 阿凝小姐这般挑剔的人都觉着还行,那就一定是很俊了。 “那,阿凝小姐,你如今到了南边是不是去寻王家公子的?想来也是吧,王家公子应早就在那边等着你了,兴许,到时我们也能见王家公子一面呢。” “你见王公子干什么?” “喝杯喜酒不成吗?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 妇人们说笑着,卫窈窈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堆,又想到了那个狂妄又矜贵的男人,嘴角也带了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 谢辞一抬头,就瞥见了她似乎在笑,他眸光微滞,又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目光。 何须多想,她原本就不是他这种人该想的。 不远处,老谢家的小账中,葛婆子见谢大柱两口子还不回来,又怕烤鸭被村里人吃完了,忙催小葛氏去拿两只烤鸭回来。 小葛氏哪儿有这脸? 谢红英刚才闹了这一出,她就去拿阿凝小姐猎回来的烤鸭? 可左顾右盼也见不着大房的人,狗蛋又一直闹嚷着要吃肉,小葛氏只得带着狗蛋亲自去。 然而,这才过去,还没拿着烤鸭,就碰上了喜凤。 喜凤记恨着对方当日胡乱嚼舌根,害她被谢青山休弃的事儿,见她要来拿鸭子,少不得对她冷嘲热讽了一番。 狗蛋恼怒之余,直接抢了来宝手里的整只鸭肉就开跑,却被叶万金拽了回来。 小葛氏见自家儿子被欺负,哪儿肯,很快就跟喜凤闹了起来。 这事儿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黑娃爹见状,忍不住道:“狗蛋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小小年纪,该好好教教了,怎么能从人手里面抢呢?” “我就抢了,关你什么事儿!你再多嘴,我杀了你!”狗蛋没吃到肉,又冒出了训斥他的人,别提有多气了! 众人愕然,还没从这样狠辣的话语中反应过来,狗蛋已经狠狠踩了谢万金一脚,拿着抢来的烤鸭肉一溜烟跑了。 喜凤为此和小葛氏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谢方正一番教育,终才消停。 原本这事儿已经不了了之了,然而,这晚,大伙儿都睡着后,卫窈窈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掀开车帘子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第57章 老鼠药 是狗蛋! 狗蛋正在翻着灶间的东西。 他翻了好一阵儿,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整个人暴躁不已,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就要往旁边的竹筒里倒。 “谢六畜,你牛气什么牛气,小爷弄死你,看你以后还不给小爷肉吃!” 卫窈窈愣了片刻,就见谢辞那颀长的身影从斜侧里走了出来,他伸出一双大手,抓住了狗蛋! “谢六畜,你放开我,你放开小爷!” 狗蛋拼命挣扎了起来,手上的黄纸包落在地上,又被谢辞躬身捡起。 “你想下毒?”谢辞的声音又轻又冷。 卫窈窈本还抱着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听得这话,她哪儿还淡定得了? 要知道,平日里,她也没少用那竹筒喝水! 她忙穿好了衣服,趿着鞋子往外走:“什么毒,给我看看?” 月色下,卫窈窈快步走到谢辞身旁,那纤纤玉手从谢辞手上拿过黄纸包时,不经意擦过了他的手心,带来了一阵酥痒,谢辞不禁有瞬间恍惚,又很快恢复如初。 卫窈窈的目光在黄纸包上停留片刻,又凑近嗅了嗅,不禁骇然:“是老鼠药!” 谢辞冰寒了一张脸。 他原以为,狗蛋顽劣,不过是下一些巴豆之类的泻药,不曾想,他竟下了这种害人性命的老鼠药! 狗蛋见谢辞目光阴森,那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可怖之色,他顿觉害怕,越发用力的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谢六畜,你快些放开我,不关我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狗蛋闹出的动静不小,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大半个村子给吵醒了。 谢方正和一群村老披着外衣过来,见此情形,都有些诧异。 “六畜,这是怎么了?”最后,倒是有一村老问了一句。 谢辞冷沉着一张脸,并未开口,卫窈窈想了想道:“狗蛋在我们喝水的竹筒里放老鼠药,被我和谢辞抓了个正着。” 以谢方正为首的一行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鼠药!是老鼠药! 这可是要人命的玩意儿,狗蛋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谢狗蛋,我跟你拼了!”成哥儿反应过来,就要去掐狗蛋的脖子,就听人群里传来了小葛氏气汹汹的声音,“谢六畜,深感半夜的,你竟伙着人欺负我们家狗蛋?赶紧放开我家狗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就对他不客气,怎么了!这狗娘!” ‘养的’二字还没骂出来,成哥儿就被谢辞一个眼神警告,只能不情不愿地闭嘴。 卫窈窈咧嘴,好心提醒小葛氏:“你怎么不问问你家狗蛋大晚上跑这儿来做什么?他在给人下老鼠药呢!”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欺负一个孩子,就是他谢六畜的不对!我家狗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轻饶了他!下老鼠药又” ‘如何’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小葛氏猝然回神,老鼠药! 她没听错吧,怎么可能! 卫窈窈还想说点什么,谢辞拉着狗蛋快步上来,将她牢牢挡在了身后。 “谢辞,我险些被你连累着丢了小命!我爹日后要是知道了,在场的人应该都会跟着遭罪!”卫窈窈将头伸了出去,颇有些不嫌事大道。 女子淡淡甜香传来,谢辞木着脸,将她的脑袋重又按了回去:“所以,二婶应该解释一下,狗蛋为何往我家竹筒里下老鼠药?” 小葛氏张了张嘴,半天,才连忙否认:“不可能,怎么可能?” “唉!若是阿凝小姐没发现,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人群里的黑娃爹叹了一口气。 他白间就说了,要好好教育狗蛋,小葛氏非得不听,瞧,这不是出事儿了吗? “你给我闭嘴!”狗蛋蹬了蹬腿,朝黑娃爹恶狠狠瞪了一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黑娃娘的哭喊声:“他爹,不好了,黑娃出事儿了!”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黑娃娘抱着黑娃疾步跑来,透过重重火光,依稀能看见她怀里的黑娃满脸冷汗,正不断地呕吐着。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事儿?”黑娃爹急了。 黑娃娘泣不成声:“喝了竹筒里的水以后,娃就一直喊着头痛,我还想过来叫你,结果,就这样了。” 众人一愣!叶含霜被她娘拉着往人群里挤,只想凑近些,再看个清楚。 叶含霜哪儿能不知,黑娃这样子分明是吃了老鼠药的缘故。 想着前因后果,她不禁一喜。 这时候,便是她站出来替谢大哥说话的最好时机! “黑娃这样子,倒像是吃了老鼠药,他!”叶含霜故作柔弱地开口,却见不远处,卫窈窈已然过来,掰开黑娃的嘴检查了一阵,又往里面塞了一些药。 阿凝小姐救过谢青山的事儿,她也曾听说过,可她不相信阿凝小姐能救黑娃!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洗胃的工具,她一个闺阁小姐,能懂什么? 若弄不好,黑娃在这时候七窍流血去了,只怕这一条人命都得记在卫窈窈身上。 叶含霜垂头,掩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只等着卫窈窈成为众矢之的。 黑娃爹娘巴巴地看着卫窈窈,大气儿也不敢喘,俨然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周围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阿凝小姐还会医术?” “没听说啊,不过,阿凝小姐是千金小姐,会识字儿,自然看的书也多,懂得也多。” 众人了然点头,唯有谢辞站在卫窈窈身旁,目光深谙。 她早前说她不会医,可他怎么看着都不太像呢? 黑娃吃了药以后,吐得更厉害了,卫窈窈将他侧放着:“一会儿他可能会上吐下泻一阵,重新打些干净的水给他喝。” 黑娃爹娘连连点头,随后,正如卫窈窈所言,黑娃上吐下泻了一番后,竟渐渐缓和了过来。 黑娃爹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喜极而泣。 “活该,我呸!”狗蛋见状,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黑娃爹霎时沉了脸,“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还给人下毒,谋人性命,你怎生如此歹毒?” 小葛氏护短,立马回骂道:“跟我家狗蛋什么干系,你别瞎说。” “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你自己最清楚,如若不然,请里长评评理,问问他,这逃荒队里出现了投毒的人,该怎么处理?”黑娃爹回道。 小葛氏听得这话,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要拉着自家儿子走人,可谢辞将狗蛋攥得死死的,如何也拉不动。 “谢六畜,你放手,我不跟你们计较!” 小葛氏说完,村里人都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望着她,而这时,黑娃娘将之前黑娃喝过的水拿了过来。 卫窈窈闻了闻,淡声道:“确实有老鼠药!”所有人齐齐看向狗蛋,一时间,人人自危。 第58章 老谢家被赶出了逃荒队! 小葛氏急了:“有老鼠药关我们家狗蛋什么事儿?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葛婆子这时也引着谢二水和柳氏过来了,谢二水见谢辞拉着狗蛋,顿时火大,正要发飙,就听黑娃爹怒声开口。 “都做出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儿了,还只是个孩子?你们简直是!” “害你怎么了?你不是没死吗,谁让你骂我!早知道,我就该多放点药量,毒不死你家黑娃!”狗蛋不耐地打断了黑娃爹的话。 村里人不由傻了眼,狗蛋这是承认了?他,他还真是给人家竹筒里下了老鼠药! “狗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快闭嘴!”小葛氏见形势不好,赶忙要去捂狗蛋的嘴,结果,狗蛋反而蹦跶得越凶。 “我早说了要弄死你,你非得不信,还想教训小爷,真以为小爷是吃素的!还有你谢六畜!你是我谢家的人,胳膊肘偏要往外拐,我不收拾你,收拾谁!” “这么说来,日后,这村子里,谁得罪了你,你都得这么收拾他?”谢辞面无表情。 狗蛋抬头看着他,冷哼了一声。 “这次算你命大,你最好别惹我,不然,下一次,你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里长啊,你看看,这算个什么事儿,你还不管管吗?”黑娃娘哭出声来。 “是啊,黑娃娘说得不错。”众人连连点头。 狗蛋小小年纪,报复心竟这么强,日后,他们岂不是人人自危? 谢方正叹了一口气,拉长着脸走到了狗蛋面前:“狗蛋,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知道错没有?” “我有什么错!谢六畜是我们谢家的人,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还有,你赶紧让谢六畜放开我!” 小葛氏见谢方正面色铁青,连忙呵了狗蛋一声:“狗蛋,快给你里长叔道歉!”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里长啊! 谢辞松开了狗蛋的手。 狗蛋跑过去,用力推了谢方正一下,恶狠狠地朝他低吼:“我没错,我不道歉!” 谢方正险些摔在地上!他气闷了许久,才憋了一句话出来:“无可救药,简直是无可救药!” 小葛氏将自家狗蛋攥过来,又搡了谢二水一下,谢二水连忙陪着笑:“里长,狗蛋年纪小,他也不过是在跟人开开玩笑罢了。” 给人下老鼠药竟是在开玩笑? 谢方正不敢置信地看着老谢家的人,忽然就明白老谢家怎么出了狗蛋这样的人了! “简直是子不教,父之过!” 老谢家的人面面相觑,谢方正这是在骂他们?不等他们多想,又听谢方正道:“既是如此,狗蛋也不能待在咱们逃荒队里面了!” “什么!”葛婆子险些晕厥过去。 小葛氏赶忙求情:“里长,狗蛋年纪还小,你要将他赶出逃荒队,岂不是要害他性命?” “你们老谢家若是由着他一人离开逃荒队,那便是害他性命,你们若是跟着他一块儿离开逃荒队,那便不是害他性命!他如此行径,我没有将他送入官府,便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所以,如何取舍,还看你们自己!” 谢方正说话铿锵,不容置疑。 老谢家人久久反应不过来。 谢方正这是要将他们老谢家一并赶出逃荒队!怎么可以这样! “走就走,谁还想跟你们在一块儿!”眼看着狗蛋又破口大骂了出来,小葛氏忙捂住了他的嘴,试探着朝谢辞道,“六畜,你,你快帮你弟弟说说好话,咱们都是一家子的人。”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谢方正忽然想起阿凝小姐也在这事儿当中受了委屈。 一时间,他哪儿还敢怠慢? “别求了,你们知不知道,今日,阿凝小姐也差点被他害死!若阿凝小姐有个闪失,就算是十个六畜,也保不住你们的命!你们若再闹腾,我就让你们连夜走!” 葛婆子彻底晕厥了过去,谢二水和小葛氏见形势不好,只能扶着她离开。 其余众人纷纷跟谢辞和黑娃爹说了些宽慰的话,便走了。 谢方正白间就没找着机会讨好卫窈窈,此番,少不得趁此机会问候道:“阿凝小姐,你没事儿吧,你······” 卫窈窈径直回了牛车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谢方正好不尴尬,左右看看,见没多少人在,方才假模假样地跟谢辞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去。 田寡妇看了一场好戏,只觉畅快。 那小葛氏白天还跟她儿子闹了矛盾,晚间就被谢方正赶出了逃荒队,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她拉着叶含霜就要走,却听叶含霜道:“娘,你,你先回去吧。” 她本想趁此机会在谢大哥面前卖个好,谁曾想,却让阿凝小姐那显眼包出尽了风头。 叶含霜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却还想过去跟谢辞说上两句。 “你要干什么?”田寡妇拽不动她,回头,仔仔细细地看向了她,一双眸眼里,满是锐利。 叶含霜回神,唯恐她看出端倪,赶忙转移话题:“阿凝小姐适才也受了惊。” 田寡妇听得这话,露出了了然一笑:“以后多得是机会跟阿凝小姐说话,先回去。” 叶含霜再度被田寡妇拉走,再回头,就见那脊背挺直,端正孤傲的少年郎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此刻,牛车旁,谢辞想起大小姐医治黑娃的事儿,本是满心困惑,却见那紧闭着的牛车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他心中一跳,就对上了慧姐儿那张满是担忧的小脸。 不是她!谢辞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失落,随即皱眉。 他在想些什么?她会不会医术,亦或是说她的过往,和他有什么干系? “大哥,你没事儿吧,慧姐儿担心你!”慧姐儿刚刚听闻动静就想下车了,只是腿脚不争气,只能静静听着动静。 “没事儿。”谢辞朝她笑了笑,目光无意透过牛车帘子,朝里看了看,“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 慧姐儿乖巧点头,看着自家大哥转身离开的身影,又想起了大哥适才的目光。 大哥分明是在看牛车里面······他是在看阿凝小姐吗? 第59章 大哥,你给阿凝小姐夹一块吧 隔日一早,谢方正就请人去老谢家通知他们离开了。 葛婆子原本还存了一丝希冀,希望一夜过后,大伙儿就将昨晚狗蛋给人下老鼠药的事儿给忘了。 谁曾想! “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家里用得上人的时候,他总不在。”小葛氏想让谢大柱再跟谢辞说说好话,却见如何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儿,不由恼火。 “他去山里猎东西去了。”柳氏低低道。 小葛氏瞟了心不在焉的谢红英一眼,还想再骂,就被自家男人拉住到了一旁。 “娘子,咱们搬!”谢二水声音铿锵,眸里都带着亮光。 小葛氏一度怀疑他是气傻了,就听他神秘一笑:“咱们就跟在逃荒队的后面,既可以保证安全,又免了村里开荒的活儿!” 小葛氏听得这话,也笑了出来。 是啊!这路是公家的,他们想走哪儿,谢家村的人总管不着吧? 日后他们就跟在逃荒队后面,坐享其成,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在整村人纳罕的目光注视下,老谢家人不声不响就离开了。 这事儿传到谢辞耳朵里时,他刚从外头打了水回来。之前的竹筒已经被他扔掉了,他特意从林子里砍了竹子,新做了几个竹筒。 许是因着昨晚的事儿,今日,他并未带慧姐儿他们去林中练字,因而,吃过饭后,卫窈窈又自觉去牛车上补觉去了。 见慧姐儿一人坐在灶前写字,他递了一个竹筒给成哥儿,示意他给牛车上的卫窈窈送去。 成哥儿屁颠屁颠地去了,慧姐儿看着自家二哥的背影,有些失神,又见自家大哥从兜里倒了好些茶树泡出来。 茶树泡是寄生在茶花、嫩叶上而成的果子,味道清脆可口,慧姐儿平日里就很喜欢吃。 但此刻,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吃上面。 “给她送一些进去。”谢辞淡淡的声音响起。 眼看着成哥儿又要拿着茶树泡往牛车上去,慧姐儿忙捂了肚子:“二哥,我内急!” 成哥儿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去背她。 谢辞看着兄妹俩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牛车的方向,终是没过去。 不远处,成哥儿被慧姐儿叫停,又却见慧姐儿正盯着自家大哥看,他一脸莫名。 “二哥,咱们回去吧。”慧姐儿满脸失望,她本想让大哥亲自给阿凝小姐送茶树泡去的,结果! “又不急了?”成哥儿想挠头。 “嗯!” 兄妹俩回去后,谢辞将茶树泡递给了慧姐儿,慧姐儿咬着下嘴唇,忍不住道:“大哥不亲自送去吗,阿凝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辞微愣,又摇头:“不了。” 慧姐儿有一种直觉,大哥对阿凝小姐是不同的,她想帮帮自家大哥! 还想说点什么,谢方正已经招呼着大伙儿赶路了。 上山的路极为缓慢,慧姐儿抱着一堆茶树泡,直等了一两个时辰,卫窈窈才醒来。 “阿凝小姐,快尝尝,这是我大哥特意给你摘来的茶树泡!”慧姐儿笑着将快被她焐热的茶树泡递给了卫窈窈。 卫窈窈睡得香甜,心情也极为不错,清亮的眸眼往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实上扫了一眼,她竟难得没有嫌弃一二。 拿了一块尝了尝,不错,味道和它的长相是相反的,卫窈窈心情就更加好了。 “好吃吗?”慧姐儿殷殷看着卫窈窈,“大哥说,你若喜欢,他日后天天给你摘!” 卫窈窈含着一嘴的茶树泡,听得这话,险些没把自己给呛死。 半晌,缓和过来,她盯着慧姐儿,也不说话。 “怎,怎么了?”慧姐儿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 “小骗子,谢辞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卫窈窈皮笑肉不笑,伸手就去掐她的小脸。 慧姐儿边躲边叫冤:“真的是大哥叫我给你的!” “给就给了,你还添些酸掉大牙的话!”卫窈窈掐不到小脸,索性就去挠她痒痒。 慧姐儿被她挠得‘咯咯’直笑,一时间,牛车外全是两个小姑娘的笑声。 成哥儿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见自家大哥目不斜视,终是没说什么。 下晌间,队伍在一片辛夷花林中落了脚。 整个林子笼罩在一片紫色中,美得不似人间。 卫窈窈一下车,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眼看着谢辞从树上摘了不少辛夷花下来,又开始烧锅做饭,她不禁凑了上去,问他晚间要吃什么。 谢辞指了指辛夷花,卫窈窈小脸上是抑不住的惊讶。 “这,也能吃?怎么吃?”总不会是做酥饼吧。 “能吃。”谢辞言简意赅。 远处,成哥儿背了慧姐儿回来,就看到大小姐蹲在她大哥身边,问个不停,而她家大哥则十分冷淡。 她不禁咂舌,难怪大小姐看出她在说假话。 大哥怎么回事儿啊,前几日,也没见他对阿凝小姐这么冷淡啊。 再看阿凝小姐,似也不介意一般,慧姐儿暗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大哥做的是辛夷花饼。” 还真是饼子! 卫窈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再看向谢辞时,他已经将辛夷花瓣一片片剥下来,放在了面粉中,加蛋液搅和了起来。 成哥儿到一旁烧火,谢辞添了些油进去,那油闻着特别香,不像是平日里的菜油。 谢辞很是大方,直接倒了大半锅油,引得卫窈窈连连侧目。 慧姐儿适时道:“大哥用的是昨儿个熬出来的野鸭油。” 卫窈窈了然,她就说味儿不同,真没想到啊,谢辞居然这么会过日子,竟还悄悄熬了鸭油! 辛夷花饼好的很快,谢辞特意煮了一锅野菜汤,四人刚刚坐下,慧姐儿忙道:“大哥,你给阿凝小姐夹一块吧。” 谢辞愣住,成哥儿猝然看向慧姐儿:“······”她又不是不能夹,干什么让大哥给她夹? 卫窈窈满脸不解,有必要吗? 她给自己夹了一块儿,辛夷花饼酥酥脆脆,还带着一股子花香味,味道十分特别! 卫窈窈觉得还行,就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慧姐儿不无郁闷,却见另外三人已经神色如常地开始吃饼子了,她只觉心口闷闷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难受得很! “阿凝小姐,你和你那未婚夫重聚以后,就要嫁给他了吗?”成哥儿吃着饼,想着昨儿个的事儿,便顺嘴问了一句。 “做什么要嫁他?”卫窈窈不以为然。 谢辞夹饼子的手顿住,慧姐儿眸眼一亮,还想问点什么,就听自家二哥气愤道:“对,不嫁他!他将你一个人丢下,一看便不是能托付终身的好人。” “唔。”卫窈窈淡淡点头。 谢辞看着成哥儿嘴巴一张一合,只觉他实在聒噪了一些,将筷子往前一伸,打算将饼子丢到他碗里,堵了他的嘴。 不想,慧姐儿倒是抢先一步,拿过卫窈窈面前的碗,不偏不倚地接过了那块辛夷花饼。 “阿凝小姐,大哥给你夹饼子呢,你多吃些。” 谢辞:“······”默默收手,没有反驳。 卫窈窈奇奇怪怪地看了谢辞一眼,怀疑他昨日被她气傻了,但她依旧朝他甜甜一笑:“谢谢你了哦!” 成哥儿看了看自家大哥,又看了看自家妹妹,总觉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一般。 第60章 他喉头微动 天色渐暗了,漫山的辛夷花随风摇曳,更显娇艳。 慧姐儿由成哥儿背着,和卫窈窈一并走在辛夷花树下消食。 今晚吃的实在是有些多,卫窈窈决定多走走,以免不克化。 慧姐儿正琢磨着阿凝小姐那句‘做什么要嫁他’,就见自家大哥抱着一堆脏衣服过来了,忙叫他:“大哥!” 卫窈窈从那堆脏衣服里看到了一抹嫣红,昨儿个自己将他得罪得那么厉害,他还帮她洗啊。 上辈子,怎么没听说他有这么大度过? 想着,卫窈窈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她琢磨着要不要说点好话,但谢辞从他们身边经过后,便径直走了,完全没有停留的意图。 “阿凝小姐,其实·····我大哥也挺好的,对不对?”慧姐儿喃喃开口,目光小心翼翼地朝卫窈窈看去。 卫窈窈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就见不远处,有一抹豆青色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是叶含霜,她今日穿了一身素新的长裙,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清丽纤柔。 瞧着倒像是追着谢辞去的。 “是啊,你大哥要是不好,怎么让人穷追不舍呢。”卫窈窈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慧姐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了叶含霜。 她怎么这么讨厌?尽追着她家大哥不放了? 昨儿个,他们练字练得好好的,她也追着自家大哥去了,等她反应过来,早没了叶含霜的人影。 如今想来,慧姐儿心里也有些恼火。 “叶姑娘!”卫窈窈叫住叶含霜。 叶含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一过去,就听卫窈窈扯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问了半天。 比如她这几日学了什么字,再比如,她晚间吃了什么,明早打算吃什么,可喜欢这片辛夷花林之类的······ 叶含霜很不耐烦,一一敷衍而过,再回头时,谢辞已经消失不见了,而卫窈窈也含笑看着她,不打算再问! 叶含霜哪儿能不知道她是为了绊住自己?可谢大哥已经走了,她也只能再找机会接近他了。 紧咬住了大槽牙,叶含霜方才克制怒意,转身离去。 这晚,谢辞洗衣时,在林中和谢大柱夫妇见了一面。 柳氏将这几日赶制出来的成衣递给了谢辞,又告诉他,他们会一直跟在队伍后面走,谢辞方才放心。 他们被狗蛋牵连,一并被逐出逃荒队是谢辞不曾预料到的,此番,他不禁思量起了将大伯一家从老谢家分出来的可能性。 谢大柱夫妇走后,谢辞摩挲了一阵新衣的布料,并未多待,也回了驻扎地中。 依旧是让成哥儿给卫窈窈他们送去的,慧姐儿见到新衣服,高兴得不行,卫窈窈却很是意外。 她自然知道,这是谢辞前阵子从八角村人那里买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谢辞竟还顺带让人给她多做了一件。 “阿凝小姐,你这心口处还绣了红梅图案!真好看!”慧姐儿带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还行吧。”就是有点土,上辈子,这样的衣料压根没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饶是如此,第二日,卫窈窈还是换上了新衣,无他,这衣服的颜色她喜欢! 彼时,晨光熹微,卫窈窈难得起了个大早,便沿着辛夷花林一路往前走,周遭没什么人,风吹来漫天辛夷花瓣,落英缤纷迷人眼。 卫窈窈心情颇好,忽然想松松筋骨,便沿着空地一番舞动跳跃。 山风拂过她翩翩起舞的婀娜身影,她身上的火红裙衫也随她上下翻飞,时而缓慢,时而奔腾,竟比这眼前的一片花海,还要美上几分! 谢辞打水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舞动的衣袖带来阵阵香风,纤细柔软的身姿亭亭玉立,似那永远高不可攀、美丽耀眼的绚红霞光。 谢辞虽不懂舞曲,但也看得出,大小姐是精通音律的。 失神间,对方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头朝她笑了笑,那水波一样的眸子潋滟生辉,让人心中不禁跟着一荡。 谢辞喉头微动,转身就走。 “谢辞,你跑什么啊!”卫窈窈停下舞步,气息有些不稳,对于谢辞这种见了他,跟见了洪水猛兽的反应很是不解。 但,她心情好! 谢辞给她做了新衣,不管喜不喜欢,口头上的感激还是要有的。 “有事儿?”谢辞停下脚步,头也不回。 卫窈窈快步朝他走去,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谢辞点头,目光淡淡。 咦?这反应······往常,若是别人做了讨好她的事儿,恨不得做两分,说四分,可瞧着谢辞这模样,倒像是压根不想承认这衣服跟她有关系! “多谢你哦,我很喜欢!”卫窈窈咧嘴,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话语。 谢辞手指微微蜷起:“大伯娘顺道做的。” 卫窈窈微愣,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有些纳罕:“你很不对劲儿!” 可她也不知道,他具体不对劲儿在哪里。 有风吹起,她那身火红裙摆微微摇曳,触到了他那身青布麻衣上,谢辞连忙退后几步,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嘶声厉竭的声音。 第61章 卫窈窈是截胡第一人 “六畜,你,你大伯不见了!”柳氏急急忙忙跑来。 谢大柱昨晚和谢辞碰面后,就进林子里打猎了,结果,他这么一走,竟是整宿没回来! 柳氏适才已经四处找过了,可依旧没见到她男人的身影。 这很不正常! 老谢家靠不住,她怕自家男人出事儿,实在是没办法,才找到了谢辞这里。 “何时不见的?他去了哪里?”谢辞边走边问,声音也忍不住发急。 柳氏将原委说完,两人已经到了谢方正跟前了,谢方正觉着谢大柱已经是被逐出逃荒队的人了,所以,他也不想管他。 但,架不住谢六畜要管! 要知道,这一路上,用得上谢六畜的地方还多,谢方正只能不情不愿地发动村里人,让大伙儿帮忙找找看。 叶含霜听到这消息,只觉老天爷都是在帮她! 她记得书里说过,谢大柱是打猎时,落进了北边一处离驻扎地几百米的陷阱中,后来,谢辞将他找到后,谢辞对那人感激涕零,即便后来发际了,也不忘报答恩人。 以此可见谢辞对谢大柱的看重。 若她早一步找到谢大柱,日后,谢大哥定也会感恩她的! 这么想着,叶含霜直接就拿了麻绳,朝左边走了去。 卫窈窈一下牛车,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有一种预感,叶含霜定是知道些什么,当即提了裙角,悄悄跟了上去。 结果,还真是! 走不过几百米,叶含霜就在一处大坑前停下了,她朝坑底看了一阵,面上全是激动之色。 “谢大伯!谢大伯!” 卫窈窈微惊,不想叶含霜竟还有这未卜先知的能耐,但随即想起她是个穿书的攻略者,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见叶含霜左顾右盼了起来,似在查看周遭有没有人,卫窈窈忙躲到了一旁。 “谢大伯,你快醒醒,我是含霜啊!”叶含霜没看到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又连着朝坑底唤了几声。 她本是想将人唤醒,好将绳子递给对方,不想,连着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动静。 这种时候,她总不能直接跳下去救人吧,若是一会儿迟迟没人找来怎么办? 叶含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快些回去通知谢辞。 当然,走前,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特意将手里的绳索放在一旁,以证明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谢大柱的人并试图救她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前脚刚走,卫窈窈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踱步到了陷阱前,她往里面看了看,忍不住皱眉。 谢大柱显然摔得不轻,身下还留了不少血,显然是暂时昏迷了,再一想叶含霜的举动,她就明了了。 她这是要当谢辞家救命恩人吧,她偏不让她如意。 掏出金针,卫窈窈朝谢大柱的额间的一处穴位扎了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谢大柱就醒来了。 他迷茫地朝周边看了看,待看清土坑上的人后,他有些惊讶道:“阿凝小姐?” 醒了就好! 卫窈窈朝他笑了笑:“谢大伯,你还能动吗,我把绳子扔下来,你能自己爬上来吗?” 谢大柱艰难点头。 卫窈窈赶忙将绳子一头系在了树上,又将另一头丢下了陷阱中。 谢大柱摔得不轻,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但这种情况之下,他还是用尽了全力,使劲儿抓着绳子往上爬。 越爬,他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一只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不但使不上力气,而且,还很疼! 等他费力爬上去后,那使不上力气的肩头就像是彻底断了一般,垮了下去。 谢大柱试着伸手去触碰,却在挨上的一瞬间,浑身疼得直冒冷汗。 卫窈窈瞧了瞧,得了一个结论:“谢大伯,你的肩骨好像断了。” 谢大柱听得这话,一张脸,霎时惨白一片。 他在老谢家本就不受待见,若他当真断了肩骨,日后还怎么干活儿?还有柳氏······ 谢大柱不敢深想,只低低道:“多,多谢阿凝小姐的救命之恩。” “这话,你留着一会儿说。”一想到谢辞如今很有可能就在来的路上,她就忍不住笑了笑。 叶含霜不是想当这恩人吗?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截个胡了。 想及此,卫窈窈将叶含霜的麻绳随手扔进了林子里,又找来了固定肩骨的木板。 “阿凝小姐,可否再劳烦你回去跟六畜说一声。” 谢大柱见卫窈窈回来,又朝她说了一句,卫窈窈摇头:“谢大伯,我得先帮你正骨呢,你别担心那么多,可能会有点疼,你且忍着。” 谢大柱不曾想,阿凝小姐竟还会正骨,一时间愣了愣。 而此时,卫窈窈已经帮他洒了药,又开始用木板帮他固定那断裂的小腿骨处。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此刻,谢大柱也痛地惨叫了几声。 此时,叶含霜刚好引着谢辞一行人过来,听到声音,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谢辞率先反应过来,大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叶含霜心里则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刚刚谢大伯的声音明显不是从陷阱里传出来的,难不成,她走后,又有什么人出现,将谢大伯救了起来。 想及此,叶含霜忙追了过去。 他们过去时,正好看到卫窈窈正掰着谢大柱的肩骨,而那肩骨处,依稀可见蜿蜒的血水流淌了一地。 恰这时,谢大柱又痛苦地叫了一声,谢辞面色一紧,快步上去。 一旁的叶含霜觑了他一眼,忙厉声开口:“阿凝小姐,你在干什么?大柱叔浑身是伤,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若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谢辞大跨步过去,蹲到了谢大柱面前,修长有力的五指钳住了卫窈窈的细白藕臂。 “是,是阿凝小姐救了我。”谢大柱艰难开口,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朝卫窈窈看了过去。 第62章 我脚痛,走不了路! 卫窈窈朝谢辞冷哼了一声,又看向了他攥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意思不言而喻。 谢辞赶忙将她放开,心下懊恼又后悔。 “谢大伯,明明是我救了你,我,我只是见你昏迷不醒,方才去叫了谢大哥他们过来帮忙。”叶含霜声音大而突兀。 她很委屈,明明是自己发现谢大伯的,她回去时,也是小跑着的,怎么还是! 谢大柱困惑地看了看叶含霜,随即扭头,朝谢辞道:“是阿凝小姐叫醒了我,然后将我从陷阱中弄上来的,阿凝小姐说我肩骨断了,还帮我正了骨。”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谢大柱在卫窈窈和叶含霜之间,选择了相信卫窈窈。 当然,从头到尾,卫窈窈都没为自己说过话! “不,不是这样的!”叶含霜难得有些失控,“阿凝小姐,你一定是跟着我过来的,对不对?你告诉他们实情。” 卫窈窈朝她笑了笑,话却是朝着大伙儿说的:“再不给他固定好板子,他那肩膀恐怕就好不了呢。” 谢辞回神,赶忙帮谢大柱固定板子。 大伙儿过来时,原本就抬了担子,谢辞朝众人点了点头,大伙儿便七手八脚地将谢大柱抬到了架子上,快步往驻扎地赶。 “刚刚是我误会你了。”谢辞见人走了,才朝卫窈窈歉声道。 卫窈窈冷哼了一声,转开头不看他。 “手疼不疼?”想起谢大柱适才说大小姐用手将他拉了上来,谢辞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大小姐细皮嫩肉的,他实在很难想象粗粝的绳子磨在她手上的样子。 “手不疼,我脚疼,可走不了路了!”卫窈窈说完,朝自己前面指了指。 谢辞眸色微顿,犹豫片刻,还是顺从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卫窈窈也不客气,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恶声道:“谢六畜,还不走!” 谢辞无奈一笑,将她背结实了,方才起身往前面走。 男人背脊宽厚,她被他稳稳托住,瞧着此刻体贴温柔的男人,卫窈窈才恍然明白谢辞究竟何处不对劲儿了! 他似乎······从那日吃完烤鸭后,就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说他穷,所以,他怀恨于心? 卫窈窈皱了眉头,谢辞可真是小心眼儿! “谢大哥······”叶含霜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还想说点什么时,就见谢辞站定,朝她看来:“叶娘子,今日多谢你了。” “我!”叶含霜想说,是她救了谢大伯! 可谢辞早已转身,背着卫窈窈,一步又一步地往前面走了。 叶含霜心头又委屈,又恼火。 不该是这样的! 好歹,也是自己先找到谢大伯的,为什么谢大哥的目光,依旧只能看到那位大小姐! 即便要背,谢大哥那宽阔的肩膀也应该是属于她的! 叶含霜站在原地,双手静静握拳,一张柔弱至极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怨色! 谢大柱被人抬回去后,柳氏直接哭晕了过去。 老谢家的人则一个个都黑了脸,不但没有半分心疼谢大柱,反而还怨起了他。 “大哥,那么大一个坑,你都看不见吗?咱们一大家子,负担已经够重了,如何照看得了你?” 小葛氏说完,使劲儿掐了谢二水一下,谢二水会意,连连点头。 “是啊,娘都一把年纪了,也该到享清福的时候了,总不能日日照看你吧,这山路已经够难了,你要把娘的身子拖垮了怎么办?” 葛婆子那恨铁不成钢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 老二一家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了,她都一把年纪了,可没精力照顾这没出息的老大! 谢大柱虽然心知自己这些亲人凉薄至极,却也没有想到,他一回来,他们便想跟他撇清干系。 饶是让他养几日伤,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迟吧。 “柳氏可以照顾我。”垂头,谢大柱道。 小葛氏夫妇听得这话,面色又黑了几分,随即,她冷笑了一声。 “大哥,你也不能这么自私吧,大嫂平日里跟我一起伺候完娘,哪儿还有工夫在你身上,除非你们两口子不想为这个家付出,就想吃闲饭!” “如何算不吃闲饭?”在人群外看了一阵的谢辞放下了卫窈窈,快步走了过去。 老谢家的人一看到谢辞,面色就有些不好。 “谢六畜,这是我家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干系,你赶紧走,别杵这儿!” 小葛氏骂完,谢辞面色不变地重复道:“如何算不吃闲饭?” “嘿,谢六畜,你这兔崽子听不懂人话吗?”谢二水就想冲上去打人,却被谢大柱的话打断,“分家吧!” 老谢家的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 谢大柱是家中长子,本应该继续撑起这个家,继续孝敬他娘,可如今·····闭了闭眼,他艰难地下定决心:“分家吧。” 小葛氏不干了:“大伯哥,你这是什么话,你对这个家有什么贡献?你们连传宗接代都办不成,还想分走家里的东西?没门儿!” “我也不答应!”谢二水怒声说完,却撞上了谢大柱看过来的目光。 毕竟是亲兄弟,平日里,他也占了不少谢大柱的便宜,如今,被谢大柱一看,他竟无端有些心虚。 但要分走他的东西,那也没门儿!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谢红英开了口。 “大哥,不是我说你,家里都这么艰难了,你咋还想着分东西?你真不孝!” 谢大柱垂头,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不肯分家,又不肯带着他,你们想干什么呢?”这时,谢辞再度开口。 村里人也纷纷点头,是啊,又不想分家,又不想带着谢大柱,老谢家究竟想干什么呢? 谢红英见状,眉眼一转,笑道:“谢六畜,你要真那么好,你把你大伯接回去呗?我看啊,你也就做做样子,你还不是!” 不等她将话说完,谢辞兀自点头:“好!” 老谢家的人都呆住了,好? 谢六畜这是答应了? 小葛氏夫妇高兴不过片刻,又听谢辞道:“把断亲书写一份,我就把他们接走。” 有了之前的经历,老谢家的人都慎重了不少,他们之所以想谢辞将谢大柱接走,不过是不想多谢大柱这个负担罢了。 但是,若日后谢大柱好了,又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还不是得回来给他们干活儿! 但,有了这断亲书就不一样了。 只怕,日后,大房两口子也会变得跟谢六畜一样滑头!让他们捞不着好处! “那不行!这可是我亲儿子,我为什么要给他写断亲书!”一直没表态的葛婆子终于开了口。 谢辞扯了扯唇角,径直走了。 老谢家的人见状,忍不住面面相觑,谢辞这就走了? “大柱娘,你既也说了你是大柱的亲娘,你就该好好照看照看大柱。” “是啊,大柱两口子平日里也没少为这个家付出,做人都要讲良心,别让乡亲们瞧不上你们!” 村民们说了几句,也纷纷回去了,终归老谢家的人都不属于他们逃荒队的一员了,他们想如何,跟大伙儿也没干系了! 老谢家人:“······”怎么说来说去,谢大柱还是成了他们的责任? 卫窈窈本以为老谢家人会叫住谢辞的,结果,人都走完了,他们还没有反悔的意思,她不禁觉得无趣。 拍了拍身上的衣裙,她正要走,就见谢辞又朝她走了回来。 第63章 谁送的老鼠? 卫窈窈一脸狐疑地看他,不是走了吗,这就回来了? 谢辞可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他就算要带谢大柱脱离老谢家,也不至于这么急才对。 正想着,谢辞在她面前站定:“走吧。” 这是来接她的?卫窈窈后知后觉,朝他弯起了唇角:“好啊!” 小葛氏和谢二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着精光。 这谢辞定还是想将他大伯接走!哼,让他接走,等谢大柱养好了身子,再回来做牛做马!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谢辞和卫窈窈就这么走了! “谢六畜难不成真不管你大哥了?”小葛氏有些气急。 谢二水哪儿看得懂他那侄子?小小年纪,阴阴沉沉,心眼子还多,实在让人烦躁! 心里那么想着,嘴上还是哼哼道:“我就不信,他能真的不管!” 另一头,谢辞和卫窈窈刚回去,就看到成哥儿正站在牛车外面和慧姐儿碎碎念着什么。 见他们过来,成哥儿下意识将手背在了身后,转过了身去,神色慌张。 “大哥,你们回来啦?” “手上拿了什么?”谢辞开门见山。 “没,没拿什么······” 成哥儿说完,谢辞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长了,成哥儿终是缓缓将背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赫然竟是一串老鼠! 那串老鼠是用藤蔓编成的,上面的老鼠又肥又大,瞧着,应足足有十来只。 卫窈窈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成哥儿,真怀疑成哥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毛病。 许是被她的眼神伤到了,成哥儿急声自证清白:“不是我抓的,是我捡的!” 卫窈窈:“······”鬼才信你! “真的是我捡的,我刚刚背着慧姐儿去林子里洗漱,一回来,就在牛车上发现了这串老鼠。” “牛车上?”卫窈窈整个人都不好了。 成哥儿见大小姐面色发白,连忙解释:“不是牛车里面,是外面的板子上,里面很干净。” 大小姐讲究,他本想悄悄告诉大哥这事儿,谁曾想,还是没瞒住。 “不可能是村里人丢的。”谢辞扫了周遭一眼,得了这个结论。 刚刚村里人都去寻谢大柱了,谁有这功夫抓这么多只老鼠? “你,你把它拿去扔了!”卫窈窈压根不想多看它一眼。 成哥儿看了看自家大哥,眼看着谢辞点头,方才拿着那串老鼠进了林子里。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前脚刚刚扔掉,后脚,周婆子和田寡妇就抢着去捡。 他们早就瞧见谢六畜家的动静了,真没想到,这么肥的老鼠,谢六畜居然不要,倒是便宜了他们。 “你放手!” “你怎么不放手?”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都想将老鼠抢回去烤着吃,再是不济,红烧着也行。 就在两人你拉我扯间,那老鼠串竟是被摔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的灌木林。 周婆子和田寡妇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极为不善,争先恐后地朝灌木丛奔去,然而,这回,两人险些没将灌木丛翻个底朝天,也没将那十来只肥老鼠翻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谢方正就敲着锣,让大伙儿出发了。 因着那老鼠串的缘故,卫窈窈没在牛车里待着,而是沿着前路寻起了草药。 辛夷花林里,植被茂密,竟有不少天麻、杜仲、厚朴之类的草药,卫窈窈之前的糟糕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沿着边缘林子找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寻了一堆天麻。 就在这时,一群小妇人拿着木箭围了上来,都要跟着她狩猎。 卫窈窈是个讲信用的人,她悄声将天麻收在了空间里,就教起了她们拉弓搭箭的技巧。 叶含霜看着被人围着,像是众星捧月的卫窈窈,心里忽就觉得十分不好受! 特别是那些开荒的男人们都朝卫窈窈那处看去时,她就更难受了。 谢大哥也在那群男人中间,她怎能由着那王家小姐抢她风头?明明,谢大哥对那人就非同寻常了,若! 叶含霜心里有些慌,待瞟到不远处的杜仲后,她灵机一动,忙朝那些围着卫窈窈的人喊了一句:“你们看,这里居然还有不少宝贝!” 那些人听得声响,齐齐朝她看来。 叶含霜连忙道:“是杜仲呢,能值不少钱,咱们若是多弄一些,到了镇上一定能卖很多钱!” 那些妇人们听说那玩意儿能卖很多钱后,都有些激动。 “真的能卖很多钱?我早前就看到了不少呢!” 有人问了一句,叶含霜点头:“真的,这杜仲值钱的就是皮子,一片皮子都能卖好几百文钱呢!” 一根都能卖好几百文钱! 大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跟着阿凝小姐学了箭术也不一定能猎到东西,但是,那杜仲值钱,采在手里,出去就能还钱。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清楚的。 “阿凝小姐,我去看看,一会儿再来学。” “是啊,阿凝小姐,你也辛苦了吧,你先休息休息。” 妇人们朝卫窈窈歉疚一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跑到了叶含霜那里。 叶含霜见人都过来了,自是耐心,一边拿了镰刀,割着杜仲皮,一边道:“这杜仲浑身都是宝,连着叶子都值钱呢!” 大伙儿听得兴起,纷纷嚷着回去换工具,多割些皮子回去。 卫窈窈见状,哪儿能不懂叶含霜的用意? 不过,叶含霜将人引了过去,她倒是乐得清静。 吃过晌午,谢辞见卫窈窈依旧在老林子里晃悠,没有进牛车的意思,便唤来了成哥儿,让他打些水清洗清洗牛车。 成哥儿有些不满,想说他们家又不是大小姐的奴才,她自己不知道打整吗? 但一想到大小姐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他还是自认倒霉地应了下来。 都怪他,若不是他当初被阿凝小姐抓了个正着,大哥才不会这般委曲求全! “那大伯那处······”成哥儿刚刚说完,就听谢辞肃声道:“莫要去看,也莫要去管!” 成哥儿张了张嘴,顿时就明白了大哥的用意,大伯若真有事,大伯娘自然知道来通知他。 大哥这是不想让二伯娘一家子知道,他们还记挂着大伯? 随后的几日,老谢家的人未曾来寻过谢辞,但依稀能从村里人口中听说小葛氏因着谢二水猎不来野物,和他争执不休以及谢二水和人争抢山货,险些大打出手的事儿。 老谢家原本就靠着谢大柱撑着一个家,如今,谢大柱一垮下来,老谢家倒是乱成了一锅粥。 谢辞对此并不意外。 彻底出辛夷花林子那日,他用篓子收集了不少辛夷花,随后的两日,卫窈窈他们依旧能吃上新鲜的油炸辛夷花。 与此同时,越往老林子里走,草药也越多,卫窈窈忙得不亦乐乎。 短短几日的功夫,她便研制出了好几种毒药,只不过,有一点不甚美好的便是,她总能在找草药的路上看到一堆老鼠! 对,是一堆,不是三两只! 这日,卫窈窈刚在林深处摘了几种草药,竟又看到了一堆老鼠! 那老鼠依旧被人用藤蔓挨个挨个的绑成串,好不恶心! 卫窈窈赶忙离开,结果,没走一会儿,竟又看到了一堆老鼠! 她停下脚步,捂住口鼻,仔细数了数:“一只,两只,三只······” 这数量,这形态,和她刚刚过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刚刚那一串! 敢情是有人戏弄她! 卫窈窈很是恼火,回头朝林子里低呵了一声:“谁,赶紧给我出来!” 周遭没有动静,卫窈窈索性躲到了一旁的大树桩后面,不一会儿,就听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 第64章 我与它沟通不了 不多时,就见狗蛋拿着棒槌走了出来。 他先是往那老鼠串上盯了一眼,又四处环顾,俨然是在找她的身影! “你跟着我干什么呢?”卫窈窈抱着手臂,火冒三丈! 她原以为干这事儿的是谁,不想,竟是狗蛋! 狗蛋看着她,揉了揉因谢大柱受伤后,就没有吃饱的肚子,恶狠狠道:“把你猎的东西留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毛都没长齐整呢,竟还想抢她的东西? 卫窈窈怒从心生,忽然想在狗蛋身上试试自己最新研制出的药粉。 朝他勾了勾手,卫窈窈笑:“想吃桂花糕吗?” 狗蛋呆了呆,随即连连点头。 “先闻闻?闭眼!”卫窈窈哄道。 狗蛋也没想那么多,顺从地闭上了眸眼,卫窈窈适才不疾不徐地从空间里掏了药粉出来,朝着狗蛋轻轻一吹! 一大股粉末铺面而来,狗蛋正用力吸气,却吸了一鼻子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狗蛋睁开眼,恼怒不已。 一大堆骂人的脏话还不等他说出来,狗蛋就看到了一个龇牙咧嘴,满目疮痍的‘怪物’。 他吓了一跳,大喊着:“鬼啊!”就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卫窈窈被他这样子逗乐了,拍了拍手,手上残存的粉末便被清理了个干净。 哪儿有什么鬼啊,不过是她这制幻药起了作用罢了。 鬼谷老儿说,吸了这药粉就能让对方看到平生最害怕的存在。 原来,那小子害怕鬼啊! 也好,经了这一回,看他还敢不敢用那些老鼠串恶心她! 卫窈窈悠哉游哉的往回走,结果没走几步,竟又遇上了老鼠串! 卫窈窈气得想伸脚将那玩意儿踹得远远的,可看了看自己脚上那金线穿着宝珠的绣鞋,她终是闭眼,长吸了一口气。 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对,不生气! 林子外头,谢辞正和人说着话,见狗蛋屁滚尿流地窜出来,他想起大小姐还在林中,不由面色一紧。 也顾不得旁的,他赶忙往林子里赶。 过去时,见卫窈窈正闭着眼睛,似在思考着什么,倒完全不像有危险的模样,他眉目微松。 正此时,树林晃动,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窜了出来! 谢辞不及多想,快步出去,将她护在了身后,就见那林深处跑出了一只野狸子! 那野狸子朝他们软绵绵地叫了两声,又叼起了地上的老鼠串,朝卫窈窈靠近。 卫窈窈刚认出这是她那日救下的野狸子,又看了看不知何时过来的谢辞,有些纳闷:“它,它要干什么?” “给你送礼。”谢辞神色如常。 卫窈窈咽了一口口水,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这老鼠分明就是野狸子抓来送她的,和那狗蛋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虽然,知恩图报是好事儿,可卫窈窈此刻却有些不提倡。 “我不要,你,你快拿走,你自己吃!”那玩意儿,能吃吗? 野狸子将那串老鼠稳稳放在了卫窈窈几步开外,偏着头看她。 “我不要,你拿走!” 卫窈窈急得跳脚,那野狸子一动不动,大大的脸上分明写着‘不懂’二字。 卫窈窈攥了攥谢辞的袖子,示意他想办法。 谢辞眼皮子微微抽了抽:“我与它沟通不了。” 卫窈窈很是失望地看着谢辞,好歹也是未来首辅啊,就不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谢辞回望着她,总觉着她那目光分明在说:你怎么那么没用! 他薄唇紧抿,肃着脸建议:“你也可以收下。”这夜狸子本就是为了报恩,她收下了,兴许它就不会再送了。 卫窈窈:“······” 心知谢辞靠不住,她故意板了一张小脸,恶声朝那野狸子威胁:“我不爱吃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别再给我送了,再送,我就剥了你的皮做袄子!” 野狸子感受到了卫窈窈的怒气,又发出了一阵软绵绵的声音。 “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卫窈窈又龇着牙呵了一句,转身就走。 谢辞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无奈摇头,缓步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卫窈窈瞬间就有些意难平,实在不知道那坐牛车的日子什么时候十个头。 不过,那马车实在眼熟,卫窈窈很快就想起那时前阵子买卖孩童的几个人贩子所有的。 他们居然还跟在逃荒队伍身后,这不声不响的,她还以为那群人早调头走了! 谢辞也看向了那马车,他眸光微深,很快,又恢复如常。 “待到了镇上,我就给你换一辆崭新的马车。” 谢辞柔和的声音响起,卫窈窈神情恹恹:“我要宽些的,最好是松木车厢,虎皮地毯太贵了,但还是得铺点别的毯子代替,中间再摆个小几,也能吃点茶水点心。” “好!” 谢辞答得干脆,卫窈窈偏头看他,瞧着他那极为上道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一些。 想了想,她还是伸手扯住了谢辞的袖子,既能省些力气,还能蹭气运,一举两得。 谢辞目光瞟过她的细白小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走后,那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了,一个鹰勾眼的男人冷笑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而从帘子缝隙中,隐隐还能看到马车里,一堆被人堵了口鼻,五花大绑的孩童间,一个小娘子用力地挣了挣麻绳,巴巴地望着远去的卫窈窈······ 第65章 见到我高兴不高兴? 许是因为老谢家已经被赶出了逃荒队,又许是因为他们不想得罪了卫窈窈,这回,老谢家没有一人来替狗蛋出头。 随着山林越密,道路越发崎岖难行。 整个逃荒队一日下来,也赶不了多远的路,直至三日后,整个队伍竟已经达到了停滞不前的状态。 原来,之前都是由村里的一个老猎户带路,但他素来是以日头辨别方向,这几日,连着都是阴天,他走着走着,竟就迷了路。 连老猎户都迷路了,整个逃荒队,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老林子里? 时值傍晚,层层叠叠的树林将光线都遮住了,村民们抱着手臂,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不想死!”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群里,很快就传来了哭咽声。 谢方正急得跳脚,将老猎户寻来,仔细询问了一番,就见对方指了指前面的路。 “继续往山顶走,走到高处,自然能看到山下的情形。”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前面的路黑不见底,饶是在白日,人走在里面也见不到影儿。 瞧着阴森可怖不说,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大东西! “早知道,还不如走下面的山路呢!” “是啊,听说这山中多虎豹,若真让咱们遇见了可怎么办?” ······ 在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中,谢辞已经将周围的地理环境巡视一番了,最后,方才道:“我们已经一日没碰上水源了,若再往上走,风险也大。倒不如找着水源,咱们再顺着水源走,定能找到出山的方向!” 顿了顿,他指了两条相反方向的路:“这两个方向都可能有水源,咱们派两拨人出去探探路,其余的人留在远处休整,顺道采集点东西,待咱们找着了水源就回来通知大伙儿。”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心动。 六畜说的是啊,若他们再往上面走,既找不着出路,也没有水源,怎么办? 更何况,上山的路阴森森的,哪儿像是人能走的路? 很快,大伙儿就同意了谢辞的提议,并由青壮年自发组成了两支六七人的队伍,各自拿了干粮和水,前去探路。 谢辞想着人群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特意叮嘱了成哥儿照看好慧姐儿他们。 成哥儿点了点头,车帘子就被卫窈窈掀开了:“谢辞,我要跟你一块儿去!” 望着牛车里那道娇娇弱弱的身影,谢辞蹙眉:“你去干什么?好好在牛车里待着,不要乱跑。” 她以前他们去探路,还能坐牛车不成?跟着瞎掺和什么? 卫窈窈轻哼了一声,直接放下了牛车帘子。 她才不想跟着去呢,她又不是傻,待在牛车上不舒坦吗?非得跟着他去钻荒林子? 牛车外,谢辞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确定卫窈窈不会再掀窗帘子,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终是默不作声地走了。 队伍出发前,谢青山赶了上来,谢辞对此有些不赞成,毕竟,谢青山家中只有一老娘,他这么跟着过来,他娘怎么办? 谢青山看出他心中所想,伸手往他肩上拍了拍,朗声一笑:“谢家兄弟,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托了人照顾我娘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咱们得快些找到出路才是。” 谢辞听他这么说,也没再阻拦。 大家都是青壮年,找起路来,自然轻快不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绕过了一个小坡。 “谢家兄弟,你怎么知道这边会有水源?” 谢青山的声音传来,谢辞刚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谁!”谢辞厉呵。 队伍里的另外几个青年都不由一愣,狐疑间,就见身后的林子里,身穿素青色衫裙的叶含霜低垂着脑袋,缓缓走了出来! “含,含霜妹子!”有人惊呼了一声。 谢辞和谢青山对视了一眼,面色都有些不怎么好,随即,谢辞问道:“叶娘子,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我放心不下,我也想来帮帮忙!”叶含霜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低低解释。 谢辞皱紧了眉头,这回,谢青山也没忍住:“含霜姑娘,你这是何必,我们是来探路的,你一个弱女子,跟着我们会很不方便的。” 先别说,他们得刻意放慢脚程等她。就说,他们都是一群男人,独她一个女子混在其中,终是多有不妥! 叶含霜抬头,飞快地看了谢辞一眼,唯恐他们不答应,赶忙道:“如今再一个人折回去,我害怕······,我,我走得很快,绝对不会拖累你们,而且,我还能给你们煮东西吃,我也想尽点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几个汉子有些动心。 他们这一路还不知道会找几日的水源,若真有人煮口热乎的东西给他们吃,也挺好的! 只有谢辞和谢青山十分不赞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卫窈窈的声音:“谢辞!” 众人看到一身红衣,十分狼狈的卫窈窈后,都有些瞠目结舌。 阿凝小姐怎么来了?若是叶含霜一路追来,他们还能理解,毕竟叶含霜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什么苦头没吃过? 但阿凝小姐不一样啊,阿凝小姐可是千金小姐,只怕她这辈子就没走过这么多路呢! “谢辞,你居然抛下我!”卫窈窈扁着嘴,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了谢辞身前,直接伸手,将他攥住。 叶含霜陡然抬眼,不敢置信地朝卫窈窈看去。 这娇小姐怎么来了?这种时候,她来干什么? 叶含霜心急如焚,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卫窈窈冷声一笑,若不是发现叶含霜跟着来了,她哪儿至于跟过来? “阿,阿凝小姐,你怎么来了?”谢青山声音讷讷。 卫窈窈朝他咧嘴一笑:“我担心你们啊,怎么样,见到我高兴不高兴?” 谢青山点了点头,又赶忙摇头。 谢辞终是忍无可忍:“你胡闹!” 卫窈窈偏头看他,忍不住扁嘴:“我怎么胡闹了,叶含霜能来,我就不能来?我还不是担心你?” 她声音软糯,听得一旁几个青年都有些脸热。 不过,再见阿凝小姐竟紧抓着谢六畜不放,一时间,几个男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有些意外。 六畜和阿凝小姐? 第66章 你就不怕叶含霜对我使坏? 被青年们火热的目光盯得久了,谢辞面色一沉,径直将卫窈窈拉到了一旁。 “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窈窈偏头看他,有些不解:“刚不是说了吗,我担心你,想跟着你。” “不行,你回去!”谢辞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卫窈窈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被她看得久了,谢辞心中一软:“我们在找水源,又不是出来玩儿的,之后的一路,会更艰辛,你跟着过去,又不能坐车,还不能随意休息,何必遭这罪。” 卫窈窈扁嘴:“叶含霜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谢辞语塞,他什么时候说过叶娘子可以? “或者,你和叶娘子一块儿回去?”叶娘子最会照顾人,定能将大小姐好生护送回去。 “不行!”她才不要跟叶含霜一块儿回去! 谢辞眉头皱得更深了,却见卫窈窈缓缓抬头,朝他巴巴看了过来:“她不喜欢我。你就不怕,我跟她一道回去,她会对我使坏?” 谢辞差点没被卫窈窈逗笑。 大小姐是什么人?他不担心大小姐对叶娘子使坏就成了,还能担心叶娘子对大小姐使坏? 看出谢辞心中所想,卫窈窈越发不高兴了:“你不信我?” “信信信!” 他哪儿还有工夫跟她扯这些? 暗叹了一口气,谢辞很是无奈:“你若是不愿和叶娘子一道回去,我再另外叫一个人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她若真这么走了,岂不是要让叶含霜得逞了? 卫窈窈觉得自己得断了谢辞这些个念头! 心中这么想着,她当即对谢辞道:“反正,我不回去!你若真要让人送我回去,我便悄悄跟在你后头,除非,你亲自送我回去!” “你!”谢辞面色铁青,卫窈窈已经松开了攥着他的手,朝谢青山他们跑过去了。 “谢青山,你快带路啊,我一会儿给你猎兔子吃!” 谢青山回头看了谢辞一眼,见谢辞没有说话,只以为他是应了这事儿,便在前头带起了路。 其实,他也不排斥阿凝小姐跟着一起去。 毕竟,阿凝小姐长得好看,还有趣,有了她以后,这枯燥的一路,定会变得多姿多彩······ 半个时辰后,谢辞看着和谢青山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卫窈窈,一张俊俏的脸皮紧紧绷了起来。 和他们一道的青年都是二十出头,其中,还有尚未婚配的,冷不丁和一个貌美至极的小姑娘走在一块儿,自是觉得不好意思。 但架不住卫窈窈灵动活泼,卫窈窈很快就融入进了他们的圈子里。 只不过,每每卫窈窈和他们说话时,一个个脸上都红红的。 其中,有一青年闷了许久,才鼓足勇气道:“阿凝小姐,你和六畜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啊。” 卫窈窈认认真真想了想,点头:“是啊。”她可是他的债主呢! 那青年显然没想到卫窈窈会答得这么干脆,他愣了愣,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什么。 谢辞跟在后头,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想到大小姐适才的回答,他紧抿着唇角。 他才不会将她这些话当真,大小姐是一个没有心的,至少,她对他没有心,他不会让自己陷入不该陷入的境地。 “谢大哥!”叶含霜追了上来,看着走在前面的卫窈窈,她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那人终于没有缠着谢大哥了! “谢大哥,你渴不渴,我特意多带了一些水。” “不渴。” 叶含霜没想到谢辞竟如此言简意赅,稍稍一愣,忙又笑道:“谢大哥,你真聪明,竟还知道沿着水源走,若不是你,咱们这些人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苦难。” “过奖了。” 叶含霜咬着唇瓣,悄悄看了身旁的俊俏郎君一眼。 谢大哥这话也实在是太少了吧,她都这般主动了,他竟也不舍得多说几个字。 无来由的,叶含霜心下竟有些委屈,正这时,又听有人问了卫窈窈一句:“阿凝小姐,六畜对你很重要,他是你的?” “是啊!”卫窈窈答得十分干脆。 叶含霜心中一紧,这千金小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不会真的喜欢上谢大哥了吗? 谢大哥会怎么想? 她下意识朝谢辞看去,就见谢辞已经快步朝前面走了去。 此刻,前面的几个青年唏嘘不已,本还想再问点什么,就听谢辞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都很闲吗?” 大伙儿面色讪讪,六畜一直没开口,他们原以为他不介意呢! 不过,阿凝小姐和六畜的关系本就不一般,想来,是六畜不喜他们跟阿凝小姐走太近了吧。 下午的时间里,大伙儿都不敢再跟阿凝小姐接近。 眼看着找到天黑了,也没见着水源,他们找了个山洞,便暂时落了脚。 谢辞搭了火堆,青年们各自拿出自个儿的干粮,准备吃。 叶含霜见状,忙道:“我给大伙儿弄点热和的东西吃吧,都赶了一天路了,可不能再亏待了自己。” 一行几人听得这话,都有些惊讶。 他们连水源都没找到,能煮什么东西吃? 叶含霜似是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柔柔一笑,将兜里的一块薄石片,并着一小罐油掏了出来。 “我给你们烤菜吃。”菜是适才她在路上采摘来的,加上调料一烤,就成了酥脆有味儿的烧烤。 想着现代人喝酒撸串的畅快劲儿,叶含霜笑了笑,谢大哥定也会喜欢! 几人都看呆了眼,烤菜怎么吃?他们还是第一回听说呢。 但当鲜嫩的野韭菜经过炙烤,爆发出阵阵香味以后,几人相视一笑,顿时就觉得手里的干馍馍不香了! “含霜妹子,你想的真是周到。” “是啊,含霜姑娘,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菜能烤着吃呢,闻着味儿真香,一看就很好吃。”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显然,因着这事儿,他们和叶含霜之间也多了几分熟稔。 只有谢辞默默地将干粮掏了出来,又并着一竹筒水递给了卫窈窈。 第67章 我要跟你睡! 叶含霜有备而来,又是一番忙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谢辞。 结果,谢辞却压根没朝那边看上一眼。 卫窈窈的心情无来由地好了一些,她原本对谢辞的干粮没什么兴趣,但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暗夜中,她的手越发莹白细嫩,谢辞刚要转开目光,就瞟到了他手心上的两道红痕。 “怎么弄的?”他沉声,将竹筒和干粮放在一旁。 卫窈窈看着自己的手,眉心都皱巴在了一口:“你们走得太快了!” 难怪适才觉得手心隐隐有些痛!林子里多荆棘,她也不知道在哪儿弄伤的。 谢辞绷了一张脸,径直出了洞穴,卫窈窈瞧着他的身影,心道这莫不是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痛的又不是他! 谢辞再度回来时,手上已经拿了点止血的草药。 卫窈窈愕然,委实没想到,他竟是去给她采药去了。 略带薄茧的大手伸了过来,直接将捣碎的药汁敷在了她手上,那种凉丝丝中又透着一股子痛的触感传来,卫窈窈忍不住‘嘶’了一声。 “痛,谢辞,痛!” 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人齐刷刷朝他们看来! 待看清阿凝小姐的伤处后,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像阿凝小姐手心上的伤,他们身上都有无数道。 不过,阿凝小姐和他们这些糙人不一样,这样的伤落在她细嫩的小手上,定然很疼。 “阿凝小姐,你忍忍,一会儿就好了。”谢青山道。 “是啊,你别怕,咱们明日改改道,别走荆棘林就没事儿了。” “那怎么行?我明日注意点就行了,不能拖累你们!”卫窈窈摇头拒绝。 众人相视一笑,阿凝小姐可真懂事,一点儿也没有千金小姐的刁蛮样。 谢辞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越发柔和。 他们哪儿知道,在卫窈窈看来,那些路都是一样难走,所以,走哪条,她都无所谓。 一旁,正烤着串的叶含霜紧握住了手里的竹签,她手上的伤痕可比阿凝小姐的多了! 她有说什么吗?这阿凝小姐就是个麻烦精! 她就不该来! 眼看着谢辞替卫窈窈擦完了药,叶含霜适时递了一串烤野韭菜过来:“谢大哥,给。”还特意将带着伤口的手心翻了过来。 “叶娘子,不必客气,我带了干粮。”谢辞朝叶含霜客气一笑,重又拿了干粮和水给卫窈窈,都没有看叶含霜的手一眼。 卫窈窈笑弯了眸眼,顺手接过了谢辞手里的干粮。 叶含霜显然没有想到谢辞会拒绝,稍稍迟疑了一阵后,赶忙道:“谢大哥,你那干粮颇为冷硬,还是吃点这个吧。” 一旁几人也纷纷开劝。 “是啊,六畜,你快尝尝吧,味道真的不错。” “是啊,你那干粮留着明日再吃吧。” 谢辞咬着干粮,面色不变:“你们多吃些。”还是没接叶含霜手里的烤串。 卫窈窈咬了一口饼,又喝了一大口水,腮帮子鼓鼓的,跟个仓鼠似的。 眼看着叶含霜眸眼氤氲,都快要哭了,她好心提醒:“叶姑娘这烤菜都没洗过吧?不过···吃坏肚子也不要紧,我会等你们的哦。” 这也是她今日为何不猎兔子的缘故,周遭都没水,猎来干什么? 就这么烤着吃吗,那多不干净啊。 一旁的几个青年面面相觑,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上面去。 叶含霜僵硬地缩回了手,难不成,谢大哥是因此不想吃? “不会的,不久才下过雨。”可雨水也很脏啊!叶含霜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最后,几人都没怎么吃烤串。 叶含霜看着还剩了不少的烤串,叶含霜有些恼火。 亏她白日里就开始忙活了!都怪那阿凝小姐,不会说话,她就不能少说点话! 饭后,谢辞将火烧地旺了几分,还从外头割了芦草回来,铺在了山洞最里面的位置:“你和叶娘子一块儿睡。” 卫窈窈听他对自己这么说,顿时就不高兴了。 “不行,我不要跟她一块儿睡!”她才不要跟叶含霜一起睡! “听话。”谢辞的声音放低了几分。 “那也不成,你再想想?我不要和她一块儿睡。”卫窈窈嘟着嘴,试探着道,“不如,我跟你一块儿睡?” 好歹,也比跟叶含霜睡一块儿睡好吧! “你胡说什么!”谢辞沉了脸,他委实不知道大小姐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如今,周遭还有好些人,显然,也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他不想惊动了旁人,毕竟,这事关大小姐的名声。 “要么,跟叶娘子一块儿睡,要么,我让人送你回去,你自己选!”说完这话,他就绷着面皮走了。 卫窈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撇嘴。 谢辞骨子里还是冷硬的,她相信,有些话,他能说到做到。 “有什么了不起的!”卫窈窈撇撇嘴,兀自倒在了芦草垫上。 叶含霜过来时,便看她占据了大半张芦草床,早已睡去。 她心下有些不喜,这大小姐也实在是霸道了一些,难道,她不知道,这芦草上还需睡一人? 想到慧姐儿往日和这样的人挤在一辆牛车上,她不禁皱眉。 慧姐儿是如何忍得下这人的? 不过,如今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虽不喜阿凝小姐,但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样,只会让谢大哥觉着她不够大气和包容。 叶含霜忍着心里的不喜,躺在了芦草最外侧的地方,合眼睡去。 到了半夜,山间湿冷,饶是火堆上的火还极旺,卫窈窈也冷得不行。 听着耳旁叶含霜沉沉的呼吸声,她缓缓支起身子,又朝另外几个青年看了去。 他们睡得很分散,各个睡姿迥异,显然,正是酣梦之际。 卫窈窈最后看向了谢辞,眸光微闪,缓缓朝谢辞走去。 谢辞睡姿极为周正,卫窈窈抱了些芦草,躺在了他身边,直接将一双冻僵的小手埋在了他咯吱窝处。 一股暖意顺着手心传到她全身,她看了看气运瓶上那些莹绿光晕,正要闭眼,就对上了一双幽邃暗沉的眸眼。 谢辞,他,他竟醒了?! 第68章 她真当他是柳下惠不成! 少年俊逸的面上还有些不敢置信,其实,早在她过来时,他就察觉到了。 只不过,他有些存疑。 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所以,他便没有轻举妄动,谁曾想,那女子身上的甜香越来越浓,身后,她竟躺在了他的身边。 “你想干什么?”皱眉,他压低声音问她。 “睡觉呀。”短暂的怔愣过后,卫窈窈很快恢复如常。 她回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又将手朝他内里探进了几分。 谢辞长吸了一口气,忙将她不安分的小手抓住,声音沉沉:“别闹了,回去睡。”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我冷!”卫窈窈扁着小嘴。 “我把衣服脱给你!你回去睡!” “我不要,我就要挨着你睡!”卫窈窈拒绝。 谢辞皱眉,作势就要起身将她抱回去,卫窈窈看出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攥紧了她心口处的衣襟:“你若动一下,我就喊人了!” 谢辞有些莫名。 卫窈窈缓声解释:“你要再动一下,我就闹醒他们,跟他们说你非礼我!” 谢辞面色铁青。 卫窈窈拍了拍他的心口,示意他不要生气:“我就取取暖,明日一早,再自个儿回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定不会污了你的名声。” 见谢辞不说话,她只当他默认了,从善如流地闭了眼。 “快睡吧,你应该也很困吧,明日天不亮,我就乖乖回去。”卫窈窈打了一个哈欠,又将手伸到了他的咯吱窝处。 谢辞脑中空白一片,也说不出是给气得,还是怎么回事儿。 鼻间那独属于她的甜香味阵阵传来,他眉头越皱越紧。 污了他的名声?他一个男子,要什么名声,倒是她! 软玉温香在怀,谢辞再无一点睡意。 他看着她那莹白秾艳的一张脸,心绪万千,竟无端生出一股火气来······她真当他是柳下惠不成! 这晚,卫窈窈模模糊糊中,似觉得有人将她抱回了原处。 隔日想来,果真就看到谢辞的衣衫正披在她的身上,而她正睡在谢辞之前为她铺就的芦草堆上。 此刻,一行几人早醒来了。 卫窈窈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整个人神清气爽,再看气运瓶里的气运似乎也没变多少,她不禁撇嘴。 看来,她睡着后,谢辞就将她搬了回去。 真是小气! “阿凝小姐,吃点野果子吧。”叶含霜走了过来,目光在她身上那件衣服上停留了片刻,一丝不喜涌上心头。 那是谢大哥的衣服! 谢大哥的衣服怎么会在阿凝小姐的身上? 昨晚,她睡得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今想来,不禁有些懊悔。 “不要了。”卫窈窈看也不看叶含霜,趿着鞋子就去寻谢辞。 此刻,谢辞正在和人规划着路线,见她出来,径直将手边的干粮和竹筒递给了她。 “谢辞,你昨晚!”卫窈窈一张口,所有人齐齐朝她看来,包括谢辞! 谢辞眉头紧皱,一副她再继续说下去,他就会翻脸的模样。 卫窈窈有些好笑,决定不再逗他,乖乖拿过干粮和水坐在了一旁。 “六畜,昨晚你们?”有青年问了一句。 立马又有人道:“呀,六畜,我的外衫怎么在阿凝小姐那处?” 一时间,几人面色各异,看向卫窈窈和谢辞的目光,都颇有深意。 “别胡说,六畜定是害怕阿凝小姐冷,这才给阿凝小姐披上的。”谢青山打断了他们的遐想,颇为愧疚,“我竟没想到这一点,早知道,昨晚便一并将!” 谢青山有些说不下去,因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外衫上,除非汗臭味外,还很不干净。 这种情况,怎么能给阿凝小姐用? “就分成四路,若是晚间还没找到水源,我们就回到此处汇合。” 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想起还有正事儿未办,纷纷正色。 “那,我和阿凝小姐就和谢大哥一起吧。”叶含霜忙不迭道。 “那怎么成?还不如让你们两人留下来!”谢青山连忙摇头,谢家兄弟带一个女子便极为不容易了,哪儿能带上两个? “留下来,多有危险,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叶含霜捏着裙摆。 谢辞皱眉,他想起大小姐手心的伤痕,原本也想让她留下来,免得跟着他们遭罪,可叶娘子所说,确实不假。 “那叶娘子,你还是跟我们几人一道吧,谢家兄弟带阿凝小姐一人就行了。”谢青山又道。 他们这群人中,谢家兄弟最是细心,他定能照顾好阿凝小姐。 “那怎么行!”叶含霜声音发急,让阿凝小姐跟着谢大哥,她接受不了! 凭什么,跟着谢大哥的人不是她? 眼看着众人都讶异地朝她看来,她干咳了一声,还想说谢大哥和卫窈窈孤男寡女,实有不妥,就见谢辞点了头。 “也好!” 可! 叶含霜攥紧了手心,谢青山他们早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卫窈窈跟着谢辞,走了下坡的方向,叶含霜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三步两回头。 和她一块儿的青年见状,忍不住笑道:“含霜妹子,你别担心,六畜一定会照顾好阿凝小姐的。” 谁担心那惹事精! 叶含霜心头不悦,但面上还是朝对方回以一笑。 她再忍忍!终归不过一日的光景。 阿凝小姐最是麻烦,兴许,谢大哥和她单独接触后,也会对她生出不喜吧! 另外一头,卫窈窈跟着谢辞一路下山,谢辞似是特意捡了好走的路,卫窈窈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饶是如此,一个时辰以后,卫窈窈还是累得不行。 再见谢辞健步如飞,完全没有一点疲态,她眯了眯眼,就想给谢辞添点乱。 正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带来了一股子刺鼻难闻的臭味儿,随后,一阵浓烟笼罩过来,周遭一片灰蒙,整个天地就像要塌陷了一般。 “是瘴气!秉住呼吸!”耳旁传来谢辞的低呵声,他从层层迷雾间伸手,大力拉着她朝外跑。 据说,瘴气是丛林里的蛇虫、蜈蚣等动物腐烂后形成的有毒气体,人被毒气侵入喉,会发热出汗,甚至死亡! 卫窈窈只在鬼谷老儿的书简中看过,却未曾真实见过。 此刻,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反而有些兴奋,谢辞会不会死在这片瘴气中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辞终于带着她走出了那片毒烟缭绕之处。 再度重见天光,周围的一切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卫窈窈眨了眨眼,谢辞早瘫在了地上,他似乎吸了不少毒气进去,此刻,面色发白,竟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卫窈窈静静地看了一阵,忽然蹲在他面前,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第69章 亲吻 “你要干什么?”谢辞脑中昏昏涨涨,浑身也乏力得很,但他却使出了浑身力气去拽她的手。 卫窈窈瞧着他都快断气了,结果,力气竟还这么大。 意外之余,她想缩手,但谢辞却将她拉得紧紧的,如何也不放手。 “你拉着我干什么?”声音含嗔带怒。 谢辞只觉有股电流从心头滑过,连着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带了一层灼热。 他忙松手。 卫窈窈自小在鬼谷中长大,什么毒没试过,早对毒生了抗性,故而便没有谢辞那么大的反应。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有些热。 伸手,她扒了扒自己领口处的衣襟,顿时就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那嫩白美好的一幕落在谢辞眼中,谢辞慌忙撇开了目光,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似乎更严重了。 卫窈窈本想帮他来着,可眼看着他不让,她索性就撑着下颌坐在了一旁。 眼看着男人脸上的肌肤由白转红,整个脸颊似都在发热,她不禁偏头问他:“你不会死了吧?” 谢辞嘴唇发绀,随意蠕动了几下,竟没蹦出一个字儿来。 真要死? 卫窈窈飞快伸手,又去拉他的衣领子。 谢辞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动作,等他想要去阻难时,她灵巧的手指已经将他的领子扒开了。 “你不是喘不过气儿吗?” 谢辞睁眼看他,眼里有着恍然。 原来,她竟是为此······他还以为! 许是没了衣领子的束缚,谢辞果真比适才好受了很多。 卫窈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想起书中记载,中了瘴毒的人还会产生幻觉,她不由又朝他凑近了几分。 谢辞有些猝不及防,适才隔得远,他又特意避开了目光,倒也不觉得什么。 如今,她靠得这么近,那从不示人的莹白颈窝处,就那么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他目光微顿,忙闭了眼。 眼不见为净! “谢辞,你在想些什么?” 耳旁传来卫窈窈带着困惑的声音,谢辞依旧紧紧闭着双眼。 大小姐有时候,确实有些顽劣,他不搭理她,她应该就会老实安分了吧。 “你怎么不回答我?”她细细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辞依旧不说话,好一阵沉默后,谢辞原以为她如他预料中一般安分了,谁曾想,一抹柔软悄然覆在了他的唇瓣上。 谢辞有过片刻的茫然,霎时觉得唇上火热不已,似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滚了一圈般。 是大小姐!她竟在亲他! 谢辞猝然睁眼,一双眸眼里,情绪万千。 卫窈窈见他终于醒来了,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就知道! 不是不理她吗?她能扒他衣服,也能干点别的。 她就知道,这么做,谢辞的反应会格外剧烈! “你!”谢辞张口,喉间的话语已经哑得不成样了。 卫窈窈眨巴着眸眼,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谢辞心里跳动不停,整个人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过了许久,他终是板了一张脸。 “你别闹,等我缓缓。”等他好上一些,他们就走。 眼看着谢辞又闭上了眼,卫窈窈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又俯身朝她唇瓣上亲了一口。 本只是淡淡亲上一口,就挪开的,可卫窈窈却察觉到身下的人猛颤了一下。 这反应,有些出人意外。 卫窈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面色如常,依旧紧闭着眼的谢辞,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片刻,她又朝他唇瓣出亲了一口。 这回,他僵住了身子。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卫窈窈像是发现了什么很好玩儿的事儿一般,又垂头去亲他,这回,谢辞竟没再装死。 他猝然睁眼,就那么一眼不眨地盯着卫窈窈,那眼里隐了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卫窈窈微微偏头,还想再看个清楚,谢辞忽然一个翻身,将她紧紧压在了身下。 “你自找的!” 他喘着粗气,闷声说完,俯首便隔着面纱含上了她的唇瓣。 不同于卫窈窈一触即离的亲吻,他吻得生涩又用力。 卫窈窈感觉到了唇瓣上的疼痛,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压根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男人原本适才还有气无力的模样,此番,他竟像是化身凶兽一般,要将眼前的猎物一并拆吃入腹。 “唔······” 唇瓣追逐间,她发出了一声抗议,但很快,又被他吞了回去。 良久,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他才将她松开。 周遭寂静,只余两人的喘息声。 卫窈窈脸颊发红,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刚刚怎么回事儿?谢辞亲了她? 算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和人亲吻,上辈子,裴元稷便吻过她,许是时间太久远的缘故,卫窈窈根本记不清那时的场景了。 或许,只是因为裴元稷的吻如蜻蜓点水,不像谢辞这般粗野? “我会负责······”谢辞嗓音微哑。 他并不后悔自己适才的举动,既然都有了肌肤之亲,他自也没有不负责的道理。 卫窈窈茫然看他,谢辞看着她水雾蒙蒙的眸眼,正要说话,却见她眸眼忽然一亮,翻身坐起,仔仔细细朝他盯来。 “谢辞,你喜欢我,对不对?” 第70章 谢辞,你喜欢我? 不然,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亲她! 她可不觉得谢辞是那种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若谢辞当真喜欢她?那是不是说,她阻止叶含霜攻略谢辞的任务也变相的完成了? 谢辞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见她眼里满是掩不住的目的性,再看她那置身事外的态度,他心下微沉。 她对他,竟比他想象中还要无心! 想来,他此刻在她眼中便是一个笑话吧,只要他点点头,她就能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讽。 谢辞忽就有些烦躁,他沉沉闭眼,声音满是疲乏:“你等我休息休息······” 卫窈窈皱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休息啊。” 谢辞不回话。 卫窈窈伸手推了推他,却发现谢辞身上滚烫得很,显然,此刻,他的身子应该极为不舒服。 只是,他惯会装和忍耐,她才差点忘了他适才中了瘴毒的事儿。 卫窈窈撇撇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发发好心,掏了一块解毒丸往他嘴里塞。 等谢辞再度醒来时,周遭没人,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朝周遭寻找。 卫窈窈娇娇弱弱,离了他,定走不出去,所以,他不相信她会丢下他!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遇上了危险! 谢辞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深想。 恰林中有动静传来,他循声奔去,就见卫窈窈掀起了面纱的一角,正在往唇瓣上涂药。 那小巧诱人的唇瓣,此刻红肿不堪,几乎可以想象,它刚刚经历了什么。 谢辞挺直的背脊僵了僵。 “你醒了?”卫窈窈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恢复得不错,不由有些得意。 不愧是她研究出来的解毒丸,瞧瞧,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人又生龙活虎了? 谢辞见她无事,还想说点什么,一开口,却变了样:“我们走吧。” 又要出发了? 卫窈窈没有力气,也不像委屈了自己:“你背我!” 谢辞怔了怔,原以为经了刚刚那事儿,她会和他一样心绪复杂又尴尬,谁曾想,大小姐竟跟没事儿人一样? “亲都让你亲了,还不能背?”卫窈窈瞟了他一眼,那俏生生的眸眼,怎么瞧着都有些勾人。 不过,卫窈窈可没有勾他的意思,她只不过有些恼怒罢了。 她的唇瓣还疼得厉害呢,她怎么也得让谢辞也吃点苦头,才算是公平啊。 见谢辞还没反应,卫窈窈不由咋舌:“谢辞,你居然还想白亲?” 谢辞忽然就想起来了,她看不上他! 可这不是他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儿吗?谢辞忽然有些头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暗叹了一口气,他很快敛了心思,快步走到她身前,蹲下。 卫窈窈倒是灵巧地趴在了他的身上,笑得一脸狡黠:“谢辞,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辞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却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卫窈窈也不恼,依旧自顾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亲我?” 谢辞面色紧绷了几分:“大小姐,你······你不知羞吗?”他有些气短。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一口一句‘亲我’,而且,被他亲了以后,她竟一点女子该有的羞涩亦或是愤怒都没有! 难道,自己之前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儿,她也觉得习以为常了? 是谁,还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儿? 卫窈窈偏头,眼瞅着谢辞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顿时有些不解。 “你亲我,也没见你羞。”她为什么要羞,“而且,这原本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母亲和她那些个男宠交吻时,可从不曾避开她,卫窈窈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不过是普通的男欢女爱罢了,虽然,她没有兴趣,不过,若能因此勾了谢辞,那也挺有趣的。 “你在说什么?”谢辞心口起起伏伏,好半晌,才憋了一句话出来。 她竟说没多大的事儿? 如此,在她眼里,都不算是多大的事儿?那要如何,才算严重? 他扭头,直直朝卫窈窈看去,似想从她眼里看出点答案来。 卫窈窈瞧着他越来越难看的神色,越发困惑。 “谢辞,你翻脸不认人!你刚刚亲得不是很舒服吗?”都停不下来了,还不承认自己得了甜头?还摆脸色给谁看? 谢辞只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他脑门心用力一砸,他被砸得七窍生烟,脚步微晃。 偏偏,又无能为力。 她不看重此事,兴许,只是,不看重他罢了。他知他出生寒微,却也没有让人当笑话看的必要。 “没有下次了!”谢辞声音冷硬。 下次?什么下次? 难不成,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卫窈窈有些满意,知错能改就好。 她也不和他生气了,只将下颌放在他的肩头,轻轻蹭了蹭,便闭上了眼睛休憩。 随后,两人都默契地没再开口说话。 谢辞背了她一路,时不时会停下来研究地质和动物的粪便,亦或是趴在地表仔细听循声音。 卫窈窈发现,他一路沿着植物茂盛的方向走,心里有一种预感,他们应该今晚之前就能找到水源。 结果,不出她所料,下晌时分,谢辞就在一片松树林里找到了一条溪流,那溪流笔直而下,汇聚在了一个大水塘中。 卫窈窈瞧着那水,说不出的激动。 谢辞看出她心中所想,淡声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沿着水流上去,晚些时候再洗也不迟。” 卫窈窈点头,很快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沿着水流上去了,因为,这水流离他们昨晚歇脚的洞穴处不远。 当村中几人看到谢辞背着卫窈窈过来时,依旧有些眼头耷拉的。 他们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找到水源,而他们竹筒里的水也快喝完了,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找到水源了。”谢辞的声音,让众人面上一喜。 唯有叶含霜紧紧地盯着卫窈窈,心里又急又怒。 这阿凝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大家都是来找水源的,她若吃不得苦,一开始就在牛车里待着成了,干什么要跟着谢大哥出来! 跟出来,却让谢大哥背她! 心里这么想着,叶含霜便说了出来。 “阿凝小姐,你怎么能让谢大哥背呢?谢大哥一个人找水源,还要护着你,已经很辛苦了,你竟还不体谅谢大哥。” 她声音凄凄,瞧着,倒像是十分心疼谢辞的模样。 卫窈窈朝她咧嘴一笑,十分无辜:“是他要背我的哦。” 叶含霜急火攻心,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平和。 什么,是谢大哥主动背这惹事精的?怎么可能! “好了,含霜姑娘,阿凝小姐为了和我们一起帮村里人找水源,已经够辛苦了,让谢家兄弟背一背,也无碍。”谢青山摆了摆手。 立马又有几个青年连声附和。 “阿凝小姐定是不舒服,六畜才会背她的。” “对啊,无论如何,六畜兄弟找到了水源就是好事儿,兴许,这里面还有阿凝小姐的功劳呢!” 大伙儿喜不自胜,有了水源,总算不用担心死在这林子里了! 叶含霜:“······”眼看着一个二个都拿着竹筒,跟着谢辞往水源的方向去了,她心头堵得厉害。 偏这时,不远处的石缝下爬出了一群又肥又大的暗绿色水蛭。 这玩意儿又叫冷血杀手,能爬满人一身,将血吸个够,饶是被发现了,也轻易弄不下来! 叶含霜想到了卫窈窈那莹白如玉的肌肤,眸眼微眯,心下有了一个主意。 第71章 你不要偷看哦 叶含霜掏出了那个没送出去的荷包,将一只只水蛭装在了里面。 等她追上去时,就听男人们阵阵大笑声传来。 原来,是到了水流处。 几个青年趴在溪边喝了个够本,这才开始往竹筒里打水,叶含霜看了坐在不远处的卫窈窈一眼,又随其他人一起去打水。 天色渐渐暗沉,谢辞在水边搭起了火堆。 “六畜,快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水源的?” “可不嘛,等咱们明儿个回去,村里人一定很高兴。” 两个青年说话间,火光映在他们满是笑意的脸上,留下一片光亮。 “有动物踏足的地方,定有水源,还有,仔细观察地质也不难看出。” 谢辞声音淡淡,众人听得咂舌。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六畜竟懂这么多,村里的老猎户还不如他呢!谢里长之前就该让六畜当向导。 “阿凝小姐,你和谢大哥一路上应是遇到了不少困难吧?可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叶含霜忽然问道。 另几个人也颇感兴趣。 “有啊。”卫窈窈看向谢辞,咧嘴笑了笑。 他亲了她呢! 叶含霜皱眉,阿凝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和谢大哥之间当真发生了什么事儿? 今早,她就不该让她和谢大哥一起! “到底是什么有趣的事儿?六畜,你快说说,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之物?” 有人问了一句,卫窈窈催促谢辞:“你快告诉他们啊。” 谢辞哪儿能不懂卫窈窈的意思,他霎时沉了脸:“大小姐不梳洗了?” 哦,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洗过澡了,如今,浑身都不舒服。 眼看着谢辞已经往外走了,她朝众人笑了笑:“你们回头再问他啊。”反正他也不可能告诉你们!他只会很恼火! “难不成,是看到通体雪白的瑞兽白鹿了?” “我看,不止吧,你没瞧见六畜的神色?” 听着旁人交流的声音,叶含霜看了看卫窈窈离开的方向,忙追了上去。 谢辞直引着卫窈窈到了一处水潭边,方才停步。 卫窈窈见他摆着一张臭脸,显然是被自己气得不轻,她脸上不由浮现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你不要偷看哦。” 谢辞提了一口气! 他定定地看着卫窈窈,本想问她当真那般不在意,终是往前面走了几步,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就生气了?”那以后又怎么办? 卫窈窈颇为遗憾,但看着水波粼粼的溪面,她又高兴了起来。 迅速将身上的脏衣服扒拉了下来,她直接钻到了水里。 夜色寂静,谢辞耳力极好,一阵阵水花声径直传来。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白间的那个吻,顿时心浮气躁,心难平静。 正这时,前方晃动的树荫中,走来了一个人影。 “谁!” 叶含霜惊了一下,她原本打算悄声过去,谁曾想,谢辞竟这般敏感地发现了她。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再藏着的道理。 “是我,谢大哥。”叶含霜径直走到谢辞面前,面色娇羞,“我,我也想去洗个澡。” 谢辞想起卫窈窈那般不喜叶含霜,本想让她晚些时候再去,不想,叶含霜捂着脸,直接从他面前小跑着离开了。 罢了,溪流那么宽,叶娘子和大小姐都是女儿家,一起洗,也不碍事。 而叶含霜跑远后,还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谢辞,见他依旧站立在原地,她才缓缓掏出了那个荷包。 谁要跟那惹事精一起洗澡?她是来教训她的。 她一个千金小姐,不好好待在牛车上,非得缠在谢大哥的身边,自己总该要教会她什么是怕。 溪流中有水声传来,显然,那阿凝小姐正洗得起劲。 叶含霜目光四顾,见水流上方有一个既能遮挡身影,又离那洗澡之人最近的一个巨石,便猫着身子,往那巨石靠近。 等她到了巨石后,她整个人趴了上去,伸出了两只因常年干活儿而显得极为粗糙的手,缓缓解了荷包上的细绳。 一只、两只、三只······眼看着荷包里的水蛭已经全部倒入了溪流中,她几乎能预料到那些吸血鬼爬满那人一身,将那人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 冷冷一笑,叶含霜正要离去,脖颈间似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随后,又有人用力踹了她一脚! 叶含霜整个身子往水里掉去,因为惊吓,她下意识尖叫,又怕惊动卫窈窈,忙捂了嘴。 可等她落入水中,却见水中波光荡漾,哪儿还有什么人! 意识到情况不妙,叶含霜慌忙起身,身上却是失了力气一般,只能堪堪坐稳,不让水淹没自己,却使不出攀爬的力气! 巨石上,卫窈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里的银针。 早在叶含霜和谢辞说话时,她就知道她来了! 看着那一只只的水蛭被扔了下去,她意外不已,实在不想,‘软弱可欺’的叶含霜竟这么快,就想害她了! 这是装不下去了吗? 卫窈窈偏着头,看着叶含霜在水中徒劳地挣扎了一阵,她转身就走。 谢辞见她出来,颇为诧异,毕竟,往日大小姐洗漱都得花不少时间。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颇为不满。 谢辞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因为他放叶娘子进去了,所以,她不高兴? 这未免太霸道了些,谢辞明明觉得这样很不好,偏又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哼!”卫窈窈冷哼了一声就走。 斑驳的光线中,她带着水汽的青丝贴在了面上,衬得她越发娇妍柔嫩,清艳无双。 谢辞忙挪开了视线,却瞟到她那因沾了水,而更显身材玲珑的衣裙上,眉间狠狠一皱,二话不说,就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往她身上罩。 “你干什么!” 卫窈窈不乐意要,谢辞极为强势,两人拉扯间,忽听水塘处传来了叶含霜的尖叫声! 第72章 阿凝小姐,明明是你踹我下水的! 这声音,凄惨无比。 卫窈窈难得消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听着那声音,谢辞则顺势将她笼了个严实。 “叶娘子好像遇上了难处呢。”卫窈窈听了一阵,扭头朝谢辞笑了笑。 谢辞也看向了水塘的方向,有些犹豫。 叶娘子在洗澡,他一个男子过去查看,实在不妥当。 很快,村里的几个青年也齐齐跑了过来,见此情形,大伙儿急得不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了卫窈窈身上。 “阿凝小姐,劳烦你去帮忙看看吧。”有人道。 “你真要我去啊?”卫窈窈问着话,目光却是看向谢辞的。 谢辞知她不喜叶含霜,但如今情况危急,他避重就轻:“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一起出来,就该一起回去。” “是你让我去的哦。”卫窈窈叹气,叶含霜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看到她! 不过,想到叶含霜失望又恼怒的样子,卫窈窈还是勉为其难地朝水塘子处走了去。 适才靠近,就响起了叶含霜崩溃又焦急的声音:“谁!” 卫窈窈蹲在先前那个巨石上,撑着下颌看她:“是我啊!” 这时候的叶含霜已经有了些许力气,她猝然回头,瞪大了眸眼。 “你,你!”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刚踹她的人就是这阿凝小姐! “他们让我来看看你呢,怎么样,你还好吧?”卫窈窈弯起了唇角。 叶含霜见她如此,气急败坏:“阿凝小姐在装什么,刚刚明明是你将我踹下来的!” 卫窈窈耸了耸肩,想问她那又如何,可看到一颗大大的水蛭爬到了叶含霜的脖颈处,她一时没忍住,捂上了眼睛。 “我害怕,要不,我让那些郎君来帮帮你?” 叶含霜心里火大,她这个样子,如何能让谢大哥看见! 然而,卫窈窈早已经跑了,还将叶含霜遇上水蛭,起不来的事儿传了回去。 “她穿了衣服,你们直接将她扶起来就成了,我,我害怕,别让我看见!” 卫窈窈说着话,顺势拉着谢辞的衣衫,躲到了她身后。 几个青年听得这话,也松了一口气,既只是水蛭,便没有大碍。 一时间,又有人想起叶含霜之前带了盐巴,急急取来,两三个青年便勾兑好了盐水,给叶含霜送去。 此时的叶含霜已经恢复了气力,她早从水中爬了出来,听见脚步声响起,她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要过来,不许过来!” 女子声音尖利,哪有一点往日的温柔模样,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 他们都是农户出身,往日,田地间,也时常碰到水蛭,哪儿至于吓成这样。 但,众人心里这么想着,还是将盐水送了过去。 叶含霜见谢辞并未过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等她用了盐水,那些又肥又大的水蛭终于从她的身上钻了出来。 叶含霜嫌恶地立马起身离开,压根也不看给她送盐水的几人,径直走到了谢辞面前。 “叶娘子,你没事儿就好。”谢辞面色淡淡,并未多说什么。 叶含霜眼圈微红,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那模样,怎么瞧着,都有些楚楚动人。 偏这时,卫窈窈从谢辞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她朝叶含霜眨了眨眼,虽然没说话,但在叶含霜看来,却是无尽的挑衅! “你!”叶含霜下意识就想告诉谢辞真相! 她想让谢大哥看清阿凝小姐的真实面目,可一想到自己也被对方发现了,她只能忍了回去。 这晚,谢辞单独给卫窈窈铺了芦草垫子,卫窈窈折腾了一天,实在是累极,便睡得格外香甜。 但对叶含霜而言,却是难眠之夜。 她一宿没睡,隔日,又顶着一团青黑赶路,直走到了下半晌,也没机会休息。 有人见她面色难看,忍不住关心道:“含霜妹子,你没事儿吧,你就不该来,你瞧瞧你这脸色,唉!” 叶含霜扯了扯嘴角,面上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目光瞟到了一旁气色红润,正抓着蝴蝶的卫窈窈,她眼神一冷,忽然发现,自己每次试图接近谢大哥,这个大小姐都会搞破坏······她绝不会放过她! “大哥!”女孩欢喜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仔细一看,就发现成哥儿正背着慧姐儿朝这边跑来。 谢辞快步上前,见幼弟幼妹无事,眉目稍稍舒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伯娘从山坡上滚下来了,阿奶他们不想再拉扯着大伯和大伯娘了。”成哥儿缓声道。 谢辞面色不变,他压低声音跟成哥儿说了几句,适才对身后几人道:“劳烦几位帮我一个忙。” ****** 谢青山一行人回去时,村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我就说,一开始就应该听老猎户的,沿着山上的路走,现在好了,找水源的人都出去三天了,我们竹筒里的水也喝得差不多了!” “可不是吗?说是让咱们在这会儿歇脚,分明是想让咱们等死啊!” 谢方正被他们吵得不胜其烦,忽见谢青山领着人回来了,他面色一松,忙迎了上去。 “找到水源了,但是······”谢青山声音微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找到水源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谢青山心中腹诽,却见一个二个低垂着脑袋,像是遇上了什么不好之事一般,再看队伍中赫然少了谢辞的身影,他灵光一闪:“谢六畜怎么了?” 谢青山不说话,倒是另一嘴巴灵活之人道:“里长,你就别问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那模样,看在谢方正眼里,怎么都有点哀恸之感。 谢方正原本厌恶谢辞至极,可一想到谢辞在逃荒路上的贡献,他竟也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你,你是说谢六畜出事儿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谢青山嘴角抽了抽,却依旧跟众人保持着沉默。 谢方正也不知怎的,竟跌坐在了地上,声音发颤:“六畜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遇上了这事儿!我这当里长的,实在是不舍得你啊!” 众人听得这话,也纷纷难受了起来。 人群后头,小葛氏听得这话,匆匆回了自家小帐中。 谢二水和葛婆子听得这话,都高兴了起来。 他们可是在谢六畜手上吃了不少软钉子,如今,那讨嫌的总算是死了! 小葛氏看了看不远处昏迷着的柳氏,声音发狠:“所以,娘,谢六畜既然都死了,有些事儿,咱们是不是要考虑考虑了?” 第73章 谢六畜,你不是死了吗? 下晌时分,日头忽然穿透了黑压压的云层,林子里也多了一股热气。 村民们早已经水喝得差不多了,自也不敢多留。 谢方正刚敲了锣,葛婆子就引着谢二水他们过来了。 村民们有些惊讶,毕竟,老谢家已然被驱赶出了逃荒队,此番行为,实在让人莫名。 再定睛一看,谢二水似乎还推着木板车,那木板车上竟躺着一个人,可不就是早前昏迷的柳氏。 谢方正不免有些心烦,这老谢家的人早前就为着谢大柱夫妇来村里闹过了,这才多久的功夫,竟又过来了? “我早说了,你们不是逃荒队里的人,我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儿!” “那可不成,六畜好歹是我老谢家的血脉,他为给村里人找水源,已然丢了性命,你这当里长的,若还有点良心,怎么也得管管!” 小葛氏说完,葛婆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开始嚎:“我苦命的六畜啊,怎么就糟了这事儿?你可是为了整个逃荒队才做出牺牲的,逃荒队里每一个人都得为你负责!” 众人:“······” 老谢家人言辞铿锵,倒还真有些像为自家血脉鸣不平的样子,只可惜,村里人都知晓他们的真面目,见此情形,也只觉可笑。 “你们该不会是想讹咱们钱吗?”人群里,有人问了一句。 葛婆子哭声顿了顿,又恢复如初,小葛氏完全没有一点被人拆穿的尴尬之感:“什么叫讹钱,说得那么难听,我家六畜为了你们丢了一条命,你们不该赔点钱?要不是我家六畜,你们能找到水源吗?这叫买水钱,你们该给!” “就算要给,也是给成哥儿和慧姐儿的,关你们什么事儿,你们可早跟六畜断了关系!”又有人说了一句。 老谢家人一愣,又有人道:“若不是看在六畜的面儿上,咱们能由着你们跟在队伍后头?” “对!你们那么对六畜,我们就该将你们赶得远远的,这时候,还不忘吃六畜的人血馒头!” “是啊,见过不要脸的,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想要讹我们钱,我呸,想得美!” ······ 葛婆子不哭了,婆媳俩一个眼神交流,便已知晓,要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管了,谢大柱和柳氏,你们看着办!” 小葛氏抛下狠话,搀着葛婆子就要走,成哥儿忙挡了去路。 “想将大伯一家留下,必须得写下断亲书!” 老谢家三人大眼瞪小眼,当真是谢六畜带出来的,还真是随了那谢六畜一般可厌。 “对,要想将人留下,你们必须写断亲书!”谢青山呼应了一句,立马便是有不少人响应。 “对,留下断亲书!” “否则将人带回去!哪儿有那么好的,现在将人留下,回头,又将人弄回去做牛做马!” 小葛氏拉着葛婆子疾步而走,村民们忙堵了上去,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是我老谢家的事儿,关,关你们什么事儿!”谢二水有些怕了。 “既然不关我们的事儿,你们为何要将谢大柱两口子丢在咱们逃荒队里?”谢方正站了出来。 此时此刻,村民们团结一致。 小葛氏心知他们不写,今儿个就走不了人,也是急了。 再一想,谢六畜都死了,谢大柱是个心软没主意的,日后,他若真能好起来,他们也照样可以拿捏他,小葛氏便松了嘴。 “写!我让文才写!” 谢文才写完断亲书后,正逢谢大柱从林子里捡菇子回来,他虽是断了肩骨,可另外一边肩膀还是能用的,单单只背一些野菜是没问题的。 见此情形,他有些不解,然而,不等他多问,葛婆子就将断亲书扔给了他。 谢大柱不识字,可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娘,你这是?” “老大,我虽生养你一场,可我们母子情缘薄,我都一把骨头了,可再照看不了你和你那媳妇了!从今儿个起,你好自为之!” 谢大柱一道浓眉,紧皱在一处。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娘会在这种危难时刻将他抛下,所以,在老谢家人快出人群时,他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老二,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二水虽从小就喜欢占自家大哥的便宜,也瞧不上他,可如今行事,毕竟有些不讲良心。 他难得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小葛氏指着谢大柱的鼻子,破口就骂:“谢大柱,你还好意思问了,你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想赖在老谢家当拖油瓶?那可由不得你!” 谢大柱呆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村里人摇头晃脑,不免都有些同情他。 老谢家的人前脚一走,谢辞后脚就出现了。 “你,你,你!”谢方正嘴皮子抖了几抖,蹦不出一句话来。 村里人见谢辞回来,自是欢呼雀跃。 “六畜,你没死?实在是太好了?” “是啊,六畜,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看着你没事儿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谢辞朝众人回以一笑,几步走到谢大柱面前,轻搭上了他的肩:“既是如此,大伯,你就带着大伯娘回逃荒队里吧,日后,我们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谢大柱听到他口中的‘一家人’,不由苦笑。 是啊,从头到尾,便只有六畜将他当做是一家人! “不是,谢六畜,你不是死了吗?”谢方正的声音突兀传来。 第74章 叶含霜来送钵钵鸡了 谢辞不解:“里长听谁说我死了?” 谢方正指向找水源的那几个青年,见他们纷纷摆手,一副叫屈模样,他终是怒指谢青山:“谢青山,不是你说的吗?” 谢青山诚恳:“我怎会咒谢家兄弟?” 谢方正见他们一个二个言之凿凿,顿时明了,这是串通起来在他面前做戏呢! 难怪那老谢家马不停蹄地跑过来递断亲书,原来,这又是谢六畜给人挖的坑! “里长,既是如此,日后,我大伯一家便随我们一起逃荒了。” 谢辞斯斯文文的声音响起,谢方正压根不想搭理他。 他快步走出几步,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气急败坏道:“你早就盘算好的事儿,还假意问我干什么!” 谢辞温和一笑。 谢方正更气了,这谢六畜果然不是个好的!瞧瞧,他哪里把自己当做里长了! 怒目圆睁地看了谢辞好几眼,谢方正甩袖而去。 村里人见状,纷纷凑上来关切谢辞,柳氏这时也走了过来,原来,她早在葛婆子一行人写断亲书时,便醒来了,只是一直被成哥儿拦着,方才没有露面。 谢大柱见她醒来,暗松了一口气,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良久无言。 远处的牛车上,卫窈窈见老谢家人这般好就打发了,只觉没劲儿,放了车帘子倒头就睡。 等她醒来时,逃荒队已经连夜赶到了水源处。 村民们总算是喝上了水,也吃上了热饭热菜。一时喜笑颜开,等大伙儿再次歇下,已经是后半夜了。 因而次日,谢方正并未催着大伙儿赶路。 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前进,思来想去,他还是带着老猎户找到了谢辞,跟他商量起了这事儿。 村里人见状,纷纷去附近采集东西,叶含霜见柳氏也去了,忙提了篓子跟上。 经了昨日的事儿,她心下清楚,谢大柱夫妇在谢大哥心目中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而柳氏显然是她最好接触的人。 人们很快就分散开去挖野菜了,柳氏并未和他们一起,而是下了水,沿着沟边挖板蓝根。 叶含霜想了想,从另外一头下了水,也装作挖草药的样子,正好和柳氏撞了个正面。 “含霜丫头?”柳氏有些惊讶。 叶含霜飞快地扫了她手上的板蓝根一眼,笑道:“婶子,你是来给大柱叔挖草药的?这板蓝根虽然能消肿解毒,但还是要搭配着别的草药才会事半功倍。” 顿了顿,她往附近看了看,正好看到了一株三七,便用镰子连根带土地挖给了她:“比如这三七,还能帮助化瘀活血,对大柱叔的身体最有裨益。” 柳氏又惊又喜:“你竟还懂草药?”要知道,整个谢家村,也没几个懂医的,她也是没法子,才能随意挖点药给谢大柱吃。 叶含霜缓缓点头:“懂一点,婶子若是不嫌弃,我教教你?” 柳氏哪儿能嫌弃?当即又问道:“那附近可能找到止痛的草药?” “我这就带你去找。”叶含霜很是热情,带着柳氏摘了半篓子的草药,又并着一些个野菜。 柳氏原本对她印象就不错,经了这事儿,她便越发喜欢她了。 以至于两人上岸后,她还紧抓着叶含霜的手不丢。 叶含霜心中暗喜,知道柳氏这条路是走对了。 两人回去时,正好遇到老猎户和谢方正吵得不可开交,原来,老猎户坚持要沿着下游走,而谢辞则提了沿溪流上游走的意见。 老猎户原以为谢方正会听他的,谁曾想,谢方正竟站在了谢辞那边,顿时将老猎户气得不行。 “之前让你们上山,你们都不上,如今,谢六畜让你们上山,你就要上了,他谢六畜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我可是常年在这林子里晃悠的人,你选择相信谢六畜,可别后悔!” 老猎户说完,谢方正拔高了音量:“你,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里长!” 谢辞全程不说话,由着谢方正和老猎户边走边吵,渐渐走远,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柳氏有些担忧:“六畜,没事儿吧?” 谢辞摇头,又听叶含霜羞赧至极地唤了一声:“谢大哥。” “嗯。” 柳氏见谢辞言语寡淡,忙道:“六畜,含霜丫头真是个好姑娘,你瞧,这些草药,都是她帮我给你大伯采来的。” “多谢。” “不,不用谢的。”叶含霜心里甜滋滋的。 正这时,牛车帘子被人掀开的声音响起,谢辞扭头看去,对方已经先一步将帘子放下去了。 谢辞唇角微抿,只垂头去溪边灌水,只当适才的事儿没有发生过。 叶含霜见人走远了,又看了看帘子的方向,体贴道:“阿凝小姐应是生气了。她,她毕竟是千金,性子是有些特别,我们也不敢得罪,婶子只得受累了。” 柳氏愣了愣,她有些听不明白叶含霜话语间的意思。 叶含霜心知有些事操之过急不好,便也没有再说,又囫囵谈了些旁事,就走开了。 这日,逃荒队终究还是沿着溪流上游的方向走去。 许是为了将前几日落下的行程补上,整个逃荒队几乎是披星戴月地赶着路。 饶是如此,叶含霜也想尽了一切法子和柳氏接触。 两日下来,两人间也熟络了不少。 这日晚间,柳氏炒了几个菜,谢大柱特意将她之前编好的竹篾小桌摆上,叶含霜就抱着一陶罐东西来了。 “婶子,吃饭了?” 柳氏见她过来,面上一喜,忙招呼人吃饭。 叶含霜本想放下东西就走,但见谢辞从远处走来,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婶子,这是我晚间做的吃食,我特意给你们送一些过来尝尝鲜。”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东西?” “哇,含霜姐,你带了什么东西来,怎么这么香?”成哥儿刚背了慧姐儿下牛车,就闻到了一股扑鼻香味。 再看那陶罐中,全是用竹签串起来的东西,那些东西浸泡在香香辣辣的汤汁里,他万分惊奇。 自个儿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吃食! “这是钵钵鸡。”叶含霜被人夸后,脸上带了丝丝笑意。 柳氏赶忙招呼着人入座,叶含霜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 卫窈窈过来时,便看到的是一桌子人坐在一处,和叶含霜说着话的样子。 “阿凝小姐,你快过来,含霜姐给咱们送了钵钵鸡过来呢!”成哥儿欢喜站起身,朝她催促了一声。 卫窈窈下意识朝谢辞看去,见他正默默地给大伙儿盛着饭,而他和成哥儿中间还有一个空位,显然是给她留的,她嘴角微弯,颇为关切。 “叶姑娘,你好点了吗?” 第75章 桌下,她的嫩白小手被他攥紧 叶含霜笑意微僵,柳氏略有诧异:“含霜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关切,叶含霜很快敛了心中不快,摇头:“没有,婶子别担心。” “怎么会没有呢,叶姑娘,你瞧你脖颈上还有一处伤痕吧,你可得小心了,别留了疤啊。” 卫窈窈指了指叶含霜脖颈处,叶含霜一惊,连忙朝脖颈处摸去。 一般的水蛭不会在身上留下什么疤痕,可老林子里的不一样。 老林子里的水蛭可比田地间的体量大,叶含霜明明已经检查过无数道了,可还是落下了脖颈上那个患处。 卫窈窈见她抹着那伤患处,面色泛白,不由暗自惋惜,如今的叶含霜终归还是沉不住气了些。 “可是被林子里的树枝刮伤了?”柳氏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含霜咬着唇瓣,那日被水蛭爬满全身的场景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只要想一想,胃中便是一阵翻滚。 幸好那日谢大哥未曾看到! 她飞快地觑了谢辞一眼,见他并未朝她看来,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婶子,你别担心,一点儿小伤罢了,快吃饭吧。” 这话一出,总算是转移了大伙儿的注意力。 成哥儿早就有些坐不住了,指了那陶罐里的吃食,他满脸稀奇:“含霜姐,这叫钵钵鸡,是因鸡肉装在陶罐里而得名?” “是也不是,钵钵鸡里可不知道鸡肉、鸡内脏,还有蔬菜,因味儿鲜辣而得名,若能再添点芝麻,就更好了。” 叶含霜说到此,脸上红扑扑的,说不出的骄傲。 她今儿个刚进林子里,就发现了一只野鸡,正巧她前阵子摘了些香料,便将这野鸡做成了钵钵鸡。 她娘和叶万金都吃得津津有味,她心中一动,便送了些过来。 谢大哥一定会喜欢! 偷偷看了谢辞一眼,见他盛了饭,拿起了碗筷准备扒饭,她拿起了一串鸡心,递到了成哥儿碗里,温声道:“成哥儿,你快尝尝味道。” 随后,又分别给柳氏他们拿了一串,待递到谢辞面前时,她又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谢大哥,你也尝尝。” 柳氏眸眼含了笑意,朝谢大柱递了一个眼色。 谢大柱面色不怎么好看,自从那日,他被阿凝小姐救起,又听了叶含霜朝阿凝小姐身上泼脏水的那些话后,他对这田寡妇家的女儿就没什么好感。 “多谢。”此刻,谢辞已经接过了竹签。 叶含霜看了卫窈窈一眼,饶是心里不愿,还是朝她递了一串。 然而,卫窈窈却十分不给面子地拿开了碗,连一句婉拒的话也不舍得说。 叶含霜的手僵在半空,说不出的尴尬。 柳氏见状,忙打着圆场:“阿凝小姐最近口味比较清淡,含霜,你还是给我吧,我喜欢吃!” “好!”叶含霜又多给柳氏拿了几串。 那一根根竹签上没串多少东西,但味道确实麻麻辣辣,好吃又好玩儿。 柳氏对此赞不绝口,成哥儿不一会儿,就吃了好几串,他们对叶含霜赞不绝口。 叶含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谢辞也能听到那些夸奖之话,她心头不禁有些飘飘然。 谢大哥此刻可对她生出了好感?他本就该知道,她比卫窈窈那惹事精好! 正想着,又听柳氏温声道:“含霜丫头,不要不好意思,你这手艺,当真是极好的,只不过,我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这种吃法,你是何处学来的?” “我之前在镇上卖山货时,曾遇到过一个从京中来的厨子,他······”叶含霜努力编着谎话。 卫窈窈听着她的声音,就吃不下饭,她端起碗,又放了下去,似才想到了什么一般,忙朝慧姐儿看去。 桌案上,小丫头腮帮子鼓鼓,俨然一副怒极模样,就那么盯着叶含霜看。 傻了? 卫窈窈伸手,想拧她一下,可她们中间还隔了一个谢辞,思来想去,她还是将手伸到了桌下,想不着痕迹地将人弄醒。 然而,手戳了好几下,明明戳上了人的膝盖,可人依旧没反应。 她哪里知道,她压根没挨着慧姐儿,那被她戳了两回的正主攥着筷子的手一紧,面色如旧。 卫窈窈不甘心,又要再戳一回时,一双宽大的手掌忽然伸出,将她细白小手紧攥了起来。 卫窈窈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谢辞! 可谢辞却依旧静静地吃着饭,要不是他另一只手伸到了桌下,再加上那攥着她的大手满是薄茧,她都要怀疑那‘作恶’之人不是他了! 卫窈窈挣了几回,对方却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是将她攥的越紧。 卫窈窈那细嫩柔荑被他指腹间的薄茧硌得不舒服,她顿时没了好脸色,压低声音呵道:“你干什么!” “吃饭!”谢辞依旧头也没抬。 桌上几人齐齐朝他们看来,特别是叶含霜。 卫窈窈被她打量的目光看着,又见谢辞碗边只有一根竹签,显然没有拿第二串的意思,只回她一笑:“呀,谢辞,你是不是不喜欢叶姑娘送来的吃食?可惜了叶姑娘一片好心啊!” 谢辞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一旁的叶含霜面色紧张:“谢大哥,是哪里不符合你的口味吗,若是缺了什么,你跟我说,我再放点调料进去?” 书中可没说谢大哥有什么忌口啊!早知道,她就不按着常规放,得先问问柳氏才成。 正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慧姐儿嗤了一声:“不想吃就不吃咯,难不成,你还能逼着我大哥吃不成?” 慧姐儿简直是要气炸了,这人一上桌就百般缠着她大哥,她真想直接将人赶走,可她又不敢惹大哥不高兴。 “慧姐儿,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快了,你······”叶含霜声音低低,瞧着,还有些可怜模样。 “慧姐儿。”谢辞不赞成地看了慧姐儿一眼,慧姐儿扭头不说话,柳氏赶忙打圆场。 “没,没事儿的。”叶含霜语无伦次地摆手,不小心将桌上的木筷碰落在地,她连忙去捡。 正要抬头时,却发现了掩在桌下的秘密! 第76章 她竟这般娇嫩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如一座大山,将女子娇小柔荑紧紧覆住。 看得出来,女子本不愿,可男人却极为强势,一点儿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叶含霜捡筷子的动作僵住,她愣愣地看着这个场景,心中大急! 谢大哥竟拉着阿凝小姐的手!而且,还是在吃饭时! 不对,谢大哥本不是一个急色之人,他,他不该这样! “含霜,怎么了?”头顶上方传来了柳氏的声音,叶含霜回神,赶忙捡起了筷子。 “没事儿。”她淡声笑了笑,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随后,她也不知道自个儿究竟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临走时,柳氏让谢辞送她。 其实,本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又是打着给卫窈窈送吃食的幌子来的,若让她娘看到谢大哥送她,定不是好事儿。 但一想到适才桌下的画面,她又有些希望谢大哥送他。 她想,适才桌下的一幕定有什么误会,若能借着谢大哥送她的功夫,向谢大哥打探一二,也是好的。 然而,谢辞还未应声,卫窈窈已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呀,还想让我一块儿送吗?” 叶含霜五指紧握,她不要! “多谢婶子了,几步路的距离而已。”说完,她匆匆离去。 柳氏瞧着她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一丝怜惜,含霜丫头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刚刚明明她才是那个被得罪的人,却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一点儿没有怪罪人的意思。 其实,她和六畜倒是真的极为般配。 “你跟我一起去刷碗。”柳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她想跟他商量商量六畜的婚事儿。 “那我背慧姐儿去林子里洗漱。”成哥儿看了自家越发古怪的妹妹一眼,决定和她谈谈心。 一时间,桌上就只剩下了卫窈窈和谢辞。 卫窈窈又缩了缩手,见谢辞朝他看来,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不禁沉了脸。 抓上瘾了不成?还想抓多久! “大小姐,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谢辞淡淡开口。 “我什么时候打!”卫窈窈话没说完,谢辞缓缓将她的手放在了桌上,意思不言而喻。 慧姐儿向来温和纯善,可从来不会对谁无礼,独独对叶娘子,她百般针对。 谢辞不傻,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跟大小姐有关。 “你!”卫窈窈后知后觉,这人抓她这么久,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事儿? 手上传来阵阵痛感,她小嘴一瘪,有些委屈:“谢辞,敢情痛的不是你,对吧!” 谢辞微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她那嫩白小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抓出了数道红印子。 那红与白鲜明的对比,让人心中一悸。 谢辞忽然有些后悔。 他不曾想,她竟这般娇嫩,自己不过是想阻止她再作乱,顺便警告她一二,也没想伤着她。 “抱歉。”谢辞抿了抿唇,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成哥儿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哥,不好了!” 十来步外,成哥儿背着慧姐儿匆匆跑来,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血色,再仔细一看,还能看到成哥儿手上拖了一只三四十斤的灰狼。 “狼,这附近有野狸子咬死了一只狼!”成哥儿喘着气。 谢辞皱眉,狼是群居动物,既是出现了一只狼,便说明,这林子里还有一群狼! “不要怕。”谢辞看了卫窈窈一眼,随即转身去招呼村里人准备工具。 村里人一听说有狼来了,吓得不行,他们虽家家户户都有锄头之类的农具,却不能保证每个人身上都有防身之物。 而这时天色昏暗,若他们再继续赶路,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利。 “怎么办,这才刚刚找到了水源,怎么又遇上了狼!” “是啊,我可不想被狼给吃了,六畜,你,你快想想法子啊。” 村里人霎时就炸开了锅,一个二个脸上都是恐惧之色。 “不要害怕,大伙儿聚拢一些,就地研制一些防身工具。今夜,也莫要懈怠,男人们尽量都不要休息。” 谢辞朝大伙儿喊完,村里躁动的声音渐渐消了不少。 谢方正和一些村老适才镇定下来,忙跟谢辞问起了详情。 “当时,我听见林子里有响动,一回头,就看到一只狼朝我扑了过来,我以为我要死了,结果,又扑了一只野狸子出来。” 成哥儿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胆战:“那只野狸子咬死了狼以后,又将狼丢给了我······” “它咬死了狼,还送给你?”谢方正有些不敢置信。 卫窈窈霎时就想到了自己救下的那只傻狸子,既是咬死了猎物怎么还不带走,不是它还有谁? 她倒想看看它到底有多蠢! 卫窈窈抬步就要往林中走,谢辞将她拉了回来,面色阴沉:“你不要命了!”遇上狼群怎么办? 卫窈窈可不怕! 她空间里有不少火药呢!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将这些暴露出来。 “我去!”见她目光倔强,谢辞有些无奈,转身拿了家伙,就往林子里去。 很快,又有几个青年跟了去,可他们进了林子里以后,压根没见到什么野狸子,也没见到什么狼群。 要不是成哥儿确实拖了一只刚死不久的灰狼回来,他们都要怀疑谢辞的话了。 这晚,一夜平静。 次日一早,逃荒队都没有乱跑,便匆匆赶起了路。 卫窈窈掀开车帘子,看了看身后的方向,终又放下了车帘子。 一连两日,都没有遇上所谓的狼群,村里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大伙儿都不敢丢了手里的防御工具,更不敢像往日那般大声喧哗,唯恐再引来狼群。 这样的平静,直到第三日傍晚时分,终还是被周婆子给打破了! 彼时,大伙儿正在搭锅煮饭,之前那只灰狼早被谢辞分发了下来,不少人家舍不得吃的,晚间,还能割下一小块,混着野菜煮。 正这时,有人看到周婆子母子俩竟合伙将快生产的王兰香五花大绑了起来! 第77章 小葛氏被辱 惊骇间,周婆子那破锣嗓子如惊雷般骤响。 “你个丧门星,连生了三个女儿,你还不收敛,我周家是走了什么霉运,竟摊上了你这个糟心玩意儿!你是要我周家断子绝孙啊!” 原来,那谢耀宗吃了叶含霜的药后,手渐渐消肿了,谢张氏不想摊上田寡妇那一家子,便只说是黄大仙治好了谢耀宗。 周婆子没想到黄大仙竟那么灵验,思来想去,便领着王兰香过去,让黄大仙帮忙看看她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黄大仙收了钱,念念有词一阵,就得了女儿这个结论。 王兰香霎时面色惨白,周婆子也站不稳当,一番破口大骂后,就想将人捆去卖掉。 她这呵骂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周家婆子,你就不能小声些,若真将狼群引来了怎么办?” “引来了又怎么着!”他们老周家都要断子绝孙了,她还在乎什么狼群不狼群的。 “周家婆子,你怎么那么自私啊!要真将狼引来了,大伙儿都得死!像你这种跑不动的,它们不定第一个咬你!” “你,你怎么说话的!”周婆子怒了,挽着袖子就跟人理论。 眼看着形势越发不好,谢方正忙出来呵斥,逃荒队也终于再度恢复了平静。 远处林荫里,小葛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冷啐:“怎么不让那狼群咬死他谢六畜!” 她是才得了消息过来的,一听说那谢六畜居然没死,而且,还白捡了一只灰狼,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再后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影,差点没将她吓死,待看清来人竟是自家偷奸耍滑的小姑子谢红英后,她顿时黑了脸。 “你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挖野菜做饭!我可不像谢大柱和柳氏那么好说话,你想赖在家里当老姑娘,就得干活儿!” 谢红英依旧看着周婆子的方向,小葛氏见她不动,还想骂上几句,对方已经乖乖走开了。 “哼,不听话,我就将你赶出老谢家!” 谢红英脚步停了停,嘴角冷冷勾起。 天色又暗沉几分后,村里人都一一睡下。 周婆子去林子里小解,刚好就遇上了谢红英,如今老谢家已被逐出了逃荒队,她自也不可能给谢红英好脸。 但谢红英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是朝她笑了笑:“婶子,听说之前那几个贩子手上还有妙龄女子,你咋不用你家儿媳去换一个回来,顶多补上一点小钱,回头,也好给周家兄弟续个香火啊。” 周婆子听得这话,浑浊老眼陡然一亮:“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信我陪你去试一试?”谢红英顿了顿,“只不过,你还是莫要惊动村里人,若让他们知道了,只怕不会答应,还有,周家兄弟,也不一定舍得。” “我家卖媳妇儿,跟他们有什么干系!”周婆子骂骂咧咧,但还是听了谢红英的话。 此外,她还将周二丫和周三丫一并带了去,上次那几个贩子没给好价格,这会子,她就想再去讲讲价。 谢红英见她竟还将周二丫和周三丫带了来,心下高兴,直将人引到了离逃荒队几百米的马车前。 “红英,你帮我去跟人讲讲价!”周婆子虽是跋扈,但毕竟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婆子,唯恐自己气势不足,被人压价,便将主意打在了谢红英身上。 谢红英也不负众望,很快就跟一胡渣男洽谈了起来。 最后,胡渣男打量了王兰香几眼,颇为不满:“换了她,就是换了一堆麻烦,价钱方面,你得多补一些。” “我还有几个孙女呢,一并卖你,只要你价钱给得好!”周婆子将周二丫和周三丫一并推了出来。 周婆子要十两银子,胡渣男只出二两,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周婆子气急要走,谢红英和胡渣男交换了一个眼色,胡渣男拿出家伙就想灭口。 正这时,小葛氏的声音响起:“呀,周家婆子,你还真想卖你孙女啊!” 周婆子拉长了一张脸,拉着自家人就跑,小葛氏有些好笑:“走那么快干什么啊,再谈谈啊。” 就这耽搁的功夫,周婆子已经跑远了,胡渣男心知若追上去,很可能惊醒逃荒队的人,只能忍下。 而谢红英面色也十分难看。 这好不容易才骗来人,转眼,就要变成钱了,她小葛氏居然搅局! “哟,我咋不知道我这小姑和人贩子还相熟呢?”小葛氏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谢红英身上,眼神带着打量。 “你家兄弟不是说素了好些时日了吗?”谢红英朝胡渣脸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葛氏一眼。 小葛氏还想问个究竟,马车上竟钻了一个刀疤脸出来。 那刀疤脸二话不说,就将她压在地上,一边亲着她,一边猴急地撕她衣衫。 小葛氏惊叫连连,那抓着她双腿的男人反应极快,直接将她身上穿的肚兜塞到了她嘴里。 小葛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红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女人被压在刀疤脸身下蹂躏,眸眼中,竟溢出一丝快意的光······ 而此刻,逃荒队里,早是一片寂静。 卫窈窈正在梦乡,就听牛车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她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觉,又听那声音急促了几分。 她被这声音惊醒,径直起身一看,掀开车帘子一看,就见之前那只野狸子正站在牛车外,而它脚边,隐隐有一滩血迹,还有两只小野狸子正不断地替它舔舐着染血的斑毛。 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卫窈窈从惊讶中回神,连外衣也顾不得穿,趿了鞋子就往外走。 夜色沉沉,野狸子背上有两、三个大口子,像是刚被咬伤的。 卫窈窈仔细检查起了它身上的情形,确定它没有被伤及要害后,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肩头一重,有人替她披好了外衣,卫窈窈一抬头,就对上了谢辞带着凝重的目光:“待在原处,别乱跑。” 第78章 狼来了! 野狸子可是捕狼的高手,若不是遇上群狼,怎会落到此番境地? 此番,它的出现有求助人的缘由,自也有警示作用。 谢辞扫了躺在各处,沉沉睡去的众人,忙叫醒了一部分汉子,又将人群中的篝火烧得越发旺了几分。 待他再度回来时,卫窈窈已经拿着药膏,在替野狸子止血了。 她动作轻缓小心,谢辞静静看着,直到她处理完,方才道:“回去休息,我来!” 谢辞拿了一些枯草铺在了背篓里,又将野狸子放在了里面,那野狸子格外温顺,就待在背篓里,哪儿也没去。 卫窈窈看了看守在它身边的两个小野狸子,难得没了睡意,就拿了些吃食喂它们。 卫窈窈本还担心它们不吃,结果两个小家伙儿吃得飞快,卫窈窈看得咂舌,忍不住闷声一笑。 “蠢家伙!”也不怕她毒死它们! 两个小野狸子被骂了之后,反而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过来蹭她。 那毛茸茸斑毛入手极为舒服,只是身上瘦骨嶙峋的,没多少肉。 卫窈窈忍不住皱眉,又多喂了一些,直到实在困得厉害,方才回去休息。 这晚,狼群依旧没来。 卫窈窈一早起来,就发现那猞猁不见了,两个小猞猁则还蜷在篓子里酣眠。 这莫不是要丢下崽子,自个儿跑路? 卫窈窈挑眉,吃过饭,还不见猞猁回来,卫窈窈便拿了些谢辞烙的薄饼喂小猞猁。 小猞猁显然没吃过薄饼,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吃了两小口,得了味儿,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末了,还舔着嘴巴在卫窈窈身边打转转。 卫窈窈:“······” 吃过早食,村里人都开始收拾起了家伙,准备出发,卫窈窈站在外头,直待谢方正过来请了第三回,还不见那野狸子回来。 “还真自个儿跑了?”卫窈窈看了和成哥儿玩儿得正好的两个小家伙一眼,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上了牛车。 逃荒队再度出发了,那两个小野狸子也被成哥儿装在了篓子里一并带上路了。 这日,连卫窈窈自己也不曾察觉,她总有意无意地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眼看着外头空空如也,她又扔了车帘子。 待到了晚间,逃荒队已经赶到了山顶。 老猎户特意在前面探了路,没有平坦的落脚点,村民们便分分散散地在树下铺了油布。 “六畜,要不,今晚还是让大伙儿休息休息吧,我看都好几日了,那狼群也没来,兴许,是不会来了。” 人群里,有村老说了一句,谢辞点头:“但还是得留一部分人守夜,不可掉以轻心,狼最是狡诈,兴许,这不过是他们故意为之罢了,还有,万不可分散行动,狼群最喜攻击单独行动的人。” “呵!你懂什么?我在林子里讨生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老猎户轻哼了一声,不屑走开。 谢辞面色不变。 村里一小部分见老猎户如此,纷纷凑到了他面前。 他们早就对谢辞心有不满了,毕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他们有狼群,他们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结果,连个狼的影子都没见着! “您老往日可靠着林子为生的,您倒是说一句,六畜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人问了一句,却引得老猎户一阵冷笑:“他谢六畜说是亲眼见着狼群了,还是听着狼嚎了?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们怕我可不怕!我今儿个偏要出去打猎!还能死了我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老猎户说得有理,心下对谢辞的话也多了几分轻待。 然而,晚间,村里人才刚歇下不久,远远就听见了一阵惨叫声。 那惨叫声越来越近,听着还有几分熟悉,众人一个激灵从油布上起身,就见阴影处跑来了一个人。 “救命,救命啊!” 村民们听出那凄惶的声音像是老猎户的,又见他身后分明还有二十来双绿油油的眼睛,一时间,人人自危。 是狼!狼群来了! “救命啊!里长救我!”老猎户大喊了一声,就被那几只狼扑倒在了地上,黑暗中,只听‘咔嚓’一声,像是有骨头生生被什么给咬碎了。 随即,老猎户发出了一声惊恐叫声。 村民们携家带口,齐齐后退,谁敢在这种时候去救人,可不是不要命了? 谢方正也大力吞咽了几口口水,他和老猎户相交多年,也是有些感情的,谁曾想,他竟这般不听劝,还真是在这种时候,一个人钻了老林子! 就在这时,谢辞弯弓搭箭,连射了好几箭,还真就射中了一只灰狼。 “阿凝小姐,你不要害怕。”慧姐儿趴在成哥儿背上,小手缓缓拉住了卫窈窈的手。 “害怕的是你!”卫窈窈冷静地跟她陈述这个事实,又听谢方正颤着声道:“拿家伙,快些拿家伙!” 此刻,狼群已停止了啃咬老猎户的动作,齐齐朝人群的方向看来。 村民们咽了一口口水,连忙将工具抓在了手上,饶是如此,一个二个手心里也开始冒出了冷汗。 狼群中,那躯体最为高大,肌肉线条威猛的头狼一动不动,那绿油油的眸子冷酷又凶狠。 就在它发起攻击,朝谢辞所在的方向扑来时,斜侧里,竟蹿了一只野狸子出来。 卫窈窈眸光一闪,是那只蠢家伙! 野狸子钻到狼群里以后,很快就成了狼群的攻击对象,卫窈窈见状,拿出弓弩就冲出了人群。 谢辞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伸手想去拉她时,她手上的弩箭早冲了出去。 柳氏惊呼了一声,赶忙将自家男人往前推:“快,将阿凝小姐带回来,别让她受伤!” 成哥儿和慧姐儿也揪紧了一颗心,他们想往阿凝小姐身边挤,却如何也挤不过去。 就这眨眼的功夫间,地上就倒了好几只灰狼! 竟都是阿凝小姐射杀的! 人群里传来了吸气的声音,众人就这么一眼不眨地盯着卫窈窈看,此时此刻,暖黄的火光照样在她身上,她整个人仿若天人,让人敬佩不已。 而不等众人多看,那一只只灰狼早已经摩拳擦掌了起来,它们用前爪在地上刨了几下,仰头‘嗷呜’一声长啸,凶狠又狂乱地从四面八方窜来。 逃荒队里发出了一道惊呼声,顿时惊得不少人摔在了地上,甚至还有人当场尿了裤子。 第79章 蠢东西 “火把!取火把来!”谢辞一声高喊,好些个青年已然从火堆上取了火把来,将卫窈窈紧紧护在中间。 一时间,周遭热气朝天。 灰狼怕火,火光映在他们凶神恶煞的目光中,他们停了进攻的动作,发出了阵阵‘嗷呜’声。 谢辞取出弓箭,和卫窈窈并肩而立,两人左右开弓,只见那一只只凶狠又狂乱的灰狼刚要窜起,又随着弓弩射出的声音而倒下。 有灰狼见同伴被箭弩射杀,越发暴躁,竟朝人群攻击了去。 青年们连忙拿着火把抵抗。 “拿起武器,快,拿起你们的武器!”呆愣了许久的谢方正终于回过了魂来。 村民们将那些被吓软了腿的人们扶了起来,转身去拿武器。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也不知过了多久,打斗渐停。 “狼,狼怎么不叫?”人群后,有人恐慌道。 周遭又是好一阵沉默,最后,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都,都死了吧。” 大伙儿定睛一看,赫然见那山地上躺了一群灰狼的尸体! 死了!狼群都被他们打死了! 人群慢慢活跃了过来,叹息声,哭闹声,还有欢笑声渐渐响起。 卫窈窈朝地上的狼群奔去,谢辞黑了脸,但还是一声不吭地拿着斧头跟上。 卫窈窈在尸堆里找到了那只野狸子,野狸子身上被咬了无数伤痕,就连着背上那将要愈合的伤患处,也被撕咬得更加严重了。 见卫窈窈一下来,它软绵绵叫了一声,便虚弱地晕死了过去。 蠢东西! 卫窈窈暗骂了一声,忙伸手入袖,用意念取出空间里的膏药,替它擦抹。 谢辞站在她身旁,拿着斧头,挨个挨个确认她身旁的灰狼是否死透,他只怕它们没有死透,还会爬起来伤人。 而这时候,他也才看到了不远处的老猎户。 老猎户早已断气了,他的脖颈处是被灰狼一口咬断的,此刻,他脖颈间流了一大滩血迹,那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瞪着,俨然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谢辞默了默,缓缓替他闭上了眼。 村民们见着,也有些不忍,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这白间还好好的,晚上就!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事儿怪不了谁。 当初,若是老猎户听了六畜的,好好待在驻扎地,哪儿也别去,哪儿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说到底,他还是自作自受。 “找个地儿,把人埋了吧。周遭血腥味太重,也得收拾收拾。”谢辞回头朝谢方正道。 谢方正也有这个想法,若由着老猎户的尸体留在外头,不定会被什么猛兽吃了。 而且,这林子里的血腥味太重也不是好事儿,六畜他们才经了一场乱战,体力已经跟不上了,若是别的猛兽嗅着这味儿来了,那该如何是好。 “快,把灰狼都打整出来,还有,让人挖个洞,深一些的,好歹让人入土为安。”谢方正招呼着村民们行动。 人们纷纷动作,可在搬老猎户的尸体时,他那脑袋竟直接断裂在地,众人面色一变,忍不住唏嘘。 “多亏了阿凝小姐和六畜,要不然,我们现在应该和老猎户没区别了!” “可不是,之前还有谁在后头不满六畜?要不是六畜警觉,他们还有命吗!” 之前那些说过谢辞坏话的村民们脸上火辣辣的烫,又是愧疚又是脸热,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个儿藏起来。 村里人忙完这一切,才发现之前站在最前面的村民们手臂上竟或多或少都留了伤口,大伙儿纷纷脱衣查看。 叶含霜早听够了那些夸奖卫窈窈的言辞,她见此情形,直接冲了出来:“我来帮你们止血,狼牙上会有毒气,处理不好,还会染病,可莫要掉以轻心。” 村民们愣了愣,随即有人道:“对,我听人说过,是那种见人就咬的疯病,大家伙儿可都要将伤口处理好了。” 那些个受伤的人们听得这话,面色一紧,忙配合着叶含霜处理伤口。 这晚,村民们直忙活到后半夜,才渐渐休息。 而不远处的老谢家,葛婆子攥紧了帐子,嘴里不住谩骂:“杀千刀的谢六畜,这回,定要你死在狼肚子里!” “娘,你就放心吧,逃荒队里好几百口人,怎么也得够那群狼多吃些时日,咋们明儿个一早就出发,定不会有事。” 谢二水劝完,适才发现自家婆娘有些魂不守舍,他只以为她在害怕,不由轻笑:“不要怕,幸亏我们离了逃荒队,这事儿和咱们无关!” 小葛氏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小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有人大力拉扯了几下帐子。 葛婆子吓了一跳,赶忙将帐子攥紧,然而,这个动作却将对方惹恼了,直接将葛婆子踹了开去。 “狗日的,敢踹我娘!”谢二水大骂了一句,心口猛然一痛,竟也被人踹飞了去。 小帐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刀疤脸走了过来,小葛氏眼里有了惧色,慌忙往后缩。 然而,刀疤脸完全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开始撕衣服。 麻布破裂的声音响起,葛婆子和谢二水瞪大了眼睛,直到女人尖叫声猝响,刀疤脸已经在自家女人身上起起伏伏时,谢二水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直接冲了上去。 “敢占老子女人的便宜,老子跟你拼了!” 他还没靠近刀疤脸,就被对方踹飞了出去,这回,谢二水摔在地上,竟直接晕死了过去。 “烦不烦,小声些!”睡梦中狗蛋被响动惊了一下,翻了身,继续睡。 葛婆子刚一动,就对上了刀疤脸满脸凶狠的样子。 她颤着牙关,慌忙过去,抱着狗蛋就往外跑,随后,还贴心地给刀疤男和小葛氏拉上了小帐。 这晚,小帐中,女人尖叫声不停,直到天麻麻亮时,方才恢复平静。 第80章 她究竟有怎样的过往 翌日清晨,朝阳穿过密林缝隙而下,洒下一地细碎光芒。 逃荒队里,村民们都没有各自准备早食,而是聚拢在一块儿,七手八脚地打整着灰狼。 昨日的群狼都是七十来斤的成年狼,村民们将皮毛剥下来硝制,剩下的肉放在一旁,直接去打理心肺了。 有人从林子里捡来了一堆菇子,他们将菇子洗干净,直接放在了之前炖蟒肉的大铁锅中,混着打理出来的心肺一并炖。 大铁锅不小,但也炖不下那么多只的心肺,谢方正就让大伙儿将自家屋里的锅端出来炖。 村民们围坐在一团,时不时添点柴禾,放点调料,而孩童们则围着他们转圈圈,时不时拍着巴掌,闹着有肉吃了。 从牛车里醒来的卫窈窈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伸了一个懒腰,就去看那只野狸子。 那蠢家伙被谢辞安置在了之前的篓子中,它倒也安分,只躺在里面养伤,并未再乱跑。 谢辞拿了灰狼的心肺来喂它,野狸子朝二人叫了一阵,就乖乖吃了起来。 卫窈窈撑着下颌看它进食,满脸嫌弃:“把它留下来吧。” 向来不会多管闲事的卫窈窈决定当一回好人,她怕这蠢家伙嫌命长,再拖着一身伤,往敌人面前窜。 “应该的,它救了成哥儿。”谢辞望着她。 晨曦中,小姑娘娇娇柔柔的,和昨晚那个浑身是胆的女子判若两人。 他不禁想,她究竟有怎样的过往,才让她养成了这样一副性子。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卫窈窈忽然转眸过来,那带着细碎光芒的眸色,如山涧木芙蓉,绚烂奢靡。 谢辞有过一瞬间怔忪,谢方正已经遣人来他们去吃早食了。 卫窈窈朝谢辞咧了咧嘴,拔腿而去,谢辞看了看那被她偏爱的野狸子,神色未变,随她而去。 心肺经过去腥,味道极为香浓。 村里人以前只吃过猪心肺,而且,像是这次一样敞开肚子吃,还是头一遭,大家自是欢喜。 一时间,大伙儿肥吃肥喝。 卫窈窈没什么食欲,她自来不喜欢吃什么心肺,只吃了几口菇子,便搁了碗。 因着村里有不少壮劳力受伤的缘故,谢方正让大伙儿原地休整。 饭后,大伙儿便各自去林子附近挖野菜去了。 卫窈窈昨儿个就没休息好,便回牛车里睡了个回笼觉,半梦半醒间,只听外头隐隐传来了葛婆子的声音。 “他们定是让狼给叼走了,二水,咱们将逃荒队里的吃食都拿上,那刀疤脸咱也惹不起,最好是赶紧跑路。” “娘,我怎么觉着不像?”谢二水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 “昨晚那么多狼,他们能活得下来才怪!更何况,若他们没事儿,怎么不见他们赶路?快,那个牛车不错,应该是谢方正家的。” 葛婆子说着话,已经掀开了卫窈窈所在牛车的车帘子。 一时间,四目相对,葛婆子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还有一个活口?不可能啊,昨晚那狼嚎声那么大,它们明明已经跑逃荒队来了!” 卫窈窈弯着唇角,掀开了车帘子:“很失望吧,你想要这个牛车?” 葛婆子拍着心口,左右环视了一圈,当真没见着什么人以后,不由恶从胆生! “阿凝小姐,你若识相,就赶紧下来,将牛车让给我们,毕竟,这荒山野岭,就只有你一个女子,你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说了这话,他又催着自家儿子:“二水,去,赶紧去搜刮一遍,能带走的,都放在这牛车上,咱们统统带走。” “你恐怕是白打了这好算盘。”卫窈窈有些无奈。 葛婆子母子俩对视了一眼,不知怎地,阿凝小姐这话让他们十分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事儿即将发生一般。 果然,正这时,一旁的小帐中走出了一个人:“谢二水!你进咱们驻扎地干什么!” 随后,并列着的一排小帐也被人掀开了,一二十个肩头带伤的汉子站了出来。 葛婆子和谢二水瞪大了眸眼,狼群来了,他们竟只受了一点小伤? 他们居然还活着! “谢二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汉子见葛婆子母子俩还站在卫窈窈的牛车前,不由走了过来。 “他以为大家都死了,专程来搜刮大伙儿的东西呢!”卫窈窈好心解释。 一时间,众人面上都带了怒色。 “你竟然来抢我们东西!还真以为我们都死了!” “好歹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你们倒是黑心,就等着大伙儿一死,你好捡现成?倒是让你失望了!” 谢二水连忙辩解:“不,不是的,我是来找我大哥的,还有六畜,我家里生了点事儿,我来找他们帮忙!” 葛婆子也觉得二儿子这话极有道理,如今,逃荒队的人没事儿,要想抢他们的东西是不可能了。 不过,他们家二水遭人欺负了,怎么也得让谢大柱和谢六畜帮他出头。 然而,她压根就没有想到,那群汉子在听到这话之后,当即就冷笑出声。 一个二个轮着拳头就要来打人。 谢二水昨晚被踹的心窝处还隐隐发痛,他咽了一口口水,拉着葛婆子就开跑。 “要不,将人追回来问问情况,万一,老谢家真出了事儿呢,好歹也是六畜的亲人。” 青年中,有人小心翼翼说了一句,又被人呸了一声:“得了!什么亲人,要真当六畜是亲人,能只顾着来捡漏?我看他们是巴不得六畜死!” 众人对视了一眼,暗自叹气,都觉着这老谢家的人不是个东西。 当然,也不会有人替谢二水传话了。 晌午间,依旧吃心肺炖菇子,不过,村民们还炒了些野菜。 饭后,村里人又进林子里找山货了。 卫窈窈陪着成哥儿和慧姐儿逗了一会儿野狸子,百无聊赖间,眼看着谢青山的人影从不远处晃过,她眼眸一亮,当即将人抓住,让他陪她去抓老鼠。 谢青山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也没有问,爽快应了下来。 以往看着那野狸子轻轻松松就抓了一串串老鼠,卫窈窈原本以为很容易,结果,进了林子,才发现很难。 谢青山虽有帮她下猎套,可两人直耗到傍晚间,也不过才抓了两只,而且体型还不大。 谢青山只道时间不够,又帮忙下了一些猎套,两人就回了驻扎地。 此刻,村里人早围成团开始烤狼肉了。 谢辞站在火堆旁,瞧着两人远远而来,又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目光。 第81章 你不会是因为我没带上你,你就不高兴了吧 谢辞看到谢青山的时候,谢青山也看到了他。 他朝他挥了挥手,正要打招呼,谢辞已经扭开了头。 “我怎么觉着,谢家兄弟好像有些不怎么高兴?”谢青山有些狐疑。 “有吗?”卫窈窈不以为意。 谢青山连连点头,往日,谢家兄弟见了人,都会习惯性温和一笑,今日却!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卫窈窈看了谢青山手上的两只老鼠一眼,引了他到野狸子跟前,让他将东西递给了野狸子。 谢青山面露惊讶之色,不想阿凝小姐竟是抓老鼠来喂野狸子的,随即又觉了然,阿凝小姐连碰都不想碰老鼠一下,怎么可能想吃呢! 再回火堆时,谢青山坐到了谢辞身旁,主动跟他说起了适才之事儿。 “我原以为,阿凝小姐是想?”尝尝鲜几个字被他吞进了喉咙中,“不曾想,她竟是为了那野狸子抓的,只可惜,咱们走了好些个地方,也只抓了两只。” 谢辞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倒是成哥儿道:“你们该带我大哥去,我大哥捕鼠可厉害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谢家兄弟,晚些时候,你跟我再去林子里一趟吧。”谢青山面上一喜。 虽然,他也很想帮阿凝小姐,可是,他在这方面实在是不擅长。 卫窈窈目光一动,终于看向了谢辞。 谢辞感觉到她的目光,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刚刚才经了狼群,村里人都在驻扎地附近活动,你们就跑遍了好几个林子?也不怕再遇上什么大东西。” 谢辞回着谢青山的话,目光却是看着卫窈窈的。 她跟着一个男人进老林子待了那么久,也不觉得有所不妥吗? 成哥儿和慧姐儿愣了愣,大哥这是不高兴了? 只有谢青山没有听出谢辞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挠头笑道:“我们带了防身之物,更何况,阿凝小姐箭术超群······” 对上谢辞黑沉沉的眸眼,谢青山才隐隐察觉到了一分来自于对方的怪罪。 谢家兄弟这是担心阿凝小姐出事儿? 谢青山面上讪讪:“是,谢家兄弟说的是,日后,我一定会主意。” “谢六畜。”正这时,女子悦耳的声音响起,“你不会是因为我没带上你,你就不高兴了吧?” 谢辞对上卫窈窈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不想承认!但又发觉自己委实有些古怪。 他竟下意识想要管她!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管她? 卫窈窈回了他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缓缓勾起了唇角,谢辞顿时就像是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是你想太多!” 卫窈窈偏头,看着男人饶是阴沉着一张脸,也依旧俊秀无双的面容,啧了一声。 谢辞面色越发难看了。 “谢家兄弟,你下午去了何处,怎生没见到你?若是你在,阿凝小姐就不会找上我了,还连累着她白跑了一趟。你晚些时候就跟咱们一块儿去吧!”谢青山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辞没有反对,也没有拒绝。 “阿凝小姐,这个给你。”柳氏扯了一块腿子肉下来,那腿子肉被炙烤得金黄酥脆,还冒着一股子热气。 卫窈窈跟她道了谢,柳氏有些不好意思,这些灰狼大多都是阿凝小姐猎的呢! 自从阿凝小姐跟六畜去寻水源回来后,她便极少下牛车,算起来,她和阿凝小姐接触得并不多,但是,她看得出来,阿凝小姐是个漂亮又有礼的好姑娘! “慧姐儿,大伯娘也给你撕一块儿腿肉下来。”柳氏笑眯眯地说着话走了。 正这时,叶含霜拿了篓子过来,给那些受了伤的人分药,她今日在老林子里采了不少名贵药材,不但有天麻、党参,还有人参! 她相信,止血药再配着这些珍贵药材,定能药到病除。 “含霜,这,这是人参!” “天爷唉!竟还有人参!这可得值多少银子啊!” 有人眼尖,认出了那些药材中竟还含着好东西,不由咂舌。 叶含霜眸眼含笑:“不管值多少银子,只要能让大伙儿快些恢复康健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饶是不喜田寡妇母子俩的做派,可对这含霜丫头,却是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叶含霜最后捏着一根人参走到了谢辞面前,卫窈窈咧嘴一笑:“叶姑娘,谢辞好像没有受伤呢?” 听见响动,周遭有不少人齐齐看了过来,叶含霜顿觉窘迫。 “我,我是来给大柱叔送药的,大柱叔肩骨受了伤,也得好好补补才是。” 村里人齐齐点头,只觉她大方又善良。 这人参多贵重啊,她不但送了,还一个也不落下,连着早前受伤的谢大柱也想到了! 实在是周到! “谢大哥?”见谢辞还不接东西,叶含霜又唤了她一声。 柳氏给成哥儿和慧姐儿拿了一块肉过来,见此情形,很是不好意思。 “含霜,你之前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了,我那处还有不少药材,当真用不上那么贵的。” “是啊,叶娘子,你就拿回去吧。”谢辞也开了口。 “谢大哥,柳婶,你们怎么跟我如此见外。”叶含霜咬了咬唇瓣,似有些难过。 柳氏摆手,想要解释两句,叶含霜已经将东西塞给柳氏,跑远了。 狼肉很快就好透了,谢方正让人将狼肉放在切盘上,又用刀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供大伙儿取食。 早间的菇子炖心肺就已经很美味了,这狼肉更是不遑多让。 大伙儿吃得满嘴流油,好不欢快。 卫窈窈咬了一块狼肉,眯了眯眼,凑到了谢辞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辞,人家喜欢你呢!” “胡说什么!”谢辞深吸了一口气,懒得搭理她! 卫窈窈倒也不恼,一边嚼着肉,一边提醒:“她若不喜欢你,为什么不直接将药材递给你大伯,你大伯就坐在那些伤患附近,她干什么要舍近求远?” 谢辞皱眉。 狼肉很香,卫窈窈吃得斯斯文文:“不过,你不能喜欢她哦!” 谢辞扭头看她,眸眼里明显带着探寻之色,倒似在无声地向她讨要一个理由。 第82章 我是你爹? 卫窈窈愣了愣,只听人群里,有人正在呵子:“我是你爹,你就该听我的!” 她顿时福至心灵,望着谢辞,试探道:“我是你爹?” “你!”谢辞黑了一张脸,再不想搭理她! 饭后,谢辞拿着弯刀进了林子里,谢青山等了他一会儿,还不见人,卫窈窈已经率先朝林子里去了。 “阿凝小姐!你不等等谢家兄弟吗?” 卫窈窈有些不可理解谢青山的话:“为什么要等他?”等着看他脸色吗? 她才不要! 谢青山挠头:“成哥儿说,谢家兄弟擅长捕鼠。” 卫窈窈有些好笑:“你以为他是野狸子吗?快走,你再不走,我就一个人去了。” 谢青山见她当真一个人往林子里去了,只怕她遇上危险,赶忙跟上。 而两人前脚一走,谢辞后脚就回来了。 他从竹林里砍了好些竹子回来,便蹲在地上开始做猎套。 他将竹子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竹筒,又在竹筒上切好口子,放一块触发木棍,同时穿入绳套。 待他调整好绳套位置,又测试了一番,确定只要有老鼠进去,就能使绳套回弹收缩后,方才继续做下一个。 “大哥,你没有和阿凝小姐他们去吗?”成哥儿背着慧姐儿洗漱回来,一看到谢辞,不免意外。 谢辞皱眉,他们竟已经去了? 既是如此,他也没必要继续忙活了。 手上的动作停了,谢辞拿了篓子和木箭去打猎,临走时,往他做成的十来个自动捕鼠装备上看了一眼,还是将它们一并放在了篓子中。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前脚刚走,叶含霜后脚就跟了上去。 眼看着谢辞在一片水杉林里蹲下,摆弄着什么,她微一沉凝,便快步朝谢辞走了过去:“谢大哥,你也是来抓知了猴的?” 谢辞看到叶含霜一人过来,又想起了大小姐晚间说的话,口气中也不免多了一股疏离:“林中凶险,你该叫上田婶一起。” 叶含霜没想到谢辞竟这般担心她,顿觉高兴,不由笑道:“不还有谢大哥你吗?如今,便不是一个人了。” 谢辞皱眉,心说他如何能一样,又听叶含霜道:“你看,谢大哥,好多知了猴,我给你打着灯,你先抓!” “不用,你抓吧。”他本就不是来抓知了猴的。 “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打着灯,一会儿你抓一些分我?”叶含霜又道。 谢辞挑眉,还未回答,就听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那可能不太行哦。” 月色下,大小姐一身红裙,漫步而来。 叶含霜只觉这样的画面和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快成了她的噩梦,她不禁有些恼火,真不知道怎么哪儿都有这惹事精。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跟谢青山一起进的林子吗,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谢辞将附近看了一遍,确定只有大小姐一人时,他皱紧了眉头。 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卫窈窈撇嘴道,“你一个人过来,人家担心你嘛!” 谢辞木着一张脸。 饶是他心中清楚,大小姐这些话完全是信手拈来,做不得数,可他心间却莫名一软,连着之前生出的那点子不快,似也少了许多。 叶含霜见谢辞颇为冷硬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赶忙道:“阿凝小姐,我们在抓虫子呢,你前些时日见着虫子都怕,如今,倒是敢跟我们一起抓了吗。” 卫窈窈微微一笑:“刚不是说了吗?我担心谢辞啊,他对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存在,我可不能让他有事儿。” 叶含霜紧紧攥起了拳头。 这大小姐还要脸不要脸了,口口声声将这些话挂在嘴边,也不害臊! 她明明是想讽刺她在谢大哥面前装,不曾想,她竟! 再反观谢辞的表情,见他似是早已习惯,并没有任何的抵触和反感模样,叶含霜心中又是一紧。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卫窈窈好奇道。 叶含霜只想赶紧将这人打发掉,她还想好好跟谢大哥说说话,当即就将火把朝树根处照了照。 “我们在抓这个啊,阿凝小姐,你要跟我们一起抓吗?” 这阿凝小姐不是最怕虫子吗?等她看到了树上居然有这么多‘虫子’,她肯定掉头就会往回走! 果然,叶含霜刚刚说完,卫窈窈几乎是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也跟着变了颜色。 她看清楚了!叶含霜面前那树桩上有一层密密麻麻的东西,瞧着样子,倒像是虫子。 “谢六畜,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抓什么虫子!”她一脸怪异地盯着谢辞,那表情,俨然是被谢辞这‘怪癖’给惊着了。 叶含霜微微勾唇,只等着卫窈窈走人,谁曾想,卫窈窈不但没走,还盯着她道:“还有你!叶姑娘,你前阵子才被虫子爬了一身,你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叶含霜咬紧了大槽牙。 偏这时,卫窈窈朝谢辞勾了勾手:“你,你过来,我们回去!” 叶含霜皱眉:“阿凝小姐,谢大哥是在干正事儿,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人?” “我跟你说话了吗?”卫窈窈翻了一个白眼。 谢辞暗叹了一声,径直朝她走去。 “谢大哥!”叶含霜赶忙将人叫住,只怕谢辞当真就这么跟卫窈窈回去了。 谢辞并未应她,只是朝卫窈窈道:“是知了猴,不是什么虫子,不信,你过去看看。” 卫窈窈微愣,是知了猴?原来是知了猴! 油炸知了猴的味道还记忆犹新,卫窈窈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便凑上去,看了个仔细。 那知了猴呈黄褐色,见她凑过来,纷纷朝树上爬。 卫窈窈原本最讨厌虫子,此时此刻,竟也破天荒地没有那么反感了。 “你抓,我看着你抓!”卫窈窈拿了谢辞手上的火把。 “嗯······”谢辞应了一声。 叶含霜面无表情地看着树下的两人,心头恼火至极,偏这时卫窈窈朝她看了一眼,满脸困惑。 第83章 谢辞被她亲得发晕 “叶姑娘,你盯着我们看干什么?你不去抓知了猴了吗,这几棵树我们一道抓了,你去那边看看吧。” 卫窈窈给叶含霜指了远处的几棵树,叶含霜哪儿肯? “谢大哥,还是我来帮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往谢辞跟前凑呢?难道,你不是为了来抓知了猴的,而是冲着人来的?”卫窈窈故作不解地看向了叶含霜。 “大小姐。”谢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卫窈窈的黑漆眸眼中,明显有着不赞成之色。 叶含霜心下窘迫,只怕那阿凝小姐口无遮拦,在谢大哥面前戳穿了自己的目的,当即快步往前面走了去。 她倒要看看,那大小姐能帮得上谢大哥什么忙,有她在那儿添乱,谢大哥一会儿定也抓不了多少知了猴。 叶含霜走后,卫窈窈当真安安分分地帮谢辞照起了灯。 谢辞默默抓着知了猴,半晌才问她:“谢青山呢?” 卫窈窈一愣,适才想起谢青山的存在! 他们今晚去检查猎套,结果,一个老鼠都没捕到,卫窈窈十分失望,一听说林子后头还有两处猎套,她压根就不想跟他去。 恰好,在等谢青山的时候,她听见了叶含霜和谢辞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过来。 “他一个人走了?”见她不回话,谢辞猜道。 卫窈窈缓缓点头,或许应该大概可能是吧? 算着时间,谢青山早回来了,不至于这么迟还不见人影啊。 也许,是没见到她的身影,自个儿走了? “他竟丢下你走了!”谢辞皱紧了眉头。 卫窈窈刚要说话,就看到旁边的杉树下,有个大老鼠被夹在了竹筒里,动弹不得。 “咦?”这是什么? 他们费尽了心里,四处抓老鼠,一只都没抓到,结果,这里的老鼠居然这么笨,没人抓它,它都自己送上门? 见卫窈窈朝那自从捕鼠装备走去,谢辞面上多了一丝不自在。 “居然真被卡住了!”卫窈窈再三确定后,兴奋地拍了拍巴掌! 眼看着,附近还有相似的竹筒,她伸手拿了一个起来:“这玩意儿像是有人专程丢在这里的?我就说为什么我和谢青山一只老鼠都抓不到,敢情这林子里的老鼠都被人抓完了,真是过分!” 卫窈窈言辞愤愤,伸出一只嫩白小指往竹筒里塞,想要研究这个机关的奥秘,却被谢辞猛地一把攥住了小手。 “你要干什么!”他声音发紧。 “研究研究,回去让人做个一模一样的啊!到时候,还愁捕不到老鼠?”顿了顿,她又恍然,“不对,我直接拿走不就成了?” 反正这上面也没刻名字,不算偷! 谢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半晌,无奈道:“你要多少,我回去给你做。” “你这么快就学会了?” 卫窈窈惊讶地看了谢辞一眼,就对上了谢辞一脸无语的表情。 霎时,她脑中闪过了一种可能性:“这压根就是你做的?” 谢辞拿过她手上的捕鼠装备,跟她简单讲解了原理,又带着她去看了附近的几个捕鼠装备。 卫窈窈看呆了眼。 不过十个装备,竟有四个已经捕到了猎物! “你放多久了?” “一两刻钟吧。” 卫窈窈惊讶地瞪大了眸眼。 才一两刻钟就成果颇丰,若是再放久一点,岂不是? 谢辞猜出她心中所想,不由冷笑。 再放久一点······若再遇上她那样连老鼠带装备一并偷的,回头啥都别想有!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脸上一软,她竟朝他颊处亲了过来。 不远处,叶含霜抓了不少知了猴,刚想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就要过去,又被人拦住。 叶含霜看到不知打哪儿过来的谢青山,委实吓了一跳,就听谢青山道:“含霜姑娘,我正好要回去,一路吧。” “不用了,我找谢大哥还有点事儿。” 谢青山见她又要走,忙又将她拦下:“你没见着谢家兄弟和阿凝小姐有事儿吗?快走吧,做人不能碍眼。” “你!”有完没完了,关你什么事儿,现在,你才是那个碍眼的人! 叶含霜烦谢青山,恨不得赶紧想个法子将人打发,可谢青山这人是个死脑筋,说什么也不肯走。 两人僵持了一阵,叶含霜心下恨恨,又听谢青山道:“你若是不走也可以,我回头让你大哥来接你!” 叶含霜猝然看向谢青山,谢青山那张又憨又糙的一张脸上,满是认真。 她毫不怀疑,谢青山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想让叶万金来接她! 咬着牙,叶含霜看也不看谢青山,扭头就走。 谢青山压根儿也不在意! 想到适才阿凝小姐亲谢家兄弟的画面,他一阵憨笑。 真没想到,谢家兄弟和阿凝小姐竟是这种关系,不对,是他自个儿蠢,之前,找水源时,他就应该看出谢家兄弟对阿凝小姐不一般才是。 想起晚间时,谢家兄弟不甚高兴的模样,谢青山忧上心头。 难不成,谢家兄弟不高兴是因为阿凝小姐下午间跟自己进了老林子?谢家兄弟吃味儿了? 挠了挠头,谢青山决定回头找个机会,一定要跟谢家兄弟好好解释解释。 蝉鸣阵阵,晚风浮动。 谢辞听见了谢青山二人离去的脚步声,却依旧愣在原处,仿若未闻。 大小姐轻啄了一口,便离开了,谢辞却像是喝了香香甜甜的果酒一般,无端有些发晕。 “谢辞,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快,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放几个你这样的竹筒!” 耳边传来卫窈窈带着激动的声音,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想问她在干什么,又觉可笑。 大小姐的吻又轻又软,却不带一丝男女之情,他不过是将她逗得欢喜了,她便会如此。 那么,谢青山呢?她是否也会这样对他? 谢辞想到这一点,心下顿时就有些不舒服。 第84章 谢辞水下救叶含霜的事儿传遍了整个逃荒队 这晚,谢辞随卫窈窈放了不少猎套,最后,满载而归。 “给你,请你的,随便吃。”待谢辞将老鼠全放在野狸子面前时,卫窈窈颇为大气地拍了拍心口。 野狸子那双眸眼在暗夜中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亮,它蹭了蹭卫窈窈,又去蹭谢辞。 “给它起个名儿吧。”谢辞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卫窈窈撇嘴:“蠢东西!” 谢辞皱眉看她,就见她扭头看他,一双黑眸亮晶晶:“我一直叫它蠢东西!怎么样,很好听吧?” 谢辞:“······”委实不敢恭维。 次日,谢辞炸了知了猴当下饭菜。 成哥儿和慧姐儿正吃得香,一听说卫窈窈给野狸子取了个别开生面的名字,面上都带着一股子一言难尽。 唯恐她再给另外两个毛茸茸的小野狸子取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兄妹俩赶忙给两个小家伙定了‘欢欢’、‘喜喜’两个名字。 卫窈窈:“······”果然没有蠢东西的名字好听! 逃荒队里的人都知道谢辞养了三只野狸子的事儿,大伙儿争着来观看,都被谢辞给拦了下来,毕竟,野狸子没见过这么多人,他怕惊着它们。 “还真不能看啊,六畜,我就悄悄看一眼,不给别人说。”有人跟谢辞打着商量。 谢辞眼皮子都没抬:“你跟阿凝小姐说说?看她愿不愿意给你看。”又拿着捕鼠装备进了老林子。 那人看着谢辞身影,这是在变相拒绝? 六畜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不远处,叶含霜看着谢辞渐渐走远,忙踩着小步子跟上。 昨晚,她想了一宿,总算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农女,而阿凝小姐却是个出身极好的千金,是个正常人,都知道选阿凝小姐。 谢大哥是日后要当首辅的人,自不会蠢笨。 他若娶了阿凝小姐,就有了县丞老爷的势力,他若想扶摇直上,便不会选择自己。 所以,在这种时候,她必须要下点功夫,将自己和谢大哥绑在一起! 谢辞在老林子里走走停停,叶含霜便跟在他不远不近的方向,时不时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直到一阵‘哗哗哗’的溪流声传来后,她面上一喜,径直就朝河流边走去。 那河流不算湍急,水却不浅,若是有不会水的人落下去,想来是会出人命的! 叶含霜会凫水,自然不怕。 眼看着周遭没什么人,她闭了闭眼,纵身就朝水流里跳了去。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不远处,谢辞放捕鼠装备的动作一顿,一偏头,那呼救的声音越发明显。 “救命啊!来人啊!” 谢辞皱眉,快步走到水流边。 此刻,周遭寂静,水下的人面色发白,刚想呼救,却又灌了一大口水,整个人狼狈又惊恐。 是叶含霜! 谢辞走向河边的动作一顿,男女有别,他若这么下水救人,只怕会惹来一堆闲言碎语。 他打心眼里生出了一丝抗拒,但眼看着对方已经被水流冲着,快沉下去了,他也顾不得旁地,直接跳下了水中。 不论如何,她帮过慧姐儿,他不能见死不救。 叶含霜其实一直都有留意着谢辞的一举一动,此番,连着灌了自己好几口溪水,谢辞终于下水朝她游了过来,叶含霜不禁暗喜。 谢大哥果然还是关心她的! 待谢辞一靠近,叶含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惊恐又害怕’地贴了过去,妄图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和他贴在一处! 谢辞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竟猛地用力一踹,将她整个人踹开了几分! 什么情况? 叶含霜怀疑刚刚呛进嘴里的那些水都灌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她有些看不明白谢辞的所作所为。 他这是不打算救她了?她该怎么办? “拉着!”正想着,谢辞递了一根棍子过来,叶含霜双眼都沾了水,视线有些迷迷瞪瞪的,却清晰地看见他离自己很远! 显然,在这种时候,她想要再贴上去实在是很难,毕竟,她已经‘虚弱无力’了。 “叶娘子,快拉着!”耳旁又传来了谢辞的声音,这回,她明显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耐。 叶含霜心中一紧,见好就收地拉住了那根木棍! 随后,谢辞将她拉上了岸,全程,他都离她远远的,她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沾不上! 叶含霜剧烈咳嗽了起来,刚刚下血本,呛了自己好几口水,如今,她只觉上腹膨胀,四肢发冷,连着呼吸也有些不畅。 饶是如此,她还是压着不适,软声开口:“多,多谢谢大哥,今,今日若没有你,我就没命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叶娘子怎么落了水。”谢辞声音淡淡。 叶含霜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幽邃的目光。 他在怀疑她? 叶含霜心中一紧,赶忙道:“我,我在河边采药,不,不小心踩滑了。” 谢辞眉梢微微挑起,似在思考什么事儿。 直到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却听他道:“既是如此,日后便少往河边走,还有,今日的事儿,劳烦叶娘子不要告诉旁人,否则,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儿!” 叶含霜呆住。 这个时代的人古板,他都将她从水里救起来了,他不该对她负责吗? 或者,给她机会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也好啊! “叶娘子切记,否则!”谢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叶含霜张了张嘴,越发烦躁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朝村里人挖野菜的方向去了······ 这日,谢辞吃过晌午,去收猎套,就被一个挤眉弄眼的男人叫住:“六畜,听说你在水里救了叶含霜?” 谢辞皱眉:“听谁胡诌?” “什么胡诌,大家伙儿都听说了!啧啧,真没想到,叶万金那妹子瞧着弱柳扶风的,往水里淌了一圈,竟也有些动人啊。” “若再让我听见你提水中救人的事儿!”谢辞冷冷看了对方一眼,直将对方看得不敢多话。 然而,待谢辞一走,对方又屁颠屁颠地跑去宣扬这事儿了! 不到一下午的时间,谢辞救叶含霜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逃荒队! 第85章 警告 柳氏从外头听得这话,匆匆往回赶,见了谢辞,就将人拉到了一旁询问:“六畜,你将含霜从水里救了出来?” 谢辞皱眉:“伯娘从哪里听来的?” 柳氏焦急:“老林子入口处还围了一堆人在讲这事儿!村里应该都传遍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都传遍了?谢辞眉头皱得越深。 “六畜,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心里究竟是什么个想法?你!”柳氏话没说完,谢辞已快步朝外头走去。 驻扎地里,人们见着谢辞,虽和往日一样招呼,但那看向他的目光中,多少有了些看热闹的心思。 谢辞没走几步,就听一道拔高的音量传来:“不骗你们,我亲自看见的呢,六畜他当真下水将叶含霜救了起来,六畜艳福可真是不浅啊,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的场景,那水下的风光啊,啧啧。” 说话之人正是早前来问谢辞情形的男人,他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混子,平日里就干那偷鸡摸狗的买卖,大名不详,村里人都叫他谢二流子。 谢二流子身旁围了一大堆人,此刻,他可是将大伙儿的口味都吊足了,大伙儿见他不接着讲下去,都有些焦急。 “那水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啊,你倒是快说啊!” “可不是,还吊胃口!赶紧说,不然我们都走了!” 谢二流子见众人面露急色,颇有得意,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了一番:“这个吗······那水下,自是春光无限啊,那叶家娘子穿的可都是素色衣衫,一旦落了水······” 众人听得正当起劲,冷不丁,又觉察到了一股冷意。 也不知是谁先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谢辞那凝了冰霜一样的眼眸,霎时间,大伙儿面面相觑,都尴尬得不行,唯有那谢二流子还在继续:“只恨那春衫薄,两人在水下······” 谢辞走到谢二流子面前站定,谢二流子只觉眼前视线一暗,他一睁眼,就对上了谢辞阴恻恻的一张脸。 “六,六畜。”谢二流子一僵。 “你说,你亲眼看到的?”谢辞声音淡淡,倒是听不出怒色,但他越是这样,越是可怕。 “咳,说笑呢,别当真。”干干一笑,谢二流子转身就想跑,却被谢辞拧了回来。 “你在哪儿亲眼所见?当时是怎样的情形?”谢辞不急不慢,“既是说了,便说个仔细,遮遮掩掩的不好。” 瞧这情况,是要跟他死磕到底了。 谢二流子从短暂的尴尬和惊惧中回神后,便有些觉着丢人。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谢二流子不要脸面的吗? “六畜,说了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小气,你。”话没说完,眼睛上一痛,他竟结结实实挨了谢辞一拳头。 谢二流子被打得发懵,随后,剧烈的疼痛蔓延过全身,他捂着眼睛,尖叫出声:“谢六畜,你干什么打人?你!” 话没说完,他另外一只眼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霎时间,左右两只眼睛就红肿了起来,看得众人强自忍笑。 “还不说吗?”谢辞面色冷淡。 谢二流子捂左眼也不是,捂右眼也不是,生怕他再补上一圈,再见一旁看热闹的人竟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他不由急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到谢六畜打人?刚刚你们不是听得很起劲儿吗?” 周遭众人面色悻悻,这挺热闹归听热闹,他们可不想得罪了六畜。 “没有的事儿,六畜,我可不相信他说的话!” “对啊,六畜,你可别听他胡说,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众人见情况不对,纷纷找了由头要走,谢辞声音淡淡:“都别走。” 说完,他伸手拧住了谢二流子的衣领:“你若再不说个清楚,那便是我下手轻了。” 谢二流子从没见过谢辞发狠的模样,此刻,惊骇之余,唯恐再被谢辞毒打,他忙捂脸抱头:“是,是叶含霜自个儿说的,我隔得远,没听仔细,倒是断断续续听了几句。” “我跟着村里人一起挖野草,落水的叶含霜打那儿经过,正好让我给撞上了,我见她浑身湿透,颇有姿色,原本,原本还想······结,结果,她说你就在她后面,她还说,是你将她从水里救起来的!” 唯恐谢辞不信,谢二流子连声解释。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就西边的林子里。” 谢辞皱紧了眉头,自从村里碰上过狼群以后,大伙儿都习惯在西边的林子里挖野菜,谢二流子所说,应是不假。 可叶含霜落水的地方回驻扎地根本就不需要经过那片林子······除非,她有意为之! 谢辞不想将一个女子想得那样坏,但,他同样也不喜别人算计自己。 “既是如此,你也不算亲眼所见,又如何能在外头散播谣言,你这不是毁人清白?” 谢辞松开了谢二流子,谢二流子松了一口气,连声解释:“我,我错了,六畜,你也别跟我计较了,那叶含霜这么说,我就真信了她的话,都怪我嘴巴没个把门儿的!” 谢辞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朝众人道:“既他原本便是在说假话,那大家也莫要再私下里说这些了,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众人尴尬赔笑。 “六畜说的有理。” “是,六畜这话极对。” 谢辞警告过一番后,逃荒队的人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的宣扬这事儿了。 晚间,柳氏炒了两个野菜,又烙了几个饼子,一行几人坐在桌上吃饭。 柳氏给谢大柱使了个眼神,谢大柱抱着碗,挪了方向,只当没看见。 正这时,谢辞开了口:“大伯娘有事儿?” 柳氏笑了笑,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六畜,含霜毕竟是女子,你在水中将她救起,终归于她名声有害,倒不如······” 第86章 我不会娶她! 成哥儿和慧姐儿听得这话,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卫窈窈也猝然朝谢辞看去,一道好看的远山眉微微蹙起。 别人不知道,她可门清,叶含霜是会凫水的,既是如此,便是她刻意下套,引谢辞中计! 可她是为了什么呢?让谢辞娶她? 上辈子,叶含霜想嫁的可是裴元稷,如今,她便这般急?竟不惜用婚嫁和谢辞绑在一处? 谢辞见女子本该潋滟生波的眸眼,似是暗了几分,他心跳不由加快,竟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隐秘心思。 然而,不等这种心思发酵,就听女子忽然娇笑出声来。 谢辞随即冷了脸:“我从头到尾都没挨过她!” 桌上几人皆是一愣,谢大柱松了一口气:“六畜既也这样说了,那便无碍,吃饭,快些吃饭!” 柳氏难得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毕竟······事已至此,六畜,你跟我说说心里话,你觉着含霜如何?” 柳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本就对叶含霜印象极好,若她家六畜也欢喜,她就直接趁此机会,寻媒婆去说亲。 “干什么要大哥娶她!慧姐儿不要她当我的大嫂嫂!”慧姐儿激动了起来。 成哥儿一脸的不解,小妹怎么那么讨厌含霜姐? “阿凝小姐,你快劝劝我大哥,不要让她娶那个女人!”慧姐儿都要急哭了! “我并未冒犯于她,也不会娶她。”谢辞忽然开口,声音十分冷淡。 卫窈窈讶异地看了谢辞一眼,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她便顺势朝他咧嘴笑了笑:“叶姑娘该多难过啊。” 谢辞声音发冷:“大小姐似乎很高兴。”问完这话,他自己都有些讶然。 卫窈窈倒是未曾察觉,只甜甜一笑:“有那么明显?” 叶含霜都慌不择路了呢,偏偏,谢辞还不愿娶!她想想就想笑! 谢辞紧绷着面皮,抬脚离开,柳氏急忙喊他:“六畜,你饭还没吃完呢。” 谢大柱叹了一声,对自家婆娘生出了一丝不满:“他不愿意娶,你又何必如此?六畜刚不也说了,他和叶家女清清白白,我看你就省了这心思!” 正好,他也不看好叶家女! 柳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 隔日,逃荒队又正式出发了,谢辞救人的事儿,还未掀起一点风浪,竟又他死死压了回去。 卫窈窈心情不错,在牛车里休息够了,便拿着弓弩去猎东西。 村里人自知技不如人,都下意识往她远一些的地方找猎物。 饶是如此,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也没猎到什么,再看卫窈窈,却见她已经猎了一只灰兔在手上了。 好在,卫窈窈百发百中,又不担心,猎了东西就收手,倒也给他们留了机会。 然而,直到下晌,也没几个人猎到东西。 眼看着日头越大,队伍中,忽然有人晕死了过去。 是之前与狼群作战时,受伤颇重的一个青年,众人初时还以为他只是中了暑气,只要休息休息就好,谁曾想,他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好。 后来,他家里人靠近一看,才知他发了高热。 之后,村里人又接二连三地发现了几个发高热的,无一例外,都会之前被狼群所伤的。 村民们纷纷找了叶含霜过来,毕竟,前两日他们养伤时,吃的都是叶含霜送的药材,队里无大夫,他们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叶含霜身上。 叶含霜一听没听到旁人议论她和谢辞的事儿,心中正当不安,又出了这事儿,顿时越发烦躁。 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将那些发高热的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她有些六神无主,无意识喃喃了一句:“昨儿个不还好好的吗?” 她的那些药材也没送错啊,都是止血消炎的,而且,她还加了人参呢! 吃了那么好的药材,还出高热······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夫,她这么知道该怎么办? “这,这不是要问你吗?” “是便,含霜丫头,要不,咱再弄点退烧的草药?” 迎着村民们那焦急又困惑的目光,叶含霜心里更加烦了。 早知道,她还去救什么人?原本想证明给谢大哥看看,自己只是不会箭术,其他方面,也不比大小姐差。 结果,还给自己惹了这麻烦! 叶含霜默默将那些发高热的青年埋怨了一番,忙又拿起篓子去采草药。 整个逃荒队三三两两的驻扎在了树下,随后,又有一群妇人去帮叶含霜摘药、熬药。 毕竟是一个队伍里的人,在这种时候,大伙儿便格外有凝聚力。 然而,直到吃了草药后一个多时辰,还不见那些人退热,大伙儿便急了。 “含霜,怎么还不退热?若再不退热,会不会出大事儿?”有人急急问了一句。 霎时间,那些青年的家里人都焦急地朝叶含霜看了去,村里不乏有人烧成傻子的,也有人因为发高热一命呜呼的,他们想不怕都难! “草药效果慢,再等上一等。”叶含霜只能如是道。 她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众人只能压下不安,又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 然而,这回,青年们依旧没有退热,他们即便是不愿接受,此刻,心里也多是明白那些草药应是不起什么作用了。 “六畜家不是养了野狸子吗?当日,那野狸子可伤得不轻,但我今儿个已经看到那野狸子出来活动了!当日,那野狸子的伤就是阿凝小姐给治的,或许,阿凝小姐也能救他们一命!” 人群中,有个妇人说了一句,大伙儿面上都是一震,当即争先恐后地朝谢辞那处走去。 此刻,卫窈窈正看着谢辞铺油布,那一行妇人一上来,就朝卫窈窈跪了下去。 “阿凝小姐,求你救命!” “阿凝小姐,你救救我男人吧,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卫窈窈骇了一跳,待听清他们所言,困惑间,就察觉到了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 她顺着那目光看去,正好和叶含霜四目相对。 卫窈窈有些幸灾乐祸地朝她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方才不嫌事大道:“好啊,不过,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第87章 谢辞对我有妄念 大伙儿发烧都是因为伤口感染所致。 卫窈窈让人打来温水,沿着腋窝、腹股沟等血管走行处擦拭了一番,又配合着药物和针灸,不到晚间,高热就退了。 村里人感激不尽,又要跪地道谢,却被卫窈窈拦下:“也不是白帮你们的。” 众人回神,脸上都有着喜色。 他们都记得,阿凝小姐适才还让他们帮忙,能帮到阿凝小姐是他们的荣幸! 卫窈窈朝他们勾了勾手,众人会意,凑近了几分,就听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谢六畜偷亲了我,他对我有妄念!” 众人呆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六畜他,他偷亲了阿凝小姐? 卫窈窈眨了眨眼,声音又轻又浅:“没听清吗?” 众人点头,又连忙摇头,此刻,他们倒是清楚了,六畜当真亲了阿凝小姐! 若说阿凝小姐是被冒犯的那个人,此刻,她该恼羞成怒才是,偏还笑着跟他们说这事儿,那就说明六畜和阿凝小姐关系非同寻常! 只是,阿凝小姐想要他们如何帮她? 卫窈窈见大伙儿面色各异,但面上都有困惑之色,当即眨了眨眼:“也没什么事儿,就想让村里人都清楚。” 众人恍然:阿凝小姐这是要让他们将这事儿散播出去! 也对,这阵子,村里全是六畜和叶含霜的谣言,想来,是惹阿凝小姐不高兴了。 “阿凝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也会,我也会!” 得了肯定的应承,卫窈窈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此时,谢辞正在做油爆兔丁了,成哥儿见她过来,忙问道:“大小姐,你让他们帮你什么忙啊,有什么忙我和我大哥不能帮你吗?” 他已经听说了,阿凝小姐将那群发高热的人都治好了,只不过,他却不知道阿凝小姐究竟有何处有求于人。 卫窈窈瞟了谢辞一眼:“不能的哦。”谢辞又不傻,还能主动说自己坏话?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辞朝她看了一眼:“快吃饭了。” “喔。” 谢辞本以为她有话要跟自己说,结果,却见她转身就去洗手了,他愣了愣,随即将手里的辣椒面放下。 大小姐似乎不怎么喜欢吃辣,那便少放些吧。 这晚的油爆兔丁格外好吃,大伙儿吃得格外欢快,饭后,谢辞拿了脏衣服去洗,见大小姐的脏衣里依旧没有兜衣,他终是没忍住。 “没了吗?” 卫窈窈:“?”她都一天换一件了,还嫌少? 谢辞将手握拳,干声一咳:“别的衣服呢?不能不洗的。”特别是贴身之物! “什么衣服?” 谢辞脸上一热,张了张嘴,终是憋不出‘兜衣’二字。 卫窈窈瞟到谢辞耳根处升起了一抹红,正想问他脸红什么,就见他已然匆匆离去。 卫窈窈满脸狐疑,倒也没有多想。 白间给那么多人看病,她实在是太累了,倒头就睡了过去。 而不远处的叶家,叶含霜却是心里焦愁,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原以为走到这一步,谢大哥就会顺理成章地娶了她,结果,如今,村子里连个他和谢大哥的谣言都没有! 还有阿凝小姐那个显眼包,当真是哪儿都有她! 她就那么爱管闲事儿? 一想到自己又是挖药,又是熬药,前后折腾了那么久也没用,那阿凝小姐一去,那些人的高热反而是退了,她就恼火。 这一恼火,第二日,她嘴边竟气出了两个大大的水泡! 与此同时,谢辞和卫窈窈的事儿,也传遍了整个逃荒队! 叶含霜慌了,思来想去,就将谢辞救了自己的事儿告诉了田寡妇······ “你要嫁他?”田寡妇音量陡然一高。 叶含霜面露愁容:“他在水下将我救出的事儿,村里早就传遍了,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什么传遍了,我怎么没听过!”田寡妇说完,才想起自己平日里就凶悍,这些话传不到自己耳朵里来也正常。 “阿娘,所以,我得嫁他。”叶含霜声音中带了哭腔。 “嫁什么嫁!他谢六畜多穷,你就算要嫁,也得嫁镇上的员外,我还等着你带我过好日子呢!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田寡妇说完就走。 叶含霜见她如自己预料中一般朝谢辞家牛车走去,缓缓擦了眼泪水,再无半分难过之色。 “谢六畜!”田寡妇过去时,谢辞刚打了水回来。 田寡妇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眼,只觉眼前的少年郎除了长相,简直是要啥啥没有,像极了那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柳氏和谢大柱对视了一眼,见她来势汹汹,心下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万金娘,你这是?”柳氏笑着迎了过去。 田寡妇没给她好脸:“我这是?我为什么来你不清楚吗?你家六畜竟打上了我家含霜的主意,他倒是敢想!这辈子,就算含霜嫁不出去,也不可能嫁他!” 柳氏一行人面色都变了变。 “娘!”叶含霜适时追了过来,满脸焦急,“你怎么能这么说谢大哥,你误会了,谢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村子里的谣言是谁散播的?我看,他就是想逼你嫁给他!呸,做梦!”田寡妇越骂越大声,她就是要惊动整个村子! 反正,那事儿在村里都传遍了,她就摊开来说,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子! “娘,没有,谢大哥没有!”叶含霜越发焦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家六畜怎么可能在村里散播谣言?”谢大柱气红了一张脸。 柳氏也忍不住道:“是啊,万金娘,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还有心撮合六畜和含霜丫头,此番,也不想和田寡妇撕破脸皮。 田寡妇面对她的软言软语,气势越发嚣张。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看,八成我家含霜落水也是他谢六畜给害的!他这是想威逼我家含霜嫁给他!” 叶含霜见她娘越说越难听,忙抽了发间的木簪子比在了自己的脖颈间:“娘,求你别说了,谢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当日,是他救了我,是他一片好心!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此刻,逃荒队里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来了。 卫窈窈撑着下颌,看了看叶含霜抵在脖颈间的木簪子,有些遗憾。 真想借一把匕首给她啊! 第88章 谢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含霜,快放下来!”田寡妇急了,看着自家女儿那白白嫩嫩的脖颈,心下一阵惊惧。 她这女儿可是村里最白净的,若留了伤疤,日后,还怎么嫁员外? 一旁的柳氏也面露忧色:“含霜,快将簪子放下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别伤着自己!” 叶含霜摇着头,眸中满是水光,整个人都显得楚楚可怜。 若是旁人,会看迷了眼,但谢辞除外。 他全程都神色冷淡的看着这一切,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倒是柳氏见劝说叶含霜不动,忙转而去推他:“六畜,你快好生跟含霜说说,让她将木簪放下。” 叶含霜深深地看着谢辞,眸光脉脉:“谢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谢辞面无表情。 “我对叶娘子无意,也不会娶她。” 田寡妇不想别人娶自家女儿是一回事儿,听别人不想娶又是一回事儿。 当即气得跳脚:“谢六畜,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家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 叶含霜身形微晃,像是经了什么打击一般。 “此事,就不劳烦你挂心了。”谢辞看都不看她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田寡妇越发起火,“谢六畜,你可别把自己撇得那么清,要不是你,我家含霜怎么会被人说长道短!” 谢辞挑眉,面容上已然有了不耐烦之色。 柳氏还想帮他解释,就听他声音冷冷:“当日的事儿,叶姑娘再清楚不过了,我是用木棍将她拉起来的,并未多看她一眼,也并未挨她一片衣角。” 听到谢辞那一句‘叶姑娘’,她心里忽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这是恼了? 田寡妇反应了半天,有些后知后觉:“既是如此,还有谁在村里乱嚼舌根子!” 她扭头,往人群里扫了一圈,大有要找人出来干架的架势。 村里人多不喜她,此番见她如此,便有人轻笑了一声:“田婶儿,你想太多了,即便要说什么,那说的也是六畜和阿凝小姐的。” “对啊,对啊,阿凝小姐多美!六畜又不瞎!” 众人说话间,那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在谢辞和卫窈窈身上打转。 谢辞眉梢微微挑起,正觉古怪,又听叶含霜唤她:“谢大哥······” “叶姑娘,到此为止!”谢辞不看她,反倒是朝卫窈窈看了去。 卫窈窈咧嘴,回他一笑。 “万金娘,你就别闹了,六畜心里有人,也不是含霜,他和含霜之间就是误会,都是那谢二流子在外头乱说,压根就没有的事儿!” “可不是,你就别再说了,倒污了含霜的名声。” 都是误会?含霜可不是这么说的。 田寡妇狐疑地朝叶含霜看去,却见她红着眼跑了。 “含霜!”田寡妇担心得不行,急忙跟上。 大伙儿摇着头,又安慰了谢辞一番,便各自离去。 谢辞随意抓了一个人,竟又是那谢二流子,谢二流子以为这人又要打他,忙抱了脑袋,却听他道:“村里又有什么流言?” 谢二流子听得这话,渐渐放松下来,连忙保证:“这回可跟我没干系!” 谢辞看着他,不说话。 谢二流子又是一通表忠心,见谢辞面色越发不善,方才道:“他们说你偷亲了阿凝小姐。” 谢辞黑了脸。 谢二流子赶忙又捂住脑袋:“还说,你对阿凝小姐有妄念!” 谢辞定在原处,手倒是渐渐松开了对方的衣领子,谢二流子趁势赶忙开溜。 半刻钟以后,谢辞快步往牛车旁走,此刻,卫窈窈刚打算休息,见他冷不丁杵过来,倒是吓了一跳。 “出来!”谢辞绷着面皮。 卫窈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人家累。” 谢辞二话不说,掀开车帘子,直接将人往外攥,卫窈窈感受到了他的怒气,顿时了然,娇声道:“谢辞,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霎时间,周遭有无数道目光朝他们射来。 谢辞僵了片刻,一时间,不知该走还是该停,倒是那些看他们的人识趣,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刚刚还很急,现在怎么不急了?”卫窈窈依旧娇声娇气,他不走,索性就由她拉着他走。 谢辞真想缝了她的嘴! 他明显感觉到周围那些人虽没看他们,可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动静,唯恐大小姐再说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跟着她走。 待一入了林子,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绷出了几个字:“我对你有妄念?” 卫窈窈就知道这事儿让他猜到了!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是朝他甜甜一笑:“怎么样,我这个办法好吧,谢辞,我帮了你呢!” 这话,还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你帮了我?”谢辞冷笑。 卫窈窈点头:“可不嘛,你被人算计了,还惹了一波风言风语,那名声多差啊,我这不是帮你挽回你的名声吗?” 谢辞就那么看着卫窈窈,他倒想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卫窈窈倒是不负所望:“你想啊,我若不做出点牺牲,田寡妇这么一闹,你多难为情啊,我就不一样了,你喜欢我,没有人来跟你闹,而且,我这么好,你喜欢我也很有面子啊!” “我喜欢你?”谢辞快被气笑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卫窈窈定定看了他一阵,那黑漆漆的眸眼渐渐发亮:“你终于承认啦?” 谢辞:“······”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谢辞,你就该这样,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瞎猫还能撞上死耗子呢!”卫窈窈眯眼笑。 瞎猫?死耗子?谁是瞎猫谁是死耗子! 谢辞用舌尖抵了抵大槽牙,片刻的动容也不曾有。 大小姐没有心,更不会是那只死耗子,虽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但他不该纵着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 第89章 她要扯下卫窈窈的面纱! 经了谢辞拉卫窈窈进林子里的事儿,逃荒队里的流言尘嚣直上。 谢辞每每听到,都能黑上一回脸。 很快,那些话也传到了柳氏的耳朵里,柳氏急得不行,找到谢辞一问,却只得了一句“不用搭理”。 转眼就到了端午,谢家村人往日里最是注重端午,如今虽在老林子里,条件有限,大伙儿也早早歇了脚,或摘艾叶做艾糕,或寻粽叶做甜粽。 谢青山早早抱了一个陶罐来,从里面捞出了一个个浅绿色咸鸭蛋。 卫窈窈蹲在一旁看着,适才想起他前阵子答应给她做咸鸭蛋的事儿。 拿了一块在手上,她看得仔细:“这么快就能吃了?” “快走,有什么好看的!”一旁传来了喜凤的声音,卫窈窈抬头看去,就见喜凤正扯着来宝离开。 “阿娘,爹在那里。”来宝低低说了一句,得了喜凤一顿训斥,“爹什么爹,你爹早死了,我再听你叫他爹,我撕了你的嘴!” 母子俩渐行渐远,小来宝没再说话,只那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正在哭鼻子。 谢青山很快收回了目光,稍一沉凝,终道:“阿凝小姐,我可以拿几个起来吗?” “好啊!” 得了应允,谢青山拿了四个,悄声走到了喜凤娘儿俩的小帐前,只将野鸭蛋放下就走了。 卫窈窈挑了挑眉,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晚,柳氏留了谢青山吃饭,还特意让谢青山将他娘接来,谢青山不肯,柳氏只得匀了些饭菜,亲自给青山娘端去。 饭后,倒接二连三地有人来送东西。 黑娃爹送了甜粽来,春花送了祈求平安的五彩绳来,还有早前被卫窈窈所救的那些青年的家人们也送了东西来。 一时间,谢辞家小帐中格外热闹。 谢大柱笑着给大伙儿腾位置,一出去,就看到了叶含霜。 叶含霜提了些艾草团来。 她十分后悔那日鲁莽行事,本以为让她娘来闹上一通,谢大哥就会! 谁曾想,自那日以后,谢辞似是再没教她练过字,她更是找不着机会跟他接近。 “大柱叔······”看到来人,叶含霜定了定神,“叔,你身子可好些了?若是还有哪儿不舒服,我再替你寻些草药回来。” 谢大柱不喜叶含霜,言语间,也不加委婉:“叶家丫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实在是没这么好的命,你还是回去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叶含霜咬了咬唇瓣,整个人说不出的委屈。 “你娘那日的话,你也并非没听见,如今这处人多,你是要让你娘再来冤枉六畜一回?”谢大柱见她还不走,脸色越冷。 叶含霜见谢辞那处确实围了好些人,这种时候,贸然过去,只怕也和谢大哥说不上话,她只得歉声一笑,转身离去。 才走没几步,就听一阵孩童玩闹的声音响起,她本也没在意,就要经过时,就听狗蛋的声音响起:“那阿凝小姐当真是长得极丑,你们是没见过她面纱下的模样,我就没见过那么丑的姑娘!” “怎么可能,我爹娘都说了,阿凝小姐很好看!” “对啊,阿凝小姐还帮了我们好些回!你再这么说她,我们就不跟你玩儿了!” 狗蛋见他们不信,气鼓鼓道:“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可是亲眼看到过她没带面纱的样子!” 叶含霜听说了这事儿,不由有些失神。 仔细一想,从一开始,那阿凝小姐就不曾用真面目示人,后来,即便是和他们一桌吃饭,也不见她取过面纱。 难不成,那县丞家的千金当真长了一副可怕的面孔? 这么想着,叶含霜心里竟生出了一丝窃喜。 那阿凝小姐定是怕面纱拆开后,露出一张可怕丑陋的脸,定然是! 既然如此,她就拆了她的面纱,让谢大哥看到她真实的面目! 相信到了那时,谢大哥定会厌了她! 叶含霜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看着狗蛋身旁的孩子们气鼓鼓地散了开去,她当即将狗蛋唤了过来,又递了艾草团子给他。 “狗蛋,你说阿凝小姐长得奇丑无比?真有这事儿?” 狗蛋三下五除二地啃着艾草团子,一边点头:“可不嘛?她长得丑死了,咱们谢家村就没有出过这么丑的人!” 叶含霜心里越发高兴,面上却做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狗蛋,你莫不是讨厌阿凝小姐,才故意在背后说她坏话的,我瞧着,她如何也丑不到哪儿去吧?” 狗蛋见她不肯信他,当即又道:“我没有骗你!她真的很丑,特别是那张脸!你要不信,我将她面纱除了给你看!” 狗蛋本不过是顺嘴说说罢了,他才不想接触卫窈窈。 主要是那晚上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于惨痛了,如今,只要他一想起来,心头还是怕得不行。 只怕再将卫窈窈脸上的面纱除下来后,还会看到一张鬼脸! 然而,这时,叶含霜又递了两个艾草团给他:“好啊,若你当真没说谎,我就给你做肉包子!” 狗蛋一听还有肉包子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爹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都不进林子里寻吃食了,他已经很久没吃饱肚子了! 他巴巴的看着叶含霜,有些不确定道:“真的吗?” 叶含霜轻轻点头。 狗蛋喜不自胜,他早听人说了,叶含霜的运气好,平日里也没少在林子里弄来野物吃。 若当真有肉包子吃······狗蛋三下五除二地地将艾草团吃完,忙朝她摊手:“我答应你,你再给我两个!” 叶含霜递了两个艾草团给他::“你知道怎么做吗。” 狗蛋连连点头。 第90章 鬼打墙 隔日,逃荒队午休时,他径直摸了过去。 眼看着谢辞一行人正在吃东西,他咽了一口口水,忙快步朝卫窈窈走了去。 他跑得极快,只想趁乱,直接将卫窈窈的面纱拆下来,谁曾想,他才伸出手,还没靠近卫窈窈,就被谢辞给反手缚住了! “你想干什么?”谢辞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冷凝,有过之前的教训,狗蛋你自是知道他不是谢六畜的对手。 “我走这儿过不成?谢六畜,你未必也管得太快了吧!”他哼哼唧唧说完,就见卫窈窈朝他笑了笑,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了一句,“小狗蛋,你不做噩梦了?” 狗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卫窈窈这么一提醒,他居想起了那些个将他吓破胆的噩梦。 他咽了咽口水,剧烈挣扎了一阵,就溜之大吉了! “做什么噩梦?”谢辞看着狗蛋溜走的方向,总觉得他适才过来别有居心。 “他不是说见着鬼了吗?你见着鬼,会不会做噩梦?”卫窈窈笑了笑。 谢辞愣了愣,随后跟上。 叶含霜站在远处看着,忍不住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么好的机会,眼看着都要将那大小姐的面纱扯下来了,怎么还是让她躲过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想找机会,将狗蛋找回来从长再议,然而,下晌间,竟出了大事儿! 整个逃荒队下了山坡,又拐上了一个小山丘,没走多远,竟又回了原地! 初时,大伙儿还没发现蹊跷,再是后来,谢辞见那山坡处的一棵歪脖子树格外眼熟,当即用石头在地上做了记号,再继续往前走时,竟又回了之前留记号的那块石头处! 谢辞神色一肃,一旁的谢大柱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是看着谢辞放石头的,如今,他们竟又走回了远处,那便说明······ “六畜,咱们遇上了鬼打墙!” 鬼打墙是民间的一种说法,据说,是鬼设下了屏障,戏弄世人,其中,也不乏一些遇上鬼打墙以后,一直走不出去,被人发觉,带回去的! 但如今,他们在深山老林中,哪儿有可能被人发现! “先别说出去。”谢辞交代了一句,当即去找了谢方正。 谢方正一听说这事儿,险些没厥过去。 “怎,怎么就让咱们摊上了这事儿?这不是要断了咱们的生路?” “再做记号,再继续走!”谢辞当机立断,将队里的男人们召集过来,跟他们说了这事儿。 人群中的老弱妇孺实在是太多,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事儿,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男人们众志成城,当真只字不提,沿路做起了记号。 然而,饶是他们选择了好几条不同方向的路,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小山坡上。 “鬼打墙,这是鬼打墙啊!”有人吆喝了一声。 众人闻声喧然,竟,竟是遇上了鬼打墙! 一时间,人群中响起了孩童哭闹的声音,还有妇人们惊惧的声音。 但,这会儿,却没有人敢多说话,唯恐这样会将那隐在暗处的魂灵吸引来! “有旱烟的都拿出来点上,点烟如点香,定能破了这鬼打墙!大家伙儿一起再走一回!”谢方正心里没底,面上还是强自镇定。 村里人赶忙拿出旱烟点上,余下一路,格外沉默。 快走到一半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了尖叫声:“他,他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抽着旱烟的老头子,正缓缓地往水塘里走。 忽然间,云迷雾罩,阴风怒号,周遭树木左右晃动,林深处传来阵阵古怪声响。 众人不寒而栗,再回神,那老头已经走到水塘中央,整个人再走几步,就要被水塘淹没了。 “快回来!”有人率先唤了一声,岸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那老人家不为所动,继续往前面走。 谢辞和谢青山对视了一眼,两人快步上去,直接将人拉了回来。 那老头双眼迷瞪,就那么呆愣愣地看了谢辞许久,也不说话,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老伯,你在干什么?”谢辞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喝茶啊,六畜,你也喝上一杯吧。你看,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茶馆,我们先前经过,竟没看到。”老人家满脸含笑,说着,又要拉着谢辞往水塘里走。 谢辞皱眉:“什么茶馆?” “你没看到吗?那上面不是写了,竹里馆啊!你瞧,还有好些人在里面喝茶呢,他们定和咱们一样,都是逃荒而来的。”” 众人朝那水塘中看了又看,只觉毛骨悚然。 那里除了一滩黑黝黝的河水,哪有什么茶馆? 最终,倒是有人绷不住,大声喊了一句:“鬼,有鬼啊!让黄大仙来,他是个半仙,终归有法子对付这些鬼!” 黄大仙来后,沿着那小山坡做了一回道场,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叶含霜缓缓朝谢辞靠近,她想告诉他,这压根就跟鬼没什么关系,是因为某一瞬间,二氧化碳过量,才导致人产生了幻觉。 然而,还没靠近谢辞,他人已经朝另一边,刚凑过来的卫窈窈走去。 “你在干什么,好好在后头待着。”他箍住了卫窈窈的细腕。 卫窈窈失笑,她不过是有些好奇,想看个究竟罢了,不过,谢辞这模样倒有些好笑。 “你害怕吗?”她忽然问他。 谢辞从不信鬼神,但也依旧想让她安安生生待在人群后面。 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多余的神色,她颇为失望:“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听人说,阴魂之所以不散,只是因为她还有大仇未报,谢辞,你说,你上辈子,会不会也造过什么孽?” 谢辞讶然看她,只觉小娘子的目光中,明显带了一股他看不懂的神色,还想细究,就听对方扑哧一笑:“谢辞,你的报应就是我啊!” 谢辞抿了抿唇,没有反驳,而是朝天边的紫微星看了去。 卫窈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曾在一篇游记中看过,在一定的位置和情况时,便会出现鬼打墙的情况,要想走出去,还得打破这种环境。 白日里,小坡周围的路实在是太相似,才会导致大家连连走错,所以,此番,谢辞是想让大伙儿跟着紫微星走? 正这时,黄大仙的声音响起:“大伙儿都去休息吧,今日阴气太重,不适合继续赶路,明日再走吧。” 第91章 大小姐很聪明! “不能停,我们得继续走。”谢辞的声音有些突兀。 “六畜,半仙都说了,让休息一晚再走。”有人小声劝他。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谁想继续赶路?要是再发生刚才那一幕可如何是好? “我们得继续赶路,否则,有可能好几日都出不去。”他仰头,看了看天,声音又大了几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谢方正站了出来:“六畜,要不,今儿个先歇脚,大家都乏了,也不急于一时。” “明日不一定再有今日的好天气。”也不一定还能看到这么好的天象。 “这······”谢方正有些不解,天气跟鬼打墙有什么干系? 他想直接拒绝谢辞,可这一路上,若不是他,他们早没命了。 众人议论纷纷,黄大仙横了眉:“六畜,你不可胡闹,今晚若再走下去,定走不出去,还会给大伙儿引来血光之灾!” 谢辞看着黄大仙,眸眼中,浮现了一丝讥讽之色。 正这时,卫窈窈轻笑出声:“大伙儿没发现白间周遭树木小道都实在过于相似了吗?谢辞是想利用天象,带我们找路。” 谢辞讶异地看了卫窈窈一眼,实在没想到,她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卫窈窈朝她眨了眨眼,娇憨灵动:“谢辞,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谢辞眼尾微微上扬,是,大小姐很聪明! 谢方正好生纠结,左右摇摆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听谢辞的。 黄大仙对此有惊又怒,只觉自己活神仙的名头被人砸了一边,当即怒道:“谢六畜!你不顾惜你自己,你还得顾惜顾惜你那双弟妹啊,你难道真想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儿遭难!” “假话说多了不好,自然,你也可以不与我们一道!”谢辞轻嘲,径直在前面带路。 卫窈窈倒想看谢辞是怎么找到出路的,也不坐车了,直接跟在他后面。 “谢辞,你等等我!” “上车去!跟着干什么?” “我担心你,不行啊!” ······ 叶含霜冷脸看着谢辞和卫窈窈双双离去的身影,半晌,耳旁就传来了黄大仙那被压低的怒骂声。 她定定地看了看那穿着灰布道袍、招摇撞骗的人,眼神微动,转身就朝林子后头跑去。 此刻,林子后头,老谢家一行人已经搭好了锅灶,准备做饭。 “这逃荒队的人怎么回事儿?从白日就带着我们溜了好几回了!我这老腿都要跟着走断了!” 葛婆子埋怨外,见小葛氏嚼着野菜糠糊糊不说话,顿时黑了一张脸:“你没长耳朵,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清?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 小葛氏猝然抬头,一双深凹下去的眼睛,此刻,就像野鬼一般,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她。 葛婆子被她看得心中惊惧,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二水,你快来看看你家婆娘!” 葛婆子一溜烟就朝一旁的小帐中告状去了,谢二水睡死了过去,葛婆子便扯开了嗓门的叫,又叫又哭命不好,好不诡异。 叶含霜躲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她本想找狗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到狗蛋的影子,倒是那谢文才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阿奶,你就不知道小声些,你影响我看书了!” 葛婆子哭闹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即,再度响起。 谢文才颇为不耐,拿了一本书册和一盏油灯往一旁的林子里躲清静,不想,竟撞上了叶含霜。 叶含霜下意识就要走,谢文才却追了过来,满脸喜色:“霜儿,你是来找我的吗?” 叶含霜脑中浮现了原主为讨好谢耀宗,而刻意跟谢文才接近,骗他文章的画面,脸上不禁多了一抹嫌恶之色。 但转瞬,她又想到了什么,忙停了下来。 “文才哥,你最近可好?对了,怎么不见狗蛋,他还好吧?” 叶含霜的声音轻轻柔柔,谢文才只觉像是一股风在心头飘过一般,让他心潮澎湃。 “哪儿好得了,一个劲儿吵着见了鬼了,只说阿凝小姐就是那只面貌丑陋的恶鬼。” 谢文才说及此,正要转移话题,却又听叶含霜的声音响起:“狗蛋应是真的被吓到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文才哥,你说,会不会······” 叶含霜并没有将话说完,但谢文才还是听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了。 有些事儿,谢文才原本没仔细想过,如今,叶含霜一说,他才仔细想了想。 阿凝小姐会不会真的有问题? “你说,人哪儿有那么厉害?竟能凭一己之力,对付一群狼!” 叶含霜顿了顿,继续循循善诱:“还有那群发高热的村民,明明大伙儿都束手无策,阿凝小姐随便一瞧,竟还真就出了奇迹。” 谢文才一惊,顿时想到了书本里那些个狐仙。 叶含霜瞧他面色,心知时机到了,便又不疾不徐道:“若阿凝小姐当真有问题,那咱们谢家村的人会不会?” “那怎么成!我们谢家村可是有几百年之久了,怎能让一个狐!” 谢文才想说狐仙,可毕竟当着自己心爱女子的面,他只得改了口:“怎能让一个狐妖为非作歹!” 叶含霜看向他的目光中,顿时有了亮光。 谢文才受不得这样的目光,当即脑门一热,拍着心口保证道:“含霜,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定不会让你涉险!” 叶含霜面露忧色:“逃荒队又连夜出发了,那八角村的黄大仙你还记不记得?他让大伙儿莫要动身,不然会有血光之灾,可那阿凝小姐却不知怎的,频频为难于他,大伙儿也似被迷了心智一般······” “竟还有这样的事儿?”谢文才惊讶。 叶含霜缓缓点头:“我心跳得厉害,唯恐真有血光之灾,适才来看你一眼。” 谢文才迎着她款款深情的眸眼,一时怒极:“霜儿,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我这就去找那黄大仙,定和他一并拆穿了那狐妖的真面目!” 叶含霜面露感动之色,见他要走,忙将人拉回来,小心叮嘱了一番。 另一头,整个队伍静悄悄地跟着谢辞行进,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终有人发现他们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这个发现让人振奋,本还小心翼翼,鸦雀无声的逃荒队里,终于有了细细碎碎的说笑声。 然而,不等大伙儿高兴太久,忽听黄大仙的声音响起。 “大伙儿别高兴得太早,这不过是狐妖的障眼法罢了,她就在在我们逃荒队里!” 第92章 谢辞嘴角抽了抽,鬼才信她的话! “这狐妖才是最大的危险,若是我们不将她抓出来,只怕离血光之灾就不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竟有些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毕竟,他先前还说他们走不出去,还说他们会有血光之灾,可如今,他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正想着,黄大仙忽然手拿桃木剑,口念咒语,在人群里逡巡了起来。 谢辞挑眉,刚要说话,就被卫窈窈拦住。 卫窈窈发觉,对方虽在人群里晃来晃去,可那双眸眼却时不时朝她盯来,她心下有了预感,这厮是冲自己来的。 她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正想着,人群里传来了惊呼声,随即,那些原本站在卫窈窈周围的人都四散了开去。 谢辞一抬头,就看到卫窈窈身后,竟起了点点光影,那影子泛着绿光,很是诡异。 “鬼影,是鬼影!我以前在坟堆里被鬼上身时,就是这样!”有人惊呼了一声,黄大仙已经站在了卫窈窈跟前:“阿凝小姐,你被狐仙上身了。 “一派胡言!”谢辞阴沉了脸,谢青山也站了出来表示抗议。 卫窈窈朝他们眯眼笑了笑,示意他们莫要开口:“哦?那该如何是好呢?” 黄大仙伸出五指,算来算去,嘴里依旧振振有词,半晌,方才摇头晃脑:“若再不及时将那狐妖抓住,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只是这过程有些复杂,还会损人阳寿。” 卫窈窈嘴角扯得越开。 黄大仙一脸肃然:“不过,你放心,阿凝小姐,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他拿着桃木剑,又开始手舞足蹈,念念有词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手指竟燃烧了起来! 众人哗然,黄大仙竟似不知痛一般,不疾不徐地含了一口水,往自己燃烧的手指喷了一口,手指上顿时散发出一串光亮,他将手指压入陶盆中,再抽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张纸叠的狐狸。 卫窈窈为他鼓掌,连连赞叹:“厉害,半仙,你真厉害!” 谢辞嘴角抽了抽,鬼才信她的话! 瞧大小姐这样子,还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耍人家。 那黄大仙低叹,一脸宠辱不惊的模样:“我已经耗了一年阳寿,替阿凝小姐你将狐妖驱逐到了这纸上,阿凝小姐且放心。” 卫窈窈咧嘴:“当真?” 黄大仙颔首,缓缓将那纸狐狸放在了陶罐中,不多时,那纸狐狸竟沿着陶罐游了起来。 村里人又是一阵惊呼,感叹连连。 “原来,倒是错过了黄大仙?咱们队里当真混入了狐妖!之前咱们走错路,定也是因为那狐妖的缘故!” “可不吗,如今,狐妖也除了,大家也可高枕无忧了。” 之前原本还死气沉沉的氛围一扫而空,各个脸上都有了喜色。 然而,正这时,卫窈窈却有些愁眉不展:“不对啊,半仙,这狐妖虽是驱到了纸上,可你还没有将它除掉啊!他还可以重新附在人身上,咱们逃荒队这么多人,若他一天换一个人附身该怎么办?” 众人笑不出来了。 有孩子的,忙抱紧了自家孩子,生怕那邪物就沾在了自家孩子身上。 “这······”黄大仙本还等着她给他好处,不曾想,她竟回了这么一句! “还有啊,你见谁家狐狸在水里游的?”卫窈窈有些不满。 黄大仙:“······这,这纸浸在水中就会浸透,狐妖自然也就跟着没了。” “那他去哪儿了?”卫窈窈一脸认真地看着追问,“还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见谁家狐狸在水里游的?” 黄大仙一脸冷汗,这阿凝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竟这么多事儿! “不如,让我来告诉你吧!”卫窈窈朝谢青山使了一个眼色,“把他抓住!” 谢青山二话不说去抓人。 卫窈窈踱步过去,刚朝黄大仙伸出小手,就被谢辞抓住:“你想干什么!” 卫窈窈干咳:“你帮忙搜搜?”正好,她害怕脏了手! 谢辞看了她一眼,照做。 眼看着他从黄大仙身上收出了一纸包粉末状东西,并着几只纸折狐狸,她十分满意。 “不巧,我也会这些呢!”卫窈窈笑着将纸包里的粉末往空中一扫,顿时便有一团‘鬼影’生出! 周遭响起了一片惊呼,但和之前不同,那些惊呼声中多为惊讶,却没有多少惊惧。 “这是磷粉哦,会在空中自燃,还有这水狐狸。”卫窈窈径直将手里的纸折狐狸全扔在了水中,霎时间,那些纸张狐狸全在水里‘游’了起来。 “这水狐狸被人做了手脚,自然就会水啦,至于,你那手指······”卫窈窈朝黄大仙适才燃起来的手指看了一眼,有些诚恳,“我不喜欢自虐,你要是不介意,借你的手再用一次?” 黄大仙面如土色。 卫窈窈偏头看他:“你这是不肯了?也对,你那根手指肯定很疼吧。” 人群里,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人群里生出了一阵大笑。 原来,阿凝小姐什么都知道,她却只是像看猴戏一样看着看黄大仙表演啊。 感受到大伙儿鄙夷又同情的目光,黄大仙终于回神,声音磕巴:“是狐妖,是狐妖在作怪!狐妖听命于你!” “对!我阿弟亲眼看到过阿凝小姐面纱下的脸,正如鬼怪一般,很恐怖!”谢文才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众人微愣,黄大仙的话,他们自然不信,可这谢文才毕竟是书里除了谢耀宗外,唯一的读书人! 读书人为什么要说假话冤枉阿凝小姐呢? 就在众人踟蹰间,黄大仙猛然发笑:“因为,她的脸还没修成人形!她就是那只狐妖!否则,她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大伙儿应该都没有看到过她的真实面目吧!” 第93章 扯下面纱 “对!她就是妖物!若是大家不信,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谢文才附和完,直接朝卫窈窈冲去,试图扯她面上薄纱,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挡了去路。 看着挡了他去路的谢辞,谢文才一蹦三尺高:“谢六畜,到了这种时候,你竟还偏袒着她!她就是个妖物!你这是想将全村人都害死!” 谢文才虽是个读书人,却也没有将清瘦的谢辞放在眼里。 他大跨步就想冲过去,不想,对方气力实在太大,他还没动几步,就像个被按在砧板上的死肉一般,再动弹不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谢辞俊朗的面容上覆上了一层霜色。 谢文才被他这阴恻恻的目光看得有些发凉,愣神间,他看到了人群中,满脸忧色的叶含霜。 霎时,他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大伙儿若是不信我,将阿凝小姐的面纱扯下来,看个一二不就成了!她若真的没问题,为什么不肯让大伙儿看?” 谢辞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只听一阵类似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谢文才额头上满是冷汗,整张脸也扭曲了起来。 “你真想看啊?”偏这时,卫窈窈从谢辞身后探出了一个头来。 谢文才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腕骨实在是太疼,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凝小姐,你若觉着本半仙冤枉了你,你尽管扯下面纱,自证清白!”黄大仙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青山恼火地捂紧了黄大仙的嘴,人群里,却不可抑制地传来了喧哗声。 柳氏见情况不好,忙拉着自家男人往卫窈窈面前站,她可不相信那么好的阿凝小姐会是妖物,女儿家常以面纱颜面,自有她难言之隐处。 这村里人不同! 若他们当真信了谢文才的话,兴许还会强迫阿凝小姐扯下面纱,她必须得和自家男人一块儿,保护好阿凝小姐! 柳氏和谢大柱过去后,成哥儿兄妹俩同黑娃一家子也跟了过去,随后,又有接二连三的人过去,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卫窈窈围了个结结实实。 卫窈窈有些哭笑不得,她偏头仔细想了想,示意谢青山将黄大仙松开:“若是证明你冤枉了我,你该当如何?” 黄大仙一愣,见卫窈窈竟没有半分心虚之色,心下不禁有些没底。 他皱眉朝谢文才看了一眼,就见对方朝他点头,吃力道:“她,她确实······” 剩下的话没说完,谢辞又踹了他一脚,直将谢文才的眼泪花都痛了出来。 “若是证明你所言不虚,我就离开逃荒队,再顺道给你跪下磕几个响头,怎么样?” 叶含霜心中一跳。 黄大仙勉强满意:“你还得赔我一年阳寿的钱!” 卫窈窈点头:“好啊,如果证明你冤枉了我,你也同样如此!” 黄大仙看着女子璀璨明亮的星眸,咽了一口口水,无端有些紧张。 谢辞皱眉,回头看她:“你不必!” “他要玩儿,就陪他玩玩咯。”卫窈窈打断了他的话,一旁的柳氏也忍不住担忧,“阿凝小姐,你不用害怕,你若不愿意,我们一家子和你一并脱离逃荒队便是。” 阿凝小姐多骄傲灵动的小姑娘啊,她不想让她处于难堪地步。 卫窈窈朝柳氏宽慰一笑,缓步走到人群中,再三确认。 “大伙儿可都听清楚了?这骗子说,若我证明他冤枉了我,他就自个儿离开,还要奉上钱银,跪地求饶,叫我几声姑奶奶。” “你!”黄大仙气得脸红脖子粗! 明明该是她跪地求饶,奉上钱银! “听到了!” “阿凝小姐,证明给他看,让他叫你几声姑奶奶!” “对,阿凝小姐,我们相信你!” 人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卫窈窈十分满意,最后,缓缓走到了谢文才面前,站定:“你也一样哦!” 谢文才痛得眼冒金星,再睁眼,就看到阿凝小姐已经伸手,覆在了她鬓边的系带上。 想着狗蛋说的那些话,他惨白惨白的一张脸早失了血色,只混混沌沌地摇头。 不要,他不要看到阿凝小姐那张妖怪一样的脸!他不要! 谢辞皱眉,颇有些不赞成大小姐此番行径,可他心里清楚,她决定的事儿,谁也阻止不了! 系带一扯即开,霎时间,大伙儿都秉住了呼吸,想象着那面纱下,该是怎样一张脸。 叶含霜的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紧张又兴奋的情绪填满了她整个身心,她期待着卫窈窈那面纱下的丑陋容颜,更期待谢大哥看到那张脸后失望又嫌恶的表情。 正这时,卫窈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捏紧系带,盘问谢文才:“对了,你不是已经被逐出逃荒队了吗?你怎么还管起了咱们队里的事儿,不会是有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吧?” 谢文才被吓得睁开了眼。 卫窈窈咧嘴,又朝他靠近:“是谁呢?只要你告诉我,我兴许还可以饶了你这回呢。” 谢辞抿紧了薄唇,竟还有人指使他? “没,没有人!是我要为狗蛋报仇,因为,狗蛋看了你那张脸后,彻夜难眠,时常噩梦,我是特意来揭发你的!”谢文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 他绝对不会出卖霜儿! 卫窈窈倒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她缓缓回头,朝着人群里逡巡了一圈,最后,那清亮亮的眸子,有意无意的停留在了叶含霜身上。 叶含霜适才因谢文才的话松了一口气,此番,又无端地紧张了起来。 阿凝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怀疑她? 怀疑又怎样,等自己揭露了她的真实面目,她不但会遭受谢大哥的嫌恶和冷待,还会被逃荒队抛弃。 自己注定是那个胜利者。 叶含霜想到这里,颇觉快慰,恰这时,卫窈窈也笑了:“那你可要失望了哦。” 这话,似乎是冲着她说的! 卫窈窈说完,就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手里的系带。 第94章 谢辞垂首敛目,面无波澜地耍弄着一把匕首 夜色朦胧,皎洁的月影下,轻薄面纱缓缓落地,露出了女子那笑魇如花、颠倒众生、美得不可方物的一张脸。 她肤如碎玉堆雪,妙目如皎月,有风吹来,那如瀑青丝随一身火红裙摆左右摇曳,也晃进了人的心里。 此刻,饶是谢辞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皮相,即便是那些惑人的山妖鬼怪见了,也该自愧不如。 他之前不是不知道大小姐长相不凡,可不曾想到,竟会是这样的······ 周遭传来了吸气声,整个林子里静悄悄的。 就连着之前一直嚷着不要卫窈窈凑近的谢文才,此时此刻,也看迷了眼,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狐,狐仙······” 谢辞顿时沉了脸。 他极快地捞起了地上的面纱,往卫窈窈面上覆去。 “你干什么!”卫窈窈有些不满,都掉地上了,还往她脸上凑! 脏不脏! 谢辞正要说话,就听那黄大仙得意的声音响起:“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原来,他被谢青山押站在卫窈窈背后,压根就没看到她的脸! 此时此刻,也不过是见大伙儿面色怪异,方才猜出自己所料不假。 叶含霜同样站在卫窈窈背后,可她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大伙儿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有厌恶和退避三舍,有的只有惊艳?! 叶含霜皱眉,匆匆往旁边走去,想看个究竟,这时,卫窈窈已经转身,朝她看了过来。 那明艳张扬的一张脸,让她僵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狗蛋明明说过她长得极丑,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叫姑奶奶吧。”卫窈窈带笑的声音传来,黄大仙已经被谢青山推到人群中了。 也就是这时,黄大仙终于看清了卫窈窈半张脸。 霎时间,他扭头就朝着谢文才呵骂:“你不是说,她长得不堪入眼,极为丑陋吗?” 谢文才还处于云里雾里中,谢辞一并将他推在地上,又拿过面纱要给卫窈窈戴上。 “不要!”卫窈窈嫌恶地看了那面纱一眼。 谢辞面色有些不好,这逃荒队好几百口人,此时此刻,都盯着她那张脸看,恨不得将她脸上看出两个筛子出来。 她就一点儿也不介意? “太脏了,你洗了,我再戴!”卫窈窈怕他再拿着面纱过来,小声道。 谢辞面色稍缓,地上的黄大仙已经朝谢文才打了起来。 谢文才原本就是读书人,哪儿挨得过黄大仙几拳? 他没几拳就将谢文才打晕了过去,再抬头,就发现大伙儿正盯着他看。 黄大仙咽了一口唾沫星子,连忙给卫窈窈磕头求饶。 卫窈窈咧嘴轻笑:“叫姑奶奶。” “姑奶奶饶了我这条命吧,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姑奶奶,求求你了!” 卫窈窈摊手,黄大仙赶忙掏了一块碎银给她,眼看着她还不缩手,他又忍着肉痛,将之前谢文才给他的钱银全给了她。 这会子,他后悔得很,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这点钱,和阿凝小姐过意不去。 卫窈窈顺势将钱银递给了谢辞:“出了林子,请大伙儿喝茶。”这点小钱,她还真就看不上! 黄大仙想留在逃荒队里,少不得一番言语求饶,然而,逃荒队里的人却如何也容不得他。 最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黄大仙一瘸一拐的离了逃荒队。 人群身后的林子处,刀疤脸和胡须男正拥着一满身肌肉的汉子。 汉子叫刘赖子,是三人中的头儿,此刻,他的目光在卫窈窈脸上流连了一番,抬手就给了刀疤脸一巴掌。 “这么久了,你们连屁都没给我蹦一个!我拿你们干什么!” 胡须男有些委屈,之前,可都是头儿他自己说这逃荒队里混了官家的人,他们得小心行事,这些时日,他们方才不曾轻举妄动。 如今,咋反而还怪在他们头上了? “瞪啥牛眼!给你那姘头说一声,让她赶紧把那个小娘子给我弄来!” 脸上一疼,胡须男挨了刘赖子一巴掌,再朝刘赖子指的女人看去时,不由瞪大了牛眼。 那不就是他们忌惮的官家小姐吗? 头儿这是看上她,想对她下手了? 胡须男还想问上一句,刘赖子已经走了,他只能捂着脸和刀疤男对视了一眼,急急跟上。 这边的响动并未惊动逃荒队的人。 大伙儿都累了一日了,此番,一松懈下来,竟连小帐也顾不得搭了,只将油布一铺,就往地上躺去。 “他怎么办?”卫窈窈想踢谢文才一脚,又嫌恶地收了腿。 “你不是还要听他叫你一声姑奶奶吗?”谢辞反问。 卫窈窈会意一笑,眸眼弯弯,说不出的娇美动人! 谢辞微怔,就见她打了个哈欠,径直往牛车上走:“那我去睡了。”成哥儿背着慧姐儿,跟在后头,再回来时,他那张黝黑的脸上,不禁多了一丝红。 “阿凝小姐长得真好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都没觉得有什么,今日,再抱着慧姐儿进牛车,他便觉得极为别扭。 谢辞看了看幼弟,又朝周遭看去,果然看到好些双盯着牛车看的目光。 谢辞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待那些目光都消失了,他方才让成哥儿守着谢文才,自己则拿着那块面纱去了水边。 “你瞧,阿凝小姐比那叶家女儿好多了吧。”谢大柱看着谢辞的背影,朝柳氏嘿嘿一笑。 柳氏有些犯愁。 阿凝小姐确实长得极好,可这样的长相,就像那天边月,她家六畜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了······ 这晚,谢文才待大伙儿睡去就想偷摸摸走人,却被一股大力推回了地上,摔得他直泛疼。 “是谁指使你的?”谢辞那发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炸开,谢文才吓了一跳! “没有人!你怎么半夜不睡,你!” “是谁?”谢辞重复。 谢文才还想继续嘴硬,手上却是猛地一疼,那谢辞竟面无表情地踩着他的手掌,他那双眸眼黑得吓人,竟无端让人感到忌怕。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将你杀了,丢进林子里喂豺狼!”谢辞垂首敛目,面无波澜地耍弄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十分锋韧,正散发出阵阵寒光。 谢文才被这样压迫感十足的谢辞吓到,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小看了这位堂弟! 他哪里有半分好欺的样子?谢文才真的相信,只要自己还不老实交代,对方真的会将他弄死了喂豺狼! 他不能死,他还要科考,还要出人头地! “愿意说了吗?”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谢文才打了个哆嗦:“我说,我现在就说,你不要牵连无辜!” 第95章 浴桶 “是狗蛋!” 谢文才一开口,就察觉谢辞面色沉了下来,赶忙改口:“我中意逃荒队里的一个小娘子,又听狗蛋说阿凝小姐是鬼怪,担心她在逃荒队里会受到欺害,这才找到了黄大仙!” “谁!” 谢文才有些迟疑,霜儿是他心中所爱,他若将她的名字说出来,岂不是毁她吗? 但谢辞的匕首已经近在眼前,他不敢隐瞒! “是叶万金家的妹子!”急急说完,他赶紧补充,“这事儿和她没有关系,谢六畜,你不要危及无辜!” 谢辞面色变化,谢文才此人自私自利,自不会为了家里人讨这公道,可若是为了别的女子,倒有可能。 “她来寻你帮忙?” “不曾!” 谢辞就那么凝着他,直看的谢文才心中发虚,但他还是强自忍了下来。 就在他想鼓足勇气,问问谢辞自己可否走时,颈间一痛,他竟被对方劈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竟有一堆人围着他看。 全是逃荒队里的人! “醒了啊!” 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谢文才看了看人群前方,阿凝小姐那张明眸善睐的一张脸,昨日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是谢家村少有的读书人,在村子里也是备受尊敬的,怎会这样由着别人当猴戏一样看? 谢文才十分愤怒,但一对上谢辞的目光,他那刚刚燃起了的读书人气节,瞬间被磨得渣都不剩了。 “姑奶奶。”他细弱蚊蝇。 卫窈窈不满,之前朝她喊话的时候不是很大声吗? “姑奶奶!”谢文才拔高了音量。 真是软骨头,没劲儿! 卫窈窈顿觉无趣,扭头看向了谢辞,只觉这一声‘姑奶奶’若是从他口中听到,定会别有一番风味。 谢辞敛眉,将轻薄面纱递还给了她。 “我不要!”之前带着面纱时,她尚且不觉得如何,此番,没带才觉着舒服又方便。 既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让人看了,她何必还做那没必要的遮掩? 谢辞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视线在众人追随她而去的目中扫过,他冷脸跟了过去。 “戴上!” “不要!” “必须戴!”这回,他语气越发强硬。 卫窈窈撇撇嘴,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一溜烟上了牛车,独留谢辞一人呆在原处。 队伍很快再度出发。 转眼就入了七月,在大伙儿夜以继日的赶路中,逃荒队终于下了山,到了一处村庄。 村庄里空荡荡的,荒凉又寂静,显然,这里的人们也早跑了。 逃荒队里的人眼中骤亮,争先恐后地朝各个房舍跑去,生怕晚上一步,那些房舍中的好东西就会被其他人抢去。 谢方正虽然也想抢点东西,但,年纪大了,腿脚功夫不如别人,只得似模似样地让大伙儿保持秩序。 可此刻,谁还顾得上听他的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逃荒队的人就进入了大规模的搜村中。 谢辞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既已见到村庄,那距离镇山已经不远了。 “大哥,我们不去搜一搜吗?”成哥儿有些懊悔,刚刚他也应该跑快点,兴许,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不用。”谢辞微微一笑。 这山中房舍简陋,想来,这些山民们的条件也比谢家村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情况,又怎会留下什么好东西? 事实上,真如谢辞心中所想,那些人跑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地搜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搜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垂头丧气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反倒是谢辞选了一间最干净整洁的屋舍,让柳氏他们一并带着东西搬了过去。 村民们见状,纷纷放了东西,也去寻住处。 这些屋舍虽然简陋,但总好过睡地上啊。 这晚,柳氏做了一锅野菜面疙瘩汤,墙角有几坛酸菜,柳氏原本还想夹一些出来,添个菜,却被谢辞给阻止了。 这出门在外,入嘴的东西,还是得谨慎。 饭后,谢辞烧了一锅热水,柳氏则带着人去打整房中卫生了。 屋主家人口应也不少,不但桌椅板凳数量多,就连着卧房也足足有三间。 柳氏将正中那间最宽的房屋留给了卫窈窈和慧姐儿,卫窈窈过去时,谢辞正在刷浴桶。 卫窈窈已经好几日没有沐浴了,一看到浴桶,整个眸子都在发亮。 不过,这是别人的浴桶,她不想用。 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谢辞声音淡淡:“我刷洗了很多遍,很干净,而且,这个浴桶极新,应还没有用过。” “真的吗?”卫窈窈高兴地凑了过去,“谢辞,你人真好!谢谢你了哦!” “你拿什么谢?” 这问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但他还是静静地望着她。 迎着他深邃无波的目光,卫窈窈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这点小事,他也要她回报? 谢辞真会算计! “日后把面纱戴上。”谢辞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女子秾艳的脸上移开。 “好啊!”先应着吧,做不做可是她的事儿! 这晚,卫窈窈终于洗了一个热水澡。 谢辞足足提了好几桶热水进去,又十分有耐心地替她勾兑冷水,直将一人高的浴桶装满了水。 柳氏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息。 六畜从小到大可没有对哪个小娘子这样好过,只可惜,那人是阿凝小姐······ 隔日,谢辞在村子外头发现了一大片金黄金黄的麦田。 想来,是这个山村的村民们逃荒前所种。 如今正是收割的季节,虽因着缺人打理的缘故,麦子长得不怎么好,不过,大伙儿身上都没有多少余粮了,若能将这些小麦收了,自是最好。 于是,逃荒队又耽搁了两日来秋收。 叶含霜远远就看到了谢辞挽着裤腿和袖子,在田间劳作的画面,少年人清隽挺拔的身影站在金黄的麦浪中,让人难以忽视。 那可转动乾坤的一双手,此刻正将一茬又一茬的麦垛子堆在一旁。 她有些心焦,好似自己落水那次开始,他就不曾和她好好说过话了。 见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村民们说笑着,她拿着镰子缓缓朝他靠近。 “谢大哥。” 她软软地唤了他一声,谢辞头也没抬,似乎应了,又似乎没应。 周遭说笑的声音太大,她没听清楚。 “谢大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叶含霜低低问了一句,还想伺机多说几句话,一抹嫣红色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是卫窈窈! 她怎么来了? 叶含霜皱眉,她就不信这身娇肉贵的娇小姐会来帮忙收小麦! 卫窈窈也确实不是来帮忙的! 她不会干这些田地间的活儿,但一直在家中待着,又实在是太无聊,眼看着成哥儿要出来送茶水,她便揽了这活儿。 “阿凝小姐来啦!” “阿凝小姐,你怎么来了?” 田地间响起了男人们热情的招呼声,谢辞割麦子的动作一顿,心下忽觉恼火。 第96章 谢辞眼皮子一阵抽抽,下颌绷得死紧 “我来送茶水啊!” 女子甜甜的声音传来,谢辞想到她那张招眼的脸,就想催她快些回去,一抬头,话就堵在了嗓子眼上。 她竟戴了面纱! 谢辞有些意外,又有些莫名的心安,只觉她总算乖巧了一回,不但应了他昨晚的话也当真办到了。 他哪儿知道,这不过是卫窈窈怕被太阳晒着,才戴上的,她早将他的话抛在脑后了! “谢辞,我给你送茶水来了,你渴不渴?”女子甜软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清冷甜香传来,谢辞面色不变,“日头大,你别出来了。” “那怎么行?你要是渴着了怎么办?” 卫窈窈一双秋水眸中充满了担忧,谢辞声音柔和了几分:“成哥儿会送的。” “那怎么一样!” 卫窈窈递了一杯茶水给他,谢辞默默接过,心下却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般,难以自抑。 叶含霜死死攥紧了手里的镰子,心里眼里全是嫉恨之光。 谢大哥对她也太温柔了吧,为什么自己刚刚和他说话,他连头都不抬一下! “叶姑娘,你盯着我干什么,你也要喝茶水吗?”卫窈窈这时仿若才看到了叶含霜一般。 她朝她咧嘴一笑,叶含霜不想理她,却还是顾着谢辞在场,回道:“不用了。” 谢辞只当没听见叶含霜的声音,继续喝茶。 “那你们要茶水吗?”卫窈窈又提着茶壶,去田地间给村民们送水。 村民们受宠若惊,一一回以笑脸。 不一会儿的功夫,卫窈窈就将茶壶里的茶水分了个差不多。 一闲下来,卫窈窈又朝谢辞凑了过去,见他镰子一收,就割了一堆小麦,她也想试试,却被谢辞拦住。 “你让我试试?” “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就试一下!” “回去!” 卫窈窈见他板着脸,说什么也不肯,顿时有些恼。 再见妇人们将一堆堆小麦抱到了田埂上,她存心和谢辞作对,也学着旁人,抱了一堆麦秆就往田埂上走。 谢辞眼皮子一阵抽抽,下颌绷得死紧。 田地间的村民们见状,都有些惊讶,正这时,远远就传来就周婆子的骂咧声。 “你瞧见没!人家县丞家的千金都这样干活儿,你这没用的东西,让你割点东西就喊痛,还能将你痛死了不成!” 田埂上,肚大如球的王兰香被婆母一阵呵斥,想使力爬起来,却如何也使不上力气。 周婆子见了,骂得更大声了:“你不就割了一两个时辰的麦子吗?瞧你这样!我们家可养不起你这样的少奶奶!” 卫窈窈皱眉,放下了手里的麦垛子,径直朝周婆子走去。 “她都快生产了,你还让她干这活儿?”还拿她当筏子! “谁快生产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更何况,她又生不出儿子,我拿她做什么用?” 周婆子不以为然,卫窈窈笑了:“黄大仙就是个骗子,你还信他的话啊。” 周婆子语塞,黄大仙被赶出逃荒队的时候,她原本还有过一丝期待,可这几日,她整日做梦都梦到王氏产女! 这可不就是祖先在对她预警吗!想来她也没冤枉那王氏! “更何况,女儿又怎么了?你不是你娘生的?”卫窈窈的声音再度响起,村里人终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来指责周婆子。 最后,连谢方正都站了出来,周婆子方才消停。 “多谢阿凝小姐。”王兰香低低道谢,卫窈窈压根不想理她。 就她这逆来顺受的模样,也难怪周婆子将她欺成这样! 卫窈窈转身朝谢辞那处走,手臂上传来阵阵痒意,她掀开袖子一看,就见小臂上竟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活该!”惊骇间,谢辞凉凉的声音响起,卫窈窈已经把她拉着往回走了。 谢辞采了草药给她敷,柳氏再不肯让她出门,只怕她再遭罪,卫窈窈小臂上又疼又痒,倒是安分了下来。 这晚,依旧宿在山村中。 大伙儿累了一日,都早早歇下了。 叶含霜想着谢辞的态度,心中不安,竟怀疑那谢文才是不是跟谢辞说了什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悄悄朝队伍后头溜了去。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一阵乌鸦的啼叫声传来。 叶含霜走了许久,也没见着老谢家的小帐,她不禁有些害怕。 正当安慰着自己快到了,谢文才定在离逃荒队不远的位置,就听一阵男女的喘息声从林子里传来。 叶含霜定在了原地,作为现代人,她自然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当即就要走,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凝小姐,你必须将阿凝小姐给头儿弄过来,明日中午,头儿就要看到她!我们在村口的水塘边上接她。” 叶含霜眸眼一动,透过层层密密的林子缝隙看去,就见谢红英正被一个胡渣男压在身下,两人白花花的身体搅在了一块儿,正是情难自抑的时候。 叶含霜很快就记起胡渣男是那日在逃荒队里穿梭过的人贩子,惊讶间,又听谢红英笑得畅快。 “好!我定将她哄来,我早说了,将她卖去青楼可得换好些钱呢!到时候可别忘了分我!” 之后,又是一阵调笑声。 叶含霜只觉心中发颤! 青楼!他们要将阿凝小姐卖去青楼! 她缓缓松了一口气,难以控制的喜悦冲上心头,等那惹事精一走,谢大哥就是她的了! 第97章 我要带上她! 次日,村民们一早起来晒了小麦,又下地收麦子去了。 卫窈窈手上包块已经消了个差不多,一番洗漱,便拿出谢辞留在锅里的早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正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谢红英从外头满脸带笑地走了过来:“阿凝小姐!” 卫窈窈眯了眯眼,也跟着笑了。 “阿凝小姐,听说这村子里有不少新奇玩意儿,你不去看看吗?”谢红英走到卫窈窈面前,径直坐定,看到她手上的吃食,目光不由停顿了片刻。 真没想到,谢六畜家这么穷,还有这么好的早食! 她腹中空空,只望快些将卫窈窈卖出去,也能换些钱粮。 见卫窈窈只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谢红英又挤了一个笑出来:“从前是我对不住阿凝小姐,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好不好?”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卫窈窈看了她坐着的条凳一眼,答非所问。 谢红英连忙起身:“阿凝小姐,我,我这不是特意过来跟你道歉的吗?我们老谢家被赶出逃荒队以后,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此番,我也知错了。” 半真半假的话,经了她的口,倒是万分诚恳:“阿凝小姐,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好玩儿,我带你去看看?” 她如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就不信这闺阁小姐能不中计! 果然,卫窈窈想了想,就朝她点了头。 “好啊,我还有早食没吃完,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谢红英心中一喜,还想留下来等她,就被卫窈窈打断:“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盯着,你快走。” 谢红英怕她反悔,忙往外走:“那我在村子正中央等你?” 卫窈窈笑着点头。 谢红英欢欢喜喜地去村中央等她了,而就这么一等,直等到小晌午,还没等到卫窈窈来! 眼看着日头高照,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卫窈窈耍了,当即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又冲了回去。 “我等了你许久,你怎么!”她意识想发火,见卫窈窈面露讶色,忙又挤了一个笑脸,“阿凝小姐,我们走吧。” 卫窈窈狐疑看她:“我说了要跟你一起玩儿吗?” 谢红英龇牙,心知如今将她哄不出去了,她拿过抹了迷香的巾帕,就朝她脸上捂去,不想,手上却是一痛,对方不知用什么扎了她一下,她竟全身一麻,径直倒了下去。 卫窈窈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女人,她缓缓蹲下了身子。 “你想干什么呢?” 谢红英咬紧了大槽牙,又见她偏头轻笑:“我最近又研制了一些新的药粉。” 谢红英面上一片青灰色,赶忙求饶:“阿凝小姐,我真的是来给你赔礼的,你就饶了我吧,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不过是想跟阿凝小姐处好关系罢了!” 外间,叶含霜听着屋里的动静,颇为失望。 这谢红英也太没用了一些,没将人骗过去,自己反倒是沦落到了这幅田地! 她一边往田地间走,一边暗恨:错过了这回,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所以······她得出手! 叶含霜思来想去,还是转身,返回了小院中。 “阿凝小姐!” 卫窈窈一抬头,就撞上了叶含霜低低的声音:“阿凝小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又来一个! 卫窈窈失笑,她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叶含霜会过来呢! “阿凝小姐,你同我出来,可好?”叶含霜看了地上的谢红英一眼,意思十分明显,她不想旁人听到她的话。 “好啊。”卫窈窈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裙摆,径直朝叶含霜走去。 地上的谢红英好一阵龇牙,她哄了这人许久,也不见她中计,这叶含霜让她出去,她就出去! 她哪儿知道,叶含霜也是为了将卫窈窈往村口领的! 一路上,叶含霜什么话也不说,只着急赶路,卫窈窈再傻,也看出了端倪。 她不禁勾起了一抹冷笑。 终于,叶含霜在快到村口时的一棵歪脖子树下停了步, “阿凝小姐,我肚子疼,想方便一下,你去村口那处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捂着肚子,一溜烟就钻进了旁边的林子中。 卫窈窈挑了挑眉,缓步朝村口走去,她倒想看看叶含霜到底想玩儿什么花招! 另外一头,谢辞一回家,就看到了正打算爬起来的谢红英。 再见卫窈窈竟不在屋中,谢辞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沉着脸朝谢红英走去。 谢红英身上的麻劲儿刚过,才有了一点力气,差点没被谢辞那张死人脸给吓摔回去。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会傻到在谢辞面前拉仇恨,当即道:“六畜,我是来给阿凝小姐赔礼道歉的,阿凝小姐被叶含霜给叫出去了。” “他们去哪儿了?”谢辞盯着她。 谢红英笑得脸都要僵了:“这姑娘家的事儿,我哪儿知道,不过,倒像是朝左边拐去了。六畜,你快扶我一把。” 谢红英刚伸出手,谢辞已经没了影儿! *** 卫窈窈刚到村口,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正这时,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以刘赖子为首的三个贩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步上来,就将她围在了中央。 “阿凝小姐,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当真让我伤心呐!” 卫窈窈自是记得这三个人贩子,眼看着他们或面露贪色,或目露凶光,她顿时就了然了! 叶含霜哪儿是有话要跟他说,分明是设了个陷阱,想哄着她跳呢! “你找我有事儿?”卫窈窈咧嘴,朝之前说话的刘赖子看去。 刘赖子笑了笑,一看到她,不由就想起了那日的惊鸿一瞥。 不曾想,这普普通通的逃荒队里,竟还有这样的美色,他这一趟,实在是来得值当! “自然,我想带阿凝小姐去过好日子,也不知,阿凝小姐究竟肯不肯赏我这个脸?” 刘赖子一脸认真,卫窈窈却觉得嘲讽不已。 一个人贩子,竟也跟她提想带她过好日子? 这摆明了就是想将她弄去卖了吧! 原来,叶含霜打的是这个主意啊,真是遗憾,这三个人恐怕没这本事呐! “也不是不可以。”卫窈窈心不在焉地回着话,目光则朝周边看了去。 依着她对叶含霜的了解,叶含霜肯定是乐于见她被绑走的,所以,在这种时候,她肯定还躲在这附近悄悄看着。 就正如同前世时,她非得要看着那些人取了她的性命才罢休一般。 果然,卫窈窈很快就在东边竹林里看到了叶含霜那素色布衣的一角! “阿凝姑娘当真肯跟我走?”刘赖子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激动。 他原以为,还得费上一些功夫的,不想,就这么容易? 卫窈窈点头,朝叶含霜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娇声娇气道:“我要带上她!” 第98章 谢辞那只手掌心滚烫无比,像热铁一般钳着她 藏在竹林后的叶含霜若有所感,忙探出了脑袋一看,就见卫窈窈正指着她的方向! 叶含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牵起裙摆就开跑! 然而,没跑几步,就被刘赖子的人抓了回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们谢家村几百来口人,你们就一点儿也不怕?” 叶含霜用力挣扎,刘赖子一边朝着卫窈窈讨好一笑,一边指挥着他的人将叶含霜绑到马车上去。 “你们不要相信她,她最是诡计多端,我才是那个帮你们的人,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眼看着就要被人按进马车,叶含霜彻底急了。 “阿凝小姐,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吧?”刘赖子伸出右手,准备去拉卫窈窈。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谢辞看到。 眼看着那只粗糙丑陋的大手就要将女子那嫩白柔荑裹在掌中时,他眸眼间一片阴翳。 然而,也就在这时,卫窈窈却朝旁边退了几步,和刘赖子拉开了距离:“她刚刚骂我,我不高兴!” 刘赖子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朝自己人道:“把她拉过来,当着阿凝小姐的面打一顿,替阿凝小姐出出气!” 叶含霜呆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像麻布口袋一样被人搡在了地上,随即,左右脸颊都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 动手的人力道极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叶含霜那张柔弱白嫩的脸就高肿了起来。 那样子,瞧着十分可怖。 就在她被打得一阵眩晕时,有木箭直直朝刘赖子射去,直接射穿了他的臂膀! 卫窈窈吓了一跳,很快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是谢辞! 谢辞没有看她,还在拉弓射箭,箭头的方向则瞄准了毒打叶含霜的两人。 眨眼的功夫,那两人都中了箭,刘赖子见势不好,正要去拿武器,又被一箭射穿了小腿。 他知情况不好,下意识要去拉卫窈窈跑路,却发现,卫窈窈早已经被那个叫谢六畜的少年人拉到了一旁。 惊动了那少年人,便是惊动了谢家村人。 刘赖子心知情况不妙,一行三人火速滚到了马车上,驾马而去。 谢辞欲要去追,已然晚了。 “谢辞,你好厉害!你瞧,他们都被你给打得落荒而逃了!”卫窈窈拍起了巴掌,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谢辞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倒是一旁的叶含霜含泪委屈道:“谢大哥,阿,阿凝小姐竟让那几人欺辱我!” “我什么时候让他们欺辱你了?不是你说我坏话,他们才打你的吗?你不乱说话,人家会打你吗?” 卫窈窈说完,又努了努嘴:“你怎么不说说你想将我骗过来卖掉的事儿?” 叶含霜没想到卫窈窈竟当着谢辞的面将这事儿说了出来,她心里一慌,赶忙否认:“没有!” 谢辞不说话,只低垂着眸眼看她,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叶含霜有些不安,赶忙摇头:“谢大哥,我没有!你不要相信阿凝小姐的话,我,我也没想到她会撞上这群人,我发现不妙后,本还想去通知大伙儿救她,结果,她却!” 叶含霜说到此处,双眼一红,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只可惜,谢辞没有看她。 “你不知道我会遇上这群人?山村那么大,你非得将我往村口引?快到村口时,你非得要去小解?” 卫窈窈一字一顿,说得叶含霜心中胆气不足,面上却哭得越发怜弱。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阿凝小姐,你当真错怪我了,我不过是想和阿凝小姐说几句话,也有错吗?” “叶姑娘和谢文才又是什么关系呢?”谢辞忽然开口。 叶含霜忘了哭泣,故作不解:“谢大哥这是何意?” 谢辞盯着她看,眸光幽幽。 谢文才的事儿以及今日的事儿,都能和叶含霜扯上干系,偏偏,她又将自己撇得干净。 此番看来,眼前这位叶姑娘,并不如面上见得那般无害,甚至,往日他念着的些许恩情,也不过是对方蓄意而为。 谢辞眸里闪出了一丝厌恶和森冷,叶含霜心中警铃大作,总觉着自己似乎彻底将通往谢辞的这条路给堵了。 “那些人贩子不是良善之辈,叶姑娘还是莫要跟他们来往。”谢辞言尽于此,再有下回,他必不手软。 叶含霜没想到谢辞会这么说,一时连脸上和身上的痛都忘记了,整个人愣僵在了原地。 “不要心急哦。”这才开始呢! 卫窈窈朝叶含霜咧了咧嘴,见谢辞大步离去,她忙快步朝他追去:“谢辞,你等等我!” 谢辞并未等她,一路走得极快。 卫窈窈跑了好一阵儿,才气喘吁吁地追上他,却被他猛地攥住了腕子。 也不知是日头太大,还是别的缘故,谢辞那只手掌心滚烫无比,就像是热铁一般钳制着她。 “痛!”卫窈窈轻呼。 谢辞回神,紧绷的身形渐渐松缓,连忙放开了她。 饶是如此,她腕子处,还是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谢辞看着那红痕,心下懊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在生气,而且,还气十分莫名。 “谢辞,你发什么疯!”卫窈窈有些不满。 谢辞喉头微动,刚想说点什么,就听一阵大喊声传来,竟是一堆村里人正追赶着小葛氏和葛婆子! 第99章 山村 原来,是葛婆子知晓了村里人发现麦田的事儿,当即背着背篓,带着小葛氏来收麦子。 往日里,葛婆子便得罪了不少人,此番,自是不缺赶她走的人。 葛婆子一气之下,就伙着小葛氏悄悄偷了村里人新收的麦子,被村里人发现后,适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都是她干的事儿,你要找,就找她!” 葛婆子将小葛氏推了出来,还想要走,又被人推了回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葛婆子一巴掌就打到了小葛氏脸上。 “你这浪荡玩意儿,什么事儿不干,非得干这事儿!” 小葛氏被打后,木着一张脸不吭声,葛婆子越骂越过分:“我老谢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水性杨花的浪货!你这潲水玩意儿怎么不去死!” 小葛氏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众人瞧着这情形,都觉诡异非常。 要知道,小葛氏性子泼辣,平日里,可从未受过谁的气,像如今这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葛婆子又骂了一阵,才将背篓里的麦子倒在了地上,拔腿就走。 而小葛氏依旧低着头,行尸一样跟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婆媳俩走远后,方才回神。 “这一唱一和的,该不会是唱戏给咱们看吧?” “谁知道呢,倒是新鲜!我还从来没见过那小葛氏这样······”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谢辞和卫窈窈一前一后往回走。 离了逃荒队的人,便意味着会失去一些保护,小葛氏之所以这样,谢辞并不意外。 毕竟,逃荒队后面还跟了那三个贼人,一想到跑掉的那行人,谢辞面色又沉了下来。 卫窈窈则是压根不想搭理他。 腕骨处传来阵阵疼意,她更加生气。 待两人回了小院,就撞上了鸡飞狗跳,不,应该说是野狸子和人的大战中! “大哥,救命!”谢红英尖叫。 “欢欢回来!”谢大柱刚喊一声,又被成哥儿打断,“三姑,你要不来偷喜喜,欢欢就不会咬你!” 柳氏十分赞成成哥儿的话,但也知野狸子凶悍异常,赶忙道:“他三姑,你快些将喜喜放下!” 谢红英十分不舍,刚刚她都要走了,却看到了这两只小野狸子。 谢红英自是知道谢六畜一家收养野狸子的事儿,如今,见大野狸子不在,唯有这两个还没断奶的小家伙儿,她又腹中空空,便打起了吃野狸子肉的主意。 谁知道,这小家伙儿瞧着不凶悍,结果,竟朝她龇牙扑了过来。 喜喜很快被她丢了出去,卫窈窈柳眉一皱,赶忙接住。 ‘喵’了一声,落到卫窈窈手里,便又换了一副奶呼呼的模样,直伸舌头舔卫窈窈的手心。 小家伙虽不过三月有余,但却被卫窈窈养得极好,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再配着那肉嘟嘟的身形,倒是十分讨喜。 卫窈窈被它舔得一阵发痒,皱眉轻嗤:“真是跟那蠢东西一个样!” 喜喜以为她在夸它,竟又伸出小脑袋往她手心上蹭,好一副讨乖卖巧。 谢红英看到卫窈窈和谢六畜回来,干声一笑:“阿凝小姐回来了?” “对了,她今天忽然上门,要带我出去玩儿呢。”卫窈窈回以一笑。 谢辞沉眉看向谢红英,谢红英只觉他目光深谙,便不由心虚。 “六畜,我也是想和你们处好关系,你。” “你是想来偷我家欢欢、喜喜的吧!”成哥儿噘嘴打断她的话。 谢红英有些尴尬,连忙哭诉:“我,我也是没有法子,成哥儿,我好歹也是你三姑,我如今食不果腹,还要受人欺凌,我!” “适才,村口出现了三个贼人。”谢辞忽然开口。 谢红英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他神色深沉,她心头一个激灵,竟有些怀疑他已然发现了什么,忙快步往外走去:“那我快些去通知你阿奶他们!” 待她完全走远后,谢大柱忍不住叹息:“三妹应是真的遭了罪······也不知道,娘还好不好。” 柳氏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谢大柱知道自家人是什么德性,更心疼她在老谢家受过委屈和苛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多时,成年野狸子回来了,还抓了一只兔子回来。 这些时日以来,它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总会时不时抓些猎物回来给卫窈窈。 “蠢东西!”崽都要被人偷了才回来! 卫窈窈瞥了它一眼,抱着喜喜就往屋里走。 野狸子察觉卫窈窈不理她,忙放下野兔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头,讨好的意味十足。 “怎么都只知道亲近阿凝小姐?”成哥儿噘了小嘴,有些不平衡,他平日里对它们娘儿仨也不错啊! “因为,她救了它们。”谢辞眸里泛起了柔光,但转瞬,又肃了脸,“成哥儿,你近些时候,多盯着你那谢三姑······” 成哥儿不明所以,但自家大哥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过,谢红英除了总在林子里晃悠,也没有发现异常,倒是一日晚间,黄大仙和葛婆子因争着捡地上的麦粒子打了一架。 葛婆子哪儿打得过黄大仙,不过,她有儿子! 最后,以黄大仙和谢二水双双挂彩收场。 待逃荒队再度出发时,村民们已经将收割来的小麦舂出来,人手分了一大口袋。 因着有粮的缘故,大伙儿脸上都是喜色,还有人一路哼起了小曲儿,说不出的热闹。 出了村子,又上了山路。 不过,这回的山路是又宽又平整的大路,可比老林子那些坑洼不平的荒林好走多了。 不用开荒,又是连绵的下坡路,一日下来,逃荒队走的路程竟是往日的好几倍。 待成哥儿发现了谢红英的异常,急急去通知谢辞时,已经是十来日以后了。 “你说他们进了老林子?”谢辞皱眉,成哥儿连连点头,那贼人还对三姑动手动脚呢! 谢辞微一思量,只让成哥儿守着牛车,便疾步而去。 卫窈窈见他神秘兮兮,想了想,忙跟了上去。 第100章 他恨不得捂了她的耳朵 彼时,正值下晌。 谢红英刚进了林子,就被男人打了一巴掌。 “只让你将人哄来村口,可没让你惊动旁人,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胡渣男冷哼,他原以为这女人有几分小聪明,结果,却一次次失手! 谢红英抚着被打肿的半边脸,缓缓起身。 “骗不了她也没关系,我还有个法子!到了那时候,这整个村子的妇女和孩子都归咱们所有,至于那阿凝小姐,也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谢红英凑到胡渣男耳旁低语了几声,胡渣男愣了愣,立马用怀疑的表情看着她。 这些逃荒队里的人可是她的同乡,她当真干得出这事儿? “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何须用这样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谢红英有些不满,胡渣男面色缓和了几分,两人你侬我侬,竟就滚在了地上! 谢辞一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面色不变,却察觉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竟撞上了卫窈窈那张满是稀奇的小脸。 谢辞霎时沉了脸,忙抬手捂了她的眼。 卫窈窈正看得起劲,冷不防他竟有这举动,自是不满。 就在两人拉扯间,一阵男女激动的喘息声传来,谢辞捂着她眼睛的手略略发烫。 他恨不得再长一只手,好将她的耳朵一并捂了。 很快,胡渣男撕开了谢红英腰间的丝绦,眼看着二人就要天为被,地为床,野合一番,谢辞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林子里扔出了一块石子! 胡渣男警醒,急急叫停,滚在地上的两人总算是依依不舍地爬了起来。 谢辞暗松了一口气,缓缓缩了手。 卫窈窈瞟了谢红英的方向,一脸失望,回头瞪向谢辞,无声质问:“你干什么!” 谢辞面色紧绷,耳根处缓缓升起了一抹红。 他还想问她想干什么,姑娘家家,看这些干什么?也不害臊! 就在两人目光对峙间,胡渣男塞了一小瓷瓶东西给谢红英,便匆匆走了。 谢红英理了理衣服,又仔细朝周遭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后,方才匆匆往前走。 谢辞不顾卫窈窈那瞪圆的双眼,拉着她跟上。 周遭寂静,谢红英直走到水源处方才停下,这处水源是由一条细细的泉眼流出汇成的小塘,谢红英将泉眼堵上,匆匆将那瓷瓶里的药物下在水里就走了。 卫窈窈和谢辞对视了一眼,便被他拉到了水源处。 卫窈窈捧了一把水轻闻,谢辞正要阻难她,就听她皱眉道“是迷药。” 谢辞顿时了然,又拉着她匆匆回了驻扎地。 是夜,月色高悬,万籁俱寂! 谢红英从老谢家的大通铺上爬起来,她伸手推了推身旁的葛婆子,低低唤了一声:“娘。” 耳旁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又试着唤了小葛氏和谢二水,都没有回音。 谢红英松了一口气,又看了周遭一眼,这才施施然起身,往那群流民的营地去了。 待她再回来时,已经带了胡渣男一行三人回来了。 “你确定他们都中了药?” 刘赖子问了一句,谢红英轻笑:“头儿,您就放心吧,哪来的那么多担忧?我可是亲手下的药。你们还不赶紧搜搜!” 汉子们听得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朝卫窈窈所在的牛车处走去。 然而,他们还没靠近牛车,就听一道又沉又冷的声音响起。 “倒是煞费苦心!” 是谢辞! 那群汉子冷不丁见他‘醒’了过来,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拔刀砍人。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原本应该睡过去的谢家村村民也纷纷站了起来,很快就将他们围成了一团。 “你,你们?”汉子们看向谢红英,谢红英也是一脸的诧异之色。 怎,怎么可能! 她明明下了药,她娘家人吃了药后,到现在还没醒呢! 谢红英不甘心地朝老谢家的方向看了过去,葛婆子一行人,如她想象中一般,还睡得死沉。 “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他们不知情,喝了那些水。” 谢辞轻声开口,早在卫窈窈跟他说明情况之后,他就让成哥儿交代大伙儿不要碰水了。 如今,狐狸尾巴可算是漏出来了。 那群汉子眼看着被困,纷纷拔出刀子就朝旁边之人砍去。 幸好村里人也是做了准备的,大伙儿手里都拿着锄头菜刀之类的,一场厮杀,就此开始。 谢红英眼看着情况不对,转身就想跑,却被卫窈窈拦住。 “你去哪儿啊?” 谢红英急得不行,操起脚边的棍子就想去打卫窈窈,然而,这棍子还没打下去,就被谢辞抓住了棍子。 “谢辞,你放我走,算我这个当姑姑的求你了!” 谢红英急急哀求,谢辞紧抿着薄唇:“你现在坦白,或许还有余地。” 意识到谢辞不会放过她,谢红英破口大骂。 “谢六畜,你这丧了天良的,你非得这么伙着别人来对付我吗?你果然没有流淌着咱们老谢家的血脉,你就是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 谢辞松了手,谢红英因为拉扯用力,整个人都摔在了泥地里。 谢辞竟不是谢家人? 卫窈窈诧异地看了谢辞一眼,但见他满脸平静,竟完全没有一丝怒容,她又困惑了。 马蹄声骤响,人群里一片喧嚣。 “来宝,还我来宝!”喜凤的声音响起,但见那三个贼人抱着孩子跳上马车就跑,喜凤追在马车后面,想去拦车,却只白白吃了一口灰。 谢辞和谢青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忙赶着马车去追。 村里人面面相觑,竟让贼人跑了! 喜凤追不上来宝,整个人似疯魔了一般,又找到了谢方正,声音急切:“里长叔,你救救我家来宝,你救救我家来宝。” “人家坐的是马车,我拿什么去追?”谢方正语气不怎么好。 对方可是一群穷凶恶极的贼人,别说他没马车,就算有马车他也不会去追。 他是里长,可不是菩萨! 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叶万金,你去救,好不好。”喜凤又抓住了叶万金,眼里满是光亮。 叶万金还没反应,一旁的田寡妇倒是骂出了口:“你这黑心肝的,勾着我家叶万金就算了,还想让他陪着你那拖油瓶去死,你自个儿怎么不去死!” 喜凤难得没跟田寡妇计较,攥着叶万金的手臂,又使劲儿摇了摇。 “叶万金,求求你了,将来宝救回来,好歹我也算是跟了你一场,你连这点小事儿也不能替我办吗?” 叶万金小声嘟囔:“没了来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喜凤趔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叶万金。 就在这时,有人眼尖,竟发现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第101章 贼人落网 “是谢青山和六畜!” 有人惊呼出声,谢青山已经驾着马车到了大伙儿跟前。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谢辞抬手将双手被捆的三个贼人推下了马车,而谢青山则掀开了车帘子,将一个小娘子和一群孩子搀了下来。 那堆孩子中便有来宝! 众人愕然,实在没有想到,他们竟靠着牛车也能将人追上! 当然,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危难时刻,竟还是谢青山救了来宝,真不知道喜凤后不后悔那么糟践人家。 喜凤看到来宝后,惊喜万分,急急上去将孩子抱在了手里。 谢青山连话也不愿和喜凤多说,径直就朝谢辞走去,他适才救回来的那个小娘子,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村里人将那三个贼人和谢红英推到了一处,有人忍不住道:“上次抢咱们的那些个贼人不会就是他们仨吧?” 众人恍然,都觉得极有可能,然而,那群人嘴巴紧,一开始什么也不愿意交代,谢方正领着人将他们毒打了一番,才逼出了答案。 如他们所料一般,这些人都是沿路抢劫的,除了劫财,他们还专门抢那些颇有姿色的姑娘和男童。 往日那拨贼人也是他们,而谢红英就是他们的帮凶! 遇到这种事,本该要移交官府,可如今大伙儿都在逃荒路上,带着这群人去报官实在不现实,怎么处理这帮人就成了个难题。 谢方正让人又给他们缚了几层绳子,谢辞便带着他去看了那堆被绑来的孩童。 孩童大多年岁不大,此刻得救,还有些浑噩懵懂。 村里的妇人们自发拿出米面,给他们做了吃食,谢辞便一一和他们确认了祖籍。 “六畜,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谢方正看着那群孩子,有些犯难。 他虽也觉得这群孩子可怜,可他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能管得着这么多人? “带上他们吧,将他们送到县衙,自会有官员处理此事。” 谢辞声落,人群里,有个八九岁的男孩儿陡然看向了谢辞,那圆溜溜的眸子里,明显带了亮光,但很快,他又和一群孩子一般,低下了脑袋。 男孩儿只穿着一身素色里衣,但瞧着倒像是上好杭绸所裁,谢辞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谢方正已然将他拉到了一旁。 “六畜,如今这情况,我们再带上他们······”谢方正有些不赞成。 谢辞不答反问:“里长的意思是,我们应将他们丢在此处?” “这!” 谢方正语塞,他虽是想袖手旁观,可有些话,他却不愿意明说。 “那就先休息休息,明日再商量这个事儿。”见谢辞盯着他,明显是要个答案,他缓声叹道。 不远处,谢大柱夫妇还在翘首以盼,显然是想等着谢辞问问情况。 谢辞默然,心知他们心善,不忍见谢红英惨状,但,有些事,由不得他们。 默默准备好说辞,他缓步朝他们走去,村民们见状,也纷纷散了。 谢青山刚打算朝自家小帐走,身后就出传来了脚步声,他一回头,就看到刚刚在马车上救下来的小娘子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让里长安顿你。”谢青山顿了顿道。 小娘子以为他要丢下她,一张脸上涌上惧色,忙攥着他摇头。 “你放心,日后你若遇到困难,还是可以寻我,我们原本就在一个逃荒队里。”谢青山又道。 小娘子越发用力地摇头。 谢青山见她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不免骇然:“你,你是个哑巴?” 小娘子垂头,鸡窝似的头发将她的脸颊掩住,再看不到一丝表情。 可想而知,这一路上,她该是遇到了多大的难处。 可他一穷二白,哪里能帮到她? 两人耽搁的功夫,谢方正已经歇下了,谢青山无法,方才决定先将她和她娘安置在一处。 次日一早,待老谢家人醒来时,就看到谢红英和一群汉子被人绑在了树上,葛婆子第一个不干了。 她要去给谢红英松绑,被村里人拦了下来,她转身就推了谢二水去抢人。 谢二水脑袋晕晕的,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娘,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红英会被捆起来。 但转瞬,在看到那三个男人里的刀疤脸后,他多日不见的男子气概立马又有了,整个人也从颓唐中恢复了抖擞精神。 “你还不去为你妹妹要个说法!”葛婆子推了他一下。 谢二水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人群里冲。 “放开我妹子!简直是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将我妹子绑了起来,真以为我谢家没人了吗?” “二哥救我!”谢红英涕泪四横,好不狼狈。 小葛氏也看见了刀疤脸,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拦谢二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收了手。 “把里长叫来,我倒要看看,里长究竟是站在你们这边还是站在我这边,既然将我们都赶出逃荒队了,如今,凭什么还绑我们家的人!” 谢方正听说老谢家的人在闹,早食也顾不得吃,匆匆赶了过来。 “你知道你妹子干了啥?她伙着这三个贼人,要将咱们整个谢家村给卖了!” 谢二水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朝谢红英看去。 此时,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说起了昨晚的事儿,葛婆子母子俩霎时面如菜色。 只有小葛氏目光恨恨地朝谢红英看了去。 也就在这时,谢方正已然和谢家村人商量了一番,他不想带那群孩子,可大伙儿都赞成谢辞的提议。 至于那群贼人······大伙儿决定将他们绑在林子里,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毕竟,杀人是要偿命的,大家伙儿胆子都小,不想惹一些说不清的麻烦。 “谢红英和这群贼人是一伙的,大伙儿仁慈,不愿了结他们性命,但却万万不能再跟在我们这个逃荒队后面了,你们若想继续跟着,那就该想清楚后果!”谢方正面对老谢家人,一锤定音。 葛婆子母子俩本还想替谢红英说情,听得这话,两人面色都变了。 第102章 你哪只手想碰她? 若真不让他们跟着逃荒队,以后能不能活着出这个林子都不一定。 “红英,你这是何苦······”良久,葛婆子道。 谢红英忍不住冷笑:“何苦?当初爹娘将我卖掉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会过什么日子?我在刘家当牛做马,任人打骂欺凌的时候,有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你,你不是当了刘家的姨奶奶吗?”葛婆子难得有些气短。 谢红英听了她这话,不由又冷笑出声来。 “姨奶奶?你怎么就信了这鬼话?我这身份哪儿能当人家的姨奶奶,不过是个暖床的通房罢了,娘啊!你可知道,被一个快入土年纪的老头儿糟蹋是什么感觉?我恨你们!” 葛婆子险些晕厥过去,倒不是因为心疼女儿,而是被气的。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她因为家里出了一个姨奶奶,可没少在村子里耀武扬威,不曾想,当日说过的炫耀之话,如今,竟成了被人笑话的存在! “红英,你莫要再说了,你没见着娘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谢二水朝谢红英轻斥了一声,却听谢红英短促一笑,声音极尽嘲讽。 “谢二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爹娘自来偏心你,不就因为你是个带把的!可结果呢,你窝囊又没用,婆娘给人睡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谢红英歇斯底里地说完,便狂笑不止。 众人哗然,总算明白小葛氏为何忽然之间有那么大的变化了。 一时间,大伙儿看向谢二水和小葛氏的目光中,也颇有深意。 小葛氏面色不变,谢二水则一脸青灰,仿若男人的脸面被人拿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一般! “我,我没生个这个女儿!走,我们走!” 葛婆子嫌丢人,忙将自家儿子拉着就走,小葛氏朝被绑的四人露出了一个略微诡异的笑容,随后跟上。 老谢家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这是放弃谢红英了。 “红英,大哥对不住你······”人群里,一直没说话的谢大柱垂头,脸上满是愧疚。 他真不知道妹妹在刘家竟过的是那般苦日子。 明明妹妹每次归家都穿得很光鲜,他还以为! “你同情我?谢大柱,你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再同情我!整日被谢二水两口子欺辱就罢了,以后,还是个被吃绝户的命,你竟还同情我,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谢大柱呆住,柳氏面上也浮现了被人揭短的难堪。 然而,也没有功夫给他们多想,因为,谢方正敲了锣,让大伙儿准备准备,又开始赶路了。 大伙儿走走停停,空下来时,一看到跟在人群后的葛婆子一行人,他们又想起了那被他们绑在林子里的谢红英。 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终有人不忍道:“红英会被活活饿死吧?还是挺可怜的,当年,若不是她爹娘将她卖去了财主家,想来,今日,她早已儿女成群,有人庇护了。” 另一人忍不住摇头:“你这会儿倒是有心情同情她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自个儿?若当时,六畜和阿凝小姐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咱们如今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她伙着贼人朝我们下手时,便不曾将我们当成一个村子里的。” 众人唏嘘,又归于平静,谁也不曾注意到,队伍里,有人落了队,不疾不徐地朝那被他们绑在林子里的贼人走了去······ 天色阴沉沉的,似要下雨了。 山路难走,本就不会有人选择山路,想来,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还绑了人吧。 谢红英苦笑,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知怎的,她竟多了一丝希冀,当真希望这时候,有人会出现,救她于危难。 然而,当她看清来人那张清冷无尘的脸后,心中竟不可抑制的生了一丝恐惧之情。 “谢,谢六畜,你想干什么?” 她忍不住呵了一句,却见对方快步走来,缓缓抽出了腰间藏着的短刃。 “你想杀我!”谢红英有些不敢置信,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辞没有说话,将刀子横着,缓缓走向刘赖子,目光定在他那只手上,面色森寒:“你是哪只手想碰她?” 刘赖子双目圆瞪:“我可是黑水军里的头目洪山的人!你要是敢!” 不等他将话说完,谢辞直接利落的剁了他两只手! 刘赖子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传来,谢红英忙哆哆嗦嗦地解释,想要说服谢辞留她一命。 “你,你不能杀我!谢六畜,我们谢家对你有恩,若不是我们谢家!”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谢辞冷笑了一声:“小姑或许不知,我这个人向来狭隘,从不允许旁人欺我的人半分!” 谢辞从未唤过谢红英,如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竟舍得开口唤她,却让她恐惧不已。 “我没想过害慧姐儿和成哥儿,我只是想收拾收拾那个女人罢了。” 谢红英说完,却发现眼前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渗人。 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谢六畜他不会是喜欢上阿凝小姐那个冒牌货了吧。 谢红英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辞盯着她的咽喉,缓缓抬手。 那把透着寒气的利刃上,正一滴一滴地滴着鲜血,让人胆寒! 这时,远远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谢辞皱眉,当即收了短刃,转身隐到了一旁林中,不多时,小葛氏走了出来。 她手拿菜刀,满脸狠意,径直朝还没反应过来的胡渣男他们走去,扬刀乱砍!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赖子四人都被她砍伤。 小葛氏没杀过人,握着菜刀的双手明显还打着颤,但她脸上满是畅意! 她并未一刀将人毙命,而是,吊着他们一口气,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手起刀落,看着身旁的人鲜血如注,渐渐失了气息。 谢辞挑眉看了一阵,转身离去。 快出林子时,正好遇上了谢大柱。 “六畜?你怎么在这儿!”谢大柱没有想到谢辞会在此处,不免惊讶。 “大伯过来干什么?”谢辞不答反问。 “我,我。”谢大柱有些讪然,他放心不下谢红英,还是想悄悄进林子,将人给放了。 “大伯想救小姑?她要害的可是整个逃荒队,若你因一己私情将她给放了,日后,她定还会祸害于人,大伯可承担得起她造下的孽?”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大柱不说话,自家妹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若他当真将谢红英放了,她再伺机往大伙儿的水源里下毒,他谢大柱即便是有百条命也不够赔! 谢大柱闭了闭眼,长吐了一口气,终是跟着谢辞走了。 走到了半路,谢大柱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停步顿足:“六畜,你不会伤你三姑的,对不对?就看在你爹的面上,你也会饶了她,对不对?” 谢大柱有些希冀,只望谢红英能靠着她自己的造化,活下去。 谢辞眸色微暗,冷嘲一笑。 小葛氏那疯样,能放过她? 况且,他们如今可是在老林子里,那么大的血腥味,即便小葛氏不杀谢红英,谢红英也会成为林中猛兽的盘中餐。 到了那时,她只会比如今更惨······ 第103章 你大哥不是谢家人? 山中的晨雾未散尽,路两旁的细草上,还挂着露水,空气中,也带着一股清亮触鼻的青草香。 卫窈窈掀开车帘子,细细一闻,又想起了谢红英的话,当即看向慧姐儿。 “你大哥不是谢家人?” 迎着大小姐那双极好看的眸眼,慧姐儿有些嗫喏:“不是的!” “真不是啊?”卫窈窈惊呆。 “是的!大哥是我们家的人!” 卫窈窈挑眉:“到底是不是啊?” 慧姐儿急红了一张脸,卫窈窈见问不清楚,索性掀开了车帘子,打算去问问谢辞,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牛车外,队伍还在行进,卫窈窈却没有见到谢辞的身影,正怔愣间,远远就看到一团金褐色的东西从天边掠过,是金雕! 她下意识追了上去,却还是跟丢了。 站在林子里,她忍不住失神。 上辈子裴元稷就养了一只这样的金雕,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只,若当真是,是不是说,那人也在附近? 可这时候的裴元稷明明该在前线和夜北人厮杀才是。 “你在干什么?”谢辞的声音传来,卫窈窈愣了愣神,竟不知他何时走了过来。 “瞧见了一只长得极好看的鸟儿。”卫窈窈敛了心神,皱眉看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你在找我?”谢辞眸光一柔。 他适才回来就见她急匆匆进了林子,他原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儿,不想,竟是在寻他? 卫窈窈倒也不反驳,只盯着他那张俊秀的脸庞看了仔细。 虽然,慧姐儿和成哥儿长得也不难看,却不如谢辞这般风姿卓越、如圭如璋,更遑论,谢辞还有八百个心眼子! 这三人凑在一块儿,如何也不像是亲兄妹! 谢辞见她打量自己,心下微热,脸上却是不显,只静静地由着她打量。 良久,她终是问道:“谢辞,谢红英的话可是真的?你真不是谢家人?” 谢辞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话,一时愣了愣。 卫窈窈又凑了上去,仔细看着他的神情:“难不成······是真的?” 不然,他为什么不反驳! 谢辞回望着她,不答反问:“你真想知道?” 卫窈窈点头,这不是无聊吗? “大小姐,有些秘密,唯有亲近之人方才能知晓。”谢辞笑了,那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一片深谙,似是当真藏了什么秘密一般。 卫窈窈盯了他半晌,忍不住撇嘴。 不想说就不说,还非得扯什么亲近的人,当真以为她那么想知道? 轻哼了一声,她头也不回地往林子外的山路走。 谢辞跟在她身后,目光凝着她的身影,唇角溢出了一抹浅笑。 两人才回逃荒队不久,谢青山就寻了过来,身后还带了一个小娘子。 “六畜······”谢青山一脸为难。 他实在是没有法子了,适才,他去寻了谢里长,可里长压根又不管这事儿,他本想将这小娘子送回马车上去,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就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青山,既然她要跟着你,不如,你就把她收了呗,留着当婆娘多好!”村里有人打趣了一声。 “别瞎说!”谢青山急忙呵了一句,又去看那小娘子,明显发觉她缩了一下脖子,明显是被吓到了。 他挠了挠头,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柳氏试图帮谢青山和那小娘子沟通,那小娘子却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站在谢青山几步外之处。 “六畜,你倒是说句话啊!”谢青山很是头痛。 谢辞对此爱莫能助,倒是卫窈窈咧嘴笑道:“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将人送到县衙呗。” 那小娘子听到卫窈窈的声音,缓缓抬头,朝她看了去,随后,又恢复了木桩子模样。 谢青山有些不知所措,见实在赶不走她,思来想去,索性便由着她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逃荒队总算出了山路,到了宣州府。 宣州府位于长江下游,是个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的江城。 逃荒队刚准备进城,就看到城门口站了一堆人,一群兵丁正在验看户籍和路引。 如今,天色已然不早,谢方正让大伙儿准备好户籍和路引,想早些领着大家进城。 但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躁动。 “我户籍和路引都没有问题,你为何不让我进?” “若是没问题,自然会让你进,你这分明就是有问题,让你交两百文钱的保证金,你又拿不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匪人?”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匪人吗?若真是匪人,你一查户籍和路引不就清楚了?” “谁知道这些路引和户籍是不是你的!去去去,一边去,别影响我们验看!” 两个守门小兵轻哼了一声,直接将那人推到了一边去。 一时间,逃荒队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守门小兵摆明了就是想讹钱啊,若真是几文钱,倒还好说,两百文钱他们上哪儿去拿? “别担心,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谢辞沉稳的声音响起,大伙儿心中微安。 谢方正和谢辞交换了一个眼神,随站在了队伍前面。 他前面有四五拨人,结果,却只有一个小商队交了钱,成功入城门,其余的人,都被守门小兵赶到了边上。 轮到谢方正以后,他连忙赔笑递上了户籍:“官爷,我是安县谢家村人,此番是带着村民们逃荒而来,劳官爷通融通融。” 那守门小兵看了看手里的户籍,又看了看谢方正,半晌,见谢方正只顾着笑,还没个反应,顿时就没了耐性,只将那薄薄的户籍甩了甩,问他:“是不是少了什么?” 谢方正回神,忙掏了几个铜板给他。 守门小兵见状,上上下下打量了谢方正以及他身后的人群一眼,冷了脸。 “说是逃荒,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黑水那帮匪人?知府大人可说了,如今战乱,让咱们一定严查,去去去,你们不能进!” 谢方正还想问个清楚,一二十个小兵就围了上来,要驱赶他。 第104章 宣州府 “这哪儿来的黑水匪人啊,我们一看就是良民啊,你再看看我们这户籍!” 谢方正说完,村民们赶忙附和。 “是啊,我们都是良民啊,怎会是匪人?” “官爷,行行好,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也不会在城中久留。” ······ 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那群守城小兵竟扬刀赶人。 谢方正骇了一跳,谢辞已领着村里人走了。 城外还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的流民,此时此刻,竟足足占了道路的两侧,放眼看去,很是壮观。 那些流民见他们过来,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的木板车上的麻布口袋。 谢辞微微皱眉,当即引了人往远一些的荒草林地上去了。 荒草林地上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要想留下来落脚,就得先将荒草除掉,村民们都走累了,再不愿多走,便挨家挨户出了壮丁,负责除草。 成哥儿拿着镰子参与其中,谢辞则径直朝之前那群流民堆走去。荒草地很快就腾了出来,妇人们拿出了锅碗瓢盆开始做饭,卫窈窈见谢辞久久不回来,索性就戴上面纱去寻他。 “实在是不成,我就投靠黑水军得了!如今这黑水军可厉害了,人数少说也有好几万人了吧,他们一路从附近的几个县过来,扬言要招江湖豪杰入队,还说,只要加入了黑水军,日后就不愁吃穿了!” “呸!什么黑水军,不就是水匪吗?你以为想加入就能加入,那得先割上一颗富商、高官的脑袋投诚,才有机会进人家的贼窝!” 卫窈窈刚走到谢辞身旁,他若有所感,立马回头望了过来。 见是她,他眉心紧蹙,拉着她就往回走。 这里鱼龙混杂,他不愿她涉身其中。 卫窈窈倒也乖巧,只由着他牵:“谢辞,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咱们只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谢辞沉凝,本还想到了南边落脚,谁曾想,这南边也乱得不行。 “你别怕,也别乱走,我既答应了护送你到安全之地,便不会食言。”将卫窈窈送回牛车处后,谢辞又去寻了谢方正。 卫窈窈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弯。 她自然不怕!如今,她也是时候联系自己的人了! 这晚,守夜的人明显多了几倍。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群流民袭来,那群人像恶狗一般,直接朝马车的方向扑,想要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抢掠一空。 然而,一掀开马车,看到里面全是一群孩子,他们顿时大失所望。 “你们想干什么!” 逃荒队里守夜的青年们拿着工具冲了过来,转眼就跟那群流民打成了一团。 响动惊醒了其他村民,不一会儿,那群流民就被谢家村人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拉出了马车里的一个男孩,那男孩叫李恪,正是之前引得谢辞多看一眼之人。 “想要让他活命,就让开!”流民直接将刀架在了李恪的脖颈上。 威胁的话刚说出来,谢辞甩出了手里的短刃,那短刃直接捅进了对方的臂膀上,疼的他连刀都没驾住。 谢辞趁势和村民们一同将人绑了,准备待天亮就往守城小兵那处送。 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那被流民用刀子抵脖子威胁的男孩儿晚间就发了高热。 之前卫窈窈摘来的退热药正好有一些,谢辞一并将之熬上喂了他, 就在对方浑噩不清醒时,谢辞忽然被他攥住了手。 “六畜叔,我爹是宣州知府,我明日跟守城小兵说一声,他定会让你进城,谢你搭救之恩!” 谢辞湛黑的眸眼里没有一丝意外,早在第一次见到李恪时,他便觉他身上有秘密。 如今想来,他之所以不曾将身世透漏出来,也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 天亮时分,李恪终才退热。 谢辞和谢方正说了此事,逃荒队顿时一片喧哗,大伙儿实在没想到队伍里竟出了个金疙瘩! 如今,宣州知府大人的公子就在他们的逃荒队中,而且,还是为他们所救,他们就不相信那些宣州府的守门小兵还能不让他们进城! 至于让谁人护送李恪回去······逃荒队中,众人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护送知府家公子回去,便是在知府大人面前露面。 日后,别说在宣州府分分得一亩三分田,就算是在城里谋个差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方正也打了这主意,足足围着尚瘸着腿的谢耀宗看了几眼,急切道:“你,你现在就起来走走!”可不能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谢耀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你疯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要是走得动,早下地了!” 谢方正有些恼火:“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下不了地,走不了路!” 谢张氏也殷殷地看向自家儿子,仿若,他只要能下地,就能改了一家子命运一般。 倒是可惜,谢耀宗的腿并不给他们这面子。 “我随意带上几人,你们且放心,我只是借此机会进城中打探打探情况,即便真有什么好处,定不会落下大伙儿!” 谢辞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众人你来我往的争执声。 大伙儿眼睁睁地看着谢辞从村中青年中随意挑了几人,那些个被挑中的人家自是高兴,可没被挑中的,少不得,又多有怨言。 但转而看到当日参与营救的谢青山竟也没被选上时,他们方才好受了一些。 “爹爹为什么没被选上?”人群后,来宝低低问了一句。 喜凤冷哼:“他就是个傻的!”却没有如往日那般,纠正来宝对谢青山的称呼。 “含霜,你去跟谢六畜说说,让他将你大哥一并带上!你往日和谢六畜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他好歹也是占过你便宜的,怎么也得将你大哥带上!” 耳旁传来了田寡妇的声音,喜凤回头,冷嘲一笑:“人家谢六畜不是下水救了你女儿吗?怎么到了你嘴里,竟成人家占你女儿的便宜了?” “关你什么事儿,你给我闭嘴!”田寡妇拉长了一张脸,喜凤却是不怕她,张嘴便是一番唇枪舌战。 唯有那叶含霜一句话也不说,只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第105章 他有办法 谢辞临走时,跟谢青山交代了几句,又看了卫窈窈一眼,方才领着人,将李恪抬着往城门的方向走。 卫窈窈凑近谢青山,目光紧盯着城门的方向:“谢辞跟你说了什么?” “谢家兄弟说,此处,人多混杂,他让我照顾好阿凝小姐。”谢青山老实交代。 卫窈窈不禁扭头朝他看了一眼,谢辞竟是为了她? 她心里不禁有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但很快,她就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反而坏心眼儿地提醒谢青山:“什么照看?你就没怀疑过他想独占救人的功劳?” 谢青山愣了愣,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阵,摇头。 “谢家兄弟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会那样做。” 卫窈窈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谢青山,你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谢青山:“······”阿凝小姐这是替谢家兄弟来试探他的吗? “不如,我做做好人,帮你去盯着他!”卫窈窈眼看着城门开了,两个小兵就要领着谢辞一行人进城门,她眨了眨眼,忙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阿凝小姐!”谢青山急忙追上。 城门处,谢辞刚准备进城,臂弯处,就被人给扯住了。 “你跟着青山大哥。”一回头,见来人是她,他不容拒绝道。 “我不,谢辞,你不是担心我吗?既然担心我,就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好了!” 卫窈窈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间,所有护送李恪的人统统朝他们二人看了过来,那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 谢辞微微蹙眉,还想再说点什么,卫窈窈已经快步往城门里跨了。 谢辞无奈,只能示意谢青山先回去。 一行人刚入城门,就有一青年挤眉弄眼:“六畜哥,什么时候吃你的酒啊?” 谢辞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另有一人压低了声音,揶揄道:“可不吗?阿凝小姐是一步也离不开六畜兄弟,这喜酒可不就是早晚的事儿!” 谢辞抿唇,看了前方那抹娇小身影,嘴上道:“忘了我们是进来干什么的?”心里却迫切的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来。 一行人到府衙时,谢辞将卫窈窈拉到了身后,叮嘱她莫要乱跑,卫窈窈倒也安分,只东看看,西瞅瞅,哪儿也没去。 谢辞每每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存在,心下微安。 知府大人李延年不过四十出头,正是续须的年纪,又因面皮微白,远远一看,倒是个美鬓公。 而她的夫人则略黄一些,一见到李恪,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李延年将谢辞一行人请在厅中小坐,立马就有丫头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一一奉上。 谢家村的青年们瞧着那从未见过的点心样式,以及那一看就很贵的汝白茶盏,不由多看了一眼。 不过,再见六畜都稳坐如山,并未碰过这些东西,他们也一个个昂首挺胸,不敢失态,唯恐连累着六畜被人看轻。 知县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她将郎中瞧看了李恪后的情况说了出来,眼圈子微红,又抹了一把眼泪,就给谢辞一行人道谢。 卫窈窈睁着一双眸眼,仔细盯着李延年和他的夫人看。 如今看到人,她倒是想起来了,这李延年是她那驸马爹的同年,两家一直都有往来。 当初,叶含霜归府,好像也是他在其中牵线搭桥。 可他又是如何知晓叶含霜身份的呢? 正想着,就听那知府夫人笑道:“这位姑娘委实好看,可是谢公子的?” 那些个青年又用揶揄的目光朝二人看了过来。 谢辞抿了抿唇,还未言语,就听卫窈窈笑道:“我还戴着面纱呢,夫人怎么看出我长得好看的?” 这话,倒有些不给面子了。 众人皆是一愣,倒是那知府夫人并未介意,反而笑得温婉:“姑娘说笑了,不知为何,我只觉姑娘极为面善,似曾见过。” 卫窈窈一点儿也不怕她认出自己来,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她可不曾和这位知府夫人有过交集。 一行人又说了几句,李延年终是开了口:“不知谢公子如今有何打算?若想在宣州府定下来,尽管提。” 一群青年来了精神,心知知府大人这是要给他们好处,以报答恩情了,纷纷绞尽了脑汁的想自己的该少要些水田还是多要些旱地。 正这时,府衙外传来了一阵闹哄声。 李延年皱眉:“何事如此喧哗?” “报大人,是城里的百姓又出来闹事儿了。”有衙役说完,李延年面色一变,匆忙往外走去。 谢辞默了默,随后跟上。 一出府衙,就见外头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堆百姓。 原来,是衙差们开仓放粮,结果,粮分完了,还有一堆人没有分到吃食。 这些个没分到吃食的流民们便不约而同地扎堆闹了起来。 “我们大庆都养了些什么贪官污吏?就这稀粥,竟也吃不上!朝廷的赈灾银究竟去了哪儿?”有人端着一点见底的粥食,愤愤道。 谢辞顺着李延年的目光,朝他那粥食,不,应该说是稀得不能再稀、只见沙石,不见米粮的‘清粥’看了去,眉间微蹙。 百姓们的叫闹声很快就被众衙役压了下去。 衙役们腰配圆刀,面目严肃。 “哪儿有什么赈灾银!如今,战乱纷纷,附近几个县又闹旱灾,米价已经到了一日一个价的时候!就这些米粮都是知府大人用尽了办法才给你们供上的,诸位怎还好意思不满!” 一衙役说完,立马又有百姓怒道:“那也是知府大人的问题!当初,明明说好了要整治粮价,如今倒好,我们即便是干三日的工,也买不了一日的粮!” “诸位!我已经张贴告示,平抑粮价,严令粮价一定回到之前水平,严禁粮商们私自抬价,还让衙役监督粮商卖粮,相信。” 一直没说话的李延年刚刚开口,就被百姓打断:“李知府,你自己去外头看看再说吧!” 李延年听得这话,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众衙役去了街上。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那些个卖粮的商户竟一家家地关门闭市,饶是没关的,依旧价格不菲,衙役们一盘问,那些粮商不是百般推诿,就是各种推脱。 李延年当即气得面色铁青。 百姓们群情激愤,就差没直接往李延年头上扔烂菜叶了,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谢辞站在一旁,默了半晌,方才朝李延年道:“李大人,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控制粮价。” 李延年微愣,倒是他身旁的捕头听得这话,上上下下,将谢辞打量了一番,满脸怀疑。 他们大人官居四品,学富五车,还是当年的前三甲进士出身,也没有法子,这一介布衣竟说他有办法? 谢辞看出他心中所想,温声道:“大人若不试试,如何知道我就没有法子?” “你休要自大!”捕头刚想骂人,就被李延年拦住。 李延年见他处事不惊,气定神闲,倒真有法子一般,当即有些动容:“既是如此,我们进府详谈?” 谢辞微微一笑,颔首。 于是,在百姓们又惊又讶的目光中,谢辞再度随李延年回府。 这回,他直接将人领到了自己的书房中,直议了整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知府夫人派人过来请他们厅中用饭,李延年亲自替谢辞将门扉打开,一脸正色。 “谢公子觉得,此法可行?” 谢辞点头:“大人应该试试。”毕竟,由着事态发展,百姓若再生乱,朝廷问责起来,李延年这正四品的乌纱帽也将不保。 诚然,李延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他沉思了一阵,终是缓缓点头:“也好,那就试试!” 在知府夫人第三次让人过去催促后,李延年方才领着谢辞缓缓而来。 谢家村的青年们都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谢辞和知府大人走了许久,他们在府衙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只担心六畜遇上了什么难事儿。 结果,李延年领着谢辞回来后,他们明显发觉知府大人待六畜的态度似是有些不同了,具体不同在何处,他们也说不出来,终归,是不一样了。 “六畜,没生什么事儿吧?”有人压不住心里的担忧,待谢辞到了近前,就低声问了一句。 “无事。” 间断两个字,顿时就安了大伙儿的心。 谢辞坐在了卫窈窈的身旁。 见她撑着下颌,嫩白的脸颊处尚印着几根手指印,那氤氤氲氲的翦水眸也有些不清明,显然是等得无聊时,忍不住打了一会儿盹,他不禁失笑。 第106章 一会儿补偿你 “我等了你很久!”卫窈窈噘了嘴,有些不满。 “一会儿补偿你。”他声音低柔。 卫窈窈还想问他如何补偿,李延年已经招呼着大伙儿动筷了。 只见那桌上摆着豆腐羹、茭白蚱、红熬鸡、乳糕、藕鲜······ 足足十来样菜,却只有两个荤菜! 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府邸,这水准也太寒酸了吧! 卫窈窈见之咂舌,她忽然怀念公主府里的鹅鸭排蒸、鹿脯、紫苏虾、酒蒸鲋鱼、蟹酿橙······ 她哪儿知道,像公主府那般奢靡的少有,而如今,知府大人待客,这样的规格已是难得的奢侈了。 “阿凝姑娘,不要客气,多吃一些。”知府夫人给卫窈窈夹了一块儿红熬鸡,又说起了安排他们住宿是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不曾想,知府大人竟还要安排他们的住宿,那逃荒队里剩下的人呢? 知府大人会不会将他们一并给安排了? 众人正想着,谢辞便打断了他们的幻想:“不劳烦夫人了,我们还是回原处落脚。” “这······”知府夫人有些为难。 李延年默了几息,问他:“谢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们城中尚且有一些空置的民房,应能安置下你们整个逃荒队。” 青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欢喜之色。 唯有谢辞想到了村外的那些流民,他稍一思索,反问李延年:“大人可知道城外那些流民?” 李延年面露苦色,这事儿,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城中就这么一点大,若将所有流民放进城中,根本就安置不下,到时候,人多生乱,还会影响了村中百姓的安危。 看出他心中所想,谢辞缓声道:“既是如此,大人就更不该将我们放进来,既是定了规则,便应一视同仁,否则,只会生乱。” 李延年听得这话,抚须看他,再一想起他之前的谋略,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欣赏。 饭后,谢辞领着人和李延年告别。 李延年亲自将他们送出府邸,到了门外,方有礼道:“粮钱的事儿,日后,还多有叨扰谢公子,谢公子,你放心,你的村民,我自会想法子安置。” 谢辞也极为有礼:“大人客气了。” 待离府衙远一些后,有人便问出了心里的不满:“六畜,既然那李大人都想安置我们了,你为何还要拒绝他?” 要不要生乱,和他们有什么干系,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可不是当官的! 谢辞看了对方一眼:“不用担心,李大人的法子,不会想太久。” 几个青年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话。 他们相信六畜的话,六畜既是这么说了,那定有他的道理。 快出城门时,谢辞和众人分开了,他领着卫窈窈去了马市,卫窈窈有些稀奇:“你不是要在宣州府定下来吗?还拿马做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事,自会办到。”他朝她笑了笑,让她进屋挑选。 卫窈窈倒也不客气,当真挑了一头枣红色的马驹,那马驹又高又大,再配着青帷车厢,倒让人眼前一亮。 谢辞特意要了松木的车厢,随后,又往里面铺了软垫和小几,一切都按着卫窈窈的喜好在挑。 出马市时,她坐在案板上,他则牵着马驹,一步步往城外走。 街上关了不少铺面,瞧着极为冷清,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披洒下来,给周遭镀了一层金辉。 “卖糖葫芦咯,又甜又大颗的糖葫芦!” 一阵叫卖声传来,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抱着一大串糖葫芦经过,那圆溜溜的一串糖葫芦在阳光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娘,我要吃糖葫芦!” “好,我给你买。” 巷子里,有一妇人牵了一女童过来,从商贩手中买了一串糖葫芦。 卫窈窈捧着脸,静静地看着,印象中,她也曾跟母亲撒娇讨过,只是,她没有那女童幸运。 谢辞若有所感,随后掏出十来个铜板,买了几串,又递了两串给她。 卫窈窈看着那红彤彤的糖葫芦,颇有些嫌弃:“谢辞,你哄孩子呢?” 谢辞微讶:“成哥儿和慧姐儿确实喜欢。”大小姐不喜欢吗?那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看? “我才不喜欢这些!”卫窈窈将头撇开,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这玩意儿,酸! “拿着吧,买都买了,不能退了。”谢辞又将糖葫芦往她面前凑了几分。 “不要!难吃!” 谢辞眉梢微挑:“大小姐都没吃,怎么知道它一定难吃呢?” 卫窈窈闻言,似是为了证明什么,抓过一串糖葫芦,就往嘴里塞了一颗。 “说了难吃,就是难吃!”卫窈窈反驳完,却在对上谢辞那含着笑意的目光后,醒过了神来。 这人就是故意激她的! 这晚,卫窈窈都没再搭理他······ 余下的十来日,逃荒队一直在城外待着,期间,李延年每日都会请谢辞上府一叙。 谢辞每每待上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而这日,谢辞却足足去了大半天,还不见人影,柳氏不免忧从心生:“六畜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她已经听流民们说了,知府大人为了让大伙儿吃上粮,已经用比往日高出一小截的价格大肆购粮了。 而这个法子,就是他们家六畜提的,目的就是为了压粮价。 这压粮价就压粮价,怎么不压反涨呢? 柳氏越想越心慌。 谢大柱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哪儿懂得这些,但他相信六畜,六畜打小就聪明,定不会有什么事儿。 “若事儿办不成,六畜不会因此得罪知府大人吧?”柳氏又问了一句。 第107章 谢辞心神骤然起伏 声落,一群商队从城里出来。 “都说了宣州府粮价高,咱们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粮食送来,结果,那知府大人竟说收满了,不收了?” “可不是,这不是在闹着玩儿吗?我还以为跑这一趟能赚多少钱呢,结果,到头来,唉!” 商户不满的谈话声传来,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忧色。 不多时,又有一群商队行来。 谢大柱忍不住道:“我去找里长说说这事儿?” 柳氏赶忙将人拉住:“去什么去,我们连情况都不知道,等六畜回来再说。” 然而,直等到傍晚时分,也不见谢辞回来,反倒是那出城的商队越来越多,一刻钟的时间都能过上三五拨人。 最后,谢大柱没有找上谢方正,倒是谢方正找了过来:“六畜还没回来?” 谢大柱摇头,谢方正急得来回直走。 “怎得还不回来?难不成,当真是惹恼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都拿不出钱银买粮了,那些商户也出了城,还能不得罪知府大人? 一想到此,谢方正就极为恼火:“好端端的,为何要出这主意!那粮食已经够贵了,还让知府大人抬价!之前,他谢六畜就应该想得到这种结果!” 村里人听得这话,当即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了忧心之色。 六畜若真得罪了知府大人,岂不是会连累着他们? “里长,若知府大人当真怪罪下来,我们还有田地和房舍分吗?”大牙周忍不住问。 谢方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想着那些!你能保下你的小命就不错了!” 大牙周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几分:“跟我有什么干系,这是他谢六畜干的事儿,可别想连累我!” 众人愣了片刻,许久,终有人小声道:“里长,若,若知府大人当真要连罪,我们要不要和他撇清关系?” 气氛忽然沉静了下来,人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试探和希冀,这是一种趋利避害的人之本能。 “呵!”正这时,卫窈窈轻笑了一声,掀开车帘子,从崭新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补充道,“就像上次,你们将偷粮的事儿冤枉给他一人?” “那怎么能一样,这主意完全就是六畜一个人出的,我们怎么知道他跟知府大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下意识回了一句,意识到问话的人是卫窈窈后,他僵在了原地。 “也是,主意是谢辞一个人的,你们生怕就被他牵连了,那日后,也别想着沾他的光!” 卫窈窈这话说得众人面上一阵红白交加。 他们待在这城外许久,明面上是因为断了去路,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还盼着沾谢六畜的光! 只望六畜当真能从知府大人那处谋点什么,再是不济,也该带着他们继续逃荒才是。 “阿凝小姐说的是,我们应该和六畜共进退,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撇下六畜一人!” “对对对,不能撇下六畜一人!我们一起来的宣州府,就算要走,也得一起走!” 柳氏抹了一把眼泪,竟有些感动。 “知道了就好,都各自散去,不许再瞎猜!”谢方正呵完,就烦躁而去。 卫窈窈将他们那掩不住的忧色看在眼里,忍不住发笑。 谢辞可是未来首辅,他有的是野心和计谋,这点事儿,还难不倒他。 她这几日也趁着进出城的机会,将信送出去了,她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还有那叶含霜······卫窈窈有些琢磨不透她如今的态度,若说她还想攻略谢辞,那她最近是不是安分过余了,竟一次也没有过来蹦跶。 若说她已经放弃了攻略谢辞,可她似乎还在关注着谢辞的动向。 真是无趣! 天黑时分,谢辞总算是回来了,还特意给卫窈窈带了些话本和点心、茶叶回来。 这几日,他每每从城里回来,都会带不同的吃食回来,卫窈窈已见怪不怪了。 “我已经托知府大人帮我留意王县丞的动向了,若有了你爹娘的消息,他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卫窈窈吃着点心,翻了翻他新带回来的话本。 今日的话本是一篇游记,记得是东海那边的见闻,卫窈窈见着有趣,又翻看了下去。 谢辞依旧保持着挑帘子的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此间,慧姐儿已经被成哥儿抱出去洗漱了,马车上,只点着一盏油灯,油灯昏黄,将小姑娘娇娇柔柔的身影拉得老长,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她弯着唇角轻缓一笑,那张出水芙蓉般的脸霎时流光溢彩。 谢辞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颠倒轮回的容色,眉宇宁静。 一时间,周遭仿佛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许久,似是察觉他还在,她抬头,困惑地朝他看来。 两人目光相对,谢辞心神骤然起伏。 “我脸上有花儿吗?”卫窈窈咧嘴,笑得有些得意。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刚刚都看呆了呢! 谢辞抿唇,静静地看着她,卫窈窈见他不说话,忽然恶劣道:“你要小心了哦,逃荒队里已经有人想和你撇清关系了!你可千万要保证自己别出事儿。” 谢辞眉头微挑:“不会有事儿。” 嗯?卫窈窈见他如此镇定,竟完全都没有一点愤怒之色,不禁有些失望。 还想再说点什么扎他心窝子的话,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成哥儿抱着慧姐儿回来了。 谢辞终是放下了车帘子。 第108章 找到王县丞家的公子了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 依旧没有粮价大跌的消息,倒是那码头上的船只里,堆满了粮食。 那码头上的搬运工们,前脚刚将粮食搬下船只,过不了两天,又被雇主要求着往船上搬。 时间久了,村里人都很不踏实,不乏有人搞起了小动作,悄悄和逃荒队拉开了距离。 这些举动,被不远处的老谢家人看在眼里,又是一阵幸灾乐祸。 “我就说,跟着那逃荒队没有前程!你瞧,这吃尽了苦头开荒开路,结果,进不了城就算了,还得罪了官府!” 葛婆子一想到了那谢六畜得罪官府后,会遭到什么后果,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谢二水也十分愉快:“可不是,这就是他谢辞应有的报应,若不是他,三妹她!” 一说到谢红英,母子两人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虽然当初,是他们主动放弃了谢红英,可谢红英毕竟是他们多年的亲人,此番一想起,他们心中依旧十分不舍。 正这时,小葛氏在灶上忙活完,一声不吭地端了一大瓷盆肉回来。 “太好了,又有肉吃,最近怎么天天都有肉吃!”狗蛋见着肉,双眼发光,直接伸手去拿。 “小心烫!”小葛氏说完,被狗蛋呵了回去,“阿奶说了,这家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小葛氏愣了愣,谢文才已经从小帐中出来了,见到小葛氏,他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嫌恶,虽是掩得很快,但小葛氏依旧看了个清楚。 “爹,我纸笔没有了。”谢文才刚落座,便道。 往日,这些事儿都是经小葛氏管的,谢二水下意识想让他找他娘,话没说出口,又被他娘拉住。 “你快回去给文才盛一碗肉汤来,文才读书,费脑子!”葛婆子朝小葛氏说了一句,小葛氏抬头看了她一眼,依言往灶边走。 眼看着她走远了,葛婆子方道:“儿啊,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咱们是别想靠谢六畜了,咱们吃一口饭都难,如何还有闲钱供文才念书。” “我回头和文才他娘商量商量。”谢二水埋头继续啃肉,葛婆子顿时怒了。 “商量商量,你还跟她商量!她如今连肉都弄回来吃了,指不定是背着你干了什么丢人的事儿,要我说,当初她被那刀疤脸污了身子以后,就要不得了。” 顿了顿,葛婆子再度道:“既然她愿意在外头干不要脸的事儿,你怎么就不成全?我可是听说,近来流民堆里出了好几个典妻的。” 典妻就是租妻。 民间有一种典妻的习俗,说的便是家境贫苦,娶不上媳妇儿的人,会花钱,请别人的媳妇儿来帮自己生孩子。 “娘!文才可是以后的文曲星,他娘可不能沾上那些不该有的名声!”谢二水难得忤逆了一回他娘。 他倒也不全是为了谢文才,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初,那刀疤脸占有他婆娘的时候,他便觉着男人的尊严都没了。 此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笑话了自己! 葛婆子还想说点什么,但瞧谢二水面色灰白,再加上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肉,她终是什么也没说。 葛婆子不知道的是,此刻,炉灶旁,小葛氏已经将他们的言语听了个仔细。 她一回头,就见狗蛋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肉,而她那引以为豪的文曲星儿子,此时此刻,也正垂头扒饭,完全像是没听到适才的对话一般。 小葛氏脸上的表情又少了几分。 她麻木着一张脸,缓缓搅动着勺子,那油光顺着锅边晃动,隐约间,一只人的手指也随着汤水从锅边晃过,随后,再度落入锅底。 夜色渐渐来临,城外又恢复了平静。 “更深露重,小心火烛。”打更郎敲响第一声时,谢辞终是急急从城门出来。 他下意识看了马车上的人一眼,见里面油灯早灭了,显然里面的人也休息后,他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快了,他的计划就快成功了,到时候,她也不用再睡马车里了。 “六畜,你可算是回来了!”谢大柱急急出来。 “大伯还没睡?早些睡,养好精神,过些时日,我们就该进城了。”谢辞朝他笑了笑,径直去了自家小帐中。 “好!” 谢大柱下意识应了一声,直到谢辞已经走远,他才反应了过来。 好什么好?他明明很担忧六畜,此番,正是因为睡不着,才特意在这里等着六畜回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问他粮价的事儿呢! 不对,六畜刚刚说,他们快要进城了? 谢大柱有些恍惚,回头朝自家小帐的方向看去,见柳氏正站在一旁看他,他忍不住道:“六畜说,过几日要进城了?” “嗯!” “我当真没听错?” “嗯!”柳氏也有些反应不过神来,不过,适才,六畜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来,连日以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太好了,这么说来,粮价的事儿,六畜应是处理好了! 这晚,两人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隔日起来时,谢大柱还想问个仔细,谢辞又被人接走了。 这回,依旧到了晚间还不见人,不过,在快关城门时,一群配刀衙役朝流民群中疾步而来。 “谁是谢公子的家里人!”有个大嗓门喊了一句,逃荒队里的人心中不安。 这,这是来抓人了?这么快! 虽早有预感,但当真到了这个地步,大伙儿心里都恐慌又害怕。 “谁是谢公子的家里人!”衙差们见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句,声音倒是比之前还想洪亮。 “我,我是。”谢大柱站了出来。 衙差们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大柱一阵,都有些诧异,实在是没有想到芝兰玉树的谢公子,竟有这样长相普通的家里人。 “家里人都跟我来吧,一个也不能少。”衙役说完,就朝前面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昨儿个又落下去的石头,如今,又升了起来。 卫窈窈从马车上下来,成哥儿就背着慧姐儿跟在她后头。 “阿凝小姐,你就不用一起去了吧。”柳氏有些担忧,不想将卫窈窈牵扯进来。 “小姐也得一起!”之前那衙役又粗声粗气道。 卫窈窈朝他看了一眼。 那衙役平日里就长了一张凶巴巴的脸,此番被一个极好看的小姑娘盯着看,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 一行人最终在衙役的催促下离去。 入了城,刚进入府衙,知府夫人就迎了出来。 “不想,谢公子竟有这样一双乖巧的弟妹。”她看了看成哥儿,又看了看慧姐儿,最终朝柳氏笑道:“我前些时日,让人给你们准备了衣裳,如今,正好换上。” 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这是?不是因着六畜得罪了知府大人,方才将他们抓来的吗? 知府夫人似也看出了异常,当即温声道:“怎么了?” “没什么,多谢夫人。”柳氏很快反应了过来。 与此同时,府衙前厅中,李延年和谢辞正在商谈着什么,下人换下茶盏,李延年才想起了一个事儿:“谢公子,那日,你托我寻的王县丞没寻到,倒是寻到了他的儿子。” 谢辞一愣,原本波澜不惊的目光霎时凝住。 第109章 情敌 大小姐那个未婚夫吗? 耳旁传来李延年的喊声,谢辞扯了扯嘴角,没有一丝笑意:“是吗?” “是啊,听说他如今正在寻他那未婚妻。” “爹!” “爹爹!” 两道人声响起,门庭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牵了李恪过来。 经了几日的修养,李恪已经康健了不少,此时此刻,他一身锦衣,脸色圆润,微微俯身一礼:“六畜叔。”倒又变回了知府大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你就是那个救了阿弟,还帮我爹将粮价压下来的人?”一旁牵着他的小娘子好奇地朝谢辞打量了过去。 宣州府民风开化,小娘子们也不是那三步不出闺房的,她平日里也见过不少郎君,可像是眼前人这般清俊如玉的,倒是少有。 她不由看呆了。 “容音,不得无礼!”李延年唤了一声爱女,声音中多少带了一丝不悦。 李恪扯了扯长姐的手,李容音适时回神,乖乖随李恪入席。 “六畜叔,我近些时候都在养病,都不曾来看你,你和阿凝小姐他们可都好?”李恪坐定,关切地询问起了谢辞。 谢辞颔首,一大一小交谈了起来,而李容音则用手撑着下颌,静静地听着。 李延年自是欢喜儿子跟谢辞这样的人接触。 他恨不能直接让独子拜谢辞为西席,只是,他心知谢辞志向高远,若只为府中西席,终是委屈了他。 眼看着他们谈得差不多时,他正想问谢辞究竟要找那王县丞何事,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不多时,他夫人便引着一群人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谢大柱夫妇,他们如今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两人走得极慢,手心还紧攥着衣角,显得格外局促。 但在看到谢辞后,两人都是一喜,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顿时就镇定了下来。 “谢公子,你家幼弟幼妹倒是乖巧。”知府夫人笑说了一句,房门处,成哥儿已经背着慧姐儿过来了。 知府夫人是花了心思的,两个小家伙此番也换了新衣,瞧着便极为合身。 谢辞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身上停留片刻,最后,挪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卫窈窈身上。 她穿着一身新做的石榴红绸缎纱衣,阳光透过门扉披洒下来,照在那做工繁复,绣样精致的纱衣上,渐渐透出丝丝缕缕的光······清艳动人的少女迎光走来,纤腰袅袅,风华无双。 谢辞幽邃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 她往日穿的红衣多样式简单,如今看来,这稍复杂些的样式,倒是更衬她一些。 李延年也觉着这小女娘长得好,不过,他一个男人,也不好盯着人家看,便挪开了眼。 倒是一旁的知府夫人忍不住笑道:“阿凝小姐真是好样貌。” “自然是,阿凝小姐可是逃荒队里最好看的人!”李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引得李荣音一阵侧目。 她还从来没听他夸过自己这长姐呢! “是吗?”卫窈窈看向谢辞,甜甜一笑。 谢辞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一行人坐下,李延年就跟谢大柱说起了落户的事儿。 如今,要想在宣州府定下来,最好的法子便是上宣州户籍,以后总归会方便很多。 且,李延年还在城外两里的位置划了一块儿空地给谢家村人。 若是他们愿意落户,那便是最好,往后在空地上盖了房屋,便可以办房契,若是他们不愿意落户,也可暂时居住,日后想回原户籍也是可以的。 这宣州府城外两里的路段可不是往日那偏僻的谢家村能比的! 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落户宣州府,谢大柱激动不已,一开口,却说错了话:“粮价的事儿解决了?” 谢大柱问完就后悔了,只恨自己嘴快,这问题原本不是他该问的。 一旁的柳氏也紧张地看了谢辞一眼,生怕给他添麻烦。 不想,谢辞却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那群粮商已经跟我签了纸契,我们宣州府也不愁买不到粮了。” 说完,李延年朗声一笑:“真没想到,谢公子竟这般大才,附近的几个县都在压粮价,他却反而让我抬粮价,如今好了,几个县的粮商们都想尽了法子地运粮过来,粮食堆积,他们要想再运回去,就光人力物力,就得花上大价钱,这不,也只能便宜卖给我了!” 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总算是明白其中蹊跷了。 成哥儿和慧姐儿眼珠子都是亮晶晶的,他们就知道大哥有法子! 一番推杯进盏,谢辞方问:“大人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如今宣州府虽不缺粮,但前线吃惊,听闻,镇北王世子也在最近这场战役中生死未卜,只怕,如今困境,还得持续很长一阵子。既是如此,我也只能提倡百姓们省吃俭用。只望,熬过了战乱,日子也就好过了。” 卫窈窈捏着筷子的手顿住,裴元稷这就‘死了’? 上辈子,这个消息传到京中时,明明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也是,只怕如今裴家人还不确定他身死与否,适才不敢轻易往京中递信。 那,现如今,她那未婚夫君又身在何处呢? 谢辞并未察觉她的异常,尚还在和李延年讨论民生之事。 “我倒觉得,知府大人不用如此。粮价下调,是幸事,本该和当地乡绅们一同庆祝,若能游说他们集资,翻修翻修府邸,那便更好了。” 李延年看着谢辞,愣是不明白他其中用意。 谢辞微微拱手:“若大人提倡节俭,那乡绅们便不敢消费,流民们也只会更艰难。” “谢贤侄是借此给城外的流民们提供生计!”李延年激动鼓掌,连称呼也不自觉地变了。 谢大柱夫妇虽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听知府大人竟唤六畜为贤侄,不免都有些受宠若惊。 李荣音直直看着谢辞,心道:谢郎君如此不凡,也不怪她一开始就以为,给他爹出压粮主意的是个年纪颇大的白头翁了······ 卫窈窈一抬头,就撞上了她眼中的仰慕之光,不禁有些同情起了叶含霜。 让她不作为!瞧,如今倒是给自己闲出了个情敌出来! 第110章 私心 卫窈窈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便一直认真吃着东西。 她吃得小口又斯文,一看便是一个极有礼之人,知府夫人越看越喜欢。 眼看着她喝完最后一口浓厚的佛跳墙汤汁后,放了筷。知府夫人忙笑道:“容音,你爹新得了一株墨兰,不如,你就带阿凝小姐去后院看上一看?” 李容音虽还想听听那位谢郎君说话,但想到这位阿凝小姐和谢家的渊源,她不禁又多了些别的心思,当即拉了卫窈窈的手:“是啊,阿凝小姐,你随我一同去后院赏看赏看吧。” 面对李容音突如其来的热情,卫窈窈并不推拒,只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府邸后院走。 知府大人显然是清正廉洁的好官,除了席面不符他正四品的官职外,就连着着府衙中的一应建筑、摆件,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想来,那株墨兰也是府上难得的稀罕之物吧。 正想着,一旁传来了李容音的声音:“阿凝小姐,你和谢郎君极为相熟吗?” 卫窈窈砸了砸嘴:“还好吧。” 李容音得到肯定答案,面上一喜:“那,那阿凝小姐可知,谢郎君可有心上人?” 她问得极为小心,毕竟是初见,这番过问,实在是冒昧,可她就是忍不住。 卫窈窈愣了愣,盯着李容音看,倒是没想到,这位知府千金竟是这般胆大。 若是换做京中女郎,少不得还得曲折委婉一番。 李容音被她盯得面上一红,整个人都极为不自在,恰这时,卫窈窈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没有哦。” 李容音眼睛一亮:“当真?” 卫窈窈笑着点头,李容音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番,拉着她急急往后院走。 边走边跟她介绍着后院的花木,卫窈窈意兴阑珊地听着,却有些意外:这就完了?不该再问问谢辞的事儿? 这李大小姐瞧着也太简单了些,只怕不是那叶含霜的对手呢!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一处名唤‘兰室’的小屋前,那屋子算不得大,却极为雅致,只门边挂着的两对咏兰的牌匾,便让人眼前一亮。 再入兰室,只见里面依旧挂了不少关于兰的画作和书法,而画作下,便摆着相应的兰花。 李容音径直带着她到了那一株被放在雕花木架上的墨兰前,指了旁边一幅笔墨纯净的墨兰图,语带骄傲:“那是我爹爹画的。” “以写意的笔法画兰,确实别出心裁。” 李容音不想卫窈窈竟还懂这些,不禁又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多了点激动:“我也画了几幅,我给你看看?” “好啊。” 李容音得了首肯,忙抬裙离去,卫窈窈看着她屁颠屁颠地带着人跑远,颇有些哭笑不得。 正这时,一团黑影晃动,一二十个身穿黑衣的青年一拥而入。 “郡主!”青年们齐齐跪下。 这些可是公主府的暗卫! 卫窈窈勾了勾唇角,将目光从他们一个个年轻俊逸的面孔上扫过,也不说话。 “流风该死,当初,若不是我擅离职守,郡主也不会落入匪人之手。”暗卫首领流风拱手道。 “谁说我落入匪人之手的?流风,本郡主问你,你究竟是公主府的人,还是伯府的人?” 伯府便是卫窈窈那驸马亲爹现如今在京中的府邸。 流风哪儿能听不懂卫窈窈的意思?若是公主府的人,合该一切听命于丹阳郡主卫窈窈,而不是旁人! 郡主这是在敲打他们! “流风知错!” “影三知错!” “影四知错!” ······ “既如此,将功补过吧,替我去寻镇北王世子裴元稷的藏身之所!”卫窈窈顿了顿,递了一封信出来,“还有这封信,交给太子,此事,不能告诉除了太子以外的旁人。” 她有预感,自己应该很快就要回京了,既如此,她也该为自己铺铺路了。 太子,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她这信里,可是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众暗卫一愣,寻世子爷他们能理解,毕竟,郡主和世子爷有娃娃亲,可太子呢? 郡主什么时候跟太子联系上了?伯爷知道吗? 流风抬头,对上卫窈窈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下一凛,总觉得如今的郡主和以往不同了,连忙抱拳应‘是’。 “谁!”外头传来衙役的声音,卫窈窈使了一个眼神,流风便引着人匆匆退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冲进来了一个衙役,那衙役在附近寻了一圈,也没见到可疑之人,不禁有些困惑。 刚刚,他明明看到这屋子里站了人······ 恰这时,身量颀长的谢辞便紧随着二三衙役走了过来。 他步履发急,待见她平安无事,眉目间方才松缓了分毫。 “可有见到什么人?” “不曾。” 谢辞并未迟疑:“我们回去吧。” 卫窈窈点头,出了兰室,他们正好和抱着一堆画轴赶来的李容音碰了个正着。 “还,还没赏画呢,就要走了?” “下次吧。”谢辞声音客气,也不多看李荣音一眼,就带着卫窈窈走了。 卫窈窈经过那几个衙役面前,顿时就认出了之前那个凶巴巴的黑脸衙役。 她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又看了看黑脸衙役近旁的玉树琼枝的谢辞,这两相对比,便越发体会到了什么叫立若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再一想到以流风为首的一群出色暗卫,她倒是隐隐能领略母亲的审美了。 谢辞察觉到了大小姐看向旁人的目光,敏锐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了那衙役黑黢黢的脸。 一时间,漆黑的眸眼里涌上了一丝困惑之色。 但见大小姐已经不再看对方时,他才收了目光。 这晚,李延年亲自将谢辞送出城,还郑重邀了谢辞留在府衙当师爷。 师爷月银三两银子,这便不是个小数目,且地位颇高,谢大柱他们都极为高兴,唯有谢辞面色如常地应了下来。 待辞别知府,谢大柱欢欢喜喜地回了逃荒队,要跟大伙儿说落户的事儿,成哥儿也背着慧姐儿去洗漱了。 唯有谢辞和卫窈窈不急不慢地往家走,月色冷清,周遭寂静。 谢辞想着李延年的话,忽然开口:“如果找到了王县丞,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 卫窈窈偏头看他:“我什么?” 谢辞五指微蜷,忽然有些不想说了,他心下矛盾,既想知道她会如何,又害怕知道她的选择。 “我什么?”卫窈窈见他久久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谢辞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扯了扯嘴角“没什么。”那县丞家的公子若真有能耐,自会来寻她。 若连着人都寻不到,也不配留她在身旁。 第111章 系统 整个逃荒队听了知府大人让他们落户的事儿,都很是欢喜。 就连着以大牙周为首,本想渐渐远离逃荒队的人,听得这事儿,也纷纷往队伍靠拢。 生怕到时落户时,少了自个儿的份儿。 谢辞看在眼里,面色不变。 谢方正见他都不计较,倒也没再为难那些人,只将人骂了一顿,便盘算着隔日一早就带大伙儿排队进城,办落户手续。 然而,次日,天还不亮,就见一个又一个的商队运着粮食往城里赶。 村民们压根没机会进城。 谢辞让大伙儿暂且等等,这一等,直等到三日以后,进城卖粮的人方才上少一些。 谢方正见状,忙领着大伙儿去府衙落户,一日下来,倒也办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宣州府的户籍,自然就可以随意进出城门了。 村民们便拿出之前在山里挖的三七之类的药物去售卖,一卖完药,就有人领着他们去城外二里的那片荒地了。 其实,李延年本想将逃荒队里的人暂时安排进城里的一片空院落里,这样,他们便可以白日的时候出城盖房,晚上又回城休息。 但谢辞想了想,便拒绝了。 原因无他,若盖房本就累人,若再来回地跑,只会更累,倒还不如在附近搭上小帐,也可随时兼顾着自己的新房。 对此,大伙儿都很是赞成。 毕竟,一路走来,他们早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像如今这般已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光景了。 这些地本就是谢辞帮忙争取来的,谢方正想让谢辞先挑,谢辞为显公平,就让大伙儿采取了抓阄的形势。 结果,谢辞家分到的是村子中央的一块儿地,他附近正好挨着叶万金和大牙周。 分完地后,村里人就集体去附近的沟渠中挖河沙了,知府夫人领着李容音过来时,正好碰到谢辞和村里人离开。 谢方正忙领着知府夫人在四处巡看,李容音则将卫窈窈拉到了旁处。 “这些时日,谢郎君都不曾去府衙,我才听我娘说,原来是你们要在这处落户了,实在是太好了!” 李容音笑说着,让人将食盒递了过来,又掏了一块紫苏饼给她:“阿凝小姐,我带了些紫苏饼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卫窈窈浅尝了一口,微微点头,李容音面上一喜,小心问她:“谢郎君喜欢吃这些吗?” 卫窈窈点头,李容音又问了一些谢辞的喜好,待听话谢辞竟还会做吃食后,她圆溜溜的眸眼里,满是新奇。 “世人常说君子远庖厨,不想,谢郎君竟是如此不一样的君子······那,那他如今还在河沙地里吗?” 卫窈窈点头,决定当个好人:“我带你去?” 李容音连连摇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更重要的事儿?在卫窈窈满脸不解中,她缓缓掏出了几幅画轴:“那日,我就说好了,让阿凝小姐赏看的。” 卫窈窈:“·····” 恰这时,外头传来了谢辞的声音,卫窈窈立马拉着人往谢辞那处走:“不是说了要送紫苏饼吗?” 李容音面色红了红,两人到了谢辞跟前,一抬眼,见往日俊美不凡的谢辞,如今竟只穿着一身青灰色短打,那平日里掩在宽大袍衣中健壮身体,此时此刻,也暴露无遗。 她顿觉脸红,只局促着将紫苏饼往谢辞面前凑,言语结巴:“谢,谢郎君,这是我专程做的紫苏饼,你尝尝?” 卫窈窈往旁处退了几步,静静地看着二人,怎么看,都觉着这李荣音和谢辞站在一处,顺眼得很。 冷不丁的,谢辞却朝她看了过来。 卫窈窈微愣,继而朝他弯起了唇角。 “谢郎君?” 耳旁传来李容音的声音,谢辞收回目光,眉眼微压:“我不喜甜食。”随后走开。 李容音困惑,适才阿凝小姐明明说谢郎君没有忌口啊。 可如今,人家正在忙,她也不好再往人面前凑。 李容音面露失望之色:“阿凝小姐,我们还是去赏画吧。” “他不吃,有人爱吃啊。”卫窈窈朝柳氏他们看了一眼。 李容音会意,忙拿着食盒往柳氏他们那处走。 不远处,叶含霜又嫉又恨地看着这一幕。 这才多久的光景,竟又来了一个知府千金?这知府可是正四品,他的千金自也尊贵,哪是她这个农女能比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这个农女的身份! 正要回头,就见不远处的林子里,谢文才正欢喜地朝她摆着手。 叶含霜心头更加烦躁。 这人怎么总阴魂不散,三不五时的在她面前晃悠,他不考科举了? 懒得搭理这种没用之人,叶含霜急急进了自家小帐,又听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好,我是本书系统,系统启动中,请稍后。】 自从他们来到宣州府以后,这声音,便在她脑海里响起无数次了,初时,叶含霜以为总算等来了传闻中的金手指,还想象着自己得了他,便可以再度吸引谢辞的注意。 谁曾想,每次启动都会出现Bug,如今,她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 然而,正这时,那声音再度响起【你好,我是本书系统8426,本次系统启动成功,请宿主领取新手大礼包,请宿主完成至少十个任务,和本系统完成绑定。】 叶含霜生怕它又出现Bug,连忙在空白临界处点‘确定’。 【第一个任务,一月以内,完成对气运子一号的攻略!】 叶含霜有种想锤爆这个系统的冲动,她攻略了谢辞这么久,也不曾有进步,如今,竟让她一月内完成! 但若是不答应,就绑定不了系统,为了自己的金手指,叶含霜飞快地点了‘确定’。 之后,系统就没了声响。 叶含霜想起了那个新手大礼包,赶忙打开一看,顿时心情大好······ 第112章 男人的声音暗哑晦暗 知府夫人并未多留,临走时,还送了一些银钱给谢辞,只说是知府大人想酬谢他出计策压粮价的。 一时间,大伙儿眼神都是一亮。 盖新房不是一个小数目。 大伙儿之前虽卖了三七的,但也不够盖房用,如今,正愁着去何处寻钱。 谢辞扫了大伙儿一眼,并没有推拒李延年的好意。 “阿凝姑娘,那我走了?”李容音拉住了卫窈窈的手。 “嗯。”走吧走吧,反正她也带不动。 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她跟谢辞说上几句话。 “谢郎君,那我和我娘就走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事儿,直接上府衙来寻我们?”李容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谢辞面无波澜地道了谢,府衙的马车很快就开走了。 “六畜,知府大人给了你多少银钱?快数数看!” “是啊,六畜,应该有不少钱银吧,若是我们能有这么多钱就好了!” 村里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盯着谢辞看,却一点儿也不妒忌他,这本就是六畜应得的,他们已经跟着六畜沾光了,不能再贪心。 谢辞直接将钱银递给了谢大柱,只让谢大柱数一数,给大伙儿都分一些。 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村里人没想到谢辞竟会将银子分给他们,一时呆愣了许久,直到谢辞走远,他们方才欢呼雀跃起来。 此番,成哥儿和慧姐儿还坐在临时搭起来的小灶前,见自家大哥过来,成哥儿忙拿了一块紫苏饼递了过去。 “大哥,这是李小姐专程给咱们做的紫苏饼呢,你快尝尝,可好吃货了!” 谢辞扫了那紫苏饼一眼,又看了不远处站着的卫窈窈一眼,面色冷淡。 “都给大小姐吃吧,她喜欢吃!” 成哥儿挠头:“阿凝小姐很喜欢吃紫苏饼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辞不说话,只往粗瓷碗里倒了一碗水,一饮而尽,随后又提着篓子往河沙地里去了。 大伙儿得了钱银,就越发积极了。 傍晚时分,他们随便吃了些晚食,又往河沙地里去了。 卫窈窈待着无聊,就跟着谢辞身后,往河沙地去。 谢辞自是不肯带她,挑河沙的多是汉子,男人聚在一起,说个荤话是常有的事儿,更遑论他们干活儿累了,还喜脱光衣服,赤着一双光膀子。 这哪儿是她能看的? “回去!”谢辞停下脚步。 “不回!” 谢辞板了一张脸,伸手要去拉她,卫窈窈侧身一闪:“你不带我去,我就去找谢青山!他总会带我去!” 谢辞眼皮子一阵抽抽,他相信大小姐一定做得出这样的事儿!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卫窈窈见他目光冷淡地盯着自己,作势就要往旁走,又被谢辞捞了回去。 “跟在我后头,哪儿也别去!”他败下阵来。 卫窈窈就知道他会答应,一时间,唇角勾起,又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谢辞抿了抿唇,无奈至极,终是带着她另一条没什么人的道路走。 如今,全国好几个县都或多或少地受了旱灾,这宣州府虽要好得多,但水位也极低。 扒开一片芦苇地,便是一堆堆水柴,水柴沿水流而下的木柴,显然,已被水流冲在岸上许久了,早干透了。 此时,天色要暗不暗,谢辞怕她摔着,便将那些干硬的水柴弄在两边:“小心脚下!” 卫窈窈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头,两人到了水边,谢辞脱了鞋子,挽高了裤腿往水里一踩,又拿了铁锹,一铁锹一铁锹地往篓子里锹着细沙。 卫窈窈站在岸边,东望望,西望望,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你想找谁?”谢辞手下动作不停。 卫窈窈答非所问:“你往日都不跟他们一起干活儿吗?”那多孤独啊。 “没有。” 卫窈窈一阵哑然,谢辞莫不是有什么不能与人相处的毛病? 不过,很快,她又被河滩地上的野花吸引了注意力,这片河滩地极大,远远看去,便是一大片花海。 这些野花是小雏菊的形状,颜色以白色、黄色以及紫色居多,卫窈窈觉得紫色最好看,便伸手,摘了一大捧紫色的小野花。 谢辞手上的动作没停,余光却时不时地朝她看来,确定她并未走远,他才觉安心。 “谢辞,谢辞,你看,好看吗?”卫窈窈抱着一大捧野花到了他跟前。 谢辞抬头,只见昏暗的天光中,大小姐那犹如湖水一般美丽的眸子正含笑望着他。 “好看。”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又垂头,继续干活儿。 卫窈窈有些不满:“你还没看!” 谢辞只得抬头,配合着看了她手里的野花一眼:“好看。” 那是!这可是她精心摘来的。 卫窈窈将花束凑在鼻尖修了修,一阵馥郁花香传来,她随即道:“我们家里有花瓶吗?”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到了他的心,谢辞忽然抬头看她,眸色深深:“有的。” “那就好。”卫窈窈笑了笑,察觉到谢辞还盯着她看,她回了他一个狐疑的目光。 谢辞很快收敛了心神,将装满了细沙的篓子挑着往岸上走。 卫窈窈如来时一般,紧跟在他身后,想着白间的事儿,她诚恳道:“谢辞,知府家小姐喜欢你呢,人家还专程给你做了紫苏饼,你怎么总能朝人家板着一张脸?” “况且,她爹可是知府大人,正四品的大官,若你和她家往来,日后对你定是大有裨益。” 虽然,她要阻了他和叶含霜的姻缘,却也不介意他和别的女子往来。 若谢辞要娶别的姑娘,那自己也算是成功破坏了叶含霜的计划不是? 她这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正想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卫窈窈一时不设防,他那颀长身躯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人怎么说停就停! 卫窈窈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生怕被他溅上脏污的沙水,再抬头,她那张明艳小脸上已经盛了怒意。 然而,质问的话没说出口,她就察觉谢辞正幽幽地盯着她看,那目光十分奇怪。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谢辞放下手里的挑子,朝前跨了两步,河风阵阵,她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脸上拂过。 “你刚刚说什么?”再度开口,男人的声音暗哑晦暗。 第113章 他真想冲上去将它蹂躏一番 “知府家小姐喜欢你?” “不是!” “她爹是正四品的大官,你若和她往来,日后,定会对你大有裨益?”卫窈窈再接再厉。 谢辞冷笑,她倒是惯会用这漫不经心的话语,往人心上剜。 “我不需要!” 卫窈窈忍不住偏头,漂亮灵动的眸眼间,带着丝丝困惑。 不需要吗?他莫不是傻的,有捷径还不知道走? 谢辞咬紧了后槽牙,目光定在了她那殷红诱人的唇瓣上,真想就这么肆意一回,直接冲上去将之蹂躏一番,也免得那张嘴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不能这样做。 自己刚从河沙地里起来,身上还带着泥泞,若真那么做了,会惹她嫌弃不说,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哭闹。 谢辞想到她哭闹的样子,忽就觉得头痛,连着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心思也消了下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芦苇地里,一道汉子的惊呼声传来。 “有水匪,快跑啊!”而后,又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是逃荒队里的人,他们遇上了水匪! 谢辞顾不得那么多,攥着卫窈窈就往外跑,水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大小姐这样的花容月貌,若真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两人刚出了芦苇荡,就和一群村里人碰了个正着,其中,自是有不少光着膀子的男人。 但是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谢辞只想赶紧将卫窈窈带回去。 “刚刚,我们原本还挖着细沙,就见江面上,有几艘船只围住了一艘大船,不多时,便是一阵喊杀声传来,等我们意识到不好,想跑时,一群水匪就冲了过来。” 有人边跑,边道。 谢辞皱眉,这宣州府自来太平,倒是周遭几个县常有水匪劫掠。 如今这倒是古怪。 “成哥儿呢?” 谢辞前前后后将人群里找了一番,也没找到成哥儿的身影,不免着急。 “我们刚刚出来时,就没见到他的人影,莫不是?”有人开口,却没将话说完。 谢辞皱紧眉头,看向卫窈窈:“大小姐,你跟着他们走,不要停!”说完,匆匆往芦苇丛里跑。 卫窈窈想了想,随后跟上。 此刻,芦苇丛中,叶含霜飞快地将成哥儿拉进了芦苇丛中。 江面上的水匪早上岸了,一行人在周遭逡巡了一圈,见地上全是百姓的篓子和沙石,大伙儿相视一笑。 “我就说,谁敢给咋们设伏,我们可是黑水军,连各地官府都不敢轻易动咱们,更何况是一群百姓!” 领头之人哼唧完,又招了招手,那群尚用刀背拨弄着芦苇,企图找出伏军的人统统收刀入鞘,往回走去。 “刘赖子不是在信里说了,他已绑了那知府家的小公子,你明日就给那李知府去信一封,他还不乖乖地拿钱赎人!”那人又哈哈大笑了一阵,一旁的匪人们连连呼应。 “是,洪爷说得对!” “那知府狗官不是有粮吗?咱们还得让他将府衙里的存粮统统交出来!” 一群人放声笑着,就大摇大摆地跑远了。 叶含霜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此时此刻,还有些脚软。 若不是系统新手大礼包里有几次预言机会,让她知晓成哥儿虽遇险,却不会有事儿,她才不会掺和进来。 “含霜姐,我们走吧。”成哥儿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叶含霜点头,用尽全身力气起身,两人刚出了芦苇荡,就遇上了谢辞。 “大哥,刚刚我险些遇上了水匪,是含霜姐救了我。” 谢辞挑眉,不明白叶含霜为何会在此处,毕竟,挑河沙都是男人们的事情。 不过,他也并未多言,只抱拳道:“多谢叶姑娘。” 时隔多日,谢大哥总算肯跟她说话了,叶含霜差点没喜极而泣。 念着自己的任务,她再不装含蓄,看向谢辞的目光也是深情款款。 “谢大哥何须和我如此生分?在我心目中,成哥儿也是我弟弟,若成哥儿有个好歹,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谢辞皱了皱眉,默然间,耳旁传来了一阵喊痛声。 一行人回头看去,就见卫窈窈正揉着脚踝的位置,一脸郁郁:“你们聊完了吗?还不回去吗?” “你怎么来了?”谢辞面色不善。 适才明明让她跟着村里人,她倒还敢跟来,那些人也是,竟也不拦着她! “还不是因为担心成哥儿!水匪还不是为了钱,若成哥儿当真落他们手里,你身上有钱赎他吗?” 卫窈窈抬着小下巴看他,那骄傲的眼神,就差直接将‘我有钱’,刻在脑门心上了。 谢辞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大步走到她近前,伸出了手。 “走不动!”卫窈窈撇开头。 谢辞默了默,竟直接蹲在了她的面前,卫窈窈倒也不客气,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顺势还朝身后的叶含霜看了一眼,只庆幸自己追过来了。 她还以为,叶含霜放弃了呢,没想到,她倒是够执着! 这样的目光,看在叶含霜的眼里便是挑衅。 不过,如今时间紧迫,她也没有功夫跟这位大小姐计较。 她快步追了上去:“谢大哥,适才那人说他们是黑水军的人,还有,那刘赖子也是他们的人,咱们会不会有事儿啊!” 适才那些人的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想起那刘赖子死前还特地报了洪山的大名,再加上适才那些人叫那水匪头子为洪爷,谢辞心下便有了猜测。 “今日的事儿,我会跟知府大人商榷一二。” 谢辞的声音冷冷淡淡,叶含霜面上一僵。 她都主动示弱了,不曾想,谢大哥竟连个安慰的话也不曾有。 倒是卫窈窈朝她咧嘴笑了笑,明知故问:“叶姑娘好像很失望呢?” 第114章 他如何配得上我! 谢辞将卫窈窈送回去后,换了一身衣服,连夜进了城。 这晚,他没有再回来。 隔日,逃荒队的人们结伴去河滩地拿回了自己的农具,生怕再遇上匪患,便换了远一些的小沟渠挖沙。 村里人为着盖房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只有谢辞三不五时地回来一趟,每每回来,换了一身衣服,又匆匆离开。 随后的十余日中,官府剿匪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卫窈窈照旧每日翻翻话本,吃点零嘴,近些时候,柳氏变着花样地给他们做吃食,卫窈窈的胃口倒是一日比一日见好。 还有那李容音也时常来看她,两人都喜欢看话本,拘在一处,不是一起换着话本看,便是李容音抱些画轴来,让她赏看。 卫窈窈实在无聊,倒也乐得有人相陪,两人一来二去,竟是相熟无比。 这日,李荣音又待到了下晌,方才离去。 卫窈窈将人送走,正要回去,就看到了叶含霜。 叶含霜手里提着一篓子,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就那么凝眉看着她,眼里满是困惑。 卫窈窈有些乏,也没打算搭理她,刚要往回走,就听叶含霜不解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你明知道这知府千金对谢大哥不一般,你还跟她如此接近?你并不喜欢谢大哥,对不对?” 若真喜欢一个人,定不会和自己的情敌相处泰然! 她企图从卫窈窈的脸上看到一点虚与委蛇的作假模样,但卫窈窈瞧上去,确确实实和人玩儿的极开心。 “对,你一定不喜欢谢大哥,我看出来了!”叶含霜见卫窈窈不理她,忙又道。 卫窈窈被她扰得不胜其烦,倒也不遮掩:“是啊,我不喜欢他呢!” 叶含霜震惊,随即又是满满的愤怒。 “你既然不喜欢谢大哥,为什么还要缠着他!”若不是她,自己早攻略了谢大哥! 若说她们都中意谢大哥,但因自己不济,输给了她,那倒也罢了,偏偏这阿凝小姐压根就对谢大哥没意思! “我有缠着他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缠着他了?你不觉得,是谢辞自个儿追着对我好的吗?” 叶含霜面色有些难看,她只觉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恼怒的话即将破口而出,叶含霜却是注意到了远处的一个青灰色身影。 是谢大哥! 她重敛心思,眸中的亮光一闪而过:“这么说来,你压根就不会嫁给谢大哥?” 卫窈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叶含霜。 “你没毛病吧?我为什么要嫁给谢辞?我身份尊贵,谢辞不过是一个寒门子罢了,他如何配得上我!我即便是要嫁,也得嫁百年望族,身份尊贵之人。” 不远处的谢辞停下了脚步,叶含霜心里窃喜。 谢大哥离他们那么近,定是听到了阿凝小姐的话,如今,她亲自拆穿了阿凝小姐的真面目,谢大哥定会对这惹事精失望透顶。 日后,也不会再对她那么好了! 叶含霜越想越欢喜,面上却是一副替谢辞打抱不平之色。 “这一路走来,谢大哥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就没有心吗?谢大哥对你那般好,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动吗?你如何对得起谢大哥对你的好!” 卫窈窈差点没笑出声来:“城门下的乞丐对你好,你要不要嫁他?” “你竟将谢大哥比作是城门下的乞丐?”叶含霜惊呼,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谢大哥可是天道之子,有些方面,即便是后来的暴君和夜北女尊国那个变态,也比不上他! 卫窈窈翻了一个白眼,很快就注意到了叶含霜那微微弯起,转瞬即逝的嘴角。 她若有所感,往身后一看,果真就看到了谢辞! 说了这么多,竟是打得这主意! 卫窈窈回了叶含霜一个那又怎样的表情,却没有半点背着谢辞说他坏话,却又被他当场抓包的尴尬之感。 叶含霜见她不说话,忙又道:“你······谢大哥该有多难过啊!你既然对谢大哥没这方面的心思,又不离开他,你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她这不是在说她自个儿吗? 卫窈窈朝她讥讽一笑,抬步离去。 叶含霜没想到,直到此刻,卫窈窈竟还是那无所谓的表情,心下不禁暗恨。 正这时,谢辞远远走来。 她急忙敛了心神,装做才看到谢辞的模样,惊道:“谢大哥,你,你竟是回来了?适才,阿凝小姐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谢大哥,你不要难过,阿凝小姐只是心直口快,她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谢辞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事,不用叶姑娘操心。” 叶含霜没想到他竟对自己这般冷淡,整个人愣了愣。 刚刚,她明明帮谢大哥说了好些话,谢大哥难不成不可能听不到啊,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要装聋作哑,当做听不见阿凝小姐那些话吗? 眼看着谢辞人已经走远,叶含霜心有不甘,忙追了上去。 “谢大哥,阿凝小姐的心思,你应已听到了,这种时候,你为何还要维护她?你就没有想过,她明明瞧不上你,还不肯离开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吗?” 谢辞也不知是被她这句话里的哪个词戳到了,他那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叶含霜像是没看出一般,继续提醒:“谢大哥,她可是县丞家的千金,怎么可能过得了这种清贫日子?你如今,已经将她带到了南边,她本应离开,可她为何不离开?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谢辞掩在袖间的手紧攥成拳,那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曝起,昭示着此时此刻,他并没有面上那般平静。 “是吗?你觉得大小姐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心怀不轨!看他和知府一家走动,便想将他当做踏脚石? 叶含霜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她发现谢辞的眼神里一片冰寒,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憎恶。 以往,即便她设计他落水救她,坏他名声时,也不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叶含霜心里颤了颤,忽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的事,轮不着你来说。倒是叶姑娘你自个儿,你如今这般刻意接近我,又是存了什么目的?适才,故意诱她说那些话,又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 叶含霜下意识否认,心中却一片胆寒。 他知道了!谢大哥竟将她这些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谢辞眉眼阴翳地朝自家小帐走去,再未多看叶含霜一眼。 第115章 打断他的腿 谢辞归家,谢大柱他们都高兴不已。 成哥儿和慧姐儿拉着谢辞就不肯松手,直问他水匪的事儿。 柳氏盯着谢辞看了一阵,顿时就红了眼,心疼不已:“瘦了!六畜,你这出门一趟又瘦了!” 谢大柱大笑了两声:“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多给他做些好吃的,终归能补过来。” 说完,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谢辞能听到的声音道:“六畜,你这可算是回来了,昨儿个,你伯娘还梦到你,她担心你得很,非得将我拉起来叨叨你,如今你回来,她也放心了。” 谢辞面色稍缓,大伯和伯娘关心他,他哪儿能不知道。 正要说话,叶含霜又来了:“婶子,我熬了些甜汤,特意给你们送一些来。” “你来就来了,还捎什么甜汤来,今儿个就留下来吃晚饭吧,正好你六畜哥也回来了,我多烧两个菜。”柳氏迎了上去,高兴不已。 谢大柱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虽是不喜欢叶含霜,可才不久,叶含霜才救了成哥儿,他也不好对人黑脸。 “可以吗?”叶含霜问着话,目光却是朝着谢辞看去的。 这些时日,她隔三差五就得来一趟,已然和谢辞这些家人修复了关系,如今,可不就是到了用的时候!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留下帮我摘一点菜,我去外头买点肉。” 柳氏说着就要走,却听谢辞声音淡淡:“不必了,我今晚不在家吃饭,知府大人办了庆功宴,我不能缺席。” “这么说,那些水匪已经落网了?”谢大柱激动起来。 谢辞点头,那刚到宣州府的几艘匪船,才刚开始作恶,就被宣州府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好不狼狈。 宣州府兵们拍手称好,唯有他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必要泼大家冷水。 “你的事要紧,六畜,你不用管我们,快去快回!” “是啊,是啊,六畜,你忙你的!” 谢大柱和柳氏说完,柳氏又回屋给他拿了一身新做的衣服,如今,她家六畜已经是知府大人的师爷了,自然和往常不一样。 以前的好些衣服,已经穿不出去了。 那是一身素色长衫,谢辞道了谢,去小帐中换上,再出来时,见叶含霜竟还没走,他眉头微微挑起。 “谢大哥穿这身衣服真是好看!”叶含霜看着他,忍不住夸赞。 谢辞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只跟幼儿弟幼妹说了几句,又看向了马车的方向。 他回来许久,也不见她下来,想来,她是不会出来了。 谢辞垂眸,面色如常地和柳氏他们道别。 “婶儿,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儿,就不吃饭了。”叶含霜寻了个由头,忙跟着谢辞往外走,“谢大哥,你说那些水匪都落网了吗?多亏了你,不然,这附近的百姓还不知道会这么样!” 谢辞头也不回,大步往前面走。 那模样,俨然就像是压根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叶含霜追了一段路,也没跟上,不由心慌。 一月的时间如今已经过了一大半,若再拿不下气运子,只怕······她不甘心! 好歹,她和谢大哥还共过苦,谢大哥怎么也得比剩下的两个气运子好攻略。 她必须得继续努力,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认输! 谢辞走后,卫窈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她从车上下来,柳氏饭菜也好了。 吃的是藿香焖泥鳅,泥鳅是晚间谢大柱去河沙地里干活儿时,顺道打捞的。 闻着味儿倒是极香,只不过,卫窈窈实在吃不惯那味道,只吃了两筷子,便没再夹过。 饭后,卫窈窈带着野狸子在附近消食,刚过了一片竹林,野狸子就猛地朝前方扑了过去,霎时间,一团黑影闪过,很快就和野狸子打成了一团。 野狸子龇牙咧嘴,下了狠手,那黑影也不弱,两方对峙,竟谁也没有占上风。 卫窈窈看了一阵,觉着无趣,当即唤了一声:“回来!” 立马,还战斗在一处的野狸子和黑影便消停下来,齐齐往她这处来。 “流风参见郡主!”黑影跪在了卫窈窈面前,那野狸子看了看流风,又看了看卫窈窈,看出他们是熟识之人,身上的戒备倒是少了好些,当即走到了卫窈窈身旁,往她身上蹭个不停。 流风抬头扫了一眼,忙又收了目光,但那脸上的不解却是如何也掩不住:郡主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个玩意儿?真丑!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腹诽,奶唧唧的野狸子又朝流风龇了龇牙。 “何事?”卫窈窈伸手摸了摸野狸子的脑袋,倒不觉得他是因为寻到了裴元稷。 唯一的可能便是太子收到了她的信。 果然,流风双手递了一封回信过来,卫窈窈拆开一看,里面寥寥数笔,未谈及她去信的内容,却全是关切的问候之语。 她幼年曾随母居宫中,和太子以及裴元稷他们相伴长大,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太子的笔迹。 卫窈窈勾了勾唇,心知自己那封信是去对了,当即不急不忙地将手里的回信悄然销毁。 见流风还未离去,她讶异地朝他看去,就听对方道:“郡主,丹阳郡有人来寻你,只说是要汇报一些事情。” 丹阳郡? 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卫窈窈缓缓勾起了唇角,还未开口,又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第116章 陆莹来了 流风当即闪身而去。 而来路上,谢青山和大牙周正一前一后地往她的方向走来。 “青山,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你真不要媳妇儿啊?”大牙周忽然开口,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谢青山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看。 大牙周见状,索性就往他旁边凑了凑:“我将王兰香典给你,怎么样?” 谢青山听得这话,顿觉愤怒:“你家婆娘都快生了!你竟还打这主意!” 他就说两人没什么交情,即便是往日见了面,彼此也难得打招呼,结果如今,他往左边,大牙周也往左,他往右边,大牙周也往右边。 如今,竟还跟上来了! “青山,你若是嫌这个,等他生完,再来典?我原是想早些典给你,让你们培养培养感情。”大牙周赶忙道。 “畜生!”谢青山冷啐了一口,就看到了卫窈窈。 一时间,他那糙脸上怒意全无,只朝她笑着大步走来:“阿凝小姐?你吃了没有?” 谢家村人一碰面,下意识问吃了没有,俨然,这已经是最好的打招呼用语了。 “吃了。”卫窈窈笑了笑,注意到谢青山背篓里背了沉甸甸的一坨,不免好奇,“你背上的是什么?” “这个啊,大蚌,我刚刚从泥塘里挖起来的,可好吃了!” 卫窈窈往她背篓里看了一眼,竟是满满一背篓比她巴掌还大的蚌壳! 不想,这玩意儿还能吃,她不免惊奇:“真的吗?” 谢青山连连点头,热情相邀:“这样吧,我今晚拿回去养一晚,等它吐了泥水,明日中午,阿凝小姐就过来吃饭?” “好啊!” 谢青山原本还有些彷徨,只怕阿凝小姐嫌弃他,不曾想,阿凝小姐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顿时欢喜:“那,那我现在就回去养它一晚!” 卫窈窈笑着点头,目送着谢青山远去后,就见那大牙周还盯着她看,大有要朝她走来的趋势! 她眯了眯眼,一旁的野狸子便朝大牙周龇了龇牙。 大牙周见此情形,忙收了腿,朝家的方向走,边走边骂:“你谢青山神气什么,连个婆娘都娶不起,如今,连个传宗接代的人也没有,居然还有脸骂老子!” “老子可怜你,把我婆娘借给你生孩子,你居然还不识好歹,就该让你当断子绝孙的老绝户!” 大牙周将这声音控制得极好,既能保证谢青山听不到,也能保证站在近处的卫窈窈听个一清二楚。 卫窈窈小脸一冷:“打断他的腿!” “是!”流风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卫窈窈继续往前方走,流风再度回来时,已经牵了一辆马车回来了。 这马车单从外面看上去,就比谢辞新买的那辆马车精致不少,那四角挂着的银白铃铛随风摆动,在空中传来阵阵悦耳声响。 卫窈窈见周遭没人,只朝野狸子招了招手,小东西便随她一起踏上了马车。 因着是天还热着的缘故,马车里并没有铺毯子,而是放着一大盆冰鉴,那冰鉴里,除了冻着一些蜜瓜外,还有好些又大又圆的紫葡萄。 卫窈窈坐在冰鉴旁,抬手剥了一个葡萄出来往嘴里送,那晶莹剔透的果实冰冰凉凉,清甜可口。 紫檀木案几上,那三角瑞兽香炉里的熏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闭着眼仔细闻了闻,又优哉游哉地剥了一个往嘴里送,终于有种自己活过来的感觉。 要知道,这可是往日和谢辞一起逃荒时,想也不敢想的场景了! 耳边传来野狸子‘呜呜’的声音,卫窈窈一睁眼,就见它正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看。 卫窈窈索性就剥了一个冰葡萄给它吃,野狸子吃得极快,吃完又巴巴地盯着她看。 蠢东西成精了! 卫窈窈有些好笑,又伸手拿了一颗冰葡萄给它剥。 等马车晃晃悠悠地进城后,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流风掀开车帘,抬臂恭敬侍立,卫窈窈搭在他的臂上跳下马车,入目便是一块书着‘翠玉轩’三字的黑底金字招牌。 翠玉轩是宣州府出了名的酒楼,酒楼中人来客往,生意极好。 前厅便有一块极大的舞台,此时此刻,舞台中央,尚有一群舞姬在跳舞,而厅中早坐满了人。 卫窈窈被人领着到了二楼的‘天字一号房’,流风一推门,她就看到了一抹素色身影正站在菱木花窗前。 来人听见响动,回头看来,赫然正是陆莹! 算起来,她和陆莹分别后,已经快要有半年之久了,陆莹还是那呆头呆脑,略微迟钝的样子。 卫窈窈心里划过了一抹失落。 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陆莹! “恩人!”许久,陆莹那张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多余的表情。 她微笑着上前几步,又下意识去扯袖子,那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怯懦。 卫窈窈抬步进屋,房门很快被人关上:“你找我?” 陆莹点头,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点什么,可半响也没闷出一句话来,只将一摞册子递给了她。 卫窈窈面露狐疑之色,翻开一看,竟是账本! 这里面明明确确地记载了陆莹何时何地从何处购的粮,以及在何时卖出、卖出的价格等。 卫窈窈越看,眼中越亮。 适才那点子失落,很快就烟消云散,翻到最后一页时,竟见上面写着净赚二千两银子! 二千两,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陆莹购置来的粮食只卖了三分之一,若将剩下的三分之二一并抛、出,那她将会赚上六千两! 这才短短几月的时间,她就给她赚了这么多钱! 真不愧是陆莹! “你是何处买来的这么多粮?”卫窈窈问她。 “我沿路回去时,一直在收购粮食,好些富户为了逃荒,便便宜了我!待我到了丹阳郡后,又发动了公主府以及当地流民帮忙购粮,我四处设粮仓,周遭的几个县,都有据点。”陆莹小声道。 卫窈窈巴巴的看着她,真没想到,她这瘦瘦弱弱的小身板,竟还有如此大的力量! “确实如同恩人预料中一般,丹阳郡以及附近的几个郡县都有出铺面的,老管家出面,帮我替恩人买了不少。” 陆莹又递了一个小册子过来。 卫窈窈正要翻开一看,雅间门被人推开,流风从小二手里接了吃食过来。 房门快关上时,她却在那门缝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叶含霜! 她怎么会在这儿? 卫窈窈合上册子,往外一看,果然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看到了叶含霜的身影。 她竟真的没有看错! 视线中,叶含霜在一处雅间前徘徊了一阵,就往一旁的行道处走去,模样鬼祟! 第117章 下药 卫窈窈让流风跟上去看看,结果,却只听流风说叶含霜去了后厨,还买用银钱买通了一个仆妇,只让那仆妇往汤食中下脏药。 叶含霜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在旁人身上花功夫,她这般行径,便证明谢辞极有可能在附近。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不到,卫窈窈就看到同楼层的雅间门开了,李延年和三两个衙役从一个包间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跟翠玉轩的掌柜交代了几句,便是小二哥进了包间中,搀了一群醉酒之人出来。 谢辞便在其中! 他应是喝了不少酒,冷白的面皮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脚步也带着几分趔趄,和往日的冷静自持极为不同。 卫窈窈没见过他这个德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谢辞本是要离去的,只是脚步不稳,李延年见状,有些恼火地将那群照顾不周的小二呵斥了一道,又和谢辞交代了一番,谢辞方才没再挣扎,只由着小二将他送往客间。 卫窈窈摸着下颌,隐隐猜到了叶含霜究竟想干什么了。 原以为她落水自损清白,便已经够让人震惊了,不想,她竟还有这手段! 她这位庶姐还真是什么下九流的东西都懂啊! “流风,去将知府千金请过来。”卫窈窈咧嘴,心里有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计划。 唯恐流风没个轻重,将人敲晕了扛来,她不忘提点:“就说,谢公子在这翠玉轩中,情况不大好,还有,不要惊动旁人。” “是!”流风抱拳而去。 陆莹看不懂情况,也插不上话,眼看着卫窈窈顶着三楼厢房的位置看,她索性也跟着默不作声地看了过去。 很快,叶含霜就出现在了那三楼厢房之外,她左右环顾了一圈,没见着什么人,忙试探着敲了敲门。 和她想象中一样,屋子里并没有传来应门声,不过,房门是虚掩着的,叶含霜思索片刻,就推门朝里面走了去,随即,关门上门栓。 “想不想看煮饭?”卫窈窈回头朝陆莹看了一眼。 煮饭?陆莹不明所以,卫窈窈已经拉着她,躬着身子往楼上客间去了。 客间门只是一道薄薄的木板,并不隔音,两人过去,就将屋子里的情况听了个一清二楚。 叶含霜似乎是在叫谢辞,她声音又轻又浅,说不出的温柔,然而,连着叫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应她,随后,屋子里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卫窈窈皱眉,想了想,还是用食指沾了口水,往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凑近观望。 屋子里,还燃着一点将灭未灭的油灯,灯火重重,只见叶含霜站在床榻边,手上正缓缓地脱着衣服。 就在她即将要解素白中衣的盘扣时,榻上的俊美男子忽然醒来了。 他整了整眼,迷迷茫茫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醒不过神来。 那样的目光,看在叶含霜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勾人,往日里,他总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她看,像如今这般,不设心防倒是难得。 “谢大哥······”叶含霜有些意动,一开口,声音就跟掐得出水一般。 这时,谢辞也总算从迷迷蒙蒙中清醒了几分。 “你要干什么?”他声音又沉又冷。 叶含霜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咬着唇瓣,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谢大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心悦你,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辞冷了脸:“出去!” 叶含霜哪儿肯走? 若不是系统告诉她,今日谢辞会因醉酒宿于这处,若不是他久攻不下,她何须如此?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已经让人在他的酒水中掺了合欢散,那些合欢散可是宣州府秦楼楚馆们时兴的,她就不信谢辞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会忍得下去!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出去!” 谢辞带着嫌恶的声音传来,叶含霜不说话,就那么咬着唇瓣,静待她药效发作。 谢辞试图起身,可身上绵软无力,就连着那下腹处,也传来了一阵燥热之感。 他大低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再看向叶含霜的目光便冷得不能再冷了。 “叶姑娘,我最后说一遍,你若再不走,就休怪我将你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他这话,无情又冷血。 叶含霜瞪大了眸眼,脸上有些受伤之色,却依旧咬着牙,等他药效发作。 然而,谢辞却没有给她这机会。 只见他冷冽地看了她一眼,拿过杯盏,往她脖颈间一砸,叶含霜便厥了过去。 他强撑着身体起身,才没走上几步,身上却出了一层汗。 心知这种情况,他定是无法回去了,他索性出门,叫小二换了一间房。 外间,卫窈窈急忙拉着陆莹散开,陆莹一张清秀小脸上,满是羞窘。 恩人这究竟是干什么?怎的还偷听人家的房中事······ “看到没,来了!”恰这时,卫窈窈攥着她的手使劲儿捏了捏。 陆莹恍然回神,就见一个气质如兰的贵女从外赶来。 不用问,也知道,这应就是恩人让流风去请来的人了。 陆莹又看了卫窈窈一眼,欲言又止。 “我想让他们一块儿煮饭!”卫窈窈咧嘴,忽然开口,“你看,这知府千金和谢辞配不配?” 陆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口中的煮饭和她想象中不同,一张脸,又羞窘了几分。 “容音原本就喜欢谢辞,我这也算是帮了她!”谁让那叶含霜不安好心,否则,她还懒得费这功夫!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了解谢辞的性子,若今日,他当真和谁生米煮成了熟饭,他定会负责! 到了那时,他此生,就会和另外的女子绑在一块儿,而叶含霜注定了会被人取代! 她已经在谢辞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了······若是一切顺利,她也可以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第118章 他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谢郎君,你当真在此处,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李容音的声音远远传来。 谢辞见着来人,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挑。 李容音见他不说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听人说,你不舒服,这才专程来看看你。” “谁?”他言简意赅。 李容音下意识转身,想要给她指流风,一回头,却发现流风早不见了身影,索性就改了口:“谢大哥,你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请郎中来,要不然,你跟我回府上吧,我们府上就有一个府医。” “不用。”此时,小二过来,领着谢辞就要往他的新房间去。 谢辞浑身无力,燥热异常,偏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怎么行呢?不舒服就要看大夫的,谢大哥,你莫要跟我客气啊!我是真的担心你。”李容音跟着他走。 “不用!”谢辞也不看她,目光静静地朝周遭环视了一圈。 卫窈窈若有所感,生怕就被他看到,连忙往后缩了缩脖子。 等再探头出去时,走廊上早没了谢辞和李容音的人影了。 这是成了?卫窈窈看向陆莹。 陆莹小脸红扑扑的,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只低着脑袋,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卫窈窈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等了一阵,她又拉着陆莹去听墙角了。 然而,这回,谢辞所在的屋子里一片寂静,她左右环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李容音的身影,便觉蹊跷。 李容音没在外头,那就是跟着谢辞进房中了,可这是不是太静了? 难不成,是谢辞不行? 卫窈窈在谢辞的门外守了一阵,终是不放心,决定偷偷进去看个究竟。 陆莹及时将她拉住:“郡,郡主!不行的,孤男寡女······” “行不行,还是看了才知道。”卫窈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只让她盯梢好,便悄悄溜进了房中。 客房中,灯火早被熄灭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卫窈窈闪身进去,便垫着脚尖往里走,没有看到李容音的身影,她将目光定格在了最里面的卧榻上。 那卧榻上,原本挂在金钩上的纱帘已经被人放了下来,月色披洒下来,给周遭镀了一层神秘之感。 而纱帘内,静得可怕! 被好奇心驱使,卫窈窈还是决定一探究竟,又踩着极轻的小步子,往卧榻处走。 她想,她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好歹弄清楚,自己今儿个的计划究竟成没成! 然而,她的手才刚刚伸到纱帘处,就被一双滚烫炙热的大手攥了过去,随后,一股大力将她拉扯着往卧榻上扑。 卫窈窈惊呼了一声,纱帘再度合上时,她透过清冷月光,看到了一双黑漆幽邃的眸子! 是谢辞! 卫窈窈还没醒过神来,就被对方死死压在了身下。 男人衣料松松垮垮地披散着,露出了他健壮有力的身躯,那和人相贴的肌肤,灼热滚烫,像是刚烧好的烙铁一般,引得她一阵颤栗。 而始作俑者却是不曾发现一般,就那样压着她,直喘粗气。 卫窈窈被他惊人的体温烫到,她顿时有些不高兴,用力挣了起来。 然而,这种时候,男人远大于她的身形和力量感则是体现得淋淋尽职,任由着她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 卫窈窈只觉自己像是那案板上待宰的鱼肉一般,四肢被困,动弹不得,很不舒服! “谢辞,你这个登徒子,你放开我!”卫窈窈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抬脚往他命根子处踹! 谢辞仍旧不说话,只那带着酒味儿的滚烫呼吸,越来越粗重。 察觉到他正垂头,向她靠近,卫窈窈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谢辞,你不要命了,我爹可是县丞,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放开我,赶紧的,不然,我准让你小命不保!” 声落,他直接俯身过来,含住了她的唇瓣。 卫窈窈偏头,企图逃离,谢辞强硬地捧着她嫩白脸蛋,吻得热切又激烈,仿佛要将身下的人吞噬进去。 良久,直到她脸颊潮红,像是快呼吸不过来时,他才从这样炙热又急切的亲吻中回神,慢慢地用唇舌描摹着她的红唇。 “谢辞,唔·······你,你真是个混蛋!”卫窈窈气急败坏。 谢辞抬头望她,低低喘气。 由下腹处窜起来的那股子燥热感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 之前,面对着李容音时,他尚且能够自制,如今,大小姐近在眼前,他却有种被烈火烹油之感。 于他,实在是煎熬无比。 饶是如此,他仍是憋着一身冷汗,强自镇定:“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李容音呢?”卫窈窈又挣了几下,还是没挣脱,索性就摆烂了,由着他压着。 她可不怕谢辞! 甚至相反,此时此刻,她竟还难得有了几分闲心,看着他在药劲儿中煎熬,顺道再问他:“你不难受吗?” 将李容音留下多好,芙蓉帐暖度春宵,隔日,还能荣升成宣州知府的乘龙快婿。 他是不是傻啊,连这都不懂? 谢辞将女子困于这方寸之地中,不想,她竟还有脸跟他提李容音,不由冷笑。 其实,早在李容音出现时,他就想到了卫窈窈,后来,将李容音打发走,他也存了将人引出来的想法,适才没有掩门。 不想,还真是她! 而且,看样子,她应是知道他中了药,既是如此,她为何还要将李容音引着往她面前凑? 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谢辞瞳孔猛然一缩,急怒怨懑的心绪,直从尾椎骨冲到了脑门心! “你!”一开口,他声音沙哑得骇人,视线里的清明越来越少,最后,被一抹沾着欲色的赤红所代替。 “你当真以为我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成,这种情况,还敢往前凑!” 冷笑一声,他俯首,朝她脖颈间亲了过来。 滚烫的薄唇从脖颈亲到锁骨处,又在那锁骨窝里留恋往复。 对比之前,他的动作明显粗暴了许多,卫窈窈被他骇了一跳,趁着他放松警惕时,她伸手拔出银针,就往他身上扎了一下。 霎时间,谢辞便倒在了她的身上。 卫窈窈被他咂得浑身难受,一张嫩白小脸顿时满是阴郁,抬手就报复性的朝谢辞身上狠掐了几把。 “流风,拿笔来!”她非得在他脸上画一个大王八不可! 一个黑影闪过,昏暗的房间里已经点亮了油灯。 卫窈窈将人推开,刚要掀帘子下榻,就瞟到了榻上的一抹鲜红! 第119章 鼻血 拉过裙摆,卫窈窈往身后一看,同样也看到了一抹鲜红! 她竟是提前来了月事! 适才,她就觉着不舒服,还以为是被谢辞给砸的,不想! 卫窈窈皱着眉头,叫流风去买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又去隔间梳洗了一番,绑上月事带出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 陆莹适时端来了新熬好的红糖水,卫窈窈一口也喝不下去,她得去找谢辞报仇。 眼看着卫窈窈再度回了谢辞的房中,陆莹瞪大了眸眼,而流风则是压着眉眼,静立在一旁。 陆莹想起屋子里还有个男人,只怕恩人吃亏,想跟进去看看,却被流风挡了去路。 “郡主没有吩咐,不得进内。”他声音冰冷。 陆莹张了张嘴,声音讷讷:“可,可里面还有个男人。” 流风面色不变,依旧没有让行的意思,陆莹只得站在外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只要恩人一喊,她就立马冲进去。 她哪儿知道,此时此刻,她完全担心错了人! 卫窈窈站在房中,脑海里已经将抽筋拔骨的事儿过了一道,终才拿着笔墨往软塌处走。 掀开纱帘,卫窈窈望着男人那张红得极为异常的一张俊脸,好不生气。 今儿个还真是偷鸡不成反倒是蚀了一把米! 然而,目光再度定格在床单上的那抹鲜红时,她脑子里卡顿了片刻,一个精妙的计划就浮出了水面。 将他画成大王八往外头丢有什么意思? 谢辞又不傻,但凡一猜就能猜到是她,这不是光明正大的和气运子结仇吗? 如今,将他和李容音绑在一块儿是不可能了,既如此,她怎么不顺理成章地将自己跟他‘绑’一块儿? 她要成为他刻苦铭心,永不能言说的痛,让叶含霜再也插足不进来! 这么想着,卫窈窈扔了笔墨,再度推门出去。 “你先歇下来,我们明日再谈。”她朝陆莹道。 陆莹看了房内的方向,欲言又止。 卫窈窈索性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红糖水,一饮而尽,又关上了房门。 往塌边去之前,她吹灭了烛火,利落地脱了自己的外衣,然后又去剥谢辞的衣服。 她直将谢辞剥了个差不多,适才将他踹到了软塌边缘处,自个儿则躺在了离他最远的床内侧。 只要谢辞一靠过来,她就打得他满地爪牙! 卫窈窈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结果,一番折腾下来,她又困又累,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睡相一直不怎生好,恍惚间,感觉身旁似有一股热源,她下意识地朝之靠近······ 次日,艳阳高照,晨光透过木窗缝隙披洒进来,照耀在紧紧掩上的床帘处,落下一片细碎金黄。 谢辞从头痛欲裂中醒来,还没恢复清明,就察觉怀里多了一个人! 他浑身僵了僵,垂头看去,就对上了大小姐那张秾艳至极的一张脸。 微暗的床帐中,少女正睡得香甜,往日刁蛮任性的一张脸,此时此刻,恬美又安静。 而她身上的衣衫则只剩下了中衣,不,也不算! 因为此刻,那中衣系带已然松开,堪堪漏出了那藕荷色肚兜,兜衣上,那绣着白梅的丰盈处鼓鼓囊囊,让人不敢多看。 谢辞脑中轰然作响,鼻间一润,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他赶紧从眼前这一片嫩白滑腻的春光里收回了目光,伸手往鼻下一擦,竟是流了鼻血。 怀里的女子还睡得香甜,谢辞不敢惊动了他,便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软塌下的里衣。 直擦了半刻钟,血方才止住,他也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昨晚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还是记得清楚,他昨晚将大小姐压在身下,还对她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目光触及到床单上的一抹红色,谢辞脑门心跳动得厉害,脑子里也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懊悔和自责如一颗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心头,他只恨自己竟控制不住药性,对她干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法子使事情逆转了。 只有等大小姐醒来,任凭她处置! 若,若她愿意,再给他两年的事情,他定会站在高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地迎她过门。 若她不愿意······谢辞不敢想。 他头痛欲裂,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方才缓解了些许痛苦。 许久,怀里的女子动了动。 谢辞凝神屏息,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他从未这么紧张过,就那么等她醒来,等她宣判自己的罪行。 依着大小姐的性子,等她醒来,定是要哭闹的,他不怕她哭闹,就怕她从此不理他,甚至恨他!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他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卫窈窈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似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睁了睁眼,看到了谢辞那张俊脸,倒也没有多想,翻了个身又要继续睡。 然而,才刚翻了过去,她所有的思绪立马回笼! 谢辞醒了! 这种时候,她应该干点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他负责? 这个想法,才刚刚在心里生出,又被她否决了。 谢辞这人有八百个心眼子,自己若真那么做戏,搞不好,就会被他看出端倪,与其如此,倒还不如低调些。 想到此处,卫窈窈便拉过了被褥,将小脸捂着里面,委屈巴巴地假哭。 谢辞慌了,他原以为她一醒来,就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骂他禽兽不如,道貌岸然。 总之,一切难听的词用在此处,都不算过分。 然而,大小姐却难得的没有张扬。 眼看着她那纤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俨然是哭得情难自已,他连忙开口:“我会负责的。” 第120章 我会负责! 卫窈窈并不意外他的态度,继续低低‘抽泣’。 谢辞有些手足无措地坐了起来,低声道:“大小姐,你想如何打我骂我都行。昨晚是我对不住,我,我会负责!” “你能如何负责!”卫窈窈假哭久了,一开口,也瓮声瓮气的。 谢辞知道她看不上他,昨日之前,他明明心中还是十分介怀,但此时此刻,那些想法早烟消云散。 他对她,如今只剩下了心疼。 “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想过的生活,相信我。”他声音缱绻,带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温柔。 卫窈窈依旧不为所动。 谢辞急了:“大小姐想如何泄愤都成!只要你能原谅我!” “当真?”卫窈窈猝然掀开被褥看了他一眼,随即想起自己眼里没多少眼泪水,唯恐被他看出端倪,忙又扭开了脑袋,低低叫了一声,“痛!” “何处痛,可要我去请大夫?”谢辞急了。 “你说哪里痛?”卫窈窈声音闷闷。 谢辞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俊脸倏然一红,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事儿,也不好请大夫,只能怪他! “我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膏药可以一用。” 谢辞思来想去,只得了这个结论。 卫窈窈生怕他当真去问,到时候,岂不是会穿帮?赶忙开口:“我饿了。” “想吃什么?” “你做的都可以。” “好,你再休息休息。”谢辞声音温柔,翻身下床,直接去捡衣服。 布料摩擦都身上时,他察觉肩骨处有一处抓伤,再往下看时,身上竟有好几处印记! 心知是她昨夜留下的,他脸上的红又多了几分,快速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卫窈窈听到房门声合上,方才将头探出来喘气。 这人要是再不走,她就要闷死在里头了。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她起身穿衣,眼看着中衣竟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她皱了皱眉,将衣服系上,就往外走。 来人是陆莹。 一看到她,陆莹一张小脸满是担忧:“郡主。” “你现在酒楼中待着,我空了寻你。”怕她的存在惊动到谢辞,卫窈窈忙将人打发了去。 此番,计划已然在朝她预料中一般发展了,她心下满意,回了房中。 估摸着谢辞应该回了,她才从空间里那东西熏了熏眼睛,直到眼睛大颗大颗的流出了眼泪,她又脱了鞋子,回到榻上坐定。 谢辞回来时,就发现大小姐正坐在榻间,双手抱膝,坐在床榻最里面的位置。 他心中一颤,忙放下吃食,往榻边走。 “可还疼,你快擦擦这个。”谢辞默了一盒膏药出来,这是他刚刚做饭前,出去卖的。 卫窈窈将小脸从双膝间抬起,雾蒙蒙的眸眼里,明显闪着一抹诧异之色,转瞬即逝。 谢辞望着她那满是泪水的双眼,忽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拿过他手上的膏药。 “你先出去!”她真怕谢辞要主动帮她抹! 谢辞有些不放心,但见她似乎当真不愿自己留下,也只能颔首:“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谢辞走后,卫窈窈将膏药扔回了空间里,又坐了一会儿,适才不疾不徐地往桌边走。 桌上正摆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菜,有宫保鸡丁、清炖肘子、糖醋脆皮鱼以及两个素菜。 卫窈窈有些饿了,看着这些菜食,还真有些食指大动。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应了一声,谢辞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桌边,给她盛饭布菜。 两人都没有说话,全程,他都静静地守着她吃饭。 卫窈窈怕自己吃的太欢快,会引人生疑,便想将人支走。 “你不回衙署吗?” “不用,我已托人去衙署告了假。” “那怎么成?”他岂不是要一直盯着她! 许是因为她回答得太快,谢辞目光顿了顿。 卫窈窈忙老实了下来,垂头吃了两筷子菜,适才道:“我可不会嫁给一个寒门泥腿子!” 谢辞心中一跳,大小姐这是肯嫁他了? “再给我一两年,定不让你做寒门妇!”似是唯恐她后悔一般,他赶忙开口。 于是这顿饭,又恢复了一片温馨平静中。 饭后,谢辞本打算找个车送卫窈窈回村,卫窈窈在城门口那一辆辆牛车处看了一眼,直接朝他伸开了手:“你背我!” 她是真不想再坐牛车了! “好!”谢辞宠溺一笑,既是有了肌肤之亲,也不再避旁人耳目,直接在她面前蹲下。 卫窈窈吃饱喝足,一趴在他背上,又察觉到一阵阵莹绿色的光晕从他身上传来,此刻,别提有多舒坦了。 “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半晌,谢辞的声音传来。 “没有。” 谢辞抿了抿唇,忽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回到村子里时,立马就吸引了大伙儿的目光。 “六畜回来了?” “嗯。” 众人早之前就远远见他背了一个姑娘,此番,走近了,方才发现来人是阿凝小姐。 一时间,众人心领神会。 “六畜带阿凝小姐去了何处?” “城里。”谢辞笑了笑。 快到家时,正好就碰到了站在他家门口的叶含霜,叶含霜面有急色,见他过来,先是一愣,随即跑了过来。 “谢大哥,你?” 她想问他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明明在等着药效发作,可后来? “叶姑娘有事儿?”卫窈窈探出了一个头来。 叶含霜瞪大了眸眼,适才看清谢大哥身上竟背了一个人! 昨儿个半夜,她在地上醒来,原以为谢大哥走了,忙追了出去,结果,谢大哥压根没回家中。 她本还觉着奇怪,这么看来,谢大哥竟是跟阿凝小姐在外头共度了一晚! 她从外头寻来的药作用如何,她最是清楚不过。 如今,再见他们二人你侬我侬,她但凡用脚指头一想,也知道谢大哥和这惹事精发生了什么! “你竟如此过分!”叶含霜瞪着卫窈窈,很不甘心。 明明是她下的药,谢大哥也该是他的,这惹事精却捷足先登了,到头来,竟是她为人做了嫁衣裳! “我怎么过分了,叶姑娘在说什么呀?”卫窈窈含笑看她,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叶含霜恼恨不已,却无从开口,只得愤愤道:“你好歹也是县丞的千金,怎能如此不顾颜面?” 第121章 彩蝶 “不顾颜面?”一直没说话的谢辞忽然开口,好看的薄唇微微下拉,满是嘲弄,“若要说起不顾颜面,只怕姑娘论第一,没人敢论第二!” 叶含霜有些心虚,毕竟,她昨儿个才给人家下了药。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咬紧不认,无论如何,都绝不能退缩。 “谢大哥,你可是对我有误会,昨日,我只是不放心你······” 叶含霜那无害的小脸上露出了无助又困惑的神色,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然而,谢辞却一个眼神也不愿给她,背着卫窈窈就走了。 卫窈窈趴在谢辞的背上,心情越发好了。 她有一种直觉,经了昨晚下药的事儿,叶含霜算是彻底出局了。 两人回到家中,柳氏就冲了出来:“六畜,你有没有看到阿凝小姐,她!” 她话没说完,方才发现自己找了许久的人正乖乖趴在六畜身上,一时瞪圆了眸眼。 谢大柱以及成哥儿兄妹俩也有些反应不过神来。 谢辞倒是一脸坦然,他缓缓将卫窈窈放下,适才道:“阿凝小姐与我在一处。” 在一处?昨儿个一整晚? 柳氏和谢大柱对视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都带出了笑意。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柳氏连连道,虽心有猜测,却不敢多问昨晚的事儿。 倒是谢大柱找机会将谢辞拉到不远处问起了详情,谢辞话少,谢大柱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正当发急,就听谢辞声音郑重:“我要娶她为妻。” 虽早有料想,但当真听到这话,委实如一道惊雷,将谢大柱劈了个外焦里嫩。 先前是谁说不合适的,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柳氏也站不住了:“阿凝小姐可愿意?我记得,她还有个未婚夫,你如此,是否不妥?” 谢辞缓缓笑了,言简意赅:“她应了我。”她既应了,那未婚夫也不足为虑。 谈话间,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谢辞往外间走,就见灰布短衣的谢青山正朝他们憨厚一笑:“婶儿,叔叔,六畜,走,上我家吃饭吧!” 这无缘无故的,上别人家吃什么饭? 更何苦,青山家也就他一个壮劳力,里里外外都得要他,谢大柱夫妇不想麻烦别人,索性就直接婉拒了。 “下次吧。”谢辞想了想,也道。 谢青山有些失望,最后,只得看向了卫窈窈。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卫窈窈倒是不客气,径直往外头走去。 人家昨日就邀了她上门吃饭,她既是应了,自是没有推三阻四的道理。 谢青山赶忙跟上,憨憨厚厚的一张脸,满是笑颜。 他还担心阿凝小姐不去呢!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后,谢大柱夫妇同时看向了谢辞,有些狐疑。 阿凝小姐真的愿意嫁给六畜吗?怎么瞧着不太像呢! “我出去一趟。”谢辞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直到他走后,柳氏方才道:“刚刚,阿凝小姐走之前,怎么不叫上六畜一起?” 谢大柱挠头:“六畜不是说了不去?” 两人又恢复平静,唯有一旁傻愣着成哥儿半天也找不到北,阿凝小姐和大哥? 他是起太早还是没睡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谢辞步子快,很快就追上了谢青山和卫窈窈。 谢青山看到谢辞,先是意外,随即道:“六畜,你要去哪儿?” “婶子可好,我也一道去看看吧。”谢辞抿唇,目光落到了大小姐的身上,却见大小姐正伸手在按彩蝶。 时值九月,道路两边,一排排九里香齐齐盛放。 九里香花味扑鼻,引了不少千奇百怪的彩蝶过来,小娘子置身其中,真有种被彩蝶包围之感。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娘要是看到你去,一定会很高兴的!”谢青山大笑着应下。 谢辞回以一笑,伸手抓了一只彩蝶,递给了卫窈窈。 卫窈窈羡慕嫉妒恨,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捞上一只,反倒是谢辞得来的毫不费力。 不过,卫窈窈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接到了手里,仔细查看:“我都没见过这个颜色的,真好看!” 谢辞轻轻一笑:“你还想要哪只?我一并给你抓来。”仿若,适才她弃他而去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卫窈窈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往空中乱指了一通:“那只,那只,还有那只!” 谢辞依言而行。 谢青山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总觉着六畜和阿凝小姐之间似乎和往常很不相同了,然而,不等他细看,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便有乡邻急急赶来。 “青山,你还愣着干什么!你的家都要让喜凤给砸完了!” 谢青山听得这话,糙脸一黑,忙往家去。 卫窈窈看了谢辞一眼,忙拽着他跟上。 她正愁无聊呢! 不过,喜凤不是看不上谢青山吗,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砸人家东西? 到了谢青山家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一堆人了,卫窈窈带着谢辞突破人群,果真看到喜凤正站在里面砸东西,边砸边骂。 “好你个狐媚子,谢青山好心好意救了你,你却妄图勾引他,你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他有妻有儿吗?” 第122章 郡主,我们何时回去 这话倒是新鲜,她口中的妻不会指的就是她自个儿吧。 卫窈窈觉着这热闹可比京城里最热闹的兰曲班有意思得多! 再看那被喜凤砸的东西,似乎多是女儿家的东西,而站在那些东西中的小娘子正垂着眉眼,一声不吭。 卫窈窈认出她就是那日谢青山救回来的小娘子,听说,那小娘子是个哑巴,待在谢青山家就不愿意走了。 村里人都说这哑女瞧上谢青山了! “你发什么疯?”怒不可遏的谢青山攥着喜凤就要往外拖,喜凤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声音凄凄。 “青山,难不成,我说错了吗?我与你夫妻多年,即便是有过争吵,也不过是气话,夫妻哪儿有隔夜仇,更何况,在来宝心目中,也就你这么一个爹。” 谢青山傻眼了,显然没想到一向泼辣不讲理的喜凤,竟也有这一面。 倒是,一旁的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也就是这时候,卫窈窈才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上次谢青山从人贩子手里救回了来宝后,喜凤就渐渐看清了那叶万金。 眼看着叶万金只会说好话哄她,却没有一点儿实质性的东西,喜凤便又想到了谢青山的好。 她倒是特意支来宝去和谢青山走动过,原以为,自己都主动递梯子了,谢青山怎么也得和以前一样,赶紧来求她回去。 谁曾想,等了这么久,也不见谢青山有动作,倒是那哑女和谢青山的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村子。 喜凤只觉愤怒不已,俨然像个丈夫被人抢走的可怜人一般,直接找上了门来! “爹!”来宝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打断了村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他们都是看着来宝长大的,虽然,来宝不是谢青山的亲生血脉,可两人之间,不是父子,更似父子。 此时此刻,再见孩子哭得快岔气了,众人面上都有些怜悯之色。 偏这时,喜凤又将来宝抱在了怀里:“来宝啊,你爹不要我了,也不要你了!” “来宝要爹,来宝要爹爹!” “你爹他不要你了!” 母子俩哭成一团,院子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谢青山许久没有动作,对喜凤,他有怨有恨,可对来宝,他却只有满满的爱。 如今见来宝哭成这样,他即便是再硬的心肠,也忍不住软了起来。 “青山,你和喜凤好好说说吧,别苦了孩子。”青山娘率先开口,声音像是哭过的。 村里人也纷纷劝慰。 “青山,你娘说得没错,来宝是无辜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是啊,青山,一日夫妻白日恩,如今,来宝和喜凤还是认你的,就看你的意思了,你若真有这意思,倒不如就接了他们母子回来。” ······ 卫窈窈见此情形,朝那站在人群堆里的哑女看了一眼,见她半边脸高高肿起,显然刚刚被人打过,不禁‘呀’了一声。 “喜凤,你干嘛打人家小娘子!” 谢青山被她提醒,猛然回神,朝那垂眉搭眼的小娘子走去:“哑娘,她打了你?” 因为她是个哑巴,村里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一来二去,熟识后,大伙儿便自发叫了她哑娘。 哑娘一抬头,眼眸里早浸满了泪水。 谢青山有些急,忽然想起,她不会说话,如今,只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来。 自己将她救回来,她又无处可去,已经够可怜了,这喜凤怎还能如此欺人太甚! “喜凤,你实在是太恶毒了!”他回头,冷冷看着喜凤。 “我恶毒?要不是她厚脸皮,死赖着我家不走,我能这样!”喜凤见不得他帮旁的女人说好话,一时间,苦情戏码也忘了唱。 “你是不是忘了,这早不是你的家啦?”卫窈窈偏头,好心提醒。 喜凤磨牙:“我们两个人的事儿,和你有什么相干!” “你莫不是忘了谢辞是师爷,你故意伤人,他能将你抓回去打板子呢!”卫窈窈好心提醒。 喜凤顿时面如菜色,这时,倒是谢青山开了口:“你带着来宝走,我本不是他爹,他不该来这里!” 喜凤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青山,眼看着谢青山就要过来赶他们母子俩,她忙甩开了他的手,破口大骂。 “谢青山,你真是丧了天良的,如今有了这野女人,竟连儿子也不认了吗?” 卫窈窈蹙眉,只觉谢青山瞧着人高马大的,结果,却是太拖泥带水了一些,难怪,这喜凤能经年累月地将他踩在脚底下。 谢辞将卫窈窈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尾微微上扬,大小姐应是见不得人欺凌弱小吧。 “既是如此,就上官府衙门说说此事吧。” 谢辞一开口,众人都噤了声。 这官府衙门可不是随便上的,闹不好,就得被打板子! 本就不占理儿的喜凤打了好几个冷颤,想说这原本就是他们家的事儿,轮不着谢辞一个外人插嘴。 但一对上谢辞的目光,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垂头,拉着来宝就走。 “走什么走啊,六畜也没让你走啊!”有人好事儿说了一句,喜凤生怕被抓回去,跑得比兔子还快,只余来宝的哭声,渐行渐远。 村里人看了热闹,也四散开去了。 哑娘很快就将院落里收拾了出来,又默默去准备吃食,谢青山觉着对她不住,自顾去帮忙。 卫窈窈瞧着哑娘忙来忙去的样子,撇了撇嘴,抬脚就往外走。 “不吃饭了?”谢辞跟了上去。 “回家吃,你给我做!”谢青山都要气死她了! 那喜凤都往他脑袋上拉屎了,他居然就让人家这么回去了? 这不就是纵着喜凤上门闹吗?她才不要吃谢青山做的饭! “好!想吃什么?”谢辞笑了起来,如沐春风。 卫窈窈想了想:“早间的鱼味道就不错。” 谢辞满脸宠溺:“好!” 这日,谢青山倒是又上门请了三四回,卫窈窈压根不见他人。 余下的几日,卫窈窈倒是没少见叶含霜绞尽脑汁地往谢辞面前蹦跶,可后来,谢辞直接去了叶家一趟,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随后,倒是没再看到叶含霜的身影。 与此同时,流风传来消息,一批夜北最骁勇的猛将企图乘人不备,攻入京都,逼今上纳贡,结果,太子却早有防范地召集了人马,将夜北贼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卫窈窈微微一笑,这便是她给太子送的人情。 今上昏庸,沉迷丹术,不问政事。 上辈子,夜北小国不断骚扰前线,最后,还真是出了一朝声东击西,用一队千人的铁骑功夫了上京。 今上被人从丹药房里拉出来,想找人勤王,却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互通两国商贸之事······ “郡主,我们何时回去?”流风抱拳问她。 “快了。”卫窈窈淡淡回了一句,又继续翻看话本子。 这些话本子都是时下宣州府最流行的,一本都要好几十文钱,谢辞那么穷,每每一买,却都是一大摞,从来没有舍不得过。 第123章 我永远不会喜欢你哦 这些时日,谢辞每日到府衙点卯,却也清闲,总会留出好些时间陪她。 算着时间,他应也快回来了。 卫窈窈怕流风的存在惊动到谢辞,便让他退了下去。 果不其然,流风前脚走,谢辞后脚就回来了,还买了好些冰糖石榴回来。 他先给柳氏他们分了些,随后,又兜了几个给卫窈窈。 那冰糖石榴色泽鲜红,个头又大,倒是讨喜,不过,卫窈窈不喜欢剥皮。 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没多大兴趣。 “不喜欢?听说,这冰糖石榴是宣州府特产,上京城都不一定买得到。” 谢辞一边说着,一边替她剥皮。 皮算不得多厚,轻轻一剥,就漏出了里面那呈白色的籽,像冰糖,晶莹剔透红中带粉,光滑又透明。 卫窈窈确实没吃过这样的石榴,不由多看了一眼,谢辞就掰了一大块果实,送到了她嘴边。 卫窈窈张嘴,吞咽间,舌头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的指腹,谢辞喉头微动,只觉指腹间一片黏腻酥痒。 他默默收手,蜷着五指,在被她唇舌触及到的地方摩挲了几下。 那石榴籽入口多汁,可口清甜,卫窈窈吃完,又看向了谢辞。 谢辞轻笑,继续给她剥皮。 两人就这样,一个喂,一个边看话本,边接受投喂。 直到一个石榴已经喂完,卫窈窈抬头,茫然看他。 光线昏暗,小娘子面色娇憨,那双唇瓣似是沾了石榴汁的缘故,粉嫩又水润。 谢辞眸色一暗,似是受了什么牵引一般,情不自禁地缓缓朝她靠近。 待他覆上那抹薄唇,便攫到了一股甜蜜。 谢辞闭上眼,又轻又浅的加重这个吻,心中悸动连连。 因为诧异,卫窈窈粉唇微张,片刻的功夫,他那微冷的舌尖便从唇角,舔过了两片柔软唇瓣。 待他就要侵入唇中,引她勾唇,卫窈窈忙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谢辞动作被阻的同时,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化。 他也不敢再有所动作,只怕控制不住自己,便垂着头,低低喘息,算是结束了这场温柔又缠绵的亲热。 “谢辞,你怎么敢!”卫窈窈冷脸呵斥。 往日,谢辞可没有这样忽然对她动手动脚过。 难不成,是因为中药一事,他觉着他们已经睡过了,便得寸进尺? 卫窈窈觉着,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让他消了这种心思,否则,他若现在就想再睡她一回,怎么办? “我错了。”谢辞睁眼,将女子红着脸喘气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下实在后悔。 那日的事儿,是因为中药的缘故,可如今,他尚且清明,他不该再伤着她。 至少,将她正式迎娶进门之前,他都不能再碰她。 “你压根就配不上我!”卫窈窈冷脸强调。 谢辞笑了:“对,所以,要委屈大小姐再等我一两年。”再过一两年,他一定能配上她! “我现在也不怎么喜欢你!” “好!”以后喜欢就好! 大小姐原本就瞧不上他,不喜欢他也正常。 不过,日后多得是时间,他会让大小姐慢慢喜欢上他,就像他喜欢她一样! 即便不能达到一样的喜欢,他也甘之如饴。 “六畜,大小姐,你们快出来瞧瞧!你大伯和成哥儿他们去河滩地里挖了不少蟹呢!”外间传来了柳氏的声音。 谢辞明显发觉大小姐的眸光亮了一亮。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开口,卫窈窈已经提着裙子往外走了。 “慢着点。”谢辞摇头轻笑,随后跟上。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温馨的过着,直到这日,宣州府又生了好几宗强劫掠货的事儿。 谢辞匆匆进府衙和人议事,早在之前,他便有不好的预感,如今倒是成了真。 那些水匪猖獗不已,不但杀伤抢掠,还直接搅到了流民堆里,要征集能工巧匠。 对此,李延年忧心忡忡。 “那些水匪本就是黑水军的人,黑水军队伍庞大,我那一千五百余人的府兵,可如何是黑水军的对手?更何况,我的府兵们,也没怎么打水上的仗,就连着战船也备不上几艘。” 谢辞略一作响“他们要去城外的流民里招木匠,我们大可以将我们的人安插在里面,同时,城外流民众多,咱们也不愁没有战船。” 李延年看向谢辞,目光郑重。 良久,方才急急开口“贤侄,你定有了妙计,快快道来。” ***** 谢辞这日,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早归。 倒是流风来跟卫窈窈报了水匪抵岸的事。 卫窈窈一直都在等一个甩开谢辞的机会,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遣退了流风,她默默合上了话本。 “大小姐,给你这个!”外间传来了慧姐儿声音,柳氏很快背着她走了过来。 小家伙刚出了门,小脸红彤彤的,卫窈窈想起初见她时,面色惨白可怕,想来,她的腿应也好得差不多了。 若是此刻,谢辞知道她替他阿妹治好了腿,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了······ “大小姐,你不喜欢吗?这是刺梨儿,还有这个,这个是酸枣,可甜了,我和伯娘特意摘回来给你的呢。” 卫窈窈适才看到了小姑娘手里捧着的野果子。 刺梨儿浑身是刺,她一看就不喜欢,至于那酸枣,瞧着也不喜人。 卫窈窈有些嫌弃:“肯定很难吃!” 慧姐儿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她和大伯娘去摘了很久呢! 农家贫寒,这些野果子便是他们最喜欢的零嘴,若是换做以前的谢家村,压根找不到这么大的刺梨儿呢! “大小姐,你不要,那就归我了?”斜侧里伸了一只手过来,成哥儿就要将这些野果子拿走。 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野果子统统落到了卫窈窈的手里。 “我说了我不吃吗?”卫窈窈白了他一眼。 成哥儿气急败坏:“你刚刚明明说很难吃!” “很难吃,不代表我不吃哦!” “大小姐,你不讲理,你不喜欢吃,还抢过去干什么?” 卫窈窈清凌凌地看了一眼,面带困惑。 抢了就抢了,还要什么理由?她卫窈窈要东西,可从来不会讲什么道理! 第124章 慧姐儿好了! 原以为,成哥儿还要和她据理力争,不想,成哥儿却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颇有些不自在地说了一句:“那你多吃点。” 卫窈窈有些反应不过神来,他是不是傻? “不够,我回头再给你摘去。”成哥儿冷不丁露出了一个笑脸。 眼前这位,可就要成为他的大嫂了,这么点野果子,他本就不应该跟她争! 卫窈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等周遭只剩下慧姐儿时,卫窈窈替她检查了腿脚,确定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后,方才道:“你试着走走。” 慧姐儿猝然抬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试着走走。”卫窈窈重复道。 “大,大小姐,我走不了。” 慧姐儿涨红了一张脸,若是她能走,下午间,早自个儿走动了,也用不着伯娘背着她出门了。 卫窈窈面露困惑之色:“你不走走,你怎么知道自己走不了?” “我!” 许是被她带着鼓舞和笃定的眼神所感染,慧姐儿也不知从何处来了力气,撑着身子,就要起身。 卫窈窈静静看着。 慧姐儿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成效,心下也有些急,但见大小姐竟还盯着她,她一咬牙,用尽了浑身力气去尝试。 这次,她竟站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站太久,又摔了回去,但还是站了起来! 慧姐儿呆住,有些不敢相信。 “阿凝小姐,我刚刚是不是站起来了?” 卫窈窈点头。 慧姐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高声喃喃:“大伯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特别是大哥!阿凝小姐,我可以告诉大哥吗?”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答应过阿凝小姐保密的事。 “不可以哦。”现在还不是时候! 卫窈窈摇头,见小家伙满脸不解,便补充道:“即便要说,也得等你站稳当了再说吧。” 慧姐儿仔细一想,也觉阿凝小姐这话很有道理。 是啊,等她站稳当了,能走路了,大哥他们肯定更高兴,如今说,只怕他们高兴后,还会担心。 于是,慧姐儿谁也没说,但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反复练习起身的动作。 这晚,谢辞很晚才回来。 他回来时,卫窈窈已经睡下了,柳氏披着衣服起身,给她热留在铁锅里的菜,又被他拦下。 “伯娘,我得出门几日。”他目光看向大小姐休息的方向,心下有些不舍。 但,他如今竟比任何时候还要迫切着干出一番大事来,如今,平了这水匪之乱,便是一个开端。 柳氏不知水匪的事儿,只以为知府大人有什么重要的外派任务,忙去给他收拾东西。 谢辞再度出门,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 他走了几步,又返回去,大步回了马车旁。 如今,他和她仅隔着一张薄薄的布帘子,他还能听见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一想到她此刻酣睡的模样,谢辞嘴角微微弯起。 “等我。”无声说完,他转身就走。 谢大柱一听自家婆娘说六畜要出门,也忙跟着柳氏出来相送。 谢辞是坐着知府大人府上的马车过来的,谢大柱夫妇见状,心中越发骄傲,只高兴六畜如此得知府大人看重。 却没有人发现,隔壁的叶家,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次日,吃早食时,卫窈窈很快就从柳氏口中听说谢辞昨日回来又走的事儿了。 对此,他并不意外。 既然又闹了匪患,谢辞势必要忙起来的。 又过了几日后,田寡妇忽然搬了行囊,带着一双儿女走了。 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于奇怪,引得村子里一阵窃窃私语。 但田寡妇难得嘴紧了一回,任旁人怎么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那叶万金临走时,又去寻了喜凤一回,话来话外都是让喜凤跟他走,只说水匪要打过来了。 喜凤早嫌弃透了这男人,只当他又想哄骗自个儿,也不给脸面,拿起棍子就将人打了出去。 村里人倒是看了好一阵热闹。 只有卫窈窈眯了眯眼,让流风跟上叶含霜。 叶含霜作为一个穿书女,知道的事情太多,此番这么做,定是她的主意。 只不过,这人就这么走了,莫不是彻底放弃了谢辞? 也对,不放弃也没有用,这些时日,叶家人见着他们都躲着走,显然,是谢辞使了手段的缘故。 叶含霜最是冷静,他兴许是知道攻略不了谢辞,便要去攻略第二个气运子了? 卫窈窈坐在院子里,谢辞前阵子新搭的秋千上,脑海里思绪万千,脚下倒是无意识地将秋千越晃越高。 直晃到小晌午时,柳氏回了灶上做饭,方才停下。 因为房子还没有盖完,谢大柱就在外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她这秋千的位置,堪堪能看见柳氏忙活的身影。 慧姐儿在灶下烧着火,成哥儿则在一旁理着野菜,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倒是温馨得很。 卫窈窈看了他们一阵,心里清楚,叶含霜既决定放弃谢辞,她也注定要离开了。 日后,她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画面了,倒有些可惜。 可惜? 卫窈窈险些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她居然对谢辞给她带来的穷苦生活生出了一丝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她可是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 兴许,只是因着京都路远,这里的一切太过新鲜罢了。 对,一定是的! “阿凝小姐,要吃饭团吗,我给你捏一个?”远远传来柳氏唤她的声音。 所谓饭团,便是将快煮好的米饭捏成团,放在锅底下烧,直将饭团放在灶下烧成了满面金黄,便是好了。 卫窈窈以往嫌脏,不肯吃,如今,拒绝的话却没再说出口。 之后的十来日,宣州府依旧风平浪静。 慧姐儿经过一日复一日的练习,已经能做到起身,简单地走上几步了。 谢大柱他们喜不自胜,完全没有想到慧姐儿竟还有能站起来的一天。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治好慧姐儿的人竟是卫窈窈! 震惊之余,他们看向卫窈窈的眸光也满是崇拜。 大小姐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是妙手回春,神医华佗在世啊! “六畜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柳氏高兴地哭了出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哭,这不是高兴吗?” 谢大柱训妻,柳氏连连点头:“对,高兴!六畜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定会高兴!” 然而,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等谢辞再度回来,又是另一番场景。 第125章 等我 那日,天色阴沉,刚落了雨,一路泥泞。 谢辞回来时,谢大柱他们正在灶间做饭,见她回来,自是高兴。 而谢辞却是面色凝重,他是来接他们进城的! 那群水匪很可能已经盯上了他,这新村落的位置又离芦苇荡极近,将谢大柱他们留下,实在是不安全。 他已经和李延年商量好了,直接将整个村落的人迁移进城,城里有一片空房,正好可以安置他们。 “六畜,到底怎么了?” 谢大柱见他面色凝重,忍不住担忧道。 “水匪横行,你们先进城避避,不然,到时我恐怕顾不上你们。”谢辞言简意赅。 谢大柱和柳氏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耽搁,唯恐拖累了他。 大家逃荒而来,一直忙着新修房屋,还来不及置办太多东西,很快便收拾好了。 待他们出去时,谢方正也已经召集好整个村落里的人了,是同谢辞回来的衙役们帮忙四下通知大伙儿的。 “六畜,我们不会有事儿吧。” “是啊,六畜,水匪不是已经被剿完了吗,如今,好端端的,怎么又冒出来了?” “哎呦喂!原来,那日叶万金说的竟还是真的,我还以为,他是胡诌的呢!” 村里人议论纷纷,面上都带了一层忧色。 “住在城里,不会有事儿。”谢辞声音淡淡,众人听得这话,心下稍安,随后,便随着谢辞往城里赶。 谢辞坐在马车外,握着马缰绳时,布帘子掀开了,探出了卫窈窈的小脑袋。 “你回来,还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卫窈窈看着他,目光纯粹又干净。 谢辞朝她笑了笑:“是我不好,你饿不饿?” 卫窈窈摇头:“你这些时日可还好?没在那群水匪手上吃什么亏吧?” 谢辞心中一软,她是在关心他? “不会有事儿!”他神色郑重。 毕竟,还要回来娶她! 心中这么想着,谢辞心里却依旧有些没底,黑水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比他们预料中还要多。 若他当真有个万一,她又该怎么办? 想来,到了那时候,她那位未婚夫很快就会找过来,她会跟着他回去。 毕竟,她原本就不喜欢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谢辞握着缰绳的手上,顿时青筋直跳。 他忽然发现,自己即便是想想,也有些接受不了! 外头有些冷,卫窈窈很快就放下了车帘子,而两人间的对话也消停了下来。 一行人,很快就入了城门。 眼看着城门要关上时,谢二水拖家带口的冲了过来。 他们没有户籍,一直就在谢家村不远的地方落脚,谢辞回来时,便惊动了他们。 一定说水匪要来的事儿,他们再坐不住,连忙追着往城里赶,仿若城里便是最安全之地。 然而,守城兵丁如何可能放他们进去? 一番纠缠,不但没进到城中,反而是被兵丁们揍了一顿,又扔回了流民堆里。 这个变故,走在队伍末尾的谢家村人多少还是看了一些。 想到如今情况,他们不免唏嘘,但一点儿也不同情老谢家的人。 老谢家的人当初若但凡对六畜兄妹三人好一点,如今也不会是这种结局! 城中那些空房子位置稍偏,但收拾出来,也尚可。 谢辞安顿好众人,直接跳上了马车。 此刻,柳氏他们还在房中收拾,卫窈窈正和慧姐儿在马车中翻花绳,见谢辞忽然进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谢辞不由分说将慧姐儿抱回了屋中,再度上来,卫窈窈已经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渴不渴?” 谢辞看着那茶水,久久不动。 卫窈窈没将就过什么人,也没什么耐心,就要将茶盏放下时,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并就着她的手,将茶盏送到了唇边。 茶水清香,是他前阵子替她买来的。 卫窈窈看着他,咧嘴一笑:“要不要再来点点心?” 谢辞并未拒绝,卫窈窈就将一旁的点心端了过来。 谢辞看着她,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他伸手,抽走了那碟子点心,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胸膛结实而宽阔,卫窈窈看了看被搁在一旁的点心,咧嘴笑了笑,缓缓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谢辞看着清瘦,不想,这腰肢居然如此精壮。 卫窈窈有些惊讶,又伸手往他腰间比划了几下。 谢辞身心一颤,眸眼微暗。 似受到了鼓舞,他五指穿过她的发间,往她额间轻轻一吻,动作温柔又缠绵。 “等我!”他声音喃喃。 “好!” 谢辞闭眼,又抱了一阵,方才离开。 村里人适应很快,原本还凄凄惶惶,转眼,又说说笑笑的做起了晚食。 天正黑时,知府夫人来了一回,还捎了一堆蔬果粮食来。 谢方正感激涕零,跟着知府夫人走前跑后,好一通忙活。 知府夫人原本还想跟卫窈窈说说贴己话,也因着这热情到寸步不离的里长而作罢。 待知府夫人走了,谢方正引着人将东西分食一光,当然,分到谢辞家的是最好的,也是最多的。 谢耀宗被他娘放在院中,看他忙前走后,一阵不耻。 等谢方正回来,他才没好气道:“爹,你这样子,真像是谢六畜的狗腿子!” “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人家谢六畜,你能过上现在这安稳的日子?” 谢方正黑着脸。 谢耀宗撇嘴:“这不是狗腿子是什么?往日在谢家村时,你不是最看不惯谢六畜?如今,你倒是变得快!” 谢方正恨不得捂了他的嘴。 往谢辞家方向看了看,眼看着这孽子的话没将人惊出来,他才警告性的看了看他。 “你快些给我闭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没瞧着那老谢家被挡在城门外的样子?你如今要是还敢得罪谢六畜,可有你受的!” 谢耀宗将他爹的焦急模样看在眼里,有些气弱,但还是不甘心承认谢六畜比他强。 这些时日,他因着养病的缘故,也不能出门,只从他爹嘴里听说一些事情。 眼看着他爹看谢六畜的目光是越来越叹服,那模样,恨不得谢六畜就是他儿子,他就有些恼怒。 “谢六畜是个小人,还不知道他背后使了什么手段,爬的高,摔得快,爹,你就不怕别人看清了他的手段后,将他从高处拉下来?到时候,你甚至整个村里人都别想好!” 谢方正气得上下牙齿直打颤。 还想再教训教训这孽子,就听院里传来了一阵闹架声,竟是那周婆子正和原八角村的人在推搡着。 远远还能瞧见一群八角村的人抬了一副担架过来,仔细一看,担架上还有个人,那人还流着血。 可不就是周婆子那儿媳王兰香! 第126章 迷烟 留了这么多血,还大着个肚子,可别闹出人命来了! 谢方正不敢耽搁,赶忙走了过去。 此时,卫窈窈他们正在吃着饭,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不过,大伙儿各有心思,都没往外头走。 倒是二丫、三丫匆匆赶来:“阿凝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娘!” 两姐妹跑过来,跪在了卫窈窈面前。 “你娘怎么了?” 卫窈窈问完,二丫费劲全力才哽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娘快不行了,流了好多血?” 卫窈窈挑眉,快步往外走,果然看到了外间,担架上,那一脸惨白,面无血色的王兰香。 她快步上去,让人将王兰香抬入房中,仔细一查,那血竟是王兰香割腕所致,至于她为何那么痛,却是因为房事过激导致的。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胎死腹中! 王兰香低低喘气,紧紧盯着卫窈窈,一张脸,可怜又无助。 幸好如今孩子也快足月了,一番思量,她连忙拿出银针,给王兰香密密麻麻的扎了一堆,又喂了她助产的药丸。 “算你命好。” 再过几日,她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就当是再做过好事吧······ 卫窈窈以前,倒是曾看过稳婆给人接生过,所以,行动起来,也不生疏。 饶是如此,等她将孩子取出来后,那孩子也已经是青黑了一张脸。 “男,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王兰香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问她。 卫窈窈看着她,不说话,探询的意思很明显。 王兰香默了一阵:“大牙周将我典给了旁人妻,为妻两年,那人是个老鳏夫,不顾我大肚子,硬要行房。” 卫窈窈一阵了然:“是个男孩儿,你要如何?” 王兰香的眼中,一时间从茫然变成了期盼和欢喜,最后,又归于平静。 “我想让他休妻!”她的眼里,忽然迸发出滔天恨意。 卫窈窈望了她一阵,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那敲门声,一声大过一声,竟是大牙周和周婆子的。 “开门,快让我看看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是啊,快开门,让我看看我儿子!” 卫窈窈不为所动:“是个男孩,这城中有个新开的陆氏布坊,我与掌柜的说一声,待你好了,可以直接去那里帮工。” 布坊是陆莹新开的,因宣州府桑农多,陆莹几番走访,就新开了一家店。 卫窈窈勾唇,想到前几日,她怯生生跟自己说她的想法时的事儿,她就忍不住想笑。 “真,真的吗?”王兰香一喜。 卫窈窈点头,将孩子还给王兰香,一开门,就朝门口两人踹了一脚。 大牙周尚且被他娘搀扶着,一时不设防,母子俩竟都被她生生踹到了台阶下。 “是个女孩儿呢。”她看着他们的表情。 “怎么又是个女孩儿!”大牙周率先反应过来。 周婆子十分恼火:“我就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这不就是吗?要我说,也别将她给典了,直接卖了,到时候,为娘再给你买一个更加年轻漂亮的。” “那八角村那边怎么办?”他可是收了那老鳏夫两年的典妻钱,就算要卖,也得等两年以后了。 周婆子冷笑:“什么怎么办?他把儿子给你弄没了,咱还得找他们赔钱!” 那八角村的鳏夫听得这话,有些恼火。 “大牙周,当初你找我典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她生不出儿子,关我什么事儿!”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儿,你没见着二丫娘她痛成了什么样?你这都快要了她的命,你得赔钱!” 周婆子哼完,老鳏夫引来的那几个八角村人不干了。 他们和老鳏夫都是沾着亲的,哪儿能看着自家人被欺负? 周婆子娘儿俩很快就被人围了起来讨说法。 卫窈窈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直接跟谢方正道:“你跟大牙周要一张和离书。” “和,和离书?”谢方正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窈窈点头:“二丫、三丫、小四丫也一并要过来吧。”说完,又继续回屋吃饭。 谢方正愣了愣,正愁没机会讨好谢六畜,如今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这晚,柳氏将刚刚生产完的王兰香留在房中照顾。 隔日,谢方正就递了和离书过来,那三个孩子,也一并归了王兰香。 至于这其中藏了多少不愿,那就没人关心了。 因着卫窈窈在城中的缘故,李容音时常来寻她。 转眼,又到了十月。 水匪的事情越演越烈,流风来报,谢辞以木匠的身份混迹其中,已然得了那叫洪山的信任,假以时日,剿匪也不成问题。 至于那叶含霜离了谢家村后,却没有急着走。 前前后后,竟还跟那群水匪里的小头目洪山接触过,只是,前几日,她却忽然联系了镖局,想让镖局后日便护送着他们一家往北边去。 北边!叶含霜是要去京城! 她是真打算放弃谢辞?去攻略下一个气运子了? 卫窈窈忍不住皱眉。 既是决定放弃了,为何还要跟那群水匪接触? 卫窈窈有一种直觉,这定和她亦或者是谢辞有关! 她要搅乱谢辞的事儿,亦或者说,得不到,就要毁掉他? “有人!”流风侧头。 卫窈窈也听到了脚步声,只示意流风不要轻举妄动,主仆两人便静静地盯着房门的方向看。 此时,正值月上柳梢头。 村里人都各自休息了,窗栏上忽然戳进了一截细长竹筒,随后,有人从外头,吹了一阵白烟进来。 竟是迷烟! 第127章 没有人能和她相比 “确定这是谢六畜的家里人?可别抓错了。” “放心吧,洪爷的交代,我哪儿能不仔细。” 外间,一阵压低的碎语声传来,流风冷脸,拔剑出鞘,却被卫窈窈拦住。 是那群水匪! 卫窈窈觉着,这兴许是一个甩开谢辞的好机会! “躲到房梁上去,见机行事!”递了一颗清障药丸出去,卫窈窈悄声吩咐。 流风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等那两个水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昏迷’过去的卫窈窈,两人不敢耽搁,直接将她抬到了外头的马车上。 待马车驶离时,卫窈窈缓缓睁眼,就发现马车上还有谢大柱他们。 她掀了车帘子,就见外头一片黑沉,瞧样子,应是要出城。 果不其然,外头很快就传来了守城兵丁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两个水匪给了对方多少好处,马车畅行无阻,离开前,谢二水的声音隐隐传来。 “你快些让我们进去,谢六畜可是我亲侄儿,他大伯都能进城,我为何不能进!” 这么大的声音,也不知道那两个贼人听不听得到? 卫窈窈颇觉好笑,果然,不多时,马车停下了。 等两人再度过来时,就将五花大绑的谢二水夫妇一并丢上了马车······ 夜幕沉沉,星辉伴月。 马车一路往码头赶去,而,与此同时,码头上,叶万金已经匆匆将这个消息知会了叶含霜。 叶含霜冷冷一笑,将包袱递给了叶万金:“大哥,你先上船,我还有点事儿。” “好,那你快些。” 眼看着叶万金搓着手走远,她才缓缓往搬运东西的一帮人走去。 那群人是洪山从流民里挑选的匠人,此番在码头上,正是运送木材去黑水摊上造船。 叶含霜站定在了一少年人面前,那人正是谢辞。 “谢大哥。” 谢辞皱眉,往周遭看了看,却听叶含霜笑道:“借一步说话?” 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谢大哥莫不是还在记恨我?我们可是一路逃荒而来。” 不等她说完,谢辞快步往旁边小道上走去,叶含霜勾了勾唇角,随后跟上。 “你想如何?”谢辞开门见山。 “谢大哥何必和我如此生疏,我毕竟是喜欢过谢大哥的,谢大哥怎么就不相信我的一片真心呢?” 叶含霜看着少年人那如刀削玉琢般的一张脸,盈盈一笑。 谢辞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谢大哥,你可知道,如今,你处境危险,那黑水军里的人可不少,你若真要和他们硬碰硬,定没什么好结果!” 谢辞像是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 “因为卫窈窈吗?因为她,所以,你不能接受我!可,你就不怕连累她吗?”叶含霜提高了音量! 谢辞终于停下了脚步。 叶含霜有些委屈,自己竟只有跟她说这些,方才能引他回眸! “谢大哥,我究竟有哪里比不上她?在你心里,她卫窈窈就当真有那般好?可她压根就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满腹算计!你知不知道,当初,她往我身上下水蛭,她还别有居心地跟我争抢你,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大小姐怎会去碰水蛭那种东西? 即便是当真是她往叶含霜身上丢了水蛭,那也定是叶含霜害她在前。 这一点,她对大小姐还是有所了解的。 “谢大哥,其实,你值得更好的人,我还未告诉你,我知晓自己的身世了,我爹是京中伯爷,你有大才,若和我一起,我定能助你直上青云,步步荣华!” 这些都是系统告之她的,她总算是要摆脱农女的身份了。 叶含霜眉宇间,带着一股子矜傲。 那阿凝小姐不过是县丞之女罢了,她可是伯府的千金,孰轻孰重,她相信,谢大哥自有裁决。 只要谢辞肯放下那惹事精跟她走,她早晚会让他爱上自己! 然而,那俊美如铸的却只丢了一句:“没有人能和她相比。”随即,快步而去。 “谢大哥!”叶含霜看着男人越走越远,良久,才听身后传来了谢文才的声音,“霜儿,你竟提起来了?” 谢文才理了理衣襟,如何也没有想到,叶含霜会主动约他见面,一时间,便赶早了好些时间。 不想,霜儿比他还要早,想来,也是急着和他见面吧! 想到这点,谢文才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文才哥。”叶含霜回头看他,早卸下脸上的不甘。 “你这些时日到了去了何处,我四处寻你,也找不到你的人影。”谢文才几步走到了叶含霜的面前。 叶含霜心下冷嗤,面上却带着柔柔的笑意:“我也在寻文才哥,文才哥,我对你的心意不曾变过,只不过我娘······” 顿了顿,叶含霜语气一转:“我得了一个差事,只要你混进流民中,找机会放了这个烟火,我们就能得一大笔银钱!日后,我娘也不会再瞧不上你了!” 该和洪山说的,都说了,洪山还不怎么信她,想来,她还得加一把火! 这烟火,还是她借着系统帮忙的来的! 是谢辞和李延年通信的必备东西! “霜儿,那可是水匪,我,我不敢。”一听说跟水匪有关,谢文才有些怯怯的。 叶含霜眸中闪过一丝鄙夷:“既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霜儿!我,我去还不成!”谢文才怕她又不理自己,忙改口。 叶含霜脚步微顿,一脸冰霜地看向了谢辞消失的方向。 既然得不到,那就让他和那个惹事精一起去死吧! 她还有两个气运子可以攻略,不差这一个! *** 卫窈窈一行人被送到了一艘船的舱底,四周光线昏暗,又不通风,极为闷热。 她起身往外头瞅了瞅,查明了外间的情况,又坐了回去。 不多时,谢大柱他们依次醒来。 见到如今情形,饶是谢大柱,脸上也有了骇怕之色,更别说成哥儿和慧姐儿了。 但他们被谢辞教养得极好,饶是惨白了一张那小脸,也不曾吭声。 “不要害怕,谢辞会救你们。”上辈子,他们可都跟着谢辞去了上京。 想来,应是没有问题的。 “对,大哥会救我们的!”成哥儿喃喃。 就在这时,柳氏额头冷汗渐生,面色也白了起来,转眼就吐了出来。 第128章 对峙 她竟晕船! “你吐得到处都是!”一直没说话的谢二水嫌弃开口。 小葛氏也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这船舱原本就又小又闷,如今,柳氏这么一吐,这舱里也跟着变了味儿。 谢大柱默默看了谢二水夫妇一眼,又默默为自家婆娘拍背顺气。 短短的时间里,柳氏竟已经吐白了一张脸,卫窈窈适时递了一颗药给她,柳氏吃过后,方才好了一些。 “我还没告诉大哥,我腿脚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他说这事儿了。” 寂静了一瞬,慧姐儿担忧的声音响起。 “会的。”卫窈窈伸手,又递了一瓶子药丸给柳氏,“他不但能知道你的好消息,还能知道大伯娘的好消息。” 众人不明所以,大伯娘有什么好消息。 “你身子寒气太重,体内有淤堵,我特意给你配了药,有助孕功效。” 她想,既然都要走了,就再做个顺手人情吧。 日后,谢辞想起来,也会更加刻骨铭心不是? 谢家人都知道卫窈窈的医术,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大伙儿脸上都有了亮光。 “多谢阿凝小姐。”柳氏接在手里。 谢大柱含笑提醒:“日后,就是六畜媳妇儿了,都是自家人。” 柳氏点头,还想说点什么,船只忽然剧烈晃动了几下,一群水匪推门进来,将他们押了出去! 外间,剑拔弩张,一群群水匪正拔刀朝着一个方向。 “是大哥!”慧姐儿很快就朝临近的船只上看到了谢辞的身影。 他们被押解到了甲板上时,就将谢辞周遭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见谢辞身旁,还跪了好些个匠人,那些个匠人面色惊恐,抖如筛糠。 而站在他们前面的,则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色凶悍,扬刀将面前的几个箱子一一砍过,果真就看到箱子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的船蛀虫! “谢辞,你竟敢叛我!”男人一声暴呵,扬刀指向了谢辞。 谢辞面色不改:“区区一点船蛀虫,洪爷莫不就怕了?洪爷可别忘了,这些造船的木板子可都是我用狼毒水煮过的,那玩意儿有毒,船蛀虫可蛀不了你们的船只!” 声落,那群原本还活泼乱跳的船蛀虫当真很快就死了个干净。 那被称之为洪爷的人,也就是洪山愣住了。 一时间,那剑拔弩张的感觉有所缓和。 卫窈窈扫了甲板下的湍急的河流一眼,又重新看向了谢辞。 谢辞若有所感,抬眼过来,黑漆漆的眸猝然一睁! “这么说来,倒多亏了你谢师爷!好好的师爷不当,混迹于流民群中,你以为,我会信你?” 谢辞垂眸,掩下心中慌乱:“洪爷若是不相信我,只怕也不会闹这一出。” 洪山听得这话,哈哈一笑,随即指向邻船上的谢大柱几人。 “不错,谢辞,你太聪明了,我想再给你一个机会,不过,这人若是没有把柄在手上,如何还能谈信任。” 谢辞抿唇:“放了他们,我自会听你的。” “不必紧张,我也不会伤他们,我只不过是让你知道,我洪山的为人罢了。若忠于我黑水军,我自让他吃香的喝辣的,连着家人也一起沾光享福,可若是不忠!” 洪山脸上露出了狠辣之色。 谢辞看着他,嘴角微扯,满是嘲弄:“听闻黑水军最是优待人才,不想,竟就是这么个优待法。” 洪山是当真赏识谢辞的,如今,不过是要警示一二,也不愿跟这人离了心。 稍稍迟疑,他赶忙解释:“谢师爷,只要你弃暗投明,好好归顺了我们黑水军,我自也会礼待你的家人!你莫要介怀。” 谢辞冷笑。 洪山还从来没有这样礼贤下士过,他见谢辞面色冷漠,忙又耐心劝慰。 “谢师爷,听闻那李延年的幼子便是你救回来的,你可知,我的人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抓住!还有我那三个手下,据说,都是死于你之手!” 谢辞面色不变,洪山既能这么说,那便意味着,他不会追究。 果不其然,洪山看着他,声音越发诚恳:“主上惜才,这些往事如烟消散,只要谢师爷留下来,日后,我们共谋大事,岂不快哉?” 谢辞颔首:“将人放了。” 洪山见他同意,本还凶悍至极的一张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将谢夫人他们送回去。”招了招手,他刚下达命令,不想,空中一道烟花猝响。 这种烟花摆明了就是放消息出去的! “谁!”洪山一道厉呵,有水匪立马从角落里抓了一个人出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谢文才。 谢文才本要逃跑,冷不丁被抓住,整个人都吓傻了,几乎是被人拖拽了过去。 “文才!你放开我儿子!”小葛氏看清谢文才那张脸后,顿时激动了起来。 谢文才看到被抓来的谢二水夫妇,面色又白了几分,再看到一旁的谢辞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拼命大喊。 “六畜,救我,我是你堂兄,你快些救我!” 洪山的目光在谢辞和谢文才身上打转,随即似是明白了什么,抬脚就朝谢文才狠踹了一脚。 “说,谁让你放烟火的,那烟火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谢文才抖如筛糠,屁都不敢放,就那么盯着谢辞看。 洪山那话,原本就是冲着谢辞去的,此番,见谢文才还盯着谢辞看,就差没直接将谢辞给供出来,他那双眼睛里顿时闪过了一丝锐色。 “我与他早断了亲,洪爷何必因他和我生了嫌隙。”谢辞声音淡淡,目光无意识地往江面看了几眼,那掩在袖中的手确实微微握紧。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并没有面上那般坦然。 洪山不说话,只盯着谢辞看,似要将他脸上看出个窟窿来。 谢辞朝对面的卫窈窈一行人看了一眼:“洪爷,先放人,可好?” 洪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不多时,江面上传来了一阵响动,三四艘官船远远驶来。 洪山接过人递来的西洋镜,就看到了站在船只最前面的宣州知府李延年! “谢师爷,枉我如此器重你,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只可惜了,狗官那几艘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杀他们之前,我先杀了你谢家人!” 洪山冷笑,一挥手,邻船上的水匪们早拔出刀子,要朝卫窈窈他们砍去。 “不要!” 谢辞一个健步,跃到了卫窈窈所在的甲板上,那群拿着刀子的水匪猛地转了方向,将刀尖对准了谢辞。 第129章 谢辞,你要记得我,永永远远地记得 “一个一个杀!”洪山轻呵。 立马有人握着大刀,去抓谢二水。 “六畜,救命!六畜,我是你二叔啊,你无论如何,也要救二叔一命啊!” 谢二水吞了一口口水,连声求饶,但谢辞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眼看着那刀子明晃晃的,就要架在自己脖子上时,谢二水将小葛氏推了出去! 小葛氏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谢二水。 “你个水性杨花的贱妇,要不是你,老子哪儿会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是你撺掇着我跟六畜结仇的!” 谢二水心里清楚,如今这船上能救他的,也只有谢辞了。 这番表忠心的话是张口就来。 “六畜,二叔一直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都怪那贱人,要不是那贱人,我也不会和你离了心,还有你阿奶,她已经一把年纪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若是我有个闪失,她该怎么办。” 谢辞垂眸,似是在想着什么。 小葛氏看着谢二水的嘴脸,冷冷一笑。 这种时候,谢六畜他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救他! “洪爷,杀刘赖子三人的,根本不是谢六畜,是他!”小葛氏忽然指了谢二水。 谢二水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你,你胡说什么,关我什么事儿,你这臭娘们儿!” 小葛氏看着谢二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嫁了这种人,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如今想来,竟还不如不来这世上! 既没了什么盼头,要死,她也不会让谢二水好过! “不错,就是他!我亲眼所见,他将刘赖子他们杀了之后,还将尸体拿回去炖了吃!” 小葛氏状若疯癫。 “你这疯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谢二水还想再骂点什么,忽就想起了前阵子,家里顿顿吃肉的事儿。 这婆娘说的比真的还真,她莫不是? “怎么了,你不是嫌那些肉太瘦了吗?如今,咋还否定起来了?”小葛氏哈哈大笑。 谢二水再也没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确实嫌那些肉瘦,那些肉竟当真是人肉! 然而,没等他吐完,洪山扔来一刀,直接沿着他脖颈一划,谢二水的脑袋就滚落在了地上,还沿着脚边滚了几下。 “活该!”小葛氏说完,直接撞了刀眼上,当场气绝。 不远处的谢文才见状,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尿了。 好在,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他,谢文才便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 此番,水匪们伸手又要去人砍杀。 谢辞面上一凛,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洪爷,或许,我们该谈谈条件了。” 洪山冷笑:“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等我将你们统统杀光,再将那狗官一并给杀了。” “洪爷觉得,我既然不是来放船蛀虫的,我又是所谓何事?” 霎时间,眼前的少年人眼中寒光一闪,压迫感十足。 洪山有过瞬间恍神,眼前人的睿智,他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旁人检举了谢辞后,他还能选择既往不咎。 即便洪山再是不愿,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眼前人有着忌惮! 两相对峙间,卫窈窈极轻极淡的声音传来:“谢辞,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嗯!”谢辞温声哄她,“很快就好了,你乖一些。” 卫窈窈又笑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般。 “那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慧姐儿多一些?” “不一样。” 慧姐儿是妹妹,而她会是他的妻!他要爱她,用男人爱女人的方式爱她! “怎么不一样了!我要你喜欢我多一点!”卫窈窈板着小脸,用命令的口气呵他。 谢辞宠溺一笑:“你乖一些,会没事儿的。” 随即,又转头,朝洪山看去:“洪爷,不想做一个交易吗,让整个黑水军陪着我覆灭,你真甘心?” 洪山咬牙切齿:“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诡计谈不上,只要你放了我的人,我会让你们全身而退的。” 洪山不说话,他身旁的头目们纷纷过来报告,只说附近根本就没有发现伏兵。 也就是说,除了那载着狗官的两三艘船外,再无旁人! 洪山心中微定,还未言语,就发觉那围着卫窈窈他们的人都依次中了暗器,倒地而亡。 谢辞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反手抢过一水匪的大刀就和人厮杀了起来。 “放箭,杀了他们,把他们统统杀光!”洪山大喊。 水匪们放箭的同时,官船上,李延年也早招呼着大伙儿放火了! 水匪们的船只本是用铁链前前后后连起来的,此番见了火,火势很快就朝所有船只蔓延了去。 洪山见状,心里暗呼不好,适才反应过来谢辞那话语中的含义了! 他一手组建的黑水军中,多数是各地流民,他们本就不擅水战,他才听从了谢辞的建议,将船前前后后连在了一起。 这便是为了避免大伙儿在水上作战难受。 不想,谢辞竟给他摆了一道! “谢辞,我跟你拼命!”洪山越想越气,扛着大刀就朝对面船只跳。 谢辞刚杀了眼前的几个土匪,就要往卫窈窈那处走,不想,洪山又缠了上来。 “带他们躲到舱里去!”朝谢大柱呵完,谢辞皱眉迎上。 谢大柱还没从谢二水两口子的死中回神,听得这话,方才回神,拉着成哥儿他们往舱里躲。 卫窈窈眯了眯眼,哪儿肯就这么跟着他走。 如今,叶含霜应也已经走了,她还留下干什么? 只要她在这种情况下‘死去’,便能让谢辞对她刻骨铭心,她也可以顺势去阻止叶含霜攻略下一个气运子。 想到了下一个气运子,那身为她未婚夫的裴元稷,卫窈窈冷冷一笑。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竟是有水匪扬起长刀,要去砍成哥儿! “成哥儿!你们快走!” 卫窈窈一声惊呼,快速过去,用背脊挡在了成哥儿面前。 痛! 卫窈窈皱眉,回头深深看了谢辞一眼。 谢辞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也忘了和人厮杀。 “谢辞,你要记得我,永永远远地记得。”卫窈窈朝他扯了扯嘴角,顺势落在了水里。 “不!”谢辞红了眼,拼命往她坠落的方向跑,洪山直接扬刀,砍在了他的背脊上! 就要扬第二刀时,最大一艘船的舱里出来了一个面容尽毁,也难掩威压的中年男人:“住手!” “主上?”洪山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 男人一双鹰眸紧紧锁定了谢辞的身影,嘴里喃喃:“观澜······” 第130章 未来暴君 上京,雨后,又是一年秋。 朝阳初升,平康坊街头,人流如织、熙攘热闹。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一阵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竟有人在闹市区行进,转眼就撞上金吾卫查案的骏马! 霎时,马车被掀翻在地,围观之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谁家马车,竟敢驶进平康坊!这平康坊不是历来只允金吾卫驱车直行吗?” “这还用说,定是京中显贵所有,你看这四角缀着的挂件就不同凡响。” 众人盯着那金碧辉煌,豪华至极的马车,一阵交头接耳,那骏马上的金吾卫已经驱马而来,要抓这无故走车马者。 “郡主!” “丹阳郡主!” 那原本围在马车旁的丫鬟仆妇们纷纷回神,忙蹲在地上,去掀马车帘子。 “竟是丹阳郡主?我记得半年前就听说伯府家小姐回来了,如今看这阵仗,倒似刚刚回京?” “别乱说,卫伯爷和长公主就只有一女,这里面的肯定不是郡主。” 众人议论间,纷纷探头,朝马车里的方向看去。 然而,车帘子掀开后,里面竟摔了个年老仆妇出来! “王嬷嬷?”一时间,伯府仆妇们盯着这位主母的贴身嬷嬷,脸色极度难看。 王嬷嬷怎么会在里面,郡主呢? “将他们抓起来,无故于闹市走车马者,笞五十!”金吾卫一声厉呵,那群仆妇立马就被一群金吾卫围了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子里,影三看着这一幕,面色冷然。 这个场景,竟和郡主预料中一般! 他们那位伯夫人当真是好气量,郡主这才刚刚回来,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故意让人走这条道,毁她名声,还要她受牢狱之苦。 只可惜了······想到郡主如今正在办的事儿,影三匆匆离去。 另外一头,出门迎卫窈窈的马车被金吾卫收押的事儿,很快就传回了伯府。 彼时,叶含霜刚在后厨熬好了一碗四神汤,还在跟下人们传授经验:“这四神汤是由茯苓、淮山、莲子、芡实熬成,伯爷平日里公务繁忙,身有沉疴,应多喝一些补汤。” 下人们连连点头,只觉着新找回来的大小姐温柔、善良还好看。 可比那丹阳郡主好多了! 丹阳郡主离京多年,只怕早忘了还有伯爷这个亲爹吧,更别说,赶回来尽孝道了。 “不好了,郡主的马车经康平府,被金吾卫给抓了!眼下,咱们伯府的脸面也丢尽了!” 有丫头从前院听说了这事儿,一进后厨,就迫不及待地跟后厨分享。 然而,一看到站在屋里那端庄娴淑的大小姐后,她僵在了原地。 “大小姐,我,我。”丫头怕被责罚,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叶含霜忍不住皱眉:“不可胡乱议论郡主的事儿!”随后,让人端着四神汤缓步而去。 只留了后厨中的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小姐人也太好了吧,我这么说,她也不怪罪我,简直是菩萨心肠!” “可不是,还是你运气好,遇上了大小姐这样亲厚的主子,若是遇上了丹阳郡主,少不得被扒一层皮!” ······ 叶含霜听着后厨中的议论声,嘴角微勾。 大半年以前,她上京认父,期间,倒是遇到过不少黑水军的追杀,好在,如今,她已经成了伯府正经的大小姐! 就连着那位嫡出的丹阳郡主,也渐渐被她比了下去! 叶含霜冷笑。 有个郡主的名头又怎么样,迟早,她的一切都会是自己的,包括她那位气运子未婚夫裴元稷! 想到了裴元稷,她就想到了原书中关于他的描写,只说他患有严重的疯病。 初时,还能伪装一二,待登基为帝后,便越发残暴,心情不适,便以杀人取乐。 开肠破肚、五马分尸都是轻的,他还喜夺人子女,掠人妻妾,抽筋剥皮,专制那挂于廊处的美人灯。 曾有一官员妇,都快临盆了,却不小心被他盯上,当即让人拿了弓箭,以她孕肚为靶,练习箭术! 诸多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一个特殊的癖好! 据说,他广纳后宫无数,那些女人却都长得很是相似。 叶含霜想及此,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系统说过,裴元稷会喜欢她这样的一张脸,虽不知道缘由,但这便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只要那未来暴君喜欢自己的脸,那日后,想要俘获他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她快些找到裴元稷,再早些和他培养感情,让他爱上自己就好! 一想到系统就快确定他的位置了,叶含霜脸上笑意又多了几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踏破铁鞋也找不到的人,此刻,早已被人寻到······ 这晚,城外荒郊,乌云遮月,树影婆娑。 “郡主,人已经全部召集好了!我们如今是要带着人去接裴世子?”身后传来了流风的声音。 “谁说我要接他?”卫窈窈眯眼。 这裴元稷倒是让人好找,索性,耗时一年,她还是将人给找到了。 时隔一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然也得先算算前仇旧恨。 “选几个打人厉害的!”卫窈窈想了想,还是摇头,“裴元稷那厮,最厉害的便是身手,也不用选了,一会儿你们一起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流风诧异地看了卫窈窈一眼。 郡主千辛万苦才找到裴世子,如今,便是为了找回来给他们打的? 裴世子可是郡主的未婚夫啊,郡主当真舍得? 不过,作为暗卫,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 流风什么也不多问,只抱拳应‘是’! 他们没走多久,拐了个弯,就看到了一座破庙。 破庙中,一群壮汉围成一团,正在对一个人拳打脚踢。 那被打之人不及弱冠,只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全身脏污,那尚还能入眼的一张俊脸早已被乱发和血迹所掩盖,只露出了英挺的鼻尖和苍白的嘴唇。 郝然正是裴元稷! 卫窈窈扭头朝流风看了一眼,流风缩了缩脖子。 “不是我们的人。” 那就是别人派来的! 卫窈窈冷笑,裴元稷啊裴元稷,谁让你不做个人,处处树敌! 不过,说来也是新鲜! 裴元稷出生将门,打小就是弓马上的王者,从来都是见他打别人,如今,别人打他倒是头一回! 那群人俨然是下了死手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流了一滩血。 “郡主。”流风见情况不对,想问问要不要他们出手,却看到自家郡主正看得津津有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流风:“······” 众暗卫:“······”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第131章 阿郎,我是你娘子啊! “什么事儿?”卫窈窈的声音中,含着一股子因被人打搅,而生出的不悦。 “······”流风不敢多话。 那群人又打了一阵,似是打累了,终才停了手。 “收了老子的钱,老子让你打假拳,你就该乖乖打假拳,当真以为老子好骗!”那群人中的头目冷哼了一声。 “不对,头儿,你看,他会不会死?流了好多血!” 跟班适时提醒,那头目定睛一看,面色微变,立马俯身,从地上之人身上搜出了一个钱袋子,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破庙中,很快又静了下来。 “他是不是要死了?”卫窈窈撑着下颌,看着地上,裴元稷那一动不动的身影,担忧道。 流风眼里有了动容。 他就说,郡主自来就喜欢裴郎君,即便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说开就好了。 郡主应也是担心裴世子的! “郡主别担心,我现在就让人去请大夫!” 流风话刚说完,卫窈窈陡然扭头看他,眼里眸光一亮。 “你的意思是,将他治好了再打?也对,不然,咱们的人也放不开手脚。” 流风、众暗卫:“······”一定是他们的耳朵不好了。 “你们先等我考虑考虑。”卫窈窈想了想,隐隐察觉那地上之人似乎动了动,她抬眸示意流风他们勿动,自己则是缓步朝他走去。 靠得近了,她才看清,他竟是抱着头,一脸痛苦之色。 卫窈窈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却被他那阴戾狠辣的眼神惊住。 她记忆中的裴元稷一直是潇洒不羁,风度翩翩的少年将军,因着出身高贵,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矜傲无比的模样。 而如今地上这人,衣衫褴褛,眉目阴郁,怎么看都没了一点他之前的样子。 若不是因着那张脸,她真会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窈窈见他一脸病态地躺在地上,那右边小臂耷在地上,诡异至极。 她忍不住用脚踢了踢他那个位置,险些笑出声来:“你的手骨断了呢!” 裴元稷听得声响,抬眸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 卫窈窈如何也没有想到,再度见面,他竟会用这样悚然而陌生的目光看她。 “你莫不是不认得我了不成?”半晌,她龇牙一笑。 瞧瞧,都不愿意装了呢? 上辈子,他后来也是这个样子吗? 卫窈窈仔细想了想,却想不清楚,因为,上辈子,自裴元稷‘死而复生’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至她死! 裴元稷不说话。 卫窈窈皱眉,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 见他眼里的陌生不像是装的,她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正这时,破庙外,一群蒙面杀手扬刀砍来。 裴元稷朝卫窈窈冷冷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 那平静的目光,分明昭示着他早有察觉! 卫窈窈心思一转,怕流风一行人赶来,只朝蒙面杀手撒了一团粉末,当即拉了裴元稷开跑! 裴元稷微愣。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举动,一时间,只由着她拖拽着走。 卫窈窈初时,还跑得飞快,后来,跑不动了,她也不强迫自己了。 毕竟,流风他们还在后头,她一点儿都不担心那群杀手追上来。 此时,万籁俱寂,偶有几声虫鸣声传来。 卫窈窈一手倚在眼前的一棵槐树下,粗粗喘气,另外一只手则依旧紧紧牵着裴元稷的手。 一如幼时那般亲密无间。 直到她呼吸平缓,休息够了,就察觉到了一道冰凉的目光。 卫窈窈一回头,就对上了裴元稷那带着些许扭曲的面庞。 “你怎么了?”话刚问出口,卫窈窈才发现,她竟一路拉着人家断了手骨的那只手在跑! 亏得裴元稷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她倒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讪讪一笑,卫窈窈忙放开了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还救了你呢!” 她放软了声音,一双美眸探究地看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但,从头到尾,裴元稷的脸上便没有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他麻木着一张脸,将那断掉的手臂用力一阵拉扯,只听骨头碰撞的声音传来,他又试着活动了一下那只手。 行动自如,显然是成功接上了。 卫窈窈有些惊讶,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位未婚夫。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因为,她发现,裴元稷似乎当真不记得她了! 这是好事儿啊!难怪,他还活得好好的,却不回镇北王府。 这一年来,镇北王府遍寻他不到,又有人发现了‘他的尸骨’,裴家早已经低调发丧了。 瞧他这处境,倒像极了那可怜可悲的丧家犬。 裴元稷接好断骨,哪儿也没去,就地坐下休息。 他浑身疲乏,伤口也疼痛难忍,如果可以,他真想闭上眼睛,一睡不起。 怎奈身旁之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亮,就像是黑洞洞的暗夜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一般。 诡异非常,也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猝然睁眼,防备地看着眼前人,却不想,撞上了小娘子那雾蒙蒙的泪眼。 经了谢辞那一朝,卫窈窈的演技已经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此番,眨了眨眼,她不可抑制地哽出了声来。 “阿郎,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娘子啊!” 第132章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她的脖颈折断 裴元稷不说话,只用一道看‘傻子’似的目光看她。 卫窈窈一点儿也不介意,而是逼着自己无视他黑色劲装上的血污,直接拉上了他的手臂! 他们本是青梅竹马长大,十岁以前,他未曾去北地时,他们也曾热络非常。 所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卫窈窈简直是驾轻路熟。 “阿郎,我一路从北地找来,前后找了你一年多,总算是找到你了,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她抽抽噎噎地说这话,那模样,倒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裴元稷僵住着身子,仿若死物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确实不记得过往的事儿了,但,他却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娘子。 今日的卫窈窈穿着一身绯色罗裙,那泫然欲泣的一张小脸上,天然带着一股子娇媚风韵。 裴元稷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这狼狈样,实在难以将这位玉软花柔的小娘子和自己联系起来。 偏偏卫窈窈是个不客气的。 他不动,她便当他默认了,扒拉着他的手臂,就哭个没完没了。 裴元稷这一路走来,不是在睡梦中将人杀了,就是醒着杀人,如何也没有想到,如今,竟会有这样的一幕。 他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止住!” 卫窈窈哪儿肯! 她原本不过是在假哭,如今,却发现自己挨着他以后,气运飞涨,竟比和谢辞在一起时,还长得快。 她如今是喜极而泣,难以自抑啊! 如今,她那气运瓶里的气晕已经积有十分之一了,也不知道,当气运瓶积满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她那空间会不会升级。 但,上辈子的心疾定是不会再得了,卫窈窈觉着,再没有比有钱有闲还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更好的事儿了! “停下来!”裴元稷再度开口,声音中已经多了好些不耐。 闭了闭眼,他心中闪过一丝烦躁,但见那小女娘低垂着头,堪堪露出了一片玉白脖颈。 那脖颈极细极柔软,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将眼前人的脖颈折断。 之后,他应该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心里这么想着,裴元稷当真缓缓伸手,朝她脖颈处靠近。 就在大手快要箍住那抹细颈时,对方忽然板了小脸,松开了他:“我生气了!” 这个画面,透着一股子似曾相识,裴元稷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疼着疼着,他竟是晕死了过去。 “死了?”卫窈窈伸手,戳了戳他。 见他没有反应,又探了探他的呼吸,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后,她忍不住撇了撇嘴。 祸害活千年嘛,裴元稷哪儿那么容易死啊! 所以,他就算是浑身是伤,她也不会给他上药。 多浪费啊,大不了,就让他痛一点咯! 卫窈窈面无表情地擦干了眼泪,透着月色,看着这眉刚目硬,俊美英挺的男人,忽然觉着很陌生。 不多时,流风他们赶来了。 卫窈窈嫌恶地朝周遭看了看,她实在是不想在外头过夜。 但,如今裴元稷对她满是防备,她若是让流风他们带走他,只怕会引他怀疑。 思来想去,卫窈窈决定忍上一晚。 待他们搭好了火把,退下去后,卫窈窈就躺在槐树旁睡了下去。 入梦前,她模模糊糊地想到了谢辞。 当日,她跳水后,他寻不到她便不罢休,最后,她不得不让流风找了个尸体顶替。 若那傻子还在,她才不用睡地上呢······ 隔日,卫窈窈一醒来,就感觉到有一双凉飕飕的目光正盯着她看。 卫窈窈起身,就对上了裴元稷那黑洞洞的眸眼。 他已经梳洗过了,头发工工整整地用一根木簪固在脑后,那透着一股子病态温润的俊美脸颊,此时也干净飒爽。 若不是他那身满是血污的衣襟,她都要以为自己昨儿个产生了幻觉。 “阿郎?”卫窈窈朝他笑了笑。 裴元稷的目光从她的脖颈间,移到她含笑的眸眼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压根不理她,抬脚就走。 卫窈窈也不说话,起身跟在他身后走。 她原以为,裴元稷会去往他的住所,亦或者,是某种特定的地方。 谁知道,他就只是漫无目的走着,像个游魂! 卫窈窈皱眉,但依旧扮演着一个乖乖女的模样,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就这样,他们从城郊,走到了城外,又进了城门,沿着吆喝贩卖东西的长街处一步步走着。 卫窈窈倒不怕别人认出她,毕竟,她在丹阳郡多年,这里原就没多少熟人。 只不过,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特别是闻到那长街上飘来的阵阵肉香时,她忍不住抚了抚自己扁平的肚子。 自己昨儿个就没怎么吃饭,今天早上,又饿着肚子,如今,都要晌午了! 卫窈窈怀疑裴元稷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饿,所以,特地带着她往吃食一条街走! 不过,她稳得起。 直到裴元稷沿着吃食一条街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回以后,终于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你还不走!” 他声音凶恶,却并没有起半分作用。 小娘子面上的喜色掩也掩不住,只抚着肚子,委屈巴巴:“阿郎,我饿了!” 她舔了舔嘴皮子,此刻,只觉那平平无奇的包子,都格外诱人! 裴元稷愣了愣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言语间,不免带了一丝急躁:“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卫窈窈缩了缩脖子,扮演好了一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角色。 倒是一旁卖包子的老板看不下去了,直接包了一笼屉包子,递给了卫窈窈。 “小娘子,快拿着,别跟他多废话了,填饱肚子要紧!” 卫窈窈实在是饿得厉害,听得这话,也不想再委屈了自己。 “多谢老板。”卫窈窈朝他甜甜一笑。 她本就长得明艳夺目,此番一笑,竟看得那老板愣了愣神。 待他回神,心下越发愤愤不平。 “小娘子多好的一位姑娘啊,这位郎君,你若是不珍惜,多得恨得人珍惜,你!” 然而,这话没说完,裴元稷那阴森森的目光就朝他射了过来。 包子铺老板打了个哆嗦,心下下意识生出了惧怕之感。 好在,裴元稷只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老板,对不住了哦,他这里出了点问题。” 卫窈窈指了指自己脑子的方向,悄声放下了一块碎银,看得包子铺老板目瞪口呆。 等他反应过来,想将多给的银子还给小娘子时,对方已经走远了。 远处,卫窈窈直追着裴元稷出了城门。 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吃了两块大肉包了,这肉包里的馅儿肥瘦合适,葱香四溢。 若不是她吃饱了,才不舍得给裴元稷! “阿郎,吃包子啊!”她笑眯眯地将一块包子递到了裴元稷面前。 裴元稷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朝城门口的一群乞丐堆里走了去。 然后,在卫窈窈诧异的目光中,坐了下去! 第133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他疯了! 卫窈窈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乖巧模样,紧随其后,同他一起坐了下来。 周遭独属于乞丐们身上的脏臭味铺面而来,卫窈窈胃里一阵翻滚,说不出的恶心。 她木着一张小脸,凝神屏气,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止住了呕吐的动作。 倒是一旁的乞丐们,纷纷朝他们这处看来。 真是天上下红雨了,这又脏又臭的乞丐窝竟来了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而且,这女子手里还拿着肉包子! 乞丐们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也跟着灼热了起来。 卫窈窈低垂着眉眼,面色因屏住呼吸的缘故,渐渐发白。 心下更是将裴元稷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病就去看大夫,没事儿来这乞丐窝干什么!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声,裴元稷缓缓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阿郎,吃包子啊。”卫窈窈朝他挤了一个笑脸,又将手里的大包子往他面前凑了凑。 小娘子明显是有些不舒服了,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苍白,和之前那小太阳一般的耀眼夺目,简直判若两人。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麻烦! 裴元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卫窈窈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漠然,脸上的笑意不减,忽然有些牙痒痒! 她可从来没有在谁身上浪费过这么多心思,只可惜,这人油盐不进! 要不,她也别折腾了,直接让流风将人给捆了? 不就是怕那叶含霜攻略他吗? 她让人建一座水牢,将他关在里面,日日鞭笞,受尽苦头,既能出气,还能防止叶含霜和他接触。 越想,卫窈窈越发觉着这个法子可行,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仙子,莫不是仙子下凡!” 一旁那些原本还觊觎着她馒头的乞丐们,瞧着她这笑容,忍不住低声喃喃。 不少人自动忽略了一旁的裴元稷,缓缓朝她靠近。 也不说话,就用那种黏黏腻腻,恨不得直接扑上来的眼神看她。 卫窈窈明显察觉裴元稷浓黑的眉头皱了皱。 她心神一转,难得没有因为被冒犯的缘故生气,反而是怯生生地朝裴元稷贴近了几分。 “阿郎,我害怕。” 她声音低低,认真扮演起了胆小怕事的可怜模样。 女子温软的身子猝然贴近,那轻轻浅浅的呼吸,也近在他脖颈间,裴元稷陡然一僵。 上一个这么靠近他的还是一个女杀手,他几乎没给她多喘一口气的机会,就直接一刀抹了她的咽喉。 而此刻,他心头竟生出了一种诡异之感! 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对她动手! “小娘子,你阿郎不要你了,我要你,你来哥哥这里。” “是啊,小娘子,我们可以照顾你,你不要跟他了!” 耳旁传来阵阵声响,裴元稷猝然起身,朝那群乞丐看了过去。 那冰冷的视线,仿若带着杀意,有眼尖的乞丐还看清了他身上的血污,霎时间,那些原本还心思活络的乞丐们,立马噤若寒蝉。 卫窈窈屏住了呼吸,隐隐生出了一股兴奋之感。 这可是在城门脚下,只要裴元稷敢动刀杀人,他会有什么下场,简直不言而喻。 然而,终归是让她失望了。 裴元稷竟在她微微发热的目光注视下,走了! 卫窈窈一时有些恼火,看着他的背影,她气闷地将手里的包子扔在了地上,随后跟上。 裴元稷身材健壮,又长得伟岸,卫窈窈费了一番力气才追上他。 原以为,这人会一言不发地走到天黑,不想,对方却开了口。 “娘子?” 他回头,忽然笑开,似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般。 “什么?” 卫窈窈下意识回了一句,继而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挂着一丝不耐烦和愤懑,连忙软了神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阿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用自认为一往情深的眸光盯着他看。 “······”裴元稷收了笑。 谁是鸡,谁是狗? 卫窈窈连连点头:“是的啊,阿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再没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裴元稷看着她,不说话。 或许是因为他此番气质阴沉的缘故,卫窈窈总觉得这样的眸光像极了死亡凝视。 不过,她连谢辞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都骗得,更遑论他区区一个武将? 于是,这谎话更是信手拈来。 “阿郎,你可知道,他们都说你死了,于是,我抱着牌位嫁给了你,但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们的话,我的阿郎是这个世上最英武的男儿,怎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她顿了顿,秾艳的眸子里有了细细碎碎的亮光:“如今,不就让我找到阿郎了吗?阿郎,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抱着牌位嫁给了我?”裴元稷看着她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凉薄。 卫窈窈连连点头。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这半真半假的话最是容易骗人! 卫窈窈有一种直觉,不管他信不信,他都摊上她这个祖宗了! 半晌,见他依旧不说话,卫窈窈蹲下身子,揉了揉脚踝:“阿郎,我脚疼,咱们找个地儿落脚好不好?” 裴元稷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卫窈窈心下却清楚,他这是同意了。 这回,她又随他进了城,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直接拐到了一个胡同中。 在那胡同口,迎面走出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中等身材,眉眼温和,瞧着倒是好相处的样子。 她热络地跟裴元稷说着话,裴元稷却一脸冷然,直接越过她,踏进了她身后的院落。 老妇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倒是习惯了一般,再朝卫窈窈看来时,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 卫窈窈习惯性扬起了一抹笑意,从她身旁走过。 待进了院落,眼瞧着裴元稷从身上摸出了一把钥匙,正站在最东边的屋子处开门,她忍不住咬紧了一排白牙。 这厮明明就在京中赁了屋子,还领着她歇乞丐窝! 毛病!他真是有大毛病! 第134章 娇气! 晌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 卫窈窈刚跨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羊屎味儿。 这院落并不大,但中间挂了不少衣服,还堆了一些发霉的干草,俨然是喂牲畜的。 卫窈窈皱了皱眉,就见灶房里探出了两个脑袋。 “哟,又住进来了一家人啊,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啊。” “可不是,瞧着真招人喜欢。” 说话的两个妇人布衣钗裙,瞧着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手上还拿着菜叶,显然是在择菜。 然而,当他们看到卫窈窈走到了裴元稷身边后,两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瞧着那脸,就跟谁欠了他似的,小娘子怎么跟了这么一个人,别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你少说两句吧,大伙儿都怕他,你不怕?” 两个妇人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忌惮之色,也不多言,就缩回了灶房中。 卫窈窈这会子倒是明白了,这是个大院落,院子里住了好些家租户,而这群租户们会共用坝子以及灶房。 这些都不算最难让人接受的,最难让人接受的是那些畜生粪便的味道! 一阵风出来,那难闻的味道熏得她几欲作呕。 裴元稷开门的功夫,她立马跟着他闪了进去。 只是,刚一进去,又闻到了一股子霉臭味儿。 卫窈窈一脸苦色。 裴元稷一回头,就对上了她那微微泛白的小脸,饶是小娘子很快挤了一个笑脸出来,他还是看出了她的难受。 娇气! 裴元稷本想倒头就睡,他浑身酸痛,整个人都像要垮架了一般,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将屋里唯一的一层薄被抱了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换成了一双崭新的被褥。 裴元稷将被褥扔在唯一的木板床上,自己则就着条桌睡了过去。 卫窈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层薄被,撇了撇嘴,直接往木板床边走去。 这屋子算不得大,里面的家具更是少得可怜,不过好在裴元稷将被褥换掉后,那股子霉臭味似乎也没了。 卫窈窈跟着裴元稷走了大半天的路,此刻,腿脚委实有些疼,索性就扑到了被褥中,倒头就睡。 这么一睡,直睡到日落西斜。 外头似乎传来了敲门声,卫窈窈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那敲门声再度响起。 “谁啊!” “是我!”院门外,传来了一道老妇的声音,卫窈窈不情不愿地起身开门,就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是白间和裴元稷说话的那个老妇人。 “小娘子,你们快去灶房煮饭啊,一会儿天黑透了,得浪费多少灯油啊。” “多谢。”卫窈窈朝她眯眼笑了笑。 再度关门时,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她绷着一张冷脸往裴元稷身边凑,本想直接将人推醒,可手触碰到了他身上时,她整个人又是一愣。 他发烧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卫窈窈脸上涌现了一丝笑意,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裴元稷还发着烧,应也跑不了,她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吃一顿饱饭。 这京都酒楼众多,时隔两世,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瞧着就比丹阳郡繁华热闹。 吃饱喝足,临了,她还特意打包了一些烧鹅肉往空间里扔。 其实,酒楼里的招牌酱烤羊蹄也很不错。 她经过一客桌时,倒是看得清楚,那被炙烤成金黄酥脆,又撒着厚厚一层葱花的羊蹄鲜香入味。 她本想也点一份来尝尝鲜的。 只是,一想到白间闻到的那股子羊屎味儿味道,这个念头又被她给打消了。 卫窈窈回去后,裴元稷还发着高热。 她本想直接上床休息,但转而一想,还是掏了一块药丸喂给了他。 男人睡得昏沉,却依旧十分警觉,几乎是她过去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更别说主动吞咽她递来的药丸了。 “你若不吃,就真得死了。”卫窈窈幽幽说了一句,虽然,这话她自个儿都不信。 裴元稷终将药丸吞了下去。 卫窈窈吃饱了饭,又有些困了。 索性,裴元稷病入膏肓,她也不用陪着演戏,当即毫不留恋地回了床上。 一夜好眠。 院落里的牲畜比她想象中还多,隔日一早,先是公鸡蹄鸣,随后,又是鸭、鹅抢食的声音。 卫窈窈有些烦,下意识唤了一声‘谢辞’,等她反应过来,自个儿都愣住了。 想来,是谢辞将她照顾得太好了······ 怔忪间,她感受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卫窈窈猝然睁眼,屋子里,除了依旧闭着眼睛休息的裴元稷外,哪儿还有什么人? 裴元稷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和昨日晚间一般。 这人睡觉倒是老实! 不对,他应该早醒了,刚刚她的直觉骗不了人! “阿郎,你好点了没?我昨晚一宿难眠,一直都在担心你呢!”卫窈窈心思千回百转,直接下床,走到裴元稷身旁。 裴元稷微哂。 一宿难眠?她确定说的是自己吗? 腹诽间,她似是朝他伸了手,裴元稷警觉攥住,她那细嫩的掌心正好贴在他额间。 “太好了,阿郎,你退烧了!” 小娘子欢喜的声音传来,他缓缓睁眼,就对上了她那如秋水般的杏眼。 昨间他发着高热,却是十分清醒,自然也记得她给自己喂了药。 可是为什么呢? 她出现的实在太过巧合,这样的巧合,定是存了阴谋的! 可他已经给了她机会下手了,昨晚,便是最好的机会,不是吗? 她怎么不下手? 裴元稷想不明白,只用那黑幽的眸子望着她。 若是换做别的小娘子,早就脸红心跳地挪开了眼,偏偏卫窈窈是个脸皮厚的,她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声音欢喜。 “阿郎,我昨晚担心了你一宿,我真怕你有个好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可千万不要再丢下我了。” 裴元稷脑门心狠狠跳动了几下。 聒噪! 他面无表情地想着,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两个正将耳朵贴在门边听墙角的妇人。 “你拉我过来干什么!”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摆了摆手,快步而去。 另一个老妇人却是昨日晚间来唤卫窈窈的那位。 “老婆子自个儿种的瓜吃不完,就想着给你们分一些来。” 她本想将手上拧的半边扁平南瓜递给了裴元稷,奈何对方脸色实在太过难看,她只能转而,朝卫窈窈看了去。 卫窈窈傻愣愣地捧在手中,满脸狐疑。 给她干什么? “你不会是还不会做饭吧?”老妇人瞧着她这表情,一阵讶然。 他们这种出身的人家,还能有不会做饭的? 正这时,漠然站在原处的裴元稷,突然看向了卫窈窈:“你该走了。” 既然不对他动手,那也没留下来的必要了吧。 实在是无趣得很! 第135章 这是一具极漂亮的身躯 卫窈窈听得清楚,裴元稷要赶她走。 她反应得快,只当没听到他的话,上前挽了老婆子的手。 “婆婆,我确实不会做饭,你教我啊。” 老婆子姓秦,大伙儿都叫她秦婆子。 秦婆子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眼瞧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自己卖乖,哪儿能拒绝,当即脆生生应下。 卫窈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灶房,怎么看完秦婆子煮南瓜的。 反正学是不可能学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裴元稷看罢了。 “学会了吗?”秦婆子煮好南瓜后,朝卫窈窈眯眼笑了笑。 卫窈窈颔首,直接往外走。 想将裴元稷叫来看看‘她的劳动成果’,不想,屋里屋外都没人。 用手撑着下颌,卫窈窈冷声一笑。 跑了? 早知道,昨儿个那药也别喂了,等他烧傻了最好! 直到下晌,裴元稷都不曾回来。 卫窈窈派了流风他们出去找,不多时,就得来了裴元稷去了斗兽场的事儿。 斗兽场,顾名思义,那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暴力的地方。 只不过,与兽相斗的是人。 卫窈窈听得这话时,正在吃着流风新买回来的樱桃煎,昨儿个打包回来的烧鹅已经冷了,她一口也没吃,全扔了。 如今毕竟不是跟着谢辞逃荒的路上了,她用不着委屈自己。 “郡主?”耳旁传来流风的声音。 卫窈窈摆手,流风行若鬼魅,很快退了出去,她也不用担心他行踪暴露,引人生疑。 倒是那裴元稷! 他竟还有过与兽相斗的过往? 那些年,她抱着牌位嫁到镇北王府时,他都活在斗兽场上?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正是京中最热闹的时候,裴元稷回来了。 卫窈窈刚睡醒,只听房门被人推开,她还有些恍惚。 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布料摩挲的窸窣声传来后,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直接从榻上跳了下来。 “阿郎,你去哪儿了?” 一开口,声音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湿闷。 但听在旁人耳中,却像是因久等他不到而倍感委屈一般。 裴元稷着实愣了一瞬。 一直以来,他都是独来独往,倒是险些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小女娘。 可,她怎么还没走? 怔忪间,卫窈窈已经点亮了油灯。 油灯昏黄,照在半褪衣衫,露出了精壮强悍身躯的男人身上,卫窈窈愣了一瞬。 肩宽腿长,肌肉遒劲,腰腹紧实······若不是他背上刻了密密麻麻的藏青色梵文,这会是一具极漂亮的身躯。 卫窈窈看不懂梵文,却也知道,刻在身体上的梵文多少有点诅咒意味。 堂堂镇北王府的世子爷,为何会刻这些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都忘了言语。 裴元稷是个男人,此番,袒胸露腹倒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一旁的小娘子依旧瞪大了眼睛在看他。 完全没有半点非礼勿视的模样。 他皱了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拉起上衣,想将那背后的秘密遮住。 “阿郎,你流血了!” 卫窈窈察觉一抹鲜红顺着他的胸口处流下,很快敛了心思,朝他走去。 裴元稷不为所动,却不妨,她直接攥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穿衣的动作。 “你流血了!”还穿什么衣服? 裴元稷木着身子。 也就是这时,卫窈窈才发现,他之所以会流血,是因着伤口的血茄和衣裳糊在一处,被他强行撕开所致。 亦或者说,那些伤口压根就不曾愈合······ 正好他进屋时,提了一桶水过来,桶里还有帕子,显然是他擦身用的。 她垂手,直接将帕子拿起来,替他擦去了血迹。 裴元稷眯了眯眼,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妖冶之光,很快伸手,拿过帕子,自己整理伤口。 她又不是才知道他受伤,又何必此番才露出这样的神色。 卫窈窈倒是没看裴元稷,而是满含忧色地看着他的伤口。 那些伤处,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怕。 纵横交错,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今日的新伤显然是在斗兽场上留下的,那又深又可怖的抓痕,以及险些被咬下了一块肉的肩头。 实在是血腥可怖。 而裴元稷就像是没有痛感一般,面无表情地掀起了那块几乎要被撕咬下来的皮肉,往上面撒药。 全程,他连眉头也不曾轻皱一下。 卫窈窈看得津津有味,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病患。 特别是那些生在京中的王孙贵胄,哪个不是一点小伤,就能疼得哭爹喊娘,再严重,就该闹着要麻沸散了。 裴元稷要给背后的伤处上药时,几番尝试,都够不着,卫窈窈忽然回神,拿过他手上的药瓶,一脸关切。 “阿郎,我来帮你,别又扯到伤口了。” 裴元稷露出了一个淡漠至极的笑容。 原来,有人上药是这种感觉吗? 卫窈窈给他上了伤药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往灶间去了。 再回来时,她端了一瓷盆南瓜,并着半碟子白米饭过来。 米饭是秦婆子给的,南瓜是她白间教她煮的,下晌时,她还特意托了秦婆子帮她温在灶上。 如今,灶下火光早灭了许久,不过,饭菜还带着一股子温热。 裴元稷的目光在对上这些吃食后,顿了顿。 卫窈窈总算在他脸上看出了多余的神色,不禁有些得意。 “阿郎,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你尝尝?” 是吗? 裴元稷看了看卫窈窈那双凝白如脂玉的手,心下不信。 但看着卫窈窈凑到眼前的筷着,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接到了手里。 “快尝尝!”卫窈窈一双眸眼亮晶晶,就那么看着他。 裴元稷垂头,吃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耳旁再度传来了小女娘殷殷的声音。 裴元稷不说话,她也不恼。 “阿郎,你今天去了何处?吃了中饭吗?你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一阵担心。” 如此聒噪······裴元稷不想理她,但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回了一句:“尚可。” 卫窈窈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回答最开始那个问题,忙眯眼一笑。 “那你可得多吃一些,别给我留,我早吃过了。”她可吃不下这些! 第136章 最好别骗我 裴元稷似乎是饿了,当真将东西吃了个精光。饭后,也不用她收拾,他直接拿着空碗去了灶房中,再度回来时,卫窈窈已经上榻休息了。 裴元稷吹了灯,黢黑的眸眼隐在暗处,看了看那榻上的娇小身影,方才闭眼。 这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往日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只有一个小娘子。 小娘子极为聒噪,不断地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但他却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醒来,看着一片光亮,他还有些意外。 目光掠过那因酣睡,两团娇嫩的雪腮呈一片嫣红的小娘子,他眉头轻皱,竟不知,这小女娘还能有人安睡的能耐。 如此看来,她似乎还有点意思。 卫窈窈醒来时,裴元稷早走了。 只是,床头还放着一个油纸包,那油纸包里有几个热包子。 她弯唇一笑。 都给买包子了,应是不会赶她走了。 这一日下来,卫窈窈心情都极为不错,直到裴元稷回来。 和往日不同,他手里还提了半截子血淋淋的腿子肉,仔细一看,便不难看出,应是从狮子身上砍下来的。 卫窈窈心里清楚,那应是今日在斗兽场上,死于他手里的猎物! “你会做饭吗?”他问她。 卫窈窈眼珠子转了转,甜甜一笑:“阿郎想吃我做的饭?” 裴元稷还没回话,卫窈窈已经拿过腿子肉往灶房去了。 她哪儿会做什么饭?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他看罢了。 裴元稷一过去,看到的就是小娘子趴在灶下,不断生着火的模样。 她显然没用惯火折子,废了半天力道也没将火点燃。 但她也不恼,还抬头,朝他笑了笑:“阿郎,你再等等我。” 小娘子肤色莹白,短短的时间里,脸上就沾上了脏污。 就像是那染了瑕的美玉一般,她本不该做这些事。 想来是怕他将她赶走,适才刻意讨好他。 裴元稷薄唇微压。 他怎么就信了她的话,还以为,她当真会这些。 心下想着,裴元稷已经快了一步,从她手里拿过了火折子。 他很快点燃了火堆,但做饭却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裴元稷有些烦躁,一对上卫窈窈那亮晶晶的眸眼,他终是默不作声地将整个腿子肉放在了锅里煮。 卫窈窈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原以为,裴元稷身为气运子,也会和谢辞一般,天赋异禀,样样精通是。 谁曾想! 只看这个步骤,她就能想到结果了。 果不其然,裴元稷直接将肉煮成了肉汤,怎么看,都有些难以下咽。 当然,卫窈窈是绝对不会吃的。 “阿郎,你先尝尝?”她关切地从肉汤里夹了一小块肉给裴元稷。 裴元稷垂头扒了一口饭,霎时间,那双好看的浓眉夹在了一块儿。 这肉又腥又腻,根本无从下口。 他几乎是立马吐了嘴里的吃食。 “去外头吃吧。”迟疑了一阵,裴元稷默默收了碗筷。 卫窈窈也不跟他客气,只体贴道:“阿郎,你放心,我终有一日会学会做饭的。” 裴元稷听得这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盯着她笑了笑。 那冷沉沉的眸眼里,霎时妖冶又好看。 邪门! 卫窈窈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琢磨着自个儿是不是话太多,引他生疑了,索性就老实跟在他后面,闭上了嘴。 此时,外头已经黑透了。 两人在巷口的摊子处吃了一碗馄饨,就回去了。 依旧是回房各自睡去,只不过,和昨日不同,裴元稷竟还给她打了热水。 临睡前,他看着她的眉眼,一脸晕不开的阴沉:“你最好别骗我。” 卫窈窈扁了嘴:“我为什么要骗阿郎?” 裴元稷嘴角翕合,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就当是养一只小野猫吧······他心里暗暗想着,要骗最好是骗他一辈子,否则! 他淡淡扫了她细嫩的脖颈处,勾起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反正,他手上也沾了无数条人命了,不介意,再沾一条女娘的! 余下的几日,裴元稷依旧早出晚归。 只不过,他再不会买米粮回来下厨了,而是直接带着卫窈窈去外头吃。 裴元稷不在时,卫窈窈便缩在屋子里看话本子,极少出门。 有流风他们盯着斗兽场,卫窈窈也不怕裴元稷耍什么花招。 直到这日,流风来报,府里的大小姐去了斗兽场! 府里的大小姐自然就是叶含霜了。 她早料到叶含霜会找到裴元稷,只是,没想到,她有这么快。 挑了挑眉,卫窈窈直接丢下了话本子,往外走。 “郡、郡主!”流风意识到卫窈窈是要去斗兽场,脸上难得多了一分急色。 这斗兽场人来人往,鱼龙复杂,哪儿是郡主这种人能沾的。 他忙跟了出去,意欲阻止。 上京城中,青楼、赌坊、斗兽场可谓三大销金窟。 而且,这三处面上瞧着虽是独立的楼台殿阁,内里,却能互通穿行。 这个时间,正是斗兽场上最热闹的时候,今日的主角是一只猛虎。 在那猛虎出来时,众人面色变了变。 那猛虎斑纹呈黄黑相间状,尾粗如钢鞭,目光凶悍,威猛异常,一看便是兽中之王! 在它那令人胆寒的双眼不断收缩四周的猎物时,斗兽场上的另一道铁栅栏开了,一个黑色劲装的少年被推了出来。 随即,沉重的铁栅栏一阵闷响,又重新合上。 场上,凭栏而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惊讶。 就连着那高作雅间的贵人们,也忍不住秉住了呼吸。 这少年人原本不算单薄,但浑身都带着伤,此番,走路都有些不稳,更别说,和猛虎相斗! 这完全是将自个儿往虎口里送啊! 一阵号角声响,猛虎将前爪往地上一伸,俨然一副捕猎的模样。 裴元稷一动也不动,就那么静静看着猛虎。 很快,猛虎主动发起了攻击。 眼看着那尖利的爪牙就要擦过少年时,少年一个侧身,竟灵巧的避开了猛虎的围攻。 猛虎低哮了一声,反身又是一扑。 少年扔是在它快扑上自己时,灵巧闪躲了开。 那围栏上的客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画面。 眼看着短短时间里,少年连躲带闪,还趁猛虎发怒时,拿着利器,往猛虎肚腹处狠刺了一刀。 霎时,在场气氛喧哗,欢呼鼓掌声四起。 随后,少年越挫越勇,竟连翻对猛虎发起了攻击。 那猛虎硬生生挨了好几刀子,那肚腹处也留了一大滩血,将里面的肠肠肚肚流了一地。 喧嚣声停了下来。 少年拿着利刃,一步步朝猛虎接近。 猛虎拖着内脏,步步后退,竟是直接朝那关押着它的兽笼奔了回去! 众人纳闷,见过猛虎吃人的,还没见过猛虎这般怕人的。 纳闷之后,又是一片震天鼓掌声。 叶含霜坐在雅间中,静静地看着这个画面,心里一阵恶心和惊恐。 第137章 去了何处? 饶是之前便知道这未来暴君是个嗜血爱杀戮的性子,可当真见他面不改色地杀猛虎,她心下还是有些不能适应。 有那么一瞬,叶含霜真想直接走人。 但一想到第一个气运子就没攻略成功,若再放弃了一位,她实在不甘心,便又坐了回去。 “可否引荐那位和猛虎相斗的郎君?” 叶含霜找到小侍,刚提了要求,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想让我们放过你,也可以,给我们下跪磕头,从此离开斗兽场。” “是吗?” 冷漠中带着一股子凉薄的声线响起。 叶含霜若有所感,朝外头看去,就看到了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裴元稷。 她心神一动,忙喊了一声:“住手!” 叶含霜以保护的姿态挡到了裴元稷的身前。 那些原本围攻着裴元稷的打奴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在斗兽场,身份尊卑鲜明,眼前的小娘子虽是带着帷帽,可看那身上的衣料便极为上乘。 想来,也是有身份和体面的。 他们轻易不敢招惹。 打奴们见状,纷纷四散了开去,很快,周遭就剩下了叶含霜和裴元稷。 裴元稷原本就不怕那些打奴,于他而言,叶含霜不过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主罢了。 他垂着头,漠然从她身边走过。 “公子!”叶含霜赶忙叫住了他。 裴元稷顿住,浓黑的眉头微微一皱。 叶含霜赶忙掀开了帷帽,朝他浅浅一笑:“公子,你受了重伤,正好我这里有一瓶膏药,若是你不嫌弃,便收下吧。” 顿了顿,她腼腆一笑:“适才,我就在台上,我全都看见了,公子好生威猛。” 裴元稷没想到她会直接掀开帷帽,着实愣了愣,不过,也只是片刻,他又继续往前面走去。 叶含霜咬牙,自己明明都露出了这样一张脸,为何,他竟是无动于衷。 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错过了机会,叶含霜又道:“公子这身手倒是极好,若是从武,想必,定会有大造化的,我爹是长信伯,若你有意愿,随时来府上,我都可代为引荐。” 她的话似是打动了裴元稷。 只见他终于停下脚步,缓缓朝她看了回来:“长信伯府?” 叶含霜连连点头。 裴元稷微微沉凝:“多谢。”随后,接了她的药,离去。 叶含霜心中大喜。 既是接了她的药,便是二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直到裴元稷快消失在斗兽场上时,叶含霜才收了目光。 此番,斗兽场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 叶含霜放下帷帽,只想赶紧离开这种地方。 只要一闻到那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她就会忍不住想起裴元稷划开猛虎肚腹的血腥场面。 就在这时,转角处,走过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王阿凝! 叶含霜心中一悸,忙追了上去,哪儿还有什么人! 她忙拍着心口,暗自安慰自己。 不,不会的。 那人已经死了,被谢辞牵连而死的。 据说,谢辞让人沿着河岸打捞了半月有余,最终,还是得了一具被鱼虾啃食的腐尸! 她虽没有亲眼见到,可只要想上一想,便觉心中畅快。 不过是一个连名字都不曾出现过的炮灰配角罢了,凭什么跟她相争? 落到此番地步,都是她王阿凝咎由自取! 她冷笑着从那转角处离开,却是不曾注意,楼上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雅间里,一身素白圆领广袖银线绣云纹锦袍,头束披散的儒雅少年人,正默默地看着转角处。 “殿下,那是长信伯才寻回来不久的大小姐。”宫人福至心灵,忙低声道。 “哦?孤还以为故人回了。” 少年人嗓音低沉,却是带了弱症的,没说几句,便咳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都急了,纷纷上前伺候。 关窗的关窗,奉药的奉药。 这可是当今大启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国君,都不敢怠慢了去。 外间,刚出了斗兽场不久的卫窈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流风赶紧站出来,替她挡了风口。 “派个人盯着叶含霜。” 卫窈窈想起叶含霜适才给裴元稷送药的场景,便忍不住皱眉。 这女人也实在是可笑,谢辞那会儿,她便常常知道送药,如今,换了一个人,她依旧是送药。 流风颔首:“伯爷担心郡主的安危,早动用了府兵四处寻找郡主,又因怕影响郡主的名声,适才不敢惊动了官府。” 卫窈窈冷笑:“他怎么能不急?” 急着兴师问罪,急着给她那刚寻回来的宝贝女儿正名。 “伯爷已经严惩了那些接郡主回府的仆妇,郡主便不打算回去了吗?”流风又道。 自然是要严惩的,毕竟,伯府马车惊动金吾卫,被下大狱的事儿,可丢尽了长信伯的脸面。 也亏得今上沉迷丹药,从不上早朝。 否则,她那爹爹只怕会被御史台喷成筛子! 注意到流风面有忧色,卫窈窈摆摆手:“放心吧,若是不想回,我连声儿也不可能透给长信伯府。” 至于什么时候回,那就得看裴元稷的情况了! 这时候,也不知裴元稷回去没? 如今新得了美人赠药,只怕心中还不知怎么个美法吧。 卫窈窈撇嘴,决定在外头多逛逛,多晾他一晾。 这日,她去兰曲班看了一场戏,又去街上逛了逛。 等她吃了饭回去,天已经快黑了。 卫窈窈毫无心理负担地推门,正好,和准备出门的裴元稷撞了个正面。 少年人阴着一张脸,看到她时,那脸上的寒气还来不及散开。 卫窈窈的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他身上。 但见他身上的黑衣破了几个大洞,周遭一片血红,竟是浸满了血,她愣了愣。 第138章 谢辞又是谁? 不是早回来了吗,怎么还这身行头。 “阿郎。”卫窈窈雷打不动地朝着他咧起了嘴角。 裴元稷挑眉,没有说话。 卫窈窈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是才刚得了美人赠药吗,怎么还黑着一张脸?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依旧带着甜甜笑意。 “阿郎,你竟已经回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回来得这么早,若是早知道,我就早些回来了。” 裴元稷依旧站在房门处一动不动,那样子,完全没有一点要让她进去的意思。 卫窈窈倒也不客气,直接从他身旁挤了进去。 “阿郎,你又受伤了?你快进来,我帮你擦擦药。” 裴元稷似笑非笑:“去了何处?” “自然是去找活儿干了,阿郎如此辛苦,我也想替阿郎分担一些。” 卫窈窈说起谎话,脸不红气不喘。 裴元稷愣住了,直到小娘子伸手剥他衣服时,他下意识伸手,按住了那双嫩白小手。 男人有着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唯有常年握兵器的地方,才长了些薄茧。 此刻,他就那么按着她的手,垂首看她。 那眼神带着些许打量的趣味,有那么一瞬,卫窈窈看出了些招猫逗狗的兴味。 她皱了皱眉,裴元稷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兀自解衣。 “是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尾音拖得极长。 卫窈窈撑着下颌看他,直到他剥光了上衣,开始自个儿清理伤口以及抹药。 在看清那药瓶时,卫窈窈忽然心情不好。 那药瓶根本就不是叶含霜送的! 原本还懒得动手的卫窈窈从他手里拿过了瓶子。 “阿郎,我帮你!” 裴元稷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的功夫,卫窈窈将帮他将药抹完了,裴元稷领着她去吃了饭。 卫窈窈本就吃饱了,哪儿有什么胃口? 她也不委屈自己,吃不下,就往裴元稷碗里夹。 裴元稷看了她一眼,忽然来了一句:“你叫什么?” 卫窈窈压根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要知道,这些时日以来,他压根就没问过她。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大好事儿。 “窈娘,你从小就这么唤我。”这是难得的大实话。 “是吗?” 裴元稷垂头吃着东西,让人看不清表情。 卫窈窈连连点头。 这晚,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若不是回去时,流风的踪迹被裴元稷发现,两人一场恶斗,卫窈窈还会觉得这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流风是她母亲亲自挑选的暗卫,身手自是算不得差,可和裴元稷比起来,却仍旧是差了一截。 好在流风最后虚晃一招,还是逃了,卫窈窈适才放下心来。 经了这事儿,她便打算日后让流风他们离远一些,以免引裴元稷怀疑。 虚惊一场,卫窈窈这晚睡得格外沉。 裴元稷却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月影透光窗栏披洒下来,他静静望了一阵,又朝榻上的女子看了去,眼里带了一丝意味。 “窈娘?” 低低一笑,他的声音恍若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那谢辞又是谁?” 余下的日子,依旧风平浪静。 卫窈窈每日闲得无聊,总能听一些叶含霜的趣闻。 不是她那继母带着她又赴了什么宴,结识了什么夫人小姐,便是她又助人为乐,行了什么大善事儿。 不用想,她也知道叶含霜这长信伯府新寻回来的大小姐,在世人眼中,会是怎样的美名在外。 这和上辈子如出一辙,卫窈窈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十月中旬时,她收到了太子的帖子,邀他共游香山。 卫窈窈哪儿会拒绝? 邀她的人可是太子,这本就是她提前为自己铺的一条路。 再来,传言,那香山遍植秋菊,越到山顶,景色越美。 上辈子,她便一直没有机会去看过,这一世,无论如何,也得去看上一看。 等裴元稷一走,她就收拾妥当出发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前脚一走,裴元稷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窈娘?” 他用舌尖抵住了牙根,只觉寡淡无趣。 就像是刚刚发现了一个极有趣的东西,可转眼,就要将它亲手摔碎一般。 他静静看着那道人影拐出长街,上了一辆马车,正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行去,就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裴元稷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巷子里。 十来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忙追了过去,才发现裴元稷早已背手等候在一旁了。 黑衣人齐齐顿足,忙拔出了腰间长刀。 “上次竟让你给跑了,这次,没那么好命了!”为首之人冷笑了一声。一挥手,所有黑衣人不由分说就朝裴元稷打去。 裴元稷拔出利刃迎战,一时间,小巷中全是刀剑撞击声。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渐渐倒地,剩下的黑衣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这人近来在斗兽场上明明回回都受伤,如今,怎么还有如此强的战斗力? 愣神的功夫间,又倒下了几人,那黑衣人中的首领见状,忙闪身而逃。 裴元稷看着他的身影,眯了眯眼,不疾不徐地蹲在了地上那群黑衣人面前。 他剥下了其中一人的面巾,将利刃抵上对方咽喉。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少年郎的声音又凉又寒,听在耳里,就像是被毒蛇跑过了一般。 那黑衣人怪异一笑,喉咙间就喷出了无数血沫子! 竟是咬毒自尽了! 裴元稷忙去看另外的一群黑衣人,他们竟个个如此。 他瞳孔微缩,这回派出的竟是死士! 时下显贵之家不乏养死士的,他们惯会在牙齿缝间藏毒,到了必要时候,便会咬破毒囊,防止透露主人信息。 看来,这想杀他的人还真是大有来头。 裴元稷冷嗤了一声,快速给这群黑衣人搜了身,和他预料中一般,他们身上并无可证明身份的东西。 只是这黑衣上,带着一股特有的味道。 裴元稷收起利刃,吹了一个口哨,很快就有金雕盘旋而下,落在他臂弯上。 他利落地割下黑衣人的一块袍角给金雕闻了闻,金雕立马扑腾着翅膀往东南方飞了去。 裴元稷稍一思量,赶忙跟了过去。 金雕直飞到一座挂着‘宋府’牌匾的府邸前,方才停下。 这是兵部主事的府邸! 裴元稷一个翻身,越墙而入。 正六品官员的府邸,倒是没多少仆从,裴元稷很轻巧就赶到了男主人的书房处。 书房中,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传来:“竟又让他给跑了!你们的主子这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话语刚刚落下,又有人轻呵了一句:“谁!” 声音倒是透着一股子熟悉。 裴元稷凉凉一笑,推门而入,就见房中正站了三人。 一人俨然就是那黑衣人首领,一人坐于岸首,应是那姓宋的兵部主事,还有一人倒是熟悉。 裴元稷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没有多想。 他踱步进屋,其余三人,如临大敌。 “说吧,谁是你们背后的主子?”裴元稷笑了笑。 这一路从北地追杀而来,可费了一番功夫,他究竟有多大的脸,竟让这些人如此锲而不舍。 黑衣人拔刀刺来,那兵部主事似才反应过来了一般,连忙推门喊人。 一时间,院中兵丁,齐齐扬刀而上,将裴元稷齐齐围住。 少年刀刃翻飞,不过几息,便又恢复了平静,只余满院阴风,一地血色。 第139章 又截胡了一回 “还不说吗?”裴元稷把玩着手里的短刃,缓缓朝书房中三人靠近。 就在这时,有带着火的利箭袭来,那黑衣人和兵部主事竟齐齐中箭,当场气绝。 整个书房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中! 裴元稷冷脸往外走,脚上猝不及防被人抱住。 “救,救我!” 他俯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抱着他的人,抽出匕首,往对方喉间一割,跃出了庭院。 宋府坐落在城东,一场大火,很快引来了京兆尹的人。 卫窈窈的马车刚驶出不远,就被人叫停。 原是那兵部主事府上走了水,为方便救火,这临近的街道都被封了路。 约莫等了两刻钟,还没有放行的趋势,卫窈窈问流风:“可有其他通往香山的路。” “没有。” 卫窈窈没说话,心下明了,只怕今日是不能赴约了。 这是去往香山的必经之路,若是太子经过,应也会先去救火。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行回去,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是长信府的马车! 而且,看走向,应是朝火海的方向去了。 卫窈窈挑眉,悄声让流风跟上。 果然,长信伯的马车没走多远,便停下了,不多时,就见叶含霜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人在搞什么鬼? 卫窈窈挑眉,戴上披风,紧随其后。 叶含霜似是着急着在寻什么东西,倒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常,直到走到了巷子最里面时,她才终于停下脚步。 卫窈窈定睛一看,那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可不就是裴元稷! 怔忪间,叶含霜身旁的老嬷嬷拉着她就要走。 “大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谁知道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回头让下人们寻寻,定能帮你将簪子寻回来的。” 叶含霜不走。 那日,她跟裴元稷点明身份后,本以为裴元稷会直接上长信伯府寻她,结果,这么久了,仍是没有他的消息。 她本想再去斗兽场几回,好歹多和未来暴君接触接触,可她刚被寻回来不久,母亲整日将她扣在府上学规矩。 想出来一趟便不是容易的事儿了,更何况,还是去斗兽场那种对方。 如今,好不容易经系统提示,才知道裴元稷会重伤在此处,她自要把握住这种机会。 最好是先将人救回去,再将他留在府上。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日后,即便不用出府,她也能日日看到他,也不愁他不对自己动心。 “嬷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是遇见了,我们还是帮帮他吧。”叶含霜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老嬷嬷心下动容,这大小姐就是心地善良,想来是在民间待得久了,最是看不得这人间疾苦。 “那也不能让小姐亲自去,我让下人去看看。”老嬷嬷说着,唤了下人过来。 下人们一番查看,只道是重伤昏迷,叶含霜当即道:“将他搬到马车上。” 老嬷嬷呆住了。 这如何是好! 阻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又见一戴着帷帽的女子和一个黑衣男子并肩走来。 叶含霜愣了愣,不为旁地,只因那女子的身形实在太过熟悉。 她又想到了那葬身水里的县丞之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女子走到她身旁时,还特意停下脚步,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成功看到叶含霜那张俏脸白了白,卫窈窈弯起了唇角,给流风递了一个眼神,流风利落地将裴元稷扶了过来。 “你!不要动他!”叶含霜回神。 “大小姐,有人要救他,是好事儿。”老嬷嬷连忙拦住她。 叶含霜心中发急,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她怎么能将人拱手送人? “放手!”她用力掰了掰老嬷嬷的手,可那老奴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叶含霜挣脱不得,脸上那装了大半年的温柔娴静姿态,也险些维持不住。 卫窈窈轻笑了一声,带着裴元稷离去。 许是这声笑太过突兀,叶含霜理智回笼了一些。 想起今日这番行经,若让身边人回去告诉了她那母亲,只怕会让人生疑,只得敛了心神,朝卫窈窈温婉一笑。 “我乃长信伯长女,姑娘如此心善,敢问姑娘是哪家闺秀?” 卫窈窈压根不搭理她! 叶含霜见自己都搬出了长信伯府,对方还是如此无视于她,一时间,她脸色难看了起来。 一旁的老嬷嬷见状,连忙安慰:“大小姐,你不要担心,等郡主回来,伯爷便会设宴,给大小姐正名,日后,再不会有谁小瞧了你去!” “刚刚那两人,嬷嬷可识得?”叶含霜默了几息,忍不住问她。 老嬷嬷摇头:“对方戴着帷帽,也并未报出身份,想来,也是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户之女。” 特别是,对方在听到长信伯府时,也不见多大反应,想来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 叶含霜听到嬷嬷这话,面色稍缓。 也是,原书中,裴元稷身旁就没出现过什么女子。 想来,那也是不足为据的存在罢了。 但不知道为何,她只要想想适才的身影,她心里就觉着不安。 思来想去,她还是带着人,跟了上去。 然而,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早没了那女子的身影。 叶含霜目视前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就这几日,她一定要将那女子的身份查明。 不管那女子身份再是低微,她也不能小觑。 在谢辞那处吃了亏便罢了,对这第二个气运子,他无论如何,都要谨慎些! 若有机会,她便早些将那女子从裴元稷的身边驱逐开去······ 第140章 口不对心的一个人 卫窈窈重上马车后,就收到了太子遣人来回信,只说城东生乱,让她先行回去,下次再约。 她心中了然,送走了太子的人,便回去了。 有流风在,她自然不担心一身伤的裴元稷惊动到院落里的人,只是,她快进屋时,还是被秦婆子给唤住了。 “窈娘,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倒是好,出个门,郎君都得亲自送。”秦婆子的话语间,带着打趣的意味。 这些时日,他们已然相熟,秦婆子每每见到她,话也多了起来。 只不过,让卫窈窈吃惊的是,秦婆子那话里透露出的信息。 “你,你是说,裴!阿郎他今早看着我上了马车?” 秦婆子点头,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卫窈窈却是明白了,裴元稷果真是对她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存了疑。 不过,就算让他知道了自己和流风的关系又如何? 她不怕! 又和秦婆子说了几句,卫窈窈想了想,还是打了点水,替裴元稷检查了伤口。 裴元稷中过箭伤,那箭羽应是被他生生拔掉的,直挂了一大块皮肉下来。 卫窈窈蹙了蹙眉,又发觉那伤患处,明显有异常,再仔细一看,竟是藏了毒的。 她没再耽搁,忙替他解毒、上药,等她一通忙活完,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 卫窈窈先去床上睡了一阵,料到裴元稷应要醒来时,适才搬了个小凳,坐在了条桌旁,然后,似模似样地趴在榻边照顾人。 活了两世,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人。 卫窈窈觉得稀罕,一会儿理理裴元稷的头发,一会儿又松了她新系的纱布绷带,改系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直到后来,她睡意又上头,便趴在一旁睡了过去。 日头渐落,院中住户络绎归家。 只听那厨灶间偶有几声响动传来,随后,又归于平静。 裴元稷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竟躺在木床上,身旁,还窝着一个小脑袋。 周遭昏暗,但他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睡颜。 小娘子生得极好,此番睡着后,那口不对心的一个人,也安分乖巧了起来。 只可惜了。 这些都是表象。 他早前便与他说过,让她不要骗他! 裴元稷缓缓伸手,覆上了那片玉颈。 既是别有用心来接近他的,早些时候,她便该对他动手。 既然她不动手,那如今······ 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她就能毫无痛苦地死在他的手里,算来,他对她也实在是仁慈。 只是,那脖颈间的肌肤实在是细腻,裴元稷从未这样触碰过女人,一时间,手僵在了原处。 甚至,还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卫窈窈白日里睡得多,此番原本就是浅眠,于是,在裴元稷朝她做出这种亲密举动时,她便有了意识。 他要干什么? 难不成,当真将她当成了他的娘子,想干点什么? “醒了就睁眼。”察觉到对方气息变化,却迟迟没有起身的动作,裴元稷也不急着动手了。 卫窈窈睁眼,双眼喷火地盯着他! 裴元稷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表情,一时间呆了呆。 “你病得这么严重,还有力气想这事儿!”她冷了脸。 连往日那声娇柔造作的‘阿郎’也省了? 裴元稷笑了,杀人还要看情况吗?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伤得有多重,我替你擦药的时候,都揪着心的,就担心你就这么死了!” 卫窈窈又哼了一声,一张脸上满是嗔怒。 裴元稷愣了愣,他记得自己逃出宋府前,险些被烧落下来的房梁砸中,再是后来,他又中了暗箭。 那箭上明明是藏了毒的! 他没跑多远,就没了意识,竟是她救了他? “你自己瞧瞧你的伤处!”一双小手朝他中箭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 裴元稷本就是一个缺少痛感的人,但被他这么一戳,却生了一种奇异之感。 他麻木着一张脸,缓缓朝自己心口的方向看了去。 不知何时,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人脱了个精光,那些伤处别人及时上了药,此番瞧着,也不是那么狰狞可怖了。 她竟会解毒吗? 隐在暗中的人想将他置之死地,那箭上的毒势必不好解。 心中不解,他问出的话却成了:“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事儿?” 既如此,可后悔救他?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刚要回话,就听隔壁传来了一阵女人似欢愉,又似痛苦的低吟声。 随后,又是木板床剧烈晃动的声音。 这屋子原本就不隔音,此番,这声音便格外明显。 两人齐齐怔住,良久没话,直到隔壁云消雨散,归于平静。 卫窈窈尴尬非常,公主府男宠众多,她自然知道隔壁刚刚经历了什么。 想起裴元稷适才的举动,她咽了一口口水,只怕他听了一场活春宫后,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当即飞快跑开,跳回了床上。 “你想都别想!你还病着,我先睡了!” 她麻溜滚在床内侧,又将所有被褥卷到了自己身上,隔离了所有可能看过来的目光。 裴元稷一张俊脸隐在夜色中,神色莫测。 饶是他再蠢,也知道她那一句想都别想是什么意思了! 她竟以为,他对她生了那种心思吗? 他承认,他见过美人众多,像她这样貌美的,确实难得。 只可惜,再好看的样貌,在他心里都只是一张皮,皮囊下,人人都一样的血肉模糊,丑陋不堪。 他生来缺少五感,并不觉得自己会对她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她多少有点有趣是真的。 裴元稷垂头,看了看那箭伤处,被纱布系成的蝴蝶结,忽然又不想动手了。 这一晚,裴元稷依旧睡得极为安稳。 之后,他也没出门,只留在家中养伤。 卫窈窈见他绝口不提看到流风,亦或是她坐马车出门的事儿,她便也不提。 只是,他日日在家中,卫窈窈也没了出门的机会,只能在家中看话本子。 裴元稷初时无聊,也会拿上她的话本子看上几眼,但那些才子佳人、狐仙鬼魅的故事,他实在看不上,便又搁了回去。 卫窈窈见状,索性去外头采买了一些游记、兵法之类的书籍。 裴元稷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 随后,两人一个看兵法,一个看话本,倒也达到了短暂的和谐。 只是,卫窈窈看到兴奋处,总会忍不住与人分享。 “谢!”她下意识想唤谢辞,话一出口,又恍然回神。 再看裴元稷连头也没抬一下,应是压根就没有听到,她便缓缓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裴元稷那低垂下的黑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泛起了丝丝冰凉。 第141章 卫窈窈竟没死! 裴元稷回到斗兽场的那日,艳阳高照。 卫窈窈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本要出门好生逛逛,不想,就来了月事,只得让流风从外头打包了吃食回来。 卫窈窈口味不怎么好,戳了戳清炖肥鸭,又尝了尝茄鲞,正要搁筷子,就听敲门声传来了。 “小娘子,你在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卫窈窈皱眉,门外的男人笑声轻浮:“小娘子,我知道你在,你才来京都吧,这上京城可宽了,要不要我带你四处走走?” “滚!”卫窈窈小腹泛着痛,连语气也不怎么好。 对方没想到她的口气竟这么不好,愣了愣,随即,竟狠声威胁。 “小娘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卫窈窈不气反笑,快步走到房门前,将门推开。 门外的男人身材矮小,一脸痤疮,形容也有些猥琐,下头。 卫窈窈认出他就是隔壁屋的,勾了勾嘴角:“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呢?” 下头男看着眼前这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怎么也移不开眼,刚刚那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会对小娘子不客气?小娘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他说着话,递了一根金簪过来。 “喜欢吗,小娘子,只要你喜欢,日后,我什么都给你。” 卫窈窈认真看了看那金簪。 她倒是记得,这院落里的人们都家境贫寒,妇人们头上连银簪子都戴不上,更别说,是这金簪子了! 有这种好东西,能随便送? “谁让你来的?”卫窈窈眯眼看他。 下头男眼里闪过一阵心虚,连忙堆笑:“小娘子,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喜欢你罢了。你那男人有什么用,只要你跟了我,日后,我每月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他又掏了一小锭银钱出来。 卫窈窈轻笑,从怀里掏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出来,哄他。 “不如,你跟我说说,是谁让你来的,我将这银票给你?” 下头男听到卫窈窈这话,一双绿豆小眼,霎时发光发亮。 “当真,你当真给我?”这五百两银子和金簪子,他都想要! 卫窈窈点头,眼看着对方伸手就要来抢,卫窈窈不疾不徐地将银票收着。 “我说,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小姐,我不知道她是谁,但他让我来勾你走。还给了我一大笔银钱!” 下头男生怕她反悔,赶忙交代。 叶含霜? 一阵子不见,她这不干不净的手段还是不怎么高明啊。 “小娘子,你还没给我银票!”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卫窈窈冷声一笑:“把他给我打一顿!” 流风闪身出来,照着那下头男就是一通打。 还有那叶含霜! 卫窈窈本还不想那么快对她下手,不想,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来,她也得好好回敬回敬她了。 卫窈窈回了房中,倒是没有注意到,那悄声跟来的叶含霜正惨白着一张脸往胡同外走!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一直碎碎念。 “是那王阿凝!” “竟是那王阿凝!” 怎么可能是王阿凝! 她明明应该死了才是,要不然,那尸首是谁的? 叶含霜想及此,陡然停下脚步。 有个声音告诉她,再回去看看,看个仔细,兴许,只是她看错了呢。 但她又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半晌,叶含霜又想到了裴元稷。 王阿凝怎么会跟裴元稷在一起?裴元稷可知道她的过往? 想到此,那本还令她心中郁郁的事儿,骤然消失。 以未来暴君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疯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下王阿凝的过往? 只要她将王阿凝和谢辞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裴元稷,裴元稷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她! 不,那王阿凝可不光跟谢辞有关系,她还有个未婚夫,不是吗? 叶含霜得意一笑,快步往斗兽场赶去。 另一头,卫窈窈睡了一觉,身上也舒服了不少。 流风见她醒了,连忙报了叶含霜的行踪。 “她还挺忙的。”卫窈窈撇嘴,总算明白上辈子,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被别人挖墙角的了。 女追男,隔层纱啊。 更何况,还在裴元稷失忆的时候!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跟上。”卫窈窈拿着帷帽,径直往外走。 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先把叶含霜打一顿,反正,早晚要打的。 今日的斗兽场,人满为患。 不为旁地,只因斗兽场内换了曲目,人与兽的斗争,换成了人与人相斗。 斗兽场上三层的台子上,不乏有人押注的。 俨然,斗兽场上那群打奴的命,看在他们眼中,便如同牲畜一般,他们享受着比斗鸡还要有意思的游戏。 “裴世子也在里面!”从斗兽场里站着的一群人里看到了裴元稷以后,流风有些担忧。 他看了看自家郡主,有些犹豫。 若是郡主心疼裴世子,他们也不定阻不了这种人与人相残的事儿。 然而,卫窈窈却直接去了一旁下注的地儿。 她在听下注的规矩。 原来,台上的人们是根据场上那些打奴他们身上所穿衣服的颜色下注的。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谁能在这个场上脱颖而出,便是最后的赢家。 卫窈窈默默朝台上的裴元稷看了一眼,嗯,他今天依旧穿了一身乌鸦黑。 “我出一千两,赌那个人赢。”卫窈窈掏钱,往裴元稷身上一指。 那押注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赌了这么多钱,惊讶之余,越发和言语色。 卫窈窈瞟到一旁跟个木桩子一样的流风,好心提醒:“小赌怡情,你要不要也赌一些?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流风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可别后悔哦,我打小就有赌运,一会儿可别怪我不带着你赢钱。”卫窈窈见他依旧没有掏钱的意思,忍不住悄声提醒。 流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掏了十两银子出来。 他明显看到自家郡主摇头叹了一声。 流风看向场上的裴世子,也想为他叹上一声,真没见过这种未婚夫在场上和人拼命,未婚妻还能淡定下注的。 第142章 她自小便是运气好 号角声响,斗兽场上一片肃杀,但场外的摇旗呐喊声却更甚。 裴元稷默默将目光扫向了穿着各色衣服的打奴身上,这些人,内息极强,显然,身手不差。 目光定在最后一张脸上时,裴元稷脑海里亮光一闪。 他想到了那日兵部主事书房中,那个让他觉着熟悉的一张脸。 那人赫然正是当日为难他的打奴之一。 想来,他的行踪已然暴露,这群打奴,也是冲着他来的! 最后一声号角吹起时,那群打奴果真朝着他群起而攻之。 他们出招狠辣,裴元稷一拳难敌四人,一时间,朝上押注他的人连肠子都悔青了。 “这穿黑衣服的怎么回事儿啊,那日,我见他打猛虎时,好生厉害,今日才将全部身家都压给了他,该不会要让我输得倾家荡产吧。” “可不是,我也将钱全部压给他了,真是倒霉!” 卫窈窈托着下颌,扭头问流风:“要不,我们再押点给别人,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流风:“······” 卫窈窈想了想,又是摇头。 不对,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她就算不相信裴元稷,也该相信自己啊! 和主仆二人的闲适不同,叶含霜在斗兽场上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看到裴元稷,却不想,是这种情景。 眼看着裴元稷占了下风,她好不着急。 “你们怎么能让一群人打他!” “停手,快停手!” 她面露焦急,喊出的话,却引来了在场看众们不满而鄙夷的目光。 “你是哪个府上的小娘子,你莫不是看上了那打奴不成?”有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 叶含霜敢怒不敢言,理智也回了大半。 再垂头时,裴元稷竟已经将那群打奴打倒在了地上。 叶含霜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不曾想,未来暴君竟还有如此好的身手。 “太好了!黑色赢了,我赢了!” “是啊,黑色赢了!” 场上一片欢呼雀跃声,叶含霜在一片掏钱声中,听到了卫窈窈的声音。 她扭头,循声看去,当真看到了卫窈窈。 此番,虽是隔着一层帷帽,但她却十分确认,就是她! 叶含霜心中冷笑更甚。 她就说,这人果真是对裴世子没心的,她若真有心,怎会这样对裴世子! 一会儿,等裴世子出来,她定要揭穿卫窈窈的真实面目! 斗兽场上,裴元稷刚要退场,就停下了脚步。 他自来耳聪目明,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霎时,冷肃的一张脸上,又凉了几分。 偏那正主却丝毫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一般,还朝他招了招手。 “阿郎,我在这里!” 裴元稷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退场。 适才出去,叶含霜急急迎了上来。 “郎君真是好身手,适才我在台上,便看得胆颤心惊。” 裴元稷也不看她,径直要走。 叶含霜忙道:“郎君不记得我了,我是长信伯府的大小姐啊,前些时日,我们还见过面。” 裴元稷终于停下脚步看她。 小娘子确实长得有些眼熟,只不过,既是长信伯府的千金,为何一次次来这种地方。 而且,还总将帷帽掀开示人。 倒和他印象中的京中贵女颇有不同。 “原是大小姐。”裴元稷扯了扯唇角。 叶含霜本还有些怵他,但见郎君笑开,无暇如玉的面容,风姿无双,她不禁看迷了眼。 等她反应过来,裴元稷已经往外走了。 不远处,卫窈窈刚将赚来的二千两银子收好,流风及时提醒:“郡主,裴世子看到你了。” 而且,应该还看到他了。 卫窈窈点头,适才想起了裴元稷的存在。 “你就不担心吗?”流风见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卫窈窈白了他一眼,担心什么?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流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卫窈窈已经往外去了,他只得隐去身影,和郡主保持距离。 裴世子看到了他是一回事儿,他主动出现在裴世子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眼前的一幕,正好看在了三楼雅间里的一双清润凤目里。 “她自小便是运气好。” 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刚吐出来,却又是一阵受不住的猛咳。 宫人们见状,又是一番忙活。 这宽敞又华丽的雅间中,顿时被一大股浓重的药味占据······ 卫窈窈出了斗兽场,走了很久,才追上裴元稷。 不出她所料,裴元稷身后,还不近不远地跟了叶含霜。 叶含霜听见脚步声,回头,朝她看来,面上逐渐笑开。 “阿凝小姐,好久不见。” 她开门见山,完全没有含糊地点出了卫窈窈的身份。 卫窈窈无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拉上了裴元稷的手臂。 “阿郎,你怎么不等我?” 裴元稷回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卫窈窈哪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从来没跟她提过斗兽场,她偏偏出现在了斗兽场。 她跟他说,自己名唤窈娘,而叶含霜却当着她的面唤她阿凝小姐。 甚至,叶含霜很快还会将她更多的事儿吐露出来。 卫窈窈取下帷帽,弯起了唇角。 “见到我高不高兴,意不意外,我还赢了不少钱呢!有了这些钱,阿郎你日后就不用再去斗兽场辛苦赚钱了。我可以养你的呀!” 裴元稷有些意外。 卫窈窈拽着他的手臂,晃了晃。 “难道,你还生气了不成?那刀尖上舔血的活儿,你可再不能干了。” 一旁的叶含霜紧紧盯着她那张脸,恨不得将她盯出两个窟窿眼出来。 这声音、这张脸,即便是她化成灰,她也识得! 可自己都站在这儿了,她竟没有半点心虚之感吗,还一口一个阿郎地唤着裴世子! 叶含霜怒不可遏,冷笑出声:“阿凝小姐,才多久不见,你便又多了一个阿郎,你可还记得谢家村的谢辞?” 卫窈窈偏头看她,甚至,还朝她笑了笑。 叶含霜笑意一口气堵在心头,过往那些独属于农女叶含霜的回忆纷至沓来。 第143章 不杀她,杀裴元稷! 不过,她如今是长信伯府的大小姐了! 再也不是那小小县丞之女,也敢欺负的人了! 眼看着叶含霜的脸上渐渐涌出了轻蔑和得意之色,卫窈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阵,笑容越盛。 “多日不见,叶姑娘简直是今非昔比,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谁又能想到,当初,谢家村的小小农女。” “你说什么!”叶含霜声音发紧。 那些刚被她压下的过往,又被卫窈窈轻易扯出,她只觉难堪又愤怒。 “不是叶姑娘要跟我叙旧吗?”卫窈窈乌眸微瞪,一脸的不解。 叶含霜压下怒气,及时将话题又转了回去:“你可对得起谢大哥!你当初与谢大哥你侬我侬,如今,便将人抛之脑后,你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呢。” 卫窈窈偏头:“叶姑娘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叶含霜冷笑,装傻充愣也没有用! “你就算是忘了谢大哥,你也应该还记得,你有一个未婚夫!” “未婚夫?”裴元稷微哂。 他漆黑的眸眼看在卫窈窈的脸上,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之事一般。 但卫窈窈看得明白,他并没有一点儿想要了解的欲望。 “我的未婚夫,可不就是阿郎吗。”卫窈窈贴在他耳边,悄声耳语。 裴元稷定定看了她几眼,目光最后定在了她拉着他的手臂上。 “窈娘既是要与人叙旧,我就先走了。”随后,用力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卫窈窈讶然。 往日,她说的那些鬼话,即便是裴元稷不信,却还会配合一二,今日倒是一点儿也不买账啊。 叶含霜看到裴世子将人丢下,只觉自己的话终归是起了作用,心中一喜。 “阿凝小姐,我若是你,便不应该如此朝三暮四。身为女子,还是应该注意名声,你就不怕日后,你名声受损。” 卫窈窈扭头,缓缓朝叶含霜看去。 这是今日,她第一次正眼看她。 有那么一瞬,叶含霜从卫窈窈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身为农女时的自卑感,又浮现出来。 待她回神,不禁有些恼火。 她王阿凝不过是区区县丞之女罢了,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这么说来,你还挺为人着想的。”卫窈窈忽然开口。 叶含霜皱眉。 “或许,你还可以给一些钱银给我,将我打发了。”卫窈窈好心提醒。 叶含霜实在没想到这王阿凝竟是个如此脸皮厚的,自己明明在嘲讽她,她如何就听不出来? 不过,她这话······ 叶含霜屏住呼吸,急忙问她:“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十两银子!”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值十两啊?” 叶含霜咬牙,她不过才回伯府半年,每月的月银也不过是才几两银子,除却打点下人,给自己买一些头面首饰之类的,哪儿还剩多少? 但若花点钱就能将对方打发走,那也极好。 “五十两,不能再多了。”咬了咬牙,叶含霜道。 卫窈窈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就这点诚意啊?” “王阿凝,你可别太过分了,你就不怕,谢辞知道你骗了他?” “那你告诉他试试?” 卫窈窈说完,叶含霜脸色变了变。 依着谢辞对卫窈窈的偏袒,若他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若他有朝一日,到了高位,她定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她才必须要抓紧时间,她要赶在谢辞来上京之前,攻略了裴世子! “既然你这般替我着想,我也提醒你一句,长信伯府的丹阳郡主就这两日就要回来了呢,你千万要做好准备了哦。” 卫窈窈笑了笑,转身离开。 叶含霜听得这话,心中莫名一紧。 正当忧心间,有老嬷嬷急急赶来:“大小姐,我寻了你许久,大喜事啊!你快跟我回去吧,夫人已经等你许久了。” “什么事儿!”叶含霜心头一跳。 “自然是好事儿,宫里头来的帖子,你快跟我回去吧。”老嬷嬷轻笑,急急拉着她就走。 叶含霜又看了看卫窈窈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稳。 罢了,既然自己都在裴世子面前拆穿了王阿凝的真面目,裴世子应该不会再相信她了吧。 另一头,卫窈窈没有看到叶含霜跟上来,还有些意外。 她认认真真想了想,忽道:“流风,如果,我让你们将她杀了,会怎么样?” 隐在暗处的流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好,杀了就不好玩儿了,要不,打她一顿?” 卫窈窈越想越觉得可行。 “若是我们动手,伯爷定然知晓。”流风如实汇报。 卫窈窈皱眉,又循着流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清理好自己人,日后,我要让他不知道!” 流风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发现郡主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冷意和不快。 俨然,她在防备伯爷,可为什么呢? 郡主以往不是一直想跟伯爷亲近吗? 不等他多问,卫窈窈圆溜溜的眸子又转了转:“你去找一帮杀手来。” 流风:“?”不是,不杀了? “不杀她,杀裴元稷!”卫窈窈眯了眯眼,笑着朝他勾了勾手,小声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 第144章 替身 卫窈窈赶回去时,正好碰到裴元稷在收拾东西,他原本没几样东西,此番全收拾在了一处,便是要走。 “阿郎,我们要去哪里啊。”卫窈窈几步走了过去。 裴元稷抬头看了她一眼,虽是没说话,但那面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哪里来的我们’。 这厮是想丢下她跑路? 卫窈窈想到这一点,声音又软了几分:“阿郎,你在生气?” 裴元稷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卫窈窈不闪不避,就那么看着他,裴元稷几步走到她身旁,竟直接伸手,朝她脸上抚过。 “窈娘,不如,我们都坦诚些,你告诉我,你接近我,所谓何事?”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摩挲在她脸上,刮得有些疼。 “疼!”卫窈窈伸手想将他的手拉下来,就在这时,他腕骨一阵转动,不知怎的,就变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正好抵在她脖颈间。 卫窈窈有些不高兴了。 正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妇人气急败坏道:“是你们将我男人打得下不了床的?你们凭什么打我男人!” 裴元稷扭头看她,眸光里淬了阵阵冷意。 那妇人原本是气不过,也想来要些赔偿,冷不丁看清屋里的场景,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刀,那可是真的刀! 害怕危及自己,她几乎是惨白着脸,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待走远了,才扯开了喉咙,大声喊着:“杀人啦!” 霎时间,院中响起混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唯有屋内一片寂静。 “哦,对了,阿郎,我忘了跟你说,那伯府的大小姐派了她男人来勾我,想让我离开你呢。” 卫窈窈被妇人一打岔,倒是想起了这事儿。 裴元稷眉头轻折,又将利刃往她脖颈间送了几分,兀自言语。 “窈娘就不怕吗?他们可都跑远了。没有人能救你了,只要我轻轻一割,这里,就会血流如注。” 他十分耐心地跟她解释,还将手,往具体的位置戳了戳。 卫窈窈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兴奋和激动,她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人动了真格。 他想杀她! “放开郡主!”这时候,流风引着人齐齐现身,“郡主,你没事儿吧?” 流风实在是后悔,若不是适才那妇人出去,连声叫着杀人,他还不知道主子有事儿。 怪就怪他当初听了郡主的话,竟为了避免裴世子生疑,而守在了远处。 裴元稷朝他们扫了一眼,又看向卫窈窈,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窈娘?” “你不能杀郡主,裴!” “阿郎,我本要跟你坦白的。”卫窈窈及时打断了流风的话,“我其实是长信伯府的丹阳郡主。” 裴元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发冷。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拥进一批黑衣人。 黑衣人招招凶狠,见人就杀,很快就和流风他们撕缠到了一块儿。 卫窈窈见裴元稷提着包袱就要走,忙将他拉住。 “阿郎,别去,我的人会保护好你!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再不会让你有事儿了!我会一直守着你。” 她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裴元稷胸腔一阵起伏,终从其间发出一阵闷笑。 “哦?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一个郡主娘子。窈娘,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不要骗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心情跟她说笑,但此番,不假思索的话确实说了出来。 “阿郎为何觉得我在骗你,我只是为了陪着你,有错吗?你可知道,我为了寻你,吃了多少苦头!” 她堂堂丹阳郡主,可不能够一直在这儿陪裴元稷吃苦头。 既然叶含霜也找到了裴元稷,她就将人带回去,使劲儿给她使绊子! 也不知道那叶含霜知道自己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嫡妹后,心里会怎么想呢? 卫窈窈心里畅快,她面上却不显:“我今日去斗兽场时,便决定跟你坦白我的身份,我要带着你离开斗兽场!” 裴元稷一脸阴鸷。 见小娘子声音急切,像是迫切地想要跟他证明自己的心,他幽幽道:“我记得,丹阳郡主有个早死的未婚夫。”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阿郎,她还在骗他! 卫窈窈心中一哽,这人不是失忆了吗? 怎么还知道这么多? 不过,这出戏本就是她安排的,她还能怕了他? 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一黑衣人朝他们的方向砍了过来,卫窈窈眼疾手快,赶忙扑在裴元稷身上,替他挡了长刀。 裴元稷瞳孔一震! 一种陌生又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滑过。 以往,只有厮杀和鲜血才能让他觉着兴奋,可,此时此刻,这种感觉,竟比前者还要让人心中激荡。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他目光凝在他身上,手腕一翻,长刀直接插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们伤得惨重,又是一番打斗,竟各自逃去。 裴元稷还盯着卫窈窈看,一双凤眸染了丝丝红意。 从外赶来的流风见状,一阵愣神,总觉得裴世子这眼神像极了一匹觊觎上某种猎物的孤狼! 他不会对郡主不利吧! “是郡主,裴世子,你不能对郡主下杀手,郡主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流风急忙上前。 卫窈窈暗自磨牙。 她不想让裴元稷恢复镇北王府世子的身份! 因为,这样变数太大,她不好控制。 唯恐流风这个蠢东西再说点什么出来,卫窈窈扭头,朝他警告性的看了一眼。 然而,裴元稷还是听了个仔细。 他看了看流风,又看了看卫窈窈,忽然笑了:“我和他当真长得像?” 卫窈窈福至心灵,一脸真诚:“是,所以,他们都将你认成了他。” 流风和众暗卫面面相觑。 郡主在说什么,眼前人不就是裴世子吗? “所以,你也将我认成了他?”裴元稷又道,那盯着她的眉眼,一眼不错。 卫窈窈只觉他此刻的眸光,锐利非常。 她想堵一把。 “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阿郎。” 小娘子声音轻缓,说话时,眸光低垂,明显带着一股子心虚。 俨然,她已经在变相承认他的猜测了:他和那裴世子确实很像! 裴元稷之前那股子奇异的兴奋感骤然全消,他那俊俏的脸上,多了一丝烦躁。 “阿郎,你不能继续待在这处了,那些杀手已经将你盯上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我不想你再出事儿。” “就因为这张脸?”所以,要让他去当那人的替身吗? “不,我是担心你,我想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你若留在长信伯府,便是最安全的。”卫窈窈一脸诚恳。 裴元稷定定地看着卫窈窈,脸上一片变化,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就在卫窈窈以为自己这一招要宣告失败时,裴元稷却缓缓笑开:“也不是不可以······” 下晌间,一直未曾归家的丹阳郡主终于回府。 长信伯不在府中,倒是主母王氏带着叶含霜来了一趟。 卫窈窈累极,懒得应付她们,只寻了个身体不适的由头,就将人给打发了。 舒舒服服地吃了晚饭,卫窈窈正欲休息时,方才想到了一个要紧事儿。 先前急着将裴元稷哄回府上,倒没想那么多,此番,裴元稷住在何处,又以什么身份留下来,确是成了难题。 卫窈窈思来想去,终是将问题抛给了流风。 这种事儿,流风终归会办妥。 裴元稷跟着流风下去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卫窈窈有些心虚,赶忙进屋,却没有注意到裴元稷眼里闪过的一丝莫测。 第145章 梁上君子 夜色沉,晚风起,吹得暖阁中的纸制窗纱轻轻作响。 卫窈窈只着了一身单薄寝衣,赤着脚从净室出来,立马有丫鬟捧了布帕过来,或替她绞发,或给她抹香膏子。 香膏子是她惯来用的鸢尾香。 许久没闻到这味儿,卫窈窈从困倦中睁眼,一双璀璨清亮的眸眼朝丫鬟身上一一扫过,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公主府的旧人,不用想也知,定是老管家一并带来的。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蠢东西,主子已经睡下了,你不能过去!” 声落,漆红木门被大力撞开,随即,一个灰扑扑的东西一个跳跃,就冲到了卫窈窈的怀里! 只见它形似大猫,浑身呈灰棕色,粗壮雄势,尾短而钝,可不就是那只被卫窈窈救过的野狸子。 当初,她跳水时,这只野狸子不知怎得,也跟了过来,说什么也不走,卫窈窈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一年过去,它毛色变化不大,却重了不少。 如今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一坨,卫窈窈都险些抱不下它。 “喵。”几日不见,它格外热情,一直将大脑袋往卫窈窈身上蹭。 卫窈窈刚洗干净,又被它蹭了一撮毛,顿时哭笑不得。 “蠢东西,谁让你进来的!”她用手,抵住它的脑袋,将它往外推。 野狸子极通人性,见她似是生气了,直接跳到了她脚边,一个翻身,将肥肥滚滚的大肚皮亮了出来,满是撒娇讨好之势。 卫窈窈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 索性,头发也绞得差不多了,她便躬着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它顺着肚皮上的毛发。 “郡主,都是老奴不好,没将蠢东西看管好。”外头,老管家的声音虚虚传来。 老管家姓张,是长公主在时的老人了,因而,在公主府上的地位也极高。 卫窈窈是他看着长大的,当日,一听说她要回京了,他便将公主府上所有的人一并带来了伯府。 只怕这里的人照顾不好自家小主子。 “没事儿了,张伯,你先下去吧。”卫窈窈笑了笑,烛火跳跃在她眼中,留下一片流光溢彩。 门外的张管事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祖宗没有生气就好,刚刚,他只怕那蠢东西没个轻重,又惹了小祖宗动怒。 不过,一想到那蠢东西还在小主子房中,他忍不住道:“郡主,还是让老奴将蠢东西带下去吧。” 蠢东西像是听懂了人话,紧张又戒备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忙又围着卫窈窈翻了个身,极尽耍赖之势。 “不想走?”卫窈窈挑眉。 蠢东西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又在她身上蹭,卫窈窈被它蹭得痒酥酥的,一阵轻笑:“那你可得规矩些!” 蠢东西立马乖巧了下来,又在她身上蹭了蹭,忙寻了个角落的方向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只面朝着她的方向小憩。 卫窈窈轻嗤,遣了张管事和一众丫鬟下去,又回净室洗了一番,方才上榻休息。 好些年不回伯府,虽这里的摆设一如当年,但卫窈窈就是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道翻来覆去折腾了多久,她才缓缓睡去。 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裴元稷。 他身份特殊,流风自然不敢将他跟一众下人安排在一块儿,但,若直接将他安排在客厢,又有些不妥。 郡主并不愿让人知道裴世子的身份,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流风还是硬着头皮,将他安排在了后罩房中。 不过,这房屋是他让人仔细收拾过了的,里面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倒也不至于太寒酸。 对于他的安排,裴元稷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吭一声。 他身上有伤,也不想多折腾,进屋倒床便歇下了。 然而,一刻钟不到,那些夜夜折磨他的噩梦再度浮现。 有群僧包围,梵音绕耳中,他被人当邪物一般,浑身写满经文。 有血染黄沙,尸横遍野,那自称他父亲之人,间接死于他刀下。 还有妇人一道道的咒骂,再一转眼,便是她双眸外凸,舌长面紫的自缢画面······ 裴元稷一惊坐起,浑身都被虚汗打湿,炸裂的头痛感一阵又一阵传来。 他捂着头,再不敢去想那些画面,整个人,就像是被千刀万剐过一般,嗜骨难熬。 依稀间,他想起前些时日难得的安眠,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 长信伯府巡夜之人众多,裴元稷绕开四、五拨人,总算到达了晚间离开的暖阁。 等他翻窗入内,闻着屋里独属于女儿家的清香时,他那混混沌沌的头脑,便清明了几分。 他在干什么? 学那梁上君子夜探香闺? 裴元稷皱眉,正要离开,黑暗中,有东西弓着背,朝他戒备的龇牙咧嘴。 房内熏香袅袅,一层层薄纱后的软塌上,传来了一道极轻的声响。 裴元稷心中一凛,那团龇牙咧嘴的小东西竟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待看清是一只野狸子后,裴元稷直接伸手,将它一个锁喉,控制在了地上。 野狸子也不是吃素的,用尽利爪和他决斗。 于是乎,一人一夜狸子便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较量到最后,裴元稷就这样死死箍住野狸子,昏睡了过去。 这一夜,裴元稷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天光将暗非暗。 府上早有下人早起打扫庭院的声音了,裴元稷一个翻身,就要往外走。 “蠢东西!” 薄纱内,小娘子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 裴元稷猝然停下脚步,朝软榻的方向看去,见里面的人并未醒来,刚刚那不过是一声呓语罢了,倒是那醒来的野狸子依旧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果然有个蠢东西! 裴元稷冷冷一笑,翻窗而去。 第146章 她的话,果然听不得 卫窈窈是被后院里的动静闹醒的。 还未睁眼,就听张管事那敬重中又带着几分恳切的声音传来:“伯爷,郡主定是刚刚回府,没休息好,你再等她休息一阵,老奴就让人进去传话?” “她如此胡闹,便是你们纵容出来的!”长信伯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他随意点了两个丫鬟“你们,进去,把她叫起来!” 那两个丫鬟看了看张管事,又看了看长信伯。 他们都是刚到府上不久的,以往,公主府的一应事宜都由张管事管着,此番,他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听不懂吗?她在丹阳郡时,便是如此没规没矩的样子?”长信伯还要大怒,就听房内传来了一道声音,“让她们进来伺候。” 郡主醒了! 张管事暗叹了一口气,连忙催着丫头们进屋。 长信伯卫骞负手而立,面色缓和些许,但依旧是满脸怒色。 待丫鬟们端着一应洗漱用具进进出出,一通忙活后,房门总算是开了。 一个身穿薄樱色轻罗广袖衣,下着妃色软烟罗裙,眉目艳丽如画的娇美女子从屋里款款而来。 长信伯有些愣神,不由想到了自己那已故的亡妻,他脸上的怒意也渐渐退去。 长公主早些年就带着幼女去了丹阳郡,而长信伯身在朝堂,夫妻俩难得一见,此番,见他与亡妻的独女竟长得这般大了,他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倒是卫窈窈率先唤了他一声:“爹爹。” 小娘子声音柔软,面容乖巧,实在不像是那种肆意张扬,无法无天的性子。 长信伯一时也不好多加问责,只软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母亲已经备下了菜肴,你同我来。” 听到他口中的‘母亲’二字,卫窈窈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母亲?那个人也有资格在她面前自称母亲? 算起来,那王氏还是卫骞的童养媳,只是,后来,他为了尚公主,便声称她只是他远方表亲。 两人在她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就没少苟且,想来,这些年,没有人盯着,他们也不用藏得那么辛苦了吧。 见卫窈窈不说话,长信伯似也明白过来了什么,温和道:“你母亲走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她在打点,她如今已经是这府邸上的主母了,窈儿,该给的尊荣,你得给。” 皱了皱眉,他又道:“昨日我从宫中回来,便听说她备好了宴席,却被你给拂了面子,你!” “怎么会呢,爹爹?”卫窈窈朝他弯着眉眼一笑。 长信伯看着眼前的一张小脸,不由想起了当年他高中探花,于簪花宴上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时的场景。 长公主气质高贵,容色殊丽,只一个浅笑,便能掠人心魄。 她和她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爹爹若是没有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休息休息。许是因为长途跋涉,我还有些不舒服。” 张管事有些担忧,适才伯爷来时,满脸怒容,一直在外头等到这时候,想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容着郡主拂了王氏的脸面。 谁曾想,长信伯却只:“嗯”了一声,又说了几句让人好好休息的话,便走了。 张管事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看错,又见卫窈窈回了屋,忙躬身追了过去。 “小祖宗,还不舒服?我让府医来,好好替你看看?” 卫窈窈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她可是特意按照裴元稷的喜好穿的呢。 若是她没记错,裴元稷似乎很喜欢女子穿浅色的衣服。 张管事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和当初艳冠满京城的长公主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想起自己的旧主,张管事有些感慨:“郡主,想来,侯爷也是念着你的。” 卫窈窈撇嘴,他哪儿是念着她? 若真念着她,就不会对她过往这一年来的事儿绝口不提了。 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卫窈窈可怜巴巴道:“张伯,我饿了。” 张管事一听说他饿了,急得不行,赶忙下去安排。 他最清楚她的口味,备上桌的饭食全是她喜欢的,也就在这时,卫窈窈才有了一种归家之感。 饭后,流风过来了一趟。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裴元稷。 卫窈窈想到了叶含霜,当即打定了主意:“就让他做我的护卫吧。” 毕竟,她将人哄到府上,不是为了方便叶含霜的。 再怎么说,也得让他时时刻刻活在自己的眼皮子下才成。 晌午间,流风就将裴元稷带过来了。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护卫装,往他面前一站,整个人肩宽腿长,眉眼深邃,神情冷峻,仿若宝剑出匣。 倒还真有点裴世子往日的风范了。 卫窈窈暗自看了他几眼,却见他忽然朝她笑开。 那笑,怎么看着都有点古怪。 卫窈窈想了想,还是朝他走了过去:“阿郎,如今,我刚回府上,只能暂时这样安顿你,你不会生气吧。” 裴元稷眉头轻折,似是没想到,她还会如此热络地唤他。 毕竟,不过一个赝品尔! “阿郎,你果真在生气?我也是想将你留在身边,日日见到你啊。”卫窈窈拉上了他的手臂,看着莹绿色气运渐渐从他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笑眯了眼。 流风压低了脑袋,只当自己不存在。 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看不见! 见裴元稷不说话,卫窈窈又试着摇了摇他的手臂。 “为了日日见到我?”半晌,裴元稷终于开口。 卫窈窈连连点头。 裴元稷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浅浅一笑,也不知道信不信她这些鬼话。 不过,他信不信都无所谓。 因为,她的目的只是将人看管起来罢了。 卫窈窈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让他先回去养伤了。 他这前脚出门,后脚太子就让人递了一个鎏金的黑漆木匣过来。 卫窈窈打开一看,里面郝然放着一张请帖,竟是宫里办的赏菊宴。 “这帖子早就发到各大官员的府邸了,想来,是太子知道您回来,专程让人补来的。”流风道。 卫窈窈颔首。 其实,他也不必特意再送一张来,按道理,她应是以长信伯府女眷的身份,随王氏母女一同前去的。 不过,想来她们也不愿让她同行,毕竟,她去了也是拆台的。 门外,刚走不远的裴元稷面色淡淡。 只那微带轻诮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原来不光有一个裴世子,还有一个太子啊。 她的话,果然听不得。 第147章 头面 赏菊宴设在十月初五。 张管事早早请人进府给卫窈窈量了裁新衣的尺寸,珍宝阁那边立马又有人捧了几套头面来供她挑选。 珍宝阁的金器头饰最是出名,京中贵女都以能戴上珍宝阁的新款为豪,卫窈窈上辈子,也曾是他们铺子里的忠实顾客。 所以,只需一眼,她便看出来了,那些头饰压根都是些古旧的样式。 卫窈窈倒不觉得这是珍宝斋在刻意慢待。 毕竟,在这遍地是贵人的上京城中,长信伯府这样的门第,虽不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却也是公爵之家。 “想来是王氏实在太穷了一些。”卫窈窈无所谓道,当即让人套了车,去了珍宝阁。 珍宝阁坐落在上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卫窈窈刚进门,就发现里面很是热闹,竟是因着今日又出新品的缘故。 珍宝阁的新品以及镇店之宝都摆在二楼,卫窈窈熟稔地往楼上走去。 那店小二一看卫窈窈进来,便要迎上去,却不想,她身后还跟了一批人,赫然正是那刚遣去给长信伯府送头面的。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明白了卫窈窈的身份。 再看卫窈窈已经上了楼,他连忙应了上去。 “贵主想买点什么?小的可以一一为贵主介绍一二。” 说话间,两人到了二楼,就见掌柜已经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个盖着红布的漆红托盘进来。 待他将红布打开,便露出了一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 雅间里的妇人们正在议价,依着楼里的规矩,新品都是价高者得。 只是那头面议到八百两时,便没人敢出价了。 “给我包起来,送到长信伯府。”卫窈窈将银票递给了小二,剩下的钱,则买了一套紫玉头面。 紫玉头面是买给陆莹的,她当场就带走了。 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卫窈窈已经快步往楼下去了。 此番天色还早,她让流风遣了车夫回去,正好顺着长街,往陆莹新开的茶肆走了去。 一想到当初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竟在这短短一年中,就顺利地将生意做到了上京城,卫窈窈不禁莞尔。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套紫玉头面啊。 她这前脚刚走,后脚,王氏就领着叶含霜到了珍宝阁。 王氏比长信伯还要大上几岁,原是个干惯粗活的,但这些年来,保养得宜,她这张脸,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宫中的赏菊宴,明为赏菊,实则是给诸位皇子选妃的,霜儿,你适才回来,定要多加装扮装扮才成。” 叶含霜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她哪儿会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裴世子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又不见了? 正想着,楼上小二‘叮叮咚咚’地跑了下来,手里还捧着卫窈窈刚买的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 王氏当即看迷了眼。 这头面真好看,若是戴在他们家霜儿的头上,还不得成为宴上的焦点? 不过,这头面一看就很贵,她如今身上也不过只备了二百多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买。 那小二见到王氏,当即热络道:“原是伯爷夫人来了,正巧,小的也要往你们府上送这套头面呢。” 王氏只觉这小二待她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但她反应过来他适才说了什么以后,心中不免大喜。 这头面是送到她府上的! 定是老爷念着霜儿要进宫赴宴,适才特意给霜儿买下的吧。 王氏脸上的笑意又得体了几分,她朝那小二招了招手:“不劳烦你跑来跑去了,还是我帮忙带回去吧。” 小二有些迟疑:“可是,依着规矩······” 依着规矩,这是郡主买的头面,理应他亲自给郡主送上门才是。 “他已经给我说过了,都是一家人,你直接给我便是了。”王氏轻笑,招了招手,已经让人去端托盘了。 小二听得这话,只当郡主当真跟伯爷夫人交代过了,又想着,他们确实是一家人,倒也没再扭捏,直接将头面递给了王氏。 王氏得了宝贝,哪儿还有心思再逛下去。 拉着叶含霜出了门,她走两步就要往下人捧着的头面上看几眼,若不是外头人太多,她恨不得直接抱在手里看个够。 “你爹当真是疼你的。回头,你该好好给他道一声谢。”王氏笑得合不拢嘴。 “嗯。”叶含霜乖顺点头。 她适才也看到了,那头面确实价值不菲,若是戴在身上,定极为好看。 她虽然不打算跟那些宫里的皇子王孙联姻,但哪个女儿不爱俏? 再加上,她曾是个农女,便越发害怕别人提起自己的出身。 此番,有了这些好东西,她也不怕那些京中贵女再看不起她! 叶含霜心情稍好,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一不小心,就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王阿凝! 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找到了她,定然就找到了裴世子。 “停车!”她突兀地唤了一声,引来了王氏略带诧异的目光。 叶含霜心神一定,忙道:“娘,我忽然想起,爹的生辰快到了,我得给他准备个礼物。” “你打算准备什么礼物,我陪你去看看?” “娘,我回头自回告诉你。”叶含霜朝王氏眨了眨眼。 王氏摇头,有些无奈。 她最喜欢这个女儿的一点便是懂得讨伯爷的欢心,此番,她自不会拦着叶含霜,只掀起车帘子,朝她嘱咐了几声。 叶含霜头也不回,追着卫窈窈出了一条青石小路的长街,唯恐惊动了卫窈窈,她一路都格外小心。 然而,卫窈窈还是发现了她。 “叶姑娘?”卫窈窈朝她勾了勾唇角。 第148章 让王氏没脸 叶含霜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开门见山:“你将他藏在哪儿去了?” “谁?” “你明知故问!” 卫窈窈淡笑不语,明知故问又如何。 今日陆莹不在铺子里,她将头面放下,一出来,竟又碰到了叶含霜。 想来,是她运气不好的缘故。 “你不过就是想要点好处罢了,只要你往后莫要再缠着他,我会给你好处,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叶含霜长吸了一口气,又道:“我是长信伯府的大小姐,你如今不过一个孤女,如何跟我争?” “是吗?”卫窈窈轻笑一声,脸色一肃,“别跟着我,否则,我会打人的哦。” 卫窈窈说完这话,转身离去。 叶含霜下意识要追上去,冷不丁见几个街头混子正在一旁收保护费,她眼中一亮。 据她所知,这群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认钱的主儿。 若是自己给钱,这群人,也定会替她办事! 呵,她王阿凝当真以为自己收拾不了她吗? 不能再让她待在裴世子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 叶含霜掏出十两银子,直接朝那群混子走了去。 另一头,卫窈窈没见叶含霜追来,倒觉遗憾。 她都做好打人的准备了,偏别人逃了。 正这时,几个街溜子追了上来,直接堵了她的路,脸上飞快地闪过了淫邪之光:“小姑娘,一起玩玩儿啊?” 卫窈窈唇角渐弯,不用想,也知道这定又是叶含霜的好手段。 “挺倒霉的。”她摇了摇头。 街溜子还没听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流风一行人打倒在地。 眼看着流风就要将人送去京兆府,卫窈窈及时拦下:“押回府上吧,严刑拷打,我还有用。” “是!” 这晚,流风果真从这群人口中拷问出了卫窈窈想要的答案。 卫窈窈让他将人继续关着。 流风看了看这群人,又看了看卫窈窈:“是!” 那群街溜子已被抓的事儿,叶含霜并不清楚。 她如今身份不同,唯恐和这种事儿沾上边,便早早回去了。 只望着明日便能在街上听到那孤女王阿凝被人糟蹋的丑闻。 这晚,王氏备了一大桌子酒菜。 长信伯一回府,王氏便和他说起了头面的事儿。 长信伯自来不管这些事情,只当王氏领着人去置办的,当即赞同道:“霜儿确实该多置办些头面了。” 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几日后,王氏就邀了交好的妇人们来家中品茶。 王氏出身不高,和她来往的,多是四五品官员的家眷。 此番名为品茶,实际上,便是为了炫耀那珍宝斋新品被她买下来的事儿。 她将席面设在了后院的水榭处,一群妇人坐在一处,打着牌九,吃着茶点,好不热闹。 卫窈窈远在暖阁,都能听到这方的热闹。 她皱眉吃完了早食,却听张管事和丫鬟们在说着什么,那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像是生怕她知道一般。 “什么事儿。” “小祖宗,能有什么事儿。”张管事陪着一脸的笑。 卫窈窈闲闲看了他一眼:“我还能不知道张伯你?越是要遮掩,越是一脸带笑。” 张管事垮了一张脸,立马就将长信伯给叶含霜买了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的事儿说给了她听。 说完后,还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生怕她就动怒了。 毕竟,她身为嫡女都不曾有的尊荣,长信伯偏是给了旁人,此番,当真是心偏得不能再偏了。 “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卫窈窈重复。 张管事小心翼翼点头。 那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原本就是珍宝斋的新品,依着珍宝斋的规矩,新品只会有一套。 怎还会有多出的那一套? “我昨日去珍宝斋买的那套头面可送过来了?” 卫窈窈问完,张管事他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收过。 卫窈窈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只让张管事派人去珍宝斋催。 之后,便悠哉游哉地领着人,去离水榭不远处的凉亭处消食了。 这凉亭里种着紫藤,这个季节的紫藤只有枯枝,倒是那墙角的凌霄开得很盛。 卫窈窈让人拿来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面投喂着。 一旁的丫鬟们忙备好茶水点心,跟在一旁伺候,却都不知道郡主打的什么算盘。 若说是因为伯爷偏心,心里不舒服,倒也断断没有来这处寻气受的理儿。 若说是因为消食,可往日,也没见过郡主来这处消食啊。 很快,他们就明白郡主打的什么算盘了。 张管事回来后不久,对面水榭处的热闹戛然而止,再仔细一看,却是那珍宝斋的小二走到了水榭中。 水榭离凉亭很近,倒是能听清那边的说话声,于是,一个个丫鬟们都凝神屏气地听着动静。 对面的王氏可没瞧见他们。 她见那珍宝斋的小二过来倒也没察觉那小二面上的尴尬之色,只满脸红光地跟人强调。 “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不是都送上门了,怎么又来了?” “伯夫人,实,实在是对不住,那,那是郡主置下的头面。” “郡主置下的,你给她送去就成了,你送我这儿干什么?”王氏摆手说着,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 “昨日夫人你说要替小的将郡主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送回去,结果,郡主今日上门来催,原是没收到货。” 小二说到此处,索性就咬着牙,一口气道:“劳烦伯夫人将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送还给小的,小的还得给郡主送过去呢,免得郡主怪罪下来。” 王氏只觉五雷轰顶。 先前她恨不得一直将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挂在嘴边,此番,听着小二一口又一个地提着‘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她只觉脸上发热发烫。 一旁的官夫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心照不宣。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是伯爷特意给大小姐买的头面,怎么就成了郡主的?”也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有人问了一句。 “是啊,伯夫人怎么会拿女儿的东西?你们快别弄错了。”又有人道。 王氏心乱如麻。 如今,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定是弄错了吧,那明明是我家老爷买的。” “怎么会!伯夫人,求求你,不要再难为小的了,那可是价值八百两银子的头面!你若将那头面据为己有,小的还怎么给郡主交代啊。” 小二都要哭了。 八百两银子! 周围的官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骇不已。 再看向王氏时,他们算是彻底信了店小二的话,要知道,王氏往日可从来不会买那么贵的头面。 王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什么据为己有?你可不要乱说!” 小二存心将东西讨回来,王氏则为着自己的脸面,如何也不想承认这事儿。 两方闹得不可开交时,掌柜拿了当日的收据和人证过来了。 卫窈窈无心再看下去,直接就朝凉亭外走去。 长信伯府并不大,她沿着小径一路走,才刚穿出一重门,就看到了一个身量挺拔,面容素冷的少年人在扫庭院。 只是,那身影实在是熟悉。 卫窈窈定定看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是裴元稷! 第149章 你想要我可以直说 时隔两世,看到裴世子干这种活儿,真是稀罕。 卫窈窈站在一旁看了一阵,很快就听见一个粗嗓门道:“不要以为郡主待你有什么不同,同为下人,别人做什么,你也一样做,没有谁比谁娇贵!” 那人应是府上有头面下人,俨然,她给人单独安排一个后罩房的事儿,已经引起了别人的妒忌。 卫窈窈可没有替裴元稷出头的兴致。 她正打算偷偷溜走,对方若有所感,就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卫窈窈想走也走不成了。 “阿郎。”她没有半点心虚之状。 她一脸欢喜地迎了上去,抢过他手中的扫帚,便扔在了地上:“谁让你干这些事儿的!” 流风也惊叹于自家郡主变脸的速度。 不过,让裴世子干这种活儿,确实不厚道。 若日后,裴世子想起什么来,自己也得跟着遭殃。 “谁给你们的胆子!”流风一呵,那存心折辱人的下人也害怕地低下了脑袋。 卫窈窈直接将裴元稷拉到了后罩房中。 后罩房都是奴才们住的地方,卫窈窈第一次来,还有些摸不清楚方向,最后,经人提醒后,方才摸到了裴元稷的房中。 “让你好好休息,你理他们做什么,伤口可恢复好了,给我看看。” 说着这话,她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裴元稷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拒绝,一伸手,宽大强劲的手掌就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娘子肌肤细腻,似是不解这世上还有如此柔软的手的,裴元稷垂眸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另一只柔白皓腕就伸了过来,朝他手背上猛然一拍。 “别动!” 卫窈窈板着脸,将他的手拉开,又去扒他的衣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是做了千万回一般。 可又是对谁做了千万回,那就不得而知了。 裴元稷眉心轻皱,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中生出。 卫窈窈可不知他心中想法。 她将人丢回来,倒是险些忘了他的存在。 此番,脱了他的上衣,适才发现,他身上的伤竟已经发脓红肿了,定是这些时日,这人没有好好休息,也不曾上药的缘故。 卫窈窈觉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废。 既然裴元稷愿意信,这出戏,还得继续唱下去。 “疼吗?”她垂着眼,朝伤口吹了吹。 带着暖意的气息吹在他的肌肤上,带来阵阵颤栗,裴元稷幽沉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迷茫。 卫窈窈已经利落地替他上起了药。 她动作娴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他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 包扎伤口时,前胸处的伤口还方便些,要绑腰腹处的,就得朝他贴近,伸手将纱布朝他腰间环过。 卫窈窈只想了想,便照做了。 男人坐姿挺拔,身处陋室,气宇依旧矜贵轩昂。 卫窈窈系纱布时,整个人都似扑在了他怀中一边,一时间,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阿郎,你好好养伤,待你养好了伤,再来我身边。”似是为了缓解尴尬,卫窈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就在她系好带子,即将抽身时,她的手不小心从他结实的腰腹上擦过。 裴元稷眸色微深,猛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卫窈窈有些吃惊。 “郡主,你想要我可以直说。” 他的声音哑如砂砾。 卫窈窈有些反应不过神来,只当自己听错了,可一抬头,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时,她便知,自己没听错。 这是裴元稷第一次唤她郡主,同府邸上的下人一般。 但不同的是,这话语中,却没有多少讨好和卑微。 待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以后,她下意识否认:“我不想的!” 不要脸! 什么叫她想要他?裴元稷太不要脸了! “不想要?却又将这张和裴世子一样的脸留在身边?”裴元稷声音淡淡,那略显凌厉的漆黑眉眼微微觑起。 有那么一瞬间,卫窈窈觉着,他似乎是看透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我想要的。”卫窈窈有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感觉。 但是,两害选其轻。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稳住裴元稷,不能让他起疑。 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屋里一时寂静。 卫窈窈能感觉到裴元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 许是因为他那目光实在是大胆又直接,她忽然有些恼羞成怒之感。 她想揍人! 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当真将人揍了,卫窈窈忙避开他的视线,做出了一脸娇羞的神色:“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卫窈窈几乎是绷着面皮出的后罩房。 流风见她面色不好,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儿,只能默默跟在身后。 此时,珍宝斋的店小二已经从王氏那处将头面要回来了。 王氏为此发了好一通火。 几乎在客人走后,她就想到了跟长信伯上眼药。 但等她想到了宫里的赏菊宴,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种时候,能不和卫窈窈接触,便不接触,既能彰显她的大度,还能顺理成章地瞒着赏菊宴的事儿。 要不然,若真带了卫窈窈赴宴,只怕她家霜儿便失了先机。 第150章 马车外的大手还没有松开的意思 如此,又过了五六日。 张管事将新做好的两件成衣送了回来,卫窈窈试了试,极为合身。 都是茶白色的曳地长裙,样式精致,特别是上面缀着的细小东珠,一看,便让人挪不开眼。 “哎哟哟,这裙子可真是漂亮,我家小主子穿上好,一定是这大启最好看的人。” 张管事十分夸张地说了一句。 “还是差了点意思。”卫窈窈指了指丝绦的位置,以及心口处的位置。 这茶白色原本就极为素,若能在上面添些绡纱,便好了。 张管事不明所以。 卫窈窈拿了纸笔,将自己心中所想略略画出。 张管事将脑袋凑了过去,又忍不住惊叹:“我家小郡主就是厉害,竟还能设计这么好看的衣裙。” 卫窈窈看了看自己适才画的图纸,又看了看张管事,难得没有被他逗笑。 “张伯,在你眼里,我还有什么不厉害的地方吗?” 张伯愣了愣,有,有吗? 当然不能有! “小郡主处处都厉害!” “张伯,你可以下去了哦,我要休息了。”她懒得跟他说。 张管事看了看天色,外头天还没黑透呢! 不过,小主子要休息,他也不敢叨扰。 等张管事走后,卫窈窈继续拿着画笔,又画了几张草纸。 上辈子,她也曾绘过不少成衣,让成衣铺帮忙定做,事实证明,她所绘制出的成衣效果都不错。 有不少成衣铺子还偷偷照着她绘制出的成品,生产了一批成衣售卖,据说,生意还十分火爆。 想着过往,卫窈窈又想到了陆莹去宣州府运货的事儿。 听闻她开在宣州府的布坊生意不错,此番,她不在京中,就是为了上京开一家布坊做准备的。 相比较于简单的开布坊,卫窈窈倒觉得,她可以开一家综合了布坊和成衣铺的店铺。 这上京城中,珠宝首饰属珍宝阁遥遥领先,可成衣铺却远没有这么大的名气。 没有名气,便说明,还有市场。 这么一画,直画到了夜色暗沉。 卫窈窈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戳着戳在她脚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后的野狸子,方才去净室沐浴。 等她梳洗出来,上榻休息,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儿了。 下人们熄了大半烛火,只在漆红圆桌上留了几盏,便陆续退出了屋子。 月上中天,整个伯府都陷入了一片幽静中。 裴元稷熟门熟路地开了暖阁的木窗,一跳下去,那熟睡中的夜狸子便一个激灵弹了起来。 一人一野狸子又开始了无声的对峙。 许是野狸子心知自个儿打不赢,又或是因着这几晚,裴元稷夜夜都来,早在它面前混了眼熟的缘故,野狸子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和他势不两立了。 它弓着腰杆,戒备地看了裴元稷一阵后,又默默缩了回去,躺回原位,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裴元稷无视他的目光,径直走到屋里的案桌旁。 这几日,他都是在那里休息的。 扫了上面的纸稿一眼,他默默将之推在一旁,翻身上去。 屋子里,浅淡的鸢尾香和女子身上的甜香混合在一起。 裴元稷睡去之前,他又想到了那日,卫窈窈帮他上药时的场景。 她说她想要他! 可如今,好几日过去了,她却似当他不存在一般,这便有些匪夷所思。 莫不是她想了想,终归觉着赝品比不上真品? 呵,他最恨别人骗她了! 十月初五这日,暖阳高照,秋风和煦。 王氏母女一早便起身梳妆打扮了。 这毕竟是叶含霜归家后,第一次参加宫宴,整个长信伯府都很是重视。 “这套头面也很是不错,我家霜儿果然是天生丽质。”王氏看了看叶含霜头上的一头崭新头面,赞许道。 叶含霜笑得牵强。 这套头面是王氏临时去珍宝斋给她买来的,不过价值一百五十两,自然比不上卫窈窈那价值八百两的头面。 王氏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低声安慰:“放心吧,这次的赏菊宴,她压根就不知情,她就算有那八百两的头面又如何,还不是得放在柜子里积灰?” 叶含霜听得这话,面色稍缓。 只庆幸母亲是当家主母,还能偏袒着她,否则,她原本出身就不如卫窈窈,若对方再和她一同出现,自己还不知道会怎样的难堪。 马车出发时,长信伯没有见到卫窈窈,本还要问上一句,王氏将一早的说辞道出。 末了,还不忘道:“可惜了郡主身体抱恙,如若不然,我将郡主和霜儿一并带上,那些个官家夫人还不得怎么羡慕我!” 王氏自来将伯府上下的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上,长信伯也不疑有他。 伯府的马车很快出发,往宫门驶去。 这个消息,传到卫窈窈院中时,卫窈窈正吃着早食。 她对长信伯这个当爹的并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意外。 倒是张管事怕她难过,没少说话来宽慰她。 等她穿上那套茶白色的曳地长裙出门时,又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 暖黄的日头透过屋檐披洒下来,在她那缀满细小东珠的裙面上洒下淡淡光晕,她每走上几步,便摇曳生辉,犹如娇花初绽。 府邸的小厮仆妇们都看呆了眼,一个个嘴张得极大,就跟生吞了鸡蛋一般。 对他们的反应,卫窈窈倒似不以为意。 毕竟,上辈子时,这样带着惊艳和叹服的目光不甚凡几,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直走到马车前时,她终于驻足,看向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面孔上! “你怎么在这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好了。”裴元稷眸色黑沉,在她那仍带着震惊的目光中,缓缓道来,“郡主说过,我好了,就让我回来上职。” “这么快就好了?”卫窈窈不信。 裴元稷扯了扯嘴角,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郡主,时间不早了。”一旁,流风的声音及时传来。 卫窈窈看了看天,也没工夫跟裴元稷攀扯这事儿了,直接搭上了流风的手臂,踩着木梯上车。 裴元稷神色淡淡,朝二人接触的手臂处掠过,眼里一片暗沉。 车轱辘驶过青石板上时,马车四角挂着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赶到半路时,马车猝不及防地停下,卫窈窈险些被摔出去,幸好斜侧里伸出了一只手,将她稳稳扶住。 “好大的胆子,见着忠勇侯府的车也不知道停一停!害得我家四公子摔了一跤!”车外,有年轻男子的惨叫声伴随着马夫的吆喝声传来。 “明明是你们不看道,险些撞上了我们的马车,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个儿!”流风有些不满。 忠勇侯府的四公子好色成性,不学无术,上辈子,便仗着家世,强抢民女,祸害了不少小姑娘。 卫窈窈不耻这种人,连个正眼也不想给:“走!” 马车外的大手还没有松开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没反应过来,卫窈窈足足使了两回力气,方才成功摆脱。 第151章 打脸 卫窈窈不甚高兴地皱了皱眉头,马车再次行进,将那忠勇侯府的马车甩在了后面。 待她赶到宫门前,下了马车,便有小黄门领着往里走。 裴元稷随一众护卫在外等候,目光凝在那道远去的茶白色身影上,五指微微蜷起。 赏菊宴设在宫中的太液池边。 先皇后早逝,中宫空悬,此次的赏菊宴是由宁贵妃一手操持而成。 宴上不但有稀罕少见的菊花,还有特地从南边快马运来的百篓膏蟹,不可谓不盛大。 太液池一左一右,分别设了男席和女席。 卫窈窈刚跟着人去了女席中,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好些上辈子的熟面孔,不过,那些人却和如今的她并不相熟。 所以,卫窈窈见着,顶多也只是客气地朝人点点头。 待再往里走一些,卫窈窈就看到了正拉着叶含霜和诸位官家夫人结交的王氏。 王氏出身低微,但这些年,也随着长信伯出入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宴会,故而,此番和人寒暄起来,倒也得心应手了好些。 “呀,这位就是伯府大小姐吧,早听闻伯府大小姐娴静文雅,样貌又好,如今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可不嘛,我瞧着大姑娘便是个好的,只是闻名不如一见啊,小姑娘就跟那春天里的花骨朵儿一样好看。” 王氏听着这一句句赞美声,笑得合不拢嘴。 原本,她还担心霜儿才刚刚回府,很多礼仪规矩也不甚清楚,可如今见她大大方方,完全没有一点怯场的模样。 她心下也十分满意。 “对了,听闻,丹阳郡主也回来了?今日,她怎么不曾一起来?”冷不丁的,有人问了一句。 王氏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丝丝愁容涌了上来。 一群妇人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悄声道:“听闻郡主回城时,闹出的动静不下,想来,这性子也是个不好相处的。” “可不嘛,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她养在长公主膝下这么多年,还能养出什么好性子?我可听说了,长公主府上的男宠成群呢。” 长公主在世时,便不得圣宠,如今,死了许久,更不会有人忌惮于她。 于是乎,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了口。 “可不嘛!当年,长公主非得去丹阳郡,只说是养病,只怕就是为了找个地儿,跟她那些个男宠寻欢作乐的。” “简直是不守妇道!委实可惜了长信伯啊,这么些年来,伯爷身边若不是还有如今的伯爷夫人在,那长信伯府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王氏含笑摆手,算是默认了她们的话。 卫窈窈眸色冰冷:“是吗?” 正在低声谈论的妇人们冷不丁听到这声响,齐齐朝卫窈窈的方向看来,却因不认识她,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卫窈窈已经快步往其中两个妇人面前走了去,她看得清楚,那些辱骂她母亲的话,都是从这两个妇人口中说出的。 她们应是官阶略低的家属,要不然,此番也不至于上赶着附和王氏。 很好,她记住她们了! 叶含霜在看到卫窈窈的时候,面色变了变,险些惊呼出声。 这几日,她一直在等着京中传出关于卫窈窈的丑闻,可如今看来,那些街溜子压根没有得逞。 不甘和愤怒一闪而过,随即,只剩下满满的困惑:她为何会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裴世子! 不对啊,裴世子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会带她赴宴。 待看清她头上那熟悉的头面后,她惊了一瞬,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 她,她竟是丹阳郡主卫窈窈! 叶含霜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王氏,却撞上了王氏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母女二人,目光交接,心照不宣。 “你是?”那被她紧盯着的两个妇人中的一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正是你口中那位不守妇道的长公主之女。”卫窈窈弯唇浅笑。 长公主之女,便是丹阳郡主! 一时间,在场妇人们的脸上都有些尴尬。 虽然,他们大部分还没有来得及说长公主的不是,但,他们多多少少有点参与之嫌。 “你怎么知道长公主是为了和男宠快活,才去的丹阳郡?怎么,你耳朵长我母亲的拔步床上了?人家的房中事儿,你都一清二楚?” 卫窈窈笑得一脸温柔,可说得话确是一针见血。 在场所有人明显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是如此敢说。 “哦,还是那些所谓的男宠,也爬过你们的床,他给你们两咬过一耳朵啊?” 那两个被她紧盯着官员妇涨红了一张脸。 “你,你胡说什么!” “是啊,丹阳郡主,虽,虽然你刚死了未婚夫,但日后,好歹也是要重新议亲的。你,你可莫要乱说话,影响了你日后的前程。” 这眼下之意是,你若再乱说下去,便没人敢娶你了! 她在威胁卫窈窈。 若是一般的名门闺秀,兴许,还当真会忌惮一二,可,卫窈窈不是! “谁在乱说话,你们自己没有点数吗?还有,你适才这话,是在诅咒镇北王世子,诅咒镇北王府吗?” 那两个妇人听得这话,脸色齐齐一变。 一个死去的长公主不足为惧,可镇北王府不一样! “郡主,我何时诅咒镇北王府,断然没有的事儿,你问问你母亲便是了。”那妇人急急朝王氏看了过去,目光里带着求援之色。 王氏适时回神。 “是啊,郡主,她们没有这个意思,这其中,定然存了误会,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卫窈窈冷声打断:“我母亲早死了,你算个什么货色,竟还敢在我面前充当我母亲?” 众人一愣,王氏脸上血色全无。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体面,好似一夕全无。 就连着那日,头面之争,也不曾有今日这般丢脸。 偏这时,卫窈窈那带着不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还有,一个外室女,一没入族谱,二没清白的出身,竟还敢自称伯府大小姐?” 第152章 裴世子也被她带回了伯府? 叶含霜归府时,长信伯府只道府上流落在外的大小姐被找回来了。 后宅中妇人们,虽也有过猜测,却不想,真相竟是这样的。 一时间,她们个个竖起了耳朵,恨不得将这些个秘密刨根究底的听个仔细。 叶含霜紧咬着下嘴唇,脸上的娴静之态全无。 “郡主!你,你怎能如此!”王氏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想责怪卫窈窈败坏叶含霜名声,却又不敢。 当初,伯爷为了名声考虑,便存了先说服了卫窈窈,再让霜儿入族谱的打算。 若她此番和卫窈窈争执,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 “不会是真的吧?她真的是外室女吗?” “谁知道呢,这一接回来,便说是府上大姑娘,也没说是谁生养的。” 众人交头接耳,始终顾忌着体面,不敢太大声。 饶是如此,这些话,还是一一传到了王氏母女耳朵里。 王氏本想让人请长信伯来,又想起此番他们是在女席上,长信伯压根过不来。 可这是霜儿第一次参加宫宴! 卫窈窈此番的举动,会让他们家霜儿成为上京城的笑柄! 就在她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外头响起了内侍的高声传唱。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到!” 众人噤声,忙垂目,恭敬地候在一旁。 不多时,便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和一个三十出头,身穿宫装的美妇人一前一后走来。 俨然正是宫中太后和正当得宠的宁贵妃。 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妃嫔,大伙儿方才陆续入座。 上宴前,太后和宁贵妃分别和臣妇们寒暄了一番。 卫窈窈坐在最边缘的席位上,没有见到她那位皇帝舅舅,她并不意外。 上辈子,她就没怎么见过他。 宁贵妃又帮着庆文帝说了一些慰问之话后,便有宫人捧了膏蟹之类的吃食上来。 卫窈窈端坐在一旁,很快就察觉到旁边的席位上,投来了阵阵打量目光。 卫窈窈抬眸看去,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是兵部侍郎家的嫡女赵红玉,她幼时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 只是,后来,她嫁到了幽州,她们便再没有见过。 许是没有想到自己偷偷打量的目光,会被人发现,赵红玉愣了愣,随即朝她咧嘴一笑。 毕竟是将门之后,她言行举止间都透着一股子率真和洒脱,一看便让人喜欢。 时隔两世,再次见到她,卫窈窈心情也不错。 但,如今他们隔着远,也说不上好,卫窈窈只好趁人不注意时,端起了手边的菊花酒,朝她遥遥一敬。 赵红玉眸眼一亮,笑意越浓,也端起了酒盏回敬她。 菊花酒是由菊花和糯米酿成,味道清凉甜美,仔细一闻,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 倒是一点儿也不烈。 席面上,前前后后又有爆炒琵琶虾、水晶脍、醉蟹以及蟹胥端来。 蟹胥是一种螃蟹制作成的肉酱。 毕竟是宫中御厨所做,味道自是不错,卫窈窈尝了一口,又去夹醉蟹。 醉蟹是由酒醉制而成,里面的酒去掉了螃蟹的腥味,倒是增添了一股独特的芳香。 卫窈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基本桌上的吃食都动了一回,唯独那甜口的螃蟹她一口没动。 对面的赵红玉一直盯着她的方向瞧着,不知怎的,瞧着卫窈窈吃得认真,她也学着她,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时不时,还会偷偷朝她敬上一杯酒。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吃了八、九盏菊花酒。 待宴罢,宁贵妃留了一些个二、三品的官家小姐谈话,其余的人便各自去赏菊花了。 菊花是沿着太液池铺展开的,一路过去,也有不少儿郎往这边来。 卫窈窈见状,便四处张望,寻着太子的踪迹。 就在这时,肩头被人猛地一拍,竟是赵红玉追了过来。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瞧着你好生眼熟。” 卫窈窈朝她咧嘴一笑:“赵红玉,行啊,你可真没良心,这才几年,就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赵红玉顿时激动了起来。 “我就觉着你眼熟,果然!丹阳,你回来竟也不知会我一声!还好意思说我!你才没良心!” 说话间,她已然热络地挽上她的胳膊,往前头走去。 不远处,王氏见此情形,气得牙门紧咬。 那宁贵妃留了不少人家的女儿下来,这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她有意和那些人家结姻亲。 宁贵妃如今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后位空悬,宫中一切事宜都是宁贵妃做主,若得她的青眼,那便是天大的荣幸。 最重要的是,太子体弱,只怕早晚得将储君之位腾出来。 到了那时,二皇子便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之选,若是能将霜儿嫁给二皇子,即便是侧妃,日后,也是有大好前程的! 偏偏,那宁贵妃压根就没看上他们家霜儿。 王氏只觉这泼天的富贵从她眼前晃了晃,直接就晃去别家了! 她如何能不气! “娘,我们回去吧。”叶含霜低低道。 “这么早,再等等?”就算不能入二皇子的眼,不还有五皇子以及各位官员家的公子吗?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王氏不想错过。 叶含霜哪儿有心思待下去? 她原本就不是冲着那些边缘性人物来的,偏偏,又跟王氏说不清楚,只得道:“娘,我们留下来,只怕会徒增笑料。” 这话,就像是一根针,猛地戳到了王氏的心头。 王氏又想到了卫窈窈之前说她们母女的话,她忍不住咬紧了一口银牙。 “霜儿,娘知道你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爹是疼你的,回头,咱们将这事儿跟他一说,他自会替你做主。” 叶含霜抿了抿唇,依旧不怎么高兴的起来。 做主不做主又如何? 那卫窈窈已经让她丢尽了颜面。 她日后要嫁的可是气运子,如今成为别人的笑柄,终归不好。 不对! 叶含霜忽然反应了过来,她虽不知道王阿凝怎么成了丹阳郡主卫窈窈,但,她心中清楚,卫窈窈早在好些日之前就回来了! 那是不是说,裴世子也被她带回了伯府! 第153章 太子 不行,她得回府上好生找找。 “娘,我们回吧,再待下去也是枉然。” 王氏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那些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只得点头:“我们回去找你爹!” 长信伯最注重颜面,经了今日的事儿,她卫窈窈也别想善了! “好。”叶含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太液池旁,五颜六色的菊花竞相盛放,秋风刮过,一团团密密排列的花朵儿随风摇曳,活仰或倚,千姿百态。 赵红玉和卫窈窈赏看了一阵,便携手入了亭中闲话。 几年不见,赵红玉似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赵家人来寻,只说宁贵妃想找她说说话,赵红玉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看着好姐妹这张国色天香的脸,赵红玉委实怀疑这宫里的娘娘眼神不好,放着这样一个美人不召见,要召她这么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再一想到前不久,北境传回了裴世子的死讯,赵红玉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中又满是心疼之色。 “你可有空,过些时日,陪我去我家草场跑跑马?”临走前,她问了卫窈窈一句。 “好啊,正好出来透透气。” 两人相视一笑,算起来,幼时,她的马术还是在赵家草场上学会的。 “那我过些时日让人给你下帖子。”赵红玉又说了一句,方才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卫窈窈含笑朝她摆手。 待她人一走,卫窈窈才朝着周遭打量了起来。 太子给她下帖子,总归没有不见的道理,但,到了这时候,太子既然还不出现,倒是有些奇怪。 正看着,卫窈窈又注意到了之前辱她母亲的两个妇人。 那两个妇人正盯着她此处看来,嘴里絮叨个不止,见她看来,忙又挪开了目光。 不用想,卫窈窈也知道,他们嘴里定吐不出什么好话。 “郡主,太子请您过去一趟。”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卫窈窈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瞧着年纪倒是不大,应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内监。 卫窈窈回以一笑,起身时,顺道问了一句:“公公,敢问那两个夫人是哪家的?” 那内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恍然一笑:“一个是国子司业家的夫人,一个则是鸿胪寺少卿家的。” 果然都是六品官员妇。 卫窈窈点头道谢,默默随他离去。 直走出太液池,人潮渐无,又过了一道小门,卫窈窈就被引到了一片合欢林中。 如今正值花期,高大的枝头缀满了素雅而绚烂的合欢,花儿纤细如羽,秀美别致,花丝缕缕,暗香袭人。 微风拂过,一团团铺在纤纤翠叶上的粉色花朵摇曳,绯红如空中云霞。 “郡主,太子殿下就在里面。”内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卫窈窈颔首道谢,缓步入内,就闻水流潺潺,竟是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泉眼。 泉眼里鸳鸯游动,金钱龟层层叠叠栖在岸边,而岸处,还坐着一个身穿道袍,面容苍白的少年人。 庆文帝沉迷丹药,宫内宫外,便时兴起了穿道袍的风尚,特别是那些得庆文帝爱戴的臣子最佳。 卫窈窈幼时,曾随母亲暂居宫中两年,算起来,她和裴元稷相识,还是因为裴元稷是太子伴读的缘故。 “来了?”岸边少年郎缓缓回首,朝她看来。 适才,他侧对着她,卫窈窈倒不觉得有什么,此番看着这熟悉的眉眼,卫窈窈张了张唇,本想如计划中一般,熟络地唤她一声‘太子哥哥’,可这四个字在喉咙眼里转圈,却如何也唤不出来。 虽然,眼前人依旧如记忆中一般雍容雅致,但又有好些不同了。 许是常年生病的缘故,他的玉面上明显带着一股子不正常的病态白,那宽大的道袍衬得他越发清瘦单薄。 有风吹来,太子忍不住猛地一咳。 卫窈窈见状,急忙上去给他拍着背脊,上辈子,直到太子死后,她才知道,他并非生有弱症,而是中了慢性毒药。 如今,若她出手相助,太子会不会也不用死了,那自己提早铺的这条路,才会走得更加顺畅。 卫窈窈想着,急忙上去探脉,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他所中的慢性毒药倒像是从娘胎里便有的,经年累月,只怕已经浸入五脏六腑中了。 女子带着柔软的指腹搭在太子裴策的手上,裴策有过片刻失神,连忙缩手。 “并无大碍,阿窈,你无需挂怀。” 他声音温柔,如幼时一般。 卫窈窈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过往,是她低估了太子的病情。 “阿窈。”耳旁再度传来裴策的声音,卫窈窈抬眸看他,脑海里还想着自己的事儿。 “裴家的事儿,我听说了。”他声音幽幽,洞黑的眸眼落在他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关切。 卫窈窈很快收敛了心神:“没事儿的,太子哥哥,你不用担心。” 裴策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阵,确定她不想是作假,方才道:“我记得,你幼时喜熬鹰,我正好让人熬了几只,带给你瞧瞧?” “好啊。”卫窈窈笑了笑。 太子连忙让人去将鹰搬上来。 熬鹰是一种训养苍鹰的方式。 一般会选择一只幼鹰,用粗麻绳将其绑着,不断摇晃,让它时刻保持警醒的同时,还不让其吃饭睡觉,直到老鹰精神崩溃,意志消沉为止。 内监搬出来的老鹰并不大,却对人言听计从,还能允许人抚它脑袋,很是乖巧。 卫窈窈和太子赏鉴了一番,太子又陪她玩儿了一阵樗蒲,天色已然不早,卫窈窈方才起身道别。 太子让人将那只快要成年的幼鹰送给了她,卫窈窈并没有拒绝。 走在宫道上时,她才忽然想起,太子从头到尾,竟都不曾和她提过密信的事儿。 他们仿若又回到了儿时,还是可以一同玩乐的同伴。 再一想起太子身上的胎毒,她又有些烦乱。 待出了宫门,流风来报:“郡主,伯爷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正等着你回去。” 卫窈窈冷笑了一声,快步上了马车。 “郡主,这个您还没带走呢!”有内监连忙将那幼鹰送了过来。 裴元稷暗沉的眸光从幼鹰身上扫过,最后,又定格在了那只装着幼鹰的金丝笼上,薄唇微微下压。 这样的出手,委实阔绰。 第154章 卫窈窈:我是叶含霜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往回走时,刚到半路,又被人挡了去路。 “停下,你们可算是来了,撞伤了我家少爷,竟还想跑?”粗鲁的叫呵声响起,卫窈窈挑了挑眉。 竟是那忠勇侯府家四公子的仆从,他们竟还没走? “让开!”流风冰冷的声音响起。 “好好挡着路,不准将人给小爷放跑了,否则!”随后,一道优哉游哉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听着声音似从左侧边传来的,便掀开了左边的布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外头的街道旁,一个十六、七岁,身着锦袍,面容骄奢的男子正坐在一旁品茶。 卫窈窈只从他明显因沉迷酒色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处扫了一眼,便断定了他的身份:忠勇侯府的四少爷郑盘。 卫窈窈看他的时候,郑盘也看向了她。 似是没想到,这马车上竟还藏着如此神仙一般的美人,他张了张嘴,手里的杯盏都险些端不住。 “公子想怎样呢?”卫窈窈朝她微微一笑。 郑盘只觉自己像是别人迷了心迷了眼一般,半晌回不过神来。 倒是身旁的小厮连连提醒了一番,他方才咽了一口口水,急忙将杯盏放下,起身整理仪容。 “姑,姑娘说,说笑了。” 卫窈窈朝她那包成了粽子似的脚上看了一眼,又朝那群排成一排,直挡在她马车前的仆从们看了一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纨绔分明什么事儿都没有,还装作受了伤的样子,真是气不过,想要讹人啊! 俨然,这还是瞧着她这马车华贵,害怕招惹上不好招惹的,若是自己今日坐着一般的马车,还不知道他能有什么手段。 郑盘自然也注意到卫窈窈的目光。 他干干一笑,忙将那包了无数层纱布的脚往身后藏了藏。 “误会,姑娘实在是误会啊,我,我只是想就早间的事儿,跟姑娘道个歉。” 卫窈窈含笑不语。 郑盘见后,连连惊叹。 美啊,他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想来,今日让他遇上,那便是他们的缘分啊。 想着,郑盘又搓了搓手:“敢问姑娘,姓谁名谁,我改日,就上府去登门道歉。” “只怕你不是为了登门道歉吧。”卫窈窈说完,朝那堵住她去路的下人们指了指,“不如,去京兆府里道谢,带上他们一块儿?” 郑盘见美人似是恼了他,不禁有些发急。 “这,这倒是用不着,只要姑娘给我个答案,我这就让这些奴才赶紧散开。” 卫窈窈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倒也不用瞒你,我便是长信伯府的大姑娘,名含霜。” 郑盘一阵恍然,原来是长信伯那刚刚寻回来的大姑娘啊! 难怪他从未见过她,竟是因为刚刚找回来的缘故。 郑盘连连点头,刚让自己人挪开些,就察觉那伯府大姑娘的马车前,似有护卫冷冷看了他一眼。 待他还想看个仔细时,马车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郑盘巴巴地盯着瞧,半天,还在重复念着同样一句话:“伯府大姑娘生得好美啊。” 卫窈窈的马车驶到伯府门前时,张管事就迎了上来。 “小主子,不好了,长信伯闹着要对你用家法呢,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张管事声音发急,卫窈窈不说话,只往里面走。 张管事见她不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确定,宫中定是发生了大事儿。 不然,长信伯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气。 但如今长公主已经不在了,连个替郡主做主的人也没了,到时候,郡主应该怎么办? 一想到郡主那样细皮嫩肉的一个人,会被人责罚,张管事就心疼得不行。 “小主子,要不,咱还是去外头躲上一躲吧,别回了,等伯爷消了气,咱们再回来,成不成?” “不用。”卫窈窈摇头。 “可,可我看长信伯这次是动了真格了,郡主!” 眼看着张管事还说个没完,卫窈窈朝他轻‘嘘’了一声,顺道又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其实,她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上辈子,这样的事儿,她那爹爹就没少做。 想必,那王氏跟他控诉自己的罪行时,又是一番凄凄惨惨戚戚。 简直让人不齿! 她真不知道,她母亲为何会允许这样的人留下来,若换做她,即便不杀了王氏,也得让人将她打发得远远的。 想到王氏,卫窈窈又想到了那两个妇人。 “流风,你可知道国子司业家和鸿胪寺少卿家?” “是!” “你晚些时候,带几个人,对他们家夫人小惩大诫一番,别弄出人命就成。”卫窈窈低低叮嘱了一番。 敢在那种场合说她母亲的坏话,就得受到惩罚。 流风不解,郡主不该担心眼前之事吗? 裴元稷和他并排着,紧跟在卫窈窈身后。 将小娘子怨毒恼怒的声音听个仔细,他挑了挑眉,眼里渐渐涌上些许兴奋。 待入了府中,便有下人将卫窈窈引着往宗祠走。 长信伯府的宗祠里供着卫家的列祖列宗,以往,也只有初一十五,重要的日子里,卫骞才会领着家人去那里拜上一拜。 像今日这般,显然是来势汹汹啊! 卫窈窈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刚入得宗祠,就见里面站了好几个人。 有她那仍在用帕子抹着眼泪的继母王氏,有王氏那四、五岁的幼子,还有那哭红了眼的叶含霜。 此时此刻,叶含霜正怔怔地往外头看着。 卫窈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她的视线正凝在裴元稷身上! 呵!卫窈窈缓缓弯起了嘴角。 “你这逆女!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当日便说过,要你给你母亲尊荣和体面,你便是这样给她的!” 正这时,长信伯暴怒的声音响起。 第155章 阿郎,你应也饿了吧 王氏又用帕子抹了一回眼泪,越发像个被继女为难的委屈模样。 卫窈窈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脸受伤之色:“爹爹便是这般想我的?” 长信伯微愣。 “爹爹可知道,我过去时,便听她与旁人说母亲的不是,母亲再是不好,那也是爹爹的嫡妻,是爹爹的脸面,她作为填房,怎能不维护爹爹和咱们伯府的脸面?” 王氏瞪大眸眼看她,一时,连装可怜都忘记了。 倒是叶含霜反应了过来:“没有,父亲,都是旁人说的,我娘压根没搭言。” “是啊,是啊,伯爷,我怎能说那些话!妾身跟了你这些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王氏连忙开口。 “你虽没有明说我母亲,但是,你竟目光短浅,只为一己私利,纵着旁人说,你可曾想过,旁人说爹爹的嫡妻,便等同于是在说他!” 长信伯面色沉了几分。 王氏看出他动怒了,灵光一闪:“我如何知道他们会说公主抛下伯爷离京的事儿,宫中贵人众多,我一个填房,哪儿能管住他们的嘴?” 说完这话,她又小心地看了长信伯一眼。 她深知,这是长信伯心里的一根刺,不论如何,此事,都会翻篇。 果然,长信伯在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此事,休要再提!倒是你,如何能当着那些人的面折辱含霜?” 卫窈窈不解。 “如何便是折辱了?爹爹与我母亲成婚前,可没有婚娶,而且,你们膝下,就独我一女,伯府哪来的大姑娘?那般说她,已经是抬举她了!” “你!”王氏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拿捏不了卫窈窈,只能红着眼朝长信伯看去。 长信伯被女儿说得一阵心虚,先前那强硬的口气稍缓。 “也怪我,未曾跟你提起过,在你之前,还有一个长姐,只是,后来,她不小心走失,才不久才寻回来。” 王氏和叶含霜同时看向了长信伯,两人都不由得有些紧张。 长信伯这便是想要叶含霜认祖归宗了。 若今日能顺利,那明日,伯府大姑娘认祖归宗的消息一放出去,昨日席间那外室之言也会不攻自破。 然而,卫窈窈却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 “哦?我记得,我母亲和爹爹成亲后,就有了我,我又如何会有一个长姐呢?爹爹,你莫不是骗了我母亲,其实,你那时候,便有了妻室?” “怎么会!”长信伯下意识否定。 多年前,长公主还颇受今上和太后的喜爱,虽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致使他们交恶,但毕竟是天家的血脉至亲。 若哪日,陛下或是太后又念着长公主的好,要追究他隐瞒婚嫁,求娶公主之事,他······ 长信伯不敢想下去。 但是王氏攥了攥手心,一个大胆的念头浮出水面:“郡主可曾听说过双生子?” 话一说出口,王氏眼里渐渐坚定起来。 她虽想和女儿相认,可自己出身低微,只怕霜儿也会被她拖累。 若霜儿是和丹阳郡主一母同胞的姐姐就不一样了,她也会是郡主,日后,定嫁得不差。 而此事对伯爷有利无害,她相信,他会默认此事。 长信伯和叶含霜同时看向了王氏。 祠堂中静了一瞬,猝然响起女子清凌凌的笑声。 “这上京城,除了兵部侍郎赵家出了一个双生子,谁家还能有?我母亲当年进宫,因故早产,接生的可都是宫里的老人,你若是愿意编,就编得再像一些。” 这话倒是提醒了长信伯。 他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猛地被拍了回去。 “郡主,你便要如此逼迫你父亲吗?当初,是我无名无分便要跟你父亲,和你父亲无关,含霜确实是你父亲的长女,我如此说,也不过是不想让你父亲难堪罢了。” 王氏声泪俱下,偏要在今日,让她家霜儿认祖归宗。 “哦?既是长姐,为何害我?”卫窈窈反问,朝流风使了一个眼色。 长信伯还没有反应过来,流风已经押着那几个街溜子过来了。 叶含霜看到那几个街溜子的时候,面色变了变,总算明白为何迟迟等不到这几个街溜子的好消息了。 王氏没看到女儿面色发变,仍强调:“郡主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霜儿为何要害你。” 长信伯也不怎么信。 他这长女柔柔弱弱,刚入府中,便得了一个好名声。 如何是那种心思恶毒之人? 然而,正这时,那几个街溜子齐齐指向了叶含霜。 “是她,就是她!是她让咱们坏郡主清白的。” “是啊,就是她,郡主,我们和你无冤无仇,若不是她给了咱们银钱,咱们断断不会打你的主意!” “郡主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长信伯和王氏被街溜子的指控之话,震在原地。 “我没有,我压根不认识他们!”叶含霜赶忙道。 王氏也回过了神来:“是啊,伯爷,霜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一看这群人便是被刑讯逼供的,他们说出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卫窈窈好笑地看着王氏,诚心建议:“是真是假,将人送去京兆府审审不就成了?” “不能去京兆府!”叶含霜想也没想便道。 话一说完,才察觉自己反应太大,赶忙改口:“我们的爹可是伯爷,我被冤枉倒也罢了,若是影响了爹的名声就不好了。” 卫窈窈轻笑,懒得跟这群人废话。 “人我就放这儿了,要不要送去京兆府,随你们,不过。”卫窈窈语音一转,朝长信伯看去,“想来爹爹也不舍得再伤我的心,再跟我提什么认祖归宗的事儿吧。” 从宗祠出来,天色已经黑透了。 张管事气不打一处来:“郡主,既是抓了那些人,怎么也得让伯爷替你做主啊,咱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卫窈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目光掠过一旁的裴元稷,她声音甜软:“阿郎,你应也饿了吧,去我院中用饭?” 第156章 他默不作声地靠近了那截柔白皓腕 不等裴元稷拒绝,卫窈窈拉着人就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张管事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看了看流风,又看了看自家小郡主,他忍不住狠拍了自己的膝头,连忙跟上。 他刚可看得明白,这新来的护卫和裴世子长得极为相似。 可裴世子刚没了,郡主就领了一个和他那么相似的人回来,这是要干什么啊? 卫窈窈所住的院落叫横芜院,离主院很近。 卫窈窈回得院中,先替裴元稷检查了伤口,确定恢复得不错,后厨也备好了饭食。 “坐。”卫窈窈将裴元稷拉到座上,又给他盛了一碗鸡汤,“你还是得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裴元稷垂眸看她,小娘子明明一脸带笑,但他看得出来,她并不高兴。 他虽不喜这后院的弯弯绕绕,却也能理解她。 像她这个年纪的世家女,哪个不是被家中千娇万宠着长大,可适才,她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并未有人站出来给她做主。 而她也并未哭哭啼啼,不依不饶,想来,早已适应。 “你盯着我看什么,吃啊。” 卫窈窈催了一声,兀自给自己夹了一块鱼片。 “怎么回事儿?”外间,张管事探出脑袋,将屋子里的情形看了个仔细,忍不住急得跺脚。 那护卫也太不懂规矩了,郡主抬举他,他还当真敢往座位上坐! 偏偏流风像个木桩子,端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你倒是说句话啊!郡主是打哪儿将他弄回来的,别是什么别有居心之人!”张管事瞪了流风一眼。 流风看了看张管事一双眼睛,想说您老看不出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吗? 但又想起郡主交代过,不能将裴世子的事儿泄露出来,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张管事看他一张嘴张张合合,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 霎时,他一张老脸气得发黑。 “不说就不说!回头我给这小小护卫立立规矩就是!” 流风嘴皮子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饭后,卫窈窈打发了众人,于屋中练了一会儿字。 这是她上辈子养成的习惯,每每心浮气躁时,稍练一会儿,便能定心。 白日的事情,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而过,最后,她的目光淡淡地往窗棱处的幼鹰看了一眼。 太子的心思,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不过,却看得出,他还是顾着幼年情谊的······ 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先皇后曾是前朝公主,后来,前朝覆灭,被点给了今上为妃。 正因如此,太子才是最得新旧朝臣之心的人。 饶是他再病弱,她那位皇帝舅舅也不敢提废太子的事儿。 若是,她再试试,能缓住太子体内的毒性,日后,太子顺利登基为帝,也会顺理成章地变成她身后的依靠。 上辈子,叶含霜将她踩在脚下,靠的不就是裴元稷的势? 裴元稷变数太大,她也不一定能把控得了,思来想去,太子都是她最好的后路。 卫窈窈心神一动,默默在纸上写了‘鬼谷’二字。 对,将老头儿请出山,好好地给太子看看病。 他不能死! 夜色浓稠,火光在烛台上左右晃动,发出一道‘哔啵’声。 窗栏忽然被人推开,有个身影熟门熟路地翻了过来。 野狸子瞪眼看了一眼,目光在对上裴元稷那张熟面孔后,又焉头耷脑地睡了回去。 裴元稷一身黑衣,气质阴冷,和这满是女儿香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偏偏他不为所知一般,目光定定放在了趴在书桌旁睡着的女子身上。 这么晚还没睡,莫不是白日受了委屈,夜里终于装不了,哭鼻子了? 这么想着,他眉峰一凝,踩着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 小娘子睡得香甜,那白皙透亮的脸颊上,也浮现了一抹红晕。 裴元稷朝她那的眸眼看去。 此刻,那双潋滟生光的眸眼,早被长睫覆住,也看不清楚是不是哭过。 但见眼睛似乎不像是哭过,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过,再这么睡下去,明日定会生病。 裴元稷倒也没多想,直接覆身,想将她抱着往床榻边去。 但大手箍上她的腰肢时,他整个人不由愣了愣。 小娘子腰身盈盈一握,好似他稍加用力,就会将对之折断了一般。 女子都是如此吗? 他暗沉的眸眼里闪过了一丝新奇,手上也不由放轻了动作。 暖阁中的纱幔极多,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过纱帘,到达她的床榻前。 似是听见动静,她长睫轻颤颤了几下。 裴元稷怕她醒来,伸手在她脖颈下方的穴道上点了几下,小娘子再度沉沉睡去。 裴元稷欲走,目光落到了那伸出帐外的一截雪白皓腕上,忽就想起了白间,流风扶她上车的场景。 正因如此,在马车颠簸时,他几乎是恶意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动作, 直到此刻,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愤怒,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外人沾染后的愤怒。 他默不作声地靠近了那截柔白皓腕,伸出衣袖,擦了几下。 小娘子像是豆腐做的一般,他明明已经放轻了力道,却还是给她弄出了一道红痕。 裴元稷皱了皱眉,眼里渐渐浮现了丝丝不解、迷茫、困惑。 次日,卫窈窈醒来,腕上一片红肿。 她也没有多想,只道昨儿个夜里,自己睡着后压的。 早食后,倒是传来了叶含霜被关禁闭的消息。 张管事激动不已:“我就说伯爷还是心疼郡主的,你看,伯爷这不是在替郡主出头了吗?如今,伯爷定是还没查清楚,待他查清楚后,定不会放过害郡主的人!” “对,郡主,你且放宽心,咱们有人证,伯爷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卫窈窈抬头,好笑地看了一眼絮絮叨叨的张管事一眼。 张管事正说得气焰高涨,被她一看,倒有些高不起来了。 “郡主还不高兴啊?”他笑眯眯地问她。 卫窈窈眨眼:“我哪日没高兴?” 反正,她那伯爷爹是不会给她做主的,若真要给她做主,就不会只是关禁闭了。 第157章 她那温软细嫩的手指在他薄唇间滑过 次日,京中传出国子司业夫人房中进贼,司业怀疑其在家中偷人,将之一顿暴打的传闻。 随后,又传出鸿胪寺少卿家夫人于去寺庙途中,被人劫掠,扔于后山的消息。 流风复命时,卫窈窈正在喂养那只幼鹰。 怕它不好消化,她特意让人将鲜鱼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幼鹰倒也不挑食,她喂什么,它就吃什么,吃完了,还朝她大张着嘴,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新主人。 野狸子在一旁看得抓心挠肝,一度试图将之捕杀,但一冲过去,对上卫窈窈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它又蒙圈了。 最后,只能规规矩矩地缩回去趴着。 “不愧是太子手底下的人训出来的鹰,瞧着便十分不同。”流风赞道。 卫窈窈笑了笑,不置可否,却是笑道:“国子司业和鸿胪寺少卿家,只怕有的热闹了。” 门外,裴元稷余光朝房中瞟了一眼,只觉好笑。 她那所谓的只要不伤及性命,好好将人收拾一顿,便只是如此? 国子司业和鸿胪寺少卿家的事儿,很快也传到了王氏那处。 “定是那卫窈窈让人干的!娘,咱们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爹?”叶含霜咬着唇瓣,心下是止不住的担忧。 才刚刚和卫窈窈接触,她就碰了壁,日后该怎么办。 王氏也想,但是,她没有证据。 如今,女儿还被关着禁闭,她得赶紧想法子,让伯爷对街溜子的事儿轻拿轻放才是。 终于,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晚间,门房来报,只说那忠勇侯府的公子给府上大姑娘送了两盆黄石公和玉壶春。 黄石公和玉壶春都是十大名菊之一。 前者花瓣团形似棉花,呈金黄色,十分好看,后者花朵呈白色,且有少许淡玫红掺杂其中,珍贵又难得! 王氏当即喜笑颜开。 “我就说,赏菊宴,我们没有去错!那日,侯府去参宴的,也就是侯府世子,想来,是你入了世子的眼!” 叶含霜的目标是裴元稷,自是对那所谓的侯府世子不感兴趣。 不过,一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吸引了堂堂侯府的世子爷,她也不由有些得意。 当晚,王氏就跟长信伯说起了这事儿。 长信伯皱起了眉头:“孤男寡女,怎可让他们私相授受!” 王氏急了,还想为女儿解释两句,又听他抚须道:“霜儿不在我们身边,你多教教她规矩,再过两日,带她给丹阳道个歉吧。” 王氏一愣,继而大喜。 伯爷这话里的意思是,解了霜儿的禁足! 实在是太好了! 没过几日,王氏就带着叶含霜去了横芜院。 她捎了些绸缎,只说是来给她道歉的。 张管事看得目瞪口呆。 但见那叶含霜身穿鹅黄色衫裙,头戴芍药绢丝花,一张殊秀小脸,白里透红,哪儿有一点遭了惩罚的样子? 张管事不禁在心里替自家小主子叫起了委屈。 这大姑娘可是要害郡主啊,伯爷怎么就轻拿轻放,如此了事了? 卫窈窈不以为意。 她原本就没想过长信伯会给她做主,上辈子,便是如此。 没有期望,便也没有失望。 更何况,一想到她那伯爷爹因何人才解了叶含霜的禁足,她就想笑。 还世子爷? 怎么想的? 待他们发现那送花之人不是侯府世子,而是那贪色的纨绔后,还能笑得出来吗? 卫窈窈没有见人的打算,只让人将你两人给打发了,叶含霜自是不肯走。 她往站在廊下,身姿挺拔的郎君看了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绢花。 今日,她细心打扮过,只盼着来见裴世子一面。 天知道,她这几日被关禁闭时,心里有多担心,只怕裴世子在卫窈窈身边久了,会被她勾了去。 王氏见女儿不走,也是赞成,她就盼着卫窈窈再嚣张些,到时,伯爷才会看着他们母女俩的好。 而屋子里的卫窈窈听说王氏母女不肯走之后,了然一笑。 “阿郎,你进来一下。” 裴元稷闻声,快步入内。 “别一直在外头站着,进来坐坐,你身在才好,得多休息。” 她笑着说完,又朝桌案上的一盘子核桃指了指:“吃核桃吗?” 那些核桃的壳子都是提早被敲开的,只需要轻轻一剥,就能将里面的果肉露出来。 裴元稷心知,她这是要让他替她剥核桃。 目光往她莹白腕处的一抹红痕看了一眼,他默默站了过去,剥起了核桃。 正值核桃产新时,这些核桃都是庄子上刚打下来,就马不停蹄送上府的。 因而,极为新鲜。 裴元稷将核桃壳剥在一旁,又将那轻薄如纸的核桃皮除去,再放回盘盏中时,就只剩下了嫩白的核桃肉。 裴元稷显然没做惯这种细致活儿。 初时,他的动作还有些慢,渐渐地,也就快了起来。 卫窈窈眼看着那盘盏中的核桃肉渐渐多了起来,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忘了东西以后,性子总是阴沉沉的,如今垂眸替她剥核桃,也不说话,竟让她有些恍然。 恍然又看到了以前那个鲜衣怒马,打马游街的少年人。 当然,这样的恍然也只存了片刻。 因为,裴元稷一抬头时,她就对上了他那暗沉幽深的黑眸:“郡主不吃?” 卫窈窈笑了笑,拿了一块核桃肉往嘴里送。 她倒也不是真为了吃核桃,她只是想将人留在屋里,让叶含霜见不着,干着急罢了。 眼看着盘盏中的核桃越堆越多,她也吃不下,便拿了一大块核桃肉,往他嘴里塞。 “你也吃!” 收手时,她那温软细嫩的手指在他薄唇间滑过,裴元稷愣了愣,乖乖咽下。 第158章 我夜夜歇在此处,又当如何? 外头,张管事瞪大了一双牛眼。 这新来的护卫果真是不懂规矩!竟还让郡主给他喂东西! 郡主千金之躯,哪儿值得郡主如此! “这,这新来的护卫叫什么名字,实在是太欠管教了!” 流风抬了抬眼皮子:“他姓季。”郡主当日交代他莫要泄露裴世子的身份时,专程叮嘱过这点。 “姓季?这不摆明就是要碰瓷裴世子吗?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我家小主子单纯又心善,可别被这人给拐了去!” 流风嘴角抽了抽,他怀疑张管事说的不是自家主子。 这日,叶含霜直到离院,卫窈窈也没放人。 随后的几日,王氏又带着叶含霜登门了几次,但依旧没见到卫窈窈的人。 王氏只当自己脸面已经做足了,便跟长信伯提了这事儿。 长信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王氏便再没领着女儿去横芜院了。 然而,叶含霜却高兴不起来。 这日饭后,天边下起了小雨,不过几息,雨便越下越大。 叶含霜的贴身丫头从外头匆匆跑来,竟是捧了个木匣子回来。 “小姐,是侯府公子托门房送来的。” 叶含霜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自那日从宫宴回来,那所谓的侯府公子便时不时让人往门房送东西,王氏知道后,笑得合不拢嘴,倒也默认了他的行径。 叶含霜清楚,她这个母亲是想给她寻个高门第嫁了,可她终归意不在此。 又看了看天色,想着裴世子应是要下值了,她一思量,便撑着伞,往一排种满翠竹的回廊上走去。 那是通往后罩房的必经路。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卫窈窈将裴世子安排在了后罩房中,如今,裴世子下值,定会经过此处。 她一路走得着急,虽已经格外小心,还是沾了些雨水在身上。 晚风吹来,便添了一股子寒凉。 “小姐,我们来此处做甚?”秋杏跟在身后,不明所以。 “你先回去,什么也别问。”叶含霜将伞面塞给了秋杏。 秋杏愣了愣神,但见大小姐面色强硬,她也不好多问,只得打着伞,匆匆离开。 见人走了,叶含霜又回头看了看回廊的尽头,默默抱着手臂,等着人。 直等了一两刻钟的功夫,终于,回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叶含霜心跳如擂鼓,忍了许久,方才缓缓回头看去。 晚风呼啸,吹得廊上的灯笼左右晃动。 容貌俊美的郎君缓缓醒来,叶含霜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子紧张。 然而,对方却目不斜视,自顾走着自己的路。 叶含霜心里发急,眼看着他就要从自己面前经过时,她连忙开口。 “郎君。” 裴元稷站在远处,漫不经心地朝她投来目光,像是才发现这里有个人一般。 叶含霜才不会相信他才发现自己。 对方可是从镇北王府出来的战神,他战无不胜,怎可能眼神如此不好。 “小姐有事?” 他的声音和这雨水一般湿冷。 “真巧,不想竟在这里遇到了郎君,想来,我与郎君也是有着缘分的,当初,在斗兽场时,我便觉着郎君有才,还想给爹爹举荐你,不想,如今,你也来了府上。” 叶含霜说及此,顿了顿,她适才提到斗兽场时,似乎从裴元稷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锐利。 但再仔细一看,裴世子分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多话。 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她垂眸,脸上露出了一丝替他惋惜之色。 “郎君那般好的身手,为何要委屈自己,留在府上当一个护卫?伯府里养了不少客卿,若是郎君不介意,我可以将你引荐给我爹爹。” 客卿?裴元稷皱了皱眉。 他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依着他那些零零碎碎的梦境看来,他的出身,定不低。 只是,那种类似梦魇的过去,他不屑去探究,更别说,去给人当客卿,再度融入梦境里那样的世界了。 叶含霜见她不说话,只以为自己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大受鼓舞。 “郎君且放心,我明日就跟我爹提起这事儿。” “他们都叫我季护卫。”裴元稷忽然开口。 叶含霜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还处在自己的臆想中,想象着裴世子一展才能,她又顺势揭露了他的身份。 “他们都叫我季护卫。”裴元稷再度重复。 叶含霜有些脸热,只觉他应是不喜别人叫他郎君,当下便羞涩道:“季,季护卫,你可否送我一程。” 她顺势指了指雨幕。 “哎哟喂,你怎么在这儿!”张管事的声音冷不丁传来。 叶含霜还没有反应过来,张管事已经匆匆过来,攥着裴元稷往后罩房的方向去了。 “走走走,我还有话跟你交代。” “季护卫!”叶含霜追了几步。 “过去可是下人们待的地方。” 张管事回头,朝叶含霜冷冷一扫,只道幸好自己出现得及时,不然,这姓季的小子当真去送人可怎么是好? 别说送人了,他连过去帮叶含霜叫个下人来送伞,都不愿意! 谁让她伙着王氏欺负他那可怜的小郡主啊。 “季护卫,我,我没有伞啊。” 叶含霜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不甘心地朝裴元稷的方向唤了一声。 张管事拉着裴元稷越走越快,仿若身后有鬼在撵着他一般。 直将人甩得远远的以后,张管事才松了手,看向裴元稷。 “季护卫,你可是郡主这边的人,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裴元稷朝他看了一眼。 张管事继续道:“还有,你毕竟是府上的下人,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如何能和主子一桌,更别说!” 一想到小主子喂他吃核桃的画面,张管事就痛心疾首。 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小主子对谁好过呢。 这若是身份高一些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奴才,他可不允许这样的人祸害自家郡主! 见裴元稷不说话,张管事不免有些发急:“我跟你说话,你没听清?我让你以后注意点分寸,不准对郡主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好啊。”裴元稷缓缓笑了笑。 张管事见他如此上道,倒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毕竟,这人讨主子欢心,那也是他的长处。 又叮嘱了几句,张管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是夜,裴元稷翻窗入暖阁。 看着窗棱上那只幼鹰,他轻轻一嗤:“若是让人知道,我夜夜歇在此处,又当如何?” 第159章 草场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天终于放晴。 卫窈窈待在屋里闷了好几日,整个人都似要发霉了一般,恨不得赶紧出府转转。 恰好赵红玉送来了帖子,邀她去草场跑马。 卫窈窈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头戴一顶时下最流行的帷帽,这就让人套了马,往赵家马场去了。 赵家马场位于京郊一二十里地外,面积宽广,本是一处田庄整改而成,故而,周遭,还种了不少庄稼。 如今正是播种的季节,卫窈窈掀开帘子,瞧着农人们在地里忙作,思绪有些飘远。 直到马车停下,赵红玉的声音传来。 “可算是把你给等着了,可让我好等!” 车帘子被人掀开,赵红玉伸手过来,直接将她拉了下来。 今日的赵红玉一身男儿装扮,她本就长得偏阳刚,故而,这扮相也没有给人丝毫违和之感。 远方传来一阵笑闹声。 “还有人等着咱们呢,你快些。” 不等她回神,赵红玉已经拉着她去选马匹了。 马厩就设在草场边缘,赵红玉选了一头枣红大马,卫窈窈的目光在马厩中逡巡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一头通体雪的马驹上。 “我就知道你要选它!”赵红玉了然一笑。 丹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看脸的! 卫窈窈看出了她的打趣,翻身上马,挥着马鞭就往前跑。 “我是看中它的实力,行不行,马场上见真章!” 赵红玉丝毫不在意什么闺秀之仪,哈哈大笑了两声,轻夹马腹,紧跟其后。 不一会儿,流风和裴元稷就看到了一前一后,驾马而来的两个女子。 “郡主的马术是一点儿也没落下啊。”流风叹了一声。 裴元稷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她平日看着娇娇弱弱,不想,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眼看着那抹亮色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他的目光,也忍不住紧随而去。 直到,她勒住缰绳,同赵红玉一并停在了一帮子锦袍少年面前! 少年人们本还有说有笑的,冷不丁见她们过来,都止了声,纷纷朝卫窈窈看去。 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粉色襦衫,绿色长裙,那长长的帷帽将她一张小脸全遮掩其中,唯有那帷帽纱网下缀着的一层宝珠,闪闪发光。 卫窈窈无视他们的目光,回头朝赵红玉无声地看了一眼。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赵红玉驱着马儿,往她身旁凑了凑,悄悄指了其中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眉眼贵气的少年人:“那是五皇子。” 卫窈窈自是认得。 由着赵红玉继续介绍的功夫,她已经自个儿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 五皇子身旁站着一个和赵红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人,正是赵红玉的双生子弟弟赵润之。 和赵红玉不同的是,赵润之长得极为瘦弱。 有那么一瞬,卫窈窈想到了‘小鸡崽子’这个词。 而站在赵润之身旁的则是施为,赵家表兄,赵红玉那来自于幽州的商户未婚夫。 当然,算着时间,他们如今应还没有定亲。 最末尾边上还站了一个肥肥胖胖的男子,卫窈窈的目光在触到了她时,眉头轻轻一皱。 那是王氏的娘家亲侄子王修达,上辈子,这人就跟个苍蝇似的盯着她,让人厌烦。 “他怎么来了?”卫窈窈问完,才反应过来,王父任职兵部,正是赵父的下属,想来,这番交好也多有讨好之意。 “还不是因为润之,润之以前是他的伴读,你忘记了?”赵红玉压低声音,轻轻一哼。 显然,赵红玉会错了意,误以为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五皇子。 “啧,这是哪家小娘子,怎还带着帷帽?是怕给人瞧见不成?”五皇子一开口,天然带着一股子轻佻。 幸大家都知他生性放荡不羁,却也为人磊落,倒不觉有什么。 “五皇子说笑了。”卫窈窈有些不情愿地掀开了帷帽,淡淡唤了一声。 今日太阳实在有些大,她特意选了这能透物的轻纱,为的便是能遮一遮太阳。 以五皇子为首的一群少年人冷不丁见到了一张花容月貌的美人脸,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惊艳之色。 “还戴这个干什么!”赵红玉倒不客气,索性直接替她揭了头上的帷帽,往她身后一扔。 堪堪落到了裴元稷的手中。 裴元稷顺势抬眼,面无表情地扫了那些锦袍少年一眼,握住轻纱的手背上,青筋微突。 正这时,一道故作热络的声音响起:“表姐总算是来了,我与哥哥已经等你许久了。” 一满脸含笑的女子走了过来,卫窈窈的目光在她那和王修达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上转了一圈,缓缓笑开。 王紫嫣看了自家哥哥王修达一眼,面上带了一股子得意,还想说话,卫窈窈已经轻夹马腹,往马场上去了。 只留了王紫嫣一脸的灰尘! 第160章 他的舌尖似在她手背上舐了一下 京中好跑马比赛。 五皇子提议赛马,立马有仆从去划分界限。 然而,这比赛规则和奖品还未来得及说好,赵润之一时没踩稳马鞍,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这一摔,可摔得不轻,直摔断了骨头。 赵红玉连忙请了大夫来,确定只是伤了骨头,并未有其他伤处,方才让下人先行将他送回去。 “润之,你这身子骨,还是该锻炼锻炼了。好歹,你也是兵部侍郎之子,武将之后,你这翻个马背也得把自个儿摔伤,实在就!”五皇子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赵润之看了五皇子一眼,犹豫道:“如若不然,阿姐我还是留下来看着你们赛马吧。” 总不能让五皇子扫兴啊。 赵红玉则是十分不爽:“家弟体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五皇子何须笑话于人!” 五皇子干干一咳:“我怎会笑话润之,只是,约好的赛马如今少了润之,不免遗憾。如若不然,待润之好了,我们再赛。” 赵润之一脸惭愧,还要说点什么,赵红玉已经将话题接了过去:“既然如此,正好附近还有一片果林,我便带大家去采一些回去吧。” 于是,约好的跑马,就变成了采摘果子。 卫窈窈对采摘果子没什么兴趣,但赵红玉不由分说就将她拉了过去。 待目光落到了一片挂着硕果的石榴树上时,卫窈窈改了主意。 她决定亲自采上两筐石榴,给太子送去。 毕竟,收了人家的幼鹰,如何,也得还礼不是? 石榴林附近是一片蜜橘林。 “赛马换成赛果子,看谁摘得多。”赵红玉朝卫窈窈眨了眨眼,直接钻进了蜜橘林中。 “表姐,我来帮你摘吧。”王紫嫣拉着自家胖乎乎的兄长走了过来。 笑得一脸讨好。 卫窈窈连个眼神也不愿给她。 王紫嫣赶忙道:“表姐,你莫不是认不得我,我是你王家表妹,幼时,我们还一起玩闹过。” 说着话,她将自家哥哥推了出来:“大哥,你快说说,是不是,小时候,你还总跟着郡主一起玩儿呢。” “表,表妹。”王修达腼腆一笑。 卫窈窈原本不想搭理这兄妹俩,但听对方提起了幼时的事儿,她似是也被人勾起了幼时的回忆一般。 “你就是小时候那个总被人当马骑的小胖子?” 王修达从小胖到大,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被一个从小好看到大,不,应该说是越来越好看的丹阳郡主这么笑话,他一张白白胖胖的脸,顿时红成一片。 好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王紫嫣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大哥!” 她一脸被丹阳郡主记起的欣喜之感,完全不顾轻攥她衣袖的大哥。 “哦。”卫窈窈又转过了头去摘石榴,流风忙端了箩筐来接。 王氏兄妹俩似没想到卫窈窈会这么冷淡,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 “郡主,我们来帮你摘石榴吧。” 王紫嫣拉着自家大哥过去,却被卫窈窈拒绝:“不用。”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 卫窈窈以为两人已经走了,直接摘了一颗又大又饱满的石榴,又朝身后摊开了手。 “阿郎,刀子。” 裴元稷上前,自然地递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刃。 小娘子这双没涂蔻丹的手白白嫩嫩的,衬着那粉里透红的石榴籽,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很快,那双好看的小手就剥了一大快石榴籽下来,直接递到了裴元稷面前。 见他久久不接,卫窈窈皱了皱眉,索性直接将一大把石榴籽塞到了他的嘴里。 石榴籽有些多,卫窈窈打算一次性喂完,也没急着收手。 裴元稷眸眼微深,一口咬了下去,唇齿触到她细嫩的肌肤上。 卫窈窈只觉他的舌尖似在她手背上舐了一下,她愕然地朝他看去,就见男人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及时松开了嘴。 应该是意外。 卫窈窈不以为意地收了手。 “甜吗?” 她问了一句,又剥了几块往自己嘴里送。 和宣州府当地产的冰糖石榴不同,这个石榴籽颜色偏深红,瞧着倒是更讨人喜欢,但是味道却不及冰糖石榴那么甜。 想来,男子都不喜欢吃太甜的味道吧,太子应该会喜欢。 卫窈窈默默地吃了十来颗石榴,思绪又忍不住飘回了宣州府。 也不知道柳氏怀了孩子没有,谢辞知道慧姐儿能站起来了,肯定很高兴吧。 高兴就好,只望他日后来了京城,安分守己一些,别跟叶含霜搅和在一起,也别来惹她。 她吃得认真,嫣红的唇瓣上沾上石榴的汁水,越发显得鲜艳欲滴。 裴元稷见状,忽觉有些牙痒,便默默将含在嘴里良久的石榴籽咬了几下。 很快,那鲜嫩多汁的果实便蔓出一股子甜来。 就在这时,一个猝不及防的身影忽然挤了过来。 裴元稷皱眉。 王修达有些恼火地回头看了一眼推自己过来的王紫嫣,王紫嫣忙朝他摆手,示意他往卫窈窈跟前凑。 显然,丹阳郡主不喜跟女子说话,与其自己说上千百句,兴许还不如自家大哥过去说上几句讨喜的。 “你还没走?”卫窈窈有些惊讶。 王修达有些尴尬,下意识想挠头,又怕这样的举动,会惹丹阳郡主不高兴,只能干忍着。 “郡,郡主,石榴好吃吗?” 他不敢看卫窈窈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只能紧张兮兮地看向她手里的石榴。 卫窈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石榴,又看了看王修达:“你自个儿不知道去摘?”还想来吃她的? 没门儿! “我,我没有。”王修达连忙摆手。 卫窈窈不说话,他那眼神瞧着可不像! 王修达一张圆脸涨得通红,他一紧张就结巴,一结巴就解释不清楚。“我,我,我真的,没,没有。” 一旁的王紫嫣都要看不下去了,赶忙道:“大哥,你刚不是还想帮郡主摘两颗大石榴下来吗,那树上的石榴大,你快些给郡主摘下来吧。” 王修达回头,诧异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恍然回神。 “对,郡主,我,我不是想抢你的石榴,我,我只是想给你摘一颗大石榴。” 说完,他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直接将袍角拴在了自己的裤腰上,开始爬树。 赵家果园里的石榴都长得不高,卫窈窈一伸手,就能摘到。 此外,还有木梯,实在用不上直接爬树。 但王修达乐意爬,那是他的事儿。 卫窈窈觉着自己若是再听他结巴下去,自个儿都得变成一个结巴了,索性就往远一些的地方去摘。 流风赶忙拿着箩筐跟上。 “郡主,你喜欢红一点的,还是青一点的?” “还是红一点的吧,红一点的应该要甜一些。” “郡主,这树顶上的石榴又大又红,定是因着平日见多了日头的缘故。” 王修达不知卫窈窈早走了,还是自顾说着。 王紫嫣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跺了跺脚,忙追着的卫窈窈的方向去了,霎时间,就只剩下了裴元稷。 裴元稷瞧着那被浓密的石榴枝掩住的圆润身影,漆黑的眸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喜。 就这能耐,还想吃旁人手里的石榴? 呵! 裴元稷捡起几颗鹅卵石,随手抛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圆润的身影就摔落在了地上,震起一地的尘土。 裴元稷看了看天,踱步离去。 第161章 今日的石榴,很甜 卫窈窈一箩筐还没摘满,赵红玉已经领着人抬了两大框蜜橘过来了。 那蜜橘黄澄澄的,一看就很甜。 “丹阳,你输了!” 赵红玉刚说完,五皇子后脚就让人抬了两筐子石榴过来,径直放到了卫窈窈面前。 “那也不见得吧,郡主还有两筐子没抬过来呢。” 卫窈窈讶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就见对方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赵红玉又不傻,顿时就回过味儿来:“五皇子即便要讨好丹阳,也不至于用别人家的石榴来讨好吧。” 五皇子被她戳穿,也不恼,只淡淡一笑。 “赵姑娘也没说不让帮忙啊,我身为表哥,帮自家妹妹摘一些也不为过吧,莫不是赵姑娘不舍得这些个石榴?” 卫窈窈纳闷了,今儿个是怎么了。 一个个上赶着跟她攀表亲,王家兄妹倒也罢了,这五皇子凑什么热闹。 赵红玉被五皇子一噎,不怒反笑:“怎么会呢?只可惜了,五皇子一片好心,却不知丹阳愿不愿意收。” 丹阳的性子,才不会收呢,毕竟,她打小就骄傲,可不会胜之不武。 卫窈窈确实不会收,只不过,却是因着太子的缘故。 竟然这石榴是要摘来送太子的,自不能让五皇子代劳,这若是传出去,终归不好。 “多谢五皇子,我自己摘就好。”卫窈窈客气说完,继续摘石榴。 赵红玉看了五皇子一眼,面上明显写着‘看吧,我就说丹阳不会收’这几个字。 五皇子失声一笑:“美人嘛,多少是有些脾气的。倒是赵姑娘你,你这般性子,就不怕嫁不出去?” “玉妹,我给你打了些板栗过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施为提了一篓子板栗过来。 这板栗明显是刚从树上打下来的,只不过,打栗之人极为用心,还是将坚硬刺人的板栗壳子一并剥去了。 赵红玉对自己这未婚夫并没有多少感觉,但在这种时候,她看他也顺眼了几分。 “那就不劳烦五皇子担忧了。”她说完,提过篓子里的板栗,去跟卫窈窈分享了。 五皇子淡笑着摇头,注意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他偏头看去,正好看到了和流风一起端着萝筐的裴元稷。 少年人强悍矫健,仪表堂堂,瞧着倒不像是一般的护卫。 五皇子眯了眯眼,倒是没多说什么。 待卫窈窈摘好石榴,和赵红玉一行人离开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赵红玉让人将自己摘来的两筐子蜜橘并着那篓子板栗一并抬到了卫窈窈的马车上。 卫窈窈倒也没跟她客气。 临别时,王修达顶着一张肿成了猪头的大脸急急追出来相送,把众人惊得不轻。 “王公子这是怎么了?”毕竟是在自家果园里出的事儿,赵红玉自是要关心几句。 “没,没,就是过敏,不碍事的。” 王修达不敢让人知道自己是摘石榴时摔的,唯恐被丹阳郡主嘲笑。 王紫嫣则有些郁闷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连摘个果子都摘不好,真不知道大哥还有什么用。 心里埋怨着,她嘴上依旧带着讨好的笑:“表姐,我们过阵子又一起聚。” 卫窈窈目光掠过王修达那高高肿起的一张脸,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王修达眼中亮了又亮,郡主对他笑了! “表妹,在此别过。”这时,五皇子挑开车帘子朝卫窈窈摆了摆手。 卫窈窈礼貌颔首。 王紫嫣不无羡慕地看向卫窈窈,若她也生成个郡主就好了,也能得到五皇子的青睐······ 傍晚时分,卫窈窈的马车总算到了府上。 “将两筐子石榴送去东宫。”交代完,她走了几步,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蜜橘给爹爹送一篮子过去。” 只有一篮子,不能再多了。 她这前脚刚踏进府门,赵盘后脚就追了上来。 “大姑娘!卫大姑娘!” 门房及时将人拦住,赵盘恼极:“滚开,我和你们大姑娘约了游船,我等了她一整日了!” 卫窈窈自是听出了赵盘的声音。 闻言,她停下脚步,朝流风看去:“去问个仔细。” 流风应:“是!” 裴元稷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跟卫窈窈继续往前走。 等流风再度回来时,卫窈窈方知竟是‘她’在信里约了他游船,结果,赵盘苦等一日,都没将‘她’等来。 卫窈窈好笑,顿时明白了那信跟王氏有关。 毕竟,依着她那亲爹的立场,定是不会允许叶含霜跟人私相授受的,叶含霜的心思都在裴元稷身上的,哪儿能当真跟赵盘赴约。 想来,叶含霜不过是在阳奉阴违罢了。 “让人将这事儿透给王氏。” 她巴不得王氏加点力道,若是能将叶含霜和赵盘锁死,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快些让人备水,沐浴安寝。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裴元稷竟还在房中。 卫窈窈愣了愣,就听裴元稷道:“今日的石榴,很甜。” 她只当他喜欢吃,淡淡一笑:“回头,我让红玉再送一些过来给你?” 裴元稷想起了她亲手摘给太子的两箩筐石榴,淡淡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然而,卫窈窈实在是太乏了,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又让人送了一些蜜橘到他房中,方才打发了人,径直往净房走去。 净房和卧室只隔了一个屏风作遮挡。 裴元稷看着她那抹窈窕纤瘦的身影绕到了屏风后,终才面无表情地离开。 天色将暗未暗,正是府上掌灯时间。 丫头仆人们都去了前院忙活,后院回廊处一片寂静。 裴元稷没走几步,又看到了卫家大姑娘的身影。 他脚步未变,继续前行,那卫家大姑娘的一张小脸上,却明显涌上了笑意,还朝他快步走来。 “季护卫!你今日怎生下值的这么早?”说着话,见他似是一脸困惑,叶含霜适才羞答答将掩在背篓的篓子提了出来。 “我今日亲手在城外的河渠间挖了不少脆藕回来,你尝尝?” 这脆藕白白嫩嫩,不但能做菜炒着吃,还能当果子一般生吃。 她已经尝过了,又甜又脆,味道实在是不错。 裴元稷原本要走开,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忽然起了兴致。 “你亲手挖的?” 叶含霜连忙点头,又递了一块白生生的脆藕给他。 “你快尝尝?可甜了,我白间也吃了一块,这种脆藕,生吃可比炒着甜。” 裴元稷缓缓伸手,接过了那一小块脆藕。 这也是旁人亲手挖来送他的,他觉得稀奇,想要仔细感受一下收到旁人的心意后,会是怎样的感觉。 第162章 裴元稷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叶含霜见他只盯着那脆藕看,也不吃,不免羞涩一笑。 “季统领,你,你快尝尝吧,这篓子里还有好些。” 裴元稷依旧不说话。 因为,他仔细感受了一番,眼前的藕依旧只是一块藕,除此之外,好似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免有些困惑,只觉不该是这样的。 叶含霜察觉出了裴元稷的异样。 抬头,她困惑地朝他看去,却见他依旧保持着盯着那嫩藕看的动作。 那认真模样,不像是在看一块嫩藕,反倒是像是在看旁地什么东西一般。 他冷不丁想起了书里面关于这个嗜血暴君的描写,心里顿觉有些发毛。 “季,季护卫?”她讷讷张嘴。 “怎么想着给我?” 叶含霜心里一紧,他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因,因为挖的有些多,我给大伙儿都分了一些,想着还剩下一些,便给季护卫拿了一些过来。” 裴元稷猝然抬眸。 叶含霜心头一骇,就见对方直接将嫩藕扔回了她篓子里。 “原来,也不是送我一人的。”好歹,那人亲自摘的石榴,还只送了太子一人。 裴元稷觉着没甚意思,大步离开了。 叶含霜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明白了裴元稷的意思。 这是嫌嫩藕不是挖给他一人的?所以,他不高兴了? 叶含霜像是发觉了什么秘密一般,之前心里的那股子骇然发毛的感觉没了,反而被一种轻松喜悦的心情所替代。 “大小姐。”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喊声,叶含霜瞧见是秋杏,她立马敛了神色。 “不好了,大小姐!你没有和忠勇侯府世子一起游船的事儿,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等着你问话呢。” 叶含霜皱眉,忙一边想着稳住王氏的措辞,一边往前院走。 天高露浓,夜伏昼出。 卫窈窈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这番一早起,又听张管事说长信伯早间捎过人来请她过去用饭。 卫窈窈心下好笑,这是觉得,叶含霜的事儿就翻篇了? 倒是想得美啊。 饭后,太子便遣人来送了回礼,是一套白玉和墨玉雕琢而成的棋子。 卫窈窈拿了一颗在手中,但见那羊脂白玉可可温润无暇,她淡淡一笑,忽就想起了幼时在宫中时,似乎也曾有段时间痴迷于棋术。 太子果然是个念旧之人。 裴元稷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见她眸眼带笑,目光再掠过他手里的棋子,他猝不及防地生出了一丝戾气。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呢,因为,她收了太子的东西,而且,还很喜欢? 裴元稷有过片刻的迷茫,随即,渐渐坚定下来。 对,他不喜欢她因旁人送的东西,露出这般欢喜的表情,哪怕只是一个笑脸,也不行! 裴元稷双手微微握紧,就听卫窈窈朝他招了招手。 “阿郎,我们来对弈一局?”抛开别的不说,以前的裴元稷棋术精湛,她最喜和他对弈。 每每对弈,总是一番酣畅淋漓。 裴元稷淡淡瞟了那棋子一眼,又挪开了目光。 “你不会?”连棋术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卫窈窈有些失望,第一次觉得裴元稷失忆,也不全是好事儿。 罢了,改日去赵府寻红玉手谈一局吧。 卫窈窈这么想着,便让流风将那套贵重的棋子收到了库房中。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宫中传来消息,二皇子同时立下了正妃和侧妃,婚期就在次年的正月十五。 正妃是宁国公的嫡女宁卿卿,侧妃则是温次辅的小孙女温婉。 宁国公有兵权,温次辅佐前朝,这宁贵妃和二皇子打得什么主意,简直是路人皆知。 也不知道此刻的太子是何心态? 正想着时,忠勇侯府递了帖子来,只说老太君十一月初九大寿,邀长信伯阖府上下,一同前去。 当然,这帖子一式两份,一份送到了长信伯的手里,一份则是送到了叶含霜那处。 王氏看着那帖子,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她家霜儿那日害侯府世子久等,她原本还心中惴惴,只担心世子恼了霜儿,此番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这回,你到了忠勇侯府,一定要好好表现,世子竟是光明正大地给你下了帖子,那便说明了他对你的心意,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在娘的心目中,我便只能嫁侯府世子?”叶含霜柳叶眉微微蹙起。 王氏被她这话吓得不轻。 “什么叫做只能嫁侯府世子?侯府的世子可是有爵位的,日后,他成了侯爷,你便是侯夫人,霜儿你嫁他,也算是高嫁!” 叶含霜皱眉, 不过一个侯府世子罢了,若是她娘知道,她如今攻略的对象是日后的新帝,她还会这么想吗? 不过,这些事,她还尚且不能与人言说。 暂且就这样拖着吧。 而王氏接到帖子后,倒又想起了一个事儿:霜儿还没正式认祖归宗呢! 忠勇侯府世子爷的正妻,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跟长信伯说起了这事儿。 彼时,长信伯正在看折子。 庆文帝不知被哪位丹士蛊惑,竟又要修一座摘星楼,他如今身在工部,这个事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近年来,四处战乱,国库空虚。 工部的银两亏空才刚刚填上,竟又来了这么一招! 听得王氏这话,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确定那帖子是忠勇侯世子亲自下的?” 他和侯府世子同朝为官,却也没见他看到自己时,有什么不一样的态度。 “千真万确,确确实实是世子爷下的帖子。”王氏连连保证。 长信伯搁了手里的东西,径直就朝横芜院走去。 也罢,他也确确实实该找丹阳说说此事了。 这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她就算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一消了,同为卫家女,她再阻着霜儿入族谱,便是她的不对了。 第163章 绢帕 长信伯要过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卫窈窈的耳中。 卫窈窈一边磨茶,一边等着他的到来。 直到人来,她的茶也快磨好了。 “窈儿,为父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谈谈你长姐认祖归宗的事儿。”说到此事,他面色温和。 卫窈窈挑了挑眉:“那几个街溜子的事儿查清楚了?” “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你长姐那时并不知你的身份,况且,街溜子的话如何能信?兴许,那是他们奉了别人的命,来离间你们姊妹间感情的。” “哦?”卫窈窈并不意外,“那我回来当日,接送我的马车授谁的意,也查到了?” 说到这事儿,长信伯就有些恼火。 “那是府上下人之过,还害得整个伯府沦为笑柄,我已经惩戒过了。” “府上下人,莫不是王氏在管?父亲可知过去的一年中,我又是被何人构陷,险些落入劫难?” 长信伯凝眉,不喜她将继母换做王氏,却还是道:“还有这事儿?” 卫窈窈笑了,不说话。 “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过往的事儿,是爹爹对不住你,你不要担心,若得了机会,爹爹一定会补偿你。” 卫窈窈也笑:“爹爹若真想补偿我,便死了让一个外室女认祖归宗的心。” 长信伯有些恼:“怎么又提起了外室女,那明明是你长姐!” 卫窈窈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你仔细考虑考虑,如今,这伯府终归是我说了算,你想清楚!”长信伯再没耐心,撩起袍子,就往外去了。 张管事看在眼里,有些气恼:“伯爷怎么能如此?” 若是长公主还活在世上,就算给他十个胆子,只怕他也不敢如此。 只委屈了自家小主子! 卫窈窈不以为意,唤了流风进来,只贴在流风耳边耳语了一番。 裴元稷目光淡淡地朝二人扫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有了一丝不喜。 最后,这丝不喜全投射到了流风一人身上。 但敏锐于流风,此时此刻,他却完全不曾察觉丝毫,因为,他被郡主适才说的话给震住了。 卫窈窈见他半响没回神,轻轻一笑:“就照着我说的办。” “是!”流风抱拳退下。 张管事不知自家小主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当即急得跳脚。 “如若不然,老奴就将这事儿抖到宫里去!”虽然,长公主不知为何跟宫里断了联系,但毕竟都是天家血脉。 就算庆文帝不管,太后老人家总要管的吧。 “我前阵子,听人说,往茶里加点焦粉,味道别具一格。张伯,你要尝尝吗?”卫窈窈问了一句。 张管事打了个哆嗦:“这,这就不必了。” 是谁在乱嚼舌根子?可别带坏了他家小主子! 卫窈窈成功将话题掐了尾,又聚精会神地煮茶,只当长信伯未曾来过。 不出五日,前院就传来了消息:长信伯要开祠堂,认回叶含霜这个长女。 算起来,要认亲,还得经过卫家族长的同意。 当初,卫骞以状元郎的身份入了长公主的眼,才将偏居于平州的卫氏一脉发扬了壮大。 且不说,卫氏一脉,都唯卫骞马首是瞻,就说平洲离京中的路途遥远,让长信伯抛下繁重的公务,一来一回的赶回族中认女,也是不现实的。 故而,长信伯召集了大部分的族人和谋士,打算当着大伙儿的面开祠堂,敬祖先,也算是让叶含霜正式认祖归宗了。 于是,寂静了好几日的长信伯府,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水榭处,竟还早早搭起了戏台子,只待卫家大姑娘正式认了亲,便热热闹闹的唱上几台大戏。 这架势,堪比过年。 卫窈窈一路过去时,还看到了兰曲班的青衣练了两嗓子。 这兰曲班可是京中最好的戏班子了,不论是曲目还是里面的戏子,都是顶好的。 若不是,身在这种场合,卫窈窈真想坐下来,好好看上一出戏。 不过,这兰曲班的戏,注定是唱不下去的。 卫窈窈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儿,忍不住替兰曲班感到遗憾。 正这时,有水花朝她泼来,饶是裴元稷反应得快,抢先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的裙摆处,还是沾了些水花。 “出来!”张管事朝着水榭转角处呵了一声。 那转角处堪堪露出了一角衣衫布料,显然,刚刚那偷偷泼水之人,正藏在那处。 “你没事儿吧。”裴元稷回头,看了卫窈窈一眼。 卫窈窈摇头,看着裴元稷一张英俊的脸上沾了水滴,原本不想管,但看在了叶含霜的面上,她还是拿出了绢帕,替他擦拭了一下。 “还得多谢阿郎护得及时,阿郎日后莫要事事挡在前面,我也会心疼的。” 她嘴上说着假话,眼里却是一片关心缱绻之色。 裴元稷腻在这样温暖的目光中,有片刻的失神。 正这时,一阵孩童的哭闹声传来,原来,是张管事将那泼水之人从转角处揪了出来。 第164章 火势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王氏那四、五岁的幼子卫阿宝。 “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你快些放开本少爷!”卫阿宝用力挣扎了起来。 可他身量太小,即便是手脚并用,此时此刻,也还是被张管事像拎小鸡崽子一般拎了过来。 卫窈窈停了给裴元稷擦拭的动作,只将绢帕递到了他手中。 她的绢子是素色的,不同于旁的闺秀,还会在绢子上绣些花花草草,这上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但是,却出奇的香。 像极了她身上的味道,裴元稷缓缓握紧了大手,将小小的一张绢帕紧握在掌心。 再抬头,卫窈窈已经走到了卫阿宝面前了。 “泼水好玩儿吗?”她淡淡一问。 卫阿宝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原以为,她会问是不是他泼的。 他也早就打算咬死不承认了,谁曾想? “好玩还是不好玩儿?”卫窈窈又问了一句。 卫阿宝索性冷哼了一声,偏开了脑袋。 “我还有个更好玩儿的,你想不想玩儿一下?”卫窈窈静静看着卫阿宝,笑得一脸温柔,“张伯,小少爷既然那么喜欢水,那就把他扔水里去吧。” 卫阿宝瞪大了眸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可是长信伯府唯一的男丁,日后,这伯府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奴才,你们敢!” “卫窈窈,你娘是长公主又如何!你娘已经死了,没人是你的靠山,你以后,只会是一个外嫁女!你不过是伯府的客人罢了!” 他卖力叫嚣着,然而,没有一个人被他的言语吓唬到。 就连着那些个兰曲班的戏子们见了,也只是微微垂头,压根不敢管贵人家的事儿。 “这么看来,你还真是喜欢水,那你就在里面多待一些时辰吧。”卫窈窈啧啧一声。 张管事将卫阿宝扔下去的同时,一个带着讨好的女声响起:“郡主表姐!” 是王紫嫣。 卫窈窈回头朝她看去,就对上了王紫嫣惊愕的眼神,显然,她已经看到张管事将卫阿宝扔下水榭的事儿了。 偏偏,她只迟疑了一瞬,又快步走了过来。 “郡主表姐,我可算是寻到你了,我们一群姑娘正在凉亭玩儿双陆,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吧。” 水塘里,传来了水花扑腾声,以及卫阿宝的哭喊声。 “救命,我不敢了,快救我上去,我不会水!” 喊完了救命,卫阿宝又开始喊娘了,那声音凄凄惨惨,不见之前的跋扈,可气势还是有的。 卫窈窈都听了个仔细,王紫嫣哪儿能听不到? 偏偏,王紫嫣却是一派淡然,就像是个压根没有发现异常的聋子一般。 “你好歹也是他的亲表姐,为何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卫窈窈没有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 王紫嫣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赶忙道:“想来,是阿宝得罪了表姐,阿宝年纪还小,确确实实应该好好教,表姐与他本就是姐弟,教一教,也是应该的。” 卫窈窈回了她一个‘原来你知道’的笑。 “表姑娘有所不知,是这阿宝少爷泼郡主的水,骂郡主在先,如若不然,咱家郡主也不舍得如此下手。” 卫窈窈不解释,张管事却要解释的。 毕竟,今日府上人太多,传出个什么话就不好了,他不想让小主子吃亏。 王紫嫣福至心灵:“我就说定是阿宝的不对,表姐,你放心,回头到了姨母和姨父那处,我定会帮表姐好好解释!定要让姨母教训教训那不知理儿的臭小子。” 卫窈窈笑。 这卫阿宝好歹也是她的亲表弟,她这番站队,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那如今,若她推下水的对象是叶含霜呢? 王紫嫣也会站在她这边吗? 上辈子,她只觉这王家兄妹惯会巴结讨好人,让人生厌,故而,她从未给过他们什么好脸子。 如今看来,他们倒也有点意思。 “表妹说的是。”说完这话,又朝张管事道,“张伯,差不多时候,就将少爷拉起来,不过是让他长个教训,莫要冲撞了人罢了,可别让他染上寒症了。” “是。” “走吧,我带你去玩儿个更好玩儿的。”卫窈窈顺势拉上了王紫嫣的胳膊。 王紫嫣受宠若惊。 今日,郡主表姐不但叫她表妹了,还主动拉上了她的手,和那日在赵家草场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王紫嫣脚步有些飘,只觉踩在了云端一般。 从今儿个起,她王紫嫣也是有个当郡主的表妹了! 卫窈窈直接把王紫嫣带去了祠堂。 等王紫嫣反应过来后,急忙拉住了她:“郡,郡主表妹,这里可是伯府的祠堂!” 他们这些女客,也只有在外头等着的份儿,哪儿能跟着去长信伯府的祠堂啊。 别说旁地,就说她娘也没这个脸面啊。 “我让你来,你就来,你怕什么?”卫窈窈瞟了她一眼。 王紫嫣张了张嘴,对啊,她在怕什么? 可是郡主让她来的! 此番,祠堂里,长信伯正在讲话,站在他身旁的便是王氏母女二人。 王紫嫣顺势朝周遭看了看,除了姨母母女两外,祠堂里,好似全是男子。 王紫嫣又看了卫窈窈一眼,霎时,只觉与有荣焉。 郡主就是不同,这种女子没有资格参与的场合,郡主竟也能来。 转瞬,卫窈窈就将王紫嫣带到了祠堂门口。 这回,王紫嫣是真的不敢再进了,她能站在这么近的地方,看上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卫窈窈也不为难她,径直放下她,往祠堂里走。 “这么大的事儿,爹爹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长信伯止了话,一时间,祠堂里众人齐齐朝她看来。 特别是王氏母女,此时此刻,她们二人的脸上,都涌上了一丝紧张,只怕卫窈窈是来生事儿的。 长信伯倒还淡定:“我前些时日已经跟你提过了。” “女儿以为,父亲会顾着母亲和你自己的颜面,若是旁人刨根究底地问起,你该如何解释未与长公主成婚前,便与人育下一女的事?” 祠堂中,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作为见证者来参与一下,也并未深想,或者说,即便是想到了又如何。 这是长信伯的私事儿。 可作为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丹阳郡主,这番一开口,便有所不同了。 “这个事,你母亲在世前,我便和她说过了,只是,当时霜儿生死未卜,你母亲即便理解我,也于事无补。”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卫窈窈险些笑出声来:“父亲当着卫家列祖列宗的面编排此事,就不怕祖上显灵吗?” 人群里传来了吸气声。 长信伯一张老脸,霎时黑如锅底:“丹阳,你莫要胡闹!父亲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可这是我与你母亲尚且在世时,便商量好的,你作为晚辈,应该支持。” 卫窈窈但笑不语。 长信伯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色也缓和了一些,正想将人给打发走,却听人群里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不多时,火光乍现! 这祠堂中的巾幡不知为何燃了起来,火势蔓延得极快,转眼就往佛龛和列祖列宗的牌位上烧去! 第165章 问责 祠堂中,一片喧哗。 “水!快让人打水来!”有人反应过来,率先去外头喊话,剩下的人,则纷纷找着东西灭火。 卫窈窈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混乱不堪的一幕,含笑离去。 “表,表姐。”吓傻的王紫嫣急急跟上。 等火势被灭,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儿了。 长信伯看着满地狼藉的祠堂,一张脸,黑如锅底。 王氏母女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为何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出端倪,别有个好歹才成。 然而,怕什么,便会来什么。 就在两人担忧之际,就听一卫氏族老道:“祠堂起火,是为不吉,我看,这认祖归宗的事儿,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这人说完,立马又有人道:“是啊,伯爷,此事,从长在议吧。” “伯爷。”王氏心间惴惴,生怕长信伯就听人劝,搁了这事儿。 然而,长信伯却是未曾看她。 “你且带霜儿下去,这事儿,且等等。” 王氏母女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 特别是叶含霜,想起适才卫窈窈说过的那些话,她紧咬着下嘴唇。 这事儿,定跟卫窈窈有关! 心中这么想着,叶含霜忙道:“爹爹,此番着火,会不会是有人存心设计,是人为,而非天意?” 长信伯总算看了她一眼。 他若有所悟,面色一冷,当即让人彻查。 然而,这番彻查,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卫窈窈不过是利用了一些磷粉在生事儿,根本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于是,这一整天,她照旧好吃好喝。 当然,还带了个蹭吃蹭喝的拖油瓶王紫嫣。 王紫嫣也并非一无是处,不但能逗趣儿,还能跟她讲讲外头的趣闻,这些个趣闻可是大宅门间听不到的。 卫窈窈吃着茶盏,听她细讲,倒有种听人说书之感。 下晌间,打发了府上来客的长信伯和王氏匆匆而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副悠闲场景。 王氏看得咬牙切齿,再见那和卫窈窈厮混在一处的人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她险些没有直接怄出一口老血来。 “姑母?姑父,你们怎么来了?”王紫嫣起身。 卫窈窈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那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的面上转了转,也缓缓起身,让人给长信伯添茶。 长信伯气都要气坏了,哪儿有什么心情吃茶? “听人说,你将阿宝扔下了水?”他开门见山。 王氏便跟着哭了出来:“郡主,就算你对我和霜儿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倒也用不着这般对阿宝,阿宝还是个孩子呢。” 卫窈窈不说话,只看了王紫嫣一眼。 王紫嫣原本还低垂着脑袋,想继续装个鹌鹑,被她这么一看,倒似回过了神来。 “不是的,是阿宝泼表姐一身水,还骂表姐,表姐怕他日后缺乏管教,会给长信伯府惹来祸事儿,适才想着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长信伯愣住,王氏则跟生吞了鸡蛋一般,噎得发慌。 “难不成,父亲觉得我身为姊姊,没有资格教一教家中幼弟?” 这时,卫窈窈那带着些许伤心和不解的声音传来。 “那也没必要如此教,水中寒凉,阿宝还小,身子弱。”长信伯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卫窈窈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王氏只觉心中发堵,一口气没顺下去,险些就要对卫窈窈破口大骂。 为了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长信伯府认女的事儿,她今日特意邀了不少人前来,谁曾想,又发生了祠堂失火的事儿。 此番,给下人封了口,又提前送走了客,却又听说宝贝儿子被卫窈窈扔下了水。 她在长信伯面前哭哭啼啼了好一番,才将人引到了横芜院讨要说法。 然而,卫窈窈这三言两语,就将事儿给摆平了? 不,这事儿还是她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娘家亲侄女儿给帮忙摆平的。 王氏越想越恨! “都是自家姐弟,为父盼着你们好好相处,阿宝如今落了水,直喊着身上疼,晚些时候,你这当姊姊的,好生去看看他。” 长信伯想了想,又道。 “爹爹说的是。”卫窈窈模样乖顺。 饶是王氏想挑刺儿,也找不出端倪来,正这时,又听长信伯让他们先下去。 王氏心知伯爷是要就祠堂失火的事儿,试探警醒卫窈窈了,当即领了王紫嫣出去。 王紫嫣走时,卫窈窈朝她笑了笑,又邀她多来横芜院走动。 王紫嫣心中激动,一出院子,就见自家姑母拉长了一张脸。 “你知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些什么话?阿宝可是你的亲表弟,你便帮着外人欺他?” 王紫嫣有些不解:“姑母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欺表弟了?我今日实话实说,也有错吗?” 王氏一噎:“霜儿和阿宝才和你是亲的,你知不知道!” 王紫嫣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 那卫含霜不过是个私生女,哪儿有郡主荣光? 更何况,人家郡主还跟她亲近,那卫含霜可从来没想过和她走动! 这番,姑侄俩一走,横芜院又静了下来。 “窈儿,爹爹问你,今日祠堂失火,是不是跟你有关?”长信伯声音郑重,那老神在在的脸上,明显含着探究之色。 卫窈窈听得这话,霎时红了眼。 “爹爹便是这么想我的?在爹爹眼中,我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吗?我之所以出现在祠堂阻止爹爹,怕的,可不就是母亲泉下有知,怪罪爹爹,从而,影响爹爹气运官运吗?” 她一连通发问,倒是将长信伯问懵了。 “爹爹可曾想过,认回一个私生女,你要堵的不是我的嘴,而是悠悠众口,我不过是怕旁人诟病长信伯府罢了。爹爹在什么位置,长信伯府在什么位置,便能决定日后的丹阳是在什么位置,我与爹爹共荣辱。” 说到此处,她吸了吸鼻子,俨然实在难过。 长信伯看着这个本该被当做掌上明珠,护在手心的女儿,心中一片复杂。 “是爹爹错怪你了,你好好休息。” 他还想叮嘱几句,却又发觉自己似乎对丹阳的事儿一无所知,连着关切的话,都无从说起。 只能匆匆离开了横芜院。 看着他的背影,卫窈窈缓缓擦了脸上的泪痕,再不见一丝一毫的难过,只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第166章 我也可以 她今日涂了淡粉色的唇脂,瓷白的茶盏凑到唇边,她轻呷了一口,便忍不住蹙眉。 茶水凉了。 放下茶盏,流风不解的声音传来:“郡主,你怎么知道伯爷会开祠堂认亲?”还让他提前那么久做了手脚。 因为,上辈子便是这样的啊,只不过,那时的她不屑阻止。 卫窈窈淡淡一笑,却瞟到了一双朝她直直看来的目光。 是裴元稷。 裴元稷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到她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了她那氲了茶水后,越发显得娇艳夺目的唇瓣上。 这样的一张嘴,说起哄人的假话来,确实厉害。 适才,就连着他都险些要被她给骗到了。 他伸手,朝藏了她那条绢帕的心口处摸了一下,忽觉心头跳动加快了几下。 “阿郎?喝茶吗?”被他看得久了,卫窈窈偏头,有些不解。 裴元稷缓缓朝她走去。 流风见状,适时退下,卫窈窈便给裴元稷斟了一杯茶,又朝他对面的位置推了去。 裴元稷的目光在她面前那个沾了红色唇脂的杯盏上掠过,只觉喉中莫名一干,垂眸,就将她推到了自个儿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不是被吓到了?不要害怕,即便这长信伯府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也不会丢下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啊。” 裴元稷喉头微滚,半晌,才回了一句:“哦?”声音微扬,似含着一丝疑惑和怀疑,但卫窈窈只当不知。 余下的日子,长信伯府风平浪静。 长信伯再没有提开祠堂,认回叶含霜的话。 卫窈窈陆陆续续又画了好些衣裳款式,一并让流风给陆莹送了过去。 陆莹还未回京,卫窈窈自也没得到她的回音。 转眼就到了月底,忠勇侯府办寿宴这日。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长信伯的缘故,王氏早早就请了房中嬷嬷来横芜院请人。 卫窈窈倒是没有半点慌忙之色。 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妥当,再出府时,王氏他们已经等了好一阵儿了。 卫窈窈有自己的马车,自也没有过了他们同乘。 卫阿宝见状,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为何要等她,她也不跟我们坐一块儿。” 长信伯闭着眼,似在养神,但听到这话之后,眉头轻皱了一下。 王氏惯会看人脸色,见此情形,忙呵了儿子一句:“阿宝,不可胡言,她是你姐姐。” 卫阿宝有些不高兴,再扭头,看向斜对面的叶含霜时,他又冷哼了一声。 姐姐有什么用? 母亲说叶含霜是他亲姐姐,结果呢,他都被卫窈窈丢下水了,也不见叶含霜替她出头。 是了,她连认祖归宗都没资格。 真是没用的东西! 叶含霜自也感受到了卫阿宝眼中的不屑,她垂眸,却想到了郑世子近来的回信。 他说,他会替她报仇!就在今日! 长信伯府和忠勇侯府离得不远,但两家却有着天壤之别。 和新崛起的长信伯府不同,忠勇伯府世代忠良,那爵位是祖上世袭罔替下来的,算是京中正儿八经的簪缨世家。 据说,在旧朝未灭前,忠勇侯府便颇得圣宠,故而,当时的帝王便赐了坐落于朱雀大街的宅子给侯府建宅。 在这朱雀大街,除了宁国公府外,就忠勇侯府的石狮子最威猛霸气了。 不过,这也是说笑之话。 伯府的马车才停在侯府外头。 卫窈窈掀开车帘子,就见一双铁臂伸了过来。 一抬眼,却又对上了裴元稷那黑漆漆的眸眼。 “这些都是流风应做的事儿,你何须如此。”卫窈窈嘴上说着,手却是轻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我也可以。”裴元稷的目光从她那银白似雪的指节,缓缓移到了那未曾染过丹蔻,却依旧呈现一片淡粉色的圆润指甲上,声音沉沉。 鞭炮和人流喧闹的声音响起,将他的声音冲散。 卫窈窈只觉他似是说了什么,却也没听清,正想问个仔细,侯府立马就有侍从过来牵马了。 卫窈窈看了看后头堵住的马车,没再多话,只叮嘱他:“阿郎,你且等我一等,我们一会儿就回。” 按规矩,护卫是不能一同赴宴的。 好在,裴元稷面色不变,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不满,卫窈窈也就放心了。 从正门一路进去,左右两侧,都摆满了各种花卉盆景。 越往里走,那喧哗声便越近。 和宫宴不同,侯府中的宴会并没有区分男席和女席,都是阖府上下与相熟之人并坐于一席的。 当然,在开席之前,三三两两的闺秀们已经聚在一处,或品茶、或闲话了。 其中,最热闹的,莫过于离席面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此时此刻,那空地上,早已经围满了人,竟是在比投壶。 卫窈窈刚从旁边经过,就被眼尖的赵红玉一把抓了过去。 “丹阳,我记得,你幼时最擅长投壶了,怎么样,快些比一局?好歹赢个彩头回来。” 卫窈窈被她拉拽着进了人群中。 “彩头是什么?”她的赌瘾,立马就滋生了出来。 “自然是银子!没见着旁边那么多人押注呢。”赵红玉朝一旁坐庄的努了努嘴,还没回神,卫窈窈已经掏了银票给人家。 “你赌的谁?”赵红玉后知后觉地问她。 卫窈窈给了她一个‘除了我自己,还能有谁’的眼神,随后,正要提醒她自己运气不错,不介意她跟着下注,赵红玉已经将身上所有的银钱,并着一块玉佩丢给了庄头。 卫窈窈觉得那玉佩有些熟悉。 “施家来下聘时送的。”赵红玉拍着她的肩膀,一脸鼓励,“丹阳,我信你!” 卫窈窈:“······”就不怕她把定情信物给她输了? 若不是最后,她嫁去了幽州,卫窈窈真要怀疑她是不是心有所属,想弃了施为。 第167章 陷害 投壶的规矩很简单,只需把十二支箭,在规定的距离之外,用各种方法,将它投入壶中,以投入的多少,决出胜负。 此番,已经前前后后去了十几个投壶的,其中有连着中了好几箭的,还不乏贯耳的,也有最后一箭才中的,更有一箭都没中的。 赵红玉看了看那铜壶中稀稀落落的箭矢,忍不住好笑:“丹阳,快去,给他们开开眼!” “应该说,是把你的亲事赎回来。”卫窈窈淡淡一笑,拿过箭矢往人群中央走。 周遭的小娘子们不乏没见过她的,此番见她过来,不由窃窃私语,那看向她的目光,多有打量。 卫窈窈看了看铜壶的位置,转身,背着铜壶,将手里的箭矢一支一支地扔了出去。 待还有最后四支时,她索性一并扔了出去。 周遭的小娘子们,一阵凝神屏气。 愣愣地看着铜壶里那十二支箭矢,又看了看背对着铜壶的卫窈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不知是谁念了一句:“竟全都是骁箭!我真是开了眼!” 所谓骁箭便是箭矢投入了铜壶中后,自己反弹起来,再次入壶中的! 可以说,这个难度系数颇高,再擅长投壶之人,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能耐。 更何况,这投壶之人,还只是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压根儿就没有儿郎的一身好力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玉佩?”卫窈窈瞟了一旁呆愣着的赵红玉一眼。 赵红玉后知后觉地拍了拍手,已然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要,我可要了!那玉佩能当不少银子呢。”卫窈窈眨了眨眼,率先去拿自己赢来的银钱。 不远处的楼阁上,一身暗色锦衣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亭外投壶的小女娘们,眼里带着玩味。 “北栾,今日来侯府的,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莫要胡来。”不多时,一个同样身着华贵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赫然正是宁国公府庶出郎君宁北栾和当今二皇子裴晟。 宁北栾早已娶妻,府中小妾姨娘颇多,唯一的爱好便是美色。 这种美色,不分男女,就连那臭名昭着的南风馆里,都被他养着好些个娈童。 灼热的目光在卫窈窈的身上又看了一阵,宁北栾才收了目光:“二皇子多虑了,倒是······卿卿合该嫁你,你们这性子,倒是一模一样。” 二皇子顿了顿,终归是自己的大舅哥兼表兄,有些话,他也不好多说。 “太子,五皇子里面请。”很快,外头又传来了声响,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不解。 五皇子那个废物倒也罢了,太子身弱,往日这种大小宴会,可从未见他参与过! 他这是要干什么? 雅间门很快被人推开了,忠勇侯府的世子郑淙引着两位皇子缓缓入内。 二皇子赶忙上去见礼,宁北栾又看了看投壶处,哪里还有什么小娘子? 摸了摸下颌,他也不急。 反正,宴会还长,他的人自会找到她。 此时的卫窈窈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了。 今日,她足足银了一千多两银子,分了一部分给赵红玉,她自己还剩下不少。 赵红玉追着她,整个人红光满面的,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 “不是,丹阳,你在丹阳郡是吃什么长大的?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有这力气?你比小时候还能耐啊!哪日,我们去比武场上比试比试。” 卫窈窈听得这话,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赵红玉随了她祖父,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红缨枪,若是到了场上,她更是六亲不认,非得将之打得狗血淋头才收手。 卫窈窈打小就生得美,自是不肯碰这些见血的玩意儿。 赵红玉倒是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仍旧自顾说着。 “还真是别说,丹阳,你当真是来迟了一步,可惜了!今日投壶的头筹可是一株品相极佳的重紫!据说,还是宫里头送出来的,只可惜了,让郑世子赢了去。” 重紫是牡丹中的精品,也难怪赵红玉这般惋惜。 “是吗?” 卫窈窈笑了笑,就瞧见前方的回廊处,远远走来了一个人,不是郑盘,还有谁? 卫窈窈怕赵红玉点出她的身份,径直寻了如厕的由头,往旁处走了去。 不多时,那郑盘竟果真追了上来。 “霜,霜儿!” 郑盘面露喜色,上来就要拉她,待见美人眉梢轻蹙,他忙又收了手,唯恐惹她不悦。 “霜儿,你竟是在此处吗?我等了你许久,适才,还去老太太房中候了一阵,倒是见着了你长信伯偕夫人一同前来,却不曾看到你。” 霜儿? 听着口吻,近些时候,他和叶含霜之间应走动得颇为频繁。 叶含霜的对象是裴元稷,她没有道理会在意旁人,哪怕是‘侯府世子’! 难不成,她是被祠堂里的事儿给刺激到了? 郑盘见她久久不语,脸上不竟涌出了一抹心疼之色。 “霜儿,你的信,我看了好几遍。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有我在,再也没有人可欺辱你,就算她是郡主也不可以!计划我也安排妥当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郑盘目光坚定,活脱脱一副要为了爱人赴汤蹈火的模样。 卫窈窈险些笑出声来,若让叶含霜知道如今这情况,她会不会哭出来? 第168章 看她不打爆他的头! 忍了又忍,她方道:“什么计划?” “霜儿,你别管了,这可是在忠勇侯府,是我的地盘,我要想对付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顿了顿,他又想起之前过来时,匆匆听到的后半句话,当即问她:“你想要今日投壶的头筹吗?你若想要,我便给你送来!” 不过是一株花罢了,长兄还没有不给他的道理! 卫窈窈狐疑看他,心里还想着他的计划。 郑盘只当他默认了,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那盆牡丹讨来送她。 而且,还得在宴上送! 她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送得太晚。 搓了搓手,郑盘还想朝她靠近,又听她声音娇软道:“你得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计划,不然,我心里没个准备。” “你当真想知道?” 卫窈窈点头。 美人再三要求,郑盘也不要拒绝,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听到最后,卫窈窈也忍不住冷笑。 郑盘只当她心中畅快,当即又保证道:“她那般折辱你,我本想寻个乞丐,毁她清白,只可惜,今日府上巡卫颇严,只怕也不好寻来乞丐。不过,你放心,那宁北栾可比乞丐好不到哪儿去!” “宁北栾?” 宁国公唯一的男丁,虽是庶出,却受尽了偏宠,所以,自来癖好古怪! 和郑盘一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真是比乞丐也好不到哪儿去! “嗯,就是他!霜儿,你放心吧,我会让人在她的酒水里下药。”郑盘目光闪了闪。 一点小小的心虚浮现在心头,那卫窈窈好歹也是郡主之身,他怎么敢真丢乞丐给她? 不过是说来哄小娘子欢心罢了。 “席上人潮众多,若是认错了人,该如何是好?”卫窈窈故作不解。 郑盘见小娘子没恼,当即朗声一笑:“你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那嫡妹一身藕荷色长裙,错不了。” 着一身藕荷色长裙的人是叶含霜。 卫窈窈也不知该说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叶含霜什么了。 问出了想知道的,卫窈窈自也没有多留的道理,郑盘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哪儿舍得。 但又不会忤了美人,只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远去。 卫窈窈刚走没多远,就碰上了赵红玉。 “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以为你迷了路,好一阵担心。走吧,快开席了。”说着话,她拉着卫窈窈往席面上走。 忠勇侯府的席面正摆在院中,院中还有一块大台子,台子下,兰曲班的戏子们正在各自为登台献艺做准备。 卫窈窈心情不错,只道那日没机会看,今儿个,是要好好看一出了。 其实,正儿八经的戏应该是在饭后,不过,如今有个开席仪式,是兰曲班的人专为侯府老太君贺寿所编撰的节目。 两人过去时,正好看到了赵润之在朝他们招手,赵润之不偏不倚地,刚好和王氏母女坐了一席,而其余的位置上,也都坐满了妇人。 所以,他这样的存在,便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卫窈窈本不打算跟王氏母女坐一桌,可,瞧着这形势,只怕也不能够了。 她这短暂的迟疑被赵红玉察觉。 赵红玉只当她是奇怪她阿弟不和世家子们一并坐男席,当即笑着解释。 “润之身子弱,那腿还没好全呢,可不能饮酒,我与他早早言好了,与咱们坐一席。” 卫窈窈关切:“可还有什么大碍?” 赵红玉摆手:“能有什么大碍?他那身子骨就是那样,三天两头,总得折腾出点问题来,柔柔弱弱地跟个姑娘似的,一点儿也不像祖父和父亲。” 两人说说笑笑着,到了席面上,就见有侍从匆匆过来,搬了一株重紫,放在了叶含霜的面前。 放好后,又匆匆离去。 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但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这不是郑世子早前赢来的头筹吗?”倒是赵红玉惊呼了一声。 众人再由那盆重紫,看到了受赠之人叶含霜,立马就回过味儿来,纷纷旁敲侧击着叶含霜和郑世子的关系。 叶含霜看着那盆鲜艳美丽的花,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没有人会讨厌一个死乞白赖的舔狗,更何况,还是一个什么都肯为她做的舔狗。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卫窈窈一眼,暗暗等待着郑世子替她除了这个人。 至于这一株重紫······原书中的长信伯凡事都讲利益,这也是他在得知侯府世子中意她后,就没有追究街溜子事件背后真相的缘由。 就凭这株重紫,长信伯应也看到了忠勇侯府世子爷,对她表现出的一如既往的热忱了吧。 想来,让她认祖归宗也该快了! “大家别说笑了。”王氏含笑跟人闲话,就是不说郑世子和叶含霜的关系,但那嘴角却是翘得老高。 众人只看一眼,就知自己没猜错了。 “瞧见没,那本来应该是你的。”赵红玉扯了扯卫窈窈的袖子,朝那盆重紫努了努嘴。 卫窈窈轻轻抬眼:“你要喜欢,我送你一盆?” 赵红玉被她一噎,她打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可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没什么兴趣。 “不过是觉着这花衬你罢了。” 两人说话间,戏台上,已经开始表现八仙过海的曲目了。 一曲终,八仙各个显神通,来给侯府老太君祝寿,再之后,便正式开席了。 饭间,卫窈窈总能感觉到叶含霜朝她投来的目光。 初时,她还能朝她回一个笑脸,再到后来,她倒是懒得搭理她了。 叶含霜心中担忧。 郑世子明明在信里说了要替他报仇,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按着小说或是电视里的情节,这时候,不应该是最好下手的时候吗? 正想着,送酒盏的丫头不小心倒了她一杯水,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卫窈窈,也同样被人‘不小心’洒了菜汤。 “你们怎么回事儿?”赵红玉有些气恼。 郑府丫头慌忙道歉:“府上主人已经备了干净的衣物,不然,两位小姐都随我们去换身干净的衣物。” 世家大族的宴上,多会备下干净衣服,以备客人不时之需。 这没什么让人意外的。 叶含霜心头却十分火大,她身上这衣裙才刚刚穿上半日不到,竟就被毁了! 偏偏,她还得顾着形象,不敢出口骂人。 卫窈窈则看着那两个‘不小心’的丫头,挑了挑眉。 她有预感,这事儿本身就有问题。 但是,事到如今,让她穿着一身脏衣服,也确确实实让人难受。 “快些回来。”赵红玉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朝她点了点头,冷笑着跟了上去。 他郑盘要是敢打她的主意,看她不打爆他的头! 第169章 窈娘,我难受 卫窈窈和叶含霜一前一后地被引着,往一段蜿蜒小径走去。 叶含霜目光四顾,最后,又停了几步,等着卫窈窈和她并排而行。 “郡主何须对我有那么大的仇怨,我们合该是亲姐妹,即便是以前,我们也不过是看上了同一个男人,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孰轻孰重,妹妹难道不知?” 卫窈窈因为她口中的那句‘妹妹’笑了,随即重复:“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 叶含霜颔首:“妹妹若是真喜欢谢辞,我兴许,还可以帮妹妹一二。” 正好还可以将裴世子让她。 卫窈窈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好笑:“可我现在不喜欢谢辞了啊!” 叶含霜脚步微顿,整个人的面色有些不好。 你又喜欢上裴元稷了吗? 这个问题在叶含霜脑海里转了又转,却始终问不出口,她有些慌,如今,卫窈窈是大启的郡主,还曾和裴世子有过婚约。 若她又喜欢上裴世子,那他们在一处,也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更何况,原书中,卫窈窈才是那个有女主气运的人! “叶姑娘,你面色不怎么好啊,想来,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卫窈窈关切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几圈,随即,淡笑着大步而去。 叶含霜看着卫窈窈,指尖狠狠掐进了嫩肉中,也不知痛。 卫窈窈,是你逼我的,你但凡不要事事跟我抢,我兴许还会顾念着一点点血亲情谊,对你手下留情。 如今,她越发期待郑世子那即将用在卫窈窈身上的手段了。 两人被引到了左右相邻的客厢。 房中燃着不正常的香,应有催情之用。 卫窈窈从空间里掏了一颗清心丸,吞了下去。 利落地绕到了屏风后,她换了衣服就往外走,恰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的身影跌跌撞撞而来。 “美,美人!” 卫窈窈的目光在来人脸上转了又转,得出了一个结论:“宁北栾?” 宁北栾显然没有想到美人竟还识得他,脸上不禁多了一丝笑意。 他朝着她跌撞而来,俨然是喝了不少酒。 “美人风姿,我简直叹服,不过,刚刚隔得远,尚不能看清楚,如今,我便要仔细一看。” 说着话,他已经解起了身上的腰带。 卫窈窈心中冷笑,这郑盘果然是不靠谱,手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拿出了银针。 只要人一靠近,她绝不手软。 不远处的宁北栾见她没动,停止了解腰带的动作,跌跌撞撞朝她走来。 “说了是赏美人,自然是要先脱美人的衣服。” 话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宁北栾那高大的身躯,竟就那么硬挺挺地晕在了地上。 卫窈窈透过屏风,瞟见宁北栾身旁还站着一个身量挺拔之人,只以为是流风,便唤了一声:“流风。” 外头好一阵沉默。 卫窈窈系好了最后一根丝绦,往外走去,却对上了裴元稷那深邃幽暗的眸眼。 “郡主,是我。”他看着她,目光不闪不避。 “你怎么进得前院?”卫窈窈有些意外。 流风是暗卫,他能跟来,并不稀奇,可裴元稷呢? “我早间说过,他可以的,我也可以。” 裴元稷声音淡淡,脑海里又浮现了之前她凑到流风耳边低声耳语的画面。 皱了皱眉头,他心头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躁动。 那躁动随着卫窈窈的靠近,越演越烈。 “我们快走,这是陷阱。” 卫窈窈眼看着就要从他身旁经过,裴元稷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细腕,将她整个人带进了他的怀中。 卫窈窈吓了一跳。 “窈娘,我难受。”男人微哑的声音自耳旁传来,像是困兽最后的呜咽。 卫窈窈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香!这屋子里的香味道不正常! 她提前吃了解药,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裴元稷不同,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他受不了。 卫窈窈拿了一块清心丸喂他,裴元稷极快地缚住了她的双手,一双凤眼,不知何时已经燃上了一片红。 他就那么盯着她的唇瓣看,良久,竟遵循本能地缓缓俯首,朝她的唇瓣处贴近。 卫窈窈从惊讶中回神,眼看着他那薄唇近在眼前,她急忙开口:“离开这里!裴元稷!” 裴元稷有过片刻失神。 心中的躁动和欲念莫名因着那个名字淡了些许。 “不可以吗?”他尚且不清明的眸眼,又有意无意地落到了她的唇瓣间。 “不可以!”卫窈窈斩钉截铁。 连日以来对他的温言好语,此时此刻,都散了个干净,只有那清冷的一张小脸,极为真实。 他勾起了一个凉薄的浅笑,终于松开了她,转而抽出腰间短刃,直直朝腰腹处扎了下去。 卫窈窈瞪大了眸眼!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止时,鲜红的血水已经沿着他的腰腹流了出来。 “我们走吧。”他哑着声音,率先往外走。 卫窈窈第一次怀疑裴元稷不光失了忆,连脑子可能也伤了些许。 不过,在弄清楚这些之前,她还是得帮他看看伤,那么大的血口子,可别死这儿了。 卫窈窈忙追了出去。 第170章 我娶她! 两人这前脚一走,郑盘后脚就来了。 听下人说,他们连着他的心上人也一并请了过来,郑盘抬脚,就朝他们身上踹了好几脚。 “公子饶命,实在是因为下面的人没有弄清楚哪个是郡主,哪个是霜小姐,适才出了纰漏!公子好生跟霜姑娘解释解释就成了。” 郑盘还想打人,却又想起了之前那秾艳夺目的一张脸。 此刻,她就在房中,只要他过去,便可以一亲芳泽。 郑盘心中有些蠢蠢欲动,颤着身子推开了门,往里间走了去。 此刻,屋子里还点着一股子甜香,那是他特意让人点的。 想来,霜儿已经吸了不少进去了,若,若她当真和他生了什么事儿······ 郑盘不敢想,一想,心中就不可抑制的激动。 “霜儿。” 他柔柔唤了一声,绕过了屏风,就对上了另外一张脸:“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不是那丹阳郡主吗,那他的霜儿去了何处? 叶含霜浑身无力,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此番,以为自己当真糟了难,却见对方面色大变,几乎是狂奔着往外走了去。 郑盘一出门,又踹开了隔壁那道门。 在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是宁北栾后,他急得跳脚。 错了,全搞错了! 他这是算计到霜儿身上了吗? 将这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心上人,郑盘快步出去,当即跟人大呵:“去,快去找,务必要将人找回来。” 她中了药,走不远的! 郑盘心乱如麻,放心不下旁人,当即打算亲自去找,然而,人才没走出几步,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进了房中。 他将昏迷当中的宁北栾搬到了叶含霜所在的屋子,又让人看好他们,适才匆匆离去。 不多时,从偏房到宴席的这条路上,便来了不少寻人的家丁。 这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郑盘带着下人,险些将这条路翻了个底朝天,可依旧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莫不是一气之下,先回了长信伯府? 郑盘又恼又急,当即吩咐道:“去,将人引过来!” 若他将答应她的事儿办成了,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她是不是该原谅他? “公,公子,那屋里关着的可是宁公子和长信伯府的。”下人有些迟疑,再面对着郑盘凶恶的眼神后,忙遵命去办。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遍寻无果的人,正躲在假山后头。 卫窈窈拿出空间里的药和纱布,仔细帮裴元稷处理伤口。 之前,见那流血程度,便不能猜出,里面的伤情肯定不容小觑,此番当真见了真实情况,卫窈窈也忍不住咂舌。 这男人,倒是当真下得去手。 若他捅的位置再偏上几分,他就会成为书里唯一一个将自己捅死的气运子了。 裴元稷静静地看着她,眼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沉思,似是在想什么,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眉间。 皱眉,便不好看了。 卫窈窈愣了愣,回了一个还算妥帖的笑容。 原以为,他会问她为何随身带药,但,直到她帮他绑好了伤口,也不见得他问上一句。 卫窈窈乐得不用敷衍他。 然而,他的手久久没有挪开的意思。 “怎么了,阿郎?”卫窈窈抬眸,不解看他。 那眉间修长好看的一只手,顺势下移,摩挲到了她的唇瓣上。 “为什么不可以?”他凝着她娇艳诱人的薄唇,低声喃喃。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一直要不到糖的孩子,对那颗糖的执着渴望。 “不是说,想要我?为什么不可以?” 卫窈窈咂舌。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口中的‘可以’指的是哪方面。 见她不说话,他抬眸朝她看来,目光直白又大胆。 “没有。”卫窈窈下意识否定。 裴元稷听得这话,心神一动,再度朝她俯身过来。 卫窈窈下意识要推他,男人的一双铁臂已经用不容忍质疑的方式,环上了她的腰肢,一张微带着冷意的薄唇也贴上了她的唇瓣。 卫窈窈呆了一瞬,脑中一片空白。 她原本,只想将人哄在身边,好日夜盯着他,阻止叶含霜攻略他。 可这厮······难不成,是那房中的药还没有散尽? 裴元稷亲啄了一口,再度和她拉开距离时,那脸上的神色还有些新奇。 “甜的。”而且,比血腥味更能让他振奋。 他喜欢! 卫窈窈:“······”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人群匆匆奔走的脚步声。 “当真看到那宁公子和女眷歇在了一屋?” “可不是吗,亲眼所见,据说,那女眷还是长信伯府的呢!下人看到,就被吓了出去。” 卫窈窈探出了个脑袋,果真见到了不少人群往客厢的方向去了。 下人适才来报,那就说明,适才才看到。 长信伯府的女眷,除了她,不就只有叶含霜了? 卫窈窈直觉这事儿跟郑盘有关,当即就要跟去看热闹,不想,手上又被人攥住。 卫窈窈回头,就对上了裴元稷盯着她看的目光。 “有什么话,先看了热闹再说。”她反手攥着他往外走。 裴元稷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并未拒绝。 两人过去时,正好看到了外头围了一堆人,而叶含霜正站在客厢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是她,是她和宁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下人指着她鼻子道。 叶含霜一张小脸,急得发白。 她哪儿能看不出,有人要陷害她,她明明已经利用系统压下了药力,却还是在出门时,被人堵了去路。 “我没有,我只是从这处经过。”她连忙解释。 但这解释的话,在此时此刻,显得多么薄弱,压根不会有人听。 周遭全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就连着迟迟赶来的长信伯和王氏两人,面色也极为难看。 “郑世子可以替我作证!”叶含霜想到了那个人,赶忙道。 一旁的王氏也似被提醒了一般,连忙附和:“有人能替我女儿作证,我家霜儿是无辜的!” 很快,就有人将忠勇侯府的世子爷郑淙郑世子请了过来。 郑淙二十出头,是几年前的武状元出生,如今,尚在禁卫军中担任禁卫统领一职,言行举止间,自是得体又有礼。 但那目光在叶含霜身上转过后,他还是忍不住蹙了眉:“姑娘是?” “我是叶含霜啊,长信伯府大姑娘!”叶含霜急急开口。 王氏也忍不住提醒:“是啊,世子,你还将今日赢来的重紫送给了我家霜儿呢。” 人群后,有仆从听得‘叶含霜’这三个字,面皮子一紧,慌忙离去。 直找到了郑盘,方才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不好了,四公子,霜姑娘被人围观起来了,还被指认说和宁公子有染。” “什么!”郑盘气急败坏,慌忙往客厢赶。 而此刻的客厢处,好一阵寂静。 郑世子沉默了良久,终道:“姑娘,我确实不识得你。实不相瞒,那重紫,我赠与了家中四弟。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妨直说,我都可以替你做主。” 人群里,响起了交头接耳声。 “还能有什么委屈,不过是和人苟合,被人抓了个正着罢了。” “可不是,好好的一个姑娘,清白就这么没了,再是长信伯府的大姑娘又怎么样,往后,谁敢娶她啊。” 恰这时,人群外,有男人高声大喊:“我娶!我娶她!” 第171章 纠缠 众人齐齐回首,就见忠勇侯府那纨绔四公子正急急走来。 “我娶大姑娘!我给大姑娘作证,她今日清清白白,一切都是旁人陷害,和她无关!” 郑盘说完,已经挤过人群,走到了自家嫡兄面前了。 然而,看到里面的场景,他又傻眼了。 这里面哪儿有他心心念念的伯府大姑娘?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郑世子声音一肃。 一旁的王氏也忍不住哽了几声:“公子,你说我家大姑娘是被陷害的,你快说说缘由,到底害她之人是谁?” “大姑娘呢?”郑盘憋了半晌,总算是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王氏一愣,叶含霜面色一变,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面前这位,可不就是长信伯府的大姑娘。”郑世子指了叶含霜一下,看向郑盘的面上已经染了怒意。 郑盘看了看嫡兄,又看了看叶含霜,惊怒交加。 “她怎么可能是侯府大姑娘!不是她!侯府大姑娘长得琼姿花貌,就凭她也配!” 骂完,他怒瞪着叶含霜:“说!你将大姑娘藏在了何处!你那般处心积虑的害她,又是所谓何事!” 叶含霜呆站在原地,霎时就红了眼。 人群里,有人笑着开口。 “四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原本就是长信伯府的大姑娘,你刚刚还想娶人家呢,这会子,倒是不认账了?” “可不是,你还将世子爷送你的重紫,送给了人家大姑娘呢,如今,见着这情况,你莫不是想弃了人家大姑娘。” 郑盘怒不可遏。 “重紫她也配!还想让我娶她,就她那副尊荣!” “郑四,不得无礼!” 郑世子面色一黑,见情况走势越发不好,也怕再由着郑盘闹下去,会得罪了长信伯府,当即让人安顿了客人,又特意请了长信伯府一家子过去说话。 长信伯哪儿有这脸去,转身就走。 郑世子只能将王氏母女以及郑盘请了过去,在场的宾客们见看不着热闹了,纷纷散去。 卫窈窈摇头一叹,也不知道今儿个这么一闹,叶含霜还有什么脸面对这些人。 戏也看了,也确实没必要久留,她当即带着裴元稷走了。 这番,她前脚刚走,太子身旁的内侍冯平后脚就进了院中。 他是奉太子之命,来请郡主过去。 但刚刚还在的人,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冯平急得不行,直接沿着院子里里外外又找了两回,实在没找到人,方才满脸热汗的回去复命。 一身月白袍衣的太子听见脚步,转身看来,见只有冯平一人,又止不住咳了起来。 “太子殿下,传御医,快传御医!”冯平急急上前。 太子摆手,抬眸无声问他。 冯平忙将郡主已走的消息后报了出来,眼看着太子还没有止咳,忙招呼着宫人摆架回宫。 忠勇侯府的寿宴,依旧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晌午后,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换衣,并未和人苟且的叶含霜同王氏一言不发地回了伯府。 晚间,主院便传来了王氏跟长信伯哭诉被陷害一事,长信伯心中烦躁,直接就宿在了美妾房中。 连着好几日,也不曾去看过王氏母女,更是直接下令,不得让王氏母女再出府。 一时间,府中下人纷纷闲话,只说这新认回来的大姑娘只怕是没机会再认祖归宗了。 与此同时,府外有人送了一盆重紫过来。 见门房不收,对方也不泄气,隔三差五就以忠勇侯府四公子的身份递上拜帖。 卫窈窈心知郑盘应已知晓了她的身份,自也不打算再应付他。 当即就让人交代了下去,日后,再有忠勇侯府的拜帖,一律不接。 饶是如此,那递拜帖的人,也没有停歇。 这日,卫窈窈午歇得有些早。 张管事将一装在白色瓷瓶的药递给了裴元稷:“郡主嘱咐你莫要忘了抹药。” 裴元稷皱了皱眉,待张管事一走,他径直透过虚掩着的雕花木窗,往暖阁里看了去。 此时,暖黄的阳光披洒在女子房中。 入眼便是一对光可鉴人的细口瓷瓶,瓷瓶旁置着一张香妃色软塌。 软塌上,正当酣睡的小娘子,嗪首蛾眉,双颊肌肤似成色极好的白珍珠,吹弹可破,白里透红。 裴元稷眸光扫过她那娇艳艳的唇瓣,眸色微深。 “那郑四公子怎么又来了!看我不去将人赶走!” 张管事压低的声音远远传来传来,裴元稷看着他和流风离去,抱臂想了想,也随其后,跟了过去。 一出门,果真就看到了忠勇侯府的郑四公子。 “郡主可愿意见我?我,我有话要同郡主说,一切都是误会,郡主莫要恼我。”郑盘迎了上去。 “你这脸皮怎么那么厚!”张管事说起话来,暴跳如雷。 流风看了一眼,生怕他没把人赶走,反而把自己气倒了,连忙道:“郡主不识你,日后,你莫要再来叨扰她,否则!” 郑盘心中一紧:“否则怎么样?” 流风心想,这人怎么会事儿,好歹也是伯府的公子,便是如此不要脸的。 “否则,把你大卸八块,再是忠勇侯府的公子又怎么样!像你这样······”张管事一阵怒骂输出。 流风等他停下来,方才补充道:“否则,后果自负!” 郑盘嘴唇蠕动了一下,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对他这般绝情。 那日,在侯府时,她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流风交代完,就走了。 有小厮穿过人群,走到郑盘面前:“四公子,我家公子还在秦楼等着你呢。” 秦楼也就是这上京城最有名的青楼。 郑盘往日最喜去那些地儿搂着花娘吃花酒,如今再想想卫窈窈,他便觉着没什么滋味儿了。 “什么公子,我不认识你家公子。” 摆了摆手,郑盘压根不想理会人。 那小厮越发不依不饶:“四公子,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宁北栾宁公子的随从,你莫不是忘了?我家公子说,等着你,有话问。” 郑盘回头,兀自家去,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小厮急得跺脚,这算什么事儿啊! 往日这四公子最喜和他家主子厮混,如今,倒像是没了魂儿一样! 再一想起尚等在秦楼里的主子,小厮跺了跺脚,匆忙离去。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 傍晚时分,正是秦楼上生意的时候。 姑娘们或站在门口,或站在楼上,打扮妖娆、风情万种地跟过往的客人们打着招呼。 小厮匆匆跨进门槛,步入最里面的厢房,就见自家主子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坐在一处吃酒唠嗑。 而他们身上,都斜倚着一些个袒胸露乳的花娘。 “主,主子,四公子压根不理小的。” 小厮禀报完,宁北栾震怒:“让你叫个人,你都叫不来,怎么办事儿的?你可跟他说了,我要找当日他们府上那个小女娘!” 小厮垂首低眉,好一番解释告饶。 一旁倒有男人笑开了口:“哦?忠勇侯府的寿宴已经结束一阵子了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女娘,竟让北栾兄你这番念念不忘?” 说到那人,宁北栾脸上露出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笑。 “那小娘子美得很,差点就让我睡到了,只可惜,那日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竟就那么失了手。” 宁北栾将那日见到卫窈窈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待说完,成功看到了大伙儿或是羡慕,或是好奇的目光,他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我宁北栾阅女无数,已经鲜少见到能勾我兴致的女人了,此番,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找出来,弄上床!” 众人连连起哄。 宁北栾又喝了好几盏酒,方才歪歪斜斜地往茅厕去了。 秦楼里的茅厕离雅间极远,如今,楼里的客人原本就少,去往茅房那处的人就更少了。 但宁北栾总觉得身后像是有人在追着他走。 第172章 割舌 等他一回头,那追着他的人又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 宁北栾暗骂了一声,闭着眼入了茅房,刚解开裤头,就听一道脚步声传来。 他也没在意,直到那脚步声稳稳停在他身后。 宁北栾回头,刚想骂人,就撞上了一个头戴黑色帷帽的身影。 看身形,像个男人! 可谁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装扮出现? 不等他从这样诡异的画面中回神,对方已然利落伸手,直接伸手,往他嘴里的舌头掏去! 随后,短刃的亮光骤现,直直朝那截刚被拽出的舌根割去! 撕心裂肺的疼从舌头上传来。 那短刃原本十分锋利,可对方却像是故意逗人一般,一刀一刀缓缓割肉。 宁北栾本就喝醉了酒,一挣扎,就往地上倒! 对方也不恼,也跟着蹲在地上,继续切肉。 直到整个舌头齐根被人割下,宁北栾终于痛晕了过去! 然而,对方却仍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将手里的舌头扔掉后,他又脱了宁北栾的裤头,直接朝他下身的位置,手起刀落。 外间,有个客人刚入茅厕,就见一个圆形小肉球被扔在了他的脚边,随后,又是第二个! 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客人面色大变,尖呼了一声。 “啊!” 唯有那行凶之人面色不变地收了短刃,一个跳跃,上了房梁,再揭开黑色帷帽,堪堪露出了裴元稷那阴恻恻的一张脸。 隔日,宁国公府的独苗苗被人刺伤于秦楼的事儿,不胫而走。 有人说,他被割了那玩意儿,只怕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逛秦楼了,又有人说,他无碍,只是给割了舌头。 众说纷纭,宁国公府第一时间派人出来,将秦楼里那些和宁北栾有过接触的人抓了起来。 与此同时,京兆尹也开始彻查此案。 只可惜,宁北栾平日里坏事儿没少做,仇家也不少,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腊月时节,陆莹从宣州府回来了。 见到卫窈窈送去的画稿,她马不停蹄赶到了伯府。 连日来的赶路,让陆莹憔悴了几分,那微微晒黑的肌肤却衬得她越发干练,迎面走来,真有股大掌柜的威压在。 卫窈窈看着这样的她,不禁觉着有些恍神。 “郡主,这是我沿路带回来的一些特产。”陆莹和她已然相熟,过来便让人搬了一箱子东西进来。 里面有吃的,也有玩儿的,显然是陆莹这一路特意为她采买的。 她自来便是如此细心。 卫窈窈拉着她的手坐下,目光在她那透着黄的一张脸上扫过,忍不住埋怨:“你出门时,就不能戴一层纱?我记得,上次,我特意送了你一顶寸金做的帷帽。” 寸金寸金,顾名思义,短短的一寸纱都能值不少金。 最妙的是,从外头看,看不到帷帽里面的人,但从帷帽里,却能将外头看得一清二楚。 陆莹心知郡主爱美,只是因为她没护着自己这张脸,郡主应是觉得有些看不过眼。 但,她以女子之身,和商场上那些老狐狸打交道,已经多有掣肘,若再整日戴着寸金,岂不更加惹人小瞧? 卫窈窈看出她心中所想,撇了撇嘴:“也不是让你和人会面时戴,你赶路的时候戴不就成了?” “那么贵的寸金一沾上雨水泥泞,多可惜!更何况,戴着实在是不方便。”陆莹笑着摆手。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张脸晒黄了有什么不好,反正,自她决定抛头露面,为郡主和自己博前程时,便没想过再嫁人。 既是如此,是美是丑都不重要。 “郡主的画卷,我已经看了。”陆莹说到正事儿,神色凝重了起来,“京中的成衣铺子,样式多匮乏,所以,发展空间也很大。郡主可想过店名。” “盛世华裳,怎么样?”卫窈窈问她。 陆莹眼中一亮:“这个名字好。” 两人又就着细节讨论了一番,待所有问题都洽谈好后,天色也不早了。 卫窈窈留她用饭。 陆莹的心思都飘到开店的事儿上了,当即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城西正好有个合适的大铺子在出售,我去和房主洽谈一番,耽搁不得。” 第173章 新年 卫窈窈哭笑不得:“那你也得用饭啊,用饭耽误不了你多久的时间。” 陆莹摆手,一溜烟就跑远了。 她动作很快,年底就将铺子盘了下来,又装裱了一番。 与此同时,她还特意寻访了好些擅制衣的能人,特意让他们照着图纸制样衣。 每出一件样衣,便亲自带着样品给卫窈窈过目。 两人一并商量整改,忙得不亦乐乎。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 整个上京城都笼在一片喜色中,家家户户剪年画,贴窗花。 傍晚时分,长信伯就命人来请卫窈窈去主院用饭了。 伯府人丁单薄,团圆饭也并不像旁的大家族,还会分男席和女席。 卫窈窈毫不意外地在桌上看到了王氏和叶含霜的身影。 算起来,这还是自忠勇侯府回来后,卫窈窈第一次和她们碰面。 漆红大圆桌上,王氏和卫阿宝一左一右地坐在长信伯左右。 而叶含霜则脸色苍白,一副刚生了大病的消瘦可怜样,就那么稳坐在王氏身侧。 王氏面上带着虚伪的假笑,见她过来,忙招呼着她落座。 “郡主,你就坐在霜儿身旁吧,霜儿昨日还念着你呢,只是,她大病初愈,不好来看你。” 卫窈窈扯了扯嘴角,没给她什么脸面,径直坐在了卫阿宝身旁。 卫阿宝看了看长信伯,又看了看她,刚想表示抗议,就发现自己这嫡姐不笑了,就那么盯着她看。 那样子凶巴巴的,他害怕! “娘。”他扁了小嘴。 王氏见儿子这样,心疼得不行,偏还要装着面上的平和:“阿宝听话,乖乖跟你阿姐坐一处,你阿姐是喜欢你呢。” 卫阿宝不敢再吭声,也不敢再看卫窈窈。 一顿饭,吃得极为安静。 饭后,长信伯留了众人守岁,他一人匆匆去了书房。 也就是这时,卫窈窈才给了叶含霜一个正眼。 叶含霜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抬头,直视着她。 “叶姑娘瞧着像是遭了大罪似的,好不可怜!莫不是让那郑家兄弟二人给欺负的?” 卫窈窈含笑问她。 叶含霜被关在房中,‘学习规矩’,眼看着大年三十的当口,才被放出来,心中原本郁郁,听得她这话,她更是恼火。 “郡主为何总是如此咄咄逼人?” “往后,你又想让爹爹看在哪家世子的面上,对你重新上心啊?” 叶含霜攥着筷着的手微微发白:“当日,侯府四公子说,是你亲口告诉他,你的名字是叶含霜。” 所以,她丢的这些脸,都是拜她卫窈窈所赐。 卫窈窈皱眉,有些诧异:“有吗?没有啊。” 叶含霜不说话,看着她那张就差写满‘冤枉’二字的小脸,心中堵得慌。 一旁的王氏见状,连忙给了叶含霜一个眼神,打圆场道:“好了,都是自家姊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霜儿,倒是你,你作为长姐,该让着郡主一些才是。” 卫窈窈轻‘呵’了一声,起身离去。 只留下了面色各异的王氏母子。 “娘,你也害怕她不成!我不要跟你们玩儿了!”卫阿宝冷哼了一声,费力爬下了矮凳,屁颠颠往外跑。 王氏让嬷嬷快些跟上,适才朝大女儿道:“他是郡主,要怪只怪娘没有生成一个公主,日后,你面上还得装装。” “我知道。” 叶含霜想,她卫窈窈是郡主又如何,自己早晚一点会取代她! 若是她记得不错,如今的卫骞应还在书房中查账。 虽是庆文帝不管朝事,可若是开了年,他还将去年的账对不上,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内阁各位辅臣的桌上。 原书中,卫骞便是在最后关头,才将那几个贪了银钱的同僚抓出来的。 而她隐隐还记得那几个人的名字,若是她提早帮他将那几个人找出来,兴许,能解了如今的困境······ 叶含霜忽然起身。 王氏见状,还要说话,就听她柔柔开口:“母亲不必担忧,是我让爹爹失望了,我这就熬上一碗参茶,给他送去。” 王氏点头,不无欣慰。 这晚,爆竹声声,没有一点停歇之势。 卫窈窈没有守岁的习惯,却被那些声音吵得不能安眠,当即叫了张管事他们进来,陪她玩儿叶子牌。 张管事手气不好,没玩儿几下,就将身上的钱都输了个差不多了。 流风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几乎是哭丧着一张脸看她:“郡主,咱们还是换个玩儿法吧,我,我兜里也快见底了。” 卫窈窈怕他们当真不跟她一起玩儿了,当即将赢来的钱全退了出去。 “这么点钱,也不够输几回。”张管事有些苦恼,当即让人拿了纸,只说民间都是这么玩儿的,谁输了,谁就往脸上贴纸。 卫窈窈自来赌运都不差,自是不怕。 结果,那裴元稷初时还不见经传,玩儿着玩儿着,竟是琢磨出了蹊跷一般,回回都赢。 张管事和流风的脸上,转眼就贴满了纸条。 卫窈窈一开始还撑得住,后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渐渐贴上了一张、两张······十二张纸条! 流风和张管事什么时候见过自家郡主这般狼狈? 一时间,两人都憋了笑,唯恐被她看出来,只得低垂着头,不去看她。 只那裴元稷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频繁,甚至还牵起了嘴角! 卫窈窈眼看着又被人贴了好几张纸条后,她终于绷不住了,将长牌往桌上一扔,当即黑了脸。 “我不玩儿了!” 平生第一次输得这么惨! 张管事和流风见情况不对,连忙收拾东西,又唤了丫头进来伺候,便往外走。 裴元稷手里还握着一把长牌,不解看她:“为什么不玩儿?” 卫窈窈磨牙:“你以前都是装的,是不是?”记忆中,他们可没少玩儿长牌,那时候,怎么不见他有如今的威风。 以前? 裴元稷想到了她那位未婚夫,缓缓放下了长牌。 卫窈窈一张一张地将纸条往下撕,许是贴得时间太久的缘故,那纸条拉扯着细嫩的皮肉,引得一阵抽痛。 卫窈窈倒吸了一口凉气。 斜侧里伸了一只手过来,掰着她的下颌,细细用湿帕子替她擦脸。 卫窈窈一抬头,就对上了裴元稷湛黑的眸眼。 第174章 窈娘不想亲我吗? 他静静地看着她这张脸,也不说话,弄湿了纸条后,当真比之前好撕多了,也不容易扯着皮肉。 他将纸条弄下来后,也不忘替她将脸一并擦干净。 一旁端着铜板的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纷纷退下。 屋子里,一阵静默。 卫窈窈压根不敢相信裴元稷竟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谢辞,但这抬着她下颌的手,却明显不属于谢辞。 正神游天外间,耳旁传来了男人又沉又低的声音:“日后,我不赢你。” 卫窈窈猝然回神,顿觉气恼。 “谁稀罕!” 裴元稷看着她,见她明明带着薄怒,偏还说不需要,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困惑。 “所以,窈娘还是在生气?” 卫窈窈:“······”气你个大头鬼! 裴元稷看她一张小脸也不知是气红的,还是被他擦红的,心中涌上一股痒意。 半晌,终将身上的银袋子一并掏给了她。 “这些都给你。” “阿郎可真是大方。”卫窈窈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那顶多不超过一两银子的钱袋子,意味不明道。 裴元稷却像是听不懂她话语中的挖苦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一翕一合的唇瓣。 屋中烛火明灭,他忽然俯首,缓缓朝那抹嫣红靠近。 “你要干什么?”卫窈窈又困又累,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花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窈娘不想亲我吗?” “嗖嗖嗖······砰砰砰!” 外头,烟花爆裂声,将他的声音冲淡了几分。 卫窈窈怀疑自己没听真切,又是困极,再没心情多问,便笑了笑,塞了一小瓷瓶药给他,将人往外推。 “阿郎,我困了,记得上药!” 裴元稷皱眉,房门已经‘砰’一声,被人关上了。 上京城里的冬日,格外寒冷。 风声呼啸,吹得廊下灯笼左右晃荡,似要坠落。 裴元稷凝着眉眼,盯着那紧闭着的木门看了半晌,方才捏着瓷瓶,缓缓离去。 此时,后罩房中,下人们尚聚在一块儿吃着热酒守夜。 有侍从见他回来,忙不迭招呼道:“季护卫,你也来吃上一盏酒暖和暖和身子啊。” 裴元稷仿若未闻。 那侍从还欲再叫,又被身旁之人推搡了一把:“行了,行了,没见他绷着一张脸,你若真将他叫来,一会儿谁也别想松快。” 那侍从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 后罩房中的热闹,终归不属于裴元稷。更新章节 裴元稷关上房门,将那些个闹哄哄的声音隔绝在外,他默了默,也不点灯,径直坐在了榻边。 良久,方才嗤了一声,将已经摩挲温热的药瓶一股脑扔在了床前的小几上。 透过月色,还能看清,那小几上,明显还摆着一二十个一模一样的瓷瓶。 而那些瓷瓶里也装着从未被人动过的药粉。 裴元稷一张俊脸隐在暗处,也不睡去,只睁着幽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直到子夜末时,府中下人们守完夜,纷纷睡去,他才起身,熟门熟路进了后院,一个翻身,入了女子暖阁中。 时日渐长,野狸子见他过来,竟是连脑袋都不舍得抬一下了。 裴元稷掀开重重纱幔,踱着闲庭信步走到宽大的卧榻前。 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帐,他依稀能看见女子身着单薄寝衣,趴伏在大红销金被下的场景。 那耀眼的红被,衬着她那身细腻的肌肤,竟是说不出的靡艳! 裴元稷竟似受到了诱惑一般,缓缓掀开了被褥,伸手,朝她探去。 直到大手快要触碰上她,他方才回神。 “还是不可以吗?” 他低低呢喃,凝向了她的轻薄红唇。 那里依旧喜欢说一些哄人的话,可它的主人,却断断不肯多做些旁的······ 正月里,京中户户都异常忙碌。 长信伯养了不少寒门的客卿,初一便是他们特定去拜会长信伯的日子。 这一日,长信伯府极为热闹。 再加上卫氏一族的族人,这一天,府上能宴请十几桌的客人。 初二多是去娘家拜年的日子。 长公主在时,便和宫中生分了,如今更是人走茶凉,长信伯自没有贸然进宫的理。 让人备了礼往太后宫中送去,他携手带着妻儿就要去王家,却在出门后,唤了下人来。 “去看看郡主起没起?” 王氏听得这话,立马巧笑:“我原本还担心郡主看不上我母家,不敢叨扰她休息,如今好了,郡主能随我回去,倒是全了我的脸,郡主长得美,那些个嫂子见我带了这么好的姑娘在身边,指不定怎么羡慕我。” 说完,她朝叶含霜看了一眼,叶含霜攥着拍着手紧了紧,露出了一个不到眼底的笑意。 “是啊,郡主一人待在府中也确实无聊,随我们一起正好。” 长信伯看向叶含霜,又想起年三十那晚,这个长女靠着祖上托梦,帮他找出了工部那几个破坏风纪之人的事儿。 此番,见她面色略有些苍白,衣服和头饰都有些半旧不新的模样,他忍不住蹙眉。 “年后得了空,让你母亲带你多置办几身衣物首饰。” 叶含霜露出了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多谢爹爹。” 王氏则久久难以平静。 她家伯爷可从未管过这些,她原以为经了忠勇侯府的事儿,他会对霜儿生厌的。 此番看来,他还是疼这个女儿的! “妾身明日就带霜儿去置办。”她连忙回应。 长信伯颔首,不再多言。 另一头,小厮去往横芜院时,卫窈窈也正好打算出门。 这京郊有个法华寺,极为灵验,每年到了初二,便是人流如织的时候。 卫窈窈打算去法华寺为母亲供一张牌位,自没什么兴趣去王家。 “你同爹爹说,我去法华寺祭奠祭奠我母亲。” 小厮闻言,匆匆离去。 待他将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完毕,王氏一张脸,顿时青白交加。 叶含霜也看了府门的方向,心中暗想,裴世子应该也会跟着去吧。 算算日子,她也许久没见到裴世子了。 一股淡淡的不安,缓缓笼上心头。 第175章 他缓缓抽了腰封 “出发吧。”长信伯默了默,马夫方才驱车直行。 卫窈窈出府时,正好看到伯府的马车扬尘而去。 她勾起了一个淡漠的笑容,转身上了流风牵过来的马车。 法华寺位于郊外的一座连绵青山中,马车只能到达山脚,香客们也只能徒步而上。 一入山脚,就闻钟声从层层叠叠的山林间传来,恢宏有力,让人莫名心安。 卫窈窈下了马车,上了石阶,才发现,今日的人比她想象中多。 “帷帽,主子,你的帷帽。”张管事急急送上帷帽。 卫窈窈戴上,领着护卫侍从,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人影憧憧,前前后后的人几乎都是肩膀挨着肩膀地在走。 好在,流风和裴元稷一左一右地护在她身旁,她倒也没被什么人挤到。 法华寺中,供奉牌位的位置在山中最高处的那座庙宇。 待到了山顶时,卫窈窈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喘着气了。 许是见她脚步有些不稳,裴元稷适时伸手,扶了她一下。 卫窈窈朝他摆了摆手,坐在了一颗古树下,那处绢帕擦了擦薄汗,又休息了一阵,方才进了庙中。 供牌位的步骤有些繁琐。 待卫窈窈走完流程,僧人挂上牌位,又经了烧香,献花、上香、撒米等祭拜仪式后,已经是一两个时辰以后了。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 卫窈窈同样回了一礼,目送僧人远去后,忽听张管事那带着激动的声音忽然响起:“郡主!” 卫窈窈见他双手发颤,指着一旁高挂着的牌位,不解看去,却被牌位上的两个字惊住。 “音音!”那是她母亲的乳名。 “这会不会是伯爷在法华寺替长公主供的牌位,以前却不曾听人说伯爷会来法华寺,想来,是悄悄让人供的吧。” 对张管事的猜测,卫窈窈淡笑不语。 这不像是她那爹爹能干得出来的。 若他真是那般情深义重,当年,母亲也不至于被他气回丹阳郡,更不至于豢养那么多男宠解闷了。 “郡主,你莫要不信!当年,伯爷娶了公主时,那如珠如宝的爱护劲儿,就连着我们这些个下人都脸热,只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管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你也说了只是,张伯,你莫要多想,兴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你看那牌位的颜色。” 卫窈窈淡淡一笑,残忍地指着事实:“那是长生禄位,不是超度亡魂的。” 言简意赅,长生禄位是供奉给尚且在世的人,牌位颜色是红色的,而超度亡魂的牌位的颜色是黄色的。 她母亲早死了,又怎会有人替她供奉长生禄位? 张管事的面色,肉眼可见地低落了起来。 卫窈窈又看了一眼那刻着‘音音’二字的长生禄位,单从牌位大小,以及它放在最高处,周遭竟都没什么牌位的情况看来,这供奉之人身份应是不简单的。 午间,卫窈窈领着人在寺庙中吃了斋饭,方才下山。 和来时一样,此番,山中石阶上,还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郡主,我知道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可直接下山。”裴元稷忽然开口。 卫窈窈点头,示意他带路。 法华寺没有围墙,一条只容一人过的小路,正好整个庙宇裹在其中。 一路走去,翠竹摇曳,鸟鸣阵阵。 卫窈窈走得快,张管事在她身后急急追赶:“小祖宗,你可慢些,别摔着了。” “你闻到什么味道没?”卫窈窈问他。 张管事仔细闻了闻,刚想说梅花香,卫窈窈已经快步朝前面跑了去。 果然,没走多远,就到了一片宽阔的腊梅林。 这个时节,正是腊梅花开之时。 那小巧的花朵,颜色明艳,缀满枝头,不但能做香膏,还能沏花茶。 卫窈窈想到了长公主府,每逢冬日,待客的茶盏中,都会加上几朵小花,不禁伸手,摘了一枝。 张管事见状,眼皮子直跳:“小祖宗,还是我来吧,可别伤着了手。” 卫窈窈摘了几枝,便收了手。 再度回去时,心情也好了不少。 张管事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叨叨不停。 “还记得长公主在时,最喜欢做腊梅香膏了,我记得,丹阳郡的那些个妇人们,每每都以讨了长公主的香膏为荣。” “我记得,郡主小时候,也跟着长公主学过,郡主聪明,一学就会,当时,还送了一瓶给裴世子呢!” 张管事说到此处,似才想到了裴元稷身死的事儿,连忙住了嘴。 裴元稷停下脚步,抬眼看向那拿着腊梅的小娘子。 今日,她穿得极为素净,一张巴掌大的笑脸掩在毛茸茸的白狐毛皮下,眉目沉静,似是在怀念故人。 那个故人,是裴世子? 裴元稷心中莫名生了古怪感觉,像是不悦,又像是旁的。 他没有细究,就见走在她前面的小娘子脚步似乎趔了一下。 这条小路,平日里便没什么人经过,路上或多或少都沾着青苔。 她会踩滑,正如他预料中一般。 裴元稷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的细腕,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拉。 卫窈窈没摔在地上,倒是摔进了他的怀中。 被男人宽厚的胸膛一撞,卫窈窈初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流风和张管事急忙上前。 “小祖宗,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崴着,或是不舒服的?” “没事儿。”卫窈窈回了张管事一句。 正这时,却听裴元稷闷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她朝他看去,见他浓眉紧皱,下意识道。 流风张了张嘴。 裴世子怎么回事儿,不过是扶了郡主一把,怎么还痛上了? 张管事则没那么好说话了。 此刻,他看裴元稷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一个娇气的狐媚子! “季护卫,要装也装得像一些,我家小主子那么娇弱的一个人,还能将你撞出个什么毛病来不成?况且,你都没摔着呢?” 还真是为了要郡主的怜惜,不择手段了! 流风看了看张管事,又看了看裴世子,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卫窈窈也是满脸困惑。 裴元稷一向很耐疼,往日,他都伤成那样,也不见他喊一声痛,如今,他都没摔,怎么还痛上了? 裴元稷感受到他们的打量目光,面色平静:“可能是适才一不小心,碰着了旧伤口。” 旧伤口? 卫窈窈朝他腰腹处看去。 张管事再度冷笑:“季护卫,你当我家小祖宗是傻了不成?都这么久了,还不见好?往日主子给你那些药可都是好药,一瓶都得一两银子呢。” 裴元稷抿了抿唇。 在几人诧异又困惑的目光中,缓缓抽了腰封,挑开衣襟,将独属于男子的精壮胸膛露了出来。 第176章 惑主 ‘大胆’二字,凝在张管事喉咙眼上,久久说不出来。 他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这么不守规矩的奴才,是怎么混在他身边的! 而卫窈窈此刻已经看了个清楚,裴元稷腰腹处那被短刃捅开的地方,只有一点点结痂。 仔细一看,那些血痂处,还有些化脓。 按道理,涂了她的药后,他绝不可能还这样,除非,他压根就没有上药! 看出她心中所想,裴元稷面色淡淡。 “我没有给自己上药的习惯。” 卫窈窈愣了愣。 此时,寒冬腊月,山风像是刀子一般,刮得人皮肤生痛。 她确实没兴趣再看下去:“理好衣服,晚些时候回了府,我帮你上药。” “好!” 裴元稷垂手去理衣襟,看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时,他才缓缓勾起了嘴角。 待两人走远,张管事才回过神来。 “怎,怎么回事儿?你刚刚没,没看见他?” 他指着裴元稷的背影,再一想想他刚才那袒胸露乳的画面,嘴里恨恨:“有伤风化,简直是有伤风化!” 流风看着张管事,一脸莫名。 张管事见他不说话,心头越发火大了:“你作为郡主的暗卫,为什么不阻止他!郡主可是姑娘家,那,那护卫简直是色胆包天!竟还想借此惑主!” 流风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郡主都没恼。” 张管事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因为郡主还小,她根本就不懂!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该规劝着,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流风:“······”裴世子可是郡主的正经未婚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张管事见他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怒道。 流风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紧跟了上去。 张管事也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追了上去。 他可得盯好那季护卫了,再不能让那祸主的人干出什么事儿来! 卫窈窈回去时,正好经过陆莹的住处。 念着陆莹也是一人过年,便带着人去了一趟。 那是一个胡同里二进的小院,是去年陆莹新购置的。 卫窈窈一过去,立马就有侍从迎了出来,原是她竟还在那刚盘下来的铺子中忙活。 皱了皱眉,卫窈窈又带着人去了成衣铺中。 她将还在忙活中的陆莹拉去了酒楼中,又点了一桌子的酒菜,邀着流风他们一并坐了下来。 陆莹直到坐到席上,才回过神来:“郡主怎么来了?” “和你吃团圆饭。” 陆莹羞赧一笑:“倒是用不着,今日才初二,郡主不用管我。” 声落,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莹有些尴尬。 卫窈窈揪了一大块鸡腿给她:“快吃点肉,今日不提铺子里的事儿。” “以往也不是这样。”陆莹看着碗里的鸡腿,神色讪讪。 她当真是忙忘记了,如今闻着饭菜香,她才觉出几分饿来。 只是一想到适才在郡主面前丢的脸,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好在,她很快又想起了另外一桩事:“郡主,我上次从宣州府回来,倒是忘了跟你提一件事儿,听说,那谢公子招安了黑水军。” 裴元稷看了卫窈窈一眼。 卫窈窈头也没抬一下:“说了好好吃饭,别提这些不想干的事儿。” 陆莹想起过往,原以为谢公子对郡主有几分不同,可看如今的反应,却又有些不像。 她终是乖乖吃饭,再没提谢辞一句。 饭后,卫窈窈拉着她去逛了一番庙会,今年的庙会格外热闹,不光有踩高跷的,还有舞狮的。 卫窈窈看得尽兴,直赏了那些个舞狮的一袋子银钱。 待回府,又收到鬼谷老儿寄来的信,她丢了一句:“都下去休息,不用跟来。”就径直去了房中。 裴元稷蹙了蹙眉。 张管事见他还不走,当即黑了一张脸,一脸愤怒地瞪着他:“郡主让你退下!” 裴元稷默了默,半晌,终于,抬步往外走,也不看他。 张管事便紧跟在他身后。 “郡主千金之躯,怎是你这种身份之人堪配的?我劝你,莫想着飞上枝头,当那凤凰!” 裴元稷不说话。 张管事继续道:“即便裴世子死了,这京中还有别的世子皇孙,你若是为了你的前程,就该老实本分些,免得日后,郡主新的未婚夫知晓你的存在,对你下手!” 这回,裴元稷脚步总算是顿了片刻。 正当年张管事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想再说上几句,裴元稷已经快步往前走了。 他长得高大,刻意加快脚步,立马就将张管事甩在了后头。 张管事急急跟上,又守在他房门口,叨叨了好一阵,方才离开。 他这前脚走,后脚,又传来了敲门声。 裴元稷本不欲理会,却听门口传来了一道极轻的女声:“季,季护卫,你在吗?” 这声音,俨然正是府上那位大姑娘! “季护卫,我特意给你做了茯苓饼,专程给你做的,你若是在,便开一开门。” 屋子里,一片寂静。 叶含霜心中失落。 适才,她是看着裴世子回来,方才过来的,所以,屋子里不可能没人才是。 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屋里的人不想理她。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房门被人拉开。 后罩房中,黑黢黢的,瞧着便有些吓人。 倒是裴世子那张俊美的容颜,让人心中微定。 第177章 有指腹缓缓贴了上来 “季护卫,这是我专程为你做的茯苓饼,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她将一小蝶茯苓饼一并递给了裴元稷。 “特意给我做的?”裴元稷重复,声音中,明显带了一丝兴味。 叶含霜连连点头。 月色下,叶含霜手里捧的那碟子茯苓饼小巧精致,裴元稷缓缓伸手,拈了一块在手里。 又油又干硬,如何都不如那树上挂的红石榴讨人喜欢。 裴元稷皱了皱眉头,手上一松,那茯苓饼又重重落回了碟子中。 叶含霜愣了愣,只以为他没拿稳当,忙又将碟子往他面前凑了凑。 但这回,裴元稷早收了手。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大姑娘为何要专程给我做茯苓饼呢?”他眼里含着困惑。 “大,大过年的,季护卫辛苦了。”叶含霜有些支支吾吾。 一抬头,发觉裴元稷脸上没什么笑意,似是有些不满她这个答案,叶含霜忙改口。 “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季护卫时,便觉季护卫和旁人多有不同,心中更是对季护卫生了一些对旁人没有的心思。” “哦?”裴元稷挑眉,似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儿。 叶含霜已然耽搁了许久的功夫,此番,好不容易和他见上面,再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胆子便越发大了几分。 “其实,我是心悦于季公子。往日,我便存了将季公子引荐给爹爹的心思,谁曾想,郡主却让季公子当了护卫。在我心中,季公子不应该只是个小小护卫。” 叶含霜过来时,是特意打扮过的。 她头戴海棠鎏金簪,身穿桃粉裙衫,那唇瓣上的口脂,也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即便是在夜色中,也能轻易招人眼。 此番,裴元稷自也是注意到了。 只是,看着那张张合合的唇瓣,他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口脂明明没有涂这么厚,也没有这么招摇,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格外招人? 叶含霜说完话,就发觉裴元稷正怔怔地看着她的唇瓣。 她脸上一热,心中也‘砰砰’跳个不停。 “我对季公子的心意,季公子应也明了,还望季公子怜惜。” 怜惜?只可惜了,他没有一点兴趣。 裴元稷无视了她一脸的含羞带怯:“大姑娘回吧,我不喜吃茯苓饼。”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了房门,只留了一脸愣怔的叶含霜呆在了原地。 亥时一刻,夜色如霾。 间或有一阵烟花爆裂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阵细雨蒙蒙。 裴元稷揣着药膏,敲响了卫窈窈的房门。 卫窈窈刚刚沐浴出来,还拿着是鬼谷老儿从几百里以外的渭南寄来的信笺。 信里,他只说有点事儿耽搁了,要晚些时候才到。 一准又是被什么好吃的绊住了脚。 卫窈窈暗暗腹诽,就听裴元稷的声音响起:“郡主!” 他怎么来了? 卫窈窈一时有些诧异,忙将信笺收好,一开门,裴元稷就递了一瓶药过来。 “郡主让我晚些时候过来找你。”他声音淡淡,像极了一个谨尊主子命令的护卫。 卫窈窈愣了愣,缓缓收回思绪:“把衣服脱了吧。” 房中火烛摇曳。 裴元稷解开衣襟,挺着背脊,站在窗棂处。 卫窈窈替他上药时,他就那么盯着她看。 天道冷了,屋子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小娘子的寝衣也较以往厚了不少。 饶是如此,她微微躬身,替她上药时,那玲珑有致的身形也显露无遗。 裴元稷喉头微动,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定定地看向她那还带着一股子水汽的头发丝儿。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烛火‘哔啵’声。 卫窈窈刚一抬头,就和裴元稷的目光对上。 “阿郎,怎么了?” 卫窈窈问他,裴元稷动了动唇,目光在她那水润润的唇瓣处扫了一眼,忽然发问:“郡主何须如此。” 卫窈窈心中冷笑,她都忘了这事儿,他却还是在半夜找上门来,可不就是为的这事儿。 如今,竟又冠冕堂皇地问她这个? 是不是有病! 心里这么想着,卫窈窈嘴上却说得温柔:“阿郎还是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若你有个好歹,我会担心的。” 裴元稷凝眉看她:“当真?” 卫窈窈一脸真诚地朝她点头。 裴元稷眸色暗了几分,盯着她的唇瓣,缓缓靠近。 卫窈窈微微蹙眉,外头就传来了张管事的声音:“季护卫,时间不早了,主子要休息了。” 裴元稷顿在原处。 偏那张管事见他不应,又敲了敲门:“季护卫!时间不早了,你改回去了。” 裴元稷终于缓缓站直了身子。 “快回去吧,白日累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了。”卫窈窈扯了一抹笑容。 “好。” 裴元稷没有拒绝。 待男人那挺拔如松的身影消失在暖阁中时,卫窈窈脸上的笑意渐收,眉头紧紧蹙起。 一个从未有过的猜测忽然浮现出来。 暖阁外,张管事叨叨不停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躺在榻上,却久久难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扉被人推开,一股子清清凉凉的药香随冷风灌了进来。 这味道,俨然正是她早些时候,涂抹在裴元稷伤患处的药膏味儿。 卫窈窈想到这一点,刻意放轻缓了呼吸,继续装睡。 有脚步声渐近。 卫窈窈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那目光一动不动地在她身上打量着,直到后来,有指腹缓缓贴了上来,抚上了她的唇瓣。 对方像是在摸着什么宝物一般,带着一丝流连和小心。 很快,又收了手,缓步而去。 卫窈窈悄悄睁眼,入目便是裴元稷那高大的背影。 他并没有走,而是歇在了她房中的角落里! 隔日,她便让流风守好了自己的暖阁。 果然,之后的每一日,裴元稷都会趁她睡着后,来到她的暖阁中,然后,又在一早离去。 “可要我将裴世子拦下?”流风问得小心。 卫窈窈摇头,缓缓笑开。 如今,她已然确定,裴元稷确实是对她生了些心思的,虽不知,这心思因何而生,但终归,不是什么坏事儿。 她日后,只需让他这种心思加重几分,她再多给他几个笑脸,想来,也没叶含霜什么事儿了。 第178章 吃醋 长信伯府在京城没什么亲戚,卫窈窈也没兴趣跟着长信伯和同僚走动、应酬,这个春节,倒也过得平静。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二皇子大婚的日子。 因着二皇子已然成年建府,所以,婚宴就办在了二皇子府。 辰时三刻,二皇子妃和侧妃一前一后,由正门抬入,一身红袍的二皇子人逢喜事,面色红润。 卫窈窈和二皇子不熟,也没去观礼,倒是撞上了太子内侍冯平。 听闻,太子如今正在花园中的八角亭里弈棋,她便跟了过去。 凉风习习,八角亭周遭湘帘半卷,中间支了一扇屏风阻挡寒风,左右两边,还燃了炭盆。 卫窈窈一过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太子爷,郡主来了。”冯平恭声说完,放下茶盏就退到了一旁。 “太子哥哥怎的在这里?”卫窈窈淡淡一笑,将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了下人。 “这里清净,阿窈,来陪我下一局。”太子抬头,朝她咧嘴一笑,那白得极为不正常的手里正分别拿着一颗白子和一颗黑子。 显然,他刚刚是在自己和自己弈棋。 卫窈窈也不推迟。 她前阵子,便有些手痒了。 两人上一次下棋,还是在幼时,那时候,他们年纪相当,也曾是最好的玩伴。 但只怪她棋艺不精,太子便一度不乐意跟她弈棋。 许是因着这点前程在,卫窈窈刚坐下来,太子便说了一句:“我让你五子。” 卫窈窈看了他一眼,兀自取过白子:“那就多谢太子哥哥了。” 太子本还想着手下留情,结果,这才堪堪走了几步,他就发现自己轻敌了。 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太子笑了笑,眼神中多了一股子认真。 几番回合下来,黑棋终于占了三角,形势大好。 卫窈窈叹气,此局,毫无意外地输了。 “再来!”这回,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拈着白子,余光全瞟到了太子的手上。 太子落下黑子,她稍一思索,又紧跟着落下白子。 太子将她的紧张模样看在眼里,忍不住发笑,却被她瞪了一眼。 太子收了几分笑,心情倒是极为不错,又落下一颗白子。 卫窈窈似是料到了他会走那一步,得意一笑,紧随其后落下白子。 短短不过走了十来子,太子便不再走了,卫窈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再仔细一看,原来,自己竟又是败了。 “再来,再来!”卫窈窈去摸茶盏,猝不及防地和另外一只骨瘦如柴的大手碰上,她愣了一下,忙收回了手。 两人手心手背交叠的一幕,正好落到了凉亭外的一双冷寒眸眼中。 眼看着卫窈窈那张浓稠艳丽的小脸不知是被热炭蒸出了一抹薄红,还是因着适才的亲密举动生出的红晕,那双眼的主人轻哼了一声,手缓缓挪到了肚腹处那刚开始结疤的伤口上。 他就像是没有痛感一般,顺着疤痕边缘狠狠抠了下去,猩红的鲜血顿时蔓出,浸湿了身上的护卫服······ 八角亭中,太子和卫窈窈又了两局,卫窈窈便摸清了太子的棋路。 随后,竟还当真开始反败为胜了。 “阿窈好生厉害。” 太子赞完,卫窈窈好不谦虚:“有一句话古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得便是我!” 太子笑了。 卫窈窈搓了搓手,越战越勇。 然而,没胜出几回,太子便体力不支了。 卫窈窈见他面上露出了豆大的汗水,忙伸手替他把脉,心中又是一惊。 不曾想,这短短的时日,太子的身体竟比之前还差上几分。 “不碍事。”太子缩了手,脸上带着不愿被人窥出羸弱的心思。 卫窈窈却忽然想起上辈子,他去世前,曾给了他一张保命的丹书铁券······ 那些记忆,明明隔着两世,如今,却还是那么清晰。 “没事儿的,太子,有人会治好你的病。”她朝他郑重开口。 鬼谷老儿的信已经到了好些时日了,算算日子,他应该也快到了。 到时,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天气寒凉,为免太子病情严重,内侍们急急送他回了东宫。 卫窈窈呆站在远处许久,正要离去,就听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郡,郡主!” 是郑盘! 卫窈窈眼里闪过一丝厌烦之色,实在是没想到这人竟这么难缠。 郑盘见她柳眉轻蹙,明显因着他的到来而不高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郡主,你莫不是还在恼我?当日的事儿,我,我并不是有意。我若知道,你便是郡主,我也不会说那些话。” 顿了顿,他又急急往亭中走了几步。 “郡主,你莫要恼我!我原本去府上递了好些次拜帖,都没什么结果,今日,今日可算是见到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卫窈窈面无波澜地抬头看他。 “郑公子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儿?” 郑盘不解。 “我既是没有将真实身份告之于你,便是不想理会你,你怎得还这般招嫌?” 郑盘张了张嘴。 一些他原本刻意在忽略的问题,此时此刻,渐渐浮出水面。 是啊,当日确确实实是她说她是伯府大姑娘叶含霜,是她压根就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身份。 就因为她不想搭理他? 看着卫窈窈那淡漠疏离的眉眼,郑盘心慌不已。 “我不怪你,是我不好,郡主,是我不好,你才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会改,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若是没有那些‘书信往来’,他尚且不敢生出这些奢望。 既然有了奢望,还如何能接受奢望成空? “我若是你,我就赶紧走,再不要自取其辱。”卫窈窈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郑盘只觉脑中一片轰鸣。 有那么一瞬,他什么理智都没了,就想将郡主叫回来,让郡主再看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忏悔,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然而,他才刚刚冲过去,斜侧里,就闪了一个人影出来。 “郡主!”裴元稷朝卫窈窈淡淡一笑。 卫窈窈有些惊讶,他竟又来前院! 之后,她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仔细一看,他腰腹处竟还有血红颜色侵染了衣物。 第179章 底线 他那处的伤明明敷了药,不可能再裂开,除非,有人故意不让它好。 可,什么样的愤怒,才会让他下如此狠手? 想着适才她和太子对弈的事儿,卫窈窈心中渐渐了然。 “阿郎,你莫要在前院长久耽搁。”裴元稷垂首应她,看着她抬步离去的纤瘦身影,缓缓扯出了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 “郡主!你听我解释。” 郑盘回神,眼看着那抹倩影就要远去,他忙追了上去,然而,没走出几步,就被男人的结实臂膀挡住。 “去哪儿?”裴元稷声音凉凉,再没有一点之前面对着卫窈窈时的温和。 “关你什么事儿,你不过是一个护卫,你!” 郑盘话没说完,就被裴元稷提住了衣领子。 一个是京中游手好闲的纨绔,一个是在黄沙漫天,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历练过千百回的将人,孰强孰弱,自是不用分说。 郑盘几乎是被裴元稷像拧小鸡崽子一般,拧着扔下了皇子府的荷塘中。 郑盘有过片刻的不敢置信。 “我可是侯府的四公子!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奴才,竟也敢如此待我!” 裴元稷漠然看他:“郡主不想见你,若再有下一次,我不会留情!” 这荷塘里的水位不高,刚到了郑盘的肩膀处。 他喝了好几口水,才堪堪站稳,又听得裴元稷这话,霎时面如死灰。 再想起卫窈窈那张带着厌恶的美人脸,他连着赴死的心都有了! 不远处,叶含霜主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秋杏,快些去通知忠勇侯府的人!记住,莫要让旁人知晓这事儿。”叶含霜头也不回道。 “为何不能让旁人知道?”秋杏从惊吓中反应了过来,十分不解。 这事儿,又跟她们没有干系。 叶含霜总算回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事关郡主的名声,你可知晓?若让人知道,郡主让人将侯府四公子扔下了水中,只怕会给她惹来麻烦。” 秋杏面上一喜,那有什么不好的? “快去吧,再耽搁下去,事情就要闹大了。” 叶含霜又催促了一声,秋杏赶忙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叶含霜勾起了唇角。 秋杏原本就是她母亲的人,王氏视卫窈窈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她没有猜错,此番,秋杏势必会将这事儿弄得尽人皆知! 到时候,她那位好妹妹可就惨了! 二皇子府遍植烟柳花树,高楼池榭间,贺宴之人众多。 卫窈窈回宴上不久,就察觉到了无数道打量的目光。 初时,她也没在意,直到赵红玉将她拉到了边上,悄声问她:“丹阳,你当真将郑盘踹水里了?” 卫窈窈朝周遭扫了一眼,那些悄悄打量她的人忙收了目光。 她好似明白她们为什么盯着她瞧了! “是的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赵红玉激动又兴奋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早就看那郑盘不顺眼了,只是,不敢给她爹和阿弟树敌,这才特特忍了下来。 不曾想,丹阳竟是这么厉害,竟不声不响地将人给收拾了! 简直是大快人心! 但并没有高兴待久,赵红玉又忧上心头:“那郑盘会不会报复你?还有,侯府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可会追究?” “不会!”忠勇侯府那位世子爷可是出了名的克己复礼,发生了这种事儿,他只会先究郑盘之错。 “可,可是。”赵红玉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不远处,那些盯了她们许久的贵女们,已经携手走了过来。 贵女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佩服之色,只是,她们和卫窈窈不熟,一走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尴尬间,有人支支吾吾道:“郡主,你这身衣服当真是好看。” 众人先是鄙夷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再转头朝卫窈窈看去时,那股子鄙夷之感,也跟着淡了下来。 丹阳郡主今日穿了一身嫩青色袄裙,那领口处缀满了东珠,衣领裙摆处则由金线勾出,腰侧还镶了点翠! 这衣裳明明是极素的眼色,可一眼看去,却给人一种流光溢彩,耀眼夺目之感。 确实,丹阳郡主身上的裙衫是的好看! “也不知道,郡主这么好看的衣裳是在哪儿买的?”有人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 卫窈窈将她们眼里的惊艳看了个一清二楚,故作不解道:“你们竟连盛世华裳也不知?这衣服就是出自于他们铺子里的匠人之手。” “我知道,就是那家快开张的盛世华裳,他们的铺面可大了!” 有人激动说完,立马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那家店当真是很大!听说,下个月就要开张了!” “是吗?那可要多谢郡主告知了,待它开张,我便去瞧一瞧。” ······ 赵红玉扭头,朝好友看了一眼。 丹阳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她没道理跟不相熟的人浪费口舌才是。 见卫窈窈看来,她脱口而出:“我真要怀疑这铺子是不是你的了。” “自然不是。”卫窈窈并不打算让人知道陆莹和她的真实关系。 郑盘这场闹剧,终是没卷起什么风浪。 正如卫窈窈所料,直到吃了席,也没见忠勇侯府的人来找茬。 赵红玉松了一口气,又邀卫窈窈出府赏灯。 今日元宵,灯会就摆在朱雀大街的岔路口,只需出二皇子府走上几步即可。 “郡主,贵府护卫让我问您一声,可否早些回去,他的伤口似是裂开了。”有侍酒的仆从草草说完,便离开了。 卫窈窈瞟到人群外头的裴元稷,嘴角勾了勾,由着赵红玉拉着她出了二皇子府。 她倒要试试,裴元稷的底线在何处! 之前在二皇子府时,周遭闹哄哄一片,便已是热闹了,此番出了府,人头攒动,又是另外一番盛况。 “你已经好些年没有回京了,只怕也很久没凑过这些热闹了,那边有个看皮影戏的地方,我带你去!” 卫窈窈被她拉着往前面走,两人看了皮影戏,放了花灯,又去街头酒肆吃了甜酒,待出门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施为正好在外头谈生意,闻讯赶来,见两个小娘子喝得醉醺醺的,哭笑不得。 “红玉,我们先送郡主回去吧。” 他声音刚刚落下,一道又沉又冷的声音传来:“郡主!” 卫窈窈扭头,对上裴元稷那张清清冷冷的脸,缓缓笑开。 第180章 占有欲 “你家护卫怎么寻来了?”赵红玉有些狐疑。 卫窈窈摇头,裴元稷已然快步上来,扶住了她摇晃不定的身躯。 “我来接郡主回去。” 既是卫家已经派人来了,五皇子和赵红玉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卫窈窈路上注意些,便各自散去了。 裴元稷扶着卫窈窈,一路往回走,一张俊脸,半明半暗,瞧着便有些阴森。 “郡主食言了!我伤口裂开,已托人请了郡主,郡主为何迟迟不回?” 他忽然开口,控诉她的罪行。 “什么?”卫窈窈明知故问,她就是故意耍他玩儿的,又怎么样? 他如今不过是她的护卫罢了,她想几时走就几时走。 “在郡主心里,我不过是一个奴才,我的生死,于郡主而言,也无关紧要。自然,郡主对我说出的话,也只是过眼云烟。” 卫窈窈原以为,他至少得带点怒气,谁曾想,他的声音却是如此平静。 于是,她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正好对上了裴元稷朝她看来的湛黑眸子。 “怎么会,阿郎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托人请了我,我也不知道你伤口裂开的事儿啊。”卫窈窈挑眉,一张秾艳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瞧着样子,倒像是被人冤枉了一般。 裴元稷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阿郎,我们回去吧,你可有敷药?再不愈合,我又该心疼了。” 她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裴元稷没有动弹,似是为了验证什么,他忽然将她拉住,俯首,直接朝她的唇瓣上亲去。 卫窈窈没有拒绝,她原本就不在意这种事儿。 想亲就亲吧,打了一巴掌,总得给点甜头才能将人套牢了。 感觉到她的乖觉,裴元稷一把将她那娇小柔软的身躯揉进怀中,如愿地覆上了那抹嫣红。 他心中的躁动,也骤然消失。 “窈娘······”他低声喃喃,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眉眼。 却不知,他怀里的小姑娘,先是一脸漠然地看着他,然后,又将目光凝在了头顶上方的气运瓶上。 适才吸了气运,她只觉浑身的疲乏都似少了很多,当即顺势将两只小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裴元稷似是受到了鼓励一般,亲得越发动情。 可他动作生涩,除了只会狠狠将唇贴上来,碾压得她唇瓣生痛外,别无其他。 卫窈窈忽然有些生气了! 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裴元稷感觉到她的反抗,又想起她之前和男子接触时的场景,骨子里的霸道和强烈的占有欲骤生,竟又加重了力道。 那模样,恨不得将她揉在自己的骨血中,不让她逃离自己的眼前一般。 直到注意到卫窈窈已经开始喘气,像是呼吸不过来时,他才堪堪将她放开。 “砰!”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裴元稷压根没想到适才还在他怀中娇喘微微的女子,忽然之间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一时间,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你弄疼我了!”卫窈窈声音发冷。 但她长得好看,沾了醉态后的声音又越发娇媚,此番,明明是生气的一张脸,看在旁人眼里,竟像是在撒娇一般。 裴元稷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下却说不出的柔软。 “以后,不会再弄疼你了。” 他哑声保证。 卫窈窈压根不看他,径直往前面走了,裴元稷只跟个木桩子一样跟在她身后。 她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我走不动了!你让人把车驾过来。” 裴元稷皱眉。 如今,街道上的人早散了一大半,她又长得这么娇美,若是让别有用心之人盯上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身体里那些暴虐的因子又蹭蹭蹭地往外冒。 “我背你回去。”说着话,他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 卫窈窈偏头,好心提醒:“可是,你身上还有伤。” “不碍事,我已经擦了药。” 他身上的血腥味那么明显,怎么可能擦过药? 可她对他的心,一如冰坨一样寒冷。 他自个儿都不介意,她还介意什么,终归,疼的又不是她! 这晚,回府后,卫窈窈已经睡过去了。 裴元稷守在外间,由着丫鬟们替卫窈窈洗漱。 偶有一阵幼鹰鸣叫的声音传来,他想起凉亭中的场景,缓缓摸向了那腰腹处的伤口上。 那里并未止血,此番已将袍角侵湿,他却仍是感觉不到痛一般。 等丫鬟们退下后,他径直推开窗棂,目不转睛地看向了那金丝笼,半晌,才伸手入笼,一把攥住了幼鹰的脖颈! 幼鹰感受到危险,用力扑腾着翅膀。 裴元稷忍不住皱了皱眉。 怕它吵醒人,他目光掠过一旁的野狸子,索性收了手,由着金丝笼大敞开。 *** 宿醉的结果,便是她隔日头疼了一整天。 待到了晚间,好受了一些,卫窈窈才拿出装了腊梅的瓶子,开始做腊梅膏。 这腊梅前阵子就被她浸了山茶花油,如今,只需加一些蜂蜡,加热融化便可。 卫窈窈拿出早买好的小瓶子,将融化后的香膏油挨着挨着倒入了瓶盏中。 裴元稷就站在房中,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许是因着昨晚两人亲过的缘故,他一点儿也不见外,入她房中,如入无人之境。 流风自是不敢说什么,倒是张管事绷着一张脸皮,朝裴元稷狠狠教育了一番。 裴元稷只当没听见。 反倒是刚刚缓过来的卫窈窈被他吵得不行,直接寻着由头将人打发了去。 一时间,屋子里,又只剩下了裴元稷和她。 见她正忙,裴元稷也不吵她,只给她倒了一杯茶,又退站在了一旁。 屋子里寂静又香浓。 待卫窈窈将所有的腊梅香膏装完,就听一阵翅膀剧烈扑腾的声音传来,竟是那只幼鹰被野狸子按在了爪子下。 第181章 既然招惹了他,他怎会由着她嫁人呢? 眼看着它已经伸出獠牙,准备朝幼鹰咬下去时,卫窈窈一道厉呵:“蠢东西!” 野狸子回头看她。 卫窈窈飞快跑过去,抬手就给了它几个大壁咚,又从它爪子下抢回了幼鹰。 野狸子发出了阵阵含着委屈的‘呜咽’声,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看她。 “张伯,把它给我弄出去!” 野狸子似能听懂人话一般,急忙上前来蹭卫窈窈的衣摆。 卫窈窈却是铁了心,看都不看它一眼。 眼看着野狸子被张管事带走,裴元稷又朝已将幼鹰装回金丝笼里的卫窈窈看了一眼,眉头轻蹙。 “郡主就这般喜欢它?” “熬一只鹰出来,可得费不少功夫呢。”卫窈窈的眸光在不知被谁打开的笼子出口上停留了片刻,就听外头传来了流风的声音,“郡主,主院那边来人了,说是老夫人来了。” “什么?”卫窈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神来。 “您的祖母,卫老夫人从平州赶过来了。”流风重复。 这些年来,她那祖母一直在平州二房待得好好的,怎么刚过完年就来了上京? 不对,算着时间,她应该是还没开始过年,就出发了! 什么事儿,让她这么赶? 卫窈窈仔细想了想上辈子的事儿,却也不记得有这桩事儿。 “走,去看看。”卫窈窈提起裙摆就往外走。 到了正院时,就见里面十分热闹。 王氏拉了叶含霜和卫阿宝和一个妇人正说着什么,而高座上,一个戴着抹额,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正在喝着茶水。 卫窈窈刚认出她那位亲祖母,就被那和王氏寒暄着的妇人握住了手。 “哎哟哟,这个就是窈儿吧,竟出落的这般标致了,只怕走在路上,也要认不出了。” 卫窈窈含笑的眸眼在妇人脸上转了一圈,就认出她这位嫁给了一方县令的二姑姑曹卫氏来。 曹卫氏和卫骞生得有些像,只是较为富态,一身宽大的袄衣也裹不住她的丰腴。 不过,印象中,这位二姑姑和她母亲似乎极为不合,对方如此的热络倒是事出反常。 ”祖母安,二姑姑安。”卫窈窈借着福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对方手里拉出来。 曹卫氏一脸的惊喜之色:“窈儿竟还认得我?看来,我和窈儿实在是有亲缘的。” 说着话,她就要将自己手上的玉镯退下来,套在卫窈窈手上。 王氏看了看自家没个反应的女儿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她早早就带着一双儿女来招呼曹卫氏了,结果,人家那么久也没个反应,倒是等卫窈窈一过来,就将镯子送给了卫窈窈。 卫窈窈本不想收的,可看着王氏那眼巴巴的样子,她似乎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多谢二姑姑。” “都是自家人,客气这些干什么?” 姑侄俩相谈甚欢时,高座上传来了一道咳嗽声,随即,卫老夫人的声音响起:“怎得这般久才过来?你母亲他们已经来了多时了。” 这声调,算不上友好,但,也正如卫窈窈所料。 毕竟,她这位祖母自来就是个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卫窈窈对她的印象除了是个刻薄的老太太之外,别无其他。 据说,老太太早些年和她母亲长公主不和,便早早回了老宅,还说从此不回上京。 如今一回来,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来,郡主是被路上的什么事儿绊住脚了吧。”王氏笑着解释。 卫老夫人听得这话,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灰。 “你如今刚死了未婚夫,本就要多注意些言行举止,不想,你却如此惫懒!你母亲往日的名声不好倒也罢了,你如今,不学好,偏要学她吗?” 卫窈窈笑意骤褪,霎时连敷衍的话也懒得说了:“祖母不想好,莫不是要拉着咱们整个长信伯府不成?” 厅中骤然一静,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母亲可是当朝长公主,那是天家上了玉蝶的,即便早故,那也是天家的人,祖母怎可对天家不敬?” “郡,郡主,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祖母说话?你祖母也是关心你,你不领情倒也罢了,还恐吓她?” 王氏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憋回了笑意。 “你莫不是不想伺候婆母,因此,巴不得祖母被天家怪罪?”卫窈窈反诘。 “郡主,你可别冤枉我!” 王氏下意识反驳,一旁的卫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还想骂人,可又被卫窈窈的话给吓着了,一张原本黑了个透的老脸,此时此刻,竟又隐隐泛起了一丝白。 卫窈窈见状,还贴心的问候了一句:“祖母,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 卫老夫人指着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曹卫氏赶忙搀住她的手:“母亲,窈儿说得不错,她也是为了大家好。大哥这伯爷的爵位来得不易,咱们也该谨慎些才是。若大哥有个好歹,整个卫氏一族,都得受牵连!” 卫老夫人终于收回了手,闷声呵道:“出去,让她给我出去!” “那祖母,我就先走了哦。”卫窈窈甜甜一笑。 瞧着她被自己气成了这样,卫窈窈十分不理解,这么不经吓,还想敲打她? 回了横芜院,卫窈窈取下手镯,就要丢给张管事,又因那桌子的通透度顿住。 曹卫氏不过是个县令夫人,这手上的镯子却不是下乘,倒是有点意思。 “去查查,老夫人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 朝流风叮嘱了一句,卫窈窈才将镯子递给张管事。 很快,流风就回来了:“为了让郡主嫁到姑太太家去。” “曹家?”小小县令之子,倒也敢想! 难怪这两人好端端地往上京赶,且适才那曹卫氏明里暗里地帮她说话,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察觉到了裴元稷朝她看来的目光,卫窈窈扭头,问他:“阿郎,你愿意让我嫁他吗?” “日后,我让郡主别嫁,郡主就能不嫁吗?”裴元稷凝着她的眉眼,问起了日后。 嫁人这事儿,她并不排斥。 但她的夫婿如何也得是身份高,讨她喜欢的人,绝不是一个小小县令之子能比的。 裴元稷瞧着她这神色,心中渐渐失落下来。 “郡主并不是不想嫁,只是,不想嫁给一个身份低微之人。”所以,即便是亲了他,也抱了他,她也不会嫁给他! 因为,他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 没有像镇北侯世子那样和她可般配的身份,怎能得到她? 察觉到裴元稷越发阴沉的目光,卫窈窈敛了心思,可怜巴巴开口。 “阿郎,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母亲早亡,虽有着郡主的身份,可他们谁都敢欺负我,如今,连我的婚事也要被算计上!嫁不嫁,只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裴元稷凝着她的眸眼,想问‘是吗’,一出口,却成了:“不会的。” 既然招惹了他,他怎会由着她嫁人呢? 那多无趣! 第182章 去信 这晚,裴元稷坐在后罩房中,思量许久,终是推开窗棂,吹响了口哨。不多时,金雕破空窜到了他的房中。 裴元稷伸出了食指,那金雕连忙伸处了脑袋,往他身上蹭了几蹭,仿若撒娇一般。 他眸眼深了深,直觉告诉他,他可以通过它联系到那些旧部。 以前觉着没有意义,此番,他却忽然不这么想了。 拿出纸笔,裴元稷在纸条上写下了‘京都’二字,又将纸条缓缓卷好,塞到了金雕腿上的信筒中。 “去吧。”顺了顺金雕的毛发,他淡淡道。 金雕又在他手上蹭了蹭,方才发出一声长啸,径直飞出窗外,直冲云霄。余下的几日,曹卫氏来了横芜院几次,都被卫窈窈以各种理由推拒在外。 正月十九之日,卫窈窈收到了鬼谷老儿从京外五十里地外来的信,三日后,她算着时间给太子递了帖子,又动身去了码头处接人。 然而,刚过去没多久,盛世华裳的小二就找了过来:“郡主,好些个贵女在店里闹事儿,还说要将铺子给封了。” 卫窈窈皱眉,只让流风继续在码头等着,她自己则坐马车进了城。 原来,是往日那些在二皇子府赴宴时,听闻卫窈窈那些话的官家女眷们慕名去了盛世华裳。 而,铺子上的伙计只说还未开张,便没卖给他们。 结果那些个官家女眷就闹了起来。 卫窈窈赶到铺子上时,那些个官家女眷正好将陆莹围在其中,而人群后,曹卫氏和王氏母女也在! “既然郡主都穿上了你们盛世华裳的衣物,为何我们便穿不得。” “是啊,开着门做生意,怎还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了!” 众人起哄间,叶含霜低低道:“兴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陆掌柜一看就不是那种人,大家先冷静冷静。” 卫窈窈扯了扯嘴角。 原书中,陆莹便是叶含霜的左膀右臂,此番,他们第一次见面,叶含霜便盯上了陆莹? 只可惜了,陆莹已经是她的人了。 “确实是有误会,大家若是看上了哪件,现在也可以买。” 陆莹的声音传来,卫窈窈适时站了出来:“大家只怕还不知道吧,盛世华裳有个活动,先充值了二百两,便可以成为他们的会员,成了会员后,现在就可以买东西。” 这些,都是上辈子陆莹想出来的策略,卫窈窈一回忆,便又想起了好些。 “我当日也是充值了二百两银子,还有,充值还会有折扣,新款会限时打折,过了新款期,就恢复原价了。” “郡主!”有人认出了卫窈窈,忙过来跟她打招呼。 卫窈窈回以一笑,又给陆莹使了个眼色。 陆莹原本还呆愣在原处,被她一个眼神扫来,堪堪回神:“确实是这样的,要办会员的贵人们,随我来。” 铺子里,原本之前还闹出一团的女眷们,此时,都没了声音。 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啊,又不是一二十两! 这么大的数目,让他们一个劲儿拿出来,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是还要买新款吗?怎么不说话了,过了这回,下次充值,至少都要五百两了!” 卫窈窈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回神过来。 “当真?”有人问了一句。 陆莹颔首:“确实是,若是贵主不想充值,也不碍事,只是得晚些时候买回去,且不能享受折扣而已。” 她这话一说出口,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女人们纷纷开口。 “我充,我充!” “我也要充!” 人群后,叶含霜难掩激动。 原书中,有一个叫陆莹的女首富便和她一样是来自于现代的,适才,她原本还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此番看来,应该就是她了。 若不是现代来的,怎会懂那些个现代促销的词汇? 想到了对方将来的财力,她不禁心潮澎湃。 若将这陆莹变成自己人,那日后,定对她有利无害! “郡主不是说,她在养病吗,瞧着这气色还是不错的啊。”王氏的声音适时响起。 一旁,愣了许久的曹卫氏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快步朝卫窈窈走去。 “窈儿,你这身子见好了?姑母担心了你良久,如今,见你好些了,也就放心了。” 卫窈窈像是才看到了她一般,热络地和她闲话。 一旁的王氏看得火大。 她适才那话,原本就是提点曹卫氏,卫窈窈是专程避着她的,谁曾想,曹卫氏竟一点儿也不恼。 亏得自己带着女儿出来陪了她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她对她家霜儿这般热情过? 想到自家女儿,王氏扭头一看,就见叶含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些个去充值会员的女眷们在看。 那可是两百两! 伯府不过是个空壳子,可没那么多的用度,当初,她原本还想算计了卫窈窈的嫁妆,谁曾想,那些土匪却是卷着钱财消失了! 不对,若当真将钱财全卷走了,卫窈窈又哪儿来的这二百两,还有上次买头面的钱! 王氏的心,又热了起来。 “霜儿,晚些时候,娘再带你过来买便是。”等她将卫窈窈她娘的嫁妆骗到手就有钱了! 卫窈窈可不知道王氏那些心思。 她惦记着接人的事儿,并没有和曹卫氏聊多久,便往码头赶去。 为免曹卫氏缠上她,她走得格外急。 与此同时,人来人往的码头处,流风终于接到了人。 第183章 谢辞进京 鬼谷老儿姓仇,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只是,大伙儿都尊称他为鬼谷先生。 他如今年过六旬,精神矍铄,瞧着便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一站在人群中,也是格外醒目的存在。 因而,流风在他刚下船只时,便寻到了他。 没有看到卫窈窈的身影,鬼谷老儿脸色一拉:“这孽徒竟当真没来?流风抱拳,不冷不热道:“郡主在码头吹着冷风等了您许久,明明就是您不守时。” 鬼谷老儿指了指流风:“你这小子,怎么还记着仇?你过来些,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流风不肯。 他以前随郡主在鬼谷中待过几年,可没少在鬼谷先生手里吃亏,鬼谷先生医毒双全,可最擅长的,还是制毒。 一想想,流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要他不靠近他,应就是安全的。 所以,他坚决不过去。 鬼谷老儿也不恼,只朝船尾的方向摆了摆手,流风下意识朝船尾看去,没见到什么人,倒是被鬼谷老儿扔了一包黑不溜秋的东西在手里。 流风下意识要扔,却听鬼谷老儿的声音响起:“别怪我不提醒你,这可是你家郡主给人治病的药引子,若真是丢了,可别怪我给人治不了病。” 流风忙收了手。 “师傅,你又戏弄流风?”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卫窈窈从马车上跳下去,“流风,那玩意儿能让你臭上好几天!” “你这没良心的,那分明就是香膏子!”鬼谷老儿看到卫窈窈,眉眼间都是止不住的笑。 卫窈窈咧嘴:“先臭上三日再香一刻钟?流风平日里都在我旁边办事儿,师傅,你是害他还是害我?” 流风听得这话,果然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儿。 他忙将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扔了! “晚了,晚了,沾上味儿就甩不掉了。”鬼谷老儿幸灾乐祸地说完,又转向卫窈窈,“我来京的路上,碰到了不少赶考书生,那弱柳扶风的劲儿哦,可比这些硬邦邦的侍卫强多了。” “哦。”卫窈窈声音淡淡。 鬼谷老儿又道:“你不是才没了未婚夫?正好,去年太后千秋节,广开恩科,今年二月的春闱,你就可以榜下捉夫君,挑个喜欢的来。” “我请你回来,是给人看病的。”卫窈窈咧嘴。 鬼谷老儿不以为意:“治好了,你就榜下捉夫婿?” “先治好太子的病再说!” 裴元稷淡淡扫了卫窈窈一眼,薄唇微微下压。 眼看着鬼谷老儿大笑着离去,流风想伸手,拍拍裴世子的肩头,劝他节哀,又险些给自己臭晕厥······ 河风习习,船只上,还有络绎不绝的人踏着木板在下船。 而船尾处,一个船工打扮的小厮匆匆往码头看了一眼,眼看着人群松散了不少,又钻入了舱中。 “少主,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嗯。”昏暗的舱中,一俊美昳丽的男子抱着一个牌位,正细细擦拭。 船工飞快地扫了一眼,但见上面刻着‘吾妻王阿凝之牌位’这几个大字。 若是卫窈窈今日出现在码头上,定会认出眼前人便是那本该在宣州府的谢辞。 “少夫人若是在天之灵,定会一直记着你的。”船工顿了顿,忍不住开口。 谢辞擦着牌位的手一顿,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他不要她一直记着他,他要她入轮回,再世为人。 这少了她的世间,实在是太寡淡寂寞了一些。 “六畜,我们该下去了。” 舱外,谢青山的声音响起,谢辞应了一声,将牌位覆上一层绸布,仔细抱在怀中,方才往外走去。 傍晚时分,艳丽的晚霞在江边留下了最后一抹炫彩。 人流如织的码头上,卫窈窈那精致的马车已然驾出很远。 她没给鬼谷老儿一点耽搁时间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去了和太子约好的茶楼中。 去时,只有太子内侍冯平在,一问,才知近来太子身体不康健,正在东宫休养。 既都没出东宫,那便是病情加重了。 卫窈窈不敢耽搁,急忙让鬼谷老儿随冯平去了东宫。 这么一去,便足足去了十来日。 卫窈窈心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便耐心等着人回来。 但刚平静了几日的长信伯府,忽然又有了动静。 起初,是王氏忽然缩减了家用,再后来,卫窈窈花重金买头面和衣物的事儿,不知怎得,就传到了长信伯的耳朵里。 这日晚间,长信伯终于又来了横芜院。 相较上次,他的脸色更黑更难看。 他先是对她的奢靡作风贬斥了一番,随即,话语一转,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窈儿,你年纪还小,最会被那些奸商所蒙蔽,而且,你母亲也未曾教你掌家,不碍事,日后,我自会让人教你这些。” 卫窈窈含笑点头。 长信伯见她如此乖巧,心下也满意了几分。 “你既不会打理家财,也不用受累,府上尚且有人会打理,你将这些田契地契什么的,一并拿出来,我让人教你打理一二。” 这话,正如卫窈窈意料之中。 “爹爹说的那个会掌家之人可是王氏?” 长信伯蹙眉,对‘王氏’这个称呼颇有微词,但,如今毕竟是要哄着人将发妻的嫁妆拿出来,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和她计较。 “正是。她掌家多年,又是长辈,定能教你一二。” 卫窈窈点头,‘贴心’地给长信伯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我也如父亲所想一般,只不过······” 长信伯一口将茶水喝净,只觉这茶水有种说不出的怪味儿! 待听得这话,不由抬头朝她看来。 卫窈窈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王氏没有跟父亲说过我回京之事儿?” 她不问还好,一问长信伯便觉火大。 之前,王氏派人去丹阳郡接人,结果,半道上,她却任性妄为,摔了伯府家丁,自个儿去了旁处。 这么一走,便是一两年。 当日,她回府时,他便要计较一二,只是,见着她这张和发妻如此相似的脸,他倒是耽搁了下来。 “想来,她是没有和父亲说过吧,我们回来时,半道上遭了匪患,王氏派来的人,将我扔在了半道上就走了,母亲那些嫁妆也······” “那些嫁妆怎么样了?”长信伯一口气有些顺不下去了。 第184章 对付渣爹 当日,长公主嫁她时,可是抬了一百八十抬的嫁妆,而且,这些还是明面上的资产,私底下有多少,又有谁知晓? 卫窈窈扯着嘴角。 她这位好父亲没有第一时间问她的安危,而是那些嫁妆的去处! 虽早已经自己这位父亲看了个透,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自然是被那些土匪给劫掠一空了。”卫窈窈一脸惆怅地给他又续了一杯茶水。 长信伯哪儿还喝得下去! “窈儿,你可莫要说谎!”他一脸探究地看着卫窈窈,那仔细程度,似是带着一股子迫切,迫切地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 卫窈窈抬头,做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本就长了一副好样貌,此时此刻,再配着忧伤之色,即便是再冷硬心肠的人,怕也是要软上几分。 “我为何要骗父亲?女子遭遇匪人,天都要塌下来了,父亲不过问王氏的人为何将我扔下,还说我说谎!我当时若不是被一商户所救,细心养伤许久,只怕父亲也见不到我了!” 因着和长公主夫妻离心的缘故,长信伯这些年对他们这唯一的女儿也多有疏忽。 如今,被她这么一说,长信伯也觉得有些心虚。 “你如今不是好好地在我眼前吗?我自然就当你无事了。” 顿了顿,长信伯又发现了疑点:“若你的嫁妆当真到了贼人之手,你又哪儿来的钱买的那些贵重之物?” “都说了是商户所救,钱财自是商户给的。” “什么商户给你那么多钱?” 长信伯步步紧逼,卫窈窈面色如常:“逃荒路上遇上的,我本要感谢一二,可他们不肯,我便没有强求。” “姓什么?” “安县王氏。” “你为何回来时没有跟我提过?” “父亲眼里只有王氏母女,怎会关心我一个死了母亲的,当初,父亲寻我,也不曾问过我的安危,反倒是对那叶含霜事事上心。” 长信伯语气严苛,若是一般的小女娘早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但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卫窈窈依旧对答如流。 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一想到那么一大笔钱财,全进了匪窝,他这心里就气,就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块肉一般难受。 “不过,我已经不怪父亲了,这么些年来,王氏代替我和母亲在您身边照顾你,我原本也要谢她,只要父亲安好,一切都好。” 卫窈窈说及此处,摸出帕子便擦了擦眼角。 长信伯张了张嘴,想说点宽慰的话,可心口又窜起了一股子怒气。 那怒气,没有发泄的对象。 正这时,卫窈窈又道:“不过,那日,我倒是听说这背后是有人指使的。只是,我不敢和父亲说。” “是谁!”长信伯急忙开口。 卫窈窈瞟了长信伯一眼,作犹豫装半晌,方才低低道:“他们说,是我那继母指使来的,为的便是将我母亲的家财据为己有,如若不然,他们也不敢打堂堂伯府的主意。” 长信伯有些怀疑。 王氏? 想着王氏平日那小意温柔的模样,他实在想不出她竟会有这样的胆子。 “当然,我也不相信会是王氏,她应该不会为了给王家谋钱财而断了和爹爹的缘分。” 卫窈窈看着长信伯,善解人意道。 长信伯猛地将茶盏放在桌上:“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卫窈窈忙让人去送她。 待横芜院再次静下来,卫窈窈不动声色地吩咐人将茶水倒掉。 “这茶水可是刚刚沏的······”丫鬟有些迟疑。 卫窈窈弯唇,确实是刚刚沏的,不过,她加了些料进去。 一个谋算亡妻遗物的男人,委实不好! 这晚,主院的丫头婆子人人自危,也不知夫人究竟何处得罪了伯爷,竟使得伯爷大动肝火。 再后来,伯爷竟还因此腹痛难忍,生生休养了好几日才见好。 正因如此,那宣州知府举荐过来的举子,也吃了个闭门羹。 听说那举子还曾帮忙招安了黑水军,故而,伯府上下也不敢怠慢,直跟人解释了许久,又将人送出了伯府,方才回去。 然而,没人发现的是,那一身石青色长衫,容貌清俊的举子在前院时,曾递了一张纸条给一粗使下人。 冬阳和煦,横芜院的粉白色山茶花累累含苞待放,给整个深幽的院落添了一抹艳色。 卫窈窈算着冯平来接人的时间,正当有些坐不住时,鬼谷老儿方才回来。 “怎么样?”卫窈窈开门见山。 鬼谷老儿喝了一口茶水,摇头叹气:“病入膏肓,不治之症。” 卫窈窈拉着他的手臂卖乖:“若不是病入膏肓,徒儿怎会叨扰师傅,师傅一定会有法子的,对不对?” 鬼谷老儿极为受用地顺了顺山羊胡:“也不是没有法子。” “当真有法子?”卫窈窈眼前一亮。 鬼谷老儿瞧着她这急切模样,忍不住咂舌:“你和人家究竟是什么干系?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他虽是太子,可只怕无法走到那个位置,更何况!” 卫窈窈适时打断他的话:“听说,这上京城有一家最高的酒楼叫春江楼,里面的花雕酒是为一绝,还有那酥皮烤鸭和酱肘子也是极为不错。据说,里面还有两个庖厨曾是宫中御厨呢。” 鬼谷老儿神色微动。 卫窈窈嘿嘿一笑:“我做东,请师傅去尝尝鲜怎么样?” “我听说,那里的位置极为难订。” “师傅若是想吃,我保证每日都是师傅的位置。” “当真?” “自然。”卫窈窈微微一笑,那可是她母亲嫁妆里的一份子呢。 师徒俩去春江楼吃饭,饭后,就将他送上了回东宫的马车。 “别怪为师不提醒你,尽人事,知天命!”鬼谷老儿回头看她。 卫窈窈塞了几瓶腊梅香膏给他:“你捎两瓶给太子,可以安神。剩下的,自己留着用。” 裴元稷眼皮微抬。 第185章 因为,你喜欢太子吗? 那些腊梅香膏,旁人连味儿都不曾闻过,她一送太子,便送出了好几瓶。 倒是当真大方。 裴元稷心中生出了阵阵不悦。 “我一个老家伙用这些干什么?”鬼谷老儿白了卫窈窈一眼,这不摆明让他捎给太子吗? 卫窈窈含糊一笑,也不多话。 等将人送走,脸上的笑意方才淡了一些。 “太子的病能治吗?”流风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不自觉道。 “自然能!不然,响彻江湖的鬼谷先生,也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东宫。”卫窈窈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流风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正这时,又听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那郡主为何要在太子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是裴元稷! 卫窈窈当真忘了裴元稷的存在! 此番,一回头,就对上了他阴沉沉的一张脸。 卫窈窈也懒得过问他为何不高兴,正要含混过去,就听裴元稷再度追问:“因为,郡主你喜欢太子吗?” “什么?”卫窈窈有些没听清楚。 裴元稷冷冷一笑:“因为,你喜欢太子,所以,才会在他身上用这么多心思!” “他是一国储君,是大启的希望,阿郎,你莫要多想,这是我们为人子民应该做的。” 卫窈窈说此话时,脸上还带着笑意,然而,裴元稷听得这话,却是冷嗤了一声。 “堂堂郡主,竟连亲自做香膏子送人的事儿都做得出来,郡主又何必遮遮掩掩。” 卫窈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为何生气了。 原来是因为那两瓶腊梅香膏吗? 上辈子,她倒是做过一两回,回回都送了他,结果呢,他可曾用过一次? 如今,又在她面前说这些,究竟是在恶心谁? 卫窈窈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去,凝眉看他:“那又如何?我愿意送谁就送谁,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 裴元稷不说话,额头上青筋直跳。 “流风,走!”卫窈窈压根不看他的神情,躬身钻入了马车中。 “季,季护卫?”流风看了呆在原处的裴元稷一眼,示意他上车。 裴元稷一眼不错地盯着那紧紧闭合着的门帘一眼,转身离去。 “郡主,季护卫走了。”流风赶忙禀报。 “让他走,不过一个护卫罢了!”卫窈窈声音淡淡。 裴元稷脚步微顿,又再度迈开了步子。 流风心中暗叹,这是做了什么孽,一该他当值就撞上了两人吵架。 但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只得翻身上马,驾着马车离去。 车轱辘撵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来,裴元稷耳朵动了动,双手狠狠握成拳。 即便早怀疑她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护卫,可当真听到那些话,看到她对旁人好,他心中的暴戾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漫无目的地绕着街道走了一圈,目光定在前方的四时茶肆上时,裴元稷总算停下了脚步。 伸手往腰间一掏,一张纸条露出,那上面分明写着‘四时茶肆’四个字。 这是前两日,有个粗使下人给他的,粗使下人只说是旁人托他转交的,一问却是三不知。 他有一种直觉,这绝不是他递出的信有了回音,那这背后,又是谁的人? 街上吆喝声四起,裴元稷身旁的行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时,他终于迈着步子,踏进了茶肆。 茶肆小二见他进来,连忙招呼,裴元稷径直拿出那张纸条递给他。 那小二眸光一闪,直接将他往楼上请。 四时茶肆分为两楼,一楼摆着各类茶叶,人来人往,人声喧哗,二楼则设着好几个雅间,极为幽静,应是供人品茶之处。 裴元稷被人引到了雅间后,小二就退出去了,不多时,进来了一个戴着老花镜,一脸精明的中年男人。 “裴世子,我是茶肆掌管,姓花。” 花掌柜刚给裴元稷作了一个揖,裴元稷皱着眉头,起身欲走。 “裴世子怎么能肯定,自己就不是裴世子?”花掌柜一句话说完,裴元稷停了脚步,回头朝他冷眼看去。 花掌柜微微一笑,抬手请他落座。 “茶肆中正好新进了一批上好的蒙顶茶,世子若是要走,尝过了之后再走,也不迟。” 说话间,他已然坐下,开始沏茶了。 不一会儿,整个雅间都充斥了一股幽幽茶香味。 花掌柜替裴元稷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开口:“若说这世上,当真有一人不信你的身份,那便只有你自己。” 裴元稷想起了卫窈窈初见他时的场景,缓缓坐下。 目光滤过白瓷中那黄色茶水,他面上依旧没什么温度:“你们想如何?” “辅佐裴世子得势。” “然后呢?” 花掌柜一愣,随即笑开:“然后,也要看裴世子有没有这个实力了,若是裴世子当真能得势,我们少主,会是裴世子手里一把极好用的刀。”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要想知道更多,便也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 “否则,在此之前,连见你们少主一面都不成?”裴元稷补充。 花掌柜摆手解释:“裴世子怎么会这么想?这是少主如今不在京中,日后,定会来拜谒裴世子。” 裴元稷往周遭看了看,扯了扯嘴角:“先别说,我究竟是不是裴元稷,就说说你们这小小的茶肆,你们凭什么帮我得势?” “裴世子被族中所害,而我们,恰巧知道些实情,或多或少,也有些法子可以相助。但,若裴世子再待在伯府后院,那世子之位不日就要落到旁人手中,到了那时,世子于我们而言,也就失去了相助的必要。” 花掌柜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至于你的身份,少主也说了,即便你不是裴世子,我们都会让整个大启认定你就是裴世子!” 是吗? 裴元稷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了卫窈窈适才那张带着薄怒的小脸。 美人如玉,葳蕤生光,即便是生气,也不例外,甚至,还要艳丽上几分! 他一向不屑当旁人的替身,可若那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好似,也有点意思。 裴元稷从四时茶肆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儿了。 花掌柜将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茶肆,又回头,推开了另外一间相邻的雅间。 雅间里,一个身穿素衣,俊美非凡的男子,正认真看着手里书册,见花掌柜过来,他微微侧首。 花掌柜连忙行礼:“少主!” 第186章 不能给他造反的机会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谢辞。 “走了?” “走了,少主怎料到他会同意?”花掌柜有些不解。 谢辞浅浅一笑,温文尔雅:“你真以为他甘心一直留在伯府当护卫?” 花掌柜摇了摇头,又点头。 他没说的是,瞧着裴世子那样子,还真像是心甘情愿给去给人当护卫的。 不过,少主不但力挽狂澜,救了整个黑水军、替他们正了名头,还将那宣州知府耍的团团转,可见其足智多谋。 此番,少主既是这么说,定是有他的道理。 花掌柜又抬头朝眼前这位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俊美的男子看了一眼,低低道:“我们的人已经租好了一座小院,待小公子和小姐一来,便能住下。” 谢辞淡淡颔首。 花掌柜见他没有多余的话要交代,也心知春闱即将来临,便也没有再叨扰他,就要退下时,又听对方清越的声音传来。 “派一些人守着镇北王府。” “是。”花掌柜恭声应下。 晚间时分,天上渐渐下起了小雨。 裴元稷久久未归府,倒是那金雕在房顶上方转来转去。 卫窈窈见状,秀美微蹙,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照着上辈子那般吹响口哨,金雕一个猛子,就往下扎了过来。 它飞得又快又猛,直接停在卫窈窈身旁边,似才反应过来,眼前人并不是自己的主人一般。 但为时已晚,卫窈窈已经伸手,攥住了他的翅膀,又往它精壮的腿肉上摸了去。 果真,一摸过去,就发现了一个信筒! 卫窈窈伸手取出信来,金雕适才察觉不对,猛烈扑腾了起来。 “流风,将它关起来。”卫窈窈直接将之递给了流风。 流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金雕,面上难掩惊讶之色。 “关在暖阁中吗?” 卫窈窈瞥了他一眼:“关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最好是让裴元稷永远见不到它,免得一转眼,又往外头递信了。 等流风一走,她才打开纸条,那纸条上,只写着‘遵命’二字! 卫窈窈眉头皱得越深。 她只想将裴元稷困在这伯府,不想,他竟又和他的人联系上了?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些? “去后罩房守着,看看他回来没有。”卫窈窈朝外头说了一句。 流风匆匆而去。 此时,后罩房中,叶含霜正好带着人,将裴元稷房中的被褥换下。 外头天色已然暗沉下来了,她看了看天,有些失望。 “季护卫还不曾下值?” 秋杏摇头,她早让人去横芜院打听过消息了,可横芜院那些个下人就跟个哑巴似的,什么都不说。 叶含霜又等了一阵,眼看着裴元稷还不曾回来,方才将自己新做的护膝藏在了新褥子中。 回到主院时,一阵茶盏碎裂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脚步顿了顿,还是循着声音,去了王氏房中。 王氏发了好一通火,见叶含霜进来,倒是停了砸东西的举动,只指着外头骂道:“你爹已经连续宿在那两个狐媚子院中好几夜了,连着十五,也不曾回来!” “娘何必如此。”叶含霜替她倒了一杯茶水,“娘要的是什么?爹爹的心,还是往后的富足和安稳?若是前者,只怕娘得换个想头。” 王氏渐渐冷静下来:“那些嫁妆明明就在卫窈窈手里,她竟和你爹说,是我贪了她的东西!” 若没了长公主那些嫁妆,她这日子如何富足得起来? 这是王氏第一次跟叶含霜提起长公主嫁妆的事儿,结合着叶含霜之前有所耳闻的,她也不难想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若是不肯交出来,谁也将她没有法子,除非,当真有人能找到那些嫁妆!” 王氏猛然坐起:“你的意思是?” 叶含霜轻轻点头,王氏猛喘了一口气,心跳如擂鼓。 当初,她确实打过长公主嫁妆的主意,不过,她派出去的人不是都遭了害吗? 那些嫁妆一定就在卫窈窈手里,只要她找到了那些嫁妆的存在,卫窈窈那些污蔑之话,也就不攻自破了! 当今之际,还是要让人悄悄搜一搜横芜院! 叶含霜见劝动了王氏,犹豫片刻,适才道:“娘,你可否拿一些银钱给我。” “你要银钱干什么?”王氏陡然看她。 自然是为了陆莹! 叶含霜这些时日三番两次和这个商户女走动,却依旧没有和人结交上。 叶含霜便想着再花上些银子,兴许要好些。 “女儿想买些花用,前些时日,爹爹不也嫌我衣物太少?” 叶含霜说起这话,王氏适才朝她身上看去,但见她穿了一身素色袄衣,也不知是穿得时间多了些还是怎的,那袖口处,都有些旧旧的。 “是为娘忽略了你。” 王氏叹了一口气,端出了一个木匣子,又从匣子里掏了几掏,才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她。 若是以前,叶含霜定然觉着这是一笔很大的金额了,可经了卫窈窈买头面和衣裳的事儿,她就无端生了一股子自卑来。 王氏不察,重重地将银票塞到了她手里。 “省着点花用,娘去岁的所有新衣都没花多少钱,若娘真能从横芜院找到长公主的嫁妆,定不会委屈了你!” 叶含霜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 另外一头,流风已经和卫窈窈禀报了叶含霜给裴元稷换了新被褥的事儿。 卫窈窈想也没想,就让流风将旧的换回去。 流风有些反应不过神来:“大姑娘应该不只给裴世子一人换被褥。” 府邸上下人应该都有,单单扔裴世子的新被褥,是不是有一些不好? 流风正想说心中所想,就听卫窈窈道:“扔了!重新抱一床新的去!” 流风讷讷应‘是’。 卫窈窈望着黑黢黢的天色,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忧,思来想去,还是将那张纸条扔在了炭盆里,随即又跟着往后罩房去了。 她过去时,流风刚好换完。 卫窈窈让他退下,自个儿则坐在了那张换了新褥子的榻上。 闭目前,她想着,自己好歹得再将人哄着。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裴元稷找回镇北王府世子的身份,她要将他日后造反的机会扼杀在摇篮中! 第187章 窈娘会嫁给我吗? 微风细雨,夜凉如水。 裴元稷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鸢尾香。 他凝眉,缓缓走到榻边,果真看到榻上躺了人。 小娘子睡得很香,淡淡月影的照耀下,她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如玉莹白,恬淡乖巧。 他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 然而,当宽大的指节触上她细嫩的肌肤时,女子那如精致小扇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缓缓打开。 裴元稷没有收手,黑冰似的眸眼,就那么定定地看向她。 卫窈窈一睁眼,只觉眼前有个模糊身影,她又要闭眼,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彻底清醒。 “阿郎?” “郡主怎么会在这里?”裴元稷转身,点亮了烛火。 霎时间,狭小的后罩房中,被一片昏黄光晕所笼罩。 “自然是等你!”卫窈窈缓缓坐起,像是邀功一般道朝她指了指身下的被褥,“你看,我还特意给你换了一床新被褥?我已经试过了,很暖和!” 裴元稷幽黑的眸眼在那床崭新的被褥上滑过,明显有些愣然。 “阿郎,你不会还在生气吧?白间我也不是故意的,当着流风的面,你终归得给我留些颜面的。” 卫窈窈小声说完,已经朝他伸出了小手。 待她拉上他的箭袖时,才发觉上面竟早已被雨水打湿。 这屋子里没有燃炭,原本就冷飕飕的,卫窈窈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体温,心里一阵嫌弃,下意识收了手。 这动作太快,待卫窈窈反应过来,倒是没有一点儿心虚之感,连连追问:“阿郎,你去了何处,还淋了雨,可要我帮你绞头发?” “怎能劳烦郡主。”他说着话,已经转身,去拿干净衣物了。 正好,卫窈窈也没兴趣伺候人。 只是,有些哄人的话,还是要说的。 “阿郎,你不会还在生气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雨说来就来,你又久久不回,我在房中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就担心你。” 裴元稷脱衣服的手一顿,嘴角微扯。 适才不是睡得很香吗? 卫窈窈不知他心中所想,依旧道:“我就怕,你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所以,就特意在这儿等着你了,阿郎,你高兴不高兴?” 身后没有回应。 卫窈窈狐疑,扭头看去,就见男人早已经自己脱得只剩下了一条亵裤。 那肩宽背厚,肌肉遒劲的模样,远远看去,威猛又摄人。 之前,卫窈窈没想到他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脱衣服,着实愣了一会儿,眼看着他就要脱亵裤,她忙收了目光。 屋子里一时寂静。 “窈娘会嫁给我吗?”半晌,裴元稷终于开口。 他声音平淡,完全都没有一点被人窥了身体的不自在感。 卫窈窈忍住了将刚挤出的笑憋回去的冲动,微微垂头,作害羞状:“自然是愿意的。” 裴元稷黑冰似的眸眼,渐渐染了丝丝不确定:“窈娘愿意?” 卫窈窈点头:“自是愿意的,待过些时日,我就给爹爹说咱们的事儿,可好?” 裴元稷张了张口,那句‘郡主不嫌我是护卫出身’在喉咙里转了转,却成了:“何时?” “要不,待我爹爹生辰时,可好?”她笑着哄人,不待他开口,又道,“阿郎日后莫要再像今日这般迟迟不归了,可好?” 裴元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高大的身躯微微一躬,毫不费力地将她抱着就往外走。 “后罩房冷,我送郡主回去。” 雨后的天气格外湿冷,裴元稷走得又快又稳。 直回了暖阁中,他将她放在榻边,居高临下地望了她一阵,方才退去。 卫窈窈觉着自己哄好了人,自是睡得格外香甜。 随后没几日,盛世华裳正式开张。 卫窈窈不方便露面,只等到三日后的晚间,才套车去寻了陆莹。 当然,她并未带裴元稷。 为免裴元稷那些旧部找到他,她特意寻了个武学师傅监督裴元稷习武,美其名是为给她爹留下好印象而做准备。 幸好,裴元稷也十分配合。 二月的上京城中,处处都是进京赴考的举子。 京中空前热闹,卫窈窈赶到陆莹那位于胡同里二进小院时,她竟还未回来。 卫窈窈便在房中兀自翻看了一阵账册。 不多时,陆莹在下人的通知下,匆匆赶回。 她将这两日,盛世华裳的进账给了卫窈窈看,卫窈窈看后,着实惊了好一阵。 这收益,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这还要多亏郡主当日那充值的言论,自那日起,不少管家女眷都慕名而来。”说及此,陆莹又道,“不过,郡主又是听谁说的那些言论。” “不是你吗?”卫窈窈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不解,想来,这些想法是她后来才有的,不由笑道,“陆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比你自己想象中还要厉害。” 陆莹一愣,脸上渐渐发热。 其实,当初,卫窈窈将第一笔钱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心中彷徨又恐惧,只怕办砸了这事儿,让恩人失望。 如今,一步步走到今日,看到郡主如此夸她,她发自真心的满足。 “只要能一直站在郡主的身边,替郡主做事儿,我此生无憾。” 卫窈窈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嗔道:“这辈子还长,我还要见着你嫁人生子,可别说这样的事儿。” 上辈子,她到死也不曾听说陆莹嫁人,这辈子,她想见着陆莹幸福快乐。 陆莹算不得白净的脸上涨出一抹薄红。 她并不想嫁人,只想安安心心地替恩人做事儿。 正当局促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却又听卫窈窈开了口:“听说,最近我那庶妹时常去盛世华裳?” 一说到这事儿,陆莹脸上就多了一抹认真。 她在看到叶含霜第一眼时,便认出了对方是在宣州府时,勾引谢公子未遂的那个姑娘。 虽对那姑娘成为郡主庶妹的事儿,她震惊过一阵,但除此之外,更让她不解的却是对方对自己表现出的热忱。 “兴许,她是想和你结交呢。”卫窈窈看出她心中所想,淡笑道。 “我只做营生,从不和谁结交。”更何况,那人还曾和郡主不对付。 她对那人便更加不喜。 “若是她想赊账,便赊给她。”卫窈窈想到了什么,又道。 陆莹虽是不解,还是点头。 这晚,卫窈窈同陆莹吃了酒酿汤圆,才离开。 马车停在巷子口,她没让陆莹送,自个儿快步往外走。 夜色沉沉,远远还能听见阵阵读书声,想来,这附近是租住了不少赶考举子的。 然后,快到巷口时,她看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小妇人。 小妇人穿着一身厚重袄衣,肚大如锣,一路走来,脸上还带着笑。 卫窈窈反应了半天,就想起了那个寄住在谢青山家的哑娘。 她忍不住皱了眉头。 越仔细看,越像! 只不过,眼前的小妇人较哑娘丰腴些,像是怀了身子的缘故。 瞧那样子,该是有六、七月了吧。 正想着,那小妇人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她,神色震惊。 第188章 故人 卫窈窈回神,领着人匆匆经过。 身后,似是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卫窈窈加快了脚步,转眼上了马车,就将人远远摔在了后面。 寒风凛冽,卫窈窈麻木地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渐渐蹙上了眉头。 从那人的反应看,她应该就是哑娘无疑了。 可她为何会在上京? 莫不是寻到了家人? 无论如何,都不足为据,适才天色暗淡,想来,她也没看清自己,日后,自己少去陆莹那处便是。 另一头,巷子口,哑娘还追着卫窈窈马车的方向走。 她身子重,走不快,没走多远,就被一个铁塔似的汉子拉住了。 “青,青山。”哑娘声音结巴。 眼前的汉子也就是谢青山,大半年以前,他娶了哑娘,之后才知,哑娘并非哑巴,而是不爱说话。 后来,他待哑娘极好,哑娘的话也多了起来,只是,紧张时,她仍有些结巴。 “是她,她,她还活着。”哑娘指了指卫窈窈离开的方向。 谢青山见她大着个肚子,神色慌张,一张糙脸一沉,便有些凶巴巴的。 “天皇老儿活着也跟你没关系!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这么重的身子,不难受吗?” 半年前,哑娘见着他这样,还会害怕,但和这男人待久了,熟悉了他的性子后,她便清楚,他是在担心她。 今日,若不是他久久不归,她心中担心,只怕还遇不上阿凝小姐。 当然,如今,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阿,阿凝小姐。”拍着他的手臂,指了指马车消失的方向,哑娘终于道出了这个名字。 “你说谁?”谢青山只觉自己听错了。 “是阿凝小姐,她还活着!”哑娘终于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 铁塔似的汉子僵在了原处,整个人像是被铁锤里里外外遭过了一遍,耳膜处,全是震耳欲聋的回应。 待哑娘给他指了方向,谢青山不管不顾地就朝那方向追了去。 等他将附近的大街小巷统统找了一遍,也没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谢青山仍没放弃,直接去附近的住户问了一番。 然而,依旧没有人认识王阿凝。 谢青山有些泄气,扭头看向哑娘,他怀疑她看错了。 当年,阿凝小姐的尸体被寻到时,他也在场。 更何况,若她当真还活着,她为何没去找六畜? “没有,没有看错,就是阿凝小姐。”哑娘捏住了丈夫宽厚的大手,重重点头,向他保证。 谢青山张了张嘴,巨大的心理起伏之后,此刻,他心里满是失望。 但,看着哑娘这模样,他竟又生出了一丝丝期盼。 若,若老天开眼,阿凝小姐当真还在世呢? 他重重地回握了哑娘的手,当即道:“明日开始,我便四处找找,若阿凝小姐当真在世,我们定会找到她!” 说完,他还不忘叮嘱她:“我们暂且不要告诉六畜,再过上几日,便是春闱的日子,莫要在这时候让他分心。” 若六畜听了这事儿,只怕会耽搁了春闱。 若阿凝小姐当真活着,待六畜春闱结束,自己应该也找到人了,若阿凝小姐没了,他们再将这个消息告知六畜,六畜岂不是徒增伤悲。 原本,他便没有从阿凝小姐落水之事中走出······ 谢青山想到了当时谢辞形销骨立,如行尸走肉的样子,更加坚定了这个看法。 春闱设在二月初九,为期九天的春闱一开始,京中巡防也严密了起来。 卫窈窈因着撞见了故人的缘故,连着好些时日都没再出门。 倒是王紫嫣和赵红玉时不时来府上找她。 每每言谈,少不得得提起今年下场的王修达和赵润之。 卫窈窈记得,王修达屡试不中,而不出意外,赵润之是在第一次下场,就高中了进士。 然而,提起赵润之下场的事儿,赵红玉满脸恨恨。 “想我们赵家堂堂兵部侍郎府,竟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独苗苗,我委实怀疑我和我阿弟生错了性别。” 再是心有怨恨,赵红玉也早早回府,给庖厨打点补身子的药膳。 毕竟,科考是个费体力的活儿,即便是身体康健之人,经了整整九天的科考出来,都会体力不支。 更别说,赵润之那种身体算不得多康健的。 “科考不是很耀祖光宗的事儿吗?”等赵红玉走后,王紫嫣才不解道。 卫窈窈淡笑着朝横芜院大门处看去,正好见一婆子正鬼鬼祟祟地在那边探头探脑。 那是王氏身边姓刘的老婆子,这些时日没少在外头晃悠,想来是舒坦日子过久了。 “那不是我姑母身边的人吗?”王紫嫣惊讶道。 刘婆子很快就被赶走了,卫窈窈朝流风低低交代了一句,立马有下人抬了十几箱漆红箱子出来。 王紫嫣见状,好奇地看了过去。 “谁让你们抬出来的!”卫窈窈故作小心地看了王紫嫣一眼,高声呵斥。 “不,不是让小的藏起来吗?”下人们哆嗦着说完,似才想起还有外人在一般,忙闭了嘴。 “紫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儿。”卫窈窈适时开口。 王紫嫣愣愣点头,正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被王氏身旁的刘婆子挡了去路。 “表姑娘,怎么心思重重的?” 王紫嫣不聪明,见这婆子是个利落的,就将适才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问那刘婆子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郡主生气了。 刘婆子听了个仔细,一双老眼渐渐发出惊喜又振奋的光亮。 装在箱子里,又鬼鬼祟祟地想要藏起来! 定是知道她家夫人在查嫁妆的下落,此番,是想转移嫁妆! 好啊,狐狸可算是露出尾巴来了! 第189章 挖坑 刘婆子一路风风火火地回去跟王氏说了这事儿。 王氏从圆凳上惊坐起:“你是说,她要将那些嫁妆藏起来?” 刘婆子连连点头:“可不是吗?夫人,咱们快些去将东西截下来,若东西当真被她藏了起来,可就不好了。” “她难不成还能现挖个地窖将它埋了不成?”王氏嘴上哼着,心下却觉得刘婆子说得极对。 叶含霜皱眉,有些不赞成。 那卫窈窈诡计多端,怎会不防着王紫嫣? 但王氏没听她的,还是匆匆领着人,赶去了横芜院。 叶含霜皱眉,正这时,秋杏从外头匆匆赶来:“大姑娘,我们的人根本就靠近不了后罩房,我倒是从那督促季护卫习武的先生口中听说,郡主和季护卫之间,有私情,季护卫此番刻苦,也是为了给伯爷留下好印象。” 叶含霜听得这话,指尖掐入嫩肉当中,也丝毫不觉有痛。 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再不能让任裴世子继续留在伯府! 那日,她前脚送去护膝和新被褥,后脚就被卫窈窈给扔了,如今,她的人连靠近后罩房都不能,更别说接触到裴世子了。 “姑娘,你说那季护卫不会当真喜欢郡主吧?”秋杏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抿唇。 她并不这么认为。 如今,裴世子不过是忘记了前程,而卫窈窈又是能给他递出高枝的贵女,若他恢复了世子的身份,他就能脱离卫窈窈的掌控,也定不会再这样对卫窈窈言听计从了! 而原书中还提过,镇北王府老太君是裴世子最看重之人。 若她记得不错,裴府老太君如今应在庙中清修。 若她能助裴世子认祖归宗,同时,讨得老太君的欢心,那日后,她也不怕得不到裴世子的青睐。 这么想着,叶含霜当即拍案而起:“我得去一趟庙中。” “我,我刚刚过来时,见着夫人去了横芜院,像是去闹事儿的,咱们不管了?”秋杏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含霜咬了咬唇瓣。 王氏不听劝,她压根不想过问,有这么一个蠢笨的母亲,她如何能斗得过卫窈窈。 如今,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横芜院中,卫窈窈听着院门口传来的闹嚷声,微微弯唇。 来得倒是够快。 “去请姑太太来,快些!”扭头,她跟流风交代一句。 “是!” 流风走后不久,王氏已经领着下人冲进了院中。 “搜!”刘婆子在王氏的眼神示意下,高喊了一声,那些下人立马要进屋搜索。 “这是干什么?”卫窈窈从屋里缓步走了出去。 “郡主,听说你这屋子里藏了不干净的地方,老奴奉命来帮忙搜查一二。”刘婆子冷笑一声。 “奉谁的命?又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卫窈窈问着话,缓缓看向了王氏。 “郡主说笑了,等他们将东西找出来不就成了?”王氏淡笑,又朝刘婆子他们使了一个眼色。 正这时,曹卫氏的声音响起:“嫂子这是在找什么?” “你怎么来了?”王氏诧异。 曹卫氏冷冷一笑:“我若不来,还不知道,嫂嫂竟是这般大胆!郡主好歹是长公主所出,你一个继室填房,有什么资格如此欺辱郡主?” 唯恐曹卫氏在长信伯面前胡言,王氏立马辩驳道:“我何时欺辱她了!” 一旁的刘婆子自作聪明,赶忙解释:“是郡主私藏了长公主的嫁妆,非得说是被我们夫人掠了去,我们夫人不过是在自证清白罢了!” 这些事儿,长信伯不过是在寝房中和王氏争执过,外间下人根本无从所知。 曹卫氏自然也是不知的! 所以,听得这话后,她那张富态至极的脸上,满是惊愕。 “胡说什么!”反应过来的王氏立马朝刘婆子呵了一句,刘婆子缩了缩脖子,很是懊悔。 她适才嘴皮子翻得快了,倒也没想那么多。 此番,见着王氏脸上的怒气,她才觉出悔意就和害怕来。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卫窈窈却容不得他们将水往回收。 “我没有跟你清算你串通匪患来害我之事就罢了,你竟还整这么多幺蛾子出来?” 卫窈窈声音渐冷。 一旁的曹卫氏也是怒不可遏:“王氏!你竟还串通了匪患来害郡主,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王氏连连摆手:“长公主那些钱财,分明就在你自己那里!下人一搜便是!” “若下人什么也没搜出,结果证明你冤枉了我,又该当如何?” 卫窈窈追问。 王氏咂舌,什么该当如何,肯定能搜出来的! “姑母,你得替我做主啊,若是让人知道今日之事,我这郡主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放?”卫窈窈软声朝曹卫氏开口。 曹卫氏本就不知如何向郡主示好,此番,可不就有了机会? 她脸色一沉,回头看向王氏:“要我说,就不要搜了,若王氏你当真要搜,那我问你,你若当真冤枉了郡主,你该当如何?” 王氏心中有些没底,不由看了刘婆子一眼,刘婆子忙朝她重重点头。 “若真冤枉了郡主,回头,我自行去给伯爷告罪!”王氏说完,朝刘婆子一行人挥了挥手。 下人们见状,鱼贯涌入房中。 曹卫氏见状,忙过去安抚卫窈窈:“窈儿,你别怕,一切有姑母在,只要证明她冤枉了你,姑母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卫窈窈点了点头,再看向王氏时,嘴角便露出了一抹轻蔑之笑。 王氏一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快,搜遍了整个院落的下人们便抬了十几个漆红大木箱出来。 “夫人,找到了!”刘婆子难掩激动。 “快快打开。”王氏迫切上前,下人们齐齐将木箱打开,结果,却都傻眼了。 里面竟全装着一些长公主的旧物! “王氏,你还有什么话说!”见状,曹卫氏冷笑。 “不可能,怎么可能!”若真只是旧物,卫窈窈又何须那般鬼鬼祟祟? 王氏不敢置信,再回忆起卫窈窈适才那笑,她脑中一晕,顿时明白了。 一切都是卫窈窈的阴谋! 她就是故意引她们来的! 正想着,曹卫氏担忧的声音响起:“窈儿,你怎么了,可别吓姑母!” 王氏抬眼看去,就见卫窈窈口吐血沫,整个人都‘晕死’在了曹卫氏的怀中。 这小贱人! 王氏只觉天灵盖像是被人猛拍了一下一般,又疼又响。 第190章 春狩 横芜院陷入了混乱中,很快,就有大夫急急赶来,在为卫窈窈诊看了一番后,就得了一个怒血攻心的结论。 曹卫氏让人送走了大夫,就将这事儿闹到了长信伯那处。 长信伯本还因着长公主嫁妆的事儿不满王氏,不想,如今,竟又生了这事儿。 他一气之下,直接夺了王氏的掌家权,让曹卫氏协助卫老夫人管理。 这可把王氏气得大病了一场,叶含霜为母祈福,还在庙中住了下来。 卫窈窈听到这消息时,正吃着糖蒸酥酪,看着东宫送来的帖子。 又到了每年三月春狩的日子,这本该是庆文帝领着群臣在骊山围猎的日子,但庆文帝不问世事,早几年前,这事儿便落到了太子身上了。 “瞧着王氏应是病得不轻,那大姑娘竟还没有回府的意思呢。” 张管事说完,卫窈窈笑了笑。叶含霜这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可记得清楚,那庙中住着谁。 不过,她也不怕。 只要自己将裴元稷困在府中,任叶含霜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个幺蛾子来! “小祖宗,你那日吐血可把我给吓坏了,还好是假的!下次,遇上这些事儿,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说说?” 张管事见她不应,越发喋喋不休,卫窈窈只好应下,心里却忽然担心起了太子。 春狩是个力气活儿,也不知道他熬不熬得住。 不过,他既已给各府下了帖子,那便说明,他应该无碍吧。 转眼,就到了春狩之日。 一大早,收到帖子的各世家们纷纷赶去了骊山脚下。 由宫人选了一块最平整的地方,各大世家纷纷安营扎寨。 卫窈窈刚选好了地段,就看到了赵红玉。 赵红玉是随其父而来,其弟赵润之自从出了贡院考场,便大病了一场,连带着赵红玉父女两的面上都带着一股子焦灼。 待看到卫窈窈后,她面色微缓,打马而来。 两人一番言谈,赵红玉当即让人将营帐扎在了卫窈窈的帐子旁边。 此时,春风和煦,开始狩猎的鼓声还未响起,赵红玉便拉着她往旁处闲逛。 才走不远,就见前方一群女郎正围着一个宫装妇人闲话。 赵红玉向来对京中这些个擦脂抹粉的娇滴女郎不喜,她拉着卫窈窈就要从旁处离开,却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太子邀大伙儿春狩,却迟迟不露面,不会当真有什么问题吧!说来,当初侧妃你还跟太子有过婚约,幸亏温家退了亲,选了二皇子。” “不然,你以为我父亲为何退亲,太子迎风便是咯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若真嫁去了东宫,莫不是要守寡不成?” 一道带着得意的娇软声音传来,女娘们爆发出哄堂大笑声。 也就是这时,卫窈窈停了脚步。 “怎么了?”赵红玉扭头看她。 卫窈窈朝赵红玉轻嘘了一声,又朝人群的方向看去,此番,倒是认出了被女娘被围在中间的温次辅之女温婉。 “这么说,太子的病只怕是······”人群里,又有人说了一句。 温婉昂首,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傲慢之色:“谁愿意嫁过去守寡,谁就是傻子!” 卫窈窈蹙眉,快步往前走。 赵红玉惊讶,赶忙去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卫窈窈已经将温婉从人群里拉了出来,一巴掌朝她娇嫩的脸上打了去。 一时间,周遭都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温婉被打蒙了,只捂着脸,没有反应,倒是她身旁的丫鬟反应了过来,高声喊道:“大胆!你凭什么打我家侧妃!” 卫窈窈冷冷一笑,又照着温婉的脸左右开弓,打了五六下。 在场之人都惊呆了。 毕竟,温婉如今是二皇子侧妃,身份地位远超于他们这些闺阁女子。 若是日后,太子当真故去,皇位自然而然就会落到二皇子身上,如今,卫窈窈打了皇子侧妃,就相当于是当了日后的宫妃! 当真是不要命了,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赵红玉也惊得不轻,但她更怕那些人伤到卫窈窈,所以,她立马冲上去,护在了卫窈窈身旁。 也就是这时,温婉尖锐的声音响起:“把她给我抓起来!” 一群宫人纷纷上前,但他们又怎会是赵红玉的对手,没几下,就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东宫太子,身为皇储,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骂他!你不嫁,大启千千万万的好姑娘多得是愿意嫁的,你倒是爱高看自己!” 卫窈窈拧住了温婉的领口,声音发冷。 温婉出嫁前是温府娇滴滴的嫡小姐,出嫁后,是尊贵的二皇子侧妃,这么多年来,谁敢这么对她? 一时间,她又委屈,又气恼:“说得好听,你自己怎么不嫁给那病秧子!” “太子有什么嫁不得的!他要愿意娶,本郡主还真就乐意嫁!” 卫窈窈像丢什么脏东西一般,嫌弃地将温婉丢开,顿觉如芒刺在背,像有一双冰寒的眸子,正盯着她看一般。 她正要回头去看,就听那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在地上的温侧妃狼狈喊话道:“把她给我抓起来,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声落下,羽林卫匆匆赶来。 众女眷静若寒蝉,都一脸同情地看向了卫窈窈。 羽林卫都触动了,只怕这回她是真的惨了,也是,二皇子和宁贵妃正得圣宠,谁惹谁遭殃。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些羽林卫没有围卫窈窈,而是直接围上了温婉。 温婉有些不敢置信地扫了羽林卫一眼,反手指了卫窈窈:“我让你们抓的是她,你们围我干什么!” “皇嫂适才是在骂谁?”温和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就看到了一身雪白绸衣,贵气逼人的太子。 谁都没有想到太子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此情此景,众人不禁暗自唏嘘。 太子莫不是将二皇子侧妃的话都听了个仔细? 第191章 她倒是小看了叶含霜 那些和温婉添言搭语,说过闲话的贵女们人人自危,纷纷想逃离。 然而,羽林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根本无处可逃。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温婉气急。 “将人带下去彻查,务必找出适才咒孤之人。”太子并未搭理温婉,淡淡说完,羽林卫立马将那群女眷并着温婉一并带了下去。 “太子,我是你皇嫂,你凭什么让这些人扣押我!” 温婉气急的声音远远传来。 太子面色连一个眼神也未曾给她,只朝卫窈窈笑了笑:“阿窈,许久不见。” 太子穿得极厚,一张脸,也带着不正常的白,但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卫窈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太子哥哥。” “太子爷,这里风大,我们去那边坐坐吧。”冯平适时站了出来。 太子并未拒绝,带着卫窈窈往旁处走,赵红玉站在一旁,跟了上去也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再仔细一想丹阳适才跟温婉说过的话,她不禁吓了一大跳。 丹阳不会是喜欢上太子,想嫁太子了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虽然,裴世子已死,丹阳再和旁人定亲本是应该,可太子这个人选实在是不怎么好! 思来想去,赵红玉还是跟了上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下人们活动的地方,有人轻轻抬起了斗笠一角,露出了裴元稷那张带着冷寒的一张脸······ 二皇子很快得知了温婉被抓的事儿,他捎人去羽林卫要人,没讨到,最后,只得让人去太子跟前赔了礼,太子适才放了人。 二皇子面上倒是没什么,但心里却对自己那惹是生非的侧妃生了厌,当日就让人将她遣送了回去。 很快,开始狩猎的鼓声响起。 世家子弟早已等候多时,纷纷上马,誓要夺得春狩的头筹。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谁猎得猎物最多,便算谁赢。 太子按规矩,也是要春狩比赛的,但他身体不允许,便留在了营帐中休息。 卫窈窈被赵红玉拉上了马,见太子还在营帐前望着她,她抬手朝他摆了摆手,就见不远处,有骏马朝她行来。 那马上端坐着一个穿着锦衣,容貌周正的少年人,少年人看向她时,目光里满是恶意。 “我那短命堂哥才没了多久?丹阳郡主未免变心变得太快了吧。” 冷声说完,他轻夹马腹而去。 “他谁啊!”赵红玉有些火大,虽然,她也不赞成丹阳和太子凑一块儿,可丹阳想嫁谁,还轮的着旁人管吗? 卫窈窈笑了笑:“镇国公府二房嫡子裴元意。”也是下一任的世子人选。 这裴元意自小性子古怪,不爱说话,更不爱跟人接触,也难怪,赵红玉对他不熟悉。 “那又是谁?” 眼看着裴元意翻身下马,正搀着一个头戴帷帽,身材纤瘦的女子上马,赵红玉又问了一句。 卫窈窈眯了眯眼。 女子僵直的身子,昭示着她并不会马术,而任由她如何动作,她头上那密不透风的帷帽也不曾掀起分毫。 任谁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怪卫窈窈对叶含霜实在太过熟悉,只单单从她那背影,就认出了人来! 春狩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参加者,最少都是家中嫡女。 叶含霜并未上族谱,按道理,她并不在受邀之列。 再从她和裴元意的亲近看来,也不难想象她是跟谁一起来的。 卫窈窈微微一笑。 她倒是小看了叶含霜,这才多久的功夫,竟就勾上了裴元意! 赵红玉从还有这表情,就看出她认得那女子,当即叹道:“到底从丹阳郡回来的人是你,还是我?不得了了,丹阳,你认识的人居然比我还多!” “你看不出,那是我家那新认回来的大姑娘?”卫窈窈回头看向赵红玉。 赵红玉满脸惊愕:“什么?她是你家那位大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即便真来了,也应该和伯府的人待在一处,怎么就跟镇北王府的人搅和在了一起? 前方,裴元意已经牵着叶含霜所乘的小马驹往前面走了。 赵红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想说点什么,一阵马蹄踏过,忠勇侯府世子打马而去。 他身后,还跟着一帮和赵红玉相熟的纨绔子弟。 “红玉,快比试比试,看今天谁猎到的东西多。” 赵红玉很快就将适才的惊天见闻抛在一旁,张扬一笑:“比就比!丹阳,咱们跟上!” 一声轻哼,她打马而去,只见暗色披风,随风飞扬。 卫窈窈轻声一笑,紧跟其后。 第192章 嫉妒 骊山算不得多高,林间草木繁盛,猎物众多。 卫窈窈不是个会吃苦的。 一上午的时间,她猎了两只兔子一只红狐,只让人将红狐给太子送去,她就回营帐休息了。 下晌时,各大世家子弟纷纷赶回来。 他们将自己猎回来的东西往地上一铺,竟是赵红玉最多。 正当好些世家子因输给女郎而感到脸热时,林深处,又响起了马蹄声,竟是郑淙打马而回。 “不是还有郑世子吗?今日还指不定是谁猎得最多呢!”有世家子朝赵红玉说了一句。 赵红玉朝郑淙马上看了一眼,瞧着也没多少猎物,她不怕比。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郑淙虽猎的东西不多,可都是大东西。 比如,一头鹿子就得抵上不少野兔。 听着那些世家子将她败给郑淙的事儿翻来覆去地说,她气得磨牙:“不是还有几日吗,胜负还不一定呢!” 郑淙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解下猎物就回了自己的营帐中。 晚间,天色阴沉,似有飘雨的征兆,太子让大伙儿早早歇下。 镇北王府所设的营帐外,一死士拱手复命:“公子,周遭都没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裴元意皱眉,怎么可能。 他明明收到消息,那人会趁着祖母一同前行的时候露面。 营帐里有脚步声传来,那死士匆匆退下。 厚重的布帘被一双纤纤玉手掀开,叶含霜走了出来。 “公子怎么在这里?”叶含霜见到他,有些诧异。 裴元意顺势往里看去,见老太君已然歇下,方才将她拉着远处走了几步。 叶含霜皱眉,却也没有挣脱。 前些时日,她在庙中接近裴老太君时,裴元意时常在裴老太君跟前走动,一来二去,他们也就相熟了。 “老太君当真没跟你说,她此行来,究竟为何?”往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裴元意压低了声音。 叶含霜端着托盘的手微微发紧。 她自然知道老太君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一切,都是她故意设的局,她要趁此机会,将裴世子推到了老太君眼前,让裴世子认祖归宗。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跟裴元意说。 摇了摇头,叶含霜为难道:“我并未听老夫人提起过,如若不然,我明日帮公子问问?” 裴元意摇头。 看着女子那温顺娴静的模样,他眸眼微柔。 “我今日见到你那位郡主妹妹了,你放心,我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马料中动手脚,明日,有得她苦头吃。” 叶含霜微讶,再抬头看向裴元意时,她眼角微湿。 “公子何须为我得罪了她,她母亲是长公主,她又是当朝郡主,在府中时,父亲便诸多护她,你惹不起她的。” 顿了顿,她忙又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担心你,我不想让你为我犯险!” 裴元意眸眼含笑:“不用担心,我不怕她,你就等着明日看好戏吧。” 叶含霜敛眸,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真没想到这裴元意还是个上道的,能多一个人帮她收拾卫窈窈,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裴世子明明跟着来了,为何迟迟不出现······ 午夜亥时,黑云压月,周遭寂静,间或有两声马儿嘶鸣声传来。 一个黑影匆匆闪入马厩,在卫窈窈的马儿所食用的马料中加了些东西,又左右环顾了一圈,没见着什么人之后,他才匆匆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他这前脚走,裴元稷就走了出来。 他将那些加了料的马料一并放在了裴元意的马驹前,随后,微压斗笠,悄声离去。 翌日一早,开狩的鼓声早早敲响。 各世家子在场中集合,随后,一并前往山中围猎。 裴元意和叶含霜的目光齐齐朝卫窈窈所在的方向看去。 今日的卫窈窈身穿绯色胡服,一头如瀑青丝也学着赵红玉的模样高束于头顶。 这身利落的装束不但没有掩住她的好颜色,反而,多了一股子如何也掩不住的明艳之美。 叶含霜攥紧了马缰绳,卫窈窈果真比谁都更适合红色! 叶含霜心中生出了阵阵嫉妒! 自从在上京遇到卫窈窈后,她就没有见她穿过红衣。 今日这番张扬的颜色,倒激起了她过往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记忆中的卫窈窈,俨然似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你且再等等,马儿发作起来,也需得一些时间。”裴元意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心间失落,忙低声劝慰。 叶含霜挤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柔柔道谢。 两人便有意无意地缓缓跟在卫窈窈身后。 前方,赵红玉觉察出了蹊跷,忍不住朝卫窈窈道:“不是,丹阳,我怎么觉着那二人总盯着你看?” 卫窈窈也发现了,不过,她并不担心,流风一直都在盯着叶含霜的一举一动。 晾那叶含霜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不是还想争头筹吗?我昨儿个瞧着里面还有好些红狐,我一并帮你猎来?” 卫窈窈的话,倒是提醒了赵红玉。 赵红玉想起昨日在最后关头被郑淙压制的事儿,那种不服气的劲头又冒了出来,忙扬鞭往林子里赶去。 不远处的营帐前,眼看着一行人就要走远,冯平方才躬着身子朝太子走去。 “殿下,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回去避避吧。” 太子伸手,感受着山风从他指缝间滑过,极白的一张脸上,涌出些许笑意。 “殿下放心吧,郡主很快就回来了。” 冯平说完,太子笑意更深:“幼时,每每春狩,阿窈都是第一个回来的,她吃不得苦,每次都猎不到多少东西,却又格外大方。有一年,她猎了只麋鹿,眼也不眨就送给了孤。” 冯平看了看太子,连连点头:“心里是有您的,昨日,她不也将红狐送给了您吗?昨日,二皇子侧妃说那些混账话时,郡主也是袒护您的。” 听得这话,太子看向了自己那瘦得有些畸形的五指,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下。 冯平见状,只觉自己说错了话,还想再说点什么,忽见前方,裴元意的马驹像是发狂了一般,猛地往前面冲了去。 周遭响起了人们的惊呼声。 有羽林卫和镇北王府的侍从上去阻难,可那马匹像是离铉的箭,任谁也无法阻挡,一路载着裴元意冲进了林子,撞上了重重灌木! “跳马,公子,跳马!” 那些侍从惊叫出声。 裴元意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地,竟迟迟没个反应,直到整个身子被撞在灌木上,又被马匹弹飞上了半空,又重重落地。 御医赶去时,裴元意浑身是伤,已然不能动弹了,只那眼珠子还能左右转动。 众人忙将他抬回了营帐中。 而这点小变故压根没有影响到各大家族围猎。 一番角逐,卫窈窈依旧是第一个回来的。 她将她所有的猎物都给了赵红玉,自己只带了一直雪白小兔回来。 和昨日一般,她径直将小兔递给了冯平,又回去午休了。 兔子转眼就出现在了太子营帐中,太子让人拿了小笼,精心喂养。 冯平瞧着太子心情极为不错,还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早些时候的事儿,只得闭了嘴。 终归,裴世子也没了,郡主待太子好,太子对郡主也不是无意,缘分的事儿,慢慢来。 下晌间,围猎众人纷纷归来,唯独不见赵红玉和郑淙。 卫窈窈心中担忧,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正当她有些坐不住时,才听远处有马蹄声响起。 第193章 裴世子竟死而复生了! 不多时,就见郑淙和赵红玉一前一后驾马而来,赵红玉马背上猎物不少,但郑淙更可怕。 他的马背上,竟还驮着一只大老虎! 众世子子弟面面相觑,无不佩服郑淙好能耐,竟连老虎也猎到了。 “赵红玉,你还想赢人家郑世子呢,你也去猎一只大猫回来啊。” “是啊,瞧着这头筹听是郑世子的了。” 又有两纨绔朝赵红玉低低喊话,赵红玉有些心事重重,第一次没有反驳他们。 正这时,郑淙将大老虎扔在了地上:“这原本就是赵姑娘猎来的,她东西太多,拿不下,我帮她驮上一段路罢了。” 众人诧异,只觉有什么不对劲儿,但人家郑世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唯有卫窈窈看清了赵红玉眼中一闪而过的讶然,直觉告诉她,两人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晚,太子组织大伙儿进行了篝火晚会。 初春的天虽已暖和,但山里的夜间还是泛着冷意的。 太子身体不适,早早回了营帐中。 卫窈窈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详问过他身体情况,便跟了过去。 不远处的叶含霜目光冰冷地凝着卫窈窈的身影,又让人提了食盒,往裴元意所在的营帐走去。 裴元意如今尚躺在榻上,见她过来,脸上露出笑意:“那卫窈窈可是出事儿了?” 叶含霜抿着唇,缓缓从食盒中拿出菜肴。 “公子日后还是莫要再搞这些小动作了,我早与你说过,郡主不是好对付的。” 裴元意听得这话,冷眼看向一旁的侍从,侍从连忙将丹阳郡主早早回来,还补了个午觉,正面色红润的和人闲话的事儿说了一遍。 裴元意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怎么可能?”他犀利地看向一旁侍从,侍从连忙保证,“公子,我们的人绝对不会有问题!定是有人暗地里将马料换了回去。”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裴元意一眼。 裴元意立马回过味儿来。 难怪他的马匹忽然发狂,定有人在搞鬼!” “立即去查!” 裴元意声音狠狠,如今美人在侧,他被人算计,浑身是伤,也没了那些个花前月下的心思。 待叶含霜走后,营帐帘子却被一个穿着护卫服,头戴斗笠之人挑开。 裴元意正要发作,对方已经缓缓抬起斗笠,露出了裴元稷那张让他生厌的一张脸。 “你,你还真敢来这里!”不日前,他就收到了消息,原以为是假消息,结果,还真是! 想来,镇北王府被他爹箍得跟铁桶一般,那裴元稷实在没法,适才检出偏招。 幸好,他早有准备,带了大半的死卫过来。 裴元意一个动作,死卫齐齐朝他冲了过去。 暗夜中,打斗声格外明显,但篝火处实在太过热闹,倒是没什么人发现这边的蹊跷。 就在这时,裴元稷一个闪身,冲入了一处营帐前。 众死士扬刀而上。 裴元稷冷冷一笑,一声高呼:“保护太子殿下!”那营帐周围,立马涌满了羽林卫。 羽林卫如临大敌,纷纷上前迎战。 众死士察觉出问题所在,想要逃离时,已经为时晚矣。 营帐中,卫窈窈在听到裴元稷那道熟悉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惊了一下。 她明明记得,自己并未带裴元稷,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卫窈窈下意识想出去查看,却被太子拦住:“且等等,外间危险。” 冯平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握了个灯盏在手,护在太子身前。 “是啊,郡主,你可莫要往外冲,外头危险着呢!” 这边的响动很快引来了围观之人,营帐外闹哄成一片,而那些个死士,也很快别羽林卫给压制住了。 “老太君,当真是世子,世子还活着!”有丫鬟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 全场哗然。 卫窈窈心中一紧,一掀开营帐,就看到众人正用惊愕的目光盯着人群中的高大男子看。 男子点了唯一幸存死士身上的几处穴道,转过身来,便露出了裴元稷那张阴寒俊脸。 卫窈窈怔在了原处。 一旁的叶含霜已经扶着裴老太君走了过去。 她察觉裴元稷过来时,便觉有蹊跷,如今,便是让裴世子恢复身份的最佳机会,她不能错过! “元稷,当真是你!你还活着!”裴老太君面色激动。 “他当真是裴世子吗?可裴世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 “可裴家老太君总不会认错人吧。” 众人议论纷纷间,裴元稷朝裴老太君叩首行了大礼,唤了一声‘祖母’,裴老太君太过高兴,险些晕厥过去。 众人连忙将她扶住。 也就是这时,裴元稷方才朝太子的方向拱手道:“臣裴元稷救太子来迟,望太子莫要怪罪。” “当真是裴世子!” “可不是,裴世子竟死而复生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众人议论声间,太子面色如常,只有那掩在袖间的手微微发颤。 “殿下。”耳旁传来冯平微低的提醒声。 太子回神,脸上涌现了宽厚笑意:“竟是阿稷?一晃分别多年,孤竟险些认不出你来了。” 卫窈窈看着他们的嘴角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第194章 惊见谢辞 她愣愣地看着裴元稷,心中十分笃定,他就是故意的! 那些黑衣人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他故意将人往太子的营帐处引,借着太子的势,将那些人连根拔掉。 不,还不止如此,他还想借太子的手查出背后之人,他还想恢复自己的世子身份! 呵,他倒是装得像,她险些就以为他是真的失忆了! 正这时,太子朝她看了过来,一脸温和地跟她说了些什么。 卫窈窈只听到了一些诸如阿稷终于回来,日后,她也不用担心之类的关心之话。 因着太子遇刺,春狩提前结束。 太子一声令下,就让各世家连夜撤退,当然,那唯一幸存的黑衣人被羽林卫重重押解回了京中。 卫窈窈愣愣地由着赵红玉将她拉着往营帐走。 相较于她的平静,赵红玉则显得十分激动。 “丹阳,你也太不仗义了,明明裴世子还活得好好的,你却瞒着我,我还真以为,他是你的护卫呢!若没有今日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打算瞒下去?” 问到此处,赵红玉却觉着不对劲儿。 “不对啊,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将他的身份瞒下来?” 卫窈窈却没有心情再回答她这些问题了,她必须要找裴元稷要个说法。 只让赵红玉先行回去,她径直去了裴家所在的营帐。 此时,营帐中,裴老太君正拉着叶含霜的手:“元稷,这次,多亏了含霜姑娘,若不是有仙人在她梦中预警你在此处,祖母还寻不到你。” 做梦? 裴元稷勾起了一抹嘲弄之笑,又听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去,他黑冰似的眸光正好和一脸怒色的卫窈窈撞了个正着。 “祖母先休息,我出去一趟。”裴元稷目光凝在卫窈窈身上,快步往外走。 “窈娘在生气?”停在她面前后,他垂头看她。 卫窈窈转身就走,一时间,脑海里浮现了众多画面。 她似乎明白叶含霜的用意了,但此时此刻,也确实为时晚矣,裴元稷已经认回了裴世子的身份。 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管他究竟是争失忆,还是记失忆,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在前面走,裴元稷就静静跟在她身后。 直到她彻底停下,扭头朝他看来:“怎么会?” 裴元稷黑冰似的眸眼,就那么定定看向她。 先前,她明明看着很生气,可此时此刻,她却十分平静,平静到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窈娘,我做一切,都是为了娶你。”半晌,他沉声道。 卫窈窈余光瞥到远远跟来的叶含霜,唇角微微弯起:“我知道。”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轻快,裴元稷心中微松。 他还以为,她会因此恼上他。 “但是,我有个条件,你的身边,不可以有别的女人。” 女子清凌凌的声音传来,裴元稷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从来不曾有。” 以前以后都不会有,他只要她! “当真吗?我怎么不信?”卫窈窈撇嘴,朝叶含霜的方向看去。 裴元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会意:“来人,将伯府大姑娘送去长信伯营帐中,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远处,叶含霜不敢置信地听着这话。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原本就是偷偷来的,不能让卫骞知道后,她立马朝裴老太君营帐处跑去。 “现下满意了吗?”裴元稷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自然是满意的。 虽然,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期的发展,可她的目的便是阻止叶含霜攻略裴元稷,而目前看来,似乎效果还不错! 身后有裴府侍从寻来,裴元稷又看了卫窈窈一阵,方才道:“你先回去,我过些时日让人上门下定。” 卫窈窈在听到下定二字时,目光微闪,却依旧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晚,长信伯因叶含霜私自参加春狩的事儿大发雷霆。 后来,镇国公府裴老太君亲自遣人来解释了一番,只说与大姑娘有缘于庙中结识,诚心相邀去参加围猎的。 老太君有诰命之身,在京中也颇有威望,这点脸面,长信伯还是要给的。 所以,在将老太君身边人送走后,他也没有再追究叶含霜。 卫窈窈听到这消息时,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倒是没有想到叶含霜竟这么讨人喜欢。 上辈子,她和那裴老太君便诸多不和,她一度觉着老婆子是个难伺候的,事实证明,她卫窈窈不适合讨好人。 随后的一月中,镇北王府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 坊间说得最多的,还是那裴家世子死而复生,又于春狩中救了太子之事。 长信伯府自然也同样热闹。 裴元稷隔三差五地让人朝长信伯府送东西,渐渐地,伯府那些个同僚族人纷纷前来祝贺长信伯,只贺长信伯那乘龙快婿死而复生,贺伯府喜事将近。 再加之裴元稷每每见了他,礼数都极为周到,卫骞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四月初九,科考放榜这日,卫窈窈一大早,就被赵红玉拉到了长街上的一家酒楼雅间中。 那位置,推开窗便能将状元打马游街的盛况看个一清二楚。 卫窈窈对状元游街没什么兴致,正好,她还未吃早食,便让小二端来了一些个点心、甜羹慢悠悠吃了起来。 期间,王紫嫣又选了过来,于是,吃早点的人也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等他们吃完早食,外头的长街两侧,早已围满了人。 一阵鞭炮声响,马蹄渐近,欢呼声也越来越大。 “来了,来了!”王紫嫣放下茶盏,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都嵌在窗栏上。 不多时,夹道上远远行来一行人。 那坐着骏马,走在最前面的三人分明就是状元、榜眼,探花,而再之后的,便是一些上榜进士。 众人的眼光,无一列外的落到了最前面,穿红衣的三人。 历来,大启的探花便是三人中,容貌最出色的。 所以,卫窈窈的目光在探花身上瞟了一圈。 模样倒是周正,可多少有点对不起探花的名头。 收了目光,她端着茶盏开始喝,就听见赵红玉和王紫嫣的惊呼声响起。 “丹阳,你快看,那是状元郎!” “状元郎真俊啊。” 卫窈窈心想,探花也只长那样,状元能好看到哪儿去? 但她还是抬眸,朝最前面的男子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卫窈窈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男子身量颀长,眉眼昳丽,不是谢辞,还有谁! 他当真来了上京! 怎么可能! 上辈子,他明明是两年以后才进京赴考,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提前了两年呢? 正想着,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若有所感,抬眸,朝她所在的雅间处看来。 卫窈窈连忙伏下了身子。 直到外头的马蹄声渐行渐远,闹哄哄的人声也渐渐小了几分,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丹阳,你怎么了?”赵红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卫窈窈抬头看她:“走了?” “走了,状元郎生得真俊啊,我还没见过这么俊的,这条路怎么这么短,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王紫嫣带着唏嘘遗憾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缓缓抬首,朝外头看见了一眼。 第195章 终究还是念她了 夹道两侧,打马游街的进士们早已消失,津津乐道的百姓们也纷纷四散。 她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谢辞忽然上京,想干什么? 这一世,他莫不是还要成为裴元稷的心腹? 仔细一想,自裴元稷回了裴家后,除了让人往府上送礼外,基本没怎么和她见过。 之前她吃好喝好,只觉裴元稷不在身前也挺好,她倒不用演戏,此番看来······ 她心中忽觉不安,总觉得谢辞会成为自己的阻力。 “丹阳,你到底怎么了?” 赵红玉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摇头,再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起身直接去了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离得不远,卫窈窈并未乘车,刚到大门口,就见里面走出了一群人。 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锦衣,模样冷峻,正是多日不见的裴元稷。 裴元稷见到他,脸上的冷意稍减,笑问她:“怎么想到来寻我?也不让人提前来说一声。” “我不能来吗?”卫窈窈心事重重,语气也带了几分烦躁。 裴元稷倒是不觉有什么,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寻他,他心中欢喜都来不及。 “我想跟你说说话。”卫窈窈想了想,还是决定套套话。 裴元稷弯唇,还未回话,他身后的随从便道:“世子,那死士终于肯交代幕后主使了,若是有什么人动手脚可就不好了,我们切不可再耽搁。” 裴元稷沉凝,伸手拢上她的双肩,声音发柔:“窈娘,眼下还有点棘手之事,待我处理完,就上伯府下定,你等我。” 说完,他转身让人送卫窈窈回去。 卫窈窈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又想起了他那句‘下定’,眉头微微蹙起。 这日回府时,正好遇上曹卫氏领人来送樱桃。 如今,正是樱桃丰收季,她刚让人从外头采买了一筐子,就想到了卫窈窈。 眼下,裴世子死而复生是不争的事实,饶是她之前还想着让卫窈窈做她的儿媳,此时此刻,定是不能了。 可,这并不影响她讨好卫窈窈。 日后,卫窈窈嫁了裴世子,他儿子也算是和镇北王府和伯府两家沾亲带故了,总体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卫窈窈心里想着事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曹卫氏说着话。 两人一脚拐进横芜院小门时,月亮门处,刚好有门房引着金科状元郎进来。 此时的谢辞已经退下了红衣,只着一身青灰色长衫,远远行来,如松如柏,温润如玉。 只是,在看到那跨进小院中的纤弱身影时,他脸上的平静骤消,几乎是下意识朝那小院追了去。 只是,待他走到小院处,哪里还有人影。 他不禁怔在原处。 “状元郎,不是那边,是这边。”门房赶忙过来引路。 谢辞指着院中方向问他:“敢问刚刚过去之人是谁?” 门房愣了愣,刚刚他只顾着带路了,倒是没瞧见有什么人从这儿经过。 谢辞见他不答,又问:“请问,近来,可有一个姓王名阿凝的女子来贵府做客?” 门房仔细想了想,摇头:“绝对没有,我就没离开府门过,更没听说过哪家王姓女子来。” 谢辞俊美如玉的脸上,渐有失落之色。 他站在原地许久,终是苦笑。 自她走后,他便不只一次见到她来寻他,只是,这些时日,他尚能克制,方才比往日任何时候还要清明。 此番,终究还是念她了吗? “状元郎?”门房见他不语,只是那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实在恸人,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没事儿。” 谢辞很快收敛了神色,随门房一并去拜会了长信伯。 此前,他便来过伯府,只是不凑巧,没见着卫骞,如今,卫骞一听说他刚刚放榜,就以状元之身来伯府拜谒,他心中别提有多感动了。 卫骞爱才,在见到谢辞的第一面,便觉他非池中之物。 又因着李延年那封举荐信在前,两人的谈话也极为亲近。 自古以来,状元都是从从六品的翰林编修开始做起,再一步步往上,进入内阁。 卫骞也以为谢辞是想入翰林,结果,谢辞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他想进工部! 卫骞虽自己就是工部的,但他不得不承认,六部中,工部没什么实权,地位也最为低下。 毫不夸张地说,工部便是最让人看不起的部门。 谢辞却不这么想,如今,大启正处王朝初期,工部和吏部一样,上升渠道通畅。 “要不,你再想想?还是入翰林较好。”卫骞想了想,忍不住道。 谢辞微一拱手:“听闻城西年年水患,我在宣州时,曾帮知府治国水,这方面,多少也有些经验,正好可以帮伯爷分忧。” 这话,简直是说到了卫骞的心坎上去了。 眼前的青年容貌好,态度又谦和,此番入工部,何其不是给他投诚呢! 李延年的举荐书中,多少也提了谢辞治水患的经验,若能将这年轻人留在身边,于卫骞而言,自是如虎添翼,有利无害! 一番细聊,两人闲谈甚欢。 谢辞离开伯府,回到四时茶肆,已经月上中天了。 他一开门,花掌柜就跟了过去。 “少主,裴世子已经利用那将死的死士做引子,引得裴府二房的人急急动手了,想来,不出两日,裴府二房就会被抓去慎刑司严加审问了。” 谢辞神色淡淡,一切,正如他预料当中。 “告诉裴世子,下手要快,待二房落网,世子也该请封镇北王的爵位了。” 花掌柜笑着拱手:“裴世子也多亏了咱们少主,据说,二房早就请旨上去了,若不是少主,只怕镇北王的位置,不日就会落到二房手上了。” 谢辞并未多言。 雅间中,还有一卧榻,待花掌柜离去,他才从卧榻上的绸布中取了一块牌位来。 月色昏黄,他缓缓摸着牌位上的刻字,那陷入暗夜中的黑眸里满是缱绻情深。 第196章 她带人将他们一块儿抓了,也算做好事了 一切正如谢辞所料,不出两日的功夫,慎刑司就将镇北王府团团围住,又在百姓们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带走了二房上上下下一家子的人。 慎刑司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酷刑,裴二老爷是个心志坚定的,任慎刑司如何审问,都缄口不言,即便开口,也只说冤枉。 最后,倒是下面人熬不住,吐出了他为了爵位,谎称裴元稷已死,还派人追杀裴元稷的事儿。 裴二老爷年初才请了旨,若无意外,他将是镇北王府当仁不让的家主。 他那些个手下的供词字字如刀,一点一点地将裴二老爷这些年来经营的虚伪假面剜了个精光。 整个上京百姓也随之震动。 不曾想,保家卫国,英勇忠毅的镇北王府,竟还出了这么一桩窝里斗的丑事。 裴老太君听得这消息时,裴元稷正拿着下聘的礼单来寻她。 “老二可是你的亲二伯啊,他怎么下得去手!还有元意那孩子,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可要让府兵四处搜索他的藏身之处?”裴老太君震怒道。 虽二房、三房、四房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些年来,她一视同仁。 不想,自己精心养育的庶子们,竟险些让嫡支一脉绝了后。 她只要一想起来,便觉二房可恨。 但同时,她却深有疑虑,这事儿看上去像是二房自己的事儿,三房、四房可有参与? 如今,稷儿刚寻回来,又忘了许多事情,三房、四房势必是不能乱的。 “祖母,这些都不重要了,自然有慎刑司寻人。我无心此事,如今,我只想赶紧将窈娘娶进门。” 说到此处,他将礼单往她面前凑了凑:“我已经定下了日子,若无意外,便在端午时去伯府下礼。” “稷儿,你当真要娶那丹阳郡主?当初,你传出身死时,她可压根没出现过,想来,她对你也并无多少情谊。” 长公主当初在丹阳郡的那些豢养男宠的名声多多少少还是传了一些回上京,裴老太君因此也对卫窈窈生了一些不满。 若是可以,她的稷儿本还可以配更好的贵女。 裴元稷不说话,幽幽目光看向了在游廊处鬼鬼祟祟的一下人。 眼看着对方跑开了,漠然一笑:“祖母,我非她不娶!” 裴老太君见他态度坚决,暗叹了一口气,就让人拿了纸笔,准备亲自往北境去了一封家信。 “既是如此,便在信里跟你三叔,四叔他们说一声吧,再顺道提提你二叔的事儿。” 但愿卫家那孩子的身份,能对三房、四房起到一点震慑作用吧。 裴老太君想到这一点,心里总算是勉强同意了这桩婚事。 经了镇北王府二房的事儿,刚因裴世子死而复生而轰动一时的王府,又一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含霜听到传闻的当日,便收到了裴元意让人递来的信笺。 据说,裴府二房犯的是诛连之罪,只不过,因着裴世子大义灭亲,方才将镇北王府保了下来。 因为,裴元意没道理能躲过一劫才是。 除非,他听见风声,早逃离了镇北王府。 无论如何,裴元意如今对她而言,便是一种麻烦,叶含霜不想牵扯其中,自也没有跟他会面的想法。 一晃又过了几日,倒是没人递的信笺来了,叶含霜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裴元意也唤起了她春狩之日的记忆,想起裴世子那时对她表现出的无情模样,她心中有些慌。 思来想去,叶含霜立马让人准备了点心,打算去镇北王府一趟。 然而,马车还未到达镇北王府,半道上,车厢动了动,竟钻出了一个大汉。 叶含霜吓了一跳,刚要惊呼,脖颈上就被人架了一把刀子,随后,对方声音响起:“公子要见你。” 这声音,有些熟悉。 叶含霜很快认出了对方就是裴元意的人,想说不见吧,对方的态度完全不容她质疑,她只得跟他前去。 马车在一处破庙中停下,不多时,又有人搀扶了病重的裴元意上车。 “含霜姑娘,这次,要劳烦你带我们出城了。” 叶含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裴府二房如今正在严查,如何能出城? 除非,他们想硬闯。 “一会儿,就说郡主让你出城办点事儿。”那贴着她肌肤的刀尖又往前面抵近了几分。 叶含霜清楚,自己如若不照办,只怕小命不保。 当即淡声一笑。 “你笑什么!”那拿着刀的大汉不解道。 “公子何须如此,只要公子一句话,霜儿还有什么不能办的?” 她说话时,正看着裴元意。 裴元意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帮他,毕竟,前些时日,他的人递信出去,她都未曾应过。 叶含霜却想得十分简单,此情此景,她终归只有护送他们出城一条路。 既是如此,她便见机行事。 马车很快驶到了城门口,守门之人正要对马车盘查一番,叶含霜便掏了些银钱,又搬出了伯府的名头。 那些人中,多不敢得罪镇北王府和长信伯府,很快就放行了。 马车一路出了城,直到城郊十几里路外,方才停下。 “公子,马车和接应我们的人已经备好了。”马车外,有人恭声说了一句。 裴元意看向叶含霜:“霜儿可愿跟我一同离开?” “我适才和爹娘相认,尚且不舍亲人。”谁若疯了,才跟他去当亡命天涯的逃贼。 “霜儿且放心,我三叔、四叔尚且在北地,到了北地,他们会护我周全,你若跟我过去,也没人敢苛待你。” 裴元意说到此处,顿了顿:“你若是为了裴元稷,大可不必,他过些时日就要去卫府下定了。” “什么?”叶含霜有些不敢相信,“老太君竟是愿意的?” 老太君喜欢的明明是她!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裴元稷决定的事儿,有谁能拗得过他?起初,我以为你接近祖母是为了我,可经了上次春狩的事儿,我便看出来了,你是为了裴元稷。” 叶含霜有种心虚之感。 “不过,我也不在意,谁让我喜欢你,我的话,随时有效,你也随时可以来北地寻我,你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叶含霜心中一震,自来到异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言语。 她看得出来,裴元意说的是实话,虽然他不是气运子,但叶含霜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触动。 “公子······” 就在两人依依不舍间,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林子里,卫窈窈正看着这一幕。 若不是流风来报,她还看不到这一幕好戏。 倒真有点意思,那裴元意竟还是个痴情种 如今,她带着人将他们一块儿抓回去,是不是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儿。 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但,还不等她唤流风,腕骨就被一双大手攥住。 第197章 闹事儿 卫窈窈抬腿就要朝来人踢去,头顶响起了男人闷闷的笑声。 “是我。” 卫窈窈一抬眼,正好对上裴元稷含着笑意的眸眼。 “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意外,随即,又想到了不远处的野鸳鸯,忙道,“你来得正好,裴元意!裴元意在那边,你快去将他抓起来!” “可能暂时还不行。”裴元稷抓回了他的手,“我还等着放他这根长线,钓大鱼。” “什么意思?”卫窈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裴元稷的意思是,他不想抓裴元意? 那岂不是连叶含霜也一并要放过,卫窈窈适才还有些激动的心情,此刻消失了大半。 “可叶含霜也在里面,你就不怕两人间计划了什么?还真要把他们放走?”卫窈窈不想放走叶含霜。 裴元稷见她似乎不高兴了,还翘起了小嘴,心下觉得好笑,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知道······”他声音雄浑,“不然,你怎么在这里?是我让流风将你唤过来的,我要跟着裴元意去北地一趟,端午便回来给你下定。” 卫窈窈被他箍在怀中,听闻竟是他给流风授的意,她忍不住皱眉,往流风的方向瞪了一眼。 这事儿,他竟没有跟她提过! 裴元稷见怀中的人儿还没有反应,将她放开,凝眉看她:“我端午一定回来,到时,就去伯府下定,好不好? 下定! 被他这么盯着看,卫窈窈总不能说不好吧! 反正下定又不是正式成亲,卫窈窈这么想着,便点了点头。 见她应下,裴元稷心中生出丝丝愉悦,又将她一把楼到了自己的怀中。 “你可知道,这些时日,没有你在身边,我寝食难安,不过,很快就好了,等我处理了镇北王府这些事儿,就好了。” 他闭眼,闻着她身上的鸢尾花香,心中再度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定。 只有成了裴元稷,才能得到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叶含霜呢?你不怕她替裴元意做事儿?”卫窈窈又道。 裴元稷被她这话逗笑:“就凭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卫窈窈不说话,心想上辈子,人家可是把你耍的团团转呢。 裴元稷啊裴元稷,你还不如谢辞聪明呢。 谢辞一经她提点,就知道防着叶含霜了! 见她不说话,裴元稷软了声音:“下次,下次再撞上,我绝不留情面,这回不能打草惊蛇。” “当真?”卫窈窈眼里一亮,她真想看看他对叶含霜下手是什么样子。 裴元稷点头,又问她:“想要什么,我回头给你带回来。” “都可以。” 前方,裴元意的马车和叶含霜的马车已经分道而驰了。 裴元稷也没有耽搁,只让人牵了马,又重复了一句:“端午我回来下定。”便翻身上了马,随裴元意马车的方向,扬鞭而去。 待人走了,卫窈窈才看向流风。 流风见她目光不善,赶忙解释:“一开始你没问,后来,见了叶含霜,你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下不为例!”卫窈窈收了目光,唇瓣微抿。 真可惜了,卫骞又错过了一次去慎刑司提人的机会! 另一头,叶含霜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自从送走了裴元意后,思来想去,她心绪都不得安宁。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元稷娶卫窈窈! 裴老太君之前似就对他们二人的婚事有龃龉,若是,她这时候,再添一把火······ 叶含霜到了郑盘,眼中一亮,朝车夫道:“去忠勇侯府!” *** 裴元稷走后,宫中设了一回琼林宴,随后,便有好些个有中榜子弟的大族设了私宴。 长信伯府每每都在应邀之列。 卫窈窈对此没有兴趣,倒是听闻叶含霜时常赴宴,甚至,近来还频频去忠勇侯府做客。 卫窈窈听后,挑眉一笑,看来忠勇侯府给她的回忆还不算糟糕啊。 转眼就到了端午,京中一片热闹。 没有听闻裴元稷回京的消息,卫窈窈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裴老太君带着人上门来下聘了。 卫窈窈还没缓过神来,又有丫鬟匆匆进来禀报。 “不好了,郡主,外头不好了!” 张管事见状,忍不住斥责:“好好说话,急什么急,往日教你们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那丫鬟连忙喘了几口气,方才继续:“不好了,那,那忠勇侯府的四公子又来了。” “他怎么还来!”而且,还是镇北王府来提前的时候,这不是来搅事儿吗? 张管事脸一黑,丫鬟又小心道:“这回,来得不光有他,还有忠勇侯府的姨娘,他们要让郡主对府上四郎君负责。” “什么!”张管事气得跳脚,横眉冷眼地将那忠勇侯府骂了一通。 “出去看看吧。”闹这么大的阵仗,不去好似也不行了。 卫窈窈理了理披帛,往外走去。 张管事连忙道:“没事儿的,小祖宗,你过去干什么,我来替你去看看!” 这种腌臜事儿,他去会会就成了,可不能让小祖宗去! 卫窈窈还没说完,刘婆子就引着人冲了过来:“郡主,老爷让你去府门外一趟,请吧!” 她脸上明显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张管事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狠狠咬牙:“这忠勇侯府还真成了扒皮无赖不成?” “没事儿。”正好有丫鬟端来了早食,卫窈窈拿了一块点心在手里,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经过刘婆子身旁时,她脚步一顿,笑了笑:“要是我以前的脾气,你今天可能会痛得哭爹喊娘呢,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跟你计较,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晃,我一会儿可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刘婆子缩了缩脖子,心中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怕意。 她心里清楚,丹阳郡主没有跟她开玩笑! 卫窈窈收了目光,慢悠悠往府门处走。 今日的伯府大门前围满了人。 卫窈窈目光微顿,最后,定格到了被人用抬椅抬过来的郑盘身上。 短短时日不见,郑盘竟瘦成了皮包骨。 那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丝,只轻轻抬个眼皮的动作,也不怎么利落。 卫窈窈总算明白这外头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阵仗了。 第198章 相思病 “怎么回事儿!”长信伯肃着一张脸问她。 卫窈窈耸肩,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模样。 恰这时,那抬椅旁走出了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那妇人带着怨毒的目光在卫窈窈身上扫了几圈,终才开口。 “你就是长信伯府的丹阳郡主?” 卫窈窈颔首。 长信伯一个男人,不好多口,倒是一旁的王氏忙站了出来:“夫人这是?” “我是郑盘他娘!”妇人摸了摸鬓发。 郑四公子的娘,也就是侯府的姨娘,一个妾室,搞这么大阵仗,还目中无人! 王氏心中暗呸,却又听对方指了卫窈窈道:“我儿被府上的郡主害成了这副面貌,令府是不是该给个说法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卫窈窈。 卫窈窈会心一笑,好似明白叶含霜最近在忙什么了。 “去请侯府郑世子来,另外,再找个人守着裴老太君,别让有心之人将这事儿传到她耳中。”她朝流风道。 虽然,她不怕裴老太君知道这事儿,可若是叶含霜想趁机挑事儿,她可就不想成全叶含霜了。 流风走后,王氏的声音响起。 “郡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卫窈窈见她明明看了好戏,还要绷着一张脸憋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也不知道啊。” 王氏一噎。 又听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郑盘:“郑四公子莫不是在秦楼楚馆待久了,把自己祸害成了这幅模样?啧,真是可惜了。” 郑盘剧烈咳嗽了起来。 那原本就瘦弱不堪的模样,此番一咳,就像是生生要断了气一般。 “儿啊,你别吓我啊,你怎么样了!”他娘连忙过去,想帮他顺背,又发现根本够不着他,只得呵斥下人将抬椅放下来些。 一番忙活,待郑盘顺了气儿,又耽搁了不少的功夫。 长信伯看了王氏一眼,王氏赶忙道:“这位夫人,我看,你还是将四公子送去看看大夫吧,别,别有个什么事儿才好。” “就是你家郡主将我儿害成这样的,我不来找她,找什么大夫!我儿要是没什么事儿才好,若真有什么事儿,我要让你们伯府腾地儿给我停灵!” 郑盘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想伸手去够他娘,也使不出什么力气。 只一双瞪大的眸眼,在那张枯瘦如柴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可怕。 卫窈窈却笑了。 “我怎么害的他啊!” “你害我儿得了茶饭不思的相思病!”妇人冷呵。 在场顿时一片寂静! 连一心看热闹的王氏,此时此刻,也是一脸呆滞。 偏那妇人还在继续控诉:“若不是你勾了我儿,我儿会变成这幅模样?今日,你们伯府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我儿以前是什么样,你们就必须要还我一个什么样的人!” 长信伯一张脸,越来越难看。 回头看向卫窈窈,他声音发厉:“窈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卫窈窈想了想:“我前阵子,在侯府参加寿宴,见了郑四公子一面。” “没了?”长信伯目露狐疑。 “爹爹觉得还能有什么呢?”卫窈窈看着他,故作不解。 既是如此,那这忠勇侯府的人未免欺人太甚! 他板了眉眼,终于开口:“当日,赴宴的女眷众多,你儿若是心悦谁,便如此冤枉谁,岂不可笑?” “如何可笑了,别家女儿可没勾搭我家盘儿,瞧我家盘儿这勾了魂的样子,我请了大师来做法,都没什么用!这是生生要断了我的根啊。” “所以,你想怎么样呢?”卫窈窈笑了笑。 妇人狠盯着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又急又怒:“我要你给我家盘儿冲喜!把我家盘儿的魂给弄回来!” 冲喜······王氏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一丝窃喜。 若,若是此番,裴老太君知晓了这事儿,会不会罢了卫窈窈和裴元稷的婚事。 到时候,卫窈窈被形势所迫,嫁给忠勇侯府这个庶子,那对她和霜儿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儿。 她殷切地看向了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就望着他们能起哄,逼着卫窈窈嫁出去。 叶含霜倒不如王氏那般欣喜,她频频朝府内的方向看去,不由皱眉。 裴老太君怎么还未出来,她刚刚不是让秋杏将人引出来吗? 若是裴老太君看不到这一出好戏,那她岂不是白花了心血。 就在她再一次往府内方向看去时,耳旁,熟悉的声音响起:“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哦。” 叶含霜心中一悸,一抬头,就对上了卫窈窈朝她看来的目光。 那目光,仿若洞穿了一切。 再之后,她朝人群的方向指了指,叶含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霎时一愣。 那人群的方向,有人正板着脸冲了过来,不是侯府郑世子,还有谁! 郑世子面色冷硬,小小年纪,便有些阁中大学士的刻板模样。 一走到抬椅前,他就朝着郑盘母子怒声呵道:“胡闹!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郑盘用力挣扎了起来。 “世,世子怎么来了?”夫人面上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又渐渐镇定了下来。 “姨娘这是要干什么?”郑世子面色不佳。 “丹阳郡主勾了你四弟,还将你四弟害成了这样,我来找她算算账,不成吗?” “胡闹!”郑世子一脸刻板,发起怒来,竟不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那妇人都被他唬得缩了缩脖子。 “送姨娘和四公子回去!”他一声厉呵,立马冲了一堆人上来。 妇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世子,你弟弟都被害成这幅模样了,你怎么也不管管,你们即便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亲兄弟。”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侯府下人拉走了。 “实在是侯府管教不严,叨扰伯爷了。”郑世子上前,朝长信伯歉意拱手。 长信伯心里虽不舒坦,可晚辈已经道歉,他也不好再苛责。 正这时,府内,裴老太君的声音响起:“我竟不知道,今日贵府如此热闹!” 叶含霜眼中一亮,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不自觉露出了丝丝得意! 第199章 护短 “裴老太君!”流风派去的人急急追出,但裴老太君已经满脸怒容地跨出了长信伯府的大门! 俨然,适才的事儿,已然惊动了她! 王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受到了长信伯看向她的目光。 没办法,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将人往里带:“老夫人,你怎么出来了,这外头太乱了,咱们还是进屋谈吧。” “进屋谈什么,贵府门前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想瞒着我!” “这······”王氏回头看了长信伯一眼,这可怪不得她了,是裴老太君不跟她一块儿进屋的! 长信伯默了默,终是开口:“老夫人,这其中多有误会,问题也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裴老太君冷笑,继而看向卫窈窈,“你觉着解决了吗?” 卫窈窈还在心中腹诽流风办事不利,看个人都看不住,转眼,众人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听清裴老太君说了什么,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裴老太君有些窝火:“我问你,你觉着解决了没有!” “这事儿,合该由父亲做主。”卫窈窈及时垂下头,做出了一副乖顺模样。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长信伯的身上。 长信伯咳了咳:“伯府和侯府自来相处融洽,今日的事儿,也是误会一场,郑世子都来说明了,这事儿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多谢伯府宽厚。”郑淙拱手一揖。 “丹阳,丹阳!”远远地,人群里传来了赵红玉的声音,卫窈窈抬头,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赵红玉方才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是听说镇北王府来长信伯府下定,适才特意来看热闹的,不成想,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怎么都有种剑拔弩张之感,待一转眸,看向人群中的郑淙时,她目光又是一愣,转而去问旁人:“怎么回事儿?” 有人言简意赅地跟她说明了情况,就见那台阶上的裴老太君狠狠地将她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冷冷一笑。 “今日过节,长信伯是否还需邀郑世子去府上饮茶?” 长信伯从中听出了丝丝讽意,正欲言语,就见赵红玉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今日这么大的日子,郑盘竟来闹事儿,实在是太过分了,伯爷,你当真就那么将郑盘母子放走了?” “看样子,一个小姑娘都比伯爷知道护短!” 裴老太君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终是让府门前的众人回神,原来,裴老太君是嫌长信伯不够关心丹阳郡主啊。 一时间,众人唏嘘。 这两家还没正式结亲呢,裴老太君就这么护短了,若是日后结了亲,那还不知道会夸张成什么样! 叶含霜手上用力,险些将手里的巾帕搅碎。 “晚辈回去定当仔细盘缠缘由,一定会给府上交代。”郑淙连忙保证。 正这时,只听远远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还没回神,就见一身穿玄衣,高大挺拔的男人已然翻身下马,走到近前。 “稷儿,你回来了?”裴老太君面上有了喜色。 “祖母。”裴元稷笑了笑,目光黏在了卫窈窈身上片刻,方才朝郑淙开了口。 “倒用不着郑世子给旁人交代,你只需能给列祖列宗交代就成了,若我成郑世子,留着这样的纨绔在家惹是生非,倒不是将他投入军营,磨炼一二!” 郑淙一愣,裴元意已然道:“祖母,伯爷,我们还是回复谈谈下定的事儿吧。” 长信伯早就想走了。 一大早就过来被人围观了一场笑话,他老脸都要丢尽了,连忙引着人往府里走。 “红玉!”卫窈窈朝赵红玉招手,邀她同自己一起进府。 赵红玉似有些犹豫,半晌方道:“丹阳,你先进去,我还有点事儿。” 有事儿?不是特意来寻她的吗? 卫窈窈还想再说什么,裴老太君已然伸手,将她抓着往屋里走去。 裴元稷将裴老太君的动作看在眼里,又回头,目光冷淡地朝郑淙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府门前,就只剩下了郑世子一人。 郑淙自是察觉到了裴元稷适才投递来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威胁之意。 他心里清楚,裴元稷应该是等着他给出一个交代。 郑盘现在病得不轻,若真到了军营,哪儿能活得下去。 他们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他作为嫡兄,也不能不顾他安危。 可若是一直这么护着郑盘,不给长信伯府一个交代,只怕,裴元稷也不会善罢甘休。 郑淙不想跟手握北境重兵的裴元稷交恶,他垂着头往前走,不禁认认真真考虑起了这事儿。 身后,赵红玉见周遭无人,想了想,便悄悄跟了上去。 *** 镇北王府的聘礼极多,就光礼单都是一大摞。 王府管事将礼单念完,已经是一两刻钟以后了。 长信伯留了裴元稷在府上用饭,裴老太君本就因着府门外的事儿,心中不悦,此番,自也没有兴致留下用饭。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开,只留了裴元稷在伯府用饭。 正好谢辞上门送礼,长信伯一高兴,便将他和府上门客,一并邀来用饭。 于是,伯府花厅便以为屏风为遮挡,设了男席和女席。 裴元稷许久不见卫窈窈,本还想跟她坐一席,只是,卫骞这么安排,他也不好拒绝。 “祝贺裴世子,祝贺伯爷。”门客们一上桌,那祝福的话更是滔滔不绝。 裴元稷心情不错,每每有人敬酒,他都一饮而尽。 唯有谢辞静静地看着他们推杯近盏,他左侧座上的门客见他面色淡然,忍不住凑近了几分。 “这位仁兄,您就是金科状元吧?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府上的郡主?” 谢辞淡淡颔首:“某刚上京不久。” 第200章 我想和窈娘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那门客一脸果然之色:“那就对了,你若是见过丹阳郡主的容貌,你就不会这么淡然了,说来,也只有裴世子这样的英雄豪杰才能配得上郡主了。” 顿了顿,他又只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刚刚伯府门口的事儿,你还没听说吧,那侯府家四公子也因钦慕郡主,而害了相思病,唉!只可惜郡主瞧不上他!” 谢辞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不相信我的话?你日后就知道了裴世子究竟如何艳福不浅了。”门客声音压得极低,说完,只给了他一个男人才懂的目光。 谢辞不说话,嘴角始终保持着温和笑意。 和男席上的热闹不同,女席上便极为冷清。 曹卫氏一上桌,就给卫窈窈夹菜,气得一旁的王氏毫无食欲。 “那郑盘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自己想咱们丹阳想得害了相思病,还想让我们丹阳嫁给他,简直是做梦!” 曹卫氏说到此处,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还真是别说,那郑盘和裴世子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他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卫老夫人只顾着吃东西。 一旁的王氏忍不住悄声提醒:“姑太太,你说话还是注意些,今日伯府还来了不少客呢。” 曹卫氏一脸不解:“怎么了,我怎么就说不得了?那郑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干出这种事儿来,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丢人也丢的是侯府的人,说说怎么了?” “你!”王氏看着曹卫氏那嘴脸,就想打人。 卫窈窈吃了一块水晶糕,幽幽道:“郑盘来得蹊跷。” 镇北王府刚派了人来递帖子,那边,郑盘就被抬着来了,瞧着郑盘那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这事儿,定和他没干系。 至于他那娘······一看就是个见识浅,没主意的。 只怕是被人怂恿着来的。 “对啊,你说,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来了,倒像是不想镇北王府和伯府结亲一般。”曹卫氏惊呼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 卫窈窈浅笑着看向叶含霜:“对,兴许仔细盘查盘查,还能找出更有趣的东西来。” 叶含霜心中一紧,她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哟,叶姑娘,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该不会是让我说中了什么吧。”卫窈窈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叶含霜险些连筷子都没拿稳当,王氏皱眉,一时也顾不得跟卫窈窈计较一个称呼。 一旁的曹卫氏看出蹊跷,适时敲打了一句。 “就算给大姑娘十个胆儿,她也不敢这么做的,对吧,大姑娘?你爹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啊。” “你!”王氏心中不满,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叶含霜拉住了手。 “姑母说的是。”叶含霜扯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她暗自安慰自己,她不过是使人推波助澜,言辞诱导了郑盘姨娘一番,卫窈窈即便是要查,也查不到她身上······ 饭后,席散,裴元稷邀了卫窈窈看龙灯。 二人有婚约在,长信伯自不会阻扰,门客们见状,都各自离去,谢辞也同长信伯辞别。 他一路沿着小径出府,就在府门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谢辞几乎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却有人激动的拉住了他:“状元郎,你竟也要去看龙灯吗?正巧,我也要去,只听闻你姓谢,还未请教你大名,我去石重瑞。” 这人正是适才席间和谢辞攀谈的门客。 “放手!”谢辞不复之前的温和模样,声音冷冷。 石重瑞有些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又将他拉紧了几分。 “你是想过去跟裴世子打招呼?还是莫要去了,你没见着丹阳郡主也在他身边吗?裴世子这会子眼里心里都是丹阳郡主,哪儿有时间打理你我。” 若真惹了裴世子厌烦,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虽只是一面之缘,他也不能让状元郎犯险。 “你说,她是丹阳郡主?”谢辞的声音中,不免带了几分颤音。 石重瑞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似乎弄错了重点。 原来,状元郎不是冲着裴世子去的,而是丹阳郡主? 他有些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在这上京城,再没有像丹阳郡主那般貌美的了,之前,在席上,我与你说,你偏生不听。” 石重瑞话还没有说完,手上一痛,谢辞早已冲了出去。 他愣愣地看着状元郎的身影,半晌,方才追了上去。 “谢兄,不可以的!郡主和裴世子已经过了礼,她可是裴世子的未婚妻,你可不要乱来!” 石重瑞生怕这金科状元郎将好前程给折了进去,自是要阻着他,但谢辞跑得快,他压根就追不上。 好在,此刻,裴元稷和丹阳郡主已然消失不见了,石重瑞方才停下,重重吐了一口气:“幸亏,幸亏!” 此时的卫窈窈可不知道还有人追着她跑。 正值端午,平康坊里人来人往。 大启民风虽比不上夜北,但在端午这种节日,未婚男女也可出来相会。 一路上,卫窈窈也遇上了不少出来相会的男女。 裴元稷从摊主那处买了花灯,递到了卫窈窈手里,同时,他另一只手,也缓缓伸出,将她的小手箍在其中。 卫窈窈并没有拒绝。 两人沿着长街转了一阵,裴元稷带着她去看了龙灯,此番,江面上,还有赛龙舟的。 因着周遭灯火掩映的缘故,夜间赛龙舟竟比白间还要热闹。 但他们去的时间太晚,也只堪堪看了一场赛事,便结束了。 倒是河道边,卖河灯的生意渐好。 卫窈窈朝河面上,一盏又一盏的莲花灯看了一眼,就被裴元稷拉到了一个卖河灯的摊位前。 卫窈窈诧异地看向了裴元稷,却听他道:“窈娘有什么心愿吗?” 卫窈窈仔细想了想,她的心愿可多了,不过,大多都不能告诉这人。 “我想和窈娘朝朝暮暮,长长久久,你呢?” 裴元稷的声音再度从耳边传来,卫窈窈干干一笑:“同你一样。” 裴元稷弯唇笑了笑,一张俊俏的脸庞被烛火映出一抹暖色来,他拿过摊主的笔,一番洋洋洒洒,长长久久几个字竟像透着金戈铁马一般,带着一股子破纸而出的锐气。 第201章 掉马 这还是重生后,卫窈窈第一次看到裴元稷的笔迹。 想起上辈子,他让谢辞代替他写的那些家书,卫窈窈扯了扯嘴角,说不出是嘲弄还是旁的。 这样张扬肆意的字迹和谢辞的明明大有不同,上辈子,她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裴元稷要了两个河灯,每个河灯上都写着长长久久的字样,待两人在河边放了河灯,裴元稷忽然开口。 “窈娘······” 卫窈窈抬眸,见他直盯着她看,许久方才俯首,缓缓朝她靠近。 她并没有拒绝,反而还热情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脖颈。 白送上门的气运,不吸白不吸。 谢辞追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唇瓣相贴的场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久久没有回神! 是她,当真是她! 那眉眼,那脸庞,早在他梦中出现过千百回了。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河道边,霎时归于死静。 卫窈窈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视线正凝在她身上,她微微睁眼,就对上了谢辞的冷冽的目光。 卫窈窈整个人愣了愣。 “大小姐,过来!”见她看来,他朝她伸出了手。 卫窈窈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她现在过去,他便可以对过往的事既往不咎,不论是骗他生死,亦或者是她和裴元稷的事儿! 只可惜,卫窈窈一点儿也不稀罕。 “你是谁?” “大小姐,是我。”谢辞眸眼微红,梦了千百回他们下世相见的场景,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们再度见面,竟是这种场景。 卫窈窈刚想说不认识,也不知是裴元稷先一步,还是谢辞先一步冲了出去,两人齐齐朝对方挥拳,很快就缠打在了一处。 他们出手都狠,招招致命,转眼间,裴元稷和谢辞身上都挂了彩。 卫窈窈原以为裴元稷和谢辞已经搭上了线,可瞧着这场景,他们二人还并不熟悉。 她不禁高兴起来,只抱着臂,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观望。 经了这事儿,他们两人也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吧,日后,谢辞只怕也不会给裴元稷当心腹了吧。 没了谢辞这只狐狸,裴元稷即便再是文治武功,只怕也走不到那造反的高位上去。 卫窈窈此刻恨不得当场拍上几个巴巴掌,为了自己那平稳又安乐的富贵日子! 就在谢辞被打出了一口血沫子后,卫窈窈终于回了神。 她上前拉住了裴元稷,裴元稷扭头,狐疑看她。 卫窈窈这时,也被自己的反应给惊住了。 她不可理解自己为何要出手,不过,迎着裴元稷探究的目光,她很快就开了口:“别打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该见血。” 正这时,追了谢辞好一阵的石重瑞也赶了过来,连声道歉:“世子见谅,郡主见谅,他只是吃醉了,认错了人。” “算了。”卫窈窈扯了扯裴元稷的袖子,尽量忽略谢辞凝在她身上的目光。 裴元稷缓缓笑开:“窈娘说得对。”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谢辞和石重瑞一眼,带着卫窈窈离开了河道。 谢辞还要追去,石重瑞赶忙将他拉住,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别去了,谢公子,人家是王府世子,咱们比不得。你干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再说了,你追上去能干什么?再将裴世子打一顿,然后,被人丢刑部大牢吗?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他?” 谢辞没再挣扎,就那么一眼不错地盯着卫窈窈的背影看。 “她不叫窈娘······” 他的声音极轻,一度让石重瑞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石重瑞清楚,自己没有听错。 想起裴世子适才确实唤了郡主窈娘,他有些头痛:“谢郎君,你怕真的是认错了人!” 谢辞淡淡扫了他一眼,是吗? 一个是县丞千金,一个是堂堂郡主,看上去,她当真不是他要找的人。可怎么办呢? 他却十分坚定地相信她就是!她就是大小姐,就是她的妻! “多谢。”谢辞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冷,只朝石重瑞拱了拱手,就快步回了四时茶肆中。 “少主,您这是怎么了?”花掌柜见谢辞脸上带伤,心中担忧。 “召集人手,杀裴元稷!”谢辞冷声道。 花掌柜诧异又不解:“可,可少主,裴世子目前对我们很重要,若是主公知道了!” 谢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眸眼中的愤怒就要抑制不住时,忽然闭眼,声音沉沉:“重伤即可。” 一行人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谢辞这不容置疑的表情,只得应下。 “还有,让隐在伯府里的人去办个事儿······” 夜色弥漫,月满如盘。 裴元稷直将卫窈窈送到伯府,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走不多时,又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脚步微顿,一群蒙面人就冲了出来。 那些人一冲出来,二话不说就开打。 裴元稷日夜兼程地从北地赶回,本就乏累,今日又在伯府饮了不少酒,身手也慢了不少。 他初时还能应付一二,可对方人手众多,又出手狠辣,不多时,他就落了下风。 待他臂上、胸膛上,小腿处连连中了几刀以后,那些人又不由分说地四散开去。 与此同时,长信伯府中。 卫窈窈一回府,长信伯就将卫窈窈叫到书房中,好一通发作。 “委实不知你母亲在丹阳郡时,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你竟跟那浪荡子郑盘扯上了关系,你莫不是觉着你这名声太好了不成?” 卫窈窈有些不解:“爹爹没听世子说,那是他们侯府自己的问题?”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不针对旁人,怎么偏偏针对你?” “因为我生得好。” 卫窈窈这话,噎得长信伯说不出话来。 偏她还不知道收敛,兀自道:“若是旁人家的女儿遇上这事儿,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爹爹既没有闹上侯府,也没有将这事儿闹到御史台,这便是爹爹对我的关心?” “你!” “裴老太君白间说那些话的时候,爹爹就没有反省过自己吗?我想也是,若是爹爹当真有护我之心,也不可能将我叫过来训斥一通了。既是如此,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卫窈窈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信伯看着她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偏又无处发泄,操起手边的镇纸就往地上砸。 夜里,晚来风急,一声闷雷后,大雨来临。 卫窈窈想着被谢辞撞见的事儿,心头烦躁,匆匆沐浴完,穿了一身薄薄的寝衣出来,房门就被人敲响。 一丫鬟端着白瓷碗盏进来:“郡主,张管事让人给您煮了安神汤。” 张管事时不时会让人煮上安神汤给她送来,卫窈窈本也没有多想,只是,端起碗盏时,那汤药里的味道有异,显然是加了东西的。 卫窈窈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放下,正要从空间里取银针,脖颈上一痛,她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当中。 “幸亏少主有交代,郡主擅识毒。”那‘丫鬟’轻吁了一声,将她裹在一披风中,扛着就往外跑。 卫窈窈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被人用手掌砍了脖子,气得她将自己新研制的毒药喂了对方好几瓶。 待她想来时,就听打梆声响起,更夫走街串巷的吆喝声由远及近。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卫窈窈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又觉着不对! 她的横芜院坐落于伯府最里面的位置,按道理来说,梆子声不会这么大才对。 意识清明,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谢辞那张含笑俊颜。 第202章 夫妻之实 卫窈窈眸眼微微睁大,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 什么情况! 这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卧房,许是因为主人是男子的缘故,房中摆设极为简单,就连着床帐颜色,也是暗色。 一呼一吸间,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传来。 “你醒了?”见她醒来,那原本盯着她一眼不眨的眸眼,此时此刻,总算有了点变化。 卫窈窈不怕谢辞,所以,第一反应也只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丹阳郡主作为一个才见到谢辞一面的人,不该不怕。 心思百转,卫窈窈忙团起身子,往床内侧挪了去,面上更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副惊恐之色。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你是谁?” 她一长串的问题出来,谢辞脸上温柔的神色微微一滞。 他就那么盯着她看,不说话,卫窈窈也不说话。 一番僵持,只余烛火燃烧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辞方才幽幽一叹:“大小姐,我知道是你。” 卫窈窈脸皮厚,既然决定打死不认,就不可能松口。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丹阳郡主,长信伯和长公主之女!” 这话刚落下,那原本还坐在床边,一脸温柔的男人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朝她倾来,连着之前的斯文也散了个大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明明活着,为什么不来寻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讲!” 他说到此处,声音微哑:“你知不知道,当日,我寻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何要丢下我,为何!“ 卫窈窈仰着脖子看他,却被他眼里的赤红惊到,她不自觉挪开了脖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辞皱眉。 “你不知道,你难不成是真忘了我不成?还是说,那王阿凝根本就是你的假身份,你不过是跟我虚与委蛇,只盼着能回到你那裴世子身边罢了!” 这话听着,怎么都有种她玩弄了他,又不负责一般。 卫窈窈有些心虚。 但,这种心虚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要抛下我,好不好,留在我的身边。”男人见她不说话,缓缓伸手,试图将她抱在怀中。 卫窈窈反应得快,立马将他推开。 “你干什么!我爹爹可是长信伯!我母亲是长公主!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今时今日的行径,你就算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谢辞不设防她会有这种举动,一时间,被她推得身子一趔趄,摔坐在床榻边缘。 然而,此刻,眼前这跋扈的女子和他记忆中那个渐渐重叠,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她。 还说不是吗? 这一举一动,除了他的大小姐,还能有谁? 再没有人能将刁蛮任性做得这么讨喜了! “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她呢?” 谢辞淡淡一笑,温润无害:“逃荒路上发生的事儿,虽不是我有意冒犯,但我们终归有了夫妻之实,在我心中,你已是我发妻,我不会让你嫁给旁人。” 卫窈窈听得这话,杏眼中亮光一闪。 当日,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待她,她可是骗了他不少。 不想,此番,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位郎君,你当真是弄错了,我与你素不相识,又,又怎会有什么夫妻之实?只怕你说的姑娘另有其人。” 卫窈窈说完,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一截小臂。 谢辞被她这举动惊到,下意识要撇开视线,却瞟到她那凝白如玉的小臂上,分明还有一点朱砂小痣。 守宫砂······那是她清白的象征。 谢辞湛黑的眸眼微微一缩。 卫窈窈缓缓勾唇:“你当真是弄错了,和你有夫妻之实的是旁人,我可以走了吗?” 谢辞愣愣的,没有反应。 卫窈窈索性站直身子往外走。 “等等!” 就在她快要出房门时,男人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背脊一僵,微微皱眉。 “公子,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难道还想纠缠?我父亲可是长信伯,我!” 不等她说完,谢辞闭眼打断她的话:“我让人送你。” 外间,很快有人迎了上来。 卫窈窈心下满意,回头看了谢辞的方向:“希望公子日后莫要再做这样的事儿,否则,我可不是回回都这么好的脾气。”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辞嘴角微扯,无尽苦涩蔓延开。 良久,直到烛台燃烧了最后一截灯油后,他才缓缓开口:“折戟,去查查丹阳郡主近两年来的动向。” 隔日,有一带着黑色假面的黑影闪出,递了一摞厚厚的簿子过来:“主子,这是蝶阁中调来的,丹阳郡主自小到大的过往,都在里面。” 谢辞接过,翻开一看,半晌,嘴角扯出了一个似庆幸又似愤怒的笑。 “你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呢?” 第203章 囤地 这晚,卫窈窈回去,就让张管事连夜彻查了横芜院的丫鬟婆子,最后,依旧没有找到那虏她之人。 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这样的人安排进伯府,定不是一个新科状元能办到的。 如今的谢辞便已经有这样的能耐了吗? 卫窈窈越想越头痛,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张管事送来早食,见她眼下一团青黑,顿时心疼得不行。 饭后,主院来传,郑淙来了。 他是就昨日的事儿来伯府的,听闻他已经把郑盘送去了边关历练,就连着郑盘他那姨娘,也一并送去了庄子上。 卫窈窈并没有丝毫诧异,郑淙自来如此,家族利益至上,谁都不能影响到忠勇侯府在京中的地位。 懒得再听长信伯和郑淙虚与委蛇,卫窈窈径直离去,只是,才走不久,就听见郑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郡主对我的处理方式可还满意?” 卫窈窈回头看他,两人视线对上,郑淙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郑盘从小就没有坏心思,如今这般,定是被她姨娘给害的,若是日后,他九死一生,当真能在军中立下功绩,还得感谢郡主。” 卫窈窈皱眉:“这是你郑家的事儿,和我没有关系。” 郑淙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冷血,脸上浮现了丝丝诧异之色。 卫窈窈没有再跟他多说废话的心思,直接回去了。 张管事正要跟上,又被郑淙叫住。 等他再度回到横芜院时,已然一脸急色:“不好了,郡主,未来姑爷被人暗算,如今重伤在家,郑世子怕您不知,还专程让我给您递个信儿。” 卫窈窈瞟了张管事一眼。 想起他以前防裴元稷跟防贼似的,如今,倒是一口一个未来姑爷的叫着,她便有些想笑。 张管事继续道:“不过,你放心,郑世子已经去探望过未来姑爷了,想来,问题也不大,不会危及性命。” 卫窈窈扯了扯嘴角。 郑淙可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偏偏追上来跟她说这些,便很有意思了。 “想来,是想送裴元稷一个人情,特意来帮他带信的吧。” 张管事听得这话,恍然大悟,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未来姑爷,要不,我现在就去备礼?” 卫窈窈打了个哈欠:“谁说我要去看他?” 郑淙给张管事说的,又不是跟她说的,昨儿个折腾了那么晚,她如今实在是困得厉害。 可顾不上裴元稷。 张管事还要说点什么,眼看着自家小主子打了个哈欠,眼泪花都快流出来了,瞧着便是困极,他又是一阵心疼,再不敢叨扰她休息。 端午过后不久,城郊忽发洪水,大量农田山地被淹。 朝廷急急发动防汛泄洪动作,等水势止住,已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卫窈窈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房中给陆莹画新衣图稿。 这些时日,盛世华裳的生意极好,铺子上每月都至少会出上四件新式样衣。 故而,卫窈窈每隔七日,就会出一两张图样,供陆莹选改。 听说城西遭水淹时,卫窈窈本没有多想。 上辈子,这事儿似乎每年都会发生,后来,谢辞领着人仔细勘测过水位,又重修了几条渠后,方才变好。 城西那片每年都会被水淹没的田地,也跟着没了水患,变成了香饽饽。 “这是好事儿啊!”卫窈窈搁笔,回头看向张管事,“张伯,你去城西给我买一些田地回来吧,越多越好。” “好。”张管事下意识应了一声,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一张老脸满是惊骇和不赞成。 “小祖宗,城西那片地猪嫌狗厌的地儿,你买来干什么?咱就算要买地,也买好一些的,不差这几个钱。” “我就要城西的。”卫窈窈用手撑着下颌,盘算着要买多少。 张管事急得不行。 “咱们买远一点的,不成吗?城西那块地若是买了回来,就要烂在手里,啥也种不成,回头,连请佃户的钱,还要自己贴。” 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小主子如今是不懂,等她买来,就知道其中难处了。 “郡主,你是不知道,买那块地的人多是外乡人,但凡在京中待上一些年头的,谁不知道城西那边的情况?咱再考虑考虑,好不好,买点别处的地。” 张管事劝得苦口婆心,就盼着卫窈窈收回买地的想法,不想,卫窈窈却回了一句:“不好,不但要买,而且,多多益善。” 张管事:“······” 实在不行,他就象征性地买一些吧,总不能看着郡主亏得太惨。 正想着,又见卫窈窈朝他看来:“不行哦,张伯,你不能阳奉阴违,这些地,你必须有多少买多少,不然,日后,这些差事我就直接让旁人去办了。” 张管事心中一惊,连忙朝她笑开:“小祖宗,你这是什么话?张伯什么时候阳奉阴违过?只不过,那些地,你买来干什么?” 卫窈窈还真没想过这点。 那些地日后会值钱,她先屯在手里,总不是坏事儿。 “总不能用来种粮食吧?”张管事心肝都在痛,那里除了杂草,还能生什么啊。 “晚些时候,我跟陆莹商量商量,若是她没有想法,空着也好。” 张管事张了张嘴。 空着也好?那种随时被水淹的地儿买来也只能空着吧! “你若是不愿意帮我买,我就唤旁人了,还有,张伯,你不要担心,朝廷已经在治水了,不出两年,那里定不会再被水淹。” 张管事自然不放心她将事儿交给旁人办。 这伯府人人心怀鬼胎,他谁也信不过,更不想小主子遭了别人的算计。 不过,小主子这话的意思是? 张管事脸上一喜:“小主子,可是公主给你托了梦之类的?那块地儿当真买的?” 卫窈窈点头:“能买,能买!买多少,就赚多少!” 听得这话,张管事松了一口气,嘴里絮絮念着‘公主保佑’,当日就一口气买了三四十亩地回来。 卫窈窈不甚满意,又让他继续去买。 前前后后,直买了三四百亩,她方才满意。 第204章 她不能像以前一样使唤谢辞了 城西水势得到控制后,谢辞恐留下后患,正带着人仔细干着收尾的活儿,就听说城西一片地被人收购了大半。 “去查查是谁买的?”谢辞刚刚嘱咐了人,就听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 远远的,只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正由远而来。 这些田地,都是刚刚遭了水患的,故而,四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泥泞,不多时,那马车轮子就陷入了泥泞中。 “这种地儿,哪儿是马车能过的?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一看就是富贵出身,闲得没事儿干。” 有河工说完,但见谢辞已经往旁处去了,他忙追了上去。 那河工不知道的是,他口中那富贵出身,闲着没事儿干的人,正是丹阳郡主卫窈窈。 这城西的路比卫窈窈想象中还要难走。 原以为,她坐上马车,就能将新买的田地巡逻一圈,不曾想,这才刚过来,车轮就陷在了泥地中。 眼看着大伙儿折腾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成效。 卫窈窈索性就下了车,沿着小径,一路向前。 “还不赶紧跟上!”张管事一呵,一群丫鬟立马端着茶水点心跟了上去,张管事则留在原地修缮马车。 小晌午时分,日头渐渐升起。 卫窈窈没走多远,就后悔下车走路了! 许是刚被大水淹过的缘故,一路走去,路越发多的泥泞,转眼间,她鞋面上就沾了不少泥土。 看着绣鞋上那朵用白线绣成的牡丹转眼间就成了黑煤球,卫窈窈眼里闪过一阵嫌弃,索性就寻了个石头坐下,不走了。 立马有丫头上去给她打扇。 “过去问问张伯,马车多久修好。”她跟人吩咐了一句,又看了看天,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儿想不开,竟盯着这么大的太阳出门。 惨,真的惨! 丫鬟很快就跑远了,不多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卫窈窈以为是张管事领着人过来了,忙朝路口的方向看去,却不想,竟看到了谢辞。 他来这里干什么? 难不成,是听说她来了这里,所以,故意来这儿堵她的? 这个猜测,很快被否决。 因为,谢辞的身后还带着一帮人,他们手上都拿着勘测的家伙,显然,是来干正事儿的。 上一世,城西的水患就是被谢辞解决的,不想,谢辞提前两年为官,连着这水患也提前两年得到了解决? 这么说来,她那些地当真买得不亏! 她原还想将那些地空两年来着。 谢辞几乎是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今日的卫窈窈带着一层轻薄帷帽,隔着薄薄的纱面,隐隐能看到她的眉眼。 谢辞的目光只停顿了片刻,便目不斜视地往前面走了去。 不同于谢辞,他身后跟的都是一帮十多岁的年轻河工们,少年爱慕,心思总是藏不住的。 经过卫窈窈那处时,他们便时不时朝卫窈窈的方向看去。 却又顾着礼法,不敢多看。 待彻底和卫窈窈拉开了距离,那些人方才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谢水部,你看到没,也不知道,刚刚那位是哪家的小姐,长得跟个仙女似的,真好看。” “可不吗?虽还隔着一层薄纱,可我也瞧得清楚,她确实生得美,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美的。” “好看是真,只是,看那身衣服料子,应是不便宜的,想来,定是京中贵女。” 谢辞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眉头渐渐蹙起。 “没事儿干了?” 众人面面相觑。 谢水部虽是不苟言笑,可往日,也不拘着他们说笑,今日是怎么了? 瞧着那神色,他好似很不高兴啊? “知道人家出身高,还胡乱说笑,生怕没有麻烦冁身不成?”谢辞又呵了一声。 众人了然一笑,谢水部这是担心他们! 其中一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道:“谢水部说的确实是真话,要真惹出个什么事儿来,就不好了。以前我便听人说过,有人多看了贵女一眼,就被挖眼睛的!” “竟还有这样的事儿?京兆尹不管吗?” “管什么?皇上都不管,这大启的江山本就握在权臣手里。” 众人说到敏感话题,渐渐就没了声儿。 不远处,卫窈窈还盯着谢辞一行人看。 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山头,她方才收了目光。 适才谢辞连正眼都不曾往她面上看过,应是没认出她吧? 还有,那些河工似乎唤了谢辞为谢水部,水部是工部里的一个司,官居七品。 若说他身上没有秘密,她是如何也不信,一个七品小官,便能干出在伯府虏人的事儿。 又等了一两刻钟,太阳渐渐毒辣,张管事那头迟迟没有消息,她忽然觉着装作不认识谢辞似乎也不全是好处。 至少,若是在以前,她如今也不用继续坐这儿,直接让谢辞背着她往前走不就成了? 真是可惜啊! 卫窈窈又等了一两刻钟,张管事才赶着马车过来。 卫窈窈坐上马车,略略将良田巡视了一番,又让人载着她去了盛世华裳。 彼时,陆莹正忙得不可开交。 卫窈窈让张管事去买了吃食,一个人则去楼上等着陆莹。 等她的时候,顺道还看了看近来的账本。 待陆莹进来,两人一起吃着东西,卫窈窈又给她说起了城西那片地的事儿。 陆莹初听时,和张管事一个表情,直到后来,听说那边水患已经控制下了,她眸眼里便又生出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光芒。 “郡主,你可真厉害,你怎么预算到那边水势能控制住?” 这回倒是轮到卫窈窈吃惊了:“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都一点儿不怀疑我吗?” 陆莹摇头,这辈子,她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郡主。 郡主于她而言,就如生生父母一般的存在,不,比她爹娘还要重要。 卫窈窈被她这火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快说说,种点什么好?” 陆莹沉凝。 卫窈窈便由着她想,也不开口打扰她。 许久,方才听她激动地拍了拍手掌:“郡主,你可曾听人说过夜北的香膏?” 第205章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作为农女的过往 卫窈窈点头。 早些年,夜北和大启两国间还有过商贸往来,大启主要出售茶叶、布匹,夜北则以香膏和战马闻名。 卫窈窈幼时,就不止一次听母亲提起过夜北的香膏,那话语中的遗憾,她至今还记得。 只是,庆文帝不知什么原因,恨上了夜北,故而,直到如今,两国之间,除了战争没有商贸。 于大启老百姓而言,夜北的香膏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卫窈窈听说那些住在北地边境处的百姓,会私底下和夜北人互换东西,当即想到了什么,那看向陆莹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严肃。 “你是想?不行,若是被发现了,即便是我也保不下你。”卫窈窈想也没想地摇头。 她不想让陆莹有事儿。 “郡主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北地其实有不少人会种夜北的花,也会制夜北香膏,那些花籽耐热耐寒,在京中也能繁育。” 卫窈窈看向陆莹含着细碎笑意的目光,顿时明了她的意思。 “我让流风去购来?” 陆莹摇头:“流风护卫不如我了解得多,这事儿,还得我亲自跑一趟。” 卫窈窈想了想,便朝她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忘道:“让流风跟你一块儿,北地不安全,我怕你有事儿。” “我带走了流风,郡主怎么办?” 见陆莹不肯,卫窈窈也拉下了脸:“你若不带流风,那也不用去北地了。” 两人僵持了一阵,终是陆莹败下阵来,同意带上流风,隔日就出发! 陆莹算过,从上京去往北地,一路紧赶慢赶,最快能在一两月内跑来回。 而卫窈窈也要在这段时间里在城西荒地里挖一片水渠出来。 卫窈窈自是不能让长信伯府的人知道这片荒地跟她有关,所以,她想到了裴元稷。 这些时日,裴元稷被人重伤的事儿也已经在上京城中传开了,听闻那叶含霜隔三差五地往镇北王府跑,她正好顺道去会会她。 烈日炎炎,酷暑难熬。 此时的镇北王府,裴元稷反反复复的高热过后,终于陷入了昏迷中。 裴老太君看了面色苍白的裴元稷一眼,重重叹了一声,一并随同御医出去。 “世子实在病重,老太君还得做好心理准备。” 御医说完,裴老太君面色越来越沉重:“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若是有,老夫早就用上了,怎会等到这个时候。” 御医和裴老太君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这前脚刚走,后脚,床上本该昏迷不醒的男人却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一个近侍出现在他面前。 “世子,裴元意和三老爷他们闹掰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您病重的消息也放出去了,三老爷他们应该快采取行动了。” 裴元稷点了点头,缓缓闭眼。 “卫府又来人了。”见裴元稷猝然睁眼,那近侍想了想,又道,“是大姑娘。” 哪个大姑娘? 裴元稷想到了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微微蹙眉:“窈娘可有来过?” 近侍连连摇头:“您病重的消息早放出去了,郡主要来,早该来了。” 裴元稷冷冷扫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 近侍无端感到了一股冷意,吞了吞口水,赶忙退下。 另外一头,叶含霜已经被丫头领到了裴老太君面前了。 “老太君,你也该好好休息,莫要太过担忧。俗话说得好,吉人自有天相,世子定不会有事儿的。” 裴老太君蔼然一笑,自稷儿出事儿后,这卫府大姑娘时时来府上探望,确实是个极好的姑娘。 “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裴老太君这话,说给叶含霜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叶含霜却不这么认同。 她已经打听过了,那裴世子病入膏肓,只怕情况十分严峻,不然,裴老太君也不会开始在外头寻德高望重的老道了。 【宿主,你好,我是本书系统8426,老道正在来的路上,请再次确认完成给气运子冲喜的任务。】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忽然想起,叶含霜急忙点了确认二字。 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儿,她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老太君!”门房的声音急急传来,“郡主,郡主来了。” 叶含霜刚刚才生出的一点好心情,顿时散了一大半。 她小心看了裴老太君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当即试探道:“世子出了事儿,妹妹作为未婚妻,想来比谁都难过吧。” “郡主压根就没来看望过我家世子,更别说难过了。”立马有丫头替裴元稷打抱不平。 叶含霜听得这话,故作惊讶:“怎么会?妹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这些时日,她明明时时外出,我只道她是来看世子了,难不成,是去见了旁人?” 裴老太君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 对于丹阳郡主这个准孙媳妇,她本就不喜,若不是稷儿喜欢,这门亲事是断断不能成的! 偏偏,现如今,成了是成了,郡主却明显对她家稷儿不上心。 “太君,丹阳郡主那边?”门房见裴老太君不应,又是试探着唤了一声。 “让她回去吧,就说。”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卫窈窈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门房传个话还传那么久,老夫人,我擅自进府,你不会怪罪吧。” 卫窈窈竟自个儿过来了! 裴老太君诧异地看着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卫窈窈惊讶的声音再度响起:“咦,叶姑娘怎么在?” 叶含霜心中一慌。 往日在伯府里,她叫她叶姑娘倒也罢了,现如今,在镇北王府了,她卫窈窈竟还这般叫她! 裴老太君若是生疑了怎么办?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作为农女叶含霜的事儿,特别是裴老太君! 第206章 冲喜 怕卫窈窈再说点什么出来,叶含霜赶忙道:“妹妹,世子病得不轻,你日日出门,我竟不知道,你竟不是来看望世子的!你这样做,世子该有多伤心啊!” “你也知道我日日出门?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给世子祈福的。”反正城西荒地的事儿也没人知道,她一点儿也不怕旁人去查。 “你是为稷儿祈福的?”裴老太君面色微松。 卫窈窈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叶含霜摇头,怎么可能,卫窈窈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给裴世子祈福。 不可能的,谎言,这些都是卫窈窈的一面之词! 叶含霜心里不断叫嚣着,面上却只能维持一副温婉模样:“那你可有给裴世子求来平安符,祈福总归都会求平安符的吧。” 卫窈窈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去求了?你难不成还想看看?那可不成,那是裴元稷的,你看了他会生气的哦。” 裴元稷的性子是真的会生气! 裴老太君叹了一口气,终于摆了摆手:“既是来了,那就快些过去吧。” 卫窈窈朝裴老太君福了福身子,含笑离去,走了很远,还能感受到一道放在她背脊上的视线。 不用想,也知是那叶含霜。 卫窈窈笑了笑,待走到了裴元稷房门前时,方才敛了笑意。 来时,府上人已经说过了,裴元稷还在昏迷中,若不是叶含霜也在,她不定已经走了。 罢了,既是来了,她便进去看看吧。 裴元稷的房中没人伺候,卫窈窈快步走到床榻边,直接伸手去探裴元稷的脉搏。 这脉搏,不对劲儿! 正当狐疑,一阵急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竟是裴老太君又引着一帮人过来了,仔细一看,其中还有个穿着道袍的老道。 那老道一进来,便是一通做法。 卫窈窈也很快被人请到了边上,霎时间,屋子里一片凝重。 卫窈窈目光无意识地滤过了一旁的叶含霜,瞧着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那脸上,分明还隐隐含着兴奋之色。 她心下有了一个怀疑。 很快,那老道总算是停了下来。 “怎么样,道长?” 裴老太君急急开口,那老道仔细想了想,当即掐指算了算:“如今,倒是有一现成的法子,便是冲喜!” 冲喜! 裴老太君看向了卫窈窈,目光不言而喻。 卫窈窈想到适才手下那有力的脉搏,乖顺一笑:“若是能救阿郎,我怎么样走可以。” 裴老太君原还害怕卫窈窈不肯冲喜,不想,她竟这么体贴懂事,一时间,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丝欣慰之感。 偏这时,那老道开了口:“那应是不行,姑娘你的生辰八字不适合冲喜。” “道长委实厉害,还能将人的生辰八字算出来,你倒是说说,我生辰八字为多少?” 卫窈窈又问了一句,那道长掐着手,仔细一算。 “总而言之,姑娘的不适合,要那位姑娘的才行。”老道虚虚一指,正好指到了叶含霜身上。 卫窈窈暗道了一声果然。 眼看着叶含霜反手指着自己,还露出了一个惊诧之色,她险些没有笑出来:“那可能不行。” 老道听得这话,面色沉了下去:“姑娘,如今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我且问问你,你究竟想不想救裴世子,若是想救裴世子,便莫要再这里滋事!” “叶含霜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也敢跑来镇北王府胡说八道?”卫窈窈冷笑。 叶含霜心中一紧,那老道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不想裴世子活过来了?若真是不想,那便莫要耽误我的时间。” 老道说着就要走,裴老太君连忙将人留下。 也就是在这时,卫窈窈走到床边,贴在裴元稷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阿郎,你难不成还真想娶叶含霜不成?” 裴元稷掩在被褥下手微微一蜷,卫窈窈适时拔高了音量唤他的名字。 直唤到第三声时,裴元稷‘幽幽转醒’。 一旁的众人皆是一愣,随后,惊呼声响起。 “丹阳郡主竟将世子给唤醒了!” “是啊,丹阳郡主是咱们世子爷的福星呢!” 那老道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卫窈窈身上,赶忙道:“天意,天意啊!世子如今醒来,若能再以冲喜加持,势必会康复如初!” 卫窈窈险些没笑出声来。 裴元稷缓缓扭头,看向了那老道:“把这个招摇撞骗之人拖下去,好好审问。” “稷儿。”裴老太君有些不赞成。 “祖母放心,若他没问题,我定以礼待之。” 言下之意就是不放人。 裴老太君见他大病初愈,终是没多说什么。 卫窈窈一直盯着叶含霜看,看着叶含霜那明明很愤怒,还要装作一脸如常的模样,她就想笑。 等裴老太君带着人离开后,一双大手攥住了她的腕骨。 “怎么这么晚才来看我?”裴元稷看着她。 他不笑的时候,那样子怎么瞧着都有些阴沉。 “看看你会不会让人给你冲喜。” 卫窈窈随口说了一句,裴元稷皱眉:“不会。” 卫窈窈见好就收,好一番软语关怀后,方才跟他提了让他帮忙找人开水渠的事儿。 裴元稷看着她,半晌方才问她:“窈娘今日是为着这事儿来寻我的?” 自然是! 心里这样应着,她嘴上却连连否认:“自然不是,我是担心你,适才专程来看看你。” “我已经病了多日。”裴元稷声音淡淡。 “有吗?我都没有听人提起过,我一听说你不舒服,我就直接过来了,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不成?” 卫窈窈说得言辞恳切,迎着裴元稷一脸不信的表情,她不禁有些懊恼:“阿郎,你怎么能那样想我,我对你还能有什么旁的心思不成?都是定了亲的。” 裴元稷一张俊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也是,他们都是定了亲的,她终归是他的人,此番不上心又如何,日后,总会上心的。 他愿意等。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卫窈窈陪着他吃了饭,又待了一阵,方才离开。 这晚,镇北王府的事儿就传到了谢辞那处。 与此同时,伯府里的‘钉子’也传回了消息,只说郡主身旁的管事亲自收购了城西不少田地。 谢辞有些意外,城西水势才刚刚得到控制,日后是什么情况,连他自己都不能确认,她倒是胆大。 想到以往逃荒时,她出手的阔绰,他默了良久,终道:“没有人抬她价吧?” “那倒是没有,郡主是个聪明的,早在咱们控制住水患之前,就买好了田产,您是不知,那些低价卖了田产的农户们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谢辞颔首,没再多言。 第207章 谢辞这摆明了就是在给她挖坑 隔日,裴元稷就托人找到了工部的杨工。 杨工是工部老人了,在挖水渠方面也颇有经验,只是,卫窈窈却提了东西挖渠的要求。 杨工仔细勘探了荒地的情形,面色为难。 “姑娘,若是东西开渠,只怕不容易,最好的法子,还是南北挖渠。” “我就要东西开渠。”卫窈窈连种子种植区域都划分好了,她不想就这么打乱自己的计划。 杨工欲言又止地看了卫窈窈一眼。 为防止再撞上谢辞,今日的卫窈窈特意戴了厚厚的帷帽,饶是如此,杨工也猜出了眼前人身份不同。 他犹豫再三,耐心解释:“姑娘,你还是仔细想想吧,南北开渠也不用花什么大代价,为何不行呢。” “你若是不行,便让裴元稷重新找人吧。” 杨工也是个清高的性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 一时间,他面色涨得通红,转身就走了。 隔日,裴元稷又请了一个姓张的人来。 张公没有杨工资历老,但脾气还是极好的。 初来时,卫窈窈提什么要求,他就应什么,可转眼,两三日过去了,他连挖渠的图纸也没画出来。 卫窈窈眼看着就要发怒,第四日时,谢辞却来了。 “张公临时有事,我受张公所托,来帮贵主勘测一二。” 卫窈窈撇嘴。 有事?只怕是没那本事,临时跑路了吧。 只不过,瞧着谢辞这样子也不像是认出她的模样,她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便由着他去了。 结果,谢辞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隔日,便出了挖渠的图纸。 图纸上果然是东西开渠! 卫窈窈仔仔细细看了看,除了画图纸之人是谢辞外,倒是没有一处让人不满的地方。 “贵主若是没有什么不满的,那就可以动工了。” “等等。”卫窈窈将图纸收好,“等张工回来再动工。” 如今,谢辞兴许没认出她来,若是认出她了,又当怎么办? 卫窈窈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想跟谢辞多加接触。 谢辞依言退下,并未表示出什么不满。 隔日,张公回来了,初时,他拿着那图纸一看,满心佩服。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对啊,在这处引渠不就好了,算下来,应比南北挖渠还省事儿呢,谢工不亏是状元出生。” 卫窈窈不耐听这些话,只催着他赶紧去挖渠。 一开始,一切都还顺利。 可下晌间,就出了问题,张公拿着图纸找到了卫窈窈。 “姑,姑娘,这图纸上的数据不对吧,我分明是照着它挖的,怎么不对劲儿啊。” 卫窈窈眼皮子狠狠一抽。 “你问我,我问谁?”她也不懂挖水渠的事儿,要不然,废这么大力气请他们来干什么? 张公深知裴世子想帮的这位贵主脾气不好,如今,被她一呵,也不好多言,只能悻悻地拿着图纸去寻了谢辞。 结果,正好遇上谢辞因公去了下面几个县。 他一等,又是等了四五日。 卫窈窈等不了了,又去寻了裴元稷,她就不信,人人都不会看图纸。 裴元稷见她面色难看,当日就寻人找去了工部。 隔日,工部当真又另外派来了一个陈工。 然而,他竟和张公一般,初时,还能照着图纸动工,可等不到多久,他便又动不下去了。 接下来,又换了人来。 如此,来来去去了四五个人,也不见有谁能顺着图纸顺利施工的。 “郡主,要不,我们还是将那位谢工寻回来吧。”张管事犹豫片刻,终道。 跟来的丫鬟们也表示赞成。 毕竟,那图纸是谢工画的,就算别人看不懂图纸,谢工自个儿应是能看懂的。 “找什么找!他这摆明了就是在给我挖坑!” 卫窈窈气闷。 此刻,她算是明白了,谢辞早认出她来了! 之所以一直不吭声,只怕就是在这儿等着她的。 工部里的那些人可都是修过不少水渠的,还能看不懂一张图纸? 只能说明,这张图纸上有问题,谢辞就是想让她向他服软! 气人,实在是太气人了! “谢工怎么就给你挖坑了?小祖宗,我瞧着谢工态度谦卑,性子也随和,一看便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张管事的声音再度响起,卫窈窈一脸无语。 谢辞都干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儿来了,他还觉着人家好? 只怕那姓谢的将张伯给卖了,她家好张伯还得夸人家卖得好! “小祖宗,你是不是对谢工有什么意见?不只我有这个看法呢,你问问旁人,大伙儿都觉着把谢工找回来最省事儿。” “谢工!谢工!我就非他不可了是不是?我还真就不挖了!” 卫窈窈不耐烦再听人提到谢辞,她头也不转地走了。 “小祖宗唉!”张管事见状,急忙在后头追。 当晚,荒地里的情形就传到了谢辞的口中。 谢辞刚从外办差回来,他一身素袍,身上沾染了泥泞。 听完汇报后,他面色不变:“她会来找我的。” 下人不明所以,结果,第二日一大早,张管事就带着人找上门来了。 “谢工,您可让我好找啊!” 谢辞露出了一脸讶异之色:“哦,管事找我有何事儿?” 张管事原本就对谢辞印象极好,再加上自家小祖宗莫名其妙的针对谢辞,他多少有些抱歉。 此番,和这位金科状元郎一说话,张管事那叫一个客气又热情。 好在,谢辞也和他想象中一般随和大度,并没有计较卫窈窈当日赶他走的事儿。 两人简单交流完,谢辞先是回了一趟工部衙门,就随张管事去了城西荒地。 卫窈窈眼不见为净,索性,连面也不露了。 但有了谢辞帮忙后,由东向西贯穿的水渠也渐渐有了进展。 不过一二十日,卫窈窈再度去荒地上查看时,那里已经小有规模了。 卫窈窈欢欢喜喜地跟张管事指了指上坡的位置:“让人在那边建一个小亭子,人来了后,还可以在那处休息。还有,那边再搭个秋千。” 张管事连连点头:“我回头就跟谢工说说。” “那边,再盖个小屋吧,若是陆莹累了,还能午休。” 卫窈窈正说得兴奋,远远就听见一阵激动的声音响起。 “郡主!” 像是王紫嫣的声音! 卫窈窈回头看去,果真看到王紫嫣朝他们挥了挥手,牵着裙摆快步跑来。 第208章 若她真能绊住谢辞······ “她怎么来了?”卫窈窈有些意外。 张管事摇头,他也不知道。 “适才去田庄上,正好经过这里,不想遇上了郡主,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还真是!” 王紫嫣跑得急,脸上还浮现出了阵阵红晕:“郡主,你怎么在这儿!” 卫窈窈和张管事对视了一眼:“出来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王紫嫣十分不解,“郡主,你即便是要出来散心,也不该来这种地儿啊,我若是知道你想散心,我就带你去我家田庄上了。” “你家田庄在哪里?” 卫窈窈顺嘴问了一句,就打开了王紫嫣的话匣子。 她朝东边指了指:“就在你那个方向,不过,不比城西,离城中有点远。我大哥也是,明明答应了要陪我去,结果,他又不去了,定是因为落榜的缘故!”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郡主,你要不要去我家田庄看看?我家田庄虽没有赵姐姐家宽,但里面也种了不少好东西呢。” 卫窈窈不想去,随意问她:“你大哥还因着落榜的事儿难受?” 王紫嫣点头,想着自家大哥哭天抢地的模样就觉得丢人。 “每隔三年,就得茶饭不思一回,我早习惯了。不过,这回,他估计不会再那么难受了,因为,郡主你关心他了啊。” 自家大哥打小就偷偷喜欢着郡主,郡主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欢喜很久呢。 卫窈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恰这时,谢辞拿着东西在一旁勘测水平,王紫嫣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那不是当日的状元郎吗?” 状元郎长得真俊! 那日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如今,当真近距离接触,王紫嫣几乎是看得失了神,也找不到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感觉了。 她觉着自己像是在做梦! 谢辞仿若未听见一般,测量完就走了。 直到他消失在山边时,王紫嫣方才回神。 她一手指着谢辞的方向,声音激动:“状元郎?当真是状元郎?我没看错吧?” 看着她那满脸花痴的模样,卫窈窈有些无奈。 她总算是从王家兄妹俩身上看到一些共性了。 “不对,郡主,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是冲着状元郎来的吧。”王紫嫣说到此处,赶忙闭了嘴。 丹阳郡主是有姻亲在的,她这胡话若是让人听了去,终归不好。 “不是。”卫窈窈回得干脆。 “那,那你跟状元郎熟吗?”王紫嫣紧跟着又问。 卫窈窈见她颊边红霞漫天,顿时猜测:“你喜欢他?不妨现在就去跟人接触接触,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偶遇几次不就成了?” “当真吗?”王紫嫣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毕竟,闺阁女子,应该避嫌。我,我这样频繁出现,他会不会以为我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你若要避嫌,日后,多得是不避嫌的姑娘,那你的谢状元被人抢走,你也别哭!”卫窈窈凉凉道。 这话倒是说到了王紫嫣的心坎上。 状元郎生得好,又有才华,身边定是不缺好姑娘的。 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王紫嫣朝卫窈窈重重点头:“郡主,我这就去试试!” 卫窈窈点头轻笑。 她不介意帮王紫嫣一把,若王紫嫣当真能绊住谢辞,于她而言,还是好事一桩。 王紫嫣找到谢辞时,谢辞刚测了新数据,只让人记下。 见一个生脸女子靠近,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们很辛苦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人去准备?” 谢辞不说话,他身后的水工们连连摆手。 王紫嫣又道:“谢工,你真厉害,听说,这城西的水患都是你给解决的,你是不知道,我们每年。” 不等她将话说完,谢辞直接走了。 王紫嫣愣在了原地。 水工堆里,石重瑞见小姑娘可怜,解释了一句:“谢工忙活时,不喜欢有旁人打扰。” 他也是今日才来的,先前见着谢辞的时候,原本还十分激动,但谢辞面色却十分冷淡。 他到现在也没跟谢水部说上一句话。 王紫嫣连忙点头致谢。 待她回到卫窈窈身边时,卫窈窈就发现她焉头耷脑,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谢工还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你明日带些吃食来,等他得空了,再去闲话不就成了?” 卫窈窈提点完,王紫嫣眼中一亮,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随后的几日,她便时常往城西跑,或是送一些茶水甜瓜,或是送一些斗篷油衣。 但却都没能跟谢辞说上一句话,饶是如此,她也没落下一日。 这日,王紫嫣特意买了些甜瓜带去。 她也没过去打扰谢辞干活儿,等大伙儿都忙完了,方才带着人,将茶水甜瓜送了过去。 “谢公子,你应是累了吧,快吃点甜瓜吧。” “不用。” 谢辞声音淡淡,直接走人。 他双腿修长,走得也快,王紫嫣抱着甜瓜在后面追了一阵,也没追上。 王紫嫣失落之余,又想起了石重瑞,果真在水工堆里找到了石重瑞的身影。 “谢工应是不喜平白无故地接受百姓好处。”他给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王紫嫣垂头,有些泄气:“那这些甜瓜怎么办?” 许是她脸上的神色过于低落,石重瑞将甜瓜接了过去:“我帮你再送一次,若是谢工再不要?” 王紫嫣眯眼笑了笑:“若是他再不要,那就劳烦小哥帮我问问他喜欢些什么东西?” 石重瑞挠头应下,直接去了谢辞那处。 “谢工,你看,人家姑娘也是一片好意。这甜瓜也很不错,瞧着便很好吃。” 这还是他们在城西碰面后,石重瑞第一次跟谢辞搭话。 毕竟,有过端午之事在前,谢辞如今又成了他的上峰,他原以为谢辞见了他面色冷淡是觉着尴尬的缘故,他也没敢往谢辞面前凑。 不过,瞧着对方的神色,倒是不像。 第209章 我已有妻 石重瑞收回目光,又将甜瓜往谢辞面前凑了凑:“谢工,你还不知道吧,那位姑娘是伯夫人娘家侄女儿呢,有一次,我在伯府见到过她,终归,是和伯爷沾亲带故······” 谢辞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石重瑞干咳了一声:“人家姑娘喜欢你,你看不出来?男人娶谁不是娶,人家姑娘长得好,人也好,你瞧,这么大太阳,还知道过来给你送吃食,人家待你的心意,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动吗?” 谢辞适才在忙着干活儿,倒也没有注意那么多。 此刻,听他提起天气,他才抬头,朝天边看了看。 那日头金灿灿的,灼在人身上,有些烫得发疼。 他下意识朝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人此刻在干些什么。 石重瑞见他不说话,只以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起了作用,当即又道:“依我说,人家王姑娘也没什么不好,谢工若是娶了她,日后,不也跟伯爷沾上亲了?” 谢辞回神,蹙眉看他:“你可以娶。” 石重瑞愣了愣,有些瞠目结舌:“我?人家看上的是你,甜瓜也是给你送的。” 关他什么事儿啊! 石重瑞家贫,他又没有像谢辞那么出色的容貌和能耐,此番,能在工部混个差事干已经很不错了。 多余的,他也不敢想。 “甜瓜既是不错,就留着自己吃吧,日后,这些话,别跟我说了,我已有妻。” 谢辞又淡淡说了一句,直接离开了。 石重瑞张了张嘴,心知劝不动,索性又灰溜溜地提着食盒去寻了王紫嫣。 王紫嫣见他过来,一脸期盼之色:“怎么样,谢公子可说了些什么,若是甜瓜的味道不合适,我下次可以送点别的。” 石重瑞面色为难,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紫嫣看出他的异常,小心问他:“谢公子不喜欢吃甜点?所以,他没吃?” 石重瑞点头,又摇头,几乎是一鼓作气道:“王姑娘,要不,你日后还是莫要再送了,谢工他已经娶了妻。” 王紫嫣张了张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石重瑞拍着大腿,自己也是为难。 他跟着谢工的时间不长,也不曾知道这些,若是早知道谢工已有妻,他也好早些提点王娘子,免得王娘子这么折腾啊。 王紫嫣眼红了红,半晌没有反应。 石重瑞有些担忧:“王姑娘,你没事儿吧。” 王紫嫣摇头。 石重瑞又将手里的甜瓜往她面前凑了凑:“那,那这些甜瓜。” 王紫嫣‘哇’一声哭了出来。 石重瑞手足无措,忙上前安慰:“没事没事,天下的好郎君多得是,也不只有谢工。” “哪里多?” 石重瑞仔细一回想,在这大启,除了裴世子外,好似就没人像谢工那般生了一副好面貌了。 可姑娘家哭得正当伤心,他也不能说实话,只得继续安慰:“有的,肯定会有的,只要姑娘再耐心等等便是。” 王紫嫣不搭理他了,等她哭够了,方才起身往山下走。 “姑,姑娘,你的甜瓜!”石重瑞追了两步。 “你自己留着吃吧。” 王紫嫣头也不回,她眼睛哭的一片红肿,怕吓到了郡主,只让人去凉亭处跟卫窈窈说了这事儿,便自个儿离去了。 待消息传回凉亭处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哭了?”卫窈窈有些不解。 张管事叹气:“是啊,听说,王姑娘哭得可伤心了,想来,明儿个也不会再来了。” 那谢公子一表人才,又有才华,再过几年,会是什么光景也不得而知,想来,是看不上王姑娘吧。 卫窈窈皱眉:“谢辞跟她说了什么?” “微臣跟王姑娘说了什么,贵主不来问我,反倒是问旁人。”谢辞的声音,冷不丁从凉亭外传来。 卫窈窈微愣,就见对方已经站在了凉亭处:“有两处小细节,要问问郡主的意思。” 卫窈窈一点儿也没有说旁人闲话被人抓包之感,她只朝谢辞点了点头,谢辞便跨步进了凉亭中。 待问清了她的意见,谢辞拿回图纸,便要离去。 那模样,倒委实有些公事公办之感。 但谢辞这人心机重,卫窈窈就怕他还憋着大招,忍不住试探道:“谢工跟人家王姑娘说了什么?倒把人都弄哭了。” 谢辞脚步微顿。 “郡主想撮合我与她?”他在问她,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耳力不错,之前也或多或少听过他们二人的谈话。 呵! 卫窈窈心中冷笑,如今都已经叫郡主了,这便是不打算装不认识她了! 可那又如何? 她如今可是郡主,他即便想要爬上权臣的位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还得好些年! “其实,王姑娘人也挺不错,王家门第虽是不高,但于如今的你而言,也大有裨益。”卫窈窈提醒他如今的卑微时,还不忘朝他露出一个诚恳的笑意。 谢辞勾起了一抹苦涩笑意,她竟还妄想着说服他? 便这么想要他和旁的女子结两姓之好吗? “郡主倒是热心做媒人”他缓缓回头,面上已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模样,“只不过,家中已定下亲事,就不劳烦郡主挂念了。” 说完,他淡淡点头,抬步离去。 卫窈窈有些意外。 谢辞家中就只剩下了谢大柱夫妇两个能做主的长辈,柳氏自来操心他的事儿,早早为他定下,也是正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卫窈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依着谢辞的性子,他若是不同意,旁人只怕也奈何不了他。 罢了,罢了,只要日后他不碍着自己的事儿,一切都好。 他不喜欢紫嫣,她也不用再瞎忙活了。 第210章 浮光锦 余下的几日,卫窈窈没再去城西,倒是宫里派来了个嬷嬷,只说太后要见卫窈窈。 长信伯为此紧张不已,生怕怠慢了那传话的嬷嬷,又怕卫窈窈得罪了太后,给伯府惹事儿。 他对着卫窈窈便是一番耳提面命。 卫窈窈蹙眉。 她母亲早亡,她和宫里也已经生分,太后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记起她,定是因着裴元稷下定的事儿,才想起了有她这么一号人来。 想及此,她心中淡然。 太后是裴元稷的嫡亲外祖母,她即便是不喜自己,也不会不给裴元稷脸面的。 草草收拾,她就随宫人进了宫。 太后所在的宫殿在景仁宫,那嬷嬷将她引过去时,里面回话说太后午休了。 这么巧?卫窈窈有些好笑。 “郡主,您就等上一等吧,若是太后醒来,见不着你,就不好了。”老嬷嬷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点头,模样乖巧:“好啊。” 这么一等,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卫窈窈等得有些恼火,瞅见旁边假山处的水池里,还养着不少锦鲤,她凑过去一看,池子上,似还有不少鱼食。 闲着也是闲着,她随手抓了一把就往池子里扔。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微带颤意的声音:“音音?” 卫窈窈微愣,回头看去,就见一穿着灰布道袍,手拿佛珠,气质高贵的男人正站在十步开外。 男人约莫三十四、五,身形偏瘦,那眉眼却和太子极为相似。 卫窈窈很快就明白了,眼前人,应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皇帝舅舅! “音音,是你吗?”男人再度开口,脚步不进反退,倒似生怕靠近会打破什么一般。 就在这时,太后宫里的老嬷嬷走了出来,拉着卫窈窈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这位是丹阳郡主。” “参见皇上。”卫窈窈跟着老嬷嬷见礼。 “丹阳郡主?”男人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老嬷嬷静默了好一阵,才鼓足勇气道:“就是长公主的独女,因长公主封地在丹阳,便得了丹阳的名号。” 男人沉默了,再看向卫窈窈时,那目光极度复杂,让人看不清明。 卫窈窈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被老嬷嬷攥了一下。 宫中有规矩,不能直视天颜! 卫窈窈及时收回了目光,但她还是看清楚了,庆文帝嘴唇蠕动,似想说些什么。 她本以为无非就是些生疏的寒暄之话,毕竟,庆文帝还记得她母亲,那她这个外甥女,他应也是要认的。 然而,庆文帝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卫窈窈觉着古怪,老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 “郡主,我送您回去吧,太后娘娘还没醒来,只怕这一觉得再睡上一阵。” 卫窈窈弯唇,模样乖巧:“好啊。” 卫窈窈刚出宫道,就遇上了太子。 太子行色匆匆,只在看到她时,似是松了一口气。 “你先退下吧。”目光掠过卫窈窈身旁的老嬷嬷,他又朝卫窈窈道,“阿稷可还好,正好,你帮我给他带个话。” 待老嬷嬷退下,他适才快步上来:“你没什么事儿吧。” 卫窈窈好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不曾想,能在此处见到太子哥哥,看来我今日的运气是极好的。” 太子笑了笑:“听闻阿稷去伯府提亲了?可还欢喜?” 自上次春狩围猎后,他们就没碰过面了,卫窈窈还以为太子整日在东宫两耳不闻外头事儿。 短暂的讶异之后,卫窈窈也不想跟他谈这个话题,只道:“那太子哥哥可还听说我在城西买了一块地儿?” 太子惊讶,城西的地不是荒地吗?买来干什么? 看出他心中所想,卫窈窈轻笑:“太子哥哥若是得空,明日先去城西看看再说?到时,你便知道我那些地买得有多值当了。” 看着她言语间的小小得意,太子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好!明日就去!” 计划不如变化,太子终究还是没去成。 只因次日,庆文帝忽然开了朝会! 简直是匪夷所思,停了十多年的朝会,忽然又有了。 一时间,那些在金銮殿上看到皇上的朝臣们或震惊,或惊骇,或涕泗横流的都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阁老们都谨言慎行,唯恐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惹圣上不悦,偏就有初出茅庐的言官一上来,就大声数落宁国公的罪行。 宁国公手里有兵权,又有女儿在宫里做宠妃,这么多年来,几乎是在上京横着走。 冷不丁被人指出来弹劾,还真就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庆文帝听后,似是有过片刻不悦,又将言官的话重复了一遍:“卖官鬻爵,嚣张跋扈,结党营私?还有呢?” 举朝一惊,皇上这意思便是要追究宁国公了? “没,没有了。”那弹劾宁国公的言官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后来,倒是宁国公的喊冤声拉回了大伙儿飘远的神思。 “冤枉啊,皇上,老臣是冤枉的,没有的事儿!绝对没有这些事儿!” “若是没有,那也不怕查。这事儿,仔细彻查!” 庆文帝一句彻查,让各朝臣下了早朝仍反应不过神来。 卫骞也不列外,他稀里糊涂地回府,就听人说庆文帝派了一帮内监过来。 没来由的,他心中一紧,再快步进了两重门,才看清那些内监手里还捧着了数匹浮光锦。 浮光锦可是不可多得的布料,据说,这些都是早些年,夜北臣服大启时,特意上供的贡品。 好东西便是好东西。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瞧着依旧堪为上品。 卫骞还没反应过来,王氏已经迎了上来,将庆文帝要赏伯府的事儿说了一遍。 王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料子,说完话,还趁着那内监一个不注意,悄悄摸了上去。 真是没想到,这料子不光瞧着好看,摸着更是细腻舒服。 王氏又贪婪地摸了两把,直到那内监投来了不喜的目光,她才匆匆收了手。 “好料子,当真是好料子。”回到人群里,王氏朝叶含霜悄声耳语,“等那内监走了,娘多给你弄一些过来,前阵子,你不是还说缺衣服穿吗,如今倒是不愁了!” 叶含霜顺势看了那料子一眼。 虽只是一眼,她也看得出来,那是好东西。 “若真能得到一匹,便能给我和娘一人做一件新衣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王氏却忍不住一笑:“你这丫头眼皮子浅的,咋能只要一匹?我是这府上的主母,我多要几匹,你爹还能不给?” 想着这些时日,卫骞已然渐渐在回她房中休息了,她脸上的笑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叶含霜看着她,也很想赞成王氏这话,可当她看到远远行来的卫窈窈时,这个念头便有些动摇了。 第211章 谢工的妹妹来了 这世上,总有人那般命好,她明明都不用做,便有人巴巴地将好东西送到她眼前来。 仿若,只有她一个人才能配得上这世间的好东西一般。 当真让人嫉妒。 “怎么回事儿,这么晚才来?”卫骞见她总算出来了,脸上露出丝丝不悦。 倒是一旁的内监见到她后,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殷切笑意。 “郡主,您可来了,奴才等您许久了。” 众人一愣,就见那内监直接将那一摞浮光锦,捧到了卫窈窈的跟前。 “伯爷······”王氏眼珠子都快落地上了。 伯爷还在呢,这内监也太不会办事儿了吧,不直接拿给一家之主,反而是给了卫窈窈! 长信伯不说话,探究地朝那内监和卫窈窈看去。 正这时,就听那内监带着讨好的声音传来:“这是皇上特意让人从库房中寻来送您的。” “送我的?” 如今,不光长信伯府的众人,就连着卫窈窈也有些诧异了。 昨日,庆文帝明明都没跟她多说什么,她只道他们这舅甥的关系淡得不能再淡了。 不曾想! 那内监见她不说话,忙小心提醒道:“郡主,还不快快谢恩?” “谢圣上隆恩!” “圣上昨日见着郡主,便想起了长公主,郡主,日后还是要多多往宫中走动才是。” 内监又说了一句,便告辞了。 长信伯皱眉,望着卫窈窈,只问她:“昨日,圣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爹爹当真想知道?我看爹爹应是不想知道的。” 长信伯皱眉,什么真想知道假想知道,斥责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卫窈窈淡淡一笑:“因为,圣上说,他想我母亲了。” 长信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变。 卫窈窈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方才离去,那堆浮光锦也自然而然地被捧到了横芜院中。 王氏的目光随着浮光锦而去,心中生出丝丝不悦:“伯爷,郡主也真是,她那是什么意思,倒像是你对不住长公主一般,当初,明明是长公主抛下你去了丹阳,她还!” “她还怎么样!”长信伯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王氏适才发觉自己这话惹怒了他,连忙闭嘴。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作为一个继室,是不能如此说已故主母的!” 长信伯说完这话,拂袖而去。 王氏十分不解,这些话,她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为何伯爷以往不说什么,如今倒是计较上了! 想了许久,王氏想出其中的可能性后,不由愤愤。 “定是因为伯爷觉着她有了皇上作依仗,方才如此对我,可笑,若皇上真能做她的依仗,为何这些年来,对她都不闻不问的!” 叶含霜不搭话,她依旧紧盯着横芜院的方向,努力地回想着原书中,关于卫窈窈和庆文帝的描写。 好似,原书里除了提过庆文帝曾在深宫中幽禁过一个女子,便再无其他。 按理来说,庆文帝和卫窈窈不该有交集才对,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到来,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那些浮光锦被送到横芜院后,卫窈窈就让张管事将之妥善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又倒是收到了陆莹从北地寄来的信,信里,陆莹跟她描述了北境的见闻和购置花种的经过。 见她一切顺利,卫窈窈心下稍安。 算着时日,这信应是十几日前寄出的,一想到陆莹兴许已经带着花种踏上了回程,她当即让张管事去寻了一些佃户。 打算在陆莹回来之前,将地翻整出来。 张管事当日就寻了十来个佃户。 隔日一早,卫窈窈早早去荒地见了他们,跟他们说了自己的规划。 一番交代完,就听一阵孩童的笑闹声传来。 她扬眉看了过去,一旁的张管事已经朝丫鬟0呵了一句:“去看看,是谁在那边闹!” 丫鬟匆匆来回:“听说,是谢工的妹妹来了。” 说话间,果真瞧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正拉着谢辞的胳膊说着话。 她穿了一身湖蓝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瞧着灵动又乖巧。 卫窈窈在她那能自然行走的双腿上看了一眼,淡淡道:“走吧。”便兀自往凉亭处去了。 远处的慧姐儿只觉似有人盯着她看了一阵,她抬眸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纤瘦窈窕的身影。 对方戴着帷帽,她也看不清她的长相,但不知道为何,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阿凝小姐! “怎么提前来了?也不去宅子里等着,来这里干什么?”谢辞的声音传来。 慧姐儿收回思绪:“二哥想早些见到你,所以,我们就赶得急。” 她这话刚说完,就被少年人打断:“谁说的这话,分明是你念着大哥,想早些过来,如今,倒还推到了我的身上。” 少年人正是成哥儿。 成哥儿长高了不少,许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他浑身肌肤呈小麦色,一开口,那正处于变声器的嗓音微哑,有种公鸭嗓之感。 “你敢说你不想?就只有我一个人想?大伯说,二哥你做梦都念着阿兄,这会子,倒是不承认了。” 成哥儿被慧姐儿说得一阵脸红。 他张了张嘴,倒是不再反驳,只是笑看着谢辞:“听青山大哥说,你每日都会很晚才回去,所以,我们就先来看看你,不光是我们,大伯和大伯娘都很想你。” 谢辞颔首,如今他手头上正忙着,也分不出时间和他们说话,他索性就唤了人送他们回去。 成哥儿和慧姐儿都是懂事的,原本也只不过是想来瞧上一瞧,倒也不敢耽误了他干活儿,便乖乖地跟着人走了。 想到适才那个背影,慧姐儿忍不住道:“二哥,阿凝小姐真的死了吗?” 如今,她细细一想,刚刚那个人的背影太像阿凝小姐了! 怎么会有人那么像呢! 成哥儿看了看天边,默了良久,才轻‘嗯’了一声。 慧姐儿停下脚步,抬眼看他:“可我刚刚,我刚刚明明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她,她和阿凝小姐真的很像。” 成哥儿皱眉,忽然严厉了起来:“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特别是不能当着大哥的面说。” 阿凝小姐死讯传来之时,大哥那行尸走肉的模样,他即便是到了现在也忘不了。 他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大哥。 “不对,我真的看到了。”慧姐儿摇头。 她和阿凝小姐朝夕相处,对阿凝小姐也格外熟悉,虽只是一个背影,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 成哥儿见她不说话,只以为自己言辞间严厉了些,吓到妹妹了,正还想说几句好话哄哄,不想,慧姐儿却忽然朝上坡的方向跑了去。 那是卫窈窈适才过去的方向! 第212章 折辱 坡上的凉亭处,卫窈窈正坐在凉亭处看佃户们翻土,身后,一道带着激动的声音忽然传来:“阿凝小姐!” 心知谢辞猜到了她的身份,卫窈窈便没在凉亭中戴帷帽,如今,听到声响,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眼。 “阿凝小姐,当真是你,你还活着,真好!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 慧姐儿看到她,霎时热泪盈眶,直接朝卫窈窈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小丫头抱得结实,卫窈窈伸手拉了拉,也不能将她拉动分毫。 “阿凝小姐,你知不知道,这些时日,我大哥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很想你,我腿已经好了,每次我都在梦里跟你说这事儿,可是,你都不理我。” 慧姐儿越说越委屈:“太好了,我现在不用再等着入梦跟你说了!” “我不是阿凝小姐哦。”卫窈窈给张管事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将人弄走,不想,慧姐儿却将她抓得紧紧的,任由着张管事怎么拉也拉不开。 “这谁家丫头,你眼前的人是郡主,可不是什么阿凝小姐!” “你就是阿凝小姐!阿凝小姐,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就是!” 许是因着着急的缘故,她的眼泪花竟像是断了线一般,不断地往下落,径直透过她薄薄的夏衫,往肌肤上浸。 卫窈窈愣了愣。 正这时,谢辞那微沉的嗓音响起:“慧姐儿!” 慧姐儿终于松开了卫窈窈,小脸上满是喜悦:“阿兄,阿凝小姐,我找到阿凝小姐了。” 谢辞看着慧姐儿,下颌线紧紧绷起:“这里没有阿凝小姐!” “她,她明明就是······”慧姐儿指着卫窈窈,看向谢辞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 她不明白,大哥明明那么在意阿凝小姐,可如今,阿凝小姐明明就在他面前,他为什么还那么淡然! 而且,阿兄似乎不高兴了。 她的目光,无措地在谢辞和卫窈窈身上游移。 卫窈窈微微勾唇:“小姑娘,他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没有什么阿凝小姐哦,我是大启的丹阳郡主,你以后莫要再认错了。” 说完这话,她颇为惋惜地看了自己身上的夏衫一眼:“上好的纱料呢,你阿兄几月的月俸都不一定买得起呢。” 说完这话,她抬步离去,只在经过一少年人身旁时,感受到了他带着愤怒和不满的目光。 卫窈窈才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因而,她都没看对方一眼。 倒是张管事颇为歉疚地朝谢辞笑了笑,他家小主子就是这个性子,说话也不懂得委婉。 好在谢工不是个计较的人,即便是被人折损了一番,那神色也是依旧。 “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枉费大哥那么挂心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可能是县丞之女呢,恐怕,当初她的死,也是一早计划好的。” 成哥儿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慧姐儿诧异看他。 “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阿凝小姐?”阿凝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那她是什么样的?明明活着,却!” 成哥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辞打断:“够了!日后莫要再来这里,今日的事儿,只当没发生过。” 说着,谢辞就要让人送他们走。 “可阿凝小姐她!” 慧姐儿话没说完,谢辞便朝她看去,目光认真:“没有什么阿凝小姐。” 慧姐儿张了张嘴,还要再说点什么,终被成哥儿阻止。 待侍从带走成哥儿和慧姐儿后,谢辞抬头看了看天,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哪里有什么阿凝小姐呢? 从头到尾,便不存在这个人! *** 庆文帝一句彻查,彻底拉开了二皇子和太子争储的序幕。 于二皇子而言,宁国公府是他的外家,是他背后的依仗,而皇上一上朝,便生了这事儿,定是太子所谋。 一时间,二皇子连日召集谋臣,为此彻谈了许久。 唯有太子依旧如常泰然,甚至,还颇有闲心地坐着马车去了城西荒地。 因着太子身体的缘故,卫窈窈也并未带他去附近转悠,只让人拿了棋来,两人便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下了起来。 “今日贵主竟有了客人。”石重瑞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凉亭中。 谢辞淡淡瞥去一眼,又收了目光。 随后几日,太子便来得更加频繁了。 任由着石重瑞一行人想忽略都难,卫窈窈在外没有透露过她的身份,可石重瑞作为伯府门客,倒也多多少少猜出了些什么。 眼瞧着这种情况,他终忍不住拉住了谢辞:“谢工,你说,要是裴世子发现,发现咱们郡主和外男私会,会怎么样?” 他其实是担心卫窈窈的,毕竟,她是家主的女儿,再怎么说,也算是她半个主子。 石重瑞不想自己的主家因此蒙羞。 谢辞看了石重瑞一眼,不说话。 石重瑞总觉得谢辞这目光不太友好,还想再说点什么,忽听一阵打斗声传来,竟是有刺客杀进了凉亭中。 “保护太子!”有人高喊了一声。 石重瑞顿时愣在了原地。 太子,那人竟是太子! 这么说来,裴世子应该也不会怪罪吧,毕竟,世子怎么能针对储君呢? “我没听错吧,他们叫的是太子,谢,谢工?”石重瑞还想再确认一下,结果,刚扭过头去,才发现谢辞不知什么时候,早冲到了凉亭中。 第213章 只要郡主需要,我就有办法 只见他拿着水平杆往贼人身上一捅,随后,又拔出对方的刀剑,和贼人厮打在了一处。 石重瑞看得目瞪口呆。立即发布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谢工竟有这样的好身手! 等他意识到自己该上去帮忙的时候,那凉亭中的贼人已经身负重伤,各自逃去了。 太子手臂上中了一刀,被人急急抬走。 一时间,凉亭中就只剩下了卫窈窈。 谢辞目光无声地在她身上逡巡,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身体羸弱,并不一定能走上高位,若是和他走得太近,只怕会被二皇子盯上,若二皇子上位后,你可想过你会怎样。” 卫窈窈抬头看向谢辞。 她不觉得谢辞是一个会说废话的人。 果然,谢辞默了许久,见她依旧不开口,方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希望太子登上高位?” “你有办法?” 谢辞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要郡主需要,我便有。” 卫窈窈有些诧异,随即笑开。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上辈子,裴元稷的心腹竟要投奔太子! 这么说来,她似乎也乐见其成! 隔日,卫窈窈就借着去东宫探望太子的机会,将谢辞引到了太子面前。 这还是卫窈窈第一次主动来东宫,太子招呼着宫人们备好了点心茶水,适才过去,见她不但来了,还带了个男人来,不禁有些意外。 “太子哥哥,这是昨日救你之人。”卫窈窈看出他的疑惑,甜甜一笑。 太子适才回神,朝谢辞道谢。 卫窈窈见状,开门见山道:“太子哥哥,昨日情况实在是危险,若日后再发生那种事儿该如何是好?不如,就将他留在东宫当差,可好?” 太子出宫想来都有羽林卫保护左右,只不过,去城西是个例外。 下意识的,他不想带太多人去,结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钻了篓子! “日后,我将羽林卫带上便好,你不用担心。”太子淡淡一笑,算是拒绝了卫窈窈的提议。 卫窈窈不依不饶:“那可不行,他们若真靠得上,哪儿至于让你受伤?你若是不留下他,我会担心的!昨日,我已经愧疚得一宿没睡好了。太子哥哥莫不是要让我夜夜难眠?” 修辞不动声色地看了卫窈窈一眼。 太子眼里涌上些许动容:“我将人留下,阿窈便能睡个好觉了。” 卫窈窈点头。 太子叹了一声:“也罢,那我便将人留下吧,阿窈大可放心······若姑母泉下有知,知我连累你如此,又该怪罪了。” 卫窈窈轻笑,只要太子将人留下,她便放心了。 想起鬼谷老儿自上次入东宫后,就没出去过,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当即寻了由头离开了。 一时间,殿中就只剩下了谢辞和太子。 此刻,太子脸上的温情已经渐渐退下,饶是再是斯文温吞,那上位者的威压也掩饰不住。 “谢水部应该知道,东宫不是个好地方,如今孤寿命堪忧,若是哪日殡天,二皇子必会清算东宫余孽。” 他说完,抬头看了谢辞一眼,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解:“状元郎惊世之才,不该不知道这些才是。” 谢辞一点儿也不意外太子会如此熟知自己。 这便说明,这个太子并不是面上看得那么无用。 “前后当朝首辅,后有身为女子的丹阳郡主,他们尚且都不怕,我又何足为惧?” 谢辞这话说完,太子几乎是下意识道:“不可能的,二皇子如何都算是丹阳的表兄,他不会清算到丹阳的头上去!” 谢辞看着太子,面色淡淡。 太子适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激动了一般,抿唇陈述:“更何况,孤尚且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 “太子难道不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谢辞浅浅一笑。 有那么一瞬,太子只觉对方生了一双能看透一切的双眼。 好似,他在他眼前,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一般! 太子看向谢辞的目光,渐渐添了几分探究:“状元郎应该清楚,投身东宫,不如入二皇子麾下,日后,二皇子定不会亏待了你。” “恰恰相反,二皇子府人才济济,我若入了二皇子麾下,便没有出头之日。”谢辞迎着太子的目光,神色坦然。 太子从他那双深邃湛黑的眸眼中,看到了一股子野望。 这一刻,他信了谢辞的话,甚至,心中还微微发热。 自他以多病之身站在太子这个位置上时,便许久不曾有人这么坚定的选择过他了。 与其说,首辅选择的是他,不如说,首辅选择的是正统,亦或者,再大逆不道一些,他还有一颗效忠旧朝的心。 今日,无论换做是谁站在太子的位置上,首辅都会选择他。 而谢辞不同。 他深深地看了谢辞一眼,忽然道:“前些时日,夜北战役刚歇,国库空虚,又逢好几个县闹洪灾,急需银钱赈灾。” “这些年来,百官肆意往国库中借的银钱也不少吧。”谢辞淡淡一笑。 太子诧异地看了谢辞一眼,很快又了然。 这些年来,庆文帝不理朝政,那些个皇亲国戚都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断向国库借钱。 这些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想来,谢辞初入官场,也曾听人提起过吧。 只是,他这又是何意? “太子可以让人提议,催缴百官欠款。”谢辞说出了太子意料之中,却又不敢置信的话。 “这样的事一推出来,二皇子势必不会接,甚至于,还会将这种事推在孤身上。” 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百官! 特别是还有争储之心的二皇子! “不,他会接的。”谢辞声音肯定。 第214章 沈家三郎 太子看着他那笃定的神色,颇为不解。 隔日,正逢朝会,有朝臣提议给庆文帝办寿宴,这些年来,庆文帝常年呆在炼丹房中,自是不曾过过万寿节。 距离上一次过万寿节,还是长公主离京当年。 那上奏的朝臣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不曾想,庆文帝竟是准了。 操办寿宴的事儿,自然而然,便落在了宁妃娘娘身上。 然而,才没过几日,宁妃娘娘忽然病重,很快,便有礼部官员奏请太子操办。 一时间,朝堂中议论纷纷。 谁都知道太子身体有恙,这种操办寿宴的事儿费神又费力,只怕,太子还没有这个精力。 太子却看得清楚,那站出来的人分明就是二皇子的人,此番,明面上是操办万寿节,实际上,便是要试探他罢了。 若是他的身体当真如他们想象中那般不康健,这寿宴定不能圆满进行,到时,他这个东宫太子除了被人笑话外。 还极有可能会被人奏请不堪储君之位,要求废太子。 “皇上,万万不可!”以当朝首辅徐为代表的旧臣党站了出来,“如今,国库空虚,只怕是不能如此大操大办了。” “如何就是大操大办?圣上为国烦忧,不过是过个万寿节,竟也要被尔等阻拦?尔等便是如此为人臣为人子的?” 二皇子党也站了出来。 正在两边大眼瞪小眼时,高座上的庆文帝开了口:“徐阁老说得对,如今,尚不是大操大办的时候。” 徐首辅一行人缓缓松了一口气。 太子皱眉,微微沉凝,终朝自己人点了点头,那人立马出列,将追回户部欠款一事说出。 一时间,朝中众人都坐不住了。 别说旁的,就连着二皇子自个儿也是欠了户部不少银子的,这种时候,能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们自是强烈反对此事。 但反对也没用,庆文帝上了心,只问:“诸位可有负责催缴欠款的适宜人选?” 朝臣们一阵默然,二皇子的人很快就举荐了太子,旧臣党也不例外地举荐了二皇子。 一时间,朝堂纷争不绝。 正这时,京中就发生了一件大案,竟是那兵部右侍郎被人杀害于花楼中,花楼中人来人往,没有人看到凶手的模样,倒是那地上书着一个大大的沈字。 时隔三日,兵部尚书又被人杀害于寝房内。 据说,兵部尚书府的府兵众多,偏偏就没有一个人听见过动静。 同样,兵部尚书的尸体前,也同样有着一个沈字。 一时间,坊间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卫窈窈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倒是赵红玉神秘兮兮地将她拖去了京中最热闹的茶肆。 两人方才入座,点了瓜果点心,就听那些个大堂中人闹哄了起来,只催着说书先生露面。 卫窈窈诧异,饶是以往出了最新、最畅想的话本,也不见这些人这么急切过。 如今这样,倒是新鲜。 “难不成,又有什么孤本出来了?” 卫窈窈问了一句,赵红玉忙塞了一把瓜子给她:“快别说话,仔细听听,据说,讲的是杀害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那凶手的故事。” 卫窈窈皱眉。 如今命案一出,连凶手是谁都不清楚,凶手背后的故事却出来了? 糊弄谁呢? 正想着,就听堂中惊堂木响起,随后,那说书人缓缓坐在了堂中。 “却说,当年那沈家也是风光一时,当今天下,除了那沈家外,便再没有出过一个两朝帝师。这帝师之后,自也不同凡响,特别是那沈家三郎,当年可是攻下夜北好几座城池的!” 说书先生刚刚开口,台下便是一群反对的声音。 “胡说!那沈家三郎通敌卖国你不知道吗?” “是啊,当初,若不是他和夜北女皇勾结,怎会害得我们大启六万好儿郎命丧虎口山?你这说书的,可不能胡编乱造!” 说书人被人呵斥,也不恼,反是十分高深地笑了笑。 “你们可是亲眼看到他通敌卖国了?还是说,你们手里有他通敌卖国的证据?” 说书人这话,倒是将人给问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罢了,谁知道那些! 说书人一脸了然:“你们可曾想过,一个打小就有着不平夜北,不成家之大志者,怎会平白无故地通敌,若说为了名利,当初,他的父亲可是两朝帝师,那是配享太庙的存在,他应是不图这些的。” 众人唏嘘,一时间,只觉像是听到了天大秘闻一般。 赵红玉猛地拍了拍桌面:“如此说来,兵部那两位大人之死,便是沈家后人所为?难怪了!我就说沈家那般忠臣良将,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来。可笑,将军百战死,到最后,竟成了那些奸臣的笔下魂。” 卫窈窈皱眉。 沈家的一些传闻,她是听过的。 那沈首辅还是庆文帝的帝师,据说,当年沈首辅下葬时,庆文帝也曾哀恸不已,还曾各种褒奖,然而,就因为沈家三郎那事儿一出,整个沈家便被人口诛笔伐。 沈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被杀害不说,就连着已入土为安的沈首辅也被人挖出来鞭尸问责。 诚然,沈氏在庆文帝亦或者说是上京中,都是一个不能提起的姓氏。 如今那说书人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除非,他背后有人指使! 想到这一点,卫窈窈当即起身:“你是真不怕麻烦缠身?走!”她拉着赵红玉就要走。 赵红玉朝她指了指茶肆紧闭的房门:“别担心,有人守着呢!丹阳,咱们再喝两盏茶再走。” 卫窈窈朝那些守门房门的人扫了一眼,一道柳叶眉蹙得更紧了。 “你自己想蹚浑水就罢了,你爹还在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待着呢,你还想将他一并拉去不成?” “只是听听说书的,也不打紧吧?更何况,若是真能得到启发,找到了凶手,兴许,我还可以帮到我爹呢。”赵红玉赔着笑。 正听得起劲儿,她真不想走。 卫窈窈快被气笑了:“若当真是那沈家后人干的,你还能将人供出去?” 赵红玉砸了砸嘴。 她还真干不出这事儿来,若沈家那三郎当初当真是被人所冤,那兵部那两个老头儿就是死有余辜! 她赵红玉不但不会将人供出来,还极有可能会想方设法地替沈家平反。 看出她心中所想,卫窈窈拉着她,不容拒绝:“所以,你更要跟我走,别给你爹惹事。” 也别给她惹事儿,她可不想沾这些麻烦事,那所谓的沈家人要报仇报他的,离她远远的就好。 赵红玉被卫窈窈拉出了茶肆后,心下还有些不能平静。 “若那沈家当真是被冤枉的呢?” 卫窈窈冷笑:“那又怎样?你便巴巴地往那沈家人做的局里跳?关你我什么事儿!”她卫窈窈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赵红玉没有想到这竟会是沈家人做的局,一时间,惊愕地张了张嘴。 正这时,有丫头急急来报:“小姐,小姐!不好了,施表公子竟!他竟带了个女人回来!” 第215章 那女人竟是陆莹 施为?带了个女人回来? 卫窈窈下意识看向赵红玉,却稀里糊涂地被她拉着上了马车。 等下车时,就看到施为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而他掀起的一角窗帘处,还透出了一截女子衣物的裙摆。 “看吧,小姐,表公子一路上都将那女人藏马车里呢!”丫鬟心中愤愤。 卫窈窈十分不解。 上辈子,怎么没听说施为有过拈花惹草的事儿? “所以,施表哥也会喜欢上旁的女子,对不对?” 赵红玉的声音传来,卫窈窈对上她的目光,又是一愣。 赵红玉脸上看不到一丝愤怒之色,相反,还带着一股子笑意。 难不成,是被人给气傻了? 也是,施家不过一商户罢了,能配上兵部右侍郎的千金,已是难得,偏还不注重言行! “施为!”卫窈窈拉着赵红玉往前。 赵红玉原本还有些不肯,但施为已经回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红玉,郡主,你们怎么来了?”他脸上带着喜色,一点儿也没有干了亏心事的心虚感。 赵红玉平日里多能言辞的,此刻,竟像是锯嘴的葫芦一般,久久无言。 倒是卫窈窈开门见山问他:“车里坐着谁呢。” 施为还不及开口,倒是一旁,赵红玉的丫鬟开了口:“表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还没过门呢,你便耐不住了不成?” 施为有些不解。 “姑娘怕是误会了。” 熟悉的声音从车帘里传来,车里的女子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让卫窈窈诧异不已的一张脸。 是陆莹! 陆莹对上卫窈窈的目光,颇有些哭笑不得,但在旁人面前,她依旧没有和卫窈窈相认,只淡淡一笑。 “我在路上害了暑,施公子好心搭载我一程,绝无其他。” 她说着话,已经下了车,朝赵红玉拱了拱手。 赵红玉看着她虽是一身女子装扮,举手投足间却全是洒脱大方,不免意外。 陆莹又简单道了谢,便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表妹可是误会了?”施为也缓过了神来,连忙跟赵红玉解释。 这种时候,卫窈窈自是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她寻了个由头,便去找陆莹了。 陆莹连家都不及回,便带着人将花种运到了荒地,待看到城西荒地的光景时,她有过片刻诧异,连忙带着人播花种。 “适才遭了暑气,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不急于一时。”卫窈窈阻止了她,直接将她赶了回去。 待陆莹休息了整整六、七日时,卫窈窈方才由着她来了荒地。 与此同时,沈家三郎回来报仇的事情在京中越传越离谱。 太子听到谣言时,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姓于庆文帝而言,便如同逆鳞一般的存在,他几乎可以想象若是这些谣言传到了庆文帝耳中,会有怎样的结果。 太子不想沾染这些事儿,只以身体有恙为由,休了早朝。 当日,谢辞便急匆匆来了府上。 待太子听清他的来意后,不禁皱眉:“你的意思是,孤要主动在圣上面前接了这个案子?” “正是。”谢辞颔首。 太子嗤笑:“谢水部,你怕是才来京中,不知京中情形,沈家的事儿沾不得,况且,孤也不会断案。” “知道。”谢辞声音淡淡,抬头迎着太子的目光,“我会协助太子,且我能保证,经了这事儿,二皇子再也无法同你一争高下。” 太子原本想嘲他空无一物,根本没有资格同他说这些。 可,许是他目光中的眼神太过坚毅,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一个本以为早已忘记忘记,却还藏在记忆深处的故人,竟有些动摇了。 隔日早朝,庆文帝听闻此事,当真龙颜大怒。 太子见状,主动请旨查案,庆文帝诧异之余,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当即让大理寺一同出动,协同办案。 二皇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一时间,戒备心起。 自从庆文帝上朝后,太子便一改病病歪歪的模样,这便是打定了决心跟他争储了。 真是笑话! 这案子事关沈家,本就不讨好,更何况,查得出来还好,查不出来,只怕还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心下虽是这么想的,二皇子心中也是警铃大作,只觉自己就要被太子比下去了一般。 后来,等朝臣们又提起追缴户部欠款一事,竟有一言官明里暗里的提起这事儿只有太子能胜任,只可惜,太子如今还有大案在身。 二皇子也不知怎的,竟就被这么短短一句话给激到了,当庭请旨要负责追缴欠款一事。 庆文帝面露欣慰之色,以宁国公为首的二皇子党都用一脸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二皇子看。 二皇子也觉着自己应是疯了,这种事儿也沾,但看着高座上,庆文帝那略带赞许的目光,他又暗暗镇静。 即便这事儿再是难办,也终归比太子的事儿好办! 只要他干出成绩来,太子自然而然便会被他比下去。 二皇子自领了追缴欠款的事儿,便效率神速。 他首当其冲地去追缴了宁国公府的欠款,宁国公直接被他气得险些晕厥。 好在,经了宁贵妃调和,宁国公方才忍了一口气,东拼西凑地将所欠银钱补了个齐全。 随后,二皇子便越发严苛,照着那欠款单上的名字,挨个挨个敲响了京中大臣的府邸。 当然,去的都不是他本人。 他事先就给那些人交代好了,去了即便是用上刑罚,也要将钱财要回来。 百官们心中忌惮,即便是心有怨言,也不好发作。 长信伯府也不例外,当二皇子的人闯入长信伯府时,长信伯还在和卫老夫人说着过生辰的事儿。 卫老夫人常年在平州,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长信伯身边过生辰,卫骞又想彰显自己的孝道,自是不能含糊。 早早就让曹卫氏筹办起了这事儿,曹卫氏速度也快,现下已经定下了寿宴之日的菜肴。 卫骞很是满意,不及说话,管家便匆匆来报,随后,二皇子的人闯入了厅堂中。 第216章 又要让叶含霜失望了 卫老夫人一行人吓得一个哆嗦,就听那领头之人皮笑肉不笑道:“伯爷,对不住了,二皇子奉命收账。” 说完,他一个摆手,立马有人冲上前来,将长信伯早些年借朝廷的银钱一个个的算了出来。 那是长公主迁居丹阳郡以后的事儿了,当时,伯府难以为继,他便给朝廷借了千余两银钱。 当时王氏给他出了主意,让府上人以长公主的名义借的,时日长了,卫骞本以为便不了了之了,谁曾想! “是不是弄错了啊。”曹卫氏小心开口。 他大哥可是长信伯啊,何至于千余两银子都要给朝廷借。 “没错,就是欠了这么多钱!”拿着账本的衙差粗声粗气道。 曹卫氏顿时往后退了几步,不再掺和。 王氏将她这举动看在眼里,忍不住冷笑:“这位大人,你再仔细看看,究竟是长信伯借的,还是长公主借的。” 那衙差又仔细看了看:“留的是长公主的名讳。” 王氏轻笑:“是啊,既是长公主借的,那我们也不知情啊,更何况。” 不等她将话说完,衙差便冷了脸。 “不管是长公主借的,还是伯爷借的,都是自家人,你总不能让咱们到皇陵里去问长公主要钱吧,可别废话了,赶紧还上来吧!” 这话,说得可谓是毫不留情面了! 王氏还想说点什么,长信伯却让曹卫氏带人取了钱。 等二皇子的人走后,曹卫氏方才道:“一共一千四百两银子。” 王氏心中不满,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这本就是长公主借的,也轮不着伯爷来还,伯爷这是何必。” “你也真是好笑,长公主都死了,你如今是想让人家下地府问鬼要不成?见过不讲理的,却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长公主死了,可她不还留了余钱给郡主吗,让人直接问郡主要不就成了?” 王氏不甘示弱,这话说完,却直接将曹卫氏给逗乐了。 “我原以为伯夫人有什么好主意呢,敢情好,你到了现在,竟还打着长公主嫁妆的主意,窈儿不是说了,那嫁妆早没了!” 眼看着两人吵得没完没了,长信伯冷呵了一声:“够了。” 两人立马停了下来。 “这事儿休要再提!”卫骞说完话,就要离开,曹卫氏赶忙将人喊住,“大哥,府里没多少钱财了,母亲寿宴的事儿······” “如若不然,明年再办吧。” 卫骞也不敢去看卫老夫人,却听曹卫氏吞吞吐吐了起来:“那,那可能不成,我,我已经让人将帖子发出去了。” 卫骞扭头看她,适才怎么没听她讲? “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府邸,我都发了帖子。大哥之前不是说要热热闹闹地给娘办个寿宴吗?” 曹卫氏说完,王氏当即道:“办法也不是没有,直接跟郡主提提这事儿,世子前阵子不是才送了聘礼来,她手上的银钱因还阔绰,她本就是长信伯府的一员,帮伯府度过眼前的难关,也不为过吧。” “我道你能有什么好主意,不是图谋亡人的遗产,便是图谋丹阳的聘礼,你便只会算计别人的东西?”曹卫氏冷笑了一声。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长信伯捏了捏头皮:“寿宴继续办下去吧。” 既是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请了,他卫骞尚且丢不起这脸。 至于卫窈窈那处,换做以前,尚且可以,如今庆文帝明显对卫窈窈颇有眷顾,他便不能再那般行事了。 主院为着寿宴争吵的事儿,很快就传到卫窈窈耳朵里来了。 卫窈窈好笑,只道好戏还在后头。 张管事不解,直到隔日,王氏娘家上门来借钱,不多时,王氏又找到了横芜院。 彼时,卫窈窈正在午休。 张管事迎了出去,王氏推开人就要硬闯横芜院,张管事自也不客气,直接叫来了所有的护院。 “你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竟还能阻了我不成,这里可是伯府的地盘,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管事自跟了长公主以后,便没有人对他这么颐指气使了,一时间,他老脸一黑,也不畏惧。 “就算是奴才,那也是长公主和郡主的奴才,郡主在休息,你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内。” “长公主多年前欠了朝廷银钱,此番,追债的都找上门来了,我便是来找你家主子商量这事儿的。”王氏气得不行,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尽量让自己缓和下语气。 只是,张管事听闻这话后,立马就笑出了声来。 长公主打小便金尊玉贵,手里的钱银何曾短缺过? “你若要编,就编得像一些,长公主给朝廷借银钱?什么时候借的,找谁借的?你若真在理,咱们就去问问当今圣上!” 张管事一席话,将王氏问得一阵心虚:“你,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叫上侯爷,将这事儿闹到圣上面前去,非得就这事儿讨个说法不成!你说是咱们长公主借的银钱,若真是,我们郡主立马奉还,若不是,你便要去皇陵给咱们长公主磕头道歉!” 顿了顿,张管事又摇头:“不对,你这种人,即便是沐浴焚香七七四十九天,也不配见长公主一眼!” “你!”王氏气急。 “我怎么了,要把这事儿闹到伯爷那处去吗?” 王氏自然不敢! 若不是她娘家兄弟来借钱,她也不至于打卫窈窈的主意!如今,眼看着碰上了硬茬,他自也不敢再硬刚。 而张管事却不打算就这么罢了。 王氏前脚一走,后脚,他就让人将她因娘家借钱以及伯府被户部追缴欠款,而问卫窈窈讨钱的事儿说了出去。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成了京中口口相传之事。 当然,长信伯并不知情。 与此同时,长公主留给卫窈窈的那些当铺里近来也收益颇丰,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官员们,为了还清户部欠款,特意拿了府里珍藏的宝贝来当的。 正所谓无奸不商,铺里掌柜低价购入,又高价卖出,来来回回赚了不少。 卫窈窈看账本时,又听陆莹提了一嘴:“府上大姑娘也从咱们这儿买走了一副旧朝名仕所着的寿联,据说,是要做寿礼用。” 卫窈窈终于抬起了头:“多少钱?” “四十两。”陆莹如实答道。 卫窈窈险些没笑出声来,这回叶含霜当真是下足了血本啊,只可惜了,注定是要让叶含霜失望了! 第217章 寿礼 九月初九,卫老夫人的寿宴如期举行,当日,府上宾客满座,就连着不怎么走动的宁国公之流也亲自来了。 长信伯在府门外迎客,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又听有人喊道:“万岁爷驾到!” 长信伯赶忙迎了出去,就见一身绣五爪龙纹锦衣的庆文帝正踏步而来,而他身后,还一左一右的跟着太子和二皇子! 这些年来,庆文帝何曾踏足过臣子府上? 这于长信伯而言可算是天大的脸面,他也总算明白为何连宁国公之流也来了。 再想起之前庆文帝往府上送的浮光锦,他隐隐意识到这事儿跟卫窈窈有关,当即跟下人使了个眼色:“快去横芜院请郡主前来。” 下人得令,匆匆离去。 而此刻的卫窈窈并不在横芜院中,她刚好随下人踏足了卫老夫人的院落。 此刻,那待客的堂中早已坐了好些人。 有卫氏族亲,有卫骞下属的女眷,总之,都是亲自来拜会卫老夫人的。 今日的卫老夫人穿着一身宝蓝色五福团纹寿衣,头戴同色抹额,一头银丝也被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 那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在看向曹卫氏手里捧着的一对翡翠耳环时,眸眼忽然亮堂了起来。 “娘,这是我亲自给你挑选的生辰礼物,你可喜欢?”曹卫氏笑问了一句。 “喜欢,喜欢!”卫老夫人眼睛都没从那翡翠耳环上挪开过,直接捧过了曹卫氏手里的盒子。 “娘,含霜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王氏适时开口,卫老夫人终于抬头看了叶含霜一眼,“哦?大姑娘也准备了东西?准备了什么?” 叶含霜朝秋杏点了点头,秋杏连忙将手里盖着红布的漆红木盒子端了上去。 待那红布揭开来,叶含霜取出一幅画轴,竟是一副写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的寿联。 卫老夫人一张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王氏脸上也僵了僵。 早前便听闻叶含霜精心准备了一份寿礼,可王氏没有想到,竟是寿联! 曹卫氏忍不住笑开:“大姑娘当真是雅致。” 叶含霜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间的嘲弄意味,意识到他们可能不知道这寿联价值几何,叶含霜颇笑着开口。 “这是旧朝一位满腹经纶的先生所撰写的,即便是放在现在,价值也不可估量,若是拿去倒卖” 她话未曾说完,曹卫氏就打断了叶含霜的话:“窈儿来了?”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卫窈窈已经走了进来。 卫老夫人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早些时候见拿捏不了卫窈窈,对她便是不冷不热的。 如今,许是被叶含霜给气的,她竟还朝卫窈窈蔼然一笑。 “窈儿来了,过来坐。” 卫窈窈上前,立马有丫鬟碰上了一个锦绣,待那锦盒打开,竟是一对大金镯子。 卫老夫人一双眼顿时亮堂得不行,一下也不舍得眨。 卫窈窈面露好笑之色。 这金镯子还是她那里最拿不出手的东西,不过,对卫老夫人这种目光短浅之人,这便是最好的东西。 “贺祖母寿安。”她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于,听不出一点真诚来,不过,在卫老夫人看来,便是比任何时候还要悦耳。 “来,窈儿,快坐到祖母面前来,跟祖母好好说说话!” 卫老夫人朝卫窈窈招手,对她的态度显然和对叶含霜时判若两人。 叶含霜忍不住紧攥起了衣袖,脸上的不甘和愤懑都堆在了一处。 明明她的寿联寓意又好,还比卫窈窈那破金镯子值钱,怎么就没人能懂! 果然,卫窈窈就是她的克星! 心中不甘,叶含霜忙又道:“祖母,我这寿联可是值百余两银子的。” 卫老夫人听得这话,果然朝那寿联瞥去。 偏在这时,卫窈窈笑出了声来:“叶姑娘莫不是被人骗了不成?这种寿联也值百余两,就算给我四十两,我也不会要的。” 叶含霜心中一紧,迎着卫窈窈含笑妍妍的目光,她只觉她定是知道了她只买成四十两银子的事儿! “是啊,窈儿说得不错,大姑娘在何处买的,要不,还是拿去退了吧,这换成钱多实在。”卫老夫人实在是看不懂这一副破画。 众人暗自憋笑,叶含霜一张脸发热发涨。 “这,这如何能退,买都买了,而且,也是图个吉利。” “如何就不能退了?”卫窈窈狐疑看她,一张精致秾艳的脸上,满是不解之色,“买这些东西,都会有收据的,你把收据拿出来,直接拿去退就成了,谁还能不给咱们伯府面子不成。” “对,把收据拿出来,祖母我跟你一起去退!”卫老夫人说得斩钉截铁。 一想到跑一趟,就能拿到一百多两银子,她便高兴。 叶含霜心中发急。 她哪儿能带着卫老夫人去退,她不过才付成四十两,若让人知道,她当众欺骗长辈,终归不好。 “不,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退吧,祖母省得麻烦。” 叶含霜这话刚刚说完,卫窈窈不由提醒:“那退完了之后,可别忘了将那一百多两的银钱拿给祖母,好歹是祖母的生辰礼,可不能赖账!” 卫老夫人呵呵一笑,连连点头:“还是窈丫头贴心细致!” 这意思,便是要定了那一百多两银子! 叶含霜心中发冷,她上哪儿去找一百两银子,这四十两银子钱,都是她好不容易才凑成的。 如今再看那笑吟吟的卫窈窈,她只觉对方脸上都写满了‘噩梦’二字! 第218章 嫂子为何没来 很快,卫骞派出去的人就找到了老太太这里。 卫窈窈跟人辞别后,一路到了待客的前厅,此时,卫骞正焦急地候在原处。 “你怎么不在横芜院?害人好找!” 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卫窈窈抬头看他:“这个时候,女眷们都在给祖母贺寿,我待在横芜院干什么。” 卫骞也不想跟她多说,带着她一路就去了院中凉亭中。 “今日,皇上也来了,你过去,好好答谢答谢他那日送的浮光锦。” 唯恐卫窈窈出言不善,得罪了圣上,卫骞一路小心提点。 卫窈窈总算明白他为何那么着急了,不禁失笑。 她和她那皇帝舅舅能有什么好说的,她这爹爹恐怕又要失望了。 卫窈窈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显。 父女俩一前一后到了凉亭中时,皇上已经不见了身影。 卫骞愣了愣,却听太子道:“父皇身子不适,已经走了。” “走了,何时走的?我竟也不知,实在罪过。”卫骞有些骇然。 “走一会儿了,伯爷现在去追,兴许还能追上。”太子淡淡一笑,卫骞赶忙追了过去。待人走后,卫窈窈方才过去,围着太子仔细瞧了瞧。 “太子哥哥今日面色倒是好,想来,这阵子身体恢复得不错。” 太子轻笑:“托阿窈的福。”闲着没事儿,卫窈窈索性又让人搬了棋盘,两人就在凉亭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下棋。 “阿稷竟还没好转?”中途,太子问了一句。 卫窈窈淡淡点头,裴元稷那厮爱装病就装病吧,她还乐得自在。 太子默了默,也没再多言。两人下到开席,一棋还未完,卫窈窈便让人莫要收棋,只一会儿饭后,再来接着下。 太子轻笑着摇头,也不拒绝。 两人一同行去了席面上。伯府的席位不分男女,但卫窈窈毕竟是有姻亲的,自也不好跟太子同坐一席上。 于是,两人穿过通往席面的月亮门后,便各自散去了。 谁也不曾注意到,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颀长清冷的身影。 那身影在两人分开之处顿了顿,随后,又朝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待他到了席面上,石重瑞远远便朝他招了招手。 “谢水部!” 谢辞垂头,一声不吭地坐到了石重瑞的身旁,石重瑞朝他前前后后看了几眼,不由诧异:“谢水部,你怎么一人来的。” “弟妹刚来京中,还不熟悉京中情况,我便没有带他们。” 这些时日以来,石重瑞和谢辞已经混熟了,两人间的话也较以前多了起来。 石重瑞点了点头,顿时又颇为不解:“不对啊,你幼弟幼妹都来了,嫂子为何没来。” 谢辞抬眸,静静看了石重瑞一眼。 有那么一瞬,石重瑞只觉他眉眼带着冷意,似是有些不悦,可仔细想来,自己明明也没说什么错话,怎么可能得罪谢水部? 很快,谢辞清润的嗓音再度响起:“她跟我闹脾气。” 石重瑞恍然,原来如此。 夫妻之间发生了口角,谢水部自是不高兴,偏他还不知,专挑人不高兴的事儿问。 干干一笑,石重瑞连声安慰:“没事儿的,夫妻吵架,自来便是床头吵,床尾和,过些时日,嫂子便不生你的气了。” 谢辞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席后,他径直去寻了太子。 不出意外,太子也正打算往亭中走,正打算去赴那半局棋面之约。 谢辞刚要过去,二皇子便走了过来。 “这不是太子吗?太子近来似乎不怎么忙?怎么,杀害兵部尚书的幕后凶手找到了?” 太子蹙眉,二皇子已然到了近前,语带叹息:“真可惜啊,我便没有太子这么好命。这么长的时日了,我也才帮户部追收了两成欠款回来,任重而道远啊。” 这话语中带着的得意不言而喻。 二皇子从太子身旁经过时,还特意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为兄就不打扰太子享受清闲了。” 太子冷眼看着他离开,又伸手,缓缓拍了拍肩膀,似想将他上面的脏东西拍掉一般。 这些时日,他领着人将兵部尚书府团团围住,又仔仔细细地检查好几日,可除了找到了一张写着‘沈’字的纸张外,却是没有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一时间,那两桩杀人案就像是没了头绪一般。 和他相比,二皇子的进展确实飞快又神速。 太子闭眼,看了看府中凉亭的方向,终是找了下人去凉亭中知会了卫窈窈,便领着人匆匆离了伯府。 谢辞想了想,还是缓缓踱步往凉亭的方向去了。 此刻,凉亭中,卫窈窈早过去一阵子了。 叶含霜念着早间的事儿,心中不痛快,刚要往凉亭中去,就见那宁北栾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往旁处躲了去,就见那宁北栾趴在地上呕了起来。 一时间,那跟在他身后的下人们忙迎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她擦拭呕吐物。 “滚,赶紧给老子滚!” 宁北栾自被人割了那玩意儿以后,便很少出门了,整日不是酗酒,便是在酗酒的路上。 这外头的传闻也越来越难听,今日,若不是被宁国公逼着出的门,他是断断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可一见到往日那些个纨绔好友,宁北栾就被人径直问起了外头关于他子孙根被人割掉的事儿。 宁北栾一气之下,直接将人揍了一顿,又抱着酒坛子将自己灌了个半醉,方才迷迷糊糊走到了这处。 “少爷,你没事儿吧,快跟我们回去吧。”有下人匆忙上来搀宁北栾,又被宁北栾一手挥开。 “滚,都给老子滚!老子可是如假包换的爷们儿,不信,找个女人来,老子现在就办了她!” “不就是睡个女人吗,有什么难的,老子睡女人的时候,你们这群人还在哪里混!敢笑话老子!” 听着宁北栾一句又一句的污言秽语,叶含霜皱了皱眉,下意识便要走,冷不丁,又想起了凉亭中的卫窈窈。 霎时,一个计划浮现在了脑海中。 “跟宁公子的下人说说,那边有一处凉亭,正好供醉酒的客人休憩一用。”叶含霜找来了秋杏,秋杏一字不差地将话传到了宁北栾侍从那处。 宁家侍从本就怕主子醉酒生事儿,到时,自己会被宁国公责罚,听了这话,自是千恩万谢,直接带着自家主子就往凉亭的方向去了。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让宁公子去凉亭中,郡主不是在凉亭中吗?”秋杏刚问出来,顿时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图,脸上一喜。 “那宁公子行为放荡,又醉了酒,一入凉亭中,见着郡主美貌,少不得轻薄一番,到时,若我们引了人过去,郡主只怕会清白不保!” 叶含霜得意一笑,她的计划,正如秋杏所言一般。只要将卫窈窈和宁家公子绑在一处,到时,裴世子便是她的了。 正当她计划的起劲,就听一道男人的冷笑声响起:“叶姑娘倒是好计划!” 这声音,莫名带着一股子熟悉。 叶含霜回头看去,就见谢辞朝她冷眼看来。 第219章 护她 叶含霜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谢辞,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啊,竟也敢这么跟我们姑娘说话。”秋杏径直挡在了叶含霜的面前。 然而,谢辞生得高大,任由着秋杏如何遮挡,叶含霜在他面前,都有一种无处遁行之感。 不待她将心里的惊恐压制住,就听谢辞冰冷的声音响起:“叶姑娘,若我知道你当真唤了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他大步往凉亭中走去。 “姑娘,这,这是谁啊,他凭什么那么跟你说话?”秋杏也被对方气势所迫,待人走后,方才回神。 叶含霜目光呆愣,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谢辞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书里的谢辞不是两年以后高中的状元吗? 叶含霜想到了当初她来上京时,那几拨追杀她的人,心中又惊又惧,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跑远了。 只留了秋杏在后头追她:“姑娘,你怎么了?你莫要吓奴婢啊!”此时,宁北栾已经被侍从搀扶到了凉亭外头。 眼看着凉亭中还有小娘子在,侍从脚步一顿,就被宁北栾用力推了一把。 侍从眼睁睁地看着宁北栾冲进了凉亭中,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去阻拦时,宁北栾已经拿起石桌上的茶盏牛饮了起来。 侍从张了张嘴,正要冲进去,就听女子那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出去!” 宁北栾喝完一杯茶,瞪着一双牛眼,不悦地朝说话之人看去,霎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是你!”他酒意散了大半。 这可不就是之前出现在忠勇伯府的那个小娘子吗? 因着花楼里发生的那事儿,宁北栾都要将这小娘子给忘记了,如今再一看到,他倒是忘了自己还有着一副残缺之身,就那么贪婪地望着她。 “世,世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小娘子一看便是正经人家的,他家世子可不能犯糊涂! 侍从上去拉宁北栾,被宁北栾抬脚一踹,就踹中了心窝子。 “滚,赶紧给我滚!” 侍从见弄不走宁北栾,赶忙去找救兵。 “你也滚!”卫窈窈头也没抬一下,还在研究着手里的棋子。 “滚去哪里?小娘子莫不是记不得我了?”宁北栾看着这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念想。 自他被人废了之后,便对女人提不起兴致了,可眼前的小娘子不同。 他如今看着她,依旧喜欢。 “我是宁国公独子宁北栾。” 宁北栾说完这话,卫窈窈总算是不胜其烦地抬起了头来。 “所以呢?” “我与小娘子实在是有缘分。”宁北栾继续道。 卫窈窈一言不发地朝他裤裆处看了一眼。 前阵子,外头关于宁北栾的传闻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她记得不错,宁北栾那处应是被人给下了狠手的。 这种情况下,他竟还能生出那些心思来? “宁公子说的是。”卫窈窈朝他勾了勾手,宁北栾连忙屁颠屁颠地往她面前凑。 卫窈窈顺势拿出了一小包药粉,往宁北栾面上扬去。 宁北栾还没反应过来,就吸了一鼻子粉末进去:“这,这是什么,还怪好闻的。” 卫窈窈轻笑,眼看着宁北栾眼神越发涣散,她缓缓笑开:“致幻药啊。” “致幻药是什么?” 宁北栾稀里糊涂地问了一句,整个人已经抱着一旁的柱子又亲又啃。 不远处,谢辞一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冷着脸将宁北栾从柱子上扒拉了下来,抬手,就揍了对方几拳。 宁北栾被揍倒在地,又蜷着身子,继续抱着桌角亲。 谢辞看出了些许眉目,微微蹙眉:“他怎么了?” “可能有特殊癖好吧,也不知道,宁国公看到这样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谢辞凝眉,抬手将将宁北栾架着往外走。 等出了长亭,能听见一些声响后,他才将宁北栾的衣服从里到外,扒拉了个干净。 也就在这时,他才看清了宁北栾那残缺的下半身。 目光凝了片刻,谢辞冷笑了一声,径直将他扔在了人群不远处。 不多时,就有人发现了光着身子,动作怪异的宁北栾。 人群里,响起了阵阵惊呼声。 “那脱得精光之人是宁家公子?” “可不吗,还真是宁家公子,他,他这是在啃什么呢?” 宁国公匆匆赶来,赶忙脱了衣袍将宁北栾遮住,又冷着脸让人将他送回去。 “小娘子,来,亲亲!”宁北栾兀自朝那些拉扯他的家丁亲了去。 霎时间,人们面色各异。 宁国公更是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给埋起来,抬手咣咣咣给了宁北栾几个耳刮子。 之前那去找救兵的侍从连忙站了出来,一五一十地跟宁国公说起了前因后果,宁国公听后,再看向长信伯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长信伯,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我儿今日在你这处竟受了这般委屈,待我查明,怎么也得跟长信伯讨个说法!” 宁国公向来是个护短的,再是知道自家儿子不成器,也没有白白给人欺负的道理。 “国公爷这是什么话,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这,这!”长信伯面露为难之色。 宁国公冷笑:“发生了何事?我儿好生生地在你家凉亭中歇息,结果,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想来,也是那凉亭中的女子在作祟!”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长信伯是什么反应,直接吩咐道:“来人,将凉亭中的女子给我抓过来,我倒要好生问问,她到底给我儿灌了什么药!” 凉亭?女子! 长信伯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也不敢多说,只得赔着笑。 “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误会,你是说,我儿自己变成这样的?长信伯,说话可是要讲良心的,我儿过来时是什么样,如今是什么样,你眼瞎吗?” 眼看着宁国公还要发飙,局势就要朝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时,谢辞站了出来。 “国公爷有所不知,适才宁公子的侍从走后,宁公子随后也走了,我和太子正好见到,至于宁公子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国公爷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太子。” 太子势必会袒护卫窈窈,所以,宁国公即便是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这一点,谢辞很是笃定。 第220章 你不能嫁他 “你说什么?”宁国公冷不丁看到一个生面孔,原本还想发飙,可听了对方的话后,他的火气,顿时就熄灭了一大半。 “我说,当时,太子也看到了这一幕,贵府公子的事儿,和凉亭中的女子毫无干系。”谢辞又重复了一遍。 “太子向来刚正不阿,他既都看见了,定不会有错。” “是啊,国公爷,想来,宁公子这事儿当真怪不得那凉亭中的姑娘,你也不要冤枉了无辜,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可不是,谁家小姑娘能对宁公子下手啊。” 宁北栾不对人家小姑娘下手就不错了! 当然,这话谁也不敢说! 众人议论纷纷,宁国公若还想将那所谓的姑娘找出来算账,便是他的不对了。 就在这时,有人低呼了一声:“哎呀,宁公子怎么是个天阉的!” 这话正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宁北栾的特殊部位。 “天爷,这,这只怕不是天阉的啊!” “可,可不是!他那玩意儿好像是被人给割掉的,外头的传闻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呢!” 即便这些声音已经是刻意压低了的,但还是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宁国公的耳朵里了。 宁国公凶神恶煞地朝周遭看去,众人立马噤了声。 长信伯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地步,但他毕竟作为伯府主人,即便再是尴尬,也不得不上前打圆场。 “宁国公,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宁公子如今只怕是醉了酒,要不,还是先送到我府上客厢落个脚,晚些时候待他醒来。” “还不赶紧将公子扶着,跟我走!”不等长信伯说完,宁国公就打断了他的话,阴沉着一张脸而去。 长信伯脸微微僵硬的笑脸上涌上一抹冷色,待看向谢辞时,方才缓和稍许。 “有劳谢贤侄了,还望谢贤侄跟凉亭中的那位姑娘交代一句,让她安分些,快回自己的院落中去!” 那凉亭中的人是谁,以及太子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比谁都清楚! 适才那些话,分明就是谢辞帮着他打圆场的! “好。”谢辞垂手,那微微敛下的眸光中,露出了一丝凉意。 宁国公都知道袒护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废物,而他长信伯却不知道疼惜自己和嫡妻唯一的女儿。 从头到尾,他连缘由也不曾问过一句,便只知道责骂问罪于人。 真是可笑! 长信伯府的寿宴,并没有因宁国公父子的离场而散席,相反,在宁国公看不到的地方,宴席越发热闹了起来。 短短时间,宁国公府就成了整个上京贵族间的笑话。 谢辞很快返回了凉亭中。 此刻,卫窈窈竟还在凉亭中,谢辞站在远处,默默看了一阵,方才上前。 “太子去查案了。” 卫窈窈点头,太子哥哥已经让人来通知过一道了,总没有再让谢辞过来通知一次的道理。 她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偏头看他:“谢水部有什么事儿吗?” 谢辞抿唇,想让她不用忌惮宁家,但见她那神色,哪有半点忌惮之色,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谢水部会弈棋吗?”卫窈窈难得发现了一个残局,太子却不得空,倒是遗憾。 谢辞看向她面前的棋盘。 他并不擅长这个。 卫窈窈见他不搭话,又偏着脑袋看了看他。 “我答应助你帮太子登位,但我有一个条件。”谢辞顿了顿,说出了心中所想,“你不能嫁他!” 卫窈窈面露不解,她什么时候表现出自己想嫁太子了吗? 更何况,她如今名义上的未婚夫可是裴元稷,再怎样,也扯不到太子身上吧。 心里这么想着,卫窈窈也不会傻到将这些话说给他听,只淡淡点头。 谢辞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怔忪片刻,方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谢辞从长信伯府离开时,天已黑透。 他回了住处,一推开门,就对上了两双黑漆漆的眸眼。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谢辞皱眉。 慧姐儿迎了出来:“阿兄,听说,你去阿凝小姐。” 见谢辞朝她看来,慧姐儿赶忙改口:“听说,你去郡主家了?你可见到了郡主?可和郡主说上话了?” 谢辞望着幼妹,目光柔和:“慧姐儿也想见郡主?” 慧姐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相信,郡主就是阿凝小姐,绝不会有错。 她有太多的话想跟阿凝小姐说了,只不过,二哥不愿听她提起阿凝小姐,就连着阿兄似乎也不愿意听! 慧姐儿觉着很奇怪,明明在逃荒路上时,阿凝小姐和他们是那么亲密无间的人,为何,如今一到了上京,一切都不同了。 “好,有机会,一定让慧姐儿好生见见。”谢辞柔声一笑,又摸了摸慧姐儿的头,方才朝成哥儿投去了一个冷眼。 “怎么还不睡,快些带着慧姐儿去睡了。” 成哥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只是点了点头:“这就睡。” 谢辞得了满意的答复后,就回房了。 慧姐儿看着自家阿兄颀长的身影,忍不住道:“二哥,你发现没有,阿兄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 往日,她提阿凝小姐时,阿兄似乎都会不怎么高兴。 今日,阿兄竟还说要带她去见阿凝小姐。 慧姐儿只要想上一想,心中便觉激动。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成哥儿撇嘴,一张脸拉得老长。 “有啊,阿兄确实很高兴,你说,会不会跟阿凝小姐有关?” 迎着幼妹的目光,成哥儿冷冷扯了扯嘴角:“阿凝小姐早死了,大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凝小姐没有死!” “没有死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成哥儿转身往自己屋子的方向去。 慧姐儿赶忙追了上去:“二哥,你那么说阿凝小姐是不对的,阿凝小姐明明活得好好的,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呢!” “在我心里,她活着,还不如死了!至少,大哥的真心没有错付!” “或许,阿凝小姐有什么委屈呢,阿凝小姐那么心善的人,定然是有委屈的。” “她能有什么委屈,便是看不上我们大哥罢了。” “不对,不对,阿凝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她明明也是喜欢咱们大哥的!” ······ 第221章 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让月亮独照他一人··· 圆月高悬,清风阵阵,将兄妹俩争执的声音越传越远。 谢辞刚在窗棂处坐定,折戟就闪身进了房中。 “主子,二爷不日就要抵达上京,他让我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他也该来了。”谢辞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这些时日,造的势也该够了,“天家多疑,太子也不例外,如今他尚且不觉得,日后,他醒过神来,定不会这么想了,交代下去,下面那些曾去城西荒地刺杀太子的人,永远也不能在京中出现。” “是!”折戟抱拳,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道“二爷想扶持的人是裴世子,您明明知道裴世子比太子更有优势!” 谢辞朝折戟淡淡扫了一眼。 折戟连忙改了口:“只,只是,若二爷知道,少不得会找主子麻烦。” “我自有我的盘算。” 谢辞摆了摆手,折戟很快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度静了下来,谢辞就那么坐在窗棂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的圆月。 他从来都信事在人为,所以,即便是诡计多端,那又如何。 若真喜欢月亮,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让月亮独照他一人······ 重阳过后,西风渐紧,庭树叶纷纷。 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的案子依旧毫无进展,就在众人以为这案子又得成为一个悬案,负责彻查此案件的大理寺卿竟莫名失踪了。 等大伙儿再发现他时,他已经成了一具干尸,正跪在一处荒芜的宅子面前,而他的周围,鲜红的血液,正大大书着‘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几个大字! 落尾处,堪堪写了一个‘沈’字。 谢辞当即引人进了那府中,却在那荒败的祠堂中发现了燃了一半的香! 也就是说,背后的凶手极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中回来烧了香火! 大理寺的人赶忙封锁了住宅的边缘,与此同时,凡是从旁经过的人,也通通被抓回去审查了一番。 最后,除了从一个路过的老翁口里得出了早前曾遇到过一个自称沈家人的人从破宅里出来,别无其他! 庆文帝得知后,将太子一阵责罚,随后,刑部也跟着出动了。 他们仔仔细细查验了大理寺卿的尸体,除了发现对方是活着的时候,生生被人放干了血而亡的,别无其他。 这手段,实在是残忍。 若不是有天大的仇恨,只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上京城中人心惶惶。 原本早被禁掉的那些流言蜚语,再度传开。 这回倒是越传越离谱,只说是沈家一百多口冤魂来索命了,要查出蹊跷,势必要下阎王殿去查。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嘲笑太子和刑部、大理寺的原因。 一时间,太子府上各官署意见颇大,恨不得找谢辞拼命。 谢辞对此十分淡然,只让太子携手刑部和大理寺联手彻查关于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起经手的卷宗。 太子恍然,连忙让人去办。 一行人眼都没合上地查了好些时日以后,果真找到了一张卷宗,赫然正是当初沈将军叛国的卷宗! 而上面指认沈三公子贪功冒进,贪污粮饷的人,除了已死的兵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外,还有一个便是宁国公! 此时的宁国公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要麻烦上身了。 他仔细盘问了宁北栾在长信伯府发生的事儿,得知自家儿子就是被那凉亭中的女子给耍弄了,当即派了人去伯府外头打探那凉亭中的女子是何人。 叶含霜的丫头从外头买了东西回来,就正好撞见了这一幕,她眼珠子一转,顿时喜上眉梢,匆匆往府里跑。 直跑到了叶含霜的跟前,方才停下,粗粗喘气。 “姑,姑娘!” “有什么话慢慢说,不急。” 叶含霜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儿,此时,总算从那日谢辞带给她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仔细一想,谢辞的出现也并不全是坏事。 谢辞作为气运子,那是多么骄傲的存在啊,怎么可能白白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 所以,他和裴世子之间,早晚都要进行较量。 若到了那时,卫窈窈也不一定能独善其身! 若是这种时候,能地让裴世子认清卫窈窈的朝秦暮楚,便是好事! 她必须要好好想想,究竟要如何运作才成。 “姑娘,宁国公府的人在外头打听那日凉亭中的女子是谁呢!那日,宁公子见了丹阳郡主以后,就变成了那样,定是个和丹阳郡主有关系。丹阳郡主这回是真的惨了,宁国公可不是什么善茬,只怕郡主和裴世子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秋杏喘够了气,一口气就将外头的见闻说了出来。 “当真?”叶含霜问完,便觉不对,卫骞怎么可能让宁国公知道这事? 即便是为了长信伯府的脸面,他也得护着卫窈窈! “你再去外头看看,找个没人的时候,将卫窈窈抖出去。” 秋杏不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去办。 叶含霜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若那宁国公当真能为他儿子出头,自然是最好! 秋杏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宁国公那处。 宁国公冷笑连连,再回忆着长信伯当日的反应,他倒是明白了,这厮便是在包庇那丹阳郡主。 宁国公直接带着人就要打去长信伯府,不想,适才出门,就被一群人拦了去路! 第222章 线索 眼看着人群中的太子,宁国公冷笑:“怎么,太子到了现在,竟还想维护那丹阳郡主!太子可别忘了,丹阳郡主可早就名花有主了。” 太子冷不丁听到宁国公这话,眉梢微微挑起,心中暗生不悦。 “宁国公这是何意?” “哼,你别怪我是什么意思,今儿个,这长信伯府我是去定了,那丹阳郡主将我儿害成了那样,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她说个清楚!” 太子那日虽走得早,却也听说了长信伯府后来发生的事儿。 虽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于他而言,那宁北栾简直是罪有应得。 “国公爷只怕去不了长信伯府了。”太子淡淡一笑,去了旁处休息。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你身为储君,焉能如此薄待重臣!” 宁国公愤愤。 “国公爷,您可就别这么冤枉太子了,是太子查出您和十几年以前的沈家旧案有关,保不齐,那沈家后人就来找您寻仇了。如今,太子是为了保护您呢!” 有刑部的人客客气气地跟宁国公解释了一句,但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们亦潜伏在周围,或守着正门,只等着凶手露面。 另一头,二皇子本因追缴户部欠款一事成效颇丰而沾沾自喜,不想,太子那把火却烧到了宁国公府上。 他如何能坐得住? 因着太子一行人把控得很严,二皇子思来想去,就领着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混进了宁国公府中。 此时的宁国公府中,人心惶惶。 里三层外三层的护院们将宁国公的书房门围了个水榭不通,待看清来人是二皇子后,他们方才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二皇子径直进了书房中,就见宁国公正抱着一把长刀,正襟危坐在正中央。 听见动静时,他还戒备的睁眼,等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舅舅,难不成,当初沈家的冤案当真是你设计陷害的!” 二皇子刚问出口,就被宁国公打断:“胡言乱语,那沈家可是乱臣贼子,你怎么能把我跟那乱臣贼子扯在一处!” “当真不是你?”二皇子有些不信。 若不是他,他又在心虚什么? 看出了二皇子的怀疑,宁国公一张老脸黑了个透:“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说了不是便不是!沈家通敌的罪名可是圣上亲自定夺的,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圣上啊!” 顿了顿,宁国公又道:“你快些去将那沈家余孽给抓了,宁家不能有事,我也不能有事,否则,你还能依仗谁。” 宁国公说出了二皇子最为忌惮的话,要想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他确实不能没有宁国公的支持。 “舅舅,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二皇子说完,匆匆离去。 只是,他这才刚出了国公府,就听府上乱成了一团,随后,又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打斗呼救声。 二皇子再往回赶,宁国公已经被一黑衣人人掳走了!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多人盯着,竟还是让凶手给得逞了!”二皇子抬脚就朝刑部的人踹了几脚。 再见从马车中下来的太子,二皇子言语不屑:“太子不会办案,就不该接这种案子!” “二皇子还是先与人说说自己用这种装扮混入府中,究竟所谓何事,再与孤谈别的吧。” 太子一个眼神示意,刑部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来审二皇子。 其余的人一部分去外头追踪凶手痕迹,一小部分人则跟着太子进了府中,追查线索。 这么一查,直查了三四日。 整个大理寺和刑部都毫无头绪之时,谢辞请来了棺材铺的老板:“听闻,昨日,这老板帮人刻了一百零八个牌位。” 说话间,谢辞递了一个册子过来,太子一眼便从中看到了沈居危和沈巡这两个熟悉的名字。 前者是两代帝师、旧朝首辅,当日,沈家的一家之主,后者则是十几年前,沈家案的主角沈三郎。 太子当即就将那册子递给了诸臣翻看,结果,大伙儿看后,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这册子上的名字,分明对应了十几年以前,沈家一百多口,命丧刽子手之下众人的名姓。 可不对啊,沈家当初明明是死了个透,怎么可能会有人回来报仇? 难不成,当真是沈家冤魂回来了? 众人被这个认知惊得不轻。 正这时,谢辞忽然开口:“太子可知,当初沈家的尸首收敛在何处。” 太子摇头:“当年,没有人敢替沈家一百多口人收尸,若是猜得不错,应是被丢在了乱葬岗。” 当初,庆文帝大怒,谁敢替沈家人收尸,便是冒着得罪天颜的风险。 “那当初的乱葬岗在何处?”谢辞又问了一句。 众人面色又是一凝,倒是有一刑部主事急忙回道:“在华严寺背后的一处小山丘处。” “你的意思是?”太子恍然看向谢辞,谢辞朝他重重点头,“若真的是沈家人,那些牌位,很有可能是去了那里。” “怎么可能是沈家人呢,沈家可都死绝了。” “你们莫不是没有听过鬼兵,兴许,这次,是沈三郎带着鬼兵回来了,不然,你们以为会有那么大的阵仗。” “不,不会吧,咱们难不成还真要去乱糟糕见,见那些鬼兵?” 一阵压低的说话声传来,太子面色一肃,当即下令:“准备人手,去乱葬岗!” 当初的乱葬岗,如今已经只剩下半截坍塌的白骨塔。 白骨塔一两里地开外,荒草丛生,仔细一看,还能瞧见不少小土坡。 为免打草惊蛇,太子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留在了荒草丛外,自己则带了一行羽林卫,往白骨塔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处在乱葬岗中的缘故,没走上几步,在场众人都察觉到了森森寒意。 “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您身子骨也不康健,何必去沾那些晦气的东西。” 冯平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悄声道。 太子皱了皱眉:“别多话。” 冯平没有办法,只能紧张兮兮的继续赶路。 待走到离白骨塔不过两三百米开外时,一行羽林卫将耳朵贴在地面停了停,得出了一个结论:“殿下,前面有人。” “大伙儿四散开去,一点点靠近,莫要惊动里面的人。” 太子一声令下,羽林卫当真散了一大半,冯平急得不行,先前有羽林卫护着,太子的安全尚且还有保障。 如今,羽林卫都四散开去了,若是再遇上那幕后凶手,该当如何? 然而,太子却没有听他废话的意思,径直就以荒草作掩护,朝前面走去。 “殿,殿下······”冯平想哭的心都有了。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谢辞淡淡开口:“冯公公莫要担忧,我会护着殿下。” 冯平想着那日谢水部在西郊救太子的情形,立马朝谢辞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待他们越往白骨塔下靠近,便远远听到了一阵敲击木鱼的声音伴随着和尚的念经声由远及近。 第223章 布局 冯平面色白了几分,一张白净的圆脸也跟着抖了抖。 邪门,太邪门了吧! 他忍不住朝谢辞贴近了几分,换回了谢辞温和一笑。 待一行人快要走出荒地时,太子和谢辞方才停下脚步,两人透过薄薄的荒草从外看去,就见白骨塔下正摆着百来张牌位。 牌位不远处,便是几方棺材,仔细一看,还能瞧见里面堆着满满的断骨。 而念经的和尚便坐在棺材前的空地上,那敲击木鱼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冯平被吓得险些晕厥过去,还是谢辞搀扶了他一把,他方才堪堪稳住。 “宁国公,别来无恙啊,此去经年,你过的倒是不错啊。” 正这时,一个嘲弄的声音从半空传来,众人愣了愣,下意识朝周遭看去,可周遭空无一物。 ‘唔唔唔’ 有人剧烈剧烈挣扎的声音响起,听动静,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可周遭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谢辞朝他指了指前方一处刚挖掘出的大坑,也就是这时,太子方才明了:那诡异的对话声,便是从大坑里传出来的! 谢辞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悄声站直了身子,总算看见那大坑处站了一个黑衣人。 而黑衣人脚边,明显还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只是,因为地势的缘故,让人看不清明。 “可怎么办呢,你过的这么好,沈家的一百多位冤死在你手上的人,棺材板可就要压不住了。”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蹲下身子,拔出了脚边人嘴里的布巾子。 “你,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这声音,是宁国公的! 谢辞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行,你便到地底下去跟沈家人交代吧!”男人说着,扬刀就要朝宁国公身上砍去。 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的,宁国公连忙道:“你现在放了我,我兴许还能帮你一把,你若是执迷不悟,定没有什么好处!” “我为何要放了你!当初,你冤沈家叛国,三郎带着众多将士的血书来京中自证清白,你却坑害我们的人,还将所有的血书和能证明我沈家没有叛国的证据都消除了个干净!这些仇,我可还记得清楚!” “你,你当真是沈家人!”宁国公此刻也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惶恐了。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直接拧着宁国公的脖颈,跳出土坑,将他推到了棺材面前。 “好好看看被你害死的人们,你如今对着他们忏悔一番,细数当年的罪行,兴许,我还能让你死的轻松一些!” 宁国公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你不能怪我,是大理寺卿定的你的罪,和我没有干系,你那些罪证,也是兵部尚书他们罚没的,和我无关!” 太子微微蹙眉! 冯平见着那沈家‘冤魂’出现,再没忍住,当场晕厥了过去。 饶是那两个和尚念经敲木鱼的声音不小,也没掩住了他落地的声音。 太子颇有些无语的朝冯平看了一眼,就听黑衣人警醒的声音传来:“谁!” 眼看着对方已经朝他们的方向看来。谢辞急忙护住太子,朝旁处躲闪。 然而,那黑衣人却是快了一步,一个纵身,就堵到了谢辞和太子的面前。 “冤有头债有主,我原本不想牵连无辜,你们却来阻我好事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人说着,扬刀就要朝太子砍去,正这时,另一人影冲了出来。 “住手!”是一个戴着眼罩的男人。 男人直接打开了黑衣人手里的大刀:“你不过是沈家一家奴!竟也敢不听劝阻,私自回京干了这么多错事,你可知道,你干的这些事,会受到什么惩罚!” “要杀要剐,都是我一人的事儿,和主子无关!”那黑衣人说着话,朝太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在此之前,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不可!” 戴着眼罩的人厉声一呵,缓缓转身,朝太子的方向看去。 也就是这时,太子总算是看清了他的长相,瞳孔猛然一震:“沈将军!” 眼前之人,当真是前首辅家的三公子,威名远扬的镇北大将军沈巡! 男人也就是沈巡这时似也看清了太子。 他似是没有想到太子会出现在这里,面上明显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扫了谢辞一眼,敛了神色。 “太子竟还记得罪臣?太子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怪罪上你,你且等等,等我处理好了家臣,定会亲自缚上双手,由你押上金銮殿诉罪,到时,太子也可用臣将功赎罪。” “太傅何必如此······”太子有些动容。 没有人知道,沈巡还曾是太子的武师傅,当年,两人也是有过师徒情谊的。 只是,再次相见,竟是此种场景,不免让人唏嘘。 正这时,白骨塔下,传来了一阵趔趄脚步声。 黑衣人一个纵身,直接将长刀架在了宁国公的身上,挡住了宁国公的去路。 太子忙往外走:“你放下刀子,孤可以帮你翻案。” 黑衣人看了沈巡一眼,沈巡的目光,此刻还凝在谢辞身上。 那目光中,隐隐带着一股子无声的质问。 正这时,前方传来一阵紧锣密鼓的脚步声,竟是二皇子引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他们转眼间,就将太子一行人围在了中央。 “逆贼!快放了本国公,皇上的兵马都来了,你们以为,自己还能逃之夭夭不成!” 宁国公大叫出声,那话语中,明显带着一丝畅快。 “所有人立马退下,不得擅动!”太子高喊了一声,然而,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却齐齐看向了二皇子的方向,都没有后退一步。 太子这时也是看清楚了形势,忍不住冷笑:“二皇兄这是意欲何为?” “太子既是不会查案,我来助你又何妨?”二皇子淡笑,一个眼神示意,五城并马司的人们不但不退,反而还往前进了几步。 直到离太子一行人还有三五步的距离,方才停下,二皇子也就是这时候走上前来。 他的目光定在了黑衣人身上,半响道:“不像沈家人。” “杀了他,二皇子,他是叛贼,快,杀了他!”宁国公尖声一呼。 二皇子蹙眉,颇有些不赞成道:“舅舅何必如此惊惶,他手上是沾了人命的,即便是将他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比起直接杀人,他不过是想给庆文帝证明自己比太子有铁血手腕罢了。 宁国公急得不行,刚刚太子才听清了他和沈家人的对话,若是到了朝堂上,太子势必要帮沈家人。 到了那时,才是麻烦! “你不杀他,回头,只会是祸事!”宁国公大呼,二皇子有过片刻诧异。 二皇子剑眉冷冽,很快就明白了,沈家一事竟当真和他这位好舅舅有关。 谢辞一抬眼,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二皇子眼中闪过的杀机。 他抬头,朝华严寺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蹙眉,这时候,那位也应该来了吧······ 第224章 卫窈窈主打的就是一个祸水东引 此时,华严寺最高处。 卫窈窈刚让张管事添了香油钱,又买了香火,就见那供奉长生位的殿周,围满了人。 “真是稀奇,王氏和大姑娘也跟上了华严寺,只说是要替长公主进香,呸,真是不安好心!” 张管事拿了香火奔来,见得那殿周场景,也是愣了愣,忙叫住了一名知客僧,询问殿中情形。 “围得这么严实,是不让咱们进去了?” “施主稍后,殿中还有人给未亡人做法庆生。” 那知客僧朝致歉完,又双手合十,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动作,方才离去。 “竟还有人给未亡人做法庆生?”张管事诧异之余,想伸长胳膊往殿里一探,不想,那些个围在殿宇旁的人,齐刷刷朝他这处扫了过来。 张管事讪讪地收回了目光,悄声嘀咕:“只是,不知道那殿中还有谁和长公主是同日的生辰。” 卫窈窈的目光从那些侍卫身上扫过,这些这些人都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世家出来的,想来,对方也是身份不简单之人。 正想着,迎面走来了一个熟面孔,竟是郑淙! 郑淙不是在禁卫军当中任职吗,怎么会在此处? 卫窈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赶忙拉着张管事一行人躲在了回廊拐角处,果然不多时,庆文帝从里面走了出来! 郑淙似是和庆文帝说了什么,庆文帝紧紧皱起了眉头,直接朝后山的方向去了。 瞧着,应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知道那个和母亲同日生辰的人是谁,进殿中看看不就成了。”卫窈窈声音淡淡,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又离谱的猜测。 然而,正这时,斜侧里,竟是闪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叶含霜! 卫窈窈愣了愣,回头看向张管事:“那人是叶含霜?” 张管事认认真真看了看,随即点头:“还真是大姑娘,我就说她这么会安什么好心来给长公主上香!果然没让我猜错!不过,瞧着她这模样,倒似跟踪着适才那殿中之人去的。” 废话,她自是看得清楚! 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叶含霜好端端的,追着庆文帝去干什么,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想了想,卫窈窈终道:“我过去看看,你先进殿中等着我。” 张管事还想叫住她,卫窈窈人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天色阴沉,后山中冷风阵阵。 卫窈窈一路跟着叶含霜沿着后山,到了白骨塔下。 眼看着她寻了个好位置躲猫起了身子,卫窈窈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躲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卫窈窈好奇地探出头去,就见那白骨塔下竟还站了一堆熟面孔。 有谢辞,有太子还有宁国公······ 刚刚那拿刀子砍人的便是宁国公! 那大刀明显是是他在地上捡来的,此刻,宁国公还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刚要朝他身边黑衣人腰腹间砍去,又被黑衣人手里的空剑鞘挡住。 如此,砍打了好几回,太子的声音终于响起。 “国公爷这是要干什么?” “他是杀人凶手,即便是要就地正法也不为过。”宁国公赶忙道。 太子笑了笑:“都没有审过,你如何得知他便是杀人凶手?孤看国公爷这样子倒不像是就地正法,反而是想要杀人灭口。若是孤记得没错,适才,宁国公明明亲自承认了罪行!” 宁国公手心开始冒出阵阵冷汗,二皇子眉心一跳,拔刀就往他脖子上砍。 说时迟,来时快。 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那黑衣人是个身手灵敏的,一个翻身,就躲开了! 二皇子还想动手时,羽林卫已经围了上来。 “这宗案子还有什么可说的,杀人偿命,太子不可妇人之仁!”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太子回以一笑:“孤以为,他既是喊冤了,我们也不妨听听冤情。” “若是我不听呢?”二皇子敛了笑。 国公府是他的外家,这种时候,即便是和太子撕破脸皮,他也在所不惜。 “若是朕想听呢?”正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二皇子和宁国公都傻眼了,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白骨塔外走来的人竟是庆文帝! 直到此刻,二皇子才隐隐察觉自己惹上了麻烦。 宁国公也手脚发软的摊在了地上,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羽林卫的人急忙上前,将之前听来的情况说给了庆文帝听,庆文帝目光看向了沈巡和那黑衣人,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那两人连忙跪下行礼。 “罪臣沈巡见过皇上。” “罪臣沈家家奴,见过圣上!” 庆文帝清瘦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多余的表情:“沈巡,你说你是冤枉的?” 不等沈巡开口,庆文帝又笑出声来:“真是可笑,扯出一个不知究竟存不存在的证据,便喊着冤枉,你当真以为朕有那么糊涂?” 庆文帝这笑,带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冷意。 二皇子和宁国公对视了一眼,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皇上这意思是,他不会相信沈家人的话? “是啊,皇上,当初那粮草确认书上的签名如今还存在卷宗里,若真是被冤枉的,那当初大理寺卿如何能定案!说到底,这沈家人便是杀人犯,若是没有他们,京中如何会连死几位大员,上京城又怎么会被搅和的人心惶惶!” 听得这话,卫窈窈哼笑一声。 她对沈家的冤案不感兴趣,不过,那宁国公一家实在讨厌,和那沈家一比起来,她倒更希望宁国公倒霉。 正想着,就听一道冷哼声传来:“谁在那里!” 那声音,明显是朝着卫窈窈所在的方向看来的。 卫窈窈转了转眼珠子,直接捡起石头,朝叶含霜所在的位置砸了去。 霎时,一群禁卫军直直朝叶含霜包抄过来! 第225章 谢辞将她掩在身后 叶含霜下意识想跑,然而,还是被郑淙为首的禁卫军抓了个正着。 郑淙认得叶含霜,在见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我,我只不过是从旁边经过,误会一场。” 叶含霜说着就要离开,郑淙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姑娘,烦请到圣上面前交代清楚。” 交代什么? 伯府办寿宴时,叶含霜曾见过庆文帝一面,今日华严寺一见,她冷不丁记起原书中,裴世子便是在今日帮沈家翻案,从而在庆文帝面前立下大功! 她适才想跟过来看看罢了。 谁知道,她压根就没看到裴元稷,而且,又被人给发现了! 想起刚刚那蹊跷不已的石头,叶含霜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朝卫窈窈藏身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那里肯定有人!” 今日卫窈窈也在华严寺,若是她也跟了过来,便是说得通了! 郑淙皱眉,朝几个禁卫军看了一眼,那些个禁卫军就要朝卫窈窈所在的方向走去,不想,卫窈窈却自个儿站了出来。 “真是巧啊,郑世子!” 郑淙一看到卫窈窈就觉着头痛,此番,他默了许久,才憋了一句话出来。 “郡主怎会在此?” 卫窈窈看向了一旁的叶含霜,语气极为自然:“自然是跟着府上大姑娘来的,不然,我一个闺阁女子,能来这种地儿?” 郑淙心想,这上京城还能有你不能去的地儿,面上却是不显,只朝卫窈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过,相较于叶含霜,倒是客气了好几分。 当叶含霜和卫窈窈被同时请到庆文帝面前时,在场众人都愣了愣。 原以为潜在暗处的是沈家余党,不曾想,竟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 叶含霜一张小脸惨白一片,一直低垂着眉头,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卫窈窈和她对比起来,倒是大方得多。 她得体的跟庆文帝和太子一行人见了礼,最后便指着叶含霜,重新解释了一遍:“我只是见府上大姑娘往这边走,心下奇怪,怕她出事儿,便跟了过来。” 谢辞漆黑的眸眼里闪过一抹意外,随即,收回了留在卫窈窈身上的目光,蹙眉朝叶含霜看了一眼。 “卫府大姑娘来此处干什么?”太子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我,我不过是想随处走走,不想,竟迷了路。” “迷了路?你明明是从华严寺那边一路走来,我看你不像是迷路,倒像是跟着什么人过来的。”卫窈窈不嫌事大的补充了一句。 叶含霜一张脸又白了白。 庆文帝适才便是从华严寺的方向一路过来的,卫窈窈这话,算是直接挑明了她是跟着庆文帝过来的! 那么,庆文帝会怎么想? 叶含霜攥紧了手里的巾帕,紧张和害怕交织在她心中,久久不退。 “臣,臣女或许有法子能帮到圣上。”这话说出来,叶含霜自己都愣住了。 不过,她也不后悔。 系统上便有用积分兑换吐真水的界面。 所谓的吐真水,便是让人说出实话,只要服下药的人,都能知无不尽。 只是,得耗费不少积分! 叶含霜有些心疼,但一想到,若是通过这事儿,便能得到庆文帝的青眼,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在场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朝叶含霜仔细打量了去。 那些目光中,明显带着怀疑之色。 半晌,庆文帝开了口:“你有什么法子?” 叶含霜毫不犹豫地从系统界面上换了吐真水,双手奉于庆文帝面前:“回陛下,这药水名叫吐真水,能让人说出心里话,只要让人饮下,便能迫使他说出心里之话。” “这世上还有让人说实话的药水?真是稀奇了,只怕,那鬼谷先生也不一定有这个能耐呢。” “可不是,这小女娃儿胆子也太大了,竟还在圣上面前吐这些豪言,若是不成,岂不罪犯欺君。” 周遭响起阵阵压低的议论声。 叶含霜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或鄙夷,或嘲弄的目光,因为,只要宁国公他们吃了她的吐真水,这些人便会被自己适才那些话语狠狠打脸。 庆文帝点了点头,郑淙直接将瓶子拿去,分别递给了沈巡和宁国公。 沈巡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半,宁国公本不想喝,但沈巡都喝了,他若是不喝,便显得自己心虚。 咬了咬牙,宁国公还是将剩余的药液一饮而尽。 之后,所有人都盯着沈巡和宁国公看。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沈巡依旧岿然不动,唯有宁国公揉了揉头皮,高声喊道:“沈巡!我和你不共戴天!我如今就把当年的事儿一并说出来!”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直觉宁国公总算要说实话了。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宁国公接下来的话却是:“当年,你私吞粮饷,勾结夜北,你罪该万死!” 这话,宁国公适才已经说了无数道,俨然不是因着喝了药水的缘故。 众人或失望,又或是觉着意料之中。 “大姑娘的吐真水怎么还不起作用呢?”卫窈窈故作不解道。 庆文帝朝她看了一眼,撞上她那笑颜如花的表情,微微失神。 谢辞看在眼里,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将卫窈窈那娇小的身影掩在了身后。 第226章 我能让他说真话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叶含霜摇头,用意念询问系统。 “8426,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吐真水这么会失灵?” 【你好宿主,请耐心等待!】 “你就告诉我,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你好宿主,请耐心等待!】 叶含霜心中将原书系统骂了个千百遍,强挤了一个笑脸出来:“陛下,这吐真水还得一个时辰才能生效。” 庆文帝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望着谢辞的方向,有些放空。 众朝臣们见他不说话,便觉着他是默认了,也纷纷耐着性子等着。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直没说话的庆文帝忽然开了口:“这便是长信伯继室那遗落在民间之女?” “臣女正是,请皇上再给臣女一点时间。”叶含霜微微欠身。 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吐真水应该就能起到作用了。 系统绝对不会骗人! 庆文帝低低哼笑了一声:“传朕旨意,给伯府送上两位教养嬷嬷,好好给伯府大姑娘立立规矩!” 叶含霜面色白了白。 这哪儿是立规矩,若这事儿传回去,且不说卫骞会如何罚她,就连着她在上京城中的名声,也得受损。 “皇上!” 叶含霜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庆文帝面色不善,只得苦着一张脸,叶含霜朝庆文帝福了福身子:“谢皇上。” 庆文帝没再言语,叶含霜感觉到了阵阵打量的目光,又听太子淡淡的声音响起:“送卫大姑娘和郡主回去。” 叶含霜如蒙大赦,也不等人带路,匆匆就往荒林外走。 卫窈窈原是不想走的,但太子已经发了话,再见谢辞已经朝她走来,明显是要送人的意思,她只得走人。 走到她适才藏身的荒林处时,她偏又顿了足,朝谢辞眯眼一笑。 谢辞嘴角抽了抽,脱口而出道:“不行。” “你不后悔?”卫窈窈偏头。 谢辞沉默,送她的态度十分坚决。 卫窈窈见状,又问了一句:“即便我能让宁国公说真话?” 谢辞闻言,讶然看她。 卫窈窈直接从空间里掏了一包粉末给他:“若是人吸入了这个粉末,就会说实话。” 谢辞不相信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东西,但,看着女子那一双秋水眸,他终是接了她手上的药粉。 他抬步往人群处走,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顿足道:“就在此处,我一会儿送你。” “好呀。” 卫窈窈自觉寻了个好地方,便蹲下身子看热闹。 谢辞回到人群中后,直接站在了风口,此时,宁国公还在声色俱下的哭诉。 “皇上,微臣冤枉啊!这些沈家人当初勾结夜北,那是不争的事实,如今,一回来,不但犯了这么多命案,还将脏水泼,泼。” “冤不冤枉,试试不就知道了?”谢辞打断了他的话。 一阵风吹来,他不动声色地打开纸包,那粉末直接朝宁国公的方向吹去。 宁国公话还没有说完,吸入粉末,猛地打了一阵喷嚏。 然而,没有一个人在看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庆文帝移到了谢辞的身上。 谢辞被庆文帝看得久了,背脊依旧打得笔直。 “试试?”宁国公忽然开口,整个人亢奋不已地朝地上的沈巡走去,“试试又有什么用呢,沈家已经完了,哈哈哈!” 霎时,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了宁国公。 有风吹来,宁国公有片刻清醒,意识到自己适才说了什么,他下意识捂了嘴。 “舅舅!”二皇子皱眉唤了宁国公一声。 “你终于肯承认你冤枉我沈家满门了吗?”沈巡抬眸,一眼不错地朝宁国公看去。 宁国公脑子里一片晕乎,仿若自己陷入了梦中一般。 他吐了一口气,总算将只有在梦中才会说出口的话宣之于口:“那又如何!我就算冤枉了你,还不是没有人知道,你们沈家满门,还不是死了个干净!” 全场哗然,都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宁国公。 二皇子几乎是下意识上前阻止宁国公,却被自己人拦下。 不多时,沈巡又接着问道:“我沈家和你宁国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为何?要怪只怪你爹!两朝帝师又如何,到了最后,连圣上都要跟他清算!若是圣上有心护沈家,沈家何至于到这种结局。” 顿了顿,宁国公又继续道:“两朝帝师,多风光啊,你可又知,有多少人恨他,巴不得他连带着整个沈家一并倒下!” 二皇子党此刻只能用震惊的眼神看他了,相较起来,太子一行人则显得松快不少。 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多嘴,这种时候,裁决之人只能是庆文帝。 庆文帝不开口,沈巡又接着问:“所以,那叛敌的文书是你们捏造的。” “不错,不光文书是捏造的,就连着粮饷的落款名字,也是我让人仿写的。沈家打败仗,分明就是因为缺粮饷啊!哪儿有什么贪污粮饷!若是圣上仔细查查,便不能查出蹊跷,只可惜了······” 宁国公说到此处,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话语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疯了,父皇,宁国公他应是疯了!”二皇子冲了出来,又被庆文帝一个眼神扫过,不敢再上前。 “所以,朕自始至终都是被宁国公给玩弄了?到头来,你告诉我,沈家也是无罪的?” 庆文帝终于开了口。 宁国公有些失神,看着‘梦中’这个圣上,他微微摇头。 “圣上,臣下怎么可能会玩弄你呢?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应该揣度圣心,顺应圣意吗?” “好一个揣度圣心!”庆文帝冷笑,“将尔等罪臣押入慎行司,听候发落!”说完,拂袖而去。 一群禁卫军赶忙上去照办,将宁国公和沈巡主仆一并押解离去。 没有人注意到,沈巡被人带走时,和谢辞交换了一个眼色。 待周遭只剩下二皇子党和太子党时,气氛又冷凝了起来。 “不知太子究竟给人下了什么迷惑心智的药,倒真是好谋算!” 太子露出不解神色:“二皇兄这是何意?” 二皇子冷哼。 何意!他竟还敢问他是何意,太子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可恨。 冷哼了一声,二皇子抬脚离去。 待人走后,太子方才回头,朝谢辞的方向看了一眼:“宁国公为何忽然有了转变?” 一旁羽林卫也齐齐朝谢辞看去。 “这便说明,天要助殿下也!”谢辞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让人知道卫窈窈的存在。 羽林卫们愣了愣,太子也明显有些不相信的神色,但仔细一想,也确实找不到理由解释宁国公的异常,太子也就没再追究此事。 待太子一行人走远后,谢辞返回去寻卫窈窈。 荒地里,已经没了人影。 他心下失望,迟迟不肯离去,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荒地里传来了响动,像是有人追着什么东西在跑一般。 第227章 不能让他生出别的念想 谢辞扭头看去,就见卫窈窈一身雪白纱衣,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抓着一只野鸭子,抬步过来。 这样的一幕,跟当日逃荒时的场景渐渐重合。 但他却清楚,今日与往昔有诸多不同。 比如,当初的她喜穿红衣,朝阳似火,而他们在上京城中再度相见,她却是再未穿过一点红。 再比如今日的药粉······ 不管是哪种不同,谢辞想,她既没走,他便觉知足。 卫窈窈适才听着周遭没什么动静,原以为他们都走了,不想,却看到了谢辞在此处。 “你还没走?” 卫窈窈有些意外,谢辞指了指她手里的野鸭子,温润一笑:“我若是走了,郡主还能吃上烤鸭?” 听他这么一说,卫窈窈也不客气了,直接将野鸭子递给了她。 其实,谢辞手艺还是蛮不错的,此番一回忆,她才发现,她是真的有些想念他做的吃食了。 谢辞接过野鸭子后,便利落的打整了起来。 卫窈窈也不掺和,就坐在边上,看着谢辞打整。 谢辞打整地差不多了,又拿了火星子搭火。 卫窈窈惊讶:“你竟还随身带着火星子?” “习惯了。”谢辞轻笑,将鸭子架在架上烤了一阵,适才拿过拿出泥土,裹在了野鸭蛋上。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卫窈窈静静看着,一想到未来首辅竟还有随身带火折子的癖好,她就咧嘴笑了起来。 谢辞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郡主怎么会有适才那种药粉?”他总算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很奇怪吗,我一直都很厉害!” 卫窈窈白了谢辞一眼,就见谢辞点头夸道:“郡主确实很厉害。”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阵,卫窈窈尝了一口烤鸭的味道,依旧酥脆,不过和记忆中却有些不一样。 她有些失望,没吃两口,就起身要走。 “不吃了?”谢辞意外。 卫窈窈点头,谢辞已经伸手掏出了一块巾帕,替她擦拭手上的脏污。 卫窈窈也不拒绝。 由着他擦干净后,他微微迟疑:“能走吗?” 卫窈窈下意识看了他的背脊一眼,谢辞弯唇:“若是你不想走,我可以······” 谢辞虽然没将话说完,可卫窈窈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虽然,她不介意拿谢辞当苦力使唤,但,她好不容易才掐了谢辞的念想,若真让他背上一回,却让他生出别的想法可不行! “不用啦,我自己走。”卫窈窈尽量让自己显得潇洒一些,头也不回地往华严寺的方向走去。 谢辞却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遗憾和挣扎。 他唇角微微弯起,缓步跟在卫窈窈身后,直将她送回了华严寺中,折戟寻来,悄声说了一句:“宁北栾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谢辞又看了卫窈窈一眼,方才离开。 他这一走,张管事就活跃了起来。 “郡主,谢工怎么在这里?你刚刚都和谢工一起的?” “你是没见着,适才那大姑娘哭着回来,可把王氏给急得不行,我要是擅丹青,准将她那样子临摹下来,供你日日观赏!” 卫窈窈嘴角抽了抽。 日日观赏,她怀疑张伯得了什么大病,无药可医那种! “小祖宗,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 眼看着张管事絮絮叨叨不止,卫窈窈头皮一阵发紧:“不用临摹,你回去也可以日日观赏她以泪洗面的样子!” 张管事初时不懂,等一行人上了香,回了府中,才听说叶含霜得罪了庆文帝的事儿。 卫骞自是怒不可遏,一度想要搬出家法,王氏哭得肝肠寸断,唯有曹卫氏时不时在一旁说上几句煽风点火的话。 这一日,长信伯府并不平静。 另一头,慎刑司牢狱中。 宁国公和沈巡一并被关在了牢狱中后不久,宁国公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供了。 慎刑司的人都很是诧异,不曾想到,宁国公竟会这么配合。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宁国公就翻供了,直抓着铁牢闸门喊冤。 饶是如此,也为时晚矣,因为,那认罪书上已经被宁国公签字画押了。 沈家冤情得以查清,沈巡当即被释放,唯有那犯事的沈家仆还在牢狱中继续关着。 二皇子听得这消息时,越发有些寝食难安。 那日,父皇明明对他的反应很是失望,可为何一直没有处罚他,就连着后来,也不曾寻他说过话。 还有那太子,经了这回,父皇只怕对太子多有青眼。 日后,可会顺理成章的将皇位传到他的手上。 就在他忧心忡忡之时,宁北栾乔装打扮地来了二皇子府。 “在这种节骨眼上,你竟还敢来,生怕我府上和你国公府扯不上关系不成?” 难得的,二皇子并没有对宁北栾这个小舅子以礼相待。 宁北栾有些意外:“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爹下了牢狱,你便要跟我们宁家撇清关系不成,可你自个儿想想,你撇得开吗?我们宁家可是你的外家,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 二皇子没有想到素来混账的一个人,此番,竟能吐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愣了愣。 宁北栾又道:“更何况,若是没有我们宁家,你又该怎么办?你莫不是当真想将皇位拱手送于人?” 二皇子皱眉:“你究竟想说些什么!你难不成,还想将你爹救出来?” “有何不可?”宁北栾不解。 二皇子只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如今,宁国公冤枉了世代忠良的沈家,竟还想从这件事情当真撇开,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们不能放他出来,可皇上能!你若成了皇上,你自然也能!” 听得这话,二皇子冷笑:“你这是要我逼宫造反?” “没了宁家,你还有什么?而且,这种时候,皇上应已对你生了嫌隙!趁着皇上还没清算我爹的党羽,这种时候,你最好成事儿,若是我爹的党羽当真没了,你还能有多少胜算?” 二皇子不说话了。 他承认,他有些被说动了。 之前太子病入膏肓,迎风就能咯血,他倒是还可以再忍上一忍,终归皇位迟早是他的。 可如今,太子已然康健,朝中本就不乏支持他的旧臣,经了这回沈家冤案的平反,想来,太子在那些朝臣心目中的地位也越发高了。 日后,自己还有什么优势跟他争储君之位? “岳丈那边有多少人手?”许久,二皇子终问道。 “没有三万也有两万。” 二皇子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即便只是两万也绰绰有余了。 只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逼宫,让父皇写出退位诏书,一切便有指望。 想到了太极殿上的九五之座,他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期待······ 第228章 惊变 二皇子领着人,直接攻入宫闱。 宁国公的人手都是骁勇善战的,一切都极为顺利,他们一路攻到了炼丹房中。 往日这个时候,庆文帝都在炼丹房中,今日也不列外。 二皇子领着人找到了正在打坐的庆文帝,原本还沸腾的鲜血,此时此刻,稍稍有了片刻的平静。 毕竟是父子,二皇子也对自己的父亲有过孺慕之情,若是可以,他还是想正儿八经地从庆文帝手上接过皇位。 而不是通过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方式。 “父皇,只要你签了退位诏书,你便是大启最尊贵的太上皇,你想要的摘星楼,我也会亲自督促着给你建成。” 庆文帝不说话。 二皇子愣了愣,又道:“父皇,你放心,若是将大启交给我,我定能让夜北永不再犯,替你分忧解难,日后,你也可以一门心思的求仙问道,这有何不妥?” 庆文帝依旧闭眼打坐。 二皇子忽然间有些发怵。 庆文帝虽常年不上早朝,可常年的威压已经深入人心,二皇子此刻,竟生了些许退意。 “二皇子,你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按着他的手,将名字签了不就成了?如今,攻入皇宫的可是你,谁敢说你的不是?” 宁北栾一句话说完,二皇子心中稍安。 也就在这时,庆文帝睁开了眼。 “你想要皇位?” 二皇子有过片刻迟疑,连连点头:“父皇,只要你肯签退位诏书,日后。” 不等他承诺诸多好处,庆文帝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可惜了。”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皇帝老儿,你如今已经成了我们的阶下囚,可轮不到你说不,你要是懂规矩,赶紧签了诏书,将我爹放出来!” 宁北栾怒声说完,庆文帝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肯给他,这是看着二皇子的方向,又问了一句:“你想要皇位?” 二皇子张了张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在宁北栾再三的眼神催促下,他跪伏在庆文帝眼前:“望父皇成全。” 庆文帝张了张嘴,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复杂。 二皇子心中那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浓,但他的眼神却较之前还要坚定:“来人,给太上皇磨墨。” 外头,传来一阵急急忙忙地脚步声。 宁北栾以为是秉笔太监来了,刚要指挥人,却在看到来人之时,僵在了远处。 “太,太子!” 二皇子也扭头看了过去,却见太子一身银色铠甲,他身后还跟了羽林卫首领和禁卫军首领。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二皇子脚步趔趄了几步:“不可能,我们明明有三万人!” 而且,宫中的禁卫军不是已经被他们给制服了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阴谋! 二皇子再度看向太子,那目光,俨然就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来人,救驾,救驾!” 宁北栾大声朝外头喊道,可外头除了传来阵阵浓重的血腥气外,哪儿有什么救兵前来! 宁北栾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皇兄,你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诛杀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出谋逆之心!”太子看着负隅顽抗的二人,缓声道。 “不关我的事儿,是二皇子,是二皇子逼我的!”宁北栾忽然调转了方向,不断地朝庆文帝磕头。 “皇上,您一定要明朝秋毫,我是无辜的,我压根就没想过造反,求皇上饶命啊。” 二皇子皱眉,愤怒地目光直直朝宁北栾扫去。 “老二,这便是你所求的共事之人?”一直没开口的庆文帝终于开了口,“我从未想过将你和宁家归于一谈,即便,你也护宁家人,我也没打算和你计较。” 二皇子眸眼微瞪。 不甘、悔恨、痛楚齐聚他的眼中,最后,终是缓缓闭眼······一切,都晚了! 二皇子造反的事儿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二皇子直接被押解到了牢狱当中,二皇子府和宁国公府统统被查抄。 也就是这时,才有官员发现宁国公府下面,竟还有一个藏着金银钱财的地窖。 那地窖中的珠宝金光闪闪,夜明珠更是比鸡蛋还大颗,锦衣卫们足足抬了三十来箱子,方才将那些金钱钱帛装完。 原本空虚的国库,也因此富裕了起来。 朝臣们不免唏嘘,二皇子最终终归是达到了充盈国库的目的,只不过,不是以追缴欠款的方式,而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不过,一个国公罢了,竟能有这么多钱银,便不得不怀疑他背后是不是还干了别的勾当。 庆文帝当即让人去彻查,一时间,二皇子党都人人自危,生怕忙就沾上事儿。 十一月时,锦衣卫便查出了宁国公诸如贪污受贿,卖官鬻爵,抢占良田等诸多罪行。 与此同时,沈氏满门终于沉冤昭雪,无罪释放。 庆文帝让当初的沈宅还给了沈巡,虽并未予以朝中官职,但朝臣们都觉着沈家会再度荣光,纷纷备礼,前去探望。 长信伯府也不列外。 叶含霜一听说卫骞早早出门,终于放下了连日来抄写的女戒,径直往外走。 “大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若是让老爷知道了······”秋杏跟在后头,有些不赞成。 叶含霜都要被关疯了。 这些时日以来,那宫里派来的人盯她像盯什么一样,她若再不想法子出门,只怕气运子又要被卫窈窈给抢走了! 一想到被抢走的谢辞,叶含霜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去镇北王府!” 裴世子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了! 第229章 郊祭 叶含霜一路到了镇北王府,再不像往日一般,打着拜谒裴老太君的旗号,而是直接求见裴元稷。 并没有如预料中一般等太久,很快就有人将她引入了一个院落中。 那院落有些陌生,叶含霜觉察出一些不对,想要起身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裴元意! 自那日分别开始,叶含霜便想过和裴元意再见,毕竟,裴元意是朝廷钦犯,应是不会再回京才是。 “霜儿,见到我,你很意外吗?”裴元意见美人瞪圆了眸眼,笑了笑,缓步朝她走来。 他身上还带着伤,走动时,脚步有些不稳。 叶含霜反应得快,怕他连累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道:“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若,若是让世子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你还是快些走吧,莫要管我,保护好自己最要紧。” “我若不在这处,如何能见到霜儿?”裴元意朝她笑了笑。 他委实没有想到叶含霜竟如此关心他,再记起那日她帮他逃离的场景,裴元意面色越发柔和。 “你放心,我如今和裴元稷是一条船上的,没有人敢伤我。倒是你,你来寻裴元稷干什么?” “我,我······” 见她支支吾吾,裴元意道:“裴元稷刚刚服了药,还在休息,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我若是能帮,一定帮你。” “裴世子还未好转?”叶含霜皱眉,心中没底。 到底怎么回事儿,原书中,也没写裴元稷病入膏肓啊。 不过,若是裴元稷当真无碍,哪儿能由着卫窈窈和谢辞眉来眼去这么多日都不曾露面? “霜儿倒是很关心他!”裴元意看了叶含霜一阵,有些不是滋味儿地说了一句。 叶含霜很快回过神来。 她感觉到了裴元意的不喜,下意识就要解释,却听裴元意道:“霜儿,在我面前,你无需遮掩什么。当初分别时,我跟你说的话,依旧有用,只要你随时找到我,我都会帮你。” 叶含霜愣愣地看着裴元意。 她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丝丝情谊,这种情谊不像是装的。 她心中微动,又听裴元意道:“是因为丹阳郡主?若是,你便放心些,我保证让她日后再也为难不到你。你要知道,这种事儿,裴元稷也办不到。” 叶含霜惊讶:“她可是郡主,你就不怕吗?” “怕?不过一女子罢了。人命不过草芥,你只需等等,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裴元意的话果真说动了叶含霜。 叶含霜清楚他说的不错,即便裴元稷当真知道卫窈窈和谢辞的那些过往又如何,卫窈窈那般狡猾,定有一堆说辞。 可裴元意就不同了,他若真帮她杀了卫窈窈,那便再好不过了······ 晚秋时节,枝头黄叶彻底被秋风吹尽。 京中官员们战战兢兢地又过了月余,庆文帝终于有了动静,却是领群臣于南郊天坛举行郊祭。 朝中五品衣上的官员,都在陪同之列,卫窈窈本不打算去,可长信伯府的受邀名单上不知怎得,却有她的名字。 她便也随着一道去了。 郊祭之前,得焚香沐浴斋戒三日。 所以,一行人到了南郊后,便住在了行宫中,随后的日子,自是日日斋戒,乏味不已。 卫窈窈哪儿受得了? 以往跟着谢辞逃荒时,日子虽是艰难,还能日日吃野味,像如今这般每日清汤素面的,倒是从未有过! 卫窈窈往常没参加过郊祭,倒也不知这其中规矩。 若是早知道,她只怕早去各大酒楼打包烧鸡烧鹅藏空间了。 这晚,暮色四合,从晌间熬到晚间的卫窈窈总算是没熬住,偷偷溜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她想得清楚,只要去附近的酒楼饭馆之类的地儿偷偷吃上一口,回来,将嘴一抹,也没人知道。 但她当真出去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将这事儿想简单了。 南郊之所以叫南郊,那是因为周遭都极为荒芜僻静,连个住户都不见一处,更别说什么酒楼茶肆了。 正当卫窈窈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之时,一股子肉香味儿远远传来。 卫窈窈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没有闻错之后,一股兴奋感蔓延上心头。 她忍不住追着那味道传来的方向走去。 待确定那是从一片果林子里传来的之后,卫窈窈三步并作两步走,径直入了林中。 不多时,就在一棵柚树下发现了一个大火堆,那火堆上,堪堪架烤着两只兔子! 因着炙烤时间久了的缘故,那兔子肉呈现一片金黄色,肉边缘,还不断滴落阵阵油珠。 卫窈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眼看着火堆旁没人,径直奔过去,刚伸手要去拿串烤兔肉的木架,就听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心烫!” 愣然间,她的手已经被另一只大手紧紧裹住。 是谢辞! 卫窈窈一阵郁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兔子是谢辞烤的! 谢辞似是没有察觉卫窈窈的表情变化,他拿出一张帕子,裹在木棍一头,直接将一整串兔肉递给了她。 卫窈窈看了看谢辞那张俊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兔子肉,先发制人道:“好啊!谢辞,你居然在郊祭日偷吃荤腥!你就不怕让人知道吗?” 谢辞弯唇笑了笑,脸上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 “只要郡主不说,便没有人知道,郡主难道不想尝一口吗?这兔肉可是我炙烤了一两个时辰的,皮脆肉嫩。” 顿了顿,他着重强调:“我还特意加了不少调料,上次的烤鸭和这个没法比。” 卫窈窈越听,就越发怦然心动。 她向来也不是委屈自己的,当即道:“那行,下不为例,我就不揭发你了。”说完,大口朝那酥黄的兔腿上啃去。 “小心烫。” 谢辞话刚说完,卫窈窈就吐了吐舌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烫了吧! 看出她心中所想,谢辞又好气又好笑:“刚从火堆上拿起来,能不烫?臣替郡主吹吹。” 他很是自然地凑了过来。 第230章 你恨我? 卫窈窈下意识将舌头缩了回去,才发现他吹的是那冒着蹭蹭热气的兔子肉! 卫窈窈忽然有些脸热。 但一想到眼前之人是谢辞后,她又赶忙摇头。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当初,在逃荒地时,只有她调戏谢辞的份儿,谢辞压根没有招架之力。 “不用了。”不自在地将兔子肉往自己面前缩了缩,她义正言辞,“你也赶紧吃,一会儿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可不会保你!” “嗯。”谢辞用鼻音回了一声,俨然一副从未察觉卫窈窈异样的模样,只那微扬起的眼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两人就那么一人抱着一只兔子,慢悠悠吃了起来。 卫窈窈虽是饿了两顿,却也只吃了两只兔腿,便吃不下了。 一想到往日两日,还得继续吃那些寡淡之物,她再看向那剩余兔肉时,不免有些遗憾。 “郡主明日还可以过来。”谢辞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卫窈窈听得这话,眉眼一动,也不跟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虚假之话了,她径直问他:“明日吃什么?” “郡主想吃什么?” “羊肉!”卫窈窈不假思索。 谢辞径直应了一声:“好!” 隔日,卫窈窈依约前来,谢辞当真已经将羊肉炙烤上了。 卫窈窈有些意外,没想到谢辞竟当真弄来了羊肉,要知道,这附近的山并不算深,山羊应该是稀缺之物才是。 不过,卫窈窈也并未多想这些。 因为那炙烤出来的羊肉实在是太香了。 他特意将羊肉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卫窈窈吃起来毫不费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好几串。 谢辞将剩余的肉串拿在手上,见她吃完,又递一串过去:“明日想吃什么?” 卫窈窈扭头,别有深意地看了谢辞一眼,还未言语,就听一旁的林深处,传来了一阵响动。 那响动迅猛至极。 谢辞几乎是下意识将卫窈窈拉到了自己身后,林深处,两只猎豹一前一后窜了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花豹?”卫窈窈伸出脑袋,越过谢辞的肩头不解地朝外头看去。 谢辞皱眉,目光在那两只看到他们之后,反而放慢了脚步的猎豹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得了一个结论:“它们应该是被人驯养的。” 卫窈窈有些意外,随即又觉了然。 时下大族间,确实喜豢养大型猛兽,其中不乏猛虎之流,豢养猎豹,自也不足为奇。 “你觉得是什么人放他们过来的?”卫窈窈又问了一句。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叶含霜,又觉得不对,叶含霜只怕拿不出这么大的手笔。 除非,她背后有人! 谢辞可不像卫窈窈那么轻松,还有闲心想这些。 他朝周遭扫了一眼,飞快扔出了一个小球,那小球立马散发出了无边的烟雾。 随后,谢辞拉着卫窈窈就开跑。 “谢辞,刚刚你扔的是什么!” “烟雾球。” “烟雾球是什么?还能对付猎豹?”卫窈窈实在好奇,她还真是没听说过。 “一种江湖把戏,不过障眼罢了。” 障眼!那岂不是根本不会对敌人起到什么作用? 卫窈窈正当失望,谢辞忽然停下。 也就是这时,卫窈窈方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崖边,悬崖下,雾气飘飘,看不清明。 “别怕。”谢辞声音浑厚,拉着她又想改道,结果,那两只猎豹已经朝他们这处窜了过来! “你那烟雾弹果然没什么用啊。”卫窈窈叹气,这才拖延了多久啊,还不如她研究出的那些毒药呢。 “是有一点,日后,我让人再搜一些更有用的。” 谢辞极有耐心地哄她,一只手,则缓缓朝腰间一抽,抽出了一条软剑。 卫窈窈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正要言语,脚下猛然一滑,谢辞慌忙将她搂住。 山崖上,冷风阵阵。 卫窈窈一扑到他怀中,就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随后,便又看到了阵阵莹绿色光晕。 她惊骇地发现,谢辞那光晕竟比之前他们在安州时,要强上十几倍不止! “郡主,你可信我?”耳旁传来了谢辞的声音。 卫窈窈一抬头,就对上了谢辞漆黑的眸眼,那眸眼里的缱绻柔光让人想忽视都很难。 卫窈窈暗道了一声不好,忙挪开了目光,不去看他。 而这时,他们身后的两只猎豹发出了阵阵嚎声,缓缓朝他们靠近。 谢辞双耳微动:“郡主该信我。”说完,他笑了笑,心下一横,索性就抱着卫窈窈一并朝崖下落去。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传来,卫窈窈整个人都不好了。 山风如刀子一般,从她脸上划过,那种随时就要摔在地上,落成肉泥的场景在脑海中滑过,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害怕。 “谢辞,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想死!” 他若真没有法子,也没必要走这一步吧! 谢辞闷笑了一声,将她抱得越发紧了几分:“没有疯,不会死!” 卫窈窈也很想信他,可那巨大的失重感让她感到恐惧又无助。 这么高摔下去,怎么可能不死! “谢辞,你这人属狐狸,有八百个心眼子,我遇到你,可算是真倒霉!老天不开眼,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的错······” “对,就是你的错,你就是个疯子!你要跳自个儿跳,拉我下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 卫窈窈快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不放心,所以要拉着她一块儿死吗! “谢辞,你永远那么讨厌,以前是,现在也是!”卫窈窈想到了上辈子,他拿箭对着自己的场景,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阵阵恨意。 谢辞眼中本还带着阵阵笑意,对上她这样的眸光,他不禁有过片刻的怔忪。 和此刻比起来,她往日那些散漫和情话仿若是戴了面具一般的虚假,只有此刻的她才是真实的。 可,她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跟他说这样的话语? “你恨我?”几乎是带着一丝颤意和惊惧,他问出了心里话。 卫窈窈张了张嘴,刚要回话,一股巨大的水压袭来,随后,她眼前一暗,便陷入了昏迷中。 第231章 梦呓 云雾微散,一缕残阳穿破白云纱,周遭大亮,将悬崖下峭壁环列的壮景照耀清明。 寂静中,一条喧声如雷的悬泉飞瀑从石峰中倾斜而下,汇成一条清澈溪流,一切,正如谢辞预料当中。 水流冲击力极大,但谢辞从头到尾,也不曾将卫窈窈松开些许。 两人顺着溪流往下冲了一截,谢辞察觉到怀里女子的异常,赶忙抱着她上了岸。 “大小姐!” 他颤巍巍伸手,往她鼻息间一探,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呼吸后,心下一松。 适才在水中时,尚且不觉,如今上了岸,再吹着冷风,便有一阵刺骨的凉意传来。 他一个男子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女子确实不同,特别是大小姐! 她身子纤弱,可受不得这般冷。 谢辞抱着卫窈窈,起身朝周遭寻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处洞穴。 洞穴中不大,却能御寒。 待他搭上火,周遭便暖和了起来。 “冷,冷······”昏迷中的卫窈窈发出了阵阵低语。 谢辞将她抱着,往火堆旁靠近了些许,触到她那浸满水的夹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伸手去帮她脱衣,可手才伸过去,又顿在原处。 适才他着急忙慌地将她抱进来,却也没仔细看,此番,却才发觉她身上那层薄薄的夹袄正贴在她曼妙的娇躯上,将她婀娜诱人的身姿凸显无疑。 许是适才他的动作大了些,她领口的两颗盘扣也不知何时挣脱了,此刻,堪堪露出了里面的一抹春光。 饶是谢辞极快地撇开了目光,可那芙蓉色肚兜竟像是生了根一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谢辞俊脸微热,那一只搂着她腰肢的手也跟着灼热了起来。 一时间,他竟不敢再有动作,山洞中,唯有柴禾爆裂声时不时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女子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 谢辞心中一颤,原以为她醒来了,不由生了一种心虚之感。 他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却见她双目紧闭,原是梦呓。 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梦,但见她眉头紧皱,似是极为痛苦一般。 谢辞仔细听了一阵,也没听清,索性就朝她凑了过去,想听个仔细。 不想,就在这时,她竟睁开了眼。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他被她眼里复杂难明的目光惊住。 “不是蛇血······” 卫窈窈低声喃喃,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还有些不清明。 适才,她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中,她听闻裴元稷还活着,一路带着人马寻去了北地,结果,还未见到裴元稷,就被他以要打仗为由送回。 那次,送她的人马中,便有谢辞。 北地冬日严寒,他们恰遇大雪封山,人马也折了大半进去,后来,谢辞带着她躲入了洞穴当中。 她大病了一场,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冬雪中,不想,却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唤醒,一睁眼,便对上了谢辞那张温和不惊的脸。 他见她醒来,缓缓往边上坐近了一些,也就是那时,她才看清,他手边竟还有一只被褪了皮的蛇。 他告诉她,她适才喂他吃了蛇血······可那血明明是温热的。 所以,谢辞骗了她! “大小姐,你说什么?”谢辞默了良久,终忍不住低低问她。 “我说,不是蛇血,谢辞,你骗我!”她瞪着他,一脸的不解,“你为什么要骗我?不仅如此,还要代他书信,连着他和叶含霜的事儿,你也骗我!” 谢辞听不明白。 初时,他只以为她是认错了人,可她分明唤了他,那便不是认错了人。 到底这其中,还隐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谢辞联想到了她之前看她时,那带着恨意的目光,喉头微堵。 “我不骗你。以后都不会骗你。”他低声哄她,“大小姐······他,是谁?” “他是谁你不知道?”卫窈窈瞪了他一眼。 谢辞抿唇,心中浮现了裴元稷这个名字,可又觉得不对。 他从头到尾,便没有介入过裴元稷和叶含霜的事儿,若是叶含霜和裴元稷之间当真有点什么,他该是巴不得早些让她知道的。 “我当真不知道,所以,大小姐跟我说说好不好。” 在哄她这方面,谢辞素来极为有耐心。 低低说完,还朝人保证:“我若是当真做错了事儿,你也终归要让我明白才是,我总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被你记恨着。” 卫窈窈张了张嘴,还想控诉他帮叶含霜杀她的事儿,整个人忽然失了力气,再度晕厥过去。 “大小姐?”谢辞心中一紧,急急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卫窈窈竟是全身滚烫! 再忆起她适才的反应,他忍不住苦笑连连。 这是烧糊涂开始说胡话了? 若说谢辞先前还有些迟疑,不敢冒犯于她,那么,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将目光挪开,他直接伸手帮她解了衣襟上的盘扣。 “很快就好了。” 他三下五除二地帮她脱了衣服,又是将湿哒哒的衣服放在一旁烤着。 如今的卫窈窈已经被他脱得只剩下了亵衣亵裤,他自也不方便继续留在洞中。 然而,他刚打算往外走,一旁的卫窈窈察觉到了冷意,竟直接伸手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谢辞僵在了原地。 即便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依旧能感到女子那处的丰腴。 适才帮她脱衣时的触感此刻也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谢辞额间渐渐起了一层冷汗,连着呼吸也跟着灼热了几分。 第232章 谢辞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谢辞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眼前人又是他一直渴求之人,有些东西,一旦生了根,便有些不可抑制。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转头过去,就那么将卫窈窈压在底下,干一些那曾在他梦中徘徊了千百回的事情。 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如今的大小姐还生着病,他即便是想要她,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闭了闭眼,谢辞硬生生将下腹间的那股子灼热压了下去,半晌,终才无奈开口:“大小姐,别闹。” 卫窈窈这么一睡,直睡到了第二日。 一阵淡淡的焦味儿传来,卫窈窈一睁眼,就看到谢辞正围在火堆旁忙活着什么。 脑海里依旧是那年她和谢辞被困在雪山中的场景,卫窈窈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迷茫。 倒是谢辞察觉到她醒来,忙走了过来。 “可好些了?有没有哪里难受?饿不饿?” 谢辞问了一堆问题,卫窈窈脑子里晕沉沉的,困惑地看了他一阵,冷不丁问他:“我们这是在哪里?” 谢辞一愣:“崖下有水流,我听见了声音,适才拉着你跳下来的。” 卫窈窈意识渐渐清明! 是,谢辞拉着她跳下了悬崖,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将谢辞大骂了一通,再后来? 再后来,她似乎做了很久的梦。 等等,谢辞刚刚说什么! 卫窈窈反应了过来,一脸怒目地瞪向谢辞:“你说,你知道悬崖下有水流?那你怎么不早说!” 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你没问。” “我没问你就不说!谢辞,你就是故意的!” 谢辞看着她那张满是怒气的小脸,唇角微弯:“下次不会了。” 不等她回话,他直接从火堆中掏了几个山芋出来递给她:“这附近没有找到什么吃食,你先吃点,回头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许是饿久了的缘故,卫窈窈此刻看着那山芋,竟也觉得香味扑鼻。 谢辞似又想到了什么,将山芋收了回去,缓缓帮她剥皮,直将山芋皮剥了精光,露出了里面绵软的山芋肉,方才递给他。 卫窈窈也不客气,直接拿在手里就开始吃了起来。 山芋有些哽人,谢辞及时地用树叶装了泉水过来,往她唇边递,卫窈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去吃山芋。 等她将一整个山芋吃完后,也吃饱了。 “还能走吗?”谢辞收拾完火堆,扭头询问卫窈窈,但见她面色发白,他终是直觉蹲了下去,“我背你,我们得尽快出去。” 卫窈窈也确实不想走了,索性就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那熟悉的气运又出现了。 那气运一如昨日他们落崖时所见,卫窈窈忍不住问了一句:“谢辞,你应该不只是一个小小水部吧。”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运! “郡主希望我是什么?”谢辞不答反问。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卫窈窈嘴上说着,却是恋恋不舍地看了那气运一眼,其实,还是有关系的。 谢辞没再说话。 外头,日头高挂,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卫窈窈吸了气运,便觉通身舒畅,索性就闭上了眼睛,趴在他的背上打盹儿。 “郡主早前一直说梦话,还在梦中唤了我。”谢辞冷不丁开口,“所以,郡主为何要说不是蛇血?” 卫窈窈心头一跳,她竟都说出来了? 他还知道些什么?会不会什么都知道了? 不对,若是他当真知道了,他便不会再问她,此番问她,便是在试探她!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卫窈窈含糊道。 谢辞脚步一顿,随即释然一笑。 也是,大小姐定是烧糊涂了吧,他们之间,本不该有仇怨才是。 这山谷瞧着极深,周遭也没什么住户,谢辞一路背着她不停歇地走了小半日,也不过才走到了半山腰。 晌午间,谢辞从河里抓了些鱼,就地给她做了烤鱼吃。 知道她嘴挑,他还特意寻了些野葱之类的做调味,吃饱喝足,再继续赶路后,他又直接蹲在了她面前。 这回,不用他多说,卫窈窈直接趴了上去。 一路上,仿佛又回到了两人逃荒时一般。 卫窈窈睡够了,实在无聊,便问他:“你觉得,那两只猎豹是谁养的?” “回去就知道了。”谢辞回她。 “该不会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吧,我近来倒是安分得紧,也没怎么出府,若真是,倒是你连累了我。”她又偏头问他。 谢辞勾了勾唇。 他如今刚入京,也不过是世人眼中的一个小角色罢了,倒还不至于让人视若眼中钉。 不过,既她也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反驳,只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卫窈窈偏偏有些不依不饶:“你当真没得罪谁?你过去的一两年里都在何处,都干了啥,结交了些什么人?” 她不否认,这话多有试探的意思。 谢辞在听到这话之后,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没再继续赶路,而是回头,用一种格外亮眼的目光看她。 卫窈窈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灼人,下意识地挪开了目光,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又忍不住懊恼。 她这是在干什么?倒显得她很亏心似的! “郡主关心我?”半晌,谢辞开了口。 他依旧在看她,卫窈窈倒是明白了,这人只怕又生了别的想法,当即毫不留情地给人泼起了冷水。 “这不是无聊,想找些话聊聊,你若是不想讲,也可以不讲。” 谢辞的目光正如她预料中一般黯了几分。 他很快又抬着脚步,往前面走了去。 “这两年都在宣州府,应是没得罪过什么人,倒是结交了一些宣州官宦,特别是宣州知府······” 他声音清润,将这一年多来,宣州府发生的趣事,包括了李延年那双儿女的事儿一件件讲给了她听。 这些话,谢辞早就想说给她听了。 卫窈窈认认真真听着,竟不知,她离开宣州府这短短一两年,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特别是听说李容音竟被李延年许给了府上门客时,卫窈窈忍不住坐直了几分。 她心下唏嘘,只觉那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什么真话,不然,李容音为何那么久也没拿下谢辞。 卫窈窈又问了一些李容音的事儿,两人这一来一回的谈话间,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下晌间,谢辞终于背着她,爬到了山顶处。 “一会儿,你快到的时候就放我下来。”卫窈窈跟他提要求。 谢辞应了,就听远远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第233章 裴元稷来了 仔细一听,还能听见有人在唤着丹阳郡主。 “有人在寻我。”卫窈窈拍了拍谢辞的肩头,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谢辞没动:“若是让他们看到臣和郡主在一起,郡主该当如何?” 卫窈窈微愣,就听谢辞道:“我将你送到行宫附近,你再自行回去。” 也行,卫窈窈没什么意见。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随后,又匆匆回到了太子跟前禀报。 太子听完,怔了半晌:“你说什么?丹阳和谢水部在一处?” “回太子,小的看得千真万确。”那人声落,另一拨人已经匆匆往这处醒来,那领头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裴元稷。 裴元稷对外称病,故而,也并没有参加郊祭。 此番,他一身侍卫打扮,自是悄悄过来的。 “可有什么消息?”他的目光定在了那适才回来跟太子复命之人身上。 那人看了太子一眼,却听太子摇头:“阿稷,你莫要着急,再往那处找找看,南郊就这么大,我们总会找到丹阳的。” 太子跟裴元稷指了一个和卫窈窈相反的方向。 裴元稷看了太子身边人一眼,不疑有他,径直离去。 等裴元稷走远后,太子领着冯平,匆匆往卫窈窈和谢辞离开的方向追。 “殿下,还是奴才一人去寻郡主吧,您身体不适,回头可别又不舒服了。” 冯平追在后头说着话,太子不应。 冯平只当太子不会搭理他时,却听太子道:“今日的事儿,不准跟裴世子多提一个字!” 冯平也知道其中的理儿,毕竟那丹阳郡主和裴世子是有姻亲的,成亲之前,郡主就和别的男人消失了一天一夜。 谁知道这一天一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裴世子大度还好,若是不大度,吃苦头的,还是郡主。 主仆两人追上谢辞他们时,卫窈窈还有些意外。 “太子哥哥,你怎么也寻来了?” 太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辞,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卫窈窈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拍了拍谢辞的肩头,示意他放自己下去。 谢辞依言而行,待她双脚落地,方才躬手和太子解释。 “郡主有些不舒服,我恰巧遇见,便送郡主一程。” 冯平垂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却是压根也不信谢水部的话。 这男女大防极为严苛,若真想帮郡主,大可以找人来帮,如此这般肌肤相亲,便能看出,他们二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哎哟喂,造孽啊。 他还挺喜欢谢水部的,只可惜了,谢水部这种寒门如何能争得过人家裴世子啊。 太子沉默了许久,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缓缓朝谢辞开口:“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些话要跟郡主说。” 谢辞不着痕迹地看了卫窈窈一眼,躬身离开。 “太子哥哥,郊祭快开始了吧,你快回去忙吧,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卫窈窈朝太子摆了摆手,太子哭笑不得:“裴元稷来了。” “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太子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除了我,长信伯也知道你失踪的事儿,你即便不愿意跟我说,也该想想这么跟你爹和阿稷交代。” “裴元稷来了?”卫窈窈不答反问。 太子点头:“许是听说你不见了的消息,急急赶来的。” 卫窈窈撇嘴,又走了一段路,就听到裴元稷那带着激动的声音传来:“窈娘!” 她和太子同时回头,就见裴元稷领着人正朝这边赶来。 他一张俊脸上满是惊喜,此刻,一看到卫窈窈还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他便不舍得挪开眼,只喃喃唤她:“窈娘!” 太子有些意外,适才,裴元稷能这么快赶来,显然是并未信他。 索性,也并未让他发现谢辞和丹阳的事儿。 “阿郎,你怎么来了?”卫窈窈短暂的呆愣后,很快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意。 她朝裴元稷大步走去,径直挽上了他的手臂。 “窈娘不想我来吗?”裴元稷看了自己那被她挽着是手臂一眼,反手,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 卫窈窈点头:“想的,为何不想?只是,忽然见到,有些惊喜。” “当真惊喜?”裴元稷声音有些发闷。 卫窈窈点头。 裴元稷心下担忧骤消,脸上也渐渐有了柔色,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发生了什么事儿?” “遇上了两只猎豹,险些摔下悬崖遇难,索性,悬崖下是一条溪流,我又慢慢爬了上来。” 卫窈窈自从隐了谢辞的存在,裴元稷面色一紧:“可有哪里受伤?” “没有大碍,阿郎不用担心。” “当真无碍?还是回去让人仔细瞧瞧。” ······ 太子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久久未动作。 此处风冷,冯平往风口处一站,太子不可避免的,还是吹了不少冷风。 “殿,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他忧心太子的身体,忍不住担忧道。 太子不语。 冯平还想再说,却听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来,他还想探个清楚,太子已迈步离开。 第234章 郡主心里那个人回来了 因着裴元稷是私自来行宫的,所以,他并未久留。 只与卫窈窈说了一番话,便匆匆离开了。 卫窈窈回到行宫时,郊祭已经快开始了,长信伯见他回来,气怒交加,又因时间急,只能将一肚子的训斥憋了回去,匆匆带着她往天坛赶。 此刻的天坛,早已经摆好了贡台。 宫里的道长一番做法,待到了吉时,便由庆文帝领着众朝臣一并进行祭祀。 卫窈窈对这些不感兴趣,无聊地直打瞌睡。 好不容易等郊祭一结束,卫窈窈为免被长信伯抓着问东问西,直接坐上了赵府的马车,和赵红玉一并赶上了归程。 赵红玉并不在受邀之列,按理来说,她也不该来参加才是,只不过,他爹近来犯了头疼,她才跟着一并来了。 见着卫窈窈时,赵红玉忍不住抱怨:“我去找了你好几次,都没见着你人,你跑哪儿去了?” 赵红玉自是不知道她落崖的事儿,卫窈窈避重就轻地和她谈了一阵。 马车摇摇晃晃,刚入城门,就被人拦下。 不多时,施为的声音在外头传来:“红玉,我有话跟你说。” “该说的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赵红玉声音冷淡,马车外,沉默了好一阵,方才传来施为有些低落的声音:“退婚的事儿,我家中虽是不同意,可若是你执意要退婚,我便都依你。” 卫窈窈惊骇不已。 待施为走后,马车缓缓行进,她才问赵红玉:“你要退婚?” 赵红玉点头。 “为什么?”卫窈窈想到了陆莹,忍不住道,“因为,上次他和一个姑娘一同回来的事儿,不是误会吗?” 赵红玉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还记得那日的事儿。 她想了想,摇头:“不是,我和施为不合适,我也并不喜欢他。” 不合适,上辈子也是嫁去了幽州? 难不成,上辈子,赵红玉也和施为闹到矛盾,只是,她不知情罢了? 不论如何,和陆莹无关,那就无碍。 婚姻大事,本该合自己的心意才成,她也犯不着多话。 只是,到了长信伯府,卫窈窈下车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喜欢上旁人了吧。” 毕竟,她之前不喜欢施为,也没想过退亲不是? 赵红玉脸色微红:“胡说什么!” 卫窈窈觉着新鲜,还从未见过赵红玉这般脸红过。 还想看个仔细,赵红玉已经恼羞成怒地催着马夫回赵府了。 卫窈窈有些好笑,转身往回走,就看到叶含霜房里的丫头匆匆离开的身影。 她眯眼笑了笑,便打着哈欠回屋补眠去了。 而秋杏将卫窈窈回府的事情禀明叶含霜时,叶含霜正在碾茶。 听得这话,她手上一抖,径直朝秋杏看去:“没有听错?” 秋杏点头。 叶含霜银牙紧咬,那裴元意不是已经出手了吗,难不成,不顺利? 不应该吧,裴元稷压根就没去南郊,那时候,谁还顾得上卫窈窈。 她越想,心中那越发有些不安。 “悄悄去镇北王府打听打听消息。” “是。”秋杏匆匆往外走。 另一头,镇北王府的私牢中。 裴元意被人严刑拷打了一番,整个人已经皮开肉绽时,还在断断续续地威胁人。 “若,若让裴元稷知道,你们这么对我,定吃不了兜着走。” “裴元稷,裴元稷你给我出来!” “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私自对我用刑。” 当然,没有一个人会搭理他。 就在新一轮的刑罚快结束时,楼道口,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裴元意一抬头,看到裴元稷那张脸时,他整个人惊住。 “你,你!”他竟没事儿! 不是说,要病入膏肓了吗?待他病入膏肓,整个镇北王府都是他裴元意的! 他凭什么好转,凭什么! 裴元稷一步步朝裴元意走去,那脚步,俨然像是踩在了裴元意心头一般。 一种无端的紧张和恐惧蔓延上心头,裴元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他给骗了! “猎豹是你让人放的?” 裴元稷问询声响起,裴元意下意识要否认,楼道尽头,已经有两个小厮被人丢了过来。 和他一样,那两个小厮也早被打得体无完肤了。 他们都是裴元意平日最是器重的人,看到他们时,裴元意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裴元稷说了一个如他预料中一般的话。 “他们都招了。” 裴元意摇头。 “为什么要对她动手?”裴元稷继续问。 “没,没有,我没有,都是他们私自动手的,和我没有关系。”裴元意摇头否认。 裴元稷也不恼,只让人将他丢进了水牢中。 水牢中的水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味,仔细一看,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 看着便让人恶心反胃。 裴元意当场吐了出来,水牢中的水不浅,直到他鼻间,他吐的时候,一并喝了好几口脏水。 等他吐完,也只有用力抬头,才能保证不将呕吐物吸进鼻中。 娇贵公子裴元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头,不到晚间,就败下阵来。 被人从水牢里拉出来以后,他躺在地上,边干呕边喘气。 “你最好仔细些交代,不然,这水牢,你还得走一遭。” 裴元意闭了闭眼,此刻,哪儿还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懦弱和胆怯早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他闭了闭眼,全身一瘫:“是,是卫府大姑娘······” 这晚,叶含霜派出去的丫头回去后,还带了一张纸条给叶含霜。 叶含霜打开纸条一看,却是裴元意写的。 裴元意约她见面,只说大事不好。 叶含霜本不愿去,可思来想去,终归还是心神不宁,便带着秋杏去赴约了。 结果,自是没有见到裴元意。 主仆二人直接被人绑到了裴元稷面前。 看到裴元稷那张冷如阎王的俊脸,叶含霜心知不妙,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世子······” 适才唤完,她才发觉,脚边还有一人,那人衣衫褴褛,鼻青脸肿。 可仔细一看,她却还是将对方认了出来。 是裴元意! 叶含霜下意识往后爬了几下,心里的恐惧之感越浓。 看到这种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元意已然失手,而且,还将她给供了出来! “又聋又哑的,确不堪为裴家儿郎,将他丢去南风馆吧,好歹,还能留一条性命。”裴元意声音淡淡地交代了一句。 立马有人上来,将昏迷不醒的裴元意架了下去。 叶含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此刻,她看向裴元稷的目光,俨然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般。 裴元意也是裴家二郎,裴元稷将他虐成了这样倒也罢了,竟还要将他丢到南风馆,供男人亵玩! 这与其说是给裴元意留一条性命,还不如说,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裴元稷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 此番,裴元意尚且是这样的结局,她呢? 叶含霜不敢想象! 裴元稷扫了叶含霜一眼:“从此,裴家再无裴元意,至于卫府······” “世子,当日我确实来过府上,却不曾让裴元意对付郡主,我本是来寻世子的,结果,却被裴元意挡了去路。” 叶含霜心中惊惧,不管不顾地开口:“是谢辞,郡主心里的那个人,他来上京了!” 第235章 药油 “你说什么?”裴元稷微微俯身,一张俊脸阴鸷可怕。 叶含霜打了个哆嗦,忽就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攻略对象。 但她素来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当即稳住情绪。 “我说,谢辞回来了,那个被她一直念念不忘的谢辞,他回来了!” 叶含霜这话说完,明显发觉裴元稷那双幽深的瞳孔里满是杀意,有那么一瞬,她竟觉得自己会就这么死在裴元稷手下! “把她看好了!”冷寒的声音响起,裴元稷迈步出门。 叶含霜松了一大口气,随即而来的,就是期待和兴奋。 原书中的裴元稷手段残忍,最恨背叛,此番,应是去找卫窈窈算账去了。 原书中,但凡惹恼过裴元稷的人,最后,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卫窈窈她也不该例外才是! 待没了卫窈窈这个克星,日后,她也不用再束手束脚、步步艰辛了。 天色将沉,快到掌灯时辰。 卫窈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中,天寒地冻依旧是在北境的归途上。 那一年,大雪连下了六十多日,是北境最冷的一个年头。 一路行去,路上都是冻死之人,就连着她来时带着的护卫也死伤惨重,转眼间,竟独留她一人。 眼看着最后一头马匹倒下,又到了最难熬的夜里,卫窈窈冻得连睁眼的力气也没了。 “夫人!”耳旁传来谢辞温润有礼的呼喊声。 卫窈窈听见了,想睁眼回他,却是徒劳。 毫无疑问,再这么熬上一夜,她和谢辞都会死在北地这雪山深处。 卫窈窈不想死,心里慌乱无比,唯有一旁的谢辞声色如常,她听见他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可她已经冷得没力气思考了。 最后,又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不多时,她被人整个抱住,一并钻入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再后来,冷冻住的她渐渐恢复了精神和体力,也就是那时,她才发现,她竟藏身于马腹中。 和她挨在一处的,还有谢辞。 浓重的血腥味,使她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几乎是立即吐了出来。 若是往日,照着她骄纵的性子,她势必会直接给谢辞几个耳刮子,然而,直接将他大骂一顿。 这人真是长了一颗熊心豹子胆,竟敢将她往这种肮脏之地放,还敢贴她这么近! 但短暂的愤怒之后,她终的没有发作出来。 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是谢辞不这么做,她和他,如今也只是这北地众多亡魂中的一人了。 不,谢辞完全可以不用管他。 他明明可以独善其身,自己一个人钻马腹,毕竟,马腹里的空间有限,他将大部分的空间给了她,自己便依旧会受冻。 “夫人饿了吗?”耳旁传来谢辞的声音。 卫窈窈看到自己缓缓转头,用一双愤怒又害怕的目光盯着他。 谢辞神色一如往常一般淡然,好似,不曾经了生死一般。 他将一盆凝了冰的血水递给了她,卫窈窈清楚,这是那只马儿的血,如今条件有限,他们能有这点食物饱腹,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她何时吃过这种东西? 刹那间,委屈和恶心感袭上心头,卫窈窈终于忍不住将头趴在了边上干呕。 一边怄,一边哭。 “拿走,拿开些,我不要!” “窈娘不要什么?”耳旁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声音,卫窈窈猛然从梦中惊醒。 她惊骇坐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做了一个梦,再伸手,又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滴泪。 卫窈窈皱着眉头,将泪水抹掉,十分不解。 她怎么又做这个梦了,竟还和此前在山洞中的梦续上了,一些上辈子,早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此刻纷至沓来。 她忽然发现,谢辞在她的回忆中,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每每有他,都没什么好事儿,如她这般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竟也流落到了钻马腹,吃生食的地步······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那梦境的缘故,此刻,卫窈窈竟还觉着身体残存了一股子冷意。 “为什么哭?”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一道粗砺的指腹忽然伸了过来,抹去了他眼角残存的泪水。 卫窈窈一抬头,就对上了裴元稷微冷的目光。 她敏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生生咽下了本想问他为何在此处的话。 “做了什么梦,梦到了谁,梦里可有谢辞。” 裴元稷的话,问得卫窈窈心里一阵突突,卫窈窈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径直扑到了他的怀中。 “做了噩梦,你怎么才来?” 裴元稷本是一腔怒意,冷不丁被她扑了个满怀,一时间,也顾不上生气了,大手下意识拍在了她纤细的背脊上。 “什么噩梦?” “梦到我差点就死了······” 卫窈窈压在裴元稷怀里呜咽大哭,裴元稷一张冷硬的脸僵了僵:“不会死的。” 一开口,却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情。 卫窈窈很懂得见好就收,眼看着戏唱得差不多,卫窈窈抽抽搭搭地抬起了脑袋看他。 “你寻我有什么事吗?” 裴元稷看着他,目光幽沉,久久不语。 卫窈窈暗道了一声古怪,外头,就传来了张管事的敲门声。 “郡主,可醒了?谢工送了些药油过来,我若是不听他说,竟还不知道郡主你竟还受了伤。” 裴元稷微凉的目光凝了过来,卫窈窈心头一跳。 外间,张管事的声音还在继续:“小祖宗,你可快些开门吧,别让老奴担心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怎么跟地底下的长公主交代啊!” 裴元稷哼笑一声,大步往外头走,一推门,张管事拿着药油就往里走。 “谢工真是有心了,郡主,这药油可值不少银钱呢,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心。” 第236章 他让那个人消失,她应也不介意吧 话一说完,张管事不由定住,总算看清了面前的裴元稷。 “谢工?谢辞?”裴元稷似笑非笑地开口。 张管事看了看裴元稷,又看了看卫窈窈,只道自己坏了大事儿,刚要解释,就听卫窈窈的声音传来。 “拿去扔了,什么不三不四人的东西,都能往我面前送。” 张管事连忙应是,又看了裴元稷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姑爷别误会,谢工不过是负责修水渠的人罢了,就是郡主城西那边荒地。” “好了,张伯,你下去吧。”卫窈窈说了一句,趿着鞋子下了床。 她原本只穿了一层单薄寝衣,如今一下床,才感觉到了一股子冷意。 但她只浑然不觉一般,过去拉上了裴元稷的手。 “阿郎,你吃醋了?那些挖渠之人还是你亲自请来的,这会子,吃的什么醋?” 裴元稷冷笑出声,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请过一个姓谢的! 看出他心中所想,卫窈窈解释:“是工部推上来的人,不过一个挖渠之人罢了,你何必在意。” 裴元稷哂笑:“一个河工能送药油上门?” “我不是没要吗?是他自己放肆,和我有何关系?” “既是如此,窈娘可要我帮你收拾这种不懂规矩之人?”裴元稷看着她的眸眼,缓缓问道。 卫窈窈呼吸一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阿郎真好!那我还要多谢阿郎替我处理这个麻烦!” “当真?” “当真!” “你真不在意他的死活?” “我为何要在意?”卫窈窈满脸不解。 裴元稷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阵,良久,卫窈窈打了个喷嚏。 裴元稷似才发现她衣衫单薄一般,冷声道:“怎么不多穿一点?” 卫窈窈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怕你胡思乱想,我能这么着急!” 裴元稷默了默。 小女娘鼓着腮帮子,一脸怒气的模样不像是作伪,瞧着,倒真有些像是他冤枉了她。 不过,能让她花这么多心思来哄他,想来,那谢工也不只是一个挖渠之人那么简单。 “穿衣服,我信你。” 她既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谢工,那他让那个人消失,她应也不介意吧。 裴元稷笑了笑:“我今日来,是为了跟你说害你遇险的真凶找到了,是裴元意和你那位庶姐。” 卫窈窈一点儿也不意外,但面上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诧之色:“竟是府上大姑娘?她和裴元意,他们?” 裴元稷点头:“你想如何处理他们?” “如何都行吗?我要是让你杀了她呢?”卫窈窈偏头看他。 陪着叶含霜玩儿了这么久,她还真有些腻了,若叶含霜就这么把自己给作没了,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反正如今前景大好,若太子哥哥的病能彻底痊愈,日后的帝位也没裴元稷什么事儿了。 裴元稷看着卫窈窈的目光时而发亮,时而沉思,忍不住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 裴元稷从长信伯府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他刚回府,手下就将谢辞的底细全部送到了裴元稷的手里。 不过是一个寒门子,靠着科考出仕罢了,倒是不足为惧。 “让这个人从上京消失。”裴元稷扔了写满谢辞生平的纸笺。 “是!” 这晚,镇北王府出动了一二十个亲卫,径直往京中一偏僻胡同里的宅子赶去。 等他们离开时,那宅子里的主人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了。 一行人放了一把大火,方才离开。 他们这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赶了过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刚刚翻案的沈家后人沈巡。 沈巡看着血泊中的谢辞,气不打一处来。 谢辞却不等他开口,便说了一句:“你快些走,一会儿京兆尹应该来了。看到了你,不好!” “你!” 谢辞笑了笑:“死不了。” 沈巡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果然,不多时,京兆尹就来了。 谢辞被人抬着去看了大夫,昏昏沉沉间,还不忘朝人交代:“将东屋里的东西抬出来,送去长信伯府!” 那屋里装着的都是一些宣州府的特产,很早之前,他就想送给卫窈窈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自然,这次也不会有机会。 他既是被裴元稷盯上了,这些东西,又如何能入得了长信伯府? 谢辞若是尚且清醒,就不会想不到这些了。 对方下手极重,来无影去无踪,京兆尹查了几日,也没查出什么动静来,再加上谢辞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水部,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案子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待谢辞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几日以后了。 谢大柱他们来来回回进屋看了一圈,眼看着他醒来,都觉着欣喜。 后来,沈巡也来了。 谢大柱他们自觉关上门,留了两人在屋中,谢辞本想坐直身子,就被沈巡按了下去。 “你这上京才多久的时间,便招惹了狠角色!你还真以为,咱们还是在宣州府当土皇帝!” 沈巡本就长得不白,此刻说起话来,粗声粗气,任谁见了,都得害怕。 谢辞却笑出了声来。 “二叔愿意来见我了?” 听到这话,沈巡就气:“还二叔!你还记得自己是沈家人!你这沈家长孙是怎么当的,你若还记得自己是沈家人,就不该处处和我唱反调!” 谢辞抿了抿唇:“我并未打算跟二叔唱反调。” 没有人知道,谢辞和沈巡还有着这样的关系,当初,为沈家翻案的事,也是谢辞一手策划。 若不是出现在白骨塔下的人是太子,沈巡会一直以有谢辞这样的子侄为傲! “没有打算!什么叫没有打算,我让你接近裴元稷,结果呢,结果你倒是接近太子!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沈,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事儿!” 沈巡被放出来已有些时日了,只是,却对谢辞避而不见,此番,连连上门来,倒是难得。 说起来,他就是气谢辞擅作主张! 依着他们的计划,来替沈家翻案,洗清冤屈的,本来就该是裴元稷才是! 谢辞抬头,望了望窗栏的方向:“太子是正统,拥护正统,对沈家无害!” “太子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沈巡都快被气得七窍生烟了,“我们为何拥护裴元稷你不知道?那裴世子可不比太子差!而且,裴世子的出身,于我们而言,更加有利!” 谢辞不语。 沈巡眼看着就要发作,就听他不愠不火的声音传来:“二叔当真以为他有那么好拿捏?昨日的人,便是裴世子派来的。” 第237章 谢辞的心思 “你说什么?是裴世子要对你下手?”沈巡面色惊讶,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你该不会是故意设计人对你出手的吧!” 谢辞不承认,也不反驳:“二叔觉着我会吗?” 会!他的性子,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只不过······ “裴世子为何要对你下手?” 谢辞摇头:“不知。” “不知,不知!还能有你不知的,定是你私底下又做了些什么,不然,人家不针对谁,非得针对你一个无名之辈!” 沈巡越说越气,又指着谢辞数落了一番。 谢辞面色淡淡,也不反驳,待沈巡一走,暗地里的折戟有些站不住了。 “若是让二爷知晓你当初派人行刺裴世子的事儿,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谢辞扯了扯嘴角:“所以,就永远别让他知道。” 折戟:“······” 纸尚且包不住火呢,更何况,沈巡还是曾经黑水军的主上,可没那么好糊弄。 即便让自家主子糊弄过去了,那丹阳郡主那边呢,若是让二爷知道丹阳郡主的存在,还能不将一切都联系上? 说到底,不过是两男争一女罢了!回头,二爷不定会这么针对丹阳郡主。 “所以,别让他知道。”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谢辞声音淡淡,“让人将叶含霜的行踪透露给长信伯,另外,借着机会,问问郡主收到那些宣州特产没有。” 折戟张了张嘴,他这哪儿是问别人收没有收到特产,分明就是想提示郡主来看他啊! 还有,若是长信伯知道裴世子对他的长女下手,只怕,镇北王府和长信伯府的姻亲也会受到影响。 他真不知道认识他家主子,究竟是丹阳郡主的幸还是不幸。 叶含霜不见的事儿,早在长信伯府传开了,王氏心急如焚,长信伯也好不到哪儿去。 叶含霜才归府不久,他们虽没有多少父女亲缘,但叶含霜毕竟是府上姑娘,若她在外头出个什么事儿,丢的,终归还是长信伯府的脸面。 待有人传书过来,说叶含霜在裴元稷手里时,卫骞只觉遇上了晴天霹雳,整个人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个是未来女婿,一个是嫡女长姐,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他卫骞也不用在长信伯府待了。 “老爷,你怎么了?”王氏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卫骞摇头,将纸笺揉碎:“无事。” 他宁愿不知此事,只愿长女懂事些,别出现在人前,给他蒙羞。 此刻,镇北王府地牢里,叶含霜打了个哆嗦,幽幽醒来。 身体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陷入了麻木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受了多少的酷刑,初时,还会震惊不解,不明白裴世子为何如此对她。 明明,该受到这些酷刑的人该是卫窈窈,怎么就成了她。 后来,她又寄希望于长信伯府,只望卫骞能将她救出去。 然而到了此刻,她却是绝望了。 叶含霜不甘心,明明她是穿书者,已经提前知道了很多事情,为何,还是落到这幅田地。 “系统,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叶含霜声音喃喃。 【系统启动中,宿主切勿担忧,今日会有贵人至,郡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哪里来的贵人?” 系统又没了反应,正当叶含霜想痛骂这垃圾系统时,一阵喊杀声传来,不多时,竟有一帮人冲了进来。 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叶含霜害怕地瑟瑟发抖,最后,一片混乱中,她被人装在了麻袋中扛出了地牢。 全程叶含霜一句话也不敢说,但,那种恐惧感倒是渐渐少了许多。 贵人,这应该就是系统口中所谓的贵人了。 想来,便是来救她的。 叶含霜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的刑罚让她疲惫不堪,此番,一松懈下来,整个人便昏迷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时,竟是在一座宽大的殿宇当中。 殿中白幡四处,叶含霜朝前方走去,隐隐窥见一副棺材,棺材前竟还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眉眼极为熟悉。 乍一看,还以为是卫窈窈,但仔细一看,又有不同。 那画上女子的眉眼间,分明还有着一点朱砂! 叶含霜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就要往外走,却看见白幡后还隐了一个人影。 她愣了愣,缓步朝对方走去。 木鱼声渐近,对方是一个穿着道袍之人,叶含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过道人,再走近些,她才看清了那人的侧脸。 竟是庆文帝! 叶含霜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走,木鱼声却停下了。 “醒了?” “民,民女参见皇上!”叶含霜急忙跪下。 “听闻夜北有人擅巫蛊之术,不但能让人说实话?还能让人还魂,你应也是其中之一吧?”庆文帝道。 叶含霜刚刚才生出的一点儿窃喜,本以为庆文帝是相信了她当真能让宁国公说真话的事儿,可在听到他后面的话后,她心中的窃喜消失了个干净。 她哪儿懂什么巫蛊之术? 眼前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叶含霜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和卫窈窈长得极像的女人,华严寺里那个刻着音音的牌位······以及原书中,曾一笔带过的,关于庆文帝和长公主之间的难听谣言! 难不成,庆文帝曾囚在宫中的女人便是卫窈窈她娘! 叶含霜心里生出了一丝惊惧,如今,她已经撞破了庆文帝的秘辛,稍不注意,只怕会比在裴元稷那处还惨! 所以,她得先稳住庆文帝,日后,再找机会逃离这处便是。 “略懂一些。” 庆文帝显然不满意这个态度,皱着眉头:“只是懂得一些?” 叶含霜心中一紧,试探道:“还魂术要求极高,既要血亲之人,还要在恰当的时间做法,招魂。” 许是没有想到,真能得到肯定的答案,庆文帝眼里有过片刻的失神。 良久,终是一声不吭地走了。 当日,有人带着叶含霜去了隔壁偏殿,一应物事,虽不是过于精致奢华,却也不寒酸。 只从态度看来,她眼前算是暂时安全了。 也就是说,庆文帝信了她的话? 叶含霜想,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若庆文帝心里的那个人当真是卫窈窈的母亲,那她或许还能利用一二! 第238章 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跟她无关! 叶含霜消失的事儿,很快被长信伯压了下去。 他直接将派出去寻叶含霜的人都招了回来,任由着王氏如何在他面前哭成个泪人,他也无动于衷。 卫窈窈听得消息,倒不觉意外,唯有谢辞派人捎来口信时,她惊骇了一瞬。 不想,裴元稷竟对谢辞下了那么重的手。 “他没事儿吧?”这话问出来,她便忍不住蹙眉。 他们俩爱怎么斗便怎么斗! 叶含霜都不在了,她还管那裴元稷和谢辞干什么?定是因为前些时日,总梦到谢辞的缘故,倒害得她也跟着不正常了! 打了个哈欠,卫窈窈只当没听到谢辞的事儿,又悠哉悠哉地去睡了个回笼觉。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也算不得平静。 据说,那王府里常年在外征战的二老爷和三老爷三番四处派人刺杀裴世子不成,竟还自己领着亲兵回来,意图谋杀嗣子。 裴世子骁勇善战,自是没有被伤到,反而是亲自绑了裴二老爷和裴三老爷到了庆文帝面前。 谋杀嗣子可是重罪! 更何况,裴二老爷和裴三老爷作为军中首领,并未接到庆文帝传召,便私自带了兵丁入京,若真追究起来,也等同于谋逆。 庆文帝自是没有放过二人,二人入狱的消息传遍整个上京时,已到了立冬这日。 不同于往日,宫中早早给各大官员府上发了邀请函。 卫窈窈早早随卫骞入了宫,便遇上了在宫门口等她的裴元稷。 再见裴元稷,长信伯心中复杂不已,面上却依旧如往常一般热络。 和往常一般,宫中办宴都是分男女席的,但在宴前,或是有故旧,或是有姻亲的家族,还是会不避男女大防,聚在一处。 裴元稷好容易处理好了裴家事宜,自是全程陪着卫窈窈赏花、喂鱼、打菖蒲。 两人男才女貌,走在哪处,便能引来一阵艳羡之声。 高楼上,庆文帝静静看着宴上的男男女女,不言不语。 有内监行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会意一笑:“那是裴世子和丹阳郡主,他们二人的亲事还是当年长公主亲自定下的呢,算着时间,郡主应该也快出阁了。” “是吗?”庆文帝声音淡淡。 内监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圣人的不悦。 说来,长公主当初未去丹阳郡时,可一直在宫中住着,传闻长公主和庆文帝关系甚笃,庆文帝也十分看重长公主这个胞妹。 按理来说,庆文帝不应该不知道这些才是。 “只怕郡主不能顺利出阁,音音又要失望了。” 帝王带着叹息的声音响起,内监不明所以,丹阳郡主为何不能出阁,晚间,到了宴上,庆文帝忽然颁旨,让裴元稷速速离京,守着北境时,内监才隐隐明白他那话的含义。 当时,在场之人,无不惊讶。 毕竟,裴元稷和丹阳郡主的婚期将近,即便是要走,也犯不着急着这一两月。 裴元稷倒是没有迟疑太久,只求圣上允他将亲事提前,成了亲,再离开上京。 庆文帝不准:“边关不可一日无将领。” 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是裴家二老爷和裴家三老爷折腾出了这么大个烂摊子,他也不至于这么不讲人情,非得在这种节骨眼上,将人派去北境。 皇命难违,裴元稷没有拒绝的资格。 他素来不是那种计较礼法的,当即决定带着卫窈窈去北地完婚。 卫窈窈惊得不轻。 她原本就没打算当真嫁给裴元稷,哪儿能真跟着裴元稷去北地?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裴元稷。 裴元稷看着卫窈窈,脸上的笑意未收,偏偏那目光,却带着一股无端的凉意。 “窈娘不愿意?” “我不喜欢北地。”没了叶含霜的存在,卫窈窈不觉得自己还有必要继续陪他演下去。 裴元稷仔仔细细考虑了她的话语,还想再说点什么时,有内监来传,太后身体有漾,寻她去侍疾。 卫窈窈对太后的印象不怎么好,但好在能帮她摆脱裴元稷,所以,她想也没想的跟着内监去了。 这回,一如往常,她倒是没见到什么太后,反倒是被安置在了太后寝宫旁的偏殿中。 她不知太后打得什么算盘,思来想去,都像是可以阻难她跟着裴元稷去北地的一般。 正好,她也是这么想的,便安安心心地在宫中住了下来。 只盼着再出去时,裴元稷已经回了北地。 她本以为,只住个三两日,太后也该放人了,可眼看着两三日过去了,宫中依旧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她不免察觉出了一些异样。 找来宫人一问,却都是些锯嘴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她终于坐不住,打算硬闯时,庆文帝来了。 这是入宫后,她第一次见到除了内监和宫女之外的人。 也就是这时,她才隐隐明白,将她请进宫的,并不是太后,而是她这位舅舅。 “宫里不好吗,丹阳这般急着出去?”庆文帝看了她一阵,踩着步子,迈进殿中。 “是皇上让人将我留在此处的?”卫窈窈不答反问。 庆文帝点头:“你母亲自来喜欢宫中,我以为,你也会喜欢。” 卫窈窈不说话了,她总觉着有种怪怪的感觉,一时间,她又说不清,究竟怪在何处。 “难不成,你当真那么急着想跟裴元稷去北地?想抛下京中的所有嫁给他?” “自然不是!”卫窈窈想也没想的摇头。 庆文帝显然有些意外,那张有些威严的一张脸上,竟莫名多了几分温色,只朝外头唤了一声,便有宫娥鱼贯的捧着吃食点心往里走。 “据我所知,裴元稷还未动身,既是如此,你现如今急着出去,就不怕被他强带去北地?”庆文帝声音淡淡,朝一旁的宫娥吩咐,“给郡主布菜。” “是!”宫娥上前,有条不紊地给卫窈窈布菜。 许是因着庆文帝那话,卫窈窈倒也顾不上之前的古怪之感究竟来自于何处了。 她是了解裴元稷的。 如这时,她出宫兴许还真会被那人抓去北地,仔细一想,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饭桌上的吃食散发出阵阵香味,卫窈窈索性也没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尝尝这个,你母亲在时,最是喜欢。”庆文帝夹了一块樱桃煎给卫窈窈。 一时间,近处的宫娥和内监面面相觑,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卫窈窈看着那樱桃煎,忍不住皱眉,印象中,她母亲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菜才是。 第239章 一切有我 当然,卫窈窈也并未将心中所想说出。 随后,庆文帝没再给她夹菜,但她能感觉到,庆文帝的目光似乎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时间长了,那种古怪之感越来越浓。 索性,庆文帝也并没有待多久便领着人走了。 又过了几日,卫窈窈估摸着裴元稷应也出发了,便托了内监给庆文帝传话,打算出宫去。 谁曾想,那传话的内监久久不回,卫窈窈倒是等到了太后宫里的一位老嬷嬷。 老嬷嬷带着卫窈窈去拜谒了太后,这次,她总算是见到了太后本人。 和上次那个雍容华贵,不显老气的感觉不同,此番一见,卫窈窈只觉眼前的太后似是一瞬间老了不少。 那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带着一股子复杂难明。 “参见太后。”卫窈窈和太后行了礼,就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一旁,太后仍打量着她,时不时咳上几声,瞧着样子,倒是真的病了。 “他竟将你请到了我的殿中,若不是太子的人过来禀明,哀家竟还不知有这事儿。”太后喃喃。 他······指的是庆文帝吗? 卫窈窈迷茫抬头,只觉太后看着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旁人。 既是听不懂,卫窈窈也不搭话,一时间,殿中寂静非常。 太后咳了几声,显然也没有再和她说话的兴味,只道了一句:“我这身子不中用,得静养,殿中也不适合留客。” 卫窈窈素来是一个懂得顺杆子往上爬的,当即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叨扰太后娘娘了。” 太后闭眼,虚虚摆手,像是连多余的一句话也不愿意跟她讲。 卫窈窈又行了礼,便乐颠颠地跟着宫人往外去了。 待她完全出了殿中,原本闭着眼休息的太后,总算是睁了眼:“真没想到,她即便是没了这么多年,也依旧不给哀家安生日子过,哀家自问并未苛待过她,她怎么就不能放过我,放过陛下!” 一旁的老嬷嬷连忙帮她顺气:“丹阳郡主和长公主长得像,陛下应只是想怀念一二罢了,应没有别的意思。” 太后长长吸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若不是她长得太似长公主,若不是她是长公主唯一的血脉,兴许,她还能待这个孩子好一些。 可偏偏,那同样过于艳丽的容貌,只是出现在她附近,她便能心绪不宁,更别说面对面了。 “送走吧,赶紧送走,日后,莫要再入宫了。”太后低低一叹,老嬷嬷赶忙去一旁点了银丝炭,生怕将太后冷着了。 另一头,卫窈窈刚跟着宫人出了仁寿宫,就遇上了冯平。 冯平面色焦急,目光急急地卫窈窈身上打量了一阵:“郡主,您没事儿吧,殿下可担心您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卫窈窈不解,问他,“裴元稷走了吗?” 冯平一愣,点头:“陛下圣旨都下了,裴世子还能不走?郡主,你就别担心旁人,好好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你!” “你是哪个宫里的!”一道公鸭一般的粗嗓传来,竟是庆文帝身边的内监来了。 冯平见状,赶忙缩了脖子:“奴,奴才走错路了,惊扰了贵人,这边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卫窈窈的错觉,她似乎看到冯平走时,还担忧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那欲言又止的目光耐人寻味。 太子哥哥这是有话要跟她说。 卫窈窈挑眉,却不曾主意庆文帝派来的内监看了冯平一眼,面上还带着古怪一笑。 待冯平一走,那内监适才上前:“皇上让奴才给郡主传个话,这两日,太后病体不容乐观,郡主不妨在殿中为太后抄抄佛经,过几日,待太后身子康健了,自会送您出宫。” 言语间,已有两个内监捧了几分佛经过来。 卫窈窈心里纳罕,旁人不知道,庆文帝能不知吗,太后压根就不喜她,若留她下来抄经,只怕没什么好处,反作用倒是不少! “可太后适才让我出宫了。”卫窈窈开口道。 那内监愣了愣,一脸为难:“郡主,你让小的说什么是好?这,这皇命难违,奴才也不过是个传信儿的,皇上兴许也是为了郡主考虑,方才如此安排。” 卫窈窈皱眉,是吗? 为了帮她讨好太后,何必呢? 卫窈窈决定晚些见了庆文帝,直接跟他说说这事儿,她可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内监见卫窈窈没再拒绝,笑出了一脸的油褶子:“多谢郡主体谅。” 待让人将卫窈窈送走了,他转身冷眼吩咐:“将刚刚那东宫的内侍抓来······” 另一头,宫里的情况,很快传到了谢辞耳中。 谢辞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让人给郡主递给消息,让她勿要担忧,一切有我。” 折戟撇嘴,若是他记得没错,最开始,他家主子还不肯让他们的人联络上郡主,大有在郡主最孤立无援时再出现的意思。 如今才哪儿到哪儿,便耐不住了? 这还是他们往日那最是沉稳不过的主子吗? “有什么话,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谢辞看着直接,笑得温和。 折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转移话题:“那太子那边怎么办?当真等着他来找我们,可这么久了,也不见太子有什么动静,会不会?” “不会。”谢辞抿了一口茶水,他会来的! 正如谢辞所料,不过下晌,太子便匆匆来了谢辞新置的房舍中。 第240章 傻子 太子脸色越发难看,早前派出去的冯平迟迟不归,后来,他派去的几个内监倒是回来了,但都得了同样的结果:宫中严守,他们压根就没见到郡主,就被赶了出来。 这在往常是不曾有的。 太子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谢辞。 “参见太子殿下。”谢辞伤情刚刚见好,见到太子前来,一如寻常地给他行礼。 太子见了他,开门见山道:“前些时日,阿窈被父皇留在了宫中,我让人连连去打探,却没有她的消息,依先生看,要如何才能救助阿窈。” “圣上是郡主的舅父,兴许,他留郡主,也并无其他意思,殿下是不是想多了?”谢辞面色不变。 “不,不可能的!”太子摇头。 他连皇祖母都请动了,偏偏,父皇还是刻意留阿窈下来,便是十分不正常。 “若,若是圣上不放人,谢先生可有法子?”太子看向谢辞,面上带着探究,“我观先生与阿窈也是有故旧的,阿窈若真出事儿,先生就一点儿也不着急?” “宫中的主子是当今陛下,臣就算再急,也不能如何,太子亦如是,除非······” “除非什么?”太子面色一紧。 谢辞朝他笑了笑:“除非,太子成为那高座上的主人,那我们势必会有法子。” “大胆!”太子怒喝。 谢辞平静地看着太子,一言不发。 太子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过激了一般,胸口一阵起伏:“那是造反,不可行!若我当真那么做了,岂不是和二皇兄无异!” “既是如此,太子又何须来寻我?太子在怕什么?” “孤什么也不怕!” 太子声音有些不稳,显然,他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他又看了谢辞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待他走后,折戟从暗处出来:“太子恐怕不会按着主子给他安排的这条路走。” 谢辞淡淡一笑:“他会的!” 作为旧朝一手带出来的储君,他即便是身子骨再不堪,却也是懂得为君之道的。 他骨子里的刚直不会允许他任由庆文帝发疯!即便是弑君夺位,也在所不惜! 谢辞凉薄一笑:“不过,他需得一把火,宫里那位也需要······” 不出两日,上京城中便传出了庆文帝强留臣女的丑闻。 这消息,越传越快,转眼,就传到了庆文帝耳中。 庆文帝气得摔了手里的折子,目眦欲裂地盯着那传话的内监。 内监心中惊惧,只后悔没管好下面的人,竟由着他们那些碎嘴的话,流入了圣上耳中。 “陛下消消气,奴才日后一定好好管理那些碎嘴之人,定不会让这种事儿再发生!” “都拖下去砍了!”庆文帝冷冷说完,已大步出了殿中。 内监双腿一抖,险些没尿出来。 庆文帝一心向道,不问世事,可好些年不曾发过这么大的怒了。 “拖下去,将那些个碎嘴之人全拖下去!”草草说完,内监唯恐再引圣怒,又急忙跟上,直追着庆文帝去了叶含霜那处。 叶含霜一看庆文帝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那日庆文帝走后,便前后派了一些道人来为她口中的招魂术做准备,如今这番来,只怕是等的不耐烦了。 想及此,叶含霜赶忙道:“陛下,招魂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还需得选一个吉日。” “选!” “十日以后。”叶含霜话没说完,就被庆文帝打断,“十日太长!三日以后!朕要看到一个结果,若你骗朕,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庆文帝说完,拂袖而去。 叶含霜知道庆文帝所说不假,待他一走,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半晌,方才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用意念召唤系统:“系统,顺着护城河的河道,真的能出宫去?” 【是,宿主不用担心!】 叶含霜叹气,哪儿能不担心,如今她忽悠的可是一国之君,若真逃不脱,日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但,她无论如何,都要逃出这里,即便没了前两个气运子,还有第三个气运子! 无论如何,她都要攻下第三个气运子,只要她攻下了第三个气运子,她将会拥有比卫窈窈更多更好的一切。 当然,在此之前,她绝对不会让卫窈窈好过! 庆文帝不是想拥有他心中的爱人吗,她自要助他一臂之力! 也不知道卫窈窈被她那人面兽心的舅舅玷污后,会不会无颜存活于世! 一想到那种场景,叶含霜竟少了一些即将走上逃亡之路的恐慌,多了一些诡异的期盼! 傍晚时分,天上飘起了雪渣子。 卫窈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立马有宫娥前去关窗,换炭盆。 她剥了一块蜜橘吃,笑吟吟地看着一旁,正帮她抄写经书的宫娥。 “你和谢辞是什么关系?” 那宫娥三缄其口,一如半刻钟以前,她将一张写着谢辞字迹的纸条递给她时的场景。 卫窈窈也不恼,直接将她适才递给自己的纸条拿出来,又看了看。 “啧,谢辞当真是长袖善舞,竟还能将眼线安排在宫里头来了,也不知道皇上知道后,谢辞会是什么下场?” 啧了一声,卫窈窈摇头:“罢了,我还是将这纸条递给皇上罢。” “郡主!”那原本还端坐在一旁抄着经书的人,连忙给卫窈窈跪了下来。 “郡主,饶命,谢水部曾救我一命,我,我不过是再报他的恩情罢了,他担心郡主,适才让我来给郡主你递纸条的。” 卫窈窈撇嘴,还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儿? 若谢辞当真没有什么手腕,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联系上这宫里的小宫娥? “他担心我什么?”卫窈窈又剥了一块蜜橘。 算起来,他如今的伤应是好了一些了吧。 真是个傻子,当初,他被伤得那么重,她都没去看他一眼,如今,他还巴巴地往上凑。 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谢辞还有这属性? “皇上将郡主请到宫中,却迟迟不放人,所以,谢公子担心您。”宫娥垂头道。 卫窈窈撇嘴,总觉得谢辞知道些什么,当即又问:“他还说了些什么?“谢公子只郡主莫要担忧,一切有他,不会有人伤到你。”宫娥又道。 卫窈窈剥橘子的手一顿,扯了扯嘴角,指着那她适才抄的佛经:“继续写,我没让你停,你可别停。” 反正,是她自个儿送上门的,她还正愁没帮手呢。 等她将这经书抄完,她在让人送到庆文帝面前,到时,庆文帝还能不让她走不成? 第241章 换药 后半夜时,卫窈窈正睡得迷糊,忽闻一阵古怪香味传来,一睁眼,就见那原本还写着字的小宫娥忽然倒下。 她皱了皱眉,就听外头传来了两道一重一轻的脚步声,不多时,又听有人道:“皇上放心,里面已经点了安神香,郡主一会半会儿也不会醒来。” 卫窈窈只怀疑自己听错了。 顿了顿,她连忙吞服了一块清心丸,就听外头不多时,殿门被推动的沉重响声在寂静的殿宇中传来。 感受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即便是看不清事物,她都能感觉到来人长久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音音······” 卫窈窈心头一跳,这声音,当真是庆文帝的! 他在唤她母亲! 之前那种古怪的感觉又笼上心头。 好在这样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外头,内监急急忙忙奔来:“皇上,不好了,太子要见您。” “不见。” 庆文帝说完,内监却急得不行:“可,可外头的人压根拦不住太子,太子眼看着就要闯到这处来了。” 庆文帝原本凝在卫窈窈脸上的目光一动,回头,冷睨了内监一眼,大踏步往外走,果然撞上了太子。 太子一看到庆文帝,又担忧地看了他身后的殿宇一眼。 “父皇。” 庆文帝不言,径直去了御书房中,太子急忙跟上。 才入内殿,一镇纸就被庆文帝砸了过来,险些砸中太子额角。 “胡闹,三更半夜,竟还往后宫闯,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太子掀袍,跪于殿前:“父皇恕罪,父皇也知此处是后宫,便该知道,丹阳不适合留于此处。” 他并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将来意道明。 庆文帝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是犀利和怒气,一旁的内监连忙开口:“太子有所不知,这并非是皇上的意思,是太后病体未愈,郡主适才留于殿中,想为太后抄佛经祈福。” 太子淡淡一笑:“若真是抄写佛经,何至于旁人都进不了她的殿中,更何况,丹阳自来便不是个信佛的,想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顿了顿,他抬头,直直看向眼前的君父:“当年,姑姑和父皇的事儿,我都知道。” 庆文帝瞳孔一震。 太子幼时便喜缠着长公主,知道些什么,也并不意外。 只是,他已经装作不知这么多年,如今,非得在这个时候,将这些道出来······ “求父皇顾及大启江山和九泉之下的长公主,收回成命,放丹阳出宫!”太子仆伏于地,保持着长跪不起的姿势。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此刻,却是无声地在威胁庆文帝,以储君的身份威胁。 一旁的内监连忙垂下了脑袋,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这,经了这晚的事儿,他们不会被一怒之下的皇上砍了脑袋吧。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庆文帝冷笑出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废黜了你!若你真不想当太子,这大启多得是人愿意当这个太子!” “求父皇三思。”太子依旧不起。 “来人,送太子回东宫,好好守着东宫,守到太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否则,他便永远也别想出来!” 庆文帝一身令下,禁卫军连忙上前,将太子重重围住。 众内监眼观鼻,鼻观心,心下诧异,圣上这是要圈禁太子啊! 若太子真被圈禁了,想来也是失了圣心,和皇位无缘了! 太子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庆文帝,不想,他竟执迷不悟,置大启江山和伦理道德于不顾,只为一己之私! “太子,您请吧。”郑淙见太子迟迟不动,悄声提醒。 太子闭了闭眼,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另一头,卫窈窈睁着眼盯着床帐看了许久。 太子深夜入后宫,应是为了她来的,此番,总没有不来见她的道理,除非,庆文帝不让! 卫窈窈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待目光落在一旁的宫娥身上后,卫窈窈翻身下榻,给她喂了一枚解药。 不多时,宫娥幽幽转醒。 “你还不跟我说说实情吗?连有人在香里动了手脚都没察觉,谢辞凭什么觉着你能护着我?” 宫娥瞪圆了眼睛:“郡,郡主放心,暂时不会有事儿的。” 卫窈窈听出了玄机面色一:“暂时不会有事儿?也就是说,日后就不保证了?” 宫娥缩了脑袋不说话。 卫窈窈声色一厉:“你再不说,我就将你和谢辞一并供出去。” “郡主!” 小宫娥见她似要往外走,急忙跪下,彷徨紧张一闪而逝,考虑了良久,终才开口:“陛下想利用郡主的身体复活长公主,据说,卫府大姑娘手里正好有一剂药,能让人还魂······不过,郡主放心,三日后,谢公子会带着人来救郡主,郡主莫要担忧,只担心待在殿中就好。” 卫窈窈沉了一张脸:“所以,叶含霜也来了?”难怪太子半夜入后宫,难怪庆文帝举止奇怪。 卫窈窈径直往外走,小腿却忽然被人抱住。 “我不告状,我去会会叶含霜。” 小宫娥抬头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卫窈窈,确定她没有说假话后,方才松开了她。 两人行至叶含霜所在的偏殿中,就听叶含霜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还魂术?想得倒是美,卫窈窈,这可是我费了好些积分才换来的药,只要三日后,你吃了她,我看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卫窈窈捅破了窗户纸往里一看,就见叶含霜正盯着手里的一瓶药看着,那目光里的兴奋之色,如何也掩不住。 不用想,也知那不是什么好药。 卫窈窈冷冷一笑,眼珠子滴溜一转,直接从空间里递了一瓶补药给追出来的小宫娥,又跟她耳语了一番。 小宫娥愣了愣,随即点头。 不一会儿,待宫娥回来后,便递了一个小瓷瓶过来。 “郡主,我已经将她那瓷瓶里的药给您换进去了。我换得神不知鬼不觉,想来,她也不会发现。” 卫窈窈点头,又将那装着从叶含霜那处换出来的药递给了宫娥。 “三日后,把这玩意儿加到她的晚膳中。” 第242章 畸恋 “啊?”宫娥愣住。 原以为丹阳郡主让她千辛万苦地偷药过来是为了什么,不曾想,竟是为了将这药‘还’给卫府大姑娘? “啊什么?不明白?” 宫娥反应过来:“明白。” 和卫窈窈所料一般,接下来的两日,她依旧没有见到太子,而她所在的殿外,围守的禁卫军也多了两成。 三日后,庆文帝身旁的贴身内监亲自送来了一碗补药,卫窈窈盛了一调羹闻了闻味道,便嗅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药里当真含了她让人换过去的药! “郡主,您就趁热喝吧,这好歹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内监一眼不眨地盯着卫窈窈手里的药碗,显然是来监视着她服药的。 卫窈窈回以一笑,当着他的面,一口将药吞服下,那内监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再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卫窈窈等着叶含霜那处的好消息传来,等着庆文帝出现,验证她心中的猜测,等着等着,困意来袭,便闭眼睡了一阵。 等她再度睁眼,看到庆文帝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整个人便是一愣。 庆文帝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醒来,那原本还欲朝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陛下?”卫窈窈眨了眨眼。 那么一瞬,庆文帝眼中有过片刻的怔忪,随即纠正:“不是陛下。” “那一年,你跟在我身后,一句一个皇兄,你可是忘了,音音,是我。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的身体,你的心都该是我的,你忘了?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他说着,伸手,不容置疑地就要来拉卫窈窈的手。 卫窈窈震惊地听着这话,心中的猜测得到确定,又想起华严寺供奉着那个牌位,不由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感。 她快步往旁处退让几步,闪避开了庆文帝。 “你以前便是这么对阿母的?” 这句话,让庆文帝有过片刻的回神,但很快,庆文帝又陷入了迷乱中。 他像是服用了什么药一般,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 扯了扯衣襟,他沉声纠正:“不,没有阿母,你就是她,你就是我的音音啊。” 见卫窈窈皱眉,庆文帝温和一笑。 “对,现在还不是,很快就是了,听人说,有一种法子,能让已死的人,寄居在和她有亲缘的人身上。你已经喝下药了,应该很快就起作用了,音音,皇兄等着你回来!” 顿了顿,庆文帝接着道:“丹阳!当初,你母亲将你带来这个世上,为你付出良多,如今,让你为她付出一二,你应也是舍得的,对不对?” 卫窈窈皮笑肉不笑:“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样?” “想让你将活的希望留给她,我需要她。”庆文帝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见之恶心又憎恨。 卫窈窈冷笑:“所以,当初我母亲长居宫中,不过是你逼她迫她!” 庆文帝几乎是有些狂躁的过来,卫窈窈抽出一根银针,未及动手,又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 隐隐还能听见刀剑撞击的声音传来! 不多时,待宫门再开时,进来之人竟是太子和谢辞。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批羽林卫,各个都身着铠甲,手拿长刀,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厮杀而来的,那银白蹭亮的铠甲上,还有着点点鲜红血迹! 谢辞一进来,目光便凝在了卫窈窈身上,见她面色泛白,他微微皱眉。 “太子,你这是意欲何为?”庆文帝缓缓起身,不怒自威地看着太子。 太子眉眼冷沉:“父皇这又是想干什么?她唤您一声舅舅!你便是如此丧心病狂,竟舍得对她如此下手?” “朕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管,领着你的人出去,朕可以既往不咎,饶恕你这回。” 太子苦笑:“那便请父皇允我带着阿窈一起走。” 走?哪儿能这么容易走? 有些事情,还未清算仔细呢! 卫窈窈捏紧银针,双眼盯着庆文帝的方向,腹中生出阵阵恶心之感,一阵阵莫名的眩晕袭来,她堪堪就要往地上坠。 谢辞一个眼神示意,立马有人来,将卫窈窈搀扶了下去。 庆文帝见状,那保养得宜的一张脸,霎时呈现出了一片怒色。 “来人!”他怒气滔天地朝外头冷呵了一句。 外头没什么响动。 庆文帝后知后觉:“你这是要效仿你二皇兄逼供造反不成?朕还是天子,是你的君父,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父皇呢!父皇这般罔顾人伦,也不怕天打雷劈?”太子反问。 君王父子俩怒目圆瞪,倒是谢辞开了口:“若是皇上传位于太子,此事,太子也能保证不将此事传扬出去,皇上百年之后,依旧是英明在外。反之,便不是皇上传位于太子,朝廷里的臣子们,也不会罢休!” “又是你!”庆文帝冷眼看着谢辞。 早在白骨塔时,他便留意过这个年轻人,如今想来,他这向来没有什么大抱负的太子忽然转了性子,定和此人脱不开干系。 “早知道,当初朕就该杀了你!” 庆文帝冷笑,谢辞微微拱手:“身为人臣,理应为大启分忧,皇上行为不端,本该由朝臣规劝!” 庆文帝冷笑,这哪儿是规劝,分明是篡权谋位! “若是我不肯呢!” “若是不肯,太子便迎百官入后宫,让他们看看皇上都干了些什么,即便是遗臭万年,那也是皇上一人的事儿!” “你,你!” 庆文帝干咳,直咳出了一滩血来。 一旁的太子见状,却没有一点拳拳担忧之心。 “父皇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世人的看法,当初,你对姑姑如此,如今,竟连姑姑的女儿,也不肯放过,姑姑可是你的亲妹妹!” “不,不!她不是,她只是我的音音,她从小得我庇护与疼爱,也只能有我庇护而已,旁人凭什么。” “所以,即便是她嫁了人,你也不肯放她走?” 历朝历代,可没有哪个公主嫁人后,竟还留在皇宫中的,除了长公主! 这在宫闱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太子打小便有耳闻。 只是,庆文帝对亲妹妹生出了那些不容于世的想法,也随着长公主的离世便算是结束了。 谁曾想,他如今竟又对卫窈窈生了这样的念想! 迎着太子那隐隐带着鄙夷的目光,庆文帝低笑出声:“我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又有何错,待一日,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也当如我这般想。” 太子缓缓闭了眼。 “所以,我不会再让父皇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父皇,还是写传位诏书吧······” 第243章 中药 庆文帝阴戾地看向了太子,太子仰头,和他目光相撞。 不多时,庆文帝却诡异一笑:“你以为你这是在救她,你分明是在害她!” 太子不明所以。 谢辞想着卫窈窈适才的面色变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立马往外赶。 宫娥将卫窈窈安顿在了附近不远处的宫殿中,谢辞刚过去,就险些和焦急忙慌的宫娥撞个满怀。 “不好了,主子,郡主她,郡主她。” 不等她将话说完,谢辞急急进屋。 殿中,卫窈窈正趴在软塌上,扯着领口。 莫名的燥热让她十分难熬,她初时,还能保持镇定地服用清心丸,可时间长了,莫名的潮热一阵高过一阵。 意识到清心丸竟也没有作用后,她的脑子便有些不太清明了。 谢辞一进来,先看到的是卫窈窈那张被烧得通红的小巧脸颊,随后,便是那被她拉扯得极为凌乱的衣裙。 他呼吸一滞,拉过一旁被子将她遮了个结实,厉声朝外呵道:“请御医来!” 御医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也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卫窈窈最后让人绑来了庆文帝身旁的内监。 那内监早被吓得瑟瑟发抖,见了谢辞,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是情丝绕,情丝绕无色无味也无解药。陛,不,是太上皇让奴才添在补汤里的,奴才也不是存心的,大人饶命啊!” 谢辞一脚踹上了他的心窝:“拿解药来。” 内监扶着心口,痛得满头大汗:“大,大人,真的没有解药,此药只能通过行男欢女爱之事方可解,否则,郡主将有性命之忧。” 谢辞皱眉,还想踹人,手腕骨就被一双青葱一般的玉指拉住了。 “谢辞?” 卫窈窈偏头看了一阵,确认了眼前人真的是谢辞之后,手上用力一拉。 谢辞显然没有想到卫窈窈会有这种举动,竟是生生被她拉拽到了床上。 一旁的宫娥内监们见状,鱼贯而出。 殿中昏暗,一时就只剩下了卫窈窈和谢辞。 卫窈窈伸手,细细地沿着谢辞的眉心摸了下去,忽然发觉,谢辞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 特别是那张薄唇。 卫窈窈触碰到了他的唇瓣,手无意识地沿着他的唇瓣摩挲了起来。 天知道,她这样无意识的举动,究竟是有多么勾人! 谢辞低低一喘,猛然将她的手拉住:“大小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卫窈窈偏头,迷茫又不满地看了他一阵,直接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沿着他的唇瓣摩挲而下,滑过了他的喉结处。 谢辞的喉结猛然一滚,再也克制不住,直接俯身,朝着她的唇瓣大力亲吻了过去。 他的动作生猛又迅速,像是蓄谋已久,想要将自己沉淀了许久的感情一股脑喧嚣出来一般。 卫窈窈初时,还十分不满他动作间的粗鲁,适度将他推开。 但奇异的是,他这般举动,竟能缓解那莫名的嗜痒和燥热之感。 卫窈窈也就不再挣扎,还伸手,直接圈上了他的脖颈,任他施为。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谢辞总算是放开了她,垂首,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大小姐,我是谁?” 卫窈窈偏头看他,一脸不满:“谢辞,别闹!” 谢辞闷笑出声,狠狠地往她唇瓣上咬了一口。 剧烈的疼痛让卫窈窈脑子里有过片刻的清明,适才那太监的话,她隐隐也听闻了一些,知晓自己还是在那碗补药上栽了跟头,她心中恨恨,却也知道为时晚矣。 她不想死,和人睡一觉便能解毒也不是不行。 “大小姐,你可别后悔!”谢辞咬着她的唇瓣,将她唇瓣上渐渐泌出的鲜红血液舔舐了个差不多后,又直接紧贴住了她的唇瓣,将那可能会说出的拒绝之话一并堵了个干净。 卫窈窈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哂笑。 都这时候了,还反悔? 总归他生得不错,她也不亏,就当是白睡了个男宠。 卫窈窈伸手,去拉他的腰封。 谢辞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都有种要被弄疯的感觉,他几乎是颤着手,覆在了她的小手上,引导着她如何解男人的腰封。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自己的衣服,又去解她的丝绦。 他毕竟不曾接触过女子衣物,所以,动作间极为吃力。 “这衣服,你还要吗?”半晌,他问了一句。 卫窈窈迷茫看他,那漏在袄裙外的欺负一片瓷白,映秤着她身下的火红被褥,极致的白与红,美得惊心动魄! 谢辞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他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她身上,用力撕开了她的裙摆,他低低哄道:“我赔你一件更好看的!”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将殿中女子是不是的嘤宁掩盖,但见那雨水唰唰,拍打在墙角开出的一朵小花上,小花不堪承受时,雨势方才松缓一些······ 另一头,叶含霜收拾了行李,刚准备跑路,却逢宫中大变。 她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却又暗自安慰自己。 不会的,不可能有人来救卫窈窈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好运,处处都有人帮她。 她已经给卫窈窈下了药,只要卫窈窈和庆文帝行了那苟且之事,日后,卫窈窈便不要想在这世上立足! 而她自己则会顺利逃出皇宫,去夜北寻第三位气运子。 然而,她刚混出去,便遇上了一群羽林卫正在附近巡逻,叶含霜心中害怕,忙寻了一个稍偏远一些的路走。 眼看着离护城河不远时,她忽就察觉身上起了一股子诡异燥热。 叶含霜惊讶于自己的症状,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可能性,随即,又被自己否决。 怎么可能呢,那药她明明是下在卫窈窈的身上了,她这么可能会误服。 或许,等等就好了! 叶含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而,时间长了,这症状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强烈,连着赶路也没了精力。 若再这么下去,只怕她的下场会很惨! 正想着,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叶含霜赶忙躲在了回廊背后,待那脚步声远一些后,叶含霜松了一口气,刚要准备往外走,就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眉眼! 第244章 伺候 是郑淙! 郑淙是禁卫军首领,他出现在这里没什么让人意外的。 但若真落到了他的手里,便等同于落到了庆文帝的手中! “卫大姑娘?你怎会在此?”郑淙显然没有想到会是叶含霜,他神色讶然。 求饶的话在喉咙眼上转了几圈,又被叶含霜咽了回去。 她心里清楚,郑淙不会饶了她,非亲非故的,他为何要为她铤而走险? 但,他是个男人! 叶含霜的目光无意识地在郑淙宽厚的肩膀处扫过,径直落到了他的腰腹处。 鬼使神差间,一个大胆的念头滑过脑海。 她决定再赌一把。 “郑世子。”叶含霜低低一开口,那软绵无力的声音,连着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郑淙也有些意外,但却并未有多余的动作。 “我是在这处等郑世子的。”叶含霜朝郑淙露出了一个温婉笑意。 “等我?” 郑淙正当不解,叶含霜径直上前,跪伏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伸出了一只手,带着撩拨意味,一点点往上摸索而去。 “我心悦郑世子,还想郑世子成全。”言语间,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敏感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了转。 郑淙惊骇异常。 他身在世族,还从未见过大家闺秀如叶含霜这般,简直是大胆非常,不知廉耻! 叶含霜见他没有驳斥,又试着解开了他的汗巾子,直接张嘴,朝那处贴去。 黏黏腻腻之感传来时,郑淙诧异地睁大了眸眼。 此刻,看着那跪在地上,卖力伺候着他的女人,他竟感到了一股子隐隐的兴奋之感。 这可是那些个楼里的妓子也比不得的! 郑淙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行为,一边又有些食髓知味,不忍抽离。 就这样半推半就间,他昂首看着天边:“你想要什么?” 叶含霜腮帮子鼓鼓,呜咽摇头。 那纯澈的眼眸里,除了迷恋外,别无其他,竟真不像是有利所图的。 郑淙闭了闭眼,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随后俯身压了上去······ 冰冷的地面,身体的酸痛,以及那头顶上方,时不时响起的折辱人的话语,伴随了叶含霜良久。 叶含霜也不知道自己被人折磨了多久,等一切结束,眼看着郑淙整理了一下衣襟,居高临下地朝她看来,叶含霜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股子屈辱之感。 “我不会娶你,更不会纳你。”冷漠的话语在头顶上方传来。 叶含霜赶忙收敛了情绪,朝郑淙笑了笑:“我知道,郑世子,我只想默默守着你,伺候你。” “你还想做我的外室?”一道疑问声响起,叶含霜从中听出了些许嘲意。 她心中一紧。 郑淙作为禁卫军首领,宫里能有什么秘密能瞒过他的耳朵,想来,她的处境,他是知道一些的。 对于一个打小就浸淫在权利漩涡中的世家子而言,这种时候,他应不会跟她有过多的沾染,最后可能的,便是一刀解决了她,免得给家族蒙羞。 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叶含霜心中惊惧,面上却是越发温柔小意。 “我如今已无路可走,唯求一方小院安生,日后,可以一直守着世子,只要世子不嫌弃,我什么也不要!” 见郑淙面色漠然,她接着道:“我知我如今处境艰难,不想连累了世子,世子若是能容我一片痴心,大可就此离去,若我有能耐能逃出宫中,便是我与世子有缘,还愿世子能多看我几眼,若是我逃不出去,我自愿赴死,定不会牵连世子!” “你想自己逃出宫中?”郑淙看着这柔柔弱弱的女子,意外又震惊。 这是他有史以来,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世子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吗?”叶含霜望着她,泫然欲泣。 郑淙不说话了。 诚然,刚刚在她身上发泄完后,他才觉出了些许后悔。 叶含霜如今招惹的,可不止庆文帝,她得罪了丹阳郡主,那便是得罪了太子! 如今形势,太子将成为大启新帝的趋势不可更改,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了新帝和丹阳郡主?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人拱手送到太子跟前。 但此刻,一想到适才女人那任人堪怜的模样,他不知怎得,又有些踟蹰。 远处,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叶含霜心中一紧:“世子,你快离开,我若是被发现,那也是我一人的事儿,我绝不会连累你。” 郑淙看着她,别有意味地笑了一声,果真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要朝着他们这边过来的人,也改了方向。 叶含霜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回,她算是赌对了。 不敢迟疑,叶含霜匆匆往护城河的方向赶去。 一场宫变,人人自危,自是无人顾忌一个叶含霜。 待叶含霜顺利逃出时,太子也拿到了传位诏书。 最激动的,当属冯平,冯平原本不过是太子宫里的内监,如今,水涨船高,眼看着就要成御前的总管太监了,怎能不激动! 但当他奉命去寻丹阳郡主,又得了丹阳郡主和谢水部已在房中独处了两个时辰时,他就有些激动不起来了。 身为太子的身边人,哪儿能看不出太子对丹阳郡主的不同,如今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谨小慎微地将听来的消息禀明了太子,冯平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鸵鸟。 谁曾想,太子却格外的平静。 “知道了,封锁消息,不准传到旁人耳中。” 冯平抬头,就这? 太子为何一点儿也不生气? “还不快去办!”太子那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冯平不敢迟疑,赶忙去办。 与此同时,郑淙回来复命:“回禀陛下,宫中一切安定。” 太子看着郑淙,忽然发觉,眼前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识时务! “将卫府大姑娘找来。” “是!”郑淙愣了愣,拱手去办。 结果,自然找不到什么卫府大姑娘,太子得知叶含霜逃了,脸色难看,直接下了追捕令,让各大画师临摹了肖像图,以备彻查她行踪所用。 第245章 缱绻 夜半,细雨过后,黑云遮月,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阴沉当中。 暖热的宫殿中,卫窈窈从疲乏困顿中睁眼,入目便是谢辞那张俊颜。 此刻,再看到这样熟悉的一张脸,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适才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饶是自认为不甚在意这些的卫窈窈,此刻,脸上也多了一股奇怪热意。 她并未迟疑许久,悄声下榻,并不想惊醒了谢辞。 只双腿刚一沾地,便是一阵酸软无力,险些摔倒在地。 卫窈窈赶忙扶住了一旁的案几,又想着适才二人行事时,那像是被什么东西凿穿的痛意,她不禁心中郁郁。 原以为,男女之事应是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不想,竟让人这般生痛。 偏偏,此刻,殿中一片凌乱,连着她的衣裙也散落一地。 仔细一看,压根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如何能穿? 卫窈窈暗自腹诽,真没想到谢辞身材清瘦,行事却这般生猛,简直可恨! “为何不穿鞋子。”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叹息,谢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许是因着二人有了肌肤之亲的缘故,他看她的目光中,满是掩不住的缱绻柔色。 在她怔愣的目光中,他将她抱到了榻上,又转身跟殿外的宫娥交代了一声,不多时,便有人送了一套新衣过来。 谢辞捧着衣裙,回到榻边。 “我帮你,可好?”他朝她笑了笑。 卫窈窈张了张嘴,虽然,两人之间才行了那事儿,可当时,她毕竟有药力影响,如今,让他帮她穿衣,卫窈窈还真不愿意。 “我自己来。”卫窈窈拿过了他手里的衣服,又朝谢辞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谢辞出去。 谢辞静静地看着她,好一阵,方道:“那好,若是有事就唤我。” 说完,他径直拿起自己的衣衫,走到了屏风后头,直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辞方才苦笑出声。 他其实一直都未曾睡过。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一朝得偿所愿,激动和满足充斥心间,他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东西一并奉给她。 甚至,连着上门求娶的流程也被他默默在心中过了一道。 然而,不曾想到,前一刻还拉着他极尽痴缠,不肯松手的人,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悄悄逃离。 谢辞心中酸楚。 即便再不愿意接受,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她从头到尾,都未曾对他生过半分情谊。 就连着适才两人间的亲昵,也不过是他乘人之危罢了。 屏风外头,传来了‘砰’的一声响动,谢辞敛了心思,疾步往外走去。 此刻,卫窈窈正摔坐在榻边,她的手里,还攥着一角袄裙,显然是去捡袄裙时,没稳住身形。 “我来。” 谢辞快步上前,将她抱坐在榻边。 卫窈窈此刻已经穿好了中衣,见状,便由着他去了。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谢辞并不懂女子的衣服配饰,卫窈窈便时不时给他指示一二。 不一会儿,一身湖蓝色袄裙便紧贴的穿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宫娥临时寻来的,不想,她穿着不怎么合身,将她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勒得越发纤细诱人。 谢辞微微蹙蹙眉。 “多谢。”卫窈窈扯了扯嘴角,朝谢辞露出了一个笑意,抬腿就走。 她不该和他如此客气,这样的客气,越显他们二人的疏离。 谢辞掩在袖间的手指微蜷,紧跟而上。 “我送你过去。” 卫窈窈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就听他缓声道:“不是要去寻他问问长公主的事儿吗,我知道他在哪里。” 谢辞自来聪慧,卫窈窈也没有过多的震惊他竟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朝她笑了笑:“好啊。” 谢辞怔怔地望着她脸上的笑意,良久,伸手搀着她的小臂往外走。 卫窈窈也并未拒绝。 两人一路去了御书房的方向,御书房外,禁卫军正当守在外头。 见谢辞和丹阳郡主过来,他们纷纷拔刀,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正这时,郑淙从远处行来,厉呵了一句:“放郡主进去!” “可,可是。”禁卫军们面面相觑,没有太子的手令,谁敢放啊。 “放郡主进去,还要我说几遍!”郑淙又道。 谢辞朝郑淙的方向看了一眼,扶着卫窈窈进屋。 郑淙嘴角还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待人走后,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抽离。 他向来懂得审时度势,这也是太子逼宫时,他见大势已去,很快就领着禁卫军归顺的缘故。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太子逼宫,因也是为着丹阳郡主,眼前的丹阳郡主,即便不是皇后,也是天子最倚重的女人。 “去,通知太子一声,就说丹阳郡主去了御书房。”低声朝一人吩咐完,郑淙又朝剩余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靠近些。 不敢得罪卫窈窈是真,不能让庆文帝有事也是真。 御书房中,庆文帝正坐在书桌旁看着一幅画轴,他看得认真,一双枯瘦泛黄的大手忍不住在画像之人身上摩挲,连着殿外来了人,也不曾注意。 卫窈窈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画像中的人是她的母亲。 她脸色难看了起来,快步过去,将画像一并抢了过去。 庆文帝显然没有想到有人会这样大胆,等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抓时,就抓了个空。 “大胆!”多年的威压,使他习惯道。 但一抬眼,目光落在卫窈窈身上后,他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无声的沉默在殿中蔓延,卫窈窈看着这个男人,眼里满是愤怒和恶心。 真的很难想象,在她不知道的过往,这人曾对她母亲做出过什么事儿来。 “她压根就不爱卫骞,怎么能给卫骞生孩子呢?丹阳,你本就不该来这个世上。” 庆文帝看着卫窈窈,笑了笑。 卫窈窈见一旁的案桌上还有不少画轴,伸手拿了过去。 庆文帝想要阻止,随即,又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由着她看。 一张张画轴被翻开,卫窈窈看清了上面的场景,竟都是些女子被男人抱在怀中怜爱的场景。 画中的女子是长公主无疑,男人的眉眼,一看便是眼前的庆文帝。 卫窈窈心中的恶心感越浓,一把将所有卷轴撕了个粉碎! 第246章 新帝 “大胆!”庆文帝被气得脸上青红一片,等他反应过来,想起身阻止时,为时已晚。 看着庆文帝那面如死灰的模样,卫窈窈拿出了空间里的匕首,就要上前,却被谢辞拦下。 “我帮你杀他!”谢辞抵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说完,他伸手从她掌心滑过,将她手里的匕首拿出。 卫窈窈面露诧异,心中渐渐冷静。 如今,太子虽是逼宫,可目前,眼前人依旧还未从高座上下来。 她若当真杀了庆文帝,只怕结局也比上辈子好不到哪儿去,即便是要杀,也不是在这种时候。 可谢辞却说,要帮她!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辞,一度怀疑这人是疯了。 他的仕途不要了? 即便他帮着太子策反了逼宫又如何,他若动了庆文帝,依旧没有好下场! “大小姐这是在担心我?”谢辞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我只有法子,且让人先送你回去休息,可好?” 卫窈窈回过神来,冷笑:“你若真有什么事儿,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回,轮到谢辞怔忪了。 往常,她即便再瞧不上他,这种无情冷血的话,却也鲜少从她口中说出。 她莫不是还在恼他趁人之危? 抿了抿唇,谢辞压下心中的失落,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 “我知道了,你先回府?莫要想着去寻叶含霜,她已经逃出去了,不过,你放心,太子已下令关了城门,她走不远。” 卫窈窈意外,不想他竟连这也能猜中。 叶含霜会跑路,实在是她预料当中,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只不过······张了张嘴,卫窈窈还想说点什么,又觉自己委实多余。 谢辞是什么人,还需得旁人担心?是他自愿的,她可没有求他! 卫窈窈走后,谢辞才缓缓朝庆文帝的方向看去,庆文帝还看着卫窈窈的方向,一脸的狂悖和惊怒。 谢辞淡淡一笑:“你就不曾想过,她究竟是谁的孩子,当初,长公主可是怀着身孕嫁到长信伯府的。” 庆文帝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 “你说,她会不会······”谢辞话未说完,庆文帝猛然起身,“你是谁,你怎会知道此事?” 谢辞不语。 庆文帝也不急着问,却像是由他引导着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不,不可能,如何可能呢,若真是我的,她怎会将她生下来。” “音音最是善良,也许,她不忍落胎······对,我为何不曾想到这一点!” “滴血认亲,我要滴血认亲!” 庆文帝一番自言自语,忽然抬头看向谢辞,眼里迸发着激动璀璨之光。 谢辞却是笑了:“你不觉汗颜?” 庆文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才对丹阳做了那种事儿,若事实证明,丹阳当真是他和音音的女儿······ 谢辞转身欲走,庆文帝再度开口:“太子,唤太子来!” 谢辞冷笑一声:“你还真敢信!你莫不是忘记了当年夜北那位质子?只可惜了,她注定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庆文帝目眦欲裂。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音音也不可能给一个女尊小国的卑贱质子生女!你是骗我的!” 谢辞平静地看着庆文帝,只觉得可笑非常。 “沈首辅在世时,可知道一心培养之人,竟是你这种人?委实不值!” “你!你是谁?”庆文帝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辞。 谢辞抬步离去,庆文帝踉跄一步,摔坐回凳上,久久无言。 翌日,庆文帝传出重病,与此同时,又传出了他传位于太子的消息。 百官们跪于宫中等着,只求见庆文帝一面,太子准了,文武百官隔着一道纱帘,前去探望了庆文帝。 但闻庆文帝咳嗽不止,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就连着当日来诊看的御医,也得出了无力回天的结论。 百官们面面相觑,却也知庆文帝是真的不行了。 随后,钦天监选出了三日后的吉日,由太子亲自领着群臣祭天登基。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百姓们对此喜闻乐见,毕竟,太子虽身子不济,却是颇有美名,又有正式血统,可谓是众望所归。 而世人不知的是,大赦天下的名单中,却独独没有二皇子和宁家人。 二皇子和宁家人罪不可恕,被同时处以极刑,行刑之日,沈巡竟被委派成了监斩官。 百姓们津津乐道,只说正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城东,三十年城西,当初宁家造的孽,如今,也由沈家来清算了。 彼时,行刑的菜市口,围观百姓众多。 有扔菜叶的,有扔臭鸡蛋的,还有扔石头的。 二皇子和宁国公双双怒目瞪着沈巡,眼里皆是不甘,唯有宁北栾被吓晕了几回。 待看到人群中,折戟一闪而过的身影后,他忽然大喊。 “宁家是冤枉的,都是他,都是他鼓动我,让我造反的,我们宁家是冤枉的!” 那站在他手指方向的百姓们吓得不行,生怕就被这人给牵扯上了,纷纷往旁边挪开了脚步。 霎时间,宁北栾手指的方向便空出了一大片,哪儿还有什么人? 宁北栾没想到那人竟跑得这么快,越发激动:“大人,抓住他,我宁家是被冤枉的!这背后,都是有人怂恿我的!” 然而,此刻,谁还会信他的话? 他这番话,不过是引得那群看热闹的人,越发大力地朝他扔菜叶子,臭鸡蛋罢了。 午时三刻,正式行刑! 令牌一落地,刽子手们排成一排,喝了一口酒往砍刀上一喷,将犯人脖颈亮出,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宁家后宅妇人们的尖叫声不绝,纷纷挣扎了起来。 然而,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宁家一百多口人,也都相继上了断头台。 不远处的茶楼雅间上,谢辞看着这一幕,缓缓闭上了眼睛,思绪,仿若回到了十几年前,沈家全家被屠的那一天。 那时候,沈家的妇孺们,也该是这样的惊惧害怕吧······ 第247章 救人 折戟回到茶楼上时,谢辞已经关了窗栏。 “宁府无一人逃出,宁家的私兵已被我们掌握。”折戟顿了顿,踟蹰道,“主子当真要将咱们的私军一并收编入禁卫御前?” 当初,若不是他们的私军,太子便逼不了宫,那私军原本就是他以太子的名义豢养的,此番也唯有名正言顺的收编这一条路可走了。 更何况,如今,北境又是一道威胁。 “裴元稷那处可有消息。” 说到裴元稷,折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若不是主子擅自改了主意,如今,登顶之人便是裴世子,裴世子身份特殊,又手握兵权,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拥正统难道不比拥立一个奸生子来得好?”谢辞看出他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折戟看得出,自家主子对裴世子是真的不喜,只是摇头:“据说,夜北狡诈,近来频频有进犯征兆,裴世子应暂时还抽不出身。” “前阵子新订的衣裳可赶出来了,若是赶出来了,便给丹阳郡主送去吧。” 谢辞话题转变得太快,折戟半天没反应过来。 待谢辞清冷的目光朝他扫来,他才抱拳而去。 这晚,一大箱的新衣被抬到了长信伯府横芜院中。 卫窈窈听闻是谢辞送的,愣了愣,倒是隐隐记得那日谢辞似乎说过要送她新衣。 她心思全落到了叶含霜身上,倒也不在意这些。 只摆了摆手,让人将箱子收下去,她又在府上修养了好几日,也没有叶含霜的消息。 她不禁怀疑他已然去夜北寻第三位气运子了。 然而,这个猜测在听闻流风说城门早被封锁时,又被打消了。 没有出城,那便还在京中,时日长了,叶含霜势必会被找到。 卫窈窈将府上暗卫都派了出去,又过了几日,没有等来叶含霜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赵红玉定亲的消息。 对象是忠勇侯府世子郑淙。 据说,两家已经合过了八字,交换了庚帖,郑淙更是亲自射了两只大雁,去赵府下了定。 因着沈家旧案,如今,赵红玉的父亲已经官升一级,成了兵部尚书。 赵、郑两家,也很是相配。 卫窈窈想起前阵子赵红玉忽然退亲,以及退亲后,那些个躲闪言辞,忍不住就笑了。 正当卫窈窈想寻个机会去赵府问问赵红玉,赵红玉倒是自个儿拎着东西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卫窈窈是真觉古怪,她压根就没见郑淙和赵红玉往来过。 素来不拘小节的赵红玉难得红了脸,羞态尽显:“有,有一阵了。” “所以,你当真是为了他退了施为的亲事?” 赵红玉想摆手否认,又觉这话似乎也没有说错。 “倒不是因着施为商户的缘故,全是因为,我自来便不喜文弱之人,男儿当有大志才是。” 卫窈窈有些狐疑,毕竟,这事儿上辈子便不曾发生过。 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何缘由,让这事儿有了大转变,但既是赵红玉自己的选择,那便也没有不好。 “你,你竟不觉我此行不妥?”见她不说话,赵红玉有些意外。 “有何不妥?”卫窈窈颇为不解。 赵红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自从她和郑淙的亲事定下后,外头便传了不少谣言出来,只说她嫌施家门楣底,又转而攀上了郑家。 她还是挺在意卫窈窈的,所以,便巴巴地赶来,想跟她解释两句,不曾想,这往日的好友知晓后,却并无什么表态。 她不禁急道:“难道,你不觉着我对不住施为,不觉着我赵家太过!” 不等她将话说完,卫窈窈打断了她的话:“不觉得。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想嫁给谁,都是你的自由,只是,日后不后悔才是。” 赵红玉心中一暖,缓缓笑开。 “不会后悔的,郑淙是一个极好的人,他早早就担起了忠勇侯府的担子,实在艰辛,我想陪在他身边。” 卫窈窈看着赵红玉说起郑淙时,那满脸带笑的样子,不禁有些困惑。 郑淙当真有那么好? 她倒是没察觉出来,只觉得那人汲汲营营,瞧着倒是克己复礼,实际上却是八面玲珑,颇有成算。 当然,既郑、赵两家已经定下亲事,卫窈窈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说人坏话的道理。 手上被塞了一把糖,赵红玉适才将她那篓子东西提了出来,也就是这时,卫窈窈才看清,那里面装的,竟是一篓子针线。 赵红玉面上有些不自在:“听闻成亲前,都有备下鸳鸯绣的习俗。” 卫窈窈头皮一阵发麻:“所以,你拿着劳什子寻我来干什么?可不是我,你不会还想让我教你吧,我不会。” 她可不擅长这种玩意儿!当初,她在长公主府时,便没有学过这些玩意儿,自也不会。 赵红玉因着是将门之后,打小舞枪弄棒的样样皆通,却是独独不会穿针引线。 她原以为阿窈会一些的,不想? 赵红玉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 卫窈窈被她看得有些脸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是你成亲,又不是我成亲。” 话虽是这样说的,她还是将卫窈窈带去盛世华裳,寻了陆莹。 陆莹听了缘由,倒也不迟疑,大大方方地教起了赵红玉女工。 余下的几日,赵红玉便时常往盛世华裳赶。 卫窈窈隔三差五地去看上两眼,倒确实没多大兴趣,回回都待不了多久。 这日,她刚出了盛世华裳,就见人群闹哄成了一团,原是一赶牛车的是老汉,从道上经过,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妇人。 妇人似是被撞得不轻,隔得老远,还能听见惨烈的呼痛声传来。 老汉吓得不轻,下意识就想跑,却被人群里的几个妇人挡了去路。 “你没回事儿啊,撞着人了,竟还想就这样走人,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可不是,不准走,人家还大着肚子呢,你快些找大夫看看,可别闹出了人命! 老汉被人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得不行。 “关我何事儿,是她自己要撞上来的,我也不曾想,她会有这个动作啊。都这样大的肚子了,还在外头乱跑,可不能赖我身上来。” 声落,人群里,又有人喊了一声:“好多血,见红了!她这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一时间,那群围成一团的人群,纷纷往旁处散了一些,都沾上这事儿,回头担责任的。 也就是这空隙,卫窈窈才看清了那被牛车所撞的妇人! 第248章 谢辞不住这儿 竟是哑娘! 卫窈窈的目光从她高耸的肚腹,渐渐挪到了那被鲜血染红的裙角,她心头一跳,脚上已经快步往人群中走去。 “去盛世华裳,让掌柜拿几匹布出来!” 她的声音沉稳又坚定,在场的妇人们,或是被她气势所迫,纷纷去传话。 不多时,陆莹闻声出来。 她带着一众妇人,展开布匹,将哑娘密不透风地围在了里面。 此刻的哑娘早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浑身冷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泡了一圈似的。 当她的目光和卫窈窈撞上后,哑娘明显一愣。 “不要怕,我会帮你。” 卫窈窈朝她低声开口,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了剪刀之类的器材。 哑娘张了张嘴,一脸疑惑惊惧之色,实在不知,她竟还会接生。 然而,她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因为,卫窈窈动作娴熟,并不似玩笑。 她喂了她一颗丸药,随即就替她褪了被鲜血染红的袄裙······ 哑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了多久,直到嗓子都快喊哑时,卫窈窈连着喂了她两碗参汤,她才又有了力气。 也就是这两碗参汤的力气,布帛围成的狭小空间里,终于传来了一道孩童的哭啼声。 周遭那些拿着破布的妇人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卫窈窈撕下一块布匹,将孩童包裹其中,放在一旁,转而,又去帮哑娘穿衣。 哑娘张了张嘴,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感激之色。 “没事儿了,你家在何处,我让人送你。”卫窈窈问了她一句,见她嘴皮发白,似是没力气说话,便抱着孩子,挑开了布匹。 “有谁知道她家在何处,或是她家里人在何处的。” 这话刚刚说完,卫窈窈就对上了谢青山那熟悉的面孔。 谢青山脸上还残存着紧张、担忧、欣喜之色,一撞见卫窈窈,他的眼里顿时散发出了阵阵光亮。 那表情,也越显复杂:“阿凝小姐。” 谢辞一家都来了京中,谢青山出现在这处也并不让人意外。 卫窈窈此刻也没功夫和他扯这些,见着熟人,她也不客气:“青山大哥,你找两个人,将她送回去吧。” 谢青山回神,二话不说,直接抱着哑娘就走。 卫窈窈被他的反应愣住,又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只好跟上。 街上看热闹的人渐渐四散,赵红玉不无惊讶:“丹,丹阳竟还懂得接生?” 陆莹好笑,心道郡主会的可不只这些。 “赵姑娘,我随郡主去看看,你先回去吧。” 陆莹叫了店中伙计,一并带着那赶牛车的老汉跟上。 赵红玉还处于惊讶中,闻言,下意识点头,等她反应过来,街上哪儿还有卫窈窈和陆莹的身影? “怎,怎么也不带上我!”赵红玉撇嘴。 她还真想去看看那妇人家汉子究竟是如何答谢丹阳的,只可惜了! 另一头,卫窈窈被谢青山领着进了一个小巷子。 她左右看了看,只觉这巷子熟悉得很,可不就是陆莹家附近吗? 转而一想,上次见到哑娘时,似乎也在附近,她也就不意外了。 哑娘家就住在巷子最边缘的小院中,院子还颇为安静,卫窈窈左右打量了一圈,只道哑娘应是嫁了好人家,就见远远行来两人,可不正是慧姐儿和成哥儿。 成哥儿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倒是慧姐儿激动不已。 “阿凝小姐,当真是你!”她笑着拥了上来,随即又想起前阵子自家大哥的叮嘱,悻悻改口,“郡主!” 天知道她有多想好好跟阿凝小姐说说话,往日,她也没少去长信伯府等她,只想见她一面。 只是,后来被大哥知道了,挨了一顿训,往后,她也没敢再做这种事儿了。 “你们住这儿?”卫窈窈有些诧异。 慧姐儿没想到再度见面,阿凝小姐不再是往日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心里不无激动,连着话也多了起来。 “我,二哥,青山大哥还有大伯他们,都住在此处。”顿了顿,慧姐儿又补充道:“大哥很少来这处,不过,这里也有她的屋子,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卫窈窈听说谢辞不住这儿,莫名松了一口气。 此刻,方才发觉自己还是没有那么淡然,似乎,在经了那一晚后,有什么东西变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用!”声音冷淡,卫窈窈将怀里的孩童塞给了慧姐儿就要走。 慧姐儿却似没察觉她的意图一般,依旧是说个不停。 “这就是青山大哥的孩子?和青山大哥长得真像,郡主,你是不知道,青山大哥有多高兴!” 卫窈窈愕然,这孩子是谢青山的? 慧姐儿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脸不解:“郡主,你还不知道吧,青山大哥娶了哑娘。” “话怎么那么多!”成哥儿面上表情依旧难看,显然是对卫窈窈不满。 卫窈窈可不在意。 垂头看了看布匹包裹着的孩子,倒还真的跟谢青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卫窈窈伸手逗了逗他,孩子便笑了起来,她顿觉心情颇好,见他伸手来够她手镯,她索性将手镯取下来,递给了他。 “小姐,可别让他给你摔坏了。”谢青山出来,吓得不轻。 “送他了。”卫窈窈笑了笑。 “那怎么行?”谢青山想也不想就要婉拒,阿凝小姐那手镯一看便不便宜,但见卫窈窈目光扫来,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外间,陆莹引着那老汉进门。 那老汉一进来,又是磕头又是道歉,模样凄惨。 谢青山见状,心下不忍:“老伯,你回去吧,没事儿了。” 老汉诧异,卫窈窈一行人也诧异。 “他一把年纪了,也并非故意为之,我娘若在外头遇上了这事儿,我也不希望对方过于苛责。” “多谢,多谢!”老汉连连道谢。 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头也不回地跑了。 卫窈窈和陆莹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语。 但卫窈窈了解谢青山,这人就是个烂好人,当初,喜凤将他逼到那种程度,他不也照样要帮人家吗? 卫窈窈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孩子的小鼻子,心道这性子以后可别随你爹,便要告辞。 谢青山想留她用饭,卫窈窈只让她去照顾哑娘。 慧姐儿拉着她依依不舍,好几次被成哥儿瞪来,她都只当看不见,直将卫窈窈送出了巷口。 两人这番依依惜别,谁也不曾注意到,巷子深处,一个住户的门被人拉开了一道细缝。 透过那细缝,隐隐能看到一只盛满嫉恨的眼! 第249章 你如何比得上他 “娘子,郎君有交代,让娘子切勿乱走!”一道严厉中带着些许鄙夷的声音响起,原本还开着一条细缝的门扉被人关上。 木门处的小女娘缓缓转过了身来,但见她一身素衣,眉眼秀丽,俨然和外头要抓的那卫府大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老婆子盯着她那脸看了又看,恨不得在对方脸上盯出个窟窿眼出来。 想自家世子一世英名,在世家贵族间,也是佼佼者,不知怎的,就着了这小娘子的道!还将人给藏在了这处。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也不知道世子,以及整个郑家,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叶含霜被她凶恶的目光盯着,倒是不为所动,只抬着脚步就要往后院走。 婆子仍是不甘,忍不住道:“娘子应该知道,若是有人发现你在此处,到时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若你识趣一些,就该安分守己。” 叶含霜脚步微顿。 “你放心,我若当真被抓,绝不连累世子。” 婆子盯着她的背影,十分不相信这话。 这姑娘面上瞧着柔弱单纯,似没什么心眼子,可若真没什么心眼子,又怎会让世子做出这样反常之事? 叶含霜在婆子的目光注视下,回了自己房中,关上房门的那一瞬,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柔弱褪下,只剩冷意。 卫窈窈竟没事儿!她竟还好生生地站在那处! 如何可能,当日,她明明已经给她下了药,她怎可能全身而退? 想及此,她又想到自己莫名中药的事儿,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间。 难不成,当日是有人将卫窈窈的药换给了她? 叶含霜手指死死掐进了软肉中,依旧不觉痛一般,但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过往之事已无力改变,如今,她该想方设法离开大启才是。 当日,她快要出城时,城门却忽然关了,再后来,阴差阳错地被郑淙的人领到这处宅院中。 郑淙从未露过面,但他这行径,便说明他对她,多少是起了一些心思的,或许,她可以利用一二······ 冬日严寒,街道上寒风凛冽,不知不觉间,竟飘起了雪粒子。 慧姐儿依依不舍地将卫窈窈送出了巷口,远远就瞧见一身石青色圆领袍的谢辞,缓缓而来。 “大哥,你回来了!” 慧姐儿喜不自胜,朝着谢辞摆手的空挡,卫窈窈已经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谢辞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卫窈窈,原本还有些愣然,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掩在袖间的手微微握紧。 “郡主!”这时候,慧姐儿也才发觉卫窈窈忽然走了一般,小脸上,带上了丝丝急色。 谢辞想了想,绕进了巷中,慧姐儿跟在她身后,有些着恼:“大哥,你没有见着阿凝小姐吗?以前你们可不是这样的。” 谢辞不言,再出来时,已经牵了一辆马车出来了。 慧姐儿意识到了什么,一张小圆脸上,顿时满是喜色。 一旁的成哥儿十分不赞成:“这上京,又不是只有丹阳郡主一个女子,大哥怎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丹阳郡主看不上他们家大哥,多得很的姑娘瞧得上。 谢辞置若罔闻,转眼就赶着马车出了门。 成哥儿对视一脸郁闷之色。 慧姐儿见状,咧嘴一笑:“虽然不止丹阳郡主一个女子,但这世上,却只有一个阿凝小姐。” 阿凝小姐很好,值得她大哥如此。 成哥儿想说点否认的话,但从清水村到宣州府的记忆纷至沓来,那说人不好的违心话,却久久说不出来。 闷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她不是阿凝小姐。”就回了屋。 慧姐儿跟在后头:“她不是阿凝小姐是谁,不管她是谁,她在我心中,就是阿凝小姐!最好的阿凝小姐!” 成哥儿回头,瞪了幼妹一眼,想问她那丹阳郡主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可看着慧姐儿行动自若的双腿,这样的话,终是没再说出来。 雪越下越大,路上不知不觉间,竟早被堆了一层积雪。 那雪算不得多深,但今日,卫窈窈穿的绣鞋一踩下去,便能沾上不少雪粒子进去。 卫窈窈不走了,实在后悔今日穿了这样一双鞋出来。 陆莹也瞧见了,自告奋勇道:“郡主,我背你吧。” 陆莹打小吃不饱穿不暖,虽这些年跟着她,生活富足了,身上也长了不少肉,可那身量,却还是差了她一大截。 卫窈窈虽心肠算不得好,但她对自己人素来颇为优待,可做不出这种剥削人的事儿。 正当摇头,远远就听见了一阵马车行来的声音传来,陆莹回头看去,不由一愣:“竟是谢公子。” 卫窈窈微怔,谢辞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郡主,我送你吧。” “多谢谢公子。”陆莹二话不说,拉着卫窈窈就要上车。 卫窈窈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笼上心头,不及拒绝,就被她拉进了车中。 这马车里竟还燃着一盆新炭! 卫窈窈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暖意,等她才回神过来,不禁奇怪,自己适才究竟是在别扭什么? 谢辞都不尴尬,她尴尬什么? 谢辞先将陆莹送了回去,陆莹放心不下卫窈窈,本还想一并跟着送送,却听谢辞道:“谢某还有些话要跟郡主说说。” 陆莹看了卫窈窈一眼,见她不曾拒绝,便兀自下了车。 等马车再次行进,男子清润的嗓音同时传来:“太上皇丹药服用过量,只怕再过一阵,就要殡天。” 他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得极为平静,卫窈窈却心中惊骇。 有那么一瞬,她真想掀帘子问问他,这事儿是不是出自于他之手,但她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 快到长信伯府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朝她递了一个小玉瓶过来。 “那日,恐有伤着郡主,这是我特意寻来的丸药,你涂抹于那处。” 那处指的是哪处,卫窈窈自然是不言而喻。 之前那种怪异之感再次浮现,卫窈窈心绪起伏,忍不住冷笑:“谢水部不会是经了那事儿之后,就对本郡主生了非分之想吧,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有未婚夫的!” 隔着一层车帘,卫窈窈看不清谢辞面上表情,但他却并未收回送丸药的手。 卫窈窈也怕谢辞因此缠上自己,当即又冷笑道:“我的未婚夫是镇北王府的世子,将来的镇北王,谢水部觉着,你如何能比得上他?当初的事儿,你最好赶紧忘了,否则!” 话未说完,马车骤停。 卫窈窈一时不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摔出马车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伸出,将她扶住。 不多时,卫窈窈就撞入了一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第250章 将京中适龄儿郎的画像,都送一份给郡主 谢辞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算不得多冷,却有着一股摄人的锐意,似要透过皮肉,直窥人心! 卫窈窈不习惯他这样的目光,下意识要缩手,谢辞那覆在她身上的手却像铁钳一般,将她紧紧箍住。 一时间,那晚在宫中的一些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里。 “若是比得上呢?” 耳旁,谢辞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卫窈窈愣了愣。 “大小姐,若是,我能比得上呢。”谢辞看着她,重复道。 脑海里的画面搅得卫窈窈有些心神不宁,她有些恼火。 “什么比得上比不得上,赶紧放手,谢辞,我生气了!” 谢辞难得没有松手:“大小姐回答了我,我自然会松手。”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卫窈窈说完这话,便有些后悔了,谢辞怎会没有这本事? 他是扶持着太子哥哥上位之人,只怕,他的境遇只会比上辈子更好一些。 谢辞像是得了满意的答案一般,将她缓缓放开,跳下了马车,又伸手出来,似要扶她下车。 卫窈窈想着适才车中的场景,心下恼火,看也不看他,直接跳下了马车。 路面湿滑,卫窈窈一时没站稳,谢辞连忙伸手,扶住她的小臂。 卫窈窈抬头,朝他瞪了一眼,抬腿就走。 谢辞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五指握紧,似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直到她人已经消失在府门前,他才转身离去。 连天的大雪过后,大启又迎来了一个新年。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又逢北境传来捷报,一时间,整个大启都处在漫天的喜悦当中。 新帝为此大肆奉赏前朝大臣,其中,尤属谢辞最甚,新帝直接将之调到了吏部,任三品的吏部侍郎。 吏部有对四品以下官员任免的权利,再加之连升四品,由此可见,新帝对谢辞的赏识。 一时间,这事儿在朝臣间掀起了不少的浪花,甚至,有别有用心之人,还在太子潜邸那些旧臣面前下了好一番离间的功夫。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那些旧臣们听了这话之后,不但不妒,反倒多有为谢辞说话的。 没有人比潜邸旧臣更知,若是没有今日的谢辞,兴许就没有今日的新帝。 谢辞成为朝中新贵,也算实至名归。 当然,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即便再有人眼红,谢府门前也依旧日日都是访客。 谢辞为人谦和,不管门第、官阶,一一接待。 但却不收人贵重之物,只将那甲鱼、家禽之类的留下,其余一一退回,一时间,在寒门中,谢辞声望颇高。 这日,谢辞刚宴客回房,折戟就递了一张纸条上来,谢辞看后,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蚍蜉撼大树!太上皇如今还不死心。” 折戟听得这话,面色凝重:“太子已经登位,太上皇还能如何。” 说及此处,他顿了顿,心中一紧:“他莫不是还想利用裴世子!” 之后的话,折戟并未说完,但谢辞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战告捷,又逢新年,他回来是早晚的事,太上皇想借他这把火,只可惜了。” 谢辞将纸条扔在了炭盆里,面上冷意渐生。 裴元稷要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卫窈窈耳中。 卫窈窈原以为裴元稷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还自得其乐,冷不丁听说了裴元稷的消息,她不禁有些恼火。 长信伯已经开始给卫窈窈准备起了嫁妆,只待裴元稷一回来,便将他和卫窈窈的婚事给办了。 为此,张管事也忙了起来。 卫窈窈看着他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宫中一趟。 这还是裴策登基后,卫窈窈第一次入宫觐见,裴策意外中,又带着些许高兴。 只是听闻卫窈窈的来意后,他不禁意外。 “你不想嫁阿稷?” 卫窈窈点头:“对,不想。” 裴策没反应过来,阿窈和裴元稷的婚事是打小便定下的,自来,她便喜欢裴元稷。 好端端的,为何有了这样的变故。 莫不是? 想到了逼宫那晚的事儿,裴策恍然,心中顿觉愧疚又心疼。 “你可是怕阿稷他?” 卫窈窈知道他想差了,不等他将话说完,便摇头否决。 “不是,我只是不想嫁他!” “那你想嫁谁,谢侍郎?”裴策紧跟着问。 卫窈窈面露困惑之色,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自然不是!” 卫窈窈抿唇,发觉自己越说越说不清楚:“罢了,我晚些时候直接跟他说便是。” 终归,叶含霜如今是在大启待不下去了,她也不用顾忌什么。 卫窈窈并未在宫里待太久,便离开了。 冯平亲自将卫窈窈送了出去,再回来时,面上就堆满了笑。 “陛下,郡主不喜裴世子,也不喜谢侍郎,想必,心中另有所喜之人也不一定。” 裴策抬头看他。 冯平眼观鼻,鼻观心,见他对这话题并不抗拒,又接着道。 “兴许,郡主心中之人是陛下您也不一定呢?您想想看,自郡主回京后,她为您做了多少是,就连鬼谷先生也给请来了,这番心意,也是真真儿的。” “你胡说什么!阿窈待人自来都不错。”裴策挑眉。 冯平轻笑:“陛下心中当真没有半丝念想?当初,郡主还曾说过,陛下若是肯娶,她便愿嫁,终归陛下也未立后,丹阳郡主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 裴策心中发涨,脑子轰然作响。 “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他怒声打断了冯平的话,“让人将京中堪配的适龄儿郎的画像,都送一份到郡主那处。” 第251章 观礼 卫窈窈这前脚回府,后脚,京中各大家族未婚男子的画像便送到了横芜院。 卫窈窈心知裴策误会了她的意思,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让人将画像一并送了回去。 转眼,就到了赵红玉大婚的日子。 卫窈窈头一晚就被赵红玉请去了赵府陪她,两人直聊到了后半夜,卫窈窈才回到客厢休息。 陆莹知她在赵府,隔日给赵红玉送喜被的当口,还特意给她捎了一份赤豆糖粥和蜜酥过去。 适才一进赵府,陆莹就在二门处遇到了施为。 “施公子?”陆莹不想会在这里见到他,脸上还有些惊讶。 但转瞬一想,赵小姐喜事将近,府上相商筹备的事情定然还多,施为这个准新郎出现在这处,也是正常。 “陆姑娘。” 施为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只是,那一张周正的脸上,此刻瞧着心事重重,倒不像是有喜事将近的样子。 陆莹心下奇怪,倒也不好多问,只朝他笑道:“还未恭喜公子大喜。” “我有何大喜?”施为说到此处,不禁苦笑。 陆莹诧异,还想多说,一旁的丫鬟便催了起来。 施为见状,想了想,直接将一漆红小木盒递给了陆莹。 “陆姑娘,可否将这个代为交给红玉?” 陆莹愣愣点头,施为朝她感激一笑,,直接将盒子递给了她,转身就走了。 陆莹看着他的背影,有过片刻失神。 赵小姐将门之后,性子却没有半点娇蛮之气,施公子当真是好福气。 只是,娶了赵姑娘之后,,施家在北地的营生,也会被别人抢去吧。 毕竟,有美娇娘在怀,谁还愿意远游行商呢。 陆莹摇头轻笑,正要往后院走,就见那领路的丫鬟一脸紧张地盯着施为离开的方向。 见她看来,丫鬟又看向了她手里的盒子:“陆掌柜,劳烦你将东西给我,还望你就当没见过施公子,今日毕竟是我家小姐和郑世子大喜的日子,若是让人知道了,终归不好。” 陆莹惊诧,哪里来的郑世子,今日不是施公子和赵小姐大婚的日子吗? 眼看着那丫鬟已经伸手过来夺了,陆莹将盒子往身后一藏。 “既是应了旁人的事儿,自是要亲自交到赵小姐的手里,假手于人是何道理?” 丫鬟没想到陆莹竟不配合,声音微厉。 “我家小姐退亲,外头诟病我家小姐的流言便漫天飞,可想而知,幕后究竟谁是推手,如今,他又在我家小姐大喜之日上门,谁知道他这商户子,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陆莹皱眉,看了那丫鬟良久,抬步就走。 “陆掌柜!” 丫鬟急急自来,陆莹充耳未闻,径直去了赵红玉的闺房。 此刻,赵红玉已经梳妆完毕,见陆莹过来,不免意外。 陆莹直接将漆红小盒递给了她:“施公子适才在院外,托我交给赵小姐的。” 赵红玉意外又惊喜:“表哥过来了吗,我原以为,他不会来了呢。” 说完这话,她又让人去请施为。 那随后跟来的丫鬟,满脸不赞成:“小姐,若是姑爷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 赵红玉不解:“有何不喜,我和表哥清清白白,不过是说上几句话罢了。” 那丫鬟还想再说点什么,终是作罢。 不一会儿,仆从回来,只说未见表公子身影,赵红玉脸上的表情渐渐暗淡了几分。 垂首打开了漆红小木盒,里面竟全是鸡蛋大的东珠,一看便知送礼之人,究竟是多有心了。 陆莹送完东西,本该要走,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施公子是一个极好的人。” 赵红玉从东珠上移开目光,心思复杂。 她和施为从小便青梅竹马的长大,若是没有郑淙,兴许,她也会顺理成章地嫁给施为。 只是,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表哥一定会遇上更值得他付出真心的人。”赵红玉笑了笑,转身,将那盒子东珠递还给陆莹。 “陆姑娘,可否劳烦你?” 看出她的意图,陆莹心中生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 “小姐还是留着吧,施公子既来送礼,便是他当真放下了,这便只是个贺礼罢了,若真要退回,终归伤人。” 从赵红玉屋里出来,陆莹看了看天,心中忽觉有些愧疚。 自己适才说什么不好,非得说恭喜人的话。 赵府的喜宴格外热闹。 上京城中的大小街道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想一睹尚书府和侯府之间的结亲盛况。 卫窈窈睡了个囫囵觉,就被陆莹给叫醒了,得知时间不早,她匆匆收拾,又吃了陆莹送的早食,便去寻了赵红玉。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郑淙便来迎亲了。 大启有哭嫁的习俗,据说,越是哭的厉害,日后的婚事便越是顺遂。 这可难到了赵红玉。 赵红玉好不容易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却听喜婆一个劲儿在她耳边催。 “我的小姐哎,你哭得大声些,再大声些,旁人都听不见!” 赵红玉反倒是哭不出来了,霎时把那些个喜婆丫鬟们,急得不行,最后,还是赵红玉狠拧了自己几下,方才糊弄了过去。 卫窈窈看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到了郑家,拜了天地,礼成送入了洞房,就开席了。 卫窈窈没吃上几口,远远,就听见宴席间,传来了一阵喊杀声,随后,又是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 “保护陛下!” 一道高呵声传来,周遭顿时就混乱了起来,但见一批黑衣人冲了过来,直接朝裴策刺杀而去。 羽林卫、禁卫军齐齐出动,来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眼看着形势不对,其中一人忽然上前,直接将刀子架在了卫窈窈的身上。 霎时间,周遭都静了下来。 “你放开她!”谢辞疾步而来,脸色阴沉。 第252章 裴元稷回来了 那贼人将长刀架在了卫窈窈的脖颈上,冷笑了一声:“要放了丹阳郡主也可以,让陛下来跟我们谈条件!” “换我来,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以我为人质,我会帮你们和陛下交涉。” 那贼人听得这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谢侍郎,你可真会说笑,谁不知道丹阳郡主在陛下心目中的重要性。”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只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辛一样。 当今天子和丹阳郡主之间,究竟有何关系,可丹阳郡主明明和裴世子之间是有着婚约的。 “朕来,朕来换她!”裴策从人群后站了出来。 “陛下!”冯平险些晕倒在地,那些可都是贼人啊,若陛下落到了这些贼人的手里,那岂不是要凶多吉少! “陛下,莫要要冲动,一切可以从长计议。” “陛下!你可是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整个大启着想啊!” 朝臣们纷纷站了出来。 你们都不要吵了,让裴策来!让他来换!”贼人怒声一呵。 卫窈窈皱眉,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裴策来的,她岂能如他们的意! 不动声色的朝空间里拿出匕首,卫窈窈未及动作,便觉一阵冷风袭来,身后之人一阵惨叫,卫窈窈就被人一个力道拉了过去。 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松木香味道,谢辞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这个变故实在是太快,卫窈窈一度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小姐,没事儿了,不要害怕。” 谢辞温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脊,似是安抚。 “裴策,你不得好死!竟将你君父幽静在宫中,你可知道,这天下不止你一个皇子,早晚会有人出来替庆文帝清君侧!” 贼人一声怒喝,在场的议论声渐重。 他们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这些贼人,竟是太上皇的人?可明明是太上皇主动将皇位传到陛下手中的,怎会是陛下幽禁了太上皇。 难不成,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事儿? 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诿,都不敢率先开口。 正这时,一道利箭划破长空,竟直直朝那贼人心口处射去,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贼人应声倒地。 谢辞缓缓收了拉满的弓,一脸漠然:“抓逆贼!” 好好的一场婚宴,因着逆贼生乱,便早早结束了。 宴后,未免还有余党会对圣上不利,裴策早早就被人簇拥着送走了。 当然,临走时,他还不忘让人护送卫窈窈回去。 经了这事儿,众人面色各异,都不曾注意到,隐秘的角落里,一双冰冷的眸子正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晚,是谢辞将卫窈窈送回去的。下车时,谢辞双手搀着她的小臂,将她扶下了马车,声音温柔:“应该是太上皇的余党,你莫要过于忧心,我会让人护着你。” 卫窈窈点了点头,又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朝她扫视过来。 她皱眉,朝周遭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快回去吧。”耳旁,谢辞的声音再度传来。 卫窈窈颔首,今日一早起来,又险些经了一场祸事,她此刻也实在是疲乏,当即便领着人回了府中。 她回房休息不过片刻,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卫窈窈一睁眼,竟对上了裴元稷冰冷的目光。 卫窈窈没想到他会忽然回来,眸眼微睁。 “那个谢辞,便是窈娘往常口中时时念叨的那个谢辞吧。”裴元稷看着卫窈窈,忽然开口。 卫窈窈皱眉,不及多话,裴元稷却压了过来:“窈娘为什么不说话呢,我们还有好些话没说呢,比如那谢辞,你们有着什么样的过往呢?窈娘既是招惹了我,为何还要跟他扯上关系呢?” 卫窈窈脑子昏沉,裴元稷却一直在旁喋喋不休,听得她心中烦闷,话语间也没了哄人的耐心。 “裴元稷,你放开。” “放开你,让你去找谢辞吗?”裴元稷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一股热气窜到了耳边,卫窈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男人却忽然伸手,锢上了她的肩头。 “窈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卫窈窈只觉肩头一痛,她颇为愤怒地瞪了裴元稷一眼。 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裴元稷一张脸阴翳又可怕,和往常很不相同。 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蹙眉道:“裴元稷,你放开我。” “我为何要放开你,你是我的!你还想要回哪里去呢?”他声音压得极低,和她说话时,仿若情人间的呢喃。 卫窈窈却感受不到一点缱绻意味。 不正常,眼前的裴元稷很不正常! “阿郎,你松开些,我难受。”她试着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裴元稷却像是魇住了一般,一直在她耳边呢喃。 “为什么就不肯跟我说实话呢,留在我身边不好吗?窈娘,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了?我听人说,你跟裴策请旨,不愿嫁我了!” “那不行,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裴元稷说着这话,手上也加重了力道,将她掐得生痛。 也就在这时,他竟伸手开始扒拉她的衣服。 这样的举动,委实将卫窈窈吓了一跳。 可随后,便是震怒。 上辈子,临终前遭受的屈辱历历在目,她拔出发间长簪就去捅裴元稷的喉咙。 然而,裴元稷却比她更快一步,直接伸手,连着那只簪子一并攥在了手中。 卫窈窈适时踹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裴元稷,本郡主不伺候了!”卫窈窈冷哼了一声,抬步往外走。 裴元稷伸手,想要抓住她,但终是徒劳。 看着她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目光中时,他脑子里发出了阵阵嗡鸣声,脑海里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诸多画面。 那是属于他和幼年丹阳的画面。 原来,他喜欢上卫窈窈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早上许多。 他从小背着奸生子的骂名,亲母亲冷眼,更没有什么朋友。 那日,他捏死了一只鸟雀,被路上经过的小丹阳瞧见,她为此哭了一场合,也一度不敢跟他亲近。 许是从那次开始,他便学会了伪装。 只要她可以喜欢他,他便是玉树临风的少年将军,即便是装一辈子,他也甘之如饴。 第253章 退亲 卫窈窈出去没多久,张管事就引着人进来了。 想着自家小主子让他将屋里的人拖出去,他还以为是别有居心的下仆惹了郡主不快,不曾想,屋里的人竟是未来姑爷。 一时间,他脸上的怒色尽消。 裴元稷此刻已然陷入了昏迷当中,张管事不敢迟疑,赶忙请来大夫,又将他移到了客厢。 一时间,长信伯府里的下人也跟着一阵忙乱。 伯府门外,眼看着那城中大夫背着药箱,被人拉着往伯府里走,折戟皱眉离去。 此时,宫门处空无一人,早已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但是,谢辞尚且还在宫中。 他送了卫窈窈归府后,便去了宫中。 裴策那处,今日的新郎官郑淙也在,他已褪下了一身喜袍,将府中一众可疑之人抓了过来。 两人在裴策那处待了一阵,又领了旨意,一并去了皇宫以西的梅园。 自裴策登基之后,庆文帝作为太上皇,便被裴策安顿在了梅园。 庆文帝身子一日比一日糟糕,梅园也随之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中。 谢辞的到来,惊到了一众近侍。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禁卫军便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抓了起来。 这处的响动直接惊到了内殿中的太上皇,很快,太上皇身旁的内监便走了出来。 待看清院中场景后,他翘着兰花指,怒声骂道:“大胆,这可是太上皇的居所,你们竟敢如此胡来!” 声落,两个禁卫军上前,直接将他架着了起来。 内监吓了一跳,仍是强自镇定:“你,你们简直是胡闹!不怕被砍了脑袋吗?” 谢辞淡淡扫了他一眼:“将一众人等押入地牢,好生审查。” 众人又惊又怕,乱成一团,郑淙领着人将他们一并押了下去,谢辞则踩着大步,推门入殿。 刚入殿中,便闻一阵咳嗽声传来。 谢辞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榻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似要将肺管子咳出来的人。 直到咳嗽声稍缓,太上皇抬头看来。 “怎么是你!”问完这话,太上皇忍不住大笑,“你倒是他的一只好狗,什么时候都是你,你若跟了朕,朕也不是不可以提拔你!就怕他是个短命的,你费力讨好,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 谢辞看着他,微微一笑。 “只怕是要让太上皇失望了,陛下无碍,那些人根本未曾近到陛下的身,便一个一个地去见了阎王。” 太上皇不笑了,就那么盯着谢辞,一双眼睛在那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脸上,竟像是两口黯淡无光的枯井一般。 阴森诡异! 谢辞顿了顿,又接着道:“况且,我如何能效忠你?你连忠心耿耿的沈首辅都能戕害,更别说旁人。你不值得任何人的效忠!” “你!”太上皇似是气得不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随后,又断断续续地咳嗽了起来。 “沈氏佞臣!卖弄权术、结党营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还想妄图架空朕的皇权!” 谢辞唇角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弧度。 太上皇察觉到他笑容古怪,抬头,缓缓朝他看去,以前倒是不觉得,此刻,再看谢辞,他忽然觉这人长得跟他那位沈姓帝师长得极像。 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太上皇面色顿时阴云可怖起来。 “你是谁!你和沈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太上皇为何要让人行刺陛下呢?”谢辞不答反问,随即又低低一叹,“让我来猜一猜,你是久等裴元稷的消息不到,适才剑走偏锋的吧?” 太上皇眸眼猝然一睁。 谢辞淡淡一笑,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是谁,太上皇去地府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 郑淙尚且守在殿外,他和谢辞交换了一个眼神:“谢侍郎,你且放心,禁卫军一定会将此处守好的。” “世子受累了。” 谢辞和他点头一笑,快步而去,出得宫门,折戟便迎了上来,将长信伯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谢辞听完,脚步一顿,折戟赶忙道:“主子放心,裴世子不曾伤到郡主,郡主也不喜和裴世子亲近。” 谢辞缓缓收了目光。 “这次,裴世子并未带多少兵丁回来,一看便不是回来勤王的,想来,太上皇即便是和他联系上了,裴世子也并无其他想法。” “裴元稷不蠢,他若是带着兵从北境赶来,不可能不惊动我们,届时,陛下往周遭调兵,即便是北地军再强,裴元稷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谢辞说完,嗤声一笑:“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的耻辱,他怎会舍得把自己的皇位交给裴元稷,他不过是想让裴元稷和陛下两败俱伤罢了!” 折戟恍然:“那为何主子还要急急入宫。” 谢辞抬头看天,兔子急了尚且会要咬人,更何况还是庆文帝呢? “守着长信伯府,若是裴元稷明日还赖在那处,记得与我说。” 谢辞淡声说完,折戟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讷讷应声。 事实上,第二日,卫窈窈就知道裴元稷被张管事留在了府中的消息。 她皱紧了眉头:“将人丢出去。” 张管事有些为难:“小祖宗,人家好歹也是未来姑爷,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不成,非得要将事儿闹那么大?” “很快就不是了。” 张管事有些反应不过来,卫窈窈已经径直朝卫骞所在的院落里去了。 当卫骞听明她的意图后,勃然大怒:“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卫窈窈抬眸看他。 卫骞有些恼火:“人家裴世子少年英才,你好端端的,为何要退亲!你这不是要为父授人以柄吗?” “所以,在父亲的眼中,一切都不如你自己来得重要?” 卫窈窈反问,卫骞一时语塞。 “这亲事不退也得退,若是父亲不愿出门,那我便亲自去镇北王府退!” 卫窈窈说完便要走。 卫骞气得不行,跺脚追了上去:“胡闹,谁像你这么大胆,一个女儿家,竟还敢支身去退亲!” “父亲若是觉着我一个人去丢人,那便与我一同去?” “你!”卫骞指着卫窈窈,一度语塞。 他就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之人,镇北王府的亲事,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心里这么想着,卫骞嘴上却道:“伯府日渐势危,能嫁入镇北王府,已经是不容易了,若是你不愿嫁,日后所嫁之人,定是能镇北王府都比不上的门第。” 卫窈窈抬头看他,卫骞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忙又道:“更何况,你可曾想过,没了这个姻亲,日后,谁还敢娶你,这不是和镇北王府对着干嘛?谁敢得罪镇北王?” “那又如何?”卫窈窈不以为然。 逆女! 长信伯眉眼倒竖,一张脸青红交加,正这时,远远就听侍从来报:“老爷,裴世子来了。” 第254章 阿窈,我想起来了 长信伯心中发急。 回头警告地看了卫窈窈一眼,裴元稷已经快步行来了。 今日的裴元稷穿着一身玄色锦袍,整个人器宇轩昂,眉眼俊逸。 抛开他的身份和能力不说,就这样的长相,也是京中少有的英才,长信伯心中感叹,这样的好儿郎丹阳竟还瞧不上,她究竟还想要什么样的儿郎! 心里这么想着,长信伯已经挤了一个笑脸出来了。 “世侄何时回来的?我竟是不知,今日,定要让府上备宴,好好款待款待世侄。”其实,他也得知裴元稷夜半出现在长信伯府的事儿,只不过,他不想追究,便没再多提。 “多谢伯父。”裴元稷回答,两人又这样一问一答的寒暄了一阵。 裴元稷十分客气,只那目光时不时朝卫窈窈看来。 长信伯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和卫窈窈接触,只怕卫窈窈当真口无遮拦,将适才在他面前说过的话,又说一遍,当即拉着裴元稷就要走。 不想,卫窈窈却开了口。 “裴世子来得正好,我适才正和父亲商量着我们的事儿。” 裴元稷眸色微黯,一旁的长信伯心跳如擂鼓。 “世子,你才回来,这些都暂且不提,我还有事要和你相商。” 卫骞这话刚刚说完,卫窈窈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裴元稷,你把亲事退了吧。” 一时间,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卫骞回头瞪着卫窈窈,目光冷肃。 偏这时,裴元稷却笑了笑:“伯父,阿窈是在说笑呢,定是我哪里惹他生气了。” 卫窈窈皱眉,只觉得眼前的裴元稷透着一股子古怪。 卫骞自是赔笑着点头。 “阿窈,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说,可否?” 裴元稷的声音再度开口,卫窈窈心中冷笑,她倒想看看裴元稷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兀自就往外走去。 卫骞心中紧张,恨不得直接过去,盯着卫窈窈。 可这种事儿,终归是他这种身份不能做的,他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二人离去。 卫窈窈径直走到了凉亭中,方才停下。 裴元稷跟了过去,声音温柔:“阿窈,昨晚是我病糊涂了,那些都是胡话,你莫要在意,我日后永远不会再那样了,你相信我,可好?”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拉她的手。 卫窈窈觉着古怪,抬头,朝他看了去。 不明白一个素来阴沉沉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变了性子。 “阿窈,我已经记起你来了!你是我的阿窈啊。”看出她脸上的困惑,他轻声一笑。 卫窈窈看着他,却忽然笑了。 “记起来了?”所以,上辈子,她由着叶含霜来伤她的时候,他明明是什么都记得的。 是他纵着叶含霜? 裴元稷没有从卫窈窈的脸上看到一丝喜气。 相反,他似乎还察觉到了一丝冷笑。 一丝不解在心中滑过,裴元稷克制着自己心中的阴沉,如记忆中一般,将她往日最喜欢的一面呈现出来。 “阿窈。”他缓缓伸手,意图去拉她的手,“当日及笄之日,我从北地赶来,不想匆匆一见,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将你一并带去北地。” 卫窈窈躲开了他的手:“是吗?” 裴元稷目光一顿,笑着点头。 卫窈窈回以一笑,正当裴元稷以为,她终归还是消气了,就听她道:“裴世子,你退亲吧。” 裴元稷困惑看她。 “若是裴世子不肯,我登门退亲也可。” “为何?莫不是因为昨晚,窈娘,我也与你说了,是我病糊涂了,你为何!” “世子!”一个护卫行来,贴在裴元稷耳旁,耳语了一番。 裴元稷面色有片刻凝重,待挥退了下人,裴元稷脸上又露出了温柔笑意。 “窈娘,我还有点事儿,先行一步,你且等我回来,我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你都与我说,我改便是。” 卫窈窈不说话,裴元稷伸手,想如记忆中一般摸她的脑袋,却被她躲开了。 刹那间,一抹阴鸷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很快,他又露出了一脸的宽和包容之色。 “等我回来!” 裴元稷步履极快地离开凉亭后,卫骞很快又赶来了。 目的自然只有一个:探听她和裴元稷交谈情况,再顺道呵止她退亲的行径。 卫窈窈油盐不进,她已然决定的事儿,便不会改变。 长信伯又急又怒,直接让人守了她的院落,不准她外出。 同时,还寻来了曹卫氏和卫老太太,企图让他们劝说她一二,让她消了这退亲心思。 卫窈窈只觉好笑,晚间,就收到了太上皇殡天的消息。 一时间,举国哀悼,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挂满了白幡。 与此同时,横芜院收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延陵鸭饺。 延陵鸭饺堪称丹阳一绝,顾名思义,使用鸭肉包的饺子,口感清淡细腻,肉质松软,口口留香。 卫窈窈自从离开丹阳郡之后,便没再吃过。 那送鸭饺之人还捎了一张纸条,纸条上书着‘趁热吃’三个字。 那字迹十分熟悉,正是出自谢辞之手! 卫窈窈想到他才不久同她说的话,心中有了一种直觉,宫中那人的薨逝,应是出自于谢辞之手。 可仔细一想,她不禁有些疑惑,如今的谢辞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能耐,能不着痕迹地除掉一个人,即便那个人是曾经的圣上? 她皱眉,将如今的情况想了一遭,终是不想过问这些。 不论是他还是裴元稷,于她而言,本该没什么区别。 第255章 国丧 太上皇驾崩乃是国丧,因着礼制,经了短暂的停丧期后,便是七七四十九天的仪式,然后方是真正的吊唁。 吊唁这日,夜北派来使臣前来参加葬礼。 大启和夜北适才经过战争,偏在太上皇薨逝之日前来,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 一时间,太极殿内,裴策和内阁中众人,详细商谈了此事。 谢辞并未入阁,但还是被裴策唤来,内阁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难看出新帝对谢辞的看重。 “我看,参加葬礼为虚,以探虚实才是真的,那夜北小国都是些无知妇人所统领,想来,也做不出什么有台面的事儿来。” “可不是,我看,这背后打的什么主意,谁知道呢!” 朝臣们你来我往,都对夜北使者颇不待见,谢辞闻言,微微蹙眉。 裴策见状,问他:“谢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夜北在战场上吃了败仗,伤亡惨重,一时半刻,应也不会生出其他心思。想来,此番前来,也是有心归附,倒也合情合理。我们大可以礼待之。” 这便是要敞开大门迎敌进门了? 有人不赞成地朝谢辞看了过去,就听他接着道:“我们虽不畏敌,可国库空虚,再经不起一场战争,两国间达到短暂的和平,也能给军中将士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 内阁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说点反驳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便是以礼待之。”裴策一锤定音。 夜北是女尊国,君主是女子,前来的使臣也是一众膀大腰圆的女子。 一时间,便引来了不少震惊和诧异的目光,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夜北使臣中为首之人应是军中女将,浑身煞气,她先是和裴策行了礼,便又随着礼官去一旁吊唁。 吊唁后,尸首入殓完,便是出殡。 以宁贵妃为首的后宫妃嫔们穿着生麻布所制的衣服,个个面色枯槁,哭得肝肠寸断,裴策作为一国之君,亲自主持仪式并念祭文,而满朝文武则统一着素服,前来观礼。 全程哭声震天,谢辞站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太上皇前往皇陵的出兵队伍很是热闹,夹道两侧,围满了城中百姓。 叶含霜正在屋子里绣着荷包,就听见了一阵哭闹声,她刚要出门,看守她的婆子就站了出来。 “娘子还是莫要乱走动的好,今日可是太上皇的出殡之日,外头四处都是人!可莫要让人瞧见了你这张脸。” 叶含霜有些恍惚,前些时日,从婆子口中听闻庆文帝驾崩,她还有些不信。 毕竟,原书中,庆文帝这时候还活得好好的。 迎着婆子防备的目光,叶含霜朝她微微一笑:“多谢嬷嬷关心,嬷嬷且放心,我会乖乖待在屋子里的,外头这么热闹,你若是想出去瞧瞧,便出去瞧瞧吧,我定不会告诉郎君的。” 说完,她便回屋,乖巧地关上了房门。 婆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老实,一时间愣了愣。 转瞬又觉着自己是多想了。 这女子虽是心思多,但这些时日以来,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中,想来也是怕被人认出的。 这种情况之下,她自是不敢出门。 外头传来了阵阵哭丧声,婆子想到了叶含霜的话,心中蠢蠢欲动。 她还没见过君王出殡是什么样的呢! 犹豫再三,婆子还是迈步出了院落。 当然,为免叶含霜悄悄跑出去,她临走时,还不忘将院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了起来。 只她不知道的是,叶含霜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屋外的动静。 直到那动静完全消失之后,她眸光一转,将手上那绣着白鹤的宝蓝色荷包仔细看了看,当即收了针,拿着荷包往外走去。 房门处是关着的,她踩着小凳,在院墙处站了一阵,果真就等到了一个小童。 叶含霜适时朝他抛了两个碎银角子。 小童被银角子砸中,下意识去捡,就听一道女声传来:“你还想不想要更多?” 小童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叶含霜正朝他摊着手,那手心中,还放着好些银角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叶含霜朝他招手:“你帮我送一个东西到忠勇侯府,要亲自送到郑淙郑世子的手上,三日后,你若真将人请来了,我便将这所有的银角子都给你,记得,莫要惊动旁人。” 小童愣愣看她朝她递了一个荷包过来,只觉不敢置信。 “送了东西,你当真就将这些银角子都给我?” 叶含霜点头,小童不疑有他,赶忙上来接了荷包,一溜烟就跑了。 叶含霜眼看着他走远,方才回屋。 郑世子将她发在这处,竟这么久也未曾现身,如今,又遇上国丧,若她再不使点手段,只怕郑世子都要将她给忘了。 无论如何,现如今,她都得想法子离开。 她唯一能利用的便是郑淙,只望那荷包能将人引来! 那童子到了忠勇侯府后,便跟门房问起了郑淙,门房将小童仔细打量了一阵,只道世子不在府上,童子便去府门前的石狮子处等了起来。 这么一等,便足足等了三日。 赵红玉初时还不觉有什么,见的次数多了,也不免生了疑。 这日,她刚从府上回来,眼看着那童子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让丫鬟过去问了话。 待听闻是来给自家夫君送东西的,赵红玉轻声一笑:“你是要送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送过去。” 童子还记得叶含霜的话,连忙摇头:“我要亲自送到郑世子手上。” “我能帮你送过去。” “不行,我要亲自送!那位姑娘交代了,要亲自将荷包送到郑世子手上。” 童子的话,顿时让赵红玉的笑凝在了脸上。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丫鬟见状不好,就要呵斥,又被赵红玉拦下。 “你说,你是来帮一位姑娘送荷包的?”赵红玉听见自己问了一句。 正这时,远处,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夫人。” 竟是数日不曾回来的郑淙,她的夫君! 第256章 绝子汤 赵红玉回头看着他,心中莫名不安,一旁的小童听旁人唤他世子,赶忙将那荷包递了出来。 将叶含霜的话重复了一遍。 郑淙面色冷然,看都不看小童手里的荷包一眼,直接让人将他赶走。 再看向赵红玉时,他声音疲惫而无奈:“一些想妄图攀上干系的女子罢了,夫人不必介怀。” 赵红玉听得解释,心中稍安。 她的胞弟赵润之也曾被不少姑娘强塞过绢帕、香囊之类的,更遑论是仪表堂堂,出身不凡的侯府世子呢。 太上皇丧仪,夫君一入宫便是数日,想来,他此番已然累极,她怎可猜疑于他? 一行人入府,郑淙先去耳房梳洗了一阵。 眼看着丫鬟捧来了郑淙的干净衣服,赵红玉伸手接过:“我来吧。” 待丫鬟退下,耳房中传来阵阵水声,她竟又不敢踏入耳房。 成亲那日,便出了刺杀圣上的逆贼,再后来,又是太上皇殡天,她和郑淙之间,竟还未入洞房。 赵红玉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番竟也羞涩拘谨了起来。 而耳房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丫鬟送衣服过来,郑淙将袍子披在身上,往外行来。 毕竟是将门出身,郑淙生得高大,赵红玉眼看着那袍子松松垮垮地耷在他的身上,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她脸上一热,忙朝别处看去。 郑淙这时,也才记起她的存在一般,不动声色道:“多谢。”然后,接了她手上的衣物,去屏风后换上。 随着他的离去,赵红玉脸上热意退去。 她有些恼火,不明白郑淙为何和她这么客气。 胡思乱想间,郑淙很快又出了耳房。 “我去书房,你先休息休息。” 眼看着他要走,赵红玉急忙开口:“郎君,我们是夫妻了。” 郑淙脚步一顿,回头朝她看来,默了一阵,方道:“国丧期间,为免有孕伤及身子,圆房一事,只怕得委屈玉娘一阵子。” 国丧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官员女眷怀上身孕,到时落入御史口中,官员的仕途甚至于是官员的家族都会受到影响。 郑淙为她着想,赵红玉自是感动。 “不委屈的。”他是男子,他都不觉着委屈,她委屈什么? 郑淙又声音温柔地同她耳语了几句,待他走后,赵红玉才反应了过来,他压根就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压根不是让他同她圆房,而是让他莫要跟她那么客气。 但这种时候,赵红玉只觉羞臊,倒是开不了口,跟他解释了。 入夜,忠勇侯府驶出一辆马车,径直拐入城边巷中的一处宅邸。 不多时,郑淙从车上下来,径直入内。 屋子里,婆子正忙活着,见他过来,惊得不轻,赶忙去迎。 只还不等她开口,郑淙已经进了叶含霜所在的宅邸。 他脸色极冷,叶含霜对上他的眸眼后,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温柔小意地迎了上去。 “郎君······” 郑淙一把将她推开,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麻烦一般。 “你该知道,如今,皇城脚下还贴着你的告示,早知你这般不省心,当初,我便不该留你。” 叶含霜心知自己定是贸然寻他,惹怒了他,当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郎君,我只是想你了,并无其他意思,这些时日以来,我都规规矩矩待在府上,从未见过旁人。郎君既救我,我便是你的,怎会不为你着想?” 郑淙冷笑。 “为我着想?你可知,若让圣上知道了你的存在,我第一个便杀你!” 他的话冷血无情,叶含霜却并不奇怪。 他是忠勇侯府世子,怎会允许旁人给他,给忠勇侯府蒙羞? 只是,他和她做那事儿的时候,便不觉着给祖上蒙羞了? 叶含霜心中不耻,说出口的话,却极为恭顺:“即便世子杀我,我也甘之如饴,我生是世子的人,死是世子的鬼!” 郑淙一愣。实在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卫府大姑娘竟跪在地上,朝她膝行而来。 但见他眉眼含俏,模样楚楚,瞧着倒真有些柔弱可怜。 然而,待她到了他身旁后,一切画风都变了。 就是这么一个柔弱可怜的闺阁女子,竟是直接解下了他的腰封、汗巾子,毫不迟疑地张嘴含了某处。 郑淙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含霜越发卖力,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挑逗他,伺候他。 一场云雨毕,郑淙看着那瘫在地上,起不来的女子,忽然觉着留她一命也是不错。 不过一贱婢罢了,这般会讨巧卖乖,倒真是伺候人的好料子。 “就那么想伺候我?”躬身,他抬起了她的下巴。 叶含霜连连点头,郑淙又看了她一阵,便走了。 不多时,婆子进来,还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药。 迎着叶含霜诧异不解的目光,婆子冷冷一笑:“这是绝子汤,娘子最好还是乖乖饮下,以免世子不快。” 绝子汤! 适才瞧着郑淙那样子,也不像是对他不满的样子啊,这男人为何对她如此冷血? “娘子,你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什么正经夫人了,还想着给侯府孕育子嗣?若你真是什么正经夫人,咱们世子爷也不会在这时候碰你!” 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叶含霜看出了她眼中的鄙夷,心口一阵起伏,拿过药碗就将那药一并咽了下去。 这些古人最是蠢笨,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可以绝子药,等她利用郑淙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她定会想法子和这些人一一清算! 此时,相隔几个院落的谢宅,折戟匆匆回来:“主子,那屋子里住的果然是卫府大姑娘。” 适才,他们在外头见着忠勇侯府世子的马车,自家主子便让他去查看一二。 折戟初时还觉着奇怪,如今,顺藤摸瓜一看,竟就发现了叶含霜!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难怪卫府大姑娘能在皇宫禁卫中逃离,还能避开城中巡卫之人,原来,那在背后护着她的人竟是郑世子,如此说来,倒也说得通了!” 折戟激动道。 第257章 你别动 谢辞面色依旧淡然,递了一张新写的纸条过来:“给郡主送去。” 折戟有些意外。 卫府大姑娘是丹阳郡主要寻的人,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才将人寻来,他原以为主子会亲自去郡主那处,不曾想! “那圣上那头?” “暂且不必告之。” 折戟颔首,趁着夜色,直接去了华严寺中。 自太上皇殡天后,卫窈窈只在停灵日去过宫中一回,还是裴策亲自派人来请的。 在停灵的太极宫当中,裴策带她见了一个灵棺,那灵棺上,还刻着她母亲的生辰八字。 而且,灵棺周围,皆用木钉所封,空隙处,也是封了符纸的。 卫窈窈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之感。 裴策让人将灵棺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穿着金缕玉衣的人! 不,已然不能看出是人的面貌,只是从那形态看来,应是人无疑了。 卫窈窈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她探究地朝裴策看去,裴策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太上皇临死前,曾让我将这灵棺一并随他封入皇陵,我没有答应他,阿窈,你将姑姑带回去安葬吧。” 当真是她母亲! 卫窈窈心中一阵胆寒,当初,母亲亡故后,明明便被安葬在了丹阳郡,她不该在此处才对。 可仔细一想,这视乎也是庆文帝那种疯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有传闻,金缕玉衣能让人死而复生,可想而知,当初,他给她母亲穿上这金缕玉衣时,究竟存着多少妄想。 只怕后来,他没能将人复活,便又在周遭贴了符纸之类的东西,目的想来也是为了锁住她母亲的魂灵。 “阿窈,我对不住你。”裴策淡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卫窈窈摇头,不是他对不住她,而是庆文帝对不住她母亲。 此刻,她委时后悔,后悔庆文帝咽气时,她不在身旁,否则,也好替母亲看着那恶人得到恶报! 当日,卫窈窈就带着灵棺一并去了华严寺,请人做了超度亡灵的法事。 与此同时,为免让任何人来打扰一方安静,她又让人选了一不知名的风水宝地,直到今日,方才将灵棺悄悄安葬。 做完这些,她已然疲惫,就见张管事带着折戟捎来的纸条过来了。 “你说什么?” 张管事犹豫片刻,又道:“是谢侍郎让人送了信来。” 谢辞怎么知道她在此处?短暂的迷惘之后,一股愤怒充斥心间。 他竟让人跟踪她! “谢侍郎让人。”不等张管事说完,卫窈窈拿过他手上的纸条,仔细一看,竟是谢辞约她一见。 她冷笑了一声,将纸条扔了,径直上榻。 “谢侍郎近来与郡主走动的,倒确实颇为频繁。”张管事忍不住道。 原本,他也不觉着有什么,可如今,裴世子一回来,自家郡主便要闹着退亲,再后来,太上皇殡天,裴世子又是一晃多日不见,张管事心中也是没底。 实在不知如今小主子和未来姑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他应不应当劝说一二。 “往后,他的东西,别往我面前送。” 卫窈窈淡淡说了一句,张管事听出了蹊跷,只怕郡主想退亲也跟那谢侍郎无关,他不竟越发担忧,嘴上却道:“那我们何时回去?” 卫窈窈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褥间:“回去干什么?” 张管事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见自家郡主已然安睡,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隔日,卫窈窈早起替长公主上了香,又去法堂中听僧人给亡魂超度。 大法会足足坚持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张管事早早收拾妥当,准备下山了,卫窈窈去牌位前加了上了香,就叫来了小沙弥,让小沙弥将庆文帝之前给她母亲设的长生牌取下来。 小沙弥有些为难。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只怕不能答应你。” 卫窈窈自然知道他为何不能答应自己,毕竟,设这长生牌的人是庆文帝,即便是他已然殡天,他们也不敢做出这等忤逆行径。 “劳烦告之院中方丈,长公主已死,寺中再奉着她的长生牌终归不妥,若是不摘,我势必会将此事告诉今上,让今上定夺!” 这话说完,那小沙弥面色变了变,只道了一声‘施主稍等’便匆匆而去。 待她再度回来时,已然规规矩矩地将那长生牌取了下来。 卫窈窈离寺时,张管事来报。 卫窈窈皱眉,直接领着张管事一行人绕道而行,结果,折戟还是追了上来。 “主子有卫府大姑娘的消息了。”眼看着卫窈窈要走,折戟赶忙开口。 卫窈窈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涌上一丝笑意。 半个时辰后,她便随折戟一并到了谢辞那处。 谢辞俨然似是料到了她会来一般,早早备好了茶水。 卫窈窈过去时,看到的就是他一身素衣,拿着半卷书翻看的模样。 听得脚步声,他抬眸朝她看来,关切的目光无声地从她身上打量而过,还未开口,就听卫窈窈开门见山道:“她在哪里?” 他们已是好些时日不见,谢辞不料她一开口,便是此事。 随即,又觉苦笑,若不是因着这事儿,只怕,他还将她请不来。 “随我来。”他起身,引着他往外走,这巷子处的屋子都挨得极近,中间顶多隔着一条窄窄的檐沟。 谢辞领着他径直往檐沟处走去。 卫窈窈停在原处,一脸迟疑。 似是察觉她没有跟上来,谢辞停下脚步,回头朝她看来。 “没有别的路?”她一点儿也不想走这脏兮兮的檐沟,檐沟里满是泥泞,一踩下去,鞋子衣裙都得弄脏。 谢辞不言语,退到她身前,径直蹲下。 他的动作极为自然,一如在逃荒路上时一般。 卫窈窈犹豫再三,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谢辞便背着她,往檐沟深处走。 “叶含霜就住在这附近?” “嗯。” 周遭寂静一片,卫窈窈越过谢辞宽厚的背脊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依旧是看不到底的檐沟。 檐沟深处,阳光不怎么照射得进来的地方,积了不少水,水的周遭长满了野草荆棘。 卫窈窈皱了皱眉,怕谢辞一不小心将她摔下去,忙双手环住了她的脖颈。 感觉到女子柔嫩的小手在他脖颈上滑过,谢辞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他背着她,直越过了好几户人,方才停下。 “就在这里。”谢辞淡淡开口。 卫窈窈朝他目光所看的地方看了去,除了一睹高高的围墙外,什么也看不见。 她拍了拍他的肩背,要求他:“你别动。” 谢辞不动。 卫窈窈使出浑身解数,朝他肩头爬去,直到她坐在了谢辞肩上后,方才用手攀着院墙,朝里面看了去。 谢辞怕她摔下来,紧紧拉着她的双腿,耳后根处,渐渐涌上一层绯红。 卫窈窈自是没有察觉这一点,她仔细查看着院中场景,但见那小院中空无一人,唯有寝屋的窗栏处,似是站了一个人影。 但那人影高大挺拔,一看就不是女子的。 叶含霜当真在此处?卫窈窈有些怀疑。 正这时,那窗棂被人推开,一个女子如货物一般被男人搡了出去。 第258章 白得晃眼 女子惊呼了一声,一张小脸呈惊恐状,朝外看来。 赫然正是叶含霜。 卫窈窈刚认出她来,但见叶含霜身后有双大手伸来,把住了她的腰肢,叶含霜整个人也不可抑制地跟着前后晃动了起来。 眼看着她脖颈间的兜衣前后晃动,隐隐露出了两团山丘,卫窈窈整个人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们是在干什么。 许是见她长久不说话,谢辞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卫窈窈赶忙伸手捂了他的嘴。 谢辞刚要张嘴,一时不查,舌头就触上了她的掌心。 卫窈窈没有松手的意思,仍是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看去。 那窗棂恰好挡住了叶含霜身后的男人,她此刻,只想看清,那男人究竟是谁。 然而,正这时,叶含霜似是受不住了,发出了阵阵呜咽求饶的声音。 谢辞脸色一黑,却也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步离去。 卫窈窈还攀在墙头看着,没想到他会忽然动作,身形一晃,险些往后仰倒,好在她反应及时,连忙俯身,箍住了谢辞的脑袋。 “你干什么!”她声音里含着怒气。 “大小姐在干什么?” 谢辞不答反问,卫窈窈撇嘴,有些不满:“不是你带我来看叶含霜的吗?” “大小姐看的是叶含霜吗?” 卫窈窈被他这微冷的话语噎住,默了半晌,方才道:“我倒像看看旁人,只是,我压根都没看清那男人的脸,你就走了!” 谢辞听出了她话语间的懊悔,脚步顿住,缓缓抬眸,朝她看来。 “郡主想看什么?” 自然是看看那男人是谁! 迎着谢辞微冷的目光,卫窈窈撇开了头,不说话。 谢辞也不说话,两人就保持着这动作,往外走。 直到出了檐沟小路,撞上了成哥儿和慧姐儿。 慧姐儿适才听说卫窈窈来过,此番是特意出来寻她的,不曾想,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她脸上有了羞赧之色,朝卫窈窈和谢辞笑了笑,拉着成哥儿就走。 成哥儿满眼戒备,三步两回头地朝卫窈窈看去。 卫窈窈被他的目光逗笑了,忍不住道:“你二弟这目光,分明写着我要害你!” 谢辞不答,继续往前走。 卫窈窈察觉他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忙又拍着他宽阔的肩背:“谢辞,你干什么,快些放我下来!” “某怕郡主没看够,一时不忍,又回去继续一二。” 卫窈窈被他这话气笑:“谢辞,我在你心目中,便是那种人。” 谢辞不说话,那意思俨然在问不是吗? 卫窈窈恼得不行,挥动小腿就要从谢辞身上下来,谢辞还真就将她背到了谢宅门口,方才放下。 卫窈窈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径直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好不容易将人请来,郡主怎么那么快就走了?”折戟的声音从后传来:“ 谢辞抿唇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中忽然生了一丝后悔,适才听她说那些话,他只觉气恼,此番想来,又何须跟她生气。 不让她看就罢了,还非得要跟她争一时的口舌之快. “无碍,回头问问她,想如何处置吧。”谢辞淡声说完,回了房中。 处置自然指的是叶含霜。 只他压根不知,如今的卫窈窈已然决定不再插手叶含霜的事儿了。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叶含霜竟会为了活路,攀附上权贵,任人玩弄。 她倒想看看,她还能干出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儿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声音响起,卫窈窈昏昏欲睡之时,马车骤停,前面传来了一阵呼救声。 卫窈窈掀帘子看去,但见一个戴着面纱的人快步而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 “换一条道。”卫窈窈漠然地放下了车帘子,刚要缩手,却被一双细腻的大手攥上了腕骨。 随后,那戴着面纱的人,竟直接踩上了马车! 卫窈窈闻到了一股铺面而来的脂粉香,正当皱眉,就听对方急急开口。 “姑娘救我。” 这声音,是个男人! 卫窈窈适才见对方身材单薄,皮肤细腻,一度以为对方是个女子,不想,竟还是个男人。 什么癖好,一个正常男人,非得把自己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 霎时,卫窈窈黑了脸,下意识要去推对方,却如何也推不动。 “放手!你快放开我家郡主!”一旁的张管事回神过来,怒声呵道。 “你,大胆!”张管事厉呵的声音再度响起,那男子竟是伸手,直接环住了卫窈窈的小臂,一副惊惧非常的模样。 “姑娘是不知,我,我初来大启,竟跟小侍走丢了,我也是没有法子了,否则,定不会麻烦姑娘。” 说着这话,他又伸手,将自己手臂上细腻的几乎露了出来。 “姑娘,你看,那,那两个歹人将我害成了这样,若不是遇上姑娘,我只怕······” 卫窈窈下意识看了一眼,但见那手臂上,赫然有着两处刀口划伤之处。 只是,那手臂又白又嫩,委实不像个男子! 卫窈窈眼皮子一阵抽抽,下意识朝男人的心口处看去,却见那心口处的衣襟也破了好些个大洞。 男子见她看来,有些局促,想要将衣衫拉拢,遮掩一二,结果,越拉露出的越多。 卫窈窈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对方平坦的胸肌。 果然是个男人! 她一时看呆了,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入目的雪白肌肤。 太白了! 卫窈窈觉着自己的眼睛被晃得生痛! 第259章 郡主毁了我家长皇子的清白 卫窈窈闭了闭眼,抬腿就朝他心窝踹了一脚,霎时间,只听砰一声巨响,那白花花的人影就这么摔落了下去。 急急赶来的流风正欲拔刀,就听那白花花的人喊了一句:“我是夜北使臣。” 霎时间,流风和张管事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 卫窈窈率先反应过来,一道厉呵,张管事急忙赶着马车走,走了好一段路,方才惴惴不安道:“他,他是夜北使臣,该不会找茬吧。” 说完,又兀自安慰自己:“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怎么知道咱们是谁。” 流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适才报出了郡主的身份。” “有吗?” “没有吗?” 耳旁传来阵阵两人争执的声音,卫窈窈想到了适才的人,心中一阵恶寒。 若是她记得不错,第三个气运子应该就是夜北国的长皇子了。 一想到那气运子会像刚刚那人一般,她心中便是一阵恶寒,只庆幸叶含霜落到了这番田地,只怕也折腾不到夜北去了。 卫窈窈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曾想,第二日,宫中便来了人,传卫窈窈进宫。 张管事急得不行:“陛下不会为那使臣出头吧,昨儿个才踹了那人一脚,今儿个,圣上就寻来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 流风瞥了他一眼:“都自报家门了,找上门也不奇怪吧。” “你就不能捡一点好听的话说!” 张管事气得横眉冷对,偏偏流风也不退让,正这时,长信伯急急而来。 “你还知道回来!这些时日,你去何处了!裴世子来了几趟,也不曾见到你的人影,你还是莫要过分了!” 若不是圣上派人来寻,他还不知道卫窈窈回来了! 一想到太上皇殡天时,卫窈窈都不曾祭奠,后来又不知道去了何处,他就恼火。 “哪里有姑娘家像你这般的!” “哎哟喂,伯爷现在还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张管事快哭了,长信伯适才想到正事儿一般,“圣上丧期一过,便来找你清算,必是大怒,我也保不了你!” 卫窈窈定定地看着长信伯,忽然问了一句:“父亲可去丹阳郡祭奠过母亲?可知母亲为何要离开上京?” 长信伯一愣。 卫窈窈了然一笑,便跟着内监出门了。 长信伯怔在原处,等他后知后觉的体会到卫窈窈适才那目光分明是带着轻蔑的之后,他不禁越发恼火。 “老爷,郡主这性子,会不会惹怒圣上,连累我们整个伯府啊。”王氏从角落里出来,满脸担忧。 她担忧的事儿,长信伯如何能不担忧! 长信伯脸上呈现出一股凶色:“等郡主回来,势必将横芜院看紧了,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王氏面带冷笑,心里却是盼着卫窈窈出事儿。 她家霜儿到如今还生死未仆,那卫窈窈又凭什么能得善终呢? 另一头,卫窈窈很快到了宫门口。 待她下了马车,眼看着就要随小黄门入内,张管事忍不住道:“郡,郡主,陛下他不会当真是要跟咱们清算吧。” “不会!” 卫窈窈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裴策会护着她,这一点,她十分确信。 等她穿过重重宫门,一入太极殿,就发现殿中分别以夜北使臣和中枢要员为首,站成了两列。 见她过来,那两列人齐刷刷朝她看来。 卫窈窈心中有了计较,面色不变地上前行了礼。 “这位便是丹阳郡主?大启好歹也是大国之邦,既是做了就该认,没道理平白让人笑话。”夜北使臣中,最前面的妇人开了口。 但见一身铠甲,模样剽悍,倒和夜北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虞将军说笑了,凡事都要讲个证据。”谢辞声音淡淡,却是将那位虞将军气得哼笑了一声。 “证据?丹阳郡主自己说说,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卫窈窈可不怕:“昨晚,有人闯入我马车,我并未与他计较,还将他给放了,怎么,这反倒成我的错了?” “你可承认,你看到了不该看的?”虞将军逼问。 不该看的? 卫窈窈想了想,深以为然。 可不就是不该看吗,她活了两世,也没见哪个郎君像那人一般。 “郡主!”不及开口,谢辞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不解地朝他看去,那虞将军已然再度开口:“看了我家长皇子的身子,还抱了我家长皇子,那便是毁了我家长皇子的清白,丹阳郡主不该负责吗?” “你说他是长皇子?”卫窈窈惊愕非常,那人竟是第三个气运子? 那为什么他们接触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他的气运流? “这么说,郡主当真抱了人家,还将人家看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郡主好歹也是有姻亲的,裴世子只怕也不答应啊。” “可不吗!裴世子不答应,夜北那边看样子也不会松口,总不能把郡主分成两半吧。” 中枢大臣们快速交涉了一番,虽然他们的声音极低,但谢辞还是听了个大概。 他脸色微冷地朝众人看了一眼,当即站了出来:“郡主何曾承认她抱过贵国皇子?虞将军慎言。” 虞将军挑了挑眉:“怎么,敢做不敢当?她自己都承认了!” 谢辞回头,看向卫窈窈:“敢问郡主,你可曾抱过夜北长皇子。” 卫窈窈从愣然中回神过来:“我抱他干什么?是他自己冲上来的。” 谢辞颔首,又道:“那你可有偷看长皇子的身子。” 这个‘偷’字听得卫窈窈一阵火大,她总觉得谢辞在隐射些什么。 第260章 两个男人间的无声较量 “我看他干什么!是他自己衣衫不整地在街上跑。” 谢辞脸色稍缓,回头看向夜北使臣。 “虞将军,你也听见了,我国郡主是无辜的,既长皇子已然衣衫不整地在外头跑了,想来,看了他的人,也不胜凡几,难不成,将军是要让长皇子一男嫁多女?” 顿了顿,谢辞又道:“日后,还请贵国长皇子在外注意姿仪才是。” 众中枢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卖力憋笑。 虞将军一张脸顿时难看至极。 正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说话声,随后,冯平急急进来:“陛下,裴世子求见。”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卫窈窈看去。 裴策颔首。 裴元稷很快从殿外进来,他阴骘的目光在夜北众使臣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那虞将军身上。 “虞将军这是何意,莫不是在战场上输给了裴某,便来抢裴某的未婚妻?” “裴世子,你说话注意些,我们将军怎么知道你未婚妻是谁!”虞将军身旁之人不服。 “我未婚妻便是丹阳郡主,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裴元稷这话刚刚说完,之前那抱不平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又如何,是她得了咱们长皇子的清白,既是做了,便要负责才是!” 裴元稷面色越发阴沉:“清白?堂堂七尺男儿,竟还在意这些!如此不堪用,难怪,战场上,还得由着女人来指挥!” 虞将军面色本就不好,听得这话,额头青筋也跟着跳了跳:“咱们夜北素来是女子统治的江山,裴世子这番出言不逊,莫不是不想结两国之好,还想继续打仗不成?” “何惧之有!”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卫窈窈却笑了。 那笑声,在这样的场合中,便显得有些突兀异常。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朝她看了过去。 特别是那些个中枢大臣们,他们或多或少,还有些不满卫窈窈,毕竟,这事儿便是因着她而起的。 若是两国再生战乱,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辞将众人的面色看在眼里,眸色冷然,下意识站出来,挡在了卫窈窈面前。 然而,正这时,却听卫窈窈开了口:“那个人,当真是你们夜北的长皇子吗?” 众人一愣。 卫窈窈笑了笑,又看向了那位虞将军:“将军,你敢说,那位当真是你们夜北的长皇子吗?” 虞将军蹙眉:“那是自然!” 卫窈窈好笑:“为何,我觉着不是呢!我那处正好有一幅贵国长皇子的画像。” 殿中微静,谢辞和裴元稷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朝她看了过去。 一旁的虞将军已然反应了过来:“还说郡主对咱们长皇子没有意思,原来,早早就留了画像!郡主可知,在夜北,私藏男儿画像,也是毁人清白的行径。” “我说是我私藏的吗?”卫窈窈偏头看她。 虞将军皱眉,上上下下将这纤瘦秾艳的女子看了一眼,说实在话,这样的长相,实在俏似男儿,若是生在夜北,便是娶不到夫郎的! 她也不会多看这样的人一眼! 卫窈窈看出了她眼中的鄙夷之色,倒是一点儿也不恼。 “贵国长皇子的画像,曾流传了一幅在市井中,我不小心看过一二,但是,却和昨晚遇到的那个男子不是一个人!” 夜北使臣凝神屏气。 卫窈窈起初只是觉着没有气运走势,心中隐又猜测,如今一炸,却也知道了蹊跷。 那人果真不是夜北长皇子!既然不是,夜北这些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虞将军轻笑了一声:“我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 卫窈窈也笑:“虞将军若是真不知道,就该好好想一想,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即便是夜北使臣也不例外。” 虞将军眸眼微眯,看向卫窈窈的目光中,忽然多了一丝锐利。 裴元稷阴恻恻地看着虞将军,那目光里隐隐染上了一股杀意。 虞将军自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怔忪间,谢辞的声音响起:“虞将军若是没有说谎,不如将贵国长皇子拉出来和画像做一个对比,便可知道一二。” 夜北使臣们明显不淡定了,其中一人急急开口,声音有些不稳:“我们这么知道你的画像是真是假?” 正这时,冯平又急急从外头过来,只道有夜北使臣在外求见,只说那长皇子发了高热,久不见好转。 虞将军很快领着人走了。 卫窈窈撇了撇嘴,只道这些人倒是不经吓,手上猛然一疼,竟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 她不满抬头,就对上了裴元稷带着阴寒的目光。 然而,那样的目光转瞬即逝,卫窈窈显得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窈娘,你怕不怕?”他问她,一双大手,强硬地想要箍进她的指缝间。 谢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那掩在袖间的手微微握紧。 正这时,高座上的裴策抵唇轻咳了一声:“阿窈,你还真藏了夜北长皇子的画像?” 这话像是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疑问一般,卫窈窈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 她用力挣了挣,挣不脱裴元稷的桎梏,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裴世子,当着圣上的面,你此举未免太过不端。”谢辞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 “那和谢侍郎又有什么干系,谢侍郎可不懂险些被人抢了未婚妻的感觉。” 谢辞眉眼骤冷,不妨卫窈窈忽然垂首,狠狠咬了裴元稷一口。 裴元稷一时不察,竟就那么由着她将手挣脱了。 “没有,我猜的,原本是炸他们的话,结果,还真是。”卫窈窈揉了揉那被裴元稷捏红的手,回头,狠狠瞪了裴元稷一眼。 裴元稷喉头微滚,适才动怒,只气她不但和那所谓的长皇子生了纠葛,竟还藏人画像,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如今,听他这话的意思,却是他误会了? 裴元稷闭眼,渐渐掩下了眼中的阴翳和心中的躁动。 “这么说来,夜北究竟居心何在?”有阁臣问了一句。 众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用一个假的长皇子来诬陷丹阳郡主,如此,不过是谋一桩亲事罢了。 思来想去,都和家国利益不沾边。 讨论不出具体的结果,裴策很快挥退了众人,卫窈窈也要跟着走时,却被裴策留了下来。 谢辞和裴元稷心照不宣地回头看了一眼,皆是无言。 待殿中只剩下裴策和卫窈窈之后,裴策方才开口:“阿窈觉着,他们是为了什么?” “莫不是,看陛下对阿窈看重?”卫窈窈偏头看向裴策,试探道。 裴策盯着她那漂亮又纯澈的眸眼,唇角渐渐漾开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阿窈喜欢的,都可以得到。” 第261章 她变了! 卫窈窈微愣,冯平已然从外间过来:“陛下,可要传膳?” 裴策似才察觉时间不早一般,又看向卫窈窈:“阿窈应也没用饭,那便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卫窈窈自是没有拒绝。 因在孝期,御膳房特意做了各类素食,其中,多以豆腐为主,虽是不沾荤腥,可卫窈窈还是吃出了肉的味道来。 不愧是宫中御厨所做,卫窈窈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裴策见她竟难得的没有挑嘴,不禁笑道:“阿窈可是觉着喜欢,若是喜欢,便将做这些个菜的御厨带两个回去?” “当真?” 裴策回了她一个还能有假的表情,卫窈窈倒也不客气,连忙点头:“多谢陛下。” 陛下二字听得裴策心中一顿,但他也没有多言。 饭后,卫窈窈又陪着裴策下了两盘棋,方才带着特赏来的御厨,出了宫。 一路上,她想得极好。 她那春江楼里的御厨虽也不错,可如今毕竟是国丧期间,整个大启,从上到下的官员们,谁敢无不茹素。 可这上京城中,却没有一个春江楼能将素菜做得像御膳房那么出色,她如今将这些个御厨带回去,定能带动一波生意。 适才出了宫门,远远就瞧见裴府的马车正当停在原处,她皱了皱眉,就要往自家马车处走去,裴元稷已然从马车上下来了。 “窈娘。”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怎么这么晚才出来,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他声音虽已刻意放柔了,可卫窈窈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探究之色。 那模样,远没有他想要表现的那么温和无害。 “陛下为难我又如何,不为难我,又如何?我和裴世子原本就是要退亲的人,这些,只怕和裴世子也没有什么干系。” 裴元稷皱眉,眼看着一旁的小黄门站在原处,踟蹰不前,他顺势朝小黄门身旁的几个御厨看了去。 显然,那些人应都是陛下所赐。 又是留人,又是赐人,陛下这番,倒是让人生疑。 那小黄门见裴世子和卫窈窈没再说完了,适才带着那两个御厨过来,又和卫窈窈说了几句奉承之话,方才离去。 也就是这时,裴元稷才听清楚了大概。 原来,那两个御厨竟是新帝见她喜欢吃宫中菜品,方才特意送人的。 他皱了皱眉,眼看着卫窈窈要上马车,便跟了过去。 卫窈窈察觉他的意图,回头看他:“裴世子想如何。” “窈娘,我想跟你谈一谈。”裴元稷看着她的眉眼,脸上不刻意笑时,便格外添了一股阴沉。 这倒是不装了。 卫窈窈心中冷笑:“我和裴世子能有什么好谈的?这亲我是退定了,裴世子还能迫我嫁你不成?” 裴元稷看清了她面上的决绝以及不耐,心中烦躁又愤怒,只觉自己像是迷途之马,急急想要寻一个出路来。 不该是这样的,她的阿窈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极为依赖他,幼时,便喜跟在他身后,她的眼中,像是容不下别人,唯有他而已。 即便他再不堪,再是被人不耻,她也依旧待他如初。 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卫窈窈完全不管他什么表情,径直上了马车。 裴元稷看着她的身影,下颌线渐渐紧绷,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意。 不远处,折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拐角入了宫门不远处的巷子中,那里,还停着一辆马车。 折戟适才靠近,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便掀开了车帘子。 对上谢辞那双幽邃的眸眼时,折戟险些笑出声来,却又憋了回去,只将适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裴元稷没有跟过去?”谢辞问。 折戟有些古怪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主子还想他跟过去?” 裴世子可是郡主的未婚夫,若再对郡主死缠烂打一些,哪儿还有旁人什么事儿! 谢辞不答,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心微蹙:“郡主收了陛下送的御厨?” “可不嘛,若是没收,我还能这么快知道这事儿?你是没瞧见,那裴世子都气成什么样了,我瞧着,若不是因为对方是皇上,他早就寻上门,找人家麻烦去了。” 谢辞看向折戟,折戟不察,仍是说得兴味冲冲。 “说来也是,裴世子倒是真的憋屈,好歹,他现如今还是郡主的未婚夫呢,结果倒好,先是差点被人抢了未婚妻,如今又!” 车轮子撵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来,折戟还没反应过来,车夫已经驾着马车走远了! 折戟张了张嘴,直到马车绕过巷子,拐了出去,折戟才赶忙追了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呢! 刚刚,听他来报信儿时,不还表现的云淡风轻吗,这会子,他还没说几句,就点火了? 折戟追到巷子口时,见马车停下,忙又喘着气追上去。 “主子,我!” “给夜北递一封信去。”谢辞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折戟还没说上话,马车竟又开始行进了。 那漫天的灰尘传来,折戟吃了一鼻子灰,回忆起谢辞的话,恍然失笑。 哦,这是厌烦那些个夜北使臣,想将人支走了? 第262章 从今往后,只作他一个人的窈娘 卫窈窈刚回府,裴元稷后脚便跟来了。 卫窈窈自是不见! 裴元稷微微闭眼,再度压下了眼中的森森寒意。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就这么闯进去。 若是她不愿意当他的阿窈,那便做他的窈娘吧,从今往后,只作他一个人的窈娘。 但一想到记忆中那个望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子,他心中不免迟疑。 他不止想要窈娘,还想要阿窈,那个本该独属于他一人的阿窈! “世子,想来,郡主应是疲乏了,不如?”张管事试探着道。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自是要好好和人说话,若裴元稷不走,他也不会让人进去。 毕竟,自家小祖宗不见他啊! 让人意料之外的是,裴元稷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道了一句:“好好照顾你们郡主!” 便匆匆离去了。 待裴元稷走后不久,长信伯就闻声而来了。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裴世子不与你计较,便已然不错,你还这般对人家!这京中男儿,谁还能有比裴世子还要有能耐?迟早有一天,他会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上面不还有人吗?父亲若是没事儿,就先回去休息吧。” 卫窈窈被他从屋里拎出来,心下原本就十分不快,话语间,也满是敷衍之话。 只不过,这随口一说,长信伯面色却变了变。 “你看中了圣上!” 卫窈窈一愣,却听长信伯冷笑出声:“圣上今日为何召你,你不清楚吗?如今能好好回来,站在这处已然不错,你竟还妄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儿!” 张管事见状不好,忙开口解释:“伯爷怕是误会了,圣上并未怪罪郡主,相反,不但留了郡主用饭,还送了咱们郡主几个宫中的御厨呢。” 长信伯陡然看向卫窈窈,眼里有着不敢置信之色:“今日你去宫中,圣上当真留了你用饭?还赏了你御厨?” 不等卫窈窈开口,张管事急急道:“可不吗,可不止这些呢,夜北使臣想欺负咱们家郡主,陛下也站出来维护咱们郡主了呢。” 卫窈窈看向张管事,陛下在这事儿上维护她了吗? 明明是她自己占理儿啊! 她觉着日后和张伯讲话的时候,还是得讲仔细些,免得他想入非非。 一旁的长信伯见卫窈窈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此事,一时间,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霎时闪过流光溢彩:“若陛下当真对你也有意,我也不是不可以上镇北王府退亲。” “当真?”卫窈窈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卫骞要去镇北王府退亲的事儿上了。 若由着卫骞这个当父亲的去退亲,自然比她去要容易得多。 卫骞看着幼女这张姣好的容颜,心中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天底下,哪有不爱美人的君王,想来,圣上也不列外。 “窈儿,我是你父亲,自是希望你好,若你能嫁给圣上,那于你,于卫家,便是无上的尊荣。况且,父亲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又怎能挡你的路。” 说到此处,卫骞还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模样,倒真有些父母为子女计深远的模样。 可卫窈窈心中却只有冷笑。 她忍不住去想,上辈子,叶含霜走向皇后路时,卫骞是否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窈儿,圣上可知道你的心思?”长信伯带着试探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我和裴世子的婚事尚且没退,陛下终归要有所顾忌。 长信伯听得这话,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阵,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让她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隔日,横芜院看守的护卫便撤了。 卫窈窈心里清楚,这便是卫骞的态度,他想要看到裴策表现出对她的绝对兴趣,方才会去镇北王府退亲。 卫窈窈才懒得过问他的,没人看守横芜院也没什么不好,她大摇大摆地出门吃茶看戏,日子倒是过得清闲。 没几日的功夫,又听闻那夜北国‘长皇子’久病成疾,虞将军心中担忧,一行人匆匆跟裴策辞行,便回了夜北。 卫窈窈听闻这事儿时,还在品尝那几个御厨先研制出来的素食。 那素食和宫中的清淡口味不同,卫窈窈特意让改了好些个口味,倒是满足了不同人的口味。 卫窈窈吃了一口,又抿了一口桃花酿,说不出的自在。 “郡主,那,那‘长皇子’当真只走了?”出春江楼时,张管事忍不住问她。 “走了。” 势必是要走的,都被她戳穿身份了,还能强留? 卫窈窈有些好笑,倒是没有注意到张管事脸上的淡淡失落。 余下几日,卫窈窈依旧时常往返于春江楼中。 春江楼的生意本就极好,只是,近来处于国丧当中,城中春江楼里皆是门可罗雀。 但在卫窈窈的大力推广下,春江楼却如鹤立鸡群一般,很快就因着那各式各样的素食而火爆了起来。 与此同时,卫窈窈也不忘投桃报李,时不时给裴策送上一些新研制出的菜肴去。 当然,每每到了这时,宫中便少不得又是一番赏赐。 即便卫窈窈和裴策没什么,可看在长信伯眼里,却是渐渐热了眼。 三月末,帝王正式出了孝期,城中白幡依次被人取下,上京城中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这正是开春时节,外头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便不少人去京郊放风筝、扎帐篷、行曲水流觞宴。 卫窈窈的横芜院也或多或少都收了好些帖子。 卫窈窈不喜参宴,大多数帖子都被她自动忽略了,只那镇北王府送来的帖子却是一封接着一封。 却是约她上巳节去京郊游玩的,不用想,也是出自于裴元稷之手。 而裴元稷的帖子既能送进来,便说明她那好父亲长信伯还不想得罪镇北王府,亦或者是说,他还没下定决心要去帮她退亲。 卫窈窈拿着帖子想了想,忍不住就弯起了唇角。 她决定再给她那好爹爹下一剂猛药,也免得再让他摇摆不定的。 卫窈窈很快就写了一张帖子,让流风给裴策送去,张管事见了,忍不住担忧。 “裴世子近来频频邀约,郡主可莫要和陛下约了上巳节那日,否则,到时候,裴世子撞见了,面上终归是不好看。” 卫窈窈倒是忘了这一点,忙又让流风回来,往帖子上特意加了上巳节三个字。 张管事瞟到之后,眼皮子也跟着抽了抽。 卫窈窈却是十分赞成地朝他点头:“对,张伯你说的很对!我居然差点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还是张伯好!” 张管事:“······”得,姑爷叫不成,只怕他日后连裴世子这个称呼也叫不出了。 到时,裴世子被郡主拒后,又撞见她和陛下厮混在一处······是个男人,只怕也受不了这一点吧! 他家小祖宗这摆明了就是要跟人结仇啊! 日后,还不知道长信伯府和镇北王府会僵成什么样呢! 第263章 裴元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和卫窈窈想象中一般,宫中很快就递来了回帖。 上巳节这日,裴元稷直接寻上了门,卫骞赶去横芜院时,卫窈窈刚打算出府。 “你说圣上邀了你?”听得这话,卫骞眸光微变。 卫窈窈故作不解:“怎么了,父亲觉着不妥?” 卫骞摇头,径直离去,从头到尾,也不曾提过裴元稷一句。 “郡主,咱们赶紧走吧,可别让裴世子给撞见了。”张管事一想到裴元稷那张脸,心中就有些不安。 卫窈窈咧嘴:“那怎么行?可得让他撞见才成。” 说完这话,她就交代了流风,只让流风将自己去城郊踏青的事儿透露给裴元稷,适才悠哉游哉地出了府。 张管事一路跟在后头,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好在一路上,裴元稷都没有追来。 主仆几人一到城郊,裴策已经到好一阵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鸢,见她看来,便笑着将纸鸢递给了她。 “陛下竟还准备了纸鸢?” 冯平从刚搭了一半的营帐中钻了出来:“陛下特意为郡主准备的,还不止这个呢,陛下还特意为郡主准备了不少吃食,郡主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好心。” “冯平!”裴策呵了一句。 冯平缩了缩脖子,悻悻地缩回了营帐中。 “我们去放纸鸢吧,陛下!” 见卫窈窈目光都凝在了那纸鸢上,裴策颇觉好笑,将线头递给了她,自己则帮她拿着纸鸢,示意她快些放线。 卫窈窈没想到裴策竟会如此屈尊将贵,一时间,颇觉诧异。 但她也没客气,拿着线头就往前面跑,裴策在身后追着跑。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纸鸢便是飞上了天空中。 日头高照,春风和煦,卫窈窈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陛下的画工倒是精进了不少。” 裴策没有想到竟让她看了出来,微微一愣。 “许久不曾画了。”他掀袍,同她一并坐在地上。 “我记得,陛下自来的画工就极为不错,我幼时,还曾羡慕了许久。” “羡慕?” “是啊,很羡慕,当时,我就在想,太子哥哥若是不当皇上,就靠着着一手好丹青,也是能吃饱饭的。” 裴策好笑,余光瞟到青山绿水间的女子,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渐渐安定了下来。 正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裴策转首,就看到了远远行来的裴元稷。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扭头看了卫窈窈一眼。 此时的卫窈窈没什么反应,依旧看着天边,俨然像是没有察觉远处的来人一般。 “你和阿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裴策默了默,终忍不住问她。 “什么?”卫窈窈偏头看他。 远处,冯平急急而来:“陛下,郡主,云雾茶已经沏好了,二位先进营帐中休息休息吧。” “好啊。”卫窈窈起身,将风筝递给了冯平,又拉着裴策往营帐中走。 裴策扭头,看向裴元稷的方向,正好和裴元稷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裴元稷冷冷地看着他们的方向,一双冰冷的目光,一眼不错。 裴策微怔,人已经被卫窈窈一把攥到了营帐中。 营帐中,暖炉上,茶香袅袅。 卫窈窈刚倒上两杯茶盏,就听外头传来了冯平的声音:“裴世子,你这是干什么,陛下还在里面!” 营帐外,好一阵沉默。 裴策抬眸,看了卫窈窈一眼,见她兀自吃着点心,心中会意,不禁低叹了一声。 “劳烦通传一声。”外头,裴元稷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冯平正当说着推辞之话,裴策已然开了口,请裴世子进来吧。” 冯平还没反应过来,裴元稷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一时间,营帐中的氛围,寂静异常。 唯有卫窈窈不觉有什么一般,优哉游哉的吃起了桃片糕。 裴元稷则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看,那眸子里的冷凝,更甚之前。 “阿稷可有事儿?”半晌,裴策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圣上怎会在此处?”裴元稷不答反问,“今日,我和窈娘本是约好了出来踏青。” 说话时,他的目光依旧不曾从卫窈窈身上挪开过。 裴策心中暗叹,如实相告:“是阿窈邀我前来的。” 裴元稷冷笑出声,早在长信伯府时,便听说了这事儿,不想追过来,还真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他心中暴躁不已,快步上前,一把箍住了卫窈窈的小臂。 卫窈窈被他箍得忍不住喊疼,裴策见状,忙伸手拉住了裴元稷的手。 “阿稷!” “陛下可是忘记了,我和阿窈之前,尚且还存着婚事?” “我父亲已然决定去镇北王府退亲了。” 裴元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却依旧不肯放手。 裴策皱眉,正要说话,外头,羽林卫急急冲了进来,直接将裴元稷围住。 “裴世子擅闯陛下营帐,这是要干什么呢?难不成,裴世子还想以下犯上吗?” 卫窈窈抬头看他,嘴角隐隐含着一丝嘲弄意味。 裴元稷加重了手里的力道,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脸上的表情,更是骇人不已。 “窈娘,别胡闹,你跟我回去。” “疼!”卫窈窈被他捏得生痛,一双杏眼中,不知不觉地盛满了泪水。 本就长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此刻,配上这楚楚动人的神色,任谁看着,也会于心不忍。 裴元稷虽仍是愤怒,但手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松了些许。 然而,卫窈窈却不领情,只是扭头,可怜巴巴地看向了裴策。 “你先放开她!”裴策终是开口,“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对阿窈这般?她不喜欢!” 若是以前,他尚且不能理解阿窈为何忽然就不喜欢裴元稷了,此番,他倒是隐隐明白了什么。 阿窈自小便是金尊玉贵的郡主,生来就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中的,即便是要嫁男子,也应当嫁一个她心中喜爱的。 像裴元稷这般对她,实在是不应当。 裴策一改适才旁管的态度,上前,将裴元稷的手拉开。 裴元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第264章 退步 裴策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病秧子罢了,他压根就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可此刻,裴策是君,他是臣,他不得不退让。 裴策将卫窈窈‘救’出来后,不免心疼:“阿窈,可还疼,要不要寻御医?” “疼,我想回去了。” “好!”裴策二话不说,扶着卫窈窈出了营帐。 裴元稷盯着两人的身影,眼中隐隐生出一片猩红,一股狂躁的杀意从他心间蔓延,他用力克制,方才没有血洗当场。 冯平却是没有察觉出裴元稷的异常来。 他看了看营帐中,他精心准备的瓜果点心,又看了看裴元稷,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裴世子碍眼过。 陛下好不容易才借着踏青的功夫出来散散心,适才跟郡主待一处,连茶水都没喝好呢? 裴世子这个煞风景地就钻出来了! 瞪了裴元稷一眼,冯平兀自招呼着羽林卫将营帐拆了,忙又追了出去。 张管事见状也要走,临了,还是忍不住朝营帐中的人看了一眼。 待一对上裴元稷那双阴森可怖的眸眼后,他忍不住暗呼了一声‘造孽’,打着哆嗦,急急离去。 卫窈窈是坐着裴策的马车回去的。 虽裴策今日是轻装出行,可他身份毕竟不同,出行的工具也比常人要奢华得多。 特别是马车前,那并驾齐驱的两头高头大马,一走在街上,便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裴策将卫窈窈送回了横芜院,又让冯平去请了御医过来,眼看着卫窈窈无事,方才放下心来,便要离去。 “陛下不如留下来,与我手谈一局?”看着外头,一晃而过的身影,卫窈窈眯眼笑了笑。 那可是卫骞身旁的人呢! 裴策自也察觉到了这点,身在女子未出嫁女子的闺阁中,终归不妥,裴策下意识要拒绝,一抬眸,就对上了她祈求的目光。 “阿窈当真不想嫁裴元稷?”裴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话。 “自然!”卫窈窈答得干脆,边拨弄着棋子,边碎碎念,“上次就跟陛下说过这事儿了,陛下又不是才知道。” 裴策暗叹了一口气,心中猜到了一二,还是过去,同她坐了下来。 这么一坐,便坐了足足一下午。 待裴策走时,卫窈窈已经累得哈欠连天了,见她还想起身送他,裴策不由好笑。 “你先回屋休息休息,朕自行离去。” 卫窈窈也不跟他客气。 裴策出了横芜院,一路沿着回廊走,冯平就跟在他身后。 “陛下,郡主当真是喜欢跟你弈棋的,我瞧着郡主都快撑不住了,竟还不舍得丢棋子。” 裴策低低叹了一声。 她哪里是不舍得,只怕是打了旁的主意了,罢了,既他不想嫁裴元稷,那他便也由着她借他的势。 只要她欢喜便好。 裴策快出长信伯府时,长信伯才姗姗来迟地送了出来,一番客套,长信伯直将裴策送上马车后,又急急去了横芜院。 “裴元稷来了。”若不是他一早将人拦下,只怕,如今早闹到横芜院来了。 卫窈窈刚刚睡下,又被叫起来,心中十分不耐。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什么稀奇的,他适才还擅闯了陛下的营帐,父亲还是早做决断得好,别回头,陛下也失去了耐性。” 卫骞不说话,似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我适才送陛下出去时,却并未听他谈太多,你当真能确定陛下当真有娶你之意。” 他这父亲当真是喜欢步步算计,一头也不想放过。 卫窈窈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他:“父亲是想陛下如今就落了个君夺臣妻的名声?也罢,父亲若是不想当国丈,那便罢了。” 卫骞被她的话一激,不由长叹了一声:“也罢,为父这就去跟裴世子说清楚,窈儿,你且不要任性,既是选择了陛下,日后,就要跟裴世子划清界限了。” 卫窈窈点头,目送着卫骞离去,适才让流风过去盯梢。 退亲的事儿,极为不顺利,裴元稷几乎是冷着脸离开了伯府。 听闻这消息时,卫窈窈一点儿也不担忧,只将流风叫过来,叮嘱了几句。 当晚,横芜院中,就来了意外来客。 饶是卫窈窈早安排了流风看守,那意外来客还是重伤了流风一行人,闯进了横芜院中。 彼时,卫窈窈早已经被吵醒了。 她将衣服穿好,又捞了野狸子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它顺着毛,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裴元稷阴寒着脸而来。 “窈娘,你不能这样。”他一步步地朝她逼近,“你竟招惹了我,又如何能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呢,你忘了,我可是你的阿郎啊?” “裴世子,你这是何苦。”卫窈窈笑了笑。 “你现下不退亲,我也只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日后,待我和你成了亲,我们便去北境。” 那里没有裴策,也没有谢辞,只有他和她。 她还是他的窈娘,他的阿窈! 这是裴元稷想了许久之后,方才做出的退步。 “那可能不太行哦!”然而,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卫窈窈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 裴元稷一张脸上,霎时一片阴沉,他快步上前,紧紧箍住她的肩头。 “为什么,因为,你看上了裴策,你想嫁他,可你明明不喜欢他!” 卫窈窈回望着他,笑道:“可我也不喜欢你。” 裴元稷怔了怔,正这时,横芜院中,灯火摇晃,竟是长信伯带着众护卫冲了过来。 卫窈窈看着外头的响动,会心一笑:“阿郎,如今,你即便再不愿意退婚,你也必须得退婚了。” 再次听到她唤他阿郎,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裴元稷不甘心。 偏这时,卫骞已经领着人将他团团围住了,而人群后,裴老太君竟还被人缓缓搀扶而来。 “裴老太君,怎么样,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长信伯冷声道。 裴老太君一步步往屋子走来,目光在卫窈窈和裴元稷身上转了转,一声怒喝:“稷儿,出来!” 裴元稷如何也没有想到,长信伯府为了退亲,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双手握拳,紧盯着卫窈窈不放。 和他的凝重不同,卫窈窈还朝他咧嘴笑了笑,吐气如兰:“慢走不送。” 第265章 浴佛节 “老太君,你还是好好管管你家世子吧,像裴世子这般夜闯闺阁的行径,实在是孟浪!小女也实在与他不相配。” 长信伯适时开口。 裴老太君之前便听说过一些关于卫窈窈和陛下的风言风语,但,毕竟她是裴元稷选中的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看来,长信伯府是有意要悔亲,攀圣上那根高枝了。 “稷儿,你过来!”裴老太君将手上的拐杖往地上猛地一敲,冷冷开口。 裴元稷回头:“祖母,这是我和窈娘的事儿。” “裴世子说笑了,我已然在和镇北王府商议退亲了,是你执意不肯,竟还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给镇北王府蒙羞。” 长信伯一席话,听得裴老太君脸色越发难看。 “长信伯府为何无端退亲?两家的姻亲是自小便定下的,难不成,当真如外头传言一般,是长信伯嫌咱们镇北王府门第矮了不成?”回头,她看向长信伯。 老妇人眼神睿智,有着一种能将人看透的锐利,长信伯晃了晃神,方道:“这儿女亲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也非做营生,怎能强买强卖。” 裴老太君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竟是卫窈窈不同意了。 她扭头,朝卫窈窈看去。 卫窈窈不偏不倚地和她的目光撞上,笑道:“我从头到尾,便没想过要嫁给裴世子。” “窈娘!”裴元稷震怒,欲要上前,外头又冲冲行来一队人,竟是京兆尹的人。 “伯爷,听闻你府上进了贼人,敢问,贼人在何处?”京兆尹刚说完话,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屋子里除了镇北王府的祖孙两,再也没有旁人了。 裴元稷和裴老太君皆没想到长信伯会惊动京兆尹,一时微愣。 “伯爷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待裴元稷回过神来,冷笑出声。 “若裴世子不做这种无礼之事,我自也不会如此,还望裴世子自重,莫要再行那种纠缠之事。” “若我偏要呢!”窈娘是她的,她必须,也只能嫁他! “胡闹!”裴老太君气血上涌,偏这时,长信伯的声音再度响起,“劳烦京兆尹将这裴府贼人抓回去。” 这便是要京兆尹将裴元稷逮捕入牢狱了。 若当真按夜闯府邸的贼人抓去,即便是对方有着世子的身份,只怕也逃不掉一顿刑罚。 裴元稷眼色渐渐发冷,还未发作,只听裴老太君一阵剧烈咳嗽。 “退亲!我裴家从今日起,便与你们长信伯府退亲,从今往后,镇北王府和长信伯府再无往来!”声落,她竟是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 “祖母!”裴元稷慌忙上前,霎时,周遭一片混乱,请大夫的是请大夫的,递茶水的是递茶水的。 经了这一出,镇北王府和长信伯府的婚事还是取消了。 卫窈窈叹服于流风的机智,竟还将裴老太君给请来了,流风却很是惊讶。 “裴老太君并非我请来的。” 不是他请来的,莫不是卫骞请来的? 看出她心中所想,流风忙又道:“伯爷也不知情,彼时,伯爷看到裴老太君时,也有意外。” 这么说,便是天意? 不论如何,能成功退亲终归是好事儿, “去打听打听,护着叶含霜的男人究竟是谁。”卫窈窈打了个哈欠,径直回去休息了。 这辈子,也唯有叶含霜这个变数了,无论如何,都得让人将她盯好了。 很快,镇北王府和长信伯府退亲的事儿,便传了开去。 赵红玉和王紫嫣听闻消息后,倒是前后来了府上看望她,和他们一脸的担忧不同,卫窈窈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一点退亲后的郁色。 余下的日子,她同人赛马,看戏,穿华服美衣,吃美味珍馐,别提过得有多畅快了。 期间,裴元稷倒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只听闻裴老太君重病了一场,一度卧床不起,而裴元稷已经给圣上请旨,即将回北境了。 转眼就到了浴佛节。 大启历代帝王,都有登朱雀楼,举行祭礼,看国泰民安的习俗。 因着这是新帝御极的第一个年头,所以,今年的浴佛节格外热闹。 不少城中百姓早早就守在了朱雀楼下,只等着看君王一面。 朱雀楼下的各个街道也摆满了小摊,那各色彩灯更是蔓延一路,络绎不绝。 赵红玉早早去长信伯府拉了卫窈窈出来,两人沿着临近朱雀街的街道,一路往前走。 刚看了两场皮影戏,打赏了一些杂耍的,适才转了个街道,又遇上了一些脸上画着各式花纹的男子在跳祭舞。 跳祭舞是浴佛节特有的一种舞。 跳舞的皆为男子,男子们皆穿着宽袖长袍,身材修长,那隐在宽袖长袍间的肌肤,和画花的脸比起来,竟被衬得格外白。 卫窈窈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个自称夜北长皇子的男子,她不免多看了一眼,便感觉到了一道带着凉意的目光。 她顺着那目光看去,竟似在人群里看到了裴元稷的身影。 周遭人往来繁多,卫窈窈眨眼的功夫,那人影便消失不见了,一度让她以为,自己不过是看错了。 第266章 相争 “丹阳,我们去那里!”赵红玉没有察觉卫窈窈的异样,径直拉着她挤进了猜灯谜的人群中。 “‘两人十四个心’,打一人,当真没有客观猜出来吗?”小贩高亢的声音响起,议论声此起彼伏,就是没有人猜对。 赵红玉看了看那高高挂着的灯笼,整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可她动手还行,动脑子实在是不擅长。 “丹阳,你会吗?”于是,她扭头,十分期盼地看向了卫窈窈。 卫窈窈此刻刚刚收回目光,确定周遭应该没有裴元稷的身影后,她很快敛了心思:“德字。” 声落,那小贩已经将灯笼递了过来,笑呵呵道:“姑娘,您答对了!” 赵红玉又惊又喜:“你会啊,你会怎么不早说!” 卫窈窈将灯递给了她:“你没问。” “岳父大人,打一字。”小贩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不用多说,赵红玉已经将期盼的目光看向了卫窈窈。 “仗字。” 小贩笑嘻嘻地递了一盏灯笼过来:“下一个是‘十个哥哥’,依旧是打一字,姑娘可知道?” “克字。” ······ “这个可是要增加难度系数了,‘秋日今尽’打一药材。” 药材,大伙儿都不是大夫,谁知道啊。 “明天冬。”卫窈窈笑,这玩意儿她熟啊。 赵红玉也没指望卫窈窈能猜到,却不想,小贩又递了一盏灯笼过来,她惊得长大了嘴,扭头看向卫窈窈,一度怀疑自己不认识她。 “让让,让让!”五皇子挤出重重人群而来,笑得风流倜傥,“我说谁那么厉害,竟猜中了那么多,原来是郡主啊。” 难怪,他刚刚在人群外头觉着眼熟呢! 卫窈窈回以一笑:“原来是五。” “咳咳咳!”五皇子剧烈咳嗽起来,“不必多礼。” 卫窈窈没再理他,眼看着自己和赵红玉手上都提了一手的灯笼,当即就拉着赵红玉往人群外走。 五皇子也带着一行人跟了出来。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赵红玉语气不怎么好。 “赵小姐,不,如今,应该唤你一声郑夫人了,敢问郑夫人,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跟的是你?”五皇子反唇相讥。 赵红玉再不看她,拉着卫窈窈继续走:“咱们去春江楼,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春江楼可是京中最高的酒楼,每年的浴佛节,宫中都会放烟花,咱们站在上面,不但可以看烟花,还能看到漫天的祈天灯。” 卫窈窈一愣,又听赵红玉叹气:“正因如此,每每到了元宵、浴佛节这种有灯会的节令,便是一座难求,也不知道今日究竟有没有位置。” 卫窈窈讶异,她虽是春江楼背后的掌柜,但往年的浴佛节却从来没去过,所以,倒也不知竟抢手成了这样。 不过,她并不打算让旁人知道她和春江楼的关系,当即勾唇一笑:““会有的。” 然而,待两人过去时,春江楼早客满了。 小二认出了卫窈窈,刚想要招呼,五皇子含笑的声音传来:“二位姑娘可否赏个脸,去楼上雅间坐坐?” 赵红玉有些诧异:“你竟订到了春江楼的雅间?” 赵红玉心中憋闷,早知道,她也早早托关系,订个雅间得了。 倒也不至于将丹阳拉来了,反而没位置! “不巧,正好有一间。”五皇子微微一笑,那俊朗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得意。 赵红玉是武将之女,倒是没那么多男女忌讳,但她不知道卫窈窈愿不愿意去,所以,她下意识看向了卫窈窈。 “好啊。”卫窈窈朝她笑着点点头,“那就去看看漫天的祈天灯。” 一行人径直入了春江楼。 卫窈窈一个眼神示意,那些个小二都是些激灵的,也没多话。 五皇子定的雅间正是四楼临街处,一打开木窗,入眼便是冲天而上,绚丽多姿的烟花。 人们欢呼雀跃,燃灯放焰,那万盏彩灯,映着‘噼里啪啦’的礼花,整个上京城都陷入了一片火树银花中。 五皇子点了酒菜,一行人堪堪坐下,楼里的大厅中,刚好开始表演五禽戏。 卫窈窈看得认真,就听五皇子的声音传来:“听闻郡主跟裴世子退亲了?裴世子也是一表人才,郡主倒实在是眼光高啊。” “五皇子倒是爱多管闲事!”赵红玉没好气回道。 “怎么就多管闲事了,说到底,我和丹阳还是自家表兄妹,这种关系,有什么好避讳的。”五皇子顿了顿,随即又笑道,“倒是郑夫人,这好歹也是新婚燕尔,郑世子也不陪你?” “五皇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赵红玉反唇相讥。 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一想到郑淙,她心里也依旧有些失落。 今日,她原本也想他陪她一块儿出来的,可她夫君作为禁卫军统领,这种时候,只能守在陛下身边,护着陛下的安危。 赵红玉宽慰自己,日后,夫君多的是时间陪她,也不是急于一时。 五皇子和赵氏姐弟俩都极为熟悉,倒很少在赵红玉脸上看到这种类似于落寞的表情。 一时间怔了怔。 眼看着小二端了酒水过来,他方才回神。 “同我一样闲散有什么不好的?我那府上的歌姬是一流的,庖厨也不差,平日里,那些个官宦子弟来我府上,无不称赞!那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赵红玉最不喜五皇子这风流做派,听得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五皇子为何不待在府上,由着你那些歌姬为你红袖添香,还形单影只的出来,跟我们凑什么热闹?” “你!” 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卫窈窈无奈叹气:“二位之前莫不是有什么过节?非得在这种时候争个你死我活?” 赵红玉轻哼,撇开了脸不去看五皇子。 五皇子也觉得十分莫名,他一向潇洒不羁,风流倜傥,怎的到了赵红玉那处,便处处不对? “倒没结什么梁子,我还得多谢郑夫人,郑夫人的存在倒是提醒了我,日后,我最好莫要娶一个她这样剽悍的人回去,还是温柔小意的姑娘讨人喜欢。” “五皇子放心,若是剽悍的女子,怕也不喜五皇子这种,他们的心里,也只有真正的英雄!”赵红玉冷笑。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执起来,外头传来了小二的敲门声:“贵客,里面请。” 五皇子极快地看了赵红玉一眼:“适才忘说了,我还邀了人。姑奶奶,你跟我斗斗嘴,倒也罢了,我也不跟你恼,但回头,陛下过来了,你可得注意着些。” 说完,五皇子已经迎了出去。 也就是这时,雅间门被人推开,堪堪露出了裴策的身影。 此刻的裴策已经换下了一身帝王象征的衮服,此刻,只穿着一身牙色锦衣,而他的身后,还跟了一身红袍的谢辞! 五皇子会邀裴策前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卫窈窈刚朝裴策笑了笑,目光在对上谢辞那清冷淡然的俊颜后,她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僵。 第267章 丹阳,你竟喜欢这些夜北奴 “阿窈也在。”裴策含笑走来。 赵红玉拉着卫窈窈起身,就要行礼,又被裴策摆手阻止。 “陛下怎得出宫了?”卫窈窈有些意外。 今日,外头人多眼杂,实在不宜出宫。 裴策笑着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连忙给裴策倒酒:“今日这么热闹,皇兄出来散散心,也总比整日关在御书房看折子好!这是春江楼特有的梨花白,皇兄,你可得好好尝尝。” 卫窈窈皱眉,从五皇子手中拿过酒壶:“梨花白性烈伤身,陛下只怕是不能饮用。” 否则,鬼谷老儿的一番心血,只怕又是要白费了。 “不碍事,只浅尝一口。”裴策神色温煦,卫窈窈已经将他面前的酒盏,端到五皇子面前放下了。 对此,裴策只是无奈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谢辞不动声色地看了那酒盏一眼,唇角微抿。 一旁的赵红玉则看得目瞪口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陛下和丹阳之间的关系,竟是亲近到了这个地步。 “这这这,丹阳你这是何意,陛下都说了,浅尝一点无碍。”五皇子瞅着自己面前的酒盏,刚准备将酒盏重新递到裴策面前,就听裴策淡淡笑开,“罢了,还是不饮了,若是让鬼谷先生知道,就不好了。” “皇兄身子竟还未大好?”五皇子诧异,仔细将裴策打量了一番。 虽然陛下面色依旧有些泛白,但比起以前而言,终归是好得多。 “尚未。” 五皇子听得这话,再不敢给裴策倒酒。 几人又说了一阵往年浴佛节的事儿,就听外头那跳祭舞的一行人已经开始巡街了。 卫窈窈刚看过去,就听赵红玉笑道:“有那么好看吗?丹阳,之前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 这话,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卫窈窈刚想否认,就察觉到了谢辞朝她看来的目光,她心神一动,笑着点头:“确实好看。”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承认,众人皆是一愣。 “那些可都是夜北奴,男不男,女不女的,谁乐意看?”五皇子咂舌。 卫窈窈诧异:“他们都是夜北人?”难怪她会觉着和那晚的夜北人很像。 五皇子正要点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惊道:“丹阳,你别说,你跟裴世子退亲,便是因为喜欢这样的?” 五皇子说着话,仔仔细细地将那些个夜北奴打量了一阵,越看越费解:“你喜欢他们什么?脸都看不清,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不定连裴世子府上的小厮都不如。” “你知道些什么!”赵红玉冷嗤。 五皇子讷讷,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们的祭舞跳的确实好,不怪阿窈喜欢。”裴策淡笑的声音传来,卫窈窈诧异看向他,又听他笑问,“阿窈若是喜欢看,我让人将他们请过来再舞一曲?” 谢辞看向卫窈窈,一张俊脸逐渐冷凝。 卫窈窈朝他挑衅一笑,正要点头,谢辞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陛下,今晚人多眼杂,谁知道这些夜北奴中会不会藏什么贼人。” 说着话,谢辞朝一旁的近侍看了一眼,那近侍赶忙上前,将窗棂关上。 与此同时,也将那些个夜北奴的身影隔绝在了外头。 裴策默了默:“谢爱卿也不必如此谨慎,不过是几个夜北奴罢了。外头不还有金吾卫守着吗?” “陛下初登大统,夜北使臣又刚刚来过我国,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谢辞拱手,没有退让的意思。 赵红玉和五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赵红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外头还守着金吾卫。 那便是说,她的夫君也在外头! 想到了这一点,赵红玉心中一阵欢喜。 随后,五皇子给众人倒满梨花白,几人一阵推杯换盏,赵红玉寻了去净房的由头,便找了出去。 此刻,春江楼下,郑淙刚才从童子手上接过一根红绳编成的剑坠。 “娘子说,今日浴佛节,这是她特意给您编的,希望您事事顺遂。” 郑淙皱眉,实在不喜对方这么没有分寸感,但目光掠过那精心编成的剑坠时,他眉头还是稍稍舒展了一些。 “她还说了什么。”他难得多问了一句。 “娘子说她想念郎君的紧!”童子刚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赵红玉的声音。 “夫君?” 郑淙回神,飞快地将剑坠收好,一回头,便见赵红玉已然快步行来。“夫人,你怎会在此?” “我和阿窈一并出来逛逛。”说到此处,目光掠过一旁急急离去的童子,她有些怔愣,“那童子好生眼熟,倒像是在哪儿见过。” 郑淙眸光微闪:“不过是一个问路的,不必在意,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丹阳还在里面呢?我可不能让她单独和五皇子待一处。”丹阳生得美,五皇子又是个风流浪荡的,她可不能让五皇子打上丹阳的主意。 “你是说,五皇子和你们在一处?”郑淙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赵红玉没有察觉他的异常,自顾点头:“可不是,我原本打算带阿窈来春江楼上坐坐,谁曾想,里面已经没了位置,正好五皇子早订了包间,我和丹阳便。” “夫人!”郑淙打断了赵红玉的话,“你作为侯府世子夫人,日后,还会是侯府夫人,你怎能和旁的男子一同出入这些场合。” 赵红玉愣了愣。 郑淙沉了脸:“我让人送你回去,日后,莫要再如此行事。” 赵红玉察觉到他似乎当真是恼了,连忙解释:“五皇子与我自小相熟,我胞弟是他的伴读,往常,我们都是如此接触的。我家中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并未将他当男子看待,不过是朋友罢了。” “可他是个男子!”郑淙声音中,带了一丝呵责意味,“夫人已经嫁做人妇,难道不知避嫌?怎还能如闺阁中时一般胡来!岳父往常在家中,便不曾教你这些规矩吗?” 第268章 舔舐 赵红玉从未被人这么数落过,短暂的发懵之后,便是无尽的委屈。 若是旁人给她委屈受,她定会以牙还牙,不给旁人一点好,偏偏这人是她的夫君! “我去叫上阿窈便走。”赵红玉默了许久,终道。 “不行,我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 郑淙无视了她做出了退步,点了一个金吾卫,便要送她回去,忽听不远处传来了揶揄声。 “我说怎么出去这么久,原来是来这处回情郎了,得,郑夫人真是思君心切啊。” 郑淙皱眉不语,一旁的五皇子已经大步凑了上来,就像是要看什么热闹一般。 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赵红玉的眼眸带着一层淡淡湿意,像是快哭出来的模样。 这个认知,将五皇子吓得不轻。 毕竟,他打小就是和赵家姐弟俩一块儿长大的,见惯了赵红玉跟个悍妇一般喊打喊杀,何曾见过这番场景? 五皇子一度觉着自己应该是眼瞎了。 可眨眼的功夫,赵红玉已经背转过了身去:“天色不早了,劳烦五皇子和阿窈说一声,我在此处等她。” “这不是还早得很吗?赵红玉,你不会见着你夫君,就走不动路了吧?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没出息。” 五皇子说着话,还想过去看看赵红玉是什么情况,就被郑淙拦下。 “五皇子,劳烦你替我夫人传话。” 这话语中的冷意,任五皇子再是浑不宁,也听得出。 一时间,他心下郁闷,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转身回去传话。 此刻,春江楼里的鼓吹弹唱渐渐没了,卫窈窈适才陪着赵红玉喝了不少酒,此刻,酒意上头,她整个脑海里都是晕乎乎的。 听闻赵红玉要走,她便也跟着离席, 只是,脚步不稳,险些晕倒,亏得谢辞眼疾手快,赶忙将她扶住。 卫窈窈闭着眼,出于本能地将扶她的人抱紧了。 感受到女子小臂环抱在自己身上的触感,谢辞唇角微勾。 “冯平,送郡主回去。”一旁,裴策的声音传来。 冯平赶忙要上前,但谢辞没有松手的意思,卫窈窈也同样将谢辞抱得紧紧的,一时间,冯平急得热汗都要出来了。 这可算个什么事儿啊! 小心翼翼地看了裴策一眼,见陛下面色并未有多余的异常,他心下微松。 “谢侍郎,还是让我送郡主回去吧。” “我正好顺路,不用劳烦冯公公了。”谢辞说完,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只朝裴策点了点头,就抱着人走了。 一时间,雅间中静默了一瞬。 倒是五皇子率先反应过来:“不对啊,谢侍郎和郡主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这般搂搂抱抱,瞧着也不是第一次了。” 裴策无声地看着谢辞的背影。 冯平一个劲儿地朝五皇子使眼色,示意他莫要再说了,偏偏,五皇子却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仍是自顾说着。 “你们说,长信伯府忽然退了和镇北王府的婚事,会不会是因为这谢侍郎!这谢侍郎倒是长得相貌堂堂,若是丹阳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倒是不足为奇,只不过,适才怎么没发觉这二人之间的异常呢!” 冯平眼睛都快眨抽搐了。 索性,这回,五皇子终于看清了他的小动作,面露不解:“冯公公,你眼睛有什么不舒服吗,怎么一直眨?” 冯平听得这话,默默在心里叫了一声‘要完’! 索性,裴策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兀自往外头去了。 适才出了春江楼,金吾卫连忙迎了上来。 五皇子见赵红玉还站在人群外,朝这边看来,不免诧异:“丹阳已经走了,你没看见?” “走了?何时走的?”赵红玉是真没瞧见。 然而,郑淙却没给他们二人说个清楚的机会,当即就遣了人送赵红玉回府。 赵红玉见卫窈窈当真走了,自也没有多待,当即就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五皇子,还望你日后顾着我夫人的名声,莫要跟我夫人走那么近。”郑淙不轻不重地跟五皇子说了一句,便护送着裴策离开了。 五皇子站在原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红玉今日的异常之处,不免唏嘘。 “她是个人啊!”又不是物件,可以任由人掌握拿捏在掌心中。 然而,郑淙早走了,自也听不到他这话。 晚风呼啸,街上往来行人已然不多。 一辆行往长信伯府的马车上,谢辞缓缓掀开了盖着卫窈窈的披风,堪堪露出了她那张小脸。 她喝多了酒,还不能见风,所以,出酒楼前,谢辞便用披风将她盖了个严实。 这也是赵红玉一直候在酒楼门口,也没有看到卫窈窈的缘故。 马车因着行进的缘故,有月光挤入窗缝,给正当迷糊的女子添了一层柔和的光纱,给她整个人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美。 谢辞怔怔地看着她,此刻她闭着眼,是那么的乖巧,仿若,他们之间又回到了逃荒时。 谢辞张了张嘴,默默地在喉间呢喃着‘大小姐’。 他就那么盯着她白皙的睡颜看,良久方才遵循心中驱使,缓缓俯首,朝她眉心亲吻过去。 他无意冒犯自己的月亮,本打算浅尝辄止,然而,那睡梦中的月亮却忽然嘤咛了一声,直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颈,做势要推他。 “别闹。” 谢辞身子微僵,定定地看着她。 “大小姐和谁说话。” 卫窈窈不说话,谢辞俯首,又朝她嘴角亲了一下,再问:“大小姐适才在跟谁说话。” 卫窈窈被他扰得不胜其烦,堪堪睁眼,就对上了谢辞那漆黑又深邃的目光。 “谢辞?”她偏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阵,忽然开口。 女子独有的香甜气息在鼻尖蔓开,谢辞只觉浑身一热,心中的情愫再也克制不住,直接将她抵在臂中,便俯首朝她唇瓣上吻去。 和往日不同,他此刻的吻,算不得多激烈,沉稳又克制的动作中,却似带着一股子虔诚一般。 他动作极为轻柔,沿着她的唇角,缓缓摩挲而过,最后,定在了那殷红唇瓣上最诱人的唇珠上。 “大小姐······”他低低呢喃,唇舌在她的唇珠上舔舐而过,极尽缱绻。 第269章 抢人 唇瓣间的柔软裹挟着丝丝蜜甜,让人留恋。 良久,谢辞一睁眼,方才发现卫窈窈正愣愣盯着她看,四目相对,他眸中灼热,又往她唇角亲了一口。 “谢辞?”卫窈窈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偏头,认认真真将谢辞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毕竟又有些困惑。 印象中的谢辞可不会这么温柔。 “大小姐······”谢辞低低一唤,见她并不反对,又俯身亲了过去。 温热粘腻的触感在肌肤上滚过,卫窈窈想推开他,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也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因为谢辞亲吻得颇有技巧,卫窈窈此时,不但不觉得难受,相反,还有些隐隐的舒服。 卫窈窈闭眼,忍不住又嘤咛了一声。 谢辞只觉脑中一轰,下腹升起了一股子燥热,沿着她脖颈亲吻而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眼看着那莹白的肌肤上,被他烙下了点点红痕,外头忽闻一阵马蹄声。 外头,听了车厢中动静,原本还尴尬异常的折戟神色一肃:“主子,他们来了。” 谢辞微愣,缓缓抽身,将卫窈窈抱进怀中的同时,还不忘用披风将她盖个严实。 “谁来了?”卫窈窈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小手意图钻出挑开身上的披风。 谢辞适时拉住了她柔嫩的小手,低声宽慰:“没有谁,你先睡一会儿。” 卫窈窈轻‘嗯’了一声,外头,马车周围已然被人团团围住了。 “裴世子,你这是何意?”折戟声音落下,裴元稷带着冷意的声音适时传来,“把窈娘交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有人唤她的缘故,怀中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谢辞眉眼微紧,待听到了卫窈窈轻浅的呼吸声,他心中一松。 “裴世子说笑了,这儿哪儿有什么窈娘,世子怕是寻错地儿了。” 折戟含笑的声音落下,便是一阵刀剑撞击声。 谢辞掀开了帘子一角,漠然往外看去,正好和裴元稷阴沉的目光撞上。 裴元稷带了不少人过来,而谢辞早有准备,此刻,他的人也涌出,和裴元稷的人打成了一团。 原本,裴元稷已然快要占了上风,但因为谢辞的人手不少,且身手也不错,渐渐地,双方便维持了平手的局面。 “谢侍郎这般霸着我的未婚妻,可想过后果。”裴元稷砍杀人时,阴沉沉的目光,还不忘朝谢辞方向看去。 “我记得,世子和大小姐的婚事已然退掉。”谢辞笑了笑,俊朗的容颜霎时如芝如兰,“况且,她本是我的妻。” “你的妻?”裴元稷听得这话,眼里涌上丝丝暴怒,手上的力道也狠辣了几分。 他砍杀了马车旁的几人,就要上马车上抢人,偏偏,谢辞的人又打了过来。 如此反复,裴元稷与人战了好几个场合,也没能靠近马车。 裴元稷与人打红了眼,顿时恍然:“谢侍郎应该不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吧。” 谢辞轻笑:“裴世子只怕也不仅仅是一个世子吧。” 裴元稷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他动作一顿,竟被人利落地砍中了手臂。 “只怕,裴世子是回不了北境了。” 谢辞淡淡说完,放下了马车帘子。 “世子!” “世子!” 裴元稷带来的护卫们见主子受了伤,纷纷上前。 裴元稷却仿若未闻,他一双阴鸷的眸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良久,方才一脸阴沉地下令:“撤!” 外头再度平静了下来。 谢辞默了默,缓缓掀开那薄薄的披风,只见披风下的女子早已睡熟,那一张艳若芙蕖的脸此刻一片坨红,就连着呼吸也带着一股绵绵酒味。 谢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的酒量,竟也敢喝梨花白······ 当晚,谢辞悄声将卫窈窈送回府中,就听闻裴元稷已然领着兵丁回了北境。 这个消息,实在是突然。 按理来说,圣上的批文下来,裴元稷还得等上一阵才是,为何这般急匆匆而去? 想到了晚间,他领着人来抢人时,却忽然撤退,他心中越发起疑。 依着裴元稷的性子,当时,双方虽是平手,可若是奋力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裴元稷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弃才是! 除非······ 正想着,折戟匆匆而来,面色焦急:“蝶阁来报,有宫人拿了太上皇的遗诏去了镇北王府。” 原来如此! “郡主本就是借着陛下,才退了镇北王府的亲事,不用想也知道裴世子会有多恨陛下。” 折戟顿了顿,又恼道:“太上皇这摆明了便是死也不甘心,还妄图助裴世子一臂之力,引他和陛下斗法!若裴世子有了遗诏,只怕日后不太平。” 谢辞唇角漾开了一抹冷笑:“带人出去追,务必赶在他回北境前,将人扣留下!” 夜色沉沉,整个上京城掩在一片暮色当中。 郑淙是后半夜才回府的,刚入府门,亲卫悄声回禀:“裴世子已离京。” 郑淙脚步不停,径直回了主院。 这个时候的主院依旧是灯火通明,郑淙不禁停下脚步:“夫人还没休息?” 亲卫不及回答,主院寝房的门便开了,赵红玉从里走来。 “夫君,你回来了?” 郑淙微愣,这些时日,他多是歇在书房中,若是夜半回来,赵红玉也多睡下,像今日这般,倒是不曾有的。 见她面上堆着笑,俨然是因着春江楼的事儿而未歇下,他默了默,便抬步朝她走去。 “外头冷,进屋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中,赵红玉试探着上前,替她更衣。 这个动作,赵红玉早跟府上嬷嬷学了好些遍,如今,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郑淙,她手上的动作便有些凌乱。 郑淙只垂首看着她,默默等她动作。 第270章 陛下送了她一群夜北奴? 等赵红玉好不容易帮他将外袍退下,方才开口:“晚间的事,我已然想过,是我考虑不周了,日后,我会多为夫君和侯府考虑。” 郑淙心中满意。 “夫人能这么想,便是最好。侯府和将门终归有所不同,规矩也不同,我今日和夫人指出,也是怕那些事儿给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红玉压下心中淡淡的愁绪,缓缓点头。 世人常说,嫁人后终归会有所不同,她如今才算体会到。 不过,对象是郑淙,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也愿意为了他改变一二。 随后,夫妻二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之前春江楼外的不快,仿若云烟消散。 “世子,可要备水?”外头,丫鬟的声音响起。 郑淙微愣,就听赵红玉的声音传来:“书房终归不便,夫君还是歇在房中吧。” 郑淙回头,见妻子脸上红红的,也心知这阵子确实是委屈了她,便点了点头。 丫鬟很快就在耳房中备下了热水和香胰子,赵红玉听着耳房中的水花声,心中一阵紧张。 待郑淙从耳房中出来,她更是羞得不敢抬眼看他。 郑淙却是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妻子,此刻的她穿着一身素色寝衣,和往日的张扬活泼不同,此刻,她整个人都十分乖顺。 其实,这便是郑淙心目中想要的妻子,温柔娴静又有能和他匹配的家世背景。 他心中一动,缓缓朝她靠近:“玉娘,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赵红玉想说不委屈,却心慌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直到郑淙抱着她,将她压在身下,她还有些反应不过神来。 直到男人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移,赵红玉才心慌地抓住了他的手:“夫,夫君,若是你累了,可,可以先休息。” “不累,玉娘不想同我圆房吗?”郑淙垂眸看她。 赵红玉脸上一片绯红,很想抬头亲一亲他,可一想到他最重规矩,便克制住了自己的念想,扮演起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妻子。 当晚,正房中传来阵阵让人面红心跳的火热声响,立马有丫鬟将正房圆房的事儿通知到了侯夫人那处。 侯夫人面色欣喜,当即打赏了府上下人。 次日,又早早让人准备好了补汤给主院端去,整个忠勇侯府都洋溢在一片喜气中。 郑淙一反常态地在家中休沐了一日。 夫妻二人一并去长辈那处请了安,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只让郑淙趁着休沐,带新妇出去走动走动。 郑淙想着这些时日以来,终归是冷落了妻子,当即便让人备了马车。 夫妻二人前脚才乘马车而去,一童子后脚立马就朝叶含霜那处赶去。 快入巷口时,堪堪和谢辞撞上,他忙往旁边避了避,直等着谢辞走远后,方才往前走。 只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早落入了折戟的眼中。 “那卫府大姑娘倒是真的没人用了,整日遣这童子去给她办事儿,瞧着就好笑。” 顿了顿,折戟又笑道:“说来也怪,同样是长信伯府的小姐,这差别怎么就那么大,昨儿个郡主不过随口夸了那些夜北奴一句,陛下这一大早,就巴巴地让人将那些夜北奴给郡主送了去。” 谢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裴元稷那边有消息了?” 折戟见他神色不妙,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触了主子霉头,只能闭嘴。 “还不赶紧去!” “去,去哪里?”折戟许久才反应过来,“主子这是要我去追裴世子不成?我们的人都安排过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倒是主子这里用得上我。” 谢辞看着她,不说话,折戟只能拱手离去。 待他走远,谢辞方才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疾步往伯府赶去。 另一头,长信伯府横芜院中。 卫窈窈刚刚睡醒,就感觉到脖颈上传来一阵麻痛,她趿着鞋子,往铜镜里一看,却见自己那脖颈上,满是被人亲吻出的红痕。 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了一些和谢辞共处一马车时的场景,她皱了皱眉,就听院外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十分聒噪。 卫窈窈心中烦闷,一开门,外头倒是安静了。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院中竟还站着一排头戴面纱,身姿纤瘦,举止婀娜的陌生男子! 卫窈窈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神来。 “郡主,这是陛下一早遣人送来的夜北奴。” 张管事的声音及时传来,卫窈窈面露狐疑:“夜北奴?” “可不是,就是昨儿个在城门脚下跳祭舞的那群人,陛下见你夸了他们,这一大早,就让人将他们送了过来。” 卫窈窈扭头看向张管事,主仆俩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一抹古怪之色。“谁送来的!”卫窈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才憋出一句整齐的话来。 张管事张了张嘴:“陛下。” 还真是裴策? 莫不是因为她之前多看了一眼,他适才将这些人松了过来? “奴家春分。” “奴家谷雨。” “奴家霜降。” ····· “奴家冬至。” “参见郡主!” 卫窈窈眼皮子猛地直抽抽:“这是要将二十四节气都凑齐全了?” 那十来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听其中一人笑道:“若是郡主喜欢,也可以凑上二十四个。” 这声音怎么听都是柔声细语,柔柔弱弱,若不是见着他确实是男人的外貌,卫窈窈都要怀疑,眼前站的是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她心里一阵发毛,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远远就听门房来禀:“郡主,谢侍郎在门外候着,说要见郡主一面。” 谢辞! 卫窈窈还没找他问罪,他倒是自个儿来了! “让他进来!” 说完,目光掠过一旁的‘莺莺燕燕’,她若有所思地停留了片刻,就让人将她屋里的黄花梨木圈椅抬出来,再顺带将早食摆在院中。 “你们可会舞箭?”目光掠过那十来个夜北奴,卫窈窈笑得一脸温和。 众人连连应‘会’,卫窈窈摆了摆手,示意府中护卫将身上的长剑递给他们。 那群夜北奴也不迟疑,接过长剑,就开始舞了起来。 谢辞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卫窈窈一边吃着早食,一边欣赏一群男子舞剑的场景。 一时间,他只觉气血上涌,额头青筋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第271章 这些人,你不能收 “郡主当真是好雅兴。”谢辞冷眼扫过那群夜北奴,踱步走到卫窈窈跟前。 卫窈窈笑了笑,眉眼弯弯:“谢侍郎来得正好,可是用过饭了,若是不曾用饭,不如留下来吃一点?” “倒是不比了,我还有话要同郡主说。”谢辞说着话,又看了那些夜北奴一眼,意思十分明显,是要让她将人斥退。 卫窈窈就偏不。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一边听,一边看他们舞剑,倒也没什么影响。” 说完,她还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示意他坐。 谢辞掩在袖间的手微微握紧,一张俊脸冷的不能再冷了。 “郡主可还记得当日说过的话?” 卫窈窈偏头,十分不解:“我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谢侍郎指的是哪一句?” 谢辞并不意外于她的反应,再度开口:“郡主说过,若是谢某比裴世子更盛一头,也不是不能考虑谢某。” 卫窈窈偏头,状似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阵,随即又看向谢辞:“我虽和裴世子退了亲,可和谢侍郎有什么干系,如今的谢侍郎依旧只是一个侍郎罢了,竟还妄图比拟战功赫赫的镇北王府吗?” “郡主觉得,没有谢某从后相帮,郡主这亲事能成功退掉?”谢辞不答反问。 卫窈窈微微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当日,裴老太君是你请来府上的?” 谢辞不说话,但那态度已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卫窈窈了然,难怪卫骞和她的人都不曾请过裴老太君,裴老太君却出现在了长信伯府上。 原来,一切都是出自于谢辞之手。 谢辞这人委实好算计,竟不动声色地将镇北王府和长信伯府都算计了进去。 若非他一直暗中窥视中这一切,怎能如此恰当的给出临门一脚! 卫窈窈心中骤然生出了一丝薄怒。 正这时,谢辞凑了过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了口。 “况且,如今,镇北王府有私通太上皇宫中逆贼的行径,只怕,镇北王府的威名,也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卫窈窈诧异地看向谢辞。 也就是着时,谢辞看清了她脖颈上那些暧昧痕迹,想着自己昨晚的举动,他脸上的冷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色。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卫窈窈默了许久,终忍不住冷笑:“那又如何,那是镇北王府的事儿,和我没有关系。还望谢侍郎日后莫要再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了,我也不是回回都这样的好脾气。” 说着话,她不动声色地将衣领拉了拉,试图遮掩脖颈上的吻痕。 谢辞眸光微顿,唇角漾开一片笑意。 “大小姐的脾气,谢某终归是清楚的。” 他这言语间,竟还带着一股子浅浅的宠溺意味,很快,他神色一肃:“不过,大小姐,这些人,你不能收。” 卫窈窈只觉火大,当即忍不住冷笑出声。 “收了又如何?我为何就不能收了?谢侍郎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谢辞皱眉:“这些都是些男人,陛下有心爱护,本就会将郡主置于风口浪尖,如今,郡主又是个云英未嫁之身,若真将这些人给收了,回头,会给郡主引来多少不必要的事端,郡主可曾想过。” “那又如何?谢侍郎可曾听说过,最难辜负美人恩?” “这便是你不愿嫁裴世子的缘故?郡主并非生在夜北,还想学着夜北人蓄养男宠不成?”谢辞心中恼怒,问出的话,也不免带了一些的咄咄逼人的意味。 只他心中实在奇怪,她和裴元稷曾是青梅竹马的存在,他们之间的情谊是毋庸置疑的,为何,她却主动退了她和裴元稷的亲事。 谢辞一度视裴元稷为劲敌,对此自是乐见其成,但,若她退亲的原因是因此,那就不见得了! 卫窈窈没有想到谢辞会这么说,默了好一阵,她忍不住冷笑:“知道了便好。谢侍郎不会没听说过我母亲养男宠的事吧,若真有这些个知冷知热还有趣的人在身旁陪伴着,谁还愿意嫁人!我和我母亲都是同一类人!张伯,送客!” “谢侍郎,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郡主面前提这些的。”张管事叹气。 谢辞无意提她母亲的事儿,引她伤心,此刻,不免心生懊悔。 “谢侍郎,你还是先回去吧。” 张管事的声音再度想起,谢辞见卫窈窈已然回了房中,也只能作罢,将一小瓷瓶的药递给了张管事。 “劳烦张伯将这个交给郡主,醉酒伤身,这对于过多饮酒之人,大有裨益。” 张管事心想,小祖宗若是要收你这东西,那才有鬼。 不过,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是笑嘻嘻的接了过去。 那药自是没沾着卫窈窈的手,就被人给扔了老远。 与此同时,长信伯得知谢辞来横芜院寻卫窈窈的事,颇为不满,如今,陛下孝期已过,内阁已经提议陛下广纳后宫了。 于长信伯而言,这便是到了关键时期,他自是不允许卫窈窈的名声在这时候受到影响。 索性,在听闻谢辞并未有其他出格举动,他方才放下心来。 如此,有过了半月有余,礼部便正式定下了选秀之事。 大启选秀,自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未出嫁的女子,都会以秀女的身份,送入宫中。 在经过为期一月有余的规矩训练,方才得见天颜。 届时,若是被选中,便会赐位分,若是不被选中,自是归家离去。 张管事为此急的不行,又掐不准卫窈窈的心意,只试探道:“郡主,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想不想入宫。” 卫窈窈古怪地看了张管事一眼,入宫有什么好的? 张管事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跺脚:“你不想入宫,回头,陛下若当真将你留下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他不会。”上辈子的裴策即便是临死,还不忘留一张空白圣旨,保她性命。 试问这样的人,他又如何做得出这种强人之事? “可。”张管事还想说点什么,流风从外疾步而来,“主子,护着大姑娘的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郑世子。” 第272章 有孕? “什么?”卫窈窈猛然起身。 流风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叙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道:“郑世子近来日日都去那处私宅,即便不留宿,也会待上一两个时辰。我们的人已经反反复复确认了好些时日了,不然,也不敢跟郡主复命。” “红玉知道吗?”卫窈窈稳住心神,一种愤怒之感油然而生。 这怒气,是冲着郑淙,更是冲着叶含霜。 真是不曾想到,克己复礼,整日将规矩挂在嘴上的郑淙竟还有这样的一面,简直是道貌岸然! 还有那叶含霜! 早知道她会有这些动作,她当初不如就趁早了结了她,倒还省了这么多麻烦! “郑世子每次去私宅都极为小心,郑夫人应该还不曾发现。” 流风刚刚说完,卫窈窈抬步就往外走。 “小祖宗,你这是要去哪儿!” “忠勇侯府!” 卫窈窈领着流风一路到了忠勇侯府,正逢赵红玉从寺里进香回来。 多日不见,赵红玉整个人都圆润了几分,连着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和往日的干净利落大相径庭。 卫窈窈看着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赵红玉面色红润,径直拉着她,就往院中引。 “怎么想到到我这处来了,你若再不来,我也得托人去请你了。” 卫窈窈见她笑得灿烂,闷了半晌,方才开口:“你近来如何,在忠勇侯府可还习惯?” 赵红玉从她面上看出了一丝肃色,不禁失笑。 “有什么不习惯的?还能有谁将我欺负了去?从小就没谁敢欺负我。这侯府上下,皆好相处,特别是侯夫人。” 赵红玉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浓:“她待我极好。我母亲去得早,入了侯府,我早就忘了母亲是什么样的,如今,却生了一种母亲还在的感觉。” 卫窈窈听得这话,心中一片复杂。 赵红玉见她不说话,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免担忧道:“丹阳,你是不是想到了长公主······” “没有!” 赵红玉却不信她的话:“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些。” 卫窈窈却忽然不在意她都说了些什么,只拉过她的手,一双眸眼紧紧盯着她:“红玉,郑淙待你好吗?” “夫君他自是极好的。”赵红玉的脸上,多了一抹不自然的羞赧。 卫窈窈皱眉:“有多好?” 这话,倒是将赵红玉问得一愣。 卫窈窈又接着道:“若,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你?” 话未说完,有丫鬟匆匆捧来汤药,霎时间,屋子里便充斥了一股子苦涩药味。 “怎么忽然喝了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卫窈窈的目光在那汤药上顿了顿,神色一紧。 赵红玉见她紧张成这样,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能有什么事儿,我身体康健着呢,你莫要胡乱担忧。” 卫窈窈不信。 好端端的,那为何要吃药? 赵红玉手不自觉地往小腹处摸了摸,目光朝四下看去,方才凑到卫窈窈跟前:“我应是有喜了。” 卫窈窈愕然看她,下意识惊呼了一声:“这么快?会不会搞错了?” 许是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大,赵红玉被她唬了一跳,随即笑开。 “不会弄错,我的月事向来很准,从未像这次一般,而且,我已然有了一些反应,想来我。” 不等她将话说完,卫窈窈已然起身。 “怎么了?”赵红玉有些意外。 卫窈窈张了张嘴,目光掠过她尚且放在小腹上的手,终是摇头。 半刻钟后,她从忠勇侯府出来。 流风见她一人出来,有些意外,就听她沉声道:“去叶含霜那处。” 流风颔首,驾着马车一路赶了过去。 正值下晌,巷中极为安静。 流风在木门前敲了一阵,很快就有婆子应了一声,待她将门打开,卫窈窈二话不说就往院中走。 那婆子适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了上来:“你是谁,我家主子可是有大来头的,这可不是你能擅闯的地方!若我家主子怪罪下来!” 婆子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即,流风冷声道:“大姑娘在哪里?” 婆子身上一软,险些没吓摊在地:“什,什么大姑娘。有,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动刀动枪的。” 卫窈窈压根没看她,径直往里面走。 正这时,屋门被人打开,一道古怪的香料气味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女子欣喜的声音传来:“郎君回来了?” 那香料······俨然有男女助兴之效! 卫窈窈恍然明白郑淙为何乐不思蜀了,原来,叶含霜还真是喜欢用这种下作的伎俩! 卫窈窈看着叶含霜那张脸,冷冷勾起了唇角。 叶含霜显然没有想到卫窈窈会出现在此处,脸上笑意僵住,抓着门板的手微微用力,指甲在木板上扣出了深深指印。 “郎君?”卫窈窈嗤笑,“不知道叶姑娘叫的是哪一家郎君啊。” 叶含霜不说话。 卫窈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但见她穿着软烟罗,头戴金步摇,瞧着倒是过得极为滋润。 不愧是叶含霜啊,连这种处境下,竟也能过得这般好! 卫窈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卫府的姑娘,竟在这处,给人当外室,会怎样?哦,不,你连外室都不如,至少,外室还能出去走动走动,哪儿像你这般见不得光。” 叶含霜咬了咬牙,心中恨意滔天。 若不是她卫窈窈,自己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地步!都怪她! “怎么能怪我呢,做坏事的是你啊。”卫窈窈看出了她眼中的怨怼之色,耸了耸肩,“你如今,既招惹了郑淙,下一步,又想如何?你难不成,还想利用他,去夜北?” 叶含霜没有想到,卫窈窈竟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面上不由一震。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她来到异世后,再艰难的事情也算是挺过了,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咬牙坚持下去。 “只可惜了,你去不了了。”卫窈窈冷笑,回头,朝那婆子道,“去把你家主子请来,若是他不来,我便去宫里头寻他。” 流风会意收刀,那婆子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回,叶含霜终忍不住开了口:“卫窈窈,你还想如何?” 第273章 收拾叶含霜 卫窈窈但笑不语。 时间越久,叶含霜就越发心慌。 这些时日以来,她虽是对郑淙百般讨好,可她心中再是清楚不过,郑淙也不过是将她当做玩物罢了。 卫窈窈若当真要对付她,郑淙只怕不会护她。 那么,这些时日,她为了出逃所受的委屈和苦难可就白白受了,甚至,还会命丧于此。 她不甘心! 心中百转千回,叶含霜渐渐挤了一个笑来。 “你为何就是同我过不去?我已经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郡主,我们身上好歹留着同样的血,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卫家人,你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何苦。” “我若是能离开大启,彻底消失在你眼前,于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不管是谢辞,还是裴元稷,我都不要了,我将他们让给你,好不好?” 叶含霜朝她恳求地笑了笑,一张柔弱可怜的小脸,此刻是那么的温柔无害。 卫窈窈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忍不住叹服:“叶姑娘,你每次陷害我不成,怕我报复,总是捡些这样的话来说,想必,你自己也不信吧。” 叶含霜面色一僵。 “你自己说的不厌烦,我倒是听得厌烦了。当初,你在宫里给我下药时,你一次次设计,想取我性命时,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一些?” 卫窈窈看她,脸上笑意更浓:“我看起来很傻?还能被你这三言两语就揭过了?” 叶含霜最后一丝笑意淡去,她握住绢帕的手微微发紧,直握住的指骨发白。 卫窈窈不会放过她了。 叶含霜心中发凉,心知此刻再多费唇舌,已是无用,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认认真真想起了对策。 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系统,你快想想法子,我若是没了,你也没什么好处。” 她驱动意念,唤了系统好一阵,系统也不曾回应她一二。 直到郑淙回来,叶含霜压下心中的惊惧,忙迎了出去:“郎君。” 这声音,自是说不出的婉转逢迎,柔情蜜意。 郑淙却不如往常一般径直伸手来搂她腰肢,而是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目光淡扫了她一眼。 叶含霜心中一寒,面上却是不显。 郑淙不搭理她,她便乖顺地跟在他身旁。 卫窈窈都快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 不得不说,此刻,她还是有些佩服叶含霜的,毕竟,她就做不到像叶含霜这般能屈能伸。 郑淙直走到了卫窈窈几步开外,方才停下,两人目光对上,郑淙依旧是那个知礼数的世家公子。 “郡主将我寻我来,可是有事儿?” 卫窈窈挑眉,到了这时候,竟还装傻充愣! 她可不给他这机会! “你和红玉才刚刚新婚,便在外头养了外室,置郑、赵两家的颜面于不顾,倒是一点儿也不符合郑世子往日的行事风格。” 卫窈窈开门见山:“若这外室换做是旁人到了罢了,红玉也不是那等子拈酸吃醋的妇人,你直接跟她说便是。偏偏,眼前这人还是个钦犯,郑世子可是付出良多,不但得连累妻家,还会连累着自己的前途,真不值当。” 郑淙是个聪明人。 知晓这事儿败落,来时,也曾想过千万种可能性,却是独独没有想到,卫窈窈却只是跟他说了这些话。 那意思便是,她并不打算追究! 陛下逮捕卫府大姑娘的圣旨,原本就是因着卫窈窈才下的,若是,卫窈窈不追究这事儿,那于他而言,便是好事儿一桩。 郑淙很快就明白卫窈窈应是看在妻子的份上,方才不追究的,当即歉声道:“多谢郡主提醒,此事,是我不对,我如今就将她逮捕入狱,定不会连累了红玉。” 叶含霜不敢置信地看着郑淙。 虽早料到这男人对她没什么真感情,可当真看到这个结果,听到这些话,她心中还是十分难受。 之前那些逢迎讨好,倒越显得她低贱可笑,蠢笨不堪! 郑淙的答复,一如卫窈窈所预料中一般。 一时间,她心中却不知该替赵红玉喜,还是该替她忧。 喜在这男人对叶含霜并无感情,兴许,两人之间的苟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在他心中,终归是正妻重要。 忧便在于,这么多时日的朝夕相处,叶含霜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讨好于人,却也没有博得郑淙的一丝怜悯。 或许,郑淙这样的男人便是无情的。 若是日后,红玉和他有了利益冲突,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只为自己,不顾惜红玉? “郡主放心,她进了牢狱中,便是死刑,定不会危及赵家,我也不会让玉娘知道她的存在。” 卫窈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私宅的。 郑淙的话,是说给她听的,无疑,又是提醒了她,红玉如今怀着身孕,这种时候,她最好的法子,也只能将这事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但临走时,卫窈窈还是不忘提醒郑淙房中香料有古怪的事儿。 只望郑淙吸取教训,没了一个叶含霜,莫要再搞旁的幺蛾子来。 “主子,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流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卫窈窈抿唇:“郑淙不会放过她的。” 落到郑淙的手里,叶含霜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若是郑淙能瞒红玉一辈子,日后好生待她还好,若是瞒不了······ 红玉可会怪她? “谢侍郎。”流风的声音再度响起,卫窈窈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一抬头,就看身着绛红色官府的谢辞快步行来。 他面上带着急色,显然是刚从衙署赶来的。 自那日,两人因着那一群夜北奴闹的不欢而散后,卫窈窈便再没见过他,反倒是谢辞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东西来。 初时,卫窈窈还让人给他退回去,但谢辞是个脸皮厚的,她前脚一退回去,他后脚就送回来。 实在让人厌烦。 她后来索性就眼不见为净,只让张伯莫往她横芜院抬。 第274章 心痛 “你怎么来了?可是生了什么事?”谢辞问她。 听闻她让人急急去寻郑淙后,他便赶过来了。 卫窈窈不想搭理她,谢辞看向流风,流风害怕自己多嘴,引主子厌烦,忙将脸转向了旁处。 只当没有看见谢辞的目光。 春日里,艳若芙蕖的小娘子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袄裙,那领口处的东珠在阳光下,散发出细碎的光晕,让谢辞微微恍神。 自来京后,谢辞见她着红衣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 只这一瞬间,他们在逃荒时的记忆,便又记忆犹新。 在她快要从他身旁经过时,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的细腕。 入手的滑腻触感,让他指尖一颤,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她的皮肤素来娇嫩,他唯恐一时不注意,便会伤了她。 “大小姐,那日是我不对。”默了默,谢辞终道。 卫窈窈抬头看他,面上带着一丝茫然。 谢辞心中一紧,他最怕的便是他这么看着她。 相较起来,她即便是对她怒目而视,也好过于此刻,至少,怒目而视便证明她对他,也不是全然不上心。 “不过是几个夜北奴罢了,你想留下来,便留下来吧。”有他在,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若真有人敢她的名声往她母亲身上靠,他定不客气。 卫窈窈原还思索着赵红玉和郑淙的事儿,不想,他竟一股脑说了这么多。 谢辞能和她道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让人意外。 不过,卫窈窈却也不是旁人和她道歉,她就能将过往一笔勾销的良善之人。 “是吗?”她朝谢辞笑了笑,故意恶劣道,“若是我记得不错,那些个男子可是陛下送的,我留不留,和谢侍郎有什么干系,难不成,谢侍郎怕我当真蓄了男宠,日后,便再不会多看谢侍郎一眼?” 谢辞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 卫窈窈只当没看见,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眼:“谢侍郎还是莫要妄自菲薄,那些夜北奴虽是长得不错,确实讨人喜欢,可谢侍郎长得也不差啊,更何况,谢侍郎待人又温柔仔细,我也不是不能分一些目光于你。” 谢辞眼尾微微下压,握住她的细腕也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卫窈窈被她捏得发疼,顿时也懒得再搭理他了。 “放手,我收回我适才说的话,若要比温柔小意,还是那些夜北奴要得我心一些!” “卫窈窈!”谢辞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仔细听来,还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 裴策是他亲自拥立的君主,一直以来,二人都秉着君臣之道相处,倒也没多大问题。 可······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厌恶裴策的行为。 那些夜北奴都是些什么货色,裴策心中不清楚吗? 他偏还要将那些人往长信伯府送,他裴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谢辞,你放手!”卫窈窈沉了脸。 谢辞怎么肯? 大小姐红唇一张一合,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却让他一颗心像是在热油中滚过一般。 一股剧烈的痛意在他心头蔓延,他此刻,险些自嘲出声。 原来,在她的心目中,自己连着那些个夜北奴都比不得。 原以为,他们经了那么多事,原以为,她肯跟他亲近,她的心里,终归还是有一席他的位置。 “流风!”卫窈窈挣不开,不由恼怒地唤了流风一声,不远处,却见谢青山提了一块猪肉,兴冲冲而来。 “阿凝小·······郡主,你怎么来了,正好,我和哑娘早就想请你吃饭了。” “谢侍郎,请放手!”流风站了出来,虽他也弄不清楚谢侍郎和自家主子的关系,不敢贸然出手。 但主子既是吩咐了,他也只有照办。 谢辞执拗地看着卫窈窈。 一旁的谢青山看得一脸莫名,半晌,方道:“六畜,你跟郡主闹矛盾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就成了,可别伤着郡主。” 谢青山这话倒是提醒了谢辞。 谢辞适才察觉自己没有控制住力道,垂头,往她细嫩的腕间看了一眼,果真看到那里留下了一片红痕。 谢辞漆黑的眸眼里闪过了一丝懊悔,赶忙将人放开。 卫窈窈揉了揉发疼的腕骨,冷哼了一声。 “你就是比不得那些夜北奴,我不会喜欢你的,你趁早消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说完这话,她抬脚就走。 谢辞只觉心脏像是被人握住了一般,狠狠抽痛了几下。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人,流风已然冲了上来,一脸戒备地看他。 不远处,没有将人留下的谢青山返了过来,一脸担忧:“六畜,郡主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你,你到底说了什么话,那么惹她生气?” 谢辞抬眸,看着女子渐渐消失的身影,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说了什么? 他何曾说过什么?他今日本是想跟她道歉的,谁料到,两人间的关系不但没有缓和,反而又弄成了这个样子。 “六畜,郡主是个讲理的,若真有什么误会,你便和她好好说一说,说开了就没事儿了。” 谢青山的声音再度响起,谢辞忍不住苦笑,那心头的痛意却是只增不减。 要说什么呢?让她应允他同那些夜北奴一起讨她欢心吗? 在她心中,他果然和那些夜北奴没什么区别,不,兴许,他还比不上那些夜北奴······ 另一头,郑淙私宅中。 亲卫很快就熬了一碗药进屋,叶含霜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跟他求饶卖好,但郑淙都不为所动。 眼看着婆子和亲卫已经合力上前,想要来给她灌药了,叶含霜连连后退。 “世子,我待你一片真心,你怎可以如此待我,我,我是真心想跟你的,你,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我网开一面吗?” “往日的情分?大姑娘是说,在房中的香料上搞小动作吗?我最是不喜旁人的算计。” 更何况,饶了她,丹阳郡主那一关,他便过不了。 即便眼前的女人再是讨人喜欢,他也不可能为了她,做出危及忠勇侯府的事儿来。 “这是什么药,我不要喝,我不要喝。” 叶含霜剧烈挣扎了起来,还是被人按住,强灌了进去。 “放心吧,不过是让你闭嘴毁容的药罢了,要不然,待慎刑司里的人看到你这张过于熟悉的脸,我怎么跟陛下交代?或是,你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事儿,那可如何是好。” 郑淙说完,漠然离去,唯留那被人灌药的叶含霜还在强力挣扎。 第275章 她待他没有一点真心 【宿主,呼叫宿主,宿主可以假死遁逃,系统里可换购。】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叶含霜脑海里响起。 叶含霜只差将系统骂千万遍了,但眼看着郑淙快走远了,她几乎是使出浑身力气,开了口:“郎君,我不想连累你,我只求一死。” 郑淙脚步微顿,没有想到先前还在努力挣扎的人,为何忽然间变了性子。 “郎君,我绝不给你惹一点污名,到了牢狱当中,我会自戕,但在此之前,郎君可否怜惜怜惜我,再帮我一回?” 郑淙顿了顿,终道:“何事?” “悄悄知会我娘,让她替我收个全尸。”叶含霜费了半天力气,才将一句话说完。 她只觉喉咙眼上有一股子灼烧的疼痛,她试着张了张嘴,却再发不出一个声音来! 那婆子适才强灌她的药,竟是起作用了! 叶含霜惶恐惊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个人惊慌不已。 郑淙颇有兴味地看了她一阵,终道:“好!” 这日,郑淙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折戟已然将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谢辞听。 “却是为了赵红玉。” 谢辞捏着手边杯盏的力道加重,骨节渐渐发白。 往日,为了裴策,她绞尽脑汁,今日,为了一个赵红玉,她亦可以急成这样,而对他······ 任他如何费尽心思,她待他都没有一点真心。 若没有对比,他尚且还能让自己继续麻木受着,可如今有了对比,他如何还能继续麻痹自己。 “我究竟有何处做的不够好。”谢辞忽然开口,折戟愣了一愣,见他目光朝他看来,他忍不住反手指了指自己。 少主这是在问他? 折戟干咳了一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这感情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兴许不是你不够好,而是,郡主她压根就不喜欢。” 话没说完,折戟就撞上了谢辞冰冷的目光。 他适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自己竟是说错了话。 少主这明显就是感情失意,他还非得在少主面前说什么丹阳郡主压根不喜欢少主的话。 折戟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还是晚了。 “你往后,也不用跟在我身边了。”谢辞淡淡的声音传来,折戟诧异看他,又听他道,“让你去截裴元稷,结果,半道上,你竟是将他给丢了,既如此,你也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少主,这怎能怪我,分明是那裴元稷早有准备,若不是他太过狡猾,我们也不会将人给跟丢。” 折戟抱怨,谢辞不为所动:“若是你早有准备,也不会将人跟丢。” 折戟:“······”少主这确定不是因着郡主的事儿迁怒于他? “还不去将人找出来?” 折戟听他加重的声音,赶忙抱拳:“是,少主,我这就安排下去,定要将裴元稷找到。” 说完这话,折戟赶忙往外走,边走边懊悔,只怪自己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 下次,若在遇上今日的情况,他就赶紧跑,省得杵这儿当受气包。 叶含霜‘被抓’的事儿,很快就在京中上下传开了。 长信伯为此,没少被人明里暗里的嘲弄和挤兑,偏他面上还不敢发作,唯恐自己被叶含霜所连累。 好在,陛下并未为此追究他,待他回府后,王氏便急急寻来。 “伯爷,听闻霜儿有消息了,她怎么就被抓去了慎刑司,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伯爷你好歹还是。” 长信伯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她这话,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阴色。 “好歹还是如何?” 王氏见他面色不好,可一想到叶含霜,她仍忍不住道:“好歹,好歹还是托人问问?兴许,兴许这其间有什么误会呢,伯爷,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误会,下通缉令的可是陛下,你不问问你自己的女儿为何得罪了陛下,你竟还觉着是陛下误会了她!” 王氏缩了缩脖子:“前阵子,霜儿原本不知去向,如今一寻回来,便成了陛下通缉之人,可那时候,出入皇宫,能接触到陛下的人,明明只有卫窈窈,会不会是她在这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你说什么?” “我说,会,会不是郡主在后面动了什么手脚,要不然。” 话没说完,脸上一痛,长信伯竟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卫骞自诩读书人出生,向来便是个斯文讲理的,何时跟人动过手? 王氏着实被这一巴掌给打呆了。 她愣愣地捂着半边脸,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的女儿惹了事儿,你不担心她给长信伯府召来祸患,却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到了如今也未曾为难于我的原因!还不是看在丹阳的面子上!” 王氏长了长嘴:“郡,郡主和皇上?” “你自己消停些,马上便要选秀了,丹阳也是要入宫的,若无意外,我们卫府,应也会跟着光耀门楣,我若是你,便安分些,莫要再惹了丹阳的不快!” 王氏愣愣地看着长信伯远去,良久,眼中只剩下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那贱人的女儿便可以入宫为妃,光耀门楣,凭什么她的女儿就要落到这幅田地。 一定是卫窈窈!一定是卫窈窈害的! 王氏眼里渐渐涌上了怨毒,正这时,有个小厮匆匆过来,递了一张信纸给她。 “夫人,这是大姑娘托人递来的。” 王氏急忙接过信,左右一看,见没有人后,方才缓缓打开了信笺。 待看到信笺里的内容后,她默默擦去了泪水,终是松了一口气。 第276章 暴毙 当晚,叶含霜暴毙于慎刑司中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卫窈窈一直让人留意着慎刑司的方向,所以,她身是最早一批听闻消息的人。 “她死了?” 流风抱拳:“是!” 卫窈窈有些失神,许是叶含霜给她的印象过于顽强,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没了。 “当真没了?” 流风颔首:“我趁人不注意,仔细去查看过,确确实实没了气。尸首就被扔在了乱葬岗,我走时,恰巧来了一堆野狗,现如今,只怕那乱葬岗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慎刑司中暴毙的人都会被扔在乱葬岗中,叶含霜得罪了皇权,即便长信伯再是念着旧情,也不可能去认领。 她终归是落了这样的结局······ 卫窈窈久久没有说话,流风也不打扰他。 最后,倒是主院那边派了人来,只说入宫选秀的名额已然敲定,若无意外,七日后,她就要随着众秀女进宫了。 卫窈窈有些惊讶,适才想起还有这一桩事儿。 待主院的人走后,张管事急得不行:“伯爷是什么时候将郡主的名字递上去的,他怎得也不跟郡主商量商量,如今倒是好,郡主你难不成当真要入宫?” 卫窈窈勾了勾唇。 他那父亲巴不得她赶紧入宫,赶紧受奉,怎还会来跟她商量。 之前,叶含霜没死前,她或许还会跟着众秀女进宫,走一个过场,终归,她不愿意,裴策也不会强留她。 但如今,她不想再这么折腾了。 “张伯,若是给你一个机会选择,你想回到丹阳郡,还是继续留在上京?” 张管事愣了愣,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忽然这么说。 “我想回丹阳郡了。”卫窈窈不等他回答,兀自笑了一声。 那是一种释然的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管事便觉得自家小主子怪怪的,那眼神,总透着一种让他看不懂的神色。 即便是再遇上了裴世子,小主子也再未像在丹阳郡时,那般笑过了。 如今,他福至心灵,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也想念丹阳郡了,小主子,既然你想回,那我们便回去吧!” 透过窗栏,卫窈窈看到了半轮残月挂在天边,她忍不住咧了咧嘴,心道连着月亮都不如丹阳郡的圆:“好,我们回去。” 下定决心后,卫窈窈次日便让人给冯平带了信,只说求见裴策。 裴策如今身为帝王,自然比不得是太子时那么好见。 卫窈窈本以为信儿递过去后,还得花上好几日的功夫,方才能见到他。 结果,当日下晌,裴策便派了人来接她。 卫窈窈被一路引到了斗兽场上,正当狐疑,冯平便赔笑迎了上来。 “郡主,您可算是来了,陛下已经等你许久了。” “这是干什么?”卫窈窈朝周遭看了看,只见那曾经斗兽的地方,依旧站着满满一堆人,那场子上,却并排了好几只马匹。 “这是在赛马呢,陛下觉着郡主会喜欢,便特意请了郡主过来看。”冯平会意一笑。 卫窈窈恍然,冯平已经领着他坐到了裴策左下首的位置。 卫窈窈刚坐下,便察觉到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 那些人穿着长服,但卫窈窈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应是跟来贴身保护裴策的羽林卫。 只是,那些羽林卫看向她的目光,总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 卫窈窈想了好一阵,方才反应过来,这位置,和裴策实在挨得近,又恰逢裴策在选妃,想来,那些人应是误会了吧。 “可要押注?” 耳旁传来裴策的声音。 卫窈窈朝他笑了笑:“押!” 裴策轻笑,让冯平取来了银锭子,直接递给了她,卫窈窈也不客气,又掏了两千两出来押注。 裴策看着她,轻笑:“上次的两倍。” 卫窈窈狐疑看他:“什么?” 裴策摇头,只让她赶紧押注,卫窈窈笑看了那些银锭子一眼:“陛下好眼力,你就等着我给你一个大惊喜吧!” 裴策淡笑不语。 一场比赛不过一刻钟,卫窈窈玩儿了三场,便赢了个盆满钵满。 冯平悄悄看了今上一眼,心下不无纳闷,旁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这斗兽场也是陛下的私产。 如今,郡主这赢的,可不就是陛下这幕后庄头自个儿的钱财? 但见今上看向丹阳郡主时,脸上带着的淡淡笑意,他忙缩回了脑袋,心中有了计较。 赛毕,裴策引着卫窈窈到了楼上雅间中。 卫窈窈惊讶:“我以前也曾来过这处,不曾想,这上面还有雅间。” “你日后若是想来,便可时常来。”裴策朝卫窈窈抬手,示意她落座。 卫窈窈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适才坐定,方才发现他们雅间的位置极妙,正好能将那斗兽场上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一会儿应还有两场,你若是还想押注,也可以在这处进行。”裴策的声音适度响起。 卫窈窈摆手,忙将适才赢来的钱财,分了他大半。 “既是赢来的,何不自己留下?”裴策不解。 “这原就是陛下的本钱,我已经分了不少了,终归还是占了陛下的便宜,陛下好歹都得手下,否则,下次,我便不要你的本钱了。” 裴策默默笑开,倒也由着她去了。 不多时,冯平指挥着人带来茶水点心,卫窈窈尝了几块,味道都很不错。 “陛下,我今日寻你,是为了入选秀女一事。” 听得卫窈窈这话,冯平下意识看向今上,却见今上顿了顿,方道:“我看到你的名册了。” 卫窈窈面上一喜,索性便开门见山:“陛下,你把我的名字划掉吧。” 裴策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卫窈窈笑了笑,又道:“我想回丹阳郡了,这上京,不适合我。” 这便是不想入宫选秀,不想成为宫中妃嫔了! 冯平知道丹阳郡主胆大,却不曾想到,丹阳郡主竟会直接拒绝陛下!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恨不得将自己当成个鹌鹑,尽量缩着脑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长久的沉默后,裴策终于开口:“想丹阳郡了?” 卫窈窈点头,想着跟她说了丹阳郡的风貌。 裴策默默听着,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颤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即便不想入宫为妃,不想选秀,也没人逼得了你,不过是将你的名字从选秀的名单上划掉就成了,何须离开上京?” 卫窈窈轻笑:“若是陛下去过丹阳郡,兴许,就不这么想了。” “京中寂寥,留下来不好吗?”裴策低声喃喃,恰外头又响起了一阵赛马声,卫窈窈没听清他适才之话,忍不住问他,“什么?” 裴策看着她,终是摇头轻笑:“阿窈喜欢便好。” 第277章 离京 卫窈窈从斗兽场上回去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丹阳郡了。 当然,离别在即,她也特意去忠勇侯府见了赵红玉一眼,还顺道给她那未出世的孩儿打了一副长命锁送去。 赵红玉听闻卫窈窈要走,惊得不轻。 “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走?丹阳郡有什么好的,你幼时,不还不愿去丹阳郡吗?” 卫窈窈轻笑:“许是在丹阳郡待久了,一时半会儿,竟还有些不适应上京。” “你就不能再等等?也不急于一时。” 迎着赵红玉那含着期盼的目光,卫窈窈微微一笑:“你若想我,日后,便来丹阳郡寻我。” 赵红玉又说了一些留人的话,眼看着当真是留不住她,索性也只能作罢。 这日,卫窈窈直在忠勇侯府陪了赵红玉大半日,待回府时,便碰上了卫骞。 “你怎得这时候还出门,眼看着就要入宫了,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错。”卫骞皱眉,还想训斥两句,似才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我还得进宫一趟,你自己注意些,别到时候耽误了大事儿。” 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卫窈窈看着他的身影,微微失神,流风及时问了一句:“郡主即便不跟伯爷提要回丹阳郡的事儿,过两日,迎秀女入宫的名册出来,伯爷应该知道。” “你适才瞧着他穿的什么衣服?”卫窈窈不答反问。 “官府啊。”流风不解的看向卫窈窈,不知道长信伯穿什么衣服,和他适才这话,有什么影响。 “既是穿官府,那便是要入宫,若我猜的没错,应是陛下唤他去的。”卫窈窈唇角微弯,脸上涌出丝丝笑意。 依着裴策的性子,不待卫骞为此动怒,找到她头上,他应会先跟卫骞提起此事。 果然,这晚,长信伯就寻到了横芜院。 看着院中奴仆收拾着东西的场景,他一脸欲要发作,又强自忍着的表情。 “伯爷。”张管事见状,唯恐他恼怒,连忙站了出来。 长信伯朝他摆手,张管事不放心,自是不肯走。 “张伯,你先下去。”卫窈窈淡声说完,径直回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张管事看了看长信伯,又看了看卫窈窈,终是退到了房门外,随时注意着屋里的场景,唯恐长信伯迁怒于自家小主子。 等张管事出去后,长信伯再忍不住怒道:“你简直是胡闹!” 卫窈窈推了一杯茶盏到长信伯面前:“父亲可有一刻想去丹阳看看?母亲在那里实在是孤独。” 长信伯看着她,一双喷着火光的眸眼,微微一顿。 “父亲心在朝堂,也能理解,那我便替你去陪着母亲吧。”卫窈窈抬头,朝长信伯笑了笑,那笑容,一如她适才回来时一般灿烂。 长信伯心中明明怒气难消,有一种被她算计的感觉,但此刻,听着她这些话,他不知怎得,竟又想到了那个一度名动京城的长公主,他的发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爱慕长公主,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人罢了。 虽最后,她仍是嫁了他,可到头来,他却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她已经不在了,你该待在父亲的身边,窈儿,你是卫家人,你怎能全是小女儿心态,也不考虑考虑整个家族?” 长信伯一开口,声音中满是劝慰之意。 卫窈窈笑了,时至此时,他这好父亲,竟还妄想着将她再度往宫里送? 只可惜,她现在失了耐性,压根也不想再跟他扮演父慈女孝了。 “父亲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是想让我待在你身边,还是想借着我,再度青云直上?一如当年,你借着我母亲青云直上一般。” 长信伯没有想到卫窈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惊愕地看向她。 卫窈窈朝他笑了笑:“既是要借力,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谈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若是父亲待母亲更上心一些,母亲兴许也不会去丹阳郡。” “你!”长信伯脸色冷了下来。 卫窈窈抿了一口茶水,再不看他:“陛下应该已然跟你提了,父亲又何必再来我面前说这些,你明知道,陛下会依我,若是父亲再强迫于人,只怕陛下那边,也会生出不满来。” “卫窈窈!我可是你爹,你非得要这么跟我说话!” 卫窈窈扯了扯嘴角,不发一词。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非要回丹阳郡,非要忤逆于我吗?” “自然!” “你!” 长信伯一张脸,气得铁青,偏偏,他还不敢随意发作。 这逆女说的不错,他终归是顾忌着陛下的。 长信伯平生就没见陛下对谁这么宽厚过,若卫窈窈肯进宫,他可以笃定,日后卫家满门的荣耀都会因她而生。 到了那时,他卫骞,他整个长信伯府,都会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即便是为此,卫骞也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下心中的怒气,劝她再考虑一二。 然而,正这时,卫窈窈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他这些个想法。 “父亲又何必如此?百年之后,你即便是站在再高的位置,还是会一无所有,利用了我母亲还不够,还想我继续为你所用?” 长信伯适才平息下的怒气,骤然再生。 偏偏,卫窈窈又再度开口:“爹爹可莫要觉着委屈。就凭你当初欺瞒我母亲未曾娶亲,将你本来的发妻隐瞒身份,偷偷安排入京之事,我如此评说,便不算过分。你一边享受着我母亲的身份给你带来的优待,一边又做那些事情恶心人,如今还能继续在朝中当着长信伯,便该惜福。” 长信伯指着卫窈窈,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伯,送送我父亲。”卫窈窈无视他满脸怒火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句,便进了里屋。 张管事急忙过来:“伯爷,请。” 长信伯看了看张管事,又看了看里屋的方向,终是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便再没有来过横芜院。 卫窈窈便乐得清净,除了去听曲看戏外,还特意去跟陆莹盘了各大铺子近来的账册。 陆莹有心要跟她去丹阳郡,卫窈窈却是不肯。 这上京的营生被陆莹做的极好,如何也没有放弃的道理。 陆莹听后,心里很不实在。 近年来,她几乎都卫窈窈待在一处,陡然之间要分开,她便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 卫窈窈对此哭笑不得:“就你这样,还想去北地做营生?” “那怎么能一样,北地只是暂时的,我终归大多数时候,还是待在郡主身旁的。” 卫窈窈哭笑不得,能将陆莹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容易。 “那你便将上京当做是北地吧!”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陆莹有她更广袤的天地,她就该待在繁华的上京。 五月下旬,宫中传来消息,太皇太后替裴策相中了中枢大人家中嫡女,不日,便要迎入宫中。 第278章 谢辞,我们两清了 卫窈窈原本还想凑凑热闹的,可离京的日子在即,天子大婚,婚仪本就繁琐,只怕耽误的时日也不短,她只能作罢。 临出发的前两日,赵红玉引了一帮人来给她践行。 初时,也只有王紫嫣、王修达兄妹俩,再后来,赵润之和五皇子竟也来了。 王修达依旧是一副心宽体胖的样子,巴巴地跟着自家妹妹往卫窈窈面前凑,可话没说上一句,就得红半天脸。 为此,赵红玉和王紫嫣将他狠狠嘲笑了一番。 “阿姐,你这样不妥。”赵润之忍不住帮王修达说话。 “如何不妥了,如今只是见着丹阳,他便如此,日后,他家中若是给他议亲,又当如何?” 赵红玉心直口快,话才说完,便是后悔了。 京中世家之间,都是没什么秘密的。 因着王氏和叶含霜的缘故,王家也跟着遭了秧,王家之前本替王紫嫣议了一门亲,可也因此作罢。 这也是王紫嫣久久未曾出门活动的缘故。 “罢了,日后这上京的好男儿多得是,何须在意那么多。” 赵红玉安慰了一句,卫窈窈颔首,表示赞同:“若实在觉着不好找,那夜北不是多得是吗?听说,夜北儿郎还可以当货物买卖,到时,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润之都惊呆了。 他身子弱,做过最长久的事情便是读书科考,至于外头的见闻,却是一无所知的。 一旁的五皇子也来了兴致,正要多言,就听仆从轻唤了一声:“谢侍郎!” 竟是谢辞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诧异。 卫窈窈首当其冲地看向了赵红玉,赵红玉连忙摇头,表示不知。 她和谢侍郎又不熟悉,怎会邀请谢侍郎。 卫窈窈又扭头看向赵润之一行人,却见他们脸上那神色,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正这时,谢辞淡淡的声音响起:“陛下知晓郡主要离京,特备了一些薄礼来送给郡主。” 众人恍然,立马有内监抬着好几抬漆红木箱进来,内监打开一看,竟都是夜明珠、珠石玉器之类。 卫窈窈谢了恩,谢辞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等了半晌,见卫窈窈不招呼他,他方才道:“郡主可介意下官喝上一杯薄酒。” 卫窈窈挑眉。 一旁的五皇子眼珠子转了转,笑出了声来:“郡主怎会介意,谢兄快快坐下!” 他很快将人拉坐了下来,卫窈窈想要阻止,也赶不及了。 卫窈窈默了默,索性就当他为无物,她则继续跟人饮酒谈笑。 谢辞看着她,眉眼深深,却也不发一语,只偶尔五皇子一行人来敬酒时,他会与人应酬一二。 酒过三巡,大家都染了醉意。 五皇子想起适才提到的夜北儿郎一事,又想到了皇兄曾赠卫窈窈夜北奴之事,不由笑道:“郡主果真是好眼力,当初一眼就看中了那几个夜北奴,也不知,郡主如今是将他们养在何处?” 卫窈窈一愣,若不是他问起,她都快忘记那些个夜北奴的存在了。 不过······目光掠过了一旁的谢辞,卫窈窈弯唇一笑:“自然是养在后院,日日观赏了。” 声落,她便让张管事将那群夜北奴唤了出来。 此刻,王家兄妹和赵润之酒量不好,早已醉意上头,赵红玉虽没饮酒,却也知道卫窈窈的性子,面上便没有过多奇怪之色。 唯有五皇子惊讶无比。 但转瞬察觉到了一旁的谢辞陡然变冷的目光后,他顿时心领神会。 待那群夜北奴上场,自是极尽谄媚。 初时,还能规规矩矩的舞剑,后来,舞着舞着,便还朝卫窈窈靠着过来。 卫窈窈心中膈应,实在不喜欢男子像女子那般行径,但一瞟到了谢辞朝她直直看来的目光,那推拒的手,便成了纵容之态。 眼看着一曲舞完,又一曲,谢辞猛然起身:“够了!” 众人愣得不轻。 “大伙儿都喝得差不多了,便先行回去吧。”说着话,五皇子便领着人扶醉倒的几人离去。 赵红玉担心卫窈窈,自是不肯。 五皇子顿时失笑:“这可是在长信伯府,谢侍郎还能干出什么事儿不成?你没敲出他们二人有话要谈!” 丹阳和谢侍郎能有什么话要谈? 赵红玉瞪了五皇子一眼,但见丹阳脸色平静,却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她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五皇子立马让人将她搀了出去。 转眼,周遭便只剩下了卫窈窈和谢辞。 “大小姐为何要这么对我?你便当真没有心吗?”谢辞看着她,心中一阵撕裂的痛。 “你会待一个曾杀过你的人动心吗?”卫窈窈缓缓放下酒盏,冷眼看他。 这个回答,是谢辞不曾想到的。 他愣愣地看着卫窈窈,却被她眼中的仇恨和冷意惊到,有那么一瞬,他想到了他们同时坠崖那次。 那次,她也是这样看他的。 可她的话何其荒诞,他何曾? “谢辞,你走吧,你也曾救过我,我们便两清了,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卫窈窈看着谢辞那张俊俏的容颜。终是唏嘘。 原本,她还想拖着谢辞入泥泞,看他苦痛一生,可到头来,她终归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心狠。 罢了,如今,尘埃落地,他们便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了吧。 “两清?”谢辞心中涌上阵阵钝痛,在看到她露出了一抹释然之色后, 他浑身一震,抬步,就朝着那群夜北奴走去。 第279章 大小姐,我还你一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径直取下了其中一人手中握着的长剑。 “谢侍郎!”张管事惊呼了一声,生怕谢侍郎这就提剑将人给砍了。 那些夜北奴心生惧意,纷纷往后退去。 然而,谢辞却压根不曾多看他们一眼。 他拿着长剑,一步步走到卫窈窈跟前,径直将长剑递到了她的手中。 “若我当真杀过你,我还你一命!”说完,他握着她的手,引着她将长剑狠狠刺入了自己的下腹处。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 一时间,周遭都响起了惊呼声。 卫窈窈也被吓得不轻,感觉到浓稠的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她诧异垂头,定定地看向了谢辞身上那留着鲜血的伤处。 “大小姐,如此,你能不离开了吗?” 此刻,她的手还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于掌心,他们交叠处,淌过鲜血,一片滑腻。 卫窈窈就像被烫到了一般,一股灼烫从掌心处直传到了心间。 “为何要走,成功退了和裴元稷的婚事,你也不愁选秀女一事。陛下那般袒护你,再是不济,也有我护着你,你为何要走? 当初,逃荒时,一路艰辛,你都忍了,千方百计也要回到上京,既如此,你又为何要走!我都不曾逼过你,你不想见我,我也克制着自己,不出现在你身旁,你不想嫁我,我也不强求。” 他眼尾染了一丝血色,字字句句往人心里钻。 卫窈窈被他的举动震住,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上又被他握着,将长剑往他腹中又送了几分。 “大小姐,你,你日后可能看看我······” “谢侍郎。” 这时,张管事一行人反应过来,急急上来,生怕谢辞再往自己身上扎刀子。 卫窈窈也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慌忙让人扶住谢辞。 谢辞被伤得不轻,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脸色极为苍白,卫窈窈让人将他送到偏房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卫窈窈不敢耽搁,忙替他清理伤口。 谢辞的伤口极深,丫鬟擦洗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将张管事看得心惊肉跳。 “谢,谢侍郎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流风朝房中看了一眼,不说话。 “谢侍郎要是就这么没了,你可得多冤啊,真是没有想到,他对咱们家郡主,竟有这么深的感情,唉,只可惜郡主对他无意,若不然······” 顿了顿,张管事又是恍然:“不对啊,谢侍郎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就凭他的头脑,如何也犯不着将自己往死里弄啊。” 流风白了他一眼:“谢侍郎这是在留人,你看不出来?” 张管事语塞:“能有什么用?这不是瞎胡闹吗,白白捅了自己那么一刀,别回头当真救不过来了!” 那可还真是冤! 小祖宗决定的事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叹了气,他和流风几乎同时朝屋内看了一眼,此刻,卫窈窈已经将伤口处理好,正往上面洒着伤药······· 因着谢辞这一变故,卫窈窈连着魇了几日。 或是和谢辞被困雪山中的场景,或是谢辞与她在逃荒路上的场景,亦是上一世,临死前,谢辞朝着她拉弓射箭的场景。 醒来后,她怔怔地看着床帐,久久不曾回神。 而谢辞在连着发了两三日的高热之后,体征渐渐稳定下来,只昏迷的时日良多。 也正因如此,她便错过了本打算离京的日子。 眼看着十来日已然过去,谢辞依旧和之前一般,不见缓解,卫窈窈皱眉,看着榻上那面容清俊的男子,淡淡吩咐:“找人将谢侍郎送走。” 张管事有些急眼:“郡主要不还是再等等看?谢侍郎这面色不容乐观,当日,他刺的伤口可不浅啊,我都差点以为他就要没命了。” “谢侍郎好歹是朝中有头有脸的正三品官员,总没有赖在别人家里的道理。” 卫窈窈淡淡说完,就要往外走,手腕却被人拉住。 卫窈窈一回头,就对上了谢辞朝她看来的目光,那目光,格外温柔,看得卫窈窈微微恍神。 “大小姐,我还是晚间走吧,这时候出府,人多口杂,终归不好。”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眸光一般温柔。 卫窈窈心中猝不及防地生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皱了皱眉,几乎是同时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淡淡说了一句:“随你!”便走了。 卫窈窈回屋后,就收到赵红玉邀她去跑马场的帖子。 她有些奇怪,赵红玉已然怀了身孕,按道理而言,应是不会再去跑马才是。 担心赵红玉有事,卫窈窈便让人套马,直接去了京郊。 然而,她过去时,看到的便是赵红玉一身劲装,策马狂奔的场景。 卫窈窈呼吸也忍不住秉了几息,呐喊就要破喉而出,赵红玉已然朝她打马而来。 “丹阳,你快陪我跑几圈。”见卫窈窈不赞成地朝她看来,她抿了抿唇,好半晌方才开口,“我,我那是月事推迟了。” 卫窈窈惊讶:“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是有喜了?” 赵红玉点头,脸上明明带着一丝笑意,可那眸眼深处,却明显有着一股淡淡的愁色。 想来,是因着觉着空欢喜一场的缘故。 卫窈窈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想到了郑淙和叶含霜的事儿,此刻,忽就有些后悔那日不曾替赵红玉把脉看看。 若是那日,她替她把脉,知晓她不曾怀孕,她或许就会将郑淙和叶含霜的事儿如实相告了吧。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瞒着她。 “红玉,郑淙待你好吗?”卫窈窈顿了顿,小心问她。 “自是好的,只是,他醋劲儿颇大,那日,我从你府上回去,他得知五皇子也在后,竟还与我怄上了。” “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男子在外朝三暮四都可,女子与男子共处一地,也不成?” 卫窈窈讥诮一笑,这郑淙是什么人啊,他与人怄气时,可曾想过自己曾和叶含霜那般苟且? “丹阳,你莫不是和那些夜北奴接触久了不成?女子和男子,终归是不同的。”叶含霜瞪大了眼,震惊地看向赵红玉。 “所以,若是郑淙与旁的女子有点什么,你也能接受?”卫窈窈反问。 赵红玉默了许久:“他早晚是要纳妾的,虽我父亲不曾有妾,可那只是我父亲罢了,我总不能束着他不能有。” 卫窈窈默了默,终是没再提叶含霜的事儿。 既然那人已经不在了,那便就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吧。 卫窈窈这日在赵家跑马场直待到太阳落日,方才回去。 回城途中,她正觉昏昏欲睡,忽闻流风的声音从外传来:“主子,那人瞧着,怎么像是夫人?不对啊,夫人怎么给自己搞了这样?还有,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包袱,这莫不是要出远门?” 卫窈窈狐疑,掀开车帘子一看,还真就看到了一个模样鬼祟之人。 但见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瞧着像是一般的农妇打扮,可卫窈窈只看了那人的侧面,便认出了王氏来! 第280章 火光 此处地处城郊,按理来说,王氏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更遑论,她还是那样一身行头! 那便说明,王氏有古怪! “跟上去看看!” 卫窈窈淡声吩咐了一句,又想到了什么一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你将马车拴好,我先过去。” “主子!“流风唤了一声,卫窈窈已经走出了老远。 事实证明,她没有坐马车过去是明智之举,因为,王氏很是警惕,每走几步,便要停下,往周遭看上一阵。 她越是这样,便越有猫腻。 卫窈窈一路跟着她走到了一处农户小院旁,王氏左右张望了一阵,眼看着无人,便又匆匆进了小院中。 待小院房门关上,卫窈窈很快就听王氏唤了一声:“霜儿!” 霜儿! 卫窈窈皱眉,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不动声色的上前,果真就听见院里传来了叶含霜的声音。 “娘,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许久了。” 是叶含霜的声音! 她竟当真没死! 呵,当真是狡猾,卫窈窈忍不住冷笑,竟不知道叶含霜怎的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领,竟是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 院里传来了母子俩谈话的声音,正这时,一道探寻声从卫窈窈身后传来。 “姑娘,你是要寻这家的住户吗?别费工夫了,他们家,常年四季没什么人,你啊,还是去别处寻吧。” 说话之人是一过路人,她本是好心提醒,可与此同时,也一并提醒了屋里的王氏母女俩。 院落中,很快就静了下来。 卫窈窈怕又让叶含霜跑了,索性敲起了院门。 半晌,院中传来王氏的声音:“谁啊?” 卫窈窈不说话,只继续敲门,许是这敲门的动静实在太大,王氏想装作听不见,也是不能了,当即匆匆前来开门。 只一开门,看到卫窈窈时,她整个人面色猛然一变。 卫窈窈的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没有看到叶含霜的身影,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即往屋里走去。 “郡,郡主,你怎么来了?” 王氏连忙跟了上来,卫窈窈不搭理她,径直搜寻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过有几间房舍的农舍,卫窈窈从东捎间搜了起来,王氏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郡主,你这是干什么?” “叶含霜人呢,你莫不是想为了她,抛下整个伯府的荣华富贵?”卫窈窈冷笑。 她可不信! 王氏听得这话,僵了半晌,才憋出了一个笑来:“郡主这是什么话?霜儿,霜儿她不是已经没了吗?我不过是心中伤怀,来此处散散心罢了,郡主这又是何意呢?” 卫窈窈不理她,直接又寻去了堂屋。 “郡主素来待我有成见,我心中也清楚,可,可再借我十个胆子,我如今也不敢跟郡主你对着来不是?我毕竟是你嫡母,我!” 听得嫡母二字,卫窈窈陡然看向王氏,目光犀利。 “嫡母,你也配?你若是还想要长信伯府的荣华富贵,大可以老实交代,我还可以饶你一回!” 有那么一瞬,王氏当真是被她这样的目光所震住了。 但转瞬,她心中便只剩下了愤愤和不甘。 自己本该是长信伯府的正式夫人,可自从卫窈窈回来后,她不仅百般打压自己,还将管家权,也一并给她夺了。 如今,她唯一的女儿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这卫窈窈便是要赶尽杀绝,将人逼到死的地步吗? 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回头看向了旁边的青花瓷瓶,不动声色地将它拿在手上,一步步往卫窈窈靠近。 杀了她,今日的事情就不会泄露。 日后,长信伯府没了卫窈窈,她依旧会是府上的正式夫人,她的女儿也可以活命。 眼看着卫窈窈已经趴在床榻的方向,敲击墙面,似在找着什么机关,王氏目光一凌,抱着青花瓷瓶,就朝卫窈窈后脑勺的方向狠狠砸去。 转瞬,青花瓷碎裂的声音响起。 可王氏却砸空了,那卫窈窈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只朝旁边轻轻一躲,就躲开了她的攻击。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王氏奋力朝卫窈窈扑去,想将她按住,一边又往院外道:“霜儿,赶紧过来帮忙,咱娘儿俩一并杀了她!” 卫窈窈反应得快,没被王氏按住,反倒是趁机将王氏揣到了案几旁。 “霜儿,还愣着干什么,可别让她给跑了!赶紧给娘拿刀来!” 王氏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朝卫窈窈恶狠狠道。 也就在这时,叶含霜总算出现了。 叶含霜面上戴着一层薄纱,可饶是如此,卫窈窈还是看得清楚,她脸上分明有数不清的红斑,那红斑几乎蔓延了她大半边脸,瞧着很是可怕。 “快,快来帮娘将她按住!”王氏高声催促了一句。 叶含霜果然上前,却不是来对付卫窈窈,而是从外面上了锁,直接将卫窈窈和王氏一并锁在了里面! 王氏呆愣住了,显然没反应过来叶含霜这是要做什么。 卫窈窈察觉不对,慌忙上前推门,房门被人锁得牢牢的,卫窈窈朝周遭瞟了一眼,却发现这房舍是没有开窗的。 那便意味着,唯有房门这一条出路了。 而正这时,外头一阵浓烟传来,屋子周遭竟生出了阵阵火光! 第281章 恐惧 “卫窈窈,你也有今日,即便身份尊贵又如何,你还不是照样死在了我手里!你放心,这里偏僻,没有人会来救你,更没有人会看到你烧焦的丑样!” 叶含霜那带着畅快的声音,很快从外头传来。 意识到叶含霜干了什么之后,王氏冲了上去:“霜儿,你在干什么!赶紧把门打开!” 屋外,静了片刻,叶含霜的声音再度响起:“娘,你从未帮我做过什么,今日,也是你就当帮我一回,日后,我若是发达了,定会迎你的枯骨入土。” “霜儿,你胡说什么,娘可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你想让娘帮你,娘自然会帮你,但娘还不想死啊!” “阿宝!娘若死了,阿宝怎么办?霜儿,你快放娘出去,你就当做是心疼心疼你弟弟,好不好?” 外头隐隐响起关院门的声音,不多时,又是下钥的声音。 王氏面色微白,猛拍着门扉,声嘶力竭。 “霜儿,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娘还在里面呢!你快回来,将门打开,娘和你一起对付卫窈窈,你放心,娘给你保证,没了卫窈窈,日后,你就是长信伯府唯一的嫡女,再也没有谁能欺负到你头上去。” 卫窈窈木木的看着她,脑海里全是上辈子被烈火灼烧的场景,明明此刻,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脚下,可她只觉皮肉都被烧烂了一般。 但如今形势危急,卫窈窈只能强打精神,拿起家伙就去砸门。 王氏看了她一眼,又猛拍起了房门,直将房门拍得哐当作响。 这屋子里,并没有多余物什,唯有两个小凳,一方小桌,而且,都是布满了虫眼,一看便有些年省了的。 卫窈窈没砸几下,竟都碎了个稀烂。 “娘生养你一场,你不能这么对娘!霜儿,你快回来,娘还不想死。” “你快放我出去。” “我若真死了,你弟弟怎么办啊。” 王氏趴在门边,一直絮叨,周遭浓烟四起,火势蔓延地极快,转眼整个屋子都被一层火光蔓延。 一根房梁也在这时落下,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卫窈窈的脚边,入目的红,挤入她眸中,那刚刚被压下去的恐惧,一股脑又生了出来。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要跑,但她双腿像是生了根一样,如何也挪动不开。 漫天的恐惧如滔天火势蔓延而来,卫窈窈再克制不住,轻抖了起来。 “卫窈窈,都怪你,若不是你,霜儿怎会变成这样,你就和你那母亲一般让人生厌,你怎的不跟着你母亲一并死了算了!” 王氏怒喝完,察觉到卫窈窈的异常,面上冷笑,叫嚣得越发厉害。 “若我早知道,你回到上京,会如此克我,当初,我如何也要将你弄死在丹阳!你娘就是个贱人,你是个小贱人,当初,你娘和夜北质子私奔不成,便回来抢了我的夫婿,我只恨她咽气时,我不曾在旁边奚落一二!” “呵!抢了我的夫君又如何,到头来,这长信伯府正室的位置,还不是我的!这京中,谁人不说到她,都觉得淫.荡不堪,不守!” ‘妇道’二字还没出口,木门被人撞开,与此同时,谢辞冷脸行来,踹了她一脚。 谢辞用了狠力,王氏只觉整个人像是要被对方揣散架了一般。 王氏却欣喜若狂,因为,房门被人破开了,那便意味着,她不用死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对方下手的力道。 王氏刚挪动了一下,身上便是一阵剧痛,好几次尝试,竟都没有站起来。 眼看着火势就要将她吞没,王氏只能使出浑身力气,往外爬。 与此同时,谢辞总算是找到了卫窈窈。 当他看到蹲在火堆中,整个人瑟瑟发抖的女子时,他整个人愣了愣。 往日,即便在逃荒路上见到狼群,他也未曾见她像是这般怕过。 谢辞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一般,他只觉心疼不已,快步上去,直接将卫窈窈揽腰抱着往外走。 两人适才出去,整个房舍便彻底垮塌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周遭的地面也跟着震了一下似的,谢辞只觉怀里的女子猛地颤了颤,他赶忙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伸手,缓缓拍着她的背脊。 “没事儿了,不会有事儿了。大小姐,不要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怀中的女子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依旧发着抖,谢辞便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脊,小心安抚。 过了许久,待她镇静下来,谢辞方才抬眸看她。 但见小娘子面色苍白,那额间还泛着密密麻麻的冷汗,看向她的眼神,也是空洞和恐惧。 谢辞心中又是一痛。 恣意如她,谢辞从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此刻,他只懊悔自己来迟了,竟让她遭了大罪。 “没事儿了,大小姐,我来救你了。”他一开口,声音涩然。 “谢辞?”卫窈窈定定看了他一阵,空洞不安的眼神中,很快涌出了一丝清明。 谢辞听她唤他,忙朝她看去:“是我,大小姐,我来了。” 卫窈窈定定地看着他,心中还残存着适才的恐惧,可此刻,被他拥入怀中,她只觉浑身都踏实无比。 耳旁,还有谢辞温柔的安抚声音,卫窈窈再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大小姐!”谢辞面色一紧,急忙将她抱着往外走,余光瞥到还在地上爬着,试图逃走的王氏,他面色一冷:“将她给我抓起来!” 第282章 大小姐,不要怕 卫窈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中,她又回到了上辈子,遭叶含霜算计,被一团火海困住的场景。 起火的位置正位于镇北王府的正院,她费力呼救着,很快就被浓烟呛得发不出声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梁倒塌,砸在她身上,引燃她身上的绫罗软裙,灼上她寸寸肌肤。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这样的痛。 从未有过的恐惧蔓延在她心中,偏偏,她还能清楚地感受到火势在她身上蔓延的感觉。 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就那么死了。 事实上,她也当真那么做了。 她拿起金簪就要往自己的喉咙眼上戳,可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踹开,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外头急急而来。 “王妃!”有人在唤她。 卫窈窈恍神了一下,缓缓抬头,就对上了谢辞那双染着担忧的眸眼。 她张嘴,想唤他,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辞!”等她费尽喊出来后,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周遭昏暗,卫窈窈抬眸四顾,却发现自己正处于寝房当中。 这里是横芜院,不是镇北王府! 她愣愣地盯着那跳动的烛火看了一阵,恍然回神,忙又朝自己身上查看了起来。 在确定自己并没有伤着,那不过是一场梦境后,她才静静平静下来。 适才的梦,和上辈子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真实到让她又体会了一场被火把灼烧的感觉。 可,又有所不同。 上辈子,她被火毁容后,大病了一场,几乎快丢了性命,许是因为过于伤痛的缘故,待醒来后,她竟不记得了一些火海中的事儿。 自然,也并不记得自己是被谢辞所救的事儿,如今这一梦,却让她又记了起来。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在对上谢辞的眸眼时,他那双眼格外亮,也格外好看,比她看过的任何一双眸眼,都极为好看。 也难怪,在逃荒路上时,她便早早注意上了他的眸眼······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多时,张管事轻唤了一声:“郡主?” 卫窈窈想应声,可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点干哑的声音。 但张管事还是察觉她醒了。 “小祖宗,你可算是醒来了!”张管事喜不自胜,连忙推门入屋,“你吸了不少浓烟进去,这会儿自是不舒服,可别说话,好好休息。” 卫窈窈点头,躺了下来。 “那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张管事才没走出几步,又拍着脑门心道,“你看看我,我倒是忘记了,小祖宗你还没吃饭呢,正好我特意让人备了酒酿圆子,我这就给你盛来。” 卫窈窈幼时怕喝苦药,但张管事总能想到法子哄她喝,这酒酿圆子也是一个诱哄法子。 卫窈窈想起来后,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张管事匆匆而去,再度回来时,手上便端了一碗吃食,可那吃食却不是什么酒酿圆子,而是肉粥。 卫窈窈看向他,有些不解。 “咱们还是明日再吃酒酿圆子吧,这肉粥更清淡,正适合你。” 卫窈窈原本也没有多想,只是,张管事那面色十分不自然,一看就是有事瞒了她的。 卫窈窈没接肉粥,只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被她看得久了,倒是张管事先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就说实话吧,这清粥是谢侍郎亲手熬的,我知道你不喜他,但,这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这人还在外头守着呢,你就敷衍一二,可好?” 顿了顿,张管事唯恐她不答应,忙又道:“人家好歹也是救了你的性命,也是一片好心,若真给人送回去,谢侍郎该有多难过啊。” 声落,一只嫩白小手伸了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肉粥。 张管事愣了愣,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卫窈窈已经埋头吃了起来,他才恍然松了一口气。 “对,对,小祖宗,咱就是该知恩图报。”这样,他也可以跟谢辞交差了。 天知道,那谢侍郎知晓他竟要给郡主吃酒酿圆子时,那脸色有多难看。 张管事心知自家郡主遭了劫难,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哄哄她罢了,却忘了那圆子不易克化,郡主如今这身子,还是不易多吃的。 还是那谢侍郎想得周到。 卫窈窈很快就喝完了一大碗热粥,待张管事要下去时,她指了指外头。 张管事立马了然:“你放心吧,我会让谢侍郎先回去的。” 卫窈窈点头,再度躺下后,她愣愣地看着床帐,思绪却有些飘忽。 其实,她一直都清楚,谢辞并不讨厌,甚至,他待她还极好。 这么好的一个人,上辈子,也曾在火海中救了她,可最后,为何还要帮着叶含霜杀她? 难不成是装的? 不可能,谢辞这样的人怎会去装,那种时候,她于他而言,并无裨益,他完全没有必要费心思至此。 还是说,知晓她并无用处,所以,便选择了站队叶含霜? 卫窈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疲乏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不期然的浮现了谢辞那双眸眼······ 屋外,张管事拿着空碗出去,果真在院内看到了谢辞颀长的身影。 “谢侍郎,你就不要担心了,郡主如今没事儿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养伤要紧。” 谢辞看了那空碗一眼,又朝卫窈窈寝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漾开了一抹弧度。 “也好。” 说完,他便径直往偏房走去。 张管事张了张嘴,他适才说的是回去,谢侍郎不应该是回自己的府上吗? 怎得还往之前住的偏房走? 之前,他可答应了郡主,晚间就走的,若是明日那小祖宗醒来,见他没走,也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这样的顾虑,转瞬即逝。 如今的谢侍郎可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他家郡主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怎会在这种时候赶人走? 反倒是长信伯那头他可得防着点! 可不能让长信伯知道谢侍郎如今还待在他们府上。 事实上,张管事也实在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试想,若不是谢辞出手干预,这伯府多了一口人,又怎会瞒长信伯那么久? 谢辞适才回了房中,折戟便闪身而出。 近些时日,折戟早被他调出去彻查裴元稷行踪的事儿了,若不是有事儿发生,他断断不会出现在此。 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谢辞往外看了一眼,朝折戟点头,折戟适才抱拳。 “裴世子打着替朝廷剿匪的名头,领着人马往兴安府去了。” 谢辞皱眉。 朝廷即便是要剿匪,也不可能舍近求远,调动北境的兵马,更何况,陛下也并未颁过剿匪的旨意。 这不过是裴元稷的一个说辞罢了。 兴安府毗邻上京,可想而知,他领兵前来的意图。 “我得进宫一趟!”谢辞敛眉,抬步往外走。 折戟跟了上来:“可少主你身上还有伤,之前,又顶着伤去救了郡主,只怕这身上的口子也已经裂开了。” “无妨。” 谢辞声音淡淡,人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长信伯府。 此时,宫门已然下钥,谢辞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便被人引着往御书房去了。 待见到裴策后,他开门见山道:“陛下,只怕裴世子要反了。” 裴元稷怔忪了片刻,忍不住大力咳嗽了起来。 他原本也刚歇下不久,脸上尚且还有着倦态,一咳嗽,更似要将肺管子给咳出了一般。 谢辞忍不住皱眉:“陛下身子可是不妥?” 冯平赶忙拿着厚披风上来,将只披着一层薄薄的寝衣的裴策笼了个严实。 “谢侍郎有所不知,陛下适才着急见您,适才穿得单薄了一些,想来,是受了凉的缘故。” 裴策伸手,示意冯平莫要言语:“你说,阿稷要反?” 第283章 战争前夕 “臣怀疑,裴世子和太上皇宫中的人有牵扯,兴许,他身上还有太上皇留下来的懿旨,我们不得不防。”谢辞如实道。 裴策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方才点头。 “爱卿所言极是。” 当晚,裴策连夜召见兵部众人,君臣直商谈到天色将明,待诸臣退下后,裴策看着空荡荡的殿宇,久久失神。 冯平见了,忍不住上前:“陛下,你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如今,尚且还早,你身子原本就不好,昨儿个又没休息好,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裴策摆手,忽然低叹:“十几年了,父皇终是想起了故去的镇北王妃吗?” 冯平不敢接话,心里却是门清。 先帝早些年曾又一次醉酒,和镇北王妃独处了一宿,至于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再后来,镇北王妃随夫北赴边境,没多久,便传来了有孕的消息。 初时,也有人怀疑过镇北王妃肚子里的血脉是天家的,但王妃适才产下麟儿,就被镇北王立为了世子。 那些个传言也就散了个大半。 可如今,先帝忽然联络了裴世子,还授予了懿旨,莫不是说,裴世子便是先皇的血脉? “你说,阿稷当真要造反?他为何要如此,难道是为了丹阳?还是因为······” 裴策的声音再度响起,冯平心知陛下未尽之话,应指的是先帝,不由缩了缩脖子,避重就轻。 “初时,就连着奴才也以为陛下是要跟裴世子抢郡主,老奴可是跟了您一二十年了,更遑论是常年在北境的裴世子呢。” 顿了顿,冯平又叹道:“只可惜了,陛下你有雅人之量,只是想帮帮郡主罢了,也并无接郡主进宫的盘算,仔细想来,倒是老奴狭隘了。” “雅人之量······”裴策重复着这个话,脸上不由涌出了一丝涩然。 当真有雅人之量吗? 就连着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他当初那般,是否仅仅只是为了帮丹阳退亲。 另一头,千里开外的兴安府。 裴元稷正站在沙盘前,和众将士商谈,其后,还有一份舆图,上面将皇宫中的一草一木都绘在其中。 谈话毕,有将士高呼:“世子这行军路线果然是妙,如今,待攻破了上京,咱们又有先皇的遗旨在,定能将那弑君篡位之人从龙位上拉下来。” 裴元稷摇头:“还是众将士功不可没。” 待将领们从行军帐中离去后,裴元稷才拿出了一张圣旨,那圣旨正是庆文帝在世时所留,上面不但揭露了裴策逼宫造反的罪行,还留了将皇位传于他的旨意。 真是可笑,谁能想到,到最后,庆文帝竟能想到他的头上来。 裴元稷微微用力,死死攥住了那道圣旨,脑海里,便浮现了她母亲上吊时,那看向他的怨恨目光。 他从小便是一个被诅咒之物,一个生世不详的人!这样的人,又怎堪托付呢? “进去!”帐外传来了一道怒喝声,有校尉押着两个兵丁往里行来。 “世子,发现了两个细作,应是京城那边派来的。” 裴元稷将圣旨放回了木匣中,抬眸朝那两人踱步而去。 “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两个兵丁对视了一眼,双双咬舌自尽,裴元稷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一旁的校尉也不曾想到对方会有这举动,赶忙去探呼吸,却察觉两人的心口处,竟似有刺青。 裴元稷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伸手,将其中一人的衣领往下拉了拉,只见那是一个蝶字。 一旁的校尉连忙去拉另一人的领口,也同样看到了一个蝶字。 “这是什么癖好?”校尉哑然。 “据说,夜北曾建立了一个叫蝶阁的暗探组织,想来,这两个人便是来自蝶阁。” 裴元稷皱眉道。 校尉满脸不解:“咱们是去肃清朝廷的,夜北人也想掺和一脚?” “将这二人抬出去扔了。”裴元稷淡淡吩咐完,心中了然,只怕不是夜北人想来凑热闹,而是上京中早有人和夜北人有了勾结。 而这两人,便是上京城中的某个大人派来打探情况的。 倒是聪明,他还未有大动作,竟就猜出了他的目的,看来,他接下来的动作要再快一些才是。 要怪就只怪裴策不长眼,竟敢跟他抢人!还有那谢辞! 当初,他不得已才离京,原本还想将窈娘带上,结果,却被谢辞所拦,如今,他既回去,也是那二人自食恶果之时! 窈娘本就该是他的! 也不知她见他回来,会不会高兴。 裴元稷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 卫窈窈正在睡梦中,冷不丁见到裴元稷伸手,箍住了她的喉咙。 窒息感铺面而来,卫窈窈猝然惊醒,才发觉身上竟起了一层冷汗,竟是格外的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正要唤人备水,又因着适才的梦想到了叶含霜。 “流风!” “郡主,你醒了?”张管事的声音适时从外响起,“流风已经被谢侍郎派去捉拿放火的逃犯了。” “什么?”卫窈窈有些没太听清楚。 “卫府大姑娘。咳咳,谢侍郎那日送主子回来时,就让流风出去寻人了。”张管事压低的声音在外传来。 卫窈窈愣了愣神,不想谢辞却这么聪明,竟是猜到了是叶含霜放的火。 既是如此,她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卫窈窈让人备了水,又沐浴了一番,不多时,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 第284章 王氏,老天都不给你活路呢 “咋咋呼呼的干什么,郡主在沐浴呢,没功夫搭理你们。” 张管事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有仆从急道:“张管事,是京兆尹的人来了,说是就伯夫人的事儿,他们要请她过去录个口供。” 卫窈窈心知此事应和谢辞有关,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往外去了。 那仆从见卫窈窈出来,不由松了一口气,领着她便往主院走。 此时的主院中,长信伯正和京兆府中的小吏说着话。 见她过来,那小吏赶忙上前,客客气气道:“郡主,有劳你跟我去京兆尹一趟。” 卫窈窈点头,适才走了几步,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看向卫骞。 “父亲,你不跟我一道吗?此事事关伯府和伯夫人的清白,还是走一趟为好。” 卫骞脸色微变。 自从那小吏口中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便一直在绷着笑,不想那王氏母女竟给自己惹了这么多祸事来。 如今,他少不得要与人走动走动,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儿还有心情跟去京兆尹丢这人! 但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那小吏笑道:“是啊,事关伯府,伯爷您还是跟着走一趟吧,不然,回头京兆尹大人又派小的来请你,到时,还不知道伯爷你空不空。” “是啊,父亲,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不如,一并早些去吧。”卫窈窈笑了笑。 长信伯此刻看着她这个笑,心里膈得慌,偏还只能硬着头皮跟去。 到了京兆府,京兆尹便将证词递了过去:“伯爷,您看看吧,伯夫人已经交代了大姑娘纵火欲要杀害郡主一事儿。” 事先,那小吏已经给卫骞透了一些底,所以,卫骞此刻面上还算正常。 然而,京兆尹接下来,却又说了一句:“此外,还有她和伯爷您合伙欺瞒长公主一事。” 卫窈窈眨了眨眼,京兆尹还有这能耐,连这也审出来了? 卫骞听得这话,连那纸笺也没拿稳当,当即怒喝:“胡闹,怎还会有此事?我何时欺瞒过长公主。” 京兆尹虽不想得罪长信伯,可那白字黑字地写着,他面上也有些为难,只得道:“伯爷,你还是看看这罪状吧。” “是啊,爹爹,你快看看吧,若真是被王氏诬陷的,你好歹也要看了才知道如何应对啊。” 卫窈窈咧嘴笑了笑,眼里闪过了一丝嘲弄之色,但此刻,长信伯的注意力全在那认罪书上,倒也没注意到。 待长信伯从头到尾,将那认罪书看完后,心里直呼完了。 这王氏竟将他们早些年成亲,但他为了迎娶长公主,又故意谎报自己未娶的事儿倒了出来。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此事更是经不得推敲,若有人就拧着这事儿不放,只怕,当初的真相迟早都会浮出水面。 “假的,她是疯了才会这么说。”长信伯说完,又提出了要见王氏的要求。 京兆尹不好推拒,只能让人引着长信伯一路去了地牢。 卫窈窈留在远处录完口供,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不由朝京兆尹道:“不如,大人与我一同去地牢看看,兴许,王氏见了我父亲,又会说出什么实情也不一定。” 京兆尹并未拒绝。 两人入了地牢,就听一道妇人的祈求声响起:“伯爷,我错了。你救我,不是我放的火,是霜儿啊,霜儿还想将我一并给烧死,她不是咱们的女儿,她一定不是咱们的女儿。” 地牢里,安静了许久,终才传来了长信伯的声音。 “我适才与你说的话,你可曾听进心里去了?这么多年来,我待你不薄,你怎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回头,仔细跟京兆尹大人说说,就算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阿宝考虑考虑。” 这话,多少有点威胁的意思。 王氏似是被他说动,终于沉默了。 “丹阳,你过来干什么?”见卫窈窈和京兆尹一前一后前来,长信伯面色不怎么好。 卫窈窈不答反问:“父亲,她不光冤枉你,还妄图杀害我性命,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此案归京兆府管,一切,自由京兆府定夺。”长信伯口气中带了些许不耐。 可卫窈窈和王氏都明白了,他这是不管王氏的意思了! 王氏不敢置信地睁眼,愣愣地盯着长信伯看。 她在火海中伤得不轻,此刻,尚且不能站立,只趴在地上,浑身褴褛,一点儿也看不出往日的华贵气派。 特别是她那双手,许是上了刑的缘故,此刻,还有些淌血,瞧着好不狼狈。 卫窈窈缓缓蹲了下来,用一双含笑的眸眼看着王氏。 王氏怒然,那双似喷着火一般的眸眼,就那么瞪着她。 “你那般鄙薄我母亲时,可曾想过你如今的结局?也是可笑,我母亲生来尊贵,无论何时,也不曾像你这般狼狈可怜过,你怎配和她比?她不要的东西,却是你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存在。” 卫窈窈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与王氏说完。 王氏听完,一张脸上骤然布满怒容。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卫窈窈,却听卫窈窈补充道:“王氏,你看,天老爷也不给你活路呢。” 说完话,她淡笑着离去。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王氏,王氏几乎是怒不可遏地朝卫窈窈吼了出来。 “你母亲再是尊贵又如何,他的男人,还不是我用剩的,还有你卫窈窈,你不照样差点被我女儿烧死!” 长信伯眉心突突直跳。 偏偏王氏未曾察觉一般,继续怒骂:“我才是伯爷的原配,长公主她顶多算个妾,她凭什么抢走我的一切,你和你母亲,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285章 疯子怎么能容忍卫窈窈和旁的男人苟合呢 京兆尹从怔愣中回神,只怕被这人牵连,得罪了天家,赶忙让衙役进去封王氏的嘴。 “丹阳,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长信伯面带怒然。 方才,他明明已经安抚住了王氏,偏偏,丹阳一来,一切功夫又白费了! 虽不知卫窈窈究竟和王氏说了些什么,但他心中清楚,这事儿,定和卫窈窈脱不了干系。 “我说她不配跟我母亲比。”卫窈窈扯了扯嘴角,径直往牢狱外走去。 卫窈窈回府后不久,又有卫氏族人站出来指认了长信伯和王氏合伙欺辱长公主一事。 裴策勃然大怒,当即令人将长信伯入狱细查。 与此同时,谢辞领着信使匆匆进入了太极殿。 “陛下,有八百里加急!”裴策从怔愣中回神,就发现谢辞神色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信使。 裴元稷果真反了! 他带着整个二十万兵,一路往北行进,只怕不过月余便能抵达上京。 整个上京城中,都被一阵肃杀之气笼罩。 谢辞连日出入皇宫和军营,整顿大军,清算粮草,准备开战。 城中百姓也不知是谁听了消息,一时间,城中人人自危,甚至有百姓成群结队地逃离上京。 谢辞害怕生乱,当即令人关了城门,同时让京兆尹的人去安抚了城中百姓。 饶是如此,人们依旧是心中惊惧,不敢走动,城中铺面也纷纷关门闭户,整个上京城,忽然就冷清了起来。 而城外,那些早早逃跑出去的百姓们三五成群,一路向南奔去,人也是越来越多。 一度发生暴乱. 叶含霜隐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虽早早出了城,但却苦于流风一行人对她穷追不舍,她即便短时间能避开,但时日长了,只怕她还未出关口,就会被抓起来。 眼看着一拨一拨逃命的百姓涌来,她眼中一亮,心中有了个盘算:往南边走。 流风一行人明显是往北地追的,她若是往南边走,便能避开他们。 待她安全了,再往北去夜北也不迟。 叶含霜打定了主意,乔装打扮了一番,便混入了流民堆里。 然而,还没走上几日,就听流民们议论纷纷。 言语间,一谈到那即将攻进上京的裴元稷,大伙儿都不免唏嘘。 “我看,裴家原本也是满门忠烈,之所以发生此事,也不过是因着丹阳郡主的缘故。” “还是因着丹阳郡主的缘故?” 有人惊道,立马就有人得意道:“你们这可就不知道了吧,我虽是个货郎,可我有个亲戚在朝里当职,听说,当初,陛下和丹阳郡主走得极近,再后来,长信伯就退了裴世子和丹阳郡主的亲事。” 众人呆愣住,竟还有这事儿! “那丹阳郡主现在如何了?”叶含霜问了一句,心中带着冷笑。 只等着货郎告诉她卫窈窈凄凄惨惨的死相,然而,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却回了一句:“能如何,不好端端的当郡主吗?” 叶含霜脸色突变:“怎么可能,她不是!”她不是死了吗? 难不成,是生了什么变故? 叶含霜心中发急,却依旧极力克制着自己。 “我听闻,当初,有人放了一把火,郡主好似就在里面。”她试探性地看向那货郎。 那货郎愣了愣,随即用一脸诧异的目光看向叶含霜。 “这你都不知道?你是逃出来多久了,人家丹阳郡主吉人自有天象,哪儿可能会有事儿。” 顿了顿,货郎又笑道:“我看啊,那裴世子若当真能攻入上京,郡主也不会有事儿,就凭裴世子对郡主的那份儿心意,如何也得给她一个皇后当当啊!” “不可能!”叶含霜猛然站起。 一时间,众人都齐齐朝她看去,面露诧异之色。 叶含霜愣了愣,忙改了口:“我,我的意思是,裴世子那般品行,怎会容忍一个曾经抛弃她的女子再回到他身边呢。”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丹阳郡主清清白白,不过是眼光高了些,又没有嫁人,裴世子怎么就不能容忍了。” 那货郎说完,立马又有一人笑道:“可不吗,我看,裴世子就是为了丹阳郡主,若真攻入皇城,怎么样,也得将人抢回去才是。” 不行,卫窈窈凭什么当皇后!她都那样对裴元稷了,还凭什么能得到裴元稷的偏爱!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让叶含霜如烈火烹油一般难受,直到几日后,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裴世子打过来了!” 众人都以为裴元稷是从北地打来的,自然都刻意避开了北境的路线,他们哪儿知道,裴元稷是从兴安府过来的。 一时间,不措和惊惶在人群中蔓延。 唯有叶含霜心中有了盘算,拉着那货郎,低低说了一句:“小哥,你可否帮我送一封信给裴世子,实不相瞒,我便是镇北王府的人,若你将信送到,我必定会予你重谢。” 说完,叶含霜当真悄悄从包袱里递了一块银锭子出来。 货郎原本想拒绝,但见那银锭子不小,心中一番思量,当即道:“我要看你信中内容。” 叶含霜点头,嘴角漾起了一抹冷笑。 想当皇后?她偏要她卫窈窈当不成! 不但要让她当不成皇后,还要裴元稷对她弃之如敝屣,毕竟,裴元稷这个气运子可是个疯子。 疯子怎么能容忍旁人背叛,怎么能容忍卫窈窈和旁的男人苟合呢? 第286章 开战 几里外,临时驻扎营中。 裴元稷和麾下将领商定了之后的作战计划,就有兵丁进来报了信。 “世子,小的问得千真万确,那货郎确实说是替府上太君送的信。” 裴元稷皱眉,兵丁赶忙递上信来,一旁的近卫忍不住嘀咕:“不对,世子,咱们的人已经早先一步潜回去带老太君撤离了,即便是要递信,也用不着一个货郎才是。” 裴元稷摆手,示意兵丁将信拿来。 待他打开信笺一看,一张俊脸,顿时一片阴鸷:“人呢?” 兵丁急忙将货郎带来,那货郎还以为得了好处,满脸赔笑地进来,在对上了裴元稷阴沉面色后,他笑意微僵。 “叶含霜人呢?” 货郎不认识叶含霜,不过,瞧着这架势,应是问写信之人,再加上对方面色有异,货郎也不敢拿乔,赶忙引着人去寻叶含霜。 然而,哪里还有叶含霜的影子? 一众兵丁将周遭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出人来。 “把人拉下去砍了,拔营,攻城!”裴元稷看了那货郎一眼,冷声下令,转身而去。 底下人面面相觑,适才世子还让大伙儿休整两日,这便要攻城了? 但见世子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一般,他们也不敢迟疑,赶忙照办。 当日,裴军动身的消息就传到了谢辞那处。 谢辞凝眉:“还未找到裴老太君?” 折戟摇头。 “继续找!”冷声说完,谢辞匆匆入宫。 五日后,裴元稷派人递来一纸檄文,战争一触即发。 裴军大有势不可挡之势,京中将士也骁勇善战,甚至于还主动发起了好几回进攻。 一场战争,就这么持续了三月有余。 期间,裴策好几次站在城门上,指导将士们作战,京中将士更是大受鼓舞。 然而,裴策身子原本就没有恢复,如此白天黑夜的殚精竭虑下来,整个人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 这日,他刚从城门下下去,便险些晕厥过去。 幸亏有将士看见,连忙将他扶到了一旁休息,他方才缓和了过来。 冯平急得不行。 这些时日以来,陛下时常在城墙上观战,他身子本就没有大好,又时常往来于皇宫和城门的路上,终归不利于他的身体。 冯平虽有谏言,却也没什么作用。 他思来想去,还是匆匆去了长信伯府。 再度回来时,便带来了卫窈窈。 卫窈窈近来都在府上待着,时不时让人去外探听城外情况,尚未见过裴策。 饶是适才听冯平说起时,心中已有准备,可看着裴策那憔悴模样,仍是骇然。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替裴策把脉看了一番,不禁紧皱眉头。 原以为,经了鬼谷老儿的调养,他的身子已然在变好,不曾想,那些竟都是表象。 实际上,他内里虚空,若再殚精竭虑,恐怕不久便要撒手人寰! “扶陛下回宫!不,不用回宫了,直接去长信伯府!”卫窈窈说完,就见刚缓过劲儿来的裴策摆了摆手。 “就在此处休息休息就好。” “此处如何休息得好,陛下跟我回府上,府邸一应俱全,离城门也近。” 卫窈窈说完,示意冯平他们摆驾长信伯府。 冯平去长信伯府请人,本是为了让卫窈窈规劝陛下一二,如今,自是赞成卫窈窈的说法。 只不过,主子还没应允,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当即扭头看了看自家主子。 裴策凉凉回了他一个眼神,俨然是在怪他自作主张。 “你看陛下干什么,是陛下的身子重要,还是旁的重要。”卫窈窈厉声呵了一句。 冯平往日里也没见卫窈窈这么凶悍过,一时被她呵得呆住了。 倒是裴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都这样了,还笑!”卫窈窈不想让裴策死,她也为此努力了许久,若这回,又重蹈了上辈子的覆辙,她实在是不甘心。 因而,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帝王的颜面了,无论如何,都要将裴策盯好了。 “阿窈,你吓到这群奴才了!和幼时一般吓人。”裴策想着幼时,她被长公主带到公主住下,因不服教训,曾和尚仪局的人斗智斗勇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卫窈窈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裴策笑了一会儿,见她似是动了气,便收了笑。 “笑够了就随我回府上休息休息,不能说不,身子要紧。”卫窈窈说完,不容拒绝,已经让人牵来了伯府的马车。 冯平一行内宦纷纷看向裴策。 其实,他们也觉着丹阳郡主说得极有道理,长信伯府离城门近,陛下也可以免了来回奔波的折腾。 就怕陛下不同意。 不想,裴策默了默,终是应了一声:“也好。” 不远处,石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郡主待陛下,果真是关切,听闻,她已有许久不曾出府了,这番一出府,竟是为了陛下。” 声落,他感受到了一道凉飕飕的目光。 “有吗?”谢辞声音淡淡。 石崇适才想起谢侍郎待丹阳郡主有所不同,不禁有些后悔,只怪自己说错了话。 还想说点什么,谢辞已然匆匆离开。 瞧着方向,倒似朝长信伯府去的。 第287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侍郎!”石崇就要追过去,就听不远处,一道少女清灵的声音响起。 “公子,你竟也在此处?” 石崇一回头,却发现来人竟是王紫嫣,算起来,除了上次在西郊荒地处见过她之后,石崇便再没有见过她了。 不想,这王家姑娘竟还记得他,诧异之余,石崇便有些不好意思。 “王,王姑娘竟也在此?”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石崇赶忙道:“谢侍郎已经走了,姑娘若是寻他有事,眼下追过去,兴许还能赶得上。” “谁说我是来寻谢侍郎的?”王紫嫣有些郁闷,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人家谢辞又不喜欢她,她干什么没脸没皮地往他面前钻? 石崇有过片刻的意外,此处还有战事,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何要来此处。 看出他心中所想,王紫嫣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给兵丁们发送药用物资的兄长,笑道:“我随家中人一起来的,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石崇意外,再看向王紫嫣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赞赏和佩服。 不曾想,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也有这样的胸襟。 “公子,这个你拿着。这场战场还不知道要经历多久,这膏药贴在膝关节处,能缓解疲劳。” 王紫嫣递了一摞膏药给他,便匆匆离去了。 石崇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那膏药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那脸上不自觉生出了一股子烫意。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收过女子的东西,饶是王姑娘这膏药,也不单单只送他一人,但终归是亲自交到他手上的。 石崇也不知道自己愣神了多久,直到想到了谢辞,方才匆匆回神,往长信伯府追了去。 只是,他并不知,此刻的谢辞并未前往长信伯府。 他被折戟请回了四时茶肆,听闻派出去搜寻裴老太君一行人的人刚有裴老太君的消息,竟又让他们跑了,他忍不住皱眉。 “这么说来,裴老太君一行人,应还在城中。”那便是好事儿。 “是,只要裴老太君落入我们手中,裴世子便不敢造次,只不过,得尽快了,我们被困在城中,时日长了,终归会败了下风。” 折戟担忧道。 “不会给裴元稷这个机会。”谢辞冷冷一笑,“我自有法子引裴老太君出来。” 折戟不解。 裴老太君又不傻,怎可能已然逃脱了,还会主动现身。 她那般疼爱裴世子,只怕宁愿自己死,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连累裴世子的事儿吧。 迎着折戟满脸困惑的目光,谢辞微微一笑:“裴世子并非裴家血脉的事情,也应该散播一二了。” 折戟眸眼微微一睁,顿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图。 事实证明,谢辞所说不假。 不出两日,他们的人就等到了裴老太君。 裴老太君即便是身处险地,也依旧是满脸威严,谢辞亲自去见了她。 “那些谣言,是裴策让人传出去的?” 谢辞微微一笑:“老太君说笑了,若您觉着当真是谣言,又怎会现身?” 裴老太君皱眉:“镇北王府的列祖列宗们皆是捐躯赴国之辈,容不得一点儿脏水玷污。我既是来了,那些言论,也大可不必再传下去了。” 谢辞不置可否。 “可,裴元稷要造反,镇北王府的列祖列宗便能不被他沾上污名了?”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裴老太君不说话,谢辞也不催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想明白其中道理。 良久,终听老妇人叹息了一声。 “你做这么多,不过想让我上城门劝解他,我去便是!” 这个结果,正如谢辞所料。 谢辞后脚就去了长信伯府,这几日,他的人一直守着长信伯府,里面的一举一动,他自也知晓。 要说当日卫窈窈出现在城门处,他心中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分得清楚轻重缓急,更何况,他心中仍有一丝自负,自负大小姐待陛下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点子心思。 既是如此,他也不该太小气了些。 裴策被安排在了伯府客院中,谢辞去时,卫窈窈正在房中看着鬼谷老儿替裴策施针。 他一进屋,目光便凝在了卫窈窈身上。 自火场中将她救出来之后,她似乎都在刻意避着自己,连着府门也极少出,像如今这般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看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似乎是瘦了些。 因为这个认知,谢辞忍不住蹙眉。 她莫不是在为什么伤神,难不成,是因为裴策的缘故? 卫窈窈感觉到男人灼热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她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是独独对于谢辞才有的情绪。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又想起自那日谢辞将她从火场中救处来之后,她便频频做梦,梦到他与她的过往,她那柳叶眉便骤得更加厉害了。 “师傅,你先给陛下看着,我出去一趟。”卫窈窈快步离开,几乎没有朝谢辞的方向看过一眼。 谢辞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屋子里,方才转身,跟裴策提起了裴老太君的事儿。 “你想用裴老太君威逼裴元稷退兵?” “是。” 裴策想揉太阳穴,随即想起身上还扎着针,终是轻轻颔首:“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朕这几日倍感疲乏,一切都交给爱卿去办吧。” 谢辞领命,出门前,目光不经意地和鬼谷老儿撞上,换来了鬼谷老儿一个会心之笑。 待他出了客房,这连日以来,朝思暮想的人儿,便又返了回来。 没有想到她会去而复返,谢辞有些意外,随即,他朝她勾唇一笑,极尽温柔。 “你跟我来。”卫窈窈朝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径直去了不远处的凉亭中。 谢辞贪恋地看着她的身影,缓步跟上。 待两人到了凉亭中,谢辞方才缓声一笑:“大小姐不避着我了?” 第288章 待我晚些回来 卫窈窈下意识否认:“谁说我在避着你。” 谢辞也不跟她争,宠溺一笑:“大小姐没有避着我就好。” 他的笑容缱绻又温柔,看得卫窈窈有些不自在,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异样情绪又浮现了出来。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眼前女子眉眼如画,那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一眨,俨然似是藏了心事一般,甚至于,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些许躲闪意味。 以前的大小姐可不会这样待他。 他也说不出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就听卫窈窈问他:“裴老太君在你那处?” “嗯。”竟是为了这事儿寻他的? 谢辞有些失落。 “不要伤着她,裴家满门忠烈,裴老太君不过是一个无辜之人罢了,你只是想要裴元稷退兵,多的是法子。” 谢辞微讶:“大小姐便是这么想我的?在大小姐心目中,我便是那么不折手段之人?” 卫窈窈不说话,形同默认。 谢辞心绪不稳,原本还不想逼她,可此刻,那心底滋生的不甘迫他步步向前。 “大小姐连裴老太君都知道关心,为何独独不知道关心我一二?你究竟在躲避什么,难道,经了这么多,大小姐的心结还未解开?还是说,大小姐依旧不信我待你的心意?” 卫窈窈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眼看着她就要靠近荷塘,谢辞生怕她摔落下去,赶忙伸手去拉她。 待卫窈窈稳住了身形,便下意识伸手要推他,也就是这么一推,卫窈窈就听见谢辞闷哼了一声。 “你伤口还未好?”卫窈窈僵住。 谢辞苦笑:“大小姐如今倒是记起这事儿了。” 也就是这时,卫窈窈才发现,谢辞面色透着一股子苍白。 她心中担忧,伸手就去扒谢辞的衣服,一双小手,却被谢辞牢牢攥住。 男人的手温热又有力,将她紧攥其中,卫窈窈只觉那被他捏着的地方,发热又发烫。 正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主子,赶不及了。” 谢辞皱眉,卫窈窈回神:“把药上了再走?” 谢辞听出了她言语间的关切,脸色柔和了不少。 “待我晚些回来?”说完这话,他恋恋不舍地在他细嫩的小手上轻捏了几下,随即离去。 卫窈窈咂舌,实在没想到清冷板正的谢辞也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不过,谢辞这一走,她倒是莫名松了一口气。 待她端着汤药回了裴策那处,冯平忙迎了出来:“郡主,怎能如此劳烦您,还是奴才亲自来吧。” 卫窈窈由着他接过,想着谢辞已然抓住了裴老太君,她不由劝道:“陛下,有裴老太君在,裴元稷应也不敢再造次,想来,战事将平,你还是莫要再这么操劳了,先将身子养好才行。” “可不是,郡主说的是。”冯平应了一声,再抬眸时,忍不住惊道,“郡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卫窈窈摸了摸脸,只觉脸上果真有些发烫。 难不成,是因为谢辞? 卫窈窈有一种见鬼的邪门之感。 一旁的裴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又想起了适才离去的谢辞,眸眼微动。 另一头,谢辞和众中枢大臣已经登上了城门,与此同时,有兵丁将裴老太君半搀扶半托架了上来。 城门下,裴元稷看到了裴老太君之后,瞳孔猛然一缩。 “裴贼,你可看仔细了!如今,裴老太君可在我们的手上,你若还有些孝道,就该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有内阁大学士刚刚呵斥完,就听裴老太君嗤笑了一声。 “我裴家满门宗烈,可没有这样的人物,在此的众人听好了,从今日起,裴元稷和镇北王府没有干系!” 说完这话,裴老太君径直扒下头簪,就朝自己的脖颈处刺去。 她这动作实在是太快,一时间,大伙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太君!”城门下的众将士见状,齐齐惊呼。 裴元稷面色一变,拔出短刃,试图打落裴老太君手上的簪子,可距离太远,他的短刃还未接近裴老太君,裴老太君已经手上的簪子已经刺破了她的皮肉。 眼看着血滴就要大滴大滴地往下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抢过了裴老太君手上的簪子。 是谢辞! 与此同时,他高声喊道:“来人,叫御医!” 一时间,城门上一片混乱。 众中枢大臣也在此时反应了过来,见着这个场景,他们忍不住唏嘘。 “这,这裴老太君分明是想给裴元稷行方便啊!” “可不是,这断亲的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既全了镇北王府的名声,也全了裴元稷!她若是真的没了,裴元稷也没了威胁,倒是能放放心心的攻城门了!” 谢辞自也将众中枢大臣的话停在耳里,眼看着裴老太君还怒瞪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压低了声音,缓声笑了出来。 “裴老太君想用自己的死成全裴家的一世英名,成全裴元稷?你就不怕,反倒害得外头谣言再起,连累着被供于太庙中的裴家列祖?” 裴老太君陡然瞪圆了一双精明异常的眸眼。 谢辞也不再看她,径直让人将她扶了下去,好生看管。 “谢侍郎,你这是怎么办事儿的,之前,你不还说,那裴老太君自愿上来劝降吗?” “可不是,这,这事儿怎么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好些个大臣齐齐上来,将谢辞围了起来,谢辞如今可没有功夫跟他们扯这些,他径直看向了城门下的裴元稷。 此刻,裴元稷也正一眼不错地盯着城门上的方向。 “世子,咱们还是强攻吧,定要将老太君给抢回来!” “可不是,咱们强攻,一劳永逸,也不用担心那些人会伤及老太君!” 亲卫们声音适才落下,就听城墙上,谢辞微凉的声音响起:“若是世子打算再战,我们也不怕,只不过,裴老太君也不用救了!” “放了我祖母!”裴元稷沉声道。 “除非尔等逆贼投降!”中枢大臣中,一直没说话的首辅徐为忽然开口,“我给你们三日的时间考虑!” 他已然一把年纪,这一开口,却是声如洪钟,城墙上,众人连连呼应。 裴元稷阴沉沉地看着城墙上,一众亲卫纷纷朝他看去,就只等着他下令再次攻城,却听他道:“许为,你最好护着我祖母性命,否则,三日后!” 说完,他掉转马身,就呵令大伙儿后退。 这便是要考虑的意思了,众中枢大臣连连恭维徐为,只说首辅镇住了裴元稷。 三日后,裴元稷定当降服! 谢辞淡笑不语,先去看了裴老太君,确定她并无大碍后,适才去了长信伯府。 第289章 吻地越发动情 谢辞入府后,径直去寻了卫窈窈。 卫窈窈见他过来,愣了愣,就听谢辞道:“不是说了替我上药?” 卫窈窈回神过来,谢辞已经在脱衣衫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谁也没有多话。 卫窈窈仔细帮他查看了伤势,见并无大碍,稍稍放心,又帮他仔细涂抹了药膏。 等一切完毕,她垂头,一边收着东西,一边道:“把衣服穿上。” 谢辞默不作声穿衣。 正这时,一团东西冷不丁朝谢辞扑了上来。 “蠢东西!”卫窈窈一声厉呵,那野狸子生生止了脚步,看看卫窈窈,又看看谢辞,不断摇动着尾巴,那表情,好不委屈。 俨然,它已然认出了谢辞! 卫窈窈原以为它会伤害到谢辞,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想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谢辞却忍不住笑了。 “大小姐,你在紧张我。” 卫窈窈听得一愣,下意识想否认,手却被谢辞的大手攥住。 谢辞一把将她拉到了他的怀中。 “卫窈窈。” 印象中,谢辞从未这般唤过她的名字。 卫窈窈愣了愣。 “卫窈窈,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话,那低沉的嗓音声声入耳,不容她回避。 卫窈窈一抬头,就撞上了谢辞灼热的目光。 霎时,她心绪莫名乱了几分,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谢辞朝着她缓缓俯首,径直贴在了她的唇瓣上。 “喵······”野狸子看得目瞪口袋。 谢辞吻得温柔又缱绻,卫窈窈心跳快了几分,那本该推拒的手,不知怎的,却习惯性地挽上了男人的脖颈。 这一刻,谢辞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深深看了她一眼,吻得越发动情。 外间,裴策刚欲过来,便撞上了这一幕。 “陛下。”冯平刚想问陛下为何不进去, 不想,就看清了屋里的画面。 丹阳郡主,她,她怎么会跟谢侍郎,他们! 冯平还想说点什么,裴策已然快步离去了。 “陛下!”冯平心中担忧,赶忙跟了过去。 一路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能感觉到陛下似乎很不高兴,而且,还和丹阳郡主有关。 屋里,野狸子察觉有人过来,忙追了出去。 谢辞自也察觉到了外头的异样,他余光一扫,只当不知。 直搂着卫窈窈亲了一阵,待见她脸色通红,像是快喘不过气时,方才将她放开,用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卫窈窈的鼻尖。 卫窈窈愣愣地由着他动作,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还十分配合。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冯平的声音。 “不好了,郡主,陛下他不好了!” 卫窈窈和谢辞对视了一眼,赶忙从他怀里起身,大迈步往外走去。 “怎么回事儿?” 冯平也不敢说他们适才从这处出去,陛下就晕倒在了地上,只得道:“我,我也不知道啊,郡主,你快去看看吧。” 卫窈窈赶过去时,鬼谷老儿已经替裴策把完了脉。 “怎么样?” 鬼谷老儿叹气:“只怕,陛下身子骨原本就沉疴在身,如今又殚精竭虑,导致病根深伤,恐已是医药惘效。” 卫窈窈皱眉,快步上去,替裴策探了探脉,面色不由一变。 “怎么可能,前些时日,陛下的脉象原本还没有这么差的。” 鬼谷老儿看了她一眼:“陛下这身子,原本就不适合坐那劳心劳力的君主位置。” “陛下还要休息,有什么话,去外间谈吧。”谢辞开口,打断了卫窈窈和鬼谷老儿的谈话。 卫窈窈适才想起这一茬,匆匆扯着鬼谷老儿往外走。 随着谈话声渐行渐远,裴策缓缓睁眼。 冯平见状,面上一喜,却听天子低低道:“想来是天意,当初朕本就不应当坐上这皇位。” 冯平赶忙劝慰:“陛下怎会如此想?陛下本就是天命所归,只要陛下将养好身子,裴元稷被打败,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裴策不语。 冯平微微迟疑,又试探着开口:“更何况,别说是这江山了,即便是丹阳郡主,若陛下有意,也会是陛下的。” 陛下适才忽然晕倒,定是被丹阳郡主和谢侍郎之事刺激的,冯平想,君王若真喜欢丹阳郡主,也没什么不可! 裴策陡然看向冯平。 那一瞬间,天子的眼神过于犀利,冯平心中胆颤,本就是大着胆子说的话,不想,此番还是触了天子的逆鳞。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跪在了地上,连声求饶。 “陛下恕罪,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裴策苦笑。 他又怎敢说,自己对丹阳不曾生过一丝妄念? 冯平微愣,赶忙抬首道:“陛下,奴才说的是真心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陛下想要的,都可以是你的,当然,也包括丹阳郡主!” 顿了顿,冯平又接着道:“更何况,丹阳郡主待陛下也并非全无情意,只要让丹阳郡主看到陛下的好,日后,她对陛下,也会一心一意的。” 裴策闭了闭眼:“下去吧。” “陛下!” “下去!” 天子的声音陡然冷冽了起来,冯平想着他适才的眼神,心生胆寒,也不敢再造次,唯恐惹了天子动怒,当即赶忙退下。 待周遭只剩下裴策一人后,裴策方才看天,苦笑。 都可以拥有吗?他这身子,只怕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何必连他在她心中的一点点好都要摒弃? 随后的两日,卫窈窈和鬼谷老儿频繁为裴策看诊,药也是换了一回又一回。 裴策看在眼里,次日晚间,便让冯平将鬼谷老儿请了过来。 “依先生看,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鬼谷老儿面露惊讶之色。 裴策见状,温声道:“无碍,先生尽管直接说,朕定不会怪罪于你。” 鬼谷老儿稍稍思索,终是开口:“陛下这身子,只怕是药石难医,若能精心调养,再仔细用药吊着,应能再坚持半年之久。” 第290章 皇太弟 半年! 冯平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了自家陛下。 裴策面上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淡声道:“送鬼谷先生下去。” 冯平小心地将人送走后,再度回来,眼圈子已经红了。 他自来就跟在今上身边,好不容易看着今上坐上就九五之尊的位置,谁知道,一切都那么突然。 “待朕去了,你就离京,回你的老家去吧。”裴策的声音又轻又淡,仿若是一个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一般。 冯平忍不住就哭出了声来。 “怎么会,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奴才相信陛下一定吉人自有天福。” 裴策缓缓看他:“莫哭!” 冯平赶忙止了哭。 “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清楚,恐怕,半年也不过是个虚话,只可惜,我膝下无子,日后,这大启江山又当谁人继承。” 想到这一点,裴策不禁苦笑,早知如此,当初不如直接由着二皇子造反。 但随即,他又觉不妥,若当真由着二皇子上位了,只怕依着二皇子的心胸,他也不会放过阿窈。 “陛下凡事都往好处想,万一,万一鬼谷先生看走眼了呢?” 冯平带着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裴策扯了扯嘴角。 若真看走眼,鬼谷先生也只有往多的时寿看,还能往少了看? 只是他何其不放心,这江山,还有阿窈······ 天色渐沉,上京城中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 大雨过后,便是谢辞和裴元稷商定的日子。 谢辞刚随一众中枢大臣上了城门,就见裴元稷已经驱马而来了,今日,裴军来人不少,剑拔弩张之感并无减轻。 “裴世子考虑得怎么样了?”谢辞淡笑。 “我可以退兵。”裴元稷径直开口,这样的利落让人有些意外。 但,不等谢辞一行人呆愣多久,裴元稷再度开口:“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要将我祖母和丹阳安安全全的放回。” “不可能!”谢辞冷声拒绝。 一众中枢大臣连连朝他看去,陛下虽看重谢辞,但这种大事儿上,也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 饶是如此,谢辞也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仍是道:“不可能。裴世子还是莫要过于贪心,好好将裴老太君带回去才是,裴老太君年事已高,只怕经不起折腾了。” 裴元稷面色冷凝了下来。 谢辞也不遑多让,两个男人的目光无声地在空气中交接,仿若置身了一场见不到硝烟的战场中一般。 “世子,怎么办?”裴元稷身旁的亲卫们忍不住道。 裴元稷不说话。 高台上,众中枢大臣们也屏住了呼吸,他们虽是不赞成谢辞的武断,可仔细一想,谢辞也并没有做错。 毕竟,如今可是他们拿捏住了裴元稷的软肋,本就是他们占了上风。 如今,谁先妥协,便是谁输。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远远的,只听冯平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众人微愣,下意识看向谢辞。 和裴军接洽之事,一直是谢辞和陛下勾兑的,按道理来说,陛下既是不出面,便是认同了谢辞的做法。 如今,好端端的,怎又会传什么圣旨。 谢辞面上也有些意外,就要跪下接旨,不曾想,那冯平却径直拿着圣旨,朝台下的裴元稷开了口。 “裴世子接旨!” 城门上,众人面面相觑。 城门下,一众亲卫、甲兵都同时朝裴元稷看去。 “世子,这狗皇帝究竟是想干什么,这时候,竟还在我们面前摆九五之尊的威风,这莫不是痴人说梦!” 裴元稷不说话,只盯着冯平看。 冯平见他没有要接旨的意思,清了清嗓子:“世子爷,你还不接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陛下感念你为皇家血脉,此番起事,也不过是受人蒙蔽,他可不计前嫌,还将亲封你为皇太弟。” 这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城门上众朝臣和兵丁们都不敢置信地朝冯平看了去,城门下的那些裴军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之前还强自镇定的裴家亲卫们终于站不住了。 “世子爷,这狗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竟,竟是疯了不成?” “可不是,和咱们那打了那么久的仗,转眼,却要亲自将皇位送给咱们世子爷,这不是疯了,还是什么,我看还疯得不轻啊。” “不对,不对,这其中肯定还有猫腻,那裴策该不会是想给世子你挖什么大坑,等着世子你跳吧。” 裴元稷抬眸扫了众人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怕什么!”说着话,他掀开袍角,径直翻下马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跪地。 “臣接旨!” 他的亲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随着自家主子跪了下来。 冯平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察觉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那目光来自于谢侍郎! 这种事儿,别说谢侍郎了,就他这个整日陪在陛下身边的人,也没将陛下的心思琢磨透,更遑论别的。 不敢直视谢辞的目光,冯平尽量不朝谢辞的方向看,认认真真地对着裴元稷一行人宣读圣旨,只让裴元稷进宫听封。 “不能去!”裴元稷身旁的亲卫们纷纷言语。 这种时候,还想让自家主子入宫,可不就是想让他们家主子赴鸿门宴吗? 谁知道他们退了兵之后,那狗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来。 裴元稷抬头,阴戾的目光和谢辞冷凝的视线撞上,他不禁幽幽一笑。 第291章 想让他放过她,绝不可能! “众人听令,留下百余人随我入宫,其余人马,全部退后京郊十里地外驻扎。” “世子!” “主子!” 众人不赞成地看向裴元稷,可裴元稷历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儿,便不会有什么改变。 一时间,麾下将士即便再有不赞成的,也只有纷纷照做。 很快,大军撤退,城门大开,城中兵丁排成两队,警惕而又戒备地看着裴元稷进城。 城门上,上了年纪的中枢大臣们见状,纷纷搀扶着往下走。 唯有谢辞快步挡了冯平的去路。 “冯公公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冯平见谢辞面色不善,赶忙赔笑:“谢侍郎,这是陛下的意思啊,我一个奴才,如何得知,我都是照着陛下的意思办事。” “陛下何时决定将裴元稷立为皇太弟的?”谢辞探究地看着冯平。 冯平继续赔笑:“谢侍郎,奴才当真不知啊,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我如今还未想明白呢。” 说完,冯平匆匆而去。 谢辞看着他的声音,眯了眯眼,快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裴元稷已经被人迎入了宫中。 裴策在太极殿单独召见了他,四目相对,裴元稷面上没什么表情,裴策则是认认真真打量了他一阵。 良久,他终是笑开。 “阿稷,朕从未想到,你与朕会落到今日这幅田地。” “陛下有话直说便是。”裴元稷说着,目光四顾,朝周遭打量了一圈,心中不免诧异。 他是个习武之人,自是对周遭的气息很是敏感,可如今,这太极殿中,除了他和裴策二人外,便别无其他人了! 这倒是稀奇! 裴元稷被自己的认知惊笑出声:“陛下就这般自信,觉着我不会杀了你?如今,只要我想,你便会死在我手里。” 裴策回以一笑:“阿稷胆子不也不小吗?朕原以为,你还不敢进宫的,毕竟,入了宫闱,朕若想动你,你也会立马殒命。” 裴元稷收了笑,目光中多了几分锐利。 “阿稷也会怕,对吗?”裴策问他。 “如今该怕的是陛下。”裴元稷不答反问。 两人又陷入了僵持中,过了良久,裴策忽道:“朕时日不多了,大启需要一个新君,若要从宗室中过继,终归不如你合适,毕竟你是镇北王妃和父皇的血脉,说到底,你也是皇室正正统。” 最重要的是,有裴元稷在,即便是过继任何一个人,皇位也坐不稳当,如此,除了给大启增加内忧外患,别无其他。 被人揭穿身世,裴元稷难得的没有动怒,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裴策一阵。 这样的目光,看得裴策极为不舒服。 他自小便有不足之症,可那时候,众人都知道避讳一二,像裴元稷这般打量的目光却是少有的。 裴元稷不由地想到了卫窈窈,他忍不住去想,阿窈心目中,是否也很介意他有这样的一副身体。 若是他和旁人一样康健,她对他,会不会······ 想到了这里,裴策忍不住摇头。 他的这辈子,终归也只能这样了。 “你是何时知道的?”一旁,裴元稷的声音传来。 “很久很久以前。”裴策并不瞒他,“不然,你以为,朕这副身躯,能在太子的位置上坐多久?” 裴元稷冷笑出声,看向裴策的目光顿时又多了几分不同。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会装。” 裴策淡笑:“阿稷,待你坐上朕这个位置之后,你定比朕更甚。” 说完这话,裴策又觉不对。 如今的裴元稷可不比他更甚,他的心思比他更多,他比他更虚伪,更懂得杀伐果断。 更像一个帝王! 即便他不想,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两人又是一阵默然。 前几息还是你死我活的对立面,此刻,竟难得有了一些血亲相认之感。 “我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此外,你有什么条件?” 裴元稷问他。 裴策颔首:“朝中肱骨你不得怪罪,特别是谢辞。” 裴元稷陡然看向他。 裴策一脸了然:“朕知你和谢侍郎有过一些过节,但,他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这大启的江山,明君和能臣一个也不能少。” 裴元稷沉沉一笑:“还有呢?” 裴策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没有,只深深看了他一阵,又继续道:“还有阿窈,你不可逼她迫她。” 裴元稷的眸光陡然阴戾了几分。 裴策淡笑:“强扭的瓜不甜,阿稷,你幼时都能精心呵养一朵娇花,为何,如今就不能一如从前了。让她永远是那个明艳活泼的丹阳郡主,不好吗?” 不好! 裴元稷在心里回了一句。 窈娘原本就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以前如此,以后也只能如此。 想让他放过她,绝不可能! 裴策一直观察着裴元稷的表情,见他面色,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那么一瞬,实在是后悔自己的决定。 若裴元稷不肯,那他不是又亲自铸成了一个庆帝,日后,阿窈该怎么办? 他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然而,不等他发声,便又是一阵咳嗽。 冯平赶忙带着人上前伺候,又是奉药,又是递巾帕,好不忙乱。 待裴策终于将喉咙上的东西吐出来后,一股鲜血蔓延喉间,他垂头看去,赫然从绢帕上看到了一抹血红! “陛下!”冯平立马红了眼,惊叫出声。 自从鬼谷先生来给他诊治后,裴策已经许久不曾咳过血了,一众宫人也都是惊慌失措,两股颤颤。 裴策无甚大碍地朝冯平摆了摆手,就听裴元稷的声音在耳旁传来:“好,我答应陛下。” 裴策咳过之后,又倦又乏,此番,还是强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盯着裴元稷看了一阵。 见他面上没有不悦之色,俨然已经接受了,心中顿时一片复杂。 既然有无奈,又有欣慰。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即便他收回旨意,这大启又当如何?他的身体只怕也由不得他反复思量,反复权衡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他也不只是阿窈的太子哥哥,还是这天下的君主,他得将一切都权衡进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裴策并未再留裴元稷。 他不知道的是,裴元稷转身时,嘴角便露出了一抹轻蔑和哂笑。 待出了太极殿,众亲卫急急上前。 “世子,如今我们该当如何?太极殿那位不会是打什么歪主意吧?” 裴元稷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回去等着。” 等着? 众亲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了这话里的含义。 但裴元稷也没有跟他们解释,径直就朝前面走了去。 一行人刚通过长长的汉白玉阶梯,绕过一道宫墙,迎面就撞上了急急赶来的谢辞和卫窈窈。 第292章 窈娘,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想我吗? 众亲卫面面相觑,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这丹阳郡主可是他们世子爷的心头肉啊,谁不知道,世子爷造反,很大的原因都出在丹阳郡主的身上。 而此刻,丹阳郡主就和谢侍郎站在一处,这两人瞧着怎么都有点郎才女貌,很是登对之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众亲卫齐齐看向了裴元稷。 裴元稷一张脸,阴寒不已,特别是在撞上谢辞看过来的目光后。 两个男人无声地用目光对峙了一阵,谢辞便挪了挪身子,走在了卫窈窈的面前,将她娇娇小小的身影遮掩在了自己身后。 裴元稷冷笑出声。 “谢侍郎,我们又见面了。” 随后,目光掠过谢辞,看向了他身后的女子。 他的窈娘还是那么好看,不,比他离京时,更加璀璨夺目。 看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应是过得极好的。 那怎么行呢?他不准她在旁的男子身边笑颜如花,他不准! 裴元稷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但声音,却是出奇的温柔。 “窈娘,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想我吗?” 卫窈窈微愣。 昨日,裴策忽然离开了长信伯府,后来,又听说他立了皇太弟的事儿,卫窈窈百思不解,这才进宫求见。 不想,撞上了谢辞不说,还遇上了裴元稷。 “裴世子如今身在禁卫,说话做事儿还是得慎重一些才是。”谢辞淡淡说完,抬手拉住卫窈窈就走。 卫窈窈也不想跟裴元稷周旋,索性就由着谢辞拉着她走。 裴元稷的目光落在他拉着卫窈窈的腕骨处,眸眼欲裂。 “窈娘,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就在二人从他身边经过时,裴元稷开了口。 谢辞没给卫窈窈开口的机会,拉着她行进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裴元稷戾气上涌,那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这小小侍郎竟也敢对世子甩脸子,他好大的胆子,世子,可要我们收拾收拾他!” “可不是,他竟还敢肖想郡主!他!” 裴元稷冷眼朝他们看去。 众亲卫只觉遍体生寒,几乎是同时闭上了嘴。 裴元稷却没有多看他们,他目光凉凉地朝卫窈窈和谢辞离去的方向看了去,直到二人消失在眼前,方才收了目光。 那便再等等吧,裴策应该也不会让他等太久了,到时,这天下都是他的,窈娘自然也是! 至于那谢辞,他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谁让他敢染指他的女人! 另一头,谢辞和卫窈窈刚过去,众朝臣也随之来了。 冯平只好将卫窈窈引到了偏殿休息,初时,殿中一片寂静,再到后来,就听见有朝臣谏言声响起,那声音,格外高亢。 再后来,又是惊呼声。 竟是有阁臣撞了柱!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卫窈窈心中担忧,只让宫人前去打听,待宫人再度回来时,冯平也一并跟着过来了。 “郡主,久等了,陛下请您过去。” 卫窈窈颔首,一路随着冯平进了太极殿中,刚一进去,就听裴策在咳嗽。 卫窈窈快步过去,替他把脉查看。 裴策苦笑:“无碍,只是适才说了许久的话,不碍事的。” “可不止,还动了怒。”卫窈窈抬眸看他。 裴策无奈一笑:“你应也听见了,有人想以死谏言,可这大启的江山,终归容不得庸碌之人,若真选了一个庸碌之人上来,只怕。” 只怕裴元稷也不允许那人继续在帝王的位置上坐着。 裴策看了卫窈窈一眼,有些话,不言而喻。 “所以,陛下是真的想让裴元稷继位?”卫窈窈问他。 “阿窈害怕吗?”裴策不答反问。 害怕吗? 不是怕,应是忌惮。 裴元稷若真登基,事情走向虽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但于她而言,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裴策递了一个锦盒过去:“不用怕,这个你收好,你若想离开上京,我会助你,即便是去一个旁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若你想留在上京,我也会托人照看你。” 除非裴元稷不要这大启的江山,否则,他别想伤到阿窈。 当然,这话裴策并未说出来。 “这是什么?”卫窈窈不解,打开一看,却是一道空白圣旨。 一如上辈子一般! 他在担心她! 卫窈窈心中一暖。 “阿窈,我怕是护不住你了,拿好它,只愿你永远也用不上。”裴策压下心中苦涩,微微转身,不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傍晚时分,卫窈窈乘着舆轿出宫。 舆轿是裴策特赐,一路上,迎来了不少人或意外或羡慕的目光。 卫窈窈的心思全然没有在旁人身上。 她抱着锦盒,心中忽然说不出的难过。 直到出了宫门,卫窈窈从舆轿上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远处行来。 是谢辞。 看样子,他是专程在此处等她的。 卫窈窈有些意外,谢辞扫了她抱着的锦盒一眼,关切道:“冷不冷?” 卫窈窈摇头。 “我送你回去。”说着话,他很是自然地将她的一只手握在了掌心中。 她的手极为冰凉。 谢辞适才握住她的手,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么凉,还说不冷。”他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将她的小手握住,轻轻搓揉起来。 不远处,长信伯府的马车还候在一旁,马车迎了上来,卫窈窈稍稍迟疑,终道:“你们先走,我同谢侍郎一同回去。” 谢辞一直盯着卫窈窈看,原本以为她会拒绝自己,不曾想,她竟是应了。 他唇角微弯,小心将她扶上了马车。 待入了马车上,狭窄的车厢里,便只剩下了两人。 卫窈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方才开口:“谢辞,你打算怎么做?” 如今,裴元稷要继位只怕是不可逆的事儿了,以前,她或许不会过问谢辞的处境,但,如今终归是不同了。 他既救她于火海,她便不愿看到他处境凄惨。 “莫怕,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卫窈窈抬头看他,重复:“只要他登基,便不会放过你。” “不是还没有登基吗,即便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又如何!”谢辞哂笑。 有那么一瞬,他眸眼中的野心和煞气让人可怖。 第293章 阁老 卫窈窈沉默了一阵,又听谢辞低声安慰了她几句,无非全是些让她莫要担心的话语。 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卫窈窈便知他定然谋算不小,一时间,她只觉自己的担心,似乎很是多余。 谢辞直将卫窈窈送回了长信伯府,方才去了四时茶肆。 刚一坐定,就听外头传来了沈巡暴怒的声音:“谢辞人呢,他还真是坐得住!” 折戟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沈巡看也不看他,直接推门进屋。 此时,谢辞还在桌案上写东西。 沈巡一看到他,便拉长了一张脸。 “你竟还坐得住!今日发生的事,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冯公公宣旨时,你可也听着的!” “叔父为何那般担忧。”谢辞不急不缓地将笔放下,又将适才写的纸笺收入信封中,以金箔封口。 “我为何这么担忧!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裴元稷如今恨你如眼中钉,他眼看着就要成为皇太弟,日后,就会成为一朝天子,到时,你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你可想过?” 沈巡一道厉呵,不等谢辞回应,又道:“当初,我让你扶裴元稷上位,你倒好,一声反骨!如今好了,兜兜转转,皇位又该落到裴元稷手上了!” “叔父为何那么担忧?一切还未有定局,如今说这些,未免过早了。” “过早?非要铡刀按在你脖子上,才算不得早?” “叔父放心,他不会有那个机会。”谢辞声音淡淡,只将信封递到了折戟手上,折戟便匆匆离去了。 次日早朝,裴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封了裴元稷为皇太帝。 饶是满朝文武,皆有准备,却也不想今上竟是这么急。 一时间,大半的朝臣都提出了异议。 甚至还有不少中枢大臣解了乌纱帽,当即要求致仕回乡。 裴元稷心中冷笑,只道这些人不过是怕死罢了,毕竟,当初在城墙上时,这些人可一口一个贼人的唤着他! 若真让他登了位,他们不会好受,那是毋庸置疑的事儿。 裴策原是心有准备,可看着乱成这样的朝堂,一时间,又忍不住猛咳了起来。 咳嗽完,方才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徐为。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解乌纱帽的阁臣。 “徐阁老。”裴策唤了他一声,正欲借他的手整治整治内阁,却见那如青松一般的六旬老人忽然静跪堂前。 “陛下,老臣与他们一样,请陛下收回成命。”说完这话,他郑重地解下了自己头上的官帽。 一时间,朝廷鼎沸,那些跪在地上的朝臣们齐齐谏言。 而以长信伯卫骞之流则是尽量不吭声,偶有被点名,也不过是尽量少说话,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裴元稷默默地将那些人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定在了最后头的郑淙时,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目光,又恢复如常。 “陛下!你今日若是坚持要立那逆贼为皇太弟,臣就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忽然,有一御史台言官开口,声音铿锵,字字珠玑。 裴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眼看着昨日才在太极殿中上演过的一幕又将重演,他很是头痛,赶忙递了冯平一个目光,冯平忙带着一众内宦去阻拦。 “陛下,请三思!”许为的声音适时响起。 “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 ······ 众朝臣齐齐开口。 裴策看着许为那头发花白,一脸苍老的目光,心中忽然一片复杂。 徐为为人刻板刚正,幼时,还曾当过他的老师,两人之间,虽没有旁的关系,可他一直都是太子党,是最拥护他的存在。 如今,见他依旧固执己见,裴策忽然有些担忧。 如今,再没有比裴元稷更能坐稳大启皇位之人了。 但,裴元稷若真上位,只怕不能放过徐老,与其将之留着,待裴元稷清算,倒还不如趁早让他离开这危险之地。 裴策闭了闭眼,良久,方道:“徐阁老为朝廷付出良多,朕铭记于心。既然徐阁老思乡心切,那朕便允了。” 一时间,众朝臣皆是哗然。 谢辞也有些诧异,没想到今上就这么应了徐为,徐为这一招,明显就是以退为进,要逼今上收回旨意啊。 偏偏,旨意已下,徐为也只能叩谢圣恩。 “至于过往两军交战之事······不论日后,谁主天下,都不可行那秋后算账之事,冯平,拿铁券来。” 冯平拱手,忙双手呈上,竟是一封丹书铁券! 据说,丹书铁券可免死罪! 陛下如今拿出这铁券,意欲何为?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裴策缓缓开口:“这铁券可保诸臣性命,若日后,有谁再追究前程往事,这便是诸臣的免死金牌,尔等大可继续效忠大启,不论谁是君主,你们皆是大启不可撼动的股肱之臣。” 郑淙看了裴元稷一眼。 裴元稷眼里闪过一丝蔑笑。 说这么多,不过是怕他日后登基和这些人清算罢了,竟还使了这么多心眼子! 再看向那些跪在地上请辞的官员们,此刻,个个面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松动。 裴元稷心中越发不屑,不过是一些贪生怕死之徒罢了,他尚且还不放在眼里。 “众爱卿放心,这铁券皇家永不会收回,至于保管此铁券之人······” 裴策的目光从人群里扫了一眼,最后落到了如松如柏的谢辞身上。 “谢爱卿才学兼备,为国中不可多得的栋梁,既徐老有心归隐,便由他接任阁老的位置,顺道替诸臣保管这丹书铁券吧。” 众人面面相觑。 内阁中,没了首辅,还有众多阁臣,实在轮不到一个还未入阁的吏部侍郎来接任阁老之位啊。 但谢辞的能力,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此番,反对的话如何也说不出来。 唯有裴元稷冷了脸! 第294章 所有物 这裴策哪里只是在保朝臣,他还保了谢辞,让他有了日后和自己分庭抗礼的能耐。 试问,一个捏着众人免死金牌的阁老,谁人不拥护,谁人不讨好! 日后,想要这些朝臣不向着谢辞都难。 裴策不愧是当了那么多年太子的人,这心眼果然不少,说到底,他便是不信他不会放过谢辞! “谢爱卿?”见谢辞不说话,裴策轻唤了一声。 一旁的冯平也忍不住朝谢辞使眼色,示意谢辞接旨。 谢辞从诧异中回神,跪地接旨。 冯平立马将丹书铁券奉到了他的手上,一时间,众朝臣看向谢辞,眼神都有了变化。 直至罢朝,再没有人提过请辞之事。 反倒是那些个朝臣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簇拥着谢辞出宫去。 裴元稷看着这一幕,脸上只余冷笑,径直又去寻了裴策。 然而,这回,裴策直接称病,没再见他。 临走时,裴元稷朝守在殿外的郑淙递了一个眼神,郑淙会意颔首。 一旁的金吾卫们看在眼里,皆只当不知。 待郑淙下职,也不回复,而是径直去了春江楼中。 才入得二楼雅间,便有人上来,将他引到了一间靠里的雅间前,待他推门而入,便见裴元稷正坐在邻窗的位置,抬头品茗。 郑淙勾了勾唇角,又想起了几月前,太上皇断气的前一夜,那奉命传私旨的小太监。 其实,当时那诏书落到郑淙手上时,郑淙本想将之送到裴策手上,但在得知诏书中的内容后,他踟蹰了。 身为忠勇侯府未来的家主,他向来懂得为侯府和自己谋算,裴策身边不缺能臣,即便是那帮嫡系老臣没了,还有谢辞这个如日中天的天子红人。 裴元稷就不同了。 郑淙当即决定做两手准备,一面拥护裴策,一边暗自将那诏书交到了裴元稷手上,也算给他行了方便。 事实证明,他并未看走眼,裴元稷自来便有魄力,再加之他身体康健,又是皇家血脉,哪一点,也不比裴策弱。 “世子久等了。”郑淙走到裴元稷身旁时,已经将脑海里之事抛之脑后了。 裴元稷朝他抬手,示意他坐下。 两人并未太多寒暄,裴元稷开门见山道:“今上身子近来如何?” 郑淙摇了摇头,实话告之。 裴元稷微愣,郑淙意有所指道:“世子,凡事皆可徐徐图之。” 裴元稷看着郑淙,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聪明人说话,自然不用说的那么清楚。 郑淙这是在暗示他,只要裴策一死,他想处理谢辞,自然多得是机会,若在这时候处理谢辞,自然弊大于利。 “忠勇侯府世代忠良,裴策好歹也是你的君主,若让他得知你我二人秘谋,该当如何?” 裴元稷看着他的眸眼,忽然来了一句,郑淙连忙拱手:“良禽择木而栖之,世子才是我想追谁之主。” 裴元稷还未回话,就听外头似有人在唤郡主,他目光扫去,就见赵红玉远远的拉了卫窈窈往街头去了。 他近乎贪婪的望着人群中的那抹倩影,没有言语。 郑淙自也是听到了自家夫人的声音,他朝外看去,就见赵红玉已经拉着卫窈窈进了春江楼。 想起卫窈窈和裴元稷的过往,郑淙心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若不是他的人没跟进来,他又不好忽然动作,他早让人去知会赵红玉了。 外间,赵红玉和卫窈窈已经上了楼上雅间。 赵红玉是武将之后,在府中时,尚且还会端一端,可如今一遇上卫窈窈,她高兴之余,哪儿还顾得上讲究那些个候府规矩? “听说,裴元稷已经被封为皇太弟了。丹阳,我担心得不行,适才邀你出来。怎么办,丹阳,你和他?他不会针对你吧?” 卫窈窈不说话,心里却不像面上平静。 她昨晚想了一宿,终是决定按原计划离开上京,谁知,今日她才出府,就发现府门外,竟还守着一帮人。 其中还有一两个熟面孔,俨然正是她曾在裴元稷府上看到过的。 换言之,裴元稷在监视她! 裴元稷如今势大,别说流风他们不在府上,就算他们都在,只怕她也走不了。 “丹阳,不要怕,我,我回头跟我夫君说说,让他给你想个法子。” 赵红玉的声音再度传来,随即,她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不对,你和陛下关系那样好,这事儿,完全可以让陛下帮忙,如若不然,你直接寻个夫婿嫁了,也免得贼惦记。” 隔间,郑淙眼皮子跳了跳,下意识看向裴元稷。 此刻,裴元稷正死死捏着手里的汝窑白瓷盏,一张脸阴森可怖。 郑淙唯恐赵红玉再说些不合适的话来,赶紧起身,意图去阻止。 然而,他这才没走多远,裴元稷已追了上来,径直走到了他的前面。 “世子!”郑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几乎是下意识朝门外的自己人示意。 隔壁雅间,赵红玉听闻动静,忍不住道:“丹阳,你听见没有?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唤世子?该不会是那裴元稷来了吧?” 说完这话,赵红玉赶忙起身,一脸警惕:“他怎么会在这儿?不行,丹阳,你快跟我走。” 她拉着卫窈窈意欲离去,雅间大门却被人大力推开,不多时,裴元稷那独属于武人的英武身躯出现在眼前。 赵红玉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挡在了卫窈窈面前。 “裴,裴世子,你想干什么!”赵红玉触到裴元稷那阴寒的目光,心中不免一紧。 眼前之人早不是当初那个风光霁月的镇北王府世子爷了,他就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反贼。 丹阳曾退了他的亲事,此番过来,定是不怀好意! “丹阳,你别怕。”赵红玉戒备地看着裴元稷,说什么也不放开。 雅间中,响起了一道短促的笑声。 那笑容,俨然是从裴元稷喉咙中发出的,其中的轻讽意味不言而喻。 赵红玉皱眉,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从外赶来的郑淙拉了出去。 顿时,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卫窈窈和裴元稷。 卫窈窈回神,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裴元稷也不说话,只那看向她的眼神中侵略感十足,俨然她已成了他的所有物一般。 第295章 哄他 “裴世子有事儿?” 半晌,卫窈窈开口,兀自端了茶盏饮用,心里则快速转动了起来。 看样子,裴元稷并不打算将她如何,相反,他对她还有别的想法。 “窈娘何时与我如此见外了?我自来觉着窈娘极为聪明,如今,还看不出,我意欲何为吗?” 裴元稷浅笑,径直坐了过去,那看向他的眸光中,渐渐带了意思恼色:“昨日,我很生气。” 昨日他们只见过一面,便是他和谢辞入宫时,恰好遇上了他。 所以,她的预感并非有错。 如此,她便能慢慢琢磨出路了。 外头,赵红玉被郑淙直拉拽着走了老远,方才停下。 赵红玉喘着气,一脸不解:“夫君,你这是做甚,你没见着裴元稷那模样?丹阳落在他手里可惨了,你怎么能不顾丹阳的死活呢?不行,我得回去!” 郑淙赶忙将人拉住,一脸冷凝。 “胡闹!裴世子可是皇太弟,那便是今后的圣上,他的名讳,怎能就这么直呼出声?你就算不顾着忠勇侯府,你也得顾及顾及你的父亲和兄弟!日后,他们还要在朝堂为官,你就不怕裴世子上位后!” 郑淙的话并未说完,但赵红玉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怕裴元稷以后上位了,给他爹穿小鞋! 适才赵红玉可没想那么多,若不是郑淙及时将她拉走,只怕再难听的话她都说得出来。 如今想来,也是心有余悸,只庆幸自己没有口无遮拦。 但转瞬,一想起雅间里的卫窈窈,她面色又是一紧。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将的那样一个人留在那里,那,那人若当真想对丹阳怎么样,那这么成?” 郑淙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帝王富有四海,若裴世子看上谁,那便是谁的福气。” 赵红玉可不赞成郑淙这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男女之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若是丹阳不喜欢,还要强她,那又是什么福气?” 越想,赵红玉越觉心慌。 刚刚裴元稷那表情,可不就是有强迫人之嫌吗? 直到此刻,她该记得当初丹阳退亲时,裴元稷狼狈出京的样子,如若裴元稷当真要报复,丹阳这么承受得住? 她说什么也要回去护着丹阳! 郑淙看出她心中所想,脸上越发不悦,径直吩咐人将她送回去。 “我,我只是去救丹阳,我会仔细说话,定不冒犯那人!”赵红玉忙道。 “玉娘,我不能由着你的任性,连累了整个侯府!这些都是卫窈窈该受的,别说裴世子只是看上了她,即便裴世子要杀了她,你我二人,都不该说什么。” 郑淙声音淡淡,话语中的不容拒绝是那么的明显。 赵红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郑淙,她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冷血。 眼看着她就要被他的人送回府时,却见不远处,谢辞急急而来。 赵红玉心思一转,忙道:“谢大人,丹阳在春江楼,裴元稷也在那里,你快就救她!” 谢辞浓眉微皱,行进的脚步明显加快。 赵红玉知道,他定是听到了自己的话语,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郑淙却是黑沉了一张脸:“来人,赶紧送夫人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 吩咐完,也不看赵红玉,便又急急往春江楼赶去。 此刻的春江楼雅间中,裴元稷依旧静静地看着卫窈窈。 见她不言语,只十分乖顺地坐在一旁,他眼里的冷意渐渐退下。 眼前的女人依旧是那么美好,如他记忆当中一般,并未沾染上旁的男人的气息。 再加之这两日,他的人一直在外盯着,也未见她主动寻谢辞,他的面色便又好了一些。 或许,叶含霜那贱人的话信不得! “在伯府安插了那么多人,敢问,裴世子又是意欲何为?”卫窈窈试探着开口。 裴元稷对她的敏锐并不意外,当下,也不否认。 “京中混乱,我是有心要保护你,你我原就是打小定下的亲事,日后,自是要同衾而眠的,我自是不能让你有事儿,我还要凤冠霞帔的,迎你入中宫。” 他声音低沉,眉眼含笑,却没有一点玩笑之意。 卫窈窈心头猛然一跳。 即便是猜出了些许,她也不曾猜到他对自己,竟还有着这样的想法! 但她面上却是不显,只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似有些动容的笑来。“阿郎······你,你竟这般长情。”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裴元稷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她唤过自己一声阿郎了。 他只觉自己脚下发软,只觉眼前又像是过往的每一个让他一度想要深陷其中,不愿醒来的梦境一般。 “其实,阿郎,你也不用待我这般严苛,你如今已然是皇太弟了,日后,还会是陛下,我想讨好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你避之而不及呢?你将府外的那些人都撤了吧,有那么多人盯着,我不喜欢。” 原本还有些失神的裴元稷,陡然清醒! 他眼里的迷蒙渐渐退去,再看向眼前这个娇美女子,他清楚无比。 她在骗他!哄他!想要他将那些人手撤退,然后,继续跟她耍花招! “阿郎,不可以应我吗?如今,你我兜兜转转又走在了一起,便是有缘,既如此,就该对彼此敞开心扉才是。” “敞开心扉?”裴元稷重复。 卫窈窈点头,朝他微微一笑。 裴元稷怔怔看着她的眉眼,半晌,终是意味深长道:“窈娘,你想亲我吗?” 卫窈窈面色一僵。 裴元稷仔细看着她的面色,轻嗤一声:“窈娘,日后,你若要骗我,大可以装得再像一些,若你再装得像一些,或许,我也就应了。” 被人拆穿,卫窈窈也不好再装,索性开门见山道:“府门外的人,你是不肯撤了?” “自然。” “无论如何也不肯退?” “窈娘,我以为,你该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你就该好好学学那笼中鸟,莫要再做困兽之争,老实等着我迎你入中宫不好吗?” 卫窈窈纤长五指微微一蜷,试着做最后的努力:“难道,阿郎是想要一个行尸走肉不成?若阿郎想与我有一个好结果,就该知道,不应如此逼迫。” 裴元稷听得这话,当即冷笑出声。 “窈娘,你还就不记得,当初,我求你莫要退婚时,我如今之所以攻入上京,便是为了你!你觉得,我还会再被你骗吗?” 言语间,他缓缓伸手,朝她那娇花似的一张脸上摸去。 “窈娘,你若乖乖的,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予你宠爱。” ‘砰!’ 雅间房门忽然被人踹开,随后,谢辞冷脸而来。 第296章 裴元稷心中怒意裹着一股子嫉恨 待看到裴元稷那大手似乎已经快触碰到卫窈窈脸颊上时,他一张清俊至极的脸上,顿时极为难看。 “裴元稷,你想干什么!” 声落,他已然走到了裴元稷面前,伸手,挡在了他和卫窈窈之间。 卫窈窈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来晚了,你可有事?”谢辞关切问她。 卫窈窈摇头。 裴元稷将两人的亲密互动看在眼里,一双漆黑的眸眼,霎时散发出阵阵寒气。 “谢大人!”外间,裴元稷的亲卫想上前阻止,却被折戟一行人拦下。 很快,几人便打成了一团。 而屋里,裴元稷忍了又忍,方才压下了心中的杀意,冷笑出声:“谢大人这是要干什么,我与我未婚妻说话,与你有何干系。我劝你识相一些,赶紧走,否则!” “裴世子怕是贵人多忘事,郡主早已与你退了亲,她即便要有一个新的未婚夫,那也应该是在下才是。”谢辞不甘示弱。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免得剑拔弩张起来。 裴元稷眯了眯眼,冷不丁,又想起了叶含霜的信,原本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暴戾,此刻,又止不住的往外冒。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利落地拔出腰间短刀,直接朝谢辞那挨着卫窈窈的手掌处扎去。 “小心!” 卫窈窈惊呼了一声。 谢辞倒是反应得快,拉着卫窈窈朝旁边躲了去。 裴元稷见状,心中怒极:“你放开她!” 虽然,他原不打算在裴策在时杀谢辞,可这人若当真将他惹急了,他也不保证,自己还能不能留他一条命! 谢辞却是一点儿也不怕。 “此事和大小姐无关,裴世子若有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淡淡扫了裴元稷一眼,他扶着卫窈窈就往外走。 两人挨得极近。 乍一看去,竟是郎才女郎,好一对璧人! 裴元稷心中怒意裹挟着一股子嫉恨,疾步过去,挡在了二人面前。 卫窈窈霎时停下脚步,警惕地朝他看去。 见他眼中杀意满满,卫窈窈唯恐他又发疯往人身上扎刀眼子,一时间,攥着谢辞的手微微发紧。 他既救她于火场,她便不希望他有事。 感觉到了她的担忧,谢辞微微一笑:“无碍。” 卫窈窈皱眉,扭头看向裴元稷:“和他无关,莫要将他牵扯进来。” 裴元稷想笑,却如何也笑不出来,他握着短刃的手微微发紧,此刻,只想杀人。 而郑淙此时,恰好出现。 “裴世子,谢大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如此大肝火,莫要惊动了外头的百姓,惹圣上烦忧,朝堂不宁。” 郑淙这话,便是提醒裴元稷的。 也就是这时,裴元稷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早已围满了围观的群众。 这种时候,他若真将谢辞给杀了,势必会惹来麻烦。 但,若真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和旁的男人亲近,他心中也是不甘。 “窈娘,你适才与我说的话,莫不是都忘记了?你唤我阿郎,还与我互诉衷肠。” 卫窈窈和谢辞的脚步顿了顿,与此同时,谢辞看向了卫窈窈。 卫窈窈心知裴元稷是在提醒她。 但凡她还想哄一哄他,她这时候就不该这么走了,惹他生气,她应该乖乖地留下来,再跟他说说适才哄人之话。 可她心里明白,自己即便说再多,裴元稷也不会撤了伯府外头的人,既如此,她又何必浪费口舌。 “走。”所以,她攥了谢辞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了。 “窈娘!” 裴元稷眼里一片赤红:“窈娘适才还想跟我,如今,便改了主意不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留下,我也不与你计较。” 卫窈窈头也没回地跟着谢辞走了。 裴元稷暴怒,抬脚就将周遭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 郑淙径直去外头疏散人群。 待他再度回来时,屋子里早已一片狼藉。 裴元稷朝他看去,目光摄人,郑淙却拱手说了一句:“世子莫急,兴许,您可以给长信伯递一根高枝。” 裴元稷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向了郑淙。 郑淙笑道:“若有机会,长信伯早来世子面前攀亲了······” 两人都未说话,但彼此都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这日,卫窈窈和谢辞在外头逛了好一阵。 卫窈窈有心事,也不说话,谢辞就默默地陪着她。 他看得出,大小姐今日十分担心他,而且,在他和裴元稷之间,大小姐坚定了选择了他。 谢辞每每想到此处,便忍不住想笑。 大小姐心中也并非无他! 此刻,卫窈窈若扭头看去,定能对上谢辞那高高扬起的眉梢,只不过,她的心思全在旁处。 自己如今算是彻底得罪了裴元稷,只怕想走,也不是容易事。 至于谢辞······ “谢辞,你便一点儿也不担忧吗,他若当真上位,日后,岂能有你的好日子过?” 见她担忧,他柔声宽慰:“此事我知道处理,你莫要担忧。” 卫窈窈一时半会儿也跟他说不清楚,只摇了摇头,索性便什么也不说。 谢辞陪着她在外头吃了些东西,便将她送了回去。 卫窈窈适才进府,主院便来了人,只说长信伯请她过去一趟。 她心中有事,正当烦,直接回绝了。 待她回了横芜院,适才来请她的人,竟又来了。 “郡主,您还是去一趟吧,否则,伯爷只怕是要亲自来请您。” “有何事?” “郡主您去了就知道了,就在水榭处,早些去,也可早些回来不是。” 看着下人一脸赔笑的样子,卫窈窈不胜其烦,终是随着他往外头的水榭处走去。 还未到水榭处,就听见一阵歌舞奏乐声传来。 卫骞平日里不是好舞乐之人,除非,家中来了贵客。 卫窈窈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拐过回廊,便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隔着湖面,静静朝水榭处看去。 也就在这时,水榭中,另一双阴沉沉的目光朝她扫来。 竟是裴元稷! 裴元稷见她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寒笑意。 这时,卫骞正朝他举杯,裴元稷便也顺势拿起了杯子。 周围的奏乐声过大,卫窈窈听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可从卫骞那满脸赔笑的模样上看去,也知他定是想法设法地在讨好人。 卫窈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裴元稷隔着水面,朝她遥遥举起了酒杯。 与此同时,他的嘴唇似乎还动了动。 卫窈窈只一眼,便看出了他在唤‘窈娘’! 第297章 我知你喜欢他 “郡主,您怎么不走了,这眼看着就要到水榭处了。” 耳旁传来了仆从暗自着急的声音。 卫窈窈冷了脸,再不应一句,转身而去。 即便是走了很远,她也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正凝在他的背上。 不用想,也知定是裴元稷在看她。 那传话的仆从跟了她一路,最后被板着一张脸的张管事锁在了横芜院外,后来,倒也没有人再来请过她。 但余下几日,裴元稷来府上的时间便越发频繁了。 好几次,卫窈窈还在院子里同他‘偶遇’了几回,卫窈窈心知这定是她那好父亲的手笔,如今尚且循序渐进,日后,还不知道要过分到什么地步。 她正当担忧时,冯平让人递了帖子,竟是裴策邀她游香山。 看着裴策的落款,她心里有了主意:兴许,陛下可以帮她! 便欣然应允了他的邀请。 次日一大早,宫里的马车就停在了长信伯府外,卫窈窈收拾妥当,一上车,便见裴策正依在车壁处休息。 “陛下怎的想到去香山?” 裴策朝她温柔一笑:“上次香山之约便是朕不对,爽约了,有生之年,如何也得补给阿窈。” 卫窈窈听不得有生之年这四个字。 特别还是裴策如今这种情况之下。 当即她转了话题,车厢里,又恢复了轻松谈笑。 九月初,正是爬香山的时候。 待他们到了山脚时,香山上下,早堆满了人。 为了不惊动旁人,卫窈窈特意戴了帷帽,同裴策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当然,依着裴策如今的身子,想要爬山而上,已然是不可能的事儿了,所以,到了山脚下,冯平就找来了担轿,让人将裴策一路抬上去。 “阿窈要不要一起?”裴策记着卫窈窈吃不得苦,想来这山也是不愿意爬的,当即含笑问她。 卫窈窈对着他那面色苍白的一张脸,缓缓点头:“好啊。” 倒不是不愿意爬,只是,若她和裴策一并由人抬上去,终归路人别有深意的目光会少些。 也不叫裴策看见了,心中难受。 于是,两人分别坐在担架上,由四人抬着一前一后往山上去了。 如今,正是树叶泛黄之时,一路走去,只见层林尽染,一片落叶纷飞,秋高气爽之景。 香山之所以叫香山,是因为山上种着形态各异的花株。 特别是过了半山腰之后,便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山菊,有黄的,又红的,又粉的,又白的······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山风吹来,便能送来阵阵菊花香气。 卫窈窈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两人直被人抬到了山顶处。 山顶处,建了一个小小的庙宇,庙宇旁还有供人休息的庭院,冯平早早让人打点好了,此番,卫窈窈和裴策一过去,上面便已备好了茶水点心。 以免天子吹了冷风,病情加重,冯平赶紧让人关了周遭门窗。 “给阿窈留一扇。”裴策也不拦他们,只朝卫窈窈所在的门窗看了一眼。 冯平赶忙应声。 卫窈窈心中一暖:“适才上来时,便看够了,如今,自是该多陪陪陛下。”说着话,她极为顺手地将门窗给关严实了。 裴策忍不住苦笑:“你也用不着这么顾惜我,终归,我也就这样了。” “什么这样那样,陛下今日来香山不欢喜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倒是真的欢喜。” 裴策听出了她话语间带着的笑意,也忍不住跟着轻轻一笑:“欢喜。” “欢喜不就好了。如此良辰美景,陛下可得陪我好好对弈几局。”笑说着话,卫窈窈径直让人奉上了棋盘。 裴策不曾想到,她竟还准备了棋盘,忍不住轻轻一笑。 两人再不耽搁,便研习着棋局,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话。 期间,冯平让人送来了一回斋饭,等两人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谢辞恋恋不舍地将棋子放回了棋盘中。 “阿窈,今日,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陛下若是愿意,日后,我们可以时常来。” 听得这话,裴策心中一涩。 时常来吗? 他的身子,自己是清楚的,只怕,来这一回,也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裴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卫窈窈,良久,方才道:“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太子哥哥。” 卫窈窈看出了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在她面前并没有自称朕。 仿佛,他依旧是东宫那个身体孱弱的太子殿下,而非当今天子。 “阿窈,我真想听你再唤我一声······”裴策低声喃喃。 “太子哥哥。”卫窈窈心中触动,如往昔一般,唤了他一声。 裴策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 “阿窈,你不要担心,谢辞不会有事儿的,裴元稷即便登基,也不会伤他分毫,我知你喜欢他,所以,我会替你护好他的。” 她喜欢他? 听得这话,卫窈窈有过片刻的迷茫和困惑,她喜欢谢辞吗? 什么叫做喜欢? 裴策显然没有想到会从卫窈窈的面上看到这种表情,稍稍一愣,方才问她:“你想嫁给谢辞吗?” 卫窈窈终归回神,朝裴策摇头。 自重生后,她便没有嫁人的打算。 谢辞跟她在一处,没什么好处,裴元稷定不会放过他。 如今,他既已位极人臣,那便这样吧。 而她也应该找那叶含霜好好算一笔账了,这次,她绝不放过她! “阿窈,你有心事儿?”裴元稷在问她,话语中,却是十分笃定。 卫窈窈扭头看向裴策:“太子哥哥,我真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早些跟你来此处看看,这小小一处香山,便如此美不胜收,上京城中的其他风貌,应更是不可小觑。只可惜了······” “阿窈想离开上京?”裴策诧异。 卫窈窈点头。 “裴元稷和谢辞只怕不会让你离开。”特别是裴元稷。 裴策从不担心谢辞会强迫卫窈窈,但裴元稷不同,裴元稷留着和庆帝一样的血,他就是一个最不可控的存在。 这也是裴策为何要百般制衡裴元稷,还要给卫窈窈留空白圣旨的缘故。 若,若是阿窈悄悄离开了上京! 裴策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心中莫名松快了几分。 “如今,你尚且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帮你。”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平静。 仿佛,只要她说什么,他都觉着是对的一般。 卫窈窈一愣:“太子哥哥不问我去哪里?” 第298章 大小姐,你脸红什么 “裴元稷已经让人守在了长信伯府周围,除非你日日待在府上,否则,或多或少,都会和他有所沾染。既如此,又何故要待在上京?这上京又和牢笼有何区别?” 若是可以,他也真想就这么和她一并去了。 这样牢笼似的上京城,他也是待够了,只可惜,他没有这个命。 “陛下,你······” 卫窈窈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裴策朝她轻轻一笑:“还是太子哥哥好听些,莫要轻举妄动,在府上等我消息。我说过,你无论想做什么,我都会助你的。” “好。”卫窈窈垂头,“我想晚些走。” 至少,还能再看看他。 裴策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发笑:“裴元稷跟个狐狸似的,我要防着他可不容易,你还能选时间?倒是,且不可任性,也别想着再见我最后一眼,我可不愿意!” 试问,又有谁愿意让自己心中那个姑娘看到自己死时的丑态呢? 下山时,卫窈窈和裴策依旧是坐着担轿下的山。 刚到山底,他们远远就瞧见了谢辞。 裴策余光扫过卫窈窈的方向,只见对方也是一脸怔然,显然不曾想到谢辞会在此处出现。 “臣,见过陛下。”很快,谢辞已然迈步过来行礼了。 今日,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只站在这青山绿水间,倒显得飘然若仙,俊美非凡。 裴策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淡淡扯了扯嘴角:“免礼。” 谢辞很是自然地朝卫窈窈走去。 “你怎么来了?”瞧着他不是来寻裴策的,倒是冲着她来的,卫窈窈有些困惑。 “来接你。”谢辞回得轻快。 卫窈窈愕然看他,却见谢辞朝她弯唇浅笑,倒真有些像是来接娘子归家的夫婿。 卫窈窈被自己的这个认知惊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紧甩出脑海。 “其实,是我在京中也有了宅子,想让郡主过去帮忙长长眼。”谢辞压低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抬头看向谢辞,对上谢辞那眉眼含笑的一张脸,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终归,她都要离开上京了,去看看也没什么。 一旁的冯平眼观鼻,鼻观心,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陛下和郡主正说着话呢,一会儿要送,自然也是由着陛下来送,这谢首辅算是怎么回事儿? 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反观裴策面上倒没什么异样。 他温和地朝卫窈窈和谢辞笑了笑:“既是丹阳和谢侍郎还有事,我们便先回去吧。” “陛下!”要走,丹阳郡主也该跟他们一块儿走吧。 裴策扫了冯平一眼,那目光中,竟还带着一股子天子威仪。 霎时间,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只能闷声扶着天子离去。 待天子的车马走远后,谢辞方才扶着卫窈窈上了自己来时所乘的马车。 车里燃着香,还有一大盘石榴。 卫窈窈一眼就看到了,正觉熟悉,就听谢辞笑开:“宣州府产的,我记得,你很喜欢。” 说话间,他已经用帕子擦净了手,又拿过小刀,划开了石榴皮。 石榴皮很薄,谢辞轻轻一剥,就露出了里面那晶莹剔透的果肉了。 如在宣州府时一般,他剥了一大块果肉,就往她嘴边送。 那宣州所产的石榴不但甜,汁水还多,直到如今,卫窈窈还记得那味道,当即也不拒绝,径直张嘴,由着谢辞喂。 待一一大块果肉入唇,卫窈窈轻嚼了几下,谢辞又伸了手过来,示意她将石榴籽往他手上吐。 卫窈窈怔愣了一瞬。 往日这般,倒还没什么,可如今,他好歹也是一朝首辅了,还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儿,就不觉得丢人?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谢辞唇角微勾:“不过是剥个石榴罢了,为大小姐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谈话间,他指腹温柔的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残汁,那眉眼间的缱绻,让人情不自禁地便要深陷其中。 卫窈窈忙撇开了目光。 谢辞见状,眉眼间,涌出细碎笑意。 他仍是不察一般,继续喂着她石榴。 眼看着石榴汁润湿了她的唇瓣,在那饱满诱人处独留了一抹嫣红,谢辞眉眼加深,伸手,再度朝她唇瓣处擦去。 不同于之前,这次,他的指腹几乎是小心又郑重地碾磨着她的每一处,在二人相触的肌肤间,留下了阵阵酥麻颤栗。 “我不吃了。”卫窈窈被他扰得心绪不宁,回头瞪了他一眼,就见谢辞将适才沾了她口汁的指腹放在了他的唇瓣中,轻轻舔舐。 卫窈窈只觉头皮一麻,整个人愣在了原处。 谢辞却是满脸不解:“为何不吃了,这石榴明明很甜。” “······”卫窈窈已经被谢辞这无赖模样给惊呆了。 若不是面前这人顶着和记忆中一样的俊朗皮囊,她真会怀疑眼前人究竟是不是记忆中的谢辞! 偏这时,谢辞又朝她凑了过来,一双深邃的眸眼,就那么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 “大小姐,你脸红什么,是觉着不好意思了?” 不等她回话,谢辞颇有些诧异,“在宣州府时,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也未见你如此。” 卫窈窈脑子‘轰’的一声巨响。 是啊,自她和谢辞再度见面开始,便是她时刻拿捏谢辞,玩弄谢辞,像这样一般,还是不曾有的! ‘我知你喜欢谢辞······’ 裴策的话陡然在脑海里响起,卫窈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她怎么可能喜欢谢辞呢! 她绝对不可能喜欢谢辞的! 耳旁,谢辞又低又沉的声音响起:“大小姐,你这个样子,很美,比在宣州府时还要······” 卫窈窈觉着自己似乎是幻听了,一边是裴策说她喜欢谢辞的声音,一边是谢辞的声音。 她心里莫名一慌,不等谢辞将话说完,径直就在谢辞脸侧亲了一口。 谢辞微愣。 “谢辞,你是想我对你这样吗?”卫窈窈看着谢辞。 两人之间,仿若又回到了宣州府时一般。 而卫窈窈成功让对方闭了嘴,之前那种慌乱之感减轻了不少。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决定拿回主动权,重复道:“原来,你还是喜欢我像在宣州府时那么对你。” 谢辞愣愣地看着她:“哪样?” 卫窈窈挑眉,又朝他另外一边脸颊亲了去,然而,这回,谢辞却早有准备,直接拥住了她,俯首朝她唇瓣处亲去。 “这样才叫亲。” 他声音微哑,动作却极为利落。 卫窈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怀里,亲得喘不过气来了。 第299章 你想我这样对你吗? 谢辞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他的唇瓣由上至下,渐渐摩挲过她的脖颈,又要往她的胸口处亲。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他却忽然停下,抬头看她:“可以吗?” 他的眸眼中蕴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欲色,卫窈窈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处的势不可挡,灼得他整个人都似陷入了痛苦和煎熬中。 饶是如此,他也依旧克制着自己,就那么深深地看着她。 仿若,她只要说不行,他便能立马抽身。 卫窈窈看着他的眉眼,忽然就不想说不行了。 她原本对那事儿也不是什么在意,更何况,她和谢辞之间,早就没什么清白可言了。 既已经决定走了,便当做是最后的道别吧。 马车外,折戟卑微又低浅的声音传来:“主子,到了。” 两人一愣,谢辞凉凉地往外看了一眼,只恨那多嘴之人,却听卫窈窈道:“车板太硬。” 谢辞愣然。 他原以为她要拒绝,谁曾想,她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闷笑。 “不在车上。”说完,他解下披风,直接将她整个人笼在了披风下,抱着就下了车。 “主子。”折戟见他出来,一时间,也不敢上前,更不敢看他。 他早有预感自己说错了话,但待她看清眼下情形,他忽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主子和郡主,他,他们? 想起适才自己听到的声音,折戟只觉一阵面红耳热,更不敢再往前面凑了。 卫窈窈可不知道这些。 她被谢辞抱在怀里,一路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正当不耐,想探出脑袋时,挟持已经用脚踢开了房门。 待房门再度合上的声音响起,卫窈窈想从被披风中探出个头来,人已经被他安置在了榻上。 “要洗吗?” 谢辞喘着气。 卫窈窈轻轻颔首,起身往外吩咐了一句,不多时,便有丫头婆子端来了热水。 当然,谢辞也没有留他们伺候的意思,但见他递了帕子来,卫窈窈唯恐他踢出去帮自己沐浴一丝,忙从榻上坐起身来。 “我自己来!”说完,一溜烟闪入一旁的净室中。 谢辞被她这模样逗笑,忍不住轻轻摇头。 待两人梳洗完毕,卫窈窈被谢辞压在榻上,细细亲吻。 她忽然生出了一种紧张之感,上次的记忆,虽已然有些模糊,可其中的一些片段,她还是记得的。 她忽然心生怯意,想要就此作罢。 谢辞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埋在他身上,仔仔细细亲吻了起来。 “我会轻一些······” 屋内,热意骤生,一阵阵浅浅低吟声传来,屋外,折戟挥退了下人婆子,仰头看了看天。 今夜繁星璀璨,想来,明日天色应是不错。 次日,日头高照,从窗棂中披洒而下,晃得卫窈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看着陌生的床帐,她还有些迷茫,就听谢辞的声音响起。 “睡得好吗?” 卫窈窈一扭头,就撞上了谢辞凝在她身上的目光。 此时,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雪白中衣,如墨一般的长发披洒下来,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慵懒之感。 卫窈窈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晚的事儿,攥着被褥的小手微微发紧。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应该去上早朝了吗? “我今日休沐。”有她睡在身边,他怎舍得起身,更怕一起来,会将她吵醒。 当然,这些话,谢辞并未和她说起。 “饿了吗?” 卫窈窈点头。 谢辞含笑起身:“那就起来吃东西,这宅子是我刚刚盘下来的,府上还未请庖厨,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外头吃,可好?” 也没什么不好。 卫窈窈起身,准备穿衣服,却发现手边压根就没什么衣服,再看地上,罗圈、小衣,亵裤之类的倒是散了一地。 卫窈窈颇有些怨念地看了谢辞一眼,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他每次都不能好好脱。 就在她伸出手,打算将衣服捡起来时,谢辞开了口:“脏了,穿别的。” 说着话,他起身,从衣柜间拿了一身嫣红色襦裙来。 卫窈窈顿时惊诧看他,谢辞怕他误会,赶忙道:“这是给大小姐准备的。” “谢辞,你居然早有图谋!” 卫窈窈惊呼,谢辞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偏过了头去:“没有,昨夜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快就会过来。” “还说不是早有预谋,没想到这么快,但还是在你的计划中!” 卫窈窈翻了个白眼,谢辞不说话了。 他想娶她,置这个宅子,自是早有计划。 “还愣着干什么,放下衣服,转过身去。”卫窈窈见他还站在那处,颇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谢辞只得将那身火红衫裙放下,兀自拿着自己的衣服去一旁的屏风后换上。 待卫窈窈穿上衣服后,谢辞也刚好整理妥当,从屏风后出来。 见她穿上红衣,在铜镜前左看看,右看看,火红的裙角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那模样竟是艳若芙蕖,如他想象中一般美好,谢辞忍不住怔了片刻。 一旁的卫窈窈倒是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来,仍旧在对镜自照。 “谢辞,这身衣服倒是合适得很!你倒比我铺子上那些师傅厉害,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知道旁人的衣服尺寸?” “自然不是。”旁人的尺寸,和他有何关系。 卫窈窈狐疑看他。 谢辞自然不会跟她说自己往昔替她洗衣服时,曾偷偷比过她衣服的尺寸。 他朝她笑了笑,避重就轻:“想吃什么?” 第300章 请求赐婚 卫窈窈也是真的有些饿了,索性就跟着他去了。 谢辞所置的这处宅子极为冷清,院子里也是空空落落的,卫窈窈仔细一看,也没见到几个丫头婆子。 “如今,府上暂时还没住人,所以,也还未添置人手。”谢辞带着解释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点了点头,路过一处荷塘,她朝荷塘里看去,只见里面一片干枯凋零之景,再往水塘里看去,黑漆漆的荷塘时不时还能散发出一股子淤泥味儿,更别说,往里面养锦鲤了。 谢辞看出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我买下来时,这宅子便是这样的,你若喜欢,晚些时候,我让人将荷塘清理清理,再往里面养一些鱼儿。” 顿了顿,他又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鱼儿。” “都行。”反正她也不会再来了,谢辞就算喂上一池子的神龟,也和她没有关系。 谢辞不知她心中所想,指了一片空地,问她:“那里宽敞,能种上一片辛夷花,到了来年初春,便能看到一片辛夷花林。” 卫窈窈微愣。 这上京城中,可没哪个大户人家会往宅子里种辛夷花的。 感觉到谢辞看向她的深深目光,卫窈窈陡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你该问问你日后的夫人,而不是问我。” “自始至终,我的夫人,也只有一人。”谢辞径直看向她,那深邃的眸眼中,仿佛蕴了星光点点,温柔又缱绻。 若卫窈窈还听不懂他的意思,那便是傻的。 此刻,她也没打算跟他装糊涂了。 “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卫窈窈望着他的眸眼,补充道,“谢大人莫不是以为,你当上了首辅,便能对付裴元稷?” “有何不可?大小姐只需说一声愿不愿意就好,一切有我。” 自然是不愿意! 卫窈窈想张口回话,可对上他柔柔眸光,说出的话却成了:“我饿了。” 谢辞皱眉。 两人再没多话,就那么一前一后的出了宅子,和卫窈窈想象中不同,谢辞这处宅子虽然宽大,周遭却极为僻静。 出府门不多时,远远就闻到了一股子馄饨香味。 “呀,是谢大人啊。”那馄饨铺的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见谢辞过来,自是热络招呼。 卫窈窈饥肠辘辘,此番闻着那混沌香味儿,更是走不动路了,索性便径直坐在了馄饨摊上,只想着赶紧吃饱了,和谢辞一拍两散。 谢辞有些诧异。 见惯了大小姐挑剔的样子,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往这小摊上凑。 他自然不会以为她是怕他囊中羞涩,适才,为她考虑再三,才选择这家馄饨小摊的。 毕竟,大小姐从来都没有同理心,更不会为他考虑。 想来,是因着适才他说的那些话,又惹她不高兴了。 她想尽快离开他? 谢辞心中酸涩,面上却是不显,只问她:“大小姐,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随便吧。” 卫窈窈摆了摆手,谢辞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又道:“这家的羊肉饺子还不错,大小姐便尝尝看喜不喜欢吧。” 说完这话,他径直去跟老妪交涉。 临了,还不忘叮嘱一句:“少放一些辣椒,她吃不惯。” 那老妪朝卫窈窈的方向瞟了一眼,顿时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位姑娘是谢大人的心上人吧,长得可真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谢大人成亲时,老婆子若是能讨一杯喜酒吃,就好了。” 谢辞扯了扯嘴角:“定有那么一日。” 老妪见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瞧着却似是藏了心事一般,心中便有了猜测,又道:“谢大人莫要想那么多,我看啊,这姑娘是真心诚意喜欢着大人的,这亲事也是早晚的事儿。” 谢辞微愣:“婆婆当真觉着她欢喜我?” 老妪但笑不语,在她看来,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愿意陪着谢大人来她这种地儿吃东西,可不就是有情谊的。 毕竟,依着那姑娘的娇矜样,只怕是看都不会往她这小摊多看一眼。 谢辞虽没等到婆子说个所以然来,但之前,心中的郁郁之感,果真是少了不少。 其实,他也是有直觉的,大小姐都那般随他了,怎可能心中无他。 她应该只是担心他被裴元稷所报复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待谢辞端着馄饨回来之后,卫窈窈便明显发觉他高兴了不少。 卫窈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只垂头吃起了馄饨。 吃过早食,谢辞将卫窈窈送回去后,静静地在长信伯府门口站了一阵,转身,就进了宫。 彼时,裴策正靠在龙床上披红,君臣之间,只隔着一个帘子。 待听闻谢辞的来意后,裴策良久不曾动笔,直到看到毛笔已经在纸张上晕染出了一抹红墨,他方才问出口。 “你想让我给你和阿窈赐婚?” 谢辞拱手:“是,我和郡主情投意合,望陛下成全。” 帘子后头,没有回应,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声。 “陛下!” 冯平见状,赶忙上前,将天子榻上的折子和笔墨挪开,又是端药,又是送水,好一阵忙活。 “可要请鬼谷先生过来。”谢辞很是担忧。 冯平看了裴策一眼,就裴策朝他摆手,他适才朝外头道:“谢大人,凝就莫要担忧了,陛下一会儿就好了,我们此处还备着药呢。” 事实上,帘子里的咳嗽声也当真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谢爱卿,此事,还是要问问阿窈的意思,阿窈若是愿意,朕自是没什么说的,若是她不愿意,朕也不敢擅自给你们赐婚,不然,她又得恼朕。” 说起这话,天子言语间,尽显无奈。 谢辞默了默,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帘子内,裴策的声音再度响起:“爱卿若是没什么事儿,便先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谢辞有些怔忪,若让大小姐同意,只怕要花一些功夫。 不过,只要能娶她,花再多的功夫也是值得的。 待谢辞走后,天子低声喃喃:“若当真赐婚,阿窈会不会高兴呢?” 第301章 宫宴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冯平。 冯平也不敢答话,但他心里清楚,若真让天子赐婚,天子心中肯定很苦。 毕竟,郡主对天子,是不一样的······ 待龙床上的天子歇下后,冯平看着那折子上的一脸红痕,暗叹息了一口气,便躬身退了出去。 香山赏菊后,天色转冷,裴策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短短月余,他竟前后两次罢朝。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卫窈窈连着去了宫中两回,打算给裴策诊看,都被冯平给委婉劝回了。 卫窈窈心中狐疑,还是让冯平带了一些关切之话。 待冯平将话捎回去后,原以为天子会有所动容,但天子那张脸上,除了一日盖过一日的倦乏,竟是什么也没有。 一时间,冯平也不敢再多言,只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裴策用了药,又看着裴策睡下,方才退下。 裴策睡得极不安稳,适才闭眼,就梦到了卫窈窈。 卫窈窈一身火红罗裙,如她人一般张扬又美好,裴策一时看得怔了。良久,才听女子弯唇唤了他一声:“太子哥哥。” 那声音甜腻又灵动,裴策觉得,这应该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了。 但在看到女子怔忪看他的模样时,他目光闪了闪。 不用旁人说,他也知自己此刻定然神色枯槁,面色却蜡黄得吓人,应是吓到了她。 正不知如何措辞时,就听女子憋了一句话出来:“不见我们,便是为了躲懒,不好好吃药,是不是?” 那声音娇嗔无比。 裴策艰难的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方才唤了一声:“阿窈。” “我在,我在这里。”女子上前去。 “谢辞前些时日,跟我求娶你,我帮你拒绝了,可我还是在想,你究竟愿不愿意呢。” 他说完这话,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急急喘了几下,方道:“你若是后悔了,想嫁他了,我,我。” 不等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太子哥哥!”榻前的女子急得不行,赶忙过来帮他顺气。 裴策无奈地朝她苦笑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在此之前,他还想再帮她一回。 “太子哥哥!”姣美的女子鼻间一酸,眼眶微湿。 裴策朝她伸手,却被她快了一步,直将他那枯槁干瘦的一只手紧紧握住。 “若想离京,就在眼下最适合,若想嫁给谢辞,那我便给你们赐婚。” 他看着她,用了最后一丝力气道。 卫窈窈摇头。 “我不走,我陪着你,太子哥哥,我哪儿也不去。” 裴策微愣,不远处,又隐隐传来冯平的声音:“陛下,郡主不想让,你莫要让郡主走了。” 裴策愣愣地看着卫窈窈,直看了好一阵,方才将手从她的手上拉了下来,声音决绝:“冯平,送她走!” “太子哥哥!我说过,要陪着你,你自来知道我的性子,我决定的事儿,便不会改变!我不会走的!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走的!” 女子坚决的声音传来。 “走,必须走!”裴策猝然从梦呓中惊醒,却如何也睁不开眼。 这些时日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仿佛睁眼都是一个极难办到的事情一般。 “陛下!您醒了?”冯平急急从外头过来。 裴策愣愣看着床帐,一言不发,冯平等了许久,见天子还没有什么动静,心中不安,急忙上前来,想要探一探天子的脉搏,却见天子瞪圆了一双眸眼。 冯平被唬了一跳,却又不敢做出什么反应,惊到天子。 正这时,却听天子缓声道:“朕记得,父皇故去前,曾有丹士炼出过让人容光焕发的丹药,你给我朕寻来。” 冯平惊恐:“陛,陛下,那不过是暂时的药效,您也知道,那丹药还有剧毒,当时还竭力阻止太上皇服用,这,这怎么就?” 那药的剧毒会让身体康健之人卧床不起,更别说,是陛下这种身子了。“那药顶多能让人回光返照,不不不,陛下!”冯平急得手足无措。 那药就是送命的,哪儿能跟回光返照之药比? “去寻来!”天子声音威严,“顺道再将鬼谷先生一并请来,朕有话要跟他说。” 冯平还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只能暗自劝慰自己。 鬼谷先生应该能知道个中厉害,陛下一直都很听鬼谷先生的话,晚些时候,待鬼谷先生好好劝劝陛下,陛下应该就不会碰那些丹药了。 想到这里,冯平心中的担忧少了几分,刚抬步出去,又听天子叹了一声:“既是到了霜降时节,就邀文武百官到宫中赏菊吧。” 冯平微愣,猜出了裴策的意图,神色不禁一变。 于是,宫外,正当关于天子即将殡天的消息越传越广时,天子忽然设宴,众人皆是狐疑。 长信伯府自然也在应邀之列,当日一早,便随长信伯坐车去了宫中。 入宫前,卫骞不忘叮嘱她:“宫中繁杂,你晚些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卫窈窈已经快步往里面去了,只留了卫骞在一旁吹鼻子瞪眼。 这不是卫窈窈第一次参加菊宴。 这一次,和往年一般热闹,却又有些不同。 裴策后宫无人,如今自然而然,就由太皇太后负责宴上的女眷吗。 只不过,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并没有早早出现在宴上,一时间,没了上位者的存在,宴上的氛围自然而然也就松快了不少。 卫窈窈适才到了宴上,便听到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谈笑声,放眼看去,姹紫嫣红,竟都是京中妙龄女子。 只从他们的面容上看去,便是仔细打扮而来的。 有那么一瞬,卫窈窈怀疑自己来参加的不是什么菊花宴,而是后宫的选秀。 但她心里清楚,这自然不是后宫选秀。 裴策的妃子和皇后早已经选好了,只是因着战事耽搁下来罢了。 更何况,依着如今裴策的身体情形,别说没有大臣肯再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到宫中,便是这些女子自己,也是不肯入宫的吧。 第302章 逃离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人是冲着裴元稷来的! “那是不是丹阳郡主?她头上的镶金点翠发簪真好看!” “可不是,那不是丹阳郡主,又是谁,你们得小声些,可莫要让她听见你们在她背后议论人。” 显然,当年菊花宴上的事儿,还历历在目。 这丹阳郡主可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当今陛下对丹阳郡主颇为看重,那裴世子即便是被卫家退婚之后,也不计前嫌。 近来,听闻他与卫家走动频繁,只怕,还对丹阳郡主存了心思,日后,裴世子当了皇上,这丹阳郡主会是什么位分,暂且还不知。 贵女们都是些聪慧的,短暂的交流之后,便闭了嘴,只那时不时投到卫窈窈身上的目光,却是不曾断过。 卫窈窈自然也察觉到了周遭打量的目光,她心思没在这些人上头,当即往前方的太液池走去。 今日的赏菊宴和往昔一般,是分了男女席的。 男女席之间,只隔着一条太液池,只遥遥相望,便能看到彼此的存在。 卫窈窈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便坐在一旁等着裴策出现。 许久不见,她只想知道他如今是何情形。 既都不肯见她了,只怕情况应是十分严峻,既如此,为何又要举办赏菊宴? “郡主。”耳旁,小内侍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扭头看去,就见一内侍捧了几碟子糕点过来:“这是谢大人让奴才给你送来的。” 卫窈窈一愣,只见小内侍的盘盏中正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瞧着,便很好吃。 她下意识朝隔岸看去,正好就对上了谢辞遥遥看来的目光。 这些时日以来,谢辞曾来长信伯府拜访过无数次,卫窈窈避着他,卫骞更是找了无数的理由搪塞他,谢辞和卫窈窈便再没有见过。 不,倒也不能说没有见过。 至少,卫窈窈入宫求见裴策时,谢辞便出现过。 他似乎知道她不想见他,所以,也只是远远地跟着,便没有追上来。 卫窈窈心知谢辞不肯放手,心中不免生出丝丝躁意。 正这时,有人到了谢辞身旁,似跟他说了什么,谢辞又朝卫窈窈的方向看了一阵,方才离开。 待谢辞走后不久,他适才站的那处,又出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一身锦袍,不是裴元稷,又是谁? 裴元稷看着卫窈窈所在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笑容让人莫名有些不舒服,竟像是来抓奸的正主一般。 卫窈窈皱着眉头转开了目光,正想叫人问问陛下何时到,远远就听太液池对面,冯平的高喊声传来。 “陛下驾到!” 适才还有嘈杂的喧哗声骤停,卫窈窈一扭头,就看到裴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 和想象中不同,今日的裴策气色极好,但见他穿着一身绣着沧海龙腾的明黄色龙袍,一路走过,那袍角汹涌的金色波涛被风扬起,竟是威严又矜贵。 卫窈窈愣了愣,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幼年裴策还是东宫太子时的场景。 那时,他身子尚且康健,也算个俊美无端的偏偏少年郎。 耳旁,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卫窈窈陡然回神过来。 不,不对,她明明替他看过脉象。 裴策的状态不对劲儿!难不成,是鬼谷老儿又研究出了新的药丸? 回头,一定要找老家伙问问,再找裴策仔细看看。 然而,不等他去寻,冯平便寻了过来。 彼时,正是觥筹交错,君臣情深。 卫窈窈看了人群中的裴策一眼,正好撞上了裴策朝她看来的温润目光。 四目相对,卫窈窈朝他笑了笑,只当他是想寻她说话,当即便跟着冯平走了去,也想去帮裴策把把脉,看看情况。 然而,冯平却径直将她带着往深宫处走去。 看出卫窈窈面上的迟疑,冯平微微顿足:“郡主,陛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今日便是送你离开的最好机会。” 卫窈窈陡然停下脚步,朝着已被殿宇掩盖的宴会处看了一眼,裴策竟是要送她离开! “郡主放心,有陛下在,谢阁老和裴世子都不会寻来,待你走后,奴才会往此处放一把大火,再放一个和郡主相符的尸体进去。天地之大,从此,郡主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陛下他!”能走固然是好事,可卫窈窈有些放心不下裴策。 冯平淡笑:“郡主放心吧,陛下近来身子已经有所康健,不信,你问问鬼谷先生便是。” 说话间,他朝身边内侍使了个眼色,不多时,那内侍便引了鬼谷老儿过来。 鬼谷老儿俨然是喝了不少酒,一路行来,酒气熏天。 卫窈窈皱了皱眉,还未多话,就听他笑道:“好徒儿,你可瞧见了,陛下那身子,倒真的好了,你日后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还当真是你新研究出的药?”卫窈窈狐疑。 “不是我,又是谁,我可是你师傅,怎么,你便这么瞧不上我!” 鬼谷老儿说到此处,嘴边的山羊胡也跟着被他气得呼呼扬起。 卫窈窈看出来,他是生气了。 往日,他被她冤枉错怪时,便是这幅模样。 应是不假了! 卫窈窈熟稔地挽着他的胳膊,将人好一通哄,直哄的鬼谷老儿面色稍缓,直呼着要回宴上继续饮酒,卫窈窈方才将他放开。 直到人转瞬就要消失在眼前时,卫窈窈方道:“师傅,帮我照顾好陛下!也记得照顾好自己!” 鬼谷老儿脚步稍停,却没有再回头,只囫囵摆了摆手。 倒真有些像是迫不及待地赶回去继续饮酒的模样。 第303章 殡天 他这师傅,惯来这样。 一好美酒,二好佳肴,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性子! 卫窈窈无奈一笑。 冯平站在一旁,见状,默默松了一口气,方才整理神色,快步上前。 “郡主,陛下说了,他会将养好身子,在宫中等着你,等哪日,你厌倦了宫外的一切,再回来看看他也无妨。” 卫窈窈想起适才鬼谷老儿的话,以及裴策那气色,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陛下可还有说什么?” “他说,他会替你护着谢辞。” 听到‘谢辞’二字,卫窈窈又想到了谢辞那双清冷目光,不免有些许恍惚。 “郡主,您快跟着老奴走吧,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好意,若是引起了裴世子的怀疑,只怕您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冯平催促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回神,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个想法抛之脑后,方才问冯平:“我若当真跟着你走了,陛下如何跟人交代?” 似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问,冯平笑道:“郡主,这事儿你就放心吧,老奴早有准备,只需在附近的宫殿中放一把火,再放一具和郡主身量相当的尸首就成了,到时,天高海阔,郡主想去何处都可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日,陛下也不会将那尸体定成郡主您的,待哪日,郡主您想回来了,依旧是大启的丹阳郡主!” 卫窈窈没有想到裴策竟为她考虑这般多,一时怔忪。 冯平见她不说话,不免担忧:“郡主可是觉着这法子不好?” 卫窈窈摇头。 她不但不觉得不好,相反,她还觉着极好。 世人都知她怕火,又怎会想到她会利用火假死逃离呢! 褪下鬓边的点翠发簪,卫窈窈径直递给了冯平:“劳烦公公让人簪在那尸首上。” 既然,那些贵女都留意到了这簪子,到时,只有他们来替她‘确认’身份。 “是!” 卫窈窈并未久留,又朝远远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的地方看了一眼,终是随着冯平往前走去。 另一头,赏菊宴上。 卫窈窈离开后不久,就惊动了谢辞和裴元稷。 两人下意识朝彼此的座上看了一眼,确定双方都在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高台上,天子还在和朝臣们说着话,这时擅自离去,实在不妥。 于是,两人纷纷派出去了自己人去寻人,然而,这一寻,直寻到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看着派出去人都没有确切消息,谢辞和裴元稷都坐不住了,几乎同时从席上站起。 然而,也就在这时,远处的宫殿处传来了一道火光,不多时,又有内监焦急的声音传来:“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 谢辞看着那漫天火光,心中闪过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抬脚就朝燃烧着的殿宇跑去。 裴元稷见状,急忙跟上。 这剩下的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个情况,宫殿着火,还能等着朝中重臣去灭火? 虽心中鄙夷,但阁老都带头了,他们也不好不去,这番便推推搡搡的,挽着袖子作势要去救火。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冯平已经不动声色地回了裴策身旁。 另一头,谢辞和裴元稷一前一后赶过去时,火已经止住了,有内监抬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过来。 身旁站着的内监宫娥们泣不成声,稀稀落落地跪了一地。 待裴策在众人的簇拥下前来时,终有内监抽泣道:“陛,陛下,郡主,郡主在里面······” 不等他们将话说完,谢辞和裴元稷几乎是同时朝那坍塌的殿宇中钻了去,裴元稷也不遑多让。 而当他们将殿宇中搜了一圈之后,也没有找到卫窈窈,两人四目相对,表情皆十分凝重。 适才出去,便见有内监将地上盖着尸首的破布解开了,露出了一具早已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霎时间,周遭传来了妇人们的惊呼声,不多时,又有贵女看着地上那烧焦的尸体,惊道:“她,她还簪着丹阳郡主早前簪的镶金点翠发簪!” 谢辞脚步微颤,陡然看向地上的焦尸,面上全是不敢置信,那抬出去的脚步,刚迈出去,又收了回去。 裴元稷几乎是霎时红了眼! 他从一金吾卫手里拔出了长剑,指着一众内监,高声呵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是不如实交代,我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霎时间,周遭响起了惊呼声。 宫人纷纷以头抢地,连声哀呼。 “是,是郡主在此处休息,谁曾想,殿中却不甚走了水,我们赶过来时候,也已经迟了。” “胡说,她怎么可能在里面!”裴元稷一道怒喝,扬剑就要砍人,幸得裴策厉呵,金吾卫们也才反应了过来一般,纷纷上去阻难。 “你办菊宴,害她在你宫里丧命,这便是你自以为是,想要将我手中抢过她的结果!” 裴元稷红了眼,哪儿还有点臣子的模样。 裴策却不断地咳嗽,一时间,君臣之间,剑拔弩张。 可偏就是这个样子,引得谢辞生疑。 依着天子对大小姐那点子情谊,若是大小姐当真出了事儿,天子怎会是这种表情? 难不成,这不过是大小姐和天子之间设的局? 对,一定是这样的。 眼前一幕和记忆中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于相似,当时,她想要离开他时,不也是如此设局的吗? 因为,她知道他清楚她有多怕火,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逃离,她觉着,他永远也不会怀疑这事儿? 还有,她一早便打算了要离开,所以,那晚才会由他予取予求。 卫窈窈,你未免太过可恨! 你真以为我谢辞便是非你不可,任你捏在掌心中玩弄的存在吗? 谢辞望着泛着浓烟的屋顶,一张清俊至极的脸,此刻,再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那掩在袖中的手,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激动,正不断地轻颤着。 裴元稷和天子的对峙,并不曾持续太久。 因为,天子忽然病情恶化。 几乎是与此同时,太医院和鬼谷老儿都齐齐来了。 但天子很快就挥退了众御医,只留着鬼谷老儿在前,一时间,众朝臣被金吾卫和羽林卫困在宫中,解不能擅自离去。 直到三日后,丧钟敲响,冯平哀唱:“陛下薨!”众朝臣纷纷跪下,涕泗横流。 然而,只有给天子换丧服的内监方知,天子早已出现尸斑,玉体也早已发僵发硬了。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十分莫名。 不知道天子明明早已经殡天了,为何冯公公却迟迟不出去通知朝臣,但这是天子的旨意,他们都不敢掺言。 第304章 夜北 夜北国边陲小镇,寒风凛冽。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流如织。 “鲜豆腐,冻豆腐,又鲜又大块的豆腐嘞!” “松柏枝儿,芝麻秸儿咧!” “存大白菜来,青口白菜,白菜回窖来哎!”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绕过长街,忽被一阵男人的哭啼声打断。 “天菩萨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跟了个成天只知道在外头赌钱的懒妇,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娃儿也发了好几日的高热,她都不管,还想将我抵押给赌坊换钱继续赌!” 霎时间,街道上的喧哗声骤停,纷纷朝那喧哗声所在的方向看去。 但见一穿着破布麻衣的瘦弱男人正瘫坐在地上哭诉,而他身旁,还站了个满脸麻子,身形剽悍的妇人。 妇人见着男人这做派,伸手捂了半边脸,怒声骂道:“行了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丢人!你若再这么闹下去,我可直接将你卖到怡红院去了!” 那男子听得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大家看看,我这是嫁了个什么夫郎啊,没跟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就罢了,她竟还想将我卖到怡红院,家里的孩子才多小啊,她真是丧了天良的!” 妇人听得这话,脸都绿了,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那男人却似早有预料一般,骤然止了哭声,径直往路边的石墩撞去。 街上众人见状,纷纷去拦。 剩下的人则七嘴八舌地劝起了那妇人,那妇人面上过不去,最后,终是在众人的呵责声中跟自己男人道了歉,又背着自家男人走了。 正街上,一处门窗四开的酒楼雅间里,有人忍不住将刚喝下去的茶水喷了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逃出大启不久的卫窈窈! “郡主,可是茶水不合心意,我这个热羊奶倒是很不错。”一旁,陆莹关切道。 言语间,她已经热络地替卫窈窈倒了一杯热羊奶。 陆莹是月余前跟着卫窈窈一路来的夜北。 入乡随俗,此刻的两人早已经换上了夜北女子惯来穿的衣裳,就连着鞭子,也由彩绳编成了一缕缕辫子。 陆莹肤色稍黑,看上去,倒还没什么,卫窈窈因着肤色较夜北女子白上许多,也没有夜北女子独有的粗犷,顿时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此刻,她的目光仍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上的场景。 好家伙! 适才那男人哭街也就罢了,如今这街道上竟全是些擦脂抹粉,头戴面纱的男子! 但见他们这一路行来,腰肢轻扭,竟有种风情万种之感。 卫窈窈刚打算尝一口热羊奶,瞧着这情形,忍不住又放了杯子,只怕再喝,一时忍不住,又给吐出来。 “郡主!”陆莹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卫窈窈兀自抹干嘴边的茶水,赶忙将窗户关了个严实。 这夜北国不愧是女尊男卑的国家,简直让人! 卫窈窈随陆莹一路行来,本该司空见惯了,可瞧着这场景,仍是叹为观止! 很难想象,身为第三个气运子的夜北长皇子符离该是怎样一副尊荣。 “郡主,我已经打听过了,那长皇子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荒山营营中,据说是因着和咱们大启打了败仗,自请了在此处训军。” 所谓荒山营便是夜北驻扎在两国边境处的军营,因背靠几座荒山而得名。 卫窈窈看向陆莹,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营中少说也有三、五万人,咱们根本混不进去。”陆莹顿了顿,又道,“我们的人还打听到长皇子身边有个受宠的女人,据说,还来自于咱们大启,姓谁名谁不知,却听长皇子总唤她一声‘霜儿’。” 霜儿?若是她没猜错,那人应该是叶含霜吧。 上一世,那夜北长皇子便成了叶含霜最后的助力,想来,叶含霜对这位气运子也颇有拿捏的法子。 她倒是小看了叶含霜。 夜北那么森严的军营都让她混进去了,不仅如此,在这短短时日里,她还成了符离最宠爱之人! 看来,她必须要想法子混进荒山营了。 “军营里送菜的,负责伙房的,还有附近,凡是能和军营扯上关系之人,一并去查一查。” 卫窈窈交代完,陆莹点了点头,刚打算走,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退了回来。 “对了,郡主,我们的人刚好得来了一份那夜北长皇子的画像。” 卫窈窈接过画像,待陆莹一走,方才打开。 上辈子,卫窈窈压根就没见过符离,这番,她是当真好奇,那厮是不是同街上那些个擦脂抹粉的夜北男子一般娘里娘气。 结果,让人意外。 画像中的男子一身紫袍,端是风流倜傥,英俊无双。 特别是那张雌雄莫辨,阴柔至极的脸! 若说他是风流无双的玉面郎君,都不为过。 只不过,不知怎的,这张脸,竟有种莫名的熟悉。 卫窈窈仔细看了一阵,也说不上究竟何处熟悉,索性就将画轴丢到了一旁。 兀自琢磨起了接下来混入荒山营的事儿。 这晚,陆莹并未回来。 卫窈窈躺在榻上,半梦半醒间,忽觉一道寒光闪过,竟是有一把长刀从门缝间塞了进来。 第305章 气运子出现了 有贼人! “你确定里面就是那个大启来小郡主?咱们没找错?” “你怀疑我!跟着长皇子这些年,我自问阅女无数,就小郡主那张一点女子气概都没有的脸,我怎么可能认错!你可别废话了,赶紧将人绑了往殿下面前送就得了!” 外间,两个男子压低的说话声传来。 卫窈窈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皱眉。 什么叫做一点女子气概也没有!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像嫌弃她的样子! 不过,如今也不是生气的时候。 她和陆莹一路行来,已经够小心了,竟还是被歹人给注意上了! 而且,对方还知道她的身份,想来也不是一般的歹人,只怕,他们背后还有不少人,如今,尚不可打草惊蛇。 这么想着,她一个翻身下榻,当即决定溜之大吉。 此时,正值夜深。 卫窈窈刚出去,就发现酒楼外人满为患,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从窗户跑了,赶紧追!” 一阵高呼声传来,那些个守在酒楼外的人纷纷朝她的方向追来。 正这时,有商队从她眼前经过,卫窈窈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跃到了商队装杂物的后箱处,十分利落地藏在了一块大木箱中。 那大木箱里竟只装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炉,香炉里也不知装了什么,竟是说不出的馥郁馨香。 比她往日常用的鸢尾香还要好闻。 心中好奇,她手已经揭开了那精巧细致的香炉盖。 木箱中只有一道商队灯笼散发出的微弱光线,卫窈窈还要看个仔细,手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叮了一下。 随后,一股麻意传来,她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中。 待她再度醒来时,便对上了好几双打量的目光,那阵仗,唬了人一跳。 等她缓过神来,方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竟是被人五花大绑着的,而且,此刻,他们俨然正在一处营帐中。 周遭隐隐有兵丁集训的声音并着马鸣声传来,这里像是在军营! “小郡主,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有人开了口,那声音,格外熟悉,郝然正是昨晚那意闯她屋子的歹人! 那歹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阵后,颇为鄙夷道:“果然是一点儿女子气概也没有!这样的人,在咱们夜北,只怕给人入赘也遭嫌!” “······”卫窈窈忍了又忍,方才决定不跟他计较,“你们的主子是谁,把他叫过来!” “叫了本殿来又如何?” 一道冷酷乖张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紫袍、高鼻深目,气度不凡的青年缓步踱来。 之前还些还围着卫窈窈的人齐齐跪下:“参加长皇子!” 居然是气运子!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卫窈窈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只淡声道:“长皇子将民女绑在此处做甚?你的人怕是认错了人。” 长皇子也就是符离垂头,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阵,不禁冷笑:“郡主说笑了,本皇子记性一向很好,特别是曾有过节之人!” 他那琥珀色的右眼瞧着很不正常,特别是那眼珠,乍一眼看去,却是一潭死水,倒像是义眼。 所谓义眼,便是假眼! 卫窈窈愣了愣神,恍然明白昨日看到陆莹递来的小像后,为何会觉着熟悉了。 这夜北长皇子像极了幼时被她射瞎了眼睛的夜北质子! “看来,小郡主的记性不怎么好啊!”耳旁,凉飕飕的声音响起,卫窈窈一抬眸,就察觉了对方眼里的杀意。 她明白,这厮已经认出了她,而且,此时此刻,便是侍机报复的! 她是来寻叶含霜算旧账的,可不能就这么把小命给折了。 正这么想着,却听外头传来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殿下!” 这声音,赫然正是叶含霜的! 卫窈窈愣了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外头,叶含霜早已冲破人群,走了过来。 但见她一身艳丽罗裙,面上遮着轻纱,让人看不清面容,但那双露在外头的柳叶眉却是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而她一进屋后,目光就凝在了卫窈窈的身上。 对于卫窈窈的存在,她并不意外,只是仇恨地看了她一眼,又恢复如常,弱柳扶风地走到了符离身旁,一脸哀伤:“殿下,你不要妾身了不成?” 明明是十分凄婉的话语,可配着她含娇带怯的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勾人。 卫窈窈总算明白符离放着整个夜北的美人不要,偏偏要她这样一个姿容有瑕之人是为何了。 毕竟,在夜北,像这般争宠献魅的女子怕是少有的! “怎么会,本殿不是才从你房里出来吗,怎么又想本殿了?”符离带着揶揄的声音响起,霎时间,叶含霜便化作了一滩春水,直往符离身上贴。 “殿下就哄妾。” 那声音,如黄鹂出谷! 卫窈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含霜又趴在符离胸前说了几句话,直将符离逗的哈哈大笑后,方才将目光转移到了卫窈窈的身上。 “殿下,那是谁啊。” “本殿的一个仇人。” 听得此话,叶含霜眸色一动:“既是仇人,那还留她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让人将她给砍了!” 第306章 郡主委实喜欢处处与人结仇 听得这话,卫窈窈挑眉,抬眸间,正好撞上了叶含霜那带着挑衅的目光。 符离看着卫窈窈,眼角微翘,不发一词,似是认认真真地思考起了叶含霜的提议。 “大胆,你怎敢如此直视殿下,来人,快来人,将她押下去!”叶含霜的声音再度传来,卫窈窈心思一转,却是笑了。 “霜儿姑娘?你就歇了这点小心思吧,他不会砍我的。” 符离微微挑眉,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语一般。 叶含霜见卫窈窈那么笃定,心中不甘又困惑。 虽不知符离和卫窈窈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可她心中清楚,如今便是杀卫窈窈的最好时节。 错过了这个时机,日后还想找这样的机会,只怕就难了。 压下心中的愤懑,叶含霜晃了晃符离的手臂,娇声道:“殿下,这女子竟敢对殿下不敬,即便是您忍得,妾身也忍不得。您就让人将她拖下去,我看她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符离忽然抬手。 叶含霜原本还想趁热打铁,置卫窈窈于死地,见他动作,顿时心生不好预感。 “爱妾倒是好主意!”符离朗声一笑,随即朝卫窈窈走去,“你说,我不会杀你?卫窈窈,你就这么自信?” 唤到她的名字时,卫窈窈明显听出他加重了声音。 看得出来,他十分不喜亦或者憎恶她。 也对,任谁见到一个害自己落下残疾的人,只怕也会心生怨恨,想要蓄意报复的吧。 其实,此刻,卫窈窈心中清楚,符离想杀她,只怕做梦也想! 但,他迟迟不曾动手,那便是有所顾虑。 他的顾虑,正是她如今转圜的突破口。 “我的人已然在外头,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殿下绑了我,我毕竟是大启的郡主,若是长皇子你对我以礼相待,那便是两国和平,若是我有个好歹,只怕,便不是私人的恩怨,而是两国之间的矛盾了。” “你休要胡言乱语,恐吓殿下!谁不知道,那裴元稷曾被你退婚,丢尽颜面,若你死于咱们殿下之手,兴许,他还要感谢咱们殿下。” “还有这事儿?”符离挑眉,一双狐狸眼微眯,“旁人都是处处留情,只有丹阳郡主,处处结仇,委实可怜。” “殿下谬赞!”卫窈窈只当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嘲弄意味。 “殿下,她自己也承认了!若她当真不是因为得罪了裴元稷,在大启待不下去,又怎会来夜北?你可不要被她被骗了!” “霜儿姑娘好生奇怪,在你心中,夜北便是那去不得的蛮夷之地不成,我为何就不能来?还是说,在你心中,夜北中终归比不上大启?也对,霜儿姑娘你好歹是大启子民,怎么又无端地来了这个你看不上的地方?” “你!”叶含霜微恼。 眼看着符离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卫窈窈看,她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这卫窈窈长了一张多么勾人的脸,没有谁比她更加清楚! 在大启时,那谢辞和裴元稷不就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如今,这符离已经是最后一位气运子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卫窈窈再将符离勾了去。 心思一转,叶含霜捂住心口,径直靠到了符离的怀里。 “殿下,人家头晕,这,这女子粗鄙不堪,说说人家倒也罢了,竟还对殿下不敬,人家实在是担心殿下!” 符离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见她这般,忙将人搂怀里哄。 “霜儿别恼,我又该心疼了。” 卫窈窈看着这一对璧人:“······”她发现,自己好像应该确实、可能真的来晚了!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之际,符离忽然转头,看向了她:“你既惹了霜儿生气,那便罚你在她房里当个使唤的下人吧。” “什么?” “什么!” 卫窈窈和叶含霜几乎是同时开口。 卫窈窈生来金尊玉贵,这伺候人的活儿,她可干不来,更何况,对象还是那叶含霜呢。 叶含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千方百计得得了符离的欢心,这些时日一来,符离待她也是宠爱有加,她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 如今,她已经明显表达出了对一个人的不喜,符离怎还会如此轻拿轻放。 只是让那卫窈窈来她身边做奴婢有什么用,连皮肉也没少她一块!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符离将叶含霜搂在怀中,轻声哄道:“霜儿别恼,我可不能因她惹恼了母皇,即便是要跟你出气,也得待我弄清她在大启的地位才行。” 叶含霜心中微喜。 这么说来,长皇子殿下心中还是有她的,只要她稍加操作,日后,那卫窈窈早晚都是一个死! 符离见她面色稍缓,又贴在她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直将叶含霜逗得咯咯直笑。 眼看着两人越挨越近,就要旁若无人地往营帐中唯一的一张床倒过去时,卫窈窈干咳了一声。 也就是此刻,两人似才想起了卫窈窈的存在一般。 “你怎么还不走!”叶含霜皱眉。 卫窈窈耸肩:“你都没走,我走去哪儿?” 她忽然发觉,符离这么安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可以变着法的盯着这两人。 再来,这也侧方面证明,符离还是顾忌着她,也不会伤害她的,不是吗? “你下去!在外头等着!”叶含霜强忍着,才没有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卫窈窈看了看外头的日头,又看了看符离和叶含霜,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往外走。 叶含霜眼看着人已经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再回头时,却见长皇子殿下正一脸莫测地看着卫窈窈的方向。 第307章 买卖 叶含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殿下······”她轻轻攥住的男人的手臂,一脸柔情蜜意地看着符离。 那露在面纱外的美人目中,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股子吃味和委屈。 符离往往吃女人这拈酸吃醋的一套。 果然,符离见状,朗声一笑。 “霜儿似乎很不喜欢她?” 面对符离的疑问,叶含霜心中一虚,赶忙道:“哪里有,只不过,这女子对殿下实在是不敬,再来,我也害怕这女子给殿下惹来麻烦。” 符离不疑有他:“我都将她交给你了,到时候,你如何处置都成,只是,莫要危及性命,也暂时不可用刑罚,我留她,大有用处。” 叶含霜知道符离心中已有主意,自己如何说也没有用,只能忍下心中不甘,飞快挤了一个笑脸。 “多谢殿下!” 符离含笑逗她:“如何谢我?” 叶含霜立马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表情,踮着脚,飞快地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符离正要开口,余光瞟见帐外心腹部下阿准的身影,他神色微敛。 “你先下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你帐中。” 叶含霜娇羞一笑:“那我便等着殿下。”说完这话,她五步三回头地出了营帐。 待她一走,阿准快步进来。 “听闻,裴元稷很是看重那位丹阳郡主,为了她,还迟迟不肯登基,你说,我若将人送给他,他会如何酬谢?当初,为了争北境那不毛之地,我竟处处被他算计,如今,只怕是再来几个北境,他也愿意奉上。” 这如何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符离轻笑,一双狐狸眼里,散发着阵阵幽光。 “殿下说的是,我这就让人飞书去大启。”阿准说完,递了一个香炉过来,“殿下,这里面便是我们的人从巫衣族寻来的子母蛊。” 符离伸手揭了香炉盖子,手上忽觉一阵刺痛。 “小心!”阿准急忙上前,却见符离手上已经被咬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无碍。”符离摆手,看着那装着子母蛊的香炉,勾唇一笑,“既是得了这好东西,我们也该去荒州一趟了。” 此时,距离主帐不远处的一处小帐中,叶含霜正朝坐在桌边捶腿的卫窈窈怒瞪着双眼。 半晌,她不由冷笑:“卫窈窈,我让你坐了吗?你别忘了,你是来这儿干什么的,如今,我是主子,你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东西,主子没让你坐,你能坐吗?” 卫窈窈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儿一般,反手指了自己。 “你,让我伺候你?” 叶含霜得意地弯起了唇角:“不然呢?卫窈窈,你也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吧,早知如此,当初,在大启时,你便不该与我处处作对,如今,竟还要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卫窈窈看着她,但笑不语。 “你笑什么!你如今的处境,你自己不清楚吗?卫窈窈,我可是你主子,要杀要剐,可都是我说了算的!”叶含霜见她自顾笑着,不由微恼。 “你既不能杀我,也不能剐我。” 卫窈窈静静地给她重复着这个事实。 叶含霜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怒目圆睁,好半晌,待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由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把这个喝了。” 卫窈窈抬头看她。 叶含霜冷笑:“你怕什么,你自己也不说了,我既不能杀你,也不能剐你。” 卫窈窈接过瓷瓶,一打开,里面黑漆漆的一团。 待见叶含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那眼里,明显还带着兴奋之色,她眸光微转,直接将叶含霜按住,将瓷瓶口往她嘴里塞去! 第308章 卫窈窈又被看不起了 叶含霜用力反抗,但那瓷瓶里的药还是被卫窈窈一滴不剩的喂给了她! 叶含霜怒目圆瞪,面色惨白地干呕了起来,那单薄的身躯,怎么瞧着都有些可怜。 卫窈窈见状,越发稀奇,实在不知道那瓷瓶里究竟装了什么,竟让叶含霜紧张成那般。 于是,她抱着手臂,选了一个最佳的位置,认认真真地盯着对方看了起来。 叶含霜吐了很久,卫窈窈都要盯着没有耐心时,方才见她抬头来。 “卫窈窈,你!”叶含霜黑了一张脸,只那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怒气之话还未说出,就见卫窈窈满脸羡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叶含霜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瓷瓶里的药本是夜北祭祀时用的一种药水,即便是沾在身上,都得臭上好几日, 更别说吞进肚子里了! 卫窈窈,简直是欺人太甚! “原本,我还想给你一些松快,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来人?” 叶含霜朝外头喊了一声,卫窈窈见状不好,嘴角一勾。 “你还是别说话了,难闻死了,要让符离闻到了,还不得离你远远的!到时候,你再娇声软语也没用!” 叶含霜恍然一惊,赶忙捂住嘴巴。 “你也别跟出来,到时候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你有这么臭了!” 说完,卫窈窈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只留叶含霜又惊又怒的站在原处,半晌,刚打算出去追人,又想起卫窈窈的话,只能止步。 外间,卫窈窈一口气跑过好几个营帐,那萦绕在鼻尖的难闻气味方才少了一些。 此刻,军营中似乎到了放饭的时间,只听一阵敲锣声响起,一堆兵丁便蜂拥而来,堪堪和卫窈窈撞了个正着。 似是没想到军营中还会有卫窈窈这号人,一时间众人都用一种惊讶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卫窈窈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 只因为那些兵丁都是些女子,远远瞧着,年纪还不大。 换作在大启,这样年纪的女子皆养在闺中,即便是出门,也得轻纱遮面,哪儿有这样英姿飒爽的样子? 不亏是夜北女尊国! 卫窈窈忽然想到了赵红玉,她想若是红玉生在夜北,定不会输了这些人! 正想着,只闻人群里传来了一阵不屑的冷哼声,还没等她弄清楚缘由,那些个兵丁们已经一窝蜂的往饭堂去了! 那动作一致的粗鲁! 卫窈窈看着她们各个孔武有力的身躯,又看了看自个儿的小身板,隐隐明白她们适才在哼什么了! 卫窈窈一点儿也不嫉妒他们身上的腱子肉,所以,她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将这点小小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她开始盘算起了接下来的路。 叶含霜那处是暂时不能回了,她可不想沾上她身上的味儿。 至于符离…… 正想着,远远就见那一身紫衣,阴柔俊美的长皇子殿下从营帐中走出,径直往军营背后的方向去了。 卫窈窈眸光闪了闪,赶忙跟上。 第309章 发现了符离的秘密 军营背靠荒山,符离沿着山脚,拾阶而上,往林深处走去。 卫窈窈原以为,他应是要见什么人,谁曾想,这一走,便走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 卫窈窈跟在后头,好不后悔。 正这时,山下,一阵异响传来。 符离脚步一顿,随即快步往前走去,那模样古怪非常。 卫窈窈见状,心中狐疑,忙跟了上去,却发现这座山丘之下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海面,海面上,赫然停着一二十艘船只。 船只旁,一个个穿着甲衣的男人正往船上搬着东西,有人不小心弄破了麻布口袋,那袋里的东西便全部落了出来。 竟全是米粮! 装这么多米粮干什么? 卫窈窈皱眉,目光掠过船只,往船只对面看去,但见那海面宽广,只能隐约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别无其他。 若无意外,这些粮食应该都是要送到那荒岛上去的。 那便说明,那荒岛上不但有人,而且,还不少! 这些人还是符离养的! 一个皇子,竟还悄悄养了这么多人,只怕谋算不小! “呵,还真有人!”一道冷哼声传来。 卫窈窈微愣,就见两个穿着甲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被发现了,卫窈窈第一反应是赶紧走人,可那两个兵丁并没有给她走人的机会。 只闻一阵剑拔出鞘的声音,那两人已经挡了她的去路。 “殿下有请!” 卫窈窈:“······”被发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知道,她刚刚就不跟过来了,如今,撞破了符离的秘密,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卫窈窈心中想着,当即干笑:“让你们殿下不用客气,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回头再说。” 说完,她往旁边走去,那两个兵丁很快堵了上来。 卫窈窈微愣,自来了夜北后,她看到的男人,要么擦脂抹粉,要么肩不能扛,像此刻这般正常的男人还没见过。 眼看着两人作势就要来押她,卫窈窈从怔忪中回神,赶忙道:“我自己走,不用麻烦。” 那两人面色不变,虽未再上前,但手里长剑却是寒光不减。 卫窈窈心知如今暂时是逃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人下了山坡。 山坡下,符离一边看着人搬运粮食,一边兀自地跟人交代着什么。 待卫窈窈到了近前,他也不曾多给过她一个眼神。 直到岸上的粮食都搬完了,那十几艘船只也纷纷往荒岛上开去时,符离方才扭头,朝她看来。 “说,谁派你来的!” 卫窈窈只作不懂模样。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谁派我来的?我不过是进林子里转转,这走着走着,竟是迷路了,好不奇怪!看来,日后我还是少出来的好。”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殿下怎得在这处?” 符离皮笑肉不笑,那一张本就雌雄莫辨的脸,此刻,更添一股阴柔。 “丹阳郡主瞧着不像是惜命的样子啊。” 卫窈窈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又听符离缓声道来。 “听闻在大启有一种死法叫浸猪笼,郡主只怕还没尝过吧,我只需将你装在框子里,再将石头绑上,到时,你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第310章 子母蛊 顿了顿,符离又贴心道:“不过,丹阳郡主如此花容月貌,我如何能忍心将你沉入海底呢,正阳,不如我将你绑在竹筏下,让它带着你荡舟海面,游遍大好河山,如何?” 绑在竹筏下!让她的尸体四处飘荡吗? 变态,简直是变态! 卫窈窈心中暗骂,面上却挤了一个笑出来:“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需得。”符离也笑。 只是,那笑怎么瞧着都让人心凉。 一旁的阿准在他的余光示意下,快步上前,戒备和不喜目光凝在了卫窈窈的身上。 “殿下。” 符离朝卫窈窈的方向点了点下颌,阿准会意,带着人上前,直接将卫窈窈架着往海边拖去。 卫窈窈不淡定了。 这符离是动真格了,要杀她灭口了! 早知道,她就不跟过来了,不,她就不该来这夜北国! “殿下,你可莫要冲动,你就不担心两国因我产生交战吗?你再仔细想想,一切急不得。” 卫窈窈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意念在空间里翻找,只恨自己没有随身将自己的毒药包带在身上。 符离看着她,脸上笑意依旧:“怎么会呢?本殿怎么知道丹阳郡主去了何处,本殿也十分担心丹阳郡主,故而,还会派出兵丁帮人一起搜寻你的下落。本殿如此友好,两国之间,又怎会生出战乱。” 卫窈窈磨牙。 这厮是真不要脸的!亏得她还有后路,要不然,今儿个是真要成冤死鬼了。 只是,她得好好想想,要什么什么毒药包才好。 这符离想要她的命,她也绝不能让他好受。 正当思索着,那架着她的护卫直接将她往前推了一下,卫窈窈脚下不稳,直接朝地下摔去。 那地下都是坚硬的石头。 可想而知,若人摔上去,会摔得有多疼。 卫窈窈闭上了眼,暗自将那推她之人骂上了一番,心中也已然做好了受痛的准备。 然而,当真摔下去之后,竟是毫无感觉! 卫窈窈愣了愣,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重重朝适才摔在石面上的小腿捶了去,还是感觉不到痛。 她一时怔在了原处,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符离那阴气俊美的一张脸上,此刻古怪非常。 他看了看自己小腿处,皱了皱眉。 明明,卫窈窈适才捶的是她自己,可不知为何,他的小腿处,却传来一阵阵的痛。 真邪门! 正这时,卫窈窈忽然起身,朝适才摔倒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随后,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又朝那处重重摔了去。 顿时,阿准一行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卫窈窈。 唯有符离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痛! 膝盖的地方极痛! 他阴恻恻地看着卫窈窈,自己适才看得清楚,她便是膝盖处先着地的。 正当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里。就见卫窈窈朝他看了过来。 她适才听到了,符离在喊痛? 而且,瞧着他的表情,他似乎真的很痛,而且,他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分明带着一丝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难不成?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拿了个石头,狠下心朝自己的腿上砸去。 符离嘴角微微抽搐。 眼看着那大石头就要落下,他忍无可忍,终怒声道:“卫窈窈,你给本殿停下!” 霎时间,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符离指了指卫窈窈,面色十分难看。 阿准一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当主子是在催他们,三下五除二地翻过竹筏,就要将卫窈窈绑在竹筏底下。 “停下!”符离声音再度响起。 众侍从停下动作,阿准上前,满脸困惑:“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符离指了指卫窈窈,又指了指自己,正当不知该如何说之时,猛然想起之前自己似乎被蛊虫咬了一口,顿时福至心灵。 那蛊虫可是子母蛊,若是她和他前后分别被母蛊和子蛊所咬,那便会出现如今这种现象! “你们是从何处将她抓来的!” “是她自己跳上咱们的马车的。”阿准说完,补充道,“就是下面的人从巫衣族取蛊虫回来的马车。” 果然! 符离气音有些不稳,他听自己问道:“她莫不是还钻到了关蛊虫之处?” 众侍从闻言,面上闪过慌色。 长皇子殿下的口气明显不怎么好,那卫窈窈又确实钻到了关宝物之地,想来,长皇子这是要问罪于他们。 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向了阿准。 阿准立马跪于地上:“求殿下恕罪,一切都是我的疏忽。” 卫窈窈又不傻。 到了这种情况之下,哪儿还能不明白其中缘由。 难怪当日,她只觉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便晕厥了过去,如今想来,应就是蛊虫。 而,正是因为那所谓的蛊虫,她才感觉不到痛,她的痛,极有可能是转移到了符离的身上! 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卫窈窈哈哈一笑。 “你确实有罪,因为你,他都杀不了我了!”要真杀了她,只怕,他也得死。 想不到啊,想不到! 卫窈窈默默将之前拿出来的毒药包放了回去,心中难掩兴奋,觉着这是一个对她很有利的存在。 阿准防备地看了卫窈窈一眼,跪在他身后的一个侍从扭头看来,声音冷然。 “郡主若再胡说,惹了主子不高兴,可莫怪我们下手不知轻重!” 卫窈窈‘噗嗤’一笑。 她还怕他们下手不知轻重不成,反正痛的又不是她,她怕什么? “你们最好是大力一点,反正,痛的又不是我,痛的可是你们的!” 卫窈窈话还未说完,就听符离不耐的声音响起:“闭嘴!” 卫窈窈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明明是你的手下要对我不客气。” 符离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前:“想不到,丹阳郡主,你还真是不怕死的!” “我怕啊,可如今,有了你给我陪葬,我还怕什么?黄泉路上,都有个伴儿不是?” 卫窈窈回以一笑。 符离神色微僵,半晌,方才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只朝阿准招了招手,快步就往岸边停靠着的船只走去。 “将她带上!” 第311章 荒岛 卫窈窈被符离的人带上了一艘船。 许是因为不放心,符离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只是,在谈及一些极为要紧的事情时,他会特意走开一些距离。 卫窈窈对此并不关心。 今日,天气算不得晴朗,海面上狂风四起,有鸟雀从头顶飞过,她忍不住抬眼看去。 眼看着它们走远后,她方才又将目光放在海面上。 心知符离不会伤他,此刻,她的心境说不出的悠闲,只恨没将自己人带在身边,不然,此刻,她也能在海面上垂钓一二。 兴许还能钓一些好看的鱼儿上来。 耳旁传来一阵冷嗤声,卫窈窈一扭头,就发现符离朝她这处冷笑了一声,那脸上的嘲弄意味再明显不过。 卫窈窈扬起下巴,朝他咧嘴一笑,符离笑意骤消,冷脸回了舱中。 啧,这是生气了? 卫窈窈不以为然,又扭头欣赏了一阵海面上的美景,眼看着天色渐暗,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直吹的人打哆嗦,卫窈窈适才往船舱的方向走。 还未入舱,阿准冷脸挡在了她的:“殿下在里面!” 卫窈窈歪头,她看起来像瞎的吗? 符离那么大个人进了船舱中,她能看不见? 阿准惜字如金:“殿下未召唤,不准入内。” “你进去禀报。” 还不知道他们要在船上待多久,总没有让她在外头受冻的道理。 阿准不说话。 那冷冰冰的表情俨然像个活死人一般,无声拒绝了她的要求。 可等卫窈窈皱眉,想要从他旁边绕进去时,他立马又挡了上来。 卫窈窈险些被他这样子给气笑了。 “我受冻了倒是不要紧,若是生了病,你家主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跟着遭殃啊。”她特意朝着船舱的方向道,不多时,果真有侍从出来,将她往舱里面请。 卫窈窈略带得意地看了阿准一眼,缓步进了舱中。 侍从将她引到了一处客房中,卫窈窈也不客气。 她实在疲乏,索性就躺在榻上,闭眼休息。 这么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模模糊糊间,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舱门被人剧烈拍打了几下。 “到了!” 外间,阿准冰坨子一般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撇嘴,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等她被人请出去时,方才发现,船靠岸了,岸边上,有一大群人正打着火把,整整齐齐地站成两列。 卫窈窈略略一看,全是男子,且都身着甲衣,那规规严肃的模样,俨然像是排兵布阵一般。 卫窈窈暗道了一声果然,就听符离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管。” “我饿了,要吃饭,还要洗澡。”卫窈窈看向符离。 那舱里带着一股潮气,她初时还不觉得,此刻,只觉身上也沾了一股子潮气。 怪不舒服的。 符离嗤笑一声,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丹阳郡主,你莫不是还认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竟还敢与我讨价还价?” 卫窈窈不说话,只作势揉了揉膝盖的方向。 很快,就听见符离从牙齿缝里蹦了一句话:“待她吃饭,给她烧水洗澡。” 卫窈窈笑了笑,十分配合地跟着来引路的一个婆子走了。 反正符离威胁不到她,如今,她倒想看看,符离这道上,究竟还藏了什么猫腻。 岛上的伙食不怎么好,卫窈窈没吃几口,实在是困得厉害,便草草洗漱休息了。 然而,才睡到后半夜,就听一阵混乱的吵嚷声传来,随即,入目便是一片火光。 第312章 相争(上) 卫窈窈心中生出不好预感,几步迈到门窗处,就撞上了匆匆而来的符离。 不待她开口,符离拉着她的小臂就往外间走。 而外头,成群结队的兵丁正在灭火,映着火光,卫窈窈才看清楚,此时此刻的符离穿着一身褚色里衣,那心口处松松垮垮的,堪堪露出里面的雪白肌肤。 卫窈窈自认自己已经够白了,如今,却有种被男子比下去的错觉,不免惊愕,一时忘了收回自己震惊的视线。 也就是这时,阿准急急行来。 依旧有些衣衫凌乱,不难想象,这对主仆应是还在安寝中,就被惊醒了。 正当看着,阿准瞪了她一眼。 符离若有所感,朝她看来,正好对上她落在他胸口上的目光,偏卫窈窈是个脸皮厚的,也没有被人抓现行的尴尬,便缓缓挪开了目光。 “主子,咱们的粮食全部被烧,岸边的船只也被毁了,就连着人,应也死伤无数,会不会是······” 阿准话未说完,又想到了卫窈窈还在一旁,忙又闭了嘴。 符离皱眉,沉思片刻:“整顿整顿,看看伤亡,那放火之人,兴许还在人群里。” 阿准颔首。 接下来,卫窈窈几乎是被迫跟着符离穿梭在他的这些私兵中。 说来,符离也真是运气差,好不容易养了几万人的私兵,结果,还被人给发现了。 如今,他那些个私兵虽伤亡不大,但粮食全无,可以去岛外运粮的船只又被毁了,若晚些时候缺了粮,发生什么暴乱,符离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委实让人同情。 似是察觉到了她幸灾乐祸的目光,符离再度扭头,朝她看来,又轻又快的冷笑了一声。 “郡主最好老实些,如今在这岛上,也只有我能护着你,你若是不想死,最好别乱跑。” 卫窈窈耸肩。 他可是气运子,哪儿有那么容易死的, 符离满意于她的‘乖顺’,回头就朝众人喊话道:“本殿的第二批粮过阵子就会运送上岸,大家稍安勿躁!” 阿准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哪有什么第二批粮,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主子稳人心的话语罢了。 随后的几日,符离便引着人往山林里去,倒也当真寻了一些猎物,军中初还有些人心惶惶,渐渐地,随着符离一次又一次的安抚,竟也恢复了平静。 随着每日猎物的增多,符离渐渐恢复了兵丁们的操练,只不过,每日,都会从兵丁中抽上一列人,随之入山打猎。 而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符离让人秘密造船。 他原是想造了船,就往外搬救兵,结果,船还连个雏形都没有,就被人给发现了。 一时间,人心涣散。 都道他并没有所谓的救兵,人群里,更是乱成一团。 卫窈窈心知这是有人存心起哄,若是她猜的没错,那些人还跟放火的是一批人,不免又笑眯眯地看向了符离。 她倒想看看,他面对这种处境,还有什么法子。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有船来了!” 众人齐齐朝海面上看去,果然见着一船只,缓缓朝着这边靠近。 第313章 相争(中) 船只不大,只容一人跻身。 许是因着连日来的变故,岛上的众人们,齐齐朝着那摇摇晃晃,几欲被风吹倒的一叶扁舟看去。 明明,他们心中清楚,这样的小舟,根本不可能运送粮食来,但他们心中都存了希冀。 只盼着那是长皇子殿下派来的人。 卫窈窈自然也看到了,不仅如此,她还看到那轻舟上,叶含霜那张模样楚楚的一张脸。 今日,她依旧穿着一身若雪白衣,许是因为心中激动,几欲靠岸时,她起身朝符离的方向挥了挥手。 海风阵阵,吹得她弱柳扶风,弱质纤纤。 岸上,早前还在起哄作乱的兵丁们忍不住秉住了呼吸。 符离自来懂得恩威并施,这岛上的私营中,他早养了一批军妓,专供兵丁们纾解的。 但,一来军妓的数量有限,二来,夜北女子多剽悍孔武,像轻舟上那女子一般娇柔窈窕的倒是不曾有。 一时间,众人竟似也忘了眼前的困境一般,一眼不错地盯着叶含霜看,只担心这样纤弱的女子,被风给吹到了海里去。 担心什么,偏来什么。 就在那女子欲要想法子上岸时,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一叶扁舟忽然解体,叶含霜一时不查,竟被海浪给吹卷了老远。 兵丁们面色一紧,下意识看向符离,符离皱了皱眉下令打捞,立马就有一堆人簇拥了上去。 卫窈窈瞧着这争先恐后,像是下饺子一般的混乱场景,忍不住发笑。 真是没想到啊,这么偏的地方,叶含霜竟也追来了。 而且,就凭着那一叶扁舟。 啧,可以想象,这一路行来,她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察觉到了她的轻笑声,符离朝她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时,叶含霜已经被人救上来了。 她本就只穿了一身白衣,此刻,落在水里,身上已经被打湿了个大半,那纤弱窈窕的身形更是暴露无遗。 一时间,众人都齐齐朝她看去,眼里都是掩不住的灼热。 阿准见状,下意识看了符离一眼。 却见符离冷着眉眼,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裹住了叶含霜,又递了阿准一个眼色:“让大夫给她看看。” 阿准颔首,赶忙领着婆子,上前将叶含霜带了下去。 众人回神,面面相觑,几乎是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心中纷纷对这女子和长皇子殿下的关系有了猜测。 在这岛上,长皇子才是他们的主子,若这女子当真是长皇子的人,那就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符离见原本还闹哄成一团的人,奇迹地消停了下来,也没功夫管叶含霜是如何寻来的。 一番言语呵斥,又让人将适才队伍中,闹得最厉害的一行人抓出来军阀处置,这场闹剧,方才暂时压了下去。 符离心知这些人之所以人心涣散,是因为有人在其中捣鬼,晚些时候,便命暗中查探,定要将那些人一个个抓出来。 时值傍晚,一缕残阳挂在山头。 符离一回头,就看到了围着火堆,正盯着火堆上烤鱼肉看的卫窈窈。 她应是饿极了,此时,昏黄的火光照样在她那张美得张扬至极的一张脸上,符离微微一顿,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纷至沓来。 第314章 相争(下) 有些人生来耀眼,即便跻身人群,也能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 丹阳郡主卫窈窈便是这种人。 多年前,他曾作为质子,被送到了大启皇庭。 夜北作为比大启薄弱的国家,更何况,他在夜北,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想而知,到了大启后,会遭遇什么样的待遇。 他仍记得,她被人踩在脚下欺负时,卫窈窈如众星捧月地从她面前经过,那天,阳光耀眼,照耀在小郡主那张矜傲又张扬的小脸上,他忘了言语。 他想,那时候的她应是不讨人厌的吧,就如那闪耀夺目的珍宝一般,世人皆爱之。 即便是他再是卑贱如草芥,也总会忍不住朝她投去目光。 但也是因此,惹恼了她······符离那张原本平静而俊美的一张脸渐渐变得扭曲。 他伸手,默默抚过那只毫无感觉的义眼,冷笑了一声。 “不对,不对,你这样烤鱼是不对的。”卫窈窈跟身旁的大头兵纠正道。 这大头兵和她年岁相当,性子也和软,她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如此刻,她一纠正,那大头兵就赶紧照着她说的做。 这原本不过是符离派来盯着她的人,可卫窈窈却觉着这是符离做的那么多事中,最正确的一次。 谁让她用的这么顺手呢。 洒上调料,一阵‘滋滋’声传来,卫窈窈忍不住舔了舔嘴皮,就感觉一道冷沉的目光正盯着她看。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目光从烤鱼上挪开,再顺着那目光迎了上去,就对上了符离那阴沉诡异的一张脸。 她几乎能看到他眸底深处的浓浓恨意。 卫窈窈不知道这人刚刚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又变了脸,身板僵了僵,她朝他咧了咧嘴。 “殿下饿了吗,要不要吃一点?” 她这一笑,眉眼弯弯。 符离的目光从她那粉嫩晶莹的唇瓣上掠过,最后,落到了她那生动的眉眼上。 他实在不懂,她如今已然落到了他的手里,本该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才对,缘何还能笑得如此明媚。 卫窈窈没有等到符离的回应,索性收了目光,又指使着人给她烤鱼。 反正,她也就是问问,也没真想和他一起吃鱼。 对着他那张死鱼脸,她多没胃口啊。 然而,事与愿违,一道响亮的脚步声传来,那不受待见的男人已然几步走到了火堆前。 与此同时,那正熊熊燃烧着的火堆被人猛踹了一脚,霎时间,柴火星子满天飞,火也被灭了大半。 “营中重地,谁允许你在此处生火,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符离这话是对着一旁给卫窈窈烤鱼的大头兵说的,目光却是紧盯着卫窈窈的。 这番针对的是何人,不言而喻。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郡主饿了,我以后不敢了。”大头兵连声告饶。 “滚!” 大头兵擦了一把冷汗,连连点头,直接将那快要烤好的鱼塞到了卫窈窈的手上,便慌不择路地跑了。 “殿下何必指桑骂槐,你先前也没说不准烤。”卫窈窈也不看符离,躬着身子,将先前被他踢打得四处都是的柴火捡了一些回来,待火堆重又燃了起来,才将鱼又架在了火堆上。 整个过程,符离都站在一旁。 看着那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小郡主,竟还能做这些粗活,他不禁眯了眯眼。 若不是,这些年,常年留意着她的消息,他都差点怀疑眼前之人的身份了。 不过,他很快又嗤笑了一声。 “郡主应该知晓如今究竟是何处境才是,我若是你,就该想想,如何死,才不算最痛苦。” 卫窈窈被他这话给逗笑了。 “我死了,殿下怎么办?殿下难道活够了,想给我殉葬?” 感觉到符离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她又笑了笑:“现如今,该担心的不应该是殿下自己吗,若殿下让人知道我和你如今的情况,那些隐在暗处的敌人,该有多兴奋啊。” “卫窈窈,你!”符离脸上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有那么一瞬,真想直接就这样,将卫窈窈给掐死。 卫窈窈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忍不住提醒他:“你现在好像还不能杀我哦,太可惜了······” 明明是一张极美的脸蛋,一开口,却如此惹人厌烦。 符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居然有功夫跟她扯这些。 她不过就是自己手底下的一个奴隶罢了,待他日,他让人请来巫衣族的人,解了两人身上的蛊,看他怎么收拾她! 想及此,符离再不去看她,冷着脸高喊了一声:“来人,将她带回去!” “不是,我鱼还没吃呢,你要回去,你自个儿回去。” 管她干什么,神经病啊! 但是,之前那大头兵又冲了出来,这回,二话不说的拉着她就走。 卫窈窈看了看那朝她挤眉弄眼,恳求着她随他走的大头兵,又看了看手上的鱼,撇了撇嘴。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这鱼已经烤好的份儿上,她不与符离计较。 第315章 黄麂 鱼并不好吃! 卫窈窈只咬了一口,就被一股子咸腥味儿熏的难受,也就是此刻,她才明白为何符离宁愿带着人去山里打猎,也没打过这海鱼的主意。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竟是大头兵将那烤鱼捡了起来。 见卫窈窈没阻止,他三下五除二的将那烤鱼吃了个精光。 卫窈窈都呆住了。 目光在他吃的津津有味的那张脸上看了一阵,又百无聊赖的挪开了目光。 她得想想办法才行,符离虽有带着人在山中打猎,而且每日的收获不少,但岛上人口太多,分到她手上已经是少的不能在少了。 长此以往,她还没死在符离手上,就要把自己给饿死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卫窈窈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大头兵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想吃肉吗?” 那大头兵愣了愣,下意识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连忙摇头。 卫窈窈超他靠近:“你若想吃肉,我倒是有法子。” 大头兵愣了愣,见她所说不假,顿时那一双算不得多大的眸眼里就多了很多细细碎碎的光芒…… 隔日一早,天边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直到小晌午时分,方才放晴。 兵丁们到校场上操练时,符离已经带着一两百人往深山里去了。 刚经了一场雨,山里新长出了不少菇子。 符离领着大会儿捡了一些,就往深山里去了。 道路湿滑,大家走的算不得快,饶是如此,身上的衣服还是沾上了不少林间雨水。 “昨日那姑娘当真是殿下的相好?若真是,殿下为何没有就在营中陪她,适才下过雨,就带着咱们出门了?” “那姑娘不是还没醒吗?再说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咱们殿下还能缺女人不成,犯得着为了她,落下我们不管?” 身后,一阵压低的交谈声传来,符离忽然停下脚步。 适才那交头接耳的两个小兵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一阵后怕,只觉符离是听见了他们适才的谈话,此番将要发怒。 正在两人面色发白,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求饶时,忽听前方的林子里一阵响动,似是有大东西在往外头窜。 不过几息,那响动越来越近,树影晃动,竟是一群黄麂! 符离早已经挽弓搭箭了,可看到眼前一幕,便忍不住皱眉。 一旁的小兵也忍不住往边上挪,想要避开。 然而,就在这时,并排着的好几只箭羽飞来,那群黄麂眨眼的功夫就倒了地。 符离面色微凝,他身后的兵丁们其其变了脸色。 正这时,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赫然正是卫窈窈! 她今日未曾梳夜北女子独有的小辫,而是用木枝随意的竖于脑后,有风吹来,吹起她鬓边乱发,堪堪露出那张嫩白小脸。 许是才看到符离,她朝他眨了眨眼。 符离微微一愣,就听身后兵丁们压着怒气和惊惧的声音传来。 “黄麂出没,必有血光之灾!不能惹啊!” “凶兽凶兽啊!她怎么敢!” 第316章 刺人眸眼 符离从怔愣中回神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人日日盯守着她,万不可能由着她来此处才是,更何况,她来这里干什么? 一时间,符离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和猜疑。 卫窈窈见状,用下颌点了点地上七七八八的猎物,笑出声来:“喏,给你帮忙来着。” 符离皱眉,冷笑出声。 “在夜北,黄麂可是不能吃的!” 感觉到符离面色变化,卫窈窈又想起适才那些兵丁说过的话,她顿时明白自己适才射杀黄麂时,那大头兵看她的目光为何那么怪异了。 不过,他们不吃,她吃! 幼时,裴策有一回围猎,也曾给她猎过一只黄麂,那鲜嫩的肉味,即便是如今,她想起来,也是忍不住回味。 他们不吃,倒是免得人跟她抢了。 “你也不能吃!”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符离毫不留情道。 “凭什么!” “就凭本皇子是这岛上的主人,你如今落到本皇子手里,已然自身难保,还能违抗本皇子的命令不成。” 卫窈窈忍不住朝他怒目而视,正想怒骂,就见符离上方罩下一团黑影,竟有一只剑齿虎朝他扑去。 说时迟,来时快。 符离察觉出不对,想要出手已经晚了,而一旁的兵丁们见状,纷纷往后退去。 “我就说了,黄麂出现,必有血光之灾,我们猎了这么多时日,也未曾遇到过什么猛兽,如今!” “跑,快跑!” 就在那剑齿虎的利爪要扑到符离身上时,忽然一声咆哮。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把匕首,正死死戳中剑齿虎的咽喉,而握住匕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一身红衣的卫窈窈! 这岛上,还从来没出现过这么美的一个女子,若说兵丁们没有私底下议论过她,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听了一些传言,心知她身份不一般。 从最初的惊艳过后,再说到她,众人不免对她那娇娇小小的身板发出带着遗憾的感慨。 夜北女子多健壮美丽,像她这样的,一看便是怂包绣花枕,也就跟那些南风馆里的小侍一样,是供人取乐的,注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但,如今,就是这么一个被人鄙夷的存在,她却杀···杀了猛虎?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在卫窈窈和剑齿虎之间游移,忘了反应。 一旁的符离也怔忪了良久。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猩红的鲜血顺着寒刃处流了下来,而很快就在女子那雪白细腻的手臂上留下一条条蜿蜒的血迹。 未几,只见女子猛力一甩,那剑齿虎便重重朝地面落了去。 符离堪堪回神,心中微讶。 适才,若不是卫窈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可,她为何要救他! 明明她打小便冷血心肠,恶毒跋扈,她就是一个被娇宠惯了的女子,良善二字,本就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真想喂老虎啊!” 耳旁传来女子不满的嘀咕声。 符离从震惊中回神归来,一抬眸,就见那适才重重摔在地上的剑齿虎已经爬了起来。 那被卫窈窈戳破的喉咙还在不断留着鲜血,可它却似因此增加了斗志一般,反反复复在地上扒着爪子,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大有随时便是爬起来,同他们决一死战的意图。 符离怎可能给它这个机会,当即拔出身上利器,朝剑齿虎走去。 一旁傻愣住的兵丁们反应了过来,也齐齐冲了上去。 待剑齿虎彻底咽了气,符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目光直直看向卫窈窈。 卫窈窈还皱着眉,用绢帕擦着手臂。 明明她那细腕上已经恢复了莹白一片,可符离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了适才的一幕。 极致的白与红相接,刺人眸眼! 第317章 那个高高在上,不将他当人看的丹阳郡主 “事实证明,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血光之灾。不过是几只黄麂罢了,长皇子殿下,你莫不是还怕了他们不成?” 顿了顿,卫窈窈又道:“殿下与其顾忌神佛什么的虚言,倒不如想想你的那些人该如何才能在这里活下去。而且,我适才救了你!”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要吃黄麂肉! 不管他吃不吃,反正她要吃! 符离就算是看在刚刚她没有让他直接入虎口的救命之恩上,也该让她尝一尝那些黄麂的味道。 符离看着卫窈窈仰着下巴那倨傲模样,微微蹙眉。 她不开口时,他尚且还不觉着有什么,这一开口,他几乎又想起了过往她那高高在上,不将他当人看的跋扈劲儿。 但,她的话,又不无道理。 这山林里最不缺的便是黄麂,若以之为食,那眼前缺粮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殿下,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就是因为她射杀了这些黄麂,才会引来猛虎,咱们万万不可再打黄麂的主意啊!” “是啊,殿下,黄麂吃不得啊,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若真吃了,日后,会生出什么样的乱来,尚且不知!” “她是妖女,殿下,你万万不可轻易放过她,否则,日后,她还不知道会给咱们夜北带来什么祸患!”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提出了反对的意思。 符离没说话,黑沉的眸眼静静地打量着卫窈窈,似是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怕。 然而,卫窈窈却面色如常,不躲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 从她那月牙似的眸眼中,他能窥见些许笑意。 符离的脸色忽就冷了下去。 “你就一点儿也不怕?这里可不是大启了,你也再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了!” 卫窈窈挑眉,轻笑:“我是在帮殿下,不是吗?” 符离微愣,又盯着她看了一阵,陡然回头:“将这些黄麂带回去,悄悄打理,谁也不许说出去!” 那言语间,怎么听着,都有点负气意味。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十分不赞成,但也没有法子,只能照做。 晚间,因为那些个黄麂和剑齿虎的缘故,岛上的伙食明显好了许多。 但那味道,却差强人意。 卫窈窈嚼着肉块,心中暗自感慨,若是谢辞在就好了,那着黄麂肉炙烤出来的味道,定比这香。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心中所想以后,嚼肉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你怎么不吃了?”那盯着她的大头兵忽然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他今日同她一道进山,见到她射杀了黄麂,又被符离撞见后,他心中害怕,直接就跑了。 谁曾想,卫窈窈却安然无事。 此番,吃着肉,大头兵又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自是愧疚,总想着做点什么来弥补卫窈窈。 “你可是嫌香味不够?你等着!” 大头兵说着话,一溜烟跑远了。 等他再度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把不知名的野草。 但见他将那东西洒在了黄麂肉上,不多时果然多了一股子特有的香味。 卫窈窈看了看大头兵,眯眼一笑:“多谢。” 大头兵看着女子秾艳精致的一张脸,脸上陡然一红。 第318章 难不成,是许久不曾纾解了? 吃饱喝足,岛上便陷入了一片欢声笑语中。 符离素来是个不拘泥成规,赏罚分明的,他的兵白日里只需勤加操练,晚间,由着他们寻营妓高兴,他也不拦着。 甚至,由着营妓们穿着清凉地在火堆旁载歌载舞,和兵丁们闹成一团,他也依旧是含笑妍妍。 如今,正是如此。 卫窈窈看着那些个披着轻纱,不断扭动着腰肢的夜北女子,神色微怔。 浓冬时节,岛上的温度虽比大启的上京要高一些,但也算不得多暖和。 卫窈窈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又往火堆旁靠了靠,方才勉强暖和。 可这些女子······卫窈窈的目光从她们的身上一一扫过,一时唏嘘。 夜北女子尊贵,也不知道符离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女子,竟能抛下脸面,做那等子献媚于男人的行径。 正当皱眉,只听‘砰’的一声响动,有酒盏被打破的声音传来,卫窈窈从怔愣中回神,但见一个身形健壮,续慢络腮胡的男人指了她。 “你,也去跳!” 霎时间,周遭静了静。 有无数双眼睛齐齐看向了卫窈窈,大伙儿或是惊惧,或是期待,或是看好戏,却没有一个人阻拦适才那络腮胡男人。 这岛上的兵丁们也分成了三六九等,卫窈窈在岛上待了这么些时日,自也清楚一些,只从那络腮胡的穿戴上看来,他应是品阶不低的,也难怪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李副史,她是殿下的客人。”耳旁传来大头兵打着颤的声音。 那络腮胡也就是李副史听得这话,不禁嗤笑。 “我管她什么客人不客人,殿下曾经说过,只要是来了这岛上的女人,那可都是供咱们耍弄的,这可是殿下曾经说过的话,总没有作废的道理!” 听着男人粗犷难听的话语,卫窈窈忍不住皱眉,扭头朝不远处的符离看了去。 但见那男人正执着酒盏,和身旁之人说着什么,只从那狐狸眼勾起的弧度上看来,他应是早将这里的动静都听了个仔细。 此番这般不声不响,摆明了就是想看好戏,想看看她被人这般欺压侮辱,以报她当年之仇。 简直是小人。 “你听不到人话不成,我让你上去跳,那是看得起你,你竟还敢在这里给老子摆谱,谁给你这么大的脸面!” 李副史说着这话,一手拎着酒坛子,趔趔趄趄的,上来就要抓卫窈窈。 那举动粗鲁又暴力,可以想象,他将人攥出去之后,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卫窈窈那双璀璨明亮的眸眼中闪过一丝恼色。 想她堂堂丹阳郡主,长这么大也未曾被人这般羞辱过,这人简直是该死。 眼看着那人失了耐性,即将上来攥她,她从空间里拿出银针,抬脚翻到了面前放吃食的几子前,那层层叠叠的水红色裙摆由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极为耀眼。 众人看的愣愣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卫窈窈已经将一块串着黄麂肉炙烤的棍子戳到了李副史的喉咙眼上。 此番,只要她一用力,就能戳破他的脖颈和血管,让他当场气绝。 众人都呆住了。 就连着李副史自个儿也不列外,他怔怔的看着卫窈窈,眼里困惑又羞恼。 作为军中副使,他身手自是不错,可不知道为何,适才那女子靠近时,他只觉身上某个穴道处被人扎了一下,之后,便是浑身失力,竟由着人将他给制住了。 可,怎么可能呢? 眼前不过是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子罢了,定是他产生了错觉! 对,一定是他因着醉酒,脑子迷糊,才被人给算计了。 此番,脖颈上传来痛感,他脑子里也清醒了几分,再不敢说那些个混话了。 卫窈窈却是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符离,正好对上了符离朝她看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卫窈窈轻哼了一声,抬着下巴,就朝她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今日,我就看在长皇子殿下的面子上,放过你,下次,你若还敢再出言得罪,可别怪我不客气!” 如今,也吃得差不多了,卫窈窈没心情再留下来看那些夜北女子扭腰摆臀,丢下竹竿就走了。 符离看着她的身影,又想起了她适才擒人时,衣袂飘飘,张扬跋扈的模样,不由轻哼了一声。 “殿,殿下!”耳旁传来了李副史的声音。 符离眉梢紧紧皱起:“够了,有这个闲工夫,好好反省反省自己,问问自己为何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李副史吃瘪,歌舞继续,符离又连着饮了十来碗烈酒,脑海里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裙摆摇曳,女子出手制敌时那狡黠灵动的模样。 这场景,和幼时的记忆渐渐重合。 符离下腹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燥热,随之而来的,便是恼怒。 他怎么会一直想着那跋扈又不讲理的女人?有什么可想的! 难不成,是许久不曾纾解了? 符离一口气喝下剩下的半坛酒,起身就往外走。 阿准见他身形不稳,心中担忧,忙站了上来,想来扶他。 符离朝他摆了摆手:“霜儿可好了?” 阿准不无诧异,这几日来,长皇子殿下忙里忙外,倒是将霜儿姑娘给忘记了一般,此番,他忽然提起,倒是让人意外。 “听说晚食时醒过,殿下放心,霜儿姑娘并无大碍,只兴许是身子太弱的缘故,再调养几日,便好了。” 符离点了点头,一路往叶含霜所在的院落走。 叶含霜被阿准安排在离符离寝屋不远的屋子里,符离过去时,叶含霜正在休息中。 他看着床上那单薄纤弱的身影,唇角微勾。 霜儿听话又乖巧,他也不介意对她再好一些。 伸手,符离温柔的摸过了叶含霜的脸颊,正这时,一双嫩白小手覆了上来,榻上安睡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殿下······” 第319章 夜踹房门(恢复更新啦) 叶含霜一开口,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不待符离开口,她那黑漆漆的眸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殿下,你可怪霜儿擅作主张,实在是你许久不曾回营中,霜儿心中担忧,方才出来寻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符离方才想到了一个要紧事。 “你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他在荒岛上蓄养私兵的事儿无人知晓,自然,他也并未告诉过叶含霜。 有那么一瞬,符离眼里的情谊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子锐利之色。 叶含霜不敢看他的目光,只怕自己目光躲闪,引他猜忌。 而且,她如今也心知肚明,符离应该当真对她有了猜忌之色。 她自然不会告诉符离是系统给她指的方向,唯恐他因此和自己生了嫌隙,叶含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情并茂。 “殿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自从你许久不曾回来后,我便时常做梦,梦里,你便是困在了这样的一座小岛上,直到死也······” 说到此,叶含霜又哭得越发伤心了。 符离看着她哭红了双眼的模样,心中动容,那适才生出的一丝怀疑消了大半。 “你说,你是做梦知晓的?” 虽然,诡异又离奇,可她这样的弱女子,在没有依仗和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还能寻到此处,也实在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加让人信服的理由了。 叶含霜轻轻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一般,如何也收不住。 “殿下可知道,我为了寻你,吃了多少苦头,殿下可知道,你一声不吭的抛下霜儿,霜儿有多难过?殿下可知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叶含霜越说到后头,便越发难过。 那言语间的委屈,随着她一道道哽咽声而至。 符离心中忽然生了一丝茫然,他虽出身高贵,却从未被人如此关心过,就连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母皇,心里想的,也不过是外人之女。 他从来都不是被期待和被惦记的,幼年时,在大启当质子的过往虽以远去,却如影随形,伴了他多年。 他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自己并不是被期待的,自己是随时可以被放弃的! 但此刻,有一个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如此的挂念自己,自己仿佛就是她的天和地。 饶是符离一向多疑,此时此刻,也不愿再去追究那梦境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他一把将叶含霜搂到了怀里,心口一阵起伏,声音温柔。 “既是知道我在这岛上凶多吉少,你还追来干什么?莫不是傻的?” “殿下这般说,便是不知道我待殿下的心意了。没有殿下的日子里,我如坐针毡,吃不好,更睡不好,整日以泪洗面,如今找到了殿下,我才算是活过来了,心里也踏实了。” 叶含霜顿了顿,言语嗔怪地锤了符离的心口一下。 “殿下不明白霜儿的心意便罢了,还如此取笑霜儿,倒是让霜儿难过。” 她的力道极小,捶在符离身上,符离只觉心中酸胀,那种被惦记的陌生感充斥了他的心头,他忍不住将这个满心满眼是他的女人推在了榻间。 “霜儿,你既如此爱我,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叶含霜见他一脸严肃,这说出的话语,也如承诺一般,她心中狂喜。 心知自己这番言语总算只感动了他,也知自己此刻定是在他心头占了一席之地,她不禁幻想着过些时日,符离为了讨好她,将卫窈窈送上断头台的场景。 然而,她心中爽利,面上却是不显。 只微闭着眼,装出了一副羞涩模样,只等着符离的亲近。 符离哪儿看不懂美人的邀约。 他笑了笑,缓缓俯身,朝叶含霜那抹红润的唇瓣靠近。 挨得近了,他能闻到没人身上的阵阵清香,以及美人极缓极轻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他的唇瓣就要贴上那方柔软时,脑海里,不由又想起了一个火红的身影,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腹痛。 他皱着眉,脸上的神色被痛得发白,那额头的青筋鼓鼓,模样骇人。 叶含霜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瞪大了双眼,眸眼中涌上一丝骇色。 等她反应过来,赶忙露出了一脸担忧之色:“殿,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符离摇头,目光紧紧盯着叶含霜那薄薄的嘴唇。 此刻,那腹中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她不信邪一般,缓缓又朝着叶含霜逼近。 叶含霜心中不安,更怕被他看出了蹊跷,索性就闭着眼睛,由着他靠近。 然而,她明明已经感受到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甚至还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灼热,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再靠下来。 等她困惑睁眼时,符离已经喘着粗气,坐直了身体。 “殿,殿下······”她声若蚊蝇。 符离闭眼,想要压下腹中那新生出的痛意。 此刻,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起身就往外走去。 “殿下,可是霜儿哪里做得不好?”叶含霜急急开口。 她将自己适才说过的话,做出的每一个表情都复盘了一遍,还是觉着想不通。 明明符离已然动容,可,可他为什么还? 3无碍,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2符离说完,大步离去。 待出了屋子,他整个人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他知道,定是那子母蛊的缘故,因他动了欲,所以,方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殿下,你怎么出来了?”外间,守夜的阿准面露诧色。 “若我将那对子母蛊给毁了,是不是一切就恢复如初了?” 符离淡淡开口,阿准却是面露讶色:“殿下,那子母蛊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据说,也是巫衣族中少有的蛊了,您,您不是说,留着还有大用途吗,如今怎么?” 见符离闭着眼,似是在强力忍耐着什么,阿准又道:“更何况,待咱们出去后,多的是法子解蛊,倒是用不着这般······” 符离终于睁了眼,脸色虽然和先前一般难看,但阿准看得出来,符离已经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殿,殿下,要不要找个大夫给您看看?”阿准试探道。 符离已经默不吭声往前去了。 等走到卫窈窈房门处时,方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他脸色越发难看了。 腹中剧痛阵阵,还没有松缓的迹象,符离烦躁又恼怒,刚要掉头离开,就听到了屋子里浅浅的呼吸声。 他耳力极好,几乎可以想象,里面的人沉沉酣睡的模样。 符离脸色一沉,又朝卫窈窈的房门处大步走去。 第320章 碰不了女人了 夜色浓稠,冷风阵阵。 符离一脚踹开了卫窈窈寝屋的房门,那木板撞击的土墙上,发出‘吱嘎’声响,屋子里原本还燃着半盏烛火,也因此明明灭灭。 卫窈窈被响动惊到,一睁眼,就看到符离黑着脸走来,带来阵阵冷风她脑子里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只怀疑自己身在梦中,但仍是下意识撑起了半边身子。 单薄的被褥随着她的举动微微下滑,露出了她那因久睡,而变得凌乱又松垮的一层中衣。 屋子里灯火昏暗,但符离依旧看得仔细,那露在中衣外的一层雪白肌肤莹白的晃眼,与此相呼应的被水红色兜衣包裹着的一处饱满山丘。 符离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在那呼之欲出的山丘处停留了片刻。 忽的,一个软枕兜头朝他砸来。 符离堪堪回神,就见卫窈窈已经笼过了被子,那一张小脸上,满是怒意。 “符离,谁让你进来的!” 此刻,她的眼里再不复之前那朦胧氤氲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不掩饰的怒意。 符离被软枕砸中了脑门心,轻而易举地就被她这满脸怒色所感染。 “你当本殿愿意来!卫窈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存心让本殿着了你的道,不但让本殿杀不得你,还让本殿连女人也碰!” ‘不得’两个字,到了喉间,终是被他狠狠咽了下去。 卫窈窈才不管这人究竟发的什么疯,她的起床气似一团火,被这人瞬间点燃。 扬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符离砸了去。 眼看着软枕,杯盏,几子都快砸完之后,卫窈窈抱着盖在身上的被褥又要开砸,却撞上了符离那好整以暇的面容。 此刻,他那泛着阴柔的目光正盯着她收留的被褥,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邪气。 “砸啊,郡主怎么不砸了?”他抱着双臂,满脸轻佻模样。 卫窈窈恨不得打破他那猪头! “你要再不走,我就······我就!” 符离不以为意:“你就怎么样?” 她就! 卫窈窈银牙一咬,狠狠地朝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 她那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挨着腿根的位置。 符离脸上的痞色少了一些,浓眉更是深深压了下来,像是能夹死苍蝇一般。 要知道,他这下腹的剧痛才稍稍减缓一些,偏偏在他那不得纾解的旁处,又传来阵阵抽痛感,要让他不恼火都难。 “你倒是会选地儿!” 符离眸光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她想,他若是也有某处,此刻,是不是就直接掐上了? 卫窈窈此刻可不知道符离心中的想法,她依旧满脸喷火地瞪着他。 “你走不走!” 符离撇嘴,原本不过是心里恼怒,不想让她一个人好眠罢了,如今,目的也达到了,自是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你最好祈祷本殿晚一些解了这蛊毒,否则······”否则,否则,看他怎么跟她算账! 符离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出门时,毫无意外地摔得门扉‘咯吱’作响。 “殿,殿下,还去霜儿姑娘那边吗?” 阿准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符离暴怒之声:“去什么去,还嫌我命长!赶紧想办法把那蛊解了才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屋外恢复了平静。 卫窈窈挑眉,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符离适才说的话:还让本殿连女人也碰······ 碰什么,难不成是碰不了? 卫窈窈越想,越觉着符离今日发的邪火,便是为此。 她忍不住冷笑,暗呸了一声。 活该! 卫窈窈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适才被符离打岔的不悦也跟着烟消云散,待她再度躺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余下的时日,符离并不会再轮番让行伍中的小兵跟着他进山了。 他每日都会带着初时的那一百多人进山,每日都会猎不少黄麂回来,兵丁们有肉吃,每日便更有劲儿地在校场上操练。 当然,从头到尾,也没有人敢提‘黄麂肉’这三个字。 卫窈窈很快也被符离增派的人看守了起来,他不许她再随意进山,卫窈窈也无所谓。 反正如今有肉吃,她也不用进山受跋涉的苦,这有什么不好的。 有了闲下时间,她或去石滩上捡捡石头,或是搬了长凳在外头晒晒太阳,若是饿了,就让大头兵给她开点小灶。 几日下来的相处,她和那大头兵也算是熟悉了,只听他说自个儿姓柳,生父原是城中妓子,后来父子两人被生母抛弃,适才过上了乞讨为生的活儿计。 在他八岁那年,父亲得了瘟疫去了,他阴差阳错的,进了符离的行伍中。 这行伍中,多是出身或是际遇和他一般的可怜人,也正是因此,大家更是感激符离的相救之恩,对他更是无以为报。 卫窈窈咋舌。 看着那大头兵十四五的年纪,她默默在心里换算了一般。 也就是说,符离至少在六、七年以前,便养了自己的私兵。 这人倒是好深的算计,身为夜北长皇子,本就没有继承女帝大统的资格,他偏偏还搞了这么多小动作。 若说他的目的不是为了皇权,她如何也不信。 不过,符离为了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说到底,她不过是为了找叶含霜算账罢了,符离日后要走什么路,会有什么下场,她都不感兴趣。 想到了叶含霜,卫窈窈从躺椅上起来,径直往符离‘金屋藏娇’之处寻去。 第321章 算账 那些看守着她的兵丁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又默默跟了上去。 反正,殿下也只是让他们守着卫窈窈,不让她上山,此外,殿下也没说不准让她乱走。 他们只要看好她就成了。 所以,当卫窈窈优哉游哉的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叶含霜的屋门口时,叶含霜都愣住了。 她的目光从眼前的针线簸箩前移开,定定地看向了卫窈窈。 卫窈窈朝她笑了笑,见她那脸上堆着的笑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凝了凝,她脸上笑意更甚。 “怎么,你看到是我,很失望?” “你来干什么?”叶含霜的眼里充满了戒备和怨毒。 “我觉着,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卫窈窈不清而来,直接坐到了她面前的矮凳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叶含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径直起身,那握着绣花针的手一时不备,竟径直插到了她的指腹中。 看着血珠子蹭蹭往外冒,她丢下绣花针,将指腹含在了嘴中。 “上次那瓷瓶里的东西,吃在嘴里感觉如何?” 卫窈窈含笑的声音传来,叶含霜陡然看她,渐渐镇定了下来。 一想到那日,她将那祭祀用的药水灌到了她嘴里,叶含霜再度被气的想杀人。 天知道,那日,她臭成了什么样子。 那是由内到外散发出的臭,连着婢女们闻到了,也下意识的要退后几步,她惶惶不能终日,更不敢张嘴说话。 生怕一张嘴,那味儿就从嘴里给冒出来了,更怕符离闻到后,会嫌弃她。 为此,就连着晚上睡觉,她也不敢睡着。 索性,之后的几日,也没有见到符离的身影,她心中稍定,但当她想起找卫窈窈算账时,卫窈窈也不见了。 此番寻来,方知卫窈窈竟和气运子在一处。 她心中又气又担忧,只怕卫窈窈又蛊惑了符离,她正绞尽脑汁地想要除掉卫窈窈,不曾想,卫窈窈却是自个儿寻来了。 “看来,味道不怎么样啊,真是可惜了。” 耳旁,卫窈窈带着感慨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尽量缓和自己的情绪,冷然开口:“卫窈窈,你以为你如今还是大启的郡主吗?你落到了殿下的手上,殿下之所以留你一命,也不过是当你是人质罢了,你早晚都是一个死!” 卫窈窈听得这话,颇为稀奇。 “你竟还不知道吗?如今,符离将我当做是座上宾,他生怕我就有了好歹了,又如何会杀我!” 说完这话,卫窈窈朝外头的兵丁们指了指:“瞧见没有,那些都是来保护我的,真是可惜了,你想杀我,都没有机会了。” 叶含霜银牙紧要。 她自然是看见了,往日,她再是讨符离的欢心,符离也不曾对她这般上心过,可偏偏,这卫窈窈什么也没有做,符离便! 一想到如此,叶含霜的脸色便沉了沉。 但是,她不服输! 她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说什么也要除掉卫窈窈,抓紧符离这最后一个能让她荣华富贵的气运子! “我前些时日,正好又研制出了一味药,你试试?”冷不丁的,卫窈窈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瞪大了双眼。 “你,你竟然为了来毒害我的,你!” 她说着这话,下意识就要跑,然而,卫窈窈已经抓住了她,又朝外头招了招手。 很快,有两个兵丁上来。 “抓住她!” 卫窈窈命令了一句,那两个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当犹豫,叶含霜已经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们敢!你们胆敢对我不敬,长皇子殿下回来,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卫窈窈眯眼笑了笑:“想来,谁对殿下更重要,你们也看不清楚······” 这话,犹如一剂猛药。 那两个兵丁立马回神过来。 如今,长皇子殿下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卫姑娘,还让他们以性命护住卫姑娘,这其中的偏重,谁看不出来? 若真因此得罪了卫姑娘,那岂不是相当于是得罪了殿下? 两人再不敢迟疑,快步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将叶含霜按回了凳上。 叶含霜瞠目结舌,用力挣扎了起来。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长皇子殿下的人,他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你们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又是踢腿,又是摆肩,但任由着她怎么晃动,也于事无补。 卫窈窈伸手入袖,好整以暇地在空间里摩挲了起来,她新研制出的药倒是不少,到底让叶含霜试哪一个呢? 哪一个她都想试,可叶含霜只有一个,真是可惜。 卫窈窈抬着下巴,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 “卫窈窈!你不过是想在这岛上活下来罢了,你又何必害我,你若真将我害死了,殿下也定不会放过你,殿下会替我报仇的!” 伴着叶含霜聒噪的声音,卫窈窈终于挑出了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药丸,然后,去掰叶含霜的嘴。 叶含霜紧紧闭着嘴,说什么也不肯张开。 卫窈窈捏着她的下颌,使了巧劲儿,叶含霜忍不住呼痛,卫窈窈撑着这间隙,就将药丸送到了她的嘴里。 末了,又示意两个兵丁将她放开。 几乎是与此同时,叶含霜用手指扣着喉咙便呕了起来,试图将那药丸口抠出来。 然而,药丸早被她咽了下去,任她如何抠,都无济于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在宫里给我下药,将我送给了庆文帝?” 卫窈窈看着她那泛着白的小脸,缓声问她。 叶含霜微愣,陡然扭头看她,眼里有着惊异之色。 “不会毒死你啦,这岛上多无聊,毒死了你,就不好玩儿了。”卫窈窈想,叶含霜几次三番的想要杀她性命,她若就这么杀了她,终归是便宜了她。 反正,如今符离也不敢伤她,她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陪叶含霜玩玩儿。 叶含霜这回并没有沉默太久,她的目光在屋外那些兵丁的脸上掠过,最后,冷声一笑。 “你想坏我名声?我可是殿下的女人,若是让他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定也没什么好下场!” 卫窈窈诧异,用一种你以为人人的心眼儿都想你那么坏的表情看着她。 这倒让叶含霜迟疑了。 不是那种脏药,那是什么药? 很快,叶含霜便不再狐疑了,因为,药性跟着就发作了出来。 那时而冷,时而热,时而身上还痒的感觉传来。 她知道中了春药的感觉,此番,自是知道,这并不是春药。 只是,那原本只存在于手腕间,臂膀间的痒意渐渐蔓延,最后,直蔓上了脖颈,蔓上了她那掩在薄纱后的脸颊上。 叶含霜用力抠了起来,越抠越痒,她又怒又烦躁,直接将脸上的薄纱拉了下来。 也在此时,外头传来了一片唏嘘声。 第322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装的? 叶含霜来岛上那日,白衣飘飘,弱柳扶风,迷了岛上不少男人的眼。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薄薄的面纱之下,却藏了一张和想象中不太相符的脸。 “滚,滚!”叶含霜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高声尖叫了一声,慌忙捂过面纱,饶是脸上再痒,也不敢再挠,只痛苦地在地上打转。 那怨毒的目光压根不曾离开过卫窈窈! 卫窈窈一直蹲在一旁仔仔细细的看着,直到半刻钟过后,见叶含霜依旧能忍耐,她困惑又迷茫。 难不成,放久了,药效失了准头? “过阵子,给你试试新的药。”卫窈窈失望地叹了一声,牵起裙摆,起身就往外走。 叶含霜身子一颤:“卫窈窈!殿,殿下若是知道了,定,定不会放过你!” 卫窈窈脚步未停。 也不知是不是在这道上待得太过无聊了一些,她忽然有些好奇,符离会怎么替叶含霜报仇。 如今,两人之间连着子母蛊,他自然不敢伤她,此外,若是用别的法子,也折辱不了她分毫。 思来想去,卫窈窈都有些替符离头痛,索性就回到房中,歇了个午觉。 正当她半梦半醒间,房门被人踹开了,符离那张黑沉的脸出现在眼前。 卫窈窈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缓缓起身,蜷着双腿,下颌轻轻放在双膝上,就那么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她原就是刚刚睡醒,那朦胧睡眼中,还自然的带着一滴水雾,那双秋水眸纯澈又明亮,就像水洗过的天边一样,让人险些陷落其中。 符离有过片刻怔忪。 待意识拥有这样眸光之人是谁,此人适才又做了什么,他脸上顿时涌上一丝怒色。 “卫窈窈,你竟敢给霜儿下药!” 卫窈窈笑了笑,眉眼弯弯。 “你想给她报仇?” 她实在是太淡然了,完全没有一点害怕之色,相反,符离还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激动。 诡异!莫名! 脑中思绪一转,符离顿时明白过来。 她在威胁他! 因为,她明明知道他不能将她怎么样,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符离看着女子明艳如春花一般的脸,脸上的厌恶如何也挡不住。 谁能想到,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下,竟还藏着那样一副歹毒的心肠。 霜儿温顺又听话,事事以他为重,自从来到岛上以后,为了不给他惹麻烦,更是连着房门也不敢出一步。 可,就算是这样,也招了这位郡主的毒害! “你以为我不敢将你如何了不成?”符离冷笑,“来人,将她看管起来,不准离开这个屋子,谁要是再让她出屋子一步,我定不饶恕!” 门外传来兵丁们的应诺声。 “我不出门,可能会不高兴,一不高兴,可能会想不开,寻一些不该寻的短见,到时候······” 卫窈窈好心提醒他。 符离嘴角抽了抽:“卫窈窈,你竟还敢威胁我,我现在就让人将你绑了,我让你既出不去,也寻不了短见!” 卫窈窈撑着下颌想了想:“我若是不想吃饭怎么办?或者,咬舌自尽?” “不若,我提前割了你的舌头!” 卫窈窈呆呆地看着他,心道人不可貌相,这符离果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还有,她对叶含霜下药,既出于私仇,还想试探符离一二,想试试在符离心中,叶含霜究竟是排在什么位置。 可如今,瞧着符离这暴跳如雷的模样,她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这厮当真对叶含霜情根深重了? 她眸光几变,真不知道这符离究竟是什么眼光,连着叶含霜那样的,竟也喜欢的不得了。 当初谢辞再蠢,也没像他这样不讲究吧! 符离见卫窈窈不说话,只当她乖顺了下来。 如今,两人之间还连着子母蛊,他怎么可能割她舌头,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如今达到了目的,他也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竟是叶含霜一路蹒跚而来。 许是路上摔过,她身上还沾了不少泥土,此刻,那飘然若仙的女子说不出的狼狈。 再衬着她那惨白至极的脸色,怎么瞧着,都让人怜惜。 “霜儿,你怎么来了!” 符离怕她再摔,赶忙将人扶着。 “殿下,霜儿肚子疼,霜儿害怕,害怕若是再不过来,便见不到殿下最后一面了,我,我舍不得殿下!” 女子声音凄婉,符离看着她的眉眼,心疼之余,又扭头,一脸愤怒地看向卫窈窈。 “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毒,赶紧来解药来!” 卫窈窈正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好戏,心道叶含霜当真是厉害,不管眼前人换成怎样一张陌生的脸,她都能说出别样的情话来。 冷不丁被符离质问,她迎上他的目光中,多少带了点同情之色:“我那药没毒,也不可能致腹痛。” 而且,都过了这么多时辰了,只怕药性也减少了。 如若不然,叶含霜还能追过来演戏。 “怎么可能,若不是你的药,霜儿怎么可能痛成这样?” 面对符离的逼问,卫窈窈黑亮黑亮的眸眼转了转:“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装的?” 第323章 读心术 符离愣然,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叶含霜。 叶含霜心中一紧,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手捂住小腹,声音哀然:“殿下······我知殿下如今待她不同,我身份卑微,不敢求太多,只望能待在殿下的身旁,久一点,再久一点。” 符离以前从未在旁的女子身上得到过如此浓烈的爱意,他不免有些愣然。 直到女子单薄的身影如蝶影一般翩然欲坠,他似才反应了过来一般,慌忙将人扶住。 “大夫,找大夫!” 符离慌忙朝外含着,抱起叶含霜,他正欲往外走,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 “我最后问你一次,解药呢?” 卫窈窈对叶含霜的手段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所以,当叶含霜晕倒时,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只是,迎着符离那冷沉沉的目光,她终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说了和我无关!” 符离皱眉,冷脸而去。 一时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又瞎又蠢!”卫窈窈暗骂了一句,想起适才自己还同情过符离,她就窝火。 有什么好同情的。 就连着叶含霜那种小把戏都能将他骗得团团转,想来,他日后还有得倒霉!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气运子!? 卫窈窈气得跺脚,一边想着如何把符离这头猪从叶含霜这个坑里挖出来,一边又想索性就让他在坑里待一辈子好了! 屋外,那些个原本守在外头的兵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还不进去绑人吗?”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绑什么绑,刚刚殿下走时,让咱们绑了吗?” 众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 众人心领神会,不再提进屋绑人的事儿,只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紧张,认真看守在外头。 另一头,符离抱着叶含霜回去后,大夫后脚也来了。 但是,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出来。 眼看着符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夫们绞尽了脑汁,总之是止腹痛的药材纷纷用上。 索性,经了一夜,喝了几服药的叶含霜也没再喊腹痛了。 符离眼看着日头高挂,进山的兵丁们已经在外头集合了,符离方才留了人照顾叶含霜,起身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前脚刚走,那原本还躺在床上了无生息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霜儿姑娘行了!太好了,霜儿姑娘醒了!” 那被符离留在屋中照顾她的婆子起身就要往外走,又被叶含霜叫住。 “大娘,殿下繁忙,你莫要扰他。” 见婆子停下脚步,叶含霜朝她柔柔一笑。 “大娘,卫姑娘还好吗?” 婆子听得这话,有些讶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旁人,她有什么不好的,好吃好喝的,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叶含霜脸色僵了僵,有些不确信。 “你说,她还和以前一样?” 婆子点头:“可不吗?殿下可稀罕她了,往日,发现她跟着进山以后,连忙让人守着她,再不让她往山里去。有殿下护着,她能有什么事儿。” 说完这话,婆子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位霜儿姑娘和卫姑娘之间的矛盾,她顿时闭了嘴,整个人说不出的尴尬。 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什么话也往外说。 明明眼前这姑娘才被卫姑娘欺了一番,她还说这些话,不是引人伤心吗? 眼看着叶含霜无声地看着床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干干一笑,寻了个由头,就出去了。 直到脚步声渐远,房门‘吱呀’声传来,叶含霜依旧盯着床帐,只那掩在被褥中的手却是紧紧抓住了床褥。 往日,符离待她不错,她原以为,他待自己也有几分真心。 可如今,自己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符离竟还舍不得伤卫窈窈一下! 可符离往日看她的眼神原本是极温柔的,他待她不该如此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卫窈窈才出现多久,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对,昨日符离看向卫窈窈的眼神明明是充满愤怒和仇恨的,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旁的情谊! 【宿主,这是最后一个气运子了,你一定要抓紧机会了。】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叶含霜颇为恼怒,想骂这系统无用,只知催,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它若真有那闲功夫,怎么不去看看这气运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话还未出口,她灵光一闪,忙打开系统界面,仔细一找,果真就找到了读心术这一项。 叶含霜咬着牙,轻轻一笑····· 夕阳西下,符离才领着兵丁们回来。 他先去校场看了兵丁们演练,再之后,又是去看造船的进展。 等他再度回来,往日燃篝火之处,已经围满了人。 和往日的载歌载舞不同,今日,那人群堆里正守着一堆人,似是在赌钱。 每到这时,不管他们是吃酒还是赌钱,符离一向不管。 有时候,甚至还会跟着堵上一回。 只是,今日未免太热闹了一些。 符离意外之余,就要离开,就看到了那个派去守住卫窈窈的大头兵。 “你怎么在这里!” 符离问完,那大头兵就往人群的方向看,一时间,符离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待他扒开人群,往里一看,霎时,面色更沉。 但见那些个身形剽悍的男人堆里,还坐着一个身若娇花的女子,女子兴许是赢了不少,此刻正一边摇着骰子,一边跟旁人说着话。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怎么瞧着都像是赢了大钱的模样。 符离忽就冷笑了出声。 “当真是好兴致!” 他的话,引得周遭气氛微滞。 众人尚且不知卫窈窈和叶含霜之事,见长皇子殿下面色不好,互相交换了眼神,忙有人狗腿的拉着符离上前。 “殿下,您请,我可是帮你占了位置的。” “是啊,殿下,说什么您也要赌一把,这卫姑娘可不得了了,就快将兄弟伙儿们兜里的铜板给赢了个精光!” “是啊,是啊,殿下,你可得给咱们赢回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符离推坐到了卫窈窈的面前。 卫窈窈见符离阴沉着一张脸,见势不好,便想收了钱离开。 不想,她的手才刚摸上一角碎银子,就被前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谁准你出门的!” 卫窈窈看着被他的大手罩住的银钱,心中狠狠。 昨儿个,符离那模样委实气人,卫窈窈都打定了主意,由着这人被人骗得了。 她调整了心态,一出来又遇上的赌钱的,心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若是符离没有出现,她早就当那人死了。 可如今,她的钱就在符离的手下······ 钱多钱少倒是无所谓,最重要的,这些都是她赢来的,既是她赢来的,那便该是她的! 卫窈窈心思百转,终究是放不下这些钱,抬头朝符离露出了一个乖巧又甜美的笑。 第324章 看着卫窈窈这张花容月貌的脸,他就厌烦。 卫窈窈生了一张顶漂亮的脸。 唇红齿白,花容月貌,娇媚天成。 此刻,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含笑落在符离身上,干净透亮,不染尘埃。 符离不自觉怔忪了片刻。 “愿赌服输,殿下也不该这般护短才是?”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堆银钱上,意有所指。 符离从愣然间回神,不免有些懊恼。 再看眼前这张花容月貌的一张脸,他只觉厌烦。 冷沉敌对的话语还未开口,一旁就传来了兵丁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殿下,你跟卫姑娘赌一把,让她心服口服!” “可不是,殿下,你将咱们输出去的钱,全给咱们赢回来吧。”总归,不要再去抢人家姑娘家的赢的钱。 愿赌服输,他们也没脸要回来不是! 当然,这些话,没人敢说。 卫窈窈见状,目光下意识朝符离身上瞟了一眼,心中有了算计。 “长皇子殿下不会是怕输不起吧。”符离此刻在她眼中,便似那上门送财的财神爷。 他可是这岛上真正的主人,身上的银钱应也少不了。 闲着也是闲着,多赢点钱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一想到这点,卫窈窈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符离也不知是被她这话给逼的,还是让她的笑给晃了眼,凝着脸回了回了一句:“你当真是大言不惭!” 兵丁们哈哈大笑,原以为自家殿下会驳了卫姑娘的面子,想来,是他们想多了。 “殿下,你可得仔细些,不能轻敌啊,这卫姑娘还能心算呢,我们就没从她手底下落到过好。” “可不是,殿下,你别没将咱们的钱赢回来,反倒是将自己兜里的钱给输没了!” 众人说着,纷纷给符离支招。 符离脸色难看,凉飕飕的目光掠过卫窈窈那张脸,心中嗤了声。 她还是惯会顶着这张招惹祸事的漂亮脸蛋博人好感,他适才当真是昏了头,都险些要忘了她昨日才行的恶毒之事。 也不怪他这些手下对她如此追捧了。 卫窈窈摇着骰子,感觉到男人的目光还凝在他的身上,她看在银钱的份儿上,回以一笑。 但,就是这样的笑,看在符离眼中,便是挑衅之意! 他皱着眉,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堪堪掠过她那迎风轻晃的袖口,在那露出的半截又细又白的腕骨间滞了几息。 耳旁很快传来了兵丁们的欢呼声,意识到该到自己之后,符离冷着脸,接过了骰子。 十一点对五点,卫窈窈胜。 “没关系的,殿下,不急,得多玩儿几句,才能见分晓。” 接过符离的银钱时,卫窈窈贴心劝了一句。 符离看着她那快翘上天的嘴角,心里忽就忍不住想到了这人输了个血本无归后,哭哭啼啼的一幕。 心中畅快,索性就将身上所有的银票一并扔在了桌上:“既然你要玩儿,本殿就陪你玩儿!” 他倒想看看,她这小人得志的模样还能坚持多久。 ······ 天色,转眼就暗淡了下来。 叶含霜前前后后,往屋门外张望了十来下之后,终于将外头的婆子唤了进来。 “殿下还未曾回来吗?” “早就回来了,在和人玩儿骰子呢!” 婆子的回话,让叶含霜脸色微僵。 跟人玩儿骰子?怎么可能呢,殿下明明对她极为上心,昨儿个,还守了她一夜。 他回来了,怎么可能不来见她? “殿下回来多久了,当真在跟人玩儿骰子,可是弄错了?” 叶含霜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怎么会错呢,老婆子刚刚才从那边送吃食回来,殿下手气不怎么好,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输了不少出去,那卫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婆子说到此处,就见叶含霜的脸色变了变。 她忽然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她转身就想往外走,却又被叶含霜叫住。 “卫姑娘?你是说,卫窈窈!” 婆子支支吾吾,见叶含霜那本是含情脉脉的眸子此刻无端多了一股子锐利,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叶含霜得了肯定的答案,忍不住苦笑。 当真是卫窈窈!竟当真是卫窈窈! 这回,她再不迟疑,径直起身就往外走:“我扶我过去一趟!” 叶含霜早就好了,如今让人扶着,也不过是为了继续装病罢了。 当两人赶到时,果真就看到卫窈窈和符离正被人围在人群中。 此刻,不光是他们二人,就连着那些个兵丁也看迷了眼,想来,也是正当在劲头上。 叶含霜忍不住攥紧了五指,死死咬住了唇瓣。 可恨,实在是可恨! 卫窈窈果真是她的克星,哪儿也有她,偏自己还回回都弄不死她! 婆子见她面色不虞,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 “霜儿姑娘,你莫要难过,我看殿下对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他身份不同,本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该大度一些才是。” 见叶含霜不说话,婆子又大着胆子道:“更何况,我看这卫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人,想来,你们之间应是有了误会,什么样的误会是说不清的,待日后说清了,可不就好了?” 叶含霜心中毛焦火辣,烦躁非常,偏这婆子又像个苍蝇一般,不但在她耳旁嗡嗡,她心中怒气难消,扭头看去,眼里还带着一股子凶恶。 那婆子见惯了叶含霜柔柔弱弱的模样,冷不丁,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又惊又愕。 第325章 做戏 索性,叶含霜很快又恢复了一脸柔和之色。 “婶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担心殿下着凉罢了,你身子乏,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还劳烦婶子去后厨帮我熬一碗姜汤来。” 婆子愣了愣,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叶含霜几眼。 确定眼前的姑娘依旧是那柔柔弱弱好相处的模样,她不由狐疑,适才,难不成是生了错觉? 但她也没有深究,只扶着叶含霜到了人群中,便匆匆去了后厨。 案几凑成的简易赌桌上,刚才定了一局胜负,毫无意外,又是卫窈窈赢了。 卫窈窈喜笑颜开地将赢来的钱推到了自己面前,新的一局在符离的沉默中开始。 此刻,符离眼前的银票所剩无几。 他身后的那些兵丁们的面上,也不由多了一丝紧张和凝重。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叶含霜的到来。 叶含霜缓缓走到了符离身旁,原本还等着他发现自己,跟自己说上一些抱歉的话语,但什么都没有! 符离的注意力好似都被那些骰子给吸引了过去。 不,叶含霜心里不甘,只怕不知道是那些骰子,而是卫窈窈在迷惑人! 她不允许卫窈窈再勾引这最后一个气运子,绝对不允许! 然而,等到一局赌完,符离还是没有发现她! 眼看着新的一局又要开始,叶含霜眼里闪过一丝恨色,扶着符离的肩膀,作势就要晕厥。 符离也是反应得快。 待察觉身后之人是叶含霜之后,他忙起身,扶住了她的身形,面露讶异:“霜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叶含霜看了看他,唇瓣轻咬,眼圈一瞬间也红了起来。 那眉眼间的委屈之色,不言而喻。 符离缓过了神来,目光下意识朝一旁的卫窈窈瞟了一眼,就瞧见了她那正巴巴看着热闹的模样。 这恶毒的女人,她竟还笑得出来! 眼看着都到了这种情况之下,符离和卫窈窈之间还不忘眉目传情,叶含霜心中一慌,忙伸手拉住了符离的衣袖。 “殿下······我,我等了你许久。” 符离心中生出一丝愧色,声音也不由放低了几分:“你身子弱,出来干什么?别又弄严重了。” 男人依旧穿着早间出门时的黑色织锦袍,玉冠束发,阴柔至极的眉梢依旧带着些凌厉。 但······她为什么听不到他的心声? 刚刚,她明明已经兑换了读心术,为何,如今依旧听不到他的心声。 “怎么了?”不动声色的话语在耳旁响起,叶含霜再度对上男人黑漆漆的眸眼,柳眉微蹙。 “若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 眼看着府离作势就要让人送她回去,叶含霜哪儿肯? 她本想问他是不是不与他一道回去,可又问不出来。 符离一向喜她乖巧,饶是平日里对她多有宠爱,可她心中也是清楚,那只是宠爱罢了。 若是她说出一些忤逆他的话语,或许,那少得可怜的宠爱也就跟着淡了。 目光瞟过一旁婆子送来的姜汤,她忙道:“那怎么行,外头这么冷的天,我不放心殿下一人在此。” 言语间,婆子已经到了近前,她伸手,准备从婆子面前的漆红托盘上端姜汤,目光却在撞上两碗姜汤后滞了滞。 婆子适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劝慰:“姑娘,既然,你和卫姑娘之间有误会,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将一切误会都说开吧。天寒地冻的,卫姑娘喝了你让人备下的姜汤,身子暖和了,心也跟着暖和了,日后,哪儿还有什么隔夜仇啊!” 言下之意,这多出来的一碗便是特意给卫窈窈准备的。 叶含霜银牙紧咬,恨不得将这擅作主张的婆子打发得远远的。 她恨卫窈窈入骨髓,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怎可能给她暖心暖身! 冷冷瞟了婆子一眼之后,叶含霜收了目光,无视了那婆子的话,直接端了一碗姜汤给符离。 一时间,符离周遭的兵丁们,或是悄声吹着口哨,或是互相撞着肩膀,那看向他们的目光中,也无不充满了艳羡和暧昧。 叶含霜适时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表情,微微低下了脑袋,不看符离。 符离心中动容。 不曾想,他的霜儿已然身体抱恙,竟还惦记着他,倒是他对她的关心少了一些。 弯了弯唇角,符离将姜汤一饮而尽。 “另外一碗又是谁的?” “可不是,准备了两碗呢,总不能都是殿下的吧!” 兵丁们议论的声音传来,叶含霜绞着手,低垂的眸眼里闪过一丝冷色。 她不说话,兵丁们又将目光看向了那端着姜汤的婆子。 那婆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看了看叶含霜,又看了看卫窈窈,虽她也是一片好心,可霜儿姑娘似乎不喜,她也不敢再多管闲事。 然而,有心思转得快的兵丁却是恍然:“原来是给卫姑娘准备的。” “可不吗!” 众人附和间,忍不住掩嘴偷笑。 不得了了,殿下身边这两个女子竟是能相处到这般和睦的份儿上了吗? 饶是殿下跟卫姑娘待在一处,这霜儿姑娘还不忘给卫姑娘送糖水! 这样的齐人之福,当真是让人羡慕啊! 然而,当事人叶含霜却是恨死了那多事的小兵。 此刻,她只后悔没提前将砒霜下到那碗里,没道理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卫窈窈。 “霜儿,你何须如此!”符离带着疼惜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微愣,心中有了主意,终于肯去端那碗姜汤了。 “殿下,霜儿的心思一直都在您的身上,您便是霜儿的一切,霜儿并不觉着委屈,唯恐给殿下添了麻烦。” 不就是手段吗? 卫窈窈想跟她斗,她便陪她斗到底,一会儿,她倒要看看卫窈窈怎么跟长皇子解释! 符离原本还想去阻止叶含霜,脑海里,却多了一股子‘嗡嗡嗡’的声音。 他没听清,但又十分确定,那声音是霜儿的! 可她适才明明没有说话! 符离莫名地看着叶含霜,也就在这功夫,叶含霜已经将那碗姜汤递到了卫窈窈面前。 “卫姑娘,你喝一点吧,这多少都是我的心意。” 卫窈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叶含霜不给她拆穿自己的机会,飞快地将茶盏递到了她的手边。 眼看着卫窈窈下意识要缩手,叶含霜赶忙一松手,茶盏应声落地,摔了一地! 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忘了言语。 “卫姑娘,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我都这般对你示好了,你便是瞧不上我,也用不着,扔我茶盏吧!” 一道低若蚊吟的声音响起,叶含霜抬头,眼圈立马就红了。 第326章 哪只眼睛看到他在意卫窈窈了? 卫窈窈:“······”意料之外,预料之中。 “卫窈窈,你别太过分了,霜儿也是一片好意!”符离出言责难。 叶含霜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好不委屈。 卫窈窈见状,忍不住冷笑出声:“一片好意,符离,你莫不是眼瞎,那杯子可是她自己摔的!” 符离的脸色阴沉了起来。 符离,她竟敢直呼他大名。 也对,那晚,她似乎也这样叫过,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曾想,这卫窈窈竟当真这么胆大! 符离心中嗤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叶含霜低声哽了出来。 “你······你怎么能对殿下不敬,卫姑娘,你即便是对我心有不满,却也不该将这些气撒在殿下身上,殿下待你不错,你即便不体谅殿下,也不该如此啊!” 适才哭了一场,此刻,她声音中还有些不稳,饶是如此,她依旧不忘替他打抱不平。 符离心中一暖,果然,霜儿才是这个世上最善良又最贴心的女子。 他想,往日是自己待她不够好,日后,一定要花些心思在她身上。 “霜儿,无碍,你莫要伤了身子,适才大病初愈。” 符离这话,倒是提醒了叶含霜。 叶含霜眉眼微蹙,怎么就大病初愈了,卫窈窈给她下毒的事儿,可不能就这么揭过了! 心里这么想着,叶含霜又咳嗽了起来,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连着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 符离见状,面露忧色。 “怎么了,莫不是还不曾好?” 叶含霜小心翼翼地看了卫窈窈一眼,面露怯色:“就,就是有些心口痛,不碍事的,晚些时候再休息休息,兴,兴许就好了。” 说完这话,叶含霜还不忘低声道:“殿下,我已经不怪卫姑娘了,今日,我之所以给卫姑娘送姜汤过来,便是想着多讨好她一些,日后,也好跟她相处······谁让殿下和她在一处很欢喜呢!” 符离皱眉。 他和卫窈窈在一处很欢喜? 霜儿哪只眼睛看到他和这恶毒女人在一处很欢喜的,他明明很厌烦她! “你何必讨好她!你是我的人,在这岛上,我自是护着你,日后,谁也不能给你气受!” 符离怒声说完,叶含霜适时朝卫窈窈投去了一个不安而担忧的眼神。 那眼神,柔弱又无助,怎么瞧着,都像是怕被人报复一般。 当然,这报复她的人,指的就是卫窈窈了。 “别怕!”符离对叶含霜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待看向卫窈窈时,他眼里已然只剩下了冷意。 “卫窈窈,我不管你在大启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可在这里,你也只是一个大启人质罢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卫窈窈快被气笑了:“我欺人太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人太甚了?你自己问问叶含霜,她曾经干了哪些好事儿!她都是在装呢,就骗你这样的!” ‘蠢货’二字不及开口,又被叶含霜急急打断。 “殿下,你,你莫要因我和卫姑娘失了和气。”说话间,她又擦了擦泪水,只是,那低垂下的眉眼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丝恶毒。 她要快些杀了卫窈窈。 卫窈窈实在是知道的太多了,若是再让她活下去,她怕卫窈窈日后会将她的过往说给符离听。 符离是她能攻略的最后一个气运子了,她绝对不允许这种可能性。 符离可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看着她一直用绢帕擦着眼泪,那眼泪花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越擦越多,他又冷冷瞪了卫窈窈一眼。 未免叶含霜难过,他低声朝叶含霜安慰了几句。 卫窈窈:“······” 默默看了这一出戏,她只觉叶含霜有病,不,不光叶含霜有病,符离也有病! 她要再继续看下去,她更有大病! 这下作手段,实在让人不耻,他符离实在是眼瞎,她也不想过问了。 压着心中的不耐,卫窈窈抬手,将赌桌上的钱往自己怀里兜。 一旁,众人原本还盯着符离和叶含霜看,冷不丁听得响动,都诧异朝卫窈窈看了去。 而此刻,卫窈窈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钱全部装好了。 免得着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她微微一笑:“各位,明日继续。” 毕竟刚赢了人家一把,态度还是要有的。 众兵丁纷纷捂紧了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明日······继续?不能再继续了,他们今天可都被这卫姑娘给赢了个差不多了。 原还指望着让长皇子殿下帮他们将本钱赢回来,谁曾想······ “你站住!”一旁,刚哄完了叶含霜的符离,一抬头,就看卫窈窈居然就这么悠哉游哉地走了,他凉薄的嘴角抽了抽。 卫窈窈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站住! 相反,她脚步还加快了不少。 符离一张脸肉眼可见地沉了起来。 第327章 黑刺藤 他正要发号施令,让人将卫窈窈抓回来,天上不期然地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众兵丁纷纷往廊檐下躲。 “殿下······”符离袖子被人轻轻抓住,他一回头,就对上了叶含霜那可怜巴巴的模样。 “你身子不好,我先送你回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撑腰!”说完这话,他让人拿来斗笠,亲自替她戴上。 小娘子柔柔弱弱,由着他动作。 她越是这样,符离却越发不喜卫窈窈。 同样是女子,为何差别这么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符离随即只觉可笑。 那丹阳郡主卫窈窈自小不就是那么恶毒吗? 当年,他在大启当质子时,她不就是在众目睽睽中射瞎了他的眼睛吗? 在她眼里,他们这些人低贱如草芥,弄瞎了他的一只眼就罢了,她还不许御医替他医治,还让人将他当畜生一般圈养逗玩······ 想到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符离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恨意。 待符离将叶含霜送回去之后,叶含霜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殿下······今晚,要留吗?” 美人目光传情,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期盼和爱意,符离想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符离想到了子母蛊的存在,只觉头痛。 “我还有些事,过几日再来,你先歇着。” 叶含霜心下诧异,自己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竟还要走? 符离似跟她又说了几句,可她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符离走了之后,她才堪堪回神。 怎么可能!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当初在军营中时,他可不是这么待她的,难不成,是卫窈窈? 叶含霜咬紧了银牙,脑中想到了什么,赶忙问系统:“我怎么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知道符离究竟在想些什么! 系统没反应。 叶含霜失了耐性:“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这读心术不会是假的吧!” 【怎,怎么可能?可能还要再等等······】 一直没反应的系统,终于回了一句。 叶含霜心中有事,倒是没有注意到系统的磕磕巴巴,若是她再追问下去,就会知道,系统先前险些出了差错,将读心术给错了对象。 得亏它8426反应得快,它连着这没用的宿主都得完了! 另一头,符离用过晚饭,本想去找卫窈窈算账,又被阿准叫住。 “有事儿?” “前些时日抓到的钉子,有松口的征兆了······” 符离嗤了一声,大步而去:“去看看!” 那钉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有毅力,眼看着都要支撑不住了,却生生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刚有了的线索,转眼又断了。 擦着审讯时留下的鲜血,符离边往外走,边吩咐阿准将剩下的钉子看待出审判室时,雨便大了起来。 符离看了看天,冷嗤了一声,今晚倒是她运气好! 偏远院落里的卫窈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次日吃过早食,她又带着大头兵岛上摘药材去了。 倒不是为了研制出新药材给叶含霜用,只是,冬日里,天气干燥,她打算熬一些油脂子用。 经了昨日赌筛子一事儿,她和众兵丁的关系似乎也亲近了一些,那些原本因她身材娇小,不似夜北女子那般伟岸,而一度瞧不起她的人,此番,也对她另眼相待了几分。 大头兵跟在她身后,一路傻笑,笑得卫窈窈一脸摸不着北。 待朝她看去,他已然递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过来。 那钱袋子黑漆漆的,又旧又脏,卫窈窈不肯接,他才说了一句:“姑娘,晚些时候赌钱,算我一份。” 说话间,他将钱袋子打开,正好露了一堆夹着铜板的碎银子出来。 原来是想让她帮他赌钱。 “那你得帮我干活儿了!” 大头兵连连点头。 于是,待卫窈窈采了东西回去以后,熬油脂子的事儿便交给了他,卫窈窈则幽幽的回房中睡了个回笼觉。 晨雾浓浓,冬水潺潺。 另一头的叶含霜也起了个大早。 她在外走动了一圈,除了听说卫窈窈又在折腾着开小灶外,别无其他。 她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昨日,长皇子殿下明明说,他会替她撑腰,会给她出头,可是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他有所行动! 那卫窈窈倒是过得舒坦,竟还折腾起了开小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冷风袭来,叶含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平日里为了随时给符离面前呈现出一个最美的体态,一向穿得单薄,如今,又出门的急,更是连外衫也穿了一件最薄的。 没走一会儿,她便连着打了好些个喷嚏。 眼看着身上的鸡皮子疙瘩也起了一身,叶含霜就要往外走,就听不远处,照顾她的婆子在跟人嘀咕着什么。 “这黑刺藤一下雨,又得长一片,你们可得注意了,这玩意儿的汁水可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的!” 有人应了一句,脚步声渐远。 叶含霜回神过来,朝那所谓的黑刺藤看了一眼,踱步上前,捡了一根在手上。 黑刺藤色深有小刺,叶含霜忍着刺痛,用力一掰。 果然,晶莹剔亮的汁水便流了出来。 叶含霜又想到了自己听来的话,心中有了成算:若是她悄悄加在卫窈窈的餐食中,回头,即便是卫窈窈身死,应也不会有人怀疑。 更何况,有人怀疑又如何,听婆子的意思,好些人都是不认识这个的,那卫窈窈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将这玩意儿采摘食之了,也是有可能的。 要怪,便只能怪她骄奢淫逸,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开小灶。 叶含霜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特意折了一根最粗最长的黑刺藤,一路就往后厨走去。 后厨中,只有一个大头兵。 叶含霜认得他,那是平日里跟在卫窈窈身旁的人。 呵! 这卫窈窈果然什么时候都只知道使唤人,罢了,她不来,自己还好成事儿。 正当想着如何将人引出去,那大头兵忽地捂了肚子,匆匆忙忙去了茅房。 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递枕头,老天爷都要帮她! 叶含霜四下看了看,确定周遭都没什么人之后,快速进了厨房中,又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刺黑藤的汁水全部挤入了那小锅中。 手上传来皮肉被刺破的痛感,心跳也不可抑制的快了起来,等她出了厨房,堪堪遇上了回来的大头兵。 大头兵见她在此,还朝他傻笑了一声,叶含霜怕他看出端倪,快步离去。 大头兵挠了挠头,原还思索着那女人是殿下的女人,他不知道该尊称对方什么,不曾想,对方却就是这么走了。 倒是省事儿。 大头兵又乐呵呵地笑了笑,就回了后厨中。 炉子里的油脂子也熬得差不多了,大头兵又搅拌了一阵,方才熄了火,心满意足地端着油脂子往卫窈窈那处走。 不远处,叶含霜一直隐在暗处看着。 她原本还害怕那大头兵看出点端倪来,不曾想,对方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还真就将那玩意儿端去卫窈窈那处了。 真是个蠢东西! 叶含霜冷笑,心满意足的回了房中。 她想,她如今就该静静等着卫窈窈中毒而亡的好消息传来了。 第328章 将计就计 大头兵一路将油脂子捧到了卫窈窈面前。 卫窈窈跟他道了谢,就闻到了一股子异味。 凑近了仔细一闻,确定自己没有闻错之后,不免蹙眉朝他看去:“适才还有谁在后厨里吗?” 大头兵摇头。 卫窈窈蹙眉:“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有人往这里面放东西。” 大头兵是个老实的,听得这话,赶忙将油脂子端回去,仔细一闻,当真就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但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究竟有什么地方熟悉,冥思苦想了许久,方才恍然。 “黑刺藤,是黑刺藤的味道!” 随即,他又想起了叶含霜:“是霜儿姑娘,我中途耽搁过一会儿,回来时,恰好看到霜儿姑娘从厨房里出来。” 卫窈窈暗道了一声果然。 “黑刺藤有毒?” 大头兵连连点头:“轻则皮肤溃烂,重则让人肠穿肚烂······可,可霜儿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那位霜儿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确实不像是能做这种事儿的人! 卫窈窈冷笑。 “此事关乎性命,卫姑娘,如若不然,我将这事儿告之殿下吧。” “告诉他就不好玩儿了。” 大头兵不解,卫窈窈朝她勾了勾手,叮嘱他:“你听我说······” 雨后,林中雾气蒙蒙,路也不怎么好走。 符离引着人猎了几只黄麂,就感觉手臂上传来阵阵痛意,他垂头,朝自己手臂上看了一眼。 并没有哪里划伤之处,不该这么痛才是。 但那种痛感越演越烈,一瞬间,符离想到了卫窈窈。 这个女人究竟又在干什么! 自己昨晚已经放过了她,不曾想,她竟还这么不知足,竟还想用这种法子报复他不成? “殿下,怎么了?”阿准察觉了他的异样,停下脚步。 符离不及回答,就见一群野猪从面前窜过。 “无碍。”他淡声说完,拉弓搭箭。 雨后正是野猪活动最频繁,嗅觉和听觉灵敏度也大大降低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符离不想错过。 这日下晌,林中一行人收获颇丰,回来的也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早。 符离一路和阿准说着话,才下山,那手臂上的痛感再度传来,竟较之前还要痛上几分! 他凝了眉,让阿准带着人去打整猎物,他则是径直往卫窈窈那处走去。 天色阴沉,男人身量高大挺拔,面色阴沉,只往院中一站,那无形的威压也让人生惧。 一路上看到的杂役们瞧见了,纷纷低垂了眉眼,较往日更小心地行礼。 符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到了卫窈窈的住处,见她正在一脸闲适地喝着茶水,他险些被她这样子给气笑! “郡主可当真是好兴致啊!” 卫窈窈抬头看他,回以一笑。 符离看着眼前这眉眼弯弯,眸子黑亮又灵动的女子,心下生出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自己,让自己不要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 “殿下今日倒是回来得早。” 女子唇瓣轻动,符离见她假惺惺地唤着自己殿下,立马又想起昨日,她当着众兵丁的面直呼他‘符离’的模样。 皱了皱眉,符离面色越冷。 “丹阳郡主装出这幅模样给谁看?殊不知,心思歹毒之人即便再装,也不像。” 言语间,他已然朝卫窈窈逼近,然后,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他挽起了她左手的衣袖,露出了那满是红疮的小臂。 符离冷笑,继续去挽右手。 依旧是满手的红疮! 那细嫩的肌肤上缀满红疮的样子,像极了那被积雪覆盖住的点点红梅,亮眼得很。 “你倒是当真舍得下手!就为了报复区区人,何至于伤及堂堂郡主的千金贵体!” 他冷言说着,脸庞朝着她逼近,近到能够窥见她那如蝶翼一般,不断扇动的睫毛。 “是霜儿姑娘!” 正这时,大头兵冲了进来,直接跪在了符离面前。 “卫姑娘本想让属下去给她熬润肤的脂子,谁曾想,霜儿姑娘趁着我出去的功夫,往里面加了刺黑藤!” 符离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你还不放开我!”卫窈窈偏开了脑袋,不想去看符离这蠢东西。 符离的反应,一如她预料中一般。 但想到是一回事,当真看到她如此,卫窈窈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 “你说什么!”符离沉声问了大头兵,狐疑的目光,再度看向卫窈窈。 此番,女子只给了她半张侧脸,仍是不掩她的国色芳华,符离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一次心虚之色。 他看的仔细,几乎能够看到女子白嫩面孔上的细软绒毛,以及女子愤怒时,那带着怒气的一张脸。 唯独没有躲闪、心虚之色。 “是这样的······”大头兵将自己如何替卫窈窈熬油脂子,又是如何因去茅房被人动手脚的事情经过说了个仔细。 当然,在卫窈窈的授意下,他特意强调了看到叶含霜解盖子,似往里面加了东西。 若是旁的情况,他定不愿意说谎话冤枉人,但,如今,只有叶含霜有投毒的嫌疑。 他也知晓,卫姑娘是想炸出真相,当即自是没有不帮人的道理。 符离听得愣住了。 直到卫窈窈将手从他掌间挣脱出来,又退坐到了一旁,他才回神。 “你该知道军中的规矩,你若敢说假话······”他朝大头兵说着话,目光却是看向了卫窈窈。 显然,他对她还存了怀疑! 卫窈窈翻了个白眼:“你是觉着我有病还是觉着我傻?我没事儿往自己手上涂刺黑藤,我可听说了,那刺黑藤可是有剧毒的!” 符离抿唇,目光又朝她那两截小臂看去,心中有所松动。 金尊玉贵的丹阳郡主又娇气又惜命,确实不可能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 她向来自私,断没有为了旁人伤害自己的道理。 “去,将霜儿请过来!” 大头兵得令,匆匆而去。 待他再度回来时,身后已然跟了叶含霜。 叶含霜本想跟大头兵打听点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后又听符离也在卫窈窈那处,只当卫窈窈已经发了病,命不久矣,心中暗喜。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一进门,就对上了卫窈窈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329章 符离没救了! 叶含霜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 那掩在袖中的手,却死死攥紧。 “霜儿,有人说看到你往卫窈窈的炉子里加刺黑藤,有没有这回事?” 叶含霜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想看那个大头兵,但还是控制住了。 不对,她出门时才碰上那个大头兵,他绝对不可能看到她! 这一定是卫窈窈在炸她的话,但凡她露出一点端倪,卫窈窈就得逞了! “没有,殿下,我没有。”叶含霜摇头,适时露出了一脸恐慌害怕之色。 卫窈窈笑了,示意大头兵继续说。 “刺黑藤上不乏细刺,容易伤着人,霜儿姑娘敢不敢将手拿出来看看。” “殿下不信我吗?霜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叶含霜看向符离,眸光楚楚。 符离有些不忍:“你给他们看看,若有人敢污蔑你,我定不饶恕。” 叶含霜咬了咬唇瓣,一张清丽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 在众人的目光逼视下,她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那一双手,虽算不得多白嫩,但却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口。 “怎么可能!”大头兵一脸吃惊。 卫窈窈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唯有叶含霜心中得意,她早抹了系统里的膏药,此刻,手上的细小伤口也早恢复了。 任由着他们怎么瞧,也看不出问题来! 呵! 她卫窈窈还真以为自己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而没有一点准备吗? 心中想着,叶含霜朝卫窈窈看了一眼,一抹轻蔑之笑一闪而逝,转瞬,又恢复了一脸柔弱样。 “卫窈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耳旁,符离冰寒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已然回神。 她不为所动地朝大头兵看了一眼:“你继续。” 那大头兵恍然回神,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卫窈窈竟还不放弃,当即磕磕巴巴道:“注意一些,也可能留不下伤疤,但刺黑藤最是霸道,只要碰过它的,但凡在温水中泡一泡,都能使手上肤色变黑。” 符离看向卫窈窈,眸中的神色十分不友好。 卫窈窈却朝他扯了扯嘴角,俨然感受不到他的恼怒一般。 “殿下还不肯信我吗?我,我也不知自己怎得这般招卫姑娘记恨啊。” 符离看向她,眼里满是看向卫窈窈时不曾有的温柔。 “霜儿,最后一次,我倒还想看看,她要闹什么幺蛾子。”说完这话,他让人打来热水,又拉着她往冒着热气的水盆处走。 叶含霜心中不安。 她根本就不知道刺黑藤还有那么多特征,如今,若真泡在了温水里,露出了端倪,可不就完了! 但是,长皇子决定的事儿,定没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自己坚持不肯上前,不断会引来长皇子的怀疑,而且,可能也免不了一验。 心中七上八下间,她眼睁睁地看着长皇子将她的手拉着,凑到了水盆中。 叶含霜身子颤了颤,心里既紧张又惧怕。 察觉出她的异样,符离转头回来,悄声安慰:“别怕,不碍事的,只这一次。” ‘噗嗤’! 卫窈窈忍不住笑出声。 符离朝她怒目看去,却见她朝他指了指水盆。 符离转眸一看,却见叶含霜那浸在水盆里的手已经变了颜色。 和她手上的颜色不同,此刻,她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片惨白。 周遭空气俨然凝结了一般,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良久,叶含霜反应过来,慌忙摆着手。 “殿下,我没有,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儿。”她一脸柔弱模样,“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一定要信我啊。” 符离不说话。 叶含霜又指了卫窈窈:“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陷害我,殿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陷害我了,你上次,原还说要替我讨回公道,你莫不是忘记了这事儿?” 符离抬头看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么乖顺的女子,他以为,他的霜儿那么柔弱,绝不可能做出伤害人之事。 他以为,她绝不可能骗他! “就是因为昨日之事,所以,你······”符离放开了她的手。 叶含霜连连摇头。 “没有,殿下,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刺黑藤,我更没有害过她!” 叶含霜声落,卫窈窈再度笑出声来。 符离的面色越发难看了,在他看来,卫窈窈适才分明是在嘲笑他! 叶含霜看到符离这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浓。 “殿下,你当真不肯信我吗?我待殿下可是一片真心,殿下也要怀疑吗?” 符离平生最厌心思歹毒的女人,此刻,却不愿相信他的霜儿便是这样的人。 “你与我说说,你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殿下,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叶含霜泪眼汪汪,声音哽咽,任再冷硬的心肠,只怕此刻看到她这个模样,心中也会产生不忍之情。 但符离没有动。 她知道,这次只怕当真是触到了符离的底线,心中顿觉不安。 “殿下若是我信我,我可以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话未说完,她适时闭眼晕了过去。 符离眼疾手快,赶忙扶着人去外头找大夫。 卫窈窈看着这情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忽然有些呼天抢地之感。 没救了,这符离简直是没救了! 她都舍了这么大的血本,结果,符离还是看不透! 早知如此,她何至于······看着自己满是红斑的手臂,卫窈窈郁闷地从空间里拿了解药出来。 幸亏她只是涂了一些自己的药,而没有当真将那些油脂子往她臂上抹,不然,这回当真是亏大了。 “你,你当真是郡主?”耳旁传来大头兵的声音。 卫窈窈闷闷地‘唔’了一声。 大头兵好不激动,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大启的郡主呢! “郡,郡主,咱们当真让霜儿姑娘这么走了,日后,她若是再报复你怎么办?” 卫窈窈涂药的动作一顿。 她这回将叶含霜逼的这么急,只怕,叶含霜当真要变那急得跳墙的狗了! 第330章 新君御极,你该为后才是 叶含霜在被符离抱走时,心中是得意的。 卫窈窈被她陷害了又如何,终归,殿下也并非对自己无情,殿下还是那么紧张她,那便说明,殿下也会信她。 她只需要在他面前伴柔弱,再诉说一些委屈就能轻易哄得殿下的欢心。 对,一定是这样的! 待符离请来的大夫替她看过诊后不久,叶含霜方才做出了幽幽转醒的模样。 一睁眼,就对上了符离朝她看来的目光。 那目光微凉,让人心惊。 “霜儿,你与我说,刺黑藤的事儿,可是真的?”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喜别人骗我,你若是有什庅苦衷,都可以跟我说。” 叶含霜早料到他会再问她,面上顿时涌上委屈之色,缓缓摇头。 “殿下,我是被冤枉的!” 符离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叶含霜害怕被他看出端倪,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时不时用绢帕擦着泪水。 “霜儿,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符离望着她,无动于衷。 他的目光和往日不同,有那么一瞬,叶含霜心中有过动摇。 或许,她即便是承认了,他也不会将她如何,毕竟,是卫窈窈先朝她动手的,她想不开的情况下,一时做出什么鬼迷心窍的事儿来,也是正常的。 但,她不敢赌,毕竟,眼前人是最后一个气运子了······ “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殿下,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就是卫窈窈,她想害我!” 叶含霜说着话,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符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适才,他明明在她眼里看到了动容,他原以为,她会说出不一样的话。 符离一直以为,她善良又单纯,可如今看来,也并非全是。 他也说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失望还是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去了。 一连过了几日,符离再没有去过叶含霜那处。 叶含霜心中担忧,总时不时做些小食,给符离送去,却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当这事儿传到卫窈窈耳朵里的时候,卫窈窈还很是诧异。 她原以为符离没救了,早被叶含霜拿捏的死死的了。 如今看来,也不全是。 大头兵给卫窈窈洗了刚从林子里摘回来的野橘子,卫窈窈剥了一块放在嘴里,一片甘甜。 “郡主,好吃吗?” 卫窈窈点头,大头兵忙讨好地又递了两个橘子过来。 “小柳,你也吃。”卫窈窈只接了一个。 这几日,他们已然熟悉,大头兵也就是小柳也不跟她客气,径直剥了皮就开始吃。 正这时,外头有个杂役过来,递了一张纸条过来,倒也没说是谁送的。 卫窈窈打开一看,却在看到上面的字以后,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叶含霜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啊,这信便是她写的,只约她一见。 小柳心有戚戚:“这霜儿姑娘可不简单,此番约人,想来,也没存什么好心,郡主,你还是莫要去了。” “去,怎么能不去呢!” 她来这夜北,可就是冲着叶含霜来的啊。 她倒想看看,叶含霜还想干什么。 于是,在小柳万分担忧的目光下,卫窈窈径直出了门。 小柳思来想去,也跟了过去。 叶含霜和她约定的地点就在山林口,卫窈窈过去时,她已经到了。 见卫窈窈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叶含霜忍不住皱眉:“郡主,我们之间谈话,也不必再带着旁人吧。” 卫窈窈看向小柳,小柳忙道:“郡主,还是带上我吧!” 这霜儿姑娘诡计多端的,要是再想害郡主,那可怎么办? “妹妹,你莫不是害怕了?” 耳旁再度传来叶含霜的声音,卫窈窈扯了扯嘴角,示意小柳回去。 小柳面色难看,一脸防备地看着叶含霜,还想要跟上去,就见郡主朝他摆了摆手。 “郡主!” 眼看着卫窈窈跟着叶含霜一前一后往山林边缘走,小柳思来想去,便冲入了林中。 叶含霜走在前面,却一直注意着后头的动静,察觉到那个叫小柳的人没跟上来,她不禁冷笑。 “妹妹真是好本事,这才多久的功夫,竟又有人替你鞍前马后了?只不过,却是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实在是可惜。” 卫窈窈目光四顾,周遭确实没什么人。 也对,这岛上比不得外头,叶含霜即便是想找帮手,只怕也瞒不住符离。 “我知道妹妹看不起我,一直以来,对我诸多针对,可是,妹妹,你有没有想过,我都不和你争谢辞和裴元稷了,你为何还对我穷追不舍,妹妹便这么喜欢跟我抢男人吗?” 叶含霜说完,见卫窈窈依旧不理她,忍不住回头。 “叶姑娘,这里就只有我们二人,你就莫要再妹妹长,妹妹短的恶心人了吧!” 卫窈窈轻笑,眼里嘲弄意味十足。 叶含霜微僵,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阵,倒是叶含霜轻笑出声。 “丹阳郡主依旧是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其实,若你听我一句劝,我们也不是不能上演姊妹情深的戏码,终归人生匆匆,短短几十年,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 卫窈窈陡然停下脚步:“你叫我出来,便是要跟我说这个?” “自然不是,我在想,郡主来夜北未免不该,毕竟,如今新君已然御极。” 卫窈窈极快地发现叶含霜已经走到了山崖边,倒也没有在意她说了些什么,一时嗤笑:“你引我过来,不会是想将我从这处推下去吧。” 这山崖下,是一望无垠的海面,若真坠了下去,只怕生死难料。 当真是好盘算! “怎么会?”叶含霜露出了意外之色,“不过是觉得新君御极,你该为后才是。” 这回,卫窈窈抓住了重点。 “新君?”她疾步朝着她走去,脸色发急,“哪里来的新君?” 背上忽地被人推了一把,卫窈窈整个人忍不住往山崖处摔去。 第331章 卫窈窈,你究竟喜欢谁呢 待她反应过来,赶紧抓住始作俑者叶含霜。 叶含霜面色发狠。 卫窈窈必须死,就是因为卫窈窈来了,自己才被长皇子给冷落了,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但卫窈窈看着娇滴滴的,却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柔弱。 叶含霜一番用力,也没有得逞,反倒是和卫窈窈纠打在了地上。 “你刚刚说什么,新君是谁,裴策呢!”此刻,她再也管不得什么气运子,管不得什么叶含霜了。 她的脑海里只有裴策助他出宫时的场景,那时候,他明明瞧着状态极好,鬼谷老儿也说,他身子康复得很好。 怎么可能有事儿呢! 不可能才是······ 叶含霜看了看不远处的悬崖处,笑了一声,想说话,却又累得忍不住喘了好几口粗气。 “你快告诉我,裴策呢?” 卫窈窈逼问的声音传来,叶含霜喘够了气,又发出一道急促笑声:“卫窈窈,你究竟喜欢谁呢,谢辞你要,裴元稷你也要,就连着符离······那裴策在你心中,又是什么地位?” 卫窈窈紧盯着她,不说话。 叶含霜毫不意外地在她眼里看到了急切,卫窈窈原没有她表现得那么镇定。 叶含霜心中发笑,目光掠过几步外的竹竿,轻声道:“地上硌,你放开我,我起来说与你听。” 卫窈窈没有丝毫迟疑地松开了她。 叶含霜嘴角冷勾,趁着卫窈窈还未站稳的空档,极快地伸手捡过地上竹竿,抵在她面前,将她往崖底推。 卫窈窈腰间软肉被她竹竿戳中,发出一阵生痛,不过,她早有准备,很快就握住了竹竿的另一头。 “卫窈窈,去死吧!你早该死了!我不过是诓你呢!我可不知道裴策的事儿!” 叶含霜一张清丽的脸上,满是阴森,再没有一丝柔色。 她用力所有的力气将卫窈窈往前推,心中恶毒的想着,即便是卫窈窈临死,她也不会告诉她裴策已死的消息。 她越是想听,她就越不会说! 眼看着卫窈窈脚步打滑,就要支撑不住时,远远传来一道厉呵:“住手!” 是符离。 卫窈窈和叶含霜同时一愣。 几乎是与此同时,叶含霜朝地上摔去,眼泪水簌簌直下。 “卫姑娘,你便这么容不下我,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什么也不求殿下的,你怎么偏就不信我呢,我并不会威胁到你什么,我就只求你在殿下身旁给我留一个位置罢了。” 卫窈窈捂住腰,冷冷地看着叶含霜。 这叶含霜也实在是太用力了,不用想,也知道,她那处的肉肯定早发青发紫了。 而远处,小柳已经引着符离过来了。 “郡主,你没事儿吧?”小柳担忧道。 卫窈窈摇头,看向符离,正好对上符离朝她看来的目光。 “殿下······霜儿以为,霜儿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老天怜惜!” 卫窈窈嘴角抽了抽,想问符离你信吗,又懒得发问。 符离那么蠢,他就算愿意信,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听闻,是你约她出来的。” 符离看向了叶含霜,眼里涌着让人陌生的情绪。 叶含霜压下心中不安:“我原本想给卫姑娘赔个不是,让她允许我留在殿下身边,我,我不过只想守着殿下罢了,谁知道,卫姑娘竟是不肯,她!” 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俨然像是在卫窈窈这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然而,这回,符离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动容。 “那你为何要用竹子推她?”符离问完,卫窈窈诧异地扭头朝符离看去。 一旁的叶含霜连连摇头:“没有,殿下,是她想推我下去,我根本就没有动手。” “你没有动手伤她?”符离重复。 叶含霜红着眼圈点头:“没有,我怎会伤她,我没有,殿下,你要信我,我压根就不曾伤她分毫。” 符离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叶含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见他下颌骨绷得紧紧的,明显似是克制着什么情绪,她心中的不安越浓。 但转瞬,她又开始安慰起自己。 不会的,殿下一定会相信她的! 那日,即便她给卫窈窈下毒,殿下不也将她抱回去医治了吗,今日,他来时,她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她的这些说辞,也并不难以让人信服。 天边一道闪光划破云层,随后,一道闷雷声响。 卫窈窈看了看天,天边闷雷声阵阵,想来,当真是要打雷下雨了。 这岛上的气候实在是古怪。 “殿下,怕是要落雨了。”小柳适时提醒。 “怎么,你还害怕打雷啊!果真是胆小,你既是害怕,就跟本郡主走吧。” 卫窈窈声落,攥着小柳往山下奔。 此刻,她心头的担忧烟消云散。 叶含霜既是诓她的,那裴策应也没事儿,明日,她再继续跟叶含霜算账便是! 小柳看着郡主急切中带着点凌乱的步伐,忍不住挠头。 他怎么觉着,郡主这样子瞧着倒似害怕打雷呢······ 卫窈窈走后,天渐渐阴沉下来。 叶含霜试着朝符离伸出了手:“殿下,我疼,你拉我一把,可好?” “为何骗我。”符离忽然开口。 他感觉到腰间的剧痛,所以,她定是对卫窈窈动手了的。 可她却说不曾动手,那便是在骗他! 叶含霜摇头,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未几,一道闷雷响天动地,女子轻脆的声音接连响起。 “他怎么回事儿,竟还怀疑我了?那日,下毒都不曾怀疑,今日,却是怀疑了?” “我应该说点什么挽救一下?难不成,最后一个气运子也要像谢辞他们一般,被卫窈窈给抢走!卫窈窈她什么都有了,凭什么还要来和我抢人!” “我适才就应该加一把力,我应该弄死她才对,卫窈窈该死!老天爷都在跟我作对,长皇子什么时候来不好,非得在这时候来!” 符离皱眉,古怪地看向叶含霜。 适才的声音,分明就是叶含霜的,可此刻,叶含霜只是仰头,一脸楚楚地看着他,她那薄薄的嘴唇分明紧紧闭着,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 周遭寂静一片,气氛似凝住了一般。 最后,终是叶含霜心中不安,试着开口:“殿下······” ’ 第332章 靡艳 符离不说话,静待那个声音响起。 【他不会真的不信我了吧,早知道那大头兵要坏事,我就该早点除掉他!】 这回,叶含霜的唇依旧不曾动过。 符离从短暂的震惊过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这莫不是叶含霜的心声? 没有过问自己为何会听到她的心声,符离的注意力全被这些心声的信息量吸引了去。 他原以为,她温柔体贴又善良,却原来是骗他的! 符离脸色冷了下来,失望和怒意涌上他那张英俊不凡的脸颊,在叶含霜膝行过来,想要攥住他的袍角时,他毫不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来人,将她带回去,好生看管。”符离声音发凉。 他的身边,自来容不得她这种人,只不过,她既是蓄意接近,就该好好盘查盘查她背后的势力。 若真让他查出点什么,他绝不手软! 叶含霜愣愣地看着符离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渐行渐远,直到有兵丁上来拖拽她,她才从愣然间回神。 “殿下,殿下我是冤枉的,你不要被卫窈窈给骗了,她不过是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罢了,殿下!我是你的霜儿啊,我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能这么待我!” 叶含霜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惊得林中鸟雀纷纷扑腾着翅膀逃离。 符离却不为所动,一路继续前行。 直到走到了一处小院中,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到了卫窈窈的屋门前。 蹙了蹙眉,符离想到了往日的事,几乎可以想象,她如今就看向他的嘲弄眼神。 原是他一直识人不清,原是他一直被一个女人蒙在鼓里! 只怕,那时候,她不止一次在心中笑他吧。 符离忽就觉着有些恼火,转身欲走,天边下起瓢泼大雨,腰间传来阵阵痛意。 符离停下脚步,默了半晌,还是回头,朝卫窈窈的屋子走去。 终归,这里是他的地盘,可没什么不能去的地方! 门是虚掩着的,符离一推门,就见没人香肩半露,那柔嫩的肌肤玉白如雪,犹衬得雪白脖颈和纤细腰肢上的水红色兜衣带子格外靡艳。 任谁看到眼前的美景,都会挪不开眼。 符离也是呆了片刻,方才回神,就要往外走,就听卫窈窈惊呼了一声。 “你怎么进来了!”卫窈窈三下五除二将衣服系好。 言语间,多有责备和怀疑。 符离停下脚步,闭了闭眼,将先前看到的一抹亮色抛在脑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你门没关,我怎么知道你在干什么!” 卫窈窈看了看房门,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适才亏得回来的及时,方才没有淋雨,此刻,她挥退了人,本是想看看腰后的伤,谁曾想! “你不知道敲门吗?这样随便进来,终归不太好吧。”卫窈窈说到此处,又察觉到了不对 这时候,符离不跟叶含霜待一处,他这么来了这里? 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嗤声一笑:“你不是来替你的霜儿打抱不平的吧!” 符离握拳,回头毫不意外地对上了她那眸眼中的嘲弄,他心口郁郁,不知自己究竟哪根筋没搭对,竟是来此处自取其辱了。 “符离,你什么眼神,你没瞧出她在做戏?你简直是笨死了!” 卫窈窈十分嫌弃地看着他,一双黑亮的眸子沾着怒气,瞪得又鼓又圆。 符离瞧着她这样,心里的郁气消了大半,难得地不想跟她置气。 “你管好你自己吧。”说完这话,符离转身就走了。 卫窈窈一脸莫名。 这,这就走了? 不是来替叶含霜说话的吗,怎么过来被她说了一顿,就这么走了? 卫窈窈百思不解,随后,更让人意外的是,符离让人送了一瓶膏药过来,只说让她擦擦伤处。 卫窈窈捏着瓷白小瓶,眸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定是叶含霜用竹竿伤了她,连带着他的腰也跟着疼了起来。 只怕是疼得受不住了,适才想在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吧。 卫窈窈想骂一句活该,又觉不对,这不是连着自己一块儿给骂了吗? 撇了撇嘴,卫窈窈将小瓷瓶扔在了旁处,转而拿自己空间里的药涂抹了起来。 旁人,她信不得,特别是符离。 雨下了一宿,次日醒来,卫窈窈本想去找叶含霜,却得知叶含霜被符离的人看管了起来。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还想着将他那‘小百花’紧紧护在羽翼之下啊,真是蠢! 对此,小柳则有不同的看法。 他高兴不已:“定是昨日霜儿姑娘害郡主之事惹恼了殿下,殿下动了怒,郡主,你放心,假以时日,殿下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卫窈窈看向小柳,冷不丁,又想起了昨晚那瓶伤药,忍不住想,符离这回不会真的变聪明了,看出叶含霜的伎俩了吧? 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第333章 他真怀疑,她是一门心思来他这处赚钱的! “喵······喵······” 一阵猫叫声传来,卫窈窈循声看去,惊讶无比。 这岛上竟还有猫?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柳道:“以前营中养了不少猫,专抓粮仓里的老鼠,后来粮仓烧毁了,也不见了它们的踪影,我还以为,他们都死绝了。” 卫窈窈‘哦’了一声,忙朝着之前猫叫的地方轻唤了一声:“咪咪······” 小柳轻笑:“郡主,你这么叫,它怎么知道你在唤它,你要像我这样。” 声落,小柳蹲在地上,‘啧啧啧’了一声,不多时,当真见到荒草里有了动静,一只猫崽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那猫崽子不过两三月大,一身脏兮兮的,瞧着倒是可怜的紧。 原是朝着小柳去的,但在看到卫窈窈之后,它又小心翼翼地朝卫窈窈贴了去。 许是那害怕中带着讨好的模样取悦了卫窈窈,卫窈窈难得没有丝毫嫌弃,指挥着小柳将猫崽子抱了回去。 小家伙瞧着又脏又磕碜,结果,一洗出来,却是通体雪白,再配着那绿莹莹的眼睛,瞧着就招人喜欢。 “我得给它取个名!” 卫窈窈想了一番,在小柳期待的目光中,眨了眨眼道:“就叫咪咪怎么样?” 小柳干干一笑,不敢说这取了跟没取一样。 “叫你咪咪,你欢喜不欢喜?” 卫窈窈垂头问手里的猫崽子,眼看着猫崽子没什么反应,卫窈窈有些惆怅。 “瞧着,它像是不怎么喜欢的样子,要不,还是换一个,叫雪球吧!”虽然,它现在看起来瘦瘦的,但卫窈窈有这个自信,在自己的精心喂养下,它一定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这个好,郡主,这个名字好!”小柳连连称赞,脸上的真情实意倒是多了不少。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来了,只说受命来替她看看诊。 受谁的命,自是不言而喻了,这岛上,除了符离还有谁? 卫窈窈有些奇怪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符离会有这么好心。 小柳则是喜不自胜:“郡主,我就说,殿下心中有愧,必定是要替你做主的,你瞧,殿下不但要替你做主,而且,还想得这么周到。” 卫窈窈:“······”有那么让人高兴吗? 有那么一瞬,卫窈窈想到了皇宫中,主子受宠,地下奴才的嘴脸。 她忍不住有些恶寒,径直谢绝了那大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可不承符离的情。 下晌,卫窈窈抱在雪团子在院里晒晒太阳,又睡了一会儿,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眼看着兵丁们下值的时间到了,她将雪团子扔给了小柳,摩拳擦掌地往营中空地走去。 那一日,在营中和人玩儿骰子以后,她这手就痒痒得很,无聊了一阵日,总算可以再玩儿几把了。 可那些兵丁早怕了她。 初时一听说要玩儿骰子,大家眼里都有光亮,可当真等卫窈窈坐下之后,却是没有人敢上场了。 卫窈窈前前后后点了几次人,也没什么效果。 她倒是明白了,只怕这筛子也玩儿不成了。 看着乌泱泱的兵丁们,卫窈窈计上心头,直接踩上了案板。 “既如此,我给大伙儿讲个故事怎么样?” 一听说有故事听,大伙儿自是高兴。 卫窈窈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在一种曲目中选了《牡丹亭》。 《牡丹亭》讲的是官家千金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却因束缚不能在一起伤情而亡,后起死回生,和柳梦梅结为夫妇的故事。 这故事,她从小听到大,早会背了。 等她抑扬顿挫地将清贫书生的背景一一介绍后,故事正式开始。 兵丁们身在夜北,看的曲目都是男子三从四德,将妻主伺候得妥妥帖帖,饶是后来投靠了符离,也沾了一些大启男人的脾性,但骨子里,多少还是有点女尊男悲之感。 此刻,一听那故事中的千金,竟对书生那般一心一意,甚至,以之为天,大伙儿眼里或多或少地闪过了一些艳羡。 初时,还会议论几声,到后来,竟都竖着耳朵,伸着脖子,认认真真听了起来,唯恐听漏了一段。 符离带着人狩猎归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着人群中,那站在案桌上讲得津津有味的女子,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上,有着和她出尘如仙的气质相背离的生动。 符离一时怔住,竟不知总抬着下巴,高高在上,生人勿进的小郡主,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倒还有些怪招人的。 这个想法才刚在脑海里滑过,符离顿时清醒了几分。 眼前人可是卫窈窈! 她是疯了吗,在大启,说书人可是下九流的营生,她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何至于如此! 当初,他军中副将让她当众跳舞,她不也没应吗? 如今,倒是要自取其辱了? 符离皱眉,一度怀疑昨日,她没被人伤了脑子,而是伤了脑袋。 然而,正当他这么想着,就听台上的女子脆声道:“预听后事,给钱给钱!” “大伙儿把钱往箱子里扔啊,还有更精彩的!”小柳适时捧了个大箱子过来,挨个挨个到兵丁们前面讨钱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上回才输了不少钱给卫窈窈,如今,他们都仔细着自己的钱袋子。 但若是不给,这故事又实在是太精彩,只怕不听完,他们今晚都别想睡了。 于是,众人在好一阵的纠结和不舍之后,终是不情不愿地掏了银钱。 小柳边捧着木箱,边看成果,眼看着那里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装了不少东西,他恨不得立即跟郡主竖起大拇指。 郡主真是能耐啊,这可比上回赌筛子还来钱快啊。 当然,除却殿下的银票······ 正想着,小柳发现面前的人久久没有给钱他意思,他抬头看去,就撞上了符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殿,殿下······”小柳声音有些不稳。 适才忙着收钱,他竟没注意到符离回来了,此刻,他忍不住担忧地朝卫窈窈看了一眼。 殿下平日里是纵着大伙儿胡闹,可也不至于像郡主这般闹! 而且瞧着此刻殿下的面色,他,他该不会动怒吧? 小柳心中担忧,正想跪在地上告饶,斜侧里一只手伸了过来,竟是阿准大人塞了一张银票过来。 小柳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阿准闷声笑了出来,眼看着自家殿下依旧一言不发,他忍不住道:“这丹阳郡主当真是个妙人儿,上次摇摇骰子,赚了大伙儿不少,这回,瞧着也是收获颇丰啊。” 符离扭头看他。 阿准见他面色不善,讪讪摸了摸鼻子,扭开了头去。 符离再度回头上,台上的卫窈窈又开始讲了起来,那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惧他的到来。 符离心中冷笑,若不是知晓她是被迫来的此处,他真怀疑,她是一门心思想来他这处赚钱的! 目光掠过那女子秾艳无双的精致脸庞,他心下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这么爱钱?”他听自己低声喃了一句。 离谱又荒谬! 从小在裹在锦绣堆里,金堆玉砌着长大的人,居然还喜那铜臭味,真是······ 符离想用庸俗来形容,但看着她那张美得惊天动地的一张脸,这词,却是怎么都觉着不妥。 第334章 谢辞是谁 兵丁们将猎物带回后厨后,杂役们又忙了起来。 符离回了自己院中,换了衣服,又清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清爽衣服。 才出来,又想起了被人看管的叶含霜。 “她今日可有交代些什么?”叫来看守她的人,符离问。 那些兵丁纷纷摇头。 符离皱眉,径直往关押叶含霜的屋子处走去。 一进去,那原本麻木坐在屋子里的女子忽然就缓过了神来,她一脸希冀地看着符离,脸色激动异常。 “殿下,您来了!” 符离看着她,神色漠然:“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叶含霜噙了泪,双目含情地看着他。 【他既肯来看我,那便证明我还有希望,我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心软,他原本就该是我的!】 【卫窈窈她已经有了谢辞和裴元稷,凭什么来跟她抢符离,符离原本就该是他的!】 符离看着叶含霜紧抿着的唇瓣,再度听到她的心声。 他忍不住皱眉,谢辞是谁?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还有裴元稷,是大启那个刚刚登上帝位的新君吗? 他又和卫窈窈有什么干系?虽两人之间有婚约,但据他所知,那婚约不是早就已经退了吗? 一旁的叶含霜一只脉脉含情地看着符离,甚至,为了让符离心软,她还特意偏了头,用自己最好看的半边脸对上了他。 企图能再度勾了他。 然而,等了半响,也没有听到符离开口,叶含霜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再忍不住哽道:“殿下,你当真是厌了我不成,你当真相信那卫窈窈,也不肯信我吗?那卫窈窈可是敌国郡主,她的心本就是向着大启皇室的,你可想过,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符离望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叶含霜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 正当她还想说点什么时,符离已经冷着眉眼离开了。 “殿下!”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惶跟上,那些兵丁再度将她去路挡住。 屋外,阿准见符离漫无表情地出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主子最是厌恶在他身边耍心眼的人。 说到底,他自己也是没有想到,霜儿姑娘竟会对丹阳郡主下手,毕竟,往日的霜儿姑娘柔柔弱弱,一看便似一朵小娇花,仿似随时都会被人欺负一般。 可如今,偏偏这个最容易叫人欺负的人,却生了欺负旁人的心。 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白日里一直在营中,可有去旁处?” 符离冷不丁开口。 阿准回神,虽主子并未点名道姓,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他说的是丹阳郡主。 “郡主就在附近走了走,还收留了一只猫,对了,殿下派去的大夫过去时,正好撞上了。郡主并未让大夫看诊,只说没事儿,就打发了大夫。” 顿了顿,阿准又笑道:“其实,我看郡主其实也挺好的,那猫崽子在营中多日,饥一顿饱一顿的,若不是遇上郡主,只怕早晚得饿死。” 符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让你说这么多了吗?” 阿准微愣,瞧着主子像是面有不喜之色,他赶忙闭嘴,心下却是困惑。 主子这脸色当真是说变就变,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这晚,营中大伙儿吃着烤猪肉,围着篝火闲话,却没有再叫营妓过来作陪,只是那闲话间的内容都不离《牡丹亭》。 卫窈窈将《牡丹亭》分成了几个部分,今日只讲了一部分,也算是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 于是乎,大伙儿便七嘴八舌地猜起了接下来的内容。 猜上几句,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朝卫窈窈看去,初时,只要从她脸上看到些许笑意,大伙儿便会欢欣鼓舞,然后,顺着自己的思路猜下去。 但再之后,他们却失望的发现,卫窈窈一直眉眼含笑,脸上表情压根就没有变过。 他们哪儿知道,卫窈窈不过是心情不错罢了。 今日赚了不少,她直接分了大头兵一些,后来,又吃上了炙烤的野猪肉,肉质鲜嫩,外酥里嫩,实在是美味又熟悉。 像极了往日和谢辞逃荒时吃过的味道。 一想到谢辞,卫窈窈脸上的笑意方才淡了几分。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有裴策护着,裴元稷应也不能将他怎么样吧,还有裴策,他的身子如今好些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叶含霜那话,卫窈窈忽然发现,自己心中开始有了挂念和担忧。 皱了皱眉,小柳的声音忽然想起:“郡主,是不是这味道不合您心意,要不然,您若是缺什么味道,你尽管吩咐,我立马给您添?” 刚才分了一笔银钱,小柳自是喜笑颜开。 卫窈窈摇头,正要说话,又察觉到了一道看向她的目光。 一抬头,毫不意外地撞上了符离的眉眼。 四目相对,符离面色依旧瞧着不讨人喜欢。 但见他慢悠悠地收了目光,又开始喝酒吃肉时,卫窈窈心思一动,抱着还没啃完的一块肉,直接朝符离走去,然后,在符离诧异的目光中,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这回信我了?”她问道。 少女眉眼生动,一笑起来,便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符离默默看了一阵,冷不丁又想到了谢辞和裴元稷这个名字。 卫窈窈见他不说话,短暂的诧异之后,又觉新奇。 他这是默认了一切吗? 原来,他还当真相信了她,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蠢嘛。 卫窈窈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他,直看的符离皱紧了眉头:“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卫窈窈耸肩:“不如何,只是你的霜儿姑娘怕是要难过了。” 一想到叶含霜再度达不成目的绝望模样,卫窈窈就觉心中畅快,连带着笑意也浓了几分。 符离真切感受到了她的开心,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那般在意这个,莫不是在意的不是事情本身,还是人! 这个人,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符离心中像是被软锤重重敲了一般,他定定看着她的眉眼,几乎是户口而出:“就那么在意?” 第335章 颤栗 “自然!”要是符离已经看穿了叶含霜,她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个地方待着了。 之前没多想,此番一想起来,卫窈窈觉着自己实在不喜欢这个岛上。 没有华服美食,更没有上京城的热闹繁华,实在是单调、乏味得很。 符离见卫窈窈黑亮亮的眸子定定看着他,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扑闪扑闪,冷不丁的,心里竟生了一种怪异之感。 他挪开了目光,不自在地端起酒盏,轻啄了一口,以作掩饰。 具体在掩饰什么,连着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卫窈窈一脸莫名。 到底是信她还是信叶含霜啊,他这似是而非,究竟是几个意思。 许是觉着她目光灼灼,他忍不住道:“郡主素来喜欢这般盯着人看吗?” 卫窈窈回了一个‘那又怎样’的眼神,兀自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话语中的执拗,莫名牵动了符离的嘴角。 符离适才连着饮了好几杯酒水,此刻,受着冷风吹,无来由的,竟吹得他一阵上头,适才饮过的酒像是挥发了一般,他感到了一丝醉意。 扯了扯衣领,他刚扭头,就对上了卫窈窈目不转睛的目光。 圆月姣姣,女子眉眼纯澈,神色娇憨,在斑驳月影下,似透着一股子神女一般的不染尘埃、清尘脱俗之感,诱惑着人放下过往一切,只一心沉迷、恋慕······ 符离喉头微滚,也不知就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因着旁地,燥热非常。 卫窈窈见符离许久不回话,正当觉着不耐烦,就听符离道:“若我信郡主,郡主会高兴?” 这话,又和先前的言语重复了。 卫窈窈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符离是在耍她! 她原本就等得有些不耐烦,这番,又被人当狗一般,丢着骨头耍,她自然不会高兴。 当即板了小脸。 “爱说不说!”卫窈窈哼完就走。 反正,他如今船只也没造好,她也走不了,早知道晚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符离看着女子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手缓缓摩挲起了杯盏边缘,若有所思。 阿准垂头看着他,只觉自家殿下似乎在笑,可仔细看来,又不像,一时间,倒有些摸不准殿下的态度了。 月光如水,星河璀璨,兵丁们歇下后,整个岛上被层层夜色笼罩,除了巡夜的士兵经过弄出的声响外,周遭又恢复了静谧。 符离晚间喝了许多酒,一沾榻,便沉沉睡去。 本梦半醒间,他又回到了大启皇宫,见到了那位曾射杀他眼睛的幼年卫窈窈。 梦中的卫窈窈一改记忆中的矜傲模样,弯着头颅,像做错了事情一般,跟他低头认错。 他一步步地朝她靠近,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说着过往的不该,直到粗粝的指腹捏上她的下颌,她方才缓缓抬头。 他正当惊讶于手上的惊人触感,却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再度抬头,看到的对象却不是当初在大启皇宫时那个高高在上,不将她看在眼里的丹阳郡主了。 而是被困于这岛上,及笄后,如娇花一般娇艳欲滴的卫窈窈! 她定定地看着他,眉眼弯弯,那鲜红诱人的唇瓣微微抿着,说不出的乖巧。 “你喜欢我?” 符离听到自己问她。 女子垂眸,眼里带着娇羞笑意,本就是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此时此刻,更是说不出的风华无双。 符离一时看得怔住了。 此刻,他的记忆里,没有了过往对她的仇恨,仿若眼前之人便是一幅绝佳的美人图,他用自己的眸光,静静地描绘着她的眉眼。 符离从未认真的看过一个女子,越看,便越能察觉到她的美。 过往常常听人说,灯下看美人,自有一番意境,那时,他往往不懂,可此番,他似乎能理解了。 眼前人的美,即便不在灯下,也耀眼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他的手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初时,还算得上温柔,但眼看着她只静静站在那处,一句话也不说,这似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摧毁欲。 他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目光,却忍不住朝她细嫩脖颈下看去。 果真是长大了。 脖颈下的风光和记忆中千差万别,他目光微微发紧,喉头忍不住滚了滚,直到粗粝的指腹引起了她的疼痛,引来一声声娇喘,他忽觉身上一股燥热,猛然惊醒过来。 “殿下,可是有事?”外间,守夜的兵丁听见动静,忍不住道。 “无事。” 符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一边理着思绪,一边往外道。 外头很快又静了下来,他用手轻提眼尾,有些头痛。 自己怎么做了这样怪诞的梦,而且,梦里的主人竟是卫窈窈! 难不成,是因着晚间的事儿? 他心烦意乱,梦境带来的身体异样还历历在目,他仍觉身体燥热,当即想要起身洗个冷水澡,适才动弹,方才察觉到了裤裆处的情潮。 一时间,符离脸都黑了。 做春、梦倒也罢了,梦到卫窈窈倒也罢了,他偏偏还有了这样的反应! 符离冷着脸,好半晌,才朝外唤了一句:“来人,备水!” 进来的士兵一脸懵,这都半夜了,殿下怎么好端端让他来备水。 适才想进去多问几句,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见那榻上的男人嫌弃地将弄脏的里裤扔在了地上。 那兵丁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不去打水!”符离暴呵的声音响起,兵丁连忙点头,就要退去,又听那黑脸阎王再度开口,“要冷水,不要热的!” “是!”兵丁愣了愣,想起适才看到的画面,再不敢停留,抬脚就往外跑。 待水打来后,符离提着水桶,兜头浇下,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身上的热度虽是降了下来,但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梦中情态。 他无意识地用梦中那碰过女子的指腹摩挲了几下,神色复杂。 既怪异于自己的梦境,更懊恼于自己的反应,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是自己许久不曾纾解过的缘由。 但不得不否认,饶是此刻,他还记得,将那梦中娇花轻折于手时,那全身上下,由内到外,轻发出的颤栗······ 第336章 甚是想念 翌日,符离顶着眼下两团青黑早起。 吃过早食,刚要出发进林子,就听有人来报:“殿下,卫姑娘又派人来打听霜儿姑娘的事儿了。” 符离眉心轻挑,一听到有人提起卫窈窈,他心里就觉着烦躁。 冷眼看了那兵丁一眼,他冷言道:“闭嘴!” 兵丁们面面相觑,阿准也不知道自己主子究竟是怎么了,竟忽然间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但主子面色不好,他也不敢多问,只能越发小心地伺候着。 可殿下的脾气却比他想象中还大,一连好几日,都没什么好脸色。 他们入林子时,他也时常会发现殿下有些心不在焉,似是藏了心事儿一般,往日回了营中,他还会去坝子里和众兵丁同乐,可如今,吃了夕食,他便早早回屋休息了。 时间长了,阿准也察觉出了:殿下似乎是刻意在避着丹阳郡主。 可这又是为何,殿下打小就跟夜北一般儿郎不同,他最不看重的就是清白和名声,更不会将男女大防看在眼里,自然也没有避着一个女子的道理。 阿准百思不得其解。 这日,眼看着殿下竟因狩猎时失神,肩背被坚石所伤,阿准再忍不住,就想将自己心里话问出来,就见旁边小径上走来一女子,那女子不是丹阳郡主卫窈窈还是谁。 “呀,是殿下啊。” 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准下意识朝自家殿下看去,见自家殿下殿下脚步微顿,他想了想,便带着人离开了。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卫窈窈已经几步走到了符离面前了。 “几日不见殿下,甚是想念啊!” 听得这话,符离眉心轻轻一跳,凝眉看她:“有事儿?” 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她一头青丝披散着,应是刚刚洗过,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传来,沁人心脾。 “你这几日很忙?”卫窈窈狐疑道。 “还好。” “那怎么整日不见你身影?” 卫窈窈下意识问了一句,却惊得符离心间一跳。 目光从她那娇艳欲滴的脸上,掠过她那满是困惑的眸子,他忍不住去想,原来,她竟这么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过才几日未曾出现,她就这么着急上火的找来了? 卫窈窈可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她不过是怕符离将她丢在这岛上罢了。 据小柳得来的消息,符离每日回来,必要去关押叶含霜那处看看,此外,他们也并没有探听出什么来。 卫窈窈摸不清符离对叶含霜的态度,也不知他的船只造得怎么样了,就怕符离造了船,偷偷带着叶含霜跑了。 “你就这般在意我的动向?”问出这话后,连着符离自己都愣了愣。 卫窈窈倒是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那一双眸眼黑亮黑亮的,就这么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符离在脂粉堆,风月场上待的久了,自笃这样的眼神再是熟悉不过,俨然便是怀春女子看向自己喜欢的男人时的目光。 他自诩卫窈窈和旁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她亏欠他的,他们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怨仇,他对她更是不可能有对旁人的怜香惜玉。 可此刻,不知怎的,他的心口,忽就有些发热。 “你怎么了?”卫窈窈见符离呆愣着,忍不住凑近他看了看。 她实在是无聊得很,竟连着符离这点怪异的神态,都觉着新鲜。 随着她的靠近,女子身上的清香味越来越浓。 再忆起那些个旖旎梦境,他忽就有些不适,转身就往前走。 卫窈窈想了想,又抱着雪球跟了上去,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前面走着。 符离不说话,卫窈窈也不说话。 他径直回了房中,拿出膏药,就要脱袍子,冷不丁察觉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气息,他才反应了过来一般,陡然回头。 “你怎么还不走?” 卫窈窈不及说话,大夫已经匆匆前来了:“殿下,听闻你在林中受了伤,快让老朽给你看看。” 卫窈窈整个耳朵都竖了起来。 还受了伤,瞧着,倒像是极为严重一般,卫窈窈更加不肯走了,说什么也得将这个热闹看了再走。 符离则拉着衣服系带,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待大夫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有要宽衣接待的样子。 卫窈窈心里清楚,符离这是要下逐客令了,偏生没看到热闹,她就是不想走。 “你还不走吗?”符离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轻佻地朝她笑了笑,“大启的民风什么时候这么开化了,竟还养成了郡主这盯着男人身体看的兴趣?” 卫窈窈眨巴眨巴了双眼,只当听不懂他话语间的嘲弄,轻声提醒。 “殿下还是快些给郎中看看吧,大家都很担心你,若真伤得严重,那还得及时医治,可不能再耽搁了。” “是啊,殿下,我瞧着你这气色便十分不好,还是赶紧整治整治吧,别再耽搁了。”一旁的大夫看了看卫窈窈,又看了看符离,忍不住开口。 卫窈窈点着头,面上带着十分诚恳的表情。 符离心里只有她适才说的那句话:大家都很担心你。 这是借大家的名义,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不成? 正想着,一只雪白柔荑伸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帮她将衣服脱了下来。 这几日,天道变暖和了,符离为了进山方便,就只穿着一身带着薄薄夹层的短衣,此番,短衣带子被人拉开,他那雪白一片的春光乍泄。 白,当真是白得晃眼! 在卫窈窈印象中,谢辞就已经算是很白的存在了,可符离却比谢辞还要白上几分! 若是他胸前再丰润一些,就凭着他那阴柔至极的一张脸,被人当成女子看,也不稀奇! 第337章 虎狼目光 符离自然察觉到了她那灼灼目光! 往日,他也不是不曾对女子袒胸露乳过,只不过,如今对象换成了卫窈窈,他便觉着有些无所适从。 正要伸手将衣襟拉拢,可那‘如狼似虎’的女人却忽然伸手,将她的衣服,一并从他的身上褪了下来。 “呀!”卫窈窈轻呼了一声。 目光落到他后肩上的红肿之处,说不出的失望。 她还以为,是林中畜生伤了他了,看样子,不过是一些小碰撞罢了,真是可惜! “你还要看多久!”符离默默吸了一口气,一回头,就对上了卫窈窈还盯着她背脊,暗自惋惜的目光。 卫窈窈达了目的,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但见符离面色难看,她不免先发制人:“这么凶干什么,有伤便要治,瞪着我,你的伤口就好了?你没瞧见大夫都催你多久了吗?” 说完这话,他朝大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重新抱起雪团子,一溜烟跑了。 独留屋子里的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无言。 “可有大碍?”半晌,符离开口。 大夫反应了过来,干咳一声,缓缓上前查看了起来。 “不过是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我给殿下擦一些药膏便是。” “嗯。” 符离颔首。 屋子里再度安静了下来,许是因着这个气氛实在是有些折磨人,那大夫忽道:“卫姑娘倒是极好的人······” 符离抿了抿唇。 “未必!” 大夫原本在说完那话后就后悔了,不曾想,长皇子殿下竟还会回他的话,稍稍一愣,他忍不住轻笑。 “卫姑娘也是心急如焚,方才那般失仪,上次,殿下让老朽去给卫姑娘看伤时,卫姑娘都不怎么上心,可以见到,也是因着殿下,她方才乱了分寸。” 大夫擦完药,见符离并未有动怒之态,又道:“殿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要辜负了人家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 “她能有几分真心!”符离下意识轻嗤。 大夫摇头一笑,终是没有多言,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这晚,符离又梦到了卫窈窈。 次日想来,入山时,倒是意外地在人群里看到了卫窈窈的身影。 他蹙眉看了她一阵,终是什么也没有,便带着大伙儿出发了。 卫窈窈只当他这态度算是默认了她的存在,让小柳拿来箭筒,稳稳跟在人群后头。 倒不是因着她喜欢受累,实在是因为这几日,在营中待得实在无聊。 再来,符离的态度古怪,她怕他作妖,还是要盯紧一些为好,绝对不能让他将自己丢在这里。 卫窈窈箭术极好,有了她的加入,整个队伍收获颇丰。 “卫姑娘,你真是好本事,这箭术一点儿也不比咱们夜北的女将军差。” “那哪儿能比,咱们的将军可不会《牡丹亭》!” “可不是吗?卫姑娘,不是说,你们大启的女子顶多也就只通琴棋书画吗,不曾想,你竟还有这样的风采,以前都是我们错怪你了。” 兵丁们扛着猎物下山,纷纷寻着机会跟卫窈窈搭话。 因着《牡丹亭》,还有之前卫窈窈在赌桌上大放光彩之事,大伙儿早就对卫窈窈没了往日的偏见。 此番,越看卫窈窈,便越觉着喜欢。 再一想到过往,他们因着她身量娇小,还说了不少鄙薄之话,不免懊悔。 “是吗,我或许比你们夜北女将军会的还多。”卫窈窈毫不客气的承了他们的夸赞。 众人面面相觑,都生了兴趣。 “卫姑娘还会什么?” “我还会赌马,只要是沾赌的,我都喜欢。”卫窈窈摇摇欲试,想勾起大伙儿的兴趣,“你们会不会,赌马可是大启贵族时下最流行的,要不要玩儿几场?” 一说到赌,众人脸上的兴奋劲儿便少了好些。 倒不是因为不感兴趣,实在是对和她赌这一事儿,不敢感兴趣。 卫窈窈见勾不起他们的兴致,心下失望,又看了看远远走在前面,将整个队伍都甩出去老远的符离,她眸眼微转,作随意状道:“你们有没有觉着长皇子殿下近来怪怪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点头。 卫窈窈心中一喜,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莫不是因为那位霜儿姑娘?” 众人摇头。 卫窈窈仍是不死心:“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身为殿下身边人,连着殿下的心思以及他要忙的事情都猜不到,你们应该检讨检讨自己了······” 前面,紧跟在符离身后的阿准,脚下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一度觉着丹阳郡主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再看自家主子,却见自家主子明显往后看了一眼,显然,他也是将丹阳郡主的话听到了耳朵里。 “殿,殿下,要不要让之前那些盯着郡主的人,重新回去盯着?” 这丹阳郡主今日跟着殿下进山,原本就奇怪,如今,还千方百计地打探殿下的消息。 阿准虽不讨厌卫窈窈,但,他毕竟是知道一些实情的,自然对卫窈窈也算不得百分之百的信任。 若她当真打探了消息,是想对殿下不利,他定不会心慈手软。 符离默了默,直到阿准怀疑他不会回话后,方才听他说了一句:“不用了。” 这日,卫窈窈终归没有从兵丁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她也不气馁,或时不时跟着他进山,或时不时在路上等他,指望着能寻到机会去看看他造船的进度。 但一连数日,也没蹲守到结果。 这一日,眼看着符离从屋里出来,似又要进山,卫窈窈赶忙跟上。 这种时候进山,除了去监工造船进度,卫窈窈想不到别的可能。 只是,符离适才走出几步,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朝她看了过来。 “你要一起?” “不行吗?”卫窈窈眨了眨眸眼,朝她笑了笑,纯良无比。 符离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闪过了一丝古怪笑意。 一如往日,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山间走去。 卫窈窈仔细观察着周遭动静,自从上次,军中有人发现符离在暗中造船之后,引起了不少的躁动,再后来,造船的行动就在暗中进行了。 周遭寂静,群山环绕,又不缺木料,倒正是适合造船之地。 卫窈窈心中兴奋,想依着造船进度来确定自己的接下来的打算。 她给叶含霜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也失了耐性,正好做个了断了。 “你确定要与我一起?”正想着,正前方又传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声。 第338章 郡主要一起洗吗? 卫窈窈眨了眨眸子,虽没说话,但那潋滟眸光却是道出了她的心声。 符离挑了挑眉:“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踱步往前走去。 卫窈窈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他越是这样,她便越发笃定他是要去看造船进度,如今,更是跟定了他。 林中传来阵阵鸟鸣声,不多时,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卫窈窈朝周遭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些个造船之人,再度看向符离时,却见他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那动作,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就将他那薄薄外衫脱了下来,眼看着又要继续脱里面的白色里衣时,卫窈窈终忍不住开口。 “你,你在干什么?” 符离扭头,朝她看来,唇角勾起了一抹轻佻的弧度。 “自然是洗澡,郡主一路跟来,不是要一起吗?” “你!”卫窈窈看着他,忘了言语。 夜北国的男子不是一向最看重名声吗,如今,他竟当着她这个女子的面宽衣解带,实在是古怪。 想起了之前夜北使臣冤她毁人清白一事,卫窈窈一张脸,一阵白,一阵红。 这厮不会是想······她才不要和这样的人沾上关系,绝对不要! 眼看着符离已经伸手去接裤腰带了,卫窈窈不再耽搁,转身就跑。 符离在听到脚步声时,便扯了扯嘴角,往溪水边走去。 军中兵丁们大多有在野外沐浴的习惯,符离却是个例外,适才那么做,不过是为了甩开卫窈窈罢了。 此外,多少还有一点吓唬她的心思,谁让她整日在她面前出现,害他总做一些不该做的梦。 想到了梦境中那些画面,符离眸色深了几分,俯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他用力往前抛去,直到激起阵阵水花,他方才缓缓起身,径直穿回衣服。 等他收拾妥当,往外走了几步,忽见前方的林子里,卫窈窈正含笑望着他。 “你!”不是走了吗? “我得等着殿下啊。”卫窈窈咧了咧嘴。 她原本还是走了的,后来,却又觉着古怪。 若符离当真是要进林子里洗澡,为何不带换洗的衣服,除非,他是故意甩开自己。 卫窈窈跟了他这么些时日,可不能前功尽弃。 所以思来想去,又返了回来。 符离看着卫窈窈,面上在笑,那笑意确实不曾到眼底。 未几,他踱步往前走去。 在他从她旁边经过时,一阵清风吹来,卫窈窈听到他对自己说了一句‘阴魂不散!’ 卫窈窈捏着小拳头,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前去,捶破他的脑袋。 忍了又忍,她方才压下心中怒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之后的路,符离没有跟卫窈窈说话,卫窈窈也不主动开口,两人之间,十分安静。 直走了小半个时辰,符离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这里人烟罕至,郡主若是被人害了,也没人替你收尸,郡主就不害怕吗?” “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怕什么?”只要他不害她,还能有谁害她! 符离似是对她口中的形容感到新鲜,轻促地笑了一声:“郡主当真有偷跟着人的癖好不成。” “我可不是偷跟着你,我是明跟着你。” 卫窈窈挺起了小胸脯,此刻,看向符离的目光中,还有些气鼓鼓。 这厮当真是狡猾,她一路跟着走来,腿脚痛便不说了,还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 若一会儿发现,他不是去看造船进度,而是带着她在这林子里瞎遛弯,她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捶爆他的头。 符离却是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她适才挺起胸脯时,他的目光不知怎的,便不受控制地朝她的胸脯处看了去。 那处丰润又饱满,竟比他想象中还多几分诱人的成本。 符离只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那处烫到了一般,赶忙移开了眼,再不搭理她。 两人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忽闻前方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时不时,还有汉子们的交谈声。 卫窈窈心中一喜,有个一个猜测。 果不其然,才下了一个小坡,卫窈窈就看到了一群正在造船的匠人。 她眼神热切地用目光扫过那些匠人的脸,最后,定定落在了那船只上。 经了这么些日子,这船只竟连四分之一都没有造成,照着这个进度,这艘船,还得造多久的时间啊! 实在是让人失望! 卫窈窈眼里的亮光渐渐暗了几分,整个人都恹恹的。 船工们见到符离,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伙计,上前来跟符离汇报情况。 符离跟人交涉完造船的情况后,又被人带着,前去查看。 卫窈窈跟着符离走了那么一大段路,实在是累得很,眼看着符离那处有凳子,便朝他走了去。 然而,眼看着要靠近符离时,卫窈窈发现斜侧里,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朝符离的方向砍了去。 显然,对方是冲着符离去的! 卫窈窈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跑,巴不得离这是非之地有多远,跑多远。 然而,还没跑上两步,脚下一个趔趄,卫窈窈整个身子竟径直朝符离扑了去。 “不要!”卫窈窈闭上了眼睛,心里将那刺客和符离祖上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道。 饶是如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窈窈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扑到了符离的身上,随后,肩臂斜后方处,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脸色白了几分,入目便是符离震惊又意外的目光。 第339章 她真是爱惨了他? 因着子母蛊的原因,她感觉不到刺痛,但那刀子划破皮肉的感觉,却是那么明显。 她心道了一声完了,险些晕厥。 “抓住他!”头顶上方,符离冷硬的声音传来。 那些个原本呆住的船工们纷纷行动,很快就抓住了那行刺之人。 那人作船工打扮,混迹在人群中,此刻被抓,仍是一脸凶恶。 “将他带到营中,严加拷问!”符离淡扫了他一眼,又垂头,看向卫窈窈,“你还好吗?” 卫窈窈扯了扯嘴角,她这样子,像是还好的样子吗? 老天不长眼,她明明在看到那刀子的第一时间就开跑了,结果,还是遭了秧! 心中腹诽时,脚上一空,符离竟抱着她,就急急往回走了。 卫窈窈倒也没挣扎,一想到要流着血,走那么远的路,她更觉浑身无力。 有人抱着,总归好些。 然而,这一路的时间,并没有卫窈窈想象中那么长。 直到发现路不同时,卫窈窈才反应过来:符离之前明明有近道不走,分明是在遛她呢! 敢情她跟着走了那么远的路,分明是被人摆了一道。 卫窈窈恼怒地瞪了符离一眼,符离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边让人去找大夫,还不忘道:“没事儿了,大夫过来瞧瞧就好了。” 这声音,倒没了平日里的轻浮和敌对。 卫窈窈觉着陌生,又听小柳的哭声传来。 “郡主,你别有个什么好歹,早前,我就应该跟着你的,你非不让,如今好了,我若跟着你,也可保护着你,哪儿至于让你伤成这样!” 卫窈窈闭眼,对于男人哭鼻子这件事感到不忍直视。 “郡主,你,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哪里还疼着?到底是在哪儿弄伤的?” 小柳还要上前,被符离一个眼神呵止:“闭嘴,去打水来!” 小柳看了看符离,又担忧地看了看卫窈窈。 眼看着卫窈窈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方才屁颠颠地往外跑去。 不多时,大夫来了。 “劳烦殿下帮我将姑娘的衣服揭开。” 卫窈窈够不着身后的伤处,倒是懒得折腾,便打定了主意让那大夫给她看伤。 结果,冷不丁听到大夫这话,她只觉全身的鸡皮子疙瘩都忍不住窜了出来。 若真让符离解了她的衣裳,看了她的背,回头,若是赖上她,让她负责可就不好了。 实在是那些个夜北使臣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她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发怵。 但她却低估了自己的伤势。 虽是解了衣带,却如何也没办法将臂弯上的衣服退下去。 就在她仿佛尝试时,身后一凉,却是有人直接用刀子,将她伤口的衣服割了下来。 卫窈窈原本就是被符离侧放在榻上的,此刻,她看不到背后的情形,却也能猜到是符离干的。 那大夫仔细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边收拾着箱子,边道:“劳烦殿下帮卫姑娘包扎包扎,我带人去熬药。” “嗯。” 符离轻应了一声,待大夫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卫窈窈能感觉到一道来自于符离身上的打量目光,她几乎是下意识道:“殿下,你走吧,我自己来包扎即可。” 符离看了桌边供包扎的巾子一眼,缓缓伸手,捏在指尖。 “你如何包扎的了,还伤着的,我来吧。” 声落,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卫窈窈心里一慌,忙又道:“还是让小柳来吧。” 夜北习俗虽古怪,小柳可不会缠上她! 符离见她这着急忙慌想将他赶走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平静开口。 “谁来包扎都一样,小柳跟着熬药去了,一时半会儿,只怕也回不来。” 说话间,他已经伸手,将她身上那沾着血污的衣服脱了下来。 卫窈窈原本还有些抗拒,可,他动作实在是太快,她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再加之他语气平平,倒是提醒了她,他恨极了她,总没有再缠上她的道理。 当即放了心,闭着眼,由着他动作。 符离轻柔地将衣服脱下来之后,只觉入眼的玉白肌肤实在是扎眼,他忍不住撇开了目光,仔仔细细帮她包扎。 饶是已经尽量没再看她,但,她身上的淡淡甜香传来,他身上还是没来由地添了几分燥热。 符离从未照顾过旁人,不曾想,此番一照顾人,却是这般的熬人。 他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待三下五除二地将绷带系上,她利落地捞起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了个严实。 “我找个婆子来伺候你。” “不用了,小柳便。” 卫窈窈话还没说完,符离便快步出了屋子,待鼻间的甜香少了几分,他整个人才长长缓了口气。 再看向屋子里的方向时,他眼里一片复杂。 真没想到,她竟还会舍命救他。 虽早觉着她对他不一般,却不曾想,她竟是喜欢他喜欢到了这个地步。 再想起之前困扰自己的梦境,符离闭了闭眼,忽觉那高高在上的娇花,一朝飘零落下,乖乖跌入他掌中的模样,似乎还不错······ “殿下,那人实在是嘴硬,我们的人并没有问出什么,应和之前的钉子是同一批人!不过,我在那人身上搜到了这个!”阿准的声音忽然传来。 符离睁眼看去,却见他递了一个孩子的长命锁过来。瞧着样式,像是新制的。 他不由冷冷一笑。 这岛上的人自被他收编以后,便不曾出过岛上,更没有所谓的家人,唯一的可能便是······ “找大夫去营妓那处看看,务必将那个怀有身孕的女人找出来。” 阿准听出了自家殿下的意思,忙抱拳离去。 符离看了看天,不由勾了勾唇角,看来,他得快些回去了,不送对方一只手作回礼,那怎么成呢? ······ 府离很快就派了婆子过去。 卫窈窈被人照顾着换了衣服,又吃过饭食,便规规矩矩地躺下休息了。 这么一躺,便足足躺了好几日。 好在伤口并不深,她时不时便出去走动走动,符离倒是时不时过来看看她,但卫窈窈不想见他。 她心里还存着气。 当日,就是那一刀的灾难便是符离带给她的,每每做梦,她都觉不甘心,只恨自己跑慢了一步,竟给牵连了。 再来,既是知道船只离造成的时间还早,她也用不着担心他带着叶含霜,将她一人丢在此处了。 故而,每每符离过来,卫窈窈都以休息的缘故,打发了他。 只可惜,符离是个不长眼的,她刻意避着他,他反倒来得越发频繁。 第340章 三夫四侍也寻常 这日一早,卫窈窈难得起了个大早,符离就来了。 彼时,她正在吃着早食,见到符离不免意外。 毕竟,她素来起得晚,往日这个时候,符离早带着人进山了,这个时候还能见到他,倒是稀奇。 卫窈窈含着一碗粥,呆愣了一瞬。 见到她,符离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些了吗?”这还是她受伤后,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到她。 卫窈窈点了点头,又继续喝粥。 符离见她胃口极为不错的样子,目光又落到了她手里的粥上:“大夫说你休息得多,不好克化,所以,下面的人都给你备了肉羹,想来,也很合你的胃口。” 卫窈窈拿着汤匙,瞪圆了一双眼睛。 “是你交代下去,每日送清粥的?” 难怪,她早就喝的够够得了,跟下面人说了之后,那些人依旧送清粥。 原来这罪魁祸首便是符离、 符离干咳了一声,他倒不知道卫窈窈此刻的想法。 他从未这么对人上心过,只觉卫窈窈也是被他这举动给感动到了,心下觉着有些不自在,不免干咳了一声。 “你救了我,我会让人照顾好你。” 卫窈窈:“······”大可不必吧。 “郡主,郡主!”外间,小柳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他人已经跨步进了屋子里。 符离见状,微微蹙眉。 “郡主,你看我这是什么?”小柳兴高采烈地进了屋子,他怀里还抱着东西,待进了屋子,方才看到了符离。 “殿,殿下!”小柳有些惊讶。 符离目光往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扫了一眼,轻‘嗯’了一声,淡淡挪开了目光。 “这是你给雪团子做的窝?”一旁,卫窈窈的注意力也落到了小柳怀里的东西上,眼看着小柳点头,她再顾不得旁的,丢下汤匙就朝小柳走去。 “雪团子等你这窝当真是不容易!快给我仔细瞧瞧!” “近来不是事儿多吗,郡主,你快看看往哪儿放吧,我看你这院子里就可以放,平日里雪团子有个动静,你也能听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往外头走,只留了符离一人在屋子里。 符离看了看两人的方向,又看了看那碗才黑了一般的清粥,蹙眉跟了出去。 外间,小柳正和卫窈窈搭着猫窝。 两人有说有笑,好不熟人,符离正要上前,阿准已然匆匆前来。 “殿下,大伙儿还等着呢,怎么还不见你身影。” 府离应了一声,再度看了那屋檐下的两人一眼,方才离去。 但不知怎的,他这一天,都不安宁,总想着那两人凑在一块儿的场景。 待狩猎完,他叫住了阿准。 “若是你喜欢一个男子,还会和旁的男子说说笑笑,互相亲近吗?” 阿准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之色。 “殿下,你,你······”他有些结巴,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好几步。 他是一个正常男子,要喜欢,也该喜欢女人才是。 难不成,自家主子因着霜儿姑娘一事儿,受了刺激? 看出他心中所想,符离神色一肃:“倘若,你是女子!” 阿准愣了愣,迫于自家主子淫威,只能硬着头皮道:“女子三夫四侍本就寻常,即便当真喜欢一个男子,也不影响她纳小侍,更遑论是和旁的男子说说笑笑。” 阿准话刚说完,就见自家主子已经面露不虞地离开了。 他忍不住挠了挠头。 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回到营中,符离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卫窈窈那处。 结果,卫窈窈不在屋子里,待问了人,符离才知她带着小柳去了外头。 又是小柳! 符离皱眉,一路寻了过去,还真就在浅摊上发现了二人。 彼时,二人正在火堆上烤食着东西。 凑近一看,却是一排海蛎子。 符离从来瞧不上这些玩意儿,眼看着小柳烤一个,就递一个给卫窈窈的殷勤模样,他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 “好吃吗?” 卫窈窈点头如捣蒜。 小柳特意再后厨拿了酱料,还往海蛎子上撒了野葱和蒜末,吃起来,味道自是不错。 “郡主喜欢吃就好,我还怕郡主不喜欢呢。”小柳干干一笑,没来由的,只觉脊背一冷,一回头,才发现长皇子殿下正站在他们身后。 他惊了惊,连忙起身。 “殿,殿下?” 卫窈窈回头,看了符离一眼,又扭头继续吃。 这海蛎子实在是太好吃了,她特意让小柳从后厨拿了酱料,再辅以野葱和蒜末,倒和往日谢辞做出来的吃食,有得一比。 不过,凉了就不好吃了。 故而,卫窈窈此刻还顾不上搭理符离。 符离等了半晌,原本还主动等着她跟自己搭话,谁曾想,人家却只顾着吃。 符离都快被气笑了。 他就不明白了,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正要上前,阿准的声音再度传来:“殿下,我们的人将那营妓抓出来后,他当真招供了!” 符离默了几息,终是收了凝在卫窈窈身上的目光,回头,不咸不淡道:“将那照顾郡主的婆子唤来听差遣,让她好好跟着郡主,莫要随意走动。” 阿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闪了闪,恍惚间明白之前殿下为何要那么问他了。 原来,是因为丹阳郡主啊! 可,可殿下不是厌恶透了丹阳郡主吗?如今,又是怎生回事儿呢? 阿准好奇,但,阿准不敢问······ 主仆两进了审讯室,那刺杀符离未遂之人,果然已经招供了。 符离接过兵丁递来的供词,目光落在了上面那‘夫后’二字上,喉间溢出一抹短笑。 “夫后原就受女皇的宠爱,如今,又视您为眼中钉,只怕,他并不想咱们回到夜北都城。”阿准有些担忧道。 主子私自养了这么多私兵,若是夫后知道了,断断没有替他隐瞒的道理。 更何况,主子还是男儿身,在夜北,男子虽能入朝堂,却没有承大统的习俗,也不知道女皇知道了此事后,会怎么处置殿下。 “他们早晚都要知道,不过是早一些和晚一些的区别罢了。”符离将供词收好,脸上满是不屑。 男儿为何就不能继承大统! 在夜北,若是能抓出一个比他能耐之人倒也罢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那他便合该是夜北未来的主人。 更何况,夜北也并非全是女子为帝······ i 第341章 将她送去营妓所! “让他仔细道出其余内奸的存在,一个也不能少,告诉他,若他表现良好,那怀了身孕的营妓,便能活下来!” “是!”阿准颔首。 吃过夕食,当真拿了一张写满名字的单子来了,符离接到手上查看,阿准忍不住道:“殿下,你当真料事如神,他很是看中那营妓。如今,他这么配合,只怕,还想求殿下允许那营妓将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下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阿准心里清楚,他家殿下从来都不是这种斩草不除根之人,只不过,人嘛总会生出妄念,有了一样,还想求一样。 希望没有破碎之前,什么念想都会生出来的。 “拿着单子,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抓起来,再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继续审问。” “是!”阿准抱拳,就要离去,又想到了先前的猜想,忍不住停了脚步。 他早前跟殿下说过,女子三夫四侍寻常,可······在别的国家,就不一样了。 丹阳郡主是大启人,大启的男女大防可比夜北甚之又甚。 若丹阳郡主当真喜欢自家主子,应该就不可能只顾着和小柳吃吃喝喝了。 “还有事儿?” 见他久久不语,符离皱眉。 阿准张了张嘴,终改了口:“适才下面人来报,说霜儿姑娘想见您。” 有些话,他不敢说,唯恐惹恼自家殿下,只能让殿下自己去悟了。 符离脸上闪过一丝厌烦。 为了弄清楚叶含霜背后的势力,这些时日以来,他每日都会去叶含霜那处。 然而,他去得越是频繁,才发现叶含霜比他想象中还要虚伪和恶毒。 这样的女人,不配再继续得到他的保护和庇佑。 冷着脸,符离去了叶含霜那处。 他已有了好几日不曾过来了,叶含霜见到他,忙迎了出来:“殿下,你还不肯原谅我吗?霜儿知道错了,霜儿往后见着卫姑娘都避得远远的,若是卫姑娘还不肯消气,霜儿就给卫姑娘磕头,直到求到卫姑娘原谅为止,好不好?” 符离不说话,不出意外,他很快又听到了叶含霜的心声。 【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他还想我怎么样?难不成,还真对那卫窈窈上了心?不可能啊,系统明明才说过,他那只眼睛都是卫窈窈射瞎的,依着他的气性,他怎得还能原谅卫窈窈?】 符离不知道她口中的‘系统’为何,这些时日,他已经听了无数次,只觉那是为虎作伥的邪祟之物,越发肯定了他的打算。 “来人,将她送去营妓所去!” 叶含霜陡然白了脸,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置信:“殿,殿下······” 符离漠然站在一旁,立马有兵丁上来拉人了。 “殿下,霜儿可是你的人,你怎么能将霜儿送去那种地方,你忍心让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玷污吗?殿下!” 符离冷嗤了一声。 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竟也敢自称是他的女人。 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殿下!若是霜儿当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霜儿愿意改,殿下,你不能这么对霜儿啊!” 叶含霜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符离仿若未闻。 他冷眼看着她在兵丁手下挣扎,扯着喉咙喊饶命,那剽悍模样,再没有往日装出来的一点柔弱姿态。 眼看着她嗓子已经喊哑了,一阵阵咒骂心声响起。 【符离,你居然这么对我!活该当初你在大启皇宫中被人当狗使唤,活该你被人欺凌,还有你那眼睛,若不是你平日里得罪了太多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算计着卫窈窈,射瞎了你的眼睛!】 【呵!卫窈窈那个倒霉蛋只道自己是失误射瞎了你的眼,你怎可知,全是裴元稷的意思,你一个卑贱质子,居然敢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的女人看,他不射瞎你的眼睛,射谁的?】 【还有,不让人给你送药,也是他的意思,你在宫中受到的每一份欺凌,都是他干的,你还以为是卫窈窈?我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个秘密,永远要让这个事成为你和她心中的一根刺!】 符离静静听着,一颗心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眼看着叶含霜已然被人驾着走了很远,他方才从胸口憋出了两个字。 “站住!”他一步步朝叶含霜靠近。 叶含霜面上一喜,冷脸朝架着她的两个兵丁低声道:“殿下心里是有我的,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你们完了。” 那两个兵丁面面相觑,因着害怕,纷纷松了挟制她的手。 也就是这时,符离已经到了她的近前。 “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叶含霜以为他听到自己和那两个兵丁的话,赶忙找补,“殿下,他们弄痛了我。” 符离盯着她,沉声道:“你说,那些害人之人,都是裴元稷指使的,包括我这只眼,也非丹阳郡主的本意?” 叶含霜面色霎时一白。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听得见我的心声?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读心术,难不成,是因为读心术的缘故!系统,你给我滚出来,读心术不是应该用在他的身上,让我听他的心声吗,他怎么可能听到我的心声!】 符离笑了:“不错,我能听见你的心声,你想让我和丹阳郡主之间永远隔着一根刺的目的,也永远达不成了!” 得了肯定的答案,他心中只剩下一片激荡,仿若多年心结,一朝得以解开,他只觉说不出的舒畅。 此刻,再看叶含霜口中那所谓的‘系统’,他也多了几分宽和,至少,在这事儿上,算不得邪门。 “将她送去营妓所在的帐子里。”顿了顿,符离终道。 叶含霜回神过来,还想求饶,那讨饶的话却似堵在了喉咙上一般,怎么也吐不出来。 直到被那两个兵丁以拖的方式带了出去,她也没缓过神来。 第342章 那便待她再好一点吧 叶含霜被带走后,符离在原地站了许久,嘴角也不自觉往外勾。 “这便是天意吧,既如此,那便待她再好一点吧······”轻叹了一声,符离缓步往外走去,正好和端着茶水过来的兵丁撞了个满怀。 茶水四溅,撒了符离满身。 小兵赶忙稳住身形,跟他告饶:“殿下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这有什么,重倒一杯便是。”符离无所谓说着,拿过干帕子擦了擦,就往外走去。 小兵看在眼里,目瞪口呆。 长皇子殿下虽治军算不得严苛,但,脾气却算不得好。 上一个打破杯盏,溅人一身的人早被他打发去干苦力了,如今,殿下却和颜悦色,一点动怒之态都没有,委实奇怪。 不论怎么说,不被责罚便是好事儿。 小兵笑了笑,只道长皇子殿下今日当真是心情好,便重新换茶盏了。 而心情颇好的长皇子殿下一路上,没少与人寒暄,那热络中不乏关切的口吻,听得在场之人热泪盈眶,直道长皇子殿下仁厚。 待符离到了卫窈窈住处时,卫窈窈已经歇下了,符离没有看到小柳的身影,心情极为不错,当即带了一群人去海边找海蛎子。 众人有些摸不着北,长皇子殿下弄海蛎子干什么,大伙儿都不吃这玩意儿啊。 只有阿准暗自叹息了一声,心下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这晚,符离带着人抬了十篓海蛎子回来,只等着次日一早,往卫窈窈那处送。 然而,符离还未过去,卫窈窈便寻来了。 “你把小柳支走了?” 开门见山的问话,问得符离愣了愣。 他仔细看着她的表情,明显是不高兴了,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不爽利。 不过是一个兵丁罢了,至于让她直接找上门来。 “昨日那海蛎子,是我让小柳去抓的,和小柳没什么干系,你让他回来吧。”卫窈窈使唤惯了小柳,陡然间换个人,实在是不方便。 符离看出了她面上的急切,心中越发不悦:“他应是回不来了。” 卫窈窈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就因为那些海蛎子?你就因为这个,便不待见他?” 符离想说是,他就是这个岛上的主人,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看着女子眼角眉梢渐渐染上怒火,他鬼使神差道:“他本就有旁的事要做,当初跟着你,便耽误了自己的事情,你总不能让他因你耽误前程吧。” 卫窈窈微愣,符离又趁机道:“更何况,男女有别,他终归不方便照顾你,如今那婆子,你用着不是正好?” 卫窈窈仔细看着符离的眉眼:“他还有什么事要做。” 小柳本就是营中负责后勤的,卫窈窈想不到他还有什么事要做。 再对上符离那张脸,她脑海里就只有一个词:睚眦必报! “我去找他问问,若是他没事儿,你就让他回我身边来!” 符离眼看着人要走,顿生恼怒,大手一捞,就将人给攥了回来。 “找什么找,都跟你说了男女有别,你还不懂?往日你在大启时,身边可有让男人近身伺候?不过是一个身贱之人罢了,你和他走那么近,成何体统!” 卫窈窈暗道了一声果然。 这厮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在说,结果,就是睚眦必报! “这是我的事儿,和旁人没有干系,你放手!” 符离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冥顽不灵,顿时越发恼火。 “没有我同意,他哪儿也不能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卫窈窈生气了。 她狠瞪了他一眼,用力将人一推,拔腿就跑。 符离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将那小柳抓起来暴打一顿,但,一想到回头卫窈窈找上门的场景,他又觉得牙酸。 哼,晾她几日,就当做是对她的小惩大戒了。 这事儿,原本就是她不对,跟一个男人走那么近干什么,他就该趁早把她这些劣根性给改了! 然而,心中发着毒誓,下晌,一想到海蛎子的事儿,他又只能忍着气,去了卫窈窈那处。 结果,还遭了闭门羹。 一连着三日,都是如此。 直到第四日,符离特意去早了一些,彼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卫窈窈的屋子里,尚且燃着一盏小灯。 “殿下,您怎么来了?”婆子迎了出来,满脸含笑。 “来看看她。”符离心中微哂。 还留着灯,应该是专程等着他的,要知道,前几日过来时,她的屋子里都是黑灯瞎火的。 然而,他心里这么想着,却见那屋里的灯火灭了。 一切,就发生在瞬间! “殿下,我去唤姑娘。”婆子刚要去敲门,也察觉到灯盏灭了,顿时有些尴尬,“殿下,卫姑娘怕是歇下了,要不,我再敲门试试?” 第343章 妻主 若说之前,符离还会说上一声能吃又能睡,感叹对方好养活,可一连几日都是如此,他哪儿不知道对方这是故意避着他? 符离摇了摇头,不禁好笑。 耳旁传来一阵猫叫,符离看到了那一团白色,想到它待在卫窈窈怀中的乖顺模样,符离朝它招了招手。 雪团子看着他,一动不动。 “她叫你雪团子是不是?你来我这里,我给你弄鱼干吃。” 符离朝他招了招手,眼看着它依旧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轻轻一笑,起身朝它靠近。 结果,雪团子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躬起了小背,猫毛直竖,满脸戒备地望着他。 符离伸手欲要抓猫,雪团子吓得不行,一溜烟上了树。 符离皱眉,想到它之前还围着那小柳转,如今,倒是不搭理自己,不禁又朝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一眼。 倒是物肖其主! 心下气怒,符离横眉扫过雪团子那才没搭起来多久的猫窝。 “把它拆了!” 手下人行动迅速,转眼就开始敲敲打打了起来。 雪团子立在树上,凶恶又戒备地‘喵喵’直叫,符离掏了掏耳朵,笑眯眯地看着它,仿若在透过这小畜生,看它的主人一般。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传来。 符离眉梢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笑意,却没有回头。 “你要干什么!”卫窈窈带着恼怒的声音传来,她从符离身旁经过,快速走到了那些正在拆着猫窝的杂役面前,“住手,谁让你们这么做了,赶紧给我住手!” 杂役们停了动作,齐齐看向符离,只等着符离授命。 卫窈窈也知跟他们多说无用,索性扭头看向了那个罪魁祸首。 “长皇子殿下这是要干什么,与人行善不好吗?非得要干这种丧天良的事儿!” 杂役们垂头耷拉,心中生怕。 这,这卫姑娘在说些什么啊,居然说他们家殿下丧尽天良,他们家殿下可不是脾气好的,当初,那叶姑娘不也是极为受宠吗,结果,转眼就被他们家殿下扔去了营妓所。 如此看来,恃宠而骄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们都不无同情地看向了卫窈窈,只觉自家殿下势必要问罪于她,谁曾想,自家殿下不但没有发怒,反倒是在笑。 众人一脸错愕,下巴不由拉得老长。 “你总算是愿意出来了?”符离轻轻一笑,言语间,满是对一个病人的关心和体贴,“你身子虽未大好,但也不能总憋在屋子里,你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我如今和长皇子殿下谈论的是这个吗?长皇子殿下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卫窈窈手指着那快被拆了个七七八八的猫窝,一脸恼怒,对他那些关切的话语并不领情。 符离轻轻一咳。 “我瞧着那猫窝实在是太小,得换一个。” 卫窈窈一脸无语,她和小柳一块儿搭猫窝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一点,所以,他们便特意将猫窝搭得大了些。 如今,别说一只雪团子,就是三、四只也容得下。 符离可能也觉着自己的理由太过拙劣了,他以手抵拳,轻轻一咳:“丑!我瞧着丑,这么难看的窝放这里碍眼得紧,咱们给它换一个!” 符离把这话说完,整个人才发现,他一看到那猫窝,就想到那日她和旁的男人搭建它时,那说说笑笑的模样。 确实碍眼。 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将它给毁了,他和她重新搭建一个就是。 符离心里想着什么,便这么做了。 当即让人拿来了木料,想邀她一起动手。 然而,这话还没有说口,就见卫窈窈瞪着他,冷笑出声:“那就劳烦殿下给我搭回去,我怕就不奉陪了。” 符离愣住,眼睁睁看着她朝树上的小畜生招了招手,那白花花的小畜生直接跳到了她的怀里,然后,主仆俩就这样回了屋子。 当木门碰撞的声音再度响起,符离方才回神。 “你不看着,怎么知道搭起来的尺寸合不合你的意,若你到时候不喜欢呢?”他不甘心地朝她喊话。 许是觉着适才的氛围颇为轻松,一旁的婆子忍不住笑了笑:“是雪团子住,又不是卫姑娘住,殿下严重了。” 符离扫了她一眼,那表情,绝对没有适才面对着卫窈窈时那么温柔。 婆子心下惊了惊,只怕自己适才说错了话,一时间,再不敢开口。 “你要是想休息,也可以,等你休息够了,我再来和你一起搭吧。”符离又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说了一句。 和之前一样,依旧没人吭声。 显然,那卫姑娘早已经休息了。 “把东西都放着,都去忙你们的。”符离摸了摸鼻子,又等了一阵,眼看着卫窈窈当真没有开门的意思,方才背着手离开。 好歹,今晚是见到她了。 小娇花生气的样子,也挺可爱啊。 屋内,卫窈窈坐在矮凳上,雪团子就窝在他的怀中,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 听着它因为舒服渐渐打起了呼噜,卫窈窈神思有些飘远。 这两日,虽是没有小柳替她打探消息,她却也听说了,叶含霜成了营妓! 这个变故,实在是突然,卫窈窈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符离和叶含霜之间定是生了什么事儿。 也正是因为叶含霜招了符离的恨,才得了这个结果。 真是可笑,叶含霜将符离这个最后的气运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结果,到头来,还是落了同样的一个结局。 她几乎可以想象,叶含霜在营妓堆里,会是怎样一番惨状。 她早打算好了,等船只造好,她就了解了叶含霜的性命,可此番想来,她不免觉着自己有帮叶含霜解脱的嫌疑。 卫窈窈想得入神,手上动作倒是停了一些,雪团子对此很是不满,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声音。 卫窈窈不禁觉着好笑,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顺起了它的毛。 “或许,她不觉着那是解脱呢?”毕竟,叶含霜可是最能忍辱负重的。 于她而言,活着便是有一线生机,不是吗? 接下来的时间,卫窈窈隔三差五就会去看看造船进度。 符离对此,很是赞成,还会专程陪着她去。 卫窈窈倒也没再跟他生小柳的气,毕竟,她在这岛上待的时间并不多了,日后出了岛,还不知道符离会不会找她算旧账。 总归,早些和小柳保持距离,便是避免了连累他的可能性。 符离见她不再为了个身份低贱之人跟自己置气,自是高兴的。 饶是她不肯陪他搭建猫窝,他也乐颠颠地让杂役们重搭了一个。 此外,这余下来的几日,但凡有好吃的,或者是好玩儿的,他都第一时间往她那处送。 卫窈窈倒也不拒绝,有时,心情好,还能给他几个笑脸,两人的关系似乎也比以往好了不少。 除了白日里的时间外,每日夕食后,符离还会特意陪着她走路消食。 一时间,营中众人皆瞠目结舌。 要知道,他们家殿下以往可从未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就包括那霜儿姑娘······ 想到了那叶含霜,众人又赶忙打住这个念头。 那叶含霜如何跟卫姑娘比? 他们可都听到了一些传言,只说卫姑娘还是个郡主呢,虽更多的就不知了,但就单凭着那张脸,叶含霜就比不得卫姑娘! 对此,大伙儿看着卫窈窈的眼神都变了,只道她日后便会成为殿下的妻主,成为他们的半个主子。 一时间,个个都极为恭敬。 就连着之前那因醉酒,冒犯过卫窈窈的副官,也忙不迭的带着东西来赔礼道歉了,那点头哈腰的殷勤模样,简直是没眼看。 第344章 欠了债,都要还 然而,卫窈窈和符离之间的亲密表象,终在春日里的迎春花开满山头时,被打破了。 彼时,船只快造成了,卫窈窈刚只身前去看完,就有人偷偷寻到了她这里,只说叶含霜有关于大启新帝的事要告诉她。 即便是叶含霜不来寻她,她早晚也会去寻叶含霜,毕竟,随着船只造成,也到了她快离开的时间。 但叶含霜竟再度用‘新帝’的由头来骗她,实在是可憎。 她坚信裴策安康富贵,也不容旁人诅咒他。 心中冷笑,她径直去了营妓所。 营妓所就位于岛上最偏远的地方,卫窈窈虽不曾去过,却没少听人提起。 符离并未派人跟着她,她这一路畅通无阻。 快到时,便能听见一阵女子的笑闹声传来,此时,兵丁们还在校场上训练,故而,营妓所也正是最闲的时候。 越走近,便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女子,穿着单薄春衫,或做着针线活儿,或嗑着瓜子与人唠嗑。 卫窈窈的到来,打破了一方平静。 众人都齐齐朝着她看去,脸上有惊愕和狐疑之色。 卫窈窈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寻去了其中一个有人看守的营帐。 不用想,也能猜到那里面住了谁。 那站在营帐前的兵丁还想阻难卫窈窈,卫窈窈已然先一步掀开了帘子。 帘子里一片暗沉,卫窈窈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古怪味道。 帐中并排设着几张小榻,其中一张榻上正坐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披散的女人。 女人似是不能适应光线,闭眼缓了好一阵,方才揭开脸边的几丝碎发,露出了叶含霜那张满是麻木的一张脸。 在看到卫窈窈以后,叶含霜眼里涌上一团火焰。 “你还不知道吧,裴策死了,你刚离开上京,他就没了,裴元稷成了新帝,我没有骗你,真没想到,他竟在最后一刻,还在护着你!” 她适才说完,一阵剧痛传来! 叶含霜又惊又愕,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又是一道长鞭朝她甩来。 这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她下意识抱紧了脑袋,直到那皮开肉绽的感觉遍布全身,她才反应过来。 “卫窈窈,你干什么,你住手!住手!” 岛上的兵丁众多,营妓数量却有限,这些时日以来,叶含霜只觉自己像是车轱辘一般,不断被人碾在下面。 她受尽折磨,全身都是那些兵丁留下的印记,如今,之所以还强撑着,不过就是吊着一口气,不甘心就这么下去罢了。 她想过求见符离,在符离身上下功夫,但她每每求见符离,都杳无音信。 那男人便似将她忘记了一般,直到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这最后一个气运子,她也是指望不上了。 但,她不想往后都在这里待下去,她要活着,她要离开这里。 思来想去,她才将主意打到了卫窈窈身上,谁曾想,卫窈窈这个疯子,一露面,便将她一顿打。 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道又一道,她身上的皮肉也跟着溃烂流血。 “卫窈窈,住手!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了,我没有骗你!” 她嘶声力竭地喊着,身上的血水浸透了衣服,周遭只剩下一片血腥味。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凄惨,不多时,便引来了外间的不少营妓。 但此刻,叶含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咬了咬牙,连着鞋子也顾不上穿,一鼓作气地跪到了卫窈窈面前。 “阿窈,我错了,我错了······”她嘴里振振有词,双手依旧捂在脑袋上。 卫窈窈冷言看着她,缓缓收了鞭子。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裴策安好无事,大启也并未立什么新君。” 叶含霜猝然抬头,讶异看她。 后知后觉地意思到她的怒火竟是来源于此,叶含霜顿觉古怪,但出于本能,她还是赶忙照做。 “裴策安好无事,大启也并未立什么新君,阿窈,你看在我们是血亲的份上,过往的事儿,就算了吧,你原谅我了,好不好,我保证,日后再也不与你为敌,再也不与你争抢符离了!还有谢辞和裴元稷,都是你的,我再也不敢对他们心生妄想了。” “你想我放了你?”卫窈窈喃喃重复,似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般。 叶含霜眼里顿时涌上一抹亮色,她含着希冀地望着卫窈窈,俨然将她当成了自己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窈,我是你庶姐,你怎么能容忍和你留着相同血脉的人被那些低贱之人一次次的奸污呢?你可是大启最尊贵的丹阳郡主啊,这于你而言,不是一种折辱吗?” 顿了顿,她又道:“只要你放了我,日后,我不但不跟你争,还可以留在你的身边,为你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只要你!” 话未说完,卫窈窈嗤笑了一声。 “叶含霜,你以为我追来夜北是为了什么,是跟你抢符离吗?我是为了你啊。” 卫窈窈平静开口,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嘲弄和残忍。 “先不说你一个连外室女都比不得的营妓,和我有什么干系?就说你今日受的这些,可不就是我往昔曾受过的?人啊,做了孽,欠了债,都是要还的。” 不,上一世,她比叶含霜还要惨。 如今,叶含霜得了这样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自己都还未对她下手呢,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是吗? 想到上一世,自己临死时是场景,卫窈窈看向叶含霜的目光中,满是冷意和畅快。 第345章 刺耳 那是宿仇有朝一日,终能得报的畅快之感。 叶含霜还想再哄哄她,说说好话骗骗她,可卫窈窈的眼神,她看得清楚。 卫窈窈不会信她! 她说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绝对不能! 叶含霜咽了一口唾沫,脑海急速转了一圈,心里有了主意。 “裴策是真的死了!卫窈窈,我知道依着我们如今的关系,你定不会让我活太久,可那又如何,我一人来一人去,至少,我没有让人替我送命,不像你!” 叶含霜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朝卫窈窈泼下,卫窈窈脸上一片冷沉。 “你什么意思?” “裴策死了,据说,早就死了,只是宫中秘而不宣,你猜猜是因为什么?” 卫窈窈脸色难看:“怎么可能!”她离开上京的时候,陛下面色红润,明明状态极佳。 除非,除非他用力虎狼之药,营造了假象骗她,就是为了让她能更放心的离开! 叶含霜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渐渐有了笑意。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裴策于卫窈窈而言,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要,只要重要,卫窈窈便不会安安心心地和符离待在这个岛上。 她势必想方设法地想要离开,至于符离,他不但会来见她,还会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营帐外,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起,又被看守营帐的兵丁呵斥住。 卫窈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愣了多久,她只觉自己浑身力都像是被卸掉了一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她要离开这个岛上! 不论叶含霜究竟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她回到大启,便能知晓。 看着卫窈窈扭头,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叶含霜心里却忍不住生了一丝快意。 看啊,即便她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依旧能轻易地让卫窈窈难受。 卫窈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日后,她注定了要和自己分享符离! 正想着,前面走动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卫窈窈淡漠的声音响起。 “你是欠了人命的,你的生母王氏!与其在我身上想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到了地下,怎么跟她交代。我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卫窈窈说完便走了。 叶含霜脸色难看了起来。 周遭又恢复了平静,她跪坐在地,静静闻着空气当中的血腥味。 没有符离的授意,自然没有人敢来替她看伤,但是,她知道,符离很快就来了,而且,他不会想她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一点,叶含霜脸上竟还露出一丝笑意。 那惨白的一张脸上沾了血丝,在这样的暗色中,说不出的诡异。 符离比他想象中来的还早。 他满脸怒色,进来时,便踹倒了看守营帐的两个兵丁,直踹得他们连声告饶。 叶含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是发自于本能的恐惧。 “你跟她说了什么?”符离开门见山,甚至都不想多看叶含霜一眼,仿若她便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叶含霜朝他露出了一个凄凄惨惨的笑脸来。 “殿下,你可知道丹阳郡主为何而来?当初,裴策初登大宝,待她就十分不同,后来,即便新君上位,那裴元稷!” “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符离脸色渐冷,明显是失了耐性。 叶含霜知他应是不愿听,怕他就这么走了,赶忙道:“因为,她的目的是我,当初,我靠近谢辞和裴元稷,她便出来与我抢人,如今,对你也不例外,若没有我的存在,她立马就会离开殿下。” 符离不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谢辞和裴元稷。 只是,此番再度听到,却是格外刺耳。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她什么样的好东西配不上,更遑论是人!你又是什么东西,她竟用得着跟你抢人!” 叶含霜看到了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嘲弄意味。 虽她对符离并没有几分真心,可符离好歹也是一个俊朗郎君,日日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怎能不生一点春心。 更何况,他以往也曾待她如珠如宝,厚爱得紧。 如今,卫窈窈一出现,他便将她弃之如敝履,她心里怎会没有一点伤心和难过。 明明都是卫家的血脉,那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为何眼里都是她! 叶含霜不甘心,总想再拉着一个人进这痛苦的漩涡,而如今,眼前的符离便是最佳人选。 “我曾问过她究竟喜欢谁······” 符离脸上的不耐微微凝住,原本都不想再管这女人的疯言疯语了,可如今听得这话,他竟又默默放缓了呼吸。 连着他自己也不曾觉着,此时此刻,他心中竟无端地蔓延出了一股子紧张。 即便对方说的是假话! 叶含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苦涩一笑:“谢辞为她,连皇权都敢抗衡,裴元稷更是别说了,当初,卫窈窈退了他的亲,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他却依旧不计前嫌,一朝攻入京都,竟还想着娶她为妻!” 符离皱紧了眉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警告。 这些话,他不愿意听。 叶含霜心中一跳,有那么一瞬,她只觉眼前这个冷血的男人都想就地扼断她的脖子了!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 “可我觉着,她应该最喜欢的是谢辞,谢辞你应也听说过,大启那位惊才绝艳的首辅大人,当初,丹阳郡主当初为了接近他,竟不惜顶了个假身份,同他一起逃难,一起吃苦头,一起······” 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的话,被一把忽然抵在脖间的长刀阻断。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符离面无表情。 有那么一瞬,惊恐和害怕袭满心头,她在符离眼里看到了杀意,他并没有在说假话。 不敢再刺激他,她赶忙开口:“我只是想替殿下留着她罢了。” 符离冷眼看她,那脖子上的刀刃没有收拾,也没有再抵近。 卫窈窈心里清楚,他应是听了自己的话,赶忙又道:“她对谢辞那般不同,当初,世人都觉着她会嫁给谢辞,但,看着我和裴世子相处融洽,她还是舍了谢辞,转而投了裴元稷的怀抱。” 脖颈间的刀子,微微有些发颤。 叶含霜忍不住秉住了呼吸,缓了良久,方才道:“若殿下觉着这不足以解释什么,那殿下可曾想过,丹阳郡主好好的郡主不当,非得在我来了殿下身边,便跟着来了,又是为何?” 眼看着符离脸色越发难看,叶含霜一鼓作气。 “不论如何,殿下不如都试试看,若让她知道你对我无意后,她究竟会不会走,到了那时,殿下再行定夺。” 第346章 他就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符离在等,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所谓的心声 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额头间,青筋直跳,就那么直直看着叶含霜,那样子,就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叶含霜焦灼又着急,手下意识攥紧了衣服下摆,似是为了寻求慰藉一般。 然而,事实上,这样做,并未减轻她丝毫的紧张。 直到符离沉着一张脸离开后,她方才稳稳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神识里,系统又开始作祟,叶含霜想了想,按了界面上的启动按钮。 【警告!宿主不可强制休眠模式,否则,系统会脱离本体!】 叶含霜笑了,这个蠢东西,居然将读心术用在了她的身上,若是不将它休眠,符离岂不是还要继续听她的心声? 符离以往待她极好,若不是因为那读心术的缘故,让他窥了自己的心声,自己哪儿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若她再纵着这系统胡为,她才是个蠢货! “想好了没有,可还有什么法子助我脱困?” 叶含霜声音微冷,系统察觉到宿主心生不悦,安静了片刻,冰冷的机械声再度响起。 【气运子的过往和将来,我已经跟宿主说得很清楚了,宿主稍安勿躁,切勿再启动休眠模式,否则!】 不等它说完,叶含霜已经启动了休眠模式。 “那你便仔细想一想吧,想清楚了再说。”叶含霜冷笑,打定了主意要惩罚惩罚这个尽拖后腿的系统。 至于系统适才那些警告,他全然不在意。 系统离了她,便完了,所以,它怎么可能脱离她呢? 外间,男人们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叶含霜面色微微泛白,一双水眸紧张又害怕地看向了营帐处。 然而,营帐还是被两个男人给掀开了。 “明明是我先的,你出去,我完了才该你!” “凭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快了?我们可是同时过来的,你可别妄想在这上头占我便宜,老子不吃这亏!” 两个兵痞子就要为谁先谁后打起来,营帐外,有人哄笑的声音传来。 “不如,你们俩一起啊,要睡就赶紧睡,大伙儿还在后头等着呢!” 叶含霜循声看去,只见外头已然排好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如往日,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 她厌恶又害怕,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然而,还没躲开,两只脚的脚腕,就被适才进来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拉了起来······ 符离从营妓所离开后,径直去了卫窈窈那处。 卫窈窈已然歇下,他留在外头逗弄了一下雪团子,余光时不时地往那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望去。 这些时日,符离给雪团子投喂了不少东西,这小畜生倒是个有奶就是娘的,连带着对他也殷勤了不少。 此番,在符离怀里仰着脖子,由着符离摸。 符离原想等等,看看那屋子里的人会不会出来,谁曾想,这摸着摸着,他心里的烦躁也减少了好些。 再看那小畜生乖顺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 过往如何,又怎样? 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她已经替他挡刀了不是吗?她若不喜欢他,又为何要替他挡刀! 说到底,她定是对他有情义的,定然是这样的! 符离又待了一阵,便离开了。 而此刻,屋子里的卫窈窈却压根没有在意外头的响动。 她躺在榻上,愣愣地望着床顶的方向,脑海中,全是和裴策有关的记忆。 卫窈窈自觉自己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饶是裴策幼时便待她极好,可她回到上京后,最初想到的,也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他于她而言,最初不过是一个有用之人罢了,可他又是那样的好,时时刻刻,总会为她着想······ 脸侧的软枕下一片冰凉,卫窈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落了眼泪,她忽然觉得很难过。 恍恍惚惚间,她又做了梦。 一会儿梦到裴策朝她招手,一会儿又梦到谢辞和裴元稷站在裴策尸体面前,不让她靠近。 这个梦很长很长,仿若耗尽了她全身力气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发现自己还在符离养私兵的岛屿上。 她看到大船造成了,符离带着她上了船,然而,船还没有行驶多久,却轰然接体。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卫窈窈摔入海中,四面八方的海水蔓延过来,她被迫猛喝了几口海水,随后,便被人带着又游了很久。 海面极宽,随着天色暗沉下来,周遭气温骤降。 卫窈窈泡在海水中的时间长了,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那带着她游了一阵的人也渐渐败下了力来。 正这时,远远就见两人游了过来,不是符离和阿准又是谁? 那抓着她的又是谁? 她忍不住朝抓着她的人看去,就对上了谢辞那双缱绻又温柔的眸眼。 “大小姐,我来接你回去了。” 卫窈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问他:“陛下呢,陛下在哪里?” 谢辞望着她,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竟是不肯回她。 他越是这样,卫窈窈心里不好的预感便越浓。 她还想将人抓着仔细再问,结果,谢辞那张脸却像是泡沫一般幻灭了,再度出现的是符离那阴柔中带着几分靡艳的一张脸! 天色昏暗,此刻,她也看不清楚符离究竟是何表情,但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脸色定是好不到哪儿去。 饶是如此,卫窈窈也压根不在意了。 她将目光收回,目光四顾,看了看望不到的岸边,又看了看海面上漂浮的船板,就是没有谢辞的影子。 她心中惶急,忍不住大声叫喊了起来。 “谢辞!”随后,从梦中惊醒,就撞上了符离那深幽发寒的目光。 第347章 水性杨花 适才才梦到符离,如今又对上了符离那张阴柔诡谲的一张脸,卫窈窈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想起身,却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全身似被放在蒸笼里蒸煮过一遍,滚烫又不舒服。 “卫姑娘,你总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你这一病,究竟是有多凶险,我们殿下······”婆子的声音由远及近,说到此处,却忽然戛然而止。 卫窈窈脑子里晕乎乎的,全是婆子适才那话。 她病了吗? 想要伸手,触碰触碰额间的温度,然而,她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手还没有触碰到额间,整个人又失去了意识。 符离并未注意到,因为,他的目光还凝在那进门的婆子身上。 那明显不虞的眼神,看的婆子心惊肉跳,可她不明白,自己适才什么也没说,为何就惹了主子不快。 害怕之余,她赶忙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符离和卫窈窈。 符离重新看向卫窈窈时,方才发现她又晕厥了过去,冷着脸,唤人去熬药,他又冷着脸,伺候着她服下。 婆子前前后后地端着东西进出,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因为,她发觉自家长皇子殿下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样难看的脸色,他们也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了。 一时间,那婆子心中又惊又怕,只觉自家殿下是怪她没有照顾好卫姑娘,方才引得卫姑娘病下,一时间,照顾得越发殷勤,再不敢怠慢。 卫窈窈这一病,前前后后,直病了五六日! 初时,总能看到符离的身影。 他似乎比往日闲了一些,总有好些时间来给他送药,亦或是寻来一些新奇玩意儿给他。 卫窈窈心里装着事儿,对他送来的东西也提不上什么兴趣,但却时不时问他造船的进度。 符离没怎么搭话,后来似乎又忙了起来,倒是难得出现在她面前。 卫窈窈本想跟婆子打听两句,但一想到符离将造船的事情捂得紧紧的,又只能作罢。 待身子好一些了,她才亲自去看了一番,眼看着船只已然快造成一半了,卫窈窈竟是说不出的失望。 明明,她心里清楚,这样的速度已经算不得慢了,可她还是觉着不满意。 她去找了符离,想让符离再增派些人手过去帮忙,但几次下来,也没见到符离,索性便充当起了监工,只望这船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建成。 一转眼,又过了十来日。 符离每日都能从阿准口中听到卫窈窈守着大伙儿造船的事儿,他每听一回,眉眼就越冷上几分。 “往后这种事,不必来报!” 符离板着脸呵了阿准一句,阿准讷讷,这也不是他报的啊,殿下这几日的脾气是不是太暴了一些? 符离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一阵无言,径直就往外走去。 如同往日一般,他去了卫窈窈的住处,原也没打算见她,毕竟,往日这个时候,她已然歇下。 一如他所料,过去时,她屋子里的灯火已然熄灭。 他守在房门外,等了一阵,正打算离开,就听见婆子带着惊讶的声音传来。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符离下意识用食指抵唇,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婆子见状,不由轻笑:“殿下你放心,卫姑娘没有歇下,她还在海边呢。” “你说什么!”符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婆子被他盯得心悸,打着哆嗦解释,“我,我是回来给卫姑娘拿褥子的,我一直守着姑娘,并未去旁处。” 声落,符离转身就走。 婆子惊得不轻,看样子,殿下似乎是要去找卫姑娘,一时间,她也不知该不该追上去,但转瞬想到了自己的目的后,她忙又回屋,拿着褥子追了出去。 夜色幽黑,繁星满天。 符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抹孤零零的窈窕身影。 女子一身素色衣衫,有风吹来,衣袂飘飘,仿若随时就要消失一般。 符离心里忽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只觉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就要消散一般,他下意识抬步上去,想要将人抓住。 就在人要靠近时,一个又大又臭的脏东西迎面朝他砸来。 符离注意力全在卫窈窈身上,有那么一瞬,他明显察觉她身形晃了晃! 待被那硬邦邦的脏东西砸到了心窝和脚背后,符离算是看清那脏东西了,竟是一条死鱼! 这鱼也不知死了多久了,味道几欲让人作呕,符离下意识看向了自己被弄脏的衣袍,一时间,目光几变。 “卫窈窈!”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原本还坐在海边,静静看着海面的女子听闻声音,似才回头,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呀,殿下怎么来了?” 符离看着她那满是虚假表情的一张脸,再想起自己适才的恐慌,只觉好笑。 拉长着一张脸,他捡起那条死鱼,大步过去。 “好久不见,长皇子殿下这张脸怎么又黑了几分,瞧着倒是有些吓人啊。”她似是感慨地喃了一声,目光落到他手里的那条死鱼后,脸色顿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看着女子那美艳绝伦的一张脸上布满震惊之色的模样,符离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 “你说我在干什么?你觉着我在干什么!” 卫窈窈伸手作抵抗之势,随即,目光四顾,捡了地上一根枯枝对着他。 “我,我告诉你,你拿那玩意儿离我远一点!” 符离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这玩意儿刚刚不是被她自个儿扔过来的吗,当真以为他瞎,看不清不成? 这作恶的模样,当真像极了她幼时,符离早在那时,就不想和旁人一般庸俗,总纵着她了! 他拿着那死鱼,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一双狐狸眼里似笑非笑,就那么凝着她。 “停,停下!” 卫窈窈见他没什么反应,气得跳脚:“符离,你太小气了,竟和我一个女子计较!” “知道怕了?刚刚用这东西砸我的时候,怎么不怕?你那时又在想些什么?” 卫窈窈被他这么一问,不好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刚刚,她想着造船进度,又想到了符离连日来的反常,只担心他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一失神,竟是捡起了那被海浪冲上来的死鱼尸体。 那感觉,俨然要命! 符离一双狐狸眼幽幽盯着她,眼看着她沉默,顿时忍不住哼了一声:“水性杨花!” 能让她那么晚还不休息,一直盯着这海面瞧,巴巴盼着要赶回去的,除了那些野男人还有谁! 第348章 你还有清白吗? 谢辞······裴元稷······ 符离脑海里不期然地出现了这两个名字,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了。 “你刚刚说什么?”卫窈窈仰头看他,脸上带着困惑。 适才风浪天大,她只见他说了话,也没听清楚。 但不知怎的,她就是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卫窈窈很不高兴,适才就因为符离的原因,她才沾了一手的腥臭,如今,他居然还暗地里骂她! 被她灼灼其华的目光盯着,符离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头。 卫窈窈也不想理她了,又坐了回去,俨然当他不存在一般。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符离等了一阵,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心中便越发憋闷。 为了发泄一般,他狠狠扔了手里的死鱼,死鱼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浪花,可看着它又再度浮在了海面上,卫窈窈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么晚还不去睡,小心山里那些不长眼的小畜生吃了你!”他恶狠狠道。 卫窈窈不想看那海面上的死鱼,更不想搭理他,只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圆月,心生向往。 她是真的想回去了。 想着出来时的场景,她心中又是一酸。 若是当时,她留个心眼儿,不要那么信任裴策,会不会好一些。 一想到那人极有可能像叶含霜所说一般,都是为了骗她,才故意在她面前演戏,她心中就觉涩涩的,整个人忍不住苦笑出声。 符离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话,黑着脸,朝卫窈窈靠近。 直到看到她脸上的笑,他面上的平和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再不回去,就不怕被我营里那些兵蛋子当营妓给睡了,在这岛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没什么女人是他们睡不了的!”他几乎是恶毒地道。 就想将她从那些神思中唤醒,提醒她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她已经不是在大启了,她在夜北,在他的地盘上,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与其去想那些野男人,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更好地活下去,毕竟,那些野男人可帮不了她,也救不了她。 能帮她的只有他,不是吗? 这一回,卫窈窈没有让符离等很久。 她缓缓扭头,看向了他,脸上的表情颇为好笑。 美人笑颜如花,若是放在平常时日,符离势必要好好欣赏一番的,可,如今情况不同。 她这笑,分明带着嘲意,倒像是在笑他。 符离忍不住咬紧了大牙:“你笑什么!” “你似乎很担心我啊。”卫窈窈仰头,光洁无暇的小脸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符离心头一跳,下意识否认:“胡说,没有的事儿!” 卫窈窈望着他,但笑不语。 那样子,仿若在说我不信,我不信! 符离脑门心青筋直跳,冷笑一声:“我和你之间,有着什么过往,你自己不清楚吗,我为何要在乎你,你就算被人毁了清白也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过当个笑话看了!”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你还有清白吗?”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是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的审视。 在大启,女子将清白看作比性命还贵重之物,任何一个女子,若是被男子怀疑清白,恐怕自尽悬梁都是有的,更别说旁的。 然而,卫窈窈却不在其中。 她看着符离,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俨然并不在意他这些话。 符离心头忍不住绷紧,再看向卫窈窈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探究。 她就当真那么无所谓? 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不在意那些清白名声,还是因为,她本身就······ 符离面色越发难看,更不敢再想下去,他直觉不想触碰这些他不想触碰的。 “你生气了?”卫窈窈声音淡淡,一脸平静的说出了自己观察出的结果。 符离就像是被点燃的炸弹一般,整个人陡然窜起,饶是他刻意保持着沉静,但那气息不稳的声音,还是显示出了他此刻的愤怒。 “生气?我生什么气,关我何事?你就算让狼吃了,让人给欺了,我也不会管你!” 说完这话,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符离转身就走。 那拿着薄褥子追来,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上来的婆子见状,一时间,心头直打鼓。 直觉告诉她,长皇子殿下此刻心情十分不好,她得要避开一些。 可长皇子转眼都到眼前了,她即便是想避,此刻也是避无可避了,只能战战兢兢地埋着脑袋,恭声唤了:“殿下。” 符离冷着眼,像是压根不曾见到一般,拔腿就走。 婆子长松了一口气,回头见他已然走远,方才放放心心地朝卫窈窈走去。 “卫姑娘。”她将褥子给了卫窈窈。 卫窈窈给她道了谢,索性躺在褥子上,静静地看着天空。 婆子想起了适才的事,又见她不说话,犹豫了许久,终忍不住道:“姑娘,其实殿下人很好,我们这岛上的人,都是他救的,若不是他,老婆子我也早没了命。” 卫窈窈眼珠子转动了一圈。 婆子知她是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又继续道:“他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尚且如此在意,更何况是姑娘你。姑娘,老身跟你直言,我从未见殿下如此欢喜过一个人,也更没有见他对谁这般好过。” 卫窈窈缓缓看向了婆子,眼里有着莫名。 婆子似是受了鼓舞一般,又接着道:“殿下对您是不同的,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姑娘就莫要再跟殿下计较了,好不好?” 待她不同?福气在后头? 卫窈窈笑了。 她只怕是不知道符离那只眼睛都是她给弄瞎的,如今,他不敢杀她,不过是因着子母蛊的缘故。 当然,这些话,她也没有跟婆子直说,只怕吓到了她。 毕竟,谁想跟着一个跟自己主子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之人呢? 反正自己都快要走了,应也不会连累到旁人了。 “姑娘······”婆子见她不说话,又低低开口。 既有现成的机会,卫窈窈索性开口道:“你觉不觉得符离最近十分古怪?” 婆子不解。 卫窈窈起身,一双黑亮亮的眸眼凝在她身上。 “他近来,似乎总看不到人影,这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忽然忙了起来?” 婆子本还一脸认真的听着,谁曾想,她问的却是自家殿下的影踪。 一时间,她心下好笑,只道卫姑娘其实还是关心自家殿下的,不然,她怎么那么在意殿下的行踪呢? 也好,她倒是白白担心了一场。 “想来是因着近来事多吧,姑娘莫要担心,殿下再忙,心里还是挂念着你的。” 他没有说往日,他休息了以后,殿下还时常会来看她,因为殿下不准。 “当真没有旁的事?”卫窈窈不甘心。 婆子点头。 卫窈窈不再说话,看了婆子一眼,又躺了回去。 婆子想让她早些跟她回去休息,但眼看着她似是在想着什么,终是不好打扰。 好半晌后,女子浅浅的呼吸声传来,俨然已经睡着。 婆子心中发急,要真这么睡过去了,明日说不准,又得害病。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符离那听不出冷热的声音响起:“你先回吧。” 第349章 偷偷吻她 婆子惊得不轻。 殿下适才不是已经走了吗,而且,当时殿下的表情那么难看,应是气得不轻。 如今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婆子愣然间,符离朝她凉凉扫了一眼,惊得她心头一跳,赶忙往回走。 夜深了,汹涌的海浪渐渐平静了下来。 符离一步步往那窝在褥子中的人影走去。 她是那么的娇小,不仔细看,都要叫人将她忽略了去。 走得近了,他才发现,他又觉自己适才那个想法可笑。 卫窈窈生的美,那种美犹如璀璨明珠一般,光华万千,即便是身在暗室,也会产生灼灼光芒,让人不敢忽视了去。 此番,她一张小脸陷在褥子间,许是睡熟的缘故,脸上泛出淡淡的粉色。 那一双剪水眸此刻微微闭着,没了往日的张扬艳色,却多了一分恬淡和娇憨。 饶是这样,她依旧是让人眼前一亮,不可忽视的存在。 符离缓缓坐了下来,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此刻,两人没有斗嘴,也没有置气,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仿若,他们就是这天地间,唯一存在,也唯一能够相守的两个人一般。 有风吹来,吹起她鬓边乱发,带来一阵女子独有的清香。 符离眸眼越深,手也忍不住缓缓朝她靠了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驱使着他,想要摸摸她的发丝,摸摸她的脸颊,再摸摸她的······ 符离看着那红艳艳的唇瓣,此刻,衬着夜色,那红唇晶莹欲滴,似那散发着甜香的玫瑰,引人采摘。 符离受了吸引,微微倾身,如受鼓舞诱惑一般,缓缓贴近。 此刻,他鼻息间的香味越浓,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心却跟着一下快过一下地跳了起来。 他从未这么亲吻过女人,却不知道,亲吻人时,竟会带来这样别样的感受。 偷偷亲吻,尚且还没有碰到,便如此了,若是能光明正大的······不知,又该是怎样的感觉。 符离不敢想,眼看着就要覆上那柔软唇瓣时,那睡着的人儿,冷不丁嘤咛了一声。 符离整个人一僵,像是做贼被抓包了一般,陡然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周遭依旧寂静,月光照样下来,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符离却根本没有赏看的心思。 他若有其事的看着海面上,其实,余光都落到了卫窈窈那处。 他静静地等着,只等着她醒来,但女子除了嘤咛了一声外,别无其他。 她似乎压根就不曾醒过。 符离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再度看向那抹红唇时,心下竟又生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失落。 海风依旧,吹得她头发凌乱。 符离看了看,还是伸手,帮她将乱发撇开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时间久一些,再久一些,他们就这样一直待下去。 可一阵阵咸湿的海风吹来时,带来阵阵凉意时,符离便清楚了,他们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暗叹了一声,他缓缓伸手去抱她,将她连人带褥子一并抱在了怀里。 卫窈窈平日里瞧着虽纤腰娜娜,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饶是符离见惯了美人,但像她这么会长,每一处都长得恰当好处的,却是不曾有的。 他原以为,她应也算不得轻,但抱在手上的分量,却让人心惊。 若不是顾着她还睡着,他真想将她上下掂量掂量。 太轻了,实在是太轻了! 倒像是他这岛上克扣了她一般,符离皱眉,有些想不通。 她平日里明明吃得也不少,为什么这抱在手里的感觉,却是这么的轻? 两人回去时,婆子已经将梳洗用的东西全部备好了,见符离面色虽缓和了一些,婆子也不敢上前打搅,只匆匆忙完,便退了下去,还顺道带上了门! 符离将人放在床上,就要离去,不曾想,怀里人的小手不知何时,竟又拽上了他的衣服。 那模样,倒似舍不得他走一般。 符离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又看了看那能轻易容下他们二人的床榻,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恶劣的念头:那就留下来吧。 反正是她拽着他不放的。 明日一早,等她醒来,他便说是她自己不肯松手,怪不得他! 美人在怀,符离素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本就素了这么久,若是能抱着这软玉温香睡上一宿,即便是什么也不做,倒也不错。 就在他目光四顾,查看着究竟是睡里头,还是睡外头时,卫窈窈翻了个身,小手也顺势松开了他! 符离蹙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个事儿,撩拨了人就开跑? 他可不准! 伸手,就要将她那只手又拉回来,可还未动作,他就听到了一阵呓语。 但见她唇瓣微动,似是在叫着谁的名字,但依着唇形来看,俨然却不是在唤他! 符离脸色难看了起来。 收了手,缓缓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脑海里,却是她那日病时,一直喊着谢辞的场景! 他面色几变,终是冷着脸,拔腿而去! 第350章 奸猾 屋外,黑黢黢的一片。 巡逻的兵丁从旁经过,火把照耀间,有一人佝着脖颈,那样子,像极了那总跟在卫窈窈身边的牛皮糖大头兵。 符离眉头一皱,指了他呵道:“你,停下!” 那人瑟缩了一下脖子,老老实实停下。 符离黑着脸靠近:“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马棚里,来这里闲逛个什么劲儿,谁准许你往这边来的?” 说话间,他掰过对方肩膀,正要教训一二,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愣住。 不是小柳! “殿,殿下,怎么了?”那被他掰过来的小兵又惊又不解。 自己好端端地跟着人巡逻,也没做错什么啊,怎么又惹了殿下? 符离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示意人走。 那群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依旧丈二的和尚一脸懵,但长皇子殿下不找他们麻烦,总归是好事儿。 大伙儿当即脚底抹油,匆匆离去。 “姓柳还在马厩?”待大伙儿走远后,符离望着天边道。 “啊?”隐在暗处的阿准跳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家主子为什么问这个,符离的声音就传来了,“把他给我抓来。” 抓?抓来? 最近,小柳可老老实实地在马厩待着,可从来没有在郡主面前晃悠过,殿下这又是怎么了? “嗯,跟他讨教讨教。” 符离喃喃说完,又看了卫窈窈紧闭着的房门一眼方才离去。 “讨······讨教?”讨教营里的马料? 阿准挠了挠头,只得照办。 屋里,卫窈窈睡得正熟,对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次日醒来,婆子过来给她打水,又伺候着她用早食,言语间,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符离。 “姑娘昨晚上是没瞧见,殿下可担心你了,若不是殿下将你给抱回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窈窈挑了挑眉,淡淡应了一声:“哦。” 哦?就没了! 婆子看着小娘子那白净又乖巧的一张脸,又继续道:“殿下就是脾气差了一点,其实,他人很好的,待你姑娘你,也极好。” 卫窈窈忽然看向她,礼貌性地笑了笑。 直笑的婆子心中突突。 “姑,姑娘,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卫窈窈咧嘴:“总说重复的话可不好哦。” 她好心提醒她。 卫窈窈可记得清楚,昨晚在海边时,婆子就是这样一直夸符离的。 卫窈窈决定暂时再保持保持善良,毕竟,但凡她多提一句符离那只义眼的由来,也会将对方吓的六神无主。 “我先走了。”卫窈窈拿了一个包子,匆匆往外走。 每日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守着船工干活儿。 “早食还没吃完呢!”婆子追了出去,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正主已经走远了,她也只能无奈一笑。 这日,卫窈窈守了船工一天,下晌回去时,正好碰到了回来的符离。 符离笑了笑,朝她神秘招了招手。 “干什么?”卫窈窈有些狐疑,远远瞧着他那笑脸,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给你吃个好东西。” 符离示意卫窈窈伸手。 卫窈窈把手背在后头,说什么也不伸出去。 符离那笑脸,看在她眼里,怎么都觉着格外奸滑,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早说了他憋着大招,要搞幺蛾子。 符离等了她半天,也不见她有所举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让你伸手,你没听见?” 卫窈窈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抬脚就要走。 守着造船已经够累了,她才不要继续应付符离。 “卫窈窈!”符离压根没想到卫窈窈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此番说走就走,倒是完全当他为无物。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胸口一阵起伏,还是快步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摊到了卫窈窈面前。 卫窈窈愣了愣。 但见他手里是一大把红彤彤的野果子,这野果子卫窈窈跟着谢辞他们逃荒时,曾吃过。 她记不得名字了,倒是记得这味儿。 许是被记忆驱使,卫窈窈缓缓朝那些颜色艳丽的野果子伸出了手。 “这个叫三月泡,你只怕还没吃过吧,甜着呢!大启倒是有,可没有咱们夜北的果子大!”符离的声音传来,那言语间的得意毫不掩饰。 卫窈窈用指尖夹了两块果子,这果子的个头确实很大,只轻轻一捏,汁水似乎就要喷溅出来了。 待吃了一块,那味道倒是和记忆中一般香甜。 “好吃吗?”符离问她。 卫窈窈点了点头,又抓了一小把来吃。 “我说得不错吧,你定然没吃过这个,你若是喜欢吃,我明日再给你摘。” 符离笑道,一双漆黑的眸眼一眼不错地看着卫窈窈,看着她吃得香,他眼里的笑意也渐渐浓了几分。 卫窈窈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快吃了手里的东西以后,才淡淡回了一句:“吃过。” “什么?”符离愣了愣,见她扬了扬手里的三月泡,他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不可思议。 “你怎么可能吃过这个!”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能吃过这玩意儿?定是骗人的。 不过,符离很珍惜此刻两人相处融洽的局面。 为了不打破眼前的平静,他没再过多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朝前面走,边走边道:“你跟我过来。” 卫窈窈偏头看他。 符离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忍不住又回头,拉着她的手臂往前走。 “还有更好吃的!” 第351章 劈柴 卫窈窈觉得符离今日很古怪,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古怪在何处。 一路被她拉到了海边,卫窈窈才发现,海边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火,那由石板搭成的台面上,此刻,正烤着一排排海蛎子。 “怎么样,快去尝尝?”符离将她拉到了火堆边,也不待她反应,直接塞了一块烤好的海蛎子给她。 卫窈窈前阵子吃了不少海蛎子,本也不怎么馋了,但小柳走后,她便再也没吃过了。 如今,闻着这味儿,她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 接过了一块海蛎子,卫窈窈正想大快朵颐,顿时就觉察出符离的古怪之处。 他今日是不是太殷勤了一些? 难不成,这就是她憋的大招?卫窈窈看向手里的海蛎子,转而递给了符离:“你吃!” 要真有毒,他第一个倒下! 符离不知她在怀疑自己,只当她惦记着自己,脸上不由涌了笑。 “我不吃,都给你烤的,全是你的。” 卫窈窈迎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眸,默了几息,又将目光移到了这堆海蛎子上。 仔细一想,她和符离之间还连着子母蛊,他应该不会蠢到给她下毒才是。 不吃白不吃,卫窈窈也不跟他客气了,拿起一旁的筷着,便吃了起来。 只吃了第一口,卫窈窈便吃出了小柳的手艺。 不动声色地看了符离一眼,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却并未言语。 海蛎子个头虽然极大,可肉却是极少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卫窈窈便吃了一堆壳子。 “怎么样,好吃吗,比别人做的味儿好吧!”符离蹲在一旁问她,那脸上的表情,俨然是想要跟旁人比个输赢一般。 卫窈窈抬头看他,故意摇头。 符离愣了愣,声音不由拔高:“没有?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 喉咙里的小柳二字,被她适时咽了下去。 卫窈窈原本不想搭理他,可眼看着他像是卡了鱼刺一般,好不滑稽,她忍不住眯眼一笑。 “明明就是什么?” ’符离咬牙。 余光不自觉往远处的林子里扫了一眼,那里应还有没走远的小柳。 昨儿个,他让人将小柳提了过来,倒是确实取了不少经,符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跟旁人一起学过怎么讨好女孩子。 但他身为一国长皇子,自不会干这些粗活儿。 于是,这些海蛎子都是出自于小柳之手,等小柳一走,他才去请了卫窈窈。 小柳临走时,再三保证这海蛎子的味道差不了,眼看着卫窈窈吃了那么多,他自也不怀疑这一点。 不过,他是不会让卫窈窈知道小柳的存在。 “这明明就是我做的!怎么样,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吧,本殿简直是神人也!” 卫窈窈看着符离那堪比孔雀一般矜傲的一张脸,忍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吃了最后一块海蛎子,才满意地摸了摸肚皮。 好饱啊,真满足。 小柳好贴心,不多不少,烤的数量也刚刚好。 只可惜了,小柳是符离的人,符离又是个不好说话的,要不然,她势必要带着小柳回大启。 “怎么样啊?”一直没等到卫窈窈回应的符离再度开口。 不要脸! 这明明就是小柳的手艺,偏要说是他亲手做的,真是不要脸! 不过,卫窈窈向来懂得给自己讨好处。 柔声一笑,她一脸乖巧地看着他:“今日的味道确实不错,明日就不知道了,所以,不好评价你的手艺。” “本殿的手艺自是一直都很好,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来,我又给你烤!” “好啊!”卫窈窈咧嘴一笑,眉眼弯弯,娇憨又乖巧。 符离一颗冷硬的心,莫名柔软了起来。 眼看着卫窈窈朝他摆了摆手,大步离去时,他还静静地盯着她看,那薄薄的唇瓣,忍不住上扬。 隔日,符离早早让小柳准备了一堆海蛎子,此外,还额外炙烤了大半只黄麂的腿子肉。 卫窈窈自是吃得津津有味。 符离心情也跟着大好。 早知道卫窈窈得了吃的,便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乖的表情,他何至于等到今日。 于是,余下的好几日,符离和卫窈窈便似约定好了一般,卫窈窈一从船工那处回来,便直接去海边寻符离。 每每到了那时,符离总会让小柳提前准备好吃食。 这日,卫窈窈如往日一般前来,却是来早了一些,石板上的海蛎子才刚刚佐上味儿,阿准也在一旁帮忙翻烤。 见她过来,阿准客气道:“郡主,您还是去旁边坐着休息吧,我来就好。” 正好卫窈窈也不想动弹。 就近找了块石头,卫窈窈看着海面,时不时,又担忧地朝那堆吃食看去。 虽味儿是早就佐好了,可没了小柳,也不知道符离那底下的人能烤成什么样? 就在她正担忧之际,海里响起一阵水花。 竟是有人从远处游了过来,那人越来越近,可不就是符离! 待她再看仔细些,发现他衣服领口微敞,堪堪露出了他胸前的风光后,卫窈窈忍不住被看迷了眼。 倒不是因为旁的,实在是因为对方那肤色是男子中少有的白腻。 符离察觉到了卫窈窈的目光,唇角缓缓勾了起来,一步步朝她走来。 “我在给你摸海蛎子。”似是为了跟她解释一般,他淡声道。 “不是已经烤上了吗?”要再搞一些,由着符离烤,她可不敢吃。 “嗯,原是想再烤一些,结果,没摸着,先将今日的吃完了再说。”符离又道,起身后,他那一身上好的绸衣因着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也就在这时,卫窈窈才发现,他其实长得也算不得羸弱。 至少,和他那面若好女的一张脸,不怎么相配。 察觉到了卫窈窈的目光,符离缓缓朝一旁的斧头走去,然后,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脱了上衣,只穿了一条绸裤在身上,便开始砍柴。 许是砍柴声太不容易让人忽视了,阿准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了他。 待看清自家殿下究竟是在干些什么之后,阿准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殿······殿下······”他几乎是慌忙起身,径直要过去抢他手里的斧头。 这些活儿可都是他们这些当手下的干的,怎么能让主子来干这种事儿,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你去守着火堆。”符离冲他眨了眨眼。 “不碍事的,东西早好了。殿下,你就让我来吧,你怎么能干这种活儿。” 阿准说着,就要伸手去拉符离手里的斧头,符离一直给他使眼色,也不见他会意,一时气急,眨巴眼睛的动作也更频繁了。 “殿下,你这眼睛······”阿准说到此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忙退回了火堆边。 符离不疑有他,放好柴火,就开始劈柴了。 男人瞧着算不得多精壮,可却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不多时,那汗珠子便顺着他胸口的位置,溜到腰腹,径直没入那宽松的绸裤中。 第352章 你就留下吧 这一幕,任一个小女娘瞧见了,都会面红耳赤,可卫窈窈是个例外 卫窈窈几乎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就跟着去了火堆边上。 一时间,周遭就只剩下了阵阵劈柴的声音。 阿准听着这声音,看看卫窈窈,又看看远处的符离,心下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那边再翻一翻!”卫窈窈在一边指点着。 阿准依言而行,却又察觉到了一道冷凝的视线,一抬头,毫无疑问地对上了符离那不怎么友好的目光。 阿准捏着手里烧火棍子,忽然间有些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符离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他满满捡着木柴,看到卫窈窈跟阿准凑在一处,似乎正说着什么话,嘴角狠狠抽了抽。 难不成,是自己动静太小了? 想到这一点,符离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砍柴声渐大渐快,阿准有些不安地看了卫窈窈一眼,眼看着她依旧将所有的视线都凝在了吃食上,完全没有多看自家主子那边,他忍不住干声一笑。 “主子今日劈了不少木柴。” 卫窈窈头也不曾抬一下。 阿准又道:“郡主要不要去看看?” 卫窈窈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 劈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符离自己也觉得有些语塞。 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丹阳郡主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好了,可以吃了!” 阿准讷讷地盯着卫窈窈拿过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再看向一旁还在卖力劈着木柴的主子,阿准一度无言。 “郡主不邀殿下一块儿吃吗?”顿了顿,阿准又道。 卫窈窈被他这样一提醒,倒是没有拒绝,只回头,朝符离的方向看了去。 阿准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旁,符离察觉到了卫窈窈打量的目光,不自觉地将背脊挺直了一些,手上的动作幅度也较之前大了不少。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见卫窈窈说话。 直到符离感觉到臂上传来一阵酸软,全身都跟着无力时,卫窈窈的声音,方才传来。 “这里不是还有很多柴火吗,哪儿还用得着劈?” 阿准:“······”此刻,他只想默默将那堆木柴给处理了。 卫窈窈又偏头,继续吃了起来。 符离听着卫窈窈的话语时,一个没注意,差点没把自己的脚给劈了。 一股莫名的郁躁充斥心头,又装模作样地劈了几下,方才停下脚步,一边擦着汗,一边朝卫窈窈走去。 阿准见他过来,识趣儿地退了下去。 符离坐在卫窈窈身旁,一双眸子盯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卫窈窈,心绪莫名松快了一些。 “当真有那么好吃?” 卫窈窈点头,指了指一旁剩下的,示意他快些吃。 符离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当真有那么喜欢吃,不如,就留下来吧。” 卫窈窈不说话。 符离又接着道:“若真留下来,日后,你想吃多少,便有多少,那不是很好?” 他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眸眼里,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 “你愿意留下来吗?”卫窈窈不答反问。 符离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岛上,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将她留在夜北罢了。 “大启不靠海,也并无岛屿,若你离开了夜北,日后,想吃这样的美味就很难了。”符离顿了顿,又道,“可若你愿意留在夜北,就不一样了,你随时想吃,都可以吃上。夜北不止这个荒岛,还有很多你未曾去过的岛屿,以及不少你未曾吃过的美味。” 卫窈窈听得这话,缓缓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符离只觉自己这话应是说到她到他心坎里去了,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正要谆谆善诱,再行利诱之事,却见卫窈窈满脸狐疑地开了口。 “我若真想吃,自有人给我寻来,又何必拘泥于身在何处?” 符离语塞。 他心里清楚,确实是这样的。 卫窈窈身为郡主,打小便是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她若真欢喜什么,自有一群人会绞尽脑汁地给她寻来。 要想用这点好处诱到她,实在是不容易。 意识到这一点,符离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再接再厉。 “但是,身在大启,终归不方便,这些东西,若真要运过去,也需得一些时日,时日长了,自也没有那么新鲜了。” 卫窈窈点头,表示赞同。 符离见状,忍不住又道:“既是如此,不如,你就留在夜北吧。”日后,他定会好好待她。 卫窈窈吃着海蛎子,不说话。 符离默默等了一阵,眼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补充:“你放心,你既是救了我,我定不会亏了你,日后,在夜北,我会护着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会替你寻来。我是一国长皇子,更没有谁敢欺辱你!” 他能保证,在大启,她是怎么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到了夜北,也照样能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甚至于,日后,若他到了高位,她得到的东西,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符离不说话了,只静静等着卫窈窈的反应。 眼看着卫窈窈吃完了,正用巾帕擦着嘴,卫窈窈摇头。 “倒是不必那么麻烦。” “不麻烦!”符离答得急切。 卫窈窈懵懂看他,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里有着困惑。 符离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急切了一些,忍不住咳了咳。 还想再说点什么掩饰掩饰,却见卫窈窈已经看向了远方,声音浅浅:“船只快造好了,殿下放心,你也用不着一直困在这里。” 虽是在跟他说话,可她那话语中却满是希冀。 符离像是陡然间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猛然站起。 “你就那么想走!” 卫窈窈一脸莫名,他难道就不想走吗? 谁愿意待在这与世隔绝的荒岛上? 符离从她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可心里,却仍像是不死心一般,又重复问了一句:“你就那么想走?” 卫窈窈直直看他:“是的呀。” 符离猛然起身,双手紧握成拳,在她一脸莫名的目光中,黑脸离去! 第353章 她总算看向了他 余下几日,卫窈窈倒是没怎么看到符离。 当然,小柳每日做的各类美食没了,就连着符离也没再从山里给她带零嘴回来了。 一夕之间,卫窈窈和符离的关系,似乎又再度回到了从前。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不过,眼看着船只已经快造好了,卫窈窈心情也好了许多,每日照旧吃吃喝喝,守着船工造船。 原以为,等船只造好,方才能见到符离,谁曾想,这日晚间,大伙儿围着篝火吃夕食时,符离竟破天荒地出现了。 席间,符离臭着一张脸。 卫窈窈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想法,自也离那一脸生人勿进的符离远远的。 饶是他身旁的阿准时不时朝她投来目光,她也只当未曾看见,依旧是认认真真吃着东西。 只等东西吃完,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吃到一半时,营妓所的女人们就被请了过来。 一群女人穿着单薄,赤着双脚,围着火堆旁便尽情舞动了起来。 其中不乏聪明的,没跳几下,就去往日的相好席面上吃酒了,当然,这些所谓的相好都是营中有点身份和脸面的,一般的小兵还没有这样的际遇。 这样莺歌燕舞,好不热闹的场景,直到一道女人的惊呼声传来,方才滞了片刻。 众人齐齐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卫窈窈也不例外。 不为旁地,只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俨然正是叶含霜的! 此刻,叶含霜不知是何处得罪了人,竟被人一把朝篝火堆处推了去,饶是她躲避及时,叶含霜也不可避免地被烧了一大撮头发。 许是过于惊恐,她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因着侧躺的动作,那一身轻纱裹住的身体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这娘们儿够味儿,我睡了她两回,你别看她那副清纯模样,这一到了榻上,可有劲儿了!” “可不就是吗?不愧是殿下曾经看上的女人,味道就是不一样,你瞧瞧那样子,我现在恨不得就当个禽兽!” “你可小声一些,殿下还在呢!” 一群兵丁们看直了眼,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顾忌着符离还在,叶含霜好歹也曾经是符离的女人,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在嘴上尽情说着下流之话。 但终归不是所以人都这么谨慎、克制。 就比如那之前将叶含霜推去火堆的李副史便不是,他原就喝醉了酒,此番,见叶含霜到了这时候,还不乖乖爬过来给他求饶,他越发粗暴,起身,攥住叶含霜的腕骨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好大的胆子!不过就是个营妓罢了,老子要亲你,那是老子看得起你,你还敢跟老子唱反调。” 叶含霜被人拖攥着,眼泪花直往下流。 她这委屈巴巴的模样,顿时就激怒到了李副史。 他抬手就给了叶含霜一个耳刮子,声如洪钟:“千人骑万人枕的东西,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了,跟人睡都睡那么多回了,老子亲你一口又怎么了,你竟还敢忤逆老子。” 李副史也就是之前找过卫窈窈麻烦的,他沾了酒,总得发上几回酒疯。 此番,眼看这膀大腰圆,粗犷不已的国字脸男人,一挥手,便是要将人打死一般,众人原本还觉着唏嘘,几乎是下意识觉着那叶含霜可怜。 可转而,一听到李副史这话,再回过味儿来,众人面上,都有些无语。 一个营妓,竟是不给亲,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众人都不以为意地挪开目光时,忽听那叶含霜又开口喊了一声。 “殿下,救我!” 这一声,如石破天惊,眼看着那适才还滚在地上的可怜女人,似发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地往符离跑去的时候,众人不由秉住了呼吸。 叶含霜心里也打着鼓。 自那日开始,她便一直在等着符离,然而,符离这处却一直没有动作,今日,她便是要破釜沉舟一回。 既是符离不来寻她,她就来寻符离,她相信,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只要符离想要留住卫窈窈,他便用得上自己! 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奔到了符离身旁,然后,跪倒在地。 “殿下,救我,殿下,霜儿不能没有你!”抬眸时,她那双盈盈泪眼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了楚楚可人的色彩来。 甚至于,那望向他的右脸也较左脸好看一些,为的,便是这次的胜算要大一些。 符离看着她,原本还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察觉到卫窈窈终于朝他看来时,终是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来。 “你想我救你?”他听自己问了一句。 叶含霜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越发娇羞怯弱。 “殿下,若不是因为我心里念着殿下,早就撞柱而死了。殿下可否再怜惜怜惜我,允我为奴为婢,在殿下身旁伺候?” 说完,她试探着伸手,拉住了符离的衣服下摆。 符离厌恶她,不喜她这样的触碰,更不想听她那些鬼话。 几乎就是一瞬,他眉心轻轻折起,但在踢开她之前,他收了动作。 余光中,他能感到卫窈窈的目光还凝在他身上,这是之前从不曾有过的。 叶含霜早前说过的话再度响起在耳边······ “你且坐下。”符离听见自己说了一句,又看向李副史,轻飘飘来了一句,“拖下去,仗二十!” 李副史身形晃了晃! 此前,他原本还想冲上去捞叶含霜,被同伴拦住,本还有些不甘,此刻,听了卫窈窈的话后,他顿时就酒醒了不少。 很快,就有人将他拉了下去。 棍棒入肉的声音也声声入耳,在场之人,特别是那些曾经上过叶含霜榻上的兵丁们,霎时间,人人自危。 原以为这女人早被长皇子殿下给弃了,谁曾想,殿下竟还那么袒护着她,他们还有活路吗? “殿下,霜儿伺候你!”叶含霜见好就收,赶紧松开了符离,跪坐在地上,替他斟酒。 符离见卫窈窈还盯着他这处看,不由扬起了下巴,连带着对叶含霜的厌恶,似也压制了一些。 只可惜,他却不知,此刻,卫窈窈看向他的目光中,分明写满了‘看好戏’三个字。 第354章 你抢不过我 适才的变故,很快就被众人遗忘。 周遭顿时又恢复了之前那歌舞升平的模样。 叶含霜谨小慎微地给符离斟酒布菜,符离从头到尾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只静饮着酒水,姿态悠闲,似是全神贯注地赏着舞。 然而,叶含霜却看得清楚。 符离总有意无意地朝卫窈窈那处看去。 她心里忍不住沉沉往下坠,原本,之前还存了一丝希冀,希望符离是看在对她还有点情谊的份儿上,此番才出手的。 这么想来,还是因为卫窈窈! 他竟当真将她的话听到心里去了,一时间,叶含霜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心里这么想着,叶含霜的目光无意识朝卫窈窈看了去,却正好对上了卫窈窈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愣了愣,一时间,愤懑、耻辱、嫉恨一一从心头滑过,脸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两人目光对视了好一阵,终是卫窈窈百无聊赖地收了目光。 原以为还能看点什么好戏的,谁曾想,就这? 眼看着叶含霜和符离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相处,她心下不感兴趣,又因着适才吃了不少的缘故,索性,便不再多留,径直起身去外头消食去了。 符离一直注意着卫窈窈的举动。 眼看着卫窈窈走了,符离几乎是下意识想跟过去。 这些时日,他总陪着她去外头消食,这几乎是惯性使然。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步子,衣服下摆就被人给攥住了。 符离垂头,对上了叶含霜那软绵绵的目光,心下不但没了往日怜香惜玉之情,反而还十分抵触和厌恶。 “放手!” 叶含霜心头一跳,赶忙松手。 “殿下,你不能追过去,你若真这么追过去,只怕不会引起郡主心里的危机感。” 符离轻折起来的眉心微微一松,看着她,没有言语。 但叶含霜却是明白,符离是在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她朝他柔柔一笑,接着道:“我早说了,郡主喜欢与我争,若是殿下待我并无什么偏爱,郡主自是不屑于去争。” 符离皱眉。 他实在是觉得叶含霜这番言语可笑,但适才,叶含霜到了自己身边后,卫窈窈确实一直盯着他这处看,要知道,早在他们从入席开始,她便不曾多看过他一眼。 叶含霜看出了他眉眼间的松动,接着悄声道:“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试,只要殿下待我好,郡主势必会着急。” 符离眯了眯眼,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沉思。 叶含霜朝他温软一笑,那握着酒樽的手微微发紧。 卫窈窈,你不是一直喜欢抢旁人的男人吗,如今,我就要利用这一点,将你重新踩在脚下······ 余下的几日,符离和叶含霜几乎是如影随形。 每日,符离带着兵丁进林子时,叶含霜势必依依不舍的来送,下晌,又早早地在路口上接。 看在旁人眼中,那自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一时间,营里的风向又变了,只说叶含霜又得了宠,而卫窈窈只怕也成不了他们长皇子殿下的妻主了。 偏众人开始同情卫窈窈时,卫窈窈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依旧是雷打不动地去守着造船。 眼看着,又过了十来日,符离有些坐不住了。 “她莫不是没有听到营里那些传言不成?”他望着阿准。 这问的话,却是阿准如何也不敢答的。 若说之前,他还觉着自家主子不过是对丹阳郡主有一点点不同,那么,此刻,他算是明白了:一切都是自己眼瞎! 殿下对丹阳郡主可是发自于内心的欢喜,阿准就没见过自家殿下对哪个姑娘这般过! “没听见?”见他不说话,符离皱起了眉头。 “连后厨杂役房的人们都知晓了,丹阳郡主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阿准刚回完,符离就朝他使了一计眼刀子过来。 “让你回话了吗?” 阿准:“······”没,没有吗? “殿下······”叶含霜从外头端了茶水进来,“这是新采摘的茶,殿下快些尝尝吧。” 符离皱眉看她,一旁的阿准立马退了下去。 叶含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端着茶盏,迎了上去。 “不必!我这里,不留无用之人!”符离说着话,嫌恶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叶含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有一种自觉,符离是想赶她回营妓所了。 不,不可能! 她好不容易才从营妓所出来,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踏入那种地方。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含霜跪倒在他面前:“殿下,你待我实在算不得亲近,郡主并不傻,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符离冷笑出声,脸上多了一丝不耐。 叶含霜见状,赶忙开口:“三日,殿下,你再给我三日的时间,” 符离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吐了两个字:“出去!” 叶含霜清楚,符离这便是同意了。 三日的时间太短,叶含霜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嘴快,这不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但一想到谢辞和裴元稷,她心中又有了几分信心。 从符离屋子里出来后,叶含霜径直去了卫窈窈那处。 彼时,卫窈窈正逗弄着雪团子,雪团子见到叶含霜,立马弓起了小背,喵呜直叫。 叶含霜小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她平生最讨厌这些小猫小狗,如今,这最讨厌的东西倒是跟她最讨厌的人凑到了一块儿! 卫窈窈没有说话,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叶含霜。 叶含霜原本还想等对方开口,如今,却是有些等不及了。 “殿下是我的,卫窈窈,你终归抢不过我!” 第355章 有了身孕? 听闻这话,卫窈窈缓缓抬头,朝她看去。 她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含霜。 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恼怒和不甘之色,叶含霜忍不住蹙眉,又接着道:“卫窈窈,谢辞和裴元稷喜欢你又如何,你如今在长皇子殿下手上,殿下爱重我,你觉得,自己最终会有什么结局?” “是吗?”卫窈窈轻飘飘一句话,叶含霜眼神不由一虚。 自然不是! 但她绝对不能怯懦,她不能被卫窈窈发现了端倪。 “真可笑啊,卫窈窈,到了最后,你还是败给了我!” 她朝着卫窈窈笑着,然而,那得意的表情并未持续太久,就听卫窈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叶含霜皱眉,只觉有什么东西,似是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可能的,卫窈窈什么都要和她争,这次,怎么可能有什么例外。 她这么可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她一定是装的,对,卫窈窈一定是装的。 兴许,此刻,她还盘算着如何从她手里抢走符离,对,一定是这样的。 叶含霜心中微定,却又听卫窈窈轻嗤了一声:“叶含霜,你要好好珍惜眼下哦。” 叶含霜心里陡然一跳,只觉卫窈窈是要放狠话了。 她忽然发现,她竟莫名地期待了起来,往日,她总怨她阴魂不散,抢自己的气运子,可此时此刻,她却盼着卫窈窈如此! 符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三日后,没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只怕,自己还不止被遣送回营妓所那么简单了。 她直直盯着卫窈窈的嘴,也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如何,竟还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卫窈窈撑着下颌,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 她不关心叶含霜为何紧张,只笑吟吟道:“因为,你就快要死了啊。” 叶含霜脸色僵住,还想再说点什么,胃部竟生出了丝丝反胃之感。 不及多言,她径直往外跑,直跑到了一丛花圃前,方才蹲在地上,不住干呕。 这个症状,已经出现好几日了。 初时,她只以为是肠胃的问题,这几日,已经很注意饮食了,可今日,她明明什么也没吃,依旧如此。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叶含霜连着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还不见好。 “霜儿姑娘,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卫窈窈院子里的婆子见状,担忧道。 叶含霜摆手,又呕了起来。 婆子见她额间直冒虚汗,一看状态就很不佳的样子,又道:“还是让大夫给你看看吧,总是这样,只怕会拖垮身子,身体不调养好,还会影响月事,甚至日后的生养问题。” 婆子想得简单,既然自家殿下又开始宠爱叶含霜了,那生养方面,便是极重要的存在。 只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叶含霜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那一句月事所影响了,她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来月事了。 自从她被扔去营妓所开始,每日,便会被不同的男人压,她心中愤恨,却是忘了一个极要紧的事儿。 她,她竟从未饮过避子汤! 如今,不但月事没来,就连着这呕吐的频率也越来越多了,她该不会······ 叶含霜的目光凝在自己的小腹上,眼里既惊又怕。 “霜儿姑娘?要不,我帮你将大夫请过来吧。” 婆子的声音再度从耳边传来,叶含霜面色一白,仿若见鬼了一般,匆匆跑了。 “霜儿姑娘!”婆子追了出去。 屋里,卫窈窈抱着雪团子,站在临窗的位置,恰恰能将花圃处的动静看在眼里。 她偏着头,看着叶含霜离开的方向,一脸狐疑。 好半晌,花圃处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既不是叶含霜,也不是她院里的婆子,而是阿准。 阿准站在花圃处,脚步踟蹰,似在犹豫着什么一般。 待撞上了卫窈窈那明亮璀璨的黑眸时,他方才顿住,整个人似下了天大的决心一步,朝卫窈窈所在的屋子走来。 但他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房门处,恭敬地唤了一声:“郡主。” 卫窈窈有些稀奇,要说阿准之前对她态度虽有所好转,可也不见得这般恭敬过。 她带着一丝好奇,望向他:“有事儿?” 阿准张了张嘴,吞吐了半天,终是开口:“郡主,这几日,那霜儿姑娘登堂入室,总缠着殿下不放,郡主心里怎得那般放心?” 卫窈窈越发稀奇:“为何就不能放心?” “因为!”话未出口,阿准又闭了嘴。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郡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那是不是说,郡主压根就不像是自家殿下喜欢她一般,喜欢着自家殿下。 若是如此,那便也说的过去了。 一个女子,怎会为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吃味儿呢。 一时间,他也说不清究竟是同情自家殿下,也是担心自家殿下了,他仍是不死心一般,绞尽脑汁地组织着言语,还想要帮自己殿下说说好话,然而,一旁的卫窈窈却打了个哈欠。 “你还有事儿吗?” 阿准点了点头,又赶忙摇头。 卫窈窈笑了笑,‘砰’一声,关上了门窗。 阿准站在外头,张了张嘴,再不好言语,只能垂头耷拉地往回走。 反正,他已经帮自家主子提醒过丹阳郡主了,是丹阳郡主不在意,也怪不到他。 符离对这些,自是一无所知。 夕食时,他照旧在席间和叶含霜‘眉来眼去’,但卫窈窈早早吃完,便离开了。 符离不甘心,又特意带着叶含霜去了卫窈窈的住处附近闲逛,结果,连着卫窈窈的面都不曾碰上,更别说,得她一些不同寻常的目光注视了。 在得知卫窈窈已然熄灯歇下后,符离脸色霎时就沉了下来。 叶含霜被他看得浑身直泛冷意,她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再想起白间发生的事情,她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谋划。 “她根本就不信你欢喜我!我白间去过她那处。”叶含霜抬头,将白间去寻卫窈窈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末了,还不忘强调:“殿下,你装的并不像,所以,她对你的兴趣还不够大。” 符离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叶含霜忍受着铺天盖地的压力,继续道:“我都不曾在殿下房中过过夜,她又如何肯相信殿下对我有意,她只怕早看穿了我和殿下在骗她。” 符离冷笑出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若她便是小丑一般。 “你竟还妄想给本殿侍寝?” 第356章 春衣 叶含霜背脊一僵。 以往,她也不是没有同他缱绻暧昧过,往日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拉着他的手,软软靠在他怀里,求他怜惜。 但是,时移世易。 符离此刻看向她的目光中,分明有着轻蔑和厌恶,别说挽他的手,即便是朝他靠近,只怕也不成。 可他凭什么嫌弃自己。 不是他将她扔进营妓所里的吗,若不是他狠心如此,她怎会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欺负折辱。 一切都是他! 叶含霜垂眸,掩下眸里的不甘和愤恨,余光落到自己的小腹上,低低开口。 “只是让殿下容我进屋,不过是为了迷惑她罢了,殿下何须这般在意,殿下放心,我只会恪尽职守地为殿下守夜,其他的,定不作他想。” 符离瞳孔微缩,别说守夜了,即便此刻,和她站在一处,他也厌烦透顶。 “殿下若是不信我,当初,又何必将我从营妓所里接出来?”叶含霜抬眸看他,一双眉眼雾蒙蒙的。 灯火昏黄,明明灭灭,在这样一个春夜子,女子欲说还休,似有诉不尽的委屈,任哪个男子看到这样的一面,只怕都会被勾起一些旖旎心思。 偏偏符离却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你最好老实些,还有,记住你的三日之期,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这算是应了叶含霜的要求。 叶含霜指尖拈帕,轻轻拭去泪水,片刻,方才恭顺点头。 当晚,叶含霜便正式搬到了符离房中。 次日,叶含霜彻底复宠的事儿便传遍了整个营中。 有传符离是如何宠叶含霜的,也有传,两人间夜里的战况该是有多激烈的,甚至,连着传水的频率也被人拿出来纷纷臆测。 当然,这些话都是兵丁们私下里说的,大伙儿说话时,都极小心,不敢将这些话传到符离耳中。 但这些话,九曲十八弯,经了口口相传的经过后,还是传到了卫窈窈的耳朵里。 彼时,卫窈窈正在试着新衣。 这是符离特意让人给她裁的春衣,春衣颜色粉嫩,轻薄又舒服,穿在身上,更是有种让人眼前一亮之感。 卫窈窈很满意,又围着屋子里唯一的铜镜转了转圈,兀自欣赏。 “姑娘,外头的闲言,你也莫恼,终归殿下身份尊贵,日后,他身边的女人也不会在少数。” 卫窈窈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在自己的裙面上。 说来,这裙面是粉色的,但下摆处,还绣着好几朵石榴花,那鲜艳的颜色,竟如点睛之笔,给这原本只算得上粉嫩的春衣添了一股子艳色。 好看,石榴花她也喜欢! 婆子定定盯着她看了一阵,又忍不住道:“姑娘,你可在听我说话?” “在听,在听。”卫窈窈点头,“我只是不解,符离好歹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怎么敢如此大肆宣扬主子的房中事呢?若在大启,这样的行径,不死也得掉一层皮呢,可遭罪了。” 婆子语塞,面色随之一变。 原本,他们也是不敢的,可不知为何,近来,行伍间的男人们嘴像是没个把门的似的。 这事儿放在以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见婆子不说话,似被吓到了一般,卫窈窈眯了眯眼,笑哄道:“大娘放心,我不会跟符离告状的,我就当没有听过哦。” 婆子松了一口气,却是再不敢多话。 外头,春日正好。 卫窈窈穿着新衣裳,抱着雪团子去外头晒太阳了。 这几日,船只就快完工了,她也用不着时时去监工了,此番得了闲,她才发现岛上竟开了满山的野花。 有紫的,有白的,还有粉色的······轻风吹来,花朵随之摇曳,姿态万千。 卫窈窈还不及感慨这一刻的美,就闻到了一大股浓浓的清香味。 这味道,倒还有些好闻,若是用来做香包,应该也不错。 卫窈窈心里这么想着,便情不自禁地朝花丛堆里走了去。 叶含霜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在花丛堆里摘花逗猫的场景。 她的目光在卫窈窈那艳若桃李的一张脸上扫过,心里的嫉恨,让她顿时心情大跌。 她几乎是快步朝卫窈窈走去:“我倒是羡慕你,不用伺候殿下,殿下昨日折腾了我一宿,我此刻还觉着困乏。” 说着话,她慢慢打了个哈欠。 卫窈窈头也没抬,继续摘花。 叶含霜原本就是想来炫耀一二,再顺道刺激刺激她的,谁曾想,她却压根就不在意自己说的话。 叶含霜心生暴躁,故意上前,踩倒了她面前的几株野花。 “卫窈窈,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殿下心里只有我一人,你已经争不过我了!” 这回,她的声音拔高了许多,也终于引来了卫窈窈的目光注视。 只是,对方面上的神色一如她的眸光一般淡,俨然并不在意自己适才的话。 叶含霜心里不免又生出了一丝焦急。 不应该啊,卫窈窈不应该这么无所谓才对! “没有几日的时间了哦!”卫窈窈弯了弯唇角,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又俯首抱着雪团子走了。 叶含霜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此刻,她再没有工夫去揣摩符离言语间的话语,因为,她的目光全部被卫窈窈身上那崭新的春衣吸引去了。 自她来到岛上开始,便一直穿着来时的衣服。 有时候,穿得实在是太脏了,方才跟人借一两身暂时不穿的衣服应应急,待洗干净后,还得还给人家。 至于后来到了营妓所,更是几乎不用穿衣服。 不敢想象,这一个冬日,她就靠着一身薄薄的衣衫撑了下来。 如今,置身荒岛,身不由己。 叶含霜也从未抱怨过什么,只想着活下来,从这里离开,日后的路定会越来越好走。 可若是人人都像她一般,那还好,偏偏,只有她一人如此。 卫窈窈即便身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竟也有人愿意给她置春衣,即便是没了丹阳郡主的身份,她依旧能得到旁人的关心和宠爱。 凭什么! 叶含霜攥着她那早浆洗得发白的素衣,一双眼含了恨。 第357章 她不会给你碰的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穿书女,是这个世界的先知,可为什么,一次次被这书里的纸片人欺负愚弄。 短暂的无地自容之后,她目光中的凶狠也如有实质起来,俨然恨不得就这么在卫窈窈背上盯两个窟窿眼一般。 但卫窈窈还是完好无损地走了。 叶含霜缓缓泄下气来,忍不住苦笑。 只从春衣来看,便能看出符离的心思在何处,她这般做戏,卫窈窈又怎会相信? 说到底,都是因为符离不配合! 但她心里又十分清楚,即便是符离配合,只怕卫窈窈也并不在意。 一个从来都是在锦绣堆里生活,享受着金尊玉贵,不曾短缺之人,又怎会当真在意一些虚物。 这便是卫窈窈的可恨之处,总仰着头颅,露出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引人生厌! 路上传来杂役们言谈的声音,叶含霜回神,这回是彻底打消了逼卫窈窈来跟她抢人的念头。 她看着营妓所的方向,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来。 不管这肚子里是不是真有了孽种,她都应该给他找一个父亲,符离便是最好的人选。 而那营妓所里的女人们,素来都有勾引男人的脏药,只要她将那些药用在符离身上,便不怕他不碰她。 要知道,这夜北的长皇子从来都是放荡不羁,不在男女之事上委屈自己的。 叶含霜缓缓给自己打了一口气,快步往营妓所的方向走。 一边走,她一边默默告诉自己。 最后去一次,从此,再也不踏入那种令人作呕的地方了。 夜里,卫窈窈没有出来吃饭。 符离忍不住蹙眉,刚想起身去看看,就听叶含霜开了口:“我今日跟郡主碰了面。” 符离眯了眯眼,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叶含霜轻轻一笑:“殿下,已经有作用了,不是吗,再坚持坚持。” 她在暗示他,卫窈窈是因为见着她受宠,所以心里吃味,方才没有出来用饭的。 符离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心下虽有些担忧,可在看向卫窈窈那空着的位置前,心里竟又生出了一股子绵绵密密的喜悦来。 难道,她当真是叶含霜所说,是心里吃味了。 若当真如此,是不是说,她心里也有他的。 许是心里舒坦,符离饮了不少酒,连着叶含霜频频倒酒,他也并未生疑。 晚间,待他歪歪斜斜着起身时,又要往卫窈窈那处走,叶含霜及时站了出来。 “殿下难道不想让郡主亲自来寻你!” 她这话,提醒了符离,符离摆了摆手,改了方向,打道回府。 本就饮了不少酒,一回屋,沾床便要睡。 叶含霜站在屋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有了笑意。 她适才已经在他的酒水里下了东西,再等不了多久,他应该就要发作了。 那脏药,据说是营里的妓子们为了给自己找傍身之人,方才特意留下的,据说,那药药性极强,再是隐忍的人,都会克制不住。 更何况,还是放荡不羁的长皇子呢! 又等了一刻钟,叶含霜缓缓往塌边走,一边走,一边脱衣。 她原就穿得单薄,没脱几下,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小衣。 符离脸色通红,也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因着那药的缘故。 叶含霜站在床边,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符离虚虚睁眼,手不自觉地拉扯起了衣襟,很快,他的衣裳便退了下来。 叶含霜心知那药是起了作用,赶忙放下床帐,借着这幽暗光线,缓缓朝他贴去。 她也不说话,只挑逗性地用手摸他的喉结,感觉到手里的喉结不自觉颤了颤,她如受鼓舞,缓缓顺着他的喉结,往胸口下的方向摸。 男人粗喘起来,浑身的肌肤滚烫不已,一张俊脸上,此刻,也沾了欲、色,等着同人共沉沦。 叶含霜的心颤了颤。 狭小的帐子里,酒气和热气扑面而来,她觉着,她应该也是醉了。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了往日和符离缠绵的场景,她手上的动作越发卖力,心里的渴望也渐渐生出。 其实,这个气运子,是她最喜欢的。 他曾对她给予宠爱和温柔,若是可以,她是真想嫁给他,做他的女人。 偏偏,出现了一个卫窈窈。 不过,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只要今日一过,晚些时候,她在顺势怀上他的孩子,依着夜北的规矩,他便必须得将她留在身边。 这个气运子,注定是她的! 正想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袭上脑海里,叶含霜还来不及反应,胸口又被人猛地一踹,她整个人竟像是破布包袱一般,摔落在了地上! “放肆!”符离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叶含霜全身都疼,整个人像是快散架了一般,她用力地支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又如何都稳不住。 直到此刻,她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刚刚,他们明明正在帐中行欢好之事,符离也明明是动情了的,可为什么······ 若不是腕骨上的剧烈痛感,她真怀疑适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张了张嘴,叶含霜想唤一声‘殿下’,帐子忽然被人揭开,随后,一双赤红的双眼映入眼帘。 符离就那么盯着她,眼里含着滔天怒火。 叶含霜看着这样一幕,竟破天荒的没有生出害怕之心。 她朝他笑了笑,软声道:“殿下难道真要为卫窈窈守身如玉不成?我可以的,殿下,让霜儿伺候你好不好?” 符离面色几变:“你给我下药?” 每一句话,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这回,他当真动了杀意。 叶含霜避重就轻,依旧蛊惑着他上前。 “霜儿不是比她更会伺候人吗?殿下只要愿意,霜儿一定会对殿下予取予求。” 说完这话,她又笑了笑:“卫窈窈就不一样了,她不会给你碰的。即便,她的清白,早给了谢辞和裴元稷,但她照样不会给你,哪怕只是一回。” 第358章 羞涩又心慌 夜色寒凉,男人的目光霎时变得阴森可怕。 叶含霜知道,这个气运子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玩世不恭,若他当真只是一个只懂怜香惜玉的女尊国长皇子,那便不会有这荒岛的存在。 他有着野心,手段也不乏狠辣。 但她不能退怯,也没有机会退怯了。 “殿下,霜儿待你的心意,日月可鉴,霜儿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她不管不顾冲了上去,径直抱住了男人的腰肢。 他本就中了情药,此时此刻,一点点的肌肤相触,便如万蛊钻心,一步步诱着他沉沦。 她不信,他能忍得了! 叶含霜那尚且完好的一只手缓缓地在他身上摩挲,试图挑开腰带,钻入内里。 然而,适才贴上他的腹肌,手腕骨上又传来了一阵痛意。 叶含霜害怕地打了个哆嗦。 符离没有回头,也没有朝她下手,只凝神屏气似是克制着什么,他的呼吸十分不稳,可以窥见他此刻的难受和痛苦。 叶含霜心里大受鼓舞,悄声道:“只有霜儿会一直跟着殿下,如今,霜儿也是殿下唯一的选择,不是吗?只要殿下······” “你适才说什么!”不等她将话说完,符离打断了她的话,几乎是咬着牙,阴沉沉问她,“若是让我知道,你污蔑了她!” 言语间的威胁含义,不言而喻。 绕来绕去,话题竟又回到了卫窈窈的身上。 叶含霜有些不甘,但还是温顺道:“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她!” 符离遽然加大手上力道,将她狠厉一推,叶含霜又跟个破布包袱一般,就那么被砸了出去。 她又惊又怕,明明是他问起的,自己也老老实实地在回他,究竟是何处又招了他的不满,使他下了这么重的手? 然而,很快,痛意传遍她全身。 她几乎瘫倒在地,再不能挪动一下。 而符离则像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冷冷扫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开了。 叶含霜有一种预感,他是要去找卫窈窈。 “殿,殿下!” 她使出浑身力气,唤了两声,但终归没将男人唤回来。 一时间,她的眼里,充满了怨毒。 卫窈窈又坏了她的事儿!这次,她竟又帮他人做了嫁衣裳,实在是不甘啊! 外头,符离跌跌撞撞去了卫窈窈所在的院落。 夜风迎面吹来,带来丝丝冷意,他身上的热潮也仿若随之退却些许。 到了屋子前,房门紧闭着,有婆子从屋里出来,四目相对,婆子就要惊呼出声,待一对上看清符离的脸后,她又连忙躬身,朝他行了礼。 符离摆手,示意她退下。 婆子看了看身后,屋子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家殿下。 夜色昏暗,但她还是看清了男人眼中的欲色,婆子心下生出一丝焦急,正想说卫姑娘已然歇下,却又迎上了符离带着冷意的目光。 “还不走!” 婆子心头一跳,慌忙离去,连门也忘了捎上。 符离对着那半敞开的房门发了发呆,片刻,终是抬步,往里走了去。 房中一片寂静,只闻女子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显然,她已然睡着。 符离一步步的靠近,鼻息间,女子身上独有的清香传来,下腹中,适才才被夜风吹淡的灼热和渴求再度席卷而来,那越演越烈之势,似要将他整个吞噬殆尽。 偏偏,他依旧是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甚至于,脚步都刻意压低了几分,仿若唯恐吵醒帐中娇客。 床前的小长几上放着一盏琉璃灯,灯火昏暗,依稀能照亮方寸之地。 符离伸手挑开杏色床幔,透过灯影,总算是看清了榻上女子的睡颜。 芙蓉貌,雪肤色,一张惊艳无双的笑脸此刻正深深陷入被褥间。 许是因着沉睡的缘故,此刻,她两颊红霞漫天,乖巧又恬静,这是白日里,符离从未见到过的美丽。 他的呼吸不由又灼热了几分。 许是因着帐中多了一个‘火炉’,帐中的热意也弥漫了上来,睡梦中的人儿忍不住踢了身上的被褥,一时间,那原本遮掩严实的春光便泄露了出来。 但见她穿着一身薄薄寝衣,那衣服的样式和颜色,倒是府离从未瞧见过的,他明明记得,她来时并未带什么包袱,却不知,这样的寝衣从何而来。 不过,如今,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女子身形窈窕,一呼一吸之间,薄如蝉翼的寝衣随之后鼓动,堪堪突出那令人心惊的丰腴之处。 符离喉头忍不住滚了滚,一时间,脑海里,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断裂了一般。 他望着她嫣红的唇瓣,身子不自觉缓缓靠近。 他想亲亲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亲亲她。 然而,当真贴上了那抹柔软之后,他仿若血液倒流,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甜蜜和心悸所掩盖。 他忍不住想要得更多,又吻得更深。 符离以前不是没有过女人,他素来离经叛道,不遵夜北女尊男悲的教条,男欢女爱,于他而言,可没有旁的男子那般讳莫。 但此刻的感觉确实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那种从相贴的肌肤上爆发出的颤栗之感,激的他心头窜起了细细密密的灼热满足感,偏他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夕之间,他仿若又变成了一个青涩小子,连触碰一下她,都只觉羞涩又心慌。 第359章 你刚是在叫谁 “谢辞,别闹!”卫窈窈嘤咛了一声,不耐的伸手,推了符离一下,又因困倦,手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符离本还像个在花间偷香的存在,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了去,此番,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一般。 耳朵里,全是她适才说过的话:别闹,谢辞! 那个叫谢辞的经常这般对她,他们之间,就亲密如此?使她即便是在做梦,也总忍不住喟叹出声。 不,或许还不止如此! 卫窈窈又想起了叶含霜先前的话,一张俊脸彻底冷了下来,胸腔间也满是郁气,此时此刻,就那么紧紧盯着卫窈窈。 “你刚是在叫谁!”许是因为不甘,他轻唤了一声。 既想听到她的答案,又不想! 卫窈窈依旧睡得香甜,完全没有醒来的征兆,符离却已然被自己的心火焚烧殆尽,整个人眼看着,便要只剩残骸了。 他遽然朝她贴近,一张薄唇严严实实覆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吸吮,放任自己随心而为。 既来了夜北,来了他的地盘上,她凭什么以为,他可以既往不咎,全身而退。 简直是做梦! 随着他越发狂浪的动作,沉睡中的女子再度伸出了不满的手,抵到了符离的胸膛上。 符离看着抵在自己胸膛上的那莹白细腕,嗤声一笑,伸手,将之捞起,抵到了唇边。 细密亲吻印在上头,他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狭眸凝在她那张玉白小脸上,只等她醒来。 “我要生气了!” 卫窈窈不胜其烦,猝然睁眼,整个人犹还在梦中,梦中她又回到了那日被谢辞抱回私宅时,他与她耳鬓厮磨的场景。 只是,这一睁眼,她却清晰地发现周遭并不是谢辞的私宅中。 就连着眼前人······灯火幢幢,男人那阴柔俊秀的面孔在灯影映照下,越显艳色。 竟是符离。 “怎么是你?”卫窈窈惊呼出声,脑子来仍是晕乎乎的,实在是不明白,好端端的谢辞怎么变了人。 而且,还是一个如何也不会出现在她榻上的人! 符离早在听她问出那话之后,脸色就阴沉了起来。 他绷着一张不知是因为中药还是因着愤怒而染红的俊脸,沉沉笑出声来:“不是我,还能是谁?” 卫窈窈愣愣地看着他,脑子开始飞快运转了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符离应是趁着她休息时进来的。 目光掠过他抓着她手的一幕,他脑子又似卡壳了一般,偏在这时,符离又拉着她的手,亲吻了起来。 那动作,暧昧又带着一股子情、色,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他舔得一阵润湿,她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抬脚就想将人踹到床榻下,偏符离早有准备,竟又用力,困住了她的双腿。 男女之间的力量本就悬殊,更何况,符离这些年也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辈,该有的身手还是有的。 他只施了一点巧劲,卫窈窈便被他牢牢压制在身下,再也挪动不开了。 “郡主适才以为的男人是谁?”他凑近她的耳旁,低声询问着。 那轻轻浅浅的呼吸喷在耳朵上,传来阵阵酥麻之感。 卫窈窈有些恼火:“符离,你发什么神经,赶紧下去!” 符离轻快地笑了一声:“不装了?” 在这夜北,敢直呼他名讳的,也只有卫窈窈了。 偏偏,她平日里,还总会虚伪至极的唤他殿下。 符离几乎可以想象,她暗地里,应该又是怎样骂着自己的。 偏偏,他并不讨厌!甚至也不恼! 冷风从窗棂吹来,带着床幔翻飞,琉璃灯盏彻底被吹灭。 帐子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女子面色难明,但符离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她脸颊处的坨红,以及那唇瓣上,被他亲出来晶莹润泽。 他伸手扒她寝衣,笑得不羁。 “再叫大声一些,我喜欢听,在这床榻上,我还未曾听哪个女子这般叫过我,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卫窈窈龇牙。 实际上,她一直在瞪着符离,只等着符离从她身上滚下去。 谁知道这人发什么疯,不但没有滚下去,还得寸进尺了起来。 感觉到罗衣被人扯开,里间的兜衣也岌岌可危时,卫窈窈忽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 “你中药了?”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只轻笑了一声,随后,又俯首朝她脖颈间亲来。 符离从不是什么委屈自己的人,更何况,适才又在中了药的情况之下,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相激。 此刻,他什么也不管了,只想要她! 便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他! 卫窈窈皱紧了眉头,眼看着男人状若疯癫,她却是松了一口气。 既是知晓他是中了药,那便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殿下······”她忽然开口,声音娇怯怯的,却似带了勾子一般,满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媚。 符离只觉浑身一酥,原本,听她叫他符离时,便觉很是不同,不曾想,她这般叫他名字,更是让人情难自禁。 有那么一瞬,符离觉着,若是她日后,总能这么唤他,即便是让他替她卖命也成。 “你何须如此,你将我放开了,我自己来,可好?”卫窈窈试探着道。 符离被欲念驱使,脑子里已经十分不清醒了,见她肯柔声细语待他,他哪儿还肯说个不字。 更何况,她还只是想要······ 符离呼吸窒闷了片刻,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竟要自己来,他只要想想那个画面,便觉要命。 “好。”他缓缓松开了她,声音暗哑。 卫窈窈顺势将他压在榻上,符离一颗心跟着‘扑通’直跳。 此刻,他竟惋惜帐外的琉璃灯熄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看不清她那张脸。 “你闭上眼······”女子带着轻哄的声音响起。 符离依言而行,缓缓闭上了眸眼,一颗心,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卫窈窈瞧着他这模样,恶劣地笑了一声,指尖缓缓触到了他薄薄的唇瓣。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张嘴,舔了舔她的嫩白指尖。 也就在这时,卫窈窈顺势将自己空间里的清心丸并着一份泻药喂给了他。 若是往日,符离自是格外警觉,偏偏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卫窈窈那张脸,等他混混庉庉地吞了嘴里的药丸,整个人方才惊醒。 “你给我喂了什么!” 卫窈窈起身,点燃了外头的琉璃灯盏,再回头看他时,方才发现,他那双眸眼里,满是猩红之色。 想来,这药性还不是一般的猛。 卫窈窈在心里轻啧了一声:“解药,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符离眯了眯眼,实在是不知道,适才那柔情似水的女子,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 第360章 口汁 符离微愣,虽身上依旧犹如被火烧火灼一般,但他脑子里,却添了一股清明。 他并不怀疑她的话,她既说了那是解药,那应该就是解药无疑了。 只不过,让他困惑的是,那为何身上还随身携带着这种解药,更何况······ 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正渐渐压制着他体内那股子冲动,符离眯了眯眼,实在不敢相信,竟是那药起了作用。 饶是神丹妙药也不至于刚吃进嘴里,便有这么大的作用吧,至少,在夜北,他从未遇到过 “哪儿来的药?” “谁给你下的药?”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符离见卫窈窈那脸上明显好奇的神色,面色不由一黑。 “我先问的,你哪儿来的解药?”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这个。 只是,他下意识不想让她深究自己中药之事,此事,终归没有颜面。 但卫窈窈根本没有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 “叶含霜给你下的?”她在问他,但话语间却是十分笃定。 符离额头青筋直直跳动。 卫窈窈点了点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也对,除了叶含霜之外,确实没有人能给他下药了。 只不过,这男欢女爱不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的事儿吗,哪儿还用得上用春药? 更何况,符离那么欢喜叶含霜! 卫窈窈仔细想了想,思来想去,都只有两个理由。 前者是这二人为了寻求刺激,毕竟,传闻中,那些个纨绔公子进了花楼后,也会用一些催情药助兴,后者则是······ 想到了这一点后,卫窈窈下意识朝符离裤裆处看了去,话也跟着说了出来:“殿下年纪轻轻,便饱经风霜,还得用药物刺激一二了?” 符离嘴角狠狠一抽,一张脸,阴郁暴躁。 “卫窈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卫窈窈倒是十分坦然,又朝符离裤裆处看了一眼,十分好心地建议他:“有病就要趁早治一治,否则,拖久了也不好。” “卫窈窈!”符离几乎是从牙缝里蹦了这几个字出来。 卫窈窈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那面容,无辜又娇憨。 符离怒火中烧,真想就这么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身下,问问她这脑海里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 偏偏,一对上她那张秾艳绝色的一张脸,他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贱皮子! 符离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三个字,他委实被自己给惊到了。 想他符离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这样戏耍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能有。 他心头的郁气再生,猛地冲了上去,将她一把压在身下,狠狠地攫住了她那诱人至极,又坏到极致的红唇。 卫窈窈实在是被他这举动给弄呆了,她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反应。 符离既是扑了上去,就没打算对她温柔以待。 他的动作十分粗暴,含着她的唇瓣反复舔舐,恨不得将之整个吞吃入腹一般。 原本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给糊住,所以,他所有的动作都又快又恨。 眼看着她那呆愣的眼神似有缓和,他方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她,压着她,恶声恶气道:“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卫窈窈一脸瞠目结舌,仿若见鬼的表情。 符离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已然被自己给吓傻眼了,心下不由生出一丝得意和快慰来。 他看着她,从那精致的眉眼到挺巧的鼻尖,再到那被他亲得红艳润泽的唇瓣,一张薄唇缓缓勾了起来。 害怕了吧。 他心中暗道,终归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如何是他对手。 如今,他还并未用力,她便已然没了招架之势,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话。 然而,这种得意并未持续太久,腰腹上猛然一痛,他竟被人直直踹下了床榻! 直到屁股着地,火辣辣的痛感从脊椎骨传遍全身,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不明白,刚刚还一副胆小怯懦模样的小女娘,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脸。 她居然还踹了他! 卫窈窈迎着他猛然一缩的瞳孔,缓缓坐直起身来,一道秀眉,紧紧蹙起。 随后,她从一旁取出绢帕,沿着自己的唇角缓缓擦过唇珠,直到那唇瓣上,属于对方的口汁已经被她擦拭殆尽,方才停下。 符离看着她这动作,双手微微握拳。 卫窈窈仍是不看他,又寻着记忆,将脸上早前被她亲吻过,舔舐过的地方一一擦过。 符离呼吸一紧,胸腔里生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窒闷,整个人仿若就要呼吸不过气来一般。 他心下十分不悦,偏偏,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卫窈窈自然也感觉到了一道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仿若未察,直将自己身上所有他可能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方才停下,缓缓看向了他。 一时间,四目相对。 符离咬紧了大槽牙,就那么盯着她,卫窈窈嗤笑出声:“清醒了,我还以为,适才又药糊涂了!” 说着这话时,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之色。 在符离面无表情的目光注视下,她冷冷地将那沾着他口汁的绢帕扔在了他的脸上! 符离眉头一压。 饶是他这张脸长得太过于有欺骗性,平日里,也未曾让人感到过多的冰冷和威压,但此时此刻,他看着人不说话时,那浑身散发出的冷气,却显露了上位者的威压。 混着脂粉香的绢帕擦过他鼻尖,落在脚边,符离目光不自觉随之看去,只觉自己适才像是被人用手打了脸一般。 极痛,又极为失面儿! 第361章 想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 自从从大启归来,结束了质子生涯之后,符离便再没有这种感觉了。 “还不走!你要盯出一朵花儿来不成?” 床榻间,卫窈窈带着厌烦的声音再度响起。 符离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忽然生动了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地将绢帕捡起,然后,朝她看去。 那表情,凶恶得像是要将人吃了一般。 可卫窈窈却是不怕。 符离还能打女人不成,就算他当真要打女人,那又如何,他打在她身上,到时,痛的还是他! 屋子里,一片寂静。 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中,符离忽然将绢帕塞到了自己的胸口衣衽内。 卫窈窈小巧的唇瓣忍不住微微一张。 实在是嫌弃得紧。 那绢帕脏得厉害,他竟也不嫌弃,还往身上揣。 符离看着少女那明显吓呆了的模样,哪儿还能觉出适才的厌烦之色? 他心头微微一松,陡然间,好似找到了出口。 “你想让我走?可以。”他看着她,大有要离开的趋势。 卫窈窈看着眼前这一张俊脸,神色复杂得很,只觉这人白白长了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实际上,倒是不讲究得很。 而且,脑子也不灵光,倒是可惜! 不过,被这厮折腾了这么久,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也没有精力再继续陪着他折腾了。 这时候,若是他能自个儿离开,那便是最好的了。 卫窈窈脸上多了一丝殷切,直盼着他赶紧走。 符离自是觉察出了她的意思,薄唇微微抿起,又盯着她那脸庞看了几下,最后目光凝在了她那细长莹白的脖颈上。 男人身手矫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冲了上去,对着她那脖颈处就啃了下去! 其实,也算不得啃,而是在吸。 他吸的用力,卫窈窈还没有反应过来,直觉脖颈一阵吃痛。 这阴险狡诈的小人,竟还来! 她就要回手,对方极快地沿着适才吸过之处,舔舐了一圈,利落抽身。 卫窈窈双目瞪圆,拿过睡枕就朝他身上砸。 符离躲避得快,也没让东西砸中,远远瞧着她脖颈处红了一大片,他不无得意。 “郡主眼下再怎么擦也擦不掉了。”她身上,终归沾了他的印记。 若是可以,他真想让这个印记保持一辈子,任谁也无法洗清。 当符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也是微微怔忪,不过,他向来随心所欲,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思索起了别的可能在她身上留下一辈子印记的法子。 “符离!”卫窈窈好不恼火。 这人有病! 她好想揍人! 然而,她才刚刚趿着鞋子下床,那站在屋子中央的俊美郎君面色忽然一变。 他一脸古怪地朝卫窈窈看了过来:“你适才还给我吃了什么?” 这是泻药起作用了? 卫窈窈一张小脸,缓缓笑开,眼睁睁地看着符离捂住肚子,一脸郁郁地落荒而逃了。 那模样,狼狈不已,卫窈窈觉着格外赏心悦目。 若不是她如今实在是累极了,她真的不介意召集着人同她一起去恭房外守着,好好欣赏欣赏。 这一晚,符离直拉了大半宿,隔日,精疲力尽,都未曾出过屋子。 下面的人心中担忧不已。 只听闻那霜儿姑娘被人折断了双手,又扔回了军妓所中,一时间,大伙儿暗暗猜测,只道那霜儿姑娘得罪了长皇子殿下。 但具体缘由,大伙儿也不敢问。 卫窈窈醒来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听着这些传闻,暗暗摇头。 男人心,海底针啊。 这前几日,还心肝宝贝儿的紧,恨不得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盯着他们二人亲热,这转眼,又腻烦了? 就算当真是腻味了,也不至于转手又给丢营妓所吧。 不讲究,还当真是不讲究! 正想着,脑海里多了一个声音【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8426,现在,你可以开启系统绑定功能!】 卫窈窈皱眉,这是哪儿来的声音? 【宿主,只要你与我绑定成功,系统积分商城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积分去换购,还有很多数不清的金手指,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8426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窈窈也就是在这时,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个界面,上面有两个选项,确定绑定和否。 卫窈窈是重生的人,对这个所谓系统的存在并不稀奇,但她谁都不信,更别说是这个系统了。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否,脑海里,终于没了那烦人的声音,周遭又恢复了平静。 下晌间,她躺在海边,晒了一会儿太阳,又去了造船的地儿。 那里的人们早就跟她熟稔了。 卫窈窈一过去,便有一堆人抢着招呼她。 卫窈窈生得好,只站在人堆里,便是讨人喜欢的,在这里也不例外,她刚过去,便有男人们拿着各种吃食来哄她。 不论是山里的野果子,还是自己风吹的肉,亦或者海里刚捡起来的新鲜玩意儿,只要他们能寻来的,都会变着法儿地用来讨好卫窈窈。 卫窈窈盼着他们早些将船只造好,嘴巴自来也甜,即便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也要笑眯眯的接过,并道谢。 那些男人本就知道长皇子殿下对她不一般,又见她生的实在是貌美,反而不敢起什么心思。 只要得了她一个笑,又欢欢喜喜地去干活儿了。 这日,符离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 只见那成群结队的男人围成一堆,纷纷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卫窈窈,然后,又有人围了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卫窈窈怀里便抱了好些东西。 符离皱了皱眉,目光扫过一旁的阿准,阿准立马会意,上去斥人。 那些个船工见长皇子殿下来了,也不敢再往卫窈窈面前凑了,霎时间,卫窈窈身旁围住的男人便散了个大半。 她扭头看来,毫无疑问地对上了符离那张脸。 原本,她脸上还堆着笑容,一对上符离那张脸以后,她笑容霎时一收,快步过去,只将适才船工们送她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她,她什么意思!”符离有些恼火。 昨儿个,她给自己吃泻药,他还没跟她算账呢,今儿个,她就给她甩脸子了? 若是她对大伙儿都一个样,那还好,偏偏,她对着那些船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对上他以后,便那副表情! 他回头看向阿准,委实想问自己很可怕吗? 自己明明长得可比那些人好看多了,她是长没眼睛吗! 阿准见自家殿下望着自己,一脸莫名,偏又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怒意。 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问了出来:“殿,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你没长眼睛吗?”符离冷斥。 阿准吞了吞口水,这眼睛倒是长了,只不过,他看不懂殿下在气什么啊? 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正当腹诽,符离冷笑出声:“倒是可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些人正事儿不做,就知道围着个女人转!” 第362章 那你跟我说说,谢辞是谁 阿准默默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符离也没打算等他回话,径直就朝卫窈窈那处走了去。 此时,卫窈窈刚将东西一一放在小桌上,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倒似十分看重那些个东西。 符离心中冷嗤,就那么盯着她的背脊看,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将那些东西折腾出个花儿来不成。 偏偏,卫窈窈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闲情逸致。 只见她放好一样,又拿出另一样仔细端详,倒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般。 等的久了,符离那两道长眉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重重咳了一声。 其实,卫窈窈早在符离过来时,便发现他的存在了。 但她只当不知,听见响动,也不过回来,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殿下怎么来了!” 她那表情,怎么瞧着,都是虚伪。 符离看着她,又想起了昨晚自己的惨状,面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郡主倒是贵人多忘事,我为何会过来,难不成,你不清楚?” 卫窈窈自是清楚的,昨儿个自己给他下了泻药,他这不就是上赶着来报仇雪恨了吗? 心里想着,她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眼看着他面色青白,整个人形容憔悴,就连着那眼底也似积了厚重的一团青黑,想来,他昨儿个应是一宿未曾休息好。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符离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她的反应,原以为,她即便不会道歉,面上多少也会有些过不去,谁曾想,她这脸色,倒是自然得很。 俨然像是未曾给他下过药一般! 符离一时间都被她这模样给气笑了。 “郡主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 卫窈窈偏头,状似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阵,点头。 符离嘴角轻扯。 他想,他也不是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只要她给自己说上一句软话,他也就原谅她了。 毕竟,昨晚,自己也对人家做了一些强人的事儿。 结果,卫窈窈一开口,却是问他为何在这里。 “你说什么?”符离怀疑自己听错了。 卫窈窈顶着他看了看,一脸认真:“往日这个时候,你不是进山了吗,今日怎么没去?” 符离盯着她,那目光,锐利又冰冷。 卫窈窈也十分坦然,就那么仰着头,由着他盯。 两方僵持,好半晌,符离才从唇齿缝间憋了三个字出来:“卫窈窈!” 卫窈窈点头,示意自己听着的,有什么就说。 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符离便越发被气得磨牙。 “你是真不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还是假不知道?你还有在这里装的必要吗?昨晚,若不是你给我下了那么猛的泻药,我能!” 卫窈窈瞪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眸眼,就那么盯着他看。 那模样,俨然在说:快说,快说,我想听! 那是一种急于看她笑话,见他出丑的表情,符离以往在卫窈窈的身上看到过无数次,却唯独没有像这次一般恼火。 “你敢说没有给我下泻药!”他看着她,再一次逼问。 卫窈窈有些失望,瞧着他这样子,应是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说实在的,听他讲一讲昨晚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倒也挺有趣。 既不过,知晓他不会再讲下去,她也就收起了八卦的心思,缓缓点头。 符离盯着她,不说话。 他想不到,她竟能这么坦然地承认,短暂的诧异之后,他缓缓攥紧了拳头。 “卫窈窈,我平日里不与你计较,你莫不是以为,我便当真不会将你怎样了!我符离可不是那种能由着人随意欺负的!” 卫窈窈点头,十分赞成他的说法。 “所以,我还是有所顾虑的嘛,要不是因为你中了药,我怎么会给你解药,不给你解药,你也不会······” “谁家解药里会加泻药!”符离敢说,这是他听过的,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偏偏那讲笑话的人却是睁着一双无辜又黑亮的眼睛,脆声声开口:“我家的啊。” 符离:“······” 他只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一般,完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卫窈窈却是一个抓得住重点的。 她朝他走近了几分,又朝周遭看了看,眼看着没什么人过来,方才低低问了一句:“对了,殿下,你是不是还没跟我说过一个事儿。” 符离也被她这模样搞得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儿?”适才问完,他就有些后悔。 但卫窈窈并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 “殿下,你还没有告诉我,叶含霜为什么要给你下药,究竟是因为······” 符离嘴角一阵抽抽,陡然想起了她昨日说的两种可能性,慌忙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说谢辞是谁?” 声落,两人皆是愣住。 卫窈窈十分诧异,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认识谢辞。 而符离则忽然发现,自己竟对谢辞这个人耿耿于怀。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一直很想问她,这谢辞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明明那裴元稷才是她青梅竹马长大的未婚夫,偏偏,她口中念叨的人,却都是谢辞。 幼时,她和裴元稷之间,便已经够腻歪了,可如今,她却似将裴元稷忘了个一干二净一般。 越是这样,他越是难以想象她和那个叫谢辞的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亲密。 气氛因着这话,明显僵滞了片刻。 “你怎么知道谢辞?”卫窈窈率先打破了平静。 “昨日谁一直吵着念着这个名字,我怎么知道的,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符离一口气将这话说了出来。 那薄薄的嘴唇,恰到好处地透着一股子讥诮,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竟有一些古怪的紧张感。 第363章 他可不做这种帮她和情郎会面的事儿! 他不敢错过她的一点表情,只想从中判断出,那个叫谢辞的人,在她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 然而,卫窈窈脸上除了迷惘之色外,再无其他。 她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一般,只用脚指头想,符离也知道,那记忆当中,势必有那个叫谢辞的存在。 他忽然不乐意她陷入这样的记忆中。 她如今已然在夜北,过往之事早如云烟,理当烟消云散,那关于谢辞的劳什子记忆,也不该再来困扰人。 “还有个更要紧的事儿。”他陡然开口,见她朝他看过来,他抿了抿唇,“昨晚,是你先勾引我的,要不是你勾引我,也没有后来的事儿。” 她叫得那么娇娇怯怯,不是勾引人是什么! 卫窈窈从沉思中回神,不由瞪圆了一双眼。 昨晚,不是他自个儿中了春药,然后,又打上了她的主意吗? 他倒是会倒打一耙! 真没想到,符离还是这种无赖! 她上上下下地盯着符离看了一阵,转身就走。 符离皱眉,这什么情况,直接不理他了? “你走什么?你还没给跟我说清楚呢,你昨儿个为什么要勾引我!”符离追了上去。 然而,卫窈窈很快就挤到了人群堆里,看人造船去了。 不多时,船工们和她说话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符离看着她那眉眼带笑的样子,心头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子火气。 他算是看得清楚,她和旁人说话时,都是眉开眼笑,和他说话,就总是绷着一副虚伪造作的面皮儿! 在她心里,他莫不是还比不得这些船夫不成! 有些东西,就不该想,一想,就没了头。 符离拉着一张脸,抬腿要走,可远远听着卫窈窈和船工们说笑的声音传来,他这脚就跟生了根一般。 “你过去,让他们停工!”半晌,符离朝阿准招了招手。 阿准愣住,委实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他们到了岛上以后,符离最看重的便是造船之事,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船得早些造成,他们也得早些出去。 朝堂间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他们在这岛上拖得久了,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听不见,让他们停工!”符离重复道。 阿准张了张嘴,想问停多久,但眼看着符离那喷火的眸子扫向了人群中的卫窈窈,他心中又是一阵恍然,不免暗叹着朝船工们走了去。 长皇子殿下忽然让大伙儿停工,船工们虽觉意外,但他们也确确实实许久不曾休息过了,一时间,大伙儿竟还有些高兴。 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各自离去,只留了卫窈窈还在甲板上观望着细节的做工。 冷不丁,见人都走远了,再看向不远处,也欲离去的符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他搞的鬼。 三下五除二地从甲板上跳了下去,卫窈窈朝着符离的方向冲了上去。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不急着从这里离开,不想查清楚,究竟是谁对你下的手?” 符离心中冷笑。 果然肯搭理他了。 “是你急着从这里离开的吧,怎么,急着去见什么人?”符离头也不回。 卫窈窈想说是,但一想到自己昨儿个才得罪了他,适才又和他针锋相对的样子,他这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痛快的。 想来,他若见她承认,也不会同意。 一时间,却是犯了难,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符离走了一阵,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察觉到她竟是没跟上来,一时间,意外朝她看去,就见她正垂头,似是思考着什么。 符离的脑海里,又不自觉地发现了‘谢辞’这个名字,他肯定以及笃定,她此刻,心里想的便是谢辞。 想来,她应是心心念念着要出去找谢辞,此番,一见他让大伙儿停工,应是心中惴惴吧。 “在想什么?”心里这么想着,符离已然问了出来。 卫窈窈抬头看他,那张绝美至极的小脸上,难得沾了一丝紧张。 符离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却是不像,此番第一回见,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他有些不悦地撇开了脸。 “殿下,明日还会接着造船的,对不对?”卫窈窈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符离听得这话,心口似是窜起了一把火:“不会!明日不会,后日不会,以后都不会了!” 卫窈窈惊了一瞬,忙快步朝他走去。 “你真不想出去了?”她不相信! 符离不说话。 卫窈窈又追着他问:“你怎么可能不想出去呢?你是不是因着昨晚上那泻药而生气,你别生气啊,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 卫窈窈素来是个能屈能伸的,此番,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倒也不再跟他逞口舌之快。 符离在听到这话后,果然停下脚步,朝她看来。 卫窈窈不由大受鼓舞,又接着道:“昨晚的事儿,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让船工们接着造船,好不好?” 她满脸堆笑,言语间,竟还带上了撒娇讨好之势。 符离当即被她这模样气笑。 他适才好言好语和她说话,她倒好,将他当傻子一般,耍得团团转,如今,眼看着出不去了,也见不到那个谢辞了,便着急上火,上赶着来求他了? 卫窈窈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友好,不免又问他:“殿下觉着好不好?” “不好!我可不想离开这里!” 一想到出去后,还要见着他们奸夫淫妇,在他面前晃悠,他就气得牙痒痒。 他可不做这种帮她和情郎会面的事儿! 她要想走,她自己去想法子。 想必,她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只能待在这里,陪着他! 符离心中冷笑,大步而去。 等卫窈窈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远了。 接下来的两日,船工们都没有复工。 卫窈窈去寻了符离几回,符离软硬不吃,她倒也恼了,当即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再去找他。 终归,他符离又不是一个酒囊饭袋之辈,他有他自己的抱负和野心,她就不信,他当真能甘心待在这岛上。 她存了一丝希冀,觉着这人只是和她置气,还不至于分不清楚形势,然而,一转眼,十日过去了,船工们还是没有复工的征兆。 与此同时,卫窈窈明显发觉,岛上的人们开始疏远她了。 那些早和她熟识的兵丁们,见了她,远远地掉头就走,连着婆子杂役们,也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 第364章 原来你喜欢我啊,符离 卫窈窈心中有预感,这一切都跟符离有关。 他许是心中有气,这才开始报复她的。 但她没有想到,一切也不止如此。 营中伙食也跟着差了起来,往日,大伙儿还能大口大口地吃肉,但近来这些时日,连着吃一块完整的荤腥都是不能的。 卫窈窈闭了闭眼,心知符离应在等着她先低头,她偏也来了气性,说什么也不肯低头,也没再去找过他,只当这一切不存在你一般。 每日,太阳升起,照旧去外头晒太阳,看落日。 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这日,卫窈窈刚在沙滩上躺好,一个突兀的声音再度响起。 【符离就是故意的,他对所有令他不快之人皆是如此,拿人软肋,绝不留情!包括当初的叶含霜,也是如此过来的!】 又是那个自称系统的家伙,卫窈窈原本不想搭理他,但听到他提起叶含霜,她不由扯了扯唇角。 “哦?你还知道叶含霜?” 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跟人说话的缘故,一开口,她还觉着有些不习惯。 【我自然知道,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系统,只要你跟我绑定,往后,我都会助你。】 卫窈窈打了个哈欠,幽幽道:“你能助我离开这岛上?” 系统默了一阵,卫窈窈原也没对他抱有希望,听不见响动,她又要兀自休息,却听系统声音再度响起。 【办法倒是有的,只不过,要看宿主你愿不愿意。如今,气运子既然喜欢上了你,他的软肋,自然也就在你手上,只要你肯小意温柔,他只怕替你死也愿意。】 卫窈窈眸眼微睁,脑海里只有对方说符离喜欢她的事儿,一时间,倒是忘记纠正他那一声宿主的称呼了。 长久的沉默,唯有海风呼啸,海浪冲刷着岩壁的声音。 时间久了,系统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有些惊讶。 【宿主不相信符离喜欢你?】 系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多话了起来,它只知道,它要赶紧忽悠了卫窈窈跟它绑定。 要知道,连第三个气运子都已经开始对卫窈窈动心了,这便说明,卫窈窈才是天选之人,而那个穿书的叶含霜只怕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它必须要赶紧给自己换一个宿主。 卫窈窈可不知道系统那些个弯弯肠子,她低声纠正了一句:“我不是你宿主。” 随即,一阵低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卫窈窈感觉到了一道凝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人似是站在他身后。 海风吹来,她闻到了一股在府离身上出现过的香料味,不用回头,也知身后之人是谁。 要想知道这个系统所言是不是胡言乱语,验证一番不就成了? 今日,日头正好,想来,水温也合适。 卫窈窈看了看在阳光的照样下,越发碧蓝一片的海水,又抬头,看了看日头,缓缓起身,往海边走了去。 系统惊骇,不明白自己这个新选的宿主究竟是想干什么,一时间,呆愣住了。 而他们身后之符离,也同样愣住了。 他已是多日不曾看到卫窈窈了,原以为,她这样娇娇弱弱的小郡主,早晚会意识到他才是这个岛上的主人,也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原以为,她用不了多久,便会来找他,即便不是哭诉自己连日来的委屈,也该是失声痛骂,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一番。 谁曾想,没有! 她根本就不曾来过! 最后,终是他自己憋不住了,自己寻了过来。 一想到这一点,他脸色又阴郁了几分,但眼看着她几日不见,似乎又清瘦了一圈,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忽然间,又有些后悔,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法子。 但这种懊悔之感并没有持续太久,符离惊觉卫窈窈竟然并没有停的打算,她一步步的往前走,竟还迈过沙滩,步入了海水中。 她疯了吗! 符离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窈窕身影,眼看着那海水已经从她的脚踝漫过了她的小臂处后,他终于忍无可忍,身形一晃,就往海水里奔了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 卫窈窈只觉自己腰上一紧,竟是整个人都被男人抱在了怀里。 男人黑着一张脸,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暴怒出声:“你想干什么?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儿,何至于如此!你不想回大启了,不想回去见你那。” 野男人三个字,被符离咽了下去。 他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的存在,一想到她费尽心思,如今,连性命都不要了,就是为了回去见那个人,他胸腔间的愤怒就如何也止不住。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却没有发现,卫窈窈那黑亮黑亮的眸眼中,没有一点对他出现在此的意外,或是决心赴死的决绝,相反,她很平静。 仔细一看,还带着一股子看稀奇的打量。 “卫窈窈,你可是堂堂郡主,锦衣华服,美食珍馐,不都是你心中所爱吗?你忍心就这么死了!” 想到她打小就极为爱美,此刻,他忍不住厉声恐吓:“你还不知道吧,死在水里的人,全身都会发泡发臭,那臭味,会吸引来水里的鱼群,用不了多久,你这身美人皮都会被啃食干净,到了那时,你这全身,恐怕也只能剩下一堆白骨!” 卫窈窈看着他,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她想,她是堵对了,符离当真喜欢他! “在你发臭之前,你这全身,还会生蛆!”符离话说到此处,忽然发现卫窈窈在笑。 这很不对劲! “你喜欢我。”他听她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符离那张雌雄莫辨的一张脸霎时一僵。 “原来你喜欢我啊!符离,你藏得可真深!”她似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那潋滟至极的眼角,竟还泛起了阵阵泪花。 她竟是自个儿笑哭了! 符离霎时阴沉了一张脸,此刻,那凝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是一片阴沉之色。 第365章 就连着符离都惊叹自己的脸皮厚度 “你倒是会高看自己!”他兀自反驳。 卫窈窈伸出嫩白指尖,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那模样,说不出的娇憨诱人。 但此刻,符离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心里有一股子郁气,如何也咽不下去。 “你若是不喜欢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谁说我紧张了,你死了跟我有什么干系!” “你不紧张,你那么着急地跑过来干什么!”卫窈窈反问,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笑。 符离心口起起伏伏,还没等他回话,卫窈窈那带着揶揄的笑声再度响起:“你要是不紧张,你抱着我干什么?” “你以为我不敢将你丢了不成?”符离额头青筋直跳。 卫窈窈朝他眨巴眨巴了眼睛,就那么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带着挑衅了意味,好似在说:你倒是丢啊。 符离一口气没上来,几乎是朝她恶声恶气地吼了出来:“卫窈窈,你真以为我不敢丢下你?你可别后悔!” 卫窈窈笑眯了眼,就说不说话。 符离咬了咬牙,将她朝着水面,重重一丢。 手里温软的触感没了,符离有那么一瞬,倒是真有一些后悔的。 何必跟个女子计较,如今还未入夏,这水终归是凉了一些,她本就身子单薄,这些时日又清瘦了一些,就那么被他摔在水里,只怕也不好受。 若再像上次一样,动辄病上十来日可怎么办? 符离想上前将人拉起来,却发现卫窈窈那纤弱的肩膀正一缩一缩的,仔细一看,竟还在笑。 一时间,符离有种气急攻心之感,转身就走。 才刚没走上几步,他才发现岸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好些个杂役。 他忍不住蹙眉,往日,他耳力自来很好,今日,被卫窈窈一气,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撞见那些人眼中还未散去的因看热闹生出的兴奋之色,他一张俊脸,又是一沉。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势必是看了很久,想来,他和卫窈窈的对话,也一并是让这些人给听了过去。 “殿,殿下,你还是将卫姑娘救起来吧,要不然,回头,卫姑娘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有杂役小心翼翼道。 符离面色越发难看了,当即阴声道:“谁愿意救谁救,是她自己要寻死,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当真是显得没事儿做了,还会在意一个女奴的死活!” 一种杂役面面相觑。 符离冷绷着面皮,就从他们面前走开了。 眼看着他已经走远了,几个杂役又齐齐看了看水里那未曾起来的姑娘,一时间,心有戚戚。 “殿下当真走了?殿下适才不是还很担心卫姑娘吗,殿下怎么说走就走了······” “可不是吗?卫姑娘怎么还不起来啊,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心下十分担忧卫窈窈,偏偏又顾忌着符离,不敢上前相救。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离开,唯恐卫窈窈当真出事。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闪过,顺势带来阵阵冷风。 “是,是殿下!”有人惊呼了一声。 另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实在是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 殿下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瞧着方向,还是冲着水里的卫姑娘去的。 别说他们了,就连着符离都惊叹自己的脸皮厚度。 他阴沉着一张脸,快速上去,将水里飘着的人一包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有风吹来,刚离了海面,卫窈窈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缓缓睁眼。 “你还真想死不成!”符离十分恼火。 卫窈窈适才觉着飘在水面上有些好玩儿,适才没有急着上岸,不曾想,符离再度出现,她那水蒙蒙的眸眼中,尚且还有些迷茫。 不是已经走了吗? 随即,她又反应了过来,缓缓笑开:“看来,你是当真不舍得我。” 符离眼皮子一阵抽抽,当真想抬手将这人掐死得了。 偏偏,除了她之外,那岸上还站了一排看热闹的人,他符离从未像此时此刻一般给人当过笑话看! 他几乎可以想象,过了今时今日,营中会流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反正别说面子了,连里子只怕也没有了!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吗,我才不是担心你!”他下意识想为自己找补。 卫窈窈则看着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符离被他一激,脱口而出道:“你可别忘了子母蛊的存在,要不是因为子母蛊的原因,我才不会救你!你自己想死,别把我拉着!” 对,就是因为子母蛊的原因! 符离觉着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好的理由,此时此刻,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卫窈窈却不吭声,她只是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咧了咧嘴。 符离原以为,她又要跟自己斗嘴,结果,预料当中的反驳之话并没有响起,他不禁有些困惑,下意识垂头朝她看了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之前隔了老远,便觉着她瘦了一大圈,此番看来,她岂止是清减了一些,就连着这脸色,也白的有些突兀。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联想到她适才在水里泡了许久,他不免有些着急,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快了几分。 卫窈窈不答,她忽然觉着有些累。 这些时日以来,她吃的极少,原本也没多少力气,适才,又跟符离折腾了一回,她如今倒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符离见她不说话,又盯着她的眉眼看了一阵,那抱在她腰间的大手稍紧了紧,脸上不自觉多了一丝紧张。 待他将人匆匆抱回房中,又唤来了大夫。 卫窈窈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只由着他折腾。 可她越是这样,符离心中便越发不安。 眼看着大夫收了手,就要起身,符离忙问他:“如何了?” 他这话语中的急切,倒是吓了大夫一跳,大夫心中虽是惊诧,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因是寒气入体所致,喝几服药就成了。”说完这话,大夫顿了顿,又看着符离,意味深长道,“卫姑娘这些时日,似乎都无心饮食。” 第366章 他不能被一个女人拿捏住 符离竟难得有些心虚。 等大夫一走,他忙让阿准去准备吃食,他自己则是回屋,朝她躺着的床榻走去。 此刻,她紧闭着眼,一双秀眉紧紧蹙起,似是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 若不是适才他才请了大夫给她看过,此时此刻,他真怀疑此时此刻,她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在床榻边上站了一阵,见她还没有睁眼的意思,他忍不住缓缓伸手,朝她那紧蹙着的眉头触去。 榻上之人陡然睁眼,一双眸子雾尘尘的,瞧着可怜巴巴,让人看不真切。 与此同时,他感觉下腹传来了一阵坠痛,这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感觉,很是奇怪。 “你先出去一下。”卫窈窈带着一些无力的声音传来。 她感觉,自己似乎来葵水了。 适才被符离抱着往后走的时候,就有这种预感了。 符离从自己身体的古怪上回神过来,抬头看她,有些不情愿。 他才刚过来,她便要他走,这是有多不想看到他。 更何况,她凭什么让他走,这整个岛上都是他的地盘,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任何人都管不了他。 自然,也包括了她! 符离心里想着,就想恶声恶气地拒绝她,谁曾想,一碰上她那软绵绵的剪水眸,这说出的话却成了:“好!” 符离心中郁郁,冷不丁又想起了适才在海边发生的事情,一时间,他脸色越发难看。 眼看着卫窈窈用疑惑和探寻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才不高不兴地往外头走去。 等符离走后,卫窈窈脱下适才新换的亵裤一看,上面一团血红,还真是来了葵水。 她不再耽搁,三下五除二地从空间里拿出了月事带,给自个儿换上。 她折腾了那么久,又因着来葵水本就身子虚,待这些动作做完,整个人又困倦地躺了回去。 屋外,符离还等着她唤他,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倒是引来了一群婆子杂役侧目看来。 这些杂役当中,不乏之前在海面围观他抛下卫窈窈离开后,又自己打脸,返回来的人。 他面上顿时有些不自在,转身,也不再敲门,径直推开房门就朝卫窈窈房里走了去。 他是这个岛上的主人,自己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可不能再像在海面时那样,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了,若再这样下去,日后,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似是为了自证一般,他推门的声音格外大,一路风风火火,又回了床榻边。 卫窈窈自然也听到了屋子里的响动,她微微一睁眼,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然将周遭的光线挡了大半。 而他那张极为好看的一张脸,此时此刻,也黑云一片。 来不及疑惑自己究竟又有哪儿惹了他,卫窈窈缓缓开口:“有温经汤吗?” “没有!”符离硬邦邦道。 这回,他很满意自己的反应! 凭什么她想要什么,他就一定要给,可不能再那么纵着她了,否则,往后,她只会蹬鼻子上脸! 他可不要做一个被女人拿捏的男人! 然而,符离心中的舒缓和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发现女子那黑亮黑亮的眸眼里,有了明显的失落之色。 一时间,他又有想问问她,温经汤究竟是什么,他给她找来还不成吗? 但是,这个想法快要在喉咙眼上吐出来时,又被他给憋了回去。 好没有出息! 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再看她那张惨白惨白的一张脸,他又有些绷不住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卫窈窈张了张嘴,声音讷讷的吐了一个字出来,符离没有听清楚,但瞧着唇形,他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喊疼。 “哪里疼?是不是适才在海里磕着碰着了?你真笨,谁让你要水里跑的,怎么不把你给淹死了去!” 他嘴上说着恶毒的话,心里却忍不住着急。 他想,适才大夫也只是把了脉,哪儿看得出来她身上究竟有没有伤啊。 他俯身下来,凑近了她一些,想要看看她具体伤在何处,此番贴得近了,果真就闻到了一股夹在她体香离的淡淡血腥味。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自来对血的味道很是敏感。 他想他似乎发现她伤在哪处了,当即便朝着那味道传来的方向嗅去。 卫窈窈僵直了小身板,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符离。 眼看着符离从她肚脐处一路嗅了下去,就要靠近他不该靠近的地方,卫窈窈陡然回神,赶忙伸手去抓他。 但因着两人隔的距离,她没将人抓上,反而是扯住了对方的头皮。 饶是如此,她也不肯松手,就那么死死地拽着他,出言质问。 “你想干什么?”话语间,明显有些不高兴! 符离也被她给拽懵了,眼看着对方越攥越紧,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俨然一副不将他扯秃不罢休的意思,他也不高兴了。 “放手!自己受伤了不清楚吗,还非得要我自己来找!卫窈窈,要不是我和你性命相连,我才不会管你!你可别不知好歹!” 符离凶巴巴地说完,卫窈窈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我没有受伤,你出去!” 身上传来阵阵坠痛之感,符离也有些恼火了。 “怎么就没有受伤了,我都感觉到痛了!卫窈窈,你是不是不想治了,我可告诉你,你自己想死,可别带上我!你!” 卫窈窈听着他像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一时间,太阳穴处便似被什么东西扯着一般,微微作痛。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觉着符离话多,而且很烦。 如果可以,她真想赶紧将人赶走,事实上,若不是她身上使不出力气,她早开始用脚踹人了。 而符离压根不设防她会忽然松手,他本还保持着往下躲的动作,一时间,身体失衡,竟直接朝她砸去。 第367章 你还不起来!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他这么一覆下去,可想而知,卫窈窈会痛成什么样子。 符离脑子反应的快,几乎是下意识想用双臂趁在两边,可手刚要压下去,就碰到了她的腿,他只觉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忙缩手。 也正因如此,他整个脸不受控制地朝她身上砸去,堪堪埋进了一双腿根处。 “殿下,吃食准备好了。”恰这时,阿准过来,见得房中情形,他赶忙后退,“打扰了。” 出去,还不忘‘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随着外头远去的脚步声传来,屋子里,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卫窈窈没有说话,符离也没有说话,两人还保持着适才的动作,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直到卫窈窈忍无可忍:“你还不起来!” 符离像是被点的炮仗一般,赶忙窜了起来,此刻,他目光有些游移,看看床帐,看看一旁的长几,亦或是看看窗栏,就是不看她。 那耳朵更是红得滴血,格外晃眼。 “我来了月事······”半晌,卫窈窈的声音响起。 “哦。”符离应了一声,其实,他适才埋进去的时候,也闻到了血腥味。 当时,他心里就猜到了,此番再一回想适才的举动,他恨不得打死自己。 “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卫窈窈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 符离也反应了过来,堪堪对上她朝他看来的目光,符离悻悻摸了摸鼻子。 罢了,她都来月事了,她想要什么东西,他就给她寻来吧。 “温经汤是什么?”他终是问了出来。 岛上全是男人,他可从不曾听说过什么温经汤。 卫窈窈偏头看了看这个有些傻愣的男人,想了想,还是将温经汤的做法和用料说给了他听。 符离一阵风似的走了,不多时,有婆子送了饭食回来。 今日的饭食对比往日,简直是不要太丰盛了,由此,她越发肯定了符离之前打的什么主意。 不动声色地吃了一些东西,她并未再休息多久,符离又捧着一个大海碗回来了。 “温经汤来了,我扶你起来?”符离说着,作势来扶她。 卫窈窈可没那么娇气,她径直坐起,正要去接,可目光在触到了他手里黑乎乎的汤药后,小脸微僵。 呆愣愣地看了看那汤药,卫窈窈又看了看符离那张极漂亮的脸,有些不确定道:“这是······温经汤?” 符离目光凝在那黑漆漆的汤汁儿上,神色破天荒地有些难堪。 “要不然,我重新让人再煮一份?”这瞧着黑乎乎的,确实不怎么正常。 眼看着他要走,卫窈窈开口,朝他伸手:“给我吧。” 符离顿住,回头见她不似玩笑,方才又捧了那黑乎乎的汤药给她。 卫窈窈闻了闻味道,又看了看那成色,终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符离往日总觉得她过于娇气,此番看来,娇气却也没什么不好,瞧瞧,她连着喝药都那么好看。 心里想着,他忍不住又朝她凑近了一些,就那么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仿若,这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一般。 卫窈窈自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她不想管他。 等她将温经汤全部喝下去之后,方才缓缓抬头,将碗递给了他。 四目相对,符离还保持着适才看她的姿势,许是觉着这个举动过于古怪,他干咳了一声:“你先前说的用料中,有一味药材没寻到,他们便用旁的代替了。你放心,我专程问过大夫,大夫说,功效也是一样的。” 卫窈窈点头,又躺下,闭上了眼。 符离见她似乎不想再说旁的话了,倒也不好再继续留下来打扰人,适才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嗯。” 符离见她紧闭着眼,终是迈步往外走去。 而这番,一出门,阿准便凑了上来。 但见他挤眉弄眼,一副意味深长的目光,符离忍不住抬脚踹着他一下。 “没你想的那回事儿!” 阿准吃惊,怎么就没有了?适才他可看得清楚,自家殿下的嘴都凑人家姑娘那处去了。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殿下竟还是个这么急色的人。 阿准也不敢说,但让他就这么闭嘴,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思来想去,阿准又凑了上去:“殿下都挨着郡主那么近了,还没有感觉不成?” 感觉? 心慌、紧张、羞涩······还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符离以往身边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可他从未像如今这般,委实似个愣头青一般。 许是符离并未发怒的缘故,阿准又大着胆子嘟囔了一句:“听说女子来月事,都会坠痛难忍。” 可惜了,只怕自家主子压根就没有成事儿。 就看自家主子对丹阳郡主的态度,哪儿肯在人家来月事的时候,还强迫人啊。 符离陡然看向阿准,面色沉沉:“你刚刚说什么?” 阿准有些莫名:“我说······听说女子来月事,都会腹痛难忍。” 符离想到了适才自己感觉到的下腹坠痛,一时间,面色古怪了起来。 那种坠痛,竟是女子月事的痛? 另一头,卫窈窈正睡得迷迷糊糊间,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宿主,你感觉到了吧,气运子是真的很喜欢你,他既然那么喜欢你,你试着求求他,说不定,他就让船工们复工了。】 卫窈窈没反应,系统闷了半晌,犹不放弃。 【符离这个气运子吃软不吃硬,只要宿主肯软声跟他说话,还有什么求不来的,宿主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去吗,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出去的。】 卫窈窈依旧没有说话。 若不是系统能感受到她尚且醒着,此时此刻,都要怀疑她已然睡着了。 幸而,就在它犹豫着还要不要开口时,卫窈窈终于说了一句:“有没有人说你很烦?首先,我不是你的宿主,其次,我凭什么要求他!” 【可宿主若是不求他,他怎么会带你出去呢,宿主难道不想出去吗,宿主难道不想去看看裴策吗,当初,你从叶含霜那处得知裴策身死时,你不是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想回大启了吗?】 卫窈窈猝然睁眼,看着床帐的方向,缓缓勾起了唇角。 系统有些瑟瑟发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它就听到卫窈窈问了一句:“说吧,你和叶含霜是什么关系?” 第368章 变化 不等系统回话,卫窈窈打了个哈欠,幽幽道:“我先休息休息,给你点时间想想。” 她实在是太疲乏了,整个人陷在被褥中,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时分,其间,还做了不少杂乱无章的梦境,一醒来,就听那机械音响起。 【我是这个世界的系统,除了我的宿主外,我和旁人再也没有干系。】 卫窈窈眯了眯眼:“不对,你没有说实话。” 她也是生活了两世才知道气运子的存在,可这个所谓的系统,却像是对叶含霜还有那些个气运子了若指掌。 【我绝无隐瞒之意。】系统话语真挚,心里却慌得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卫窈窈知道它曾经认过叶含霜为主。 毕竟,它曾经给叶含霜出过许多主意,也算是间接性害过她了。 系统缩成一团,望着那明眸皓齿,漂亮至极的新宿主,它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若是再不完成绑定,它就会被这个世界抹杀了。 “怎么睡到了现在,你们怎么伺候人的!” 外间,符离恼怒的声音响起,不多时,男子颀长清俊的身影推门而入。 他脸上还带着一丝阴色,目光在扫到已然睁眼的卫窈窈以后,顿时缓和了几分。 见她脸色较之前红润了不少,他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大步过来,径直就去拉她褥子。 “你要干什么!”卫窈窈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瞪大了眸子。 符离微愣,见她将褥子攥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拉的样子,他一张俊脸顿时拉得老长。 “你什么表情,我还能把你怎么不成,给你放手炉,可别不识好人心!” 他说完这话,卫窈窈才发现,他手里竟当真有两个精巧细致的铜制烤手炉。 看纹样,应是男子所有。 最让卫窈窈惊讶的是,符离竟还会给她送这玩意儿。 愣然间,符离已经掀开了她的被褥,将其中一个放在了她腰腹部,另一个,又往她足底放。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等他抬头时,才发现,卫窈窈竟还盯着他看。 一时间,四目相对,符离顿时就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目光。 “夜里凉,我听人说,这样可以减轻疼痛······你可别想太多,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被你连累着一起痛!” 卫窈窈瞧着他这别别扭扭的模样,好半晌,总算是回过了味儿来。 “你也能感受到腹痛?” 她初时只觉惊讶,但见他并没有否认,霎时,只觉稀奇,连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我还未曾见过因月事腹痛的男子!当真是稀奇!” 符离脸色臭了起来。 扫了她一眼,起身就想走,又想起她还没吃过饭,方才冷着脸让人送了饭来。 夕食算不得多丰盛,多是以炖煮为主的食物,既清淡,又好克化。 但看那分量,倒不像是一个人的。 果不其然,当吃食摆在桌面上后,符离也一并坐了下来。 卫窈窈瞟了他一眼,他目不斜视地拿了碗筷,开始吃饭。 卫窈窈频频望他。 符离吃得格外快,丢下碗筷,正好撞上她看来的目光。 “我这几日,正想吃点清口的。” 等符离一走,卫窈窈忍不住大笑出声,想他符离也有今日啊! 这是被月事腹痛给收拾的开始戒口了!真是稀罕。 卫窈窈一想到如今有人陪着自己一起痛,还是个男人,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子诡异的欢喜之感。 随后两日,符离当真日日来陪她用饭。 两人仿若将之前的不快都忘记了一般,时不时,还能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氛围倒也难得的融洽。 符离吃饭吃得快,吃完后,便习惯性地看向卫窈窈。 和他不同,她细嚼慢咽,吃得格外小口,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直到看到她碗口边缘,竟是挂了一排排的芽菜,他忍不住皱眉。 “你太挑食了,芽菜都不吃?” “我从小就不喜欢吃。”回着话,卫窈窈又将一根芽菜挂在了瓷碗边缘。 符离看了看快挂满了整个碗的芽菜,顿觉一言难尽:“不吃长不高!我们夜北女子,就没有你这么挑嘴的!” “我不矮啊。”卫窈窈又挂了一根芽菜上去,整个瓷碗边缘便呈现了一片绿油油之景。 “你瘦!” 卫窈窈挑眉,挺起了胸板,一脸嗤之以鼻:“哪里瘦了?” 话说到此处,符离的目光顿时凝在了她的身上。 女子肤如凝脂,曲线玲珑,抬眸扫来时,那轻轻一瞥的潋滟目光,竟无端有种狐仙志中所绘的妖妖艳艳之感。 符离又想到了那日自己中了药,将她压在身下的触感,一时间,眸色微深。 随后几日,待再看到她往瓷碗边上挂东西,他便再也没往嘴上提,反而是给后厨吩咐了下去。 但凡她不喜欢吃的东西,便尽量不要做。 与此同时,卫窈窈房里也多了不少宝石玉器之类的。 符离虽是没有直接当面说送给她,可这屋子里,就只住了她一个,他既使人送了过来,不是给她的还是给谁的。 除此之外,他有时进山,还会特意来问她想吃些什么。 第369章 我不会放你走的 系统将一切看在眼里,终于在一个晌午,后厨巴巴送来新出炉的马蹄糕后,忍不住叫嚣了起来。 【定是宿主你那日将气运子拆穿以后,他就打算不装了,他对你可真好,可比以前对叶含霜。】 刚刚说到这个名字,系统自觉踩了雷,赶忙改了口。 【符离以前可没对谁这样过,宿主,你快给他提要求吧,这个时候给他提,他一定会同意的。】 “最后提醒你一句,我不是你宿主哦!”卫窈窈吃了一口马蹄糕,笑眯眯道。 只是,那口气,却不怎么好。 系统背她一噎,倒也知道卫窈窈的脾性,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了她,只能改口。 【那,那郡主你不是想离这里吗?符离对你那么好,只要你对他开个口,他肯定会答应的!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卫窈窈小口小口地将一块马蹄糕咽了一口,那甜腻腻的感觉,顿时拥上喉头。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味道,若是到了外头,她定然不会多看一眼的。 端起青黄一片的茶水喝了一小口,那股子甜腻腻的感觉方才好转一些。 她忍不住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喟叹了一声。 “我不喜欢别人掺和我的事,你的话太多了!” 这便是在对它表示不满了。 系统忍不住紧张地搓了搓手,它只是想帮她达成心愿而已啊。 她不是想出去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吧,求符离便是最便捷的方法了,不是吗? 不过,自己的最终目标便是跟新选定的宿主完成绑定,在此之前,它可不能招了她的厌。 随后,系统再不敢吭声。 卫窈窈得了宁静,又幽幽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心下清楚,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晚间,符离回来后,就发现卫窈窈正等着他用饭。 这是往日不曾有过的,他竟还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着心情也舒爽了起来。 饭间,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往日没有说出口的话,也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他问她喜不喜欢他新送的东西,又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他这岛上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匮乏。 卫窈窈盯着他,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你能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符离问完,见她目光亮亮的,下意识道,“除了造船一事,什么都可以!” 时至如今,符离一想到她叫着谢辞的名字,心下还有些恼火,更别说,送她回那奸夫身边了。 自私如他,他从来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卫窈窈不说话了,符离一直凝着他。 她这样的反应,让他有些不快,他忍不住提醒:“只要你跟我提,我都会想法子给你寻来,你好好想想?” “没有!”卫窈窈收了目光,继续吃饭。 随后,她再也没有开口,符离心里堵了一口气,只觉她就是因着那奸夫的缘故,不想搭理他,一时间,也动了肝火,绷着脸吃东西,也不肯理她。 一顿饭吃完,味同嚼蜡。 卫窈窈要休息了,符离原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她恹恹的,确确实实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他心里的火气又冲了上来,转身就往外走。 不理就不理,反正他就是不会答应她! 他符离不是什么君子,自来也没有什么成人之美的雅量。 待一出去,阿准就凑了上来:“殿下,当真不让船工们开工?” 他也不是故意听主子和丹阳郡主讲话的,只是,他们行军之人,耳力自来极好,他也不想啊。 符离扫了他一眼,又看了卫窈窈屋子的方向,大步往前走了几步,边走,心里就有了成算。 时间拖得久了,确实不好,既然那位好夫后要跟他过招,他若是不出现,那就太对不起对方了! 直走到离卫窈窈所在院落有好一段距离后,他终才开口,面色肃然:“明日,就让他们开工吧。” 说完这话,他冷声叮嘱阿准:“此事瞒着岛上的所有人。” 阿准神色一凝,下意识看向了丹阳郡主所在的院落,自家殿下这意思他还能听不明白? 殿下分明是不想带着丹阳郡主啊! 可,可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殿下要将郡主留在此处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当那笼中雀一般养着吗? 隔日,符离照旧来陪卫窈窈用饭。 昨日的不欢而散似乎不存在一般,他还特意让小柳炙烤了一大份鹿脯。 卫窈窈吃着味道不错,便多吃了几口,符离见她话虽不多,但胃口不错,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连着她不愿跟他讲话,他也不怎生介意,再看她一头青丝如瀑,饶是没有一点朱钗点缀,也依旧是一副玉软花柔的娇俏模样,心中又生出了一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柔情。 他想,这次自己回去后,得快些将事情给处理了,待他回来,定多带一些珠宝玉器回来。 她从小就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怎么能如此素净,他私库里那些珍贵的明珠玉石,也只堪她为配。 只是,他得让人瞒好了,绝对不能让她知道造船之事。 可他不知道的是,系统早将一切都告诉了卫窈窈。 沉静了多日的系统,终于有了让宿主发现自己用处的地方,自是兴奋。 然而,卫窈窈对此,却十分平淡。 她平静地吃了饭,又平静地送走了符离,就是绝口不提出岛的事儿。 直到次日,她忽然病倒。 符离丢下了手头上的事儿,守着大夫给她诊治,又催着婆子给她熬药,但一晃两日过去了,卫窈窈的症状非但没好,反而又越发严重了。 符离为此急得不行,几乎将岛上所有大夫都请了过来。 然而,那些个大夫看后,皆一筹莫展。 只说卫窈窈身子无碍,倒不像是有病灶的原理。 系统看得瞠目结舌,心道有病灶才古怪,它是亲眼看到这个小郡主给自己下药的。 只是,它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直到有个大夫福至心灵,得出了一个结论:“卫姑娘这是心神郁结,脾胃不开啊,此等心病,还需新药医啊。” 系统明白了。 符离也明白了。 他看着被衾中那才被养出了一些血色的小脸渐渐苍白,眉心狠狠压了下来。 待大夫走后,他站在床榻边,一言不发,就那么盯着卫窈窈看。 卫窈窈自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她闭着眼,只当没看见。 系统忍不住腹诽,这,这样有用吗?还不如直接求符离呢。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小郡主生得这么美,为何就不愿意哄哄人,说几句软话呢。 这又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儿,万一,气运子就同意了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屋子里落针可闻。 最后,是符离率先打破了平静:“你是故意的。” 卫窈窈缓缓睁眼,往日灵动璀璨的一双眸眼,此刻,倒似失了光亮。 符离心头顿觉恼火。 不就是个野男人吗,何至于她如此性命不顾,那野男人便这么重要? 符离发现,自己似乎嫉恨上了那个男人,这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被针尖细细密密刺了一通。 闭了闭眼,符离吐出一口浊气,终是开口:“我不会放你走的。” 第370章 叶含霜有了身孕 卫窈窈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符离每日都会来她房中看她,或给她带上新采的珍珠,亦或是给她带上新做的吃食。 就是不提出岛一事。 系统暗自着急,这些气运子可都是天道之子。有手段有心眼,最是不能接受的就是旁人的忤逆。 它觉得卫窈窈装病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看着床榻上女子那惨白惨白的小脸,系统只能干着急。 特别是船只造成这天,它心里的焦急之感已然达了顶峰。 再观符离,心情明显不错,他进屋时,婆子正好在给卫窈窈擦汗,她似乎很虚,连抬眼皮看人的动作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一般。 符离见状,眉头一蹙。 她这似是随时就要离他而去的模样,引得他心头一慌,他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出岛。” 符离说得极为郑重和认真,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这样对女子小心翼翼过。 只要她肯答应,他便会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他也不介意给她同样尊贵又体面的位置。 卫窈窈没有说话,符离握住她的手不自觉使力,两人间相触的手上,传来了阵阵汗湿之感。 卫窈窈是没有力气抗拒,而符离则是浑然不觉。 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就那么死死地凝着她,执着又倔强地想要等一个答案。 许久,卫窈窈总算是睁开眼,虚虚朝他看来。 符离心中生出一股子紧张之感,但他面上却不显,依旧是那样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只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卫窈窈却只是轻漫地扯了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 符离有过片刻怔忪,只觉她那模样,分明和那日在海边说他喜欢她时一模一样,那种不屑中又带着嘲弄的笑意,仿若一把坚不可摧的利器,直直刺入他心头。 他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心中所想。 譬如:符离,你瞧瞧你就这般喜欢我,只可惜,我喜欢的是旁人。 再譬如:你再喜欢我也没什么用,我压根就看不上你! 符离死死地盯着她,心头仿若被人架在火上烤了一般,很是难受。 这种难受中,还夹杂着一股子愤懑,直到感觉到她似想要将手缩回去后,那种怒气才直冲脑门。 他放下了她的手,起身就往外走。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何至于让他如此费尽心思地讨好。 他不是一向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吗,将这样一个不知道温顺是何物的女人留在身边,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况且,世上女子众多,他又何至于就要一个她! 日后,待他登上皇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心里这么想着,但在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咳嗽声后,他终是停了脚步。 目光扫过外间算不得多晴朗的天色,他闭了闭眼,转身,回了榻边。 “我可以带你出岛,但你必须得跟紧我,不准乱走!”他听到自己说。 卫窈窈听到这话,缓缓睁了眼,那黑亮黑亮的瞳孔里,终于又生动了起来。 符离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很是鄙夷自己的行径,他还是绷着面皮道:“船已经造好了,再细细检查两日,便可以出发,但前提是,你得将身子养好,你什么时候养好,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好。”卫窈窈低低应他。 系统眼巴巴地看着眼前一幕,直到符离走远后,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这就成了? 符离这个气运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初从大启当了质子回来,便入了军营。 他手上沾着的人命可不少,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主,竟就这么让步了? 气运子再度看向卫窈窈,心中越发笃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哄着她跟自己完成绑定。 随后的几日,卫窈窈认认真真养起了身体。 她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但未免符离生疑,她也不敢一下子就恢复如初。 符离见她好转,每日还会带她去看看船只。 两人之间,似又恢复了之前那相安无事的模样,一同吃饭,一同消食。 符离怕她身子没好全,还特意让大夫给她开了一些调养身体的药,卫窈窈对此表现的十分配合。 直到符离将三日后,定成了出发日期。 卫窈窈此刻,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符离让人将她的东西收拾起来,她原就没带什么东西来此处,屋子里的东西也全是符离送的,她便由着婆子帮她收拾。 直到出发前的一天晚上,卫窈窈想到了叶含霜,又只身去了营妓所。 然而,这回,她却没见到人。 符离闻讯赶来,疑惑的目光凝着她的眼睛:“她不在这里了。” 卫窈窈皱眉:“她在哪儿?” 符离面上闪过一道古怪之色:“她有了身孕。”早被人赶去了杂役房。 正想问问她难不成,还想带着那贱人,不成想,却撞上了她亮晶晶的眸光。 她睇着他,那目光,俨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之事一般。 符离被他看得一阵莫名,还未开口,就听她悠悠问他:“你的?” 第371章 他绝不会让那个叫谢辞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话语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你胡说什么!”符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卫窈窈眨了眨眼,先前的兴味全无,淡淡‘哦’了一声。 符离瞧着她这样子,顿觉十分不爽。 “你这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你难不成,还很想她怀上我的!你!” 她难不成没有心吗? 当日,她在海边质问他时,他虽是没有承认,但这些时日,他变着花样的讨好她,可不就是表明了心意! 他不信她不明白,她若不明白,何须用自己来拿捏他! 符离双眼喷火地瞪着卫窈窈,卫窈窈一脸的莫名其妙:“既然不是你的,你怎么那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符离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这时,卫窈窈又朝他扫了一眼,啧啧有声。 可惜了,叶含霜辛辛苦苦一遭,竟给别人怀了孩子。 若当初,她趁早给符离怀上一男半女,兴许,如今情况又不同了。 不对啊,她明明给了叶含霜那么长的时间,叶含霜怎生还那么不争气,难不成是,是种子不行。 心里这么想着,卫窈窈又别有深意地朝符离的某个部位扫了一眼。 符离快被她这样子给气炸了。 他阴寒着一张脸,径直将卫窈窈攥着往外走,边走,还不忘警告:“不准再胡思乱想!没有的事儿!” 卫窈窈砸了砸嘴,忽又发现他还没告诉自己叶含霜如今身在何处。 但符离明显被她气得不轻,将人拉回去之后,他就黑着一张脸走了,连给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卫窈窈指尖撑着下颌,有些不高兴,怀了孩子啊,那她岂不是要让叶含霜一尸两命了? 怎么想,都有些麻烦。 【郡主,你是想杀叶含霜吗?她是攻略者,你若杀了她,很有可能是帮了她。若她在她那个世界的本体没有损坏,那她在这个世界上死了之后,便会回到她以前的世界。】 卫窈窈不解:“什么意思?” 【就如同郡主你是重生的,你回到了你现在的世界,她在这个世界身死后,还极有可能在她自己那个世界重生。】 卫窈窈挑眉,唇角毫无波澜地勾了起来。 这个系统不简单啊! 系统只以为卫窈窈总算发现了它身上的闪光点,一时间,欢喜不已。 【如今,她已经混进了船只上了,只打算,跟你们一起离开这里,照我说,郡主你现在就应该让人将她抓下来,就由着她在这岛上受苦受累才好。】 卫窈窈挑眉,似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系统拿捏不住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不肯放手,当即又施施开口。 【郡主若真想杀人泄恨,也不是不可以。最好的法子,可不是这么直接将人杀了,你应该请个大师做做法,将它镇压在八角井下,她便回不去了。】 卫窈窈眯了眯眼,忽就问起了裴策,但得到的结论和叶含霜说给她听的大字不差。 卫窈窈还奇怪叶含霜来了夜北,怎么还对大启皇宫中的秘辛如此清楚,此番,她似乎想清楚缘由了。 在系统正摩拳擦掌,等着她夸一夸自己时,卫窈窈幽幽说了一句:“这位老6,你有些不善良了哦!” 隔日,符离一早就接了卫窈窈登船。 昨日的不快,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叶含霜。 而在符离和属下处理事情时,卫窈窈终于在后仓中看到了叶含霜的存在。 但见她作小厮打扮,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灰布衣裳,而她那张小脸,也被特意抹了一层烟灰,瞧着黑不溜秋,很是磕碜。 卫窈窈盯着她看了一阵,倒是真有些佩服她了。 不亏是叶含霜啊,就这忍辱负重的态度,即便是她自个儿也是自愧不如啊。 叶含霜自也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她,待察觉对方是卫窈窈以后,她心头一紧,只怕对方将她认出来,忙又佝偻了背脊,垂下了眉眼,匆匆离开。 好在,她从卫窈窈身旁经过时,也并未被她叫住,叶含霜不由松了一口气,那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也是紧紧捏了起来。 待她离开了这里,她肯定会想法子东山再起的! 直走到了摆放杂货的小仓中,叶含霜方才开口唤起了系统。 这个系统自从被她强制待机以后,便再没了声响,她已经唤它好几回了,也没个反应。 叶含霜一度怀疑,它根本就不在了。 可转而一想,它若是不跟着自己,又能跟着谁?定是它又卡机了。 叶含霜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等着系统回她,她再采取行动。 而外头,系统自然听到了叶含霜的呼喊。 它心里忽就有些紧张和后怕,只怕叶含霜在卫窈窈跟前将自己抖出来。 到了那时,即便是自己再有用处,小郡主只怕都得膈应它,也不肯跟它完成绑定了。 心里这么想着,系统试探性开口。 【小郡主,你就这么放过了叶含霜吗?她可是好几次险些害死你,你可千万不要大意啊!】 卫窈窈似笑非笑:“老6,你有点颠三倒四了哦。” 系统也清楚,它昨日才建议卫窈窈不要轻易杀叶含霜,今时今日,它竟又催着卫窈窈动手。 这多多少少是有些颠三倒四。 唯恐新宿主生疑,它只得将自己团成了一团,乖乖闭上了嘴。 而它不曾发现的是,卫窈窈此刻朝叶含霜的藏身之处看了去,那素来纯澈清亮的眸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冷色······ 船上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卫窈窈后来,竟有些晕船,符离让人寻来了一些清口吃食,也并未缓解分毫。 卫窈窈渐渐变得不肯出舱门了,时时窝在舱里休息。 符离见她状态不好,也推了手头大部分的事儿,特意陪着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他不赞成她总憋在舱中,总会时不时将她整个抱着去甲板上透气。 如此,一晃便过了两三日。 卫窈窈虽不识路,却也清楚他这不是回两国边境的路,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符离对此,并未有隐瞒。 “你先跟我回夜北皇都,等我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儿,便再陪你去别处。”说着话,他缓缓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这些时日以来,他总会有这样的举动,卫窈窈也并未抗拒,他便越发做的顺心应手。 此刻,将她软软嫩嫩的小手捏在手心中,他还忍不住用力捏了捏,感觉到那只嫩白小手被他大掌覆盖,任他捏圆搓扁,他似发现了什么既有趣的事情一般,越发捏得起劲儿。 “好!”耳旁传来卫窈窈轻轻的应声,符离心情就更加好了。 只要她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那便什么都好,日后,有他陪在她身边,他绝对不会让那个叫谢辞的出现在她眼前。 想及此,符离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如此,又行船了一日。 卫窈窈在舱中醒来,忽闻一阵古古怪怪的声音响起。 她偏着脑袋仔细一听,这回却是将那独属于女子的柔媚哭声听了个清楚。 第372章 把襦裙脱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推开了一点窗缝,寻声看去,不曾想,就见李副史正压着一个小厮装扮的人在行鱼水之欢。 李副史长得又黑又壮,每个动作都剽悍异常,他身前之人被他撞得头发散乱,声音中也夹杂了丝丝痛苦。 卫窈窈觉着这声音格外熟悉,还未收回凝在那‘小厮’身上的目光,就撞上了对方抬头看来的目光,不是叶含霜又是谁! 卫窈窈愣了片刻。 叶含霜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看到她,她凝在卫窈窈所在船舱的方向,瞳孔猛然一缩,随后,又被李副史带入了新一轮的痛苦中。 此间喧闹,并未持续多久,阿准适时赶到,李副史只能鸣鼓收兵。 卫窈窈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栏,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符离径直进屋。 他也不知是何处养成了习惯,每每进她屋子,便从来也不敲门,委实有些烦人。 而这个惹人厌烦的主,却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性。 他适才进来,就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心,见她只穿了一层单衣,他神色一肃。 “怎么穿这么少,身子还没恢复好,可别又过了寒气。”说着话,他将他自个儿的披风拿过来,将她包裹了严实,又顺道将她揽在了一旁的长几旁。 “饿了吗?” 卫窈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忽想起适才发生的事儿,忍不住又朝符离看了一眼。 她忍不住去想,符离究竟知不知道叶含霜的存在呢? 符离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朝自己看来,只当她是饿了,又朝她笑了笑,唤人进来。 外间,三五个杂役立马捧了一堆吃食回来。 这些都是先前船只临时靠岸时,符离让人上岸买来的。 有肉干,有果脯,还有各色点心,许是因为她正在晕船的缘故,甜口的吃食并不多。 符离拿了一块果脯喂她,卫窈窈接在手里,有些心不在焉。 符离皱了皱眉,只当她是因晕船,无心饮食,当即低声安慰:“再过一两日,就要到夜北皇都了,到了那时,你便在我府邸好好休养几日,到时,我再带你去各处逛逛。” 卫窈窈点头。 符离勾起了唇角,心下隐隐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她这般乖巧,实在是反常。 但转瞬一想,又觉自己想太多。 她再是郡主之身,又如何? 她身在异乡,无依无靠,想来,也知他是她唯一可依靠和仰仗之人吧。 因着卫窈窈面色确实不怎么好,符离也没再打扰她,又草草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 待他这么一走,卫窈窈又躺了回去。 【宿主,你当真要跟着符离回去夜北皇都吗?你不是想回大启看裴策吗?】 系统很是不解,他如今尚且没有和宿主完成绑定,所以,宿主心中在想什么,它都不知道。 它只能靠着猜测,但越猜,它就觉着越发奇怪。 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啊! “你不是说裴策已经死了吗?想看也看不到了。”卫窈窈闭了闭眼,掩下心中晦涩。 太子哥哥,你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你可比兰曲班的头牌还会唱戏,竟将人骗得团团转。 系统反复咀嚼着她的话,当即呆愣在了原地。 这么说来,小郡主是当真不回大启了? 它有些不信,但眼看着她已经闭上了眼,它也不敢再打扰她,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晚,卫窈窈睡得格外不好。 一会儿梦到了最后几次见裴策的场景,一会儿又梦到谢辞。 谢辞失望又痛心地看着她,几乎是箍住她的肩膀,声声责问,问她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骗他,他说,他再也不肯信她,再也不肯爱她了。 卫窈窈醒来时,怔怔地看着船板,仿若还陷在梦中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系统的声音响起。 【小郡主,你唤了50声裴策,51声谢辞。】 “有吗?” 【有的!小郡主,你应该喜欢谢辞这个气运子多一些吧,不然,你也不会每每都在梦里叫他的名字了。】 系统难得好奇,三个气运子都是天道之子,它自己都觉着难选,也不知道准宿主会不会如它所料一般,当真选中了谢辞。 若当真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 谢辞长相俊朗,没有裴元稷那么阴郁,也比符离身心干净,最最重要的是,谢辞对小郡主言听计从,若小郡主当真跟他在一起,也定会康乐一生。 若说当真有什么大问题,那便是他的对手身份实在是不一般。 一个是大启的新君,一个是夜北的长皇子,而且,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夜北君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谢辞怎能和身为君王的另两个气运子抗衡呢? 系统越想,就越忍不住替谢辞叹气。 等它想起卫窈窈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时,他又忍不住朝卫窈窈看了过去。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卫窈窈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老6,你管得实在是有点宽了哦!” 这日晌午,船只终于靠岸。 符离让人买来了马匹,又抱着卫窈窈坐于自己的马匹前,方才一路疾驰北上,往皇都去了。 依着符离的计划,只要一直赶路,当日傍晚,兴许还能赶在城门下钥前回去。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他从头到尾,都忽略了自己如今已不是只身一人的事实。 眼看着他怀里如娇花一般的女子紧紧蹙上了眉心,他心头一紧:“怎么了?” “痛!” 卫窈窈言简意赅,符离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夜北马匹比大启的马匹都要高大,饶是那些个皮糙肉厚的男人,在马背上颠久了,也会觉着遭罪,更别提像卫窈窈这种身娇体软的贵女了。 眼看着周围正好有驿站,符离勒了马缰绳,回头朝阿准吩咐。 “让大伙儿停下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此外,你去寻一辆马车来。” 阿准颇觉意外,下意识朝符离怀中的卫窈窈看了去,察觉到符离朝他扫来的不喜目光,他忙收回了目光,抱拳应下。 驿站中的客舍快住满了。 符离此行带了三四十人,他略略一想,就让阿准按八人一间的安排下去,他则将卫窈窈从马背上抱下来,一路抱着进了余下的一间房中。 待将她送回了房中,他又出去了。 不多时,待他再度回来,他只朝她说了一句:“把襦裙脱了。” 第373章 你仔细洗洗 卫窈窈原本还在盘算着事情。 她怎么可能跟着符离回夜北呢?若要离开,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还盘算着究竟是杀了叶含霜,还是带着叶含霜离开时,就听到了符离那话。 一时间,她愣愣地抬头,朝符离看了过去,只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什么?” “将襦裙脱了。”符离重复道。 卫窈窈顿时回过了神来,一双黑亮黑亮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盯着符离。 这两日,府离虽总会对她做出一些比较亲密的举动,可最多也不过是抱一抱之类的,还从来没有更过分的。 难不成,这厮还当真是得寸进尺了不成? 符离看着她那俨然像是撞上了登徒子一般的神色,一张阴柔艳丽的脸上,顿时就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未免她多想,符离将自己手心里捏着的小瓷瓶亮了出来:“我替你擦擦药,你脱了给我看看有没有磨破皮。” 原来是擦药。 卫窈窈神色恢复如初。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还真就发现自己大腿两侧确实是隐隐作痛,想来,还当真是得擦点药。 卫窈窈想了想,朝他摊了手。 符离蹙眉:“你只怕不好抹,我来吧,总得让你好全了不成,如若不然,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你到时怎么受得住?” 卫窈窈想了想,忽就认认真真地问他:“你想给我抹?” 符离抿了抿唇,耳后跟忽就生出了丝丝红意。 向来见惯了风月的夜北国长皇子殿下,此刻,竟像个愣头青一般,只觉心中羞涩,不知如何开口。 只当他寻思着要如何说,方才不显得自己不正经时,一只嫩白小手伸了过来,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小瓷瓶。 符离微微一愣。 卫窈窈朝着他晃了晃瓶身:“我不习惯······你,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说完,她已转过了身去。 夜北女尊男卑,女子素来豪放不羁,别说是抹药了,即便是随意和身边小侍睡了,也无碍。 符离适才打算为她抹药时,也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她生在大启,打小便是在那些个《女训》中教养长大的,不习惯让他抹药也正常。 反正人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了,她早晚也得习惯他,不是吗? 符离走后,卫窈窈掀起襦裙一看,果然发现大腿处一片红肿,幸亏符离停下的及时,要不然,若是再这样坐在马背上回到夜北,还不得脱层皮。 但转而一想,晚些时候,她还得驾马离开,她又忍不住皱眉。 当即来来回回将红肿处抹了三回药,卫窈窈方才躺下休息。 她得养精蓄锐,晚上好赶路。 这么一睡,直睡到天近黄昏,卫窈窈一醒来,便觉有人正盯着她看,一睁眼,果真就对上了符离那幽黑凤眸。 “你倒是好睡,一睡就睡了几个时辰,我还正想叫醒你。” 说着话,符离已然笑开。 卫窈窈忽然发现,近些时日,符离似乎格外爱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之前两人间总是剑拔弩张的缘故,此番,她竟一度有些不习惯。 但她终究是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眼看着面前伸出了符离那只大手,她想了想,还是缓缓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符离便顺势将她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外间,小二已经准备了吃食。 卫窈窈之前在船上,本就没什么胃口,如今是真觉着饿了。 再考虑到她晚些时候还得赶路,她便吃得格外多,符离初时只是动了几筷子,瞧着像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后来,许是被她感染,胃口竟也跟着好了起来。 饭后,他还特意陪着她在外头散步消了会儿食。 卫窈窈趁着这个空档,将外间的地形摸了个透,其中,自然也包括马厩和叶含霜所在的位置。 待再回屋时,符离又跟了过来。 卫窈窈还想着随后要做的事儿,扭头将房门掩上,正要往榻上坐位,就见墙面上,倒映了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影子如影随形,紧跟着她行走,几乎要将她整个身影笼罩其中。 卫窈窈愣了愣,陡然回头,就见符离正盯着她看。 “你怎么进来了?”卫窈窈愣然。 符离微讶,随即强调:“不是你自己关的门吗?我以为······” 以为什么也不好使! 他要是跟她待在一处,她还怎么行动! 卫窈窈想到了这一点,伸手,就要去推他,偏偏男人身形高大,任她如何推也推不动,反而是被他握住了小手。 “先前你没听见?就只有一间房了,再没有多余的屋子了,你总不能让我露宿荒野吧?” “你可以跟你的属下挤一挤。” “挤不了,我闻不惯他们身上的汗臭味儿。”符离一脸无辜。 卫窈窈瞪着他,他就笑着由她瞪,说什么也不肯走。 卫窈窈恼火至极,正这时,外头传来了小二的声音,竟是来送洗澡水的。 卫窈窈眼珠子转了转:“要睡这里也成,你仔细洗洗。” 符离心中爽利,自是答应得爽快,当即退了出去,只让她先洗。 卫窈窈原本也没打算沐浴,毕竟,她也没打算睡觉,但眼看着那浴桶中散发着阵阵热气,再仔细往自己身上闻了闻。 她似乎当真能闻到自己身上出了汗的味道。 忍无可忍,当即脱了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澡。 等她洗完,又仔细绞干头发,往桌上的茶水里加上让人酣睡的药,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当然,她也是有意在拖延时间,毕竟,只有等符离手底下的人休息了,她才更好行动。 原以为,符离会抱怨她几句。 不曾想,一推开门,符离却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他甚至还捧出了好几种澡豆,只说先前想给她送来,又不好打扰她。 卫窈窈笑了笑,待店小二重新换了热水,她将茶水递给了符离,还不忘叮嘱他:“喝完以后,洗干净。” 符离心头没来由地一跳,那握住茶盏的手也忍不住颤了颤。 卫窈窈出去后,就发现驿站中已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显然大伙儿已然睡去。 卫窈窈熟门熟路地往叶含霜所在的客舍走去,适才走到客舍门口,又听到了一阵女子那痛苦中伴随着欢快的叫声。 这声音······卫窈窈陡然想起叶含霜所在的屋子里,还住了七个男人。 既是如此,里面的响动声竟还这么大。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透过窗栏往里看去,就看到叶含霜正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把着,如烙饼子一般翻来翻去的折腾。 那两个男人,卫窈窈都认识,其中一个是李副将,另一个,自然是和李副将差不多地位的存在。 卫窈窈怔了怔。 瞧着叶含霜那么卖力伺候人的模样,卫窈窈险些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这人当真是顽强,到了这种地步,竟还妄想着靠这两个男人翻身不成? 她还真是既恶心,又天真啊! 第374章 阿窈! 若不是因着时候不对,卫窈窈兴许还会体贴一二,给屋里的三人留一些时间。 心里这么想着,她已经拿出空间里的迷香,往里面吹了去。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人晕倒的声音。 卫窈窈等了等,推门进屋,在男人堆里捞了叶含霜出来。 她本想捞着人就走,却苦恼于叶含霜实在是太重了,思来想去,卫窈窈给叶含霜喂了小半颗解药。 又等了几息,叶含霜终于睁了眼。 “你!”叶含霜显然没有想到会看到卫窈窕,她整个人愣了愣,下意识要躲,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 她赶忙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再想起自己适才昏迷前在做的事儿,她下意识朝周遭看了看。 在看到昏迷过去的李副使两人,她顿时面色又是一变。 “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帮你啊?”卫窈窈笑了笑。 此时,叶含霜的衣服刚刚穿好,听得这话,诧异朝她看去,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卫窈窈怎么可能有这么好! 卫窈窈看出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走吧。” 她拉着叶含霜就开跑,叶含霜还想要挣扎,可这时候,却是压根就使不上力气,转眼就被卫窈窈拉到了马厩。 等意识到了卫窈窈想做什么后,她心生畏惧,下意识想要呼救。 然而,这种情况之下,卫窈窈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等她再张嘴,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我带你回大启啊,怎么样,我这算不算是以德报怨,救你于水生火热中啊,你也千万不要太感激我哦。” 叶含霜目眦欲裂。 她才不相信卫窈窈有这么好的心!她有一种预感,自己若真跟着卫窈窈去了,前路只怕也只是一条死路。 夜北马匹实在是过于高大,卫窈窈在马厩中仔细选了一阵,也没有发现哪只是最小的,索性又回到了往日符离带着她共乘的那匹马之前。 往日,有符离搭把手,她才能勉强上下,如今,没了符离搭把手,又要带上一个十分不配合的叶含霜,卫窈窈直折腾了一刻钟,方才赶着马儿离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忽听一阵厮杀声,伴随着一阵刀剑碰撞声传来。 卫窈窈下意识朝驿站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火光漫天,俨然,那处正在经历着一场惨烈厮杀。 卫窈窈脑海里不由想到了符离,她有一种直觉,这跟符离有关。 可那又如何? 卫窈窈抿了抿薄唇,正要打马而去,远远就听一道叫声传来:“阿窈!” 这声音,是符离的! 卫窈窈抬眸一看,果然就见黑漆漆的马厩前方,符离只着了一身素白中衣,便跑了过来。 显然,他是刚刚沐浴出来的。 “再见了,符离!”卫窈窈淡淡说了一句,用力拍了拍马屁股,那马儿载着她和叶含霜径直在符离面前跃过,转眼就将符离抛在了身后。 可眼看着就要驶上官道时,一道哨声起,那马匹竟又拖着卫窈窈回了驿站中。 第375章 自我攻略的符离 当马儿乖乖停在符离面前时,卫窈窈还未反应过来,腰上一紧,她整个人已经被符离拦腰抱下了马背! 卫窈窈瞪圆了眼:“你!” 符离又好气,又好笑,一张阴柔乖张的脸此刻隐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看向她的眸眼直勾勾的。 “阿窈,你想抛下我吗?”他凝着她,虽是在问她,语气却是在陈述着某种事实。 卫窈窈没有说话,腰上嘞着她的力量越大,她下意识挣了挣,对方却将她的腰掐得越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符离凝着她问道,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下,只余一抹肃色! 他就不明白了,她明明答应了她,怎么就能做到如此言而无信? 这才不过几日,她就改了主意,还是说,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跟他回夜北! 这个认知让符离心头恼火至极,看着面前这张脸,他眼神也忍不住冷了几分。 “没有!”卫窈窈迎着他的目光,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 “你说什么?”符离有些愣然。 “我说没有,我没有想要抛下你,你不能冤枉我!” 卫窈窈重复道。 她心里十分清楚,如今,既是被符离发现了,她是暂时走不了了。 早几日走和晚几日走,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可若是因此让符离起了防备之心可就不好了。 所以,当她说完这话后,还偏头朝符离委屈巴巴地看了去,那目光俨然再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符离抿了抿唇,一双黑瞳依旧一眼不错的凝在她身上。 良久,直到卫窈窈以为他不会再回话时,却听他问了一句:“当真?” 卫窈窈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真诚无比。 符离眼神渐有松动,正这时,马背上传来了一阵干咳声。 “不,不是这样的……” 叶含霜费力从马背上睁眼,堪堪看到了符离和卫窈窈挨得那么近,动作也那般亲戚,她更是恨得不行? “殿下,她就是想抛下你!她从来对你都是虚与委蛇,她压根不想跟你回夜北!” 叶含霜用尽全身力气道。 符离皱眉,目光望向卫窈窈,大有探寻之意。 卫窈窈实在没想到,叶含霜竟还有那么好的精神头,一时多看了一眼。 然后,在感觉到符离的目光后,她又摇了摇头。 “呵!到了现在,你竟还要装!卫窈窈,你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呢?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抛下他!你是没有心的,谢辞和裴元稷待你那么好,你又是这么对他们的?” 叶含霜这慷慨激昂的话才刚刚说完,就被符离打断:“够了!本殿让你说话了吗?” 顿了顿,他又道:“阿窈你来说!” 卫窈窈惊奇,叶含霜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还想要她说什么? “阿窈,你是不是她出现了在这里,所以心中生怒?我若是解决了这个麻烦,你是不是就能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了。” 卫窈窈愣了愣,还可以这样? “殿下!”叶含霜小脸生白,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他竟如此维护卫窈窈!卫窈窈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正这时,一阵拍巴掌的声音传来…… 第376章 不能放开她 “长皇子殿下倒当真让我等开了眼界啊。” 一个带着促狭的声音响起,符离和卫窈窈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一群黑衣遮面的人,正站在不远处。 显然,适才那巴掌声,也是从他们那处传来的。 符离面上冷肃了起来,缓缓松开了对卫窈窈的桎梏。 “谁派你们来的?”符离声音冷冷。 那群黑衣人冷嗤一笑,忽就拔出了长刀,一时间,喊杀震天,尘土飞扬。 叶含霜想死的心都有了,此时此刻,她不能动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背上,只望那些刀剑长一些眼,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 为了不引人瞩目,她甚至只当自己死了一般,连着脖子、腿脚上传来阵阵酸痛也顾不上了。 而一旁的卫窈窈则被符离保护得好好的。 符离一手圈着她,一手和黑衣人作战。 符离不愧是战场上的王者,初时,黑衣人还能仗着数量多,以及卫窈窈这个软肋的存在,而频频占据上风。 后来,符离一刀快过一刀,那些个黑衣人竟也没占据什么优势。 再到后来,驿站中,李副史一行人的麻药劲儿退了之后,便一窝蜂冲了出来。 毕竟是常年在校场上历练的兵油子,那些黑衣人很快就处于了下风。 也就在这时,那载着叶含霜的马匹被乱箭射中,竟是载着叶含霜就冲了出去。 暗色中,卫窈窈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再留下来,只会更加难逃。 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卫窈窈趁着符离慌神,快步往外追了去。 外头,那载着叶含霜的马匹并未走远,卫窈窈快步出去,适才拉了马缰绳,斜侧里,便有一道暗箭朝她射来。 卫窈窈只当是符离发现了她,这种事儿,哪儿还肯放弃? 于是,她赶忙偏了偏身,堪堪躲开了那背后的暗箭。 然而,饶是她动作迅猛,那暗箭还是擦着她的手背而过,给她手上留下了一片血痕。 卫窈窈皱紧了眉头,心头怒意难消。 她看得清楚,那箭不像是符离私兵所有! 她扭头看去,果真见到那朝她弯弓射箭之人是那群黑衣人之首。 “阿窈!”符离关切而紧张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漠然地从空间里拿出了自己的弓弩,转而对准了那群黑衣人。 她下手快准狠,不一会儿,那群黑衣人便落了一地。 符离原本还想上前来护她,见着这个场景,也是惊呆了。 他一时怀疑自己所见,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竟是往日那娇滴滴的小郡主。 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倒下之后,符离方才回神,一步又一步地往卫窈窈走去。 此刻,他的眼里不再有惊诧,而是含着满满的欣赏和叹服。 他早该想到的,那日,在山林中射杀黄麂时,她的箭术便非同寻常事,是他小看了她,只当她当做了娇滴滴的贵女。 不愧是他符离看中的女人啊! 他如今却是如何也不能放开她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比她更适合当他妻主的存在了! 符离与有荣焉地朝她走去,还未靠近马匹,那马背上的娇娇儿却忽然无力地朝马背下摔去。 符离面上一紧,忙上前,拦腰将她接到了怀里。 第377章 谢辞他不会让你和卫窈窈好过的 “阿窈!”怀中人面色冷白,毫无反应,符离忙朝着人群大喊:“大夫,去唤大夫!” 他们这一路疾驰而来,确有随行的大夫。 大夫匆匆而来,替卫窈窈把过脉后,一道浓眉,紧紧皱着。 “说话,怎么回事儿!”见对方不答,符离耐心耗尽。 那把脉的大夫被他一呵,暗暗擦了一把冷汗,低低道:“殿,殿下,姑娘所中的,只怕是虬蛇之毒。一般人,若是中了此毒,只怕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姑娘这,这情况,瞧着倒像是暂时无碍,倒是让人意外。” 符离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阿准脸色变了变。 虬蛇乃夜北圣物,形似莽,有剧毒,也是皇家的象征,一般的百姓可不会接触到它,更别说,用它研制毒药了。 “那群黑衣人身上虽无证明身份之物,但,既箭尖上淬了虬蛇之毒,是不是说那群人······是夫后的人?”阿准的声音适时响起。 符离眸眼中闪过了一丝阴寒,随即冷笑。 好,好得很啊! 他才刚刚出来,对方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想来是等不及了吧。 “如何解毒?”符离掩下厉色,担忧而关切地望着怀中人。 那大夫犯了难,眼看着符离脸色越发不好,适才急急道:“大祭司!这只怕要寻大祭司才能解······” “启程!”符离不再耽搁,抱着卫窈窈起身,只目光扫过了不远处,早已恢复了气力,正试图逃离的叶含霜,他眼里闪过了一丝嫌恶。 “将她一并带上!” 适才在那种危急情况之下,阿窈也要带上她,那便说明,此人对阿窈还有用。 既如此,他便不能放了她! 一旁,原以为逃出生天的叶含霜全身一僵,手脚并用地拉紧了缰绳,还想逃跑,然而,阿准却是快了她一步,将她擒住。 “不关我的事儿,是卫窈窈,殿下,是卫窈窈想将我掳走的!” “殿下,卫窈窈她压根就不想跟你,她想掳我回去见他的情郎,对,她想赶回去见谢辞!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她和谢辞之间,压根就不曾断过!” 空气里,传来了好一阵的寂静。 众人屏住了呼吸,下意识朝那抱着人走远的长皇子殿下看去,只觉像是发现了惊天大闻一般。 他们可都看出来了,这卫姑娘就是他们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可,如今,这叶含霜却说,卫姑娘和旁的男人有了苟且。 如今,还想弃了他们家殿下去寻那姘头? “聒噪!把她舌头割了!” 远远的,符离那冷冽的声音陡然传来。 叶含霜脸色一白,阿准则一脸复杂地看着叶含霜。 这叶姑娘瞧着挺聪明的,为何就非得跟卫姑娘过不去呢?谁不知道他家殿下稀罕那卫姑娘啊! 如今好了,连舌头也保不住了。 “不要,不要割我舌头!”叶含霜见阿准已然在示意人动手了,她心中一急,急急看向了一旁的李副史。 李副史眼中一虚,下意识挪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笑话,不过一个床上的玩物罢了,他可不敢为了她,顶撞了自家主子! 叶含霜见状,一双水眸中的期盼渐渐变成了绝望。 眼看着寒刃渐渐朝她逼近时,她心中恶意难消,几乎是破口大叫了起来。 “谢辞他不会让你和卫窈窈好过的!他一定会顺着卫窈窈的人找到她,他会像阴魂一样,跟着你,跟着卫窈窈!一如当初他拆散卫窈窈和裴元稷一般!他!” 阿准嘴角一阵抽抽,哪儿还敢让她多说,手起刀落,只见原本还歇斯底里的女人霎时间,脸色惨白。 那一张原本极为精巧的小嘴,此刻,大滴大滴地淌着鲜血,而那地上,赫然有半截丁香小舌······ 不知何时,天边下起了细雨。 距这只有几十里的一处驿站中,陆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几日天色实在是古怪,也不知道郡主身在何方。 一想到自己找了许久,也不曾寻到郡主的消息,她疲惫的一张脸上,不由又多了一股子愁色。 然而,正当她打算进入屋子时,入眼的一个石青色清俊人影,霎时将她惊在了原地。 第378章 她要找谁? 谢首辅,眼前人竟是谢辞谢首辅! 可他为何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大启吗?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不及多想,陆莹下意识便要离去。 不论如何,她都‘不该’认识谢首辅,更不该让他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陆掌柜这么着急走,是为何事?”郎君清冷的声音响起,陆莹脚步一僵,心中思绪万千,终是僵着身子道,“公子只怕是认错了人。” “大名鼎鼎的陆莹陆掌柜,我怎会认错?”谢辞声音淡淡,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冷厉,“只是不知道,陆掌柜是否有何心虚之事,竟见了我,便要躲。” 对方已经点名道姓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陆莹总没有再走的意思。 更何况,她心中清楚,谢首辅既是寻到了此处,只怕,她想走,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压下心中的不安,陆莹强作镇定,缓缓回头:“这位是?” 这便是要故意装作不认得他了! 谢辞冷笑,却没有时间再和她敷衍,开门见山道:“郡主为何执意要来此地。” 陆莹脑中一嗡。 “我知道,便是你随她一同离开大启的,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辞声音依旧清润,但仔细一听,还能听出其中一些颤音。 饶是从他自宫中内监口中查出端倪,到一路赶来,已经耗费了不少时日,但,他的心中却依旧是无法平静。 陆莹不说话。 眼前的郎君依旧如往昔那般俊美无俦,但看得出来,他那清润疏离的眉眼间,明显带着疲态和苍白。 可以想象,他这一路追来,该是怎样一副鞍马劳神,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样的男子,不该有小娘子会不喜欢才是,当初,郡主对他也诸多不同,她原以为,郡主是喜欢谢郎君的。 谁曾想,郡主后来还是······ “时至今时,你还不肯说吗?她已然消失了许久,难道,你竟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谢辞问及此,眸眼间,已然有了厉色。 陆莹不想她竟知道这么多,惊诧之余,心下竟有了松动。 她自己商户出身,虽有钱财,但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依旧寻不到郡主,眼前人却是不同。 谢大人身居高位,又智多近妖,兴许,兴许他有法子呢? 想及此,陆莹眼里闪过坚定之色。 “我与郡主一路北行而来······” 陆莹将她和郡主离宫后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唯独在说到找人时,略过了符离的存在。 只着重将卫窈窈从酒楼中消失的事儿说了个详细。 谢辞却很快抓住了重点:“她要找谁?” 陆莹看了看谢辞,又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投在了地上。 好歹,这位谢大人也曾是郡主的情郎呢,若是让他知道,郡主是来寻旁的男人,终,终归也不好吧? “是个男人。”谢辞忽然开口。 陆莹陡然看向他,眼里有着诧异,很快又意识到这兴许是谢大人是在试探她的,心里不免一阵后悔。 张了张嘴,她正想劝说谢大人莫要多想,就见谢辞推开了一卷画轴:“可是这画中人?” 也不知是不是陆莹的错觉,她总觉得谢大人那原本清润至极的嗓音中,已然添了一股子冷寒。 第379章 卫窈窈,他就是你离开我的理由 然而,谢辞没有给她过多探究的机会。 因为,她看清了那画卷上的人,可不就是那夜北长皇子! 这画像,正是当初郡主让人寻来的。 一时间,陆莹脑中一声闷响,心中连连直呼完了! 谢辞沉默地看着她,只从对方的表情中,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那泛着冷白的唇瓣轻轻一扯,露出了一丝不知是讥笑还是自嘲的表情。 卫窈窈,原来,这便是你再一次离开我的理由,可是,凭什么了呢······ 夜北皇都,牛毛细雨被如注暴雨所取代。 风雨交加中,符离冷着脸,将裹在披风里的卫窈窈抱着一路往大祭司所在的神殿赶。 一路上,内侍和宫娥们见了他,纷纷肃容行礼,无不对他敬畏又害怕,而符离却是连多余的一个眼神也未曾给他们,一路匆匆入了神殿,已有人去殿中禀报,在等的空隙间,符离担忧的解开了掩在卫窈窈小脸上的披风一角。 也不知是因为捂久的缘故,还是因旁的缘由,此时此刻,她整张小脸坨红一片,竟比沾了一脸的胭脂还要诱人。 若是往日,符离势必会好好盯着这样一张美艳无双的脸好好端详一番,可,到此刻,他心中只剩紧张和不安。 伸手,将手贴在她脸上,想要探一探她的体温,可是,手才刚刚触碰上去,就被她撇脸躲开了。 符离看着她饶是身在混沌中,依旧蹙着眉头表示抗拒的模样,不禁好笑。 往自己那带着薄茧的手上看了一眼,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俯首,将自己的额头缓缓贴在了她的额头上,霎时,一片滚烫触感传来。 符离骤紧了眉头。 之前一路上赶来,他将她护得极好,应该不会因着受冷高热才是。 唯一的可能便是因着那虬蛇之毒的缘故。 “你且再等等,很快就好了。”他压低声音,朝她浅浅说了一句。 怀中女子似有感应一般,那睫毛轻轻颤了颤,符离不由紧张地凝向了她,便对上了她朦胧又含着水雾的模样。 “热。”她看着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符离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将脸朝她心口贴了上来,随用,用力蹭了蹭。 那乖巧模样,无端让他想起了她往日养的那只雪团子。 卫窈窈从未这般乖巧又留恋的待过他,符离一时只觉飘飘然,有一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喟叹了一声,若是可以,只想要此刻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也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却是不查,怀里的娇娇儿已经朝他伸出了小手。 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毫不羞涩地朝他心口伸来,扯着他的领口往下拉,符离还未回神过来,外袍已经被她拉下,连着内里的雪白的中单也一并拉了下来。 霎时间,男子雪白宽阔的胸膛便暴露眼前。 符离绷紧了身子,还未回神,就察觉那罪魁祸首已经伸出食指往他坚实的腹肌上戳了戳。 “好硬······” 第380章 他不想如此卑鄙 符离脑子里一片轰鸣! 他定定地看向了那在他胸口间作乱的小手,一时忘了反应。 亦或是说,他压根不舍有何反应。 偏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方才清醒几分,眉头轻蹙,下意识捏住了她作乱的小手。 “阿窈,别闹······”立即发布 他声音微哑,带着一股子不容易察觉的颤音。 卫窈窈面色怔忪又迷茫,那不知何时染了一层红意的秾艳小脸上,明显因他动作生了些许不虞。 符离见状,下意识又想压低声音轻轻哄她,偏就在这时,一内侍急急而来。 “殿下,大祭司尚在闭关中,恐不能相见。” 符离抬眼看他,此人正是大祭司身旁的得力之人,想来,不会有错。但······符离垂眼,扫了怀中人一眼,神色一凌,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抱着人,义无反顾地就往神殿里闯。 “殿下!” 那内侍急呼了一声,慌忙跪于地上,与此同时,殿里所有内侍宫娥都跪了一地。 “殿下,此刻,大祭司正在闭关当中,即便您想要硬闯,也是闯不进去的,您又何必如此?” 符离脚步一顿,脸上渐渐浮现挫败之色。 他自然知道那内侍所言不假,大祭司在夜北就如同神明化身一般,尤以那占卜扶乩之术而闻名,就连着一国之主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这闯宫之事,却是从不曾发生过。 但偏偏,符离再是离经叛道之事也曾做过,更别提擅闯神殿了,这一点小小罪责,和怀中人的生死比起来,简直是不堪一提。 此刻,他看着神殿里侧的方向,眉眼幽幽。 就在他试图迈出脚步之时,那内侍似是看出他所想,慌忙开口:“殿下何必如此,天坛上天池可解百毒。” 符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霎时想起了这一遭。 夜北先祖,奉蛇族为吉祥圣物,自然,解蛇毒的天池水也因此而生。 他不再耽搁,抱着卫窈窈便匆匆往天坛而去。 一旁,伏地而跪的小侍忍不住擦了一头冷汗,立马有宫娥颤声道:“大,大人,那天坛非皇族之人不能进,长皇子殿下倒也罢了,可那女子······若是让大祭司知道您指引着外人前往,只怕······” 那宫娥的话虽未说完,可他们都明白其中含义。 那内侍看着符离离开的方向,声音幽幽:“你也说了,非皇族之人不能进,长皇子殿下能不能将人带进去,还不一定。” 乌云蔽日,天象巨变。 幽暗天坛中,石壁泛着冷冷的光。 符离抱着卫窈窈,踩着仅有看不到头的石梯而上,石梯旁,熊熊燃着的火盆投放出灼人光影,照耀在石梯上那些杂乱蠕动着的生物上。 仔细一看,竟是蛇群。 蛇群被巫衣族人下过禁制,唯皇族中人,不可攻讦。 符离抱着卫窈窈下台阶时,犹豫再三,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木盒,木盒里装着一小颗朱砂色的丸药,名为血蛊。 辅以他的心头血,再喂给旁人,便能保她安全。 但与此同时,此时此世,她都不可离开夜北,不可离开他的身边,这是整个巫衣族,甚至于夜北人留住情人的方式。 符离尽量不去想后者,他并不想做那么卑劣之事,他只是想救她罢了。 待她好了以后,她会是他的皇子妃,日后,还可以当他的皇后,他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待她好。 于他而言,想留下一个人,应也不需那药物强留。 符离这么想着,垂头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温柔。 洞中传来水花溅落的声音,符离抱着卫窈窈,一步步迈上台阶,往天坛上方的天池走去。 越是靠近,那天池的迷雾便一阵阵传来。 待到近前,符离珍之又重的将因为虬蛇之毒,一度陷入了昏迷中的卫窈窈放入了池中。 为免她跌入池中,他便也合衣步入池中,就那么轻扶着她的双肩,静静陪着她。 如此,过了整整两天,卫窈窈状态和缓,也并未有之前那些古怪情状,符离面色一松。 凝着女子瓷白无暇,又恢复了丝丝红润的小脸,他不由地想起了她往日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场景,不由轻轻一笑。 那种紧悬着的心也渐渐松缓了一些,他心中一时意动,忍不住就想亲亲她,或者是抱抱她。 但此地不宜久留,他忍下心中悸动,伸手穿过她的膝弯,就抱着她往天坛外走去。 然而,待两人刚刚出了天坛,就被人拦了去路。 第381章 你合该留下来,做我的妻主 一群宫中禁卫兵手持长刀,严阵以待,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只是,没有等到人出来之前焦灼,眼看着人当真出来了,一个个面上又露出了棘手之色,皆不敢擅自上前。 符离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微含讽意的笑容。 那笑意,转瞬即逝。 他垂眸,看了怀中人一眼,见她睡得依旧香甜,方才松了一口气,抱着人就要离去。 那些禁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想到长皇子殿下竟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 但要他们就这么持刀砍上去,一个个都没这般大的勇气。 半晌,眼看着符离已经走了十来步,终有人开口。 “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您,您还是莫要太为难我们,将这擅闯天坛的女子交给我们吧。” 符离眉梢轻蹙,扭头,朝那说话之人看去。 那目光带着一股子寒意,看得人,心生畏惧。 “随后,我自会去跟母皇交代此事。”说完,又迈开了脚步。 众禁卫军看得瞠目结舌,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张皇子殿下竟是如此油盐不进,眼看着人又要走远了,也不知是谁壮了胆,挥刀上去准备抢人。 有一人起头,其余人便纷纷朝之冲去。 然而,他们还没有挨着符离,已经有一群皇子府的府兵冲了上来。 两方打成一团,符离敛眉而去。 心中担忧这场打动会惊到怀中人,他还颇有些不放心地朝怀中人看了一眼,眼看着对方睡得香甜,符离忍不住勾了勾唇,一路抱着人回了皇子府。 随后,皇子府主院中,又进进出出了好几个军医、府医。 确定了卫窈窈身上的虬蛇之毒,已然缓解,符离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来。 “她为何还迟迟不曾醒来?” “这······应该快醒了,毒既已然解了,应是没有别的大碍才是。”良久,有大夫回了一句。 符离也觉如此。 盯着榻上双眼紧闭,一脸乖巧的女子,他挥了挥手,一众医者纷纷退去,霎时,殿中就只剩下了卫窈窈和符离。 符离一眼不错地盯着卫窈窈瞧,多日以来的忐忑和不安心理,总算散去。 往日,还没见哪个中了虬蛇之毒的人活在世上,他这是在跟阎王抢人啊。 伸手,他一脸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一笑:“你的命便是我的了,你合该留下来,做我的妻主。” 主殿外,正端着铜盆,捧着巾帕,准备进殿伺候的来婢子们瞧着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她们还从来没见殿下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过! 一时间,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然而,这样的一幕并未存续太久,外间,忽又响起了一个女子带着气怒的声音。 “我的好皇兄,你可真是本事大啊!” 两个婢子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惊惶之色。 而此刻,殿中的符离本人也回过了神来,只在那声音响起时,他便露出了不悦之色。 为免外间的嘈杂影响到榻上之人,他悄声放下了金钩上挂着的帐子,踱步而去。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前脚刚走,后脚,那紧闭着眼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 卫窈窈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不动声色地朝符离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秀气而好看的柳叶眉缓缓皱起。 她竟然还是被符离带回了夜北! 因着中了虬蛇之毒的缘故,她之前的思绪陷入了一片混沌中,便不曾清醒过。 直到后来,彻底解了毒,被符离抱出天坛时,她才有了意识。 卫窈窈一点儿也不认同符离那所谓的救命之恩,毕竟,若不是被符离所连累,她也不会中箭。 若不是符离,她此刻早回了大启! 心里暗暗将符离骂了好几遍,外头依稀传来了符离交代婢女在殿外候着的消息。 随后,便是女子带着冷嘲的笑声:“皇兄,你可真是大胆,竟连母皇的圣意,竟也敢忤逆!” “出去谈!” “自然要出去,不过,皇兄应该去的是诏狱吧,豢养那般多的私兵,还带着外人擅闯天坛圣地,呵,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卫窈窈挑眉,早在当初有人朝荒岛上的那些私兵下手时,她就知晓符离豢养私兵的事儿瞒不住了。 此番看来,兴许,那下手烧粮仓,甚至想杀害符离之人,只怕与外头之人脱不了干系。 真不知道,符离该如何应对。 卫窈窈心中竟生出了些许的幸灾乐祸来。 或许,在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她还能看一场好戏! 这么想着,她趿着鞋子,小心走到了窗边,透过窗缝往外看去,就见符离面前还站着一个衣着华贵,咄咄逼人的贵气女子。 卫窈窈还未看个仔细,就被女子腰间系的玉璧吸引了目光。 那玉璧,好生熟悉! 第382章 不准! 卫窈窈有过片刻怔忪,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儿时记忆中那丹阳郡长公主府中。 朱墙碧瓦,吴侬软语。 那时,她每每在暗处偷看母亲时,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人群中,由宫人环侍,雍容华贵的母亲。 彼时的母亲有着大庆第一美人之称,她眉眼间总是带着一种从容的威严,她的每一个动作,就连着随她踱步而来时,左右晃荡的玉璧皆能彰显她作为大庆长公主的尊贵与权威。 卫窈窈直到此刻还记得被母亲发现后,心中发虚,不敢看她,只能盯着她腰间那块玉璧看的场景。 忆起往事,卫窈窈脸上涌出了怀念和温柔的笑意,但转瞬,又在盯到女子腰间玉璧时凝住。 眼前之人的玉璧和母亲的一模一样,皆是龙凤衔环纹白玉璧! 可这样取材精良的白玉本就难得,更别说,那精心雕刻的繁复云纹也能设计的一模一样了。 卫窈窈眉头微蹙,快步往外行去,惊得外间候着的仆婢们惊叫连连。 “阿窈!”符离率先反应过来,阴柔昳丽的一张脸上,顿时涌上笑意。 他下意识往她走去,想要搀扶住她,却见她避开他,径直走到了他那最是不喜的皇妹符遥跟前。 与此同时,卫窈窈已经拿起对方那块玉璧,仔细观察了起来。 那玉璧质地莹润坚实,仔细一看,边角处还能瞧见一处划痕,划痕底端一左一右地刻着丹阳二字! 这郝然就是她母亲的那块玉璧! 这划痕分明是她幼时所弄,此外,再没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将大庆长公主的名讳刻在玉璧上。 “你从何得来此物?”几乎是颤着声音,她缓缓看向了眼前的华贵女子。 面前之人和符离有着几分相像,傲娇张扬的一张脸上,此刻满是错愕和惊讶,不过瞬息,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往后疾退了几步。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碰本公主的玉璧!来人,快,快些将这不分尊卑的贱婢给我抓起来!” “谁敢!”符离一声冷哼,迈步挡在卫窈窈面前。 那些个原本还想上前来的护卫们,纷纷退下。 “怎么了?”符离担忧地回头看向卫窈窈,却见她一双美眸还盯着那块玉璧瞧。 他忍不住蹙眉,又仔细看了那块玉璧几眼。 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一块色泽尚可的玉璧,他若想要,与之相似,甚至于,比这更好的也大有所在。 何须得她如此上心。 “你若喜欢,日后,我为你寻来更好的。”扭头,他温声低哄着卫窈窈。 卫窈窈还未回神,一旁的符遥却像是见鬼了一般。 她这皇兄素来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从不知温柔为何物,更不会对女子温柔小意,便合该是这夜北女国中最奇葩的男子。 可,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竟从符离身上看到了夜北男子该有的品德,真是见了鬼了! 目光下意识在卫窈窈身上打量了一圈,此刻,她好似又能理解这一切了。 面前的女子明眸善睐,容色无双,倒是难得的美人! 不过,一看此人就不是夜北人,她眯了眯眼,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道:“符离,她便是你擅自带进天坛的人?” 说完此话,她脸上露出嘲弄之色。 符离擅自带着外人进入皇家才能进的圣地,若是让母皇知晓此事,那他可就惨了。 符离自是瞧出了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他眉眼淡淡:“将二公主送出去。” 说是送,其实却是赶! 当那些五大三粗的府兵上前,架着符遥的手往外走时,符遥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放开我,我可是公主,你们敢!” 斥骂完,她同时朝自己带来的近卫们扫了一眼,而那些人已然和符离的府兵们打了起来,一时间,竟是节节后退! 转眼间,符遥也被人架着往影壁处走去。 没了符遥的存在,周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符离直直看着卫窈窈,一双薄皮狐狸眼中,满是欣赏和愉悦。 “阿窈,你穿什么都好看!” 正值春末,卫窈窈穿的是一身色彩斑斓的春衣,春衣绚丽繁复,以红色为主,只腰腹处窄小了一些,将她窈窕婀娜的身段暴露无遗,衬着银色腰坠,让人有些不敢多看。 符离不自在地捏了捏鼻子。 幼时,他在大庆为质,小郡主总是一身红衣,耀眼又夺目,后来,在每一个阴暗潮湿的梦境中,他总忍不住幻想,若是她穿着夜北女子常穿的衣服,又是怎样的场景? 夜北毕竟以女子为尊,穿着上便比大庆要大胆暴露,露露腰肢,露露臂膀,都是极常见的。 只不过,夜北女子长得多粗犷高大,不及小郡主貌美窈窕,想来,也定不比小郡主穿着好看。 梦中有多旖旎,醒来,符离便有多自厌。 曾经的他,不许自己在梦中肖想惦记一个女子,更何况,那人还是卫窈窈! 但实际上,小郡主穿上夜北女郎的衣服后,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春衣保守,尚且能让她如此娇美,若是再穿上夏衣,岂不是更要勾人魂魄! “不准!”他的女人,只能他一人欣赏,怎能给外头那些卑贱之人窥了去! 符离想及此,眉头狠狠夹在一处。 第383章 她是儿认定的妻主 卫窈窈狐疑看他:“什么不准?” 符离张了张唇,耳后根渐渐升起了一股可疑红晕。 “王爷,王爷!” 正这时,门房匆匆来报,竟是宫中来了人。 来人是女帝身旁的宠侍三儿,模样虽是普通了些,但言行举止却极为得体合宜。 但见他目光在符遥和符离之间打转,最后,还是很有眼力劲儿地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只说女皇召见符离。 符离并不意外,正要让人送卫窈窈回房休息,就听那三儿笑道:“陛下还一并召见了那位姑娘。” 符离皱了皱眉,想来,自己养私兵的事儿已经被符遥传达圣听,此番,不光是要质询他擅闯天坛一事,还要追究他偷养私兵之罪。 只可惜了,他早有准备。 给阿准使了一个眼色,眼看着那阿准匆匆离开,他方才伸手握住了卫窈窈的小手:“别怕,一切有我。” 卫窈窈还惦记着那块玉璧,本打算再跟上符遥问个仔细,如今也只能作罢。 索性,在夜北皇宫中的紫宸殿中,卫窈窈再次看到了符遥。 眼看着卫窈窈朝她看来,符遥狠瞪了她一眼,面上满是得意之色。 符离见状,阴沉沉的目光同时朝符遥看去,此刻若不是在女皇眼皮子底下,他早已经教训这个不敬‘长嫂’的皇妹了。 御座上,女皇呷了一口茶水,仿若不曾将底下的一切看在眼里。 和符离一样,她长了一张阴柔至极的美人面,甚至,比符离还要多几分雌雄莫辨的美艳。 只此刻,许是因为穿着帝王衮服的缘故,那一身的威压,倒将女帝身上的柔意去了几分,多添了一些王者威严。 此前,符离自请去北荒领兵,此番回京,女皇少不得问起他北荒的情形。 符离侃侃而谈,将军中情形说了出来,女皇仔细听着,间或还会点点头。 符遥看着这一幕,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嫉色。 她这位皇兄,不守男德,身为男子,不好好待在闺中,反倒是要去领什么兵,打什么仗,实在是可恨。 最可恨的是,母皇竟还纵着他! 也是可笑,他莫不是以为,他能以男子之身,登上皇位吗? 好不容易待两人说完话,符遥再忍不住开口:“母皇,皇兄还未跟你解释,他私自带外人进天坛之事呢。” 殿中,空气凝滞了片刻。 女皇似才想起了这事儿一般,抬眸,朝卫窈窈看去。 卫窈窈的目光原本还停留在那块玉璧上,冷不丁被人提起,又察觉到了高位上打量的目光,她下意识抬眸,就和女帝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鬼使神差的,卫窈窈想起了早些年的一个风月传闻。 只说母亲和夜北质子相爱,但好景不长,夜北质子回国后,母亲便也嫁了人。 世人叹,这一段情谊无疾而终,才使得长公主举止越发癫狂。 卫窈窈原本是不信那些鬼话的,但如今看到了母亲的那块玉璧,她却不得不深想。 再忆起当初,她曾听人说过,那夜北质子和当今女帝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她的目光不免有些怔愣。 若那质子当真长了这样一副样貌,母亲会喜欢上他也不是什么奇事。 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符离伸手,暗暗攥了攥她的衣袖。 “母皇,阿窈并非外人,她是儿认定的妻主。” 符离这话,引得符遥一阵冷笑。 “妻主?皇兄,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女皇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凝在卫窈窈身上的目光,垂眸坐在原处,若有所思。 符遥怕她信了符离的鬼话,赶忙又道:“母皇,天坛不许外人进入,这是祖上便定下的规矩,你可不能纵着皇兄,乱了规矩。” “阿窈是我的妻主,也是皇家媳,怎能算乱了规矩。” “妻主,你有什么理由证明她是你妻主?我看她对你也不甚亲近!皇兄,人该不会是被你拐骗来的吧,这强扭的瓜可是不甜的。” 符离深幽的眸子陡然一戾,语气也阴凉了几分。 “已然有了肌肤之亲,如何不算妻主?” 在天池里,他和她可是日夜相对的。 要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清白可讲,谁信? 反正,符离早已经认定了卫窈窈,这辈子,她也别想和他撇清关系!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说完这话之后,他的余光,还是小心翼翼地朝卫窈窈看了去,见她依旧乖巧的站在原地,并未有任何违逆的意思,他心中稍安。 总归,她没有否认,那便算是默认了。 她默认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默认了她即将成为他妻主的事实。 这个认知,让符离心中欢喜,此刻,竟也不在意符遥究竟说了怎生惹他恼怒的话语了。 可事实上,他怎知道,卫窈窈此刻之所以不反对,只是因为,她在想着自己的事儿。 适才,她看得清楚,女皇看她的眼神带着深意,仿若早已洞悉了她的身份,又仿若,在通过看她,看到旁人的影子一般。 不待她多想,身旁的符离忽然跪了下来,声音铿锵:“儿臣请陛下为我二人赐婚。” 卫窈窈有些反应不过来,赐,赐婚,给谁? 很快,她就发现,符离那含着深情的眸眼定定朝她看了过来,她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顿觉不妙。 疯了,这人竟是疯了吗? 卫窈窈可不想留在夜北,更不想嫁给他。 她正想着转圜的法子,就听符遥厉声道:“皇兄,你做了那般大逆不道之事,你这时候不赶紧给母皇自首,竟还想瞒天过海,将此事揭过不成?” “你做了什么?”女皇看向符离,符离神色淡淡,面上全是狐疑莫名之色,看得一旁的符遥凝紧了眉头。 她这不守夫道的二皇兄实在是太能装了! 自己都要将他的罪行揭露出来了,他竟还能如此恬不知耻地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 只可惜了,今天,即便是他再能装,自己也要扒他一层皮下来! “母皇,皇兄此番怎会告诉你他做了什么!毕竟,私自在北荒养兵,可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儿,如皇兄这般行径,简直是狼子野心,不可小觑。” 女皇端着茶盏的手微顿,目光向下逡巡而来。 而那面对符遥指控的当事人,却依旧面色淡淡:“口说无凭,皇妹可有证据?” 符遥冷笑:“都到了这时候,你竟还嘴硬,你的人已经检举了你,我那里还有他们检举你的信件,你若是自己自首倒还好说,你若是不承认,那就别怪我为了母皇的安危,手下不留情面了!” 符离耸了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模样。 符遥冷嗤,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想到这一点,符遥赶忙让心腹将那些信件递给御座上的女帝。 然而,她那心腹,竟像是痴了一般,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精灵劲儿,饶是她看过去,反复示意,对方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偏开了脑袋。 符遥狠狠瞪了她一眼,退后几步,就要亲自去取。 正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第384章 谁要嫁你! 随后,一老嬷嬷端了一碟子糖蒸酥酪上来,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那酥酪的奶香味也止不住。 “陛下,这是夫后娘娘亲自为您做的糖蒸酥酪。” “父后身子不是不好吗?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上次给母皇做了蒸梨子后,又遇上变天,还大病了一场,这次又!”符遥微恼。 一旁女皇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此刻哪儿还顾得上旁人,迈步就匆匆往殿外行去。 “陛下?这糖蒸酥酪······”老嬷嬷有些迟疑。 “还糖蒸酥酪呢!我父后若是有个好歹,看我怎么跟你们这群照顾不周的下人交代。”符遥气哼哼的说完这话,从老嬷嬷手里抢过糖蒸酥酪,就要跟着往外走,又想起了一旁的符离。 见符离依旧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咬了咬牙。 “皇兄可别高兴得太早,等我去看过了我父后,再来谈你的事!” “有何可谈的?”符离忍不住冷笑,“你难道还没看出,夫后此番,送吃食为虚,拦着你,才为真。” 符遥惊诧,怎么可能! 那些密信,可是父后亲自交到她手里的,今日,当庭指出符离的罪证,也是父后替她排除异己的一步棋而已。 眼看着,就要将符离的罪行揭开,父后没有就这样半途而废的道理! “可知你的心腹为何迟迟不肯将那些指控之信交出来?因为,我来之前,正好送了夫后一份大礼。” 听着符离这松快缓慢的语调,符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几乎下意识追问道:“什么大礼?” 符离扭头,温柔带笑的目光看向了卫窈窈。 意思很是明显,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符遥咬牙切齿地看了他几眼,终是恨恨而去,那老嬷嬷见状,赶忙跟上。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了符离和卫窈窈二人。 符离见她的目光随着符遥而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她还惦记着人家的玉璧,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殊不知,卫窈窈此刻,正暗暗吸着气,试图留住那糖蒸酥酪独有的香甜。 “当真喜欢那块玉璧?我让人给你寻来更好的,好不好?”符离试着伸手,去拉她的小手。 “糖蒸酥酪口感滑嫩,可上面的桂花蜜才是点睛之笔,像贵国夫后那般,不用桂花蜜,反而用鸢尾花蜜的,我只见过一人。” 那便是她的母亲。 鸢尾花蜜远比不上桂花蜜香甜精美,而母亲之所以喜用它,不过是因为她独独喜欢鸢尾罢了。 这可谓是个人癖好,想来,除了母亲外,再没有人会这样独树一帜了。 若说之前,一切都是怀疑,那么,此时此刻,有些答案便浮上心头了。 母亲,定是和母亲有关! 她浑身颤栗起来,心中,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妄念。 符离察觉到她的异常,终于将她的小手,整个地攥在了掌心中。 “不,你莫不是想吃糖蒸酥酪?我平日里不喜这些,回头让阿准给你寻个精通此道的庖厨来,可好?” 符离声落,卫窈窈抿唇看他:“我要见夫后!” 显然没有想到卫窈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度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要见夫后,符离,你带我见那位夫后!” 符离看着卫窈窈的眉眼,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方才道:“一个赝品,也配你见!” “赝品?什么赝品。” “没什么。”符离眼里涌出一丝厌烦,在看向卫窈窈时,又消失不见了,“我们还得筹备大婚事宜,若再将时间耽搁在不相干之人身上,就不值当了。” 卫窈窈皱眉:“谁要嫁你!” “为何不嫁?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哪里好了,我让你带我见一个人,你都尚且躲躲闪闪,不愿意!” “我!”符离语塞,定定瞧着卫窈窈气鼓鼓的模样,不知怎的,非但觉着没了气恼之感,反而,还笑出了声来。 卫窈窈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实在是不明白,适才还一副恼火至极的模样,这会子,怎么又笑得出来。 “你原是因为这个恼我?好,你若是想见,我便带你见上一见,你也别恼我了,好不好?”他低声哄她。 此刻,只要卫窈窈不恼他,愿意嫁他,即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卫窈窈看着符离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转变也太快了吧,一会儿不愿意带她去见人,一会儿又愿意带她去了,真是搞不懂。 不过,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只要能见到那个所谓的夫后就成了,兴许,见着人,她就能明白那玉璧和糖蒸酥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越想,卫窈窈心中竟还生出了一丝迫不及待,她恨不得此刻就能揭晓一切谜底。 “现在还不行。”看出她心中所想,符离温声劝慰,“现在,人都在湖心岛那处,我如何能带你去见。” 见她不解,他娓娓道来:“你要见的那位夫后便住在湖心岛,我那位母皇啊,将人保护得很好,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见。” 说及此,他朝她眨了眨眼:“总之,我想办法带你去,成吧?” 见了人,总该踏踏实实给他当妻主了吧! 第385章 字条 这晚,符离回府后,先陪着卫窈窈用过晚膳,方才去了书房。 阿准随后而来,将暗桩送回的纸条一并递给了符离。 符离看过,嗤声一笑,随即将纸条放在香炉中燃尽。 阿准虽没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但瞧着自家主子的表情,也知应和自己预料的一般,当即忍不住大笑。 “还是主子料事如神,夫后联络不上自己的暗桩,咱们恰又给她送了一两个尸首过去,她只怕是自顾不暇,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爽快!没了证人,二公主若还想利用那些废纸一样的密信给咱们定罪,是万万不能了。” 亏得主子执意要将那些个暗桩的尸首带回来,原来是要送给夫后作贺礼的。 要知道,夫后为了安排这些暗桩,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的,如今,却被自家主子拔除了个干净,想来,也会气得不轻。 “过些时日,宫里就会来人了吧。”符离起身推窗,往东边的主院看了一眼,只可惜,皇子府密林深深,他只能零星瞧见飞檐一角。 自是不知她如今屋里可还点着灯盏,歇下否。 符离皱了皱眉,寻思着晚些时候,定要将这些碍眼的树林伐了,嘴上却淡淡嘱咐道:“若是夫后那处来人,且客气些,毕竟,我作为长子,还未曾正式去湖心岛拜见过夫后。” “啊?”阿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符离勾了勾唇角,却未再答。 春夜微雨,夜色如水,一轮残月高悬在半空,又被乌云掩去。 这晚,卫窈窈做了一个梦。 她似又回到了幼时,公主府的门槛太高,她被摔得不轻,母亲过来将她搂在了怀中,一股鸢尾花香弥漫鼻尖,让人跟着忘记了痛。 醒来后,却是发现自己眼角湿润润的,瞧着倒像是哭过。 卫窈窈怔怔地看着床帐,睡意全无。 直到第二日天快亮时,方才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待她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 一番洗漱收拾,侍儿们就送来了膳食,倒是和往日一般丰盛,卫窈窈再度认识到,如今的符离和当初那个大庆质子的区别。 慢吞吞地用过膳食,又有侍儿捧来铜盆和巾帕净手的空档,卫窈窈手上就被人塞了一张纸条。 眼看着侍儿们面色如常地退下后,卫窈窈十分错愕地往那纸条上看了一眼,但见上面留着如下一排小字:郡主,今日酉时,净心亭一见。 落款是陆莹。 卫窈窈有些想笑,不曾想,陆莹竟查到了这里。 但转瞬,她又笑不出来了,陆莹虽有本事,可那些都是行商方面,要查到她身处何处,还想将她从皇子府带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但那字迹,也确确实实是陆莹的。 除非······她背后有人。 卫窈窈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谢辞那俊美无俦的一张脸! 想到那人即便是生气,也只会绷着一张俊脸,想到自己当初为了甩开他,还特意与他小意温存了一番,她一时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 罢了,若真是他,那他便有拿捏着陆莹来威胁她的意思。 她倒不怕谢辞对陆莹做出什么事儿来,毕竟,任自己再过分,那人也不曾伤害过她身边之人。 不过,她也确实想念阿莹了。 这么想着,卫窈窈不动声色地出了门,优哉游哉地逛起了皇子府。 她虽来了皇子府这么些时日,却还不知道那净心亭在何处,如今离酉时不过三四个时辰,要找一个亭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外间,廊下候着的侍儿们,见她出来,不免惊讶,随即,又小心翼翼迎了上来。 见她似乎只是想随处逛逛,并没有出府的意思,大伙儿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只一个眼神交换,便纷纷跟了上去。 卫窈窈自是察觉到了背后的小尾巴。 略微一算,估摸有八九个人。 想来,她还得花些心思摔了这些人才成。 心中这么想着,她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这不逛还不知道,一逛,倒是让她意外。 委实看不出来,符离这人瞧着倒是没有奢侈做派,可这府上的一景一物,却是极为讲究。 就连着那最为珍贵的花草,诸如魏紫之流,也并不少见。 亭台楼阁,样样精巧,卫窈窈看得稀奇,一一鉴赏完,又去九曲回廊喂了鱼。 她那闲散悠然模样,倒真有一种将自己当作是皇子府女主人之感。 待在皇子府最偏僻的角落里寻到了那题名净心的凉亭,已然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凉亭简陋,和她之前看到的奢华大有不同,若不是自己确实未曾出过府门,她都要怀疑这里究竟是不是在皇子府上了。 想来,这也是阿莹他们寻在此处见面的缘由吧。 思定,卫窈窈已然大步步入了净心亭中。 身后一众侍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无惊讶,这凉亭已然荒废,且又多脏污,实在是不曾想,贵主竟会想在此歇息。 若是有什么脏东西,脏了贵主的眼,回头,长皇子殿下问罪起来,又该如何? 大伙儿这么想着,面色都有些不好。 其中,就有那最激灵的侍儿连忙唤人来收拾,一番洒扫下来,那是侍儿又从怀中掏出了巾帕,垫在了石凳上,方才去请卫窈窈入内。 这番殷勤,卫窈窈少不得多看了他一眼。 侍儿从头到尾,都低垂着脑袋,态度恭敬。 也就在此时,卫窈窈方才发现,他长得挺白净,虽样貌不算特别突出,身材也略瘦小了些,却是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的。 因为,他有两颗特别齐整的虎牙,一看便给了人一种乖巧可爱之感。 想来,年岁也不大吧。 卫窈窈淡笑着,在凉亭中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点心茶水。 其中有一样,便是昨日在夜北皇宫中见到的糖蒸酥酪,只不过,和宫中的不同,那酥酪上顶着的,并非鸢尾花蜜,而是晶莹剔透,浓香扑鼻的桂花蜜! 卫窈窈怔了怔,之前那最机灵的侍儿又开了口:“主,主子。” 长皇子殿下从未带女子回府后,更不曾对女子这般上心过,虽这位姑娘和殿下还未成亲,可据说,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侍儿思来想去,只觉叫主子应是没错,再见卫窈窈并未表露出不喜模样,方壮着胆子,继续说了下去。 “这糖蒸酥酪是殿下让后厨早早备下的,殿下说了,若你喜欢这个口味,便留下那庖厨,若是不喜,他再让阿准另寻一位。” 卫窈窈也没有想到符离竟还当了真。 既如此,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拿起汤匙,她试着吃了一口。 又滑又嫩的酥酪入嘴即化,卫窈窈试图去寻找一些记忆中的熟悉感,可又发现,自己好似从未尝过桂花蜜的酥酪。 满嘴的桂花香,让她忽然有些茫然。 第386章 你们在干什么! 侍儿见她没有继续吃,也不言语,忙在心里打起了小心:“主子可是觉着味道不佳?不若春芽让后厨另做一份来。” 卫窈窈没吃过桂花味的,一时有些不习惯,可也不能说这酥酪味道不好。 不管吃得惯吃不惯,她都不会长久地留下来,所以,又何必为难人呢? “没有,尚可。”她笑了笑,又试着尝了一口,心中暗道,原来他叫春芽呀。 这名字,倒是和他秀气的脸庞极搭,不过,是不是太女气了一些? 这么想着,卫窈窈的目光又在他那刻意涂抹过脂粉的脸上看了一眼,不禁好笑。 也对,这毕竟是在女尊国度,男子尚且能涂脂抹粉,和旁的男子一起伺候妻主,更别说名字了。 春芽看不懂卫窈窈面上的表情。 只见她时而摇头,时而轻笑,只当她心下满意,又大着胆子道:“眼看着就要入夏了,待到了夏日,再往里面加一些冰块,味道会更好!” “哦?”卫窈窈喜欢吃冰饮,顿时来了兴致,“这么说来,府上还有冰窖?” 那可真是稀罕啊! 她素来怕热,即便是在大庆时,冰块都是极为奢侈的事儿,此番问起,眸眼少不得亮了亮。 “自然是有的······” 凉亭中,一坐一站,时不时传来闲谈的声音,引得其余侍儿纷纷侧目和嫉恨。 那位贵主一看就是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且他们已经得了消息,殿下已经打算筹备和这位姑娘的婚事了。 若这位姑娘成了殿下的妻主,依着夜北习俗,他们也算是她的半个房里人,若能得妻主的宠,什么样的富贵日子没有。 只是,他们没有春芽那么厚脸皮,还真是上赶着去讨好贵主。 也亏得此刻殿下不在府上,若是殿下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收拾这个小狐狸精! 卫窈窈自是注意到了那些侍儿不满的目光,眼看着金乌下垂,算着时辰差不多到酉时了,方才看向那殷切伺候在一旁的春芽。 “我想在此处休息休息,不喜旁人在此打扰。” 春芽愣了愣,竟是羞赧一笑,匆匆退下,压低声音跟其余侍儿说了一阵。 因着隔了一定的距离,卫窈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待他说完,其余之人好似纷纷朝她这处看了过来。 不多时,具又齐齐退下。 只春芽一人停在原地,眼看着那些人彻底走远,方才回了凉亭中。 卫窈窈眼看着他朝自己慢慢走来,白净的面上有了一抹娇色,她不免纳闷,不知他为何还在。 “主儿,殿下已经出了府。” 见卫窈窈不说话,春芽又是悄然瞟了她一眼:“今日,夫后送了您东西,您只怕还不知道吧。只是不知,殿下为何没有将东西送到你殿中······” “夫后送了礼来?送了什么?”卫窈窈从石凳上坐了起来,整个心思都落到了这事儿上。 但,短暂的激动之后,这种心情,很快又归于平静。 夫后和她并未见过面,那日,女帝也似并不知她身份一般,故而,除了看在符离的面上送礼外,再不可能有旁的缘由。 她缓缓又坐了回去,春芽见状,忙上前,意欲搀扶。 “主儿若是想知道,芽儿为你打听来不就成了,还望主儿日后记着芽儿的好,殿下,殿下她毕竟身份尊贵,也断不能像芽儿这般,事事依你。” 若说之前,卫窈窈还不觉得有什么,那么此时此刻,她已然从这侍儿口中听出了勾缠意味了。 她忍不住皱眉,朝他看了去。 春芽见状,身子缓缓朝她贴去,那温柔小意的模样,看得人瞠目结舌。 母亲养了不少男宠,卫窈窈也不是没见过那些男宠投怀送抱的样子。 但,但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当真就让人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许是惊得不轻的缘故,一时间,卫窈窈忘了反应。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怒吼声传来。 卫窈窈陡然回神,就见符离黑着一张脸,疾步而来,抬臂就将春芽拉扯在地。 春芽连忙就跪在了地上:“殿下饶命,奴,奴是怕贵主站不稳当,想要搀扶一二。” 符离皱眉,显然不信这样的鬼话。 也就在这时,卫窈窈已然开口:“夫后送了东西过来。” 符离扭头,看了春芽一眼,春芽低垂着脑袋,依旧是一声不吭。 那畏畏缩缩,胆小怯懦的模样,就连着自己当初在夜北为奴时都还比不得,那时的自己,高高在上的小郡主尚且不会多看一眼。 更何况是这种涂脂抹粉的恶心玩意儿! 这么想着,符离心中好受了一些,连带着适才生出了那股子怒气也消了一大半。 “滚!” 冷冷呵完,符离方又看向卫窈窈,声音一改之前的冷硬:“是送了一些东西来,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入不得你的眼,明儿个,我让人将我内库钥匙给你,你若是有想要的,自个儿去挑选。”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玩意儿吗? 卫窈窈垂眸不语。 符离见她呆愣愣的,却是说不出的乖巧可爱,又听人说起她今日早间都用在逛园子上了,心头自是高兴。 只觉她如今应还是愿意作他妻主的,此番应是在提前适应日后需要居住的环境。 虽他自来便于军中行走,不同于夜北那些个只知服侍妻主的儿郎,但他也不是那等子霸道至极之人。 她肯留下来,陪着他定居于夜北,日后,她若想回大庆短居,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放心,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说着这话,他忍不住又伸手,揽住了她纤弱的双肩。 男人的大手滚烫至极,顶着他那同样滚烫的目光,卫窈窈有些莫名。 他这是什么眼神,这么盯着她干什么? 第387章 母亲 符离只将她的沉默当作赧然,顿了顿,他方才正色:“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湖心岛。” 卫窈窈眼中一亮,委实没有想到,他的效率竟是这么快。 眼看着快到了酉时,按理来说,阿莹接应她的人应该也到了,可想来,进湖心岛的机会也十分难得。 思来想去,卫窈窈还是决定先跟着符离进宫。 阿莹既是找来了夜北,他们早晚一天都会遇到,也不在这一时。 不再耽搁,卫窈窈匆匆回屋换了一身衣服,符离又仔细替她戴上了帷帽,两人方才匆匆出府。 因着夫后早前送了礼,此番,符离是借着带她拜谢夫后的机会去的湖心岛。 湖心岛之所以叫湖心岛,是因为它是处于湖心中的一处小岛。 岛上并不大,一路行来,鸟语花香,穿过长廊拐角处,正好碰上了一群倒泔水、破旧叶子的厨娘。 打头的厨娘正回头跟人说着什么,一时不查符离和卫窈窈的到来,整个人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木桶里的泔水已经撒了一些出去。 符离反应得快,几乎是下意识拉着卫窈窈往旁处躲了躲,饶是如此,她衣摆上,还是沾染了一些泔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厨娘们齐齐磕头求饶。 符离本就阴柔的脸上,多了一抹森冷之色,瞧着越发骇人。 一旁的厨娘们,噤若寒蝉,只抖着筛糠的身子,没有他的允许,都不敢擅自站起身来。 “算了,不要紧的。”卫窈窈裙摆上晕开了些许泔水,她虽是不习惯那种气味,可她此刻还惦记着此行的目的,倒也不想让符离生事儿。 符离心中也是清楚,这毕竟是在湖心岛,若他在夫后的地盘上开杀戒似也不妥。 可要让他符离忍了这口气,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饶了你们,可是没长眼,不知自个儿做错了什么不成?” “殿下恕罪,岛中正好有备用衣物,可供贵人换下,求殿下给老奴一个恕罪的机会!”那厨娘再度开口。 符离皱眉,他的阿窈生来高贵,怎能沾上这些秽物,要让她继续沾着这些东西去见人,她定不会舒服。 即便要见的只是一个赝品,那也不行。 “可。”淡淡吐出一个字,符离便要让那厨娘带路。 厨娘战战兢兢起身,直带着他们到了待客的一处院落中,眼看着要入院时,方才欲言又止地看向符离。 想来,这便是到了换衣之处。 符离点头,看向卫窈窈:“我在此处等你,有事叫我。” “好。” 符离看着卫窈窈疾步而去的身影,心里忽就有些后悔。 刚刚说什么也得跟上去才成,之前,小郡主每日都待在他身旁时,他尚且不觉得,如今,眼看着她越走越远,他心里便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仿若,她便要离他而去一般。 可他自己心里又十分清楚,卫窈窈不会离去。 至少,如今不会! 另一头,厨娘将卫窈窈引到了一处厢房中,又递来了一身水红色衣裙给她。 这衣服,乍一眼瞧着,不像夜北服饰,可仔细一看,配饰、刺绣、暗扣又一一皆是夜北服饰的特征。 卫窈窈心中古怪,还是穿在了身上。 房中有一处铜镜,卫窈窈往铜镜里看了一眼,倒是极为合身。 匆匆出了房中,卫窈窈没有见到那厨娘的身影,她循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却在穿过一道月亮门后顿住。 月亮门外,本是一处空地。 之前卫窈窈来时,那里尚且没有什么,只此刻,院中竟是晒满了各类干花,其中,尤以为鸢尾最多。 想来,这晒花之人,应最喜欢鸢尾。 卫窈窈目光四顾,下意识看向了花堆里的一道身影,那人背对她,正躬身摆弄着花枝。 她虽是看不清对方的脸,可记忆中那种熟悉感却扑面而来。 母亲······ 美人喜香,母亲也不例外,她还能调得一手好香。 幼时,她一寻母亲,便总能见到她忙活在花堆里的身影。 这时,妇人轻笑偏了头,堪堪露出了半边美人面!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芙蓉如面柳如眉······ 母亲曾是上京第一美人,世人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可只有卫窈窈心中清楚,再好的夸赞之词,也形容不出母亲的美。 她原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了,但,此刻······ 母亲,是母亲! 卫窈窈只觉耳中一阵轰鸣,像是有什么深埋在地底的东西,忽然之间,天崩地裂,呈现出来。 她傻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一眼也不敢眨巴,生怕眨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眉眼温柔地开了口。 卫窈窈脑中似是进了浆糊一般,不能言语,亦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恨这样的自己。 忍不住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臂,试图用疼痛,唤醒她的五感。 事实上,这样终归是有用的。 她终于听清了对方的声音。 她似乎在唤‘窈儿’,她当真是母亲,母亲在唤她! 激动和欣喜弥漫上心头,卫窈窈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她试着抬起脚步,一步步朝她靠近。 母亲,她的母亲回来了! 然而,还没走上几步,斜侧里,一身珠光宝气的符遥便奔了过来:“娘娘怎么知道是我!每次都是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妇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满脸宠溺:“次次如此,你也不嫌腻。” 卫窈窈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 原来,这张脸并不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自己从未得到过罢了。 “此次又是瞒着你父皇过来的吧?不是说了,这两日好好在上书房学习,何必日日往这处跑。” 妇人说完,符遥撇嘴:“还不是听说那符离要来,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以往从不来你这处,如今,却忽然要来,也不知道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符遥说到底,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道:“对了,那个女人呢,听说,那女人被人领着去换衣了,娘娘可是见到她了?” 卫窈窈心中一个激灵。 不知是被妇人那张脸上的宠溺刺到,还是自己作为一个偷窥者而感到无地自容,原本如同丧失了五感的她,在妇人回头,往周围张望来之前,连忙躲了起来。 第388章 赝品 “哪儿有什么人?我就只看到了一个你,你可得听你父皇的,这些天,消停些,别总给他惹事儿!那天,你就不该那么鲁莽。” “你没见着她就好!”最好是连着符离也不要见了,符遥有心将她那不受夫道的皇兄晾着,便朝侍儿使了个眼色,搀着妇人就往一旁的八角亭走去,“娘娘还在因紫宸殿一事怪罪于我,都是遥儿不好,遥儿不该那么鲁莽,遥儿再也不敢了。” 卫窈窈看着这一幕,即便不想承认,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妇人适才唤的根本就不是她,是二公主符遥。 饶是心中酸涩,她仍是下意识就想跟过去。 就在这时,有侍儿来报,只道医娘们来给夫后娘娘请平安脉了。 “将人请过来吧。”妇人声音淡淡。 转眼,一群身穿青衣,背着药箱的女子便走了过来。 八角亭中,符遥已然扑到了那妇人的怀中,正言语欢喜的和她说着什么,眼看着有人来了,她方才从妇人怀中退出,招手示意众医娘上前。 本是每日一请的平安脉,但看得出来,天家很是看重,一众医娘竟纷纷上前,各自诊查了一回。 整个过程,安静而有秩序。 待事毕,符遥率先道:“如何,娘娘的病可有好转?” 众御医暗自交换了眼神,都面有凝重。 “你们倒是说话啊,都哑巴了不成?”符遥见他们久久不语,眉头一凝,颇有些恼怒。 “好了,瑶儿,莫要吓着人。”高座上,妇人温柔地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声音一如卫窈窈记忆中一般,却又十分不同。 至少,记忆中,那个人极少用如此轻柔的声音与她说话。 卫窈窈怔怔地看着那人,曾几何时,午夜梦回,她都梦到过那人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她窈儿,然后,将她涌入怀中。 可母亲除了醉生梦死,以及常年的冷漠外,便再无其他。 卫窈窈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此时此刻,看着这张脸对旁人宠爱有加,她的心中又酸又涩,此外,竟还有一丝丝嫉妒。 御医中,终有人开口。 “夫后娘娘贵体无恙,只是,近些时候,该多注意休息。” 符遥小巧的眉头皱得越深:“来来回回都是这些话,你们就没有旁的话要说了?若娘娘的身子当真无碍,还用得着你们三天两头往这处跑?” 众人语塞,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二公主出了名的不好惹,他们此时心中只暗暗生叹,只怪自己运气不佳,来得不是时候,若早知道二公主也在此,他们就该挪开一些时候。 往日,二公主不在,可没有这么多事儿。 高座上的妇人听得这话,又扫了众苦巴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的御医一眼,颇有些好笑:“行了,你们退下吧。”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卫窈窈在对方扫视过来时,立马蹲下身子。 待反应过来,自己原本就躲在篱笆处,即便是站着和他对视,对方压根也看不到她后,她忍不住苦笑。 也就是这时,身旁你的一众御医如蒙大赦一般,纷纷退下。 卫窈窈不肯走,目光又朝高座上的妇人看去,眼里一片晦涩。 “长皇子殿下!长皇子殿下!”远处,侍儿们发急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回神过来,一抬头,就发现符离已经迈着大步往凉亭中走来了。 他面色极为不好,走到八角亭中,草草行了个礼,开门见山道:“敢问娘娘,她人呢?” 妇人愣住。 一旁的符遥也从这变故中回神过来,不免冷笑:“什么她啊你啊的,这里可是湖心岛,娘娘的寝居处,皇兄,你即便是再无理,也不至于无理到这种程度吧!” 符离看也不看她,只一双含着冷厉的丹凤眼,紧紧盯着她符遥身旁的妇人。 “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妇人愣了愣,半晌,惊诧的脸上,终是有了些许笑意:“大皇子来了?” 符离皱眉,所有耐性骤然消失。 “我问你,她人呢,你用不着跟我讲这些虚的,你将她藏在何处去了!” 这般态度,已然是十分无礼了。 妇人渐渐收了笑,她身旁的符遥更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指着符离的鼻子就要开骂,符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朝外喊话。 “来人,搜殿!” 卫窈窈原本还处于愣怔中,听到此话,心中一紧,下意识就要往外走。 她心中清楚,若当真让符离搜了,今日的事儿,便要闹大,唯有她现身,方才能阻止一切发生。 可看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再想着她适才和符遥的亲密感,这跨出去的脚步,却是如何也迈不开了。 她不敢,不敢面对眼前的一切。 眼看着外头,符离那些个腰配长刀的亲卫已经来了好几个,卫窈窈脚步一转,急急往外行去。 好不容易见着了一个侍儿,她将人拉住,低声托了他去请符离出来。 那侍儿一愣,倒是如言去了。 待人走后,卫窈窈心急如焚起来,走过来又走过去,时不时看着一旁的回廊,只等着符离过来。 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符离当真带着人来了! 卫窈窈松了一口气。 “你去了何处!”符离疾步上来,猛然将她抱在了怀里,卫窈窈摇头,也不提适才的事儿。 符离见她魂不守舍的,更不想再带她去见那位夫后了,赶忙让人套了船,一行人往岛外走。 这一路,卫窈窈都格外沉默。 符离皱着眉头,终忍不住发问:“你究竟去了何处?”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不,应该是一模一样······”她声音喃喃,似在跟符离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什么一模一样?”符离追问,卫窈窈呆愣愣的,还有些反应不过神来。 符离见状,伸手往她面前晃了晃,直晃了好几下,方才停手。 面对着她一脸狐疑的眼神,他砸了砸嘴:“你见到那赝品了?” 顿了顿,又道:“觉着像?” 卫窈窈反应过来,他这分明是早就知道了! 符离耸肩,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不过是一个赝品罢了,你还真以为她是当日的长公主?你的母亲?” 第389章 真相 “赝品?” 符离点头,待下了船,便伸手拉着她往宫道上走。 卫窈窈心里藏了事儿,倒也没有反抗,只由着他拉着走。 符离趁机往她手心里挠了挠,又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但没有生怒,更没有骂他得寸进尺,他便也眉眼含笑起来。 “早说了,不让你见,你非得见,如今倒是好,见了之后,心中可是不痛快了?” “你真的觉得,只是赝品吗?”卫窈窈不答反问。 这天底下,还能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吗,不管是一颦一笑,还是生活习惯? 不,卫窈窈不信! 可当初,她明明是亲眼看着母亲入土为安的,一个已死之人,又如何可能重现于人前。 更何况,母亲如还活着,又为何不来寻她,而要来这夜北小国? 卫窈窈想及此,又觉心中苦涩。 从小,母亲便不怎生喜欢她,即便是不来寻她,似乎也没什么稀罕之处。 但······ 卫窈窈很快发现了奇怪之处。 “赝品为何会在你们夜北皇宫?”她听到自己问了一句。 此时此刻,也实在是心中困惑,据她所知,与母亲有私情的可是夜北质子,女皇那位胞弟。 按道理来讲,夜北女皇应和她母亲没有任何交集才是。 卫窈窈心中有了一个猜疑,但她不敢再想下去。 此刻,她将所有的疑惑一并丢给了符离,直觉告诉她,符离应该知道很多东西,当然,也包括此事! 但,面对着她满含疑问的目光,符离眼里涌上了丝丝闪躲之色。 他很快转开了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兴许只是个巧合,我如何得知,阿窈,此事,你就此揭过,我既带你见了人,你也该好好花些心思在我们完婚之事上了。我已经让人开始准备了,你放心,我们的婚礼,定会风风光光,并不比旁人的差。” 卫窈窈的心神,全放在他前半句话上了,至于他后半句话说了什么,她是一句也没听清。 直觉告诉她,符离在说谎,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肯告诉她! 罢了,他不说,她便自己去找答案。 无论如何,这事儿揭不过,她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卫窈窈想到了女皇那位曾在大启作质子的胞弟,便千方百计跟人打听了一番,结果,这不问还好,一问,却得了那位早亡故的事实。 卫窈窈皱眉,又待着几人问了一番,还是得了相同的答案,她心中顿觉微妙。 若那位当真亡故了,母亲又怎会在夜北皇宫,除非,女皇那位胞弟曾托人照顾过她。 若是这么说,似乎也说得过去,可她为何有顶了夫后的位置? 但不知为何,卫窈窈总觉得其中有些古怪,究竟古怪在何处,一时间,她也说不上一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许久不曾响起的声音传来。 【宿主,宿主,你想知道的答案,我都知道,只要你和我完成绑定,我便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又是那个叫系统的老六! 卫窈窈挑眉,有些稀奇,她不是早禁了它的音吗,它怎么又聒噪起来了? 似是看出卫窈窈心中所想,系统干干一笑。 【我不忍看宿主如此愁眉不展,我早说了,我是这书里的系统,自然知道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我如今,也是用了好些积分,才换购了和宿主说话的机会。我相信,这时候,没有谁比宿主更需要我了。】 系统说到这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明显带着一股子得意之色。 “哦?你什么都知道?那我问你,我母亲怎么会在夜北后宫,还被人唤作夫后?” 【自然是因为······】系统看着卫窈窈那狡黠灵动的眉眼,陡然间回过神来。 它在干什么,差点就别人套了话去?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原本就是要跟卫窈窈完成系统绑定,若它什么都跟她说了,到时候,谁来跟它绑定? 系统瑟瑟发抖,卡壳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宿主只要和我完成绑定,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窈窈眯眼,倒还挺机灵,也难怪帮着叶含霜对付完她后,见情况不对,又能厚着脸皮来投奔自己。 适才,她原本就没想从这老六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不过,这老六还是说漏了嘴,那人当真是她的母亲! 母亲······卫窈窈心中忽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绪。 早前,虽早有猜测,但当真确定了那人就是母亲后,她竟还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当初在丹阳时,她日日陪着母亲,知道母亲不喜自己,她从不会主动往她跟前凑,那时候,母亲原本也是欢喜的。 可为何,她还要抛下她? 她如何舍得? 饶是她再是淡漠,可母亲于她而言,还是不同的,她以为,即便母亲再是不喜自己,但终归还是生养自己一场,终归还是将自己看成了她的骨血。 不该说抛下就抛下才对。 8426虽未和卫窈窈完成绑定,但它暂且存在于她的神识中,对于她的一些想法,它还是有所感应的。 此刻,见少女眉眼微垂,那黑漆漆的杏眼中,分明像是含了水雾一般,它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小郡主一点儿也不令人讨厌,此外,还有点可怜。 当初,若不是系统早早绑定了叶含霜,它如何也不会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此刻,它竟还有些后悔和愧疚,若是回到过去······ 8426心中清楚,它是带着任务来的,即便是回到过去,它也会对叶含霜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不知是跟卫窈窈待久了的缘故还是旁的,此刻,8426就是看不得小郡主悲伤难过。 【你,你别哭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成吗?】 卫窈窈睫毛扑闪了几下,仔细一看,还能瞧见些许晶莹泪珠。 偏此刻,她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悲伤中,就那么娇娇弱弱地站在原处,让人心中那股子同情心和爱怜心泛滥成灾。 第390章 又见谢辞(上) 8426深吸了一口气。 【我说,我都说,长公主之所以在夜北皇宫,是因为夜北女皇。如今的夜北女皇根本不是女人,他便是那位据说早已经亡故的女皇胞弟。】 “也就说,他便是我母亲传闻中那位相好?”卫窈窈陡然抬眸,眼神摄人,哪里还有之前的郁色和怅意? 8426不说话了,它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小郡主忽悠了。 “既如此,他为何不以男儿身登位,还要冒充女帝?”连累着她母亲也被人当成了男人? 8426沉默。 “我母亲可是心悦于他,她留在这夜北,可是为了他?” 8426还是不说话。 卫窈窈默默等了一阵,又将思路锊了一遍,唇角才缓缓露出了一丝和软笑意:“你既然不想说话,那就不用说话了哦。” 8426还处于自己的悲伤中,冷不丁见小郡主又露出了这种诡异的笑容,心中直呼不好。 果然,卫窈窈后脚又禁了它的音,任它如何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老六啊,我给过你机会的哦,谁让你不好好做人呢?”卫窈窈轻笑,再抬头看向灰白天际时,眼里只剩下一抹肃色。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想知道,目前为何要离开自己! 当初,庆文帝对母亲生出过歹念,母亲只怕也活得艰难,若当时,母亲离开大启是无奈之举,那她合该理解她。 若母亲当真只是厌了她,想弃了她,那她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安安生生地回大庆,继续对着牌位悼念亡母······ 只是,要如何接近母亲,却是一大难事。 卫窈窈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 毕竟,那位身在夜北皇宫,符离那般好算计的人,也只能想出让她跟在他身后,远远看上一眼的法子。 而她,身为异国的郡主,想混入夜北皇宫,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困扰她的难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次日,符离上朝前,派了管家给她,让她跟着管家,按自己欢喜采办东西。 听这意思,是能出府了。 卫窈窈自是高兴,符离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带着管家出府了。 管家先带着她去选了些胭脂水粉,又要带着她去采购首饰衣服,卫窈窈哪儿有这兴致,目光瞟到一旁的茶楼,只说累了,便往里钻。 管家很是惊讶,这,这才出门没一会儿呢,他们夜北的女人可是能征善战的,那体力自是不用说。 这,这位未来的皇子妃好歹也是殿下亲眼相中的,怎么瞧着便这么弱不禁风,生娇体弱啊? 难不成,长皇子殿下就喜欢这样的? 管家心有戚戚,再一回想往日长皇子殿下哪个姑娘都瞧不上的场景,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家的猜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皇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他一个做奴才的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不过,这姑娘好歹日后可是要为殿下延续香火子嗣的。 就这样的身体苗子,日后,也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啊。 一想到这个问题,管家只觉得头顶一片乌云盖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眼看着卫窈窈人已经像泥鳅一样,钻到了茶楼里,他又想起长皇子殿下早些时候的吩咐,只让他将人看紧了,当下也不敢耽搁,只匆匆忙忙又追了上去。 另一边,卫窈窈本是想要甩开符离的人。 但她实在是小看了这批人,等她左桡右拐,眼看着已经见不到管家一行人的影子时,那管家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喘着气。 “皇,皇子妃,您,您可别忘了小的。” 卫窈窈:“······” 面皮儿有过片刻的僵硬之后,卫窈窈终是不情不愿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管家见她不走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只吩咐着人端了茶盏点心来,他自个儿则寻了一处,喘着气休息。 卫窈窈初时,被人抓住,心里还十分不欢喜,后来,吃着茶水点心,看着楼下的人说书,倒也越发惬意。 特别是看到那管家一行人面色越来越紧绷后,那种惬意便越发止不住了。 “管家,总不能让皇子妃一直这么待下去吧,长皇子殿下原本还想让皇子妃随咱们去选喜服样式的。”底下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管家抹了一把冷汗,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就这么上去催啊? 瞧着殿下对这未来皇子妃的宠爱,只怕日后,她才是府里真正的主子,如今,也不知这女主子的脾性,可不能就这么得罪了她。 心里这么想着,管家只狠瞪了身后那侍从一样,便没再说话了。 卫窈窈自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差不多,她嘴角勾了勾,只当完全没听到,甚至,还施施然朝四周又看了一阵。 也不知阿莹如今在何处,自己这般张扬的出来,她可知道? 正想着,又听旁桌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还真是别说啊,这宫里采选医娘可比陛下科考选人才来得频繁!” “可不是,我那娘家侄女,去年采选没选上,今年也不知道中不中啊。” “你可听说了为何医娘换得那般频繁?可是因着那夫后娘娘的缘故?” “嘘,你可小声些,别给自己惹了祸事儿,也别连累了我!” 两人一问一答的说到后面,声音便压低了下去。 卫窈窈尝了一口糖蘸花生,心里陡然有了主意。 当初,符离带她进湖心岛时,不是正好遇上了一群医娘吗? 听那话里的意思,她们是每日都会去湖心岛,如此说来,自己若靠着这身医术,未必还不能接近母亲了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卫窈窈只觉得恍然大悟,当下丢下手里剩下的花生,便要往外走。 只是,目光在落到符离派来的那些人身上后,她眸眼眯了眯。 她得甩了这些人! 若是让这些人知晓了她的去处,符离定然也就知道了,晚些时候,她还能不能顺利混入夜北皇宫中便不可知了。 卫窈窈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便不会变,更不会容许旁人来影响到她的计划。 目光在以管家为首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卫窈窈抬步就往外走,那管家见状,忙跟了上来。 “主子可是歇够了,若是歇够了,咱们还得往城东的首饰铺去看看,还有城北的锦缎庄,殿下说了,让主子您自个儿选,选了得心意的,到时,一并混着喜服裁制。” 此刻,那管家的声音别提是有多欢快了,显然,好不容易等到卫窈窈动身,他此刻正说不出的高兴。 偏卫窈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很是不解:“我说了要走吗?我去如厕。” 管家笑意凝在脸上。 第391章 又见谢辞(下) 卫窈窈再度回头,朝他看来:“不要跟上,我不喜欢如厕的时候,有人跟上,否则,我就会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也不知道符离会怎么拿人开涮。” 管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出,一时间,只木木点头,等反应过来,又觉不对。 殿下明明说了,让他们的人跟着皇子妃,若是跟丢了,回头,殿下少不得唯他们是问。 可若是惹到了皇子妃,只怕也逃不了挂落。 思来想去,管家只好给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人藏在暗处,小心盯着卫窈窈。 然而,他哪里知道,卫窈窈此刻还没到茅房,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春芽?”看着眼前人那熟悉的一对虎牙,卫窈窈有些惊讶。 刚刚跟着她的那群人当中,分明是没有他的存在,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春芽没有想到卫窈窈还记得他的名字,那露在帷帽下的半张脸上,满是受宠若惊之色。 转瞬又想起自己的来意,不由道:“主子若想从这处离开,不如,和我换一身行头吧,管家派了人在外头悄悄守着您,只怕您想走也走不开。” 这回,倒是轮到卫窈窈惊讶了。 这春芽,竟是知道她想跑路? 算起来,自从昨日,符离将人驱逐开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春芽了,若不是他再度出现,她都要忘了他的存在。 春芽见卫窈窈不说话,短暂的欣喜过后,白净小脸上,多了一丝失落。 “主子可是不信我?” 卫窈窈回神,看着她这似娇似怨的模样,忽然觉着有些牙疼。 “你,你何必帮我,你若将我放走了,就不怕符离怪罪于你?符离这人,手段可不温柔,你快回去吧。” 春芽毕竟只是皇子府的奴,没道理会帮她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才是。 卫窈窈觉着,自己跟他说明了厉害关系,他就会走了。 谁曾想,春芽在听她这么一说后,面上的失望之色更浓了。 “主子,你当真不信我?你,你可知,我虽不在主子近前,却时时刻刻关注着主子,旁人对你不上心,看不出你心里的迫切想法,我却是看得出来的。” 说及此,他顿了顿,又垂着眸眼,羞赧道:“被这么些人盯梢,你不喜欢,我可以帮你甩开他们,只要主子你高兴,我便高兴。我见不得您郁郁寡欢。” 卫窈窈:“······” 看着他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卫窈窈牙更疼了。 害怕他再说些什么出来,卫窈窈赶忙道:“换了衣服,又怎么办?你怎么办?” “奴躲在茅房不出,管家不会发现的。”春芽道,手上已然羞答答地开始去脱衣带了。 卫窈窈想了想,觉着春芽这话也有道理。 管家总不会让人去男人堆里寻她吧,三下五除二地笼上衣服,又戴上春芽的帷帽,卫窈窈心有不忍,还是不忘叮嘱他:“你千万小心,不要让符离给发现了,若真让他发现了,你便说我的意思,我答应了保你。” 春芽笑了笑:“主子,你快走吧,我无碍的,为了你,即便是被殿下责打,我也无怨无悔。” 卫窈窈打了个哆嗦。 一时间,不知道让春芽帮自己逃出去,究竟应不应该。 远处,管家的人已经寻来了,卫窈窈心知再僵持下去,势必会连累了春芽,她便敛了心神,朝春芽重重点了点头。 “多谢。日后,你若有所求,我能办到,都会帮你。” 说完这话,她快步而去,也没有注意到春芽那黢黑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出了茶楼,她直接朝皇城根赶去,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如今就去考御医,符离那处,也用不着回了。 等她查清楚了一切,便离开夜北。 只是,当一想到夜北皇宫中那个顶着夫后名头的女人,她心中还是泛起了阵阵涟漪。 连着鼻尖,也忍不住酸了酸。 母亲,真到了那时,你会跟着阿窈走吗? 到了皇城根脚下的时候,卫窈窈便遇到了不少同她一般来考医娘的,他们先是排成一排,领了号牌,便等着安排。 眼看着要该到卫窈窈时,臂上一紧,竟被人猛的拉到了旁处。 卫窈窈连着被拉了两回,还以为是那春芽又跟了上去,顿时有些郁闷,不想,一回头,就对上了陆莹欣喜异常的一张脸。 卫窈窈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看到陆莹,脸上表情还未有所缓和,又被陆莹一把抱了个满怀。 “郡主,是你,当真是你!你可让我好找,郡主,你知不知道,这些时日,我是怎么过来了,我吃不好睡不好,我就只担心你,我担心的不行,就怕,就怕你!” 说到此处,陆莹便哽咽了起来。 原本,他们离着人群的距离算不得远,陆莹的哽咽声很快就引来了三三两两的注目之光。 卫窈窈怕引来太多注意,当机立断,拉着人往远处又走了几步。 “你怎么来了?” 话刚问出来,陆莹竟又忍不住闷声质问她:“郡主还问我,我倒想问问郡主,既到了夜北,为何不与我联系,昨日,昨日也不见郡主出来相见,我都以为,我都以为那长皇子殿下!” 说到此处,陆莹又哽地失了声。 卫窈窈见她红着眼,整个人可怜巴巴的,一时间,心里也软了几分,就学着她适才将自己抱着的模样,抱了抱她。 “好了好了,昨日有事耽搁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别哭,我在呢。” 陆莹自从跟了她以后,早已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当家。 此番,她原以为,自己安慰上两声,陆莹就会消停下来,谁曾想,陆莹却是越哭越大声。 卫窈窈只觉衣衫都让她的泪水浸透了,一时间哭笑不得,竟又想起了初见陆莹时的场景。 彼时,她也哭得这么无助,原来,人即便是再变,内里还是不会变的。 卫窈窈心中生出丝丝暖意,一时不忍,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陆莹从她怀里退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卫窈窈干咳了一声,正想与人解释,余光却注意到了前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是谢辞! 第392章 像是要给人落下烙印一般! 郎君一身金线绣云纹锦衣,就那么定定地站在远处,那素来平静无波的眸眼,此刻炙热又滚烫,就那么直直落在她身上,像是要给人落下些许烙印一般! 卫窈窈心里一个咯噔! 心里倒是想直接拉着陆莹走人的,但,脚上却像是定住了一般,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她心中清楚,此番是让自己猜中了,谢辞当真找到了陆莹,同时,也找到了他。 他终究还是追来了,卫窈窈当初走时,便不曾想过会和谢辞见面,此番相见,自是尴尬。 除却尴尬外,心里还生出了丝丝缕缕说不清的情绪。 “谢,谢大人也来了。”陆莹似才意识到谢辞的存在一般,朝谢辞的方向飞快地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是谢大人带我来的,郡主,我看,谢大人待你也是有情的。” 说完这话,陆莹忙闭了嘴。 谁还不知道谢大人待郡主的心意,只不过,郡主心里似乎压根就没有谢大人,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说抛下谢大人,便抛下谢大人。 其实,在谢大人找来的时候,陆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如今的谢大人今非昔比,且瞧着也似对郡主所作所为耿耿于怀的模样,她只担心,担心谢大人会找郡主的麻烦。 可连日以来的相处,陆莹有觉着自己未免想太对了。 谢大人明明对郡主的事情事事上心,有了郡主的消息之后,他脸上的慌忙不似作伪,他分明,还是惦记着郡主的。 想及此,陆莹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又扭头,朝自家郡主看了一眼。 郡主聪慧,连自己都能看清楚的事,她怎会看不出来。 就怕,郡主如今见了谢大人,依旧对谢大人无意······ 虽然,想到谢大人连日以来的奔波和艰辛,她不免同情谢大人,但,郡主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她最担心的,还是谢大人百般纠缠于郡主。 若真到了那时,她定想尽法子,也要护住自家郡主! 卫窈窈可不知道短短时间里,陆莹已然想来那么多。 空气像是凝滞住了一般。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卫窈窈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搞不明白谢辞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既是寻来了,怎么既不过来,也不说话,跟她打哑谜呢? 不过,许是他目光过于热烈的缘故,卫窈窈终究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谢郎,好久不见啊。” 她咧了咧嘴,试着跟他招了招手。 耳旁传来了一道苦笑声,谢辞仍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卫窈窈有些莫名,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对上了他那赤红一片的眼眸。 短短时间里,他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所有的情绪,都汇集在了那双狭长凤眸中。 卫窈窈从中读到了些许质问和恼怒,顿觉心虚。 毕竟,当初自己走时,为了避免谢辞的起疑和纠缠,还刻意做了一番假戏。 如今,明明已经实在火场上的人,却好生生的活跃在此,依着谢辞的聪慧,怎会猜不透一切? 不,他早猜透了,不然也不会追过来! 卫窈窈有些苦恼,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和谢辞的关系,因为,素来没心没肺的她,此时此刻,在撞上他那悲伤落寞之色后,竟有些愧疚和难过。 对,她竟有些难过! 若是可以,她真不想将自己和谢辞放于这样的境地中!对,她得走! 不及卫窈窈想清楚她这古怪情绪,她便已打定了主意,要带着陆莹甩开谢辞。 谢辞此人一根筋,他既已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定不会罢休,故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胜算为多少。 但这毕竟是在夜北,而不是大启,谢辞也不过是一个白丁,甚至异国首辅,还不如一白丁。 她就不信,他还有以往那般多的手段。 然而,她还没走出去几步,冷不丁,就听郎君那清凌凌的嗓音响起:“不想进宫当医娘吗?我可以帮你。” 卫窈窈凭着自己的手段也可以进,何须人帮。 所以,她脚步未停,只当没听见一般。 “考试为期月余,出结果,又得月余,进了宫中后,也只能从最微末之事做起,想要见到贵人,还是很难的。” 男人和缓的声音落下,卫窈窈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她挑眉,朝谢辞看去:“你如何得知?” 谢辞扯了扯嘴角,也不说话,那模样,摆明了是让她去试试的意思。 卫窈窈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试错。 如今,自己行事都是背着符离的,若是让符离怀疑上,可就不好了。 但如符离那般狼子野心之人,怎能不敏锐,自己能确保短时间里瞒天过海,时日长了,也不可能瞒得住他。 比起符离,卫窈窈更愿意相信谢辞。 “郡主,或,或许谢大人当真能帮你呢。”一旁,陆莹缓缓扯了扯卫窈窈的衣袖。 虽然不知道郡主意欲何为,可,瞧着这形势,谢大人分明是有法子的,与其让郡主一人涉身险地,还不如承谢大人的情。 卫窈窈朝陆莹安抚一笑,很快就改了主意。 她拉着陆莹,改了方向,朝谢辞快步而去。 谢辞对于她的靠近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卫窈窈和陆莹拉在一起的手,他竟忍不住蹙起了眉。 他不喜旁人和她靠近,即便,那人是一个女子,也同样不行。 此刻的陆莹莫名觉得浑身一寒,待抬头看清谢辞目光所及之处后,她只觉心中一紧,下意识松开了卫窈窈的手。 与此同时,那凝在她手上的冰寒目光也收了回去。 第393章 谢郎清减了 陆莹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纳罕,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成了惊弓之鸟? 不过是和郡主拉拉手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因为谢大人一个眼神,便如此······ 她不无懊恼,就自己这般胆量,还如何保护郡主! 卫窈窈没有察觉到陆莹的异常,快步走到谢辞身前,脸上又涌上了明媚灿烂的笑容。 她素来脸皮厚,用得上人的时候,也不会吝惜温言暖语。 此番,靠近了谢辞,她早将之前的戒备和敌意甩到了九霄云外,只盯着谢辞一番打量,脸上就涌出了关切之色:“谢郎清减了。” 谢辞深深地看了卫窈窈一眼,脸上并没有过多诧异之色。 那目光,直看得陆莹心下不安,郡,郡主这未免也太虚伪了一些,适才还不想搭理谢大人,如今,便又做出了这种关切人的模样。 反观卫窈窈则是一脸坦然,完全没有因为这虚言假语感到自惭。 “你随我来。” 索性,谢辞也并未僵持太久,便轻声说了一句。 卫窈窈不疑有他,拉着一旁干站着的陆莹就跟了上去。 谢辞将他们引到了一处二进的院落前,他甫一进门,便是下仆迎了出来。 卫窈窈不无惊讶,目光所及,整个院落都被打整得井井有条,倒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人临时落脚之处。 “我还以为,你会歇驿站。”卫窈窈心里这么想,嘴上便说了出来。 走在前方的谢辞听得这话,脚步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回头朝她看了过去。 许是他目光过于直接,卫窈窈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漏了嘴,她这不是摆明了道出自己猜到他来夜北的事吗? 那日自己不曾出现,看在他眼里岂不是成了避而不见? 虽然,她也不想见他,但如今二人处在一处,这些话,搬到了明面上,可就不好了。 于是,卫窈窈朝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装作不解:“怎么了,谢郎?” 谢辞面色不变,兀自回头,朝内院走去。 卫窈窈赶忙跟上。 眼看着他进了一处类似于书房的屋子后,卫窈窈拉着陆莹就要跟上,却有孔武有力的侍从过来,拦在了陆莹的前头。 意思很明显,只允许她一人进去。 “郡主······”陆莹不无担心。 卫窈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意,径直跨进门槛,不多时,房门就被人从外头关上了。 书房中窗户紧闭,又并未点灯,饶是外头天光大亮,此时此刻,也有些朦胧昏暗。 谢辞就那么坐在案桌前的圈椅上,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看。 瑞兽香炉里的木檀香飘出阵阵青烟,好巧不巧,将他大半张俊逸的脸颊笼罩在其间,让人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究竟是何表情。 卫窈窈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了一声‘来了’! 然而,良久,谢辞也并未开口说话,他就那样如老僧坐定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长了,卫窈窈便觉出了几分煎熬。 她并不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此时此刻,他这般举动,倒像是要熬她一般。 她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就要开口,却听谢辞声音涩然:“大小姐也清减了。” 再次听到‘大小姐’这个熟悉的称呼,卫窈窈心中生出了一股子怪异之感。 回忆霎时又被他拉回到了福州,回到了那些随他一路逃荒的时日。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良久,又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进来。”谢辞淡淡开口。 房门被人推开,不多时,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双手奉上腰牌,从外走来。 那女子低垂着头,卫窈窈却觉得格外熟悉,不等她细看,就听对方开了口:“小人巫衣院医娘姜十七,问大人安。” 卫窈窈心里恍然。 难怪觉得熟悉,这可不就是那日给她母亲把脉的医娘之一吗? 看这情况,这位姜娘子竟还是谢辞的人。 卫窈窈忍不住朝谢辞看了去,惊骇不已。 她原以为,谢辞到了夜北,会连普通白丁都不如,可如今看来,他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这几日,你就待在府里,旁处也别去。” 姜十七听了这话,躬身应下。 待她人走后,谢辞终于动了,他于书架暗阁中拿了一块木盒,朝她缓缓走进。 待走到她面前,他径直将锦盒奉到了她眼前,示意她打开。 卫窈窈从善如流,忙打开一看,却见里面郝然有一张皱皱巴巴,类似于人皮的东西。 皱眉间,郎君温润依旧的声音响起:“是人皮面具,我让人依着姜十七的模样做的,虽时间有些赶,还有些粗糙,不过,要骗过旁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语间,他已经将薛让那块腰牌一并放在了锦盒中。 卫窈窈福至心灵,他这是要让她冒充姜娘子混入湖心岛? “夜北皇宫中御用的医娘皆是巫衣族的巫医,皇城根下招的那些,不过是给他们打下手的罢了。你若不是出自于巫衣族的医娘,你连湖心岛都踏不上。” 卫窈窈震惊。 虽不知道谢辞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可正是因为他是谢辞,卫窈窈便没有理由不信她的话! 当初,符离不也是提过巫衣族吗,想来,巫衣族的地位,当真非同凡响。 如今,若她能有个巫衣族的身份,自然是比成为巫衣院中微末之人中用,毕竟,她能时时见到母亲。 “你!”卫窈窈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辞平静而深沉的目光凝在她身上,也不言语,那模样,温文尔雅,便似这天底下最有耐性的人一般。 卫窈窈被她这么看着,忽然又生了一种荒诞之感。 这个时候,不应该质问她一番吗? 毕竟,她骗了他,明面上答应他的求爱,实际上,却盘算着如何死遁。 谢辞那么死心眼,一定会耿耿于怀才是,事实上,若他不耿耿于怀,也不至于追到此处。 既是找到了她,他便合该和她算旧账才是。 不管过往如何,她那般行事,终归有些玩弄人感情的嫌疑。 然而,卫窈窈等了许久,也不见谢辞说话。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预感,若是自己不开口,只怕他是永远也不会问她了。 “为什么?”她攥着锦盒的手微微发紧,“为什么不怪我?” “有用吗?”谢辞默然,半响,终忍不住苦笑出声。 没有用的,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她决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况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骗他了,不是吗? 第394章 若你想,也可 当初,在福州时,他以为她丧身水中,不眠不休地追查了那般久,在彻底绝望后又在京中与她重复的场景,他即便是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不想再那么绝望了,永远也不想了。 谢辞盯着卫窈窈那娇如春花一般的脸,眼神越发幽暗晦涩。 卫窈窈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原本就生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之感,此刻,越来越浓。 她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 “多谢。”低低说完,又扬了扬手里的锦盒,“我如今可能进宫?” 谢辞心中涩然。 似早猜到她不会回答一般,他面色如常地取过那块人皮面具,小心替她贴上,不多时,卫窈窈便从铜镜中看到了和适才进屋时那姜十七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她身材于你相似,但夜北皇宫中的种种,你毕竟不甚熟悉,我会助你。” 淡声说完,他让人奉上了太医的衣服,只示意她换上。 卫窈窈自是配合,等她在偏房中换下,出了庭院,就见院中正立着一个青衣小郎,小郎五官清秀,却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那装扮,却是太医院中小侍的装扮。 卫窈窈自来便知道谢辞是个心细的,如今,更感叹于他的细心。 这夸奖溢美之话还来不及说出,她就撞入了对方那光华流转的黑色瞳孔中。 是谢辞! 他竟也戴上了人皮面具,竟是要随他入宫不成? “走吧。”对方终于开了口,确实是谢辞的声音,也验证了卫窈窈心中的猜测。 卫窈窈并未惊讶太久,终归,谢辞一同前往也没有什么不好。 两人一同出门,登上了马车。 马车外瞧着普普通通,里面倒格外讲究。 那座椅是用金线绣成,繁复又精巧的刺绣工艺从整个车壁一路延伸到车顶,最后,宝石各色璀璨宝石,险些闪了人的眼。 卫窈窈在马车外停留了片刻,下意识看向谢辞。 实在是不明白,总是一身素衣的郎君,什么时候,竟染上了如此奢靡的习惯。 谢辞面色如常,坐定在软枕上,才缓缓朝她扫去。 卫窈窈耸了耸肩,将脑海中的疑虑抛到了一边,反正,不管谢辞怎么转了性,终归她还是受用的。 这软椅便格外舒服,再抬头看一看头顶那些东珠,卫窈窈觉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一路到了宫门前,马车才缓缓停下。 下了马车,谢辞又变了一副模样,只拿过医药箱,站在她斜后方的位置,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 那模样,还真有些侍从之感。 两人一并去了巫衣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谢辞陪着的缘故,卫窈窈倒是自然得很,完全没有一点冒充旁人的心虚感。 当然,这还得益于谢辞提前整理出的那些医娘小像。 今日并不该姜十七当值,谢辞便带着卫窈窈回房,指着众医娘的小像教卫窈窈一一认了一遍。 人数不少,但卫窈窈仔仔细细盯着那些个小像看了看,只觉头痛不已。 如今,她虽是囫囵记了个七七八八,但毕竟不是真的姜十七,若哪日一不小心露馅了怎么办? “别怕。”耳旁,谢辞温雅的声音响起,“毕竟是画师所作,技艺确实粗糙了些,我带你去认认真人。” 说着话,他不知从那儿寻了一块面纱出来,替她仔细戴好,方才拉着她往外走。 卫窈窈吓了一大跳,她这会子,连人都认不全,就这么出去,当真好吗? 但反观谢辞那十分淡然的模样,这不好的话,卫窈窈却是如何也说不出了。 此刻的巫衣院中,医娘们正各自忙活着,有收整药材的,有配药的,有熬药的。 但令卫窈窈没有想到的是,她们竟个个都戴着面纱,只堪堪露出了眼鼻来! 她适才后知后觉,谢辞为何要替她戴面纱了。 可这玩意儿戴上后,还怎么认人? 谢辞将她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在眼里,只带着她,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给她指识。 “巫衣族的医娘们都姓姜,除了大巫医外,其余人,都以序号为名,那个研磨药材的叫姜五,药柜旁立着的那个是姜九,那个······” 果然,指着人看,可比看那些小像有用多了! 卫窈窈觉着自己的头,忽然就不痛了。 虽然,那面纱极为费眼力劲儿,但总比纸上谈兵强。 “姜十七!”正这时,那研磨着药材的姜五发现了卫窈窈的存在,她眼眸一亮,就朝卫窈窈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既然来了,就帮我将这些活儿干了,我这手酸得厉害。” 卫窈窈看着对方颐指气使的模样,又看向谢辞:“所以,巫衣族中,序号还能代表地位?” 谢辞微微蹙眉,显然,他似也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姜十七,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你耳朵聋了不成!”姜五带着不耐的声音再度传来。 卫窈窈的目光还凝在谢辞身上,见他不曾点头,她轻嘘了一口气:“那就是没有这种说法了。” “姜十七!”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姜五竟是丢下了手里的活儿,来抓人了。 卫窈窈可不惯她这性子,只丢下一句:“今日我不当值!”就和谢辞一前一后的回房去了。 身后,似有气怒的声音传来,卫窈窈关上门,只当不曾听见。 “那姜五好生威风,若我在大庆,早收拾她了,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卫窈窈感慨了一句,径直走到榻边,倒了下去。 “姜十七平时性子和软,不拔尖,倒是助长了他人的气焰。”谢辞看着她娇小的身影,陷在锦被中,缓缓开口。 “那我日后有机会,定帮那姜十七改改这不正之风,免得日后,谁都能将她欺了去。” 说及次,卫窈窈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问他:“所以,你又是怎么将他们认全的?” 谢辞看向桌面上堆放着的那些小像。 卫窈窈看着他,顿时有些不敢置信:“你是靠着小像将人认全的?” 谢辞点头。 卫窈窈张了张嘴,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同样是看小像,谢辞这人眼睛可真毒,只从画上看了几眼的人,就能在人群里拎出来。 罢了,罢了,毕竟是三元及第之才。 自然不是平凡之人所能比拟的。 “你先睡会儿,晚些时候,宫人端来膳食,我再给你拿到房中。”谢辞见她躺着,一动不动,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屋子算不得多狭窄,桌案上,还摆放着之前的小像。 谢辞踱步过去,将小像一一收拾齐整。 卫窈窈原本就要睡去,听着案桌边传来的响动,又想起他竟还没走,瞌睡顿时又少了一半。 “你不会是跟我歇在同一个屋子吧。”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谢辞看她,深幽的眸光里,涌过了一丝暗色。 见卫窈窈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模样瞧着,竟还有些小紧张。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若你想,也可。” 第395章 谢郎······ 什么可不可的?卫窈窈郁闷,哪儿有这么回答人的问题的。 虽然,她和谢辞之间,也没什么清白可讲了,可毕竟她将人耍弄得那么厉害。 她此番,也是下意识想和对方保持点安全距离。 “侍从都有自己歇息的房间。”好在,默了半晌的谢辞,忽然开口。 卫窈窈松了一口气,又倒回了榻上。 这回没了烦忧之事,转眼便沉沉睡去。 谢辞站在案桌旁,看着那榻上的一抹娇小身影,脚步,忍不住缓缓朝之靠近。 直到人到了榻边,方才驻足。 榻上的小姑娘睡得格外香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眉头微微皱起。 谢辞好笑,谁又能想到,这样柔弱的小姑娘,竟有那般大的主意,竟敢偷偷一人,支身前往夜北敌国! 看着这个让他苦苦找寻的人,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触碰她,可手还未靠近她,就察觉她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脸上的假面。 谢辞皱眉。 这人皮面具戴久了,终归会伤了她的肌肤,想到小姑娘到时挠得满脸红疤的样子,谢辞当即拿过装了药水的木箱子,替她细致地卸起了面具。 卫窈窈模模糊糊中,觉得有人在给她擦脸,又过了一阵,似又有人在触碰她的唇瓣,她实在是太困了,便也没有睁眼。 待她想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谢辞步入房中,替她拾掇。 卫窈窈刚刚睡醒,看着男子颀长的身影,一时间,还有些愣怔。 懵懵懂懂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她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之感。 ‘你怎么跟来了夜北?’这句话,眼看着就要问出来,就听谢辞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郡主该不会是忘记昨日的事儿了吧?” 卫窈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脑子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昨日和谢辞再见,以及谢辞带她混入宫中的事儿,渐渐浮现在脑海中来。 谢辞见她不语,原本拿着药箱子的手缓缓垂下,就那么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瞧。 卫窈窈被人说中了,此番只觉讪讪然。 “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忘性大。”谢辞淡淡说完这句话,就转开了头去,又忙活了起来。 “你,你生气了?”卫窈窈后知后觉。 谢辞不应。 “谢郎······”卫窈窈赶忙趿着鞋子下床,甜腻腻的唤了他一声。 就如同以往和他在逃荒路上时一般,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只要她说些好话,谢辞转眼就没事儿了。 在卫窈窈看来,谢辞并不是最好敷衍的,却是最好哄的。 果然,谢辞那金相玉质一般的脸上,顿时有了松缓之色。 “你若是再逗留下去,就赶不上去湖心岛了。” “那,那我穿了衣服就出门。” “得用饭。” “好好好,用饭,用饭!” 谢辞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暗自庆幸自己早早来替她戴上了面具,否则,此番只怕是真赶不上了。 吃过饭,谢辞再度替卫窈窈戴上面纱,方才随众医娘一同登上了去湖心岛的小船。 和以往一般,一行医娘到了岛上,便依次去给夫后把脉。 卫窈窈站在最后,她也是最后一个上前的。 当真该到她的时候,她整个心都跟着颤了颤,然后,一步步朝那个思念了许久的女人靠近。 当她彻底站在对方面前时,她忍不住抬眼,定定朝她看了去。 此时,对方身上的鸢尾香扑面而来,暖阳披洒在她身上,将她原本就明艳动人的五官渲染出了一抹柔色。 她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小弧度,似乎在笑。 卫窈窈忍不住看怔了,记忆中,母亲也曾这样对她笑过,饶是那样的机会屈指可数,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许是因为她看得太久的缘故,一旁站立着侍儿不悦地咳嗽了一声。 卫窈窈回神,终于伸手,探上了‘夫后’的脉搏。 只是,在触到那古怪又紊乱的脉息时,她终是忍不住皱了眉,压低了声音:“烦请夫后换一只手。” 这是以往所不曾有的。 男女有别,医娘们给夫后娘娘把脉,都会隔着一张帕子,得了结果,便快速退下,生怕就冲撞了夫后。 还是第一个人像卫窈窈这般不急不忙,还恬不要脸地要求再换一只手。 底下的医娘们都惊呆了,不过,因着贵人还在,大伙儿虽是惊讶,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大伙儿都忍不住凝神屏息了起来,只觉那薛医娘怕是要完。 然而,高座上的夫后娘娘却显得极为大度,她笑看了卫窈窈一眼,如言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还是一样的脉息! 卫窈窈惊骇抬头,一颗心渐渐往下跌落。 母亲的身体竟有如蛀空的树木,面上瞧着无恙,实则内里已有日薄西山之态。 “怎会如此!”她忍不住低声喃喃,“娘娘气色和脉搏大为违和,不该如此才是。” 众医娘听得这话,下意识看向了为首的大巫医,她们日日来给娘娘诊脉,都捡了好听的话说,谁知道今日这姜十七是中了什么邪。 若娘娘的身子康健,还用得着他们每日往这湖心岛赶吗? 大巫医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便又是同情。 贵人忌讳最多,如姜十七这般言语,只会引来触怒,姜十七究竟会遭受什么处罚,不得而知。 可她作为大巫医,却是不容许旁人给巫衣族抹黑。 训责的话语就要开口,一旁,高座上的贵人却笑出了声来:“你是新来的?本宫瞧着你倒是很合眼缘,你揭开面纱,给本宫看看。” 第396章 险些认错了人 众人一愣。 巫衣族自出生起,便一直戴着面纱。 这么多年来,君上亦或是娘娘,谁也不能提过让他们取下面纱的要求,如此说来,这姜十七不但没有惹怒娘娘,反而还得了娘娘的青眼? 卫窈窈倒不觉得母亲能认出她来,毕竟,戴着这样一张人皮面具,卫窈窈从铜镜中瞧着,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她依言,将面纱从脸上除了下来。 高座上的妇人盯着她的眉眼,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阵,也说不清脸上究竟是失落更多,还是感慨更多。 “你这一双眼生得极好,倒是让本宫险些认错了人。 卫窈窈心头猛然一跳,抬眸看向她。 母亲说的是她吗? 这是不是说,母亲心中终归还是有她的,不然,母亲怎会只是看到了这一双眸眼,就想到了她? 唇角颤了颤,卫窈窈张了张嘴,心头有很多疑问,却又不能问诸于口。 “姜十七,不得对娘娘无礼!”这时候,大巫医的声音终于传来。 适才的微妙氛围,也随之打破。 高座上的妇人摆了摆手,轻声一笑:“常年都是这个样,何须如此惊惶,你们且下去吧。” 卫窈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湖心岛的,回了巫衣院,就被大巫医叫了过去,追问了她今日的冒失之举。 外间,众医娘们纷纷挤在门边听热闹,然而,预想中的,姜十七乖乖挨训的画面没有看到,反而是看到她不卑不亢道:“所以,大巫医是打算如何治娘娘的病?” 大巫医一时怔在原地。 完全没有想到,这姜十七最在意的,竟是夫后娘娘的康健。 看着她纯澈的眸眼,大巫医心中清楚,这姜十七没有说谎。 不知是不是在这宫闱中待久了,大巫医已经习惯了谄媚逢迎,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目光了。 一时间,她忘了给人树规矩,只蹙眉睇着卫窈窈。 卫窈窈却不看她。 她认认真真想了一阵,方才道:“在我看来,娘娘身子虽亏空,但还没到药石无医的时候,给我点时间,我定要找出救治娘娘的法子!” “你,有法子?”大巫医脱口而出道。 远处的众医娘都是嗤之以鼻。 夫后娘娘的身子,整个巫衣院都是清楚的,饶是大伙儿都有精心替娘娘调理,可到头来,娘娘的身子,依旧如以前一般。 甚至于,还不如以前。 可眼前这姜十七居然敢如此夸下海口! 当真是大言不惭,她姜十七早就在这巫衣院中了,若她当真是法子,也早就使出来了,还至于等到如今。 “呵!”有医娘冷笑了一声。 听得这笑声,大巫医方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扭头,她不悦地朝着外头扫了一眼,众医娘倒是敏锐,见状,便纷纷四散了开去。 待外头没人后,大巫医方又看向卫窈窈。 许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能治夫后娘娘的话,所以,适才,她竟有些病急乱投医之感。 此番,看着眼前这巫衣族中的小辈,她忽然也没了计较的心思,只淡淡道:“你下去吧。” 卫窈窈颔首,径直去了藏书阁。 她得去翻看翻看医书,研究研究母亲的病兆。 这么一翻,便是下晌,落日时分。 藏书阁外,刚打算回后院的医娘们,面面相觑。 这平日里也没见姜十七如此用功啊,还当真是想治好娘娘的沉疴不成? “其实,若十七当真有法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总归,她是咱们巫衣族的人,大巫医不是说了,咱们巫衣族,休戚与共,同进同退!她能治娘娘的病,那就相当于,我们也能治了。” 有医娘悄声嘀咕了一句,顿时引来姜五一声冷笑。 “她能治?我看她分明就是在诓骗大巫医,不然,你以为大巫医今日为何没有责罚她。” 想到这事儿,姜五就有些气得牙痒痒:“姜九,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巫医现在被她蒙骗了,那日后呢?日后总归不会还是如此!” 之前说话那医娘,也就是姜九忽然长长吸了一口气。 “你,你是说,日后,大巫医早晚会发现今日被十七给骗了?” 姜五冷笑:“大巫医可是咱们巫衣院之首,若是得罪了她,日后,谁还能在巫衣院中混?你就等着姜十七倒霉吧。” 这话才说完,藏经阁上支着窗户的木棒,不知怎的,忽就坠了下来。 好巧不巧的,那木棒竟径直坠到了姜五的脑袋上! 姜五痛呼了一声,众医娘齐齐朝藏书阁楼顶看去。 但见窗户紧闭,而姜五正站在窗户下不远的地方,许是刮了大风,将木棒给吹动了。 亏得站在那处的不是她们,要不然,如今遭罪的,可就是他们了。 心中这么想着,众人面上却是不显,纷纷凑上去看,就见她白皙的额头,转眼间,竟起了一个鼓鼓的大包。 “哎呀,怎么这么倒霉,快些去擦擦药酒。” “可不是,快去处理处理,可不能留下伤疤。” 姜五痛得不行,如今,哪儿还顾得上去骂卫窈窈?当即就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了。 姜九跟在人群后,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 她下意识朝着二楼窗户上看去,就见那原本紧闭着的门窗,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而窗户处,正站着一个身量颀长,面色极冷的男人。 那男人像是姜五带回来的侍从······ 第397章 郡主竟会关心人了 姜九呆愣了片刻,那原本凝着姜五一行人的男人,总算朝她投来了一道视线。 那视线,冰寒彻骨,霎时间,姜九就有一种置身冰窖之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忙收回了目光,匆匆而去。 “《千金方》下册,还没找到吗?”藏书阁中,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 谢辞放下了窗栏,抬手将适才刚找寻出来的《千金方》拿到了最里面席地而坐的卫窈窈跟前。 而在她面前,还放着一大摞古医书,都是谢辞帮她寻来的。 谢辞做事妥帖细致,总能准确无误地帮她找到她想要的书,待卫窈窈翻看完后,有用的,便由着她放在一旁,没用的,他则又原路放回。 因他速度极快,不曾像此次这般慢过,卫窈窈不由朝他投去了一个狐疑目光。 “你若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休息?” “郡主竟会关心人了。”谢辞定定看着卫窈窈的眸眼,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顿时涌上点点光亮。 不知怎的,卫窈窈就是能觉察到他似乎有些高兴。 她心里还装着事儿,也没时间过问他究竟在高兴什么,正要将目光放回医书上,就听谢辞忽然道:“适才遇到了一只硕鼠,怕她惊扰于你,就给了她一棒槌,适才有些久。” 卫窈窈有些后怕。 她最是害怕那玩意儿,当即朝谢辞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谢辞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支身就去收她不用的医书。 这晚,卫窈窈在藏书阁中待到后半夜,方才回屋。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 她匆忙洗漱,就怕耽误了去湖心岛的时间,却见谢辞端着吃食进了门:“不用急了,大巫医已经带着人去了湖心岛,算着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卫窈窈有些不敢置信:“她们都去过了?你怎么不叫我?” 谢辞言简意赅:“你以为我没有叫你?” 卫窈窈愣了愣,顿时就有些尴尬。 她素来贪睡,更何况昨晚又那么晚睡,谢辞叫不醒,也是正常的。 倒是白白错过了去湖心岛的机会! “今晚早些睡,明日就能上湖心岛了。”谢辞放下吃食,蹙眉看着小姑娘眼下的一团青黑。 她本就生得白,故而,那青黑之色便十分明显,显得她整个人十分憔悴。 饶是逃荒路上,他也不见她这般憔悴过。 一时间,心中便十分不悦。 “好啊,好啊。”卫窈窈爽快的应承声传来。 谢辞有些不相信她:“当真好?” “嗯嗯,都听你的!”卫窈窈点头如捣蒜,还朝他咧嘴笑了笑,那模样,倒是难得的乖巧。 一时间,谢辞心里的阴郁散退,连着摆放餐食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两人吃过早食,又要往藏书阁去。 出门得急,卫窈窈险些和一人撞上,待看清对方高肿成包子的上半张脸后,顿时吓了一大跳。 那险些被她撞到之人,顿时很是不满:“我还没跟你计较你不长眼呢!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声音······ “姜五?”卫窈窈有些不确定。 姜五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眼瞎了不成,我这么大个人,也没看见!” 若说出门之前,卫窈窈还有些睡眼朦胧,那么此时此刻,她便真的有些精神抖擞了。 她几乎是双眼冒光地盯着姜五看了几眼,那稀奇的目光,就像是带着刺一般,生生地扎了姜五的眼。 偏偏,卫窈窈还笑了起来。 “你这眼睛缝都快合一起了吧,我看眼瞎的是你自个儿,不是别人!” “笑什么笑,你不准笑!”姜五气恼。 卫窈窈才不听她的。 姜五不让她笑,她反而更想笑,而且,还笑得更大声了。 姜五气得直跺脚,抬脚就要来打人,偏偏,卫窈窈已经攥着谢辞跑了,而她自个儿眼睛又肿又痛,视力压根就跟不上,更别说去追人了。 饶是如此,姜五还是追了出去。 直到对方跑远,已经看不到人影时,方才恼怒地大喊对方名字。 “姜十七!” 不远处,恰是巫衣院的人从湖心岛回来的时候。 人群里的姜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上前搀住了姜五。 “五姐姐,你,你还是莫要跟十七过不去了吧,都是巫衣族的人,大巫医平日里不是也说了要······” 姜九话还未曾说完,就被姜五狠狠瞪了一眼。 “难不成,我还怕了她不成!这巫衣院中,还没有我姜五害怕的人!” 姜九语塞,欲言又止了好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将昨日在二楼窗户处,看到谢辞的事儿说了出来。 她的本意是让姜五得饶人处且饶人,十七那边的仆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偏偏,姜九听得这话后,面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你是说,昨日,是姜十七命人砸伤我的?” 姜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姜五已经气冲冲地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 “五姐姐!”姜九一个头两个大,只觉自己似乎又好心办坏事儿了。 金乌高悬,已然到了立夏时节,空气中也带着一股子热意。 姜五气急败坏地赶到藏书阁外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姜九领着人来看热闹了,倒也没多想,就要迈步进藏书阁,却被人拉了回去。 “五姐姐······”姜九低低唤了一声,朝他们身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姜五刚要斥骂人,就见二公主符遥正捏着软鞭,气势汹汹而来。符遥身后还跟着一堆医娘,也就是这时,姜五才明白适才那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从何而来。 竟是二公主来了! 二公主来干什么? 她和众医娘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皆有些不安。 在他们记忆中,这小祖宗来巫衣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每每前来,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正想着,符遥已经立正在他们身前,冷脸扫过众人:“昨日在湖心岛对娘娘出言不逊之人是谁!” 众人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藏书阁。 符遥见状,快步进了藏书阁中,待看到了里面的卫窈窈,不禁冷笑:“竟是你这不知死活之人?” 声落,不等人反应过来,她手里的鞭子就直直朝着卫窈窈身上甩去。 夜北女子都生得高大,力气也是与生俱来的,故而,这扔鞭子的动作,也是用了十乘十的力气。 几乎可以想象,若这鞭子落在人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皮开肉绽之感。 卫窈窈也不傻,在这鞭子落下来之,便躲了开去。 “你竟还敢躲!”符遥倒是被她这操作给弄懵了,要知道,在这夜北皇宫中,还没有谁敢躲她的鞭子。 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符遥看着卫窈窈的目光越发毒辣了起来,接着,便甩开了第二鞭子。 然而,这一回,鞭子才刚甩出去,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攥在了掌中。 第398章 若她能一直这样便好了······ 符遥皱眉,朝攥她长鞭之人看去,但见对方一身侍从打扮,想来是这巫衣院里最低阶的存在,她脸上的怒气骤增。 “大胆,竟敢攥本公主的长鞭,你又是何处钻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你!” 偏那攥着她长鞭之人,连看也未看她一眼,而是看向了一旁那躲她鞭子的医娘。 卫窈窈也有些发懵。 谢辞这么敢的吗?那符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就一点儿也不怕? “你没事儿吧?”谢辞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摇头,迎着他目光里的忧色,她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此刻,她忽然发现,谢辞当真会在任何时候护住她······ “贱奴,松手!”符遥眼瞧着两人目光传情,偏自己如何也拉不回自己的长鞭,脸色自是可想而知的难看。 而也就在这时,那攥着她长鞭的男子终于朝她看了过来,他朝着她一步步走来,那凌厉的气势,哪儿有一点卑贱模样。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竟被这贱奴装相的模样敷衍住时,她下意识就想唤人进来拿人,却见对方不着痕迹的露出了一块金色腰牌。 谢辞的动作极快。 站在他身后,以卫窈窈为首的众人,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符遥神色复杂地看了谢辞一眼,随即领着人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这,这就走了? “大巫医,二公主这般动怒,不会遭来什么祸事吧?” 大巫医摇头,适才的一幕,她也没有看自己。 但她知道,一切皆因姜十七那位侍从,这侍从瞧着规规矩矩,只怕,大有猫腻。 眯了眯眼,审度的目光在谢辞身上转过,却是朝着卫窈窈开了口:“莫要给巫衣族惹麻烦,否则,别怪我容不下你。” 卫窈窈偏头,有些不解:“大巫医没看出来,今日是公主找我的麻烦?” 大巫医寡淡的面色微微一滞,目光在卫窈窈和谢辞之间转了转,终是引着人离去了。 姜五木着脑袋跟在后面,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就没了? 她心中不甘,这么大好的机会,眼看着二公主就要替自己出了心里的那口恶气,不曾想! 就连着大巫医也是不堪用,如今,姜十七明显得罪了二公主,大巫医竟也不闻不问? 不,她绝不能让姜十七好过。 思来想去,姜五忙悄无声息地朝符遥适才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走吧。”眼看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谢辞率先回了藏书阁。 卫窈窈快步跟上他,满脸好奇:“那符遥怎么说走就走?她竟还会怕了你?” 谢辞轻轻一笑。 “她走了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只是,奇奇怪怪的。 她分明看得清楚,那符遥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可谢辞如今不过是仆从打扮,符遥如何也没有要害怕他的理由才是。 她定定的看着谢辞,只觉得此刻,他似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般。 不想,谢辞也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卫窈窈瞪了他一眼,就要凶巴巴地质问他真相,就听他轻柔的声音,自耳旁传来。 “吓到没有?” 卫窈窈好笑:“怎么可能,姑奶奶我可是从小就耍鞭子长大的,那符遥想打我,万不能够。”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她毕竟身在夜北皇宫,势单力薄,再不比以往在大启时那般了。 谢辞心里不赞成她的说法,却也没有纠正什么。 总归,她在他身边,即便真有什么事儿,他都会第一时间护着她。 “你,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卫窈窈被他盯得久了,原本还有些不自在,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恼道,“你不信我的话!” 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卫窈窈虽然谎话连篇,可还不至于在这事儿上夸海口! “你不信就算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径直往自己没看完的书堆前走去。 谢辞眼看着小娘子明显生气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 此刻,他毫不怀疑,若她手里正好有鞭子,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朝他甩上两鞭来作为证明。 这样的大小姐,还是如同他们初识时一般,跋扈娇气还不讲理! 若她能一直这样便好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含着笑意的眉眼渐渐有了沉色,他无意识的摸了摸适才藏好的那块腰牌。 此刻,若卫窈窈还在近前,定能发现,那腰牌上还刻着‘夫后’二字。 另一头,湖心岛中。 符遥一从巫衣院中离去后,就有人给夫后娘娘报了此事。 雍容华贵的妇人本还闭眼休憩着,听得这话,倏然睁开了眼。 老嬷嬷眼瞧着这情况,赶忙道:“二公主也是护着您,您莫要生气。” “那位医娘叫姜十七?她可还好?” 老嬷嬷和那回禀之人,皆是一愣,从来没有想到,夫后娘娘会提起一个小小医娘。 夫后娘娘关心二公主,二公主身为夜北唯一的女子,若是不出意外,便合该被立为皇太女。 皇太女的一举一动,定是不能相差踏错的,所以,二公主的一举一动,基本会在夫后娘娘的监督中。 但此刻,娘娘却问起了,与二公主无关紧要之人! “回娘娘,那位医娘无碍。”如今无碍,不代表日后无碍。 那回话之人没有说的是,还有一个叫姜五的医娘向二公主投诚,只说,一定会帮着二公主对付姜十七。 高座上,夫后娘娘摆了摆手,屋子里的人统统退了下去,只剩下了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上前,替夫后娘娘揉肩膀。 “二公主性子历来便是如此,娘娘不必担心,她定不会在外头给您惹事儿的。” “阿嬷,你还记得咱们还未曾进宫时的场景吗?” 老嬷嬷从未见自家主子用这样的难以琢磨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间,忍不住颤着声唤了一句:“殿下······” 第399章 一日为妻,终身为妻 此刻,眼前的女人不是什么娘娘,更不是二公主的母亲,她只是来自于大启的长公主裴音。 这是在夜北后宫甚至于前朝中,唯有他们主仆二人知道的秘密。 当初,君上派人来接长公主回夜北,结果,长公主路上遇刺,险些伤亡,恰是老嬷嬷将她救了下来。 老嬷嬷是夜北土生土长的人,儿女早亡后,她便一人独居。 长公主感恩她的救命之恩,又念她孤苦可怜,便将她一并带进了宫。 这些年,老嬷嬷早将长公主看成了自己的亲人,自是对她心中关切,听她主动提起过往,唯恐她又忧心思虑,忙又开口劝她。 “殿下,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君上宠您,二公主敬您,依老身看,您的福气还在后头。” 长公主笑了笑,没再多言。 老嬷嬷见状,只当她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当即松了一口气,温声道:“过两日就是端午了,君上还说,要让人湖心岛举办一场龙舟宴,到时,定有的热闹。殿下你还得养好身子才是。” “平安符可是求来了?” 老嬷嬷轻笑:“殿下,你就放心吧,菩提寺的高僧早早便将平安符送来了,我早放在您亲手绣成的香包中了。” “拿一些五彩绳来吧······”长公主忽然开口。 端午有编五彩绳的习俗,向来是长辈送给晚辈,以求平安富贵的。 不用想,殿下也是要编给二公主的。 老嬷嬷笑着应了一句,连忙唤了人进来,霎时,殿里又热闹了起来。 两日后,湖心岛如期举办了龙舟宴。 夜北君上为了热闹,竟是一并邀了一些官家女眷进宫来,此外,巫衣院的医娘们也在受邀之列。 卫窈窈去得早,远远看着曾经那位夜北君上穿着帝王衮服,行走间,威严俊逸,她不禁有些失神,竟莫名想起了很遥远的事。 其实,在大启时,她便听人说过夜北有位女帝,民众们都称她为北君,当时,她只觉女子为帝,这个称呼倒是有些女气的。 但如今再看,饶是他长得再阴柔女气,卫窈窈也觉不出一点女气之感了。 相反,她还隐隐明白当初母亲为何要找那么多面首了。 以前不觉着,如今仔细一看,母亲那些面首或是神态,或是面容,都有肖似北君的地方。 “在想什么?”耳旁,谢辞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咧嘴:“你说,我父亲要是知道我母亲不但找了那么多面首,如今,还送了他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他又该如何?” 谢辞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这个问题。 于是,在听清楚这话之后,他只看了她一眼,并不想作答。 卫窈窈就知道他会这样,嘴角咧起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要我说,他肯定会当做我母亲死了,毕竟,是个男人都不想当绿头龟,更何况,是我那位自私自利的长信伯爹爹呢!” “一日为妻,终身为妻。”谢辞淡淡道。 这话,倒有些答非所问了。 卫窈窈狐疑看他,就见谢辞朝她看了过来:“若是我,就会将人抢回来,我的妻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他幽黑的眸眼深处,果断决绝,隐有杀伐之意,似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就会将抢他妻子之人就地正法一般。 卫窈窈愣了愣。 总觉得此时此刻,他似乎在试图跟她影射点什么。 卫窈窈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刻意提醒他:“我母亲即便是还‘活着’的时候,长信伯也没有跟那些面首抢人。” “那只是长信伯罢了,旁人未必会有他那么大方。”谢辞声音淡淡。 人群里,又传来了议论纷纷的声音,却是长公主来了。 卫窈窈看着北君和长公主站在一列,竟觉得他们格外登对,再想起自己那位生父,她竟格外冷酷的笑了。 她能笃定,就算给长信伯十辈子,他也抢不过北君······ 龙舟赛很快就开始了。 众人围坐在湖心岛旁观赛,毕竟是北君为博长公主一笑的比赛,现场自然要多热闹,便有多热闹。 赛后,由北君和长公主一同选出了博得头筹者,又一并赏了他们金银钱财。 北君很是高兴,还特意给众人赐了席。 好一阵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待众医娘替长公主问诊平安脉时,长公主已经有些醉了,老嬷嬷只好唤了众人离去。 卫窈窈走在最后面。 她隔着殿中重重轻纱,看着长公主的身影,终忍不住顿足:“嬷嬷可还得劝着娘娘,让她少饮一些酒。” 老嬷嬷有些诧异,还未言语,就听自家那原本正在休憩的主子,低声喃了一句:“遥儿······” 大殿中格外寂静,长公主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温柔。 卫窈窈几乎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她,一时间,心绪翻涌,她竟生出了一丝妄想,妄想长公主已经认出了她来。 然而,终归还是失望了。 长公主幽幽转醒后,看了卫窈窈片刻,接着又说了一句:“听说遥儿昨日去寻你的麻烦了。” 原来是符遥! 卫窈窈心中失落,她不由直直看向了长公主,心中有一个冲动的念头,只想在母亲面前承认这事儿。 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事儿,既然提起了,必定是有她的理由。 或许,她是维护着自己的? 但转瞬,卫窈窈又觉得自己可笑。 别说在母亲心中,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医娘罢了,即便母亲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又如何。 母亲自来便没有维护她这个丹阳郡主的习惯! 缓缓垂头,卫窈窈恢复了些许清明,不多时,又听见符遥带着撒娇的声音传来。 “母亲!” 卫窈窈陡然抬头,看向了符遥。 这是符遥第一次在她面前唤出‘母亲’这个称呼,她一时有些愣愣然。 符遥冷冷扫了她一眼,快步上前,圈住了长公主:“母亲,听说你给我亲手替我求了平安符?” 长公主眉眼含笑:“你若是将心思多放一些在上书房中就好了,整日就知道贪玩,不懂进取!” 符遥吐了吐舌头。 长公主无奈一笑,终是让老嬷嬷取来了一个香包。 那香包一看便是用心绣的,老嬷嬷将之亲手递到了符遥手上:“公主,这平安符就在香包中,娘娘亲自为您求的,您可得收好一些。” 第400章 五彩绳 符遥眉开眼笑。 又过了一阵,似又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不满道:“我那香包还未用坏呢,娘娘怎么又给我绣了?娘娘身子不好,就该多休养,也不怕坏了眼睛。” 老嬷嬷和长公主对视一眼,相继一笑。 “娘娘也是关心二公主你,要知道,并不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如娘娘这般,这世上,卖儿鬻女的生生父母不胜枚举,公主啊,你是身在福中啊!” 老嬷嬷笑说了一句,引来符遥的一阵嗔怒:“我这不是担心娘娘吗?” 卫窈窈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的模样,忽然间觉得心中孤寒无比。 甚至于,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似乎都有些站不住脚了。 她想要寻回自己的母亲,可自己的母亲已经有了别的女儿,而且,那个女儿什么都不用做,都能讨她欢心。 卫窈窈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还能有什么理由。 她低落地垂下了头去,陷入了长久的低迷中,根本听不清长公主和符遥母女二人之间,究竟又说了什么。 直到一双保养得当的手伸了过来。 而那手上,赫然正躺着一只五彩绳。 端午都有送五彩绳的民俗,长公主不好这些,故而,卫窈窈从小便没有收到过母亲送的五彩绳。 可如今,长公主手里正好拿着那五彩绳,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卫窈窈愣了愣,之前的失落竟一扫而空。 她看了看那五彩绳,又看了看长公主,一张假面上,也随着她露出了一张情不自禁的笑脸来。 “娘娘!”符遥带着不满的声音传来,又被一旁的老嬷嬷拉了拉,她顿时收了言语。 卫窈窈打小就没怕过什么,但此刻,却可笑的怕人跟她抢五彩绳。 她几乎是带着急切的从长公主手中拿过了五彩绳,又急急戴在手上。 符遥看得目瞪口呆。 “多谢娘娘。”卫窈窈朝长公主轻轻一笑,脸上的笑意多了溢于言表。 待从殿中退了出去,就听符遥带着不满的声音响起:“娘娘为何要将五彩绳送给一个小小医娘!” 卫窈窈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就想听听母亲会说什么。 然而,长公主却并未开口,倒是一旁的老嬷嬷开了口:“二公主,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也是娘娘的一片苦心啊,巫衣族颇受皇家倚重,若不是为了您的声誉,娘娘何至于花心思在这低微医娘身上?” “我就说,那小小医娘也配······还是娘娘待我好看,遥儿心中欢喜。” 符遥微扬的声音响起,殿中又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卫窈窈好看的眸眼微暗,一抹委屈浮上心头。 眼看着有宫人朝她这处看来,她压下个中心绪,快步而去! 外间,谢辞正站在花圃处等她。 不知怎的,卫窈窈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在看到他时,那刚刚才被她压下去的委屈之感又生了出来。 不愿让他看出什么,她朝他咧了咧嘴角:“我们回去吧。” 谢辞静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目光掠过她手上的五彩绳,随即又扫了身后的殿宇一眼,方才应了一声:“好。” 一路上,卫窈窈都没怎么说话,回了藏书阁后,又将自己关了进去。 谢辞知道符遥也在长公主的殿中,故而,即便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如往常一样给她找书、备茶水点心。 只不过,每每看到她那微红的双眼,他面色终归也会跟着不好。 不过两日,夫后送了卫窈窈五彩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巫衣院,之后,便有不少医娘纷纷前来寻卫窈窈说话。 其中巴结、套话的心思,自然都有。 与此同时,麻烦似乎也接踵而至。 其中一件便是分发来的餐食中,不乏有被人动过手脚的。 虽是无毒,可不是冷饭冷菜,就是明显带了一股味儿。 为此,谢辞特意打了膳房,每日的饭菜,他皆亲自去膳房取。 与此同时,他也悄无声息的查到了姜五身上。 姜五似也察觉卫窈窈没有碰那些吃食,后来便收了手。 直到某日,她特意出门一趟,再回来时,便神神秘秘地带了一个用黑布紧遮掩住的铁子回来。 不乏有医娘问起她笼中物,姜五皆是含混带过。 只她不知道,她将笼子仔细放在房中后不久,她的寝房中便多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辞。 谢辞挑开铁笼上的重重黑布一看,但见那笼子里装的竟是两只五步蛇。 五步蛇有剧毒,之所以叫五步蛇,只因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被这种蛇咬了之后,若是走上五步,便会中毒而亡。 谢辞心中隐有猜测,霎时,脸上只余一片阴寒之色······ 这晚,月黑风高,四周冷寂。 巫衣院中,众人早已歇下。 谢辞站在藏书阁二楼,很快注意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见卫窈窈还埋头翻着书籍,他也不耽搁她,悄声往外行去,果然就在长廊末尾处看到了之前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姜五! 姜五手里尚拿着那用黑布遮住的大铁笼子,但见她四处张望了一阵,又走上几步,随即,又停上一阵,形迹不可谓不可疑。 谢辞冷脸抱臂站在大红圆木柱后,眼看着姜五很快又走动了起来,正如他所预料一般,她径直推开卫窈窈房间的窗户,将铁笼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入了房中! 谢辞眉头霎时压了下去。 好生歹毒的心肠,这姜五分明是想要人性命,只可惜了,到最后,也不知是谁要谁的性命······ 第401章 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晚,谢辞再度回到藏书阁,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他提了一篮子吃食回来,温声道:“吃点东西。” 卫窈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在值房中摆好了一桌子的菜。 这些菜,格外精美,一看便是从宫中膳房里端来的。 卫窈窈忙着,倒是不觉得,此番,闻着这香喷喷的饭菜香,方才觉着腹中饥肠辘辘。 她也不跟谢辞客气,往铜盆中净了手,便坐了过去。 虽然卫窈窈已然吃了无数次夜北宫中的膳食,但仍有些不习惯。 和大庆宫中的精致量小不同,这道道菜中都透着一股子粗犷。 饶是如此,卫窈窈还是从一众菜中瞟到了几分合自己心意的,无疑,那都是她曾在符离府上尝过的。 卫窈窈拿起碗盏,正要去夹,谢辞已经夹了一块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了。 那菜,俨然就是她心中中意的。 卫窈窈愣了愣,赶忙笑着道谢。 谢辞倒也不多话,眼看着她快吃完了,又拿着筷子给她夹了第二道菜。 那菜也是她喜欢的。 卫窈窈吃得津津有味,还没吃完,又来了第三道菜。 毫不意外,第三道,也是她喜欢的。 她不由瞪大了眼,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等她吃到第四个菜时,卫窈窈就笑不出来了。 若说一个二个都是巧合,那么,连着四样都是她在皇子府上时最喜欢的菜,那便实在是太巧了吧。 可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呢?除非······他监视她! 这话,眼看着就要破口而出,又被卫窈窈咽了下去。 他既派了人在皇子府上,那让人监督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了。 卫窈窈不喜欢活在别人的监禁下,若是往日,少不得要跟人掰扯一番,偏偏如今看着谢辞那易容后,极为平凡的一张脸,她除了抿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明明是一国首辅,迄今为止,裴元稷也不敢将他如何,像他这样的儿郎,不就应该继续走自己的青云路吗,又何须身处险境,来到此处! “怎么了?”见她只盯着他看,谢辞不由朝她看来。 卫窈窈咬了咬唇,也不说话,又继续吃碗碟里的菜。 谢辞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她不说话,他也就不打扰,依旧是慢条斯理地给她布菜。 值房里,阵阵药香伴着饭菜香传来,除了油灯‘哔啵’声,以及碗碟时而碰撞在一处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卫窈窈初时,还能继续镇定自若地吃饭,可,眼看着那投在墙壁上的身影越来越长时,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你还是一起吃吧,不,不必这样。” 她吃得慢,他若再耽搁下去,饭菜都冷了,他又吃什么? 要知道,她有多久不曾进食,他便也和她一样。 谢辞听得这话,布菜的动作微顿。 卫窈窈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就听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声落,他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以前······ 卫窈窈怔怔看他,一些原以为十分久远的记忆,再度扑面而来。 谢辞永远都是如此细心,总会站在她的身边,替她处理一切事宜。 饶是在逃荒路上时,他也未曾让她狼狈过分毫。 就连着那兜衣亵裤,也是亲手帮着洗的! 想到这里,素来脸皮甚厚的一个人,莫名就觉着脸颊微烫。 “啊!”恰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凄厉惨叫声。 “什么声音?”卫窈窈竖起了耳朵,如今,大伙儿早该歇下了才是。 而且,那声音听着像是医娘所歇的屋子传来的。 “吃东西,别管。”谢辞淡声说了一句。 卫窈窈也不想管,宫里阴私多,少知道些东西可没有什么坏处。 然而,这个想法才出现在脑海里,接二连三地又响起了几道痛呼声。 卫窈窈终于抬起了头,她听出来了,是姜五的声音! 这些天来,姜五总是对她横眉竖眼,万般针对,如今,她还真想去凑凑这热闹。 谢辞见她往外走,暗暗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拦她,只缓步跟在了她身后。 两人才走出去,就发现不远处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就在那痛呼声中,时不时,还能听到夹杂着人唤‘姜五’的声音。 还当真是姜五出了事儿! 卫窈窈回头,朝谢辞眨了眨眼,不由加快了脚步。 待到了大敞开着的门口时,卫窈窈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姜五。 此刻的姜五嘴皮发紫,一脸惨白,整个人哆哆嗦嗦,瞧着便十分可怜。 “是五步蛇!谁这么心黑,居然在姜五房中放五步蛇!” “谁知道呢,这五步蛇可是稀罕物,当初大巫医想用它做药引子,命咱们上山寻,结果,寻了那么多回,也没寻到,如今,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卫窈窈用手摸着下颌,好不同情姜五。 五步蛇毒,连着鬼谷老儿都治不好,想来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解药的。 “她真惨。”偏头,卫窈窈凑近了谢辞的耳边。 谢辞看着她,缓缓点头。 “你说,这蛇是谁放她屋子里的?”卫窈窈又问了一句,却发现那原本还颤抖个不停的人,狠狠朝她看了过来:“姜十七!是她,是她将这些蛇放在我房中的!” 卫窈窈反手指了自己的鼻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众医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瞠目结舌。 竟,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姜十七不是日日都在藏书阁中吗,难不成,她是装的,还有这许多时间来害人? “怎么回事儿?”此刻,外间,大巫医快步行来。 姜五看到大巫医,越发激动。 “姜十七害我,她,她竟往我房中丢了五步蛇!我被五步蛇咬了!” 大巫医肃然看向了卫窈窈。 谢辞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卫窈窈的面前,轻声一笑:“你说她害了你,你有什么证据?” 众人又齐齐看向姜五。 对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可不能这么空口无凭地冤枉人。 姜五从大伙儿眼里看到了怀疑之色,一时间,便又急了起来。 证据,她去哪里拿证据! 这五步蛇明明是她用来害姜十七的,结果,无缘无故的,却又出现在了她的房中。 这不是姜十七给放回来的,又是谁放的? 但这种时候,她总不能将这些说出来吧。 眼看着大巫医脸上有了不耐之色,明显也是不信他的话,姜五急道:“就是她!在这巫衣院中,只有她和我处不来,处处针对于我!” 第402章 谢辞会一本正经的撩拨人了 昏暗的屋子里,诡异一静。 半晌,倒是卫窈窈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姜五姐姐,可不兴说反话哦。” 这还是卫窈窈第一次唤姜五姐姐,可那话语中的嘲笑意味,却是那么显而易见。 众人也纷纷朝姜五投去了古怪目光。 十七这话说的在理啊,在这巫衣院中,素来都是十七谦让姜五,姜五处处挑十七毛病。 姜五见大伙儿都不信自己,不免急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我之所以不喜欢姜五,就是因为他!” 姜五狠狠指向了卫窈窈身边的谢辞,接着道:“当初,就是姜十七指使他用棒子砸伤我的,我有证人,就是姜九!姜九亲眼所见!” 姜九站在人群后,才刚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冷不丁,又被姜五扯了出来,她一时呆在原地。 人群齐齐让出了一个缺口,定定朝着缺口中央的姜九看去。 姜五见姜九不说话,急忙又道:“姜九,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你亲眼看到的!” 姜九被吼回了神来,飞快扫了卫窈窈一眼,又连忙收了目光,尴尬非常。 她只不过是想让五姐姐不要总找人麻烦罢了,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姜九性子绵软,也不喜和人生怨,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场景,她定就不多嘴了。 可如今,也不是后悔的时候了。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也只是看到他,他人站在藏书阁二楼上,此外,便没了。” “姜九,你当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让我防着姜十七,你说,她要害我!怎么,你自个儿说的话,都忘记了!”姜五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姜九涨红了一张脸,这不过是她的担忧之话罢了,不过是好心提醒,原就没什么证据,五姐姐怎么就,怎么就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了? “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时看到了人,我不过是想让五姐姐和十七好好相处,才这么说的,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姜九声音越说越低,此刻,更是低垂了脑袋,不敢看卫窈窈,更不敢看大巫医。 而她的话,倒是让一些医娘回忆起了当日之事。 “不对啊,那日,姜五被砸中的时候,我也朝楼上望了一眼,楼上窗户紧闭,什么人也没有。” “可不是,我也看过,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窗户处没人。” 面对众人三言两语的否决声,姜五险些将银牙咬碎:“怎么,你们还不相信姜九的话不成?姜九平日里即可不是说谎之人!” 众人又齐齐看向姜九。 姜九原本就不想惹事儿,眼看着一个一个都那么说了,当即道:“兴许,兴许是我眼花了?” 亦或是说,十七在藏书阁上听到了响动,让人去窗户处看看,而自己好巧不巧的,刚好抬头,看到了十七那个仆从。 对,或许,这其中都是误会! “姜九!”姜五狠狠开口,此刻,俨然将她当成了背叛自己之人。 姜九心中有苦难言,只能再往人群后退了退,企图遮挡一二,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屋子里的氛围,又静了下来。 片刻,谢辞终是开口:“想知道是何人将五步蛇带回来的,再容易不过,先查一查,这几日,谁出了巫衣院,再问问门房,谁回来时,带了可容五步蛇的大笼子。” “咦,姜五不是才出去过?” “可不是,她回来时,还带了铁笼子,可宝贝的紧,那笼子四周都用黑布裹着,我们想看看,她还不让呢!”说及此,那人目光一逡巡,就找到了屋子里那块铁笼子。 她将铁笼子提了过来,就像献宝一般供到了大巫医面前。 “大巫医,您看,这是什么?这就是当日姜五提回来的笼子,其实,这笼子刚好能容下两条五步蛇呢!” 那医娘说完,剩下众人若有所思,齐齐朝着姜五看去。 难不成,这是在贼喊捉贼? 可,何至于赔上自己?兴许,应是想要害人,却不小心害了自己。 姜五自然看出大伙儿在怀疑她了。 她心中发急,下意识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不关我的事儿,你们不能冤枉我。” 众人:“······”谁,谁冤枉她了? 事情发展到这处,可谓是闹剧一桩了。 大巫医终是失了耐性,让人将姜五抬着往巫衣族送。 都是巫衣族的人,她不能见死不救,兴许巫衣族中,会有法子救她也不一定。 “若你能活下来,我再与你算今日的事。”说完,大巫医转身就走。 姜五此刻,方才想起自己中毒一事一般。 霎时收了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整个人面如死灰,嘴里还开始念念有词了起来。 在她被人抬着从卫窈窈跟前经过时,卫窈窈正好听到了‘公主’二字。 回去的路上,她就跟谢辞说起了这事儿。 她只道那日符遥为什么就那么走了,原来,是改了主意,想耍一些不入流的主意。 可她和符遥哪有那样大的仇,至于让她这般起杀心! 卫窈窈皱眉,原本觉着自己以往在大启当郡主时,便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此番和符遥一比,她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了。 “不用担心,她伤不了你。” 耳旁谢辞的声音传来。 卫窈窈扭头,看着谢辞那平静无波的脸,忽然得了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太平静了一点。” 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中一般! 卫窈窈想到了姜九的指控,那看向他的目光,不免带了一丝探究。 “和你无关的事儿,值得人费心?”谢辞不答反问。 卫窈窈忽然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她觉得谢辞变了,会一本正经的撩拨人了。 这若是放在以前,可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儿。 偏偏,她居然还有些不自在了······ 第403章 不能在他面前提裴元稷和符离 这种不自在,一直持续二人回了值房中,直到他继续为她布菜时,方到了巅峰。 “也,也不必如此了。”终究,卫窈窈还是忍不住喃喃开口。 谢辞狐疑看她。 卫窈窈从来是不怕他的,毕竟谢辞宽厚温润,饶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他于鼓掌间,也不见他有何报复行径。 可此时此刻,顶着他看来的目光,她只觉得那目光厚重,似要将她整个压在其中一般。 卫窈窈越发不自在了,不得不继续道:“你如今是一国首辅,何须如此?” 这伺候人的活,不用他来做。 一室寂然。 谢辞往旁处走了去,随着脚步声渐远,那落在她身上的厚重目光也消失了。 卫窈窈暗暗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不想,谢辞再度回来,却是端了一盘又大又黄的杏子而来。 “夜北气候严苛,这个时令没有什么果子,但这杏子确带着一股子甜,你一会儿尝尝。若实在不喜,放着便是,过些时候回了大庆,石榴也该熟了。” 卫窈窈怔怔看他,恰好,谢辞也朝她看来。 他目光坦荡又平和,倒似显得她别扭古怪的紧。 在她沉默之时,谢辞已然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位置上,轻声开了口:“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是啊,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甚至于,她为了羞辱他,还特意让他帮忙洗兜衣亵裤,他从来都是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如今,她怎么倒是不习惯了? 可能,是他看向她时,那目光里藏着的厚重感让她害怕了吧。 卫窈窈觉着有些可笑,这还是那个自私凉薄,不懂反思的自己吗? 揉了揉脑袋,她莫名觉着有些烦躁,索性便依了性子,不再搭理谢辞。 这晚,不知是不是因着姜五那事儿,卫窈窈竟难得的失了眠。 躺在床上,摸着手上的五彩绳,她又想到了符遥那一声母亲,想到了母亲殿里,那独属于符遥的欢声笑语。 她心里仍是耿耿于怀,真想问问母亲,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只要符遥一个女儿就好了。 这个念头,越演越烈。 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再等等,等她找到救助母亲的法子。 这不是早前就决定好的事情吗,母亲的身子,再经不住耽搁了。 卫窈窈翻了个身,打算快些睡去,明日也好早些去藏书阁。 但按下葫芦浮起瓢,不去想母亲的事儿,她又忍不住想到了谢辞的事儿。 她和谢辞之间,似乎和以前一样,又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辞待她极好,可不知是他太好的缘故,还是她三翻四次耍弄于他,心中有愧,她对他,似乎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坦然了。 自从相见,他不问她要理由,只默默守着她,帮着她。 他怪怪的,她也怪怪的,大家都怪怪的······ 这晚,直到后半夜时,卫窈窈方才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睡前思绪太烦乱的缘故,她梦到符离将她抓回了皇子府,逼着她和他成了亲,随后,谢辞找来了。 他闯了洞房,欲要从皇子府上抢人,结果,一眨眼的功夫,谢辞那张脸又变成了裴元稷的。 裴元稷一脸阴鸷地看着她笑,他身后那些大启的禁卫军们,满身是血。 昭示着这一路杀过来,究竟是怎样血腥的场景。 “窈娘······”裴元稷咧着嘴,朝她笑了笑,“你就是为了你母亲离开我的?那我杀了她,好不好?” 梦中,血腥味扑面而来! 卫窈窈惊呼了一声,慌忙从床上惊醒,额上就贴上了一只大手。 是谢辞! 谢辞见她面色不好,眼下隐有青黑之色,显然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不由蹙眉:“做噩梦了?” 卫窈窈点头。 “什么梦?”谢辞又问。 卫窈窈自然不能在他面前提裴元稷和符离,便只摇了摇头:“我今日不想去湖心岛了。” 那样的梦境,实在是太糟糕了。 无形中,她的心中多了一丝紧张,她得快些找到救母亲的法子,若符离当真找来了,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毕竟,那人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心胸宽广的老实人。 自己骗了他,又跑了路,回头,还不知道想怎么报复她! 谢辞见她面有忧色,心知她被那噩梦所扰,不由轻声道:“梦本就是假的,当不成真,你莫要太过担心。” “嗯······” “那你再休息休息,我去跟大巫医说一声。”谢辞又道。 卫窈窈愣愣点了点头。 待谢辞走了一阵,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连忙起身,囫囵收拾着,往藏书阁去了。 如此,又过了六七日,卫窈窈连着做梦都在翻看医书。 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治疗法子。 不过,药引中有毒物,用量便要万万小心,还得根据病患当下身体状况来决定。 于是次日,卫窈窈又随着众人去了湖心岛。 一行人刚上岛,就察觉岛上的气氛有些异常。 待进了内殿,果真就瞧见原本清净的内殿中,此时此刻,竟站着好些个身强力壮的亲卫。 医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窥高座上的夫后娘娘面色不虞,一时间,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语。 只有卫窈窈,时不时蹙眉看向那些亲卫。 无他,只因她觉着那些亲卫眼熟得紧,倒像是符离的人。 可符离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怎么了?”身旁,谢辞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悄声问了一句。 卫窈窈摇了摇头。 正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整齐又尖锐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冷着脸的长皇子殿下,正领着他的人大步而来。 还真是符离! 他到底想干什么! 卫窈窈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赶忙垂头,怕引来这厮注意,给自己寻麻烦。 “带人将我这湖心岛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长皇子殿下如今可是满意了?” 高座上,凝着脸的夫后娘娘冷笑了一声。 符离站在离医娘不远处的位置,抬眸,探究地看向了高坐上的妇人,不言语。 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剑拔弩张。 众医娘也心知不好,虽是窥了热闹,但这宫里的阴私是能随便窥的吗? 弄不好,为了皇家声誉,今日他们在场的这些人,都会永远张不了口。 众人越想越忧心,只齐齐看向大巫医,只希望她能想出个法子来。 第404章 符离找来 然而,此刻的大巫医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只垂首静立在一旁,来夫后这处请平安脉,本就是她们的职责,夫后没有叫她退下,她也只能领着人候着。 只盼那长皇子殿下莫要再将事情闹得太难看才是。 “娘娘当真没有见过她吗?”很快,符离的声音再度响起在殿中。 他那带着探究的目光,依旧凝在夫后身上,其中想要窥见真相的心思昭然若揭。 夫后娘娘笑了:“她?是谁?” “自然是我那不日即将与我完婚的妻主。”符离道。 随后,又是好一阵的寂静。 众医娘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什么,长皇子殿下竟是为了他的妻主来的?他的妻主怎么了?难不成,还跟夫后有关? 这摆明了就是来找夫后娘娘要人啊。 这,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我不识得你那妻主,你莫要再胡闹了,赶紧你的人离开吧,君上那处,我会替你隐瞒。”夫后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话语,可谓是大度又宽容了,偏偏符离听得这话,俨然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气氛再度僵滞,两人间,谁也没有再言语。 待阿准回到殿中,已经是半刻钟以后了。 “怎么样,可有找到人?”谢辞的问话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急切。 阿准摇头,面露难色。 符离面色沉了下来,那放在背后的大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很是吓人。 “再搜!”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 符离心中笃定,他的阿窈定是为了湖心岛这位离开他的。 他曾经在大启为质,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那赝品和阿窈的生母,那位大启长公主长得有多肖似。 肖似到她压根就有些区分不出的地步了。 所以,阿窈只是想她的母亲的,阿窈并不是有心要离开自己的! 符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重复着。 只是,他的面色,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 高座上的夫后娘娘,面色也终于彻底冷了下来:“长皇子殿下非要与我如此交恶?” “娘娘和我的关系如何,娘娘心中最是清楚,如今,又何须再装!”符离不买账。 众医娘:“······”她们不想听! 她们不想知道夫后娘娘和长皇子殿下的关系,他们也不敢知道。 只望这一切早早结束。 终于,等阿准再度回来,依旧没有找到人时,如坐针毡的众人,终才有了片刻松缓。 只望着长皇子殿下快些走,他们也好问了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符离如何肯走。 他的直觉告诉他,阿窈定然是进了宫,可如今,他的人,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见着她人。 除非那赝品将她藏了起来。 不对,湖心岛就这么大,即便是阿窈当真被藏起来,此番,也该被他找出来了。 还是说,阿窈有了阻难,尚且还未能混入这湖心岛中? 正想着,符离感觉到了一道敌对又阴寒的目光! 这么些年来,即便是他和那位夫后娘娘再是斗得你死我活,那位夫后娘娘也从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他蹙眉,下意识循着目光看去,入目便是一群如坐针毡的医娘。 那目光传来的方向,应该是其中一位医娘身后的仆从,但符离直直盯着那仆从看了一阵,也只觉对方平凡又普通。 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不分尊卑、以下犯上之人。 想来是自己太过忧心阿窈,故而产生了错觉吧。 符离心中苦笑,再度收了目光,又听那夫后身旁的老嬷嬷尖声一叫。 “娘娘,娘娘,你怎么样了!你别吓老奴啊!” 符离皱眉,只见那原本坐在高位的夫后娘娘,此刻竟晕厥了过去。 幸亏她身边有得用之人,方才能护住她的凤体,不让她从座椅上摔下去。 医娘们也被这情况给惊到了,还未回过神来,卫窈窈已经冲了出去。 她的动作极快,谢辞想要拉她,也是枉然。 但见一旁的符离已经朝卫窈窈的方向看了去,他眉心一凝,快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众医娘才反应过来,齐齐看向大巫医,就见大巫医也快步走了上去。 此刻,卫窈窈已经替长公主把完了脉。 她几乎是颤抖着收回了手,长公主的脉相微乎其微,几乎有些摸不到。 卫窈窈忍不住皱眉,没有想到,短短几日,长公主的身体,竟是差成了这样。 大巫医见她不说话,面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急忙探手把脉。 “怎么会这样?”半晌,卫窈窈从惊愕中回神,扭头看向大巫医。 大巫医凝着一张脸,忙吩咐人去端药。 殿中,匆匆去,又匆匆来的脚步声响起,一片混乱。 卫窈窈稍稍凝神,当即拿出银针,朝长公主面上的几处大穴刺去。 众人压根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动作,一时呆愣再原地,巫衣族不擅使银针,更何况,还是在没有得到夫后娘娘允许的情况下。 这番行经,多少有些冒犯了。 然而,大巫医还在一旁看着呢,但见大巫医虽是惊讶,却也没有阻难,众医娘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好在,很快,夫后娘娘便幽幽转醒了。 大巫医急急探脉,卫窈窈下意识将目光凝在了她的面上,企图从大巫医的面上表情,第一时间知道长公主的脉息情况。 然而,大巫医常年绷着一张脸,卫窈窈也看不出端倪来。 待大巫医收了手,她忙又亲自覆到了长公主的脉搏上。 依旧很微弱,不过,较之前要好了许多。 卫窈窈松了一口气,殿外,端药回来的宫人们急急而来,卫窈窈退到了旁处,给宫人让了位置,就察觉到身后,正有人在朝她逼近! 不会是谢辞。 谢辞从未给过她这样的压迫感,她下意识想要扭头去看,就听身后,符离冷凝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卫窈窈想起了昨晚的梦,心头微微一颤。 手心上一暖,却是谢辞伸手,轻握了她一下。 即便不用看,她也能想象,此刻,他的脸上究竟是怎样让人安心的神色。 卫窈窈唇角缓缓勾了勾,还未言语,又听身后,符离阴沉沉的声音传来:“转过身来!” 第405章 怀疑 卫窈窈依言转过了身去。 “叫什么名字。”符离的目光在眼前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 他适才记得清楚,这女子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可想而知,她究竟有多关心那赝品。 后来,他便一直注意上了她。 不知为何,她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觉着有些相似,像他的阿窈。 可此刻,挨着近了,那种相似感,好像又渐渐淡了许多。 “医娘姜十七,见过殿下。”卫窈窈低垂着眸眼,不看符离,唯恐符离认出她来。 一旁,符离并未言语,但卫窈窈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凝在她的身上。 “把面纱摘了!”很快,头顶上方,符离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话,倒是惊到了殿中其余的医娘。 众人时不时看向卫窈窈,又看向符离,似想要看出个蹊跷来。 皆不知道,这姜十七究竟是何时得罪了长皇子殿下,如今,长皇子殿下谁也不针对,偏要来针对于她。 “咳咳咳!”高坐上,夫后娘娘咳嗽连连,她身旁的老嬷嬷随即言道:“长皇子殿下,您又何必为难娘娘店里的人,她们也不过是来替娘娘看诊的,总没有要藏了您妻主的道理。” 众人回神,也算是弄明白了。 长皇子殿下这是怀疑姜十七藏了他的未来妻主。 这种事儿,可大可小。 大巫医当即站了出来:“长皇子殿下,此事恐有误会!” “听不懂人话吗?把面纱除了!”符离带着急怒的声音再度传来,从头到尾,他压根就不曾看过旁人一眼,更别说,听别人的求情之话。 卫窈窈感觉到谢辞动了动,生怕他显出端倪来,忙给他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快速摘??自己的面纱。 殿宇中,又静了下来。 符离手握成拳,紧紧盯着眼前的一张脸。 这张脸顶多算是清秀,绝比不上她的万分秾艳。 而且,小郡主肤色白皙娇嫩,眼前人面色微黄,小郡主总是一脸倨傲的模样,眼前人低眉垂眼。 不,不是她! 他早该想到的! 符离心中苦涩难言,原本,还存了一丝希冀,觉着此人动作间,和她有些相似,原以为! 符离的目光凝在眼前这个叫姜十七的医娘身上,似恨不得要将人盯出个洞来。 不甘心和担忧纷至沓来。 他忍不住去想,他的阿窈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她顶着敌国郡主的身份,若是让人发现了,只怕是后患无穷。 没有他护着她,她若真有个好歹,又该如何是好? 卫窈窈被人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她一直低垂着眉眼,也看不清符离此刻面上的表情。 可越是这样,便越是让人担忧。 她心中清楚,先前,她应是引起了符离的怀疑,此番,她决不能再轻举妄动。 她若相差踏错,让他窥出了端倪,依着符离的性子,势必要顺藤摸瓜,将这一切摸清楚的。 到时候,这湖心岛,她也势必待不下去了。 索性,卫窈窈一直低垂着头,‘面貌’本就普通的她,置身一群瑟瑟发抖的医娘中,竟是毫无违和之感。 “主子,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若是君上来了······”阿准瞧着眼前情况,忍不住道。 偏偏,自家主子竟像泥胎木塑一般,竟是分毫不动。 阿准急得直咬牙。 “长皇子殿下!”这时,夫后身旁的老嬷嬷冲了过来,神色凄婉,“娘娘都已经这样了,长皇子殿下你为何还不放过娘娘,即便是有再多的误会,娘娘毕竟还是你的长辈,您,您怎可如此!若娘娘当真有个好歹!” 符离冷嗤了一声。 这赝品诡计多端,今日势必要找他报复回来,这一‘晕’,倒正是时候。 他从头到尾,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只怕脏了自己的眼。 “撤!”低声说完,符离率先跨出殿中。 阿准长长松了一口气,赶忙带着众人离去。 殿中,又是一片寂静。 “娘娘,您就这么算了?那长皇子殿下明显是对您不敬,您好歹也是他的长辈,他,他怎可如此待你!” 有宫娥带着不满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摆了摆手,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卫窈窈。 她朝她笑了笑,声音温柔:“可是吓到了?” “不曾。”卫窈窈怔怔看着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有些不舍挪开目光。 “傻孩子。”长公主笑了笑,又朝她招了招手。 卫窈窈见状,依言朝她靠近。 “你适才,很紧张我?”长公主道。 卫窈窈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长公主那保养得宜的手,又抚上了她的眉梢。 卫窈窈微微僵了僵。 此刻,她们离得极近,她几乎还能闻到长公主身上的鸢尾花香。 卫窈窈恍惚又忘了上次在这殿中发生的事儿,她渐渐放松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 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仿若自己身在梦境中一般。 若真是梦,她只望眼前的梦长一点,再长一点。 “你这双眼睛,实在是像极了她,我适才醒来,竟是险些以为自己又回了故土。” 长公主的声音在耳旁缓缓传来,卫窈窈猝然抬眸望向长公主,就听外头,有人急急开口:“君上到!” “阿音,你怎么样了?”北君急急而来。 显然是早就到了,卫窈窈甚至还怀疑,他根本就听到了母亲适才和自己说的话语。 因为,北君从她面前经过时,分明似是朝她这处看了一眼。 “符离那孽子竟对你如此不敬,你倒好,总偏袒着他,却将他纵出了这样的性子,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偏着他,我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目无尊长之人!” 北君愤恨说完,长公主不由温声一笑:“你又何必如此,他不过是来寻个人罢了。” “寻个人却也放肆到了这种地步!竟还敢到湖心岛来撒野了,这次,我定要罚他,你可不能再相劝了!” “你原就知我与他误会颇多,若再如此,岂不是要让这误会越发加深!” “好了,好了,我错了,可他这回重罚可免,轻罚难逃!” 夫妻二人言语间,自是一片缱绻。 卫窈窈想起适才一幕,忍不住又看向了北君,然而,此刻北君正关切的和长公主说着什么。 谁也没有提起适才的话,一时间,卫窈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第406章 他开始妒了 这日,有北君在,卫窈窈再也没有和长公主说上一句话。 但从湖心岛离开后,长公主那处,便派宫人来赏了卫窈窈不少东西。 有上好的云山蒙尖茶,有高句丽进宫的琉璃盏,还有两匹水红云锦。 巫医院中,一众医娘看得目瞪口呆。 有医娘直勾勾地盯着那在阳光下透着粼粼波光的玻璃盏,兴奋道:“这便是高句丽才有的琉璃盏,我之前也只在夫后娘娘宫里远远瞧见过,不曾想,今时今日,竟还能隔这么近的距离欣赏。” 另一医娘笑道:“你今日,不仅仅可以离这么近欣赏,你还可以摸一摸,十七也不是什么小性子的人,你要是想摸,她也不会说你,是不是?” 卫窈窈也盯着那琉璃盏,她生来金尊玉贵,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可这些和以往那些好东西不同,这些是母亲送给她的。 细细想来,长这么大,她也极少收到母亲所送之物。 “不能摸,也不能碰。”她想将这些东西留存下来,做个纪念。 若,若日后,母亲不愿随她离去,她就将这些东西一并带走吧。 “什么?”旁边,那些刚想上去摸一摸御赐之物的医娘们,齐齐扭头,朝她看了过来,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之色。 “我说,不能摸,也不能碰。”卫窈窈扭头,看向众人。 众人语塞。 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不讲情面的拒绝人。 “这,这也只是摸一摸,又不会给你弄坏,更不会给你拿走,十七,你又何必那么紧张。”有医娘不无尴尬地说了一句。 卫窈窈不说话,珍重地将东西收回了屋子里。 众医娘瞧着她这清净,只觉目瞪口呆。 这,这是连装都不肯跟他们装一下了? “不过是在娘娘晕倒时第一个站了出来,我们也可以啊,若当时是我们第一个站了出来,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可不是,当时,要是我们站出来,今日,娘娘赏的可就是咱们了,咱们可不是那种连摸都不肯给人摸的小气之人。” 有医娘悄声嘀咕了起来,还欲宣泄心中不满,就对上了一双冷沉至极的眸眼。 是姜十七那个仆从! 众人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莫名不安,很快,又听见他略带嘲弄的声音响起:“下次,你们兴许可以跑快一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推搡着离去。 谢辞回到值房中时,卫窈窈已经收好东西,开始试着写药方了。 今日,长公主那时有时无的脉像实在是吓到了她,此刻她只想快些将药配出来,也好快些治好长公主。 谢辞替她倒了茶,又备好点心,一双幽邃的眸眼,才悄然朝她看去。 小娘子一身青绿裳衫,正倚坐在檀木长条桌上,时而聚精会神地写着字,时而咬着笔杆,直皱眉。 阳光从雕花格扇门内披洒下来,照在她那娇小纤韵的身上,越发显得她风化无双。 此刻,谢辞只庆幸她戴了假面,遮住了那姿容灼艳的一张脸,不然,一想到会有人和她一样痴痴地看着她,他心里便觉不愉。 这种不愉,在想到符离的出现后,达到了顶峰。 男人最懂男人的心思。 今日,符离那般不管不顾地闯入湖心岛,更是无视北君颜面,大肆搜人,以此可见他对卫窈窈的心思有多重。 以往,不过是从探子口中听说符离将她绑到了夜北,再后来,便是她千方百计地想法子离开符离,他以为,符离和她之间,也不过如此。 毕竟,经了裴元稷和她的事儿后,谢辞心胸已然宽广了不少,自认为待她,也算是宽和。 不论她为何和符离生了纠葛,终归,符离正如同裴元稷一样的存在,或者说,符离连着裴元稷都还不如。 他们不过是她身边的过客,也唯有他,才是那个会一直陪着她的人。 可如今,符离的出现却是提醒了他,事情定没有那么简单。 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对另一人生出那么强烈的情愫。 他们之间,必是发生了一定的事情。 谢辞以前觉着,只要卫窈窈能回到他的身边,他都可以不计前嫌,可如今,他发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大度。 他开始妒了,他开始计较了! 他想知道那个叫符离的男人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事儿? 许是谢辞看着卫窈窈的时间有些久了,终于,卫窈窈朝他看了过来。 谢辞仍旧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不闪不避。 “怎么了?”卫窈窈整个心思都在配药时,此刻,见谢辞这么看着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不免心中着急。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谢辞淡声问她。 说,说什么? 卫窈窈想了半天,恍然道:“我应是有法子救长公主了,你待我试着配一副药。” 谢辞看着她不语。 卫窈窈又垂着脑袋写了几个字,但察觉到谢辞的目光还凝在她身上后她终忍不住,朝他看了去。 “还有事儿?” 谢辞抿唇不语,卫窈窈只当他没事儿,倒也顾不上他,又将视线凝在了宣纸上。 谢辞双眸凝着她的身影,心头一阵起伏,终是转身而去。 第407章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夜色融融,玄月如钩。 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响过后,整个巫衣院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谢辞回到值房,已是后半夜了。 值房中,灯火幽暗,那原本坐在案前写字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然沉沉睡去。 昏黄的灯火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金黄,谢辞定定看了一阵,方才缓步朝她靠近。 桌案上,药方已经写全整了。 女子字迹娟秀好看,谢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字如其人,丹阳郡主跋扈惯了,连着字也没个正行。 可这张纸笺上的字却格外工整,若不是谢辞一直盯着她所写,他真要怀疑,这是不是出自于丹阳郡主之手了。 谢辞冷不丁又想起了当初他们在逃荒路上,她那如蛇走虫爬一般的字迹。 原来,不是写不好字,而是不想好好写字。 谢辞有过片刻怔忪,又觉好笑。 不过是一张药笺罢了,下面人传看传看,照着抓药就是,难不成,她还以为长公主会亲自瞧见这纸笺不成。 目光在那纸笺上停留了片刻,他不再言语,径直过去,替她将药笺收好,将她抱着,往寝房走去。 更深露重,空气也添了一股冷意。 谢辞不由将她抱得紧了几分,直到回到房中,将她安放在寝榻之时,方才放松了箍着她的力道。 却也没有完全将她松开来。 夜色黑沉,屋子里并未点上油灯,软榻间,他也只能瞧见她模糊的身影。 但他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虚搂着她,就那么盯着她的方向看着,女子身上的清香传来,他想起她第一次扑到自己怀抱中时,闻到的便是这种味道,忍不住又朝她凑近了几分。 直到近到可以闻到她清浅的呼吸声时,他方才闭上了眼。 “所以,还是没有话想跟我说吗?”他等了她一日,这一日的时间,她明明有好些机会跟他说起。 可她却是一句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 他便不值得她解释一二吗? “唔······”睡梦中的人儿发出了一声呓语。 谢辞明明知道她什么也听不见,可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句:“窈儿,当真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关于符离?” 睡梦中的人似是被吵得有些不耐烦,口舌不清的嘀咕了一句:“他······有什么好说的?” 谢辞怔住。 原以为她已经醒来了,可瞧着这情况,分明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所以,适才也算是回答他了? ‘他有什么好说的?’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符离在她心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自然而然,也不值得她多提。 谢辞遽黑的眸眼中闪过丝丝亮色,那让他不愉了整整一日的东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谢辞再度看向她,眸光里一片缱绻温柔。 “我可以亲亲你吗?”他忽然就很想亲亲她。 自从来到夜北,将她找到后,他还从未和她亲近过。 也不是不想,只是,她一直没有想要和他亲近的想法,他自然也不会迫她。 此刻,月色昏黄,有什么东西,正在谢辞心中滋生。 谢辞平素里最会忍耐,可此时此刻,却也有些不想忍了。 他想纵自己一回。 “窈儿,我可以亲你吗?”夜色中,他听到自己又问了一句。 不是‘大小姐’,不是‘郡主’,而是‘窈儿’!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唤她窈儿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谢辞没有想到,如今,身在夜北,竟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一声窈儿,唤的他心中生出了一股细细密密的满足感,他忍不住伸手,往心的方向触碰了一阵,唇角缓缓勾起。 和他预料中一般,回答他的,依旧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他又等了几息,方又柔声道:“你不回答,我便当你答应了······” 声落,他缓缓朝她靠近。 当一张薄唇贴身她的唇瓣上时,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过往,再度袭上谢辞脑海中。 谢辞身上的某处火热,也随之点燃。 他的呼吸变粗了几分,连着动作,也添了迫不及待之感。 之前,原本还只想浅尝辄止一番,可此刻,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心中生出的贪意。 他忍不住含住她的唇瓣,又试图撬开她的唇瓣,大有要攻城掠地一番之感。 卫窈窈睡得浑浑噩噩,感觉到似有人在亲吻她,耳旁,水泽声越发明显。 她不耐的嘤宁了一声,费力睁眼一看,还真就瞧见昏暗的床榻边,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男人身上的草木香随着门缝中的风吹来,卫窈窈刚才起的一层鸡皮疙瘩,顿时又消了下去。 “谢辞,你?” 什么情况?自己适才明明还在值房中写东西,怎么转眼间,就回了房中。 而且,谢辞还,还! 不及她弄清楚适才发生了什么,卫窈窈很快又想到自己那刚刚完成的药笺,急忙道:“谢辞,我那药笺呢?” 谢辞暗暗调息,将自己适才被她勾起的异样掩藏起来。 “我替你收起来了。”说着话,他从容地从身上掏出了那张纸笺。 卫窈窈拿过纸笺,适才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了眼前的情形。 “我不是在值房吗?你,我?”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虽然,他们之间连过过火的事儿也做过,可毕竟这么久了。 卫窈窈到底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将你送回来的,趴在案桌上,休息不好。” 说完这话,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朝她脸上探去:“窈娘······” 感觉到男人的手贴在脸上,那温热的触感,透过他的掌心缓缓传来,卫窈窈之前那股子不自在又浓了几分。 谢辞,他,他想干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他,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卫窈窈以为,这样的僵持还要持续下去时,谢辞轻柔的声音再度传来:“大小姐,你脸上这层假面需得卸下来才成,不然,脸上会起痱子的。” 假面······痱子······ 听他这么一说,卫窈窈松了一口气,先前那问责之话也没了。 “还真是会起痱子!”卫窈窈很是赞同这一点。 白日里,她就觉着脸上有些痒,还试着挠了好几回,原来,就是因为这假面的缘故。 卫窈窈爱美,也怕这人皮面具在自己脸上留下什么不可逆转的伤疤,当即老老实实地坐了起来。 “你,你给我弄吧。” 谢辞轻应了一声,终是点燃了灯盏。 先前,屋中昏暗时,他尚且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此刻,看着她凌乱的衣衫间,堪堪露出的一小片兜衣,他的目光中不由涌上丝丝暗沉。 偏卫窈窈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忙忍不住催促:“你快过来啊,不是要帮我卸这玩意儿吗?” “好。”谢辞轻笑着朝她走去。 屋子里正好备有装了各种药水的木箱,谢辞做事细腻,先是替她将面具卸下来,又仔细替她净面。 这宫里,伺候人的侍儿,只怕也比不上他那么细致。 卫窈窈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朝他看了过去,却见他瞳色深深,那张脸整个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 她愣了愣,下意识问他:“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第408章 因为,我想你了 彼时,谢辞正拿着巾帕替她擦到下颌处。 听得这话,他那抵着她下颌的手微微顿住,整个人静静朝她看来。 烛火明明灭灭,屋子里光影也跟着斑驳了起来。 谢辞背靠光而立,大半边脸处于暗处,让人看不清脸上表情,唯有那双眸子格外清亮,甚至,还带着一股热意。 “大小姐······”他声音低沉,像是低着舌尖唤出来的一般,缱绻又温柔。 卫窈窈还没反应过来,谢辞已经俯首,朝她靠了过来。 他的动作极慢,还带着一股子试探意味,仿若只要卫窈窈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便不会继续一般。 卫窈窈呆呆看着他,却是忘了做出什么反应来。 直到他的唇再度贴上她柔软的唇瓣,那种温热中仿似带着电流的酥麻感传遍了彼此,她才瞪大了眸眼。 谢辞他,他怎么忽然就亲她了! 许是许久不曾亲吻过的缘故,谢辞动作间,竟又带了些许生疏。 卫窈窈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觉着和谢辞亲吻一下也没什么。 甚至,还想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加深彼此的亲吻,但无端的,却被他动作间的生疏给惊到了。 她有些想笑,谢辞这动作,倒像是童子鸡一般! 谢辞若有所感,抵着她的唇畔低低诘问:“大小姐可是嫌弃了,日后,我勤加练习便是。” 声落,他越发热情的啄吻着她的唇瓣,那动作,温柔中带着一丝急切,似在慢慢宣读着自己对她的占有。 不知为何,卫窈窈忽就在这濡湿的触感中,生出了阵阵心慌。 这种心慌,驱使着她那原本打算勾着他脖子的手改了方向,转而抵住了他的胸膛,迫使两人拉开了距离。 “因为,我想你了。”谢辞低喘着气,垂眸看着她,那目光,犹如看着什么珍宝一般,小心又爱怜。 卫窈窈忽就不自在地撇开了脑袋。 饶是如此,她也依旧能感觉到他喷洒在自己身上的呼吸,那一下又一下的温热感,无端让人有了一种酥麻之感。 卫窈窈正想说,还是自己来吧,却见谢辞和她拉开了距离,沉沉看向了她。 “你在怕我?” 卫窈窈犹如被炸毛的野猫:“笑话,我怕你干什么?” 谢辞但笑不语,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经此一话,卫窈窈也不敢提让人走掉的事儿,只能继续忍耐着。 索性,谢辞也没再有更过分的举动,替她收拾妥当,便带着木箱子走了。 眼看着房门被人关上,卫窈窈倒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她又想起了适才浑浑噩噩时,嘴唇被人轻贴拥吻的触感。 难不成,当真是在做梦? 适才,谢辞和她相处时,那脸上自然得很,也没有做了亏心事被人抓包的感觉。 想来,应该是做梦吧。 卫窈窈刻意避开了自己醒来后,两人真实交吻过的事实,打了个哈欠,又躺会了榻上。 脸上没了假面的束缚,很快,卫窈窈便困意来袭,重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卫窈窈先去了御药房。 御药房就在巫衣阁后院中,那里储存着各式各样的药物。 她对着药笺核对了一番,药房中药物倒是俱全,唯差一味地涌金莲。 地涌金莲稀罕,一生只开一株花,而且,花期短暂,保存极难,即便没有存货,卫窈窈也不意外。 幸而,鬼谷中便种了不少地涌金莲,到时,她自去采摘一些回来便是。 打定了主意,她又将药笺递到了大巫医面前。 “巫衣院中,并没有地涌金莲。”大巫医凝着药笺,声音淡淡。 卫窈窈只让她不必担心,她自会寻来。 “据我所知,地涌金莲实在稀罕,巫衣族中,便试图种过,结果,最后无一枯竭而亡,要寻一株树已经很难了,更别说它经久才能开上一朵的花枝了。” 大巫医说完,见卫窈窈仍旧没有退却的意思,眉头微微皱了皱,索性就将药笺还给了她,满脸的不赞成之色。 “娘娘的身子已然经不起波折,你这方子,若有用那还好,若是起了反作用,你自己受到处罚没事儿,还会连累整个巫衣族!” 这言下之意,便是不信她,也不肯轻易让长公主尝试她的药方。 卫窈窈有些不敢置信,既如此,这些天来,大巫医为何又一直纵着她调配药方? “所以,就算娘娘身子已然快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大巫医也不肯让我一试了?”卫窈窈不死心。 大巫医看了卫窈窈一眼,忽然朝外喊话道:“来人,姜十七涉嫌往族人房中偷放五步蛇,立即遣返回族中,由族老仔细盘问!” “是!” 外间立马进来了两三个膀大腰圆的妇人,那些个妇人平日里都是打理院中杂事的,自然最不缺的便是力气。 眼看着三两个妇人就要将自己拖住,卫窈窈扭头,看向大巫医,眯了眯眼。 那日姜五房中出现五步蛇的事儿,明明已然告一段落,当日,她也和那件事撇开了关系。 偏生今日,大巫医却又将脏水泼在了她的身上,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是要将她从这巫衣院中赶走,从此往后,姜十七便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巫衣院中。 可这其中,又是因为何事? 难道,仅仅只是怕她给巫衣院惹来祸事? 卫窈窈有一种直觉,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大巫医作为巫医院中的掌事人,她若是不允,自己只怕也没法子将药呈到了一国夫后面前。 大巫医不该因此事而顾忌她至此才是。 “大巫医这是做什么?”房中,谢辞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大巫医的目光在男子清瘦的身影上转了转,并未言语。 谢辞三五步走到了卫窈窈跟前,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了那些妇人的桎梏,淡声道:“都是同族中人,何必如此相逼,我们自己走便是。” 第409章 谢辞被调戏了 卫窈窈不敢置信地看向谢辞,俨然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们就这么走了? 大巫医显然也没有想到姜十七这位仆从会这么配合,微带讶然的目光在谢辞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大巫医终是看向卫窈窈。 “自然,都是同族中人,我也不愿相逼。” 说完,她朝那两三个妇人看了一眼,妇人们便往旁处站了站,没有再去拉卫窈窈的意思。 但与此同时,那一双双眸眼都凝在卫窈窈身上,大有要监督一二的意思。 卫窈窈呆愣过来,扯了扯谢辞宽大的袖袍。 谢辞扭头朝她看来,面色温煦。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先去寻地涌金莲。” 听着他的声音,卫窈窈心中稍安。 原本此次入宫,便是靠着谢辞,既他都这么说了,他们日后,定还有机会再回来。 “好。”卫窈窈轻声回他,那姿态,竟是说不出的乖巧。 谢辞忍不住朝她看来,那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明显。 而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这夜北国虽是女尊男悲,男女大防不及别国,可这男女之间,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 特别是男子! 在男子未曾出格之前,清白名声最是要紧,这若是随便和哪个女子亲近,那看在旁人眼中,便如同浮风浪蝶一般的存在。 那样的人,是找不到妻主的! 而眼前姜十七这仆从便是如此!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仆从都如此不清白了,姜十七偏还纵着他,这一主一仆简直是有伤风化! 往日里,瞧着两人之间形影不离的,便是引人深思的,如今,两人之间更是没有避讳,耳朵贴着耳朵的讲话。 简直,简直是不知廉耻! 但比这个更让人振奋的是,姜十七居然被大巫医给赶走了! 才不久前,夫后娘娘还赐了姜十七不少厚礼呢,那些个原本还觉着眼红之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笑了笑。 虽是没有当着卫窈窈的面说什么,但那看向她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有着同情和看好戏之色。 眼看着姜十七主仆俩在干杂役的那些个妇人们簇拥下往外走,终有医娘忍不住笑问了一句:“十七这就要走了,才来的富贵,才没几天呢?” “可不是,夫后娘娘不是很器重你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就这么走了,我们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大造化呢!” 口头上奚落完,就有那三两个起了色心的,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凝在了谢辞身上。 往日,这哥儿总跟在姜十七身边,他们也不曾仔细看过。 此番仔细一看,虽他长相清秀普通了一些,可这身材高大挺拔的,举手投足间,却是别有一番味道。 也不知道,这床榻之间,又是什么样子。 反正都是随随便便的破落货色,那姜十七可以用用,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几人当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往前凑了凑。 “呀,可怜见的,姜十七都要被赶出去了,你这仆从想必出去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不如,你日后跟了我,我保管不会比姜十七对你更差。” 这话说完,又有另一人附和:“可不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要不然,哥儿,你日后便跟了我吧,跟了我,你就可以继续留在宫里过好日子了,何必跟着姜十七去外头遭罪!” “不好,不好,要跟也得跟了我姜二啊,我姜二可是这群医娘里的老大姐,这群人里,除了大巫医,就属我最大了,哥儿,给你二姐姐摸一摸!”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那个叫姜二的女人挤出重重人群,径直就将咸猪手伸向了谢辞。 谢辞站在原处,身姿挺拔如松柏,自是一番风流气韵。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姜二却生得脑满肠肥,滚动而来的模样,宛若冬天行走的熊,格外醒目壮观。 卫窈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忘了言语。 就在那熊爪眼看着就要抚上清秀郎君的颊侧时,猛然生变! 那姜二竟是一改之前风流轻佻的语气,尖声怪叫起来。 那声音实在是太惨烈了一些,惊得那些个挨着他们的人都齐齐往后退后几步。 当然,这些人中,除了卫窈窈! 卫窈窈从惊骇中回神过来,就发现,谢辞正攥着姜二的腕骨,他面色如常,姜二却是痛得脸色发白了。 “哥,哥儿,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我,我虽是长得粗鲁了一些,但我温柔啊,不像那姜十七,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她都不护着你!” 卫窈窈原本还在看着热闹,冷不丁听那姜二提起自己,委实一愣。 随后,她就对上了谢辞清清淡淡的目光。 “好哥儿,你快给我松松,你不过是眼力劲儿不好,寻了个没担当的女人罢了,你放心,我疼你,我日后一定疼你。” 谢辞不吭声,依旧那么直直盯着卫窈窈看。 卫窈窈被他看得好一阵莫名! 什么情况,他,他不会还真听了那姜二的离间之话吧? 他们可不曾出生在夜北,也更没有女子当对男子怜香惜玉的心态啊。 话虽是如此,可被谢辞就这么幽幽地看着,始终还是怪怪的。 卫窈窈干咳了一声,决定开口跟谢辞说上两句,然而,就在这时,那姜二的声音再度传来:“好了,哥儿,不过是一个心里没有你,也不知道心疼你的女人,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这天底下,多得很的女人,你!” 这回,姜二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了谢辞,谢辞顿时皱紧了眉头。 不等她将话说完,只听腕骨上‘咔嚓’一声巨响,竟是骨头生生断裂的声音! 姜二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响起。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谢辞松了手,眼看着姜二像破布包袱一般摔在了地上,他缓缓拿出巾帕,往自己适才和姜二触碰过的那只手擦了去。 那姿态中的嫌弃意味,不言而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片刻的功夫,谢辞那不冷不热的目光又朝之前调戏他的另两个医娘看了去。 那两个医娘吞了一口口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谢辞嫌恶地收了目光,再看向卫窈窈时,眼里的冷意便退了个干净。 眼看着她脸上的兴奋色还未完全收敛,他忍不住蹙眉。 “还没看够?” 第410章 十七娘子还没娶夫吧 卫窈窈被抓包,不免讪讪然。 “不是,不是,我在担心你!我就怕你被人占了便宜去!” 谢辞看她,眸中全是怀疑之色。 “还愣着干什么,还要等着宫门下钥才动身?”不远处,大巫医冷沉的声音响起。 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妇人便走了过来,大有若是卫窈窈不肯走,便要押解着她走的架势。 谢辞无视了这群人,径直拉过卫窈窈的手,便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外间,有医娘匆匆来报,却是湖心岛上来人的,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夫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 大巫医面色微凝,一旁其余医娘则是下意识看向了卫窈窈。 湖心岛上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人,实在是蹊跷。 更何况,以往这个时候,夫后娘娘可从未派人来过! 她们直觉这事儿定然和卫窈窈脱不开干系。 果然,那老嬷嬷的目光在周遭环视了一圈后,最后定定放在了人群中的卫窈窈身上。 “十七娘子,娘娘身子不适,还得劳烦你跟我走一遭。” 众人面面相觑,终有医娘小声嘀咕了一句:“姜十七用五步蛇害了姜五,大巫医都要赶她走了······就这种人,如何能得娘娘召见!” 对方声音虽小,但还是传到了老嬷嬷耳中。 老嬷嬷不解地朝大巫医看去,大巫医忙缓声道:“娘娘身子要紧,这底下的医娘们多毛手毛脚,不如,我跟嬷嬷走一遭吧。” “娘娘点了名要姜十七。”老嬷嬷言简意赅,思量片刻,又道,“五步蛇的事儿,老身也有所耳闻,当初,大巫医当着众人的面证了姜十七的清白,如今,怎又重新攀扯?” 众人一愣,这话,倒像是在维护姜十七! 卫窈窈也有些意外,不曾想,这老嬷嬷却是知道这么多。 那是不是说,母亲对她这里的事情也知之甚多? “还是说,大巫医就是瞧不上娘娘,专程给娘娘难堪!” 老嬷嬷再度开口,声音中,已然多了好些怒气。 一时间,巫医院的众医娘们皆是面面相觑,再不敢言语。 就连着大巫医寡淡的一张脸上,也终于涌现了别的色彩:“臣下不敢!” “大巫医究竟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也只有大巫医心中明白了。”老嬷嬷淡声说完,又看向了人群中的卫窈窈,霎时间,那严肃的一张脸上,就有了缓和之色。 “十七娘子,还得劳烦你随我走一遭。” 卫窈窈自是乐意的,即便是要出宫寻地涌金莲,她也想再跟母亲说上几句话。 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已经能救她的事。 然而,那些个围着她和谢辞的仆妇们都没有要散开的意思。 那些人都是听大巫医的命令行事的,此番,大巫医还没有开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老嬷嬷脸色又要变的难看时,大巫医终是开了口:“姜十七,你便随嬷嬷走一趟吧。” 卫窈窈迎着大巫医的目光,原以为,她会言语敲打警告自己一番,谁曾想,大巫医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说完话,就站在一旁,静候他们离开。 去湖心岛的路上,老嬷嬷不时问上卫窈窈几句,言语间,倒是热情。 卫窈窈毕竟是个冒牌货,遵循着说多错多的原理,她尽量让自己少言语。 有关姜十七过往的一些问题,卫窈窈实在是回不上的,索性就看向谢辞,每每这个时候,谢辞都会一一帮她圆上。 次数多了,老嬷嬷也注意到了卫窈窈身旁这个‘仆从’,但见她会心一笑,忽就意有所指道:“十七娘子还没娶夫吧。” 卫窈窈:“·····没有。” 老嬷嬷给了卫窈窈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淡笑了一阵之后,终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句:“依老身看,十七娘子日后还是要娶一个能容人的。” 说完这话,她的目光便在卫窈窈和谢辞之间流转了一番,意有所指。 “是,是,是!”卫窈窈下意识点头,等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老嬷嬷的意思后,又讷讷开口,“嬷嬷,你,你怕是误会了。” 老嬷嬷这意思,分明是觉得谢辞是她的侍儿,因此,担心她日后的夫郎会容不下谢辞! 毕竟是母亲的身边人,若是让母亲知晓了此事,母亲会怎么想她? 卫窈窈不敢想,自要解释一番。 偏这时,小拇指处缠上了一截修长指骨。 “误会了什么?”谢辞问了她一句,声音又低又轻,像是在贴着人的耳边问话。 手上,还有他指腹摩挲而来的触感,卫窈窈只觉尾椎骨似乎也跟着起了一层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半晌,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垂头看去。 索性,两人的袖摆够宽大,刚好将他和她底下的动作遮掩了个干净。 耳旁传来了老嬷嬷的笑声,却是船只靠岸了。 谢辞自然而然地搀扶卫窈窈上岸,手上倒是老实了不少。 卫窈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扭头,朝谢辞看了好几眼。 太怪了,刚刚的感觉实在是太怪了! “可还要我扶着?”谢辞从善如流,就要上前,卫窈窈赶忙摆手,和他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第411章 卫窈窈,你可真是让本殿好找啊! 才入夏,阳光便已逐渐炽热起来。 老嬷嬷将卫窈窈引到了一处三面环水的两六角凉亭前,有风吹来,浮动凉亭周遭的轻纱,堪堪露出了长公主那倚栏而坐的身影。 卫窈窈在老嬷嬷的目光示意下,踱步入内。 凉亭中染了线香,味道极淡,倒是母亲喜欢的风格。 卫窈窈堪堪站定,就听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吃过糖蒸酥酪吗?” 卫窈窈愣了愣,恍然发觉那桌面上,正摆着两碗糖蒸酥酪,其中一碗长公主已然用过,另外一碗,正摆在她的面前。 她有些迟钝地朝长公主看了过去,长公主指了指她面前的碗盏,轻声一笑:“尝尝?” 卫窈窈愣了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不喜欢?”长公主终于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喜欢,自是喜欢! 卫窈窈当即坐下,捧起了那装着糖蒸酥酪的碗盏,当那股子熟悉的奶香味传来,她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此刻,她不能哭。 卫窈窈有些记不清上一次吃糖蒸酥酪是什么时候了,她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地尝着酥酪。 爽口嫩滑的口感,一度唤起那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 卫窈窈一时有些百感交集,从不知道,今时今刻,还能尝到那记忆中的味道,这是独属于母亲的味道! 她埋头认真吃着糖蒸酥酪,长公主也没有言语,一时间,凉亭中寂静无声。 卫窈窈恍惚间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又回到了幼时,自己和母亲独处时的场景。 对这样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卫窈窈自是格外珍惜,只念着这样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然而,一碗糖蒸酥酪终归是见了底。 “好吃吗?”长公主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卫窈窈点了点头:“娘娘做的酥酪自然极好吃的!” 长公主轻笑了一声,顿了顿,忽然拿过绢帕,往她嘴角擦了擦。 “弄得满嘴都是,倒和她幼时一般。” 卫窈窈吃惊于长公主忽然的亲近,一时间,连着她究竟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那双含着孺暮的一双眸眼,定定地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直到时间有些久了,卫窈窈才堪堪回神。 怕自己适才的异样引人怀疑,卫窈窈忙道:“听闻,娘娘身子不适?” “不打紧的,不过做了一回噩梦罢了。” “噩梦?” “嗯,梦到了适才跟你提起的她,仔细想来,她跟你应该也一般大了,我待她不好,如今,心中却时常挂念她。” 她?指的是自己吗? 卫窈窈心中一跳,却是十分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原本还低垂着的眉眼,终究忍不住朝长公主看了去。 “既然娘娘牵挂她,为何不与她相见。” 长公主看着她,良久,终是轻轻一笑,答非所问:“她的眼睛,和你生的极像。” “所以,娘娘今日是为了那个‘她’,才替我解围的?”卫窈窈心中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大巫医发难于她,母亲的人便来了,借口是母亲身子欠安,可如今,母亲不正好好的坐在这里,还给她准备了糖蒸酥酪。 这只能说明,那老嬷嬷,是母亲派去护她的。 凉亭中,又是一阵默然。 有清风从凉亭四周吹来,带来一阵凉爽。 卫窈窈原以为长公主不会再开口时,却听她蔼声说了一句:“你和她长得并不像,可这双眼睛,却是极像的,我看到你,总会想到她,你也可以当做是为了‘她’。” 卫窈窈定定看着长公主的眉眼,心绪起伏。 幼时,原以为母亲不喜她,她耿耿于怀了许久,可如今,这些过往都已释然。 母亲还活着,而且,她告诉自己,她也在念着她! 母亲终归还是喜她的,还是记挂着自己这个女儿的! “我乏了,你先下去吧,且放心待在巫衣院中,没有人会那么没眼色,再妄图赶你走。”长公主打了个哈欠。 卫窈窈依言往外走了几步,终又返回去,行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正在吃着茶盏,不曾想,她忽然回来,一时间微怔,脸上露出了温和笑意:“还有事儿?” “我已经针对娘娘的病,替娘娘配了药方,我知娘娘身子不适,所以,药引多用的是温补之物,对娘娘的身子,并不会有其他副作用。而且,我的药,一定会对娘娘的病症起作用,娘娘,你且信我!。” 卫窈窈绞尽了脑汁,还想再说点更有说服力的话语,不曾想,长公主却是摆了摆手,朝亭外候着的老嬷嬷吩咐了一句:“嬷嬷,你随她去御药房中拿药。” 卫窈窈没想到长公主竟就这么应了,诧异之余,又道:“还差了地涌金莲这味药引,娘娘给我一些时日,我出宫去替娘娘寻来。” 长公主颔首。 卫窈窈见她如此信任自己,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脸上,也渐渐涌上了笑意。 临出亭子前,她想了想,还是回头,郑重道:“娘娘身子虚,长久吹风不好,若娘娘不想回屋,还是让人将屏风架起来吧······轻纱终是不及屏风实在。” 长公主笑了笑,模样依旧温和:“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再出发吧。” 得了这关切之话,卫窈窈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五步三回头地出了凉亭。 长公主含笑看她,直到人走远了,她眸中方才涌上一丝深意。 “来人,将被藏起来的那个人送到符离面前!” “是!”掷地有声的男声响起,凉亭外,有暗影闪过,转瞬消失不见。 当晚,长皇子殿下府中,灯火通明。 阿准将一身穿医娘青绿衫,头戴面纱的清瘦女子绑到了符离面前。 符离缓步朝女子接近,那女子惊恐万分,想要后退,可阿准收紧了绑她的绳索,女子一时间,寸步难行。 一双大手,适时伸来,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是你!”符离那道似能夹死蚊子的浓眉并在了一起。 阿准扭头,朝那人看去,也是愤愤然。 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当日他们去湖心岛搜人时,冲出去的那个小医娘吗? “这医娘一直藏在府上,宫里那一个,是另一个人假扮的!”阿准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其实,今日查到这个医娘也是偶然。 直觉告诉他,此事,定和卫窈窈有关,阿准适才着急忙慌地将人绑到了自家主子面前。 “姜十七?”符离开口,那原本噤若寒蝉的医娘,猛然朝他看去,声音发软:“长皇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符离冷嗤,缓缓收回了抽面纱的手,面容渐冷,“那就该问问宫里那位假扮你的郡主殿下了!” 难怪他一直抓不到她,原来,竟是跟他玩起了花招! 此番想来,符离方觉诸多可疑之处。 湖心岛上,那个叫姜十七的医娘,一举一动,明明像极了小郡主。 还有她对那赝品的紧张! 当时,他也存过疑心,只是在看到那张面纱下的脸后,这仅存的疑心便被打消了。 如今想来,那人一直低垂着眉眼,分明是害怕他看清她的眸眼后,将她认了出来! 毕竟,脸上能靠东西遮掩,这眼睛却是不能够的! 好啊,好得很啊! 卫窈窈,你可真是让本殿好找啊! 第412章 你,你怎么来了? 这晚,卫窈窈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醒来,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辞见状,只当她是染了风寒,不免担忧,临出门前,特意给她带了一件厚披风。 待两人例行公事的在巫衣院中登记了一番,终是出了宫门,登上了谢辞早早备好的马车。 马车上的长条案几上,早摆好了瓜果茶水,尤其是盘中那底呈绿黄色,着片状茵红色的茵红李格外诱人。 卫窈窈也不是没吃过茵红李,但长得这么红粉、喜人的茵红李倒是头一次见。 “高山上长的茵红李,自是不同。”谢辞轻声道。 卫窈窈恍然,原来是生在高山之巅的,难怪和她以前见到的有所不同。 一看便觉清脆可口。 卫窈窈只觉口舌生津,下意识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就发现谢辞正在看她。 “且等等。” 卫窈窈愣住,这李子不是他让人备上的吗,还不能吃不成? 谢辞轻笑:“你已经带着这面具好些日了,时日长了,对皮肤不好,我帮你取下来。” 说罢,拿过她手里的茵红李,放在盘盏中,又从角落里拿来了木箱,从中取出了药水。 这几日,都是他给自己卸的,卫窈窈也习惯了,当即配合着将脸伸了过去,配合着他。 谢辞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卫窈窈感觉到大半张面具都快卸下来时,方才看向了他。 谢辞似有所感地朝她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 似早有准备,马车里还备了清水,待将面具完全卸下来之后,谢辞用清水将巾帕打湿,便一点一点地为她净面。 “余下的路上,大小姐便不用戴假面了吧,车夫是我们的人,我替你涂一些脂膏,不出几日,脸上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红斑了。” 卫窈窈点头如捣蒜。 这红斑瞧着丑,而且,还奇痒无比,若真能治愈,那便太好了。 饶是谢辞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她涂脂膏了,她也以为自己已然习惯了,可这回,时间还是太长了一些。 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身上,那种独属于他的草木香味,似乎也包裹住了她,卫窈窈无来由的,就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跟他去他私宅的事儿。 脸上忽然开始发烫,卫窈窈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怕让谢辞发现了她的异常。 待谢辞终于替她涂抹完以后,卫窈窈终于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往边上坐了坐,和他拉开了距离。 作为掩饰,又拿了一块茵红李往嘴里塞。 李子汁水足,吃起来酸酸甜甜,倒是极合她的胃口。 卫窈窈吃完一块,又要去拿第二块,才发现,谢辞竟又看向了她,随后,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朝她伸手。 马车里,寂静无比。 一种无声的旖旎在二人之间蔓延开,卫窈窈的心忍不住剧烈跳动了几下,心中暗呼谢辞是真的变坏了。 他,他想干什么啊? 谢辞以前可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动脚的,难不成,分别的时间长了,他也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有了变化? 眼看着那骨节修长的大手越来越近,转眼就触碰到了她的唇瓣。 男人指腹上的薄茧在她唇瓣上摩挲而过,卫窈窈惊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谢辞。 他还真是变坏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带着轻笑的声音传来,谢辞收了手。 也就是此刻,卫窈窈才发现,他的指腹上,竟还沾着李子的汁液。 卫窈窈后知后觉,原来,原来她只是要帮她擦擦汁水罢了······ 她不免觉得懊恼,以往,只有她戏耍谢辞的份儿,什么时候开始,谢辞竟也学会戏耍她了。 果然,人没在她跟前的时候,还是变坏了! 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凝在自己身上,卫窈窈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 谢辞倒也没有任何尴尬之色,只不动声色地掀开了车帘子,往外头看了去。 卫窈窈愣了愣,索性又继续吃李子,只她不知,在她收回目光后,男人嘴角缓缓勾了勾,似是心情极为不错。 马车行出宫门,眼看着就要转入了集市,周遭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我去给你买些干粮,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的驿舍,只怕你到时挨饿。” 谢辞声落,马车也停了下来。 卫窈窈不想搭理他,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谢辞这一去,半晌也不见回,她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不安之感。 忍不住掀开车帘,她探出头,往外瞧了瞧。 但见马车正停在一处闹市口,周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卫窈窈目光逡巡,往人群外仔细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谢辞的身影,正想放下车帘子,就听外头,车夫惊呼了一声,似有打斗声响起。 卫窈窈唬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起身去掀车帘子,不曾想,那车帘子却是率先被旁人给掀开了。 随后,符离那张阴柔美丽的一张脸,浮现在眼前。 卫窈窈怔了怔。 符离似早料到她在马车里面,见到她,也并不惊奇,只冷哼了一声,就那么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卫窈窈被他盯得一阵毛骨悚然,半晌,方才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来了?” 第413章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丑男罢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还想问问你,你为何在此处,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符离一声高过一声,那低沉的嗓音中,满是愤怒和不满。 想到昨日知晓真相时的场景,此刻,他心中仍觉暴怒。 若不是当时宫门早已经下钥了,他非得连夜冲进巫衣院中,将人给拧出来不可! 幸好他今日赶来的及时,不然,又得让人给跑了! “答,答应过?”卫窈窈下意识想问他,自己答应过他什么,心中却又明白,自己这么一问,只怕会引得他更加不满。 此番,自己是要去寻地涌金莲的,她还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此处。 抿了抿唇,她决定先哄哄他。 “我······我晚些时候跟你讲,可以吗?” “晚些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你莫不是又在哄骗我不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时日都在何处!” 符离声声控诉,卫窈窈竟能感受到他那夹杂在愤怒中的丝丝怨气。 她一时惊讶,往日,在大庆,怨妇倒是见过不少,这怨夫却是不曾有的。 即便他如何玩弄欺骗谢辞,谢辞也不曾这样过······ 她,她有些不习惯。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越发清楚,如今的符离只怕是不好打发的。 符离见她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没有一点要跟她坦白的意思,不免邪气暗生,伸手,就朝她身上穿着的青绿衫裙扯了去。 他的动作,生猛又忽然,将卫窈窈吓了一跳。 那胸前的盘扣,眼看着就要被他一并给拔下来时,卫窈窈方才回神,连忙捂住了胸口:“符离,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阿窈,你说我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踏踏实实等着婚嫁吗,结果,你竟骗我,还悄悄进了宫!” “卫窈窈,你以为我真不会将你如何吗?你如今可在夜北,在我所掌控的地盘中,我想让你如何,就让你如何!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丹阳郡主!” 符离越说,心中越发火大。 更火大的是,他昨日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番,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永远也不敢再离开自己。 可如今,看到她这张脸,那些恶狠狠的计划都已化作泡影。 他只想剥了她这身医娘裙服!往后,再不许她进宫去,再不许她往医娘堆里挤! “我是夜北长皇子,想要什么没有?你若好好待在我的身边,日后,我的都是你的!你得到的东西,并不会比一个郡主身份带给你的少!你,你为何要如此!” 卫窈窈原本还想将人哄一哄,谁曾想,符离却是这么无理取闹。 她顿时恼火非常:“我偏要如此,又如何?” “你!” 符离一噎,那堵在喉咙眼上的话,再说不出来,连带着胸膛间的郁气也是越演越烈。 若是依着他的性子,他就算是绑,也要将人给绑回府里去。 这些年,能入他眼的女子,也唯有面前一人,既如此,她也必须要做自己的妻主。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谁也不能更改! 更何况,如今她身在夜北,身后无人,即便是想要反抗,只怕也没什么可与他抗衡之势。 可······ 符离眼圈微红,眼里的不甘和伤痛并存。 毕竟是终身大事,若当真将她绑到洞房中,终归是不圆满的。 不圆满的婚仪,只怕是得不到天神庇佑的。 卫窈窈不知符离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此刻,她所有的倔劲儿都被激发出来了,整个人就那么不服输地盯着他看。 他的手,尚且放在她心口处的衣襟上,她的手,则将之压在下面。 耳旁传来男人沉沉重重的呼吸声,卫窈窈几乎可以感受到手心处,男人手背上阵阵跳动的青筋。 她紧抿着唇,和他僵持着。 狭小的马车里,也无端添了一股子剑拔弩张之感。 “就为了一个赝品?”良久,符离率先败下阵来。 之前,不知母亲的存在时,卫窈窈倒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此刻,听着她左一个赝品,右一个赝品的,她不禁有些恼火。 恼怒的话还来不及说,符离再度开口:“阿窈,你不要这样对我,你可知,这些天,我是如何过来的?” 声落,外头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道清润男声:“让开!” 符离嗤笑,心中明了,应是那拐了她的野男人回来了。 符离下意识看向了卫窈窈,见她当真也注意到了外头的异动,方才好整以暇地掀开了车帘子。 马车外,符离的一众亲卫早已经刀剑出鞘,将一身量颀长的男子围住了。 那男子是一身再寻常不过的小侍打扮,五官只能算得上清秀,此外,再无其他特色。 这样的男子,即便是放在人群堆里,也不会太显眼。 符离只看了一眼,便不屑地放下了车帘子。 “腿打折了,扔乱葬岗去!”这样的人,不足为惧,但敢沾染他的人,那便应该想想自己的后果。 马车帘子单薄,外头很快传来了阿准的应声:“是!” 随后,打斗声响。 符离衣袖猛然被人攥住,他心中微诧,循着那独属于女子的细白小手,看向了手的主人。 此刻,卫窈窈正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那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中,带着不安和担忧。 她在担忧谁,外头那个男人? 符离心中生怒,就听卫窈窈急声道:“你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还不够明显吗? “你在担心他?”符离不答反问,一双遽黑的眼眸,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虽是在问她,可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她却是在担心那人! 真是可恨,小郡主历来自私,从未有人能进入她的法眼,如今,她却也会关心人了。 偏偏,那个人还不是自己。 “符离,你不要伤他,他不过是想帮我罢了,我,我只是想再见见夫后罢了。” 卫窈窈真挚地望着他,眉眼间,全是恳求之色。 谢辞待她好,即便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耍弄他,他依旧如往常一般。 卫窈窈再是自私,心中也终是愧歉,她不想谢辞有事儿。 生平第一次,不仅仅是因为谢辞的利用价值,而是因为他自身! “你就那么担忧他?”符离闷了半响,终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卫窈窈不说话,符离却是看得清楚。 她确实很担心他,或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担心! 一抹阴狠之色从符离眸中闪过,此刻,他恨不得掀开帘子,亲自拔刀解决了那人!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丑男罢了,竟也妄图和他分她的心神。 这样的存在便是一个错误,他不会让这样的人继续存活在世间! “扔到乱葬岗!”符离再度掀开车帘子,冷冷朝阿准说了一句。 阿准微愣,心中已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这便是要取了这人性命的意思! 第414章 威迫 “是!”阿准抱拳。 卫窈窈狠瞪了符离一眼,就要下车去。 她不能让谢辞有事儿,此时此刻,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在他的身边去。 而符离却是快了她一步。 眼看着她人已经快下车时,他飞快伸手,将她攥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这几个字,在喉咙眼上打转,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她想干什么,还不够清楚吗,她想下去护着那人。 只可惜了,她是他选中的妻主,这辈子,也是他一人的。 任何想要将她从他身边带走的人,都该死! “出发!”冷冷地朝车夫呵了一句,符离又加重了力道,将卫窈窈紧紧禁锢在了自己身前。 “你放开我!”卫窈窈咬牙切齿,一双水眸,就那么死死盯着符离。 只可惜,任由着她如何挣扎,也从他怀中挣扎不开。 马车很快就行径了起来,卫窈窈心急如焚时,外头传来一阵急急脚步声,似有一堆人马赶来。 卫窈窈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也不再挣扎,就着符离束缚她的姿势,将脑袋探出了马车帘子处。 此刻,他们并未走远,还真就看到了不远处打斗的场景。 谢辞并非一人,他的周围还护了以折戟为首的好些人。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谢辞隔着人海,定定地朝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卫窈窈朝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此刻,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谢辞不会有事儿的。 他的人总算是来了! “你想干什么!”一道怒吼声传来,卫窈窈整个人被符离扯回了马车里。 心中没了顾忌,卫窈窈索性就闭上了眼,由着符离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怒目瞪她。 霎时,马车里寂静非常,唯余外头传来阵阵车轱辘撵过青石板的声音。 符离瞪着她,一双眸眼都要瞪出了火来,那紧紧攥住她的手处,也跟着出了密密麻麻的热汗。 小郡主很挑剔,若是往常,哪儿能忍受得了这种粘腻之感? 偏偏此刻,她却是毫无所觉一般,任由着他攥住她,也不吱声。 饶是符离看向她的目光是如何凶狠,她也压根就不看。 符离想着她适才那模样,倒像是要不管不顾地跃窗而走一般,他越发气恼。 可再一想起这些时日,自己久不见她,心中的担忧和思念,那铁打的心肠,终又软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无论之前有多气恨,可如今,和她身在一处,就这样看着她,他便有些气不起来了。 终归,终归不过是想让人帮着她进宫罢了。 那赝品和她母亲实在是生得像,她思亲心切,想要看看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倒也正常。 他该理解她的! 符离在心中暗暗说服自己,强自压下心里的怒气,良久,终试着放开了她的手。 “阿窈,你该与我说的,我那般爱重你,无论你与我求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虽然,他不喜欢那个赝品,可她若当真想见一见,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忙。 以他的身份,可不比那丑男有用得多! 卫窈窈不说话。 符离想着小郡主打小便生了个倔脾气,想来,只是先前的态度是惹恼了她,不免有些懊恼。 “若是想去见见那人,也不是一定要混入医娘中,我们成婚在即,你又常常不在府上该如何是好?” 卫窈窈皱眉,总算是睁开了眼。 她虽没有说话,但那写着不满的小脸上却分明写着‘谁要嫁你’这几个大字。 符离心中生怕。 她原本也不是心甘情愿嫁他,此番,不过是自己强求而来的。 若自己再因先前之事再惹恼了她,她当真改了主意,不肯再嫁她了,又当如何是好? 心里这么想着,符离赶忙道:“我知你是要去鬼谷寻地涌金莲,我陪你去取来如何?你喜欢当医娘便当吧,有我这个夜北长皇子给你兜着,定不会有事儿。” 卫窈窈看出了他的讨好之意。 她终是缓缓闭了眼,此去鬼谷,还要好些路程,符离此番是要跟定了她。 饶是她心有不愿,也将他没有法子。 毕竟,符离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而自己形单影只,若真和他硬碰,势必也没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求药最要紧,母亲的身子已然等不了那么久了。 她不能因为任何事情,耽误了行程。 符离见她不说话,只觉她应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不由心中一喜,又见案桌上还摆着茶水,忙拿过杯盏,给她倒了一杯。 “阿窈,喝口茶水。” “我不渴。” 符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僵,转瞬,又收了回去:“那便渴了再喝。” 终归是愿意搭理他了,那便好。带他们此行回去,那丑鬼的尸首早被野狼啃食殆尽,想来,他的阿窈也不会再想起今日之事。 “鬼谷处于大庆和夜北的交界处,那处路途遥远,人口复杂,殿下就不怕途中遇上什么危险吗?” 被强迫着带上这么一个人,卫窈窈终有些不甘心,便开口提醒道。 符离轻笑:“有我在,能有什么危险?但你若是不带上我,你就有危险了,你莫不是忘了,咱俩身上还有蛊虫,你不能待在离我太远的地方。” 第415章 他定容不下谢辞 经他这么一提醒,卫窈窈倒是想起了这一茬。 可这些时日,她身在夜北皇宫中,为何却从未毒发过? 看出她心中所想,符离弯起了唇角,就要去抱她:“巫衣族的蛊在宫中是禁用的,而且,也起不了作用。” 卫窈窈往旁边坐了坐,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动作,狐疑看他。 符离脸上有过片刻僵硬,却也不想跟她计较,更不想继续适才的话题,只道:“阿窈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卫窈窈看了他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 诚如符离所言,若她和他身上的蛊毒,只要离了宫中便会起作用,那此番,她还真是必须要带上他。 毕竟,替母亲寻来药引最重要。 而符离这人心眼儿小,定容不下谢辞,此番,饶是她心中再想,也不会提出让符离将谢辞捎上的事儿。 谢辞的人来了,他又是书中男主之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 借着这个机会,她或许可以让符离将两人身上的蛊给解了。 心里这么想着,卫窈窈便将话说了出来。 对此,符离倒是表现的格外大方,二话不说,就应了卫窈窈的要求。 卫窈窈心存怀疑,重复道:“你当真愿意解了我们身上的蛊毒?” “自然,你是我日后的妻主,我符离再是不守夫道,还不会往妻主身上下蛊。” 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 可越是这样,卫窈窈便越发觉着他还有后话。 果然,符离随后又道:“但如此重要的事情,定要在重要的日子做,我已经决定了,就在咱俩的洞房花烛夜解蛊,阿窈,你看如何?” 倒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这意思,莫不是说,她不肯跟他成亲,不肯跟他洞房,他就不会替她解蛊了? 卫窈窈闭上了眼,决定不再搭理他! 这日傍晚,马车在一处驿站处歇了脚。 符离率先带着人进了驿站中,马车下,刚好站着一个青衫侍儿,正伸出一只手,垂首欲要扶她。 卫窈窈也不拒绝,刚搭着那人的手跳下马车,就听对方悄声唤了一句:“主子······” 这声音低微,裹挟着夜风,竟有种缠缠绵绵之感。 卫窈窈吓了一大跳,一回头,就对上了春芽那张笑脸。 “你!”卫窈窈想问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当日,符离在凉亭中撞见他们之后,发了好一通火,依着符离的性子,定要将这人发配到杂役房,让她再也看不到这侍儿的人影才是。 除非,他是偷偷摸摸过来的。 可这又是为了什么,若是让符离发现了,只怕他也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诸多疑问,还未问出来,就听春芽笑问了一句:“主子近来可好?” 卫窈窈下意识点头。 “那便好,当日,我唯恐管家找到了主子,好些时日都睡不踏实,原以为,主子得偿所愿,不曾想······” 话说着,春芽又朝她看了一眼。 那纯澈的目光中,写满了担忧。 卫窈窈听他提起当日之事,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冒着被主家发现的危险帮了她。 偏她这么久以来,早将人忘了个干净,更别说报恩了。 心里这么想着,卫窈窈当即道:“春芽,你,你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只要我能帮,我都会帮。” 春芽敷着厚厚一层粉的脸上,隐隐透出了一抹红晕。 连带着看她的目光也闪躲了起来:“我,我什么也不求,只,只要贵主儿好好的,就成。” 卫窈窈皱眉,不知怎的,竟从中品出了一丝含羞带怯。 正这时,符离从驿舍里走了出来。 卫窈窈忙收回了搭在春芽大掌上的手。 倒不是因为怕符离,只是,符离这人强势霸道,若让他看到了,到时,春芽可就惨了。 “阿窈,驿舍中只有一间上房了,还得让你和我勉强凑合一晚。”符离一路走来,心情似乎很不错,言语间,也满是轻快。 卫窈窈瞟了他一眼:“我也可以住别的客舍。” “别的也满了!” “你不是还有那么多随侍?”卫窈窈又道。 “正是因为带的人多,所以,驿舍才会人满为患啊。”符离说到此处,目光定定看向她,言语间,多了一层危险意味,“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他们挤吧?” “难不成,你想让我和他们挤?”卫窈窈反问。 “他们敢!”符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心知她不乐意跟自己睡,忙道,“我,我们一起睡也没什么,反正早晚都得成亲。” 提前睡一起,也好习惯习惯彼此,日后,成了亲,也不用再磨合。 符离想这么劝她,可一对上她的眸眼,这明显带着哄骗意味的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最好不是你逼着驿舍老板这么说的!”卫窈窈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径直离去。 符离愣在原处,好半晌才追了上去:“阿窈你这是什么话,我,我府离是那种人吗?我,我要是想对你怎样,早在荒岛上就!” 符离声音极大,一路过去,吸引了不少目光。 卫窈窈见驿舍内,三三两两朝她投来的目光,心下大怒,扭头瞪了符离一眼,便不再理他。 赶了一日的路,卫窈窈只觉身心俱疲。 一众侍儿抬了浴桶进屋,又打满了水,备好了澡豆,卫窈窈才去屏风后除了衣裳,钻入了水中。 恰到好处的水温,让卫窈窈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她正闭上眼,去摸一旁的澡豆时,另一只手,同时伸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霎时间,卫窈窈打了个激灵,立马往水里缩了缩。 “谁!” “贵主儿······”一道似委屈,似幽怨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就见春芽正一手拿着澡豆,一手拿着巾帕站在她的浴盆边。 浴盆周遭,热气缭绕。 春芽一双眸眼似也跟着沾上了湿意,那看向人的目光,竟是越发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卫窈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男人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来。 “贵主,春芽儿是来伺候您的,您不愿让春芽儿伺候您吗?” 春芽的声音再度响起,卫窈窈终忍不住结巴开口:“你,你出去!” 房中静悄悄,并没有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卫窈窈忍不住蹙眉,再度朝春芽看去,就见对方双手压着浴桶,正缓缓地压低了身子。 他原本就长得清瘦,那身上的袍衫宽大非常。 俯首间,堪堪露出了他雪白的肌肤,以及那昂首在雪原上的两点红梅。 “贵主······就让春芽儿伺候您吧。”男人似勾似缠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那南风馆的小倌,也不过如此。 她后知后觉地从中品出了一丝勾引意味。 不及多想,又听‘砰’的一声,竟是房门被人暴力踹开了! 第416章 符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卫窈窈还没反应过来,那原本压在浴桶旁的春芽已经飞快整理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地退跪在了远处。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那破门之人,并未立即进来,而是长久的站在房门处。 卫窈窈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而过,一种锐利之感,无端生出。 卫窈窈忽就有些气恼:“符离!”这人什么意思! 屋外没有声响。 直到阿准的声音传来:“将军,有人想在后院马厩处动手脚!” “给我守着!”符离微冷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一道关门声传来,屋子里,又归于平静。 卫窈窈愣愣地看了看房门处,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春芽,正好对上了男人朝她看来的楚楚目光。 一时间,卫窈窈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指着外头,立即道:“你,你走!” “是!”春芽又可怜巴巴地朝她看了一眼,终才缓步离去。 不过,他不是走的大门,而是翻的窗户! 听到窗户关闭的声音传来后,卫窈窈脑子里又‘嗡’了一下。 这什么跟什么,倒像是自己跟人偷了情一般! 春芽翻窗的动作极轻,可落在习武之人的耳中,还是十分明显。 阿准很快就听到了窗户上的异动,他脸上神色一肃,下意识就想去看看动静,结果,这才刚刚动身,外头,符离又回来了。 符离面色不好,这还是自从和丹阳郡主碰面后,自家殿下第一次这样拉脸子。 “让巡逻的人打起精神来,万不可再有散失。” 符离带着冷沉的声音传来。 阿准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说适才的事儿,结果,符离绷着面皮儿,从他面前疾步而去。 压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阿准张了张嘴,看着自家主子那冷硬的身影,终是什么也没说。 ‘吱嘎’一声响,半旧的驿舍木门被人推开。 符离站在房门处,迟疑片刻,终是迈着大步,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卫窈窈本欲起身,听得声响,柳眉轻皱,重又坐了回去。 “符离?” 符离不吭声,木着一张脸迈过屏风,朝浴桶边缘走来。 他犀利的目光在屋子周遭逡巡,饶是手上没有四处翻找寻人的动作,可他的眼神已然昭示了一切。 卫窈窈愣了愣,先前被压下去的愤怒之感,又生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符离没有言语,待仔细查看过,确定屋子里并没有什么人之后,他那张阴柔俊俏的一张脸上,顿时涌上狐疑之色。 竟是没人? 适才在门外时,他明明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饶是不解,但他的脸色倒是真的缓和了下来。 “符离,你到底发什么疯!”卫窈窈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符离回过神来,循声看去,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稍带讨好的笑容。 这个笑容,在对上卫窈窈那张怒气冲冲的美人脸后,越发浓了几分。 “有贼人盯上了我们,试图在马厩中动手脚,我担心他有同伙,适才特意来你这处看看。” “你!”卫窈窈瞪着他,“同伙?你莫不是说的你自己,出去,赶紧给我出去!” 卫窈窈心下恼火,忍不住伸手,直指着符离,心中想骂人,却无从说起。 “好好好。”符离自是连连应好,自己适才才做了那踹门硬闯的事情,此番,定是要将人给哄好的。 只是,此番,目光触及因水波动荡,而露出的一片雪白春光,符离眼睛不由看直了。 他几乎是一眼不错地盯着人看,仿若时间静止了一般。 卫窈窈脑子忍不住又‘嗡’了一下,僵硬地顺着他的目光扫到了自己身上,霎时间,面色难看至极:“符离!你给我滚出去!” 符离被人这么一吼,倒是回过了神来。 以往荤素不忌,不知女人凡几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像是没见过女人的嫩头青一般。 一想到自己适才的傻样,符离不免懊悔。 “我,我!”难不成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符离半天哽不出一句话来,索性只丢下一句,“你慢慢洗。”便快步奔了出去。 那步伐,怎么瞧着,都有点像是落荒而逃之感。 “色胚!”卫窈窈暗啐了一口,生怕这人又返回来,忙用帕子擦干了身子,又让人倒了水,便从里面栓上门,独自休息了。 另一头,匆匆离去的符离也好不到哪儿去。 适才匆匆一瞥的画面,此番,竟像是生了根一般,使他念念不忘,连着身体的某处,也有了反应。 符离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异样,颇有些恼火。 自己适才才惹恼了人,若这时候,又让她发现了端倪,还不知要将人气恼成什么样。 毫不犹豫地,符离让人去打了冷水,兜头浇了十几回。 可不知是不是许久不曾纾解过的原因,身上的异样从刚刚缓和,脑海里,不禁又想到了浴池中美人春光微泄的场景,刚刚压下去的异样,竟又扑面而来。 符离闭眼,默了几息,又让人打冷水来。 如此循环往复不下六七回,阿准看着自家殿下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从上到下都冒着水气,心下不禁生忧:“殿,殿下······” 话还没说出来,就迎上了符离凶恶的目光。 阿准讷讷,终是小声提醒:“郡主还在屋里等您······” 以前的长皇子殿下可从来不会这样委屈自己! 没有找到丹阳郡主倒也罢了,如今,人既然已经找到了,殿下又有兴致,为何不直接找丹阳郡主。 反正郡主早晚都会是殿下的妻主,两人间便是提前行了敦伦之礼也无妨。 又何须沦落到偷偷来浸冷水的地步! 阿准都要心疼自家殿下了,但他有预感,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自家殿下势必会跟自己翻脸。 所以,他只能浅显的提上一句,试图让自家主子想起还有丹阳郡主那么一个可供纾解的绝色在他房中。 然而,此刻,主仆两人显然没有想到一件事上去。 符离听他提起卫窈窈,适才发现自己已然在外头耽搁了许久。 先前自己贸然闯入她房中,已然引起了她的不快,自己此刻若是回去晚了,吵她休息,只怕还会惹来怨怼。 于是,符离再不管旁的,三步并作两步,转眼就到了自己那件上房处。 他试着推了推门,没有推动。 符离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又推了推,依旧推不动,当即小声拍起了门板。 然而,任他怎么拍,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她,她莫不是拴了门,不让您进去?”阿准有些愤怒。 自家殿下好心护送她去寻药,结果呢,她竟还对自家殿下甩脸子。 想到先前,自家殿下久久寻不到她人时的场景,阿准面色越发不好了。 “我看,主子就是对人太好了!”这才使人蹬鼻子上脸。 符离扫了他一眼,面露不悦之色,阿准顿时不敢再多话了。 “阿窈!”符离拍了拍门,又试着唤了一声。 恰有巡逻的亲卫从旁经过,撞见了这一幕,纷纷忍不住往这边看了过来。 “还不赶紧走!”阿准冷眼使了一个眼色。 众亲卫才忙不迭离开。 驿舍前,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阿准看了看那紧紧关闭着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家殿下,心里又恼又气。 这丹阳郡主竟当真敢下自家殿下的面子至此! 方才,那些亲卫已经亲眼看到了,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流言。 自家殿下率领几十万大军不在话下,多年以来,建立起来的威严,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那女人给败个精光! 偏自家殿下还不自知。 许是察觉到了自家心腹频频投来的目光,符离总算没再继续敲门。 “我适才出门时,让她莫要等我,兴许,是将我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阿准听着自家殿下这似自言自语的话,表情颇为微妙。 殿下当真交代过吗?他瞧着怎么不像啊。 若是当真交代过,何至于在房门口僵持那么久? 先别说,那丹阳郡主也不像是会听自家殿下话的人,就说自家殿下见了丹阳郡主,就跟狗见了狗头一眼,恨不得时时都贴上去。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和丹阳郡主同榻而卧的机会,他怎可能让丹阳郡主先休息? 许是自家心腹那带着怀疑的目光太过明显,符离将手抵在拳边,轻轻咳了咳。 “将随我们前来的所有男子,都查一遍,若是有形迹可疑之人,立马报于我跟前。” 说到这一点,符离的表情,终是严肃了些许。 他始终记得那房中隐隐传来的男子声音,此番,虽没有将人找到,但他终归还是不能就此揭过这事儿。 “是!”阿准颔首。 “明日出发之前,你去采买两个婢子。”符离出来的匆忙,就带了些府上的侍儿和亲卫。 之前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发生了晚间的事儿后,他又想起了上次府上侍儿和卫窈窈共处一凉亭的场景。 越想,他便越发觉着耿耿于怀,更不能接受她和除了他以外的男子多说一句话。 因而,买婢子一事,便极为重要了。 阿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殿下此番,竟又是为了卫窈窈,一时间,他应答的也没之前那么干脆了。 “哦,还有一个事儿。”符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握拳干咳了一声,“你再跟店家要一间上房,此事可得瞒着她!” 这言语间的她指的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阿准神色郁郁地点了点头。 此刻,他越发肯定自家殿下像那见了骨头的狗了。 瞧瞧,他为了和丹阳郡主亲近,竟还跟人撒谎说只有一间上房。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丹阳郡主一个女人得了自家殿下这么多心思。 只可惜了,丹阳郡主这根骨头不是个好啃的,只怕自家殿下到头来,也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阿准的办事效率极高,次日一早,他就将买来的两名婢子送到了符离跟前。 那两名婢子正好担起了照顾卫窈窈的重任。 对此,卫窈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经了昨日的事儿,她也算是看出春芽的存心勾引了。 那行径让她想起了幼时母亲的那些个男宠。 其实,她是不耻这些行径的,若不是春芽帮过她,她早在昨儿个就翻脸了。 符离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似很满意他的做法,他不免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小郡主是个挑剔的,这临时买回来的人,能得她的满意,自是最好不过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 符离心中闲适,只当此行是和卫窈窈游山玩水的,毕竟,他压根就不想卫窈窈给那赝品治病。 故而,这一路上,便让人走走停停,遇上景美之处,还会让车夫停下,想带卫窈窈一路赏玩。 只可惜,卫窈窈很不给他面子。 连着两次将符离一人留在车外,乘马车扬长而去后,两人也形成了默契,一路她不喊停,符离便老老实实地陪她坐在车上。 到了夜里,卫窈窈又雷打不动地早早拴了门。 符离好不容易寻着人,自然想跟人亲近一二。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故技重施,又搬出那没有上房的借口,只可惜,小郡主油盐不进,又明显缺乏同理心,任他如何说,都无动于衷。 于是乎,长皇子殿下那张本就阴柔至极的一张脸,顿时,便有目共睹的越发阴沉了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更让他不悦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此刻,天色苍茫,金乌高悬。 在那几十里路以外的小道上,正行径着一批人马,那批人马不紧不慢的走着,明显是有意跟人保持着距离。 正这时,苍穹中一声长鸣,一只身强体壮的金雕直直从空中俯冲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人群里不乏惊呼声响起,甚至于,刀剑出鞘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而那金雕竟是无视了众人,直直冲向了人群中,唯一的一辆马车处! 和众护卫的紧张担心不同,马车上的人丝毫没有担心之色,反而是掀开了一角窗帘,缓缓伸出了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 而那金雕,不偏不倚,刚好落到了那只极好看的手上! 第417章 裴元稷也去了鬼谷 手的主人灵活的从金雕腿上取下信笺,快速阅过后,方才掀开车帘,露出了谢辞那如玉如圭的一张脸。 “大人!”折戟心知他有吩咐,赶忙上前来。 “给夜北皇宫中,去信一封。”谢辞淡声吩咐完,递了一封早就备好的信笺出来。 折戟颔首,看着那尚且停在马车上,并没有要离开之意的金雕,欲言又止。 “不错,启帝也去了鬼谷。”谢辞看出他心中所想,缓声道。 折戟面上一怔,随即惊道:“郡主此番前去,若是遇上了他可如何是好?” 裴元稷这些年来,无心朝政,甚至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从未停止让人去搜寻丹阳郡主。 以此可见他对丹阳郡主的用心。 若是让他撞见了丹阳郡主,势必要将丹阳郡主强自带走,到了那时······ 折戟担忧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他不觉得自家主子会袖手旁观,可这么多年以来,自家主子和庆帝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平衡。 难不成,如今,便是要打破那道平衡的时候了? 倒不是他对自家主子没有信心,只不过,对方毕竟是一国之君,主子虽为权臣,也终归不得不忌惮一二。 “不是还有符离吗?他应是带了不少人手的。”谢辞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主子是想要符离和庆帝对上!”这便是要玩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谢辞没有反驳,只看了看天色,眸中一片柔色:“再过些时候,也到了吃石榴的季节。” 折戟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赶路吧。”谢辞轻笑了一声,又回了马车中。 那金雕跟着一行人飞行了一段,又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终是嘶鸣一声,震翅而去。 夏日里,天气多变。 连着几日的烈日炎炎后,总算迎来了一场新雨。 也就在这日,符离一行人正式步入了山路,山路崎岖不平,卫窈窈被晃得昏昏呼呼,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等她从浑噩中醒来,一睁眼,马车上已经没了符离的身影。 她动了动酸痛的脖颈,一壁惊讶于自己竟睡得那么沉,一壁又挑开车帘,往外看去。 此刻,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带着一股子青草方向,周遭的草木也越发葱郁了几分。 卫窈窈深吸了一口气,忽就看到了远远站着的春芽! 春芽没有想到马车帘子会忽然被人拉开,一时间愣了愣,一双眸眼,睁得跟夜里的圆月一般。 他朝她招了招手,那手上的捏着的几朵山花,格外醒目。 卫窈窈蹙眉,立马放下了车帘子。 也就在这时,外头伺候的两个丫头走了过来。 “主子醒了?长皇子殿下还带着人在前方通路,让我等来跟主子说上一说,且让主子暂且等待一二。” 原来,是下了雨,山上的沙石滚落下来,挡了山路。 卫窈窈点了点头,刚刚睡醒,原本还有些浑浑噩噩,索性便又躺了下去,决定再休憩一会儿。 也就在这时,一股子扑鼻花香传来。 卫窈窈一睁眼,猝不及防,就见一束野花正被人小心放置于春瓶中。 见她望来,那插花的婢子轻轻一笑:“这是一个侍儿刚刚替主子摘来的,我瞧着颜色极好,倒是可以为主子解解乏。” 卫窈窈想起春芽手上那几朵野花和眼前这春瓶中的一模一样,自也猜出了那摘花之人,应就是春芽。 一时间,她脑中又是一‘嗡’! 任谁被一个擦脂抹粉,秋波暗送的男人盯着,都不会好受。 自然而然,连带着那花香,也像是变了味儿一般,呛鼻得紧。 “你,且拿出去!”卫窈窈指了那野花。 两个婢子面面相觑,只以为卫窈窈是不喜欢这野花,当即也不敢迟疑,赶忙应了下来。 众人移开沙石,已经是下晌之事了。 符离刚吩咐人收拾收拾,准备赶路,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马儿嘶鸣声。 霎时间,众人面上都有了戒备之色。 从那震天的马蹄声,不难看出,来人不少。 毕竟才有贼人欲从马厩上下手,可想而知,他们的行踪已然惹得有心人惦记了,此番,不得不防。 符离扫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毫不迟疑地大步朝马车处走去。 “殿下!”阿准见自家殿下总是第一时间惦记着那位丹阳郡主,心中不免有些不满。 饶是如此,他还是引着人跟了上去,以护主子安全。 “怎么回事儿?”此刻,马车内,卫窈窈也听出了外间的异常动静。 她掀开车帘子,刚打算往外一瞧,那车帘子就被符离的大掌扯了下去。 “好好待在里面。” 这便是不让她下车了。 卫窈窈心下狐疑,只觉那马蹄声快到眼前时,马车外,隐有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疾风掀起窗帘一角,卫窈窈堪堪看到一群人从他们面前驾马而去。 而最前头一辆马车上,竟还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福宝! 她险些就要轻唤出声来,忍不住往那人群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蹄扬起一片尘烟,此外,再无其他熟悉之处。 卫窈窈蹙了蹙眉,忍不住摇头。 福宝不应该在大启吗,怎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定是她看错了才是。 恰在这时,那片烟雾滚滚中,传来了一道女子尖利的惨叫声。 “有人被他们从马车上扔了下来!”阿准惊呼了一声。 符离仿若未曾听见一般,径直掀开了马车帘子,大步上了车。 见卫窈窈一只小手还牵着外头的车帘子,他不由伸手,将车帘子从她的手中扯了出来。 “不过是路过之人罢了,何须你盯着看这么久?” 卫窈窈看了看他,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似乎看到福宝的事,只能道:“有人被扔了下来。” 符离只当她是被吓到了,不禁好笑。 “往日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如今怎还被吓到了,何须如此害怕,有我在,也没人敢这么对你。” 说着这话,他张开了手臂,就想将人搂在怀中,仔细安慰一番。 毕竟,小郡主生来倔强又矜傲,他还从未见过小郡主害怕或是担心过什么。 此番,少不得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和她拉近些距离才是。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又想起了阿准的声音:“殿,殿下,那女子未死。” “那与我们有何相干?”符离动作微顿,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阿准跟在他身边多年,可从来不会是那种同情心泛滥到蠢笨地步之人。 这路上忽然出现的人,指不定是有诈,他不让人将之刺死便罢了,断没有要去救助一二的道理。 然而,此番,那一向得他心意的心腹,却难得如此不识趣,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可,可是······” 符离冷了脸,掀开车帘子,沉沉看着自己那不依不饶的心腹。 阿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跟在长皇子殿下身边多年,他心中清楚,殿下这个眼神,便是已然开始不耐烦了。 若自己再多话下去,势必要触了殿下的逆鳞,惹得殿下不快。 阿准只得闭了嘴,拱手退下。 符离再度回到马车上,就对上了卫窈窈似笑非笑的目光,再没有了之前那似受惊的怜人模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惋惜了一番,自顾自上前去,试图将她重新圈到自己怀里。 只可惜,卫窈窈躲避的快,压根没让他得逞。 符离也不恼,索性就拉了她的小手,仔细摩挲了起来。 “不是我不想救她,是这种人本就形迹可疑,我即便是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你,断没有在你身边留一个隐患的道理。” 卫窈窈不应,只掀开车帘子,往路中央看了一眼,但见那山路除了一片泥泞外,再无其他。 显然,那人已经被符离的人给弄走了,至于弄去了何处,那也不是她能管的事儿。 在一定的程度上,符离所说不错。 她生性自私,如今心中牵挂的,也唯有母亲,定不会让人耽搁了自己寻药一事。 只是,符离这个曾口口声声骂她坏心眼儿、自私自利之人,竟也不见丝毫仁慈之心,却是有些可笑的。 女子本就长相秾艳,此刻,眼里只添了一点点细碎笑意,便好看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符离愣愣看着,恍惚明白自己为何一直耿耿于怀于幼年之事,为何一直记着她欺辱他时的场景。 如今想来,那哪里仅仅只是记恨,分明还有喜欢,甚至于,喜欢远远超过了记恨。 只是,那时候的他不明白这些。 他只知道,小郡主可恨,他若有机会,必定以牙还牙······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忍不住问她:“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卫窈窈声音淡淡,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被他摩挲着的小手。 符离倒也不恼,重新将她的小手拽了回去。 这回,他摩挲的力道倒是较之前柔和了不少。 不过,那微微握着她的力道倒是不轻,大有一副如何也不会将她松开的意思。 卫窈窈扯了一番,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扯回来,索性就不扯了,由着他摸去。 符离见状,连着阴沉了好几日的一张脸,此刻,终于涌上了一丝笑意:“我们回去后,便成亲!” 他的话,并没有征求人意见的意思,而是霸道又直接地跟她宣布一下罢了。 卫窈窈实在反感这种被人强迫的感觉,微微挑眉:“我若说不呢!” “你不能说不!”符离笑了笑,拿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注定了要成为我的妻主,和我共享荣华!” 卫窈窈看着他那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笃定模样,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只闭了眼,装作继续休憩。 外间,有两亲卫一前一后地抬着那被扔下车的女子往装杂物的马车处走,时不时,又朝一旁的阿准看去。 “咱们才将那路清通,自个儿都还没走呢,倒让那伙人先得了便利,实在是可恨,我便没见过连咱们殿下的便宜也敢占的。” 阿准自然也没见过。 只可惜,他们此番轻车简从,对方人马和他们相当,这种节骨眼儿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护卫见阿准不说话,又试着问了一句:“既然那伙人那般猖獗,咱们还要救这个女人吗?” 这话问完,另一护卫也跟着道:“是啊,若是让殿下知道了······” 阿准如何能不知道他们的担忧之处。 殿下绝不会允许他们管闲事,救这么一个麻烦。 不过,他已经查看过了,这女子绝对不是什么练家子,身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暗器。 而且,听着口音,像是大启人,一看,便像是那被主家抛弃的侍宠。 这样的人,应和夫后那处没有什么干系。 想来,也没有什么威胁之处,最最重要的是······阿准默默看向了那女子的一张脸。 女子长得娇艳,此番,穿着一身红衣,竟和那丹阳郡主有四五分相像之处。 特别是那双秋水眸! 若是遮了半边面纱,想来,只看着这双眼,也能迷惑人一二。 主子不就喜欢这样的长相吗,若她能伺候枕席,替主子纾解一二,兴许,主子渐渐得了趣,也不会再那么紧张丹阳郡主了。 依他看,那丹阳郡主压根就不想嫁自家主子,她看向自家主子的一双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情谊! 既如此,自己给主子寻另一个可心人,也没什么不好。 也免得主子再日日绷着一张欲求不满的死人脸,瞧着都骇人。 “护卫长,你,你莫不是看上了她?”有亲卫又问了一句。 阿准冷冷扫了对方一眼:“别话多,带下去,好好救治,晚些时候,再打扮妥当,我自有用处。” 那两个亲卫再不敢吭声了。 阿准看着他们将人安置在杂物间以后,忍不住又朝那女子看了一眼,这越看,便越发觉着像。 甚至于那穿衣风格,以妆容都极像。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呢? 兴许,这便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也见不得自家殿下被一个女人伴住脚吧。 眼看着那两个抬人的亲卫就要走,阿准赶忙将人唤住,开门见山问话:“你们有没有那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