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天才甜品师忙种田》 第1章 穿成肥婆泼妇 王家村依山傍水,因以前出过王姓举人而得名。 年关将过,清晨风里还夹杂着细微雪沫子。西山脚下草棚院子里很热闹。 “你家新妇还没起啊,哎哟哟,真能睡,太阳都晒屁股咯。”李凤仙幸灾乐祸地拱火,去拍紧闭的木门,“起床起床!这人都进门了就该好好管教立立规矩,不然成什么样子了。” 王兰头裹棕色布巾,鬓角花白,一瘸一拐地从厨房拿出一吊肉,这是昨天孙子办婚礼省下来的,讨好地笑,“嫂子,这肉拿回去给福宝吃。” 王兰嫁的陆家是外来户,现在家里丈夫儿子都死了,大孙子又刚刚成亲,还是要和娘家处好关系,陆家才不会被欺负排挤。 福宝是李凤仙的小孙子,今年四岁半,李凤仙是王兰的大嫂,比王兰还大三岁,今年五十七岁,头上却没几根白头发,精气神十足,她得了好处,一脸笑意,还是不忘拍打门,朝里面喊:“我说阿风他媳妇,快起来了,哪有婆母奶奶干活,你一个新媳妇睡大觉的道理。” “别敲了,大清早要死啊!”秦小舟朝门口吼了一句,捏捏身上的肥肉再死一次的心都有,这身肥肉少不得有两百五十斤。 她穿越了,不过是终于还完房贷放松睡一觉,醒来就穿到这身体里,原主是西边六河镇上屠夫家的女儿,腰肥体壮,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有不能生育的传言,年满十八岁没人敢娶,被官府强行婚配给了一个二十岁的山村汉子,昨天才成亲。 汉子叫陆云风,其余的信息她什么都不知道。 土房子里窗边有稻草床铺,靠墙边还有一张床,床边有两个柜子,处处透着穷酸样。 秦小舟拉开门。李凤仙差点跌进来,扶着门框拿乔,“哎哟,你这个新媳妇进了门可不能把你以前的脾气带进来,要勤快恭顺孝顺长辈,你瞧瞧你奶奶都起来了,就你还在睡觉,像什么样子!” “以后家里的活,洗衣做饭都要你做,伺候婆母奶奶还有小姑子小叔子,那么多张嘴等着饭吃,你吃这么胖怎么好意思……” “滚!”秦小舟正烦躁着呢,原主长得又凶又壮满脸横肉,此刻犹如恶鬼。 李凤仙一个激灵,看清秦小舟的体型后跳起来就跑到院子里,这秦小舟在镇上远近闻名,听说常年宰杀猪,一人能扛起一头半大的死猪,力气极大,一把杀猪刀挥舞起来堪比杀神,她原本想用长辈的身份压一压,没想到触了这杀神的霉头。 砰—— 木门窄小,秦小舟被卡在门框上,侧身都没用,一把抓住门框气势汹汹地往外挤,还不忘招呼院子里看呆了人,“快拉我,这门太小!” 秦小舟大饼脸上眼睛被肉挤到只剩一条缝,脸两边的肉快堆到肩膀,像身子上直接长出脑袋,看不见脖子,现在被卡在门上,脸被憋红,面目狰狞。 王兰心惊胆战拉了一把新进门的孙媳妇,力气太小差点被拽倒,秦小舟叹气,“让开都让开——” 抓着门框一用力,灰土飞起,整个门框都被掰下来了,这门轻轻一掰就掉,显得她多暴力啊! “你干什么?”陆云风出言呵斥! 他大清早拎上昨天剩下的一斤肉拉上牛板车去还村长,回来就看见李凤仙躲在院门口,两股战战差点吓尿,王兰脸色灰败,而秦小舟身上框着门架子,看着是要打人! 李凤仙热闹也不敢看了,拎着肉就跑,边跑边喊:“陆家打起来了陆家打起来了——” 秦小舟听到后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有病,无缘无故打架干什么!把门框丢到篱笆角,拍拍身上的土,呸了两口嘴里的灰,“我能干什么,出个门。” 出门把门框都拆了! 环顾一周秦小舟再次感叹陆家的穷,住在一片荒山脚下,两间矮小的土房子,一间竹子搭建起来的厨房!篱笆围做的院子,家徒四壁,老鼠来了都得饿死! 很快,篱笆外面就围满了人! 陆吉三十八年前孤身来到王家村才十五岁,又瘦又小是个乞丐,村里没人瞧得上,王兰心善,给了他一碗粥,后来他娶了王兰,才几年时间孩子有了房子有了,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好,王家村的人谁看着不眼红,如今一朝成破落户,自然要扯上几句闲话,指指点点。 “听说是太胖生不了孩子被退亲才被耽误,只能官府婚配!陆家也真是倒霉娶了这么一个新妇进门。” “果然是屠夫家的闺女,你们闻着没,一身肉腥味,我家都好久没吃肉了,闻着味都想吐。” “嘿嘿,陆家小子抱着这么个肥婆睡觉,会不会像抱着只猪?” 几个已经娶媳妇的汉子笑得猥琐,“我听说昨天这新妇进门后就躺床上睡觉了,估计还没有洞房。” “对着这么头猪,硬不起来吧。” “我在镇上见过,天天在铺子里剁猪肉,肉沫血沫溅一脸一身,身上的肉比案板上的猪肉都肥。” “瞧瞧那手腕,一巴掌能呼死陆家婶子。” “陆家娶了个母夜叉进门,以后日子不好过……” “造孽!” 秦小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也不生气,笑着说:“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嫂嫂要不进来坐坐,喝口热水,说那么多口干。” 她一笑,脸上横肉挤在一起,吓哭两个小孩,村里人哪里再敢逗留,说着家里有事都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秦小舟才听到另一间土房里有弱唧唧的婴儿哭,于是对一旁的陆云风说:“你的孩子?” 难道她一进门就成后娘了? 这个陆云风又高又壮,古铜色皮肤,面容周正俊朗,眉心却皱着,刚刚二十出头一脸愁苦样。 陆云风收拾篱笆脚的门框,只能当柴火烧了,“是四弟。”想了想又补充,“现在刚十个月。” 哇!这兄弟年龄差这么大的吗?“你家现在几口人?” 这么穷,不会有七八张嘴等着吃饭吧!不怪秦小舟啥都不知道,她穿过来虽然有原主记忆,但原主对陆家真的什么都不了解啊,原主十四岁被退过一门亲,十六岁又被退了一次,原主母亲气急攻心,醒来后积郁成疾病死了,原主爹娶了个寡妇进门,现在正怀着孩子,一门心思期盼着那寡妇给他生个儿子,哪有时间管原主。 陆云风头都不抬,手里砍柴刀挥舞,劈开门框,“加上你八口。” 王兰悄悄偷看了新孙媳妇好一会儿,见她没发火,心里安定了点,这官府婚配他们不能拒绝,可家里要是有个母夜叉这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陆云行挑着一担水进来,看见院子里的秦小舟羞涩地叫了一声大嫂,心里又有点难过大哥那么好的人没能娶上一个好姑娘,他刚刚在溪边就听见了村里人的嘲讽。 他是陆云风的二弟,今年十四岁,身型单薄,又瘦又小还黑,挑水本来是陆云风的活,但今早陆云风有事,缸里的水昨天用完了,他就担起挑水的责任。 在院子里站木桩多尴尬呀,秦小舟拿过陆云行手上的扁担和水桶,“我去挑,水在哪儿?” 她怕两桶水把陆云行的小身板压折咯。 陆云行很不好意思,但他不敢和这个大嫂抢,这大嫂跟个小山包似的,他就是山包旁的一棵草,“屋后面有西山下来的溪流。” 王兰喊了一句,“燕子,你带路。” 第2章 上门显摆 土屋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她是陆云风的三妹,今年八岁,粗布麻衣,尖下巴大眼睛,跟颗豆芽菜似的,怯生生的从厨房后面过去,又回头偷看秦小舟有没有跟去。 “行。”秦小舟跟上她,天空阴沉沉的不见阳光,屋后的荒地裸露碎石上还很潮湿,是冬雪融化后的水,贫瘠荒凉。大概五十米处有一条溪流,枯水季水流不大,用一些石头简单砌起小水潭好打水。 陆燕时不时瞟秦小舟一眼,不敢说话。 秦小舟也不在意,用葫芦瓢舀满水桶,挑起来往回走,两个木桶里装满水有个八十多斤,她感觉轻轻松松,挑起扁担大步往回走。 哇!陆燕眼睛发光,这个嫂子真厉害,这水可重了,她都提不起半桶,嫂嫂干活她也不能闲着,于是洒扫院子,用细竹枝捆起来就是扫把,利落地将地上的木头碎屑扫在一处,塞进竹篓里,中午可以用来生火。 陆云风出门砍竹子,肩扛七八根捆在一处的青竹,从西边的山一侧箐口出来,将竹子丢在院子里,开始利落劈竹片篾,编织笸箩,细长竹篾在他手中翻飞。 乡下泥腿子吃饭不是在地里刨食便是靠点手艺赚钱,陆家原本靠打猎,可先后痛失两大顶梁柱后,王兰勒令再不许进山,如今便是靠这点编织手艺活养活一家子。 竹子多的乡里,大多人多会一点编织技艺,自己家里用只讲求实用不管好看,卖不得好价钱。 王三树老爹上门,用长辈的口吻说话,“陆家外甥啊,你昨日娶了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你们陆家就有后了,你爹和爷在地下也就安心了。” 陆云风手中活计不停,只低着头。那八竿子开外的亲戚抽上一口旱烟,继续说:“该抓紧了,我家三树在你这个年纪娃都三岁了,等过两日开春,我家二小子也要娶媳妇咯,说不定孩子生的比你早咧。” “这人啊,成亲就是大人了,你现在是一家的顶梁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作为陆家的长子,最重要的还是要生孩子,我家三树就争气,我家大儿媳妇也争气,一举得男,现在又怀上咯。” 王三树爹在院子高声显摆,陆燕往药炉子加柴火,草药咕噜噜涨开,药味弥漫整个院子。王兰在屋里听着捶床板,怨自己身体不争气,拖累孙儿穷到娶不上媳妇。 他们陆家究竟是造什么孽啊! “娘。”陆玉拉住王兰的手,低头垂泪。她是陆云风的小妹,今年十七岁,原本该是去年年底结婚,却被人临时退亲,现在还在家里住着,也成了村里的笑话。 秦小舟从厨房后回来,她想用竹子把溪水引过来,省得天天要挑水浪费时间,人还能轻松点,听着这话很不顺耳,秦小舟不能生养的传言整个镇上都传开了才会被退婚,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到底能不能生,秦小舟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上门来戳人痛处的人都犯贱。 “这位大叔,你管的还挺宽,别人咋生孩子都要过问,你家孩子那么多,耗子似的,家里住的下吗?还不赶快回去盖房子去,难不成真要学耗子打洞住。” 这年头,孩子一窝一窝地生,家里住得开的没几家。 “嘿!你这新媳妇——”王三树他爹脸热,又不敢和秦小舟吵,灰溜溜地走了。 王兰跛脚走出来,对秦小舟难得顺眼了一点。 陆家原本也是殷实人家,几十年前陆吉逃荒到王家村定居,有狩猎的本事在身上,很快就挣得一些家当,娶了王兰为妻,生下大儿子陆安和两个女儿,陆安又娶隔壁赵家村的赵芬。 赵芬生了老大陆云风,又生下二郎陆云行和三娘陆燕,前两年又怀上了。陆云风的婚事也在王家村定了下来,只等秋收后就娶林家娟娘进门。 虽是外来人户,但陆吉有能耐,一家子在王家村过得风风光光,不想天有不测风云,陆吉和儿子陆安进山狩猎时遇到狼群,陆吉连尸骨都被扯碎了,陆安捡回来半条命,三个月后也死了。 陆家骤然失去两大顶梁柱,已经五月身孕的赵芬听闻噩耗险些流产,几个月后生下陆小四气血双亏,母子两都落下了病根,常年吃药。 家中有丧事,陆云风需守孝,和林娟娘的婚事只能推后,可惜陆家祸不单行,去年夏天,王兰摔断了腿,陆家老弱病残,只有个陆云风苦苦支撑,林家舍不得女儿入这样困苦的家庭,就将亲事作罢。 陆燕从厨房端着一碗药去赵芬房里,出来时怯生生地问秦小舟,“要去挖野菜吗?” 秦小舟连连点头,有事干总好过闲着尴尬,找一圈不见任何工具! 陆燕眼睛微亮,扯扯哥哥的衣角,陆云风冷眼看着秦小舟折腾。秦小舟以前在乡下奶奶家时上山下河皮实得很,挖野菜并不难,只是她高估自己适应这具身体的能力,还未走出院子,四肢乏力,软倒在地。 哦,她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陆燕忙跑过来,想扶她起来,试过两次秦小舟都纹丝不动,陆云风眉头蹙起,进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水。 秦小舟喝过热水,胃里暖和,恢复一点力气爬起来坐到陆燕搬来的凳子上,小竹凳在她屁股下咯吱乱响,发出抗议。阳光正好,要是有碗热粥热汤面更好,可惜环顾四周,这个家真真是家徒四壁。 冬天暖阳晒上半响,秦小舟强撑起身体,拿过墙角锄头,陆燕拎上篮子跟来,陆家在王家村的村尾,村子中间往北有好大片田地,还没开春,地里的麦子还没抽穗长起来,只在地里覆盖出一层青绿色。 陆家后面的山坡上栽种果树,树下的枯草里发出野菜嫩芽,荠菜最常见,秦小舟拍拍一棵桃树,“这片地是你家的?” 陆燕苦恼,“我们家只有这片荒地,还有南边的竹林。” 这些荒地去年没有人买才被剩下来,家里的房子田地能卖的都卖了给阿爹治病了,治了大半年阿爹还是病死了,后来又给阿娘和弟弟治病,不知道阿娘和弟弟能不能好起来。 秦小舟拍拍胸脯,还行还行,不算太穷,至少还有这个山坡和那片竹林,看着也有五六十多亩。 秦小舟一锄头挖断野菜根,弯腰去捡,卧槽!这水桶腰完全弯不下去,“陆燕啊,我来挖,你跟在我后头捡。” “哎!”小姑娘又乖又听话。 两人边找边挖,近处很少,估计被这家人平时挖完了,翻过山头往西面走去,大约一公里外就是大山,山高林深,听说陆家两大顶梁柱两年前就是死在那大山深处,现在几乎没人敢去那山里。 两人走走停停,到小山包和大山相连的隘口便往回走,一篮子荠菜,一家子如今七个人只够吃一顿。现在天气还冷,野菜并不多。回到草棚子秦小舟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家究竟有多穷,生火没有火折子,陆燕夹出早上烧水剩下的碳,吹出火星子,火星慢慢变亮,放上细碎竹屑,吹了好半晌火才生起来。 小姑娘灰头土脸的。 洗菜只能去河里,水冷飕飕的,冻手,秦小舟叹气,下回得烧点热水洗洗,这样洗个两三次非得长冻疮。 第3章 在哪儿都要好好活着 厨房的草棚子四面只有简单的竹片编起,冷风从缝隙呼呼刮过,秦小舟翻找油盐,油碗底上薄薄一层油炒一盘菜都不够。陆燕却习以为常,提着洗干净的野菜,用葫芦瓢舀水到大铁锅里,再用捆在一起的细竹枝条扫洗干净,舀入干净水烧开就放野菜进去焯水。 八岁的小孩子,做家务如此熟练,秦小舟不想夸她能干,只心疼她的遭遇,穿越前的秦小舟在她这个年纪天天就知道玩,回家爷爷奶奶就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偶尔还有零食玩具,是一直到高中爷爷奶奶去世,她才变成孤身一人,不得不自己学会做饭。 野菜捞出来再放进锅里煮一遍,秦小舟好奇,“不凉拌干嘛要焯水,直接煮汤不就行了。” 多此一举啊。 陆燕往灶肚里塞柴火,再把里面的炭火夹出来放进旁边的瓮里,盖上一片木板让炭火熄灭,留着晚上烧炭烤火,“要焯水,野菜吃多了会中毒,我年前拉过一次肚子,前两年村里一个老奶奶一天两顿野菜野果的吃,后来拉肚子拉死了。” 村里穷苦,大家都是一天两顿饭。 秦小舟轻微叹气,她小时候也吃过野菜,不过那只是一种换口味图新鲜的食物,如果只吃野果野菜确实很可能会拉肚子,而这里的人太穷,看病吃药舍不得花钱,大多都是生生受着,能不能活都看命。 一家子挤在矮桌上午早饭就是一盘煮野菜,清汤寡水不见一点荤腥,秦小舟第一次见陆云风未出嫁小姑姑陆玉,十七岁的小姑娘,瘦瘦高高的,眉眼低垂,没什么活力。 赵芬抱着小四出来,瘦到皮包骨,全身上下都写着有气无力,身上也是一大股药味,喝药喝到腌入味。 小四只被包着一块薄薄的布,哭唧唧像只小耗子,显然是身体不好,哭不大声,这孩子只吃过三个月的母乳,实在是赵芬天天用药吊着又没有奶水。小孩子只能跟着大人吃糠咽菜,像个养不活的。 赵芬抱着哄,小孩子又饿又冷,怎么哄都哭,赵芬慢慢红了眼眶,抱着孩子回屋去。 陆云行原本是在县城里读书,家逢变故后弃学在家里忙前忙后,弟弟哭也无能为力,跟着红起眼来。 王兰重重叹气放下碗筷,一瘸一拐跟着要去帮儿媳哄孩子。 陆玉急忙放下碗筷拉住她,“娘,我去吧,你吃饭。” 她现在就在屋里缝缝补补又不出门,少吃一点也没事,正好留下给侄子侄女吃。 饭不吃不行,这野菜秦小舟还颇觉得新鲜,吃得津津有味,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就没有吃过野菜了。照这吃法,一个月准能瘦一大半,胃里有热乎乎的野菜汤,头终于清明,不再昏沉。 入目却再没有可食之物,小四可能哭累睡着了,已经没声。厨房竹子编织的柜子里只有几个碗,有两个还有缺口,外面苍茫茫大山,篱笆边上长着两颗白菜,瘦叽叽的已经抽条,等开春就会开花结子,太老都吃不成了。 秦小舟洗着碗忍不住摇头苦笑,从前她除读书外想的最多便是吃什么,现在穿越了,还是在想这个问题。 陆云风提着鱼篓从屋后拐出来,陆燕迎上去,“哥哥,有鱼?” 忙拿出盆放院子里,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水,陆云风倒出鱼,鱼尾拍起水花,陆燕满脸笑容,很是高兴。 两条鱼,一条有小手臂长,另一条小一些,只有巴掌大,小的那条已经被刮鳞去内脏拎回来,不知道是从哪里捞来的,秦小舟也高兴起来,“我来做,你生火。” 好不容易有鱼,可要好好做,不然浪费食物,对于做菜,秦小舟看了一圈陆家人,最后还是只相信自己的厨艺。 陆云风往灶肚里塞竹屑,“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我知道。”秦小舟利落洗干净大锅,放一小点油,用菜刀在鱼上划上几道,整条放进去,油水相遇在锅里滋滋炸开。秦小舟小心看着鱼,等煎至两面焦黄放点盐加水,再放两片姜进去,盖上锅盖煮。 这香味把陆燕引过来,“阿嫂,好香啊,你真厉害,以前大哥做的鱼汤都有一股腥味,四弟都不爱喝。” 赵芬没有奶水,小四才三四个月大的时候陆云风要跑县城里去买牛乳,来回路远,夏天买回来放不长久,再后来,吃了村长孙媳妇两个月的奶,陆云风经常拿着河里的鱼去村长家。要不是村长压着,村里爱嚼舌根的指不定说得多难听。 “你等会儿也吃点,太瘦了。”锅里的水咕噜噜涨起来,秦小舟又用木锅铲把鱼压碎,煮个十来分钟捞起来,用竹漏过滤出浓浓的汤汁,倒一大碗出来,“先给小四和你娘送去。” 陆燕高兴地去了,回来的时候秦小舟又给她两碗,“你和奶奶一人一碗。” 陆燕看着锅里,已经见底,连一碗都不够,“阿嫂,那你们的呢?” 秦小舟把鱼肉渣上再洒点盐给陆云行,她以前什么好东西没吃过,现在励志减肥,不馋这一口吃的,“我和你大哥都大了,吃得了野菜。”想了想又说,“也给你小姑姑喝一点。” 虽然辈分上是秦小舟的姑姑,但在她眼里,那也还只是一个未成年小孩。 冬末的阴云散开,午后太阳正好,不洗点东西晒一晒着实可惜。 今早穿来翻衣服的时候秦小舟就发现她的这些衣服都带着油腥味,又拿出陆家那些破破烂烂的大把衣服,一并抱到河边,饭都吃不饱买新衣服不大现实,这些衣服洗干净好好晒晒去去味道还能穿。 如今都穿越了,想想也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她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在以前世界也没有牵挂的人,去哪不是过日子,她看这陆家的人穷是穷了点,心肠却不坏,那就努力减肥好好过日子。 就是有点舍不得她辛苦打拼出来的甜品店和刚还完房贷的房子,她经营着一家甜品店,那是她的最爱,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衣服乱七八糟裹在一起,一件件清理才发现陆家这些衣服大多都是不合身,秦小舟挑选出布料完整的衣服放一堆,有破的放一堆,有补丁的放一边。 这里没有洗衣服肥皂,洗衣服用的是皂角,把皂角捣碎,倒入水搅拌,再放衣服搓洗,秦小舟蹲不下去,直接坐地上在盆里搓。陆燕喝完鱼汤也跟来,在河边石头上用木棍拍打。 王兰颤颤巍巍在院子里走动,远远看着她们洗衣服,和抱着小四晒太阳的赵芬说:“这新妇看着心肠也没有别人说的那样不好,就这样过吧。” 靠山吃山的泥腿子,若非天灾人祸,只要勤快,总是饿不死的。 陆玉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看了一眼,还是低头回去了,她现在是村里人的笑话,只要出门就会被无数目光追随,她自从被退婚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衣服粗糙还有鄙脚补丁,如此重复两三次,秦小舟脱掉鞋子踩在河里漂洗,河水寒冷刺骨,太阳也晒不暖,忙漂洗开后爬上岸,不想穿那双破破烂烂的脏鞋子,不穿就只能光着,碎石枯草都扎脚,便只能穿上。 村尾这大片上就只陆家人住,院子旁边的两棵桃树间横上一根竹竿就是晾衣杆。秦小舟把衣服拧干,再一件件扑上去抻开晾晒,天宽地广,南风吹拂,等开春后春雨一来,这满山林就该复苏发芽了。 陆家四个女人一老一病一小还有一个自闭,衣服都是汉子自己胡乱揉搓来洗,勉强能穿就了事,今天秦小舟一洗,满满四杆子都晒上。 河里的水源源不断,秦小舟洗起衣服来也不心疼,直接把床单也一并洗了,晒在篱笆上。 王兰扶着篱笆慢慢挪,摸着一件咯吱窝开口的衣服喊,“小燕,把我针线篮子拿来。” 陆燕忙拿过去,还抬了个竹凳子,“奶奶,这衣服还滴着水呢,等明天补吧。” “这衣服厚,赶紧补一补,你大哥还能在天冷的时候多穿一天。” 秦小舟长呼一口气打起精神,陆云行和陆燕带她去挖最后一批冬笋。 第4章 饭桌风波 荒山和西山之间夹出一条细长的山沟,陆家人都叫它青竹沟。 背着竹篓穿过青竹沟,沟里有条小溪流,这里水源丰富,王家村在几座大山交汇口,每个山沟里都有水,在村子里交汇,穿过村子流到镇上。 青竹沟左边是大片竹林,此处竹子种类很多,陆燕说这是她爷爷和爹栽种,他们家靠编织竹篾和打猎为生,竹子越多越好,何况不同竹子柔韧硬度都不一样,用处也不同。 冬笋很少冒头,又被去年落的叶子遮住,三人爬高踩低找过大片竹林才挖到半篓,陆燕发现竹子根部有小地洞,定定站着不动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小的咔咔吃竹子的声音,又气又爱,“有竹鼠。” 气的是一只竹鼠能咬死一大片竹子,爱的是竹鼠也是肉啊,陆燕默默咽口水,太久没有吃肉她都要不记得肉味了。 鱼肉和陆地上的肉总是不一样的。 陆云行用一根细竹子捅了捅,又静静听了会儿,“躲别处去了。” 竹鼠的洞也是四通八达,三人都没带木桶,否则把洞口挖开一些,拿木桶去溪流里打水灌进去,人只要悄悄在外不发出声响,就能把竹鼠呛出来。 还没有开春竹林也依旧是满半山青翠,遮天蔽日,冬雪压断的竹子七横八竖,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午后,在竹林里也只能见到细碎的光透过层层竹叶,在地上投射出光斑。山势缓坡,陆家兄妹人瘦灵巧,在竹林里爬上爬下,找冬笋也厉害,陆燕人小力气也小,挖笋慢,秦小舟让她负责找,自己来挖,冬笋埋在地里枯叶下,不好找,她没有经验一个都找不见。 陆燕眼神好,却找得极快,“阿嫂,这里有好几个笋头。” 秦小舟在山沟下面费力爬,有些地方竹子长得密集,她还得绕开,否则会被卡住,“好好,我来了。” 秦小舟两锄头挖出一个笋,丢进背篓里,陆燕又在不远处开始喊人,秦小舟也不耐其烦,高声应答,陆燕觉得好玩,小姑娘胆子变大了一些,会故意多叫几声,见嫂子没有生气,她就越发觉得嫂子其实也挺好的,脾气好力气大又勤快,就是太胖了,没有林家娟娘姐姐漂亮。 不过林家姐姐没有嫂子能干,连一挑水都没见挑过。 陆云行听着热闹,脸上也出现一点笑容,对秦小舟也有了点好印象,娶妻娶贤,而且不能以貌取人,嫂子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脾气暴躁,看来那些传言只是人云亦云,“三妹,林子里的鸟都没有你吵。” “才不是呢。”陆燕笑嘻嘻的。 冬天午后的山沟里,鸟雀聚集喝水梳理羽毛,叽叽喳喳的叫,陆燕害羞地问,“嫂子,你也觉得我吵吗?” 嫂子刚来又能干,陆燕希望给秦小舟留下一个好印象。 秦小舟一锄头下去,竹笋就滚出来,捡起来丢到背篓里,哈哈笑,“燕子也是鸟。”随即脱口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哎呀嫂子你取笑我。”陆燕毕竟只是个小孩子,随便调侃两句就羞红了脸,不过并不生气,而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嫂子,这歌真好听,你唱的也好听。” 秦小舟声音中气十足却不难听,“你也想学?” 陆燕扭捏地说,“可以吗?” 秦小舟爽朗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边干活边教陆燕唱歌,还挺锻炼肺活量,得亏原主虽然胖,但真是一点都不虚。 太阳西移,东边那头的村子里炊烟袅袅,三人背着竹篓扛锄头回到家中,院中已经有七八个笸箩簸箕叠在一起,陆云风正在清扫院子竹屑,见她们回来,拎起大鱼去河边宰杀,屋后的溪流只有陆家一家人用,陆家洗衣洗菜吃水都是用的那条溪流。 很快那条大鱼就被收拾干净拎回来,王兰已经生火烧水,把鱼剁成块放进去,加油放盐盖上锅盖住。 陆燕绘声绘色地竹鼠的事情说了,末了问:“大哥,竹鼠抓回来留在家里吃吗?” 以前家里有两个壮劳力打猎,偶尔会吃野兔山鸡,这两年但凡捉到的野物都拿去卖钱了,只有鱼不好卖才留着吃。 谷丰县水多河大,鱼也多,而且鱼有腥味,爱吃的人少。 陆云风听后很重视,竹鼠吃竹根很厉害,不及时抓出来能祸害一片竹林,何况竹子是编织这些东西的材料来源,又觉得对不起弟弟妹妹,昨天成亲的肉少,陆家人除了小四得了一块肥肉,其余的都不好意思和客人抢,已经好久没吃肉了,“好,留着我们自己吃。” 王兰摇头,“你这小丫头嘴真馋。” 秦小舟拿两个笋子在院子里去壳,水缸里舀出到木盆里洗一遍,然后切片,等会鱼煮好后放进锅里焯水捞出来放进冷水里,冷一冷后清炒。陆燕凑过来,满眼都是崇拜,“嫂子,你切的笋片都是一样厚哎!真厉害。” 小姑娘眼里谁干活厉害就崇拜谁,毕竟干活就表示有家里就会有饭吃。秦小舟好笑,“因为我用刀用的多。” 熟能生巧嘛。 她穿越前是个甜品师,厨房是她的工作地,她做吃的东西从小就很有天赋,经过她手的食材都会变成美味,原主又是个杀猪的,古有庖丁解牛,今有秦小舟解刨猪,能把根根骨头完美剔出来。 不过很快秦小舟就垮脸了,因为锅里的鱼腥味真的很腥!她闻着都要吐了,赶紧打开锅盖,腥味扑面而来。 这踏马谁教这样清水煮鱼的,谁吃的下去。去篱笆脚掐了一把葱丢进去,又放进去几片姜,去去腥气,“小燕,去捞一把水腌菜过来。” 陆家的水腌菜听说是王兰做的,很合秦小舟的胃口。这鱼是草鱼,做汤不太合适,还是做个酸菜鱼吧。 王兰看着秦小舟嘴唇嗫嚅两下,最终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好。”小燕很利索,从厨房角落的陶罐里捞出腌菜放碗里端过来,然后塞两根柴进灶肚里,“那我以后也要多用刀切菜,要像嫂子一样厉害。” “那可不行。”秦小舟极力反对,“你还小,长大后才能用菜刀。” 其实村里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讲究,能走路就在田间地头帮着干活了,特别是春秋两季收割季节,都是要帮着大人割麦子稻谷的,谁家孩子手上没有几道疤,手指头能齐全长大就很不错了。 陆燕抿嘴有点想哭,自从爷爷和爹爹去世后,她都是要割草干活做饭,可是现在嫂子居然说她还小,她有点喜欢嫂子了,比喜欢小姑姑还要喜欢。 小姑姑现在宁愿躲在屋里都不出门,更不会关心她了。 秦小舟把鱼从新煮上,期间把面揉了,这黑面又硬又死板,不知道能不能发酵起来,放木盆里静置半小时。 少油轻盐,今晚就是一盆酸菜鱼和一盘炒笋,主食就是几个硬邦邦的黑面,发酵了也没用。 沈小四窝在母亲怀里乖乖的吃鱼肉,他的鱼肉被一丝丝撕开,鱼刺剔干净,还要过一遍清水去辣味,每每看见秦小舟都要委屈害怕地把脑袋撇开,一副又要吓哭的样子。 陆玉依旧不说话,只能低头喝汤就着吃黑面馒头。 今天的鱼很大,一大盆鱼汤,这鱼好吃啊!王兰舔了舔筷子迅速把鱼肉夹给几个孙子孙女,赵芬也有好几块,让她挑一些肉给小四吃,陆玉自是不必说,每个人碗里都是堆尖的鱼肉,唯独她自己一块都没有吃,也没有给秦小舟夹一块。 秦小舟筷子顿住,这是什么情况,在家吃饭还要抢?语气不善,“干嘛呢,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抢什么!” 她不是个会忍耐的人,“以后吃饭不许舔筷子!不然别人怎么吃。” 陆云风看着碗里的鱼肉,“奶奶,我们自己夹,吃多少就夹多少。” 王兰有点害怕秦小舟,现在孙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当下就很委屈,差点就哭出来,“我这不是想让你们多吃点,舔筷子怎么了,你们小时侯我还嚼碎了喂……” “这鱼这么多,要吃多少有多少!”秦小舟也不惯着谁,“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尽管吃,这顿吃不完就倒了。” “你嚼碎了喂小孩这种事不能做,小孩子容易生病。” 第5章 碎银压垮英雄汉 王兰当即就掉下眼泪,委屈到不行,“我……我喂小四吃饭怎么就会生病了?我老了不中用,遭人嫌弃。小四才长牙,不嚼碎是要饿死他啊!你,你不能这么狠心!我们陆家不能出现饿死孩子这种事。” 饿死磋磨死小姑娘的事情村里会有,如果男孩子太多养不起也会卖掉,但陆家不能出现买卖孩子的事,这两年这么苦吃不饱饭也没生出过这种念头。 秦小舟觉得牙疼,牙髓都酸了,“小孩子这样吃饭就是容易生病,而且谁要饿死小四了,他自己能吃什么就吃什么,以后少不了他的饭,这大盆鱼不够吃吗?这顿吃完就倒了。” 这么好吃的鱼怎么能倒?王兰不赞同,“省着点明早吃……” “不行!”秦小舟很坚决,这么多人吃一条鱼,就刚刚好,省什么省!“今晚吃完,不留隔夜菜。” 陆云风脸色不太好看,时常注意着她的动作,就怕秦小舟突然动手,毕竟泼妇的名声太响亮,“你说话注意语气,对长辈……” 秦小舟不甘示弱,“什么语气,我说话就这样,中气十足气粗才会财大,弱唧唧惨兮兮的只会把自己困死!别人会同情你吗?只会笑你穷困潦倒!生活习惯不好就要改,并不是谁年纪大谁就对。” 饭桌上安静一瞬,有轻微啜泣声,陆玉低着头抹眼泪,接着是陆小四憋不住,躲在赵芬怀里哭。 秦小舟不仅牙疼还开始头疼,不过很多事情点到为止,不能太过,否则得不偿失。 篱笆外有人路过,很快村里就传出陆家新进门的媳妇不让老人孩子吃饭的闲言碎语,“王大婶子一把年纪,也是不容易。” “陆家小幺儿才十个月,怕不是要饿死啰!” “陆家媳妇说话声音大的嘞,在我家都听得见,还摔碗筷。” 还有好事者去村长家添油加醋,“村长,你快去陆家看看吧,打起来了,王婶子和小孩都在哭,怕不是要出人命。” 村长王兴德咂巴两口烟,还是跟着去陆家了,走过村子,大半的人都在看热闹,现在还没有开春,地里没有活计,只有一些人会去山脚砍些柴火,现在天还没有黑完,正是聚在一起闲话的时候。 “村长,你要去陆家?” 王兴德背着手走过村中的核桃树下,要是村里人被外来媳妇欺负死了,那他以后怎么在村里人心里竖起威望。 众人远远就闻到鱼的味道,有人嘿笑,“难怪不给陆家小的老的吃,这也太香了。” 王大力猛吸几口,“瞧你那点出息,口水都出来了,不过陆家吃鱼居然没有鱼腥味,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陆家就是猎户,他们最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肉了。”李秀梅忍不住咽口水,她娘家就有一个鱼塘,最不缺鱼,不过家里没有人做这么好吃,想去问问是怎么做的,不过今天不合适,只能记着过几天问。 来到陆家的篱笆墙外,里面只有洗锅碗瓢盆的声音,秦小舟吃完饭清理灶台,陆玉低着头打水洗碗,陆燕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敢说话,不过今晚肚子饱饱的,全身都暖和,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 王兰肚子也撑,心里的委屈难受就少了很多,主要是她看出来了,秦小舟是个勤快能干活的,只要能干活不饿死家里的孩子,自己受点委屈不碍事,她老了还跛脚,这个家早就轮不到她做主了。 一抬头看到篱笆外的人群,吓了一跳,“村长,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坐。” 王兴德进到院子里,陆家人个个满嘴是油,小四现在正是长牙的时候,咿咿呀呀吐口水,眼睛亮亮的,不像是被虐待不给饭吃的样子,顺势转开话,“前些日子来问屋后那块荒地有眉目了,能卖十两银子。” 陆家老弱病残,药钱就是个填补起来的窟窿洞,那荒地少说也有三十多亩,五年前陆安买进手的时候花了二十五两,现在种了些果树,还只有人愿意出十五两银子,这亏,只能陆家自己吞下。 陆云风想了一下,“麻烦村长叔了,能不能帮忙问问可不可以再多一点?” 十五两银子真的太少了,那荒地都被他们家栽上了果树,今年只要天好,就能有果子收。 村长为难,“现在日子不好过,那荒地就有几棵果树,种不了粮食,没人愿意花大价钱。” 当年陆家有钱,不仅有大房子有田地还卖了一座荒山一条竹子沟,没想到现在却要成为村里最穷的人家了,先是陆吉陆安父子两在西山被狼群咬伤,陆吉身体碎成了几块,陆安当时捡回来一条命,到县城医治三个月后花了几百两银子还是死了,人财两空,赵芬母子又要吃药,家里都吃空了,啥时候是个头。 总归是一个村的,村长忍不住有恻隐之心,摇头走了,说再去问问。 等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向村长问情况,村长把所有人都赶回去了,那些人见王兰在院子里看着精神不错,小四也露了一面,看来是没热闹可看了,只能兴意阑珊地回家去,另找其他八卦。 陆家像是被乌云笼罩,气氛沉重,秦小舟都忍不住同情陆云风,二十岁的汉子就要担起养活全家的重任,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这个壮实的汉子要被几两碎银压垮了,果然不管在哪里,赚钱才是王道。 边想赚钱的法子边借着月色把破鞋洗一洗,放在火盆边上烤。 烤不干也不要紧,她今日在山林里扯了好几条藤蔓,简易地照着自己的脚长编织出一双拖鞋。藤蔓柔韧不易断,可以随便她折腾,只是穿不远否则脚底板都能磨破。 这法子还是陆燕告诉她的,她说去年夏天奶奶给她编草鞋子,可以省去好些买鞋子的钱。坐在火堆边,秦小舟望着外面星野,天地苍茫寂静无声。 在农家柴火都要费力去山上拾捡,费大力气,很多人家都舍不得多烧水洗澡,冬天里几乎不洗澡,秦小舟无法忍受,她现在身上还有奇怪的味道,好在陆家这边得柴火很容易,烧水也不心疼,秦小舟烧出一大盆水参上冷水仔细擦洗。 人太胖后背擦不到,秦小舟就喊陆燕来帮忙,小姑娘瘦叽叽的,在她面前就跟大山前的小树苗似的,滑稽又搞笑。 第6章 洗澡剪头发 陆燕看见脱光的秦小舟很是害羞,不敢看她,原本坦然的秦小舟也被她瞧出几分羞耻来,背过身去,“快给我擦擦背,用皂角搓出沫子擦。” 擦洗身子的布是秦小舟从她的有补丁的衣服里剪下来的,只能这样将就了,一擦完小姑娘就跑出了门。 秦小舟抬胳膊闻了闻,又嗅嗅胳肢窝,有皂角的味道,还有一丝丝生猪肉腥臭,还好没有狐臭,有肉腥无非是这么多年原主杀猪宰猪肉沾染上的,多洗洗,过三五个月人身上的味道就会因为所处的环境和用的东西改变。 这皂角洗衣服洗手不成问题,不过洗澡洗头发还是有点糙了,要尽快想法子弄一些夷皂来用用。 还有这身肥肉走路都颤动,腰上的游泳圈足足有三圈,手腕比陆燕大腿还粗,力气倒是大,可今日在竹林里,行走困难,动作笨拙,真该好好减一减肥,否则这门一天几次进出,这墙早晚被她拆了。 秦小舟洗完身体又开始折腾头发,扒在头皮上像是一块脏抹布,油腻哄臭,又长又少,古人又崇尚身体发乎受之父母,不肯剪头发,现在这一头发长到腰下,覆盖着好几层油脂,一梳头就掉一大把,秦小舟惊恐,忙仔细摸发际线,卧槽,两额头角都是秃的。 这谁能忍受,翻找出剪子来把头发从脑后分成两份,分别锊到侧面到锁骨下,咔嚓两剪刀把头发剪了,全部笼在一起用皂角搓洗了三遍,洗头发的水才变清,烧的一大锅热水就这么用完了,都还没有洗干净。 洗过之后秦小舟才知道她的头发有多丑,又粗又燥,一点也不柔顺,身上感觉还是黏糊糊的,头皮倒是轻松了不少。 秦小舟叹气,等天热以后,她非得跳屋后河里洗上两个小时。把满是补丁的旧衣服拆开做毛巾,擦干头发,换上刚刚从篱笆上收回来的衣服,再把脏水端出去倒掉。 王兰就着厨房里火光一看她的头发差点昏厥,“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一进我家门就剪头发!要出家去做姑子不成。” 还没有开春,晚上很冷,陆家几个女人窝在厨房的火盆边上说话缝缝补补,王兰枯瘦的手里抓着两把稻草编草鞋,等过几天慢慢暖和起来就能穿。 “头发又长又脏,剪掉洗洗多舒服,而且我才十八岁,过一年就长长了。”秦小舟浑不在意,年轻的时候头发长得快,披肩发也不算短,进厨房要把剪下来的脏头发拿出去烧掉,这年代除非出家,没有人会剪头发,发质不好这头发卖不出去。 王兰又哭又闹,“你又要拿去哪儿?还不仔细收起来,作孽啊,新妇进门剪头发,我们陆家怎么这么苦,你让别人怎么说我们家。” 秦小舟不想和王兰硬来,只能折回屋里找出块破布把头发裹起来收好。 王兰念念叨叨还不停嘴,秦小舟被念叨烦了,“我用头巾把头包起来总可以吧,没人看得见我剪了头发。” 戴头巾多好,趁着天冷戴两个月,两个月后就编两把辫子或是用木簪挽个发髻,乡下的妇女没几个人簪花戴银,年轻的妇人梳着简单的发髻,多用头绳和木簪子,年老的就带头巾。 陆玉就用棕色头绳编辫子,陆燕还小,扎两个小丸子。 听了这话王兰哽住,年轻姑娘谁不喜欢打扮漂亮,只要没生病没人会用头巾裹头,这秦小舟居然是个不在意这些的,这样也好,老老实实又本分。 赵芬给四郎换衣服,四郎今日喝了好几次鱼汤,现在又穿上干净衣服,总算不哭了,赵芬轻轻拍着他哄睡,“这两年我病着,阿风天天奔波筹钱,阿行小小年纪挑水砍柴,小燕做饭挖野菜,小四的尿布我都洗不了……呜呜呜” 王兰叹气,起身进屋把床单铺在枯草上,“别哭了,这日子还得过。”又嘱咐秦小舟早上不许再睡懒觉。 秦小舟连连点头,她不贪睡,今早那是意外,刚穿过来躺床上适应一下,顺便理清楚原主的记忆,何况这一家子这么多张嘴嗷嗷待哺,她也睡不踏实,王兰赵芬陆燕陆玉和沈小四秦小舟六个人全部挤在一个屋里睡觉,她睡得住才怪。 这床只够她和陆燕睡,陆云风只能连夜用竹子搭起床,和陆云行去隔壁房里睡。天光未亮秦小舟悄悄起来,陆云风已经在炉子里烧水,一碗热乎乎的水灌下去,驱散寒意。 秦小舟今天穿的是以前在秦家的一件土黄色衣服,拿出一双还算厚底的旧鞋子,去县城要走远路,这鞋子虽然又脏又旧,脚趾头破洞,但至少不硌脚。 去镇上更近,但县城里更好卖,而且她还有些别的想法,是一定要去县城走一遭的。 陆云风背着这两日编好的笸箩,秦小舟背上昨日辛苦挖来的半篓竹笋,原本是陆云行想去卖笋,但去县城需要走两个小时,秦小舟力气大脚力快,只能她去。 从王家村往北走是县城有十来里路,何况背上有四十多斤重的笋。 两人朝东边的村子穿过,然后到村头拐入官道往北,左边是一些田地,右边是从村里流出的河水,现在是枯水期,前两年又干旱,水流很小。 村里渡口有一艘小船,能顺着河水一路到县城,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一个人花三文钱,每天早上七点半出发,现在还早,村里只有鸡叫,去县城的人还没起来,渡口也空荡荡的,只有陆云风和秦小舟坐不起船,大早上的出发。 还没开春的田里这一季都不蓄水,家家户户田里都长着麦苗和蚕豆,还有油菜花,现在都还是绿油油一片,等再过一个多月,油菜花将陆续开放,变成一片灿黄。 才走不到一半的路,秦小舟就腰酸腿软,把背篓靠在路边石头上停住歇脚,一抹额头一手的汗,得亏她身强体壮力气大,普通妇人哪里走得她那么快。 两人走出好些路天还没大亮,村外的山林里有鬼枭在叫,大山间的平地就是人们赖以生存的田地,每一块土地都被利用,现在一片寂静。 走在前面的陆云风一言不发折回来,拎起秦小舟的背篓就走。 秦小舟佩服,不愧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就是有力气。 第7章 卖竹笋 走到县城,天已经大亮,这谷丰县是十里八乡赶集之地,逢五和十赶集,今天是大年初十,年后第二个集日,还算热闹,大多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乡下泥腿子,多穿褐色深蓝色粗布衣裳,穷一些的也穿补丁衣服。 不少沿街卖货的货郎吆喝,走街串巷。 陆云风先把笸箩卖到编织行里卖,一个七文钱,今日拢共背来十三个,共九十一文。现在冬笋不多,两人去早市,陆云风按照去年这个时节的市价,定下一斤三文。 一斤才三文?!这个价格真低,秦小舟觉得牙疼,这可是她和路云行陆燕昨日爬山窜林的劳动成果,今早还那么远背来,直到现在两侧肩膀还疼着,不看也知道必定有勒痕。 即使这么点价格,也还有老阿奶嫌太贵,翻看两下走掉,任凭秦小舟在后面挽留也是头也不回,早市里有很多附近村民来卖的菜,都是刚从地里摘下自家补贴点家用,哪怕只是十多文也是一顿饭钱。 这两年干旱,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除了没地的城里人,没人会买竹笋这种山里有的东西,秦小舟蹲在集市边一早上,大声叫卖,她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大大方方的人,即使在集市摆摊也不扭捏,“快来看啊,又脆又新鲜的冬笋,昨天才挖来的,便宜卖了。” 来赶早集的妇人拎着篮子,捏住竹笋头上冒出来的一点壳叶,“怎么卖?” 妇人穿着棕色衣服,是乡下人很少见的细棉布,而且没有一点补丁,一看就不是缺几文钱的人。 秦小舟笑呵呵道:“一斤四文,姐姐放心,这冬笋新鲜但是比下过雨后长出来的要干一些,这么一大个大概也才两斤,就八文钱,够一大盘呢。” 四文是秦小舟故意说高的,实在不行就讲价呗,要是能卖出去,也是多收入几文钱,陆家是真的穷,连坐船或是牛车的钱都没有。 陆云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这点让秦小舟觉得这人还行,既不古板也懂得看形势不拆塔。 妇人一听,“我要的多,妹子,你给我便宜点。” 秦小舟立马眉开眼笑,“姐,你要多少?” “要七八个。” 这是遇到大主顾了?“姐,您要的多,我这边给你算三文一斤,您看怎么样?” “好。”妇人笑眯眯的,对秦小舟的尊称很受用,挑拣了半筐出来,“看看值多少钱?” 秦小舟拿过借来的小称一称,“姐姐您看,足足的十斤二两,算您十斤,给三十个子就行。” 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这话是奶奶说的,妇人果然给钱利索。有以前的记忆就是好,连这种称都会看,秦小舟心中高兴,叫卖越发得心应手。 她的声音不粗也绝不尖锐,还带着笑意,别人听了也不反感,一看过来,见她一脸笑意,反而觉得亲切,问的人自然就多。 卖了两个小时,这些笋都卖完,最后共得九十七文,今天是大年初十,县城赶集的日子,人流量比较多,要是平时,街道上没什么逛街的人,这些东西很难卖出去。 谷丰县城五天一次赶集,家里有什么东西都会在这天卖。 秦小舟高高兴兴拿着铜钱去买鞋子,拿过一双结实舒适的鞋,终于有新鞋穿啦,“这鞋多少钱?” 老板见她一身旧衣,脚上还是破鞋,抢过鞋子,“四十文。” 四十文?这么贵,不过鞋底偏厚,鞋面柔软,应该值这个价。 秦小舟目测鞋子,“我试试合不合脚。” 老板狐疑地打量她两眼,见她真心要买,还是提议去后院把脚洗干净才可以试,秦小舟到后院,这是个临街的房子,铺子和人住的屋子有一个院子隔开,既方便开店又方便生活,简直就是她的理想型。 穿上新鞋出来她又去秦小舟站在街中心,“等一下。”说完就朝一个酒楼走去。 陆云风看清她的目的地后忍不住皱眉,这种酒楼随便一个菜都不便宜,几年前爹和爷爷在的时候他们全家也会偶尔来吃一两次,现在都是奢望,他以为秦小舟是愿意跟着他一起吃苦的,私下里悄悄打定主意好好过日子,但是现在钱还没有在手里捂热就这样花费,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有失望也有一点生气,她一个新妇没有养家的责任,不想着家里的老弱小不怪她,但是竹笋不是她一个人挖的,至少应该留一点给二弟和三妹,他们两个昨天挖笋也出了力气。 至于失望是自己期待过高了,虽然是官府婚配,但到底是成亲,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对婚姻和妻子还是有过幻想的,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要秦小舟不天天和他要钱就行。 陆云风跟过去,就看见秦小舟站在大堂问店小二,“小哥,贵店有些什么特色菜食?” 现在还早,店里没什么人,两个伙计低头擦拭桌椅,王小虎不动声色地打量秦小舟,见她肥胖高壮,脚穿新鞋,便笑着迎上来:“我们店可是县城数一数二的饭店,牛肉羊肉鸡肉鱼肉都有,时令小菜也多,煮炖炸都可以,夫人想吃什么。” 这年头老百姓能吃饱不饿死就已经是幸事,能吃这么胖肯定不是穷苦人家,而且王小虎闻到了秦小舟身上的肉腥味,所以不敢怠慢。 秦小舟嗅嗅,也闻到了后厨炖大肉的味道,都是纯肉或是加一些笋藕萝卜之类的菜,几乎没有放八角桂皮花椒草寇这些香料的,所以哪怕是饭店酒楼里的菜也很单一。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小哥,可否为我通报一声,我想见见你们掌柜。” 王小虎神色多了分严肃,想着现在也不忙,还是去了一趟楼上,左不过就是被掌柜的斥责两句。很快二楼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微胖双下巴,陈海平是个笑面虎,见人三分笑,“这位夫人找我何事啊?” 丝毫没有请上楼的意思,就在大堂站着说话。王小虎很有眼力地介绍了陈海平之后就忙去了。 秦小舟也不在意,要想让别人高看一分,自己就要有点本事才行,“陈掌柜,我这里有一个菜方子,在谷丰县都没有,不知您可感兴趣?” 第8章 第一桶金 刚刚秦小舟已经把县城集市上和这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上的买卖看了大概,有包子馒头粥馄沌摊饼混在,面食居多,都是几文钱一份,酒楼里的菜做法也单一,卤菜是真没有,很多菜的做法也没有,所以她才如此自信。 “我空口无凭,掌柜可愿意让我到后厨一试?” 陈海平压下心底的诧异,还有半个时辰就是中午吃饭高峰期,后厨正是忙的时候,他犹豫要不要赌一把,最后笑得越发亲切,“请。” 秦小舟回头和陆云风说:“我需要时间,你自行去买家里用的东西,白面多买点,还有盐酱醋。” 这两天做饭看着罐子里的那点盐,她每次放都心惊胆战,不吃盐人可是会生病的。 说完拿出她卖竹笋剩下的钱,全部给了陆云风,不等他反应就进入后厨,不愧是县城里的大酒楼,后厨都比陆家的房子大,三口大锅里分别炖着牛肉羊肉和猪肉,香味扑鼻。 牛肉和猪肉少一些,因为牛是犁田种地的劳力,不允许被随意宰杀,猪肉少则是因为很多有钱人都觉得猪肉脏又腥臭,不爱吃。 后厨进来陌生人,还是个要借用厨房挑战他们的女人,大堂里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后厨,几个大厨都不太高兴,拉着脸,孙大雄故意把菜剁得哐哐响,他是酒楼的总厨师,从十三岁跟着师傅到现在已经二十年,前两年师傅退下后他才感觉终于熬出头,现在居然来一个女人,这像什么样子! 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来后厨他们几个大男人混在一起也不害臊!哼了一句,“招摇撞骗!抛头露面!” 一句话把秦小舟的人品和性别都指摘了。 陈掌柜知道孙大雄的不服气,他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外人下酒楼总厨师的面子,只对秦小舟说:“这里的东西随便用,如果做的东西我不满意,你可是要赔钱的。” 秦小舟已经把靠墙柜子里放的调料看了一遍,谢过陈海平和几个厨师,从放在一边的猪肉里挑出一块里脊肉,切成小手指粗长的条,跟跟均匀粗细相同,放姜末葱花盐,抓匀放一旁腌制。 可惜没有花椒。 几个大厨一边忙手里的事情一边看着秦小舟冷笑,打定主意要看好戏!孙大雄的师傅祖上可是前朝宫里的御厨,什么做菜食谱没有见过,这个酒楼能在县城多年名列前茅就是这个原因。 秦小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居然想卖菜方子给掌柜的,真是可笑! 秦小舟不管那些人的想法,也不在意她的做菜法子被人看去,从容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碗,放入面粉鸡蛋用筷子搅拌加一点水,调成粘稠状态后加点油,面糊倒入腌制好的肉中,搅拌均匀每根上裹上面糊,锅中烧油一根根肉放进去炸,金黄酥脆。 香味飘散,几个大厨面面相觑,忍不住围过去,陈掌柜也进入后厨,“闻着还行,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秦小舟用漏勺捞出装盘,端过去,“陈掌柜尝尝。” 她看时间还早又说:“如果这道菜掌柜满意,那我再做一道,尝过后看看这些菜谱值多少钱。” 陈海平夹起来吃了,入口焦香酥脆,肉没有一点肉的腥味,他吃得出来是什么肉,还是忍不住诧异,对秦小舟刮目相看,笑容真切了两分,“这是猪肉?不错,你接着做。” 几个大厨纷纷吞咽口水,“掌柜的,我们也尝尝才能更好的学会。” 陈海平又吃了两块,才矜持地推开盘子,一大盘肉瞬间就被淹没消失在六七双手下,孙大雄眉头邹起又松开,看秦小舟的脸色肃然。 秦小舟又做了一个回锅肉,香味浓郁,几个大厨知道这是要卖给酒楼的菜谱,都围在边上光明正大的学习,孙大雄双眼放光,“这些佐料居然可以放在一起。” 回锅肉才出锅,陈海平等不及伸过筷子,迅速夹走吹凉放入嘴里,肩膀放松,全身舒张,又连忙吃了两筷子,肥瘦相间的肉,肥而不腻,辣椒刚好增加食欲,香掉舌头,放下筷子,再说话已经是从心里的尊敬,“敢问夫人名讳?这边请。” “叫我秦小舟就好。”秦小舟洗干净大锅,把东西规整好,一个少年急忙上去帮着收拾。 秦小舟陈海平到二楼,陈海平迫不及待,“秦姑娘这些菜谱要多少银子?” 秦小舟面色淡定,并没有被掌柜的态度就飘,“五十两。” 五十两并不少,乡下的农民一年也才四五两的收入,家里地少人口少的甚至才一二两的收入,一亩良田也才五六两,一亩荒地甚至只要二两,位置偏的一两,可以说五十两很多了。 陈海平正色地看着秦小舟,直到这一刻,他才正视这个人,随即摇头,“五十两太多了,不划算。” 秦小舟镇定自若,“划算,五花肉一斤也才十五文,一斤肉可以炒两到三盘,按照酒楼其他菜价,掌柜这边的一盘定价至少会是七八十文。” 不愧是县里数得上名号的酒楼,这价格刚刚也把秦小舟吓了一跳,果然不管在任何地方,贫富差距都很大,多少乡下人都舍不得花七八十文买一块布一件衣服,却有人花这么多钱吃几口肉。 陈海平笑开,眼里有钦佩,“好,五十两。不过这两个菜方子秦姑娘不可以再卖给别人。” “这是当然。”秦小舟心里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不过面上不显。 秦小舟下楼出酒楼,陆云风背着背篓等在门口,她边问买了什么边去看,油盐和杂面放竹篓里,“怎么没有大米和白面?” 谷丰县地处皖州的多水之地,米面混合吃,虽然很多地方干旱,日子不好过,但还没有到买不到米面的地步。 陆云风脸色不太好,“回去吧。” 秦小舟才不,拐进不远处的粮食铺子,现在还没有开春,冬麦还有三四个月才能收割,大米是去年秋天的米,白面一斤八文钱,大米一斤七文,她一口气要了三十斤白面三十斤大米十斤花生,五斤红枣两斤红糖。 红枣十二文一斤,红糖比较贵,要三十五文一斤。 粮食铺里的小二都惊呆了,惊动了掌柜,最后花了五百八十文,掌柜做主多送了一斤大米。 陆云风皱着眉头,秦小舟怎么这么奢侈挥霍,“这么多,这里不能赊账,我们没有……” 没有钱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秦小舟已经拿出了碎银子付钱,五十两银子她请陈海平换了四个十两的银锭和十两碎银,这样比较方便。 第9章 八卦害人 出了粮食铺子,陆云风眉头更深了,“你哪来的钱?” “自然是我赚来的。”秦小舟把卖菜方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点都不心虚继续吹,“这些都是我以前自己摸索出来的。” 秦家是屠夫,会一些猪肉菜的做法不奇怪,只是陆云风没想到秦小舟真的是去卖菜方子,他刚刚还以为是骗他走,她好吃独食的,想了想又追问,“那你以前怎么不卖?” 废话,当然是因为她才穿越过来啊,不过秦小舟脸不红心不跳,“秦福对我又不好,我干嘛给他赚钱。” 秦福是秦小舟的亲爹,不过现在有后妈就有后爹,她出嫁真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好点的衣服被后娘扣下改成了自己的衣服,一分嫁妆都没给。 所以,三天回门啥的,秦小舟也就当作不知道了。 秦小舟肚子饿到咕咕叫,已经是中午吃饭时间,她到一个包子摊位上要了五个肉包子,自己拿两个,剩下三个递给陆云风。 肉包子两文钱一个,素包和馒头一文钱一个。 陆云风接过去,又和摊主老板要了四个肉包。 秦小舟惊呆了,这人食量这么大?“你一顿吃这么多?”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二十岁的老公是要吃穷她啊!一顿七个肉包,她开始思考米面是不是买少了,这种吃法刚刚买的那些粮食还不够陆家人吃十天。 陆云风收起来塞进背篓里,“带回家给他们吃。” 好吧,秦小舟无语,这样显得她多自私啊,只能和老板又要了三个,塞给陆云风,“快吃,饿坏了肚子以后还得花钱给你治病,麻烦死了!” 两人又去猪肉铺买了十斤肥肉五斤瘦肉十斤油板,看她要得多,老板送了两根大棒骨,没多少肉,但是可以熬汤啊,家里那几个老的小的都营养不良,瘦的皮包骨头了。 顶着日头,两人走路回家,秦小舟累到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他们两还没到村里,王桂芝就在村里四处传,“我刚刚从县城回来,陆家的那新妇到福来酒楼享受去咯,她一个人进去,陆家的大儿子在外头等着她,酒楼门都不给进。” 王桂芝是村里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今年才四十二岁就时常进县城跟着大儿子享福,十天半个月才回村里一趟,看看菜地田地,忙个三五天又拿着自家种的菜回县城。 王桂芝的大嫂吃惊,“真的?那新妇有钱?” 王桂芝添油加醋,“两小口子今天一大早就去卖竹笋和背篓,估计一顿就被那新妇嚯嚯完了,那酒楼里的东西可贵着呢,我家大儿子前年带我去过一回,哦哟,一盘羊肉一百零八文!” “一盘就一百零八文!!?”村里的人惊呼,“可真贵啊,要是扯块布,都够做一身衣裳了。” “那新妇也是只能闹腾,昨早把陆家门拆了,昨晚不给陆家老小吃饭还打骂人,你们看看,今天又去挥霍钱去了!” “这肥婆……陆家娶这么个母夜叉进门,真是造孽。” “可怜喏。” 王桂芝在县城里是带孙子去的,儿媳妇不是个善茬,聊不来,没人可以凑在一起八卦,所以每次回村里都恨不得到处窜,臭显摆,很快她就来到了陆家,拉着王兰念叨,“王婶子赵妹子,哎呦呦,你们别忙乎啦,你家新讨的那个媳妇把你家小子的血汗钱都嚯嚯完了……” 王兰一听,两眼发黑,背篓卖的钱可是要留着给小四和赵芬买药的,这没钱,母子两都得被病耗死!赵芬也觉得天都塌了,怀孕时丈夫公公去世,她怀着小四身体亏空,小四生下来就是病秧子,她每天晚上愧疚心疼得睡不着,没想到去一个儿媳妇进来不给小四看病,这是要小四的命啊。 陆云风身高马大,脚力好步子大,背着几十斤的东西健步如飞,秦小舟一路追得费力,好容易到村里,就被指指点点。 现在是下午三点,因着还没有立春,地里没有活计,老弱妇孺都在村子中间的河里洗洗衣物,顺便八卦一下,很是热闹。 零星听见几句八卦,其中还有她的名字,秦小舟仔细听了一耳朵,然后一脸莫名其妙义愤填膺,她啥时候打骂陆家老小了?啥时候吃独食了?啥时候在县城吃香喝辣的?啥时候要耗死陆小四了? 草他妈的! 谁造的谣啊! 不过她现在渴死了,懒得和这些人掰扯,快步追赶陆云风,只想回家休息。 李凤仙堵在桥边柳树下,殷切地跑过来往陆云风背篓里瞅,“大云,买了啥好东西啊,孝敬孝敬你舅姥爷啊。” 背篓最上面放着陆云风最先买的杂面,村里很多人都吃杂面,这并不惹眼,不过只要是陆家有的,李凤仙都想要,伸手就要去拿。 “干什么!”秦小舟追上去故意大声呵斥,凶神恶煞的,“你敢动试试!” 河边所有人都兴奋了,打起来打起来! 李凤仙丢了面子,脸色通红,呸了一口,“不过是一点杂面,我才不稀罕!”说着就跑了! 回到家里,陆玉坐在厨房门口补衣服,现在陆家人的衣服都是她在补,陆燕和陆云行都不在,屋里传出小四的哭声,赵芬抱着哄,声音哽咽,估计又要哭了。 秦小舟忙放下背篓去厨房灌下一碗热水,感觉水流入四肢百骸,人终于活了过来,然后舀水洗手洗脸,陆云风从他的背篓里翻出包子给陆玉,“小姑姑,一人一个。” 陆玉低头小声说:“好。”然后拿着两个包子进屋里拿给赵芬喂小四。 陆云风把米面从背篓里拿出来,犹豫了一下,问:“这些东西放哪儿?” 村子里有霸道的儿媳妇会把这些东西单独收起来,不给家里的老弱小吃,村子里不富裕的家庭多一张嘴都是累赘,孩子多的家庭甚至会卖掉养不活的女娃。 他认为秦小舟没有养陆家的责任,只要不祸害陆家就行,所以她卖的东西要问过她的意见才能处理。 秦小舟没他想得多,对这段婚姻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新来到这个世界,陆家是她的容身之处,她在这里很安心又安全,自然也乐意负担起养活陆家人的责任,于是指指厨房里的柜子,“放那里吧,做饭的时候方便拿。” 陆云风更加的诧异了,也震惊于秦小舟的大度和豁达,把东西一一归置到柜子里,柜子是用最简单的木板组合而成,陆家没什么东西,所以除了十多个碗筷,一个油碗和盐罐子其余都是空的,现在几十斤的米面放进去,终于有了一点不会被饿死的安心。 放完东西,陆云风破天荒的主动说了声要去竹林,半个小时后回来。 而屋里,赵芬掰开包子,惊讶,“肉的。” 第10章 熊孩子背后有无赖家长 陆玉也诧异,不过秦小舟在县城吃香喝辣的,却只带几个肉包子回来打发他们,家里可是还有不满岁的孩子的,她怎么心安理得去吃吃喝喝,于是小声说:“这是大侄子卖的,侄媳妇看着不是个好的。” “难怪。”赵芬脸色黯淡,娶到一个不好的媳妇进门毁三代,他们家怎么这么倒霉,娶了这么个自私泼妇进门,“唉,都怪我身体坏了,连累了大云娶不上媳妇,还连累了你被退婚。” 陆玉摇头,宽慰的话却说不出来,她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七岁了,要是十八岁还不成婚,就要被官府婚配,到时候谁知道会被配给什么人,阿金奶奶家的翠花姐五年前就是被婚配给了一个鳏夫,那男人天天打她,过年都不让翠花姐回来,上次见还是去年中秋节,翠花姐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从男人家跑回来,皮包骨头,脑袋被开瓢,一脸的血,手臂脖子上都有淤青掐痕。 要是被婚配给这样的人…… 陆玉低下头,她宁愿死了!去投河上吊。 秦小舟从厨房角落翻出落灰的陶罐洗干净,拿出大棒骨在厨房的泥炉里熬上,把肉切割开留出晚上要吃的部分,其余的两块拿刀戳个洞,用棕榈叶穿过去挂在屋檐下,天气还冷,放一天晚上明天吃也不会坏。 在灶里生火,大锅洗干净放一瓢水,油板切小块放进去炼油,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她趁着大锅里熬油的间隙去屋后挑水。 大棒骨香味散开,陆玉和赵芬惊讶,面面相觑后从屋里出来看是什么情况,就见炉子里炖着大棒骨,水咕噜噜涨开,肉香味浓郁,两人都忍不住咽口水,再一看大锅里还炼着油,而厨房柜里里放着满满当当的米面。 赵芬瞪大眼睛,“怎么,怎么这么多米面肉?” 这得花多少钱啊?!陆家已经一年多没有过这么多东西了。 赵芬随即又好奇买这些东西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昨天的挖的笋和大云的箩筐应该不够买这些东西,而且这两年为了给她们娘俩看病,又一个人担负一家子生计,最是节省不过,肯定舍不得买这么多好东西大云很节省,那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红枣!红糖!!”陆玉从柜子里拿出两包东西惊呼出声,“好几斤重,还有花生。” 赵芬赶过去看,也惊呆了,米面可以奢侈一下,毕竟这么多省着点也能吃过一个多月,但是红糖可是奢侈的东西,两斤肉才能买一斤红糖,“大云哪里来的钱,他不会干什么不好的事了吧?” 越想越心急,把孩子塞到陆玉怀里就要去后面的竹林里找人,才要出门,秦小舟挑着水回来倒进缸里,顺嘴说:“锅里炼油,看着点火。” 娘这个称呼她叫不出口。 赵芬心急如焚,慌里慌张,鼓起勇气问:“小舟,你们买了红枣红糖?” 秦小舟今晚想洗个澡,趁着现在多挑点水,拿起桶,“补气血用的,花生也是。” “哪儿来的钱?” “我挣的。”秦小舟不以为意,随即就想到了赵芬可能误会了这钱的来历,只能耐心解释了菜方子的事情,不过她没有说赚了多少钱,“放心吧,钱来的光明正大。” 赵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点,不过她还是要找机会悄悄问问大儿子确定一下。 陆燕和陆云行背着竹笋回来,远远就闻到肉香味,陆燕吸吸鼻子,嘴巴里自动分泌唾液,“二哥,谁家在炖肉,好香啊。” 她也想吃。 陆云行惭愧地低下头,他十四岁了,还赖在家里,一个子都赚不到,“我明天就去城里找活干。” 哪怕一个天只有二十文,一个月也能给家里弟弟妹妹吃两顿肉了,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我今晚找三树哥问问,现在年也过完了,地里又没有活计,他说不定也要去县城找活干。” 村里去县城找活的人都是去码头扛大包,县城东西两边分别有两个大码头,听说十多年前生意很好,这几年连续大旱两年,各地都有影响,家家都不好过,去码头的找活的人越来越多,码头招工的却很少,以前扛大包一天三十文,后来二十五文,现在听说只有二十个子出头了。 没有读过书的人找不到其他活计,只能在码头硬挺,或是给别人盖房子搬木头,都是累死人的活,不过乡下地里粮食干死,收成不好的时候,能有活干就不错了,哪有资格挑三练四。 陆燕自然也知道县城里的情况,知道独自在外的苦,二哥才十四岁,又瘦,哪里能抗的动大包,可是阻止的话她说不出来,因为再没有钱,娘和弟弟就吃不起药,可能会死的。 弟弟长得弱,快一岁了不会坐起来也不会爬,村里人都说养不活了,娘天天抱着弟弟,就怕一眨眼弟弟就夭折了。 进入院门,肉香味更加浓郁,阿金从隔壁跑过来扒在篱笆上,口水嘀嗒,“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阿金奶奶追过来要拉孙子回去,阿金今年六岁,长得壮实,像个小炮弹把他奶奶撞倒在地上,跑进陆家厨房,伸手就要掀陶罐盖子,“我要吃肉!大骨头!” 他原本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姐姐去年春天被卖了,冬天又卖了妹妹,现在阿金是全家的宝贝,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性格霸道! 阿金被烫到,哇哇大哭! 陆玉拦都拦不住,陆云行急忙放下背篓跑进去,“阿金,阿金,厨房危险,我带你用冷水冲冲手指头!” “不要不要,我就是要吃肉!” 阿金奶跑进来看见宝贝孙子在哭,心疼得不行,抱起来哄,“陆家的,我家宝贝都烫伤了,你们是怎么看炉子的?” 阿金根本不听,挣扎就是要吃肉,阿金奶抱都抱不住,被打了好几下。 阿金奶奶这才发现陆家不仅泥炉里炖着大骨头,大锅里还在炼油,大半锅油呢,又香又亮,不要说孩子,就连大人也忍不住咽口水,眼珠一转,“你们没看好炉子,烫伤了我家宝贝,你们要赔,拿一碗肉给我孙子赔罪!” 陆燕和陆云行也发现了厨房里的东西,当即就吃惊了。 陆玉憋着一口气,眼睛通红,她好好在厨房看火补衣服,阿金冲进来就去掀盖子,烫到居然还赖他们家,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是他自己烫到的,关我们家什么事。” 第11章 悍妇凶名远扬 阿金奶奶不依不饶,一屁股瘫坐在地撒泼耍横,“就是你们的错,谁叫你们生炉子火熬大汤,赔!必须要赔,不然我就不走了!都来看啊大伙来看啊,陆家欺负人了!” 陆玉眼泪都出来了,又不知道怎么办,小四听见动静吓得呜呜哭,陆燕要跑进屋里看,王兰从外面回来,拉过陆燕让她去找舅姥爷。 王贵是王兰哥哥,对王兰还行,这两年陆家两个顶梁柱死后,在村里受排挤,王贵也会护着陆家,所以王兰总是想着讨好李凤仙,就想着有事也能被帮衬。 现在有人来家里闹,王兰第一反应是去找哥哥来撑腰! 秦小舟挑水回来远远就听见家里吵吵闹闹,还有小孩子的哭声,吵得脑仁疼!当即大吼:“吵你妈呢吵!滚出去!” 厨房一瞬间安静,秦小舟凶神恶煞地盯着厨房里的人,哪里来的熊孩子,撒泼打滚的人,她最讨厌了。 阿金看了秦小舟一眼,占着奶奶在又张嘴大哭,以前只要他哭,奶奶就会把好吃的都给他吃,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百试不爽!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闭嘴!”秦小舟拎起阿金的后脖领丢出门。 篱笆外站在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动动鼻子,“难怪阿金吵着要吃肉,原来陆家炖肉了,这也太香了。” “陆家哪儿来的钱?”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秦小舟的嫁妆,屠夫家嘛,总会有几块肉!” “早知道有肉,我就将就一下,娶秦小舟了!” “哈哈哈哈!你还挺能将就!为了吃肉娶头猪都行。” 秦小舟对这些话充耳不闻。 阿金奶奶吓死了,追在后面出来,“别别别,轻点轻点,哎呦,我的宝贝孙子啊,陆家媳妇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拎人,他还是个孩子啊!” 陆家几个女人也吓得不轻,赶出来要拦着点。 秦小舟叉腰站在门口,“谁家小孩摸到人家厨房乱动东西!咋地,要做贼偷吃啊!当我死了吗?敢在我地盘上闹事!” 阿金奶奶又要嚎丧,阿金嘴巴一扁一张哭声震天! 秦小舟去院子里抄起棍子,像个门神手持刀剑守在院门口,“谁敢再哭!你们家里人死绝了来我家哭丧,呸!晦气,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你——你”阿金奶奶利落爬起来,不敢再哭,“你,你怎么这样,你个毒妇,居然敢诅咒我儿子孙子,还把我孙子烫伤了,要赔钱,赔肉也行。” “赔你爹!”秦小舟完全放飞自我,“你孙子私闯民宅,你要是不服,走!去衙门,我要告他!到时候看县令怎么判!说不定还会打他几大板,正好来一顿板子炒肉给他吃!” 阿金奶奶完全被吓住,嗫嚅地张嘴又说不出话,只能抱着孙子跑了。 秦小舟高傲地仰着头颅回去,活像个战胜的公鸡!陆家几个女人战战兢兢地四散忙去了,不敢往她跟前凑。 陆燕带着王贵来的时候,陆家门口看热闹的人陆续走了,嘴里还在八卦,“那个肥婆真是狠,居然要把一个小孩子告衙门去。” “以后别惹她,你瞅瞅她刚刚抄棍子要打断阿金奶奶的架势,比年前下山的野狼还吓人。” “不能惹不能惹,屠夫家的,说不定真会杀人!” “人家天天宰猪见血拆骨头,谁知道急起来会不会真杀人!说不定连人骨头都敢拆。” 有胆小的想想那个场景,忍不住打寒颤,“快走快走,以后离陆家远点。” 陆燕听到这些也心惊胆战,进院子看见秦小舟把大锅里的油渣捞出来,撒上盐端给陆玉,“去吃吧。” 叫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姑姑,她也叫不出来! 陆玉看着油渣,小心地说:“这油渣还能炼出油来,怎么就捞出来了,多可惜啊。” “油渣也算一道菜,炼干了又柴又不好吃。”秦小舟退火,让油冷下来的间隙把王兰挖回来的野菜洗了,又吩咐人,“二云,剥两个笋。” 陆家人面面相觑,按照她吩咐的赶紧干活,就怕晚了一步惹秦小舟不高兴。 王贵进院子,炖肉油渣味混合扑面如来,他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也忍不住咽口水,不过他还记得来陆家的原因,“二妹,家里都好吧。” 陆燕急急忙忙跑来喊人,把他也吓得不轻。 王兰忙把大哥引进门,支支吾吾,“大哥,没事了,你坐吧。”她想请王贵在家里吃饭,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听儿媳妇说这些东西都是孙媳妇买的,她不敢自作主张请人吃,会不会给她吃都不一定,现在陆家谁敢惹秦小舟。 估计整个王家村的人都不敢惹。 秦小舟洗完野菜,油也冷了,翻出一个罐子洗干净擦干舀油进去,用盖子封好,就着油锅放野菜进去炒,再抓一把油渣,顺便喊:“阿奶,来和面。” “来了来了。”王兰起身,又和王贵说,“大哥,你坐着,我去厨房。” 王贵脸色不太好,不过什么都没说,砸巴焊烟,这陆家居然让一个新进门的媳妇使唤的团团转,真是不像话。 王兰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小舟一眼,挖了一碗白面进木盆里,又挖了一碗杂面要倒进去。 “别。”秦小舟拉着她,“干嘛要倒杂面进去?” 杂面难吃死了,噎脖子,她吃不下! 王兰小心解释,“混在一起不难吃,而且能吃多好几顿呢。” 现在这世道艰难,陆家更是穷到要吃土,哪里吃得起纯白面!可能这孙媳妇原本就不想把白面给他们吃,她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可怜极了。 “不行不行,不吃杂面。”秦小舟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直接挖出两大碗白面,又拿出一块红糖放碗里泡水,“今晚吃红糖馒头。” 陆家几个人实在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补。 红糖馒头?陆燕听后惊呆了,就连陆云行也忍不住咽口水期待今晚的晚饭。 陆云风回来又继续在院子里劈竹篾,赵芬也在旁边帮忙,悄悄地问秦小舟卖菜方子的事情,直到陆云风说是真的,她才放心,然后又忧心忡忡,“大云,你媳妇赚钱比你厉害,她力气又大,人也泼辣。” 然后又把刚刚阿金祖孙俩的事情说了,“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她可真的是凶悍,要是真动起手来,我们都打不过。” 儿媳妇太凶,不要说她这个婆婆,要连儿子都压不住,那以后他们陆家日子不好过。 陆云风知道母亲的想法,低头想了一下,秦小舟虽然凶,但心地不坏,也没有真的欺负家里人,“我知道分寸,娘不要担心。” 第12章 和村长搞好关系 王贵坐了会儿,口水咽了几十次,起身就要回去,再不回去,陆家该吃饭了,他要脸,不会白白占一顿饭便宜。 秦小舟拦住他不让走,她知道王贵对陆家还不错,不吝啬这一顿饭,要是李凤仙她才不给吃。看秦小舟热情,陆家其他人才敢邀请王贵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围坐满满当当,红糖馒头、大骨头炖竹笋和油渣炒野菜三大盆和买来剩下的几个肉包子,外加一碗干辣椒炒肉,真的可以用盆来形容,陆家人多,菜都要用盆装才能吃饱,不过炒肉不多,陆家人身体已经亏空一年半,不能突然吃太多肉,肠胃会受不了。 王贵看着这一桌子菜都惊讶的说不出话,乡里穷苦人家过年都吃不了这么丰厚,外面都传陆家新妇好吃独食,这吃食太奢侈了,多少家底都经不住这么造啊。 大伙都有点不敢动,秦小舟每人给一个红糖馒头,“快吃,今晚最好吃完。” 又要吃完?!王兰肉疼,这一顿得多少钱啊!不过她不敢发话。 秦小舟给小四舀了一碗骨头汤,小四很乖,她还挺喜欢的,摸摸他的脸,“喝吧。” “呜呜呜……”小四吓哭了,躲到赵芬怀里。 赵芬很尴尬,哄了小四几句,怕秦小舟生气,只能代儿子求饶:“儿媳妇,你别生气,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秦小舟摆摆手不计较,阿金那种是熊孩子得教训,可小四纯纯就是真的啥都不懂的婴儿,才十个月啊,话都不会说,跟只瘦猴子似的可怜,她要是计较就真成恶毒泼妇了。 陆燕也还是个孩子,面对这么丰盛的菜肴完全抵挡不住,而且她一直觉得这个大嫂挺好的,一点都不像是别人说的恶毒,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人都说她嫂子不好,那些人真眼瞎,夹了一筷子肉,“嫂子,这个肉真好吃。” 一口红糖馒头一口大骨头汤,真是香掉舌头,再来一筷子野菜,简直赛神仙,陆燕满嘴是油,眼睛亮晶晶的,“馒头真好吃,好甜啊,嫂子,明天还有吗?我和二哥今天挖了好多笋,明早又能去卖钱的。” 是不是吃了这顿明天就要吃野菜馍馍了?陆燕突然就很难过,舍不得吃了。 秦小舟给她夹肉,“不会饿你肚子的,小小年纪不要操心养家糊口的事情,明天卖不了竹笋,要等下个赶集日子。” 听到不会饿肚子,陆燕开心地吃了起来,可是卖不了竹笋,她又有点难过,今天和二哥忙了一天呢,“那些笋怎么办?” “做成笋干,酸笋都行。”秦小舟想着笋的做法,“你们有谁会?” 这个她还真不会。 王兰终于有能干的事情,很激动,“我来,明天晒笋干。” 老人最怕对家里没用,怕被子孙嫌弃,又怕成为家里的累赘,有件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就很高兴。 几个人吃得满足,王贵感叹,“孙侄媳妇,要节俭,一顿吃这么多,两天就吃空了,还是要多为以后考虑,不能只想着一两天的吃饱,随便挥霍,有吃的时候也要想着没有的时候,卖了竹笋要存着钱,你婆母和小叔子吃药也要钱。” 秦小舟知道王贵没有坏心,也点头答应了。 突然门外吵吵闹闹,大喊大叫,陆云风放下碗筷出门,秦小舟紧跟其后,阿金奶带着两个儿子和村长来讨公道,指着秦小舟,“村长大哥啊,就是这个毒妇要打断我的腿的,可怜我一把年纪还要被一个外来媳妇欺负啊,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家阿金还被他家火烫伤。啊呀,活不下去了,没法活了。” 秦小舟好整以暇地靠在院子门框上,“你孙子做贼还怪我家生火啊,来人啊,快来看无赖唱大戏啊!今天表演孙子偷吃烫伤,奶奶躺下讹人一碗肉!来人啊看戏啦,免费看。” 阿金奶奶顿住,哽住脖子,张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秦小舟不依不饶,“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你这辈子是不是就靠着讹人撒泼打滚靠人施舍活下来的?难怪把你孙子养得那副德行,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偷鸡摸狗。” 阿金他爹王兴气晕,指着秦小舟的鼻子,“你一个妇人,怎么骂这么脏——” “呸!”秦小舟拍他的手,“你娘不是妇人啊,一把年纪脸皮也不要了,天天盯着人家厨房里那点东西,有个孙子也不好好管教,学着她斜眼咧嘴,不好好干活养活自己,恨不得从别人嘴里扣点吃的就过一辈子,就只配吃别人牙缝里的。” 阿金奶奶两眼一翻,差点撅过去。 村里人看热闹的果然又来了。 村长用烟杆敲石头,吵吵闹闹的现场安静下来,“行了,都别闹了,一天天的不是这家闹就是那两家吵架,能不能消停点。”然后又对秦小舟说:“你现在嫁到了陆家,就是我们王家村的人,要和邻里和睦,别天天闹事。” 秦小舟收起凶悍表情,对村长和颜悦色,“我知道村长是最公道的,今天这事错也不在我们,可这阿金奶就是抓着我们不放。” 随即让陆燕拿出剩下的红糖馒头,拿给村长,“村长,辛苦你跑这一趟,这个也是我们陆家的一点心意,拿回去给孩子们吃着玩,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是今天阿金来我们家好好说话,不乱掀盖子,我也会给他一顿饭吃,我喜欢有教养的人,对贼我可不会手软。” 秦小舟又把一个红糖馒头丢在阿金奶面前,“要来家里做客就好好来,我们也会有来有往,要是来偷来抢我也不会客气,要是来要饭的,那就有来要饭的规矩,这个馒头赏你的,难为你闹这一趟,今天的事情就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不计较,要是以后你再来我家门口撒泼,我就把你打瘫,丢回你家去。” 红糖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阿金奶奶急忙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土,“哎呀,糟蹋粮食。” 糖可贵着呢,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吃过两次。 周围人也看呆了,陆家居然吃得起红糖馒头。 村长拿了馒头,又听秦小舟说的话,别人给他面子他很受用,而且阿金奶奶也不占理,说了两句公道话,让村里人都好好相处,别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又象征性地敲打了秦小舟几句便回去了。 饭吃完了,闹剧也结束了,王贵发现这个陆家新媳妇不是个外人能欺负的,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不好意思地背着手回去了。 陆燕和秦小舟洗碗,小四吃饱了就睡,终于没有哭闹。陆云行说要去县城找活干,陆云风摇头,“你别去,过两天我去,你留在家里。” 陆云风看了一眼厨房里的秦小舟,突然觉得这个家里有这么个媳妇也挺好的,总不会被人欺负,以前他怕他一走,家里老小被人欺,所以他不敢离开家,现在好像可以放心去县城找活干了。 “哥——” 陆云风拦住,“听我的。” 秦小舟在厨房听见后出来,“谁都不去。”又问陆云风,“去县城干什么?干苦力吗?你有住的地方吗,找到干什么活了吗?好好在家待着,还有,后山那片荒山不卖了,我留着用。” 陆家人都在厨房烤火,秦小舟掏出紧紧放在贴身口袋里的铜钱,数出二十文给陆燕,“今天卖得九十七文,这是你的功劳。” 陆云风眼神稍缓,没想到居然会毫不犹豫给妹妹这么多。 秦小舟却没看见他的眼神,只依旧数出二十八个子给陆云行,“这是你的。” 以前时王兰当家管中公,后来家里的顶梁柱成了陆云风,家里就成他当家,不过剩下的秦小舟没想给他,钱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她要在这个家里掌握话语权。 秦小舟开始安排明天的活,“房屋后的那条溪流水质干净,明早我们用竹子搭个简易水管,把溪水引到院子里来,以后不用去河边费力抬水,可以省力气。” 陆家几个人都没有异议。 天还没亮,王兰就起来热昨晚的剩下的红糖馒头,昨晚秦小舟看大伙都吃饱后就没有强求把东西都吃完,她原本也只是想让陆家人都吃饱,否则他们能把一顿饭省成三顿吃,王兰毕竟一把年纪,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殷切地给秦小舟倒水,“快喝,暖和暖和肚子。” 太阳出来后,陆云风和秦小舟去青竹沟砍竹子,竹子种类很多,选的是那种又出又壮实的,两人各自扛三根回去丢在院子里,用一根坚硬的细竹子捅开里面竹节生出的结膜。 陆云风搭杆子做支架,用藤条绑牢固,再把竹子收尾相套搭在支架上,一路到院子里搭到水缸上面,细细的水流进水缸里。 王兰拍拍水缸,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意。 陆云风带上工具去挖竹鼠,小四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学走路,赵芬在院子的桃树下缝补衣服晒太阳,王兰一直瞅昨天他们夫妻两从县城买回来的东西,却不说话。 秦小舟拿出大米,在石臼里细细磨碎,倒进炉子里煮成细粥舀出一小碗要喂给小四吃,小四见她来,磕磕碰碰跑到赵芬跟前,躲到人后面,不肯吃。 王兰放下手中的竹笋,“给小四吃?” 吃完早饭她看见秦小舟就捣鼓大米,她还以为孙媳妇嘴馋呢,没想到是给小孙子吃的,这两天她算是看出来了,孙媳妇凶是凶了点,心地好又勤快,倒是让她安心不少,至少不是个祸害进门。 秦小舟把碗给她,“孩子太小了,牙都没长全,只能吃这个。” 总不能让孩子一直跟着啃馒头。 第13章 果园要利用起来 沈小四闻着味跑去讨要粥吃。 秦小舟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孩,想了想进屋拿出二十个铜板给陆燕,“去村长家买鸡蛋,能买几个就要几个,这些钱都买了。” 昨天也怪她没有想起来小四这个小瘦猴。 王兰心疼钱,“家里那么多米面肉,怎么还要去买鸡蛋?” 快一岁的小孩子正是长牙的年纪,能吃一些辅食了。 秦小舟:“给小四炖鸡蛋吃。” 一个小时后,小四和陆燕就吃到了香喷喷的鸡蛋羹,陆燕端着碗受宠若惊,眼眶湿润,“嫂子,怎么还有我的呀?我长大了,能吃野菜馍馍,不用吃鸡蛋羹。” 陆燕买回来了十五个鸡蛋,够小四吃好几天了,秦小舟在院子里和赵芬扒笋壳,“你也还是孩子,要吃鸡蛋才能长高长壮实。” 陆家几个人听着又高兴又心酸,小燕这两年也跟着受了不少苦,小姑娘长得黑黑瘦瘦的,像只猴子,王兰悄悄偏头抹眼泪,没想到小孙女孙子吃上鸡蛋还要靠孙媳妇,大孙子被婚配,家里人都担惊受怕,结果老天开眼,来了个对小辈好的,祖宗保佑。 大锅里生火,放剥好壳的竹笋进去煮,煮软后捞出来切片平铺在簸箕上,在院子里晒,晒两三天干透后收起来,等没有竹笋的时候拿出来泡发就可以炒着吃。 忙完这些时间还早,秦小舟想起来前天挖竹笋的时候看见山包北面的林子里有不少干枯的野山药藤枝,她抬起锄头背起竹篓,“小燕,走,咱们去挖好东西。” 山包北面也有好几颗拐枣树和其他一些树,底下都是厚厚的枯枝腐叶,这边很少见太阳,冬日更是寒冷,秦小舟寻着枯藤找到一颗野山药,这枯藤粗壮去年的藤曼上还有干枯的花,这东西的叶子是心形,花有拇指头大,像小版杨桃,却只有三瓣,一串串的,果然扒开枯叶底下都是特别肥的土,再用锄头挖开。 土下埋着一根小手臂粗的野山药,秦小舟高兴,“小燕子,来,拔出来。” 陆燕胆子大了一点,跑过来,“阿嫂,真大。” “快拔,今晚回去就蒸点吃。” 两人才不到两个小时候就回去,王兰看一背篓的野山药,“真多,我去河边擦洗两根,泡一泡,去去皮子下的酸。” 陆燕也要跟着去,被王兰拦住,“你别去,这野山药会手痒。” 陆燕只能留下来烧火,秦小舟做饭,今晚没有野菜吃,只能吃一盘笋,还有昨天剩下的肉汤,陆玉揉面擀面,下到肉汤里,秦小舟在篱笆角落拔了两颗葱切碎,洒在汤面上。 中午陆家哥两带回来一大只竹鼠,沈小四咿咿呀呀,嚷嚷着要去玩,这竹鼠还没死,牙齿尖锐,大人的手指骨都能被咬断,何况是个小孩子,赵芬赶紧把人抱开。 陆云风拿菜刀把竹鼠杀了,在院里生火烧毛,白胖胖的身体被烧到肿胀,将其开膛破肚,掏出内脏,竹鼠的内脏是个好东西,装进瓶子里用酒泡起来,冬天劈竹刮伤都可以拿出来擦一擦,竹鼠肉就先挂起来,明天再炒吃。 新鲜的竹鼠肉不太好吃,要风干一两天,去去水汽,再用干辣椒炒才是最香的。 中午吃肉汤面,大铁锅里煮了半锅,陆家老小围坐在一起敞开肚皮吃,王兰把一个剩下的馒头给秦小舟,“孙媳妇,你吃。” 秦小舟摇头,“隔夜的馒头噎人,我不吃。” 王兰也不生气,她不吃正好留给大孙子,这可是白面红糖馒头,隔夜了也是极好的东西,“大云,你吃。” 陆云风递给了赵芬,“娘身体不好,给她。” 吃完饭,早晨的雾气云散开,天空湛蓝纯净,秦小舟说要去果园看看,陆云行自告奋勇要带她去,两人爬上面朝东边的山坡,果树只栽种了三四年,这两年又干旱,长得瘦小,只有人高,现在还没有发芽光秃秃的,难怪没有人买,这谁愿意要啊。 秦小舟抓起一把土,碎石占一半,土地贫瘠,连野草都长不肥。 陆云行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解释,“这片本来就是荒地,是爷爷看着荒废可惜才买下来种果树的,当初卖的时候连着青竹沟一起,总共七十八亩地,半送半买,花了五十五两银子,后来因为这边靠近西山,西山有野兽,狼群野猪出没,村子里的人就不愿意到西边来了,所以竹林越来越大,现在都到了连接西山的山埃,都算是我们家的 。” 可以看的出来陆吉是想把这片荒地变宝地的,毕竟这么大一片荒地都好好开荒过,开荒要清除草和灌木丛,土都被挖起来才种的果树,可惜后来干旱,这两年陆家也没人来好好打理,现在看着很荒凉。 秦小舟看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土地贫瘠那就改善土地,干旱这个问题她还要多想想怎么解决,青竹沟沟里还有小溪流,不过只凭那点水是不够的,最好今年能风调雨顺,能省不少事。 夜里天冷,一家人在四面透风的厨房里烤火,王兰用洗干净的破衣服一层层糊鞋底,赵芬在一旁逢鞋面,秦小舟教陆燕算数。 以后都是要去卖竹笋和果子,现在学会更好,风吹着越发冷,又费柴火,王兰赶她们都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秦小舟肚子空得咕咕叫,没办法,为了减肥,每次吃饭都只吃七成饱,她消耗快,还没睡着就饿了。 笋压秤,很划算去卖,可惜现在太少,又是五天才一次赶集,等过两日再暖和一点,一定要多挖一些。次日一早陆云风依旧编笸箩,冬日的竹子不容生虫,编出来的东西价格比其他季节贵一文,他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多编一些。 秦小舟早上带陆燕挖果林里的野菜,顺便把枯草割掉,陆云行抬着锄头在后头松土,陆家人都不看好这片果林,不过秦小舟说干嘛他们就听从指挥,现在陆家吃的是秦小舟买的米面肉,只能听她的。 几十亩地,别说挖起来松土,就是走一遍都不容易,不过陆云行没有喊累,在后头埋头苦干,秦小舟先受不住了,“走,回家,不挖了。” 陆云行一脸懵,“啊?嫂子,我能挖,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总有能挖完的一天。” “什么脑子!”秦小舟拉着他往家里走,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情,陆家就在果园山脚下,她回到家,喝了一碗热水,回屋里翻箱倒柜数出一个碎银子给陆云风, “你知道哪里能买鸡鸭不?去买一些回来,鹅要十只,其余的都买鸡鸭。” 王兰不解,“这么多鸡鸭?养在哪儿?” 看看这个院子,虽然不小,但是也养不下那么多啊。 秦小舟大手一挥,指着屋后面的果园,“那里,天然的养殖场,赶紧吃中午饭,吃完饭全家人出动去竹林,用竹子在果园里盖鸡圈,在青竹沟入口盖鸭圈。” 鸡鸭鹅简直就是天然的松土机器和废料制造机! 秦小舟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真好,自己简直解释太机智了。 吃完饭,赵芬留守家里带孩子,她原本也想去,但是身体虚弱不允许,王兰拦住她,“你今天的药还没熬,现在家里忙,我们也没时间照顾你,你就在家带小四,顾好自己就行。” “婆母,我这两天身体精神多了,等小四睡着我就来砍竹子。”赵芬觉得愧疚,村里谁有她舒服,每天只要带一个孩子,洗衣做饭都不用她,现在家里忙,她也想能帮上一点。 陆云风发话,“娘,你就留在家里。” 秦小舟在果园半山腰选了一块比较缓坡的地方,指挥陆云风挖平,然后她带着其余人去竹林砍竹子,陆玉出了门也是低头砍竹子,一句话也不说,陆燕砍不动竹子也扛不动,只能在竹林乱窜,“奶奶,这里这里。” 竹子长得太密集也需要梳一梳,过几天开春新的竹笋才长的出来,陆家现在最多的就是竹子了,遮天蔽日,砍竹子搭建鸡圈也不算浪费,去年冬天下大雪,竹子压倒一片,陆云风编背篓用不完都被砍来当柴火烧了。 也亏去年腊月的那场大雪,雪化后缓解了一点干旱,地里的冬麦才没有干死,今年四五月才有麦子收成,不然不知道有多少家庭看不到希望就会卖女儿换粮食吃。 秦小舟力气大,可能是原主用大刀用的多,她对刀有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四五刀就砍到一棵,左手抓住竹子根部,刀利落地劈掉细细的枝条,陆燕还会跟在后头捡劈下来的枝条和不要那节竹子。 陆燕开心地把不要的枝条拢在一起,又去扯来藤蔓,“捆在一起背回去,就能当柴火,还可以做扫把呢,以后养了鸡鸭,粪便都可以用这些竹条扫。” 好吧,小小年纪就知道了生活,说话逻辑清晰表达清楚,也是个机灵的,秦小舟对陆燕有种天然的母爱。 秦小舟用藤条帮她捆起来,“我们家小燕是最有远虑的小姑娘。” 陆云行一次次扛竹子去半山腰,砍得差不多了,秦小舟也扛上去,陆云风已经挖出一大块平地,大概五十多平,桃树挖出来了七棵,根系保存完好,他解释,“可以移栽到别处去。” “行。”秦小舟想了想,“就种在门口的路边吧。” 陆云行告诉她,“种在路边会被别人摘走,我们吃不到的。” 秦小舟拍拍他的肩膀,“这种蝇头小利不必在乎。” 几个桃子而已,别人摘了就摘了吧,必须要为了这种小事计较,“不过要是光明正大说这桃子是栽种给村里人吃的,别人就会感激你一份,哪怕只是面上的两句好话,也是好事。” 陆云风点头,“好,我今晚就去和村长说。” “对嘛,让别人得了好处,那就该给更多的人知道你给了人好处,说得多了,说不定还能挽回我一点名声呢。” 当天下午,陆云风就在门口的路边挖坑种桃树,路边挖坑不是小事,村长也来了,秦小舟顺势说:“村长,我可听你的话要和村里的人和睦相处,所以我就从果园里挖了几棵桃树种在路边,这桃树是种给村里人吃的,等熟了,我们陆家就把这几棵树结的果子统一采摘了,,好分给大伙尝尝,以后每年都这样。” 这几棵桃树都比人高了,正是会结果的时候,七棵呢,能结不少果子,村长点头,“你这女娃子,不错。” 这年头谁家有点吃的不是藏着掖着,谁会光明正大拿出来,可见这秦小舟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王三树媳妇开玩笑,“哪这几棵果树我们可要好好看着,没熟之前谁都不能摘了。” 其他人纷纷符合,还有几个男人回家抬锄头来跟着一起种,又有人打趣,“三树媳妇,你要让你家三树看好你家的牛,可不能把这桃树吃了。” 王三树家里有牛车,每到赶集的日子就镇上县城跑,镇子在王家村西北边,会路过陆家门口。 王三树媳妇笑着说不会。 种完桃树回家,饭菜已经做好,是赵芬下厨,厨艺一般,秦小舟也不挑剔,王兰想了又想,还是问出口,“孙媳妇啊,我们家现在也不是富裕人家,你怎么又要养鸡鸭鹅的,这岂不是把最后一点家底都折腾没了吗?” 陆家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他们饿怕了,觉得但凡有点钱,都应该先保证家里人的吃喝,有钱的时候要想着没钱时候的苦,要省吃俭用,不可胡乱花钱。 秦小舟看着炒肉咽口水,筷子却拐去夹竹笋,“你这就是穷人思维,越省越穷,只有会折腾的人才会有大富大贵的可能。” 王兰噎住,再也不敢说话了。吃完饭,夜空明月,秦小舟组织陆家兄弟两人把枯草搬到草棚子后面,然后又把今天砍的那些竹子枝条和不要的那节全部搬回来,堆在屋后面。 第14章 因为一个鸡蛋吵架 果园割下来的枯草也堆在屋子后面,秦小舟去厨房的火盆里拿了两根烧旺的柴火,丢在枯草堆上,火哄一声瞬间燎起,火苗窜开,才几分钟,枯草就变成了灰烬,方才的火光冲天已经只剩下星星点点。 厨房后面这块地荒着可惜了,多少点草木灰,过两天去挖点土铺一铺就可以种点菜,不然总不能天天去挖野菜吃,这地过几天就可以种上许多瓜,必定长得好。 枯草烧成灰,火光一点点熄灭,陆云风到旁边的溪流里提水浇湿,防止夜里风大失火,如今院子里的水日夜流,水缸根本装不下,溢出来的水就往屋子一侧淌下斜坡,斜坡下是村里的路,水流过路就汇入村里田边的水沟里。 陆家这两天忙,水流过路的地方只有陆云风临时挖出来的一条简易小沟,第二天一早起来,陆云风带着陆云行从青竹沟的溪流边背回来几块石板,修整这流水的小沟,不然这泥巴路天天有水,谁走过都是一脚的泥。 冬末的早上日头小,雾气大,腐叶潮湿不易碎,秦小舟就早上去摞腐叶,陆玉低着头默默跟上她。 村里摞枯叶都是用青竹制成简易耙子,背上竹筐,果林另一侧就是树林,一早上能来回好几趟,把腐土枯叶倒在昨天挖的半山腰平地上,挖点土盖上,以防被吹飞,过几天开春的风总是异常大。 陆家兄弟砌好水沟后,已经在平地上搭建鸡圈。 陆云风用碗口粗的木头做桩子,把竹子劈开成四瓣,就着桩子编成鸡圈墙,他手速很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编织出两面墙。 秦小舟围着转了两圈,“不错不错,你们兄弟俩干活真是一把好手。” 鸡鸭都是放养,这里虽然背靠西山,不过是前山就在村子边上,野兽几乎不会来,除非今年再干旱,山里的能吃的东西少,野兽才会冒险来,但黄鼠狼这种小型动物还是会出没,所以要养几只大鹅看家护院。 陆云行不好意思地拿着砍刀跟上,回到家几人洗手吃饭,结果桌上只有几个杂面馒头和一盘炒笋! 秦小舟转身就去打开柜子,米面满满当当,“这些东西买来是生虫的还是给老鼠吃的?有大白米有白面为什么要吃杂面?” 说着又看看屋檐下挂着的两块肉和一只竹鼠,“那些肉是生灰的?怎么不炒?小燕,生火!奶奶,和面吧,今天午饭吃面条。” 从屋檐下拿下一块肉,切了炒出一盘酸菜炒肉,就着炒肉的油拿出八个鸡蛋煎鸡蛋,鸡蛋盛出来加水煮面,简单的鸡蛋面,一人一个鸡蛋。 陆云行把碗里的鸡蛋夹给陆燕,“我不爱吃。” 秦小舟翻了个白眼,“你吃鸡蛋会不舒服还是会过敏?不会就自己吃。”说着还不等她出手夹陆燕碗里的鸡蛋,陆燕就眼疾手快地把鸡蛋还给了二哥。 秦小舟忍不住摸摸陆燕的脑袋,“这才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份,不需要谦让给谁,也不需要抢别人的,是自己的就自己吃自己拿着,二云,你现在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了才能长高,别跟小细竹子似的,风一吹就倒,以后连你媳妇都抱不动。” 陆云行脸腾地就红了,低着头小声求饶,“大嫂,我吃我吃就是了,你别打趣我,我还小呢。” 原本还想谦让给孙子们吃的王兰夹着鸡蛋默默咬了一口,她不敢触秦小舟的霉头,所以吃这个鸡蛋是又感慨又激动还心酸。 陆云风却是个我行我素的,有些事他会听秦小舟的,不过一个鸡蛋这种小事,他想给谁就给谁,于是小四碗里就多了一个鸡蛋。 秦小舟气晕,“陆云风,你存心和我过不去吗?小四早上就吃了一个鸡蛋羹,现在已经有一个了,一天吃太多鸡蛋是会生病的,你能不能用耳朵听听我说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份,不要你自以为是的谦让。” 凶神恶煞地恨不得站起来叉腰骂人,“耳朵长着是装饰用的吗?听不懂人话!” 陆云风皱眉抬头看她,静默了一瞬,“好好吃饭。” 一顿饭吃的大伙心思各异,王兰和赵芬脸色都不好看,任谁看见自己辛苦养大的孙子和儿子,家里的顶梁柱这样被媳妇训斥,心里都不会好受。 秦小舟的强势也是陆云风没想到的,原先以为秦小舟是担心家里人吃不饱才要求他们能吃完就吃完,不留隔夜菜,可是今天仅仅因为一个鸡蛋就吵起来,这性格得磨一磨,不能任由其这样暴脾气。 下午秦小舟去挖笋,陆燕跟着去,挖满的背篓放在溪水边,傍晚陆家兄弟来背,今日挖得多,两人来到青竹沟头,连绵不绝的大山里,这里虽然不远也是竹子高大,秦小舟这个篓已经装不下。 姑嫂两人才出门,王兰就扯住陆云风的袖子,“大云,你这媳妇是要骑到我们头上啊,要是没坏心也就罢了,这性格也太霸道了点,你还是要多压一压,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磋磨你弟弟妹妹呢,什么都要按照她的心意来,一点不合她心意就发火,家和万事兴,经不起这样折腾。” 陆云风点头,“我知道了,我等会和二弟要去李家坝买鸡鸭仔,你们在家别惹她,我会找机会和她说的。” 兄弟俩带上背篓走路往南边走,李家坝在王家村的南边,翻过两座山头就到,李家坝在一个湖边,围湖水而居住,水田肥沃,盛产稻米和鱼虾水产,比镇子上的很多人都要富裕,自成一个集市。 陆云风以前跟着爹来过几次,知道卖鸡鸭仔的家庭住址,直接要了两百只鸡仔两百只鸭仔,又要了十只鹅仔,两只大公鹅,三只正下蛋的母鸡。 家里的鸡蛋要时常备着,要是不缺鸡蛋,今早吃饭一个鸡蛋让来让去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两人脚步快,买完鸡仔就往家赶,鸡圈完工了,鸭圈还没盖,要赶着回去盖好,不然今晚鸭仔就只能在院子里养。 鸡鸭粪便味道大,放院子里埋汰。 竹林里,陆燕爬坡很厉害,在秦小舟斜坡上边找竹笋,突然竹林最上边好像有东西冲来,陆燕尖叫:“野猪,有野猪!” 靠!秦小舟吓一大跳,丢开背篓,抬起锄头,“陆燕,你下来,到我这边,背篓丢下!” 秦小舟太胖,爬上去太慢,不如陆燕灵巧拿起砍刀就梭下来,野猪也跟着冲下来,秦小舟抢过砍刀让陆燕先跑,可能这具身体从小到大杀猪太多,很快就目测这头猪大概不足两百斤,是只公猪。 第15章 杀野猪养鸡鸭鹅 野猪尖嘴獠牙,发出低低的吼声,冲来速度很快。 陆云风和陆云行远远地喊:“怎么了?” 陆燕大喊:“有野猪!” 野猪向秦小舟冲来,操!豁出去了,要是转身跑,那野猪的獠牙能拱穿她的小腿肚,还不如正面刚!秦小舟稳稳拿起砍刀一刀砍下去正中脖子,野猪皮厚,这刀砍出一大条口子,野猪暴怒掉头拱来,秦小舟身体已经有反应,又一刀落在野猪鼻子上,长长的猪鼻子上半张直接被砍掉,鲜血飙出,野猪吃痛横冲直撞。 秦小舟照着脖子又是一刀,野猪鲜血淋淋地倒地,陆家兄弟气喘吁吁地赶来见满身满地的血,陆云行吓软在地,陆云风抓住竹子借力爬上来,急声问:“伤哪儿了?” 秦小舟抹一把脸上的血,才回过神来,刚刚一切都是原主对猪的自然反应,“没伤着人,杀猪就应该用细长的杀猪刀,那血才流得干净,这样杀溅人一身血不说,肉里都是血沫子。” 陆燕快吓哭了,“阿嫂……” 秦小舟刚才也吓得要死,现在却一点也不怕了,原本这具身体就是个杀猪的,秦小舟没穿越前,每年年前,家家户户也都要杀猪,她也很爱凑热闹,杀猪宰羊都见惯了,“阿嫂没事,别哭,快收拾竹笋回家。” 陆云风找来绳子捆上野猪四肢,又砍来碗口粗的树棍,穿过困住的四肢,夫妻俩一前一后抬着回去,却不回屋里,直接在青竹沟入口,把猪放在冲刷干净的石头上,陆云风和陆燕去家里提热水拿菜刀,又去村里喊卖野猪肉了。 村里还不到农忙,很闲,一听说杀野猪都跑来看,“这野猪还活着呐,看,还喷着热气。” 跟着大人来的小孩子看见秦小舟一脸一身的血,哇哇大哭,“阿娘阿娘,有妖怪,妖怪吃人了还喝血~” 孩子娘拍两下哇哇哭的孩子,“你这孩子,那是你陆家的婶婶。” “哎哟,别说小孩子了,我都吓得腿软。”村里的妇人指责,“陆家新妇赶紧洗一洗,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做噩梦!陆家果然娶了一个夜叉进门啊!小燕,你弟弟被吓哭,你会不会也被吓掉魂?” 小燕鼓着脸凶巴巴的说:“才不会呢,我阿嫂人很好。” 秦小舟在溪水里洗干净脸,这衣服只能晚上回去换洗,拍拍野猪,她嗓门大,“这猪还活着呢,新鲜,都是同村人那就十三文一斤,都来买啊!” 野猪肉腥味大,平常的猪肥肉都要十八文,五花肉十六文,瘦肉在乡下不受欢迎,一斤十二文,秦小舟一刀剁开野猪脖子,浇上热水用菜刀刮猪毛,野猪毛粗硬皮厚,秦小舟下手利落干净,陆云风也一起浇水刮毛。 村里人蹲在溪边,“这野猪真大,咋捉的?” 有野猪肉吃,陆燕忙前忙后提着铁水壶给猪浇上热水,“我阿嫂杀的。” “大云,你这新媳妇真能干,这么大的野猪都能逮到。” “力气比我阿爹还大。” “你爹也没人家一半大。” 乡下好多人又瘦又小,一个镇上都找不到比秦小舟胖的人。 夫妻俩力气大,很快就刮干净了,又剁下四肢,从膝盖往下的猪蹄子不卖,要是卖不出去就只能留着自己吃,丢到旁边生起的火堆里烧毛,等会还要捞出来刮洗。 夫妻两利落分开猪肉,陆云行在旁边给人称重,陆燕收钱,王家村这边卖完还剩大半,陆家兄弟背上猪去别村卖。 秦小舟刮洗好四肢又刮洗猪头,一半猪头被五十文买走,剩下的都被赵芬背回去了,赵芬这两年大多都躺在床上,今日难得出来,都是避着人走,恨不得没人发现她。 秦小舟又把猪下水收拾干净,天黑才回到家,找来能找到的香草腌制煮猪下水,天完全黑完兄弟俩才赶回来,二郎一进门就高兴,“阿奶阿娘,卖了一两多。” 这头野猪共卖得二两三钱,吃饭的时候,陆家也不再一片死气沉沉,说起今日的情景,陆燕手舞足蹈,绘声绘色,“阿嫂让我跑她身后去,然后她一刀就砍在野猪脖子上……” 赵芬听得心惊胆战,“以后看见野猪就快跑,野猪獠牙能拱倒一棵大树,要是伤到人还得了,那可不是玩笑。” 王兰也心悸,这个孙媳妇又猛又彪悍,心思还活络,自家大孙子都压不住。 今晚炒了一个小炒肉,一盘青菜,新蒸的馒头。 “好好,以后一定跑。”秦小舟塞下一口青菜,今天那纯属意外,谁上赶不要命真去杀野猪,“后天去把那些竹笋卖了,拿三钱去买布。” 吃完饭,陆燕碗也不洗了,跑去看鸡仔,两百只毛茸茸的鸡仔挤在枯叶子里,叽叽叽叽地叫,现在还冷,鸡仔太小,就在鸡圈里铺上厚厚的枯叶,这样夜里就不会冻死。 鸡圈也是有屋子和院子,屋子里铺枯叶子夜里给鸡仔睡觉,平时可以让鸡仔在院子里晒太阳喝水。 陆燕拍手欢喜,“哇,这么多,大哥,这都是我们家的吗?那以后是不是有很多鸡蛋吃?阿嫂,我可不可以一天吃一个鸡蛋,两天一个也行。” 秦小舟也看着高兴,“值得问你哥买了多少只母鸡,要是只有一只,你和小四就只能分着吃,要是有两只,你们就能每人一个。” “要是有五只十只呢?” 秦小舟也不依着她,“那也只能一天一个不能再多了,而且也不能天天吃鸡蛋,吃多了不好。” “好吧。”陆燕想了想,一天一个也开心了。 陆云风打开篱笆门走进去,鸡仔被惊动,唧唧啾啾地乱叫,“买了五只正下蛋的母鸡,以后有鸡蛋吃。”又和秦小舟说,“这是今年第一批春雏,我要的母鸡比较多,秋后就能下蛋。” 五只母鸡被隔开养在另一侧,新带回来的鸡要在圈里关两三天,放出去后才会知道要回来,现在果园四周都没有防护网,开放式的放养,需要鸡养成能自己回来的习惯,不然鸡仔太多看不过来。 秦小舟没意见。 陆燕走进篱笆,蹲下摸小鸡仔,“大哥,鸡仔用什么喂养?” “来了来了。”陆云行端着一个大盆爬上山坡,“今晚喂麸糠,特意去磨碎了一道。” 说罢,把麸糠倒进竹管里,一根大竹子劈成两半,用木桩固定在鸡圈院子中间,一半放水一半放粮食。 王兰也爬到半山坡来看,“现在野草没发芽,过几天开春就能喂碎草叶。走,也去瞧瞧鸭圈。” 几人来到青竹沟入口处的鸭圈,还是个半成品,篱笆院子还没有打桩,又给鸭子喂了吃食,十只大鹅今晚先养在溪流边,明后天再分几只到山腰,月上中天陆家人才回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陆云风带着弟弟去完成鸭圈的院子。 吃完早饭没一会儿,云雾散开,太阳出来,陆燕就跑山腰看鸡仔,把鸡圈的门打开,鸡仔唧唧啾啾跑到院子里,母鸡也叫着在院子里觅食,五只母鸡刨地的威力可不小,还没到中午,院子里就出现了好几处秃噜的地皮。 陆云行围完篱笆后来看鸡仔,觉得秦小舟机智无比,这鸡爪子刨地松土真的比他用锄头强多了。 突然陆燕大叫,“奶奶,有老鹰!” 两百只鸡仔在半山腰,很快就引来了老鹰觊觎,从西山飞过来的老鹰在天空盘旋,好几次俯冲下来要不是陆燕在鸡圈旁边挥舞竹竿,肯定有好几只鸡仔要遭殃。 王兰一听,急坏了,回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抱在怀里,一咬牙,去鸡圈,“我做个稻草人驱驱老鹰。” 一家人又忙着扎稻草人,陆云风在鸡圈外面又围了一圈篱笆,五只大鹅被安置在外面的篱笆里,这些篱笆还把果树一起围进去,母鸡尽心尽力刨土,枯草根被刨起来,陆燕看到后很担心,“这些母鸡爪子真厉害,果树会不会被刨死?” 王兰把破衣服给稻草人穿上,“不会,果树栽种深,根都往下长,老长了,这母鸡只刨地皮,是野草的天敌,伤不到果树。” 陆燕放心了,陆云风把稻草人立在鸡圈院子里,回去翻箱倒柜,摸出几只箭,王兰心头一跳,“大云,你这是干什么?” 陆云行在院子里磨箭簇,“奶奶,你放心,我不进山,就是看看能不能把老鹰打下来。” 赵芬都惊吓得跑出屋来了,听到这话才安心,还是嘱咐了好几句不能进山,见儿子点头,才稍稍安心。 时隔五天,秦小舟和陆云行再次进城,这次笸箩有十一个,得七十七文。笋的价格却比前两天早上低,日子要过,笋也得卖,秦小舟扬起笑容,积极叫卖,笋有十三斤,到晌午终于得到三十七文。 秦小舟一直注意着隔壁摊子多少钱一碗面?一听面摊老板和别人说一碗素面七文。 陆云风收拾好竹筐,“老板,来两碗面。” “别别别。”秦小舟拉上陆云风,“一碗七文,还不如去买两个肉包子吃。” 两人吃了包子,又去布店,秦小舟看见一套成衣还不错,问了一句要多少钱,店老板笑眯眯地说要一百二十文! 陆云风当机立断,“买布匹吧,布匹便宜。” 好吧! 秦小舟翻看一匹匹的布料,很难想象用这布一针一线缝制衣服,不过陆玉和王兰经常做,她提供布料,陆家几个女人做衣服,两全其美,于是开始认真挑选,布料颜色多是棕色灰色和深蓝色。 这种颜色好染色还耐脏,是乡下人最喜爱的颜色。 秦小舟仔细选了两匹深蓝色,一匹棕色,一匹浅蓝色的细棉布,一共花费五百二十三文,老板娘看她要得多,就给她抹了零头,又主动送她一些碎布头。 怕秦小舟嫌弃,耐心解释,“这些布头有些还是细棉布的,小的缝个荷包帕子,大点的就给小孩子做个肚兜。” 秦小舟谢过老板娘。 从布店出来,秦小舟又去粮食铺子,店老板还记得她,笑眯眯迎上来,这次秦小舟要了二十斤黄豆和一些香料,又问老板有没有稀奇的种子,在皖州少见的那种。 店老板摇头,“您要找稀奇的种子啊,就要去省城找,省城都稀奇的东西更不会流传到我们这种小镇上来。” 秦小舟有些遗憾,跟着陆云风往家赶,路上遇到几个同村的人一起往回走,王家村的人笑呵呵的打趣,“这年头能把人养这么胖真是不常见,陆家大侄子,你岳父给了多少嫁妆啊?够不够盖新房子。” 陆家以前的房子年前被卖了,三间大土坯瓦房两边厢房还是半新的房子,只卖得二十八两银子,若不是家里急着用药,这房子至少能卖得三十五两。 房子被卖,一家人只能挤到果园里的破旧房子里住。大冬天别人都在买年货,就陆家接连变卖家产家宅,最后收拾东西灰溜溜躲进老房子。 现在住着的老房子是四十年前陆吉逃荒到王家村的时候落脚点,兜兜转转四十年后,陆家又住回了老房子。 这话真刺耳,自古哪有用媳妇嫁妆盖房子的道理,何况秦小舟的嫁妆不值几个钱,秦小舟笑:“你们王家村的男人居然有用媳妇嫁妆盖房子的传统,真是稀奇。” 那些村民被呛,“你这新妇,不仅野猪都敢杀,嘴巴也了得。” 陆云风不说话,只快步往前走。 第16章 脾气大但心好 今天回到家才刚刚中午,陆家人以为他们要下午才回来,早已吃过了饭,没有等,陆云行已经出门干活了,陆燕也去了鸡圈不在家。 秦小舟也不计较,就着馒头余温随意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秦小舟拿出买的布匹给王兰,“奶奶,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色儿的,这次就买了常见的布匹,下次你们说喜欢什么,我再买。”又挑出那匹细棉布,“这个就给小四做一身衣服,剩下的就我们几个女的做贴身衣服穿,还有这些布头,有两三斤呢,你们看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哎呦!”王兰爱不释手地摸着细棉布,小四出生以来都没穿过两身像样的衣服,不禁心酸地红了眼眶,“好好好,我们家就你最有出息了,你这样对小四好,以后小四长大了,一定孝顺你,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陆玉眼睛发光地盯着布头,这些布头虽然小块小块的,不过她已经想到了好些用这些布头的点子,而且这些布头颜色很多,做帕子头绳或是鞋面,都是好看的。 于是小声问:“侄媳妇,这些布头都给我们吗?” “家里就你们会针线,自然是给你们。”秦小舟拿出背篓里的香料,“不过至少每人要有一件新衣服。” 陆玉连连点头,“这是自然,侄媳妇,我给你量量肩宽手臂吧,我马上就给你做衣服。” 谁买的布料先紧着谁做,这规矩陆玉还是明白的。 秦小舟看看自己的身材,忍痛割爱,“这次不用做我的外衣,下次吧。” 陆家几个人都诧异地看过来,这可是新布料,还是她出钱买的,她居然不要衣服! 秦小舟被看,只能无奈解释,“我在减肥,几天一个样,你做衣服的速度可能还赶不上我变化的速度。” 她进厨房用香料处理猪下水,这东西不用足料就有腥味,剩下的用盐搓洗一遍晾在阴凉处风干,一下子吃不完,风干好保持,猪下水这东西没人买。 今天是大年十五元宵节,虽然不能到县城热闹,但晚饭还是要好好吃,陆燕早早就挖了野菜回来,还拿出两个鸡蛋给秦小舟看,“嫂子嫂子,你看,我从鸡圈里发现了鸡蛋。” 天气还冷,母鸡也不好好下蛋,前两天换了环境都没有下蛋,今天居然下了两个,秦小舟接过,捏捏陆燕的脸颊,养了五六天了,还是一点肉都没有,“好,我说话算话,今天你和小四一人一个蒸鸡蛋。” 陆燕高兴地跳起来,“嫂子,我去洗野菜。” 王兰拿出去年剩下的一点木耳用木盆泡发,秦小舟也拿出花生和黄豆泡上。 王兰提醒她,“黄豆要泡一晚上,今晚做不了豆腐了。” “不做豆腐。”秦小舟解释,“这两个要做花生豆浆喝,泡一晚上,明早用石磨磨细,煮水喝,家里孩子多,多喝豆浆花生养养身体。” 王兰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好好,都听你的。” 孙媳妇嘴巴叼,什么吃的都想得出来,不过她对孩子上心,大人老人也跟着沾光,这几天王兰都觉得自己精神好了很多,都是孙媳妇把他们家养的好。 炉子里炖上猪蹄,肉炒竹笋和煮油渣野菜汤,今天特意煮了大米饭,米汤都是奢侈,一大盘舀出来放在厨房,陆云行一回来就喝了一碗,“啊!真暖和,我去青竹沟入口用石头砌了一个水潭,一个月后天气暖和了,鸭子也能下水了。” 秦小舟在桌上放碗筷,“吃饭了。” 说起青竹沟入口的鸭圈,她想了想,“把入口的竹子多砍一点,好好砌一个大水潭,晒得到太阳才会长水草,鸭子会长得更好。” 陆云行笑了,“嫂子,大哥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那里可以做一个大水塘,说不定还能养鱼虾呢。” 吃完饭,陆家人又在厨房烤火,王兰和陆玉裁布做衣服,陆云行坐不住,要去看着鸭子和鸡仔才安心,陆燕也跑去了,一天看七八回。陆云风拿上两斤肥猪肉去村长家一趟。 前天陆家新妇杀野猪的事情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那是个夜叉罗刹,一个人就能杀头野猪,恐怖的很。 最晚夜哭的小孩子,只要父母说一句在哭就送你到陆家去,小孩子立刻被吓得不敢出声乖乖睡觉。 村长也听说了这些话,只和陆云风说:“你媳妇是个能干的,你别听村里那些人的混话,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 王辉也拍拍陆云风肩膀以示安慰,他是村长的孙子,和陆云风是同岁人,两人曾一起去读过几年书,有交情。 陆云风笑道:“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不矫情。” 媳妇脾气不温和,但心地真不坏,对家里人也好,他没什么委屈的,也不会因为村里那些人的传言就对秦小舟甩脸色,秦小舟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天他长着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其实她比村里很多人都好,都有胆色! 王辉望着陆云风走远,叹气,“原本两年前我们一起考试,约好明年再考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碰过书,估计不会再考了。” 读书人身份地位高,农家人一年收入不过二三两,读书是奢侈,村长极力要求自家孩子读书的,陆家以前也是,虽不曾考取功名,却一家子男丁都识文断字,现在嘛,村长惋惜地摇头,或许这就是命吧。 陆云风又去李家坝请李郎中到家里看病,李郎中一年到陆家跑十几次,早熟门熟路。 陆燕站在院子里悄悄抹眼泪,秦小舟揉揉她的脑袋,找出罐子淘上一碗米,在小火炉煮上,又捞出一小块在大锅里卤的猪大肠,“吃块尝尝。” “哇,真好吃。”陆燕嚼两下呼出一口热气,“阿嫂,你做饭真好吃。” “再来两块。” 陆燕悄悄看厨房外,“阿嫂,不能再吃了,阿奶会不高兴的。” “吃两块肉有什么的。”秦小舟吹凉直接塞过去,“人得吃饱才有力气去干活。这猪大肠再煮一下,我们去看鸡鸭。” 第17章 人逢喜事精神 秦小舟和陆燕往山腰去,老鹰又在天空中盘旋,有时还做俯冲,吓得小鸡叽叽吱吱乱窜,母鸡昂首挺胸,张开翅膀,全身炸毛,咯咯咯驱赶老鹰,虽然鸡仔不是这几只母鸡孵化,保护鸡仔驱赶老鹰却是本能。 陆燕捡起石头朝着天上丢,人小力气也小,石头拐个弯又掉下来,秦小舟赶紧拦住,“别别别,小心砸到人。” 不过这鸡仔天天被老鹰惦记也不是一回事,指着整片果园,秦小舟志高意满,“以后把整个果园都围住,上面盖上一个防罩网。” 一说兴致更高,“明天就搭,盖好后去镇上再买两批鸭苗鸡苗,以后卖鸡蛋鸭蛋,烤鸡烤鸭都卖起来。” 陆燕脸上出现光彩又很快暗淡下来,“我们没钱买。阿奶的腿需要包药,阿娘要治病吃药都需要钱。”低头扒拉梨树下的枯草,“我们以前住在那边的村子中间,有房也有十亩水田,前年阿爹和阿爷去了,阿娘就一直生病小四那么小一点也吃了好多药,花光了积蓄。去年阿奶摘果子摔伤了腿,后来哥哥卖田卖房子,我们家就只剩这片山林,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只能搬到这老房子里来住。” 有泪砸入土里,陆燕干瘦的身子奋力揪草,“嫂子,小四是不是要一直吃药啊,村里的叔叔婶婶们说,一直吃药的人是活不长久的,我不想弟弟死,我以后长大了能挣钱给他买药。” 秦小舟不知怎么安慰,毕竟她不知道小四具体的身体情况,拍拍手,“走,我们回去问问郎中。” 忽然母鸡咯咯咯叫着扑棱翅膀从窝里出来,打破层层笼罩的悲伤。 秦小舟暗道天助我也,“快去看是不是下蛋了,这几天都有鸡蛋吃,小四多吃鸡蛋养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陆燕毕竟是个孩子,急切地钻进鸡窝里,举着手,“嫂子你看!” 两人捡了三个鸡蛋回家,陆云风正送走李郎中,脸上有着松快,阿奶也有一丝笑意,向家里人报喜,“郎中说我的腿只要慢慢养着就好,这次没再给抓药,你们阿娘和小四好好养着,这次也没给开药。” 伤筋动骨一百天,王兰这腿养了半年还有点跛,至少已经好转,不需再吃药,这个无底洞已经不存在,这是大喜事。 陆家所有人都洋溢着笑脸,快两年的阴霾在今天终于散开,就连陆玉都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阿嫂,你说得对,我们会越过越好的。”陆燕大喜,开心地跑来抱秦小舟,又对陆云风说,“大哥,今日有三个鸡蛋,我们给阿奶她们补补身子,这样就能快点好起来。” 陆云行摸摸陆燕的脑袋,“好,杀一只母鸡吧,好好补一补。” “别。”母鸡可是要下蛋的,王兰舍不得,急忙拦住大孙子,“哎呀,奶奶知道你孝顺,母鸡一顿就吃完了,留着下蛋能吃两三年呢,现在天冷,鸡不好好下蛋,过几天天气暖和就好了,不能杀不能杀。” 秦小舟舀出罐子里的米汤,王兰一看,心疼得不行,“怎么煮这么多?小四一小个人哪吃得下这么些米。” 这可是大白米,这一大罐子,得多少钱啊! 秦小舟端去给赵芬,“这个是米油,给小四吃。” 赵芬哎了一声,忙出来喂米汤,秦小舟又分给陆燕和阿奶,王兰不好再说什么,秦小舟依旧合合乐乐,“这米就是买回来吃的,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卤猪大肠在陆家饭桌上挺受欢迎,终于欢快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天还没完全黑,一家人到青竹沟入口遛食,原本遮天蔽日的竹子被砍了一片,大概两百多平米,山脚是一个石头泥沙砌起来的水潭,大概一百多平,几只大鹅不怕冷,欢快地扑腾,小鸭子还小,关在鸭圈里不给下水。 王兰人逢喜事精神爽,高高兴兴地给鸭仔加麦麸,拿起鸭圈墙上挂着的耙子,就去旁边的竹林里摞竹叶,“多放点竹叶保暖,明天立春,过两天估计要倒春寒,到时候可别冷死了,明早去给鸡仔也摞一些。” 说着又想起来,“哎呀,以后打扫鸡圈鸭圈的事就我来,你们年轻,不要沾手这些粪便。” 秦小舟围着水潭溜达,“不用天天扫,奶奶,隔三五天扫一次就行,这些枯叶不是单单保暖的,主要还是沃肥,从圈里巴拉出来堆在篱笆角发酵一个月,到时候背到果园里,把果园的土地好好肥一肥,正好赶得上三四月的结果期。” “好好好,都听你的。”王兰毕竟年长,种过很多年地,随即就知道了鸡鸭圈里离不开枯叶,“以后摞树叶的事情就我来做。” 她终于不再是孙子们的累赘。 正月十八立春,太阳暖和,鸡鸭仔都要放出来晒晒太阳,陆燕抬着竹竿要放鸡,主要还是赶老鹰,陆玉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也去。” 于是姑侄两人一个抬着竹竿一个拿着绣篮子去了半山腰。 “我去放鸭子。”赵芬这段时间精神不错,抱着小四出门去鸭圈。 打开鸭圈篱笆门,小鸭子们不太敢出来,唧唧啾啾地叫,试探了一会儿,几只跟着大鹅屁股后面,一扭一扭地去水潭里,然后跳进水潭。 两百只鸭子,毛茸茸的居然就占据了水潭大半,好在水潭坝口砌的高,能蓄很多水,等雨季来临能变成大水潭,否则再过几个月鸭子长大,这水潭都不够游的。 小四在赵芬怀里挣扎要下地,赵芬小心把他放在铺了棕榈蓑衣的地上,竹子摇曳沙沙作响,小四扑腾着双手,咿咿呀呀叫着翻身然后朝鸭子爬去,赵芬瞬间瞪大眼睛,惊喜于小四终于会爬了,又怕他爬出蓑衣到地上受凉,拍着手吸引小儿子爬回来。 眼睛被泪水模糊,她一直担心这个小儿子养不活,毕竟是遗腹子,她又在怀着的时候受了刺激身体不好,孩子十个月还不会坐不会爬,更不会开口说话,可把陆家人急的不行,没想到现在一切好起来的时候,儿子也会爬了,说明儿子四肢健康,这是天大的好事。 王兰端着麦麸来喂鸭子,赵芬忙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王兰高兴地哼起了歌,随后想到小四这段时间吃的好睡得好,一天一个鸡蛋地养着,以前坐不起来不会爬,可能是骨头软,没力气。 当即,王兰愧疚都差点又落下眼泪。 好在,孙媳妇进门了,一起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孙媳妇可真是他们陆家的福星。 然后,秦小舟回家就受到了王兰和赵芬前所未有的热情,“孙媳妇,我给你做一身衣裳吧,你看你衣服都穿旧了,你是新妇进门,要穿新衣裳才吉利。” 秦小舟一脸莫名,把竹子丢在院子里,陆家兄弟和她今天都在砍竹子,立春后竹笋就该陆续长出来了,老的竹子能砍的都砍下来,正好给新笋腾位置,也用来编制防罩网。 第18章 有惊无险 晚上秦小舟烧了一锅水,在屋里好好洗了个澡,又闻了闻,不错,身上的肉腥味已经只有一点点了,后天正月二十赶集日子,明天一家人去挖竹笋,后天卖了,正好卖点胰皂,陆家的女人都能用,当然小四也用,至于两个大男人就用皂角先对付着,以后有钱了,他们才需要细养。 至于王兰说的新衣服,她现在没要,以后瘦下去有的是衣服穿。 她洗完澡悄悄进屋,钻进陆燕的被窝,赵芬和小四睡一张床,陆玉和王兰睡一张,一个屋里三张床,除了床就只有几个柜子垒在一起,都转不开身。 村里的夜晚一片寂静,她很快就睡着了,突然半山腰的大鹅呱呱大叫,还有翅膀扑棱的声音,秦小舟瞬间惊醒。 隔壁屋里也传来陆家兄弟起床的声音,然后就是出门,王兰起来鞋都没穿就追了出去,焦急嘱咐,“小心点,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才能动手,别莽。” 想了想又追出院子,“要是猛兽就别管鸡了,赶紧回来,人最重要。” 黑灯瞎火的,人眼睛可不如那些野兽好使,再说了,刚刚立春,山里草木都没有发芽,谁知道是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王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最后进厨房烧水,等会儿两个孙儿回来就能喝上一碗热水,现在夜里还是冷的很。 秦小舟睁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鸡仔被攻击了! 她的鸡! 立即翻身起来,在门口和王兰撞个正着,王兰拉着她,“你别去……” 西山的野兽多,因为丈夫和儿子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王兰就心惊肉跳,担惊受怕,她原本不想两个孙儿去的,又心疼那半山腰的鸡,最后只能放他们去了。 秦小舟挣开,在院子里抄起砍刀,“我力气大,你们好好在家待着。” “等等!”王兰抄起一大根竹子,一头点火给秦小舟,“拿着火把,野兽怕火。” 好吧,这火把长三米,是能烧好一会儿了,于是,秦小舟扛着三米的火把上山,到山腰的时候鸡圈里母鸡还在叫,大鹅也不安静。 村子里也陆续出现火烛,渐渐有了人说话的声音,不过没有人敢上山来,要是真的有野兽,那可是会死的,就算不死,受伤后吃药治病能拖垮一个家庭,看看陆家就知道,吃的哪是药,分明是家底。 陆云风看着火把无语,最后还是提一提手里的狐狸,狐狸已经死了,眼睛被大鹅啄瞎,血淋淋的,“不是什么猛兽,这狐狸还没钻到鸡圈就被外面的大鹅发现啄死了,回去吧。” 陆云行跟在后头悄悄呼出一口气,他体格身手都不如大哥,今晚跑鸡圈的路上,他都紧张到手心冒汗,大哥也照顾他,自己先进去查看情况,看见没有危险才让他绕着鸡圈检查哪里有洞口破裂。 鸡圈西边的篱笆角落有土被刨开,狐狸就是从这个洞里钻进去的,陆家兄弟俩把这个洞用石头填起来。 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虚惊一场,三人回到家,王兰知道只是一只狐狸后,大大松一口气,“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睡去吧。” 回到屋里,赵芬和陆玉都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等着,都睡不安心,听说只是狐狸,困意袭来,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秦小舟才看清那是只公狐狸,半红不白,是只杂毛,陆云风去屋后溪边把狐狸处理了,又用草木灰搁揉皮毛,去除皮下油脂放在屋檐下晾干,反复几次,皮革变柔软,还可以给小四做一块垫子,这两天也还用得上。 用竹子编织的防护网差不多成型,陆云风在鸡圈边上打下几个大木桩,都是两米高,把竹网固定在木桩上,网孔够两根手指穿过,阳光能晒进来,老鹰却飞不下来,鸡仔能在鸡圈院子自由活动。 几个母鸡和大鹅白天都放出来在果园刨土吃草籽,短短几天,鸡圈附近的枯草根都被扒拉起来了。 忙完鸡圈又去挖笋,挖了两箩筐,第二天天一亮,王兰就起来磨黄豆和花生,在炉子里煮沸,每人一碗喝下去,暖和人也精神。 吃完早饭秦小舟和陆云风一起去县城,这次两人是坐船去,因有两筐竹笋,付钱的时候船家多收了一个人的份。 这几天家里忙,陆云风没空编箩筐,这次就只卖竹笋,两人到集市的时候人头攒动,很是热闹,有卖野菜的,有竹笋,还有鸡鸭鹅兔子的,有妇人提着篮子四处走动,篮子里放着绣品,有帕子手绢,还有荷包香囊。 秦小舟问了一个香囊居然要四十文一个,不过里面有安神的药草,外面也是满绣,有喜鹊花草,很是好看。 有一个兔子绣案就很不错,她闻着那香也喜欢,就买了一个。 立春后有些潮湿的地方野菜长得多,竹笋就不好卖了,两筐竹笋一直到中午才卖完,共收入九十八文,今天这竹笋两斤才五文,属于贱卖,收拾背篓两人在集市吃了一碗面,然后朝粮食铺子走去,家里花生和白面不多了,乘机添置一些。 路过酒楼的时候,店小二王小虎眼尖,看见了她,急忙跑出来,“秦姑娘,终于见着您了,我们掌柜念叨你好几天了,说看见您就请您到酒楼一叙呢,快请进。” 秦小舟拿出一块碎银子给陆云风,大概五钱左右,“大米和白面都买一些,买完就来找我。” 陆云风只叫她注意安全,然后拿着碎银子走了,秦小舟进入酒楼,这个点的酒楼拥堵不通,人山人海。 陈海平挤出人群迎上来,“秦姑娘,楼上请。” “陈掌柜生意不错呀。” “哈哈哈,托秦姑娘的福。”陈海平到会客厅坐下,亲自为秦小舟斟茶,“秦姑娘是大忙人啊,我想找你好几天了,今天才有幸得见。” 秦小舟低头喝茶,茶香汤清,是好茶,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当不懂,“陈掌柜事忙,今日找我是何事?” 陈掌柜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看来真的只是一个屠夫家的女儿,只是从小接触猪肉,会几道独到的食物,那就不足为惧,自上次秦小舟找上门之后,他就找人去查过,身份没有疑虑他才敢再次找秦小舟。 “姑娘是直爽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不知道姑娘还有没有别的菜方子,依然是两道菜五十两。” 第19章 有气就要撒 秦小舟去后厨做了红烧肉和照烧梅花肉,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陆云风等在酒楼外,陈海平尝过后喜笑颜开,爽快地给了五十两,还请两人到楼上吃一顿,“耽误了两位用饭时间,是我的不对,等会儿我自罚三杯给陆兄弟赔罪,让你等这么久。” 秦小舟看着一桌子饭菜,有竹笋炖鸡,火烧鸭,炖羊肉和煮鱼,可以说是很丰盛了,“多谢陈掌柜,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海平陪着用了一顿饭,说起吃的东西秦小舟说得上话,说起山间野物,知道陆家以前是猎户,就定下以后如果狩猎得到野物就卖到酒楼来,酒楼照单全收。 从酒楼出来,秦小舟去了一趟医馆,陆云风跟在后面,“你怎么了?” 难道是生孩子的事情?秦小舟因为太胖生不了孩子这个传闻在镇上家喻户晓,他也听说过因为这个原因被人退了婚,“有些事你不必太在意。” 陆家子嗣不算单薄,就算他和秦小舟没有孩子,以后二弟和四弟的孩子也会为他们俩养老送终。 秦小舟没想到那一层,她只是想好好调理一下身体,不然太胖也影响健康啊,“唉,不在意不行啊。” 她不想肥胖死。 陆云风没说话,心里却盘算着如果秦小舟真的生不了孩子,她又实在喜欢,那以后从二弟那里过继一个过来养着。 县城里的医馆药箱弥漫,郎中是个白胡子书卷气的老人,给秦小舟把完脉,沉吟片刻,“气节淤堵,脾胃不健,才十八岁的年纪,要少思少忧虑,放宽心怀,不可暴饮暴食,吃饭喝水都要有度,节奏要慢,晚上好好睡觉,戒躁戒焦。” 说罢,拿出纸张开始写药方,学徒照着药方抓了三副药。 唉!秦小舟心里偷偷骂了秦福一百遍,那便宜爹重男轻女,从小对原主非打即骂,像个骡子一样使唤,原主小时候学不来解刨猪,秦福就逼着她学,学不会不准吃喝,原主娘心疼,悄悄给她塞东西,原主怕被秦福发现,于是每次都是胡吃海塞下去,久而久之,胃不行了,身体却越来越胖。 秦小舟拿着药,突然看见药柜里有花椒,惊喜过望,于是又买了一把花椒,这花椒还挺贵,一两就花了一百文。 拎着药才进村里,阿金奶奶尖酸刻薄的说:“哟,你家还吃着药呐,人啊就是不能太恶毒,昨晚有野兽下山来吃你们,今天又买药,老天开眼啊,都是你的报应。” 秦小舟冷哼,“老天要开眼也是先收拾你,你卖完女儿卖孙女,虎毒不食子,你倒好,专门扒拉自己的骨血吃肉,难怪老不死,估计都成精怪了吧。” “你你——”阿金奶奶差点气死,又反驳不出来,当初翠花太瘦小,看着是个不能生的,所以也没几家来提亲,她一看翠花那里捞不到一笔丰厚彩礼,就要求翠花必须在家干活满十八岁,所以才被官府婚配,这两年她又陆续卖了两个孙女,村里也有人看不起她,不过她可不心虚,她生养的赔钱货卖了怎么了! “放屁,那些赔钱货就是用来卖钱给我宝贝孙子花的!” 秦小舟却是个嘴皮子溜的,有气是一点都不能忍,“离我远一点,你个老妖怪,还给孙子起名叫阿金,别人都叫你一声阿金奶奶就真以为自己是金子的长辈了吗?以为你就金贵了?一天天的不好好管教孩子,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也不怕哪天还没入土就烂了舌头。” 阿金奶奶发疯,“你敢骂我孙子!你个泼妇。” “骂你孙子怎么了?你家祖宗十八代所有的教养都养不出一个正常孩子,还真以为他是块金疙瘩不成,就你这样的,配你块金子你也只能生出一块茅坑石头,哦!你也配不起金子,还真以为烂石头缝里会出金子呢,鸡窝里出不了凤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茅坑石头就只配被人拉屎踮脚。” 发疯使人快乐! 秦小舟呸了一口,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 陆云风跟在后头无语,到家门口没人了才说:“你这么能骂人,怎么会气节淤堵?” 他可记得老大夫的话,听那意思就是个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和眼前这个不受一点气,只给别人气受的人一点都不像。 院子里又熬上了秦小舟的药,中药独有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挺喜欢闻,王兰可不安心,悄悄问她是怎么了。 秦小舟把药倒在碗里,“没什么大事,就是以前没好好吃饭,脾胃都不好,现在养养。” 王兰松了一口气,可别真的是一家子里必须要有一个人要吃药啊,那真的是怎么勤快都填不起来的天坑。 人勤快天公也作美,当天半夜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春雨贵如油,早起王兰坐在厨房望着果园,翻出破旧衣服,要给陆云风做鞋子,常到处跑的汉子总是费鞋子,赵芬大清早也出来走动,收拾屋子里的衣服。 病痛带来的死灰在这两日慢慢退散,眼里出现生的光彩。 赵小四穿着陆玉新做的衣服,在床上学习爬,地上都是灰,赵芬心疼新鞋子,就让小儿子在床上练习爬,锻炼四肢。 陆玉又给每人一块帕子,是那些布头做的,以后可以带着擦汗,又给秦小舟一个钱袋子,“你时常去县城,有个钱袋子方便。” 而且她也发现了秦小舟买的香囊,心里有点不高兴,如果秦小舟想要,可以和她说,不需要白费钱去买,不过这话她也就想想,并不敢说出来,或许秦小舟嫌弃她的手艺呢。 秦小舟可没有想那么多,伸着懒腰,去看昨晚就煨在炉子上的粥。家里还有两块野猪瘦肉,一块被她腌起来阴干,一块昨晚切了剁碎,合着野菜一起煮瘦肉粥,剩下好几根野猪骨头,过几天可以和野山药一起炖了吃。 盖子一打开香味飘出来,王兰瞧了两眼,“孙媳妇,好东西要省着慢慢吃,这天天又是白米又是肉,这炉子里的火烧了一晚,多费柴火。” 陆云风拎着木盆进院子,摘下斗笠,他刚刚去给小鸡鸭喂食,瞬间在圈里加了枯树叶保暖,“阿奶,这边最多的就是柴,烧就烧了,这米这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她哪次不是吃得最少,好东西都先紧着小弟吃,你也别生气。” 他一直记得大夫的话,不给秦小舟气受,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奶奶这两年勤俭惯了,奶奶也不是真心责备,所以他就充当起中间人来。 “来,吃早饭。”秦小舟笑呵呵的分瘦肉粥,一点没有不开心,“奶奶快尝尝,别生气,等雨停我们就去挖笋卖钱。” 这次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还没有放晴,解了这两年的大干旱,虽然倒春寒很冷,不过村里人都很高兴,屋后的溪流变大,陆家兄弟两抬着锄头把屋子前后的水沟都仔细清理一遍,确保水流通畅不会殃及屋子。 烟雨朦胧,薄雾飘渺,下雨天没事干,秦小舟就在厨房捣鼓吃食,陆燕在她身边打转,一出锅先进她的肚子。 村里有人坐不住,披着蓑衣斗笠去看田地,每每回来都笑呵呵的,“今年终于能指望上冬麦收成啰!” “我家水田已经蓄上水,今年要种三四亩水稻,等秋收要美美吃一顿蒸米饭!” 第20章 水深火热 雨水落在茅草棚子顶部窸窸窣窣地响,居然格外的催眠,吃完午饭秦小舟打着哈欠进屋,她现在睡眠极其好,不知道是这个陆家给的安全感还是异世界的这种宁静祥和,或是那几副中药起的作用? 前几天她夜里睡着有时候还会胃难受,偶尔嗓子干哑咳嗽,现在两碗药下去,已经完全没有这些问题,中医果然厉害,躺在床上,小四坐在床上玩布头,王兰在厨房熬米糊做鞋垫,赵芬和陆玉缝衣服,陆燕陪着小四玩闹。 祥和安宁。 秦小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粗厚声音传来,瞬间将她惊醒。 赵画眉拿着绣篮冲进来,对着厨房里的王兰说:“婶子,我来找赵芬。” 三十七八岁的妇人,嗓门很大,她和赵芬都是赵家台子的人,从小认识,不过赵画眉的婆婆是个厉害的,平时都不让她出来串门子,这两天下雨,实在没有活干,她才找到机会来陆家。 赵芬出屋,“画眉姐,快进来吧。” 赵画眉跑到屋檐下,用根棍子刮掉鞋底的泥巴,迫不及待进屋,“小芬,我和你说,今早隔壁村传来消息,说是王翠花死了,听说是受不了男人打骂,上吊死了,其实具体是怎么死的说不清。” 秦小舟翻身起来,“翠花?阿金奶奶生的小女儿?” 赵画眉这次注意到窗口床上的秦小舟,她想起秦小舟的泼辣,有点害怕,呐呐地说:“是,是啊。” 握草! 秦小舟前两天才用阿金奶奶卖女儿和孙女的事情骂了她,这翠花居然就死了,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急切地问:“被打到受不住吊死了?那周梅香没带着儿子去上门要说法?” 周梅香就是阿金奶奶的名字,秦小舟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 赵画眉嗤笑,“周梅香去了呀,刚刚带着儿子出门去了,不过应该是去要钱的,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一定会从她女婿家里讹一笔,这钱要回来也是给她的宝贝孙子用,可怜翠花啊,被老娘拘在家里成了老姑娘,现在死了也成了老娘要钱的理由。” 她叹气摇头,感慨翠花命苦,却没有对翠花这样际遇的不平和愤慨,也没有对生命的惋惜和珍重。 翠花到死,都只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鲜活的生命,居然没有人真正在乎。 王兰从厨房端着米糊进屋,剪成鞋底样式的布铺在柜子上,糊上浆糊,一层层仔细垒起来压平,嘴里八卦着,“翠花这辈子命真不好,小时候周梅香那个黑心肝的都不给她饭吃,十多年没吃过一顿饱饭,长得又瘦又小,听说一直到出嫁都没来月事。” “可怜见的,就是没养好才不来月事,不来月事不就是不会生养嘛,这才没人去提亲,就被姓周那黑心肝的一直磋磨到十八岁,跟个骡子似的在家里干活,犁田种地哪样不是她干,她哥倒是养的比她这个小姑娘都金贵,后来是官府婚配不得不嫁人才放翠花离开家。” “死了也好,总归解脱了。” 秦小舟愣愣坐在床上,心绪复杂。 陆玉低着头,指头被针戳破,血染在布料上,还是陆燕发现了,惊叫,“姑姑,你手指流血了。” 这话把几个八卦的女人都吓住了,王兰焦急地拉起小女儿的手,好在只有一个针孔,还是忍不住责备,“哎呦你这孩子,做了那么多年的衣服,怎么还能给自己手指戳个洞?快擦擦。” 陆玉咬着唇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落下的雨水,冲洗手指,屋里几个人又开始了村里面的家长里短,一个针孔伤口在农村实在不值一提,村里人干活,哪个不是会擦破皮磕到摔倒,只要不是伤筋动骨,都是小伤。 冬天的时候,村里有人去砍柴,脚趾头都被砍掉了一个,最后用草木灰止血,休息了一两天照样出门干活去了。 秦小舟抬头看着屋檐下一言不发的陆玉,突然间像是有一种使命,她要救陆玉于水火,不能让她像翠花一样,最后随便婚配给了鳏夫,还有一年时间,只有她强大起来,就能主动给陆玉在官配前选一个合适的男人成亲。 娘家强大,那男子就不敢对陆玉动手。 依照秦小舟的思想,陆玉就算不成亲都行,可是这个朝代刚刚结束战乱,人丁稀少,朝廷为了增加人口,不许女子不成亲,十八岁未婚就要强制婚配,未满三十岁的寡妇守寡一两年就要重新婚嫁生子,就算出家做尼姑都要被遣送还俗,简直是丧心病狂。 如有违抗者,不仅女子要被拖走塞进官配的男方家里,三年不许离开男方家村子,女子父母族亲都要被罚钱,拖延一个月罚款一两银子,两个月五两银子,乡里人一年也才赚三四两银子,哪里受的住这样罚款,所以,只要官府婚配名单一出来,三个月内,女方家一定会把女儿嫁给男人。 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可是,秦小舟悲哀的发现,她阻止不了,也无能为力,她抵抗不了朝廷,对抗不了律法,现在唯一能把情况往好的地方发展的办法,就是让陆家富起来,尽快给陆玉选一个还算稳妥的男人成亲。 雨停了,赵画眉走了,暮色昏暗,陆家人在厨房吃饭,饭桌上还是关于翠花的悲苦事迹,远远有周梅香的声音传来,听着居然还挺高兴? 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土房子,院子开阔,隔音效果不太行,周梅香家就离着陆家不远,中间也就两道篱笆和荒废空地,此时周梅香说话声音大,隐约能听见声调。 王兰叹气,“估计是要到了钱。” 结果半夜,周梅香家里居然传来了三声唢呐声,在夜里极其渗人,村里的狗狂叫,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陆燕从睡梦里被吓醒,一下子哭了起来,“娘,娘——” “别怕。”秦小舟拍拍她的后背,也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王兰睡眠本就浅,方才就醒了,毕竟年纪在那,很快就猜出来一些事情,低声呵斥,“别管,别出声,快睡。” 说着鬼鬼祟祟起身去隔壁屋里,小声地让两个孙子好好躺着,不许出去。 秦小舟隐隐听见人声音,然后再次安静下来,心里冒出一个诡异又正常的想法,王翠花被冥婚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浑身鸡皮疙瘩,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来,瞬间席卷全身,如坠冰湖,窒息裹挟。 她愣愣地睁着眼睛,陷在黑暗里,不见天光。 第21章 天亮了 天光微亮,鸡狗声音传来,黑暗好像都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所有的不堪和险恶都留在了黑夜里。 陆云风依旧是先去鸡鸭圈查看家禽,半早上过去,太阳出来,打开鸡圈的篱笆门,鸡仔母鸡大鹅叽叽喳喳出来到果园,他才钻进鸡圈把枯叶粪便清扫出来堆在篱笆角落。 王兰摞回来备用的枯叶这两天被雨淋湿了,正好用耙子刮开铺在地上晒,等太阳落山也就差不多晒干了,可以放鸡圈里用。 树林间雨水轻坠,有这场雨,笋子就会迅速冒出来,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宣示它们的成长速度,秦小舟和陆云行陆燕一起去挖竹笋。 竹林里很潮湿,早上寒风一过,树叶上的雨滴坠落,秦小舟匆匆挖了三五个早上吃的,就带着两个小孩回家,这要是生病了得不偿失,立春后竹笋只会越来越便宜,竹笋卖了都不够三个人的医药费。 回到家里,时间还早,也没到做午饭的时间,陆云行抬着锄头去山腰找他哥,陆家几个女人都在穿针引线,陆玉拿出一套衣服给陆燕,“试试,不合适姑姑给你改。” 终于有新衣服,陆燕欢欢喜喜地进屋里换衣服,出来跑过来给秦小舟看,“嫂子,你看。” 八岁的小姑娘又高兴又有点害羞,给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好不好看。” 秦小舟捏捏小姑娘的脸,不白,有点瘦,尖下巴,眼睛亮亮的,不过脸上有了一点肉,看着比半个月前健康不少,成就感袭来,“不错,没白养你半个月,好好吃饭睡觉,再过两个月就该长肉了,肉肉的小孩子最好看了。” “嫂子,那你这么胖,好看吗?” 小孩子不太懂,审美还没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下意识就问出这句话。 这可把陆家几个女人吓得不轻,就怕触及秦小舟的逆鳞,一个火气上来要打人,赵芬吓得手动,冲过来一巴掌扇在陆燕屁股上,“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 “别打别打。”秦小舟拦住她,不过还是蹲下来,和陆燕平视,“我们不可以随便议论别人的身材,人只要健康就行。” 陆燕眼泪汪汪,“我知道了嫂子。” 秦小舟艰难起身,蹲一下可不容易,肚子上的肥肉把她胸口堵得慌,“不过嫂子这样胖已经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了,是影响健康,所以,我现在励志减肥,每天按时按点按量吃饭,还要喝药养胃健脾,为了你身体好,你也要好好吃饭,不可以挑食。” 小姑娘连连点头,随即摸摸身上的衣服又开心起来,就要跑出去玩,被王兰叫住了,“你别去,把新衣服换了,别让村里人看见。” 陆燕不明白,不高兴地嘟嘴。陆玉看衣服没有需要改的地方,也不懂自家老娘,哪个小姑娘得新衣服不想去显摆啊,“娘,你让她去呗,要是脏了我给她洗。” 陆玉不爱出门太久,但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受秦小舟的影响,去屋后洗衣服的话,她还是很乐意去的。 “你这孩子。”王兰没好气的斥责,也叹息自己小女儿的单纯,只能明着说了,“昨晚那动静没听见啊,小燕还小,穿着新衣服出去路过周梅香家门口,小心冲撞,这两天都尽量少往她家门前过。” 陆玉脸色一白,点头答应了,她虽然具体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概察觉了是一些诡谲又不好的事,从小在村里长大,乡下人稀奇古怪的祭祀鬼神之说都听过。 秦小舟做完饭陆家兄弟还没有回来,只能坐在屋檐下面等,一直到午后,陆云风兄弟俩才提着一个木桶回来了,桶里动静不小,陆燕跑过去,笑弯眉眼,“阿嫂,快看,有好多泥鳅。” 几人围上去,泥鳅大小鱼杂七杂八,共大半桶,秦小舟好奇,“这是哪来的?” 陆云行还是少年心性,高兴很简单,“果园这个小山包连着西山处有水潭,从里面捞来的,就是青竹沟那条溪的源头,那条溪里夏天的时候也经常能捞到大鱼,这两天就很少有了。” 王兰一听在他手臂打了两下,哽着声音骂道:“我怎么说的,不可以去西山就是不听,是不是要把我这个老婆子急死才罢休。” 那个水潭从果园山包一路往西走差不多四五公里路,前两年干旱,深山里的野兽抢夺水源经常来到那个水潭,还时常有野猪群在里面打滚,村里人都叫它野猪潭,野猪潭就是西山的深浅山的交接,只要过了那个潭,百里大山,再也见不到一点人活动的痕迹。 中午秦小舟就炖煮剩下的那半块猪头肉,捞出来切片,又把辣椒花椒用油炒香,竹笋焯水一起凉拌,陆云行连夹了好几筷子,王兰念叨:“二云,你没吃过肉啊!在外面可不许这样。” 陆云行忙咽下去,“阿奶,我在外面绝不这样,今天这猪头肉吃法还是头一次见,就多吃两口。” 秦小舟另拿一双干净的筷子,给陆燕和赵芬王兰陆玉都夹了两筷子,“家里只要有,想吃什么就吃,大大方方的吃,在外面另说。” 下过春雨之后的竹子编织的笸箩不好卖,下午陆云风也来竹林挖笋,树叶上的雨滴都晒干了,竹笋长得快,四人合力挖了三大筐,这次没有去竹林深处,只在浅山挖。 陆云风力气大负责背回家去。 竹笋太多,背去卖都背不完,陆云风秦小舟背大筐,陆云行背半筐,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大清早出门,到街上叫卖,雨后春笋多,价格越发便宜,足足九十来斤也才得二百一十个铜板。 今日笋多又不好卖,三人晌午在街边吃面,看见又买小鸡仔的,秦小舟全都要了,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家。 这批鸡共有五十三只,也都还小,稚嫩地叽叽吱吱叫,沈小四要抓来玩,赵芬怕他手里没轻重把鸡鸭掐死了,不许他玩,沈小四坐在院子里开始哭。 王兰心疼他也心疼钱,抱起小孙子就看养在桶里的泥鳅。 第22章 给陆家人画大饼 晚上,秦小舟拿出买的胰皂,拉着陆燕去洗澡,洗澡只能在屋里,要从厨房提水进去,洗完提出来倒掉,家里也没有大木盆,只能擦洗,很是憋屈。 秦小舟隔一两天就要洗一次头发和澡,王兰忍不住念叨她事多,乡下泥地里讨生活的人哪那么多讲究。 不过秦小舟才不放在心上,头发洗过几次,这次用胰皂后终于揉出来了泡沫,用清水冲洗后终于干净了,头皮轻松,又干净又短好打理,再也不一梳就掉一把,身上穿着王兰帮她改制的合身衣服,虽然破旧,也能再穿个十天半个月,等再瘦下去一点,她就请陆玉帮她做新衣服。 大清早院子里的小鸡苗叽叽叫,陆家兄弟又去屋后搭建鸡圈,秦小舟跟着去,把陆家屋子前后都转了两圈,还是把鸡圈往山里移动了一点。 陆云行不解,“嫂子,这里也不错啊,为什么要离屋子这么远。” 山腰鸡圈到山脚陆家屋子差不多两百多米,这个鸡圈也离家五六十米。 秦小舟看着山脚孤零零的屋子,很是满意,“因为要盖房子。” “盖房子?”陆云行惊呆,呐呐地说,“我们家要盖房子?” 陆云风也不淡定,“什么时候?” 穷了两年,在这漏风漏雨的老房子住了两年,突然听到要盖房子,任谁都不会淡定,而且他没有想到秦小舟这么大方,居然还要盖房子。 秦小舟算了一下,“还早,大概半年以后。” 她赚钱的速度还要更快一点。 不过盖房子这个信息却让陆家的所有人都有盼头,整天精神抖擞干劲十足,才一个下午,一个小鸡圈就盖好了,小鸡从院子里移过来,春雨后田间地头陆续出现浅绿色野草,果树下的一些野菜也开始发芽,山腰的鸡仔每天放出来吃草。 每天早上陆燕精神饱满地起来烧水吃早饭,背上竹篓去挖野菜,顺便把半山腰的鸡仔放出来,她一边挖野菜一边放鸡,偶尔赶一赶老鹰。 小鸡鸭在果园的草地上叽叽跑动,还能晒晒太阳,很是惬意,陆玉和赵芬每天下午都去果园放鸡鸭,青竹沟水潭边出现了水草,不过很快又被大鹅啄秃,赵芬就换着地方放鸭子,这两天赶进竹林,过两天又赶进水潭,给野草生长空隙。 家里鸡鸭多,陆家人最多的活计就是围着鸡鸭转,村尾这边很少有人来,陆玉赵芬每日在家缝补鞋子衣服,不怕人偷。 王兰脸色一天天好转,自从不需再吃药后可能觉得不再是孙子孙女的拖累,心中松快,人也精神,现在每日做鞋子外还能做饭腌制酸笋。 赵芬今日已经能做饭,有笋有鱼,又熬米粥给小儿子,现在小四每天米粥鱼汤鸡蛋养着,也不整日整夜的哭。 二月二龙抬头,王兰是家里的长辈,那天中午陆家人吃完午饭,大锅里烧水,所有人洗过头,都让王兰修剪头发,一年中也就这一天可以不用遵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原则,可以修剪头发。 陆云风和陆云行兄弟俩可以多剪一些,男子多是到肩胛骨,好打理。赵芬放下常年包头的头巾,洗干净梳顺后居然到屁股那么长,不过有点稀疏,并不浓密,她摸着头发,最后咬牙,狠了狠心,“娘,今年就多剪一点吧,到腰上就行,头发掉得厉害。” 她看儿媳妇剪了头发后好打理也不怎么掉头发,她也大胆一回,剪了吧,不过她可没有秦小舟那么离经叛道,才不会把自己的头发剪那么短,这头发她养了几十年呢。 王兰拿着剪刀帮着儿媳妇剪头发,然后依次是陆玉和陆燕,最后连小四都从后脑勺下剪了几根。 只有秦小舟的头发被她剪了,现在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短,实在剪不了,就只能在额头鬓角剪一点讨个好兆头。 进入二月后吹的风也暖和起来,村子中间的那棵垂柳率先冒出嫩绿色的芽包,清风拂柳,别有一番滋味,门前路边的那七棵桃树都栽活了,自春雨过后,干瘪的枝条饱满起来,枝头出现一个个花苞,近看不显,远看能看出一点粉色。 后山可能比村子里冷一点,果园里的果树还没有这样明显的动静,不过看着枝条也不再是冬天时候的灰败,透出一点点绿色。 秦小舟培育的花椒也长出来了六七棵小芽,只有两个叶子,她对这花椒可宝贝着呢,育芽的时候小心放在厨房灶火旁的角落,那里最暖和,能只要水分充足,最适合培育种子催芽,出芽后又把竹筒搬到屋里,就怕哪天早上起来这些花椒苗就冻死了。 陆家人吃过花椒后都有点喜欢这个味道,所以都仔细着她的苗,小四都要远远抱走。 天气暖和,五只母鸡下蛋勤快,第一次扫出来的鸡鸭粪便已经发酵了十多天,变成了家肥,趁着天气好用耙子扒开,晒干,陆家兄弟就把家肥背到果园,在果树根部半米远的地方挖开一些土,把肥料倒进去,再把土埋回去。 鸡圈附近都变得光秃秃的,野草被鸡吃完,土地都被刨秃噜,陆燕就每天把鸡都赶远一点,让鸡去吃更远果树下的草。 挖回来的竹笋卖不出去,都被做成了酸笋和笋干,院子里又晒满了竹笋。 不仅笋长,果园里田间地头都慢慢被绿色覆盖,其他蕨菜野花也在长,陆家兄弟撇回来一大筐蕨菜和十来个棕花苞,下午就去镇上卖。 花椒树已经有一根手指头高,活了六颗,秦小舟把花椒种在家门口一棵,因为另一边有棵石榴树,听说是陆吉当初逃荒来的时候,带来了一节家乡的石榴树枝,在王家村定居后,那节石榴树枝就种在家门口,这四十年,这棵石榴树已经繁衍出了后山七八十棵的石榴树。 听陆燕说石榴很甜很大,不过从前年开始就不结果了,大概是太老了,但王兰舍不得砍,现在已经开春了,所有树木花草开始复苏,唯独这棵石榴树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是老死了,这几天王兰总是悄悄的盯着这棵石榴树叹气。 其余五棵有两棵种在了半山腰的鸡圈院子里,花椒这东西根系长,树皮长刺又厚,不怕被鸡啄,种在养鸡的地方最好。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鸡圈里,鸡鸭都被陆家人养的很好,陆云风正在清扫院子,听到她要在鸡院子里种花椒,放下竹扫把,“种在院子里会被鸡刨出来啄吃,我去砍两根竹子,把花椒围起来。” 现在是下午,阳光好,鸡都出去吃草了,院子里一只都没有,山头还远远传来陆燕赶老鹰的声音,“哎呀哎呀,姑姑,你用力挥竹竿啊,老鹰要冲下来了!” 陆玉内向,又跑不动,气喘吁吁,“我,我挥了。” 秦小舟哼着歌挖了个大坑,往坑里倒了半簸箕鸡粪便,再铺上一层土,再种上花椒,在光秃秃的院子里添了两抹绿色。 陆云风扛着一根竹子回来,当场劈竹片竹篾,用三根木棍在把一棵花椒圈在中间,再拿竹篾在木桩上编制,一直编到半米高,另一棵也是,安安稳稳把花椒护在里面。 他又去山脚挑水上来,把花椒浇透,剩下的水换了鸡院子里的水槽。 其余三棵就种在屋后山脚,种完又围上竹子,浇水后陆云风去家里拿了弓箭去果园山头。 路边的桃花开得艳丽,果园里也稀疏开放,秦小舟提上竹篓穿上王兰逢的新鞋子去采棠梨花,这东西站在陆家的篱笆院子里就能看见,青竹沟北边的山坡上有一大片。 棠梨树带刺,生命力旺盛,只要根须还在,来年就能抽出几米长的枝条,花多枝长,砍几根花枝下来,一簇簇的花如雪漂亮,个头比梨花小一点点。完全盛开的花不好吃,只要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才最清热解火。 陆家果园里的梨树就是在棠梨树上嫁接的,根系发达,所以比前几年种的桃树李子树葡萄树等果树都长得高大,最高的梨树有七八米高,难怪去年摘梨,王兰不小心摔下来会摔断腿。 一个多小时就采到一竹篓,秦小舟准备回去,陆云风拿着砍刀爬上山,她诧异,“你怎么来了?” 第23章 烤老鹰吃 陆云风把她砍下来的树枝都捆起来,这里离家也只有几百米,就算不是干柴,对于他来说这几根树枝都不会重,“村里有时候不太平,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 他刚刚看见村里的名声不好的汉子在山脚张望,想着秦小舟在这边,就过来了。 秦小舟以为他说的是怕有野兽,也感激他的心细。 一个多小时就采到一竹篓,陆云风送秦小舟回家,自己又往青竹沟鸭圈去了。 秦小舟在大锅里把水烧开,倒棠梨花进去焯水去苦涩,水涨开几分钟就可以捞出来,分出一部分晚上吃,其余倒入笸箩摊开抬到院子里去晒干,可以存起来以后慢慢炒那块腊肉吃。 清凉去火,农家人就是要靠山吃山里的东西,才会少生病。 她又把养着的泥鳅捞出来,开膛破肚,一条剁成两段,放葱姜在罐子里炖着。 傍晚,陆家人都回来了,陆燕欢欢喜喜跑进来,“嫂子嫂子,今天大哥打到了一只老鹰,他可厉害了。” 秦小舟把饭菜端上桌,也到院子里去看,老鹰也已经死了,有半只母鸡大,“快拔毛,趁着炉子里的火,把它烤着吃了。” 王兰笑骂了一句嘴馋,不过还是往灶肚里加柴火,烧水,然后浇在老鹰上,拔毛开膛,内脏都掏出来,陆云行把内脏都剁碎,连着泥鳅的一起丢到鸭圈里。 用盐辣椒花椒把老鹰抹匀,穿上竹子,放在炉子上烤。 一家人吃着饭,边翻动老鹰,被烤到滋滋冒油,小四闻到香味就挣扎要去抓,赵芬抱住他,喂了一碗泥鳅汤才消停。 陆燕眼睛不离开炉子上的烤肉,匆匆扒了饭菜,又喝一碗汤,饭都少吃了半碗,放下碗筷蹲在炉子边,“熟了吗?” “还没有。”秦小舟看了一眼,“别加柴,去灶肚里铲炭火进炉子就成,加柴会把肉熏黑。” 烤到天完全黑了,香气四溢,秦小舟把老鹰分了,陆家人多,每人只有一小块,围着炉火高兴地啃,陆燕分到了一条腿,啃完腿眼睛亮亮地舔手指,“大哥,这个真好吃,你明天也去打老鹰吧。” 王兰轻戳她的脑门,“只打老鹰哪里吃得饱饭,你大哥的事情多得很。” 秦小舟也意犹未尽,“你好好放鸡,等这茬鸡仔长大了,一人烤一只,让你吃撑。” “哇!”陆燕高兴地拍手,“我一定好好把鸡养大。” 放鸡的事情由陆燕和陆玉承包,鸭子就由赵芬管,王兰天天忙着摞树叶子,陆云风打扫鸡鸭圈,把发酵好的肥料背去果园,陆云行也忙着照顾果园,几十亩的果园一天要转两三趟,无形之中,就秦小舟在家做饭了。 没有刻意减肥,只是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又吃了养脾胃的药,才一个多月,秦小舟的减肥大计显着明显,如今进出屋子不会被门卡住,秦小舟大喜,那些旧衣服穿着也变宽松,看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瘦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陆家人吃完早饭各自忙去了,早上在青竹沟还比较冷,赵芬就在家带小四,秦小舟提上篮子跟着王兰去鸭圈,才出门一个老阿婆迎面上来,“她姑,你们这么早就干活去啊。” 老阿婆一见秦小舟问道:“这是新妇呐?这脸盘子细眼睛跟菩萨似的,看着就福气好。” 在王家村陆姓就这一家,这些年更是天灾人祸,拖垮了陆家,穷到连媳妇都娶不上,如今不论新妇如何,也算是娶上了媳妇。 王阿婆家住在村头,家里也穷,一把年纪天天忙活,开春前都去山腰砍柴火去卖,没时间串门子,更没时间在村中柳树下闲聊八卦,秦小舟嫁到王家村一个月,她还没见过呢。 秦小舟勤快力气大心眼好,天天煮白米细粥养着家里人,王兰是打心里高兴,说:“是个好女子,表嫂子快进来坐。” 王阿嬷忙摆手,“不坐了不坐了,我来买个篮子,前几年那个起边了,老勾衣服。” 买了篮子,王阿嬷匆匆往东边村子去了,她还要回去上山采野菜呢。王兰笑眯眼,拉秦小舟去看鸭子。 看过鸭子后,秦小舟按照王兰的指示往青竹沟的北边去,那里有蕨菜,现在也正是采摘的时候,能卖钱就卖,卖不出去就焯水晒干,等着以后慢慢吃。 果林一片花海,桃子李子梨花漫山,还有苹果树板栗核桃,枝头抽芽传粉,蝴蝶蜜蜂飞舞极其热闹,石榴花开得比较晚,还只出来一个个小花苞。鸡鸭都能放出来跑动,小鸡刨食,鸭子游水,和天地万物一起迸发出生机。 陆家没有田地,开春了野菜不值钱,笋都被拿来做酸笋和干笋,家里都要放不下了,天天吃也没胃口,竹笋就留着长成大竹子,反正以后用的到竹子的地方也多着呢。 秦小舟看见落一地的桃花,就想到桃花酿,不过鸡圈边的都不能要,都是鸡屎。 吃饭时无意间说起这个想法,王兰想了会儿,说:“我记得郭家台子有户人家酒酿得好,可以卖米酒来,摘桃花进去煮。” “好啊好啊。”秦小舟最赞同,下午陆云风就被安排去买米酒,秦小舟和陆燕去摘桃花,地上的是绝对不要的,不然那也太埋汰了。 摘了一篮子在院子里洗干净,铺在簸箕里晾晒,陆云风回来就在炉子里生火,煮上米酒,秦小舟抓了两把桃花进去。 米酒咕噜噜涨起来,陆燕第一个忍不住舀了小半碗吹凉,喝了一口又一口,“哇,有酒香米的甜味还有桃子的味道。” 秦小舟揉揉她的脑袋,这米酒酿没多少酒味,煮开后酒气挥发,大人小孩子都可以吃,养胃。 一家人坐在炉子边,没人来一碗,脸吃得红扑扑的。 剩下的桃花晒干,留起来以后还可以煮或是泡水喝。 陆云风想进山去捕猎,抓野兔野鸡,能卖一点是一点,不能真的就指望着秦小舟一个人赚钱养家,他是汉子,原本养家就该是他的责任。 王兰不许,“你忘了你阿爷阿爹都是怎么没的吗?如今这个家这么多张嘴就靠你养着,你怎么能还想着去山里?是不是不想养我们了,想去见你阿爹!” “阿娘!”赵芬喊出来后大口喘气,以往都是细声细语,今天却是大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兰忙呸了几口,拉着陆云风,哀求道:“孙儿啊,那山是吃人的地方,咱们就这样平平安安过日子吧,别想着山里那些东西了。” “我就在竹林上头转转,在野猪潭旁边挖两个陷阱,上次野猪都到了竹林,要是以后顺着青竹沟出来怎么办,挖两个陷阱好歹防一防。”陆云风耐心宽慰,“有陷阱我们在这边住着也安心。” 野猪跑到竹林真把一家人吓得不轻,好在被孙媳妇砍了,可下次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也不知道又会跑到哪里,王兰叹了口气,“你们兄弟俩一起去,我们也放心些。” 兄弟两人背上干杂面馒头抬着锄头进山,王兰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到青竹沟口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拿着衣服又到那边的桃树下坐着等去了,还可以放放鸭子,这几天老鹰也顶上了山沟里的鸭仔,要经常防着。 赵芬抱着小儿子到她身边,“跟着奶奶玩。” 有小孙子在旁边捣乱,王兰的心思被拉回来一些。 第24章 传承新生 赵芬在屋子篱笆角种菜,空地大,赵芬就找来石头随意隔出好几块,这块撒点白菜种子,那块撒点辣椒种子育苗,白菜青菜已经长出两三片叶子,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吃上。 等天气再热一点,还可以种茄子花菜黄瓜。 葱姜也种起来,趁着春天顺势长起来,葱长的快,半个月就可以掐叶子放菜里调味。 秦小舟抬着锄头开辟溪边烧过枯草的一片空地,先用耙子先把大块的石头扒拉出来,堆在周围,然后是锄地除草,山脚的鸡跟在脚后头刨虫子吃,这地贫瘠,挖地费力气,好在这片地潮湿,野草很多,虫子也不少,半天才挖出两三平米。 边挖边把石头丢溪边,要是以后下雨,溪水涨起来还能用石头挡一挡。 太阳还没落山,王兰把小孙子送回来,自个就去青竹沟鸭圈里转悠,好在很快陆家兄弟两从沟里出来,追到三只兔子,还找到一窝野鸡蛋和一只野鸡。 这些东西可都是实实在在能卖钱的,兄弟俩在山里跑了一趟又有收获,心中欢喜,人也开朗起来,陆云行拔了一只漂亮的羽毛都小四,惹得小四在院子里追着他咯咯大笑。 王兰好像才回魂,吃饭的时候把竹笋炒腊肉端到两孙子面前,“没走远吧?” 陆云风埋头干饭不答。陆云行吃下一片竹笋,“没走远,就在山隘口竹林上边挖了两个坑,没到野猪潭。” 王兰哎了一声,“那山隘口离这里也不近了,以后都只能到那里,再远可不准去了,我今天一天看青竹沟的水都是浑的,一定有野猪在里面滚,心口一直跳。” 其实她说得夸张了,野猪潭到青竹沟的鸭圈距离四五公里,就算野猪把潭弄浑,流到青竹沟一路出来,水早就清了,除非山里有洪水,青竹沟的水才会变浑。 赵芬吃了两片腊肉,“这肉保存起来挺方便,做法也新奇,不是煮也不是炸。” 秦小舟对自己的厨艺勉强满意,以前奶奶在厨房的时候她总喜欢围着转悠,时不时吃上两嘴还要点评一下,奶奶就总笑骂她馋嘴。 “这东西叫腊肉,做法叫炒,先放油,油热后放菜翻炒几下,再兑一点水进去炒熟,炒出来的东西既有油炒的香味,又不至于像炸出来的一样又干又燥。” 王兰也多夹了两筷子,“你是个心思活络的。” 做媳妇心思活络可不好,得是老实本分才受欢迎,但王兰这一个月看秦小舟做事干净利落,又有良心,也将心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兔子被拿去街上卖,野鸡和蛋被养在家里,陆云风买回来一些瓜、花生种子。 王兰也跟着秦小舟一起挖地,两人用一天挖出四五十平米,找枯草竹林里的干竹子枯树枝一行行铺在上面,再挖土盖上,点火。 烟从土下浓浓地冒起来,春天吹东南风,烟顺着风飘过北边的山隘口,飘向西山脚下的田地,不会影响别人。 陆燕刚盖完土,杵着锄头,“阿嫂,你好喜欢点火烧这些东西。” 秦小舟笑,“都烧干净看着舒服。” 火顺着树枝枯草一点点慢慢煨,要整整一天一夜才能烧完。 秦小舟用水把花生泡上,更容易发芽,等地里的火都已经熄灭,把土挖平整准备种花生。 花生可是个好东西,条件好的人家才经常吃得上,种花生肯定能卖好价钱,不过秦小舟不是为了卖钱,就家里人吃,小孩子好长身体,她原本都没想好种什么,只是闲着没事,看不得这荒地荒废,是陆云风想得周到,沙地里种花生长得好。 挖地除草,又要去捡柴火烧,秦小舟没日没夜的大汗直流,白日里太阳大的时候就挽起衣袖裤腿去河里洗一洗。 多洗洗之后,又不像以前日日待在猪肉铺接触油腥,身上的肉腥味好像消散了很多。 陆燕在边上放鸡鸭,挖蚯蚓给野鸡吃,那野鸡如今正在孵蛋,可不能饿着,“阿嫂,为何要烧这些东西在地里?” 王兰坐在边上摘野水芹,笑答:“这地啊前两天才挖出来,草根虫子多,烧一烧,把这些都烧死,草木灰也可以做肥料,花生种下去长得好。” 秦小舟把瓜种子种到菜地篱笆边上,几棵花椒,长势极好,一两年后就能有花椒收获,突然有一天早上,王兰站在门口,高声说:“哎呀!这棵石榴活了,快来看,快来看,长芽了!” 陆家人都知道这棵石榴树对王兰的意义,听说当初王兰嫁给陆吉后,怀孕期孕吐严重,一直到秋天吃了石榴,孕吐一下就好了,所以她一直很宝贝,就算后来,陆吉靠着打猎发达了,在村子中间盖了新房子,搬过去住了,但王兰还是三天两头过来看,一直照顾很好。 自从陆吉去时候,这石榴树都老死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在根底发出了新芽。 所有人都围着石榴树看,以前的树枝已经干枯死掉,新芽从根部长出,又何尝不是一种传承新生。 陆云风拿出砍刀,就去砍竹子,“新芽嫩,还是要围起来。” 今天王兰很高兴,拿出前几天大孙子给的体己钱,提上篮子去村里买豆腐,逢人就笑呵呵的,别人一问,她也不如实说,只说天气好了,腿脚比冬天的时候舒服了,她从小长在村里,最知道村里人是见不得别人日子过得好的。 村长媳妇也来买豆腐,“大妹子看着精神头好了,冬天冷难熬,熬过去就好了,以后日子也会好的,我看你家都在半山腰养上鸡了。” 王兰笑眯眼,“养了两只母鸡,家里有孩子,不吃两个鸡蛋怕养不活。” 村里人想起陆家的遗腹子,“孩子确实是要吃点好的。” 王兰回到家抱着小孙子又出门去了,秦小舟接过篮子,准备午饭吃豆腐鸡蛋野菜汤,赵芬的身体也在好转,现在是王兰带小四。 村子里带孩子的妇人大多都会带着孩子到村子中间的柳树下,柳树边有河从南往北而去,河边洗衣服洗菜的人都有,聚在一起聊天八卦,看见陆小四都很诧异,毕竟快一岁的孩子带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儿王兰居然把小孙子带出来。 李秀梅怀着七个月的孕,夫家很看重第一胎,所以还算悠闲,这会儿笑道:“陆家奶奶,你也来啦,这小孩子长得真好看。” 陆小四五官俊俏,又养得白,这一个月天天吃鸡蛋,养得小脸圆圆的,很是可爱。 王兰抱着小孙子,“你长得好看,肚里这个肯定也俊。” 李秀梅听着高兴,摸摸小四的脸,拉拉他的手,“陆家奶奶是村里老人,你们说的好话,我就当真了。” 村里人对陆小四好奇,毕竟当初多少人都说养不活了,看看现在,都能抱出门了,看完小孩子,又聊起村里的稀奇事,还有人吐槽了周梅香前天去山里挖野菜,抢了别人看见的那份,不过没有人提翠花的事情,毕竟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冥婚这种事情,大伙提起来都嫌晦气,又怕沾染上,所以都闭口不提。 看着日头大了,王兰抱着孙子回来,一大早陆云风到山中设下陷阱的地方查看去了,要到傍晚才回来,所以吃饭的时候他不在。 下午秦小舟种完花生,去了半山腰的鸡圈,挑了一挑水,浇了两瓢花椒,剩下的把鸡的水槽洗了一遍,换上干净水。 陆燕抬着竹竿回来,擦了一把汗,“嫂子,这些鸡真能跑。” 买回来时候的黄色绒毛都已经换上了棕灰色羽毛,有鸽子大了,散养的母鸡下蛋很勤快,两天就够全家人吃一顿。 陆云行每天给果树施肥,除草的事情就交给了鸡鸭,他只管施肥,不过又半个月没有下雨,他看着果园忧心忡忡。 傍晚,陆云风背回来兔子和一只山鸡,春天小兔崽子多,拿回来一窝有两只大的,五只小的,就用竹子编一个筐子养在院子里。 吃完饭,陆玉拿出一套衣服给秦小舟,“侄媳妇换上看看。” 上次买的布,家里每个人都有一身新衣服,秦小舟这一身是最后才做的,陆玉低着头,“要是哪里不合适我再改,家里就你没有新衣服,以后你要是瘦了,我随时改。” 秦小舟欣慰,陆玉虽然看着有点自闭,不爱说话,但心思好,不是以前有些人说的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心眼多。 第25章 进山找人 第二天一早,秦小舟穿上了新衣服。 深蓝色粗布衣,穿着干活耐磨耐脏,就是有点硬,衣领会刮脖子,中午回来的时候秦小舟脱下来请陆玉往领子上加了一层细棉布。 贴身的衣服用细棉布,外面的衣服用粗布,村里很多人都是这样,不过实在穷的人家能有穿就不错了,不挑这些。 王兰拦住陆玉,“给你侄媳妇做一件有领子的里衣,加个假领子让人笑话,村里有些爱显摆的人啊,就会在一件衣服上缝三四个领子,让别人以为他日子好过,穿了好几件衣服,还有人吃完饭出门前在嘴巴上抹猪油,别人一看,哟,今天吃肉了。” “哈哈哈!”陆燕笑得前仰后合,“嫂子,你也穿假衣服。” 秦小舟佯装恼怒,捏捏她的脸,“小屁孩,敢笑话我。” 两人在院子里玩闹,休息了好一会儿就出门各自去忙。 自从有了这窝兔子,陆小四每天的事情就是围着兔子转,这会儿已经吵闹要去打草,小四吵着要去打草就带他去,到屋后的草地把人一放,小四就自己拔草玩,锻炼手指四肢,赵芬还能在打一背篓草回来。 回来后,小四拿草喂兔子,赵芬就在旁边剁草喂鸡鸭,有时候还能有时间去做饭。 王兰和陆玉各自去放鸡鸭,陆云风和二弟把青竹沟竹林外的树林都砍掉,那地离屋里才两百多米,砍掉后视野开阔,还能防野兽,等晒干还能做柴火。 果园西面有两排茶树和茉莉花,秦小舟不嫌麻烦,都采回来把茶洗干净晾干在铁锅里煸干,茉莉花直接晒干即可。站在小山包顶,东边村子炊烟袅袅,西边只能看见茫茫大山。 茶树没有人打理,去年的茶果还挂在树上,秦小舟带着陆燕全部摘回来,用石臼捣碎煮水,还可以加两朵茉莉花进去,煮开十多分钟后再用纱布过滤出渣子,水就用来洗头发。 茶果子多,够她们姑嫂用好久,陆燕特别喜欢跟着秦小舟,秦小舟干什么她就干什么,“阿嫂,用这个水洗完头发后真好闻。” 小姑娘的头发黄叽叽的营养不良,秦小舟帮她仔细搓洗,“以后好好吃饭,认真洗头,把头发养回来。” 晚上一家子正围着桌子吃饭,王辉着急忙慌跑来,“陆兄弟,王力叔今早进西山没回来,我爷爷喊你一块跟着去找。” 陆云风放下碗,“西山?” 王辉站在厨房门口,“对啊,他儿子说前天看见你去县城里卖野鸡,他也想进山去追两只卖卖,赚点钱,今早一起来就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你对西山熟……” 王兰拉住大孙子的手,站起来骂,“他没回来干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家让他去的,现在这么晚了,不准进山去找。”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们家是住在西山脚下,可西山不是我们家的地盘啊,我大孙子只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跟着他阿爹进过几回山,哪里说得上熟悉,你们现在拉他去,这不是要他去死吗?” 王辉脸上燥得慌,“怎么能说是让他去送死,我们也一并去着,两年前……村子里的人不也一样去找陆叔他们吗?” 王兰大哭,赵芬的脸跟着白了,陆小四胆子小,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王辉在院子里叹气,陆云风发话:“奶奶,别哭了,谁家进山没回来村子里的人去找都是惯例,我跟着去看看,那么多人都抬着火把,不会有事的。” 王兰知道劝不住,抹着眼泪回房,陆云风跟着王辉走了,十来分钟后,二十五六只火把从东边村子过来,从家门前路过,顺着青竹沟进西山去。 饭桌上的饭菜冷完也没人再动,赵芬抱着小儿子在院子里转,陆云行和小燕去青竹沟口看,二十多个人都有火把,在青竹沟里穿行被竹林遮住很难看见,但是能看见他们爬上山隘口,小燕很紧张,“阿爹以前说过,过了那个山隘口就到野猪潭,就是深山了,里面什么都有,豺狼虎豹横行。” 秦小舟站在他们身后,“这西山究竟有多远啊,到了镇上都看不见它的尽头。” 西山里出来一条大河流经镇子,那河水滚滚,从山里流出来的样子秦小舟见过,一大片瀑布直冲下来,激起万千水花,也隔断了人们窥窃西山的目光,那河宽百十米,穿过镇路过县城一路到府城,在县城就能看见府城来的船只。 陆云行说:“夫子说西山纵横百里,最高山在镇子往西三十里处。” 三人在这站了好久,秦小舟说:“我们到果园上头去。” 三人又爬山去,这果园山坡缓,他们又经常走,借着月色十来分钟就爬到了山顶,山顶旁边种着好几颗板栗树,又高又大,旁边的山坡上还有野生的鸡嗉子山楂树。北边的背阴处有一大棵树,秦小舟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 小燕想去扒拉树枝被陆云风呵斥,“阿爷说过,这种树上最容易有毒蛇,现在天虽不热,还是小心点,大晚上别乱摸。” 陆燕吐吐舌头,远离那颗树,“这颗树秋天的时候果子会变红,拇指那么大,酸酸甜甜的,阿奶说,怀孕的妇人特别喜欢吃这个果子,以前村子里好多妇人都来讨着吃。” 陆家这个山包上还真是宝,也不知道当年陆阿爷是从哪里逃荒来的,杂七杂八种出这么大片果林,少说也有十来种。 那些火把过了山隘口后又往更远处的山里找,火把时隐时现,最后看不见了。 三人等到半夜都不再见火把,王兰在屋前喊他们回去睡觉。 一家人除了小四都没有睡好,一晚上灰林鸮和鬼鸮都在叫,陆燕害怕,小声喊人,秦小舟翻身轻轻拍着小姑娘哄人,“不要怕,我们都在呢,快睡觉吧。” 陆燕睡不着,“阿嫂,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嗯……”秦小舟脑子里编排着理由,“山里树高,喊人的声音容易被阻挡,可能要找的那个人没听见,需要多找找。” 小孩子睡不着觉就会开始叽里咕噜一直说话,“那要是一直找不着呢?” “不会的,村子里养狗,只要让狗闻一闻衣服,带进山里应该就能找到了。” “那个人天黑了都不知道要回家,真笨,还要人出去找,他不知道回家的路……” “大半夜的快睡觉。”王兰低声呵止。 秦小舟拍打着小姑娘,“快睡。” 一个大人进山天黑没回家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迷了路,二便是已经死了。 第26章 山里死人了 天微微亮,王兰躺不住起来烧水,大家都陆续爬起来,陆云行说想去山里看看被王兰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那么多人进山,指不定有野兽被惊扰慌不择路乱跑,秦小舟也拦着不让老二去,谁知道野兽会跑到哪里,要是运气不好碰见,不死都要伤。 一家人在屋子周围活动,王兰到河边去采水芹菜,远远一只渔鸮叫着从东边的村子飞过,吓得她一屁股坐到河里,忙赶回来,“怕是要出事。” 村子里的老人总是对这些东西很相信,弄得秦小舟也心慌起来。太阳照在西山顶上的时候,村里去找人的汉子从青竹沟出来往村子里去,路过家门口的时候陆燕要去看被王兰扯住,顺便关门,“跑什么,乖乖在家待着。” 太阳照到村子的时候陆云风回来了,才往东边村尾过来,王兰拿了条红腰带塞到陆云行手里,让他过去问问。 很快陆云风就系着红腰带进门,外衣不知道去了哪,没穿,赵芬让老二去找件衣服来,“山里冷,怎么还把衣服脱了?不好好穿着。” 陆云风看着院子里的弟弟妹妹没说话,王兰端过去一碗水,看见红腰带已经明白情况,“在哪儿找到了?” “我们带着狗一起去的,一翻过那个山隘口,他儿子一直喊,狗听见了直叫唤,就顺着狗叫往西南找过去,后半夜找到的时候王力叔已经没气了,不远处有只鹿蹄子,应该是为了追鹿跑远了,摔断腿又遇到野兽,那只鹿被野兽吃得只剩下头。” “那人岂不是也……”王兰叹气,“西山是那么好进的?当年你阿爷和你爹身强体壮……不说了,村长过去了吗?” 陆云风灌下一碗水,让二弟新找一件破衣服来,“已经去了,我等会去南山挖坟。” 陆云风走出院子又折回来,“山里野兽受了惊吓会乱跑,这两天放鸡鸭就行,别落单在青竹沟里。” 这事在村子里人人都要说上两句,“腿都被咬掉了,肠子淌一地,去找的人脱衣服全部系在一起包回来的。” “哎,真惨,那狗的大腿也没在了,脚趾头在好远的地方才找到,听说王力他儿子喊的时候,狗还回答了,大伙去到一看,那狗半个肚子都没了,还往村子的方向爬了好远,估计是想来找人。” “西山真是会吃人,以后可真的不能去啊。” “就是,为了野鸡野兔,可是会没命的。” 陆云风晚上回来,说:“村长说明日就葬,我们的衣服也一并烧了,不带回来。” 王兰一点不觉衣服心疼,包过死人的东西最好都烧干净不沾边才好,“我明早也带三碗杂面和一些竹笋过去。” 正好一个多月前买的杂面一直放在柜子里没动过。 乡下的村子里就是这样,谁家办喜事那就等主人家按照亲疏来请,或是去帮忙或是去做客。至于白事,除了亲戚以外,村子里想去的人都会去送一送,大家拿点家里的东西,米面蔬菜去撑撑场面,聊表心意。 毕竟同一村人,大多人一辈子就是在村子里出生长大老去,几十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人去了,不管平时如何,心中总有感触,都会去送一下。 一大清早,秦小舟就去山里挖一筐竹笋,陆云风和王兰一人背竹笋一人带杂面去送人。王家村村北有一个打谷场,打谷场的用处很多,春末秋末两季用来晒麦子打谷子,平时都是用来办村子里的红白喜事,所以广场旁边有好几间大草棚,里面有炉灶大锅,还有碗筷,也有碾米麦子用的巨大石磨。 王力家里贫困,又失一汉子,丧事在打谷场上帮忙的吃上两顿,来送行的吃上一顿算完,不摆大宴。 南山多丘陵,山多却不高地势也平缓,比西山更得人青睐,村子往南二三里有祖坟山,王家村的人都埋在那里,当然村子里讲究坟不乱入,祖坟山上也分着好几处,王姓家族最大,其余外族人各自为地。 直到午时,王家村的人一起往南山送葬,秦小舟在厨房后河边洗衣服,小四每天都要换好几块尿布,不洗小孩子就得光屁股,陆玉也跟着来了。 陆燕站在河里摸螺一边张望,“阿嫂,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啊,就像阿爷和阿爹一样,去一趟山里就没了。” 秦小舟把衣服翻过来搓,“所以,要注意安全,山里河里都要小心,不可以一个人下河进山。” 出了这事王兰就不许陆云风到山里去,一家人在浅山一直到二月末尾,漫山果园的花凋落,嫩叶下结出碧青色小果子,野鸡孵出七只小鸡仔,野鸡没养熟,只能关着,一个半月前买来的鸡鸭已经长大一圈,小公鸡开始长尾巴。 花椒已经有手掌高。 草棚子后边的吊瓜长豆角黄瓜都已经长出芽,陆云风去山沟里砍来竹枝,把地下削尖插在苗旁边,瓜苗豆子就会顺着架子爬上去,秦小舟在一旁挑拣青菜苗,把长得又密又簇的拔掉,在根上一扭,枯黄不好的叶子就丢一边,等会全被拿去喂鸡鸭,新鲜的就留下来拿回去煮汤或是煮廋肉粥都是可口菜肴。 吊瓜的架子不能随便一插了事,陆云风占着身高用斧头捶打,把架柱牢牢钉入土里,再用藤曼固定出横杆,秦小舟给他扶着横杆,陆云风干活很利索,很快就搭出架子,依照家里人的身高方便采摘瓜和豆子,架子只搭了一米六五高。 第27章 去县城买房子 趁着闲,秦小舟和陆云风去了一趟县城,她不能坐吃山空,总要想办法赚钱,到县城后溜达一上午,和这个人说说话,和那个人聊两句,为了搭话,还买了一匹细棉布。 中午又在一家馄饨摊上吃了饭,边吃边和人说话,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她和陆云风共吃了四碗馄饨,秦小舟快把老板娘的家底都套出来了。 陆云风一直陪着她转了好几圈,“回去吗?” 秦小舟到一家点心铺子买了红豆糕和绿豆糕,一块要两文钱,比鸡蛋都贵,只要了两块,她仔细吃,慢慢品尝,很甜,味道一般。 整个县城只有三家点心铺子,品种单一,没有新意。 秦小舟下定决心,“去一趟牙行。” 牙行是买卖人口的地方,陆云风诧异地看她,“去那里做什么?” 家里女人多,她总不至于是想卖人吧。 这可不行,他家没有买卖人口的惯例,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我们家不买卖人口,我弟弟妹妹都不能卖。” 秦小舟无语,翻了个白眼,到了牙行,因是两个生面孔,牙行的老板钱牙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好几眼,“老爷夫人是买丫头还是劳工?我们这里啊都有。” 秦小舟说明来意,“我要看铺子,临街的,好做点小买卖。” 钱牙子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偏矮,不胖不瘦,站在秦小舟面前气势弱了一筹,此时眼睛一亮,“夫人是要买还是要租?” 秦小舟只笑眯眯的,“先带我看看。” 陆云风跟在后面,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不显,不说话只全凭秦小舟做主的样子,但却没有置身事外,一直关注着钱牙子,好像稍有不对就会奋起打人。 钱牙子看着两人的体型和秦小舟不怯场,一副从容的样子,心里拿不定主意,还是认真地带两人去看了店铺。 第一间是县城集市的铺子,这边鱼龙混杂,不过胜在人流量大,多是乡下人聚集,铺子不大,就四五平的一个小隔间。 钱牙子笑着介绍,“这地方人多,您想做买卖还是要人多才好。” 秦小舟摇头,“有后院最好。” 钱牙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个有钱的住,就是这衣服穿着粗布,着实不像很有钱的,但秦小舟面容莹润,皮肤又白,虽然如乡下妇人包着头发,但气势很足,有可能是哪个富人家的管家婆子出来为当家主母看铺子的。 于是他带着秦小舟穿过街道,来到一处新地。 这是一栋临街的二层楼,打开门板一楼摆着十六张桌椅还有柜台,打扫干净整洁,顺着左边楼梯上去,二楼也在窗边摆着六张桌,左边还有两个包间。 秦小舟心里满意,不过全程一言不发,推开二楼的窗子,这条街叫杏书杏巷,因为街尾有书塾,里面有一棵杏树,又大又壮,秋天的时候树叶铺满街道。 不过就是在县城边,逛街的人不多,铺子对面是一家成衣店,旁边是胭脂铺子,乡里人很少来,不过就一会儿功夫,秦小舟看见有位穿着华美的女子带着丫鬟进了成衣铺。 钱牙子介绍,“这地方临近富贵人家居住的兴业街,夫人别看人少,不过来这出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此处卖的东西比较贵,这房价嘛,也是比别处高的,不过夫人看着是有钱的主。” 秦小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惯会拍马屁。 下楼穿过大堂,有个岔口左边去厨房,后边能直接到后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是坐西朝东的三间大房子,房子旁边还有一个厨房和杂物间。 大房子从屋檐下就铺着青石板,柱子看着都是半成新的,可见盖起来不太长,都是瓦片封顶,进去看过,三间大房子,中间那是会客地,旁边两间是住人的。 再往后房子后面是空地,北边有棚子,可以关马关牲畜,南边打开后门是一条小道,只有两米左右宽,小道旁边是河,河上有往来的行船。 居然在西码头不远处。 这房子气派啊,光线又好还安静,左邻右舍后门口也收拾干净。 钱牙子介绍,“夫人要是有船,去哪里都方便,这后门出来,就能上船,不过这河边需要修建一个小渡口,县城里四面河多,很多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船,也是自己建的小渡口,只要不占到河道里影响运船出行,这些都是可以的。” 确实不错,简直就是秦小舟心里都梦中情房。 钱牙子心里着急,这房子大,样式格局都不错,就是有点贵,放在手里两年了,看了十多批人,一听价格,所有人都望而却步,这要是再摆下去,每个月打扫都费事,长期不住人难免会荒废,卖不出好价钱可就要赔本了。 “这房子盖起来才六年,原本是个富商家的旁支来县里做生意盖的,是前年大旱,听说他本家遭了山贼,族人凋零,就把他招回本家去了,这才要卖。” 秦小舟给陆云风使眼色。 陆云风就问钱牙子要多少钱。 钱牙子眉开眼笑,“三百六十两。” 秦小舟一听,“走。” “唉唉唉,别走呀。”钱牙子拉着秦小舟,“好商量好商量。” 他没想到秦小舟这么干脆,都不讨价还价,直接就要走。 陆云风眼神落在他手上,“放开。” 钱牙子忙松开秦小舟,连连告饶,随后急忙说:“三百三十六两,买断怎么样?夫人,这已经是低价了,再少我连本都没回来。” 这院子好是好,不过不值三百多两,三百两足够把王家村和所有田地都买下来了,一头猪才二两多银子,一个人花十两银子就能买卖,乡下一家人的收入也就四五两,这房子最多也就二百出头。 这钱牙子真是黑心。 秦小舟也不虚与委蛇,“一百八十两,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走了,天晚了,回去路远。” 钱牙子一听路远要走,心急的不行,不过他还是想多赚一点,“姑奶奶哦,一百八十两真少了,你就看在我把房子看顾完好的份上,再添三十两行不行,二百一十两。” 当初那富商着急走,那两年又干旱,钱牙子是一百九十五两把房子入手的,他原本以为前年大旱,去年就会好了,没想到去年干旱更严重,这房子就一直没出手。 这两年很多地方不太平,乡下人连粮食收成都吃不饱,哪里会来城里买房子,干旱河水减少,大船进不来,县里很多人这两年也不富裕,更不会在这种关头买房子,这次要是卖不出去,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马月,何况今年老天是何关紧谁知道呢,从年后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就下过一次雨,这大半个月天天大太阳,行船的河水一点都不涨,河道边都长野草了,这木头房子可不禁这样放啊。 秦小舟站在井边,“一百九十两,这房子好是好,就是没人气了,何况这里偏,虽说旁边街道就是富人区,不过富人总归少,我做买卖可不能赔钱。” 钱牙子脸都抽了,“一百九十五两,不瞒夫人,这就是我入手这个房子的原价,一个子都没赚。” 秦小舟点头,“行。今天钱不够……” “这好办啊。”钱牙子干这行二十年,啥主顾没遇到过,啥奇葩事情没发生过,休说钱不够没带在身上,就是买卖成了,画了押都有变故的,“您带了多少,交个定金,我们去衙门请人作证,画个押签个字,定个期限,你到时候把钱补齐就成。” 钱牙子和衙门里办理房契的人认识,当即就去,写了字据,秦小舟拿过来看过确认没错,先交了二十两定钱,七日内补齐一百七十五两,当场交了定金。 盖了衙门里的章,契约一共三份,钱牙子一份,秦小舟一份,衙门里存放了一份。 办完后,钱牙子请衙门里的那人下值后吃酒,才出了府衙,钱牙子看秦小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妇人果然是厉害人。” 这年头识字的人可不多,何况是个女人家,那可是万里挑一都未必能挑出来。 第28章 大不了三年后和离 天色太晚,只能先回家,夕阳西下,苍茫大山里举目无人,今天就买了一块细棉布,两斤红豆两斤绿豆,全部由陆云风背着,秦小舟难得一身轻松,不过一天都在走路,也是个费劲的活。 她昂首挺胸走在山间路上,回村的船和牛车都没有了,只能走回家,心里盘算着银两,面上却一点都不愁,她就是这样,爱折腾,也从来不怕亏本,年轻嘛,就算真的亏损也只是一时,何况她做生意之前从不想着亏本的事情,只一心往前冲。 何况她在原世界可是天才甜品师,没人能逃出她点心的世界。 陆云风看着她,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安心了,好像有无数的力量,蓬勃而生,“还差着多少钱?” 秦小舟笑眯眯的,想着红豆绿豆明天就做给陆家人吃,但不是要他们有多支持,她就是纯粹喜欢别人被她做的东西征服时的表情,简直让她有无比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还差一百两。” 陆云风暗暗吃惊,一方面是吃惊于秦小舟居然靠着菜方子卖了差不多一百两,另一面又惊诧于她的好心态和镇静。 七天时间凑齐一百两,这可是天文数字,就是爷爷和爹在的时候也要一年都去打猎,还要运气好,追到狐狸皮、野山羊、鹿等野物才能卖好价钱。 一只盘羊十一二两,黄羊十两左右,一只成年公鹿在十五六两左右,杂毛狐狸皮一张三四两…… 而秦小舟,还有一百多两没着落,居然这么悠闲自在。 天蒙蒙黑,陆云行和陆燕顺着村口找出来,远远看见两个人影,陆燕焦急喊,“大哥,嫂子?是你们吗?” 听小姑娘的声调都要哭了,秦小舟忙回复,“是我们,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陆燕抓住秦小舟的衣袖,哇一声就哭出来,陆云行也松了一口气,“你们天黑了还不回来,奶奶和娘当心……回去吧。” 吃完饭四处溜达的人站在不远处看,陆云行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先回家。 李凤仙端着饭碗蹲在家门口,“回来了?以后出门早点回家,省的你奶奶担心,跑来我家找人还要去找你们。” 说着朝屋里喊:“我说小姑子,你家宝贝孙子回来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 王兰天还没黑就来过一次,让她儿子几个去沿着去县城的路找人,她不同意,说了等天黑没回来再去找,王兰就回家去了,刚刚王兰又来了,她们一家人还吃着饭呢,家里可没有饭给小姑子吃,她就端着碗出来了。 王兰从李凤仙家里出来,一巴掌打在陆云风手臂上,“你个臭小子,天黑了不知道回家,你是要急死我啊。” 李凤仙站在门口看戏,“就该好好打,这臭小子,有了媳妇去城里吃香喝辣,闲逛到现在才回来,有了媳妇忘了娘……” 陆云风低声安抚王兰,“先回家。” 回到家里,几人洗手吃饭,饭桌上王兰一直念叨,秦小舟听着有点烦,“吃饭,以后不会了,别念了。” 王兰憋着一口气,“是我想念吗?都是你这个媳妇的错,丈夫不回家,你也不知道规劝着点,现在还嫌我烦了!你知不知道山路晚上会有野狼出没……” “这不是没事嘛!”秦小舟不耐烦,“今天就是有事耽误了,能不能别逮住一点错就一直哔哔赖赖,我已经说了,以后不会了,而且陆云风又不是小孩子,他要是自己想回来我还能拉着他不成!” 干嘛一直念念叨叨,还拿她撒气! 王兰火冒三丈,“你这个媳妇,做媳妇就要有做媳妇的样子,我说一句你顶三句,我还是你长辈呢。” 秦小舟放下碗,闲闲地说了一句,“也可以不是。” 这话噎住了王兰,也把陆家人惊住了,陆云风看过来,“我回来晚了是不对,奶奶念两句是因为她关心我们,她也不该一直念叨,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我们又不是真夫妻,我现在在你家住着,是陈你们陆家的情,而我养着你们家,你们也要感激我,我们是互惠互利,不是我寄居人下,你要搞清楚,我没嫌你陆家穷,你也别端碗吃饭放碗骂娘,我就是这性格,谁都别随意来哔哔我,大不了三年后和离,我自己过日子不会比现在差!” 主要律法规定,新婚夫妻三年内不可和离,否则也不用等三年,至于三年后,那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她是再嫁还是交罚款,到时候再看。 王兰胸口发闷,“你……” 陆玉蓦然抬头看她,眼神里是秦小舟看不懂的东西。 陆云风低下头,垂眼,所有情绪都敛在眼睛里,“吃饭吧。” 一家人心思各异,晚上睡觉的时候,陆燕悄悄问她,“你真的不喜欢我们家吗?” 想了想,她们家确实穷,好像没有人会喜欢她们家。 秦小舟不想骗她,“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暂时安身立命的地方,这里很安全,说不上喜不喜欢。” 过了一会儿,拍拍小姑娘的背,“你们家的人很好,心地善良,待人和善,你也很好,勤快又可爱,是个好姑娘。” 不过成亲生子,相夫教子的事情,她没有想过,她穿过来已经嫁到了陆家,但她不想一辈子拘在这穷乡僻壤的大山里。 富的时候乡下是净土,是闲云野鹤是躺平是远离尘嚣,可穷的时候乡下尽是土啊,是吃糠咽菜是粗茶淡饭,是脸朝黄土背朝天,是这六个人挤在一个屋里,是她和小姑子挤在一张狭窄的木板上,天天晚上睡到后背疼,是蜘蛛会在屋顶织网…… 第二天早上起来没看见陆云风,陆云行看了秦小舟一眼,还是如实和家里人说了,“大哥进山去了。” 他觉得大哥连夜进山,是因为大嫂嫌弃他们家穷,还说是靠着她养,这简直就是戳人的肺管子。 陆家气氛低沉,秦小舟什么都没说,吃了早饭就出门,红绿豆只要不碰水,能放很久,不急着今天做,何况她也突然没了做点心给陆家人吃的心思,她今天还要去县城找陈海平,这一百两能不能拿出来就看今天了。 第29章 困局 秦小舟来到县城,不到街天的县城东西码头很热闹,街道中心却没有太多人,她找到药铺,卖了花椒八角桂皮茴香陈皮香叶等香料。 这些东西更早是用在药理,后来才慢慢加入菜,变成香料。 扛着一堆东西来到酒楼找陈海平,说明来意,陈海平一听她要卖一道新菜,笑眯眯地请她进去,秦小舟放下东西,请王小虎去买了一副猪下水,期间秦小舟先商量价格,“这次不是一两道菜,而是一个菜系,叫卤菜,所以价格不便宜。” 陈海平依旧是笑着没有给出定论,“喝茶喝茶,犹记得初见秦姑娘的时候身材壮硕,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秦小舟瘦了一大圈,陆家人天天在一起不甚觉得,不过陈海平一个月见一次,冲击力有点大,秦小舟笑着道谢,“不过是养养肠胃而已,方才说的菜方子……” “这个不急。” 秦小舟也不绕弯子,“我很急,如果陈掌柜这边不想要,我另找他人。” “秦姑娘总是这么心急。”陈海平依旧四平八稳地喝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还年轻,不要心浮气躁。” 秦小舟微微皱眉,陈海平这是什么意思,吃定她了?为什么?难道他知道她要买房子继续用钱?还是断定她的菜单在丰谷县卖不出去? 她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刚开始她只是想买菜方子让日子好过一点,所以没有打听清楚陈海平的身份和这个酒楼就进来了,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陈海平是不是有什么硬核背景。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确实不能莽撞。 起身谦和道别,“看来这菜系和贵酒楼没有缘分,那我就先告辞了。” 陈海平带着戏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小舟下楼,正巧王小虎买了猪下水回来,她给了钱又给了五文跑腿费,谢过后带着东西一起离开,县城里好的酒楼不多,现在陈掌柜那边已经行不通,她想找一找别的可以卖方子的地。 来到云雁回酒楼,还没进去,就被店小二赶,店小二不客气地捂着鼻子,“走开走开,你身上什么味?臭死了,我们这是吃饭的地方,这么臭让客人怎么吃!” 三四个吃饭的地方都赶她,秦小舟无奈,背着猪下水和香料先回家。 回到村里一路穿过村子,不少人吃着饭蹲在家门口,闻到味赶紧躲开,周梅香呸了一口,“什么死物都往家里拿,悄悄,前几天多神器啊,吃肉炖大骨头,现在捡没人要的猪下水来吃,也不嫌恶心。” 秦小舟懒得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赚钱,七天时间要是不能把剩下的钱交付结清,那三十两的定金可就打水漂了,按照契约,这七天内钱牙子不可以把房子卖给别人更不能坐地起价,同时,她要是七天后凑不齐尾款,这定金也不退还。 看秦小舟不说话,周梅香以为自己占上风,越发起劲儿,“哎哟哟,以前还吃肉,以为多有钱,结果娶一个新媳妇进门,把人都饿瘦了,饿的人捡猪下水吃,陆家就是嘴角抹油,装阔,可惜怎么装都没用,这人一天天就这么瘦下去了,你们陆家是不是招惹晦气东西了,一进你家门就克人,克死了家里两个顶梁柱,现在克新媳妇!” 周梅香原本嫉妒生气陆家娶的新媳妇能杀野猪,卖了钱又有肉吃,山腰竹沟口都养上了鸡鸭,很是不平,现在全村人都看见秦小舟嫁进来后一天天跟瘪了气似的瘦下来,立马就猜测是不是陆家风水有问题,克人。 这年头瘦下来就是穷,饿的病的,只有能把人养胖才算本事呢。 陆家风水克人的闲言碎语,在村里私下都传得风风火火,只是没人会当着人家面说。 王兰在家里担心了一早上,大孙子进山,孙媳妇啥都没说就走了,还以为因为昨晚吵架不回来了,没想到这会儿听见动静,出门看见秦小舟背着竹篓回来,心里安定不少,孙媳妇要是跑了,那大孙子怎么办?又成老光棍了。 王兰生气周梅香说话刻薄,可她也闻见了猪下水的味道,是很臭,想骂人两句都骂不出来了,只能憋气闷在心口,不过孙媳妇回家她还是很高兴的,“快回去,饭都做好了。” 秦小舟点头,不过她这会还没时间吃饭,要先把猪下水洗出来,现在中午天热,不处理干净就要坏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四十文买来的东西。 她直接去了厨房后的溪边,顺便叫陆云行端一大盘草木灰来,先在溪水里洗了一遍猪肠子,然后用草木灰揉搓,洗干净后放盆里泡一泡,秦小舟弄完后才去吃饭,“你哥还没回来?” 陆家人心里都急,心情低落,只陆燕摇了摇头,“嫂子,大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王兰戾声喝止,“别胡说八道,他不会有事。” 秦小舟夹了筷子蕨菜,桌上没有一点荤腥,“怎么没炒几个鸡蛋?家里鸡蛋也没有了?” 陆燕嘟嘴,毕竟是嘴馋的年纪,“奶奶说鸡蛋要留着卖钱,以后除了小四不能吃了。” “没穷到那个地步,该吃还是要吃,营养不良生病了,人难受还费钱。”秦小舟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饭菜,吃完饭翻动了一下盆里的猪肠子,然后去青竹沟看鸭子。 青竹沟以前都是竹子树林遮天蔽日,现在竹子和北边的大半山坡树林都被陆家兄弟砍了,视野开阔,阳光直射水潭,鸭子在水潭里浮水,有在竹林里吃草,悠闲自在,只要有动静大鹅嘎嘎乱叫,尽职尽责守护鸭子。 才三个月大,要变现还早。 看完鸭子又去看鸡,果园被陆云行照顾得很好,大半都已经松土施肥,现在正是结果期,接下来的两个月肥料就会起作用,到时候结的果子也能卖不少钱,可惜现在也用不上。 远水救不了近火! 秦小舟回到家里卤猪大肠,陆燕回来就闻到了卤肉的味道,开心地跑进厨房,“大嫂,你又做好吃的!” 秦小舟捞出猪大肠,切了两碗,“给村长和舅姥爷家送去,一家一碗。” 王兰进厨房就听见这话,面上有了笑容,“我去吧,你一个小孩子,毛手毛脚的。” 肉香味早飘了半个村子,王兰提着篮子出门,王东边去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周梅香,阿金又在门口吵着要吃肉,躺在地上赖皮打滚,周梅香嘴里骂陆家的黑心肝,家里吃肉一块都不知道给邻居尝尝,又安慰阿金,那都是装猪屎的,乞丐都不吃。 嘴里却忍不住咽口水,陆家新媳妇不愧是杀猪的,猪下水都能做出来这香味,骂骂咧咧拉着孙子进门,砰一声砸上大门,李桂花听到砸门声吓了一哆嗦,还没说话,周梅香就进来狠狠戳她脑门。 “你个烂菜帮子,没人要的货,我们家怎么就娶了你进门,啥都不会,你瞅瞅人陆家的新媳妇,才进门两个月,肉吃上了,鸡鸭养着了,就连小四那个耗子样的都能养活抱出门了,你呢!进门十年,天天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住我家的屋子,结果下崽就一个孙子,其余两个都是赔钱货,一个卖了七两一个才五两,白白养了那么几年。” 李桂花是周梅香的儿媳妇,从进门开始就被打骂,现在听到这些都只是麻木地站着,就连听到两个女儿被卖的银子都没有什么反应。 婆婆卖女儿卖孙女,后来女儿死了都能为了二两银子卖给人配冥婚,她的心早就对这些没有任何感知了。 周梅香看她又呆又木,越想越来气,拿起棍子就打,“瞅瞅你这死人样,五年不下崽了,陆家山腰上的母鸡下蛋都比你勤快。” 生孩子吗?生出来如果是女儿还是被卖的命,李桂花都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这几年肚皮没有动静还是该庆幸。 王耀祖坐在桌边吃饭,似对院子里的老娘打骂媳妇的事情听不见也看不见,吃完把碗筷一放,走出厨房,“收拾去。” 周梅香这才住手,李桂花去收碗筷,桌子上两个只有三个空碗,王耀祖吃过的碗沾着点杂面糊糊,李桂花直接用手指刮着吃了,这就是她今晚的晚饭,进这家十年,她只能吃剩饭剩菜,剩多少吃多少,可是乡下穷,周梅香每次做法都只做他们祖孙三人的份,哪里会有剩余给她吃。 她不饿死都是靠着生吃野菜野果。 村长对王兰送肉这举动很吃惊,听到秦小舟做的猪大肠后又表情复杂,猪大肠又苦味,又脏,村里没人爱吃,不过这碗闻着挺香,毕竟是一份心意,就收下了,尝了一块立马打开新世界,给儿子孙子都分了,“尝尝,真稀奇,居然好吃。” 王辉吃了一块,两眼发光,从自己碗里给媳妇分了,“你也吃,改天去找陆云风媳妇问问是怎么做的。” 王辉媳妇吃过后,心里就一直记得要找秦小舟问做法,“难怪陆家兄弟媳妇那么胖,原来她做这些猪肉菜这么好吃。” 一直到吃晚饭时间,陆云风还是没有回来,秦小舟叹气,一个二十岁的汉子,要不要这么玻璃心,不过是生气的时候说了两句重话,这是离家出走还是要干什么? “老二,你哥当真说他要去山里?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陆云行一天都是心情沉重,此刻无声的摇头,王兰拍了他一巴掌在后背,“你这小子,多大了也不知道拦着点你哥,白养你到这么大,脑子笨,一点都不灵活。” 王兰骂骂咧咧,秦小舟夹出肉菜给陆云风留了饭,“我们先吃饭。” 王兰想骂你怎么还吃得下,又想起昨晚吵架的事,还是闭嘴没有说话,心情沉闷,没人吃得下饭,秦小舟饱饱地吃了大半碗猪肠子又一碗白米饭,看见陆老二半死不活,“老二快吃,吃饱了我们沿着青竹沟去找人。” 陆云行一听,扒拉完碗里的饭放下碗,“大嫂,我吃好了,我们快走吧。” 就怕慢了秦小舟就去了,西山多危险啊,他一个人不敢去,要是有秦小舟在的话,他就敢去,至少秦小舟力气比他大,砍野猪那气势快准狠,村里的很多汉子都比不过她。 第30章 不像家人 秦小舟和陆云行还没出院门,陆云风就回来了,竹篓里有两只灰色兔子,再没有其他。 赵芬忍不住骂了他两句,秦小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留着的饭菜端上桌。当晚下起了年后的第二场雨,只飘了点雨丝,一个小时后就停了,都没有滴房檐水,仅仅只是表皮土潮湿,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 秦小舟发愁筹钱的事情不过她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于是第二天一早又要进城去打听哪里有牛乳可以买,房子钱凑不齐,但有些事情不能耽误,不管怎样都要凑齐做甜品蛋糕的材料,没有房子有材料至少可以先做着卖,脚步不能停留,这次没买到房子,那只要卖着东西,总有一天能凑够钱买的上。 她刚要出门就被王兰喊住,“你去哪里?” “去县城,打听牛乳买卖的事情。” 王兰好奇,家里没人是喝牛乳的,陆小四倒是喝过几次,不过拉肚子,后来就不敢喂了,这年头那可是稀罕物,哪里能随便喝的起,“你买那玩意做什么?” 秦小舟原世爷爷奶奶去世后就自己一个人打拼,还没有和人说明去处和想法的习惯,有点不耐烦起来,王兰看出她的不耐烦,连忙说:“你不用去县城打听,大云知道哪里有卖的,你问他就行。” 说着王兰在兄弟俩的屋门口喊人,“大云大云,快起来了。”小声嘀咕,“奇怪,今早怎么这会儿子还不起来。” 越想越不对,大孙子人勤快,眼里有活,可不是个会睡懒觉的人,于是焦急地要上去推门查看情况。 陆云行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现煮的花生黄豆浆,“奶奶,你别喊了,我哥进山了。” 王兰一听,手拍大腿骂起陆云行。 陆云行垂着头,泄气,“我拦不住。” 秦小舟没去县城,挑一担水去去鸡圈,然后打开院门,先打扫干净鸡圈院子,洗了水槽食槽,陆燕端着麦麸进来,倒进食槽里,一切准备好才打开鸡圈门,半大的鸡叽叽喳喳蜂拥而出,争抢食物和水,小鸡吃得差不多,陆燕把它们都赶出去,然后才打开母鸡和大鹅的门。 秦小舟发现篱笆角落居然有一个两米宽三米长的木槽,里面还有水,大鹅出去前会在里面游两圈,扑腾翅膀梳理羽毛。 她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才去打扫鸡圈,用锄头挖出枯叶粪便,堆在篱笆角,去砍了灌木树枝盖在上边,再用石头压住,免得被鸡鹅刨散。 干完这些,陆燕放鸡空隙回来,在她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就是不说话。 秦小舟干完活才问,难为这么小的姑娘还能憋的住,再不问,怕小姑娘憋出内伤,只能她主动问了,“说吧,什么事?再不说我就真长尾巴啰。” 陆燕脸都红了,不过还是抬头望着她,“嫂子,你是不是不要我哥了?把他赶出门了。” “……”秦小舟无语,心里偷偷编排了陆云风两句,还是要安慰小姑娘,“你哥哥很好,我没有赶他出门,不过也不存在要不要他的问题,你一个小屁孩不要想那么多。” 陆燕嘴嘟得能挂酱油瓶,“你们大人真讨厌,天天就会说小孩子不要想太多管太多,你们大人要是把什么事情都弄好了,我才懒得管,我,我就是希望你能一直是我嫂子。” 嫂子来了之后,她家就开始变好了,奶奶和娘亲弟弟都开始好了,又养鸡养鸭子,吃得好穿的好,这就是她想要的家,她很开心,越想越觉得嫂子就是来旺他们家的,这个想法冒出来,拔腿就跑下山,“嫂子,你帮我放会儿鸡。” 陆燕一口气跑回家,拉着王兰把她小想法说了,并嘱咐,“奶奶,嫂子就是来旺我们家的,以后我们要对她好,让她一直开开心心地留在我们家。” 王兰哪里不明白秦小舟是个能干的,不过性格也霸道,好在没有坏心,“她要是愿意,我们家哪有不愿意的,你看看这两个月我可有苛待过她,不要说是当长辈立规矩,就是我和你娘都听她的,哪有对她不好的。” 村里那些长辈当家,婆婆立规矩的可不少,磋磨新妇树立威望都是常事,他们陆家可从没有做过欺负秦小舟,而且隐隐有秦小舟当家做主的趋势,这种情况不要说是乡下,就是县城里都没有的。 “她对我们不像是对家人,就像是……就像是掌柜对伙计。”王兰想了会儿,越想越觉得这新媳妇就是把陆家人当作她的伙计,她嫁给陆吉后,也过了好些年好日子,陆吉经常带着她去县城玩逛街,还带她去酒楼吃饭,酒楼掌柜对待店小二就像秦小舟对待他们陆家人一模一样。 王兰一拍大腿,“哎呦,这孙媳妇真把这当客栈住着的。” 这一想越发心急,干脆往山腰去,着急忙慌到鸡圈口,看着秦小舟抬着竹竿放鸡,想去说两句,她大孙子为人勤快又本分,没有坏心,人长得一表人才堂堂正正,也是十里八乡很多姑娘喜欢的对象,两三年前家门口的路都快要被那些小姑娘踩塌,是和林家姑娘定了亲,那些姑娘才死了那个心思,没想到两年前的变故,林家退婚,村里村外姑娘对他望而却步,让大孙子从村里那么多姑娘爱慕的对象,变成了村里汉子奚落的对象。 她想说她家小子真的不错,是个能过日子的汉子,嫁给他不吃亏,女人总是要嫁人生子,与其将来找个不知道怎么样的,还不如和大云好好过日子,至少陆家不会苛责她不会虐待她,她要是真想当家做主,那以后陆家的所有人都听她的。 王兰又往秦小舟那边走了两步,想到秦小舟不爱听人念叨,于是一肚子话说不出口了。 秦小舟赶跑了一只老鹰,回来就看见王兰在鸡圈门口徘徊,“奶奶,怎么了?” 第31章 牛奶啊牛奶 王兰一肚子没法说,只能摇摇头,“我来看看鸡。” 在鸡圈里看了两圈,又在果园里转悠,然后惊讶地喊秦小舟,“这里有鹅蛋,哎呀,只顾着母鸡了,都没好好看看母鹅是不是也会下蛋了。” 低矮的桃树下有两颗鹅蛋,静静地躺在那里,秦小舟又往四周找了找,鹅很少会像母鸡一样回鸡窝里下蛋,都是在外面找一处地方就下了,有些鹅还会走到哪儿下到哪儿。 于是王兰回家,把鹅下蛋的事情说了,主要是告诉守在青竹沟鸭子的赵芬,让她注意着鸭圈边的鹅是不是也下蛋了,要是下了,被鸭子啄吃或是被其他野物吃了都是损失。 陆玉今天去放鸡也不坐着缝衣服了,满山的找鹅蛋,陆云行还是侍候果园,今年满打满算有两场雨,果子结得密密麻麻,疏果是一项最重要不过的事情。 自制的竹竿梯子,抬着轻便,也就陆云行这小身板能爬,要是秦小舟爬上去,果树枝丫都能被撇断,陆云行性格有点软弱又温吞,一颗颗果子的看,长势不好的才舍得摘掉。 秦小舟站在树下,“老二啊,这几百上千棵果树,你这种蔬果的方式一天也就疏三四棵,三五个月都弄不完,而桃子李子杏子可等不了那么久,最迟四月末五月初就要上市了,你看我。” 说罢用陆燕赶老鹰的竹竿一下下敲打在树枝上,手指头大的绿色果子哗啦啦的掉,鸡鹅都跑过来争着吃。 陆云行心疼得不行,“这,这样那得损失多少啊。” 秦小舟拉过一根李子树枝,一片叶子的结节上就有四五个小果子,就这么一条树枝上少说也有五六十个果子,“你看看,这树枝才小拇指粗,哪里养的活这么多个果子,这一根上最多只能长好五六个。” 王兰过来把竹竿给陆云行,“听你嫂子的,快去干活,你瞅瞅这几十亩果树,你不好好干活五月哪有水果卖,别犟嘴。” 太阳都落山,陆云风踏着最后一丝天光回来,王兰微微叹气,不过看他回来了,也就什么都没说,吃完饭,秦小舟问起牛乳的事情,陆云风说了一个地址,“明天我还要进山,让二云陪你去。” 秦小舟想说自己去,不过想想多个人多一份安全,所以也就同意了,“那行,果园的果树要好好蔬果,这两天啊,小姑姑你们去放鸡的时候,也帮忙一起疏果,不过还是要多学学技巧,别把树枝打断了。” 第二天一早,陆云风又去山里,秦小舟和陆云行去李家坝,秦小舟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看着围湖而居的人家,小船停靠,出门方便,依山伴水,像个世外桃源。 两人来到山脚,这里住着一户人家,旁边有五六只奶牛低头吃草,才走近,秦小舟就闻到了浓郁的牛奶香味,牛奶啊牛奶,我来啦! 她仿佛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牛奶制作的甜点,争先恐后地朝她飞奔而来,最后都变成了金灿灿的黄金稀里哗啦将她掩埋! 啊!这是金钱的味道啊。 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挤奶,看见陆云行有点诧异,“陆家二小子,你怎么来了?” 陆云行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半年前他来过两次,给小四卖牛乳,“李三哥,我带嫂子来看看你家的牛乳,我嫂子想买。” 李骧笑着走出牛圈,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擦手,“那感情好,妹子要多少啊,我这里刚刚挤出来的就有一大桶。” 这牛奶好,醇厚又新鲜,而且这年代的牛都是吃原生态草长大的,没有任何添加物,秦小舟看了几头奶牛,跟着二云叫,“李三哥平时一天能挤几桶奶?” 李骧笑着如实说了,“冬天少一点,一天就一桶,春秋两季比较多,一天三四桶,我平时啊就是清早挤一次奶,趁着太阳没出来就拉去周边村子卖,中午挤一次,就比较少,留着村里卖,这样一桶少说也有三四十斤。” 一斤新鲜牛奶才四个子,不过一天三四桶,也有五六百文的收入,李骧笑了笑,也愁,“不好卖啊,哪有人家天天吃得起牛乳的,有时候一天都买不了一桶,留着过夜就变坏,所以剩下的我都做成酸奶,不过还是没几个人喜欢。” “酸奶?”秦小舟可太开心了,“可否让我去看看你家的奶制品?” 李骧也不嫌麻烦,带着两人进屋,院子里有三个小孩,两个大一点男孩子,大的大概十二三岁,小的十岁左右,最小的小姑娘才五六岁,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两个陌生人。 家里有一半都是放奶制品的,有鲜奶酸奶,酸奶有两三缸,一个大缸足足可以两个人环抱大。 他面色忧愁,“卖不出去啊,这两年买卖更难做了,这份祖业本该是我大哥来继承,不过大哥觉得没前途,就做了跑车来人的买卖,家里的奶牛就只能我来照顾。” 再这样下去,他也要坚持不下去了,他还有三个孩子要养,还有老娘媳妇,都要吃饭,不能只喝牛奶啊。 秦小舟要了五斤酸奶,二十斤鲜牛奶,李骧高兴得合不拢嘴,不过都是实诚人,还是如实说了,“大妹子,这东西不禁放,要变馊的,你真能要这么多?” 毕竟出了他们这种世代靠这个过日子的以外,没人会制作酸奶。 “我家人多,八口人呢。”秦小舟很满意这个人的实心眼,“就是我们没带装的东西……” “小事小事。”李骧找来几个葫芦,满满当当装了二十斤,还顺便送了一斤。 回到家,秦小舟倒出十斤进盆里,然后去竹林砍了一根竹子回来,就是拿着竹子无从下手,王兰过来问要做什么,她连比带画,说明了手动打发器样子,王兰听得一知半解,还是利落地片竹篾,在主杆上劈开插进去,编制成曲形的圆柱,“你看看这个是不是?” “是是是,就是这样的。”秦小舟惊喜地拿过来,然后又找出绳子以钻木取火的绕法绑在另一端,一端是打蛋器另一端就是陀螺转的用法。 拿给陆云行,“来打牛奶,油脂分离。” 陆云行听不懂,秦小舟示范了一遍,“就是这样,要长时间打,你累了就换我,我们换着来,打到牛奶里出现黄色的小颗粒,加油吧,少年。” 陆云行把木盆卡在木架子上,坐着开始打牛奶,秦小舟把锅洗干净,剩下的牛奶倒进去煮热,冒小气泡就行,差不多要涨不涨的样子,用勺子撇去上面的浮沫,然后舀出来一碗给赵芳,“小四能喝吗?” 赵芳也不知道要不要给小儿子吃,奶是好东西,她想给孩子,不过以前小四喝了会拉肚子,所以她现在很犹豫。 最终还是王兰做决定,“先给他喝一点试一试,要是不拉肚子,再给喝。” 这么多牛奶呢,要是小孙子不能喝,多可惜啊,吃肉蛋奶都是养身体的,原本就该小孙子多喝。 秦小舟把锅里的奶分成两份,一份放在桌子上,丢了几颗红枣进去,谁想喝就自己舀,另一份她要做成酸奶。 第32章 甜点征服陆家人 出门前泡的红豆现在还不够发软,再泡一会,秦小舟哼着歌,和陆燕在屋檐下喝红枣牛奶,陆燕长出一圈白胡子,伸舌舔了舔,“嫂子,这就是牛乳啊,真好喝。” 秦小舟呼出一口气,来上一勺子酸奶,“要是有桃子杏子熟了,放进这酸奶里,再来一壶清茶,屋后躺在竹摇椅上,逗鸟雀看戏曲,那才逍遥。” 想了想又说,“加花生葡萄干也行,再来两口西瓜,那夏天才不算白过。” 陆燕惊呆了,“嫂子,你说的那是画本子里的神仙日子吧?” 哪有人是过这种日子的,想她都想不出来,可是只要这个念头灌入了脑海里,就忍不住顺着秦小舟说的想象,“我们家也有葡萄桃子杏子,竹摇椅的话说不定大哥会做呢!” 一拍手掌,越想越开心,“就是西瓜好贵的,要从鲁州那边运来 ,一个瓜要五六十文,大的要七八十文,这个吃不起。” 秦小舟听到这话,立即打起种西瓜的主意,“这西瓜种子不知道哪里有卖,我们自己种。” 王兰听着心口直跳,这个孙媳妇真是个那个折腾的,而且一心想着过城里那些夫人才能过的好日子,她家禁不起这样折腾啊,捂着胸口顺气,“西瓜种没着落,我去大哥家,和凤仙嫂子讨几颗甜瓜苗来种着。” 说罢她喝完半碗牛乳,擦干净嘴拿了昨晚剩下的三个大白馒头出了门。 李凤仙是个计较的,她要是空着手去,那甜瓜苗准要不到。 陆云行默默打了一个小时的牛奶,惊喜地叫秦小舟,“嫂子,你来看,是不是这个?真神了,这牛乳是白色的,居然还能打出黄色的颗粒来。” 秦小舟拍拍他的肩膀,“是这个,还要再打发,你休息一会儿,我来。” “嫂子,不用,我来就行。” 秦小舟撸起袖子,“你手臂还要不要了,明天小心抬不起来,休想用这个来逃避干活啊,你娘要去打草,你带着小四去看兔子休息。” 陆云行笑嘻嘻的,其实兔子就养在院子的篱笆角落,小四坐在那里自己玩,根本不用管,他知道这是大嫂心疼他呢。 黄色颗粒就是黄油,秦小舟又打发了半个小时,才用纱布过滤,最后得到黄颗粒和脱脂牛奶,牛奶留着喝,黄颗粒揉在一起还要用水洗,然后放进一节竹筒里定型。 王兰拿了六棵苗回来,种在篱笆角,浇了水就到中午,正吃饭就听见杜鹃叫,王兰神色黯淡,“该是育稻苗的时候了。” 民以食为天,家里没地没田的,难免心里没着落。 下午陆家人都忙去了,秦小舟在家里忙活做甜点,先是红豆糕绿豆糕,然后是毛巾卷,看着成品,揉了揉肩膀,这毛巾卷过程要烙薄饼,这大铁锅一点都不方便,还有打发奶油的时候真是费劲儿啊,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今早打发那么长时间,出来的黄油,都不够用五六次的,这以后要是做买卖了,天天这么打发黄油出来,然后又打发奶油,这不得累死人,手臂都不要要了。 秦小舟拿上糕点,用竹筒装了牛乳去半山腰,陆燕和陆玉要在几十亩的果园里放鸡赶老鹰是个体力活,一天都是走走停停,扫不得口渴累人,她带点东西上去给她们吃,顺便听听意见。 陆燕听见有吃的最积极,看见绿豆糕和红豆糕,眼睛发光,“嫂子这是你做的?真给我们吃?” 这东西在县城可贵了,就两口一块,一块要两文钱,还是她爹爹和爷爷在的时候吃过,都两年没吃,她都要快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秦小舟每人给了两块绿豆糕,“吃吧,然后说说好不好吃。” 陆燕吃了一口,又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点头说好吃,嘴巴鼓囊囊的,噎住差点喘不上气,脸都憋红了。 秦小舟拍在她后背,“张嘴,吐出来!” 陆燕满脸通红,死死抿着嘴,眼睛微红,摇头。 不要!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吐! 秦小舟火气冒出来,严厉呵斥,“吐出来,以后还吃不吃了!” 陆燕张嘴,绿豆碎屑吐了一地,哇一声就哭了! 陆云行赶紧把竹筒里的牛乳给她喝,难得严肃,板着脸训斥,“别哭了,快喝一口,你刚刚差点噎断气你知不知道,以后吃东西不许这样了。” 陆燕毕竟只是小孩子,喝到了牛乳就不哭了,胆子大的鸡仔冲过来啄地上的碎屑吃,她看着眼泪汪汪,那本该是她的,现在被鸡吃了,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秦小舟无奈,只能又多给了她一块,好容易才哄好了小姑娘,问他们味道如何,有什么改进的意见。 结果就是一个劲的点头说好吃,至于意见那是直接没有。 秦小舟无功而返。 傍晚陆家人回来,秦小舟拿出毛巾卷,他们没见过这个造型的点心,都很惊诧,她每人用碗装着给了一块,几个人吃过后两眼放光,王兰都惊呆了,就是丈夫最开始赚钱的时候,带她去县城吃喝玩都没见这东西。 里面白色的东西又软又绵密又甜,她一把年纪的人了,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又抢着吃了一口,“这,这是什么?真稀奇。” “嫂子嫂子,你是神仙吧,这东西也是你做的吗?太好吃了,嫂子以后你的活我帮你干,你就做这些给我们吃吧,我就算天天吃顿顿吃我也不会腻!” 一句玩笑话,不过陆家人居然没有人反驳,都觉得这东西真的太好吃了,看秦小舟的眼神彻彻底底变了,就像是看神仙似的人物,严厉都是崇拜和敬佩。 秦小舟原本想让他们再提一提意见,现在看来,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于是彻底放弃了陆家人提意见的想法。 第33章 大老虎 坐在厨房里吃了甜点,借着最后的天光浇了一遍菜地,又围了兔子,陆玉和赵芳回来之前都已经把鸡鸭鹅关好喂饱,这会儿就等着陆云风回来,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陆玉继续缝衣服,这次是小四的鞋子,小四还不会站起来走路,不过现在长得不错,四肢有力,爬得可快了,站起来走路只是早晚的事情,要尽早准备着。 陆燕围着秦小舟打转,嫂子长嫂子短的。 太阳都落完了,月亮还没有出来,乌漆麻黑的,村里人都回家吃饭洗漱,外面很难看见人影,还是不见陆云风人影,王兰在青竹沟口来回跑了好几趟,赵芳也坐不住,不停地朝门口张望。 或许是被这种情绪带动,秦小舟也担心起来,“二云,拿上砍刀,我们一起去找找。” 赵芳一脸焦虑,并不拦着,“要小心些,天黑了,还是去村里找几个人一起去吧。” “我们先去找,奶奶,不要担心。”秦小舟找出一块有松油的柴,点上火插进竹竿里举着往青竹沟走,青竹沟两边竹林树林遮住了仅有一点星光,两人走进去一百多米就边走边喊,要不是两个人互相壮胆,秦小舟也不敢这个点来,要是从树林突然窜出个野兽来,那可是要命的。 一直快走到头,也不见陆云风,秦小舟心脏鼓囊囊的跳,再往山坡上走就是上次遇到野猪的地方,听说翻过这个隘口不远是野猪潭,谁知道水潭周围会不会有野兽趁着夜色来喝水。 陆云行犹豫了两下,还是率先往上爬,那是他亲大哥,就是危险他也得去找。 秦小舟抹了把脸,跟着爬上去,有些地方竹子密,她跟不上陆云行,却不敢落单,两人爬出青竹沟,到达山隘口。这是秦小舟来过山里最远的地方,距离陆家屋子已经三公里多了,站在这里喊得远,却也危险,“距离你们挖陷阱的地方还有多远?” 沈则至直指前面,“那里。” 隔着一条山沟,目测还有一公里多。 靠!秦小舟在心里骂两句,陆云风这陷阱根本就不是为了防止猎物去村里,他这是想狩猎去卖钱,“你喊两声。” 山里林深树高,还有溪流,声音被阻隔传不远,两人只能往陷阱的地方去碰碰运气。 陆云行边走边喊,大概走了十五六分钟也才走了五百多米,树林里枯枝腐叶拦路,爬高踩低的,当真不好走。 山那边隐隐有回应的声音,两人放心下来,加快脚步过去,又走了快二十来分钟,这山里声音倒是听得见,但沟沟箐箐的,绕路麻烦得很。 即使猜测有猎物,可许知秋看见的时候还是吓一大跳,“老虎?!!!” 这老虎眼睛里插着一支大竹子,血流一地,在陷阱里已经倒地只有进气没出气,弟弟发出吼叫,毕竟是虎即使受伤也是又大又凶,这陷阱又深,要弄上来可不容易。 陆云风这一天呆在这里也不闲着,陷阱旁边已经放着简易的木梯子,见两人来也不废话,拉过竹竿尾端上的藤条把竹竿拉过来,一把拔出,血淅淅沥沥喷出来,他又快准狠地往老夫眼睛里插一杆子,老虎彻底倒下才把梯子放下去。 陆云风先下去绑住老虎嘴巴,当心没有死透,半途醒来咬人,再绑住四肢,三人借助木头用杠杆原理的方式把老虎从陷阱里挑上来。 再像上次抬野猪一样,抬回去。 这老虎可比那只半大的野猪重多了,秦小舟走个百十米就要歇一歇,又不可以拖行,怕伤着着老虎皮就不值钱了,沈则行只伤眼睛就是想着剥出完整的虎皮,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血腥味大,大晚上怕引来其他野兽,三人都只能极力走,陆云行也到秦小舟这边抬,两人走前面陆云风在后,三人快一点,下山的时候,陆云行在枯枝腐叶上踩空,一脚摔下去,连带半只老虎砸在他脚上,他疼得嘶嘶抽气。 陆云风放下木棍跑过去查看,好在树叶厚土也软,陆云行没有大事,就是脸上被树枝刮着两道小口子,渗出血珠。 下山的时候重心会前移,秦小舟换到后面,陆云风走前,陆云行抬着火把照明。紧赶慢赶五公里左右的路还是走了三个小时,才赶到青竹沟鸭圈处,三个人重重一放,瘫坐在地上。 鸭圈里的大鹅听见声音开始嘎嘎乱叫,一点不停歇。 陆云行跑去告诉家里一声,还没走多远,王兰和陆玉听见大鹅叫就先过来了,“可回来了,你要急死我们啊,以后不许再去了。” 说着走到他们旁边借着火光看见这橘黄色的大老虎,差点吓晕过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这,咋打到大黄虫了?你跑了多远!哎呦你这孩子脾气咋这么倔呢,说了也不听话。” “好了,奶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陆云风很累,中午就吃了两个馒头,就着山里的溪流喝的水,这会又饿又渴,而且这老虎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县城里有没有收,要是县城卖不出去还要到皖州府城去,钱没进口袋什么都不作数,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已经过了凌晨,陆云风也不太想家里人折腾,就不生火做饭了,只让王兰去村里摆渡的人家租赁船,水路比陆路快一点。 秦小舟把炉子里的火生起来,热了牛奶,装进竹筒里,拿上几块绿豆糕和两个毛巾卷去青竹沟。 王兰说要租赁船只去城里看病,摆渡人知道陆家这两年多灾多病也不怀疑,他这两天走船可听说陆家大的那小子好像又去山里了,这大半夜来找船,说不定是真出啥事了。 摆渡人听到一天给三十个子,不定用几天,他人还不用跟着去,很是高兴,一个成年劳力去码头扛大包都赚不到这个钱,把船租出去,不费任何力气得三十文,多好的事,不过毕竟是自己吃饭的家伙,还是嘱咐了几句,“这船可不能给我弄坏了,要是坏了我可是要你家赔的。” 得到同意后,王兰就赶紧跑回家去,陆云风正在吃绿豆糕喝牛乳,热乎乎的牛乳下去,五脏六腑都得到了安慰,鲜活起来,只是这圈成圆柱一样的东西,他没见过,吃起来又甜又软,吃了两口吃不下去了,他不喜欢甜的,于是给了二云。 陆云行也累了一晚上,何况他最喜欢甜食了,知道大哥不喜欢,所以几口塞进嘴里,满满都是满足感,嫂子做饭菜做这些简直就是深得他们家的心,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嘴要被养叼了。 秦小舟和陆家兄弟三人借着月色,悄悄把老虎抬到村口船上去了。 村里的狗听见动静都在叫,不过没听见有人喊叫,就在床上呵斥了几句狗,翻身又睡了。 秦小舟会划船,小时候在江边不远处的湖边长大,进出坐船更近,就跟着也要学会了划船,陆云风临时跟着她学习。 王兰和陆玉站在渡口,往老虎身上盖野菜,“你们三都去,也好有个照应,路上要小心,比轻易相信别人,担心被骗了。” 这老虎不定要卖到哪里去,这要是真到府城才有人买,可是要三五天才能回来的,家里没人出过那么远的门。 三人撑船一路到县城的时候天还没亮,好在去码头的水路一直都是畅通的,只是有关卡需要接受盘问。 第34章 凑齐了 陆云风划船直接到很大的一户人家后门口,和门房说明来意,这是县城里最富有的人家,姓沈,这户人家是三十年前来到丰谷县,丫鬟仆人就有三四十个还有护院,听说主人家是个女子,不过很少有人见过,三年前他跟着爷爷来过一次。 这里卖不出去就只能到府城去了,不过府城路途遥远,需要路引,去一次很麻烦,所以陆云风就先来这里试试运气。 门房很快就进去禀报,管事和几个衣着富贵的小少年跑出来看,雀跃地问:“老虎在哪?” 陆云风扒开野菜,让岸上的几个少爷能看清老虎。 几个少年站在岸边伸长脖子,“哇!真的是大老虎。” 后门人少,陆云风扒开大片野菜,“只伤到了眼睛,皮是完整的,昨晚刚刚死,很新鲜。” 有个少年蹲下身,伸手摸着虎皮,“真软,堂姐畏寒,我要送这虎皮给她做嫁妆。多少钱?我买了。” 管事一听这话便很是心动,这孙家小少爷和少爷是同窗,在府城读书,难得来这小县城玩一次,沈家若是能送上这虎皮,与府城孙家就更近一些。即使是县上有名的大户人家,老虎也是极少能见到的,毕竟能猎到的人少,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管事连忙笑道:“怎能让孙少爷破费,这虎,我们府上买了,虎皮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沈府的少爷也硬气起来,“孙兄,你难得来一趟,这虎就来了,孙兄运气好,小弟我就借花献佛了。” 价格还没说,这几人就一副已经买下来的架势,因有外人在,沈府有心表现阔气,一口价给了两百两。 这个老虎皮光溜水滑,毛色艳丽,而且除了眼睛没有任何受伤,可以整块剥下来,沈靖杰平时在这些同窗面前装惯了,这会儿说了要把虎皮送人,自然是越贵越好,于是忍痛说出这个价。 孙少爷也惊讶了一瞬,这个价格,他去转送堂姐可是最有面子不过了,于是真心实意感激了沈靖杰一番。 买卖两方都高兴。 陆云风没想到会卖得这个天价,老虎皮虽然值钱,平时也就五六十两的价格, 不过有些人家会高价收购虎鞭,那也是值钱的东西,这样算下来一头老虎也就不到一百两。 今儿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居然足足多出了一百多两。 最激动就属陆云行了,一路眉开眼笑,腰板好像都挺直了不少,难得在他身上看见了意气风发,要不是陆云风不许,他都能跳下去推着船游回村里去,他甚至问了一句要不要去买鞭炮放一下,“大哥,我们家是不是要盖房子啦!” 他可一直记着大嫂说过盖房子的事情,想了想跳起来,差点把船翻过去,连忙蹲下,嘿嘿傻笑,“最好盖三间大瓦房,两边厢房四间,还要有厨房和柴房。” 这是村里人比较富裕人家的住房标配。 陆云风没回应他,只是把一张一百两银票递给秦小舟,“凑齐了。” 秦小舟一愣,心脏突然停了一瞬,然后猛跳,原来那天回家的时候,他问还差着多少钱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帮着她凑钱了吗?原来他这几天早出晚归进山,不是因为她说的那句我养的陆家,仅仅只是想着帮她凑钱? 情绪稳定,没有男人可笑的自尊心,内心坚定,没有责怪她爱折腾,而是少说多做,全力支持! 啊啊啊!秦小舟在这一刻突然沦陷。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她一个人处理家产,自己读书大学毕业,然后创业开甜品店,一家家跑去看店铺,租房签合同采购原料,采买需要的工具,和设计师沟通店面装修,招聘员工…… 她一个人都挺过来了,在这个世界虽然是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她认为不过是从来一遍,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次,出现了陆家,让她不用害怕一个人住被半夜敲门,陆家很安全,就像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她睡觉不用有任何恐惧的时候一样安全,而且,还有一个陆云风。 仔细回想这两个月,陆云风都是一个帮理不帮亲的人,他公平的对待着她和陆家人,即使发生冲突摩擦,他从不偏袒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秦小舟笑开,接过那张银票,郑重承诺,“陆云风,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们陆家人都很好,等我赚了钱绝对不亏待你的家人。” “和你。” 陆云风只是淡淡点头,好像并不是真的只指望着秦小舟赚钱养陆家,他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感。 陆云行虽然不知道大哥大嫂说的赚钱,不过他不怀疑大嫂的承诺,他知道大嫂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回到村里,陆云风把船绳栓在渡口木桩上,河边不少人,王二水媳妇在河边洗菜,看见三人惊讶,“回来了?没伤得厉害吧。” 看见陆云行脸颊上的划口子,“哎哟,是二云伤着了啊,我还以为是你哥伤了,这是咋伤的啊?” 王二水家就住在摆渡人家旁边,昨晚也听见了王兰大半夜去租船的事,在村里藏不住秘密,今早所有人都在猜测是陆云风进山伤着了,大概是伤太严重,所以只能连夜去看病。 此时河边男女老少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陆云行咧嘴一笑,“我没事,其实我们是……” 秦小舟急忙嗔怪地截住话头,“二水嫂子,这孩子昨晚睡前去非要去青竹沟看鸭圈关好没有,天太黑摔了一跤,当时差点掉那水潭子里去了,爬都爬不起来,我们找过去的时候直说伤到了腿,我们担心伤了骨头留下后遗症,就赶紧送到县城去了,好在大夫说只是扭了一下,不碍事,可把我们吓得不轻,这孩子可真不省心。” 王二水媳妇连连说:“是是是,这伤到骨头可不是小事,毕竟大小伙子还没说媳妇,这腿要是不好了,可就难说媳妇了。” 秦小舟一副你们都懂的样子,“可不是嘛,就怕落得跟奶奶一样,到现在都还跛脚啊。” 跟着人瞎胡扯了好一会儿,秦小舟才回家,陆云行到院子里了还不高兴,“嫂子,你把我说得好笨好矫情啊,我一个大男人摔了一跤哪有大半夜就去看大夫的,我们明明是去……” “嘘!”秦小舟觉得这个弟弟有点单纯,傻得可爱,连着一起嘱咐家里人,“谁都不能说关于老虎的事情,这事就只有我们家知道,凡事别人问就是二云摔了。” 王兰也拍了一掌老二,“你咋这么憨,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家有钱了,不得天天惦记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第35章 开店准备 回到家里,屋里没人,只有兔子吃草的窸窸窣窣声音和后院鸡叫,秦小舟洗了手进厨房烧水,热了脱脂牛乳,三人各自喝了一大碗,又拿了几块红豆糕吃,陆云行就去果园了。 陆云风站在厨房门口,“下午再去一趟县城,把房子买了。” 秦小舟也正有此意,拿出两把晒干的棠梨花泡水里,家里仅剩的最后一块野猪腊肉切片,一起炒了,打了八个鸡蛋搅散,大锅里水煮开倒进去成蛋花,然后用漏勺撒面疙瘩进去,做了一盆蛋花疙瘩汤。 剩下的面糊再加一碗面进去,揉成面团烙饼。 做完饭到中午,陆家的女人们回来,洗手进厨房吃饭,吃完饭王兰和陆燕洗碗,秦小舟拿上契约和陆云风一起出门。 钱牙子看见两人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遗憾,这单生意要是黄了,他可就白白挣了三十两定金啊,不过既然人家来了,房子能出手也是件好事。 三人一起去衙门过户,房契到手,秦小舟高悬几天的心才终于放下,心情舒畅,恨不得能哼歌,和人告辞后,秦小舟和陆云风一起去了房子里看。 秦小舟首要想改造的就是厨房,这店里的厨房也不小,大概有十二三平米大,一侧墙面有柜子,柜子里有几个碗碟,两个大灶台上的铁锅不知道是被主人带走还是被钱牙子拿去买了,露出黑洞洞的两个大洞,有一张还不错的四方桌,切菜放菜都可以。 看过后,秦小舟已经想好了怎么改造,于是到街尾的书铺里买了一摞纸和笔墨回来,边画边和陆云风讲解,“这个箱子一样的东西要用铁皮,这个灶也要改一下,热气可以绕着这个铁皮箱子流动,就是烤箱。” 陆云风点头,“我明白了,等会儿把这个灶推倒,明早就来砌一个热气能流动的,这个铁皮箱子也不难,打铁铺子能做。” 秦小舟一高兴,扑上去抱住他,“这个店就当是我们的合作,以后赚的钱一人一半。” 这个陆云风虽然是个乡下的猎户,不过人实在聪明,可能是时常编竹制品的缘故,她只是说了大概的图形用途样子,陆云风就什么都明白了,而且主动揽货,什么都要给她准备妥当。 陆云风耳尖微红,侧开头,“我先忙了。” 秦小舟笑眯眼,拿出荷包开始点钱,还有十三两二钱和零碎的几个铜板,“行,我也要忙。” 说着用剩下的纸张制作了一小本简易的账本,进行记账和盘点要买的东西。 锅碗瓢盆都要买,特别是用来放甜品的碟子要着重选择,还有制作甜点的需要原料,开始的时候不用太多种类,毛巾卷、焦糖布丁、牛奶布丁还有蛋糕这些原料都很容易买到,也容易上手,陆玉和赵芬都能学会。 没错,她现在没有招工,就是想先搞一个家庭作坊,等几个月后赚了钱再考虑招工的事情。 写好要买的东西后天色也有点晚了,两人一起去买了米面酱醋茶和五斤猪肉回家。 回到家天擦黑,秦小舟切了两斤肉炒了。 吃饭的时候说了要在县城开店的事情,王兰一听他们花一百九十五两银子买房子,差点晕厥,她已经听了二孙子说老虎卖了两百两的事情,这一转眼就没了? “这,这么大笔钱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呢?” 二百两啊,就是陆家最富有的时候都没有,手里有个二十两已经是最有底气不过的事情了,这两人一天就花了二百两!! “你们小年轻,花钱大手大脚的,以后还是要多问问我和你娘,你们这也太不像话了,一只老虎二百两,你们辛辛苦苦从山里抬出来又拉到县城,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秦小舟不耐烦,“行了,房子已经买了,已经到府衙备案,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你说再多也没有用,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她认真起来,就像在开会,“首先,这个房子一百九十五两,大云出了一百两,剩下是我出的,其次,大云还要再出二十两备用来改造厨房和采购原材料,包括不仅限于这些。” 秦小舟拿出今天在店里写出来的材料,她不会用毛笔字,也不会写繁体字,写的都是简笔字,一笔一划写的端正但绝不好看。 陆云行吃惊于她识字,迫不及待地拿过去看了,然后一脸一言难尽,最后忍不住小声说:“嫂子,你这字缺胳膊少腿。” 他觉得女子识字已经是难得,不应该这样说打击人,但还是不忍直视。 秦小舟也不辩解,指着纸张一条条把需要的东西念出来,念完后开始安排工作,“从明天开始,你们兄弟俩去县城改造厨房,奶奶和小燕辛苦一点,负责家里的鸡鸭鹅,小姑姑和……娘,跟着学习做甜点,要尽快上手,如果一切准备就绪的话,我们三天后就开业。” 赵芬很紧张,“我?我吗?我不行,你做的东西那么好吃,我学不会的。” “你能学会。”秦小舟坚定地说,赵芬熟悉灶台,做饭火候把握都很好,揉面做包子都很在行,所以她相信她能行,“跟着我就行。” “厨房改好后,二云就回家来照看鸡鸭鹅,看顾着家里,因着我们是新店开业,在县城又没有人脉背景,难免会有人来找茬,所以你哥要留在县城看店,至于四弟,就要劳烦奶奶费心了,只怕以后要三五天才能见一次娘。” 赵芬眼皮跳了一下,头一次真心觉得这个儿媳妇真的太能折腾了,先是折腾果园,好吧,那原本就是陆家的果园,倒腾倒腾多结果也能卖点钱,至少能解决温饱,冬天的时候不用担心会冻死饿死,后来又养鸡鸭鹅,养就养吧,陆家人多,养几百只鸡鸭鹅也能有鸡蛋吃以后有鸡鸭肉吃,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她又去县城买上了房子。 现在拉着全家人要做生意,本来以为陆家人够多,现在她这么一安排,怎么还感觉陆家人不够用了呢!! 第36章 算是收了两个徒弟 赵芬不太满意秦小舟能折腾,但她脾气软,最后还是乖乖听从了安排,次日一早起来,秦小舟让她们把红绿豆分开煮软,然后揉碎到绵密粘稠,她则拿着钱去订购牛奶。 李骧听到她的来意,先是震惊然后就是喜极而泣,“妹子,你们真的一天能用到三桶牛乳啊?” 秦小舟点头,“对,一天三桶,不过我们要的早,早上辰时两刻要送到县城,我只要最新鲜的牛奶。” 也就是早上七点半,九点她的店铺要开门,牛奶不易保存,做好的甜点最好也不放过夜,所以只能每天早上现做现卖,这要是大夏天了,只怕牛奶下午就要变质,所以她还要想办法怎么保存。 说着她给了李骧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店铺地址,从李家坝到县城坐船需要半个时辰,就是说李骧差不多每天六点不到就要起来挤牛奶。 这是个辛苦活,就看李骧愿不愿了。 不过李骧可不觉得辛苦,而是激动不已,接过纸条看了地址,他也读过两年书,不为考功名,只是家里多少也算是有生意,会写会记账是顶重要的事情,就被父亲送去认了两年字,“这巷子不错。” 秦小舟说定了价格时间数量之后,又买了十斤牛奶就回家去,家里还有两个新收到的徒弟呢,也等着用这些牛奶。 李骧送她出了门,回去把这事说了,然后和媳妇商量,“一天三桶的量,差不多就是我们一天的产量了,如果稳定下来供货后,拉着去零散卖的活我们就不干了,剩下的一桶半桶的,就等着想要的人上门自己买,也省去了我们不少事。 ” 李秋月听了高兴,又想了想,“就是太早了点,以后你跑县城也不容易,家里的船分家的时候给了二哥,要是有船就顺畅了。” “没事,只要能卖出去,这也不算太早,过了春,日头慢慢长了,这个点起来天擦亮,刚好,就是这船,媳妇,要不我们也租一条,一两个月后这单生意稳定了,就干脆买一条船,进出也方便。” 李秋月发愁,他们家饿不死也富不起来,要是买了船,估计接下来的一年半载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时间没说话。 李骧也不催,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踏实,只感慨道:“陆家这是又起来了啊,瞧瞧半年前陆家大兄弟第一次来买牛乳,我记得可清楚了,大老远跑一次来说好要买两斤,翻遍了口袋才找出八个子,最后实在没法,就说就要八个子的,当时我看着那小伙子脸上臊得都要冒烟了,也没为难他,听说穷的媳妇都娶不上,还是被官府婚配的,看看人家现在,都到县城做起买卖来啰。” 秦小舟不知道李骧的羡慕感慨,回到家马不停蹄地开始教赵芬和陆玉,绿豆糕和红豆糕都不难,才一遍,两人就学会了。 赵芬拿了一小块给小儿子尝尝,她也吃了一块,味道不错,就是和秦小舟比差了点,不过这也给了她不少信心,“儿媳妇,我们是做这个卖吗?” 秦小舟坐在一旁脱脂牛乳,打发出黄油,“当然不是,红豆糕和绿豆糕县城有卖的,不是稀罕物,我们要卖的毛巾卷蛋糕,那才是县城里的人没见过的东西,以后会紧俏的。” 说着就教两人做毛巾卷,没有平底锅,做出来的面饼不平整,受热也不均匀,好在她昨天也把平底锅画出来给了陆云风,他今早去县城,应该已经去找铁匠打造了,虽然只是陆家人吃,不过对于秦小舟这个做甜品精益求精的人而言,看着那半球状的面饼实在有点难受,可是条件有限,她也只能这样,最主要的还是教会两人。 蛋糕和毛巾卷做起来都不难,难的是打发奶油,提取黄油,这个实在费臂力,她要研究一下,研究出一款可以脚踩打发奶油的机器。 中午陆燕哭着回来了,哽咽到差点背过气去,“嫂嫂,老鹰,老鹰把两只鸡仔抓走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秦小舟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来,喝碗牛乳。” 一只鸡仔可是两文钱呢,又养了两个半月,要是去买,也要花七八文,一下子少了两只,可把陆燕和王兰心疼的不行。 陆燕打了个嗝,“对不起嫂嫂,我没看好鸡仔。” 那果园几十亩地,两百只鸡到处乱跑,哪里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看顾得过来的,秦小舟蹲下来告诉她,“不是你的错,是嫂嫂没有计划清楚,给你分派了超出一个人能干的活计,这样,你下午受累,再看一天,明后天我们就不放鸡出来了,果园里的草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好放果园清净清净,等你二哥哥回来,再把鸡仔放出来。” 不过不放鸡出来,喂食量就会增加,只能先喂菜叶子了,院子里篱笆角都是绿油油的菜,特别是菘菜,长得特别快,拔掉撒上菜籽两三天就出芽,十几二十天就能吃,院子里屋后的菜地里的菜叶子这段时间吃都吃不完,“把菜园子打理一下,正要喂鸡。” 陆燕很快就被哄好,再来两块绿豆糕就更高兴了。秦小舟把两盘子绿豆糕装进篮子里,给王兰,“奶奶,这里有两份点心,是给村长家和舅姥爷家,要请你去送,我们等着你吃饭。” 虽然不喜欢李凤仙,但过几天他们要是去县城做买卖,时常不在家,家里都是老弱妇孺,陆云行胆子小,不是个能当事的,还是要请村长和王贵照看着点,可别被村里人欺负了。 王兰接过篮子,欣慰地拍拍秦小舟的手,“你是个有乘算的。” 她自然已经知道了秦小舟让她送这点心的用意。 王兰先去村长家送去,不管是什么东西,人家送来都是心意,村长乐呵呵的接了,说了几句话,大概就是陆家是外乡人,还要村长平日里多照顾着。 村长媳妇一看送的居然是绿豆糕,心里吃惊王兰这是要干什么,“大妹子可是遇到啥难事了?” 不然平白的送这么贵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多,这绿豆虽然不贵,可里面是要加白糖的,白糖可不是便宜东西,送这东西不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来求当家的吧?要是事情太大,当家的办不了或是办不到,岂不是让当家的难堪? 于是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不要把这点心还回去,心里像被蚂蚁爬一样难受。 第37章 开店准备工作 王兰笑呵呵的说感谢这些年村长对他们家的关照,一个外人户被村里人排外很正常,好在村长虽然不是个大善人,至少做事公道讲良心,陆家这两年卖田卖房子,都是村长在做中间人,跑前跑后的,帮了不少忙。 “大妹子说的是哪里话。”村长媳妇听得高兴,“他是村长就该顾着村里人。” 两人说了会儿话,王兰就出来又往王贵家里去了,这个点是吃饭时间,李凤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阴阳怪气,“怎么这时候过来?你家不忙啊。” 陆家现在鸡鸭成群,虽然还住着老房子,不过那些鸡鸭可值不少钱,再过几个月下蛋,把鸡蛋一卖,又是一笔收入,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王贵招呼王兰进去,王兰把篮子放在桌上,端出盘子,“家里那几个嘴馋的做了点吃的,带过来给孩子们尝尝。” 李凤仙看着那盘点心,愣了一下,“哟,发财了?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 王贵的两个小孙子伸手抓绿豆糕吃,狼吞虎咽,一块两口就吞下,差点噎住,李凤仙气急败坏地拍孙子的背,“饿死鬼投胎啊,噎死你算了,快喝点水,死了晦气。” 李凤仙从来都看王兰不顺眼,她刚嫁过来的时候王兰还没有出嫁,公婆对这个小姑子算不上多好,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割草都要王兰来做,原本是要把王兰许配到李家坝,给她堂哥做续弦的,她前头那个堂嫂被伯娘磋磨死了,王兰嫁过去也不会有好结果。 王兰知道后很是伤心了好些时日,那时候李凤仙是心疼这个小姑子的,所以时常私下里帮着小姑子干活,看着小姑子对自己的讨好,心里莫名愉悦,可是后来,王兰看上了逃荒来的陆吉,为了嫁陆吉,居然连名声都不顾了,私相授受。 王家自然看不上陆吉这个单身汉,没钱没房没地,连三五两的彩礼都拿不出来,王兰像是铁了心,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要嫁,后来以断绝关系换来了婚姻。 李凤仙以为王兰会跟着陆吉挨饿受冻,没想到陆吉开始进山,短短半年王兰就被养的极好,一年后就在村里盖了房子,陆吉对王兰很好,掌家做主,村里多少年轻妇人羡慕,别人上有婆母公公,下有几张嘴嗷嗷待哺,还要遭受丈夫打骂,而王兰没有公公婆婆,陆吉又都顺着她,下面的孩子又争气,可不得让那些怨妇眼红。 王兰从此过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这可把李凤仙气的要死,不过老天长眼,两年前陆家又落魄了,王兰开始巴结她,她又有了优越感。 可是现在,陆家又隐隐有起来的趋势,这段时间,陆家有什么好的,王兰都不拿过来讨好她了,可把她气得不行。 王贵呵斥李凤仙,“你这婆娘,怎么说话呢,我妹子拿了好东西来还是错了,赶紧准备碗筷吃饭。” 李凤仙一脸不忿,不过不敢和王贵顶嘴,白眼翻上天,“谁知道是拿好东西过来给孩子们还是来蹭吃的,谁会这个点上别家去。” 村里人吃饭时间大都一样,这个点吃完饭就是到河边村子中间溜食八卦,也不会上别人家去,谁家都不富裕,做的饭菜也有限,你去人家蹭了吃的,那家人就要饿肚子。 王兰面色难堪,和大哥说了两句话只能赶紧回家去。 晚上,陆家新鲜出炉一个蛋糕,陆燕围着桌子打转,“阿嫂,这真的是能吃的?好漂亮啊。” 蛋糕上用奶油做了八朵单花瓣的花,白色的,有点单调,秦小舟撑着下巴,“有没有可以用来染色的花草?或是水果,人吃了不碍事的那种。” “有啊!”王兰本就觉得大白花不吉利,又不敢说,这下一听要染色,高兴了,“青蒿,到处都有,做青团子的时候就能做出青色 。” 陆云风想了一下,“桑葚能染出紫色,不过这两天还没熟,再过个把月就能摘了,到时候会有枇杷和杏子。” 秦小舟兴奋,只要水果出来,就可以直接放水果,不用做这么多花了。 陆燕眼巴巴的,“嫂子,可以吃了吗?” 她好想吃啊,不过这个花好看,她又舍不得了,秦小舟笑着说可以,不过切蛋糕的刀都没有,只能用菜刀将就一下,每人一块,都有花,不厚此薄彼。 陆燕对着花左看右看,看赵芬和陆玉的眼里都是羡慕,她也想学,可是嫂子没说要教她,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所以嫂子不喜欢她呀? 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不过谁也没有发现。 坐在一起和和乐乐地分享了第一个蛋糕,陆家厨房里欢声笑语,很是和睦,突然秦小舟沾了一小点奶油点在陆燕鼻尖上,陆燕瞬间变得又可爱又滑稽,逗得秦小舟哈哈哈大笑,陆燕知道自己被捉弄,追着秦小舟,不过她可舍不得用奶油抹人,只是单纯的追她打闹。 陆燕觉得嫂子懂的东西可多了,只要让她高兴,说不定以后也会教她其他东西呢! 王兰赶紧阻止,“别别别,多好的东西,不能这样糟蹋粮食!” 陆玉今天已经看过了秦小舟做花的样子,觉得和绣花一样有意思,“侄媳妇,明天我也试一试这个花。” 难得陆玉说这么多又主动请缨,秦小舟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不同意的,又说了不一定要蛋糕上才有花,只要想,放在哪个甜点上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是在上面写诗画画都行。 陆玉低头默默琢磨。 第二天一早,秦小舟就去县城给房子添置家具,这茶盏盘子别人挑选她不放心,所以亲自去了,陆家兄弟和她三人坐船去到县城,先去铁匠铺子拿打造的东西,两个长方体铁皮箱子,一面有木头做的手柄,可以拉开铁皮柜门。 还有四个比较深的铁盆,或许更像是现代的电饭煲内胆,还有两个大铁勺子和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三人搬着东西去店铺里。 一侧墙里一个大洞,正方形,下边可以生火,四周都是泥砖砌的管道,热气会在周围通道游走,能四面受热,秦小舟兴奋到血液沸腾,陆云行和泥把两个铁皮箱子安装上去,居然是上下安装,可以同时烘烤,一次烤四个蛋糕胚。 现在还不能试,秦小舟看得手痒心痒,眼看厨房已经改造差不多了,索性带着兄弟两人出门,直奔瓷器行而去。 第38章 饥饿营销 丰谷县自己虽然没有瓷窑,不过隔壁市有,走水路过来,并不远,所以这边的瓷器并不是很贵。 秦小舟穿越过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些瓷器,精美沉静,眼花缭乱,这些要是拿到现代可都是实打实的古董啊,她真正感受到了瓷器的兴盛和技艺精湛。 她小心翼翼拿起一个青花盏,“掌柜的,这个多好钱?” 过几天果园里的水果熟了,在这盏里来上一碗酸奶鲜桃,岂不美哉,还有这粉嫩嫩的瓷碗,太好看啦! 展柜很和气,“这个啊,五文钱,瓷碗是六文钱。” “哎呀!”秦小舟更激动了,于是陆云风在后面拿着,她在前面挑选,天青色瓷盏来三十个,粉色的白色的瓷碗也各来三十个,青白瓷碗来上十个,蓝釉青釉印花水波纹各来三十个…… 陆云风抱不下,掌柜看她要的多,当下就亲自来帮忙,一口气买了两百多个瓷碗和盏,还有瓷勺子,共花费一两二钱三十八文,掌柜给抹了零头,又找来店里拉货的牛车让活计送他们回去。 归置好瓷碗用具,柜子已经放不下,一部分就放到后边的私人厨房里去,米面需要的材料也要采买,三人又出去了两趟,等一切准备好,太阳都快落山了。 陆云风看着这些东西,有些不放心,“你们两人回家去,今晚我留在这里守夜。” 他们新来,今天进进出出的搬东西,街坊邻居和路过的人都知道他们买了不少东西,财已经外露,只能好好守着。 秦小舟身上已经没钱了,只能嘴上嘱咐他多加小心,屋里什么用的都没有,“你去店里吃晚饭吧,顺便买两床被子回来,以后要长久住下。” 第二天要开业,陆玉赵芳和秦小舟天没亮就出门了,到县城里天才刚刚亮,等了好几分钟城门才打开,三人直奔店铺。 陆云风已经把店铺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赵芳心疼得不行,不过马上就要开业,这个时候也没时间休息,只是把带来的包裹给儿子,让他换身衣服。 因是做食品行业,穿着要干净,所以几人都穿了干净的新衣服,陆玉和赵芳对于这个在县城里买房子做买卖这件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进了厨房,还是如在梦中,对于一切都新奇得像是小孩子! “这个是烤箱,虽然简陋,但我试过,可行。”秦小舟笑着向两人介绍,厨房里的柴火都是前两天陆家兄弟来改造厨房的时候顺便带来的,能用一两天,“开始吧,今天不开门,但是要开业。” 赵芳不懂,被绕晕了,“这是什么意思?” 秦小舟神秘一笑,“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后门被敲响,陆云风去开门,李骧露着几颗大白牙,“陆家兄弟,我来给你们送牛乳。” 两人把牛乳搬进屋里,两桶放在私人厨房,一桶提到店铺厨房里,李骧看过这店铺后心身收到震荡,这房子也太大了,原本他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店铺,担心这个买卖会不会长久,没想到陆家开的店这么大! 这一个月租金就要不少钱吧! 陆家这是有多少家底啊,这两年买卖可不好做,敢一下子就开这么大一个铺子,要是亏本了,普通人家三四年都填补不了这个亏空。 秦小舟说好账是十天结算一次,木桶借给他们用,空桶第二天早上还,就可以轮流用桶,所以搬完后,李骧梦游一样划船走了。 毛巾卷和蛋糕,陆玉赵芳做起来已经很熟练,蛋糕做成只有巴掌大的,上面坠着一朵浅绿色的花,这艾蒿汁液是昨晚新鲜炸出来的,只放了一点,怕影响了口感。 一个小时后,二十个毛巾卷和十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出炉,秦小舟带着陆玉往富贵人家去,秦小舟敲开后门,给管家五文钱,请他们把毛巾卷和小蛋糕送到夫人小姐跟前。 沈府后门的门房还记得秦小舟,前几天少爷得了一头大老虎,老爷夫人都高兴,在府里办了聚会,邀请了县城里的达官贵人,就连县令听说有老虎都来参加了,一时间老爷赚足了面子,心情一好,觉得他也有功劳,于是就赏了他二两银子,因此此刻见到秦小舟,他态度很好,听说是新奇玩意,于是痛快地答应了。 看着府邸后门被关上,陆玉想了一会儿,突然拉住秦小舟的手,“哎呀,侄媳妇,我们忘记告诉他店铺地址了。” 秦小舟神秘一笑,“放心,他们会知道的,而且只要真的喜欢我们做的东西,一定会去四处打听,越没有轻易打听到就越心痒难耐,回味起来就觉得越好吃,最后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就是失而复得,他们就更愿意掏钱买了。” 这也是饥饿营销的一种方式,不过这个法子只能用在产品独一无二,而顾客有钱又悠闲的情况下。 两人又敲开了一个府门,有人爱占这个小便宜,就总有人不愿意惹这个麻烦,吃的东西可是要慎之又慎,要是谁随便给点钱,让门房拿去给主人吃,主人要是被毒死了,门房岂不是惹祸上身? 这家的门房就斜靠在门框上,鄙视两人,“什么人啊,就敢拿吃的来给我家老爷夫人吃,真是见鬼,走走走,别挡道。” 挡谁都道了,这巷子里只有零星两三个人,陆玉差点被气哭,“这人怎么这样?” “好了好了。”秦小舟安慰她,“我们现在是要让别人来买我们的东西,虽然不需要卑躬屈膝,但遇到的人多了,受点气很正常,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你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对我们笑脸相迎。” 有的门房就比较鸡贼,收了钱,答应送去给夫人小姐们,不过转头关门就自己吃上了,毛巾卷塞进嘴里,又软又甜,石头惊呆了,仿佛灵魂升天,这是什么神仙美味,难怪敢这么送上门来,扬言要给夫人小姐。 可是可是,被他吃了一嘴,肯定不能送了! 石头焦急,这不会是夫人小姐在哪家酒楼定好甜点送来被他吃了吧,都怪刚刚那两个人没有说清楚,这可怎么办?要是夫人怪罪下来,他可是要脱层皮的,他记得刚刚那两个人也给斜对门送了,于是他战战兢兢敲开了斜对门,去打听,结果对门也不知道是哪家店里的东西。 第39章 甜点引发的风波 沈盼云带着侍女穿过游廊,侍女手中提着精美的食盒,盒子是府里的东西,不过里面放的却是她刚刚从后门房石头那里得到的新鲜吃食。 就在两刻钟之前,她原本是要到前院去找姐妹们玩,路过花园时遇到了石头,他手里拿着东西,一问才知道是前两日卖老虎那户人家送来的吃食,因着那老虎沈靖杰可是在府里风光无量,因此她一听是那户人家送的东西,又没指名道姓是给谁,当下就把东西截下了。 拿回自己屋里打开一看,这吃食的造型倒是没有见过,于是就让侍女切开,先让下人吃过,那下人直说好吃又没有中毒的迹象,于是她也尝了一口,她倒要看看那猎户还能拿出什么新奇的东西。 才入口,又软又绵密,是她从没有吃过的东西,而且上面还有浅绿色的花,精致又好看,她无比庆幸自己刚刚遇到了石头,这东西要是落到沈靖杰手里,拿去讨好老祖宗,那他在这府里岂不是要站稳脚跟了。 沈盼云年仅十三岁,是沈府里孙辈的小姐,小小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虽然是嫡妻所生,不过府里公子小姐足足有九个,她排行第六,并不得宠,所以她现在要用这东西去讨好老祖宗。 沈府真正的主人并不姓沈,复姓上官,名叫上官千荣,是沈柏山的母亲,至于这母子是何来历并无人知晓,就连沈盼云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十五年前,老祖宗着当时只有十岁的父亲来丰谷县定居,刚来就在城郊买了一个庄子,庄子里良田百亩,有四五个山头。 当时还有人嘲笑他们孤儿寡母,没想到当时的孤儿寡母,这才三代,就姨娘七八个,子女九个,真是子嗣繁茂。 沈盼云心里嗤笑,面上却是一副安静恭顺的样子,来到老祖宗的住处,姿态越发乖巧了,看到老祖宗在听戏,于是安静走进去,乖顺地站在一边等着。 上官千荣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湖中心的亭子里有戏子在唱戏,她鬓角已经有斑白,梳得一丝不苟,却只插着一根紫檀木簪子,手戴满翠手镯,再无其他饰品却通身贵气逼人。 一曲完,上官千荣睁开眼睛,看到沈盼云并不觉得诧异,说话慢条斯理,“云丫头怎么跑我这老太婆跟前来了?没去前院找你姊妹们玩?” 这两日前院热闹,得了一头老虎,儿子在办宴会,往来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是借机给子女相看姻缘的,那老虎肉她也吃了几块,春天的老虎肉火气旺,正好驱一驱冬日留在体内的寒气,再多就不能够了。 沈盼云温顺地回话,端出食盒里的甜点,“孙女新得了个吃食,想着孝敬老祖宗,就来了,您赏脸尝尝看。” “就你会说话。”上官千荣自然知道这丫头在府里的处境,这是来讨好自己,不过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私心,她并不反感。 沈盼云见老祖宗没说不吃,于是用勺子伺候着吃了一口,她心中迫切想知道老祖宗的想法,不过有家训食不言寝不语,她也就压下那么焦躁,只安静等着,看老祖宗吃完又舀了一勺。 上官千荣对吃食挑剔又奢侈,平时能吃两口甜汤都是荣幸,这次居然吃了好几口,沈盼云心中激动,今天她真是幸运,得了这东西,又讨好到了老祖宗的心尖上。 上官千荣惊奇于这东西的口感和味道,吃了五口,又被伺候着喝茶,点头道:“不错,又软又甜绵密,样式也精巧,是哪个小丫头想出的新奇点子,该赏。” 沈盼云面如云霞,笑颜如花,“老祖宗喜欢是它的荣幸,我这就让人备着,下午午睡起来,吃着这甜点喝茶听曲,定让老祖宗舒心。” 出了老祖宗的院子,沈盼云回到自己院子找出自己的月例银子给贴身侍女,“你到石头处打听,再去买甜点,多买些。” 侍女拿着银两去了,问了石头,结果石头啥都不知道,只能又去问了隔壁收到甜点的人家,还是没有问到,两手空空地回来,被沈盼云狠狠责罚了一顿。 于是,仅一天时间,丰谷县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在派人四处打听这些甜点,还有人各个酒楼点心铺子去问的,就连沈柏山都惊动了,晚上去给老母亲请安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 得不到的都在骚动,那半个毛巾卷早已被上官千荣吃完了,下午没吃到,后来才知道拿东西找不到来处,越发觉得值得回味,这厢儿子问起来,就说了这个事,“甜点稀奇,就念着这口吃的,哪日找到这东西,你也尝尝。” 她对这个儿子是溺爱的,无条件宠爱。 沈柏山知道了事情缘由,就去发妻院子里找沈盼云。 赵含萍在屋里绣花,穿着繁花缠枝暗金色的衣服,早已不复年轻时候的貌美,看见沈柏山来,心里有厌恶情绪涌出。 所有人都觉得她嫁入沈府是高攀,她宁愿嫁给乡野村夫吃糠咽菜也不愿嫁给沈柏山,沈柏山此人放浪形骸,嫌弃她不懂风情,在她进门没几天就开始陆陆续续纳妾。 她是书香门第出生,祖父是秀才,父亲是举人,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端庄,可这些在沈柏山眼里就是装,只有那些勾栏瓦舍出来的才得他心意。 这两年,沈柏山不去勾栏瓦舍了,却迷恋上了寡妇,府里的六姨娘就是寡妇,现在养在府外的两个也是寡妇。 沈柏山看见发妻的装着也是瞬间萎掉,连坐都懒得坐了,他真是觉得糟心,发妻一天天穿的跟他老娘差不多,“叫六丫头出来,有话问她。” 沈盼云很快来了,她今天这心情忽上忽下的,这会儿正因为没有找到那猎户买到甜点而焦虑,晚饭都吃不下,她好不容易讨了老祖宗欢心,转瞬就食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讨好,再没有人给他们母女做靠山,她和娘亲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越想越心焦到嘴角燎泡,这会儿知道了父亲的来因,更加忧虑,主要是她也一问三不知啊,现在想想,今早得到那甜点就跟做梦似的。 沈柏山没有问到想要的消息,看着老妈子似的发妻,越发烦心,一甩衣袖走了。 第40章 铁石心肠 外面的热闹,秦小舟还没知道,带着陆玉和赵芳研究新品,只有毛巾卷和蛋糕有点单调,布丁也不多,还是多研究出新奇的东西,在那些夫人和小姐期待值达到顶峰的时候,还能给他们惊喜。 荷花酥和海棠酥层层薄如蝉翼,秦小舟第一次试做捞出油锅的时候赵芳和陆玉都惊呆了,小心翼翼触碰了一下在高温油炸下绽放的花瓣,“儿媳妇,这个也太好看了吧,真的是能吃的吗?” 秦小舟笑:“尝尝。” 赵芳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两遍手才拿起一个,又酥又脆,再次震惊,然后跃跃欲试,“小舟,我刚刚看你做了,我也来做一个试试。” 秦小舟就是这个意思,重头大戏就是用牛奶芋头鸡蛋制作芋泥蛋糕,还有芋圆奶茶。 赵芳开始和面,陆云风一直在帮着烧火,芋头削皮切片在大灶上蒸,大火凉水开始蒸,蒸熟软烂后拿出来压碎,加上牛奶和白糖,把大锅洗干净放油,芋泥倒进去中小火不停翻炒,防止糊锅,油慢慢被吸收完,秦小舟看了一下,又加了点油继续翻炒,芋泥粘在铲子上,这个样子就可以盛出来放盆里,然后用滤网过滤一遍,确保芋泥细腻,口感会更好。 秦小舟给没人盛了一小碗,“尝尝,这就是可以用来做蛋糕的芋泥了。” “好吃,奶香味浓郁。”赵芳吃了两口,又有点遗憾要是小儿子能带来这里,天天这样吃,得养的多壮实啊,可是他们都要忙,没时间带孩子,家里吃的东西可没有这么多。 赵芳吃完芋泥继续做她的荷花酥,一个小时后,荷花酥从油锅里捞出来,花瓣没有展开,吃起来也不酥脆,有点硬。 失败了一次后她有点怯,“小舟,要不这个我就不学了吧。” 秦小舟仔细品尝,“揉面的时候要放点菜籽油,然后醒面时间再长一点,继续,都要学会,这些不好吃的就丢了吧。” 赵芳赶紧把失败品收起来,“我今晚回家的时候带回去。” 这些可都是油面和糖做的,都贵着呢,休说只是不酥脆的失败品,就是糊了焦了,村里也没几个人吃得上。 陆云风在院子里劈柴,也插了句嘴,“没做好的就放着我吃。” 秦小舟懒得管,只要这些残次品不出现在客人面前就行,一个芋泥蛋糕新鲜出炉,切成四份每个人都试吃。 都是连连称赞点头。 秦小舟又用牛奶茉莉花茶一起煮出奶茶,木薯粉芋头做出放里面的料,在厨房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四个人没有正经吃饭也不饿。 赵芳想小儿子,因此想着要回家,毕竟儿子还没满一岁,又没这样离开过她,村里又远,晚上要是哭了,一时间找不到她,哭撅过去怎么办,于是四人商量了一下,陆云风继续守店,三个女人一起结伴走路回家。 秦小舟背着大背篓,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今天学习的残次品,踩着夕阳余晖走在山间小路上,倦鸟飞还,晚霞漫天,她心情很好,忍不住高歌一曲好汉歌,“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中气十足豪放不羁,颇有上山打老虎的气势。 赵芳觉得两眼发黑,这里虽然不是江南,但毕竟也是在水乡不远,人自然也是温婉居多,更何况是女子,哪有女人是这样的,像是要上山占山为王做个女土匪,不过还别说,这太阳将落山不落的时候,来上这么一首歌,好像豺狼虎豹都逃的远远的了,她居然不害怕了。 原本三个女子这天将黑的时候走山路,还是有点害怕的,特别是这个点,不知为何,心里就会空落落的,难免伤感,现在什么伤感什么落寞,啥都没了。 陆玉忍不住抬头看走在前头的秦小舟,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洒脱豪迈大气又有胆识有主见,脾气也火爆,好像活着就是要折腾,好像村里女子妇人三瓜两枣的计较在她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可笑。 回到家里天擦黑,趁着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三人悄声穿过村子,陆家院门打开,陆燕弯腰掐着小四的胳肢窝在屋檐下学习走路,看到她们很是高兴,“娘,姑姑,嫂子你们回来啦,阿娘阿娘,小弟会说话了,就今天下午在果园里,他喊着找娘呢。” “真的呀!”赵芳也开心,露出笑容来,迫不及待地抱起小儿子,忍不住在脸蛋上亲了一口,“儿啊,你再叫一声。” 可惜小四不但不叫,看见她哇一声就哭了,小胳膊抱着赵芳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可见是真的伤心。 赵芳一看儿子哭得伤心,也忍不住默默流泪,忍得厨房里的王兰眼睛也红了。 纵使是秦小舟这样的铁石心肠,看着这母子也说不出狠话,不过赵芳已经学会了蛋糕毛巾卷芋泥奶茶这些的做法,她可不会让赵芳留在家里,小孩子嘛,总是要学着离开父母的,小时候断奶,去读书学会自立,学会和别人相处,将来娶妻生子自成一个小家,妈宝男不可取。 王兰今天带孙子,自然感受孙子情绪最深切,所以找秦小舟来商量,“要不,让小燕去店里,你娘就留在家里?这孩子太小了,离不开母亲的。” “不行。”秦小舟无情拒绝,一转头看见小燕眼巴巴的,听她拒绝后眼里都是失落,她忍不住轻轻咂了一声,“让小燕跟着去,顺便把小四也带上,就是这家里就只有两个人了。” 一老一弱留在家里,秦小舟不太放心,但是店里的甜点手艺她又不想让别人学了去,只有独一无二才能长盛不衰,要是在府城或是京城那样的大地方可以百花齐放,可县城就那么点大,竞争就是战场,少一个人就是少一个人。 她要卖的可是高价位的甜品,本身一个县城有钱人就不多,可不能自己弄出个竞争对手来。 第41章 抓贼啦 陆云行急忙表示他能照顾好家里,“嫂子,我也是个汉子,我能照顾好家里和奶奶。” 秦小舟也是这个意思,快十五岁的男孩子,也该好好锻炼了,于是拿出一百文给他,“给你支个招,现在天气热起来了,鸡鸭也大了一圈,鸡圈里就不用放枯叶了,两三天打扫一遍粪便,你就找村里地少又老实的汉子来干活,一天给点钱。” “哎呀,是个好主意。”王兰很快就有了人选,“住在村头的你王阿嬷家的儿子,叫王大河的,他是个勤快又老实本分人,家里地少,家里穷媳妇又生着病,三十岁的人苦的呀,耳朵头都生白发了,我看他就行,明天我就去说说。” 对于村里人,秦小舟不熟悉,“只要是勤快本分的就行,鸡鸭多,可不能三两日少一只,还有,说好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到时候你们可别因为别人过的苦就随意给钱,家里的东西也不能随便给,要是个知道感恩的还好,小心喂出白眼狼,平日里你们也要看着点,不能放松对做工人的督查。” 王兰忙不迭点头,“行,都听你的,那多少钱合适?” 这孙媳妇以前不愧是独自能守着猪肉铺子的人,对于做掌柜的事自然比他们趁手。 秦小舟说了一天十八文,这是她深思熟虑才开出的价格,码头扛大包是二十三文,不包吃住,还要在城里找立脚地方,在村子里可以回家吃住,傍晚关了鸡鸭还可以照看着家里,一天十八文并不亏。 决定好鸡鸭的归属,又问果园里哪些果子熟了,陆云行最了解,说了有两棵朝阳的桑葚出现了几颗紫色的。 她又安排陆玉和赵芳,“明日你们依旧去给县城里的富贵人家送甜点,就送焦糖布丁和荷花酥,顺便告知她们地址,最主要的是把后天早上辰时末开业的事情宣扬出去,就说每样东西限购三十份,先到先得。” 第二天一早,秦小舟就到果园查看果子,枇杷微黄,杏子还有半个月成熟,桃树顶端的桃子也出现了一丝丝粉色。 太阳出来后,她开始采摘桑葚,成熟的少就只能找着采摘,明天开点门正好用得上,顺便看着鸡鸭,鸡鸭都被放出来在河边山坡吃草抓虫子,鸭子在河里还能吃到小鱼小虾,春天不仅是草长,虫子长得也很快,陆云行抬着梯子给果树捉虫,往树下一丢,鸡扑腾翅膀争先恐后扑上去,鸡知道跟着他有虫吃,一直围着他打转,也是果园一道奇观。 王兰守在青竹沟入口处,鸭子现在游得远,总想出沟往东边去,那边村子附近都是田地,冬麦已经结穗,再过半个月就开始熟了,该是春收插秧了,要是鸭子作乱,可是要挨骂的。 突然青竹沟草甸边有鸭子尖锐地叫了两声,秦小舟跑下山坡来查看,这些鸡鸭都是宝贝,有东西在草甸动,窸窸窣窣的响。 秦小舟以为是蛇虫,拿起竹竿就去看,结果草丛后面是个人,吓她一跳,“谁呀,谁在那里。” 王兰赶过来,“怎么了?” 那人受惊从山沟往北边奔去,那边出了村子就没人看得见,他手里头还拎着只鸭子,那只鸭在他手里咕咕叫。 “卧槽?”这鸡鸭养了三个月了,居然有人来偷,秦小舟大喊:“偷鸭子啦,抓贼!” 王兰抄起竹竿就往北边去堵人,她跛脚追不上,只能骂:“是哪个杀千刀的东西,居然都偷到家里来了?” 秦小舟现在瘦了,可还是跑不过那汉子,陆云行从另一边山坡跑下来,他虽瘦弱一些,这两年常在山林奔走跑得快,从山坡北边跑下去拦截那人,扑上去将人拌倒在地上,那贼人哇哇大叫:“杀人啦杀人啦,陆家老二杀人啦!” 陆云行读过书,哪里受得住这样这样颠倒黑白污蔑,“大能哥,明明是你偷到家里来了,怎么还诬赖人。” 王大能人和名字一点不符,二十四五岁的大好青年,每日在村子里游荡,早些年去县城读书,学会了赌,把家产输光,王大能弟弟妹妹都被拉去抵债母亲被气死,只有父亲还在家里劳累筹钱,想把二儿子赎回来。 王大能没钱没饭吃,在这王家村四处偷摸,偷的又不是大物件,王家族老出来说两句也就过去了,越发在王家村胡作非为。王大能右手死死捏着鸭脖子,半大的小鸭子早已经死了,鸭头歪到一边。 秦小舟看捉住了人,忙喊:“快,绑起来!” 王大能挣扎,“不许,你们不许绑我,陆老二,我要去族老那里告你,你竟然敢坑杀我们王家村的人,你个外族人都骑到我们本村人头上来……” 陆云行力气小,眼看贼人就要爬起来跑掉,秦小舟对着王大能肚子一脚踹过去,“我骑你了吗?你是牛还是马?能被人骑去!没见过你这样自认畜牲的,还快放开这鸭。” 这鸭子死了也是她的,操他妈的,敢偷到她头上来了,什么外人本村的,在她这里统统不管用。 王兰一歪一扭赶到,一看见这死了的鸭,气到不行,连骂了两句,河边的鸭被吓得乱飞,四处跑了出来咕咕叫,乱成一团,秦小舟把人押到青竹沟边不远的一棵树上,陆云行找出绳子来,“阿嫂,真绑?” “绑!”秦小舟很利落,把人捆结实,“若是在别地就算了,现在都到家里来了,我们一家这么多口人,如今只有你和大云是汉子,家里都是老弱妇孺,下次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陆云行幡然醒悟,家里有阿娘大嫂小姑姑和三妹,要是真闹出什么,就是毁她们的名声,村子里再闲言碎语,岂不是能逼死她们! “现在怎么办?” 秦小舟又踢了王大能一脚,“绑在这里可惜了,现在也没人,不如就拖进西山里头,不出两天,保准连尸体都难找到。” 王大能此等流氓之人,并非真的不怕死,只是占着没人真会拿他下死手,才敢在村里作乱,“你,你这妇人真歹毒。” “我一个杀猪的,这手沾过多少畜牲的血!”秦小舟继续吓唬他,“何况你只是太饿跑进西山找吃的,遇到野兽丧了命而已,与我们可是没有任何干系。” 王大能腿软,若非被绑着就要瘫坐地上去了,陆云行也有些怕,“阿嫂阿嫂算了吧,这可是人命。” “那就在这绑着吧。”秦小舟往回走,对二云说,“你去请村长来。” “哎——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这边是会有野兽来的,救命啊——” 秦小舟还没把桑椹摘完,王家村的人就来了,王大能看见他爹极力呼喊救命,“爹救命啊,这个肥婆要送我去西山里喂野兽。” 第42章 板子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大能他爹勾着老腰,满头白发苍苍,“陆家大媳妇,你怎么这么狠心……” 果然养出这么个败家子父母宠出来的,子不教父之过!原本如何不管秦小舟的事,可偷到家里来了,就休怪她了。 秦小舟落落大方地给村长问好,仔仔细细说了今天的事情,一字不落却独独不说威胁的那几句,又拿来拿只死掉的鸭,“我知村长把村子管理得极为得当,嫁来这些时日村中也安稳,便放松了警惕,不想青天白日居然突遭贼人,大受惊吓,才踢了大能兄弟一脚,又因为家里都是老弱妇妇在,恐吓到家里人才将人绑在这里,只等着村长和族老们来说清楚。” 王大能吱哇乱叫,“她要杀我,她想杀我……” 他天天在村里转悠,早就发现前两天陆云风和秦小舟都不在,他可一点不怕陆家老二,那就是弱鸡,所以才敢下手偷鸭子,没想到今天点背,秦小舟这个悍妇居然在家,还被抓个正着。 秦小舟幽幽叹气,“王家兄弟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家大云不在家,我突遇贼人又不识得你,才踢了你一脚,怎么就到了要你命的地步。” “你撒谎,你就是要把我拖进西山让野兽吃了我……” “闭嘴。”村长呵斥,“大能他爹,你到今天还护着你这儿子?我自做村长以来,偷鸡摸狗的事情每每都是你家儿子,你说,你要怎么处置。” 王大能爹羞愧,囔囔说:“他,他还小,他说他会改……” “呸!今天是来偷我们家,我人胖力气大打得过他。”秦小舟不想让这个祸害继续存在,“可要是偷到有媳妇有女儿的屋里去,受惊吓的可是村里的人,到时候那些年轻媳妇姑娘家的名声要不了?哦,我知道了,要是他再娶不上媳妇,官府也没姑娘婚配给他,他是不是哪天找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嚯嚯了人家名声,你们家是不是可以白得一个媳妇,好歹毒的心肠。” 秦小舟就是要把所有人扯进来,只有利益关于自己,这些人才不会是看热闹的心态!板子打在他们身上,他们才知道疼! 或许王大能没这样的胆量和心思,但这话一出来,村里的人也就顺着猜测了,谁家没个媳妇女儿的,这样的流氓,谁知道会做什么,要是真的祸害到咱家姑娘,到时候不嫁也得嫁了。 果然心肠毒! 村里人纷纷要求村长拿主意,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家村的族老心下也有算计,村长发话,“拉去宗祠,关起来。” 那些人押着王大能走,事关自家大事,陆云行跟着去了。王家宗祠围了不少人,陆家是外族不能进王家宗祠,只能在外面看。 秦小舟今天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王大能这几年在村里偷鸡摸狗,哪家有媳妇女儿落单都要言语调戏几句,前些日子在南山遇到了一家女儿,王大能以为那姑娘落单,就出言调笑,还要拉人家,那姑娘的兄嫂就在不远处,一听喊叫跑过去就把王大能揍了一顿。 王大能在家躺了三个月,现在能走动又开始偷了。 被调戏的媳妇姑娘不敢将这些事情宣扬,丢脸又怕人笑话,于名声不好,还可能被夫家看不起,现在看到王大能落难,都要来看看。 族老说毕竟是王家本村人,该宽容宽容一二。家中有妻女的自然不甘心,谁家姑娘都会有落单的时候,乡下人家谁都不容易,经常被偷鸡摸瓜,也都是损失,这两年种瓜种菜也不容易,不下雨就要时常去河里挑水去浇灌,都是力气活。 村里人大半要求严惩,王家族老拗不过,让王大能赔陆家十文鸭子钱,又请出家法打了王大能五棍子。 结结实实的五棍子下去可是伤筋动骨的,因此村里人也没有异议。 陆云行拿着十文钱回来,秦小舟已经把那只被捏死的小鸭子拔毛洗干净,剁开煮汤,在炉子里炖上,晚上等着去店里的人回来一起吃,没多少肉,也就一人两三块,不过喝个汤也是不错的。 闹出这等事情,找王大河看鸡鸭的事也不敢耽搁了,王兰当即就拿了三个大白馒头往村头去,田间地头都是人,杜鹃不怕人,就在村子附近的树上叫,王兰来到王大河家里,也是两间茅草房子,院子里都种着菜,棚子搭起来的厨房,丢着乱七八糟的柴火。 王大能的媳妇孙三娘病恹恹的在收拾菜园子,她病着,干不了重活,只能多看顾菜,等赶集的时候让婆母拿去卖,卖不得几个钱,但能换点粗盐吃。 她病着,没有孩子,也不知是该庆幸没有让孩子来受苦,还是要难过让夫家绝后,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落泪。 看到有人来,忙擦了眼泪,“婶子怎么来了?快进来。” “唉,好。”王兰进门没看见王嫂子和王大河,“大河不在家啊?” 这会儿正是大太阳最热的时候,王兰从村尾过来都开始冒汗,王大河家地少这就下地去了? 孙三娘心酸,“打柴去了,开春天气热起来,柴不好卖,不过也是个进项。” 这会已经三月中旬了,县城里的人除了做饭很少用柴火,柴更是便宜,一担柴也就五六文,要把柴从村里挑到城里可不容易,炭倒是稍微贵一点,但这个季节卖不出去,一担柴也烧不出多少炭。 王兰把装着馒头的篮子放在缺角的桌子上,“侄媳妇,我今天来是有事来请大河侄子帮忙的,刚刚村里热闹,你应该也听到了一些事情,我家鸭子被偷了,我们就想着找大河来我家帮着放鸡鸭。” 孙三娘虽然没有出门,但确实听到了一些吵闹,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这会儿听了这话,就明白了,村里人都说陆家养了很多鸡鸭,她有时候站在门外往西边看,也偶尔看得见陆家果园里有鸡跑动,但养了多少并没有数。 没想到居然需要请人去放鸡鸭,这得多少啊! 孙三娘捏着衣角,不知道陆家是怎么个帮忙法?不好问,更担心王大河做不好,“这,这要问问大河,让婶子笑话了。” 她不敢私自做主。 第43章 招工 王兰见孙三娘还有一院子菜地要忙,也不好耽误人家,只能先回家,心中计算着如果王大河不成要找谁来做这份活,必定是要老实本分的才行,不仅做活的那个人勤快,那户人家里也不能太作精,否则家里人三天两头跑来陆家,陆家人也受不了。 而孙三娘看着王兰走了,心中焦急,暗暗骂自己嘴笨不会说话,陆家可千万别以为她拒绝了这门活计啊,于是起身要出门,才看见桌上的篮子,一打开上面盖着的布,“哎呀!” 孙三娘惊呆了,三个宣软白胖的大馒头静静躺在里头,陆家居然有白面馒头,要是去给他家干活,哪怕一天只给一个大白馒头也好啊,大河已经几年没吃过一顿好米好面了,高大的汉子天天累的像头牛一样,只有骨架在那里杵着,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她这些年心里不满自己的身体也心疼着王大河,因为她的病,生生要拖垮了这个汉子。 不行,她今天就做主一次,这活她替大河答应了。 孙三娘提着篮子追去村尾,一直追到陆家才追上。 秦小舟在院子里捣鼓桑椹,先用石臼捣碎,再用纱布揉出汁液,紫黑色的汁液放进打发好的奶油里,只两三滴就能染出浅浅的紫色,秦小舟高兴着呢,小心把剩下的桑椹保存好,嘴里哼着歌。 王兰从王大河家回来,才进院门就愁眉苦脸,“孙媳妇,事情没定,我再想想要找谁。” 孙三娘站在院门口,有点胆怯又尴尬,“婶子婶子,我家大河能来,你别去找别人了。”说着递上来篮子,“这篮子,你忘拿了。” 秦小舟这是头一次见孙三娘,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大概一米六二的身高,纤细瘦弱,脸色蜡黄,脸颊没肉,颧骨高耸,像是个被吸干血的干尸,可她明明还活着,不知是被病痛折磨还是饥寒交迫成这模样,看着有点瘆人。 秦小舟越发坚定了赚钱的心思。 王兰没想到她会追过来,把篮子推过去,“好,这事就定下大河了,这馒头是我们陆家的一点意思,你拿回去吃。” “等等。”秦小舟捂脸,这王兰真不是个能做掌柜的人,哪有招工不说好薪资和上下班时间的。 孙三娘刚要推辞馒头,这会儿听了这话,心里又忐忑起来,她也是听说了陆家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是个厉害的,压所有陆家人一头,就连王兰这样的长辈都要看新媳妇的脸色,要是这新媳妇不满意大河,只怕这份伙计就要泡汤了。 “侄媳妇,你放心,我家大河人高力气大,能干活。” 秦小舟突然有点心酸,不过只是说了来做工的要求和薪资,“早上太阳晒到我们果园山头的时候就要到,从山脚挑水上去,换洗鸡院子里的水槽,打扫干净鸡院子,放好麦麸放鸡出来,然后放鸡,打扫鸡圈,粪便都要沃好,中午管一顿饭,下午不仅要放鸡,过几日还要帮着摘果子,” “一天给二十文,中午管一顿饭,不过饭不是好饭,管饱,晚上要太阳快落山,关好鸡才可以回家,这一天做工的时间从早到晚,都要在这山头,可不能随意跑回家里去。” 一天二十文还管饭?孙三娘惊呆了,欣喜若狂,“这,好,我,我回去就和大河说,明早一早就来。” 孙三娘一激动,转身就跑了。 明天要开店,傍晚的时候陆云风一个人回来了,厨房里用柴多,他回来准备明早来一车柴去。 赵芳陆玉和陆燕小四留在城里,陆云风拿了五两银子给赵芳,县城里的房里要住人,床单被罩都要添置,又因为做这份活计,衣服要体面,今天赵芳也买了好几匹布料,在城里只有晚上有时间做衣服,所以陆云风回来就带回来了两匹布让王兰帮着做衣服。 陆云风总共带回来一袋米十斤面和三匹棉布。 王兰抚摸布匹,低着头,手轻颤,连连说:“好,我这就给她们做衣服,孙媳妇做的吃食好看,你们也要穿的漂漂亮亮的,那些人才会买。” 吃饭的时候说起早上的事情,陆云风脸色阴沉,“我以后在家的时间少,等会我去村长家找王辉喝酒。。” 王兰今天也是提竹竿跑,也没有出现不舒服的地方,人也舒爽许多,“以后我都在附近走动看着鸭子,村里这些地痞流氓最烦人,小玉燕子去了县城也好,安全。” 吃完饭,陆云风拿了一吊肉去了村长家,才过四五日,就听说王辉和一伙要好的人狠狠把王大能揍了一顿,被他爹捡回去后卧床不起。 王辉是村长的孙子,以前也读过书,为人又仗义,在村子里一呼百应,那日王大能被从宗祠里放出来后,回到家里,只能吃糠咽菜,几日没沾荤腥,他就受不住,又把眼睛乱瞄,被王辉等人当场捉贼拿赃,王辉当即就出手把人狠狠揍了一顿。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会儿秦小舟正在被蚊子闹到心烦气躁,手扇的呼呼作响。 天气暖和,陆家房子周围都是膝盖高的草,又离河不远,蚊子慢慢多起来,晚上在火炉边也坐不住,只在院子里说话,陆云行啪一声拍死一只蚊子,“这些蚊子真讨厌。” 王翠兰拿着粽叶剪出来的扇子给他赶蚊子,“这蚊子忒毒,小四昨晚被咬了一口,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陆家那么多口人,现在一半人都不在家,王兰有点不习惯,挂念着她的子孙。 秦小舟担心晚上也被吵到睡不好觉,现在做蚊帐不现实,只能起身拿上镰刀,“去割点艾草来烧烧。” 陆云行跑上来,“阿嫂,我也去。” 两人去了路边,田埂上这东西最多了,两个人半个小时后就抱回来一大捆,拿出炉子到屋里点上火,陆云行也不心疼,直接在屋里烧上一大把熏。 王翠兰在外面喊:“少熏点,等会你哥就要睡觉了,他到处跑,累着呢。” 屋子里乌烟瘴气,陆云行咳嗽跑出来,手里还有一把火焰滚滚的艾草,“放屋檐下熏。” 陆云风很快从河边回来,手里拎着个竹篓,“找个陶缸。” 秦小舟翻出一个丑了吧唧的缸,装上水,陆云风摸出两个青蛙放进去,把青蛙缸放到秦小舟的床边。 秦小舟心里微动,还是笑了,“在这养青蛙,要吵死人,你不是找王辉喝酒去了?”凑近闻了闻,酒味很淡。 陆云风怕她不喜欢酒味,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现在是农忙,只是聚在一起说说话,只说了几口,不会儿耽误明天的事。” 他做事,秦小舟哪有不放心的,于是也说了招王大河来家里做工的事情,陆云风点头,“你考虑周到。” 第44章 老实巴交的村里汉子 天刚刚亮,陆云风兄弟就起来到青竹沟旁边的山坡上把一个多月前砍的柴帮下来到路边,王大河摸黑就找过来了,昨晚他听了这活计,心中感激陆家的恩情,有心表现,所以天没亮他就过来要给陆家干活,这会也跟着陆家兄弟去搬柴。 王兰去村长家拉了牛车来,这是昨晚说好的。 别人在村里看见王兰拉牛车好奇了,“王婶子,你这是要干啥去。” 王兰也笑了,“大云要拉柴去县城。” “一车柴能卖不少吧。”村里人都觉得拉柴去县城就是去卖,“不过这会子的柴不值钱,还不如留着腊月去卖,能多好几个子。” 王兰故作叹气,“王老了,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折腾去,不爱操这个心了。” 村长媳妇说:“就是,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何必跟他们对着干,我们老了,就等着他们养老,大妹子家里现在鸡鸭多,你就放鸡鸭,也是钱。” 等王兰一走,村里人开始笑话,“说是不爱操心,其实啊是轮不着她管家,可怜啊,一把年纪的老人了,还要被一个新进门的媳妇骑到头上。” 周梅香呸了一口,心里暗骂陆家天天吃香喝辣的,在她家院子都能闻到,不过嘴上却是,“劳累了一辈子,到头来家里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也就王兰这怂货了,你们看看十里八乡家家户户哪家不是老人当家做主?” 大伙一想还真是,纷纷感叹王兰命苦,娶个母夜叉进门被压制! 王兰自己不知道她命苦,把牛车拉去青竹沟外的路上后,她就回家蒸大白馒头去了。 牛车装满柴,秦小舟把桑葚装进了背篓里,该带的东西都带齐,看见王大河都有点担心他这么高的骨架子,又没什么肉,这骨头会不会断,“早饭好了,都来吃,吃完就走。” 想了想又说:“二云,你别去了,今天就让大河叔走一趟,只怕以后还要他经常去,现在去正好认认路。” 她看着王大河是个再朴实不过的农村汉子,老实巴交的,也不善言辞,就一个劲儿地憨笑表达友好,以后只要王大河不辞职,以后就定下这人了。 王兰从大锅上抬出蒸笼,打开锅盖,热气蒸腾,软包的馒头整齐码在蒸笼里,每人分了两个,“快吃,大河呢?” “唉?”陆云行四处张望,就看见王大河挑着空桶要出院子,赶紧叫住,“大河叔,吃馒头了。” 王大河尴尬,他知道陆家包中午饭,这会儿是早饭,他不能吃,何况他肚子咕咕叫,怕被陆家人听见,于是抬脚就走,独自避开去,“我不饿,你们吃吧,我挑水去鸡圈。” 他昨晚看见那三个大白馒头就震惊,知道是陆家拿来后,以为是让他来做工特意做的白面馒头送来表达诚意,没想到刚刚王兰抬出来一梯笼,都是白面馒头,没有夹杂一点杂面,他更吃惊了,陆家居然能顿顿吃白面? 这在乡下可是见不着的,就是村长家也不敢这样吃啊,一斤白面只能出来七八个馒头,这陆家人这么多,一顿得两三斤白面吧。 陆家真是不一样了!而且他看着这大云媳妇也没有多胖啊,怎么村里人都说她像肥猪? 秦小舟不知他所想,要是知道别人觉得她没有多胖,她能高兴得飞起,这就表明她减肥是成功的,不过她自己能感觉到,这两个多月,至少瘦了五十斤!她也不敢节食用力过猛,毕竟健康减肥最重要。 只出声喊住他,“大河叔,这会还早,鸡鸭放出来被藏着的黄皮子狐狸捉去都看不见,以后果园里有太阳才需要开门,不用来这么早,今天你不去鸡圈,跟着我和大云去县城。”拿着两个馒头过去,“吃了我们好赶路,都是力气活不吃没精神。” 这白白胖胖的大馒头,香的王大河忍不住咽口水,他想留着一个给老娘和媳妇,但一听是力气活,怕等会没有力气被陆家嫌弃丢了活计,于是忍痛把一个馒头吃了,另一个看了又看,还是吃了。 一个大汉子,眼睛都红了。 在别人家流泪是不吉利的事情,王大河赶紧把眼泪憋住,憨憨地笑了,“大云侄子,侄媳妇,我吃完了。” 秦小舟还想着减肥,而且她吃饭一直都是不急不慢的样子,这会儿还在夹咸菜,只吃下去一个馒头,“不忙不忙。” 说着把一个馒头掰开,一半给了陆云风,陆云风知道她只吃一个半的馒头,于是接过去两三口塞进了嘴里。 满满一大车柴,老牛拉着走,王大河执意要挑上一挑,“大云媳妇,我这天天都挑柴去县城,走惯了,白白走一趟不划算,我挑一担去。” 都是干柴,五六十斤对于干惯了农活的人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于是,陆云风赶牛车背着背篓,秦小舟就两手空空游手好闲地走在最前头,对于吃苦这件事情,她是能不吃就不吃,像王大河这样一定要顺带东西的思想她不理解也不做干涉! 村里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干活,从骨子里就养成了闲着就是不好的思想,不管做这件事有没有收获,他们都要做,他们思考值不值得的方式和秦小舟思考的方式不一样! 太阳光照在丰谷县城的时候,他们三人到了店里,店门打开,陆玉和赵芳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准备等会儿开店要用的甜点,看见秦小舟像是见着了主心骨,拉着她就去了厨房。 陆燕带着小四在后面的院子里玩。 陆云风和王大河把柴火搬进去,不过一会儿就搬完了,在柴房里堆起来,陆云风把王大河送出门,“大河叔,以后这柴火可能也要你送,要辛苦你。” 王大河已经被震惊到魂游天外! 陆家这是要开店做买卖了?!!!!!! 这些柴火不是拉来卖的,而是他们开店自己用的! 王家村几百口人,能在县城住的人就那么两三家,在村里可神气,经常拿下巴看人,没想到陆家一下子就要开起这么大的店!这…… 以后他一定要好给陆家干活,陆家的大云和王兰都是良心人,那大云媳妇看着也不像是个村里人说的母夜叉,人挺好的,只要他好好干,不会亏待他,而且今早还白吃了人家两个大馒头。 于是王大河拉着牛加快了回去的脚步,一回到陆家就把牛拴在后屋溪边吃草,他挑水去山腰,此时看见这两百只的鸡已经不惊讶了,陆家真的要起来了。 村里的习俗借了牛马公猪种这些牲畜还回去之前是要喂养饱的,等牛吃饱,王兰才拉着牛车,手里拿着一吊肉去村长家。 第45章 开业啦,嘴贱者不得入内 三月十六,良辰吉日,宜开业! 书杏巷里一家门口挂着两大串炮竹,门匾被大红布盖住,门口人山人海,还有人排起长队,石头排在队伍最前头,回头大喊:“别挤别挤!我背都摊青了!” “你口水喷我脸上了,恶不恶心!退后退后,别挤!” “我可是县令府上的,你让谁退后……” 人群拥堵,高声吵闹,秦小舟示意大伙安静,她刚刚看了一下,挤在前头的都是各个府上的小厮,妇人和姑娘都在外围进不来,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都没有来围观,不过这已经够了。 陆云风让人都退开一点,流出空间点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热闹声里,陆云风和秦小舟一起拉开牌匾上的红布,上书‘一帆风顺’,后面坠着两个小字,陆记。 有人问:“一帆风顺,这名字当真好意头,这甜点店铺倒是少见用这个名字的,那就预祝此店一帆风顺了。” 秦小舟站在门口道谢,“谢诸位今日赏光,不过我们店里有店里的规矩,第一,本店概不赊账,第二,本店二楼是为女子专设雅座,男子止步,不可上楼。” 此话一出,惊呼声一片,毕竟从来没有一个地方是如此光明正大地阻止男子出现的,有人故意挑事,“这位夫人,你这是看不起男子还是赶客?你不让男子进入,是想招揽女子在楼上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周围想起男人猥琐的笑,不少来光顾的女子脸色涨红,她们是喜欢这个店里的甜点,这两天吃了后心里想得紧,可要是会赔上自己的名声,那是宁愿不吃的,于是心生胆怯,想着要不要走。 这人心思真歹毒,这要是一来就给店打上女子来此不检点的标签,这个店就完了。 秦小舟可不惯着他,走过去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她虽然瘦了,可这体型还是偏壮实,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把那人扇倒在地,嘴角流血,那人眼冒星光,吐出一口血沫子,夹杂着一颗牙齿。 “嗷!”男人阴毒的目光盯着秦小舟,像是一条毒蛇,扑上来,“臭娘们儿,敢打我,看我不把你……” 陆云风挡在秦小舟身侧,“把她怎么样?” 男人瞬间像是被扼住喉咙,扬起的手顿住。 秦小舟抬脚往他裤裆上一踹,摸出一两银子丢在他身上,笑意盈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一两银子是赔你的医药钱,你嘴巴这么贱,打你的人应该不少吧,打一次赔你一次医药费,你就是靠这个发家致富的?” 说着回身站在店门口,“本店规矩再加一条,嘴贱者和狗禁止入内。”指着地上狼狈爬起来的人,“像这种贱种,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的下等畜生,只要敢进入本店,进一次打一次,打断狗腿为止。” 被打的人捂着裤裆嗷嗷叫,满地打滚,最后惨白着脸夹着尾巴逃走。 “哇!”周围人又惊呆了,这店的女掌柜也太彪悍了,几个小厮都不自觉安安静静排队,不敢再吵闹。 那些女人看着秦小舟两眼发光,纷纷下定决心以后就来这里吃东西,还可以约着姐妹一起来。 那些来替主子家买甜点的小厮买了就走不敢逗留,很快店门口就少了一半的人,秦小舟就在进店门口的架子上用漂亮的盘子放着各种点心,荷花酥和海棠酥一出,那样式就吸引人,孙寻巧什么都想要,不过她今天没有约到小姐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怕出不完,于是站在架子前纠结。 秦小舟看出她的难处,“姑娘上楼坐吧,我们店下午酉时末才关门,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不会有人打扰,店里还有奶茶,配着蛋糕吃也是一绝。” 孙寻巧是家中老幺,家境殷实,父母疼爱,不过没有还没有到有下人小厮的地步,昨天听说这边要新开一家店,是县城所有夫人小姐追捧的对象,她抵不住好奇心就过来看看,刚刚的事情她原本也是打退堂鼓的,不过因着秦小舟的行事作风,她又留了下来。 “那我要一份芋泥蛋糕,要紫色的花,一杯奶茶。”然后又不好意思地问,“可以要五朵花吗?” 奶茶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既然店家说好吃,那就来一份吧。 秦小舟笑着点头,“记下了,姑娘楼上请。” 看了孙寻巧要的东西,后面的几个女子也学着她的样子点餐,点完就上楼。 赵芳虽然不识字,不过做东西越发上手,很快就在已经做好的芋泥蛋糕上加上花朵,陆玉那边已经舀好了奶茶,奶茶都是一次煮一大桶放在一边,有人点就随手舀出来,一桶不到一两个小时就卖完了,一点都不用担心会变坏。 陆云风在厨房烤蛋糕胚子,打发奶油,忙得不可开交。 秦小舟端着蛋糕上楼,在窗口找到了孙寻巧,“姑娘,您要的东西,请慢用。” 孙寻巧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蛋糕,奶油松软绵密,甜味在舌尖跳动,眼睛瞬间亮了,然后又喝了一口奶茶,奶茶是焦糖奶茶,奶味浓郁又有茶的清香,里面还有软糯的芋圆,惊喜地又喝了一口,叫住要下楼的秦小舟,“掌柜的,我还想再要一杯奶茶,可以多给我一点里面圆圆的这个东西吗?” 秦小舟笑了,“这是自然。” 隔壁桌的人看孙寻巧的样子,好奇真的有这么好喝?当即就一人点了一杯。 秦小舟往楼上跑了六次才把楼上客人点的东西送完,才下楼,门口急匆匆跑来了一个小厮,“掌柜的,你们店里有点东西,每样要两份,带走。” 谭生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他是谭府的家生子,刚刚就来过一回,夫人这两天早听说了县城流行起来了一种甜点,不过夫人刚从娘家回来,还没有吃到过呢,今早一大早就让他来买,夫人是个节俭的,只让他买一个叫做蛋糕的东西回去,结果夫人小姐吃了一口,当即就再派他来买。 夫人的原话是,店里有的,每样都要两份,她要吃个够,这东西真的太好吃了。 店里的生意火爆,蛋糕供不应求。 秦小舟也不急,笑着说:“这位顾客,芋泥蛋糕每日只有三十份,今天已经买完了,要芋泥蛋糕只能明早再来,其余的都还有,要为您打包吗?” 能来这条街上闲逛的女子都是县里有钱人家,甜品饮料最不愁卖,这会儿快中午了,芋泥蛋糕最受欢迎,早已经没有了。 第46章 规矩不能破 谭生为难,“怎么就没有了?掌柜的,你行行好,能不能破例给我做?莫要为难我。” 他要是没有买齐全,估计夫人要打他板子的。 秦小舟好言好语,“并未为难谁,芋泥蛋糕每日只做的出来这个份量,而且说好的每日只有三十份,先到先得,这是我定下的规矩,不可破。” 早起要刮芋头皮,蒸熟都机器耗费时间,打发奶油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大锅里新煮上了奶茶,赵芳还在做毛巾卷,每一样都很耗时间,所以蛋糕的数量就限制了下来,芋泥蛋糕和原味蛋糕各三十个,其余的毛巾卷焦糖布丁荷花酥等都不限量。 毕竟荷花酥海棠酥虽然耗时间,但是材料简单,能昨晚就揉好面醒好,布丁更好做,所以不限量。 谭生还要再说话,忽有两位主仆上门,他只能退到一侧。 女子看面容不满二十岁,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英气,头发高梳,坠着金色链子,链子上串着珍珠玉珠,极为漂亮耀眼。她身边的小侍女喊话,“谁是这家掌柜?” 因着这里往来的女子多,秦小舟便在外头做起了掌柜,“我便是了,请问姑娘有什么需要?” “我家小姐要三份蛋糕,还要两份芋圆奶茶。”小侍女神气道。 “蛋糕现在只剩下两份。”秦小舟面上带笑,“请两位稍坐。” 小侍女气恼,“怎么只有两份了,我们就要三份。” 谭生突然眼睛一亮,他认得这主仆,主子是东码头的朱大小姐,侍女叫绿腰的,她们主仆听说很有来历,县令都要礼让三分,如果这掌柜的给朱大小姐破了例,那就不能不给他破例了。 秦小舟笑意不减,“每日三十份,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请姑娘见谅。” 坐在大堂的人纷纷看来,窃窃私语,“这可是县里掌管东码头的朱家大小姐朱娴,难道这掌柜的真的敢不卖给这位朱小姐?不能吧。” “这个朱小姐虽是个女子,却能撑起整个朱家在丰谷县的码头行船,手段厉害说一不二,听说她手下的人如敢不从,轻则鞭责,重则丢河里喂鱼,你看看她手里的鞭子,就是驯人用的。” “整个县城谁敢惹朱大小姐,小心在丰谷县待不下去。” 秦小舟心中打鼓,面上确实一派镇静,小侍女还要再说,却被朱娴拦住,“当真没有三份?” 秦小舟含笑点头,“请见谅,今日只有两份了。” 朱娴掂着手中鞭子,盯着秦小舟。陆玉给客人端上奶茶,见此情形,吓得差点摔倒,放下托盘就往后厨去。 陆云风赶来的时候朱娴已经仰头大笑,“好,我好久没见过你这样硬气点女子,两份就两份吧。我下次从府城回来再来买。” 秦小舟依旧衣服不卑不亢的模样,“朱姑娘是要去府城?何时出发?” “今日子夜十分。”朱娴面带戏谑。 有些行船出发时间很讲究,要是运送重要物件,都是请人算好时间才会出发。 秦小舟和气笑道:“子夜十分已经是明日,明日还有三十份蛋糕可供姑娘点。” “哈哈哈。”朱娴笑声爽朗,“你当真是个聪慧的女子,绿腰,那你今夜就带人来取剩下的甜点。” 绿腰含笑称是。 面对朱家大小姐都不打破自己家的规矩,不卑不亢,荣辱不惊,又能子夜送上甜点,这可是极大的魄力。 谭生回去后老老实实把店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谭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坐在桌边,听完后忍不住赞道:“这掌柜的好生有气魄,说一不二,是个做大事的人,不知年岁几何,婚配没有,我看我们家三丫头就合适。” 府里的三小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谭老夫人这几天也在给孙女相看四处大厅年轻后生。 谭生面色古怪,“回老夫人,那掌柜的是个女子,身材壮实,未满二十岁的模样,她夫家姓陆。” “居然是个女子?”谭府的几个女人都惊呆了,谭夫人更是不可置信,“不是说他一巴掌打了闹事的牙齿都掉了一颗,还踹……踹人,怎么是个女子?” 这两日县城最热闹的无非就是新奇的点心叫蛋糕,还有精致无双的荷花酥等物了,好容易今早开了店门,很多人都去围观,店门口发生的事情又是无聊府邸里的闲话家常,听了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是个腹背雄腰的汉子,没想到掌柜的居然是个女人!! 这可新鲜了,县城里的人自然是有批判秦小舟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夜叉悍妇行径,也有人觉得很好,毕竟这世间专属于享受女子的地盘就少之又少,现在有了一个甜点铺子的二楼只属于女人,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于是不少女子又胆怯又想尝试,闻言赶来。 仅仅一天时间,陆记便在县城打开知名度,招揽的许多客人。 酉时末关店门,陆玉和赵芳揉手锤腰,今日累了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是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儿一放松下来,全身疲软,动都不想动了。 秦小舟见此情形就筹算着雇几个人来,可是雇人就怕遇到有坏心的,还是要去牙行看看才行,“今日大家都累了,那就不生火了,到酒楼去吃一顿如何?” “别。”赵芳心疼钱,“今天时不时吃两口东西,其实不是很饿,昨天我从家里带来的蔬菜还有,昨晚又买了一块肉,我这就做饭去。” 三五个人要在县城里生活,买菜做饭也花费不小,家里菘菜青菜白菜多,赵芳来的时候就背了一背篓来,够吃好几顿,而且她已经把这院子能种菜的地方都挖了撒上了菜种,以后想吃多少菜就有多少。 第47章 买了人 吃完晚饭天还没完全黑,赵芳趁着吃饭抱着儿子,虽然一天都在眼皮子底下,不过店里太忙了,完全没有时间抱,这会儿想得紧。 小四已经会说几个字,抱着赵芳直叫娘。 白日里陆小四睡着的时候陆燕也是来店里帮忙,帮着点餐和端盘子,她虽然年纪小,不过记这些点心的名字却厉害得很,客人说一遍,她口头上就记住了,还能记住是哪个人点的,很是能帮的上忙。 陆玉和陆云风吃完饭就去店里厨房揉面,蛋糕胚子都是现烤,但面都是头一天晚上揉好,放进盆里,再放在大盆里,大盆里放井水,沁凉,第二天刚好可以用来烤蛋糕或是做荷花酥。 第二天比昨天开业更忙,不仅县城富贵人家府里的小厮来买,就连养在闺阁的几位小姐也来了,楼上的女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不见空位,虽然蛋糕限量,可其他的不限啊,来一个毛巾卷两碗焦糖布丁两杯茉莉花奶茶,一两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就能坐上一两个时辰。 孙寻巧带着另外三个女子早早就来了,看见秦小舟很开心地笑,“掌柜的,我们要两份芋泥蛋糕两份原味蛋糕,还要四杯茉莉花奶茶,布丁也要,焦糖和牛奶味的各两份。” 秦小舟笑着应了,请她们到楼上坐,因着四个人,就去了包间,又隐秘又不会被打扰。 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好在陆家几人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又因着只是在厨房干活,风不吹太阳不晒的,渴了有水有牛乳喝,饿了有甜点吃,并不觉得辛苦。 今天一关门,秦小舟就拉着陆云风要去牙行买人。 两人这会儿轻车熟路来到牙行,钱牙子早听说了陆家在书杏巷开店的事情,听说县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很喜欢,就连朱大小姐那样的人物,这陆家只用一天时间就攀附上了,钱牙子越看越觉得这夫妻两个是做大事的,于是也想卖个人情,悄悄说:“听说贵店昨早开业有人来门口找不愉快?” 这事并不是秘密,估计只要关注一帆风顺店的人都听说了一些,于是秦小舟并未有何惊讶,“开店嘛,迎来送往的人多,什么人都有。” “是是是,是这么个道理。”钱牙子又隐晦地说了两句,“来找不愉快的那个人,在赌坊那边的街道上叫阿奇,他上头有人,人称三哥,是县城里的一霸。” 说完,钱牙子立马转开话题,“两位要是在店里用,还是买手脚勤快又干净的人比较好。” 秦小舟看了一圈,选了两个衣着干净的女子,交钱拿上两个女子的身契,一起到衙门办理手续,留下档案。 一帆风顺店名声在外,虽说商贩地位低,但人家能攀上朱大小姐,又能得县城里那些富贵人家夫人小姐的喜欢,那就是有本事,衙门里的人还算客气,办理起来很顺利,夫妻两人带着两个女子回到店里。 那两女子稍小点的十九岁是个幽州人,听说是丈夫好赌,在赌桌上稍不如意便责打于她,一日又在赌桌上输钱,便将她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发卖给人牙子。 幽州离此地千里,如此也好,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秦小舟听着这口音,确实是幽州那边的,于是又问了她一些幽州那边的地形地貌和风俗习惯,那女子都能说的上来,看来确实是那边的人不假,又问了路上走了多久,遇到了些什么人,发现这个女子的成长和行径都很简单。 无非就是家里姊妹多,四年她被父母卖了换粮食吃,可惜她遇人不淑,卖她的人是个好赌的,去年冬又把她抵债了,人牙子带着她们辗转两三个月又到了钱牙子手里,这会儿才被秦小舟卖回来。 年纪稍大的已经二十五岁,大旱两年又逢家里遭灾祸,两个孩子嗷嗷待哺,她便自行将自己卖掉,换取粮食养活孩子。 这波操作,委实将秦小舟惊着了,“你将自己卖掉,以后就是奴仆贱籍身份。” “我知道。”那妇人眼中含泪,“为了孩子我都愿意做。” 秦小舟又如实告诉她,“你是奴仆贱籍,你的孩子也会受影响的。” 可别是个啥都不懂的傻母亲,因为自己的一番心意害了孩子。 夫人眼泪划了下来,“我,我知道的,为了孩子不受我连累,我自请休书,让相公休了我,我已经拿到休书了。” 秦小舟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达,最后只给两人起了新名字,大的叫景和,小的叫景月,又说了店里的规矩,“若是旁人问你们店里的东西是如何做的,你们只管说店主不让你们看见,只让你们端盘子洗碗。” 又给两人安排日常所要做的事情,还有住处,“以后我们便是你们的主人家,凡事都应为主人家考虑。” 为了区分两个女子在店里人员的身份,还是要尽快安排统一的服装。 秦小舟想到的是回去找村里人做,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回去,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陆云行背着背篓就来了。 陆云行凭着记忆敲响后门,陆燕正带着四弟在井边的院子里,四弟现在已经会一隔顿一隔顿地走路了,真真是一步一个脚印,连着多两步都不行,后面的院子都被娘种了菜,现在都不让她和四弟去。 听见敲门声音,陆燕不敢随意开门,大哥说了,客人都是走前门去店里,而且早上送牛乳的大伯虽然走后面的门,但不会这会儿来。 敲门声音还在,越发大了,她很紧张又警惕,奶奶说了,城里有人会偷小孩,但她想着大哥他们都在,于是把小四抱进屋里,自己跑到后院,壮着胆子高声问:“谁啊!” 陆云行赶紧回答,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吓到了三妹,“别怕,是二哥,就我一人。” 陆燕这才放心开门,开心起来,“二哥,你咋来了?是不是想我们了?” 陆云行让她把门关好,才把背篓放在屋檐台阶下,“家里的枇杷和杏子熟了好几斤,我都摘来了,青蒿汁液也有,是今早才榨出来的,还有桑椹,都新鲜着。 ” 擦了一把汗,听见前头店里很热闹,关心地问:“店里生意怎么样?” 这两天王兰和他都担心着这买卖,前前后后花了两百多的银子进去,要是亏本,可就要忧虑死了! 第48章 命好到让人嫉妒 “来的客人可多啦!”至于生意算不算好,她不知道,陆燕把小弟从屋里抱出来给二哥,就往前面的店里去,“这么多东西,嫂子肯定高兴,我去找她。” 秦小舟过了一刻钟才从前店过来,背篓里的瓜果已经拿出来了,看着枇杷就是十三四斤,杏子也有十来斤,桑葚比较少,看着也有两三斤了,如果只用来染色够用五六天。 青蒿汁液装在竹筒里,碗口粗小臂长的竹筒足足有两个。 秦小舟看了一圈开心了,“老二来的正是时候,家里怎么样?”把青蒿汁液给小燕,“拿去厨房给你娘,让景月过来把这些都洗干净。” “嫂子,我来洗吧。”陆云行挽起袖子,从井里打水上来,井水沁凉,这都三月末了,居然还冻人,不过陆云行是个汉子又干惯了农活,很快就洗起来。 边洗边和秦小舟说家里的事情,“鸡鸭鹅都好好的,大哥捉回来的那窝兔子又下崽了,这次下了十四个,大河叔就砍了竹子编竹笼,果园里的果子陆陆续续在熟,我想着以后隔个三五日就来送一次到店里,奶奶也好,这两天很精神,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陆燕脆生生的,“二哥,我也想奶奶了,你回去要告诉她。” “好。”陆云行笑起来,手指弹水花逗陆燕,“三妹只想奶奶不想我?” 陆燕娇俏地哼哼,抱着小四就走,“四弟,我们不要理老二。” 秦小舟也说起店里的事情,“昨天我和你哥从人牙子手里卖了两个人回来,卖身契都办齐全,留着她们在店里帮忙,是两个女子,现在店里客人多,不好分伙计和客人,我想着请奶奶给我们都做衣服,就做一个样子的,等会儿我把图纸给你,你连带着布一块儿拿回去给奶奶。” 想了想,秦小舟又嘱咐,“衣服要的多,让奶奶请村里手艺好的人跟着做,一套衣服多少钱就请奶奶看着给。” 杏子和枇杷洗出来半盆,秦小舟端着去厨房,剥皮去核,皮放进干净的碗里,等会儿试一试能不能煮出黄色素,能染色就染色,不能染色就加牛奶,说不定也好喝,总之用处多着呢。 因着是中午,景和在私人厨房做饭,不过店里忙,只有陆云行和陆燕小四三个人吃,陆云行很不习惯,和陆燕说:“要不,等一等她们一起?” 陆燕这两天中午都是独自带着小四吃饭,早已经习惯了,于是摇了摇头,“二哥,我们吃吧,她们可忙了,不定什么时候有时间。” 小四的午饭是一碗蒸鸡蛋和青菜瘦肉粥,陆燕现在喂起小四来已经是熟手,“店里可热闹了,而且那些夫人小姐身上都是香香的,又漂亮,我喜欢去店里帮忙,不过要等等会儿小四睡着了我才能去。” 陆云行静静听着,隔着一个院子,在私人厨房里也能听到店里客人的声音,“我看着生意挺好,回去和奶奶说过后,她也就能放心了。” 吃完饭,家里人都在忙,陆云行坐不住了,于是从后院进了店里的厨房,赵芳看见二儿子有些责怪,“你大老远的走路来,吃完饭还不赶紧去坐着,等会儿还要走回去呢。” 眼里却是满满的欣慰和开心。 陆云行看见厨房里热火朝天的,这些活他又帮不上忙,于是打了招呼后就去院子里砍柴火,砍成一段段的,烧的时候方便。 秦小舟拿了五匹细棉布过来,都是深蓝色,“这些布带回去给奶奶,都是做店里伙计的衣服,景和景月你也见了,都是瘦的,身形和小姑姑差不多,今天那二人穿的就是小姑姑的衣服,我看着挺合身的,你这么和奶奶说,她就知道做多大的了,至于家里人穿的过两天你来再带回去。” 陆云行背来的背篓里塞了满满的东西,除了衣服还有五斤肉和十斤米面,“肉和米面尽管吃,别省,如果大河叔要提前结算工钱,那就给他结算。” 拿出一个钱袋子,满满一大包铜钱,稀里哗啦的响,听着极其悦耳,秦小舟把钱袋子给陆云行,“这里有两百文,可以给大河叔结算工钱,还有做衣服的钱,这些钱可能不够,但你一个人回去,带太多东西不安全,就每次少拿一点,反正你过几日又来了。” 秦小舟总觉得她忘了啥,直到陆云行出了后门,她才想起来,立即追了出去,往陆云行手里塞了五文钱,“这是路费,坐村里的牛车或是船回去,别自己走路,小心被山匪截道。” 山匪这东西不好说,也有可能是附近的穷苦人活不下去,看见路上有人背着太多东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免会临时起意就把人抢了。 县城西边的路口,王二水正在从河边提水喂牛,他赶牛车往返县城村里和镇上,抬头就看见了陆云行背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喊道:“陆家老二,坐车吗?你这么多东西走路不安全。” 陆云行想了想,点头,嫂子说了不能自己走路,那他就坐吧,把背篓放进牛车里,人跟着坐上去,手紧紧的扶着箩筐。 王庆和媳妇也从城里出来坐车,看见陆云行的背篓,惊了,“陆家老二,你买这么多东西啊?” 王庆媳妇酸溜溜的,“你家大哥和大嫂这两天都不在家,是来城里做买卖来了?你们陆家现在是不得了了!都做起买卖来了,再过几年,就该带你娘也到城里来享受咯。” 赵春华和赵芳也是一个村的人,娘家就不对付,但她从来都是嫉妒赵芳的,没嫁人前,赵芳是家里的老三,又是家里独一份的女儿,父母哥哥对她好,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赵芳时常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是村里多少女孩子的羡慕对象。 就连赵家台子的村长儿子都喜欢她,可惜赵芳没看上,后来嫁给陆安,陆家家境殷实,王兰又是个好相处的婆婆。 而王庆上有兄下有弟,夹在中间不得父母重视,一家人十来口挤在一起,家里重活还是得他们夫妻做,赵春华怀孕八个月还被婆婆使唤,而赵芳一连三胎都被陆家里仔细养着,天天精米细粮供着,西山果园的果子随便吃,城里的点心经常吃,隔三岔五的炖母鸡汤。 养得那么好,难怪三十四五岁还能怀上。 慢慢的王庆媳妇就嫉妒上了赵芳好命,在家做姑娘时好命,嫁了人也好命。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两年前陆家一朝成破落户,啥都卖光了,她终于比过了赵芳一回! 可赵春华还是觉得陈芳命好,五个月的大肚子差点被噩耗吓到流产,听说都见血了,十八岁的陆云风却愿意倾家荡产来救赵芳,卖东西的时候多了,赵春华也偶尔见过几次,那皮毛被子,她这辈子都没摸过,还有那十来亩田地,她也没有。 听说自那之后赵芳天天都要吃人参,李郎中村里的人说花了三百多两才把赵芳母子俩救回来,李郎中说他这辈子,救过最贵的人命就是赵芳。 乡下人命贱,头疼脑热多是用点便宜药草,要是哪家真的要花个几百两医治,那是不能够的,几百两就是把祖孙三代都搭进去也没那么多。 而陈芳的儿子是个孝顺的,让赵春华嫉妒得不行,真是啥好事都让赵芳遇上了。 第49章 婚姻大事 陆云行客气地回答,“就是卖点水果的买卖,今年也干旱,果园里的果子卖相也不好,勉强够家里人吃糠咽菜。” 赵春华冷哼:“你家那么多水果,怎么不先紧着让村里人尝尝?现在哪家不是吃糠咽菜,就你家金贵,还嫌弃上了。” 他胆小,但是个嘴皮子溜的,乖巧坐在牛车最里面,“赵婶子这话说的,你家冬麦也不少,是不是要村里人都分一分?” 王庆呵斥了咱家媳妇一句,牛车里安静下来,又来了三五个村里的妇人,王二水跳上牛车,甩着鞭子往村里去,人多就是八卦多,无非就是和陆云行打听陆家的买卖,又说秦小舟能折腾。 陆云行一路都温和客气的回话,最后说起婚事。 王喜来媳妇郭雀看着陆云行,越看越觉得可行,这陆家人长得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朗,当初要不是突遭横祸,陆云风的婚事也轮不到秦小舟那个母夜叉,现在陆老二也长起来了,这两个月看着竟然比去年冬日里长高长壮实不少,越发有汉子的模样。 “陆老二,你今年也虚岁十五了吧?你家里可有给你相看相看了?” 陆家这两个月肉眼可见的变好,听说王兰和赵芳已经停药了,陆小四也能吃能爬,显然是养活了的,还有果园里那鸡鸭成群,就连荒地上种的果树如今都能卖水果了,果园都招工王大河去看守,还有这一背篓的东西,谁看了不眼热,可见这日子是过起来了。 郭雀娘家哥哥有个十四岁的侄女,她看着嫁去陆家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打听打听。 陆云行愣了一下,脸蓦地红了,不过婚姻嫁娶乃是大事,他只说家里有长辈,听他们的安排,愣是没给任何人承诺。 他虽然没答应,王喜来媳妇却是上了心的,回去第二天就去了一趟娘家,把陆家老二的事情同老娘老爹说了,“爹娘,你们就放心让五娘嫁过去,陆家现在可是和前两年不同了,我们看上了陆老二,别人也看得上,晚了可是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 郭雀老娘有点忧心,“儿啊,我听说陆家娶了个母夜叉,在家里作威作福,就连那王兰这多少年岁的长辈也要看那母夜叉的脸色,这五娘是个软的,嫁过去怕是要被欺负,那杀猪女我也在秦家猪肉铺子见过,凶神恶煞的,比三个五娘都肥胖,不好相与。” 郭雀老爹抽着烟,“妇人之见,那陆家以前就不穷,如今要是起来了,能给不少彩礼,我们家大孙子该娶媳妇了。” 陆云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背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到家,兴高采烈地和王兰说去县城店里的事情,又拿出布料和钱袋子给她。 王兰听说还买了两个人可吓得不轻,她们乡下人一辈子只见过卖儿卖女的,哪有人家是往家里买人的,那多一张嘴可都是负担,“咋还买人了,你大哥就没拦着点你嫂子?” 陆云行去厨房到了一碗温水喝,“我看大哥娘亲她们都对买人这事很乐意,店里实在太忙了,店里三十多张桌子,楼上楼下的,都是人,而且好多府里都是小厮来买,带走的也多,忙得热火朝天的,连中午饭都没时间吃,我也没来得及和大哥她们说上几句话。” 他又说了店里景和景月的身材,按照秦小舟说的,按照陆玉的身材来做,还把钱的用处都说了,转述完这些才开始一一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米面肉自是不必说,还有一包点心。 陆云行把肉分成三分,“奶奶,嫂子说把肉送一吊到村长家里,还有一吊给舅姥爷。” “唉~”王兰笑眯眼睛,“你嫂子想得周到,我们家村里是要仰仗她们照顾着。” 王兰先去了村长家,村长媳妇诧异了,这陆家咋这个舍得,时不时就拿着东西过来,不过有东西收,哪有不高兴的,于是热情地把人迎进门。 村长在屋里抽烟,他这两天也听到了一些事,说是陆家出了王兰和陆老二在家,其余的人都不在,大伙都猜测是做买卖去了。 于是村长语重心长地嘱咐王兰,“你家大云媳妇咋这么能折腾,你家好不容易起来了,家里鸡鸭鹅都有,过两三个月就有鸡蛋收,怎么家里都没料理好又去县城,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做不成事,你是长辈,要好好规劝,这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还是要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别到时又吃亏了。” 王兰心里也纠结,当初卖了老虎,想着找大云商量商量,买几亩地盖个房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她还没开口呢,就被告知在县城买了房子,然后秦小舟风风火火带着人就去县城开店去了,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现在住两地,不过秦小舟虽然爱折腾,但是个有分寸的,“唉,跟不上那些小辈的脚步,我就算了,随她们折腾去,现在家里人少,又有鸡鸭鹅和果子,在村里还是要仰仗着村长照顾。” 王兰出了村长家又去了大哥家里,结果李凤仙风风火火地拉着她,“小姑子,我这边有人打听玉侄女呢,是我娘家那边的人,那汉子今年二十五岁,前年死了媳妇,现在想找个人进门给孩子做后娘……” “嫂子!”王兰难得硬气地说话,“嫂子,这事我不同意。” 说吧就要走,虽然陆玉已经十七岁多了,半年后就满十八,就是官府婚配的日子,可是,她还那些么小,怎么能一嫁过去就给人当后娘去,好端端能生的姑娘干什么能人做后娘。 李凤仙赶紧拉住人,“小姑子,那汉子虽然年岁比侄女大了点又有孩子,但家里殷实人又老实,家里还有小船呢,又住在李家坝湖边,是个好的,你咋就不同意呢,侄女嫁过去那家人都会宝贝着,不会让她受委屈,而且那家的孩子才三五岁,养个十几年,到时候和亲生的一个样!” 第50章 打架 王兰气急了,“你胡说,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后娘就是后娘,怎么会一样,你看看村里胡大姐,她就是十六岁逃荒到王家村,嫁给村里人做的后娘,结果她家丈夫一死,她养大的那些孩子就把她赶出来了,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窝在村南边的茅草屋里,哪有半份好的。” 胡大姐如今已经是个六十三岁的老妪,从前心盲,尽心尽力养大了几个白眼狼,天天绣帕子卖钱买米面给丈夫前妻生的那三个孩子,自己挨饿受冻都不舍得吃白米面多穿一件衣服,现在是眼瞎,眼睛真的瞎了,刺绣熬坏了眼睛,一丈外人畜不分,那几个孩子觉得她不管用了,就把她赶了出来,去年冬日里那场大雪,胡大姐住的茅草屋被雪压塌,差点砸死,好在命大活了下来,人受了伤,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去看一眼。 “哎呀!你咋这么倔!”李凤仙也开始不耐烦,“胡大姐那是因着是外来的,没有娘家人撑腰,陆玉不一样,你们陆家三个汉子,害怕她被夫家欺负?” 娘家兄弟姐妹多确实重要,可是嫁出去的姑娘是到别人家去过日子的,不选一个好夫家,就算是娘家再给力,就算能压住夫家,女子总归是要受家婆的磋磨,出嫁从夫,孝字压头,娘家家大业大也不起用,总有法子压制新妇。 王兰挣脱李凤仙的手,“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李凤仙杵杵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王贵,“你说句话,那可是你外甥女,你也是人家的长辈。” 王贵在桌角磕烟杆,“我妹子才是人家的娘,人家老娘不同意,我一个舅舅插什么手,你也少管。” “我就要管。” 李凤仙追出门,她可是收了二十文的打听费,要是这么婚事成了,估计还能有个三五十文,“小姑子,你家陆玉也不小了,再不嫁人可是要被官府婚配的,到时候配到个赌汉穷鬼,小心把你陆家都掏空,再说了一把年纪的姑娘不嫁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王兰彻底怒了,折回身就去打人,她常年干活,手劲儿大,锤了李凤仙好几下,李凤仙哇哇大叫,“打人啦!王兰你这个疯婆子,我好心好意给你家闺女说亲,你却打我,你也不怕你家陆玉没人要!” 吵吵嚷嚷的都是说陆玉不好,这会儿周围都来了人,有拉架的也有看热闹的,还有人打听要把陆玉说给谁家? 王兰脸色气红,“没说给谁!我没同意。” 这要是风言风语传出去,真真假假的,最后受影响的还是陆玉,哪个好人家会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进门,这李凤仙心思如此歹毒! 李凤仙大吵大闹,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撒泼,“烂良心啦,自家闺女不嫁人就要来打我……” 王兰又冲上去,扇了李凤仙一巴掌,“你这嘴,怎么胡说八道的!” 两人又扭打到一处。 村长很快来了,呵止了俩人,“闹什么?两个老妇人一把年纪打架扯头发,也不害臊,说说,怎么回事?” 李凤仙告状,“我好心好意给陆玉说婚事,我这小姑子啊,心高气傲,觉得她家陆玉是天仙,配不上我给说的汉子,这不,就把我打了一顿。” 都是村里长大的人,谁又比谁好多少,居然看不上村里的汉子,以后谁家敢娶! 李凤仙脸被扇了两巴掌,头上的布巾被扯掉,头发都扯掉了好几根,很是狼狈,“你家陆玉可真是高贵,一把年纪了,天天在家窝着,啥都不用干,还等着她侄子侄媳妇给她养老啊!” 村里人都面面相觑,这两年确实很少看见陆玉干活,有心人也开始八卦陆家把陆玉养得好,金枝玉贵的,指不定是个懒的,懒婆娘娶回家干嘛,当祖宗吗? 王兰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眶都被打青了,听了李凤仙的告状更生气了,陆玉今天要是真的坏了名声,她就找李凤仙拼了!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给说的都是什么人?”王兰也告状,“一个鳏夫,还有三个前头生的孩子,你要我姑娘去做人家后娘,你什么心思!” 李凤仙被戳破心思,也辩解,“鳏夫怎么了,人家有钱!” “呸!这么好你怎么不把你大孙女嫁过去!”王兰差点吐血,“人家的钱是人家的,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来祸害我姑娘。” 村长也听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了,“王贵家的行了,婚事都是父母做主,人家父母不想嫁,你要把人卖过去不成?” 然后有对王兰说:“孩子年岁也到了,是该好好相看给人家。地里不忙吗?都下地去,王庆家的,你家南山那边的麦子还不赶快去收了,喜来,你家的也差不多了,还不快去打扫晒谷场,麦子割下来放哪儿?” 王兰一瘸一拐的回来了,陆云行一看,吓了一大跳,“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摔了?” 王兰摆摆手,回屋里换了衣服,洗脸梳头发,把自己打理好,“没事,草割了没?兔子要好好喂,以后可以经常吃肉,带到县城给你娘她们带去,啥都要买。” 陆云行都一一答应了,围了王兰转了两圈,“奶奶,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找郎中看看,伤着骨头可不是小事。” “没事,快忙去。”王兰现在只愁的不行,陆玉确实该说人家了,可这一时半会儿的找人去?只能叹了口气,拿着布料去找人,她要找的是个村里手艺很不错的寡妇,叫做李珍,这李珍也是个苦命的。 李珍是隔壁李家坝的姑娘,大姑妈嫁到王家村日子过得顺畅,回娘家的时候和自家弟弟一合计,就把侄女也找户王家村的汉子嫁过来了,原本那汉子也是个勤快人,家中有老母又娶妻,后得一女,日子也慢慢好起来,可惜天不遂人意,那汉子在县城码头去做扛大包活计的时候被砸死了,船家赔付了八两银子。 家里的汉子没了,剩下三个孤儿寡母,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村里的人有什么事情他们家也帮不上忙,渐渐的就没有热络的人走得近。 第51章 做店里统一服装 李珍的针线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还能绣帕子卖钱,王兰以前见过一回,针脚密实,下针又快,正适合请人家来做两身。 王兰一合计,一天给二十五文,把人请来。 虽然心疼这钱,可孙媳妇那边交代的伙计要赶紧完工,只要孙子孙媳妇赚了钱,那两个人都是有良心的,不会不管陆玉。 李珍家里也是家徒四壁,王兰不多坐,只说明了来意。 李珍早听说王大河给陆家做工有工钱,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哪有不依的,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婶子,我明早就来。 ” 第二天,李珍天一亮就来了,陆家屋里坐不下,两个女人就在青竹沟的树下去缝衣服,还可以照看着鸡鸭,布料大小都是陈芳和王翠兰裁剪好的,只需要缝就可。 李珍看着这么好的布有点慌,你都不敢摸,“婶子,我手糙,会挂丝,要不你们还是请别人吧。” 一天二十五文的工钱可是县城扛大包才能挣到的,虽然舍不得放弃这么多钱,可是这布金贵,她怕给人家做坏了。 李珍也不知道是急还是恨自己没用,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兰百般相劝才把人留下来,“你瞧瞧我的手,不也一样糙,你就放心做,婶子信你的手艺。” 李珍做起来越发仔细,一针一线都考究。 陆云行在青竹沟捞鳝鱼和泥鳅,很快拎着只木桶出来,“奶奶,今早炖鳝鱼吃。” 王兰放下衣服,“好,我去杀。” 又让李珍就在鸭圈边做衣服,顺便看着鸭子。 王兰提着菜刀出来把鳝鱼杀了,开膛破肚,挖出内脏,把内脏剁碎丢去喂鸡,这会儿鸡鸭鹅兔子都还小,家里就没有鸡兔吃,只能吃买的猪肉。 陆云行提着篮子要走,“奶奶,我去李家坝卖的豆腐和两坛酒,一共要花三十多文。” 王兰擦擦手,给孙子拿了些个铜板,笑道:“多的你留着吧,不够就少买。” 陆云行有点懵,随即憨笑,“啊?不用不用,家里现在是奶奶管钱,我不会多花一文。” 十多岁的人了,哪能没点伴身钱,“你留着吧,不打紧。” 中午多了一个李珍,王兰炖了鳝鱼,一个小炒肉,一盘子花菜,还在院子生起炭火烤了四个茄子,再来一个麻辣豆腐。 要吃饭的时候李珍执意要走,王兰拉不住,堵住去路,“快吃饭吧,吃完还能回去会儿。” 做针线伤眼睛,没有一直把人扣在家里的道理,去走两圈也是好的。 李珍感激到眼眶湿润,又不能在人家家里流眼泪,主人家会嫌晦气,只能强忍着,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吃法的茄子,茄子皮破开,中间的茄子肉上淋上肉末和蒜末辣椒油,还有一把新鲜的葱末香菜碎,“婶子,这个茄子好好吃啊!我,我想学。” 王兰也不生气,“茄子后边多得是,今晚再做的时候你看着,这还是我那孙媳妇教我的。” 李珍笑着应了,一桌子人都吃得开心,忙活四天总算做出了新被子和衣服。 第52章 数钱最开心 日暮黄昏,码头来了个山羊须的清瘦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大汉,风尘仆仆,寻人就问蛋糕在何处买。 蛋糕这个东西才出现三五日,就在县城里卷起了一阵龙卷风,早已经家喻户晓,在码头做工的给他指路,望着山羊须匆匆走远,感慨,“那东西真有那么好吃,我看这人是外地专门过来买的模样,值得跑这一趟?” 船长走出甲板,拍了那家伙的脑袋,“这是在静安寺渡口上来的人,估计是那边山庄的人想吃,你干好自己的活吧,别人那巴掌大的一块蛋糕,要六十六文。” 静安寺渡口那一大片,土地肥沃,不仅有一座静安寺,更多的是山庄,这个庄子那个庄子的,都是府州有钱人家的地盘,也是皖州府来丰谷县的必经之地。 谢忠带着人根据路人的指示,一路来到书杏巷,才进巷子不远,就闻到了空气中特别的甜味,好像还夹杂着牛乳的香味,饥肠辘辘的肚子瞬间就叫起来。 “闻着味道是不错。” 难怪昨天下午,到庄子查账的夫人吃到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他只能不远百里的赶来这一趟,一坐船就是八个时辰,下了船就马不停蹄赶过来。 酉时还差一刻钟,二楼的姑娘小姐们都知道这里的规矩,相邀离开,又约着明天一起来,秦小舟是个健谈的,这两天已经和不少姑娘熟络,将她们送出店就去厨房看看今天的剩品。 前两天可是什么都不剩了的,做出来的东西全部卖光。 厨房里赵芳在打扫桌子,陆玉规制收拢面粉鸡蛋,景月在后院墙边清洗碗碟勺子,陆云风清洗木桶和大锅。 奶茶还有桶底一层,大概有七八杯,荷花酥还有四个。 至于蛋糕毛巾卷牛奶布丁是什么都没有了的,送来的三桶牛奶每天都会用完,甚至不够用,不过秦小舟并不想着加量,每天卖这些就足够了。 陆燕噔噔噔跑进来,看见奶茶忍不住咽口水,“嫂子,我可不可以喝一口,就一口。” “真的只喝一口?”秦小舟逗她,又摸摸她的肚子,“这小肚子是只能装下一口,多了可要撑的。” 陆燕急了,“其实可以喝两口三口,好多口。” “好多口是多少啊?” “嫂子讨厌!”陆燕朝院子里告状,“大哥,嫂子欺负我。” 陆云风闻言笑了一下,“那你欺负回去。” 赵芳拿干净杯子给陆燕舀,轻轻戳戳她额头,“你啊,想喝不会自己动手,还想等着你嫂子亲手端给你啊,一边玩去。” 收拾碗筷的景和进来看见这热闹场景,忍不住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她自从半个月前把自己卖了,就再也没有见过孩子了,每天夜里都想得睡不着,又怕不好好睡觉影响了给主家干活,不得不逼着自己睡,如果,如果她干得好,干个一两年是不是可以求夫人和老爷恩准让她回去看一眼? 景和越想越觉得可行,心口发热,四肢百骸都有力气,利落地放下碗碟,又去院子井里打了水,端着盆就去擦洗楼上的桌子。 这边玩笑过后,秦小舟去关店门,店门口有人喊话:“掌柜的,你们店里的甜点每样都来十样,要快。” 谢忠进店就看店里已经没人,空荡荡的,这生意看着就冷清,那什么蛋糕可见也不是什么绝品,可能夫人也只是图一时新鲜,他心里计算着时间,最好是能在太阳落山前登上回程的船,那明天不需到中午,他家夫人就能吃上这蛋糕。 秦小舟从厨房出来,店里的收银柜台里的柜子不进到里面是够不到的,所以她才敢如此放心敢到后厨或是楼上去,“这位大老爷,我们店今日只有荷花酥了。” 谢忠还是那句话,“每一样都要十样,掌柜的,我们要带走。” 秦小舟把店里的规矩说了一遍,“酉时关店,大老爷,不是我不肯做,而是今日已经到了关店时间,而且店里现在也做不出蛋糕了,请明日再来。” 谢忠身后的两个大汉立即上前,“我们现在就要,你,现在去做。” 这两大汉压迫感十足,不过秦小舟强压下镇定,“做蛋糕需要的东西明早才会送来,现在做不了,你们就是把店拆了,我也是这句话。” 大汉闻言就要打砸,被谢忠拦住,他就是来卖个东西,没必要闹出事端,“如此,那谢某明早再来。” 秦小舟好言提醒,“就算是明日来,是个蛋糕只怕也难。” 谢忠带人离开巷子,其中一个大汉很不满,“谢管事,那妇人或许是戏弄咱们呢,何不让我们打一顿!” 白白要在这县城耽误一晚上。 谢忠找到自己主家的产业酒楼住进去,酒楼掌柜李良很快就将他奉为座上宾,旁敲侧击,“谢管事怎么亲自来了,有何事找人来传个话就是。” 夫人手里收到的那蛋糕就是李良送上去的,于是,谢忠便问了甜品店的事。 李良也是个人精,立即就知道了谢忠到县城的来意,心里的激动更甚,看来用蛋糕去和当家夫人拍马屁这是,他是赌对了,“您说一帆风顺楼啊,那个女掌柜啊,为人彪悍,说一不二,楼里规矩还多,却赢得不少姑娘夫人们的心,才短短三五日,一帆风顺里的东西在县城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良顺便把一帆风顺楼里的规矩说了,和秦小舟说的一模一样。 谢忠摸着山羊胡须,神色不明,两个大汉都有点吃惊,“那蛋糕真就每日每个品味三十个?为啥不多做几个,这样岂不是更赚钱?” 秦小舟关了门,把店里打扫干净,才打开抽屉,整个端出来放在柜台上开始算账,一个抽屉装了一半都是铜钱,抓起来松开,哗啦啦的响,这可是真金白银啊,清脆悦耳。 于是她故意抓起来又松开,就为了听这个声音,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赵芳和陆燕都在院子里带小四休息,景和景月在私人厨房做晚饭,陆云风从后院拐出来,看见秦小舟故意抓铜板听声也忍不住心情轻松愉快,“我去找红绳。” 找来七八根红绳,两人站在柜台边开始数铜板,一个个地数,一千个铜板穿成一串,一共穿了六串,还剩下一百八十八个,秦小舟全部把剩下的扫进抽屉里用钥匙锁上,可以留着明天找零,又端出另一个抽屉,里面零零散散有七八两碎银子。 秦小舟把穿好的铜板和碎银子都收起来,拿出账本开始记账。 第53章 开个会 秦小舟念账本,“今日原味蛋糕三十份,芋泥蛋糕三十份,水果蛋糕三十份都已卖完,一份是六十六文,共五千九百四十文,卖了八十五份毛巾卷,一份十八文,就是一千五三十文,荷花酥海棠酥共四十七份,每份二十六文,还有奶茶四百二十三份,一份六文钱,两千五百三十八文钱,还有牛奶布丁焦糖布丁九十六份,一份五文钱。今日一共进账是一万一千七百一十文。” 一天十一两七钱! 一千个铜板可以换一两银子,一百个铜板算一钱,银子在市面上流通得并不是很普遍,普通百姓买个东西都是几十文,多一些也不过就几百文,银子难找补,还是铜板更便捷,所以秦小舟就把碎银子都收了起来。 晚上吃完饭,秦小舟将陆家人都召集在一起,把这几天店里的情况都说了,算是简易的家庭会议,“从开业到今天是第四天,我们店里营业额总共是四万六千八百二十六文,一切都很顺利,都是大伙齐心协力的结果。” 赵芳很吃惊,四万六千多个铜板,她们就是数也数不清楚,陆燕伸出手指头算,算不明白,“嫂子,这四万六千八百二十六文是多少?” “四十六两八钱二十六文。” 在村里一家人一年的收入都只有五六两,这,他们四天就赚了四十六两多,这简直是天上掉钱用框子接住就行啊。 陆玉这才直观感受,惊得都快坐不住了,热血翻涌,起来走了两圈,“这,这么多!那要是我们开一个月岂不是要有一百多两!!” 如果,如果到时候她被官府强制婚配,是不是就有钱可以让他们宽限些时日了?她或许真的能交出罚款! 陆玉越想越心潮澎湃,对半年后婚配突然就没有以前那么恐惧了。 秦小舟说完营业额又指出不足,“接下来水果会陆陆续续熟,到时候水果蛋糕还会再细分出来两个种类,娘和小姑子要多辛苦一点,带着景和景月尽快熟悉做蛋糕的流水线,烤蛋糕胚子需求会更多,所以要在我们自己的厨房里也要安装烤箱,不然到时候店里做不出来那么多,还有一件事,我们后院要加盖房子,把马棚子推了,改建倒座房,盖好后景月景和搬里面去住。” 现在只有三大间可以住人的屋子,陆云风单独一间,陆玉和景月景和一间,其余人都住在中间那屋,秦小舟觉得极其不方便。 而且以后生意越做越大,只有两个帮工可能不够,不如趁着现在盖个员工房,盖个三五间,到时候再来人也住的下,当初买这个院子真是值了,后院那么大,改造空间也大。 安排好事情又开始画大饼鼓舞士气,“只要我们好好干,以后就不用为钱发愁,一个月后就能在王家村盖房子,到时候每人一个屋!” 陆燕激动不已,“嫂子,到时候我还是和你一个屋!” 她从来没有自己一个屋子住过,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房间的爽处,就想着要挨着秦小舟。 赵芳戳戳她脑门,“不知羞。” 哪有嫂子一直和姑子一张床睡的??!自然是要小夫妻住一起日子才会和和美美,不过她看着这个儿媳妇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第二日清早,秦小舟才起床,就发现院子里的私人厨房里,景和已经烧好水,拘谨地拿木盆给她打水洗脸,“夫人,你早饭想喝的粥也熬好了,我这就去给你端。” 就因为昨晚睡觉前,秦小舟随口说了一句想吃青菜瘦肉粥,没想到起来就有,她忍不住多看了景和一眼,不错,是个勤快的也是个耳朵里能听事的,景月也不错,虽然话少胆子也小,总是躲在角落里安静的干活,不管脏活还是累活,都一个人埋头干,就是太怕生,下意识会躲着人。 从幽州一路来,可能是受了不少苦。 几个人吃完早饭天才大亮,有鸟雀在屋顶跳跃鸣叫,唤醒沉睡中的县城,后门被敲响,陆云风拉开门,笑问:“李三哥来了,今日怎么这般早?” 比往日早了一刻钟。 仲春时节的河道清澈无比,李骥撑着船稳住,把船上的牛奶搬下来,“现在日头长了,天气也热起来,我怕送晚了,你们还没来得及做,这牛乳就坏了。” 陆云风把牛乳抬进屋里,秦小舟拿出铜钱给李骥结算这几天的钱,“李三哥,这是一千三百五十文,是这三天的钱,你数数。” 当初说好一桶牛乳一百五十文,一天送三桶,三天一结算。 李骥拿着沉甸甸的钱,脸上的笑真心实意,“陆兄弟,大妹子,你们都是实在人,也是有本事的。” 他撑着船回家,一进屋就迫不及待拿出钱给媳妇,“你看,陆家说好三天结算一次就真的一文不欠帐地给了,给得痛快着呢,以后啊,我们就算是只做陆家的买卖也能活下去。” 李秋月接过钱,喜笑颜开,家里开支其实已经很困难了,孩子的衣服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米油盐也见底,她都发愁中午的菜里没盐放,这不,陆家那边就给结钱,真是及时雨! “这两年爹娘也不容易,天天割草喂牛,现在这钱,应该先拿一百文去孝敬孝敬,你快去给娘,我去村里买油盐,再买一匹布给你们做衣服,你看看你的衣服,这大补丁也不怕丢面!” 小儿子扑过来,“阿娘,我想吃肉肉!”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吃了,四五岁的孩子想起肉就流口水,“要吃好多块。” 李骥一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抱起小儿子,“好,吃肉肉,让你娘去买。” 对媳妇嘱咐,“就买一吊肉,今天我们也好好吃个饱。” 李秋月也馋得紧,煮菜都不敢多放油,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要不是天天早上给孩子们煮卖不掉的牛乳喝,这三个孩子不定瘦成什么样呢! 还是笑着戳小儿子脑袋,笑骂他嘴馋,“娘这就去买。” 二女儿睁着大眼睛吃手指,“阿娘,我想要糖葫芦。” 李秋月对大女儿和二女儿也有求必应,“今天都买。” 第54章 被人分一杯羹 太阳光刚刚照在丰谷街道上,商贩小摊上冒出浓厚热气,混着清晨的阳光给县城染上烟火。 谢忠带着人赶往一帆风顺店,他昨晚已经听酒楼掌柜说过这个店,蛋糕每日限量,风靡一时,要早早来排队,否则都买不到。 只是他才进巷子口,远远就看见巷子中间挤满了人,还排起了长队,霎时震惊,走过去排在后头,又感觉可能不是,往侧面看了看,确实是在一帆风顺的店门口,“不是巳时中才开门吗?现在还有大半个时辰,怎么就排起这么长的队了?” 这家甜品店究竟风靡到了什么地步啊? 石头今日因着老爷那头忙来晚了,这才排到了末尾,“嗐,这可是一帆风顺店啊,现在整个县城里的富贵人家谁要是没吃过她家的蛋糕,那说出去都没脸的。” 前面有人喊:“后面的别挤别挤,踩我脚了。” “你别回头,口水喷我一脸……” 店外吵吵嚷嚷,店里也忙得热火朝天,一直到十点,店门才打开,一群人蜂拥而入,秦小舟负责外带部分,景和脑子活络就负责大堂,陆燕在后院带着小四,时不时还要跑来店里,顺手做一些事,她现在可喜欢在店里帮忙,人也变得大方活泼。 两刻钟后,排在店外带走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才终于排到谢忠,“掌柜的,店里的东西每样都来十份。” 现在拿着去码头,太阳落山前希望能赶回去。 秦小舟记得这个人,昨天关店前来过,“这位客官,芋泥蛋糕只剩下五个了,水果蛋糕也只有八个。” 排在谢忠后面的人不依,“你这人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你都买完了我们买什么?岂不是白白排了这么久的队!” “就是就是,掌柜的,你不能都卖给他啊,那我们怎么办?” “对,不能卖给他。” 谢忠对着后面的人作揖,“各位各位,对不住,我是外地人,不会每天都买这么多,对不住了。”又朝秦小舟说,“掌柜的你看,我买的多后面的人就没有东西可以买,要不你还是你今日就破个例,多做几个如何?” 这么多人要求,这掌柜的总该会多做吧,只要做了那他就能买够每样十份,回去也好和夫人交代。 排在后面的人先是一静,要是破例了,岂不是以后想什么时候来买就什么时候来,想买多少就有多少了?再也不用怕买不到每天大清早来排队,也开始纷纷要求多做。 秦小舟示意大伙安静,“每日的量都是我们所能做出来的最大极限,要是数量增加了,质量就不能保证,我们不想偷工减料来赚这个黑心钱,大伙买着才安心。” 一听会影响质量,大堂里早已经吃上了的人开始不高兴了,要求不许增量。 秦小舟再次发话,“你们能来买都是看我家用料好又好吃,我承蒙大伙照顾,你们今日也辛苦了,就每人送一杯奶茶,感谢这几天大伙的关照。” 一听有免费奶茶喝,大伙再也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秦小舟给谢忠打包好东西,收了钱,叫景和出来给每人送一杯奶茶。 谢忠带着东西,和两个汉子喝了奶茶,向秦小舟道谢后匆匆而去。 一个汉子跟在谢忠身后,走出巷子回头看了一眼一帆风顺店,“难怪夫人要我们大老远来买,她们家的东西闻着香,那什么奶茶也好喝,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吃食。” 谢忠擦了把汗,只怕以后他要成为一帆风顺的常客了,这些东西夫人肯定喜欢吃。 店里送着奶茶,陈海平从店外进来,“秦姑娘,不,现在应该叫秦掌柜了,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秦小舟站在柜台后,“陈掌柜客气,想吃点什么?” “我今日来,有事相商。”陈海平环顾大堂,这么多桌子座无虚席,可见买卖兴隆,“不知秦掌柜可有时间?” 这几天县城里谈论最多的事情就是这个城西的一帆风顺店,虽然对酒楼影响不大,但陈海平还是派人打听了情况,结果王小虎回去就说开店的人是秦小舟的时候,陈海平就知道了以后秦小舟绝不会只是一个店的掌柜,趁着现在不如结交一下,省的以后秦小舟真的发达了,他也不会攀不上。 秦小舟不动声色地请人去后院,又让人去请陆云风来作陪,她一个女子开店已经是抛头露面,不少人酸着呢,要是再传出不好的流言蜚语,她可以不在乎,可是这世道是会吃人的。 当一个人无法改变环境和现状的时候,暂时顺从规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陆云风很快就来了,请人进堂屋坐,顺便端来了奶茶。 陈海平喝过奶茶,连连赞叹,“难怪一帆风顺店能在县城风靡,秦掌柜对吃的研究,真是令人惊叹。” 奶茶不过是秦小舟占着穿越的优势,倒是这些点心和蛋糕,秦小舟是下过功夫研究的,也有天赋在身上,所以听着夸赞一点也不心虚,“陈掌柜谬赞。” 陈海平知道秦小舟的性格是个利落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前些时日,秦掌柜说有菜方子要卖,当时我手头事忙,一时间耽误了,不知秦掌柜现在可还卖?” 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秦小舟其实已经等他好几天了,今日才上门来,这陈掌柜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卤菜她是一定要做的,但是因为甜点店她已经在县城出了一次大风头,此时再拿出卤菜,只怕这个风头太盛,引人觊觎。 自古枪打出头鸟,要是接二连三的拿出新奇的东西,一下子冒尖,只怕会被人盯上,到时候权势压头,一个罪名下来,连命都没了,为此,找一个人来合伙,让别人出头,她只拿分红,是最保险不过的事情。 闷声才能发大财。 而秦小舟选中的就是陈海平。 陈海平的酒楼能在县城数一数二,他不会一点背景人脉都没有。 “这次,我不卖,陈掌柜,我们合作吧。”秦小舟信心十足,“我出方子,你出人来学,赚到钱七三分账。” 陈海平一愣,笑容和煦,不买断就会有牵扯,有牵扯就是上了一条船,可这船上的诱惑实在太大,但他为人行事谨慎,一时间没说话。 秦小舟继续道:“我能肯定,这道菜系一出来,休说丰谷县,就是到府城到京城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到时候陈掌柜的,能更上三层楼。” 陈海平自然明白秦小舟的心思,他查过秦小舟,不过就是个屠夫家的闺女嫁给了个乡下汉子,没权没势,也没有惹上什么麻烦,想来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这船安全。 “我可以出人出房子,这账嘛,我六你四。” 这个老狐狸,秦小舟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陈掌柜,这菜系可是赚钱的东西,菜谱才是最值钱的,我六你四。” 两人僵持,最后说定五五分账。 为了避免以后牵扯不清,让人去请了不远处书院里的夫子来做个见证写清楚契约。书院里的夫子是个举人,在县城很有威望,请他来见证,大伙都安心。 送走了人,后院只剩下陆云风和秦小舟,陆云风犹豫良久,还是开口,“如果陆家有点权势,今天这个钱是不是就能不用别人来分一杯羹?” 是啊,秦小舟只需要等一个月就能租房再开一个店卖卤肉菜,现在和人合作,就是平白的让人分一杯羹! 第55章 读书决定陆家的高度 “所以,我们让老二去读书吧!” 陆云风一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让二弟去读书?!虽然两年前他和二弟也都有去读书,可是自从家中生变,读书这个事情好像就已经是过去,是奢望,没想到秦小舟突然说起这个事情,让他一时间都没有想清楚怎么就说到了读书。 秦小舟像是突然在黑暗里找到了一条光明大道,兴奋起来,“对,就是让老二去读书!” 读书人地位高,要是陆云行能考个一官半职,那以后陆家和她就再也不用因为担心风头太盛而被人惦记上,还要给人分一杯羹,拉人上贼船。 陆云风自然知道读书人地位高,还是不可置信,“你说真的?” 犹豫再三,还是说到:“读书花费很高。” 秦小舟越想越觉得可行,“我知道读书花费很高,不过当有一天我们赚了很多钱,足以让很多人羡慕嫉妒,而我们又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在和抄家入狱被污蔑比起来,现在花钱培养老二,让他以后成为我们的大树相比起来,这点花销是值得的。” 她语重心长,“我们赚钱能决定陆家的底层,老二小四读书,决定陆家的高度,所以这个书必须读。” 读书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不过现在正是要收水果上市的时候,也不急于这一时。 陆云行的人生轨迹就这样被桂规划了,不过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天他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和王大河一起拉了一车水果进城去店里。 牛车上还有一个背篓,里面放着店里伙计要穿的衣服,是临走前王兰千叮咛万嘱咐的,“这背篓一定要亲自给你嫂子,可不能弄花坏了,这衣服布料好,你嫂子急要的。” 陆云行点头,“奶奶你就放心吧,我晓得的,大河叔今天和我一起进城,鸡鸭都没放出圈,吃食水都喂过了,奶奶,你今天就不要去放鸡鸭了。” 王兰心里不踏实,也不知是不是家里那么多人就剩她一个人在家守着,“快去吧,等会儿还要回来,别晚了。” 陆云行和王大河都是话少的老实汉子,一路就低着头赶车,一直到店门快关了,两人才到。 陆云风赶紧带着人把一车水果搬进院子,赵芳也想儿子想的紧,就是太忙,都没时间好好说话,“长高了也瘦了,今晚就不要回去了,这天都快黑了。” 王大河在旁边搓手,他是想回去的,一天没见着媳妇和老娘 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吃饱,媳妇病着,老娘又老,他得回去挑水砍柴,他不能在外面过夜,不过他是给陆家做工的,按理说主人家怎么安排他就要怎么做,何况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陆云行把放衣服的背篓给秦小舟,边忙边说,“要回去的,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们赶牛车,回去快。” 陆云风嘱咐以后来早一点。 陆云行点头答应了,套上牛车就要走,秦小舟给他们二人打了两竹筒奶茶,又给了两包甜点,“路上吃,赶路小心。” 关了店门,赵芳一路送二儿子到城门口,悄悄透露了大儿子儿媳要给老二读书的事情,“这事是我前天听你大哥大嫂说的,不过他们说要等果园的这一批水果摘完才能送你去。” 陆云行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来,当初家里突逢变故,他和大哥被迫回家终断学业,他是伤心的难过的迷茫无望的。 还有不甘心。 他不甘心他的一辈子就那样脸黄土背朝天,庸庸碌碌终生,他想执笔为剑平立四方,想考取功名建功立业…… 可惜,都是梦中烟云! 即使如此,他的书都好好的收存着,就算是落魄搬到老房子他也舍不得弄丢,那是他的命根子! 时隔两年,在他接受自己一辈子读书无望,只能在山野间营营苟苟,为了二三两银子算计奔波过一辈子的时候,居然在这样一个平常不过的傍晚,他娘告诉他,他大哥大嫂要送他去读书! “娘,你,你说真的?” 陆云行觉得他的心再次跳动,向四肢百骸输送一种叫做希望狂喜的东西,开始复苏变得鲜活! 赵芳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所思所想,只是觉得能读书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应该是真的,不过我没听真切,只是听到了一些读书的话语。” 陆云行却实不满意这样的模棱两可,这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娘,你能不能帮我向大哥大嫂问问,我,我想知道。” 赵芳这才意识到儿子的语气和态度,有点诧异又惊疑,试探着问:“你想读书?” 她生的大儿子是个话少干活勤快,只会埋头苦干,认准了就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二儿子话也不多性格软,像只小绵羊,平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居然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可读书是个花销大的事,现在陆家是秦小舟做主,虽说长嫂如母,可也没有要嫂子供养小叔子读书的道理,而且考功功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可是要好几年的,有些人家家财耗尽也考不上。 赵芳有点担心秦小舟会不会只是想让陆云行认认字以后好做个掌柜管理生意,或许根本就不是要老二去考取功名,这岂不是让老二白白欢喜一场? 陆云行坚定点头,“娘,我想。” 以前这话他不敢说,连吃饱都成问题,何况读书?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想读书,无比想! 赵芳有点后悔提前和老二说了这事,“我回去就和你大哥大嫂说,你快回家去。” 当面制造八卦 店里水果蛋糕和茶饮陆陆续续上新,客源源源不断,不少姑娘妇人看着楼里的伙计都穿一样的衣服,剪裁合身又显腰身,心里都有些心动,但这衣服毕竟是店里伙计穿着干活的,问了就显得自己掉价,于是都没开口,倒是有几个陪着小姐夫人来的小丫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陈海平做事效率极高,才两三天就已经找好了店铺,在码头边上,往来人流量大,不愁卖不动东西。 秦小舟不仅要忙一帆风顺店里的事情,还要去教陈掌柜找的人怎么做卤菜。 不错,这次合作的项目就是合伙开卤肉店,卤猪大肠卤猪头肉都是秦小舟的最爱,又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即将清明节,一帆风顺店里接到了好几笔大单子,都是富贵人家祭祀用的点心贡品,沈家县令共定了八家,仅仅供品零零总总居然赚了三十多两。 就是店里实在太忙,赵芳陆玉景月景和没日没夜地忙了四五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荷花酥桃花酥海棠酥样样都要做上百个,店里的厨房和后院的厨房都用上,才勉强应付。 一直到清明节前一天晚上,店里关上门才清静,秦小舟这才宣布清明节休假两天,又给景月景和发了三月份的一百文工钱和清明节的五十文礼钱。 景月景和是签订的卖身契,当初就给过卖身钱,这会儿给工钱,两人大惊,也不敢收。 她们在店里干活,有吃有喝有住,还是和主人家同吃同住,陆家又给她们做衣服穿,不打骂不苛责,能遇到这样的主人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里还能要工钱!? 景和年长,会说话表忠心,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夫人老爷,你们肯买我,让我相公儿子能活下去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人,又给我饭吃给我吃住,我,我现在都长肉了,你们是好人,我一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这大半个月,景和从枯瘦如柴的妇人变得健康起来,每每吃着店里没做好的甜点,她都幸福到想哭,那些可都是上好的白面牛乳做的东西,她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景月是个嘴笨的,看见景和跪,她也跪下结结实实地磕头,“我也是,夫人,我一辈子报答你们。” 秦小舟赶紧拉人起来,“明后两天休息,你们就在店里守着吧。” 打发了两人,她才拿出账本,“三月已过,算算这个月的进出项。” 陆燕拿出记录支出账本仔细算,她这几日天天晚上跟着秦小舟看账记账,店里的甜品名字早已经记熟了,磕磕绊绊念起账本。 “牛乳一桶一百五十文,每日三桶,用的细面粉白糖红糖猪油香油盐都是开张前夕采买,共花销二十二两四钱,鸡蛋三月采买了四次,共花费四两八钱,芋头花销五钱,木薯粉花销七钱……阿嫂,我们三月的花销是五十四两四钱。” 面粉并不贵,猪油和香油也不算贵,但是白糖和红糖在古代都是贵物,还有细盐,成本就花的多些。 “嗯,但是这些东西虽然都记在三月开支账上,但有些东西还没有用完……”陆燕思考片刻,“阿嫂,这要怎么算呢?” 秦小舟拿过账本将收支都记在一个账本上,“这就是要教你的很重要的一个事情,查库存。我们家东西少,去厨房一眼就能看出什么东西还剩下多少,若是将来东西一多,你就需要定期检查,采买使用剩余是否对等,只要生意还在做,永远都要备不时之需,就一直会有剩余,所以你要懂得去查库存。” “小燕,你还算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陆燕翻着账本,一样样对照,“阿嫂,不少了,我每样都算上了。” “傻丫头。”秦小舟揉揉陆燕的脑袋,“人工费也是大支出,你瞧,我们买来景月景和,是不是开支,我每月每人还要给一百文,这个也是开支,若是不给点钱,她们私下该叫我们陆扒皮秦扒皮了。粗浅来算我们这个月进两百七十八两三钱,这个是未算我们前期投入的成本,买房买碗筷等等。” “现在生意小,人也少,但接下来水果全面上市就会忙不过来,我还准备再买人来,大云,你的意思呢?”秦小舟低头写账本。 赵芳抱着小儿子开始收拾东西,明天清明,他们要回王家村去,“还要买啊?” 陆云风想了片刻,“要买。” 清明节一大早,陆云风撑着新买来的小船带着家里人回王家村。 船是昨天才新买的,以后家里的水果或是柴火都要运往县城,有条自己的船比较方便。 才到村头渡头,就被人围观了。 王超都惊动了,跑到渡口看船,忍不住摸了摸,“大云,你这是发了?居然买船了!” 周梅香站在岸边,也是羡慕到不行,“你们陆家不得了啰,出去大半个月就能买船,不会是抢来的吧?” 其他人七嘴八舌,“陆家现在在书杏巷开店啦,那银子啊哗哗的流,我听说想花钱还得排队呢!去晚了这钱都花不出去!” “书杏巷知道不?那一带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他们家东西那么贵,和抢的也差不多了,大云,你们这么抢钱,良心不会痛吗?” 又有人瞧见船上的秦小舟,一时间没认出来,拉着赵芳,“赵妹子,这俊俏媳妇是谁呀?是不是你家大云现在发达啦,要新娶的媳妇?” “前头那个就是个夜叉,又胖又丑说不定还不会生孩子,休了也好,现在有钱了,是该娶一个好的,我看着这姑娘就挺好,那身段,一看就能生大胖小子!” 村里人又被这话吸引去看船上下来的人,不少汉子都偷偷的瞧,心里暗骂陆云风运气好,休了一个,还能再娶个这么漂亮的。 秦小舟跨下船,心里一阵无语,这些人是眼瞎吧,才大半月没见,她就是瘦了一圈而已,居然就当着她的面编排制造八卦了! 秦小舟比村里妇人高一些,以前又肥又胖是个庞然大物,眼睛都被挤得剩下一条缝,如今身形大变穿着浅蓝色新衣服,挽起的头发插着只桃木雕的簪子,干净利落,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明亮,极有富态。 赵芳看着秦小舟一日日瘦下去,大盆子脸成了鹅蛋脸,竟是个美人胚子,干活又利落,喜欢得不行,自成亲三个月,越发觉得娶到秦小舟是她们家的福气,很有面子,“王大嫂哪里话,这是我儿媳妇,小舟,这是你王家表婶子。” 秦小舟心里翻白眼,面上和和气气叫人,倒让那些人吃惊又尴尬,冲击力震撼,恨不得把这个i秦小舟瞧出个洞来! 这人怎么能是那个肥婆秦小舟!? 三个月前陆家娶妻,新娘子卡在门口进不去惹得多少人笑话,还听说秦屠夫家的闺女力气大脾气也大,嫁过来没几天就把陆家制服,在婆家作威作福,又在西山脚的小溪里杀野猪,没想到现在一看,竟是这么个和气的俏媳妇。 和村里人打过招呼一路回到家,陆云行和王兰早早等在了家门口,看见他们回来很是高兴。 吃了饭要去上坟烧纸,路家人开始烧火做饭忙碌。 秦小舟在院子里杀鱼刮鱼鳞,杀鱼剁鱼一气呵成,路过的人见到都夸赞不已,也不知道是真路过还是暗搓搓来陆家门外看热闹,总之就这么会儿功夫,陆家门口行人不断。 干活的人多,秦小舟就闲下来,一直到开饭才带着陆燕一起去端碗筷摆菜。 吃完饭,一家人去南山上坟。 王兰今日高兴,丈夫儿子死后,大孙子才十八岁,家里没个顶梁柱男人,她这两年看过多少冷眼,儿媳小孙子天天吃药,她去年摔断了腿更是把什么都卖了,整日抑郁不敢出门。 现在好了,讨了个孙媳妇,她腿也好利索,儿媳也不再天天泡在药罐子里,还到县城做起了买卖,日子也越发顺。人逢喜事精神爽,给丈夫和儿子烧完纸,王兰居然在坟前喝了两杯酒,念念叨叨地把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给丈夫和儿子听。 说完又忍不住流眼泪,回去的路上小声哼着歌,精气神十足,也不知哼的是什么歌,总之没有以前的死气沉沉。 第57章 旺夫 夜里秦小舟带着陆燕去河边洗澡,水草又丰又密,前段时间几人合计在河边草丛里搭了一个小台子,可以站在台子上舀水,也不怕夜间在河边危险。 四月连河水都是温的,秦小舟直接进河里畅畅快快地洗上一个澡,还要游上三四米。 月色下虫鸣不休,明亮清静,陆燕悄悄看秦小舟,“阿嫂,你真白。” 时隔三个多月,秦小舟从初始侧身进门都会被卡到如今已经能正面轻松进出门,以前的衣服改小了不知道多少回,如今的大手臂也没有陆燕的大腿粗了,水桶腰已经能看出腰线,背薄了一半,倒是这胸口依旧鼓囊囊的,一点不见缩水。 瘦了七十多斤,简直就是大变活人,难怪今早回村里,那些人没有认出她来还闹了笑话。 陆燕没有她白,皮肤却也细腻,秦小舟帮她搓洗后背,“等花生熟了,我们就留一些,冬天的时候天天早上喝豆浆花生奶,又暖和还能养身体。” 陆燕最崇拜秦小舟,没有不依的。 两人回到厨房烤火晾干头发,陆云风提出要去赵家台子外公家一趟,“过两天是姥姥忌日,这两天又是清明祭祖,得去磕个头。” 赵芳眼睛亮了起来,她已经三年没回过娘家,以前在陆家过得好,有时候丈夫和公公打的猎物多,一年要送七八只野兔野鸡去,赵家都念着她的好,前年陆家有难两位哥哥也咬紧牙帮衬了不少,年初陆云风娶妻,他们也没少出钱出力。 现在日子好了,赵芳是很想回娘家的。 次日一早,陆云风秦小舟和赵芳小四一起往赵家台子去,从王家村穿过的时候不少人都挺新奇,“陆家嫂子,精神头挺好,一家子去哪儿?” 赵芳已经两年很少在村子里走动,没和这些人说过话,这么多人一问有点别扭,“去我娘家走一趟。” 又叫几个孩子叫人。 小四还叫不清爽,囫囵叫了,王立春老娘抬着下巴,望着秦小舟,“这是你家娶的屠夫家媳妇?” 昨天就在村里传开了,说是陆家的新媳妇如今瘦了,长得白白净净的又俊俏,看着喜人得紧。 王立春娶的是林娟娘,当初许给陆云风的那个姑娘,林家姑娘养得也是圆圆润润,进王立春家门几个月就有了身孕,家里人都高兴,可是现在见到陆云风媳妇,白白嫩嫩的,气色又好,大大方方叫人的时候就让人眼热。 而且这屠夫家的闺女杀了那么多猪,造了那么多杀业,咋运气还是这么好呢! 进门才几个月啊,陆家那几个药罐子居然不吃药了,王兰那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还养上了鸡鸭,现在倒好,直接去县城开店做买卖去了,还买了船! 这女人旺夫啊! 陆家那样的,都能旺起来。 现在村里都羡慕陆家羡慕到不行,谁不想娶个旺夫媳妇回来,就算日子再穷,都能被旺起来。 赵芳知道这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林家与陆家退亲,王立春就踩了陆家一头,现在一看秦小舟居然胜过林娟娘,心里头就不舒服呗。 “是我家新妇,又能干又好看。” 赵芳说完就带着人走,远远走出村子,秦小舟有点想笑,“娘今天真厉害。” “嗐。”赵芳拍拍背上小儿子的背布,两边都是青碧色的水田,水稻才刚刚插进去,入目皆是新生的力量,“两年多前我觉得天都塌了,又看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身体又差就不想出门不想说话不想笑,自从你来,每天都笑呵呵的,做什么事情都大大方方从不畏手畏脚,日子也真就被你过出来了,我就觉得活了半辈子还不如你一个刚进门的媳妇,这次出门和别人说完话,看那些笑话我们家的人被我呛回去,心里就都放下了。” 赵芳受丈夫身死打击身体也有病痛,又从人人羡慕的对象成落魄户,这落差也确实大,难怪这两年都抑郁寡欢,如今能想开自然是好,秦小舟笑道:“我们就得大大方方活,我以前也被好些人笑话,我才不管,我又没吃他们的大米,关他们什么事!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陆云风慎重点头,“是这么个理。” 村口的那些人眼热陆云风背篓里的东西,“看着有三匹布,不知道是粗麻布还是棉布?还有鸡和兔子呢!” “细棉布贵,哪可能一次送三匹。” “又是鸡又是兔,这是真大方啊?陆家还养上兔子了?” “听说养上咯!那果园里啥都有。” “以前那片是荒山没人要,你说我们怎么就不知道能养鸡鸭呢?瞧瞧那么大片地,养什么都得劲儿!赚钱啊!” 第58章 都是亲戚也有远近 走上个四十多分钟就进赵家台子,赵芳娘家住在村子中间,这会儿才是半早上,田间地头都还有人在干活,麦子熟的早的已经要开始割了,村里老人都在惊讶赵芳居然回来了,还带着大儿子和儿媳,还有背上的小儿子,不是听说那小儿子在娘胎不安稳,生得像只耗子一样不好养活吗? 怎么还背这么远来见风?村里不好养活的小孩子最忌讳去风口,一口气喘不过来撅过去就不容易醒过来了,一个村里总有些个养不活的孩子,又不能进祖坟,就找个小山头裹着草席埋了,村村都有小孩坟。 这两年生下来的女娃养不起的人家还会把孩子丢到小孩坟里去,冬天那会儿天冷,小孩子很快就冻死了,夏天那会子,时常都能在那山头听见小孩哭。 赵春华老娘远远就拉闲话,“啊芳,你今咋回来了?身体好些没?我家春华这些日子还好吧。” 古代的村里农忙又没有方便的交通,不好时常走动,也没有简便的联系方式,只能看见个熟人来走亲戚就会互相问问自己家亲戚的近况,赵春华也是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她老娘忍不住问问。 赵芳也大大方方的回,“我回来给我老娘烧根香,看看我爹和哥嫂侄子们,春华姐好着呢,前几天还跟着姐夫去了县城,她家今年麦子长势不错,能有个收成家里不饿肚子。” 赵春华老娘高兴了,又闲话了几句,末了还叫赵芳到家里坐坐,这些都只是客套话,现在家家户户都缺吃少穿的,巴不得没人来才好,不如人家来一趟家里,要是饭点来,还要用饭菜招待,白白的被人吃了一顿饭,家里的人就少了一顿口粮,一顿口粮在最大旱的时候可都是人命! 赵芳也忙着回娘家,哪有时间去别人家里闲聊,就匆匆告别了,客气说着以后来。 一路从村头进来,不管打没打招呼,话题无非就是赵芳好几年没回娘家了,然后就是陆云风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娶媳妇了,又说秦小舟长得白净俊俏像个城里人,最后就是陆小四身体看着健康,是个能养活的。 村里死的孩子多了,随便一点天花牛痘感冒都会死小孩子,她们说起谁家的孩子能不能养活啥的,都不忌讳。 秦小舟的脸都要笑僵了,跟着陆云风一路叫人,实际记住的没两个。 赵峰在地头割草,还有几天就能割麦子,现在把地埂上的草除干净,到时候好收麦子,今年也是干旱,好在去年腊月下了大雪,今年开春后又下了两三天的春雨,麦子看着不错,稍稍缓解了前两年的粮食短缺,不然真是要饿死了。 麦子长得成年人的膝盖高,他扒开一个麦穗,里面的麦粒饱满,这些都是今年秋收以前的存续,就指望着夏天能多一些雨水,再干下去河里的水都要被引到田里,船也走不了。 小孙子一路从地头跑过去,喊姑妈来了。 赵峰以为听错了,“啥?谁来了?” 狗蛋儿喊,“爷爷,姑妈来了,还有大表叔和表婶还有小叔。” 村里人本着贱名好养活的原则,就给小孙子取了叫狗蛋儿的名字,狗蛋儿今年五岁,光着屁股,又瘦又黑,精神头却很好,光着脚跑过地头,“爷爷,奶奶叫你回家去。” 赵峰都有些不可置信,自家三年没来过的小妹真的回来了,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虽然自家也快过不下去, 孙子五岁都没穿过几次鞋,天天光着屁股到处跑,但要是妹子真的遇到了难处,他这个做大哥的,能帮还是要帮一把,老娘去了的时候拉着他的手交代过的。 他也是答应了老娘要照顾好二弟和三妹,再难就把这几丘地里的麦子卖了,应急! 赵峰又喜又惧地回到家里,赵岭也是刚回到家里,兄弟俩一前一后进门,赵芳带着儿子儿媳坐在堂屋里,看见大哥二哥回来,也是高兴。 上一次见是三个月前陆云风娶媳妇,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娶了个夜叉进门,心里憋屈又忐忑,都没心情坐在一起好好叙旧,这会儿再见,赵芳看着大哥二哥两鬓斑白,想着这两年对她的照顾,心里眼里都泛酸。 “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秦小舟跟着陆云风乖乖叫人,赵家两个舅舅都是能苦的村里朴实汉子,穿着草鞋穿马褂,露出半截手臂小腿都晒成褐色,还有这一大家子人,四世同堂,十口人就挤在三间屋子里,坐都坐不开,这堂屋也是用泥土扞实,有些地方都坑坑洼洼了。 赵家两个舅舅看见秦小舟惊得愣住,“这是外甥媳妇?” 不对啊,年初成亲的时候赵峰带着儿子赵忠和侄子赵勇去了,那外甥媳妇卡在门上进不去屋里的事情简直印象深刻,还有身上那股子味道,离着老远就能闻到,现在怎么看也不像是屠夫家的闺女。 赵芳放下背上的小儿子,“小舟她来到家里后就一直在减肥,这三个月就瘦下来了,又能干,小四现在也很亲她。” 秦小舟做饭时间多,每次做饭小四都喜欢围着灶台转,就想讨点吃的,秦小舟对小叔子也舍得,经常喂汤汤肉肉的,不像进门第一天,把小叔子吓哭了。 小四怯怯的叫了人,赵外公高兴到不行,把外孙子抱起来,“身体结实了不少。” 当初小女儿三十五岁生遗腹子,可把他这把老骨头愁的不行,妇人生孩子都是走鬼门关,年轻妇人生都有危险,何况是病了好几个月还见红的高龄寡妇生孩子,后来这个小外孙生下来,哭都哭不出来,脸都憋紫了,当时他以为是最后见女儿一面,回来好几天吃不好睡不着,后来过了十天半个月,从王家村来的人才说母子都吃着药,他才慢慢放下心来。 “阿爹,现在我们都好起来了,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三个月没再吃药。”赵芳说起来有点心酸,她病病蔫蔫,小儿子也没吃过几个月奶水,这两年还要劳老爹和大哥二哥挂心,“小四现在也只是两个月前病过一次,喝了三次药就好了。” 赵外公连连说好。 陆云风拿出鸡和兔给两个表兄,又拿出三匹布给两位舅母。两位舅母打开一看居然是细棉布,这棉布穿着舒服,不刮人皮肤,一时间不敢收,“这也太贵了。” 赵峰也吃惊,“三妹,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这布你们拿回去,给小外甥做衣服。” 陆云风解释,“这兔子是我开春的时候从山里抓的,养在家里做种,下了两窝崽子,给你带点是一公一母,要是养着,两三个月就能下崽,到时候不愁没兔肉吃,兔子也好养活,就给外甥养,这鸡也是四个月的,养两个月就能下蛋了,这些鸡蛋都是家里母鸡下的,给外甥们吃。” “对呀舅妈,你们就收着吧。”秦小舟笑盈盈的,对于帮助过陆家的亲戚,她也是愿意帮的,“现在家里养了几百只鸡鸭,拿几只母鸡给你们养着,等到了夏末就能下蛋,那时候母鸡下蛋勤快着呢。” 鸡蛋有三十个,也够赵家吃好几天了,还有一吊子猪肉呢。 陆家诚心给,赵外公做主,“都收下都收下,都是兄妹要互相帮衬着。” 公爹发话,两个舅母高兴得合不拢嘴,收下了东西,“外甥也太破费了。” 陆云风拿出钱袋子给狗蛋儿和二狗兄弟两发压岁钱,“现在家里也好起来了又到姥姥忌日,就跑一趟。” 有来有往,就是亲戚,狗蛋儿和二狗得了钱高兴,但围着鸡蛋和肉,口水吧嗒吧嗒的流,也不跑出去玩了,两个舅母拿着鸡蛋和肉,招呼着儿媳妇去做饭。 两个舅母心里高兴,这两年自家丈夫和公爹可没少帮着陆家,虽然她们是嫁进赵家,家里的事情做不了主,可看着家里有的那点东西还要去接济嫁人二十年的小姑子,时间一长,嘴上不敢说,心里还是不乐意的,为此赵峰媳妇还和赵峰闹过几次红脸,现在小姑子一家拿了这么多好东西来,赵峰媳妇又乐意往来了。 那些布料,够做两身衣服了,边角料还可以给小孙子做鞋子呢! 还有这肉,可真肥,她们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沾过荤腥了。 陆家走了这一趟,现在在赵家台子人嘴里已经变了画风,毕竟赵家老少说说笑笑地带着外嫁女去上了坟,逢人就说赵芳回来祭拜老娘,那拿着的祭品看着可不少呢。 下午赵家人又把陆家几人送到村口可是好多人看见的,纷纷猜测,陆家又好起来了,再说那陆家新进门的媳妇,长得多有福气。 赵芳今天一天都是高兴的,就是去祭拜老娘也是思念和开心参半。 几人在赵家祖坟祭拜完吃完晚饭才回家,因要赶路,赵家今日晚饭用的早,到陆家的时候太阳才落山。 陆燕坐在河边生闷气,把自己气得满脸通红,眼含泪水。 秦小舟一路找过去,惊讶了,“这是怎么了?去舅舅家没带你生气啦?” “才没有呢!”陆燕终究是憋不住眼泪的小姑娘,哭腔委委屈屈,“今天舅姥姥和表舅妈上门来了,和奶奶要东西。” 秦小舟一头雾水,还要再问,家里好像有吵闹声音,听着是表舅妈,李凤仙的儿媳妇,叫王翠翠的,也是个彪悍的,又爱贪小便宜。 两人忙赶回去,才进门李凤仙就说:“当初借你们家的两尺布,大云你们家现在做着买卖发达了,不能只记得亲舅舅家的好,要是有钱就还给舅姥姥吧,我们家苦啊,福宝天天穿他爹破衣服改的布料,那布料都洗没绒了,一扯就破……” “行了。”陆云风出声制止,转而问王兰,“阿奶,当时借布有没有留下字据?” 李凤仙哭爹喊娘,“都是亲戚家照应哪里就要立下字据,我们没那么卑鄙,还怕我是平白上门讹东西的吗?” 王兰老泪纵横,“我,我不识字,你们舅姥爷确实给了我两尺棉布,我拿来给小四做衣服了,我以为那是他给小四的礼,不用还的。” “那你有没有写过什么字,或是按过手指头?”陆云风继续问。 王兰摇头。 陆云风脸色才稍微好一点,“二云,去请村长。” 村长很快被请来,说明情况,陆云风当着众人的面裁剪出两尺棉布给王家的婆媳两人,“村长见证,陆家欠王家的两清。” 既然当初王兰确实拿了布,那就还,没得为了这两尺布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秦小舟在旁边看着,她挺欣赏陆云风的行事风格,不贪小便宜,说一不二,能断这断,不拖拉。 李凤仙没想到陆云风这么干脆就要两清,一时间又不依不饶,“好啊你们陆家,现在发迹了,好东西都往你外公家里搬,赵家是你老娘的娘家,我们王家也是你阿奶的娘家呢,你这做小辈的,怎么这么厚此薄彼,别忘了,你们家落户王家村,有什么事情也是要靠着我们王家的,这么多年,我们王家真是养了几个白眼狼!” 送走村长和王家人后,王兰只觉难受,“那是我弟弟,我有难去找他帮忙,我欠他的情我记得的,他一个月前来要果子吃,我也是给了好多的,没想到你们今早去陈家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了,那婆媳两就追上门来要东西。” 秦小舟忙安慰两句,陆燕却嚷嚷,“以前阿奶给他们的东西都不止两尺布,三年前我还看见阿奶给了舅姥爷两张兔皮呢。” 赵芳打了一下小燕,“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婆婆经常拿东西给娘家弟弟,陆家人都是知道的,但以前他们家日子好过,赵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被女儿捅了出来。 陆燕不服气,“我才没有胡说,阿奶本来就经常拿东西给舅姥爷。” 王兰脸上挂不住,骂了一句,“好了,那是我弟弟。” 晚上其他人都睡了,王兰心里有气,还在院子里纳凉缝衣服,陆云风坐在她旁边,给了二两碎银子,“阿奶,这两年我们日子不好过,你也跟着受苦,有些人能不能处你心里也要有谱,这些钱你收着做个体己钱。” 王兰早已经后悔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第59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后的这天傍晚,村长才从陆家出来,一阵东南风吹来,带来了久违的水汽,燕子低飞,天空乌云密布,有大雨欲来的架势,可把靠土刨食的人高兴得不行,村长一磕烟杆,当即对周围刚刚还看热闹的村民说:“快,回家抬锄头去田地里,把田埂修整修整,准备蓄水插秧苗了。” “希望今年是个好天气,可别再干了。” 去年山头都死了不少树呢,山腰山头的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都是靠着田里那点没被晒死的粮食过日子。 但是王家村的田没有李家坝的多,很多人家都是旱地,在山腰上,虽然村里有河,也救不了山里的地,还是要靠天吃饭。 就连布谷鸟都趁着最后的天光在田间地头狂叫,像是催促着农人在大雨之前把田地里的活干完。 虽然麦子已经有些可以收,但对于干旱两年多的人而言,雨水也是及其重要的,村民们哪里还有心思八卦,纷纷跑回家抬着锄头去田里修整田埂好蓄水。 只要雨水充足,田里蓄上水,就不用去抢河里的水。 村里的北边是一大片田,河只有三条,干旱时期,青竹沟里的小溪会断流,能供村里用的就只剩下两条,那两条河要给那么大片田用,就会需要抢,这家离着河近,就用水方便,挖开田埂就能引水进田里,要是离着河远的那家,从河里引出来的水经过水渠几天都到不了。 去年最干旱的时候,很多人家一两个月都抢不到一次水灌溉,只能大半夜起来守着水渠,把别人家的田埂堵上,被堵的人家就不干了,说不清就打架,去年田间地头时不时就有人头破血流,还有人被打了三五天起不来床的。 陆家的鸡鸭鹅都已经关入圈里,陆家兄弟也是抬着锄头去青竹沟里,把溪流里的泥沙杂草清开,要是雨大,山里的洪水有一部分会从青竹沟出来,现在清好沟渠,到时候洪水畅通无阻,就不会出现阻塞,水漫鸭圈。 王兰嘱咐两人小心,“村子里虽然还没有下雨,但谁知道山里有没有下,要是山里有雨,突发山洪,是会把人卷走的。” 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是村里的那条河突然从南山爆发山洪,冲入村子里,把村子里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老阿嬷冲走了。 陆云风拿上渔网,“知道了奶奶,要下雨了,你们就在家里,别出门了。” 山里的野猪潭里的鱼在下雨前是最不安分的,很可能会顺着游下来到青竹沟里,拿着网正好去看看能不能网到鱼。 百里之外吹来的海上东南风裹挟着云雨雷电袭来,天雷滚滚,风吹过屋顶,刮起周围的果树哗哗的响,王兰和陆燕把院角劈好的柴火抱到厨房里,赵芳心情很好地在屋檐下做针线活,她要给儿子缝一件肚兜,日头越来越长,这场雨过后天气肯定会热起来,到时候只有肚兜才能勉强穿得住。 陆小四扶着柱子在她身边打转,长了五六颗牙齿的嘴巴张开,口水漓漓啦啦地流,王兰见了宝贝的不行,一把搂过去,拿出帕子怜爱地给小孙子擦,“哎哟,来,叫奶奶。” “奶,奶。”陆小四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却把王兰高兴坏了。 陆玉背上背篓,“趁着没下雨我去割草,要是明天还下,兔子就没草吃了。” 家里兔崽子多,要吃新鲜的草,现在备着点总是好的。 秦小舟也抬上锄头,“我去果园山腰看看。” 今年的果园里养着两百多只鸡,把杂草啃食光了,土地光秃秃的,要是下雨只怕是会发生水土流失的情况,现在能预防一点是一点吧。 她才到山坡上,王大河居然赶来了,看见秦小舟就憨笑,“侄媳妇也在啊,我看要下雨,就来看看鸡圈。” 秦小舟有点诧异,“辛苦大河叔了,你家田里不用修整吗?” 站在这山坡上,能把东边整个村子收入眼底,所以她是知道村里人都在北边的田里的,还能看见有几个人在清理自家门前的河流,以免堵住,水流到岸边的家里去。 只是这两天放假,按理说王大河今天是不用管陆家这边的,但这个汉子还是赶过来了,这份实在,让秦小舟觉得可以重用。 王大河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我家里田少,老娘一个人去就行。” 他拿着人家的工钱,自是要把人家的鸡鸭鹅照看好,刚刚他也犹豫是要去自家田里还是来这边看鸡圈,还是他老娘和媳妇都给他讲道理,劝着他过来了,没想到秦小舟已经在这里。 他三月份才干了半个多月,就拿到了四百六十六文钱,他已经很久手里没有过这么多钱了,那一瞬间的踏实,让他一个大汉子差点就忍不住哭出来,拿回家交给媳妇,媳妇脸上一下子就好像有了光,那是能让她们一家三口活下去的希望,这两天不上工,他去县城给媳妇买了药,媳妇吃上药他就安心。 两人在鸡圈上面用锄头挖出一条往青竹沟那边流的水道,从山包北面一路挖水道,螺旋状往南挖,到时候能把山包上的水引到南边,从南边流进山脚的沟里。 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劈里啪啦的,秦小舟不敢休息,在这条水道下间隔二十来米又挖了一条,很快,东南边传来唰唰的雨声,东边的村子即将掩盖在雨幕下,“大河叔,差不多了,回去吧。” 两人回到陆家,陆玉也刚进门,王兰热情地邀请王大河进屋里坐,王大河还惦念着田里的活,他老娘一个人是干不完的,于是就推辞了,王兰只能拿出蓑衣给他,“那你回去小心点。” 送走王大河不一会儿,大雨就笼罩住了村子,西边的村尾也有雨滴袭来,王兰站在门口,“那两小子听不见下雨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说罢就要拿着蓑衣去青竹沟,这天气秦小舟哪敢让她出门,她脚还有点跛呢,要是摔了可怎么行,于是披上蓑衣,抱上剩下的就冲进雨里。 她奔向西北边的青竹沟,很快就被大雨追上,噼里啪啦盖头浇来,即使带着斗笠蓑衣,还没到青竹沟呢,她的裤腿已经湿透,往下滴水。 半路遇到陆云行,他一手横在脑门上挡雨,“阿嫂阿嫂,天都要黑了,你怎么还出来?” 秦小舟喊他,“快披上蓑衣,你哥呢?” 第60章 她嫁给谁都是那人的福气 雨又大又密,天黑蒙蒙的,走路都看不清楚,只能摸索前行,陆云行披了蓑衣不放心秦小舟一个人去找大哥,走在前头带路,“这路我熟,大嫂你跟着我的脚步。大哥说要顺着山沟里网鱼,雨太大叫我先回去,我想着雨太大去拿蓑衣,大嫂你就来了。” 秦小舟无语,鱼可以不吃,人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以前还觉着陆云风是个稳重的人,今天做事怎么这么不计后果,两人冒雨赶到青竹沟,因着下雨天又黑了,鸭圈里很安静,水潭被雨水打的噼里啪啦的响,水潭出水口已经全部打开,方便晚间泄洪。 这会儿水潭里的水哗哗哗的往山沟外流,水位下降到只能淹到膝盖,连带着山沟里的溪流都比平时快了很多倍,也难怪陆云风要趁着泄潭水的时候网鱼了,这会上游的水都往这边来。 进山沟里的路上泥泞不堪,走过了水潭往里五十多米,竹子才开始密集,地上铺上了一层竹叶,泥巴才不粘鞋。 又走了百来米,终于看见了网,渔网四角绑在溪边的粗壮柱子上,陆云风抬着棍子光脚从上头的溪流里赶鱼进网。 雨打在他身上,头发粘在额头上,顺着脸颊流下来,全身湿透都在淌水,一时间分不清是雨打湿的还是摔在了河里过。 秦小舟手里的蓑衣没了用武之地,于是就塞给了陆云行,自己往溪流上游走,“我去前头看着,要是有山洪冲来我一喊,你们就赶紧收网。” 陆云风点头,“小心点,别走远。” 秦小舟顺着溪流岸边走,好在山沟底部是溪流,陆家平时挖竹笋走的小山道在小半山腰,就算是发洪水,一时半会冲不到山道上的人,她也就放心了。 天已经全黑,在竹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秦小舟感觉周身发冷,她就不敢往前走了,好在陆云风也跟着来,“雨是从东南边来 ,这山沟里的水只会从西北边的西山来,别担心,一时半会儿西山不会出现山洪,再等一刻钟收网就回去了。” 行吧! 看来不是今天的陆云风不稳重,而是人家土生土长在西山脚下,比她更清楚西山发山洪的情况。 潭水泄了有一个小时,山里野猪潭的水早已经出了青竹沟出,带下来不少雨,三人趁着山洪没来之前收了网回家。 网拉起来甩背上就走,回到家里倒进桶里才发现这鱼这么多,足足到了两桶加一个大木盆,一身湿漉漉的秦小舟忽然就来了兴致,“我给你们烤鱼吃!要不要啊小燕子。” “要要要。”陆燕把灶肚里的炭火扒拉出来放进火盆里,“嫂子,快烤。” 王兰戳戳她的脑门,“你一个小姑娘咋这么馋?可不许这样,小心以后没婆家看得上你,看你怎么办?” 秦小舟利落地在厨房门口杀鱼刮鳞,开膛破肚,拿进厨房抹上盐巴辣椒葱姜水腌一腌,“切,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上,那就是眼瞎,我们小燕才不嫁那种没福气的人家。” 洗干净手安抚小燕,“别怕,你嫂子我眼光可好了,将来一定给你嫁个好人家,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必要为了嫁人委屈自己。” 陆玉从针线里抬起头,眼睛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听过,村里的人不管对女儿如何的疼爱,嘴里都免不了一句话就是,你不勤快以后到了婆家怎么办? 好像女孩子的一生,都是为了嫁人,从出生那一刻就是为了嫁人做准备。 自古也只有那句,你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而没有哪个男人是因为娶了一个女人有福气的。 王兰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别把你小姑子教坏了。” 陆云风已经换了衣服,擦干头发,用细竹子把腌好的鱼穿上放在火盆上烤,陆家人多,足足烤了十条巴掌大的鱼,“奶奶,小妹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个好的。” 这话王兰无法反驳,他们陆家不是那些会卖儿卖女的黑心人,自然是希望晚辈们各个都是好的,而且陆燕现在才八岁,议亲是五六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她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她要是不在了,赵芳是个性子软的,这陆燕的婚事还是要由陆云风和秦小舟说了算,她便也不多话了。 “大云,你小姑姑的婚事也不能耽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家人有什么事情都习惯了开谈布公的说明,王兰拍拍陆玉的手,“你也不要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决定就行,但这几个月秦小舟都喜欢把事情说开,王兰也就没有藏着掖着,大伙在厨房烤火烤鱼,顺便就说起了陆玉的婚事。 王兰老了,很多事情她考虑的跟不上小孩子们的处境和见识,就想着商量商量,“大云,你看附近村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你们给你小姑姑多打听打听,我就整天在家,村里一些小孩子都快认不全了,指望不上了。” 又对陆玉说,“别嫁太远,要是嫁在我们村里,我还能帮衬着你一点,村头那个小名叫木头的,我看他小时候长得可壮实,前些年听说在码头做活,他今年也十八了,不知道说亲了没有。” 木头木头,人如其名,是根木头,永远低着头,从不主动说一句话,听村里同样去码头的干活的人说,那木头就是监工催一下动一下,这两年在东西码头找临工干,好点的活计监工都不要他的,只有码头突然来船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人干活才偶尔用他,饱一顿饿一顿的,不成样子。 这些话陆云风偶尔去找人吃酒的时候听到过,“木头不行,不是个踏实肯干的。” 在地里刨食吃的人不踏实肯干,是会饿死的,女人嫁给这种人就是跳火坑。 第61章 做买卖要信守承诺 陆家人说着陆玉的亲事吃着美美的烤鱼,秦小舟又煮了姜汤,每人喝一大碗,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 外面大雨磅礴,院子里的地上刮出一道道沟壑,王兰坐不住了,“这雨太大,大云,你和二云去屋后看看,把水沟里的石头树枝再清一清,今晚怕是要下一整晚。” 这老房子几十年了,下这么大的雨晚上睡不安稳,陆家兄弟抬着锄头去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才回来,一家人伴着雨声睡觉。 秦小舟被吵得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屋顶,虽然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但她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这椽子塌下来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把人砸死?看来这盖房子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而不是只画饼,要是今年的夏天经常这样下雨,说不定哪天这房子就真的塌了! 一直到快天亮雨慢慢小了,她才迷迷糊糊睡着,天微微亮隔壁就传来起床的声音。 陆云风冒着小雨去鸭圈鸡圈,昨晚大雨,这边有什么动静都听不见,还是去看看更放心,才往青竹沟走了几步远远就听见山洪的声音,走进果然看见混浊的山洪把青竹沟的入口切断了,山洪很急忙,能轻易把一个人冲走,他隔着山洪看对面的鸭圈,鸭子和鹅在圈里呱呱乱叫。 看不了鸭子就只能去半山腰看鸡圈,鸡鹅也吵,他围着看了一圈,鸡圈里已经进水,靠山的篱笆上糊着一层厚厚的泥巴,都是从山坡冲下来的,还有一侧的土地已经被水冲出一条沟壑,鸡鹅轻易能钻出来,好在大晚上的鸡鹅看不见才没有钻出来。 陆云行也从山坡上来,“哥,嫂子起床了,喊你去店里,你放心去,家里的事情我能行的。” 陆云风回到家里,王兰在厨房热馒头,嘴里念念叨叨,“今天下雨,这路不好走,等雨停了再去。” 河道里有山洪,这两天是走不了小船的,只能走山道,昨晚下了一整晚大雨,谁知道会不会遇上泥石流,今天不去是最安全的,不过秦小舟做生意可不是个会因为天气就不开门的人,“今天因为下雨不开门,明天又因为刮风不开门,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生意怎么长久下去?说好什么时候开门就是什么时候,规矩定在那里,我们不遵守,以后谁都可以打破我定下的规矩。” 于是就留下赵芳陆燕和小四在家,只有她和陆云风陆玉三人去。 三人披蓑衣穿草鞋,踏上去县城的路,山路一半泥一半石头,泥多的地方时常走不了几步就要拿树枝刮一刮鞋底的泥,一直到早上八点三人才到店里。 李骥也刚到,“我怕送来耽误你们的事,路上赶了点,这牛乳晃出来了些,到时候就少算点钱吧。” 今天他拉着牛车来的,车轱辘上也都是泥巴,所以走的前门,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说是他的小舅子,叫李阳,小伙子面皮薄,看见年轻姑娘就红了脸,话都不敢说。 秦小舟很满意李骥信守承诺,今天能送牛乳来,也就不看牛乳了,“说好的一天多少钱就是多少,怎么能少了你。” 几人把牛乳抬进去,秦小舟给他结算了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李骥心中感动,今天路难走,爹娘都叫他别送了,说不定下雨店里就没开门,是他执意要送,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怎么能因为刮风下雨就食言,现在他无比庆幸冒雨送来了,不然陆家今天这店门就开不了,以后人家找到了合适的牛乳供应,就会把李家踢掉。 秦小舟换了衣服鞋子,又洗脸梳洗干净才去了厨房,景和已经把店里刚刚进进出出弄脏的地方洒扫干净,看着心情不错,笑意盈盈,她也忍不住被感染,开心起来,忍不住问:“怎这般开心?” 景和捂嘴笑,“掌柜的,我前日回夫家看了孩子,也拿了您给我的节日钱给婆母,她们居然没有嫌弃我的奴籍,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还有我的两个孩子也都好好的,可喜欢吃我从店里带回去甜品了。” 夫家人各个都对她和颜悦色,孩子也喜欢她,盼着她下次回去呢! 秦小舟并未做评价,人心是最不能检测的东西,或许景和的夫家真的很好吧,可她始终觉得若是真的爱护一个人,是会觉得这个人可怜,是会心疼的,而景和来了店里那么久,夫家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 何况一个女子被买卖,哪怕是自愿,也是前路坎坷没有定数的,她丈夫又是怎么忍心让景和卖了自己的? 秦小舟虽然一心只想着搞钱,可她没有穿越前也是有爷爷奶奶疼爱的人,她知道被人疼爱的感觉,也记得爷爷奶奶是怎么爱她的,为了她每日辛苦劳作,却在她寒暑假的时候不忍心她去地里干重活,能帮着浇菜水洗衣做饭就会觉得她是村里最听话最懂事的孩子,逢人就夸。 她知道爷爷奶奶觉得亏欠她,所以在尽力弥补,可是父亲在她四岁的时候死在工厂,那个女人拿着所有赔偿款跑路并不是爷爷奶奶的错,只是那两个老人心善,尽自己所能抚养了她。 景和也并不是要秦小舟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认知里,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店门如期开,几个小厮撑着伞赶来,石头笑呵呵的,“老天爷长眼让掌柜的今日开门,我们家小姐前两日没吃到你家的甜品,这会儿正想得紧。” “我家夫人也是,前两日回了祖宅没得吃,昨日回来店又不开门,今早这大雨都想着吃这一口呢。” 除了小厮,没有几个富家小姐在这雨天出门来店里闲坐,于是忙过了早上,午后就开始闲暇起来。 好在因着早上时间紧,蛋糕来不及做那么多,这会儿也才剩下八个了。 一直到傍晚雨才停,蛋糕还剩着四个,毛巾卷和布丁都还有二十几个,丢了实在可惜,陆云风说:“留着吧,用井水凉着,我们自己慢慢吃。” 明天必定是不能卖的,秦小舟可不允许自己的店里出现不新鲜的食物,“拿上一些,我去拜访陈掌柜。” 陈掌柜这边的卤菜店面和人都已经准备齐全,定好四月初八开业。 秦小舟和陆云风从陈掌柜那边回来时候,在衙门口看了一出大热闹。 第62章 相亲 挤进人群里,就看见大堂里跪着七八个人,旁边还瘫着两个,脑袋血淋淋的,上头坐着穿官服的人,这还是秦小舟第一次看见衙门升堂审人。 听了会儿才知道,这瘫着的两个人被跪着的两人指控昨晚趁着下雨,跑羊圈里偷羊,这会儿两边各执一词,一时间也无法判定谁说的是真话。 养羊的那户人家把羊养在山脚,四五十只呢,说昨晚听见狗叫,就起床去看,就看见了那两人从羊圈一旁绕道跑了,大晚上不睡觉去羊圈不是去偷羊那是干什么! 另两个人就一直说没偷,家里的人砰砰砰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坚决不能认下偷盗的罪名,“县令大人请明察,我家相公和小叔子没偷东西啊,请您明察。” 又给养羊的人家磕头,“请你放过我们家吧,她们真没偷,是昨晚大雨,他们睡不着,就去山脚的田里看看有没有蓄住水,惊动了你家的狗,这才误会了。” 跪着的另一个是村长,这会儿愁眉苦脸的,县令也无法判定,只能派人去被指控的人家和羊圈所在地去看,这热闹也就散了。 秦小舟和陆云风踏着雨水回家,忍不住问,“要是那两人真的偷羊了会怎么样?” 被指控偷盗的那户人家的人磕头也太狠了,她看着都疼。 陆家的鸡鸭鹅也养在半山腰和山沟里呢,虽然这些地方都属于陆家,但像王大能那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陆云风是读过书的,也知道一些律法,“偷窃抢劫是重罪,偷鸡摸狗这种事只要抓到现行就可打人,不把人打死就行,像偷羊猪牛这种贵重的,打了人后还可以扭送到衙门,只要判定是偷了,所判年限那就按照偷盗银两翻倍判,还要赔偿被偷人家的损失。” “其实被判刑都不是最主要的,谁家要是出了个贼,那这户人家在村里就会被排挤欺负,多半就住不下去了,村长也会被连累,轻则和里正无缘,重则当即罢免村长职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村里人轻易不会做贼,我朝建朝不久,前朝余孽擅存,为了迅速稳定下来,所以对于贼和强盗山匪水匪或是居无定所的人的处罚很严重。” 秦小舟点头,虽然这里的法律严苛,但对于她们这些遵纪守法的人来说还是很有保障的,偷一两银子只要被抓到就判刑两年呢,难怪这两年大旱,村里却没什么人敢偷鸡摸狗,而且如果在村里过不下去,那别村也不会要,户籍没有落脚地,那可就真成流浪汉了,而法律对流浪汉也苛刻,没有户籍的人在这个朝代杀了都没人管,说不定还能编个前朝余孽的罪名,到衙门去领赏呢。 这偷盗代价果然大。 到了卤菜店开业那天,秦小舟并没有露面,这个店在明面上她不想扯上关系,一直到傍晚,才听人说卤菜店里生意兴隆,那她等着分红便是。 赵芳和陆燕小四也在天晴后来了,跟着的还有陆云行和几筐水果,“大哥嫂子,这雨过后果园里的果子熟的快,以后一天就能摘很多。” 秦小舟让他每天都送来,“家里再招一个工,专门采摘果子。” 店里的品种多了起来,这几日天慢慢热了,热奶茶就没有果茶受欢迎,秦小舟开始偷偷的研究制冰来保存牛奶不变质,冰可是朝廷管控售卖的东西,抓到可是要砍头的,所以她只敢躲着在屋里制作,每天制作好后直接倒进井里,再取用井水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察觉。 陆云风不放心别人打井水,自从加了冰,打井水的事情就都是他来做,当家的和掌柜的都是勤快的人,对此景和景月没有察觉任何不对。 四月底,天气猛然热起来,秦小舟和李骥商量,每天送两桶牛乳,两桶酸奶,李骥哪有不答应的,之后李阳也跟着他送牛乳,这天早上把牛乳抬进厨房,临走的时候李骥拉着陆云风说了几句悄悄话。 当晚吃完饭,店里的事情忙活完,陆云风趁着空闲说起了李骥说的话,“李三哥说他的小舅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觉着小姑不错,小姑你觉着呢?” 对于李阳,陆玉知道有这么个人这几天都跟着来送牛乳,但因着避险,她不曾看清人家的样貌,话都不曾说过,哪里知道这个人怎么样,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 秦小舟早就习惯了陆玉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性格,“我瞧着李阳长得不错,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人看着还挺容易害羞,干活也勤快利落,年纪和小姑姑也相配,不过家里的情况和私下里的为人还是要多打听打听。” 有些人就是会装,在外人面前什么都好,对媳妇孩子不好的人也大有人在。 陆云风点头,“那明日他来,小姑你躲着相看相看,要是看着样貌满意,我就找人去打听他家里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陆玉就躲在屋里的窗边,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很快她就看见了李阳,个子没有大侄子高,体型也没有那么大个,不过也比她高着一个头呢,那肩膀也比她宽多了,就外形而言是个很不错的,她就慢慢红了脸。 可是这样不错的男子怎么会到了十八九岁才议亲? 进入陆家店里的李阳也是紧张的,他第一眼看见陆玉就喜欢,可人家在县城开店呢,家里也养着几百只鸡鸭鹅,日子可不知道比他好过多少倍,哪里看得上他这样的穷小子,就只能把喜欢憋在心里,但他瞒不过眼尖的二姐,很快就被套出话来。 二姐夫就说陆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家,只要你品行好以后好好过日子,说不定这亲事就能成,于是二姐夫就和陆家说了相看的事情。 知道今早在店里相看,昨晚他紧张到一晚上没睡着,这会抬牛乳进来,更是同手同脚,差点把自己绊倒。 李骥在后头看了都不忍心看。 第63章 盛名在外大孝子 李阳今日跟个笨拙的鸭子似的,走的时候满脸通红,忐忑又羞涩,坐船离开大半晌才像是回神一样,抓着李骥的手,“姐夫,姐夫,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得很差劲儿?要是那陆姑娘看不上我怎么办,哎呀我当时怎么就跟脑子抽筋一样,走路姿势也不好看,动作僵硬。” 看着小舅子这样,李骥忍不住仰头大笑,他的小舅子在李家坝可是很多姑娘心里的梦中情郎呢,名声好,样貌好,家里也不错,更是个有名的大孝子,多少人家想结亲,怎么如今也如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毛毛躁躁的。 拍拍李阳的肩膀,“你放心,你条件好,陆家不会看不上的。” 家里有牛车,还有一个考取秀才的大哥,李阳家里在李家坝可是大家族,村里一半都是亲戚,人丁兴旺,这就注定了在村里没人敢欺负。 这次相看,陆玉对李阳很满意,接下来就该是去打听,陆云风心里有自己的计较,李家坝的所有人都姓李,除了外娶的媳妇,他们不接受外姓人在李家坝定居。 而这姓李的人却有三个大家族,李阳出生在最大的那个李家,如果去打听,还是要多注意,所以他心里很快就有了人选,傍晚关店后,陆云风特意拿了店里的一个蛋糕和两个毛巾一盒桃花酥圈就去县城东码头。 码头最不缺的就是各个村里来做工的人。 陆云风几年前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的时候,也是个喜欢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摸虾的人,和周围村子里年纪相仿的少年玩的来,李家坝也有几个玩得不错的,李少明就是其中之一。 李少明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为人豪爽,干活如水牛,力气大会打架,在码头已经是个小工头,因着娶了个县城边的媳妇,得到岳父家帮助,在城边盖了个小院住着。 陆云风先是在码头等着李少明下工,李少明看见他很惊讶,“你咋想着找我来了?” 十三四岁的时候偶尔会一起玩,这两年陆家出现变故,陆云风肩上担子重,李少阳也结婚生子,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 陆云风笑,“找你吃酒。” “行!”李少阳也知道这是有话说,于是说,“你嫂子手艺不错,到时候弄两下酒菜,我们吃个痛快。” 两人一起去了城郊,院子不大,两间正房,两边各两间耳房,南边的耳房是孩子们的房间,北边是厨房和放杂物的地方,一家五口人日子过得滋润,李少明笑呵呵的请人堂屋做,又和媳妇说:“去城里卖两斤卤猪耳朵。” 现在县城里最拿的出手的就两样,一个是一帆风顺的甜品,一个就是这卤菜店里的卤肉,饭桌上有这东西,可是倍有面的事。 李少明的媳妇张青竹点头,顺便要赶孩子们出堂屋,“别扰你爹说话。” 李少明抱过小儿子,“不怕,这是我小时候玩的陆家兄弟,还一起和赵家台子的人打过架呢,不是外人。” 张青竹的笑意又多了一分,李少阳是个能干的,在码头管事,家里时常有人来求他办事找活计,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人来找,别人上门哪有不留饭的道理,因此看着人来,张青竹是不太乐意的,这会儿听着李少阳这么说,她才高兴起来。 陆云风递上带来的东西,“是我叨扰嫂子,这是我家娘子准备的,给孩子们当零嘴吃。” 张青竹看着蛋糕毛巾卷都惊了一下,“陆家兄弟怎么还带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我这就去买些卤肉,大妞,你去外婆家拿几个鸡蛋回来。” 大妞一听有肉有鸡蛋吃,高兴地跑出去。 李少阳惊讶,“我听说城西那边的一帆风顺店主家姓陆,还是王家村的人,难不成真是兄弟你?” 这种事情并不需要藏着掖着,“是我娘子开的店。” 即便有所猜测,但亲耳听见还是震惊,陆家一朝落魄,没想到娶了媳妇这么快就东山再起了,两人互相说了近些年的情况,张青竹也买了肉回来在厨房做饭,很快就端菜上桌,两个男人在堂屋吃,她带着三个孩子在厨房吃。 二妞摸摸蛋糕盒子,“娘,我想吃。” 张青竹夹鸡蛋给她,“二妞乖,客人在,没有拆礼品的道理,等会儿就能吃。” 天色已晚,陆云风不能过多打扰,又打听到了想听的事,于是就回了店里,一看见他回来,陆燕就激动地拉人进屋里,“大哥,怎么样?” 赵芳把孩子抱在怀里坐在一旁,也很急切,女子嫁人是大事,她也希望小姑嫁个好人家,陆玉却是害羞的,明明也想听,却还是忍住不开口,手里的针线却拿不稳了,索性就放下了布料。 陆云风坐定,“我今日找的这个人叫李少阳,和李阳不是同族,不过他为人正直,不会随便编排人,他对李阳都是夸赞,他说李阳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二姐就是李三哥的媳妇,李阳和他两个哥哥都读了书,大哥是个秀才,他自己也识文断字,也算半个读书人家,而且李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孝子,孝顺父母长辈,尊敬兄嫂姐夫,为人正直,名声很好。李阳家境也不错,有大院子有牛车,家里三十多亩地,殷实人家。” 陆燕眼睛发光,“哇,小姑姑,你听见了吗,这么多地,有大院子有牛车,这日子很好过呢,以后你嫁过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赵芳戳戳她脑袋,笑骂,“你呀,快快闭嘴吧,你小姑姑脸都烧红了,小小年纪不知羞。”说着又对陆玉道,“女子嫁人无非就是找个孝顺心善的,何况这李家的家境也好,你嫁过去不会吃苦。” 陆玉红着脸低头,她知道要是以前,她被退过婚定然是说不上这么好的亲事的,是因着这几个月陆家起来了,才能有这亲事上门来,心里对秦小舟无不是感激。 此刻秦小舟却皱眉,“既然他这么好,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 十八九岁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晚婚了,很多人家都是十三四岁就说亲,十六岁前后就成亲。 陆云风继续道:“李阳十六岁的时候说定了一门亲事,原本十七岁就该成亲,那年他要参加乡试,一时耽搁了,后来去年夏天,那说定的女子在河边洗衣服不尊长辈,顶撞李阳的母亲,李阳当即就和那女子退了婚,这才到了这个年纪。” 秦小舟追问:“怎么顶撞?” 第64章 他的孝顺不给别人活路 “只说是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顶撞了李阳的母亲,李阳就退了婚事,当时那事在李家坝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人人都称赞李阳是个大孝子,至于具体原因,并未打听到。” 陆燕哼了一声,“还没进门就顶撞未来婆母,难怪李阳哥哥把人退婚了,这女子真霸道。” 赵芳笑话她,“哪里学来的稀奇古怪的叫法,以后那可是你小姑父,乱辈分。” 陆玉的脸更红了,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心里有隐秘的雀跃。 秦小舟却只觉得怪异,“这婚事先不要伸张,先打听打听那个被退婚的女子,我亲自去问。” 陆家人不懂,就连陆玉都诧异地抬头,“这是为何?” 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亲事,就应该早点定下来,可不能被别人抢去了。 秦小舟冷笑,“他这么孝顺,要是以后你和他娘有了一点矛盾,是不是都由你低头受委屈,你嫁过去是给他当媳妇的,不是去做他老娘,他的孝顺这名声对你可没有半点好处,这年头孝字可是能磋磨死一个人的。” “他要是个明事理公平公正的孝子也就罢了,要是一味地只知道顺,什么都听他老娘,到时候他老娘随便找你一点错处,你在那个家里如何活下去?” 陆玉辩驳,“可是,我不是个会顶撞长辈的人,我也不会轻易犯错的。” 她虽然不爱出门,可她勤快呀,她能干活,洗衣做饭割麦子插秧收稻谷都能干。 秦小舟叹气,这个小姑姑说到底也就是十七岁的女孩子,一辈子被陆家护着,陆家人做事讲良心,她没见过太多的恶。 “婆媳自古就是天敌,并不是每个人都讲良心讲道理,李阳当初退婚闹得沸沸扬扬,他得了一个孝顺的名声,可是那个被退婚的女子呢?她顶撞了李阳的母亲,被轰然退婚,她的名声她的处境又该如何?随之而来的是怎样的流言蜚语和谩骂,若是个心气小的,只怕要跳河自杀了,李阳如果是个心善的,就算不满那女子的为人处事,大可以悄悄退婚,事情闹那么大,他就没想过事后那女子还能不能活。” 一个女子被退婚就已经是当头一棒,又闹出顶撞长辈的罪名,泼妇夜叉母老虎的骂名随之就会加在她的头上,就算那女子坚强活了下来,还有哪个人家敢去说亲?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被官配,一辈子顶着个顶撞长辈的骂名。 李阳满身盛名的在闹剧里闪亮脱身,而那女子却被一脚踹进了泥沼里。 陆玉全身颤抖,她也是被退过婚的,那户人家嫌弃落魄的陆家配不上他家了,就来退了婚事,当时,当时陆玉也想过跳河一了百了,是王兰看的紧,不让她出门,慢慢的她就习惯了缩在家里,不见外人,却也没自杀成。 她被悄然退婚,骂名都在男方家嫌贫爱富,她尚且受不住村里的闲言碎语想死,何况那个女子,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赵芳也是见过有婆母故意磋磨儿媳妇的,也不敢说话了,屋子里静了下来,陆云风做主,“这婚事先不声张,我再去打听那姑娘的事,还有河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要弄清楚,只有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能明白李阳的为人。” 后院加盖了三间屋子,景和景月搬到后院住,四月份店里赚了四百八十六两银子,五月初,陆云风就找了人盖房子。 卤菜店才开了半个月,但收成可不少,秦小舟和陆云风去收了账,分了银两,足足有一百二十六两银子,两人是和陈海平一起对账查看账册,陈海平越看越震惊,短短十多天的时间这流水居然就达到了惊人的两百五十多两,即使手里有一个大酒楼,此时此刻他也感觉到赚钱的热血沸腾。 这要是把店开到府城,开到其他地方,开到京城,那一天的流水就能达到千两万两!他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决定和秦小舟合作,这样的机会错失了就是一辈子啊。 当即拍手,“秦掌柜的,我这就张罗把在府城找店铺,利益我们依旧是五五分,店铺人力开销都由我负责。你乃大才,以后可莫要忘了我们店情谊。” 回到店里,秦小舟和陆云风又去找张牙子,买了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婆子。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被抄家发买的下人,原本是在院子里伺候人的,有眼力劲也爱干净又懂规矩,来路清楚,孤身一人也没个牵挂,秦小舟才买。 这两人以后就负责烤面包和打发奶油,烧火煮奶茶,陆云风就闲了下来,便回家看着人盖房子去了,一帆风顺店就真的成了女子店。 五月一到,天气闷热,店里的酸奶水果捞尤其受欢迎,不过蛋糕还是依旧能卖空,配着酸奶或是清爽的果茶,姑娘小姐能在二楼坐上一天。 秦小舟就在每张桌子周围装了帷帐,桌下放了井里的凉水,在炎热的初夏里,店里的人不减反增,孙媛媛走入店里,诧异于店里的清雅,完全不见任何一点铜臭气息,和好友道:“难怪会被你们称为避暑圣地,这地方却是不错。” 孙媛媛乃县令之女,身份地位在丰谷县是众星捧月,她身侧的友人极力追捧,“这是自然的,这每桌下都放了纳凉的井水,再来一碗井水冰镇出来的酸奶水果捞,简直美哉。” 蛋糕时常吃,这酸奶水果捞孙媛媛还没吃过,可能是新出来的品类又不好带,“那就每人来一份吧,今日我做东。” 友人哪里敢让她请客,不过这会儿也不扫兴,只笑着恭维。 那么多闺阁小姐坐在二楼,鬓影寻香,秦小舟看着心情就好,目光就忍不住研究起她们的头饰和衣服来,衣服简单甚至单调,头饰都是以银饰为主,金饰可不是谁都能带的,但银饰也不便宜,因此还有小姐为了让头上不显得空荡,就选择簪鲜花。 总体而言,这个世界的女子装扮偏向于朴素单调,可是是和建立新朝才十几年有关,一切都从前朝的腐朽奢靡中新生,便以节俭为主。 突然,一个女子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费力起身,“我,我要家去。” 第65章 女子讳医 一个女子大惊,“掌柜的,你们的吃食不干净?她这是吃了拉肚子啊。” 肚子疼的女子低着头,不反驳,周围人开始坐立不安,可别真是食物不新鲜造成的拉肚子,那她们以后可不敢吃了! 秦小舟立即上前,扶住女子,“姑娘,你怎么了?” 可别真是食物中毒啊,她受不住折腾,女子手掌冰凉,大夏天的居然像是从风雪中归来一样,又见女子这么难为情的样子,秦小舟有了猜测,“姑娘可要去更衣?” 更衣其实是上厕所的雅称,古人含蓄,何况是女子,在大庭广众下,不好意思明说,秦小舟就给她个台阶下。 孙媛媛焦急,“谭雪,你到底怎么了?” 谭雪捂着肚子,孙媛媛问话她不敢不答,只能小声说:“我,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是有月事。” 周围都是女子,对月事并不稀奇,坐在谭雪身边的一个女子悄悄挪了一点位置远离她,小声嘀咕,“有月事就不要出来见人,也不怕晦气。” 谭雪越发难堪,她没想到今天突然就来了,不然不会出门。很多人忌讳月事,要是规矩严苛的人家,月事那几天,吃饭都不能上桌和长辈坐一起。 秦小舟心里冒火,又不能怼客户,只能安慰谭雪,“这不是什么晦气的事情,只是表明你的身体在成长,发生变化,没什么难堪的。” 看秦小舟不嫌弃,孙媛媛却是松了口气道:“你早说嘛,吓我们一跳,你快跟着掌柜的去吧。” 要真是食物中毒,那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真的有问题以后可就吃不到了,那多可惜。昨天她爹爹才让人买了蛋糕毛巾卷不远百里送老家去呢,要是奶奶吃了也喜欢,可能还会来丰谷县避暑,顺便商量她的婚事,爹爹只是县令,她的婚事要想更上一层楼还是要靠奶奶那边做主。 秦小舟带着谭雪去了后院,谭雪换了衣服用上月事带子,方才的无措和尴尬才缓解,这才想起来要道谢,“方才给展柜添麻烦了,谢谢你不嫌弃我。” 秦小舟趁着她换衣服的时间煮了醪糟鸡蛋,“这有什么,月事就是女子长大发育的标志而已,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有什么可嫌弃的,谭姑娘喝了这东西会舒服一些,我方才摸到姑娘手冰凉,可见姑娘平日里也是怕冷的,你可以多吃这道甜食,能改善手脚冰凉的毛病。” 谭雪捧着碗,从手心暖和到心里,很是感激,“多谢掌柜的,我这毛病从小就有,这两年来了月事就遭罪。” 秦小舟宽慰了她两句,又把这醪糟鸡蛋的做法写下来,“多养养会好的。” 这个世界的女子也是惨,不到万不得已,女人方面的疾病轻易不会去看大夫,只能生生熬着。 一碗醪糟鸡蛋下肚,谭雪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就回到了楼上,孙媛媛眼睛一亮,“谭雪,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样式也没见过。” 谭雪原本外面穿的是青灰色的长褂子,里面是大袖看不出任何身形,何况谭雪偏瘦偏矮,那衣服上身明显压人身高,现在是淡黄色的纱衫,内搭纯白色襦裙,腰线贴合,人瞬间出挑明媚起来。 “是秦掌柜给我找的衣服,我看着也喜欢。” 秦小舟端着热的红枣牛奶上楼给谭雪,笑着解释,“这本来是我小姑姑的衣裳,是新的,这两天刚做出来,姑娘家这几天还是要多补一补,不要喝凉的东西。” 孙媛媛眼睛发光,“这衣服是你们自己做的?” 周围的小姐姑娘也很快被吸引,谁不爱漂亮衣服首饰啊! 秦小舟早就想发展服饰方面,扩大产业,这身衣服她刚才拿出来的时候就是想达到这个效果。 “是我们自己做的。” 孙媛媛欣喜,“掌柜的,你可否给我做两身。”随即补充,“价格好说。” 拿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是定金,做完后还可再付。” 秦小舟心里都乐开花了,趁着这个时机道:“孙小姐也看见了,这店里现在是做吃食的,要做服饰还要另找一个店面,还要招绣娘,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业。” 孙媛媛一听,立马就急了,“找店铺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叫人帮着你找,招募绣娘也简单,你这店在女子圈里名声好,只要是你的店招,那些绣娘都是会争着来的。” 秦小舟嘴角差点压不住,县令名声还行,没有太清廉也不是大贪官,但毕竟是县令,是朝廷的人,就算再不贪,到底也是有权有势高人一等的,有孙媛媛出面帮着张罗,只要在这县城里,就没人敢找服饰店的麻烦。 当即表忠心,“能为孙小姐服务是我们的荣幸,我明天就张罗,尽快把店铺开起来,到时候还望各位赏光。” 周围人不管是真心喜欢这衣服还是看在孙媛媛的面子上,哪有肯不赏脸的。 还有两三个女子注意到了谭雪的吃食,其中就有孙寻巧,她是孙媛媛的堂妹,不过祖上隔着三四代人,早已经不亲厚了,但她家还是占着孙县令在丰谷县过着不错的日子,她也是每次来月事都疼得直不起腰,全身冒冷汗,刚刚看着谭雪还那么难受被扶着走,回来后脸色都好了,人也精神不少。 这会儿孙寻巧比起衣服更在意怎么调理月事,她娘说要是再这样下去,可能是会影响以后生育的,女子成亲生育是大事,她可不想现在耽搁了。 于是拉着秦小舟就问,她一问,小姐姑娘们也感兴趣,都围上来,秦小舟就说了调养手脚冰冷的法子,不仅有醪糟鸡蛋还有一些当茶喝的法子,还有每晚睡前泡脚也是极好的办法。 秦小舟说完,孙寻巧就说:“泡脚这事我自己在家就行,但其余的你店里能不能买啊。” 她为难道,“有些东西是要去药铺买的,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去药铺,会有人怀疑我是否身体有恙,这,不利于说亲。” 啊? 秦小舟惊呆,去药铺都会受影响?她再次感受到这个时代女子的不容易,“行,这几天我都张罗起来。” 第66章 盖房子 秦小舟这几天可是忙的不可开交,好在一帆风顺店里有赵芳看着,景和景月和新买的两个婆子都是本分人,又感激她救她们于水火,干活都不曾偷懒。 就是陆燕都要帮着在柜台收钱,就只能把小四拘在柜台里,陆燕跟着秦小舟时不时的学,认了好些字,性子也大方起来,她还是个看脸记人厉害的,只要见着一次,就记得住人,这会儿倒是发挥了作用。 小四胆子已经大了许多,但不敢在店里乱跑,就乖乖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看着陆燕,他小小年纪喜欢听铜钱响,每每陆燕收了铜钱丢进柜子里发出叮当响他就开心地拍手笑。 养的胖嘟嘟的小娃娃得店里很多夫人和小姐喜欢,有个时常来的未满二十的年轻妇人看的实在喜爱的紧,在柜台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小姑娘,我能抱抱你弟弟不?” 她嫁人三年未曾生育,家里都着急,她自己也急得不行了,送子观音拜了不少就是不见效果,老人说多抱抱小孩子就能生,这叫借育,可家里也没有一两岁的孩子给她抱。 这夫人是沈府的姨娘,陆燕知道,不过大哥大嫂娘亲都交代过弟弟不能给陌生人抱,会被抱去卖掉,虽然这沈府姨娘常来,但她不敢把弟弟抱出去。 正僵持着,沈盼云从楼梯下来,“九姨娘,你也太心急了,何况那是别人的孩子,谁会给你抱,快走吧,晚了免得挨训。” 九姨娘遗憾地跟着沈盼云离开。 陆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趁机摸摸小弟的脸,这几个月小弟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年初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现在胖嘟嘟的,可爱得紧,抱起来又软又暖和,就是这天气抱起来热,就让他坐专门的椅子里,等冬天她要抱着弟弟这个小火炉睡。 陆云风回家后就规划出了房子位置,就在老房子和青竹沟的中间那片地,他拿着一吊肉和当初的荒地地契去了村长家里,虽然是自己家的地,但田地荒地和地基都是不一样的,要想盖房子还要去县城衙门里更换档案呢。 有些良田里还不可以盖房子,荒地上倒是没有明确规定,但这其中也有关窍,都需要村长去办理。 陆云风懂规矩,于是先来了村长家说明情况。 村长点头,“你家是该盖个房子了,那老房子还是你爷爷盖的,都几十年了,七八口人挤在两间老土房里也不安全,往后几个月要是雨水多,怕是撑不了多久,要盖个多大的?” 陆云风想着秦小舟画的房子样式,估测了一下,“大概三亩地。” 秦小舟说以后家里人会越来越多,老二要娶妻生子,过十几年后小四也要娶妻生子,就算他们出息了,不时常在家里住,那家里也该有他们的住处,还有小燕和小姑就算嫁了人,也是要走亲戚回娘家的,也得给她们留屋子。 说这话的时候让陆云风诧异不已,村里都穷,没有哪户人家是会给出嫁的女儿留屋子的,好多人家都恨不得女儿出嫁,家里得了嫁妆还能空出一点位置来。 他笑了起来,“行,那就盖大些,多盖几间屋子。” 这会儿村长却激烈咳嗽,他被烟呛着了,他吸了一辈子烟居然被呛,可见有多吃惊,以为听错了,再问:“多少?” 陆云风道:“要山脚的三亩荒地改成地基盖房子。” 王家村的人不算少,有三百多口人,六十家左右,十多年前战乱去参军的时候村里去了七十多个壮丁,后来只回来了十来个,战乱平息后,朝廷调剂流浪人口,就往王家村塞了七户人家,村里地基有限,就是最富裕的人家也才有半亩地盖房子,穷苦的还会卖地基,现在陆家居然要批三亩的地基?!!! “大云,这荒地便宜,但要转成地基盖房子,三亩地要补不少银两才成,这地契要是从荒地更换成了基地,一年内必须盖上房子,不可以种粮食,否则是要罚款的。” 一亩地基可以是要三两银子的,一亩荒地都不需要一两。 朝廷对土地管理严苛,田地赋税也严苛,就怕老百姓私下更换地契,把地基开垦种粮食,税收是按照田地来收,地基上的粮食收不了税,这也是最开始的逃税漏税法子,后来朝廷开始严查,所以这两年要办理地契转换不容易,更是要求地基上要有房,田地里要种粮,都不可闲置荒废。 村里要是有闲置荒废的田地,也是要罚款。 陆云风点头,“这些我都知道,这几日已经是春忙收尾,到秋收还有三五个月的时间,我想趁着这个空闲把房子盖了。” 村里盖房子就是这样,都是趁着空闲时间,因为盖房子做劳工的很多也都是村里人,只有忙完了田地,那些人才会去做工。 盖房子是大事,第二天村长就和陆云风一起进县城了,衙门里办理房契地契的人叫赵金龙,是沈府夫人赵含萍的弟弟,读过几年书,后来赵含萍嫁进沈府,就求着沈柏山给他再县衙里谋了个职位。 他还记得陆云风呢,最初是张牙子带着来签订房子定金,后来居然真的来进行房子过户,那房子开了店,名声大噪,后来陆陆续续买了四个人,才两个月就在县城站稳脚跟,也是奇才,这会见着了人也就客客气气的。 办理了这么多次业务,赵金龙也不曾刁难,于是中午,陆云风请他和村长在酒楼里吃了一顿,也算是结交。 吃了饭赵金龙回了衙门继续当值,陆云风带着村长到店里,村长没少来县城,对于县里的情况知道一些,何况这条巷子尽头有个书院,考上了童生的人会去那里读书考秀才,他儿子这几年都在那书塾里读书呢。 看着这店,还有店里的座无虚席,村长下巴都快惊掉了,他知道陆家在县里开店,可没人告诉他开在这条巷子里,更没人说店面这么大的!! 到院子里看过后,半晌才说的出话来,“你和你媳妇是能干的。” 第67章 生了小女儿找大女儿要奶粉钱 陆云风看了一圈不见秦小舟,于是问了一嘴,赵芳笑道:“她忙着想开个成衣店,这会儿看铺子去了,出去了两个时辰,应当是快回来了。” 陆云风起身就要出去,“村长叔,你先在这稍等,等会儿一起回去,我去看看。” 他刚要从后门绕出去,前头陆燕就喊人,“你是谁,站住,大哥快来,有人来闹事啦。” 秦富吹鼻子瞪眼,“你这小妮子怎么说话呢,我是秦小舟的父亲,就是这个店的店长,快叫秦小舟出来。” 陆云风快步到店里,店口站着的人确实是秦富,半年前他去镇上接亲,见过他,“岳父,何苦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后院请吧。” 秦富和秦小舟差不多高,也是个肥胖的,挺着大肚子,比怀孕六七个月的孕妇还要大,他身上也有肉腥味,此刻跟着陆云风穿过店去后院,到了后院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双眼放光,“我女儿果然旺夫,嫁给你才半年,你家就从落魄户成了富裕人家,女婿啊,你也该孝敬孝敬我这个岳父吧,快叫秦小舟出来,嫁了人连娘家都忘了。” 原本三日该回门的,可是这秦小舟嫁了人就跟死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是几天前他听说县城里出现了一个甜品店,说是掌柜的是个姓秦的娘子,还是王家村的人,夫家又姓陆,于是秦富猜测这人就是秦小舟,便找着来了。 赵芳邀人进屋坐,“亲家,屋里坐吧,小舟出门去了,不在店里。” 秦富见屋里还有人,于是也就在旁边坐了,赵芳不好在屋里,于是把小四交给陆云风就去了店里,一个婆子端茶进来,又送了甜点,村长受宠若惊,“行了行了,够了,别送了,大云,这开店也是要省着吃喝才能长久。” 陆云风一一都应下了。 半个时辰后,秦小舟回来,秦富眼睛一亮,没想到女儿瘦了,又白又好看还有腰,这脸蛋子长得像她死去的娘,不过可比她娘那小身板看着富贵多了,真是没想到啊,他儿女嫁了人不仅漂亮还养出了丰腴富贵样。 不过他开口就要钱,“女儿啊,你娘她生了,大出血伤了身体,只能卧床修养,还没有奶水,我又要照顾猪肉铺子,你妹妹没人照看……女儿啊,她毕竟是你妹妹,找奶娘花的钱,你就是手指头缝里漏点出来就够了。” 秦小舟差点气笑,“我娘早在四年前就死了,杜鹃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杜鹃就是三年前秦富娶进门的填房,在秦小舟亲娘还在的时候就天天到秦富的肉铺卖弄风骚,秦富一心想要儿子,又是个男人,觉得勾搭勾搭不吃亏,两人暗地里就清白,秦小舟亲娘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抑郁而终,也有这个杜鹃的功劳。 杜鹃进门后对原主也是看不惯的,时常就刺激她几句,不是胖没人要就是身上难闻,后来原主进陆家门又卡在门上了,成了村里的笑话,前路漫漫不知前途,原主大半夜心悸就断了呼吸,秦小舟也是在半夜睡梦中突然就穿到了她身上,原主的死,杜鹃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 秦小舟不找她算账就不错了,秦富还敢来找她。 秦富仔细看了女儿,觉得她变得不一样了,以前虽然力气大,但说话做事总是低着头的,也不敢和人起冲突,可现在这眉眼间都是坦荡,半点不见瑟缩,“杜鹃怎么和你没关系,她是你后娘,她生的是你妹妹,现在要你出点钱给你妹妹请个奶娘照看着,以后她长大了会感激你的。” 生了女儿就找另一个出嫁了的女儿来养,要是生了儿子不知道有多宝贝,而且秦富在镇上有房有肉铺,方圆十多公里的人吃肉都去找他买,怎么可能连给奶娘的钱都没有。 秦小舟不想做这个冤大头,“谁生的谁负责,和我没关系,我也不需要谁的感激。” “啪!”秦富拍桌而起,指着秦小舟骂,“你个没良心,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妹妹和你血脉相连,你要看着你妹妹活活饿死啊,这么看着见死不救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里吵吵嚷嚷,店里的人都忍不住在窗边张望,又问端茶送吃食的景和,“你们掌柜的怎么了?这是在吵架。” 景和是个会说话的,“掌柜的事情我们不好过问,扰了大伙的雅静,我赔个不是。” 秦富故意在此大喊大叫又给秦小舟栽赃罪名,不过就是想要让人听见,秦小舟为了店里的生意和名声,就只能妥协。 秦小舟自然也想得到这些,不过她才不是个会受人胁迫的,“少用这些劣迹手段逼我,既然血缘上的妹妹出生了,我有店铺又忙,抽不开身,今日正好你来了,就顺带把我的贺礼带回去吧,我就不上门了。” 说罢她去店里拿了两盒海棠酥,一串绑好的铜钱给秦富,“这些是贺礼,你拿回去吧。”随后又嘱咐,“这钱是给你小女儿请奶娘的。” 一串铜钱就是一千枚,也是一两银子,这出手已经是极其丰厚,村长再次看直了眼,村里添丁加口走亲戚的事情也不少,最近的亲戚拿几个鸡蛋再拿五六十文已经是有面子了,哪有人送竹米是给一千文的,何况生的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就连秦富都是没想到秦小舟出手这么阔绰,他原本只想要个一两百文的,这一两银子足够请奶娘照顾杜鹃母女两半年了,眼疾手快地收起来,笑开了花,“哎呀,小舟,你就是嘴硬心软,爹这就回去了,你有空记得回来看看你妹妹和爹啊。” 秦小舟送他出门,风风光光从店门送走,到了巷子口身后看热闹的人也远了,秦富今日来的值,精气神十足,“女儿啊,你现在风光了,你瞧瞧随便一拿就是一两银子,你那夫家还什么都不说你,可见你在这陆家混得风生水起,以后……” “别以后。”秦小舟笑意盈盈,压低声音,“秦富,你的胃口要是小,我会容忍你,但要有分寸,过了界我可不会手软。” 秦富脸一僵,“你什么意思?你可是我女儿。” 秦小舟依旧波澜不惊,“对,我是你女儿,但不代表你可以用血缘一直来威胁我,我这人喜欢把话说开,我已经说了我的规矩,你要是想在我这里喝点汤就按照我的规矩来,看在你我血缘,我很乐意给你面子,但今天在店里大吼大叫的事情,以后别再发生了。” “你,你……”秦富已经完全被镇住,他没有想到女儿现在瘦了,性子居然也变了,看着秦小舟走回巷子里的身影,又忍不住兴奋起来,如果一两银子都只是小胃口,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 每次要一二两银子就够他吃喝两三个月,他这人不赌,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酒,好点色,勾搭杜鹃就是想生个儿子,可惜杜鹃生个女儿,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有了钱就可养个外室,这次一定要找屁股大的,屁股大生儿子! 第68章 招绣娘 陆云风要回王家村,赵芳想让他把小四带回去,“这两日小燕要守着柜台收银,小舟也忙,店里往来人多,还是把小四送回去吧。” 她在店里偶尔听到有夫人不能生育,焦急着呢,要是趁着人不注意把小儿子抱走了,上哪儿找去,还是送回王家村安全,婆母能看着,大云二云也都在,村里都是认识的人,外人不敢在村里偷孩子,那可是会被打死的。 陆小四知道要被带回家,喊着不要回去,就要跑,被秦小舟一把抱住,“乖,村子里多好玩啊,我和你大哥一起送你回去。” 赵芳问:“小舟你也要回去?” “开成衣店的铺子已经找好了,也说定了半个月后开业,我要回村里招人做绣娘。”秦小舟逗着陆小四,“我要在村里招绣娘,还要请村长帮忙。” 招绣娘就是给村里的姑娘一个赚钱的门道,能赚钱村里人就能富起来,这么好的事情哪有不答应的,村长兴奋地满头答应了,“好啊,好啊,你们陆家这是要成为我们村里最有头脸的人了,陆家的,你是个心思灵巧的,这买卖也是越做越大,你还能想着先在我们村里招绣娘,可见是念着村里人的,以后你们在村里我给你们做主,没人敢欺负陆家。” 秦小舟又去对面布庄买了十匹布带回王家村,回到村里才傍晚,太阳没落山,田间地头都是绿油油的生机勃勃,今年雨水虽然不丰沛,但至少栽种的秧苗和花生豆子都发芽了,没有被干死,看着就比前两年好。 村里的人干活也有兴头,这会儿妇人们都在房前屋后浇菜然后拿菜回家去做饭,等着地里干活的人回来,这会儿看见村长带着陆家大儿子和媳妇回来,老远就招呼,“村长今天去城里啊,大云也回来啦,今早看着你和村长去县城,以为不急着回来,早知道你今日就回,就捎你带一两盐巴回来,家里的盐都吃完了,晚上都没得吃。” 一斤盐巴要一百文,一两就要二十个子,比猪肉还要贵呢,村里人不吃几顿盐都是常有的事。 陆云风回应着,把船拴在岸边木桩上,背上竹篓往家走,和村长道了别。村长昂首挺胸地回家,进屋把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吩咐媳妇,“给孩子分一分,这东西天热不能放。” 村长媳妇打开纸包,“呀,这是什么,看着奇怪,闻着倒是甜。” 几个孙子孙女闻着味就围上来,“阿奶,我想吃。” “还有花花,我要花花,阿奶我要花花。” 村长今日还和衙门里的人吃了顿饭,又见识了陆家的店,也算是有了脸面,“这是陆家在县城里卖的东西,就这巴掌大的叫蛋糕,一个六十六文。” 王超进门就听到这话,跑过去一看,这东西真就巴掌大,上头有花有切开的红桃做点缀,瞧着就漂亮,“这东西真用来吃的?” 村长叫来自己的孙女,“我记着你学过几年缝衣绣花,准备准备,明早去陆家应招,做绣娘去。” 王叶红今年十四岁,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过还没有定下,她在村里也是干活的,身材偏矮,并不纤细,面庞扁平偏圆,是村里很多姑娘妇人的长相,这种身材在乡下更好说亲,村里人认为这身材壮实,能干活还能生养,很得婆家长辈的喜欢。 “爷爷,陆家要招绣娘?” 村长把秦小舟今天说的话说了,“陆家现在不一样了,能做绣娘就是赚钱,你今年十四岁,说亲可以拖个一两年。” 村长媳妇高兴了,“能做绣娘好啊。” 能做绣娘每月就有钱拿,也是个拿的出手的活计,这些本事在说亲的时候可都是砝码,能说到更好的亲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家篱笆院外就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赵春华搓手,“别看我这手又短又粗,拿起针线来那也是灵巧的。” 郭雀推着大女儿,“你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来和姑娘们抢活计干,你要不要脸啊。” 赵春华不服,“你说谁不要脸,我是三十六岁了,可我手巧,绣工好,刺绣本就是绣的越久越能掌握技巧,我在闺阁的时候就靠着刺绣养家了。” 门口吵闹差点打起来,王兰赶紧穿了衣服来劝架,“别吵别吵,村长,你来劝劝。” 秦小舟从屋里出来,村长已经安抚好了外面的人,于是长话短说:“我要招绣娘,招的是会绣工的绣娘,不会的便回去吧。” 并不是所有女子都会缝衣绣花,家里穷苦的人家哪有布料丝线给女子学这些,刨田种地才是要紧。 不少女子都失落地退到外面,王叶红是会针线的,于是上前,“陆家嫂子,我会,我会针线活。” 秦小舟让会针线的人进院,找了以前剩下的一些布头让她们当场绣,王兰也是会刺绣的,于是挑选了几个看着不错的,其中就有赵春华,李珍和王叶红,还有其他三四个人。 这里还要再选,秦小舟要做的是给小姐夫人穿的衣服,布料都是丝或是最柔软的细棉布,手上可不能有后茧会勾丝。 李珍看着茧和伤疤覆盖的手,那种和机会错失的感觉差点吞噬了她,慢慢地收起了手,准备回家去地里干活,秦小舟拉住她,“你绣工好,手养养就行,以后就由你管看她们吧,每一个人都绣品和针脚都要过了你这关才可以流入市场。” 秦小舟将她带到门口台阶上,面向众人,“李珍姐绣工了得,你们绣出来之后要给她过眼,如果绣的不好就自己私下多练练,如果七天内绣出来的东西还拿不出手,那我也是要退了你们的,我陆家是做生意的,你们绣了的好了我们买了钱,才能给你们发工钱,我们是一体的,所以望你们好好对待。” “你们只要好好做绣工,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每日三十文钱,不过做了绣娘,家里伤手的活可不能干了,要是弄坏了我都布料,我也是要找你们赔的。” 那些被选上的人家里人一听高兴了,一天三十文呢,比去县城里干活的人赚的都多,又是在村里又在身边还安全,乐意得很,有人欢喜有人愁,没选上的姑娘被家里人训斥了一顿,“叫你不好好学,叫你笨,连刺绣都学不会。” 秦小舟吩咐,“想学的人都来得及,今日招工招了七人只是第一批,以后还要招,你们到时候只要绣工好,我自然要,不过三个月后如果王家村招不够人,我就到其他村里去招。” 村长看今日只有七人还有点可惜,听了这话就兴奋起来,“好好好,大家都听见了吧,只要回家好好学,三个月后还有机会。” 第69章 搭建绣棚 绣娘要做绣活,自然要有地方,陆云风已经选好了位置,就在陆家和阿金家中间空地上,那片地方是个十米宽的荒地,溪流经过,都是砂石。 说完了选绣娘的事情,陆云风便开始说要临时盖一处棚子的事情,“今日大伙都在,正好,我这里要招人,一日二十五文,去青竹沟砍竹子盖棚子,要有力气的。” 二十来岁的人这几天都没有事干,互相商量着要不要去县城里扛大包呢,这会儿听见村里就有活,争着抢,“大云大云,我我我,你知道的,我干活勤快。” 赵春华选上绣娘,王庆高兴得很,这会儿听到今日有活干,也很积极,“大云啊,我也行,别看我四十岁了,力气有的是。” 陆云风点头,“庆二叔也来吧。” 王庆选上了,王喜来也跟着喊,“大云,我呀,我。” 王喜来是个嗜酒的也懒,看着身体不错,其实早就被酒掏空了,陆云风见过他们春耕种田,对村里很多人的习性都了解,这会儿自然不同意,“喜来叔,我这干活都是费力气的事,要一直干,不能休息,更何况这么多人一起干活,总是要跟得上别人的。” 王喜来一听不能休息,就有点打退堂鼓,他就是听有二十五文,心里眼热,但他就是个滑头,体力还是力气都跟不上别人。 村长出来发话,“喜来,这棚子急着用,你就别去了。”说罢又选了两个人,“你们今天都好好干,卖一卖力气,这绣娘的活计我们乡下人在城里可不好找,既然陆家的念着我们村里人,我们就赶紧把棚子搭起来,人家的买卖做起来,以后绣娘的活也会多,我们村里人也跟着赚钱。” 一共三十人,十人将沙地归拢平整,又把溪流改道,其余人去青竹沟砍竹子。 有看热闹的老人没事干就不愿离去,就坐在路边的石头山开始闲聊,陆家发达起来也是大事,村长就在沙地边指挥人干活,秦小舟把绣娘们带进院子里,每人又发了碎布头和针线,“今日就先练手,每日都要绣够四个时辰,中午有一个时辰可回家吃饭休息,放松眼睛。” 汉子们干活就是利索,才一个早上,陆家旁边的沙地就清理出了一百多平的狭长空地,门口堆着青竹子。快中午的时候,送来了一批木材,三辆牛车拉着。 木材是和赵家台子的人买的,陆云风决定要回来盖房子后先去了赵家,请两位舅舅问了木材,这才三四日,木材就送了过来。 赵勇和赵忠兄弟俩也和买家一起送来,“表弟,这木头我和爹还有二叔都仔细看过,是去年干旱的时候才砍伐,干的透透的,又刷过一层柿子清漆,保存的好着呢。” 村里汉子又帮着卸木头,王兰给每个人都端了水喝,秦小舟在厨房做饭,中午村里来干活的人都回家吃饭去了,木料买家是赵家村的人,就跟着赵家兄弟在陆家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有水煮鱼有小炒肉有煮的大肥肉,清炒菘菜凉拌黄瓜,几个人吃得狼吞虎咽,他们做木料买卖,家里也种着几十亩的木材,时常给人送,可没有哪一家的饭菜是这么丰盛的,就是村里养猪的人家吃杀猪饭都不敢这么吃。 “你们陆家太客气了,饭菜这么丰盛,阿勇,你小姑嫁的好啊。” 下午汉子们就开始盖棚子,有钱拿自然干活利索,没人偷懒。 傍晚,秦小舟招呼人拿着篮子把路边移栽的那几颗桃树上的桃子都摘了。 桃树新移栽,可能是根系受了伤,树便以为自己要死了,今年结的果子特别多,秦小舟就请村长召集村里人,分桃子。 桃子是按照人头分,一个人三个桃子。 太阳下山时,三个连着的竹棚子已经盖好,地板铺着整齐的竹板,今日做工的人多分了几个桃子,又拿了钱,互相告辞着回家去,笑声传的很远。 王喜来用衣服兜着十来个桃子往家里走,拿出一个啃上一口,汁水充沛,“没想到啊,这陆家真把桃子都分了,这桃甜着呢。” 林家人往门口呸了一口,林家老大骂,“臭显摆,还不是靠着一个女人发家,几个桃子就把村里人收买了。” 林老二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桃子,擦了擦,咬了一口,“陆家不是好东西,不过这桃嘛是甜的,别浪费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光还没有晒到村子,七个绣娘都来了,又仔细洗干净手,才到棚子里坐下,秦小舟拿出画有服饰的纸张,“你们就按照图纸上的样子来做衣服,样式,腰线,不可以随意改,绣花可以改,你们自己擅长绣什么就绣什么,不过只能绣寓意好的,可不能乱绣不好看还不吉利的花草。” 王叶红问:“我最喜红叶,可否绣上红叶。” 秦小舟嘶了一声,“还是不要乱绣了,富家小姐都喜欢兰梅锦鲤,突出刺绣的地方还是绣这些吧,山里好看的野花也可以绣,这红叶有刚劲之感,这几件衣服都以柔美为主,先不绣吧。” 李珍犹豫片刻,还是道:“大气的衣服可以绣荷花,柔美的衣服就绣精巧的花草,我看田间地头有粉色丁香还有蓝色的不知名小花,也是好看的。” 这李珍看着胆小又是寡妇,平日里不出声,但刺绣的事情她是上心的,也有自己的想法,秦小舟就放心了,于是便交代这批衣服十天后就要送到县城去。 陆家房子要五月初八动土,一帆风顺一日提前通知关门,五月初七这日傍晚就收拾东西回家,赵芳陆玉和陆燕带着小四回来,就连景和景月和两个婆子都来了。 前两日本说好要把小四带回来,可那日他一直哭闹就是不愿意,就只能让他留在店里,这会儿王兰见了想得紧,抱在怀里叫乖孙,又看着家里多了四个人,“这家里也住不下啊,晚上怎么办?我去村长家问问,看能不能去借住一晚上。” 第70章 动工 村长家虽然不是村里最富裕的,但房子多,挤一挤还是能住的,景和景月和两个婆子就住在了村长家里。 村长也乐意帮着陆家,正好王兰过来,就问起盖房子的事,“你家的房子是交给谁来盖?三亩地要盖的房子也不少,现在春耕也忙完了,地里都是除草施肥的活计,也没有男人干的力气活,我寻思着在村里找几个勤快的在你家跟着盖房子,你看怎么样?” 有活干就能赚钱,这么好的机会,何必给外村人。 家里的事情王兰现在都不细问,就知道明天动土修地基,“大云找的是陈兴旺,给了银子就是承包出去,大云说等着住就行,其他的事我也不清楚。” 陈兴旺是个陈家村的人,是个盖房子的好手,这些年附近几个村子的新房子只要是请人盖的砖瓦房,都找的这个陈兴旺,那青砖瓦房又宽敞又整齐,住着舒服得很。 村长也是认识的,“陈家村啊,那边的青壮年没我们村的多,那边的壮年春耕过后就去码头扛大包,大云急着盖房子,可能还需要人手,我明早去你家里顺便问问。” 第二天一大早,陆家就开始热闹起来,大清早就开始磨豆子做豆腐,两个婆子还有景和景月都来帮忙。有人做豆腐,有人开始做糍粑,小小的厨房里忙得的不可开交,陆燕起来也是忙前忙后,看着豆腐,“阿奶,我想吃一块豆腐。” 新出炉的豆腐还是热的,王兰给她切了一小块,“带着你弟弟一边玩去,家里只是蒸饭,做菜吃饭都要去村中的广场上去,今天人多,你别带着你弟弟乱跑。” 今天动工要请所有来做活的人吃一顿,还有亲戚,陆家老房子小,坐不了那许多人,今天的午饭要到打谷场去。 王家村的打谷场在村北和田相连的地方,那里有五间草棚子,还有桌椅碗筷,是村里用来办红白事的地方,用一次要给付三十文,村长管理,要是碗筷不够或是哪里修缮就用这笔钱来填补。 秦小舟和陆燕把家里桶里的鱼杀了,杀鱼刮鳞片开膛破肚,再剁成块,下手利落。李凤仙抱着几颗菜过来,“小姑子,有啥事是要我干的?” 动土开工是大喜事,亲戚都应该主动来帮忙,李凤仙和陆家一个月前闹得难堪,当时说了两清,但李凤仙还是厚着脸皮来了,要是不来,她的脊梁骨能被人戳破,何况陆家这是真要富起来了,以后可就攀不上了。 村里那些人现在都想着攀陆家呢,何况她和陆家可是亲戚,陆家在王家村就这一门近亲,她先比别人近,何苦让别人把这位置占了去。 李凤仙还带着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一起来了,指挥说:“快去地基那边帮忙。” 七个汉子呼啦啦就去了,王贵拿着烟杆在陆家篱笆外站了会儿,瞧着儿子孙子们都去帮忙,李凤仙也进厨房去烧火没有发生争执才往北边的地基去。 村长一来就拉着陆云风说了在村里招工的事,“你家盖房子要的人手多,也是付工钱的,何必把这赚钱机会给外村人,你和陈兴旺说说,让他招我们村里的人。” 陈兴旺天刚亮就到了,二十七八的年纪,凭借着盖房子的手艺,已经在镇上买了铺子,今年初更是添了第三个儿子,每每被人说勤快,他都笑着回要给儿子们挣房子,不勤快点以后孩子都讨不上媳妇。 他一来就带着和他一起干的八个大汉,当初陆云风找到他的时候就说好除了天天跟着陈兴旺干活的人以外,其余的都在王家村临时招工,又在村子里租一处做饭吃饭的地方。在附近村里盖房子中午会包一顿饭,晚上下工工之后各自回家,因为村子都不远,晚上都回家睡觉。 陆云风把这事和村长说了,“这次要干的时间长,来我家干活的人都要勤快老实的,还要请村长看着选几个人,这动土起房都要村长爷您主持多费心。” 村长倍有面子,春光满面,“行行行,我给你把关,这动土的好时辰快到了,走。” 大伙来到地基处,村长主持杀鸡祭祀,然后动土砍青竹沟到陆家老房的树和杂草,把这一片拢平整。 众人看完祭祀,妇人们回去做饭,汉子们干活,赵家来了大舅母和二表嫂贺礼,今日是亲戚来做客,赵芳就拉着她们在屋檐下说话,陆燕带这小四和两个赵家的侄子玩,院子里热闹,大舅母看着也高兴,拉着赵芳的手说话。 “儿子们都出息了,你现在跟着去县城里干活,大云又要在家里盖房子,不会受委屈吧?” 毕竟秦小舟看着是个好的,可自古婆媳就是天敌,儿子又不在身边,秦小舟又是个凶悍的,看着不好惹,而赵芳性子软,就怕被欺负了。 赵芳拍拍大嫂的手,“你放心吧,我这个儿媳妇有主见看着是个凶的,其实心地好着呢,为人也大方,对我们吃喝从不吝啬,我在店里干活,但小舟从不苛刻,我干活太阳不晒风不吹的,和村里在地里干活人比是享福的。” 她在店里是掌柜的婆母,景和景月还有两个婆子对她也是敬着的,有什么活都抢着干,她能累什么,店里的生意都是秦小舟在张罗,晚上还能跟着儿媳妇数数钱,看一家子一起记账,心里看着高兴,是真的享福呢。 赵峰媳妇摸摸小姑子的手,这手果然白嫩不少,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看来你是享福的。” 秦小舟端着花生瓜子到屋檐下的桌上,“婆母舅母二表嫂,这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要搬菜肉到打谷场去,婆母你招呼着舅母表嫂,一个时辰后差不多就来吃饭。” 赵芳点头,村里的亲戚远一些的就回家能干一点活就去干一点,近亲就帮着把肉菜搬去打谷场,洗菜炒菜切肉,或是生火洗碗块,都忙了起来。 人都出了门,陆家院子里居然安静下来,远远听见汉子们开辟地基,赵峰媳妇感慨,“你这儿媳妇模样越来越标致了,像是个富家的夫人,要是在县城里瞧见,我都不敢认。” 休说是大嫂这么觉得,就连天天看着秦小舟的赵芳也时常会觉得秦小舟这身姿气度都不是一个乡下能娶得到的,当初陆家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了,因着秦小舟又胖又丑名声也不好才,才被退亲到十八岁也没嫁出去,要是如今这样貌,只怕上门说亲的人都能把秦家的门槛都能踏平。 第71章 陆家席面 临近午时开席,打谷场上摆了六桌,陆燕和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早就馋了,一说要开席就跑着去地基处喊人,陆云风招呼人去吃饭。今天陆家这席面好,有鱼有肉有排骨,色香味俱全,陈家村的几个人坐在一桌,都是卖力气的汉子,吃饭也是快,一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差点被呛,仰头就是一碗水下肚。 他们这几年四处盖房子,动工第一天都会在主家吃一顿,不过从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就算是去给镇上或是县城里的人盖房子,那些人也省不得做这样的席面,这席面比得上县城中上等富人家的席了。 纷纷在心里感慨陆家有钱。 吃得差不多了,眼睛就开始又闲心四处看,不时盯着上菜的秦小舟,有个二十出头的汉子疑惑,“这姑娘是谁?看头发是个妇人。” 另一个人夹了一块煮肥肉就往嘴里塞,瞟了一眼秦小舟,“看那样子,应该是城里人。” 秦小舟今日穿的是一身浅蓝色束腰衣裙,衬得她肤如凝脂,身段丰腴,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是风雅。 陈兴旺警告,“别乱看乱说,那是请我们来盖房子的陆云风媳妇,这陆家这次出钱多,盖的房子大,是笔大买卖,这活干完我们几个今年就算不开张也不愁吃喝,可别把这么多活计弄丢了。” 年轻汉子惊呆了,“陆云风娶的不是镇上那秦屠夫的女儿吗?过年前我去秦家肉铺买过一吊肉,那屠夫女儿比猪还胖,那脸颊都有三层,还有那腰比水桶都粗……这漂亮妇人怎么会是屠夫的女儿,不会是陆家现在发达了,陆云风换了一个媳妇吧?” “别胡说八道。”陈兴旺低头吃饭,“换没换都和咱们没关系,吃了饭就去干活,都别偷懒,要是被王家村的那些汉子比下去,看你们以后怎么找活计干。” 席面丰盛,麻辣鱼块、红烧肉、梅菜扣肉、小酥肉、炖肥肉、烧茄子、炒瓜丝,还有水煮时蔬,整整八道菜,其中五道是大肉菜,那小酥肉上面裹的可是金灿灿的鸡蛋啊,谁看了不说是大席。 村长一家和王贵一家都吃得满嘴流油,村里来做客的那些老妇人也是双眼放光,抢着塞了个饱才有闲心说话,就连跟着大人来吃席的小孩子也不四处乱跑打闹了,眼睛都盯着桌上的肉,哪有时间去找玩伴。 席面办的好王兰自然有面子,跟着村里的亲戚坐在一桌,吃饭闲聊,话题都是围绕陆家的房子和秦小舟展开,无不是夸赞,听的她美滋滋的。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村里来吃饭的亲戚才陆续回去了,王兰哼着小曲收拾碗筷,陆家女人多,就算还有李凤仙和王翠翠,洗碗刷锅还是忙了一下午,才把能要的剩下饭菜带回家里。 打谷场外几只村里的狗在打转,地上的骨头和菜渣子都是它们蠢蠢欲动的对象,秦小舟把垃圾倒入场边的河岸斜坡上,几只狗急吼吼的就冲下去翻垃圾吃,她眼珠一转,陆家果园那么大,里面鸡鸭鹅那么多,养两只狗也不错。 干活的人都忙去了,这会儿打谷场也空出来,只有秦小舟在这里扫尾,村长抽着旱烟过来,“陆家的,都弄好了?” 秦小舟笑道:“都好了村长,没吃完用完的饭菜我阿奶她们先搬回了家里,棚子里的锅碗瓢盆也都洗干净归拢,您来看看,查看过了这里好锁门。” 几间棚子平时都是锁起来的,用到的时候才会打开,否则里面那么多瓢盆碗筷,这打谷场人来人往的,容易丢失弄坏。 村长点头,眼里都是赞赏,“你们陆家做事我放心,行了,你也忙了一天,快家去吧。” 秦小舟邀请了村长晚上来家里吃饭,这才往村尾走去。现在天热,肉是放不住的,秦小舟回到家就进厨房起油锅,把肉切成巴掌大都下锅油炸了,这样能放个三五天。炸的肉香飘十里,李凤仙闻着味就钻进厨房,差点流口水,“侄孙媳妇,这肉也太香了,晚饭吃吗?” “舅姥姥,我们陆家要盖房子哪里能那么奢侈,今晚就吃中午从打谷场带回来的那些,这个要留着慢慢吃,哪能一天就吃完。”秦小舟翻动锅里的肉,“舅姥姥到院子里休息吧,这厨房热得很。” 李凤仙哼了一声,磕着瓜子出去了,秦小舟往外看了一眼,见李凤仙和王翠翠这婆媳俩去屋檐下抓花生吃,才把炸好的肉拿出来,用菜叶子包起两块肉放进了赵家舅母早上带来的篮子里。 这篮子早上来可是装满了鸡蛋,还有一百文呢,可见赵家对陆家是真的好,而李凤仙就抱了几颗菜来,明明陆家只招待亲戚吃一顿,李凤仙这是晚饭也要蹭一顿啊。 下午才过半晌,陆家的厨房就开始烧火做饭,早上还剩着些干净没有被人碰过的肉菜,热一热晚上吃,这一天不吃完也是不能要了的。 太阳还没有下山,王兰和赵芳就招呼赵家亲戚吃饭,她们要走路回去,早一点回去安全,陆云风和陆云行还在地基处没有回来,秦小舟留了一份饭菜给兄弟俩,“舅母二表嫂别客气,吃吧,我给大云老二留饭了。” 赵大舅母笑着点头,吃完饭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就要回去,王兰赵芬陆燕都去送,秦小舟提着那篮子,上头放着几颗菜塞给舅母,“舅母,这菜是我家种的,好吃,你拿着。” 李凤仙靠在院门上剔牙,她倒要看看陆家给赵家搬了什么好东西,见着只是几颗菜,哼了 一下,“我说侄孙媳妇,赵家也是盘田种地的,这几棵菜他们自家有,用得着这么大老远的拿回去?” 秦小舟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我自家种菜了啊!” 那你怎么好意思抱着几颗菜来走亲戚吃席的?看在今天李凤仙帮忙收拾碗筷的份上秦小舟才忍住没有说出后这句话,给她留了点颜面。 王兰和赵峰媳妇客气了几句,回身拉着李凤仙进去,今天陆家大喜,吵起来不吉利。 秦小舟跟着赵芳把赵家人送出了村,“舅母,带回去给姥爷尝尝我家的菜。” 赵芳也劝说让拿着,赵大舅母这才接过篮子,“别送了,会吧。” 到了赵家天才蒙蒙黑,赵峰看着媳妇回来,“咋还拎菜回来?” 二表嫂说了情况,“临走的时候表弟妹执意要大伯母拿回来,说是尝尝她家种的菜。”说着就把菜拿出篮子,底下是大菜叶抱着的东西,居然有肉香,一翻开是两大块肉。 赵家人都聚了过来,赵峰咽了下口水,这肉真香啊,又忍不住叹气,“难怪要你拿回来,这肉少说也值三十个子了,去做个客连吃带拿的。” 赵峰媳妇也臊的慌,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公爹发话才安下心。 第72章 缝边的是谁 家里的事情有陆云风看着,果园里的果子正式进入生产期,陆云行就专门负责果园,每天中午都要运一船水果到店里,他和王大河换着来。 第二天一早,秦小舟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县城里开店,紧赶慢赶的来,差点就让李骥等。 店里只有女人,牛乳酸奶都要两个人搬一桶,李骥帮着搬进去找着机会就朝赵芳问了李阳的事。 赵芳是个拿不了主意的,“这是还是要问问小姑子,我这做不了主。” 李骥没找到陆云风,赵芳这里又问不出来,陆玉这会儿又躲着人,毕竟他是外男,也不能直接去问人家姑娘的婚事,只能去找秦小舟问了。 他那小舅子这几日都心不在焉的,要是这婚事再不定下来,怕是要得相思病了,而且年纪也到了,这亲事不定下来到时候官府婚配文件下来,李阳的婚事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谁知道会分配个什么女人给小舅子,总之不会是好的。 秦小舟忙着计划再买人呢,以后这店会越来越多,她不可能每个店都随时看着,李骥突然问这事,她自然不能把对李阳的猜测说出来,只说这段时间家里忙,这事家里还没有商量。 陆家忙李骥是知道的,“亲事确实是要好好商量,那我们这边等着消息。” 送走李骥,店里开始忙起来,今天人多,还有不少女子来了之后居然是来喝那些调理身体的茶,秦小舟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大夏天来喝这暖宫茶,只能在私人厨房煮这些茶,人手不够,秦小舟亲自在后院看火。 陆燕跑进来,“嫂子,有个小孩子说是要找你。” 秦小舟让她看着会儿,“你别碰这些罐子,烫着呢。” 秦妞妞怀里抱着大包裹,里面是她刚出生的妹妹,才八天,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像是没有骨头,她一路从镇上到县城再找到一帆风顺店可不容易,这会儿看着这店面却不敢进去了,明明是大夏天,可她太饿了,头也晕,说不清是冷还是热。 秦小舟出来,杜妞妞怯怯地上前,把大包裹抱过去,“姐,姐姐,这是妹妹。” 秦妞妞是杜鹃和前夫生的女儿,今年十岁,两年前杜鹃带着她嫁进秦家,就把她姓氏改了,跟着姓秦。 秦小舟都无语了,把人先带到后院,“你怎么来了?还带着她。” 她自然是杜鹃的小女儿。 突然,安静的包袱里传出小婴儿的哭声,哭声微弱,哼哼唧唧的,秦小舟听了就头疼,当初小四也是这哭声,好不容易养回来,怎么秦妞妞又抱着这么个小弱娃来? “先进屋吧。” 秦妞妞局促地跟着,“姐,她饿了。” 秦小舟现在一肚子的疑问,可是任何事情好像都没有哭闹的这个重要,那她到哪里去找一个能立马喂奶的人,“先喂点米汤和牛乳。” 端来了牛乳,秦妞妞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了勺子一点点的喂,完全喂不进去,还被呛到,小孩子直咳嗽开始哭。 秦小舟没带过孩子,秦妞妞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带个一两岁的孩子玩可能行,才出生几天的婴儿却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去找了赵芳来。 吃饱喝足小孩子终于睡了,赵芳把孩子身上的布都脱了,天气闷热孩子身上都起了红疹子,全身汗湿,裹的布也不干净,赵芳看着心疼,打了水给孩子洗干净又穿了小四的肚兜,小孩子才睡安稳。 秦小舟叹气,“说罢,怎么回事?” 秦妞妞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爹找了个新的女人,他说那个女人屁股大,能生儿子,娘很生气,他们打了一架,爹把娘头打破了,娘就和他要了一笔钱跑了,爹把那个女人接进来,那女人就把我和妹妹赶出来,我,我没地去,只能来找你。” 才短短几天,秦家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我找人送你回去。” 孩子是秦富的,他有责任养,秦小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把人送回去,“你回去后告诉秦富,他要是不养你妹妹,以后休想从我这里要到一个子。” 秦妞妞低着头没说话,肚子却先叫了起来。 县城到镇山的牛车一天有三四趟,秦小舟把人送上牛车,给了赶车人十文钱,嘱咐他把人送到秦家,路上帮着照顾照顾。 秦妞妞吃饱了饭又喝了奶茶,身体才好受些,抱着小婴儿坐在牛车里,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谢谢姐。” 秦小舟从坐车处回来,顺道去看了下服装店的装修,店面是孙媛媛帮着找的,位置好又崭新,只需要简单改一改就行,这会儿已经全部弄好,就等着开业了。 当然,这孙媛媛也不是白帮忙的,秦小舟许诺给她每月二十两银子作为感谢,一个县令一月的月银才三两银子,她一开口就是二十两,可把孙媛媛拉拢得密不可分,攀上了这层关系,以后孙媛媛就不会允许有人找她服装店的麻烦。 这日中午,陆云行来送水果,撑了两艘船来,一艘是陆家自己的船放着水果,另一艘是村里的渡船,李珍也在其中,旁边还有几个箩筐,筐里都是做出来的衣服。 李珍在堂屋里展开衣服,一一让秦小舟过目,有些紧张,她以前从不曾管过人,这次贸然叫她管别人,她就当心做的不好,这会儿来县城交差,昨晚心焦都睡不着觉,改了一晚上的衣服。 “要是哪里不好,我当即就改,定不会影响你后日开店。” 秦小舟仔细翻看,这些绣花针脚细腻平滑,特别是有两件绣花栩栩如生,“这两件绣花好,这是谁绣的?可以多发二十文做奖励。 又从底下翻出一件,就算她一个不懂针线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人针线活不好,缝边针脚有些粗,可衣襟上的繁华却绣的极好,平白的给这么好的绣花糟蹋了。 “这是谁做的?” 李珍硬着头皮,“是我。” 秦小舟诧异,又摇头,“这花是你绣的,这缝边的是谁?” 第73章 管理 李珍为难,嘴唇嗫嚅,还是没有说是谁,只低着头说:“我这就拆了重新改,你放心,我手脚快,一个时辰就能改完。” “珍姐,你这样不好。”秦小舟还是决定要教一教李珍,否则她永远只能是绣娘,成不了主管。“我让你检查不是她们哪里做的不好让你改的,而是让你管着她们,这其中区别你可明白?” 那日秦小舟说的就是管理,这话李珍自然是听清楚了的,可是大伙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她李珍就是个寡妇,在村里也是最穷的人,她自卑又软弱,突然让她指出别人的不好,她,她做不到。 可是她又不想说她做不了这个管人都活,这些日子日日闹心着呢。 秦小舟自然想得到这些,不过还是要教,“往后你检查不合格的直接退回去,谁做的衣服谁改,你如果不严厉一点,让她们为自己负责,以后她们就会登鼻子上脸,随便应付就能得工钱,谁还愿意好好做这个活计,如果不好的绣工流入市场,坏了我都名声,到时候我可是要一并把所有绣娘都辞退的,她们能不能长久就看你管理的严不严苛。” 说罢又对着这几件衣服做评价,“除了刚刚做那件衣服的人,其余的让她们多努力努力,花不要呆板,多看看风下摇曳的花草,至于这件衣服的缝边,你拿回去,让那个人仔细改,如果改了都是针脚,那个人就不用来了。” 绣花最好的那两件衣服是李珍做的,自那日被选上绣娘后,家里的活婆母都没让她干过,柴不让她砍,草不让她拔,饭都不许她做,婆母拉着她的手,满眼心疼,“嫁入我家,你受苦了,今日好不容易能跟着陆家做绣娘,以后你就好好拿针线绣花,家里的活有我,有来娣,好好干好好跟着陆家,你半年后改嫁才会落个好。” 李珍丧夫是去年腊月的事,她今年才二十七岁,按照律法规定,寡妇丧夫一年后就要改嫁,一年后不改嫁就会被官府婚配,她的时间不多了。 为了做绣娘,李珍和婆母都在努力,涂抹家里仅有的一点竹鼠油,仔细养护她的手,手上皮肤不划拉布料,她才敢上手做衣服,不眠不休紧赶慢赶终于做出来了两件。 这会儿一听秦小舟说不好好管理就要辞退所有人,李珍心焦又愧疚,“我回去后就把衣服退回去,你放心。” 秦小舟又招陆云行进来交代了几句话,才让她们离去。 一路上李珍抱着那件不合格的衣服,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说,她这几日已经把每个人的针脚特点记清楚,可是她不是个会对别人指点的人,就连重话都不敢说,这会儿为难得很。 没想到到了陆家的绣棚里,她还没开口,陆云行倒是站在棚子外说话了,“各位姐姐婶婶们,今天第一批衣服送去了县城,我嫂子说感谢你们辛苦,下个月月初她亲自回来给你们发放工钱。” 一听发工钱哪有不开心的,毕竟谁家都不富裕,都等着这些钱补贴家用,赵春华高兴地拍大腿,“发工钱好啊,这个月就是二十四天,一天三十文,那应该是多少钱?” 村里的人是没有休息这种概念的,她们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干活,农忙就去地里,不忙的时候也要拔草种菜浇菜水砍柴,打理院子,就算下雨干不了活聚在一起闲聊手里也不停,不是缝缝补补就是在编绳子,总之就是不闲着。 何况做针线活对于她们而言是清闲活计,又不用去山里砍柴不用力气,乐意天天干。 都是没读过书的村里姑娘妇人,算不来账,陆云行等着她们兴奋达到最高点才说:“是七百二十文。” 七百二十文?!!!! 几个姑娘和妇人都惊住了,然后是冲顶的喜悦,赵春华本来给陆家干活觉得低人一等,心里很不得劲,可这会儿听到这个月能发这么多工钱,心里的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昂首挺胸的,这工钱可比家里汉子去县城一个月赚的多多了。 能赚钱的媳妇不管是在孩子们面前还是在丈夫公婆面前都是极其有面子和地位的,何况绣娘又不用抛头露面,还是个体面活,这几日家里人对赵春华的态度都翻了个转,每日回家啥都不用做,就连要洗个菜,婆母都拦着不让她洗,就怕把手弄坏了,丢了绣娘的活。 乡里妇人嗓门大,这会儿自然想显摆,赵春华也不是个含蓄的,得劲儿着呢,“七百二十文啊!哎呀,那下个月我们干忙一个月是不是工钱更多?二云,你们这次拿布回来了吗?快快快,拿出来干活啊,别耽误时间。” 其余人也是热血沸腾,活了这二三十年,哪个女人能一个月赚七百百文的,此刻赚钱的欲望达到最顶。 “对啊二云,快把布都拿出来,我昨晚做梦梦见了一种小时候在山里看见的花草,可漂亮着呢,这就绣到衣服上去。” “嗨,我瞧着果园里桃子挂在枝头,红嫩嫩的,也欢喜,绣在衣服上只怕也是好看的,正要绣。” 陆云行摆摆手,让她们都安静,“各位姐姐婶婶们,我大嫂这次还说了一件事。” 说罢,把李珍手里那件被退回来的衣服拿过来展开,“我嫂子说这件衣服的缝边不过关,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做这件衣服的那人如果如果下一件衣服还做不好,我家这边就要辞退她,这次就算了,但是李珍姐没有做好管理的活,没有管好你们也没有检查好衣服的质量,所以要罚钱。” 赵春华年纪比李珍大,还有两个妇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被一个小辈管原本还不开心呢,这会儿听到没管好就要罚钱,心里的不平也下去了,还好她们只要做好自己的那份衣服,别人做不好扣自己的钱,那不得呕死? 这做不好还要得罪人说出来,这不是给人难堪吗? 管理啥都,果然不是好活计! 还好当初秦小舟没选自己做这个冤大头。 王红叶看见那衣服心里就发紧,她想多做两件衣服赚钱,于是这衣服是赶工做的,针脚粗了些,当时李珍没说什么她还庆幸呢,没想到这会就出事了,听到下次就要辞退,她紧张不已,暗暗发誓以后仔细做每一针。 李珍原本还诧异这些话为什么是陆云行来说,这会儿已经都明白了,这是怕她得罪人替她做这个恶人呢,还当众说罚她钱,那连累她的人不仅不会记恨她,还会愧疚连累了她,李珍心绪起伏,感激秦小舟对她的照顾,路都给她铺好了,她要是走不好就是愧对陆家对她的栽培了! 第74章 夭折的夭啊 这日下工,太阳余晖还在东边的山头,赵春华欢天喜地地往家走,双手甩得老高,嗓门子又大,逢人就打招呼,不是婶子拿菜回来了?就是妹子去地里啊。 别人一回话,她就开始明里暗里的炫耀,故意说做了一天衣服眼睛都花了,还是你们在地里的人就看着作物和草,眼睛好。 郭雀没选上绣娘的人本就心里不痛快,这会儿听赵春华显摆,更不得劲儿,等人走远就狠狠呸了一口,“德行。” 王喜来瞪了自己媳妇一眼,“你要是有能耐也选上绣娘。” 郭雀满心满眼的恨,也不是个软的,时常和王喜来干架,这会儿更是怒火中烧,“你个懒的,连建房子都去不了,听说陆家一天给那些盖房的发三十文工钱。” 夫妻两互相埋怨,就在路边掐起来。 李秀枝躲在拐角,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楚,等路上安静下来,确定没人才走出来,她才出月子就找上了村长,想问问下次陆家招绣娘是什么时候。 村长这几日也畅快,昨日去里正那里办事还遇到了赵家台子的村长,赵村长羡慕王家村出了一个陆家,又是招工盖房子又是招绣娘,这些可都是赚钱的活,“王老哥,以后你们村里需要啥工,盖房子或是绣娘,你们村人手不够就来我们村招,我们村不管是姑娘还是汉子,多着嘞。” 王村长极有面子,满口答应了,这会儿李秀枝又来问这事,他心里就有了成算,“你且家去,这事我放心上了,到时候只要你手上活计拿的出手,不会少了你。” 李秀枝高兴了,前几日陆家招绣娘的时候她还在月子里就错过了,下次她一定也要成为绣娘,她娘家在李家坝不算穷,绣活从小就学过,也是拿的出手的。 王叶红慢吞吞地往家走,不时回头看村尾看,可迟迟不见李珍来,于是往回走了一截路,远远看见李珍和王兰在说话。 王兰给李珍拿了一些屋后的蔬菜,“这黄瓜结太多了,家里吃不完,你拿回去,也能当个小菜。” 李珍热泪盈眶,感激陆家人的照顾,“谢谢王阿嬷,我婆母腌黄瓜好吃,到时候也拿一些过来你尝尝,现在日头热,吃些酸的好下饭。” “唉唉唉,好啊,艳妹子做的腌黄瓜是最好吃不过的了。” 两人客气了一番,李珍提着黄瓜回家,路过拐角,王叶红从核桃树后出来,磨磨蹭蹭的,“珍婶子,我对你不起,因着我害你扣了工钱。” 被退回来的那件衣服就是王叶红做的,李珍一直知道,这会儿倒是很诧异王叶红居然主动来认领衣服,“叶红侄女不用放心上,往后好好做衣服就是,秦妹子让我管理,原本就是我不会,不是你的缘故。” 王叶红保证以后认真做,说开了这事,她沉闷了一天的心终于活络起来,毕竟只是小姑娘,心思简单,热情地挽上李珍的胳膊,“珍婶子,你人真好。” 陆云风悄悄打听到李阳退婚的那个女子叫李夭,上头有五六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去年秋天嫁给了一个水县的一个走商贩,水县和丰谷县是临县,水县虽然叫水县,但山多水少,前两年干旱受影响最严重,听说都出过山匪,后来被州府的官兵给剿了两次,死了不少人,当时丰谷县人人自危,就怕山匪流窜过来,县令派人去接壤的山林里蹲守过好几次呢,发生了几次小冲突,好在王家村离着水县远才没有危险。 那姑娘坏了名声嫁不到好人家,走商贩地位低,不知道是说亲嫁过去的,还是被官府分配的,现在要找到人可不容易,但陆玉的婚事不能耽搁,还是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搞清楚李阳的为人。 陆云风到店里来街上秦小舟两人就往李家坝去,李夭家住在李家坝最外围,在山脚,和围湖而居的李家坝好像不是一个村的,周围也没有人家住,就这一户孤零零的在山脚,院子也是土垾起来的,已经残败,一半已经坍塌,站在院外能看清院子的情况。 李夭家里家徒四壁,两个佝偻老妪在院子里劈柴,一个老汉挑水回来,奇怪的是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屋檐下玩蛐蛐。 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村里就是半个劳动力,哪有时间玩蛐蛐。 秦小舟朝里问了一句,“是李夭家吗?” 一个老妪抬头,双眼混浊,有气无力,“干什么?” 看来是这家了,秦小舟也不拐弯抹角,说明了来意,“你家李夭当初是为什么会在河边和人起冲突的?” 老妪面无表情,“那个死丫头是天杀的,可惜没杀死,名字也克不死她,活着祸害人,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们是谁?” 李夭李夭,原是夭折的意思? 秦小舟震惊于这个老妪的恶毒,给一个小姑娘取这样一个名字,“我们找她自然有事,你是她娘?” “那个孽障是石头缝里出来的,不是我生的。”老妪语气里全是恨,“嘴巴子那么尖利,也不怕戳死自己。” 老妪骂骂咧咧,秦小舟和陆云风什么都没问出来,正要回店里去,远远的来了一个人,扯着嗓门喊:“李夭家的,这是李夭家吗?”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是个性子急的,“李夭老娘老爹,我来给你家报喜来了,你家姑娘生了,是个女儿。” 老妪呸了一口,“晦气玩意。” 妇人脸色大变,“你个死老太婆,我好心来给你家报喜,你咋这嘴脸,哼,老娘都懒得和你个黄土埋脖子的人计较。” 说罢,扭着腰肢走了。 秦小舟和陆云风追上去,问了才知道这妇人叫刘荷花,也是个走商贩媳妇,和李夭丈夫不同的是这个刘荷花和相公卖的是水产,走水路,得了好东西偶尔会顺着河流来李家坝卖,就认识了李夭,这次恰好经过李家坝,就来报这个喜讯,没想到被李夭娘家人呲了一顿。 刘荷花边走边怨,“就没见过这样做爹娘的,小时候恨不得自己姑娘夭折,好容易长大了,又要嫁人换彩礼养弟弟,现在姑娘生了也不问问好不好,真造孽。” 第75章 是非对错说不清 刘荷花带着两人穿过村子到河边,指着渡口的一条摇橹船,“那就是我家的船,上头那个是我相公,叫刘壮实。” 船尾站着一个人,往渡口搬东西,三十来岁,身高体壮,是个糙汉子,看见刘荷花来就露出一口大白牙,满眼的欢喜,“媳妇快来,有个人要了三斤货,我这就给他送去。” 摇橹船很常见,王家村的渡口用的就是这种船,能坐下十来个人,陆家买的也是这个。而李骥送牛奶用的是乌篷船,乌篷船从丰谷县的南边传入,在县城里并不多见。 秦小舟走过去才发现搬的是海带还有大扇贝生蚝鲍鱼,每样五六斤,都不多。 她眼睛发光,“刘大哥,剩下的我都要了。” 刘壮实嘿了一声,“妹子,这些东西内地人很少吃得来,要不我送你两个带回去尝尝鲜。” 丰谷县水多,鱼虾也多,海上来的东西当地人觉得腥气,不受欢迎,他和媳妇也很少来这边,这次不过是路过。 秦小舟原本不惦记,现在看见扇贝生蚝就想起来烤粉丝扇贝蒜蓉,馋的不行,口水都快出来了,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会吃,我吃的来这些,刘大哥,你就都卖我吧。” “你这妹子,你要是会吃不嫌腥气,我哪能不卖给你。”刘壮实笑了,“你们怎么带回去,这些东西我都是用海水养着带来的,重着呢。” 陆云风上船看了这些东西,七七八八加起来有个三四十斤,“刘大哥,你的货我们都要,你送我们去丰谷县城吧。” 刘荷花一拍手就决定了,“行,货都卖了,也不急着去哪儿,就去一趟县城。” 秦小舟还是第一次从李家坝坐船到县城,一路上河道宽敞,比王家村的河流更平顺,刘荷花也是个豪爽性子,知道他们是去打听李夭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唉,我是去年秋第一次见着了李夭,瘦瘦小小的一个在河边洗衣服,那日日头毒辣,她去的早,占了个柳树下的阴凉位置,然后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那妇人也是刻薄,让李夭把位置让给她,李夭不想让,那妇人就骂她攀高枝,穷苦命嫁给儿子就是当牛做马生儿子的,李夭顶嘴还动手推了那妇人,那妇人没站稳摔河里去了,好在被人拉起来才没淹死,后来,来了个小伙子,当场就以不尊长辈的名头要退婚。” “李夭是个命苦的,她老娘不把她当人,又被退了婚,当即就活不下去跳了河,我跟着相公在船上十来年是会水的,就跳下去把她救上来了。”刘荷花忍不住叹气,拉住秦小舟的手,“当时她是真的想死的,我怕她活不下去,就给她说了门亲,隔壁县的,离这里远远的。” “任何时候,自杀都是亲者痛仇者快,可惜,那姑娘有双亲还不如没有。” 秦小舟望着河面的波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谁对谁错,只是李阳老娘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她连人都没见过,这样判定好像也不准确,或许李阳老娘只是不喜欢李夭进门呢? 四人拐进县城的河道,一路到店的后门,秦小舟向陆燕宣布网上烤扇贝给她吃,陆燕不知道什么是扇贝,但她相信秦小舟的厨艺,开心得很,“好呀好呀,我要吃很多很多……呜,什么东西,好臭。” 刘壮实和陆云风把海鲜搬进来,哈哈笑,“小姑娘,这就是你们今晚要吃的东西啊。” 陆燕捂着鼻子,“嫂子,都是水里长的,怎么我们吃的鱼就没有重的腥味,还有这水也臭,还好我们不喝这种水。” 小姑娘的生活圈子很窄小,从前都是在村里,村里人能到县城逛街都是奢侈,到过府城的都没两个,更不用说几百里之外的东海,那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自然没有见过海里的这些鲜物。 秦小舟也怕味道影响了店里的客人,于是就把这些东西放在后院,推着陆燕去前头,“你玩去,我这就开始做饭。” 陆燕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秦小舟做的饭了,那味道想得紧,别人都做不出来,高兴地喊了两声跑去守柜台了。 陆云风按照市面价格给了刘壮实铜钱,刘壮实接过就给了媳妇,刘荷花拿了钱寒暄几句就要走,秦小舟问,“下次何时来?再给我带一些这东西,扇贝生蚝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妹子怎么要这么多?”刘壮实收拾着木桶,闻言惊讶不已,“这来回一趟要二十多日,我尽量给你带来。” 要是秦小舟一个人能要那么多,那他就不需要四处跑动,反而更省事,刘荷花把铜钱都装好,这钱可是足足的,可见陆家和秦妹子都是心实之人,满口答应下来,“行,你这个妹子人不错,二十天后我们一定来。” 送走了刘姓夫妻,秦小舟开始准备晚饭,这里没有烤肉架也是可惜,她临时在院子里搭建了火堆,找了几根铁棍搭在上面,一个个大扇贝就烤了起来。 这些扇贝都是海水养了十多日的,虽然还活着,其实也是半死不活的,不过好在新鲜,撬开去除不能吃的地方去掉,其余洗干净放回扇贝里,加上粉丝和蒜蓉,生蚝鲍鱼都在灶里蒸起来。 香味很快就出来了,陆燕闻着味来,“嫂子,好香啊。” 第76章 海鲜 店门已关,太阳还没落山,白日的余热未散,秦小舟在院子里摆上桌椅,桌子上大盆蒸出来的生蚝,足足三四十个,“快来吃,今天是海鲜大宴。” 桌子下放着一大盘冰凉井水,散发出丝丝凉意,陆燕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刚烤出来的扇贝,呼呼吹气,“嫂子,原来它的这个壳还可以做碗哦!这个壳的颜色真好看,吃完后我都要收起来。” 扇贝壳在夕阳余晖下映照出七彩颜色。 秦小舟教她吃,“这样,粉丝蒜蓉和扇贝肉一口吃下去。” 陆燕学着她,腮帮子鼓鼓的,咀嚼了几口眼睛发亮,呜呜呜地要说话,赵芬温温柔柔的训人,“嘴里东西吃完再说话。”拿鲍鱼吃了,也惊讶于这鲜美的味道,舌尖都灵动起来,“这东西真好吃,可惜二云小四他们不在。” 一个母亲吃到好东西第一想得就是自己的孩子。 陆云风把烤熟的扇贝夹上桌,“等下次刘大哥他们来就留一些送回家里,让奶奶和弟弟们都能吃上。” 秦小舟给景和景月两个婆子都分了,她们几人毕竟是奴籍,在她面前总是不太轻松自在,难免拘谨。 “别拘束,快吃,天气热这东西不能过夜的。” 三四十斤的海鲜她和陆云风全部一次性做了,吃不完可惜,两个婆子都是京城官员府邸被抄家发卖的,在这小县城里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的人,可这会儿吃这扇贝,还是赞不绝口。 郑婆子一口气吃了三个,连连赞叹,“我以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后厨的,这海鲜一年也能吃一两次,不过都没有您做的这个好吃,少夫人手艺真绝。” 景月还是第一次吃海鲜,舌头都快香掉了,“掌柜的,你做的东西都太好吃了。” 秦小舟对于做吃食那是有天赋在身上的,这会儿吃的也高兴,兴质高昂,“快吃快吃,敞开了肚皮吃。这里离东海有点远,不然可以做一个烧烤摊大排档,鱼虾扇贝大鸡腿,啤酒白酒配烤串儿,那才是夜生活的精髓。” 大排档是什么陆云风听不懂,不过烧烤这事他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思考了一下,“就做一个烧烤摊,家里的鸡鸭差不多也可以杀吃,兔子有四五十只了,再不吃会越来越多,阿奶养兔子会成为负担。” 春天抓回来的那窝兔子才一个季节过去,就已经繁衍出了几十只,后院都要养不下了,鸡鸭都已经四五个月,快到了出笼的时候。 秦小舟一听,当即拍桌,“好,我们就做一个烧烤摊。” 要是她们自己有烧烤摊子,那些鸡鸭鹅兔子就是自产自销,完全不用浪费时间去找销路,何乐而不为! 陆燕拍手赞成,她最喜欢吃烤出来的肉了,比炒炖煮都要香,闻见就流口水。这边正激情洋溢地畅享未来,各个吃得嘴角流油,就连扇贝壳都恨不得舔几口,惊叹声不绝于耳。 景和悄悄把两个生蚝藏进袖子里,她在这每天吃饱穿暖,如今还有这么贵的东西吃,她两个孩子可没这么好的东西吃,反正主子家东西多又赚钱,她偶尔拿一两样给孩子也不是大事,这事她不是第一次干,店里的甜点酥卖不完剩下一两个的时候,掌柜的也会给她们吃,她就把东西留下,等晚上的时候拿给等在外头角落的丈夫,让他拿回家给孩子吃。 掌柜的又不会发现。 陆玉神思不属,几次想开口都没机会,一直到天黑,海鲜宴散去,她才找到陆云风问李阳的事情。 “大云,你们可打听清楚李阳退婚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这些时日她夜夜难眠,她是有点喜欢李阳的,毕竟李阳长得好也勤快,还有一点点的白面书生的味道,这是乡里汉子最没有的东西,就连她侄子大云,身上都是莽夫气质,糙汉子一个,读了几年书却没点书香气。 她无数次祈祷,如果是那被退婚的姑娘的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嫁给李阳,以后她一定会孝顺公婆,绝不忤逆,好好和李阳过日子。 她被退了婚,成了笑话,躲在家里大半年不敢出门,就指望着能嫁出去,好容易有了一个这么好的李阳,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实在舍不得放手,何况再有半年她就十八岁了,到时候官府婚配,谁知道会把她配给什么人,可别是屠夫赌徒之辈,想比而言,李阳简直就是她高攀了的人物。 可是大云和侄媳妇今天回来都没有说起李阳的事,她等了一天,心焦的很。 陆云风把打听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李阳的母亲有些强势,那姑娘也有不对的地方,李阳在李家坝名声不错。” 有人把自己的亲娘推入水里,那退婚是再应当不过的事情,没打人都是脾气好,怎么可能还娶进门来。 陆玉瞬间云开见月明,提着几日的心终于落到踏实处,捂着心口低头笑,“我就觉得李阳是个很好的人。” 秦小舟收拾完进屋就看见陆玉一脸娇羞,脸色绯红,春光满面,纯纯就是一个待嫁新娘等着夫君来迎娶,在这个时代女子嫁人不仅是她们自己的认知,还是法律规定,她没有办法更没有理由阻止。 在她看来,李阳绝不是良配。 陆玉捂唇遮住嘴角的笑,抬头见着秦小舟的神气咯噔了一下,声音不知觉颤抖,“侄媳妇,你不看好李阳?” 那么好的男子,怎么能不看好呢? 第77章 招婿入赘 秦小舟坐到桌边翻开账本,鹅蛋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圣洁,“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嫁出去。” “我即将年满十八,不嫁出去难道等着官配?”陆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侄媳妇,你嫁给大云那是幸运,不是所有官府婚配女子都能遇到大云这样的,多的是王翠花那样的悲惨女子,我好容易才有和李阳的这门亲事,不怎么不盼我好?” 陆云风忍不住蹙眉,“小姑姑,小舟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陆玉低下头,像只炸了毛的猫,“那她是什么意思?” 秦小舟静静看着这个小姑姑,十七岁又敏感自卑的小姑娘,即使生气也是小家子气的,她自顾自气得半死,在别人看来也只是只猫,再厉害也不过就是用爪子挠人几下,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要是外人那就是看戏的心态,可秦小舟总归是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好过些的,“我若是你,会招婿上门入赘。” “你——”陆玉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招婿入赘?” 越发语无伦次,“这,这怎么行?男人怎么能入赘?” 秦小舟笑了一下,“男人怎么就不能入赘,女子能出嫁,男子为何不能?都是人,难道他们是金子做的不成,那么金贵?” 陆玉还是觉得荒唐,“可是……可是我们家有大云二云还有小四,三个男丁呢,都是传宗接代的男丁,我招婿入赘岂不是让别人笑话,而且到时候兄弟不是兄弟,姑嫂不是姑嫂的,这是要乱套的,不行,我不招婿。” 陆家原本人丁单薄,到了陆云风这一辈却有四个,有三个还是男丁,她一个本该外嫁的小姑姑,哪里能赖在家里,平白的增添矛盾,何况招婿进门不是侮辱汉子吗?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秦小舟想象了一下以后十来个孩子吵吵闹闹的样子也有点恶寒,“若是不招婿入赘,可以选一个安分且没有什么家人的男人嫁。” 最好是个独身的汉子,这样陆玉嫁过去既能免了孝道压头,又好拿捏。 陆玉快要气疯了,“侄媳妇,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怕她嫁的好,心里不舒服?可平日里侄媳妇看着也不是那种坏心思的人,陆玉实在想不明白,“自古嫁人,哪个女子不想嫁给家族繁盛,公婆健在又殷实的人家。” 这年头都是地里刨食,家族繁盛就表示劳动力多,劳动力多就不会饿肚子,更不会被别家欺负,哪个好女子会主动嫁给孤家寡人的汉子?!! 陆燕听见动静,到了门口听到里面讨论小姑姑的婚事,便不好进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她原本是想找嫂子学看账本的,她跟着嫂子学了两个月,现在都认识了好些字,可比好多汉子都厉害呢。 赵芳在烛活下做老虎鞋,如今小四会走路了,自然是要给孩子穿鞋的,“怎么就回来了?” 陆燕看院子里没人,景和景月还有两个婆子都在店里厨房和面醒面,听不见这边的动静后才走过去和赵芳说了方才听到的事。 赵芳也想不明白秦小舟的意思,不过有一点她是相信的,“或许你嫂子有自己的思量,她不是个坏心的人,而且比我们有见识。” 话虽如此还是忍不住皱眉,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你今晚早些睡吧,我去看看。” 她毕竟是陆玉的大嫂,长嫂如母,这两年更是互相扶持走过来的,她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小姑子,希望她能嫁个好汉子,过好日子。 那边秦小舟耐心解释,“我们家在县城开店,你又是在这店里做活的,以后你嫁了人,你婆家会不会让你把店里甜点的做法告诉她们?真到那时,你如何自处?” “我也不瞒着你,我以后的生意会越做越大,等过几日衣服店开业,我会再招绣娘,以后会办厂子,会赚很多钱,到时候你婆家让你做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你又如何应对?”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秦小舟继续道,“你的婆家原本和我们没有关系的时候或许不会觊觎我们的钱财,可是只要有了亲戚关系,看着亲戚一步步富裕,一节节高升,谁又能保证不会生出一点心思,若只是想占几两银子的便宜,那也无可厚非,可若是心大了,想得到更多,你到时是站在哪一边?” 陆玉愣愣的,半晌才囔囔开口,“或许,李阳家里的人不会那样,李阳是个好人。” 秦小舟追问,“为何不会?李凤仙不就是个例子吗?难道你认为李凤仙是个坏人?” 李凤仙自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坏人,她不偷不抢也不杀人放火,就是喜欢占便宜,见不得陆家一天天好起来,见不得王兰嫁人后反而过上了好日子,所以她三天两头来陆家打秋风,哪怕只是薅走一把葱,一棵菜她都觉得舒心。 陆玉被问住了,胸口起伏不定,瞬间转身跑了出去,差点撞翻门口的赵芳。 第78章 嫁给好的人 自那日起,赵芳发现自己的小姑子总是神思不属,但她是个没注意的,也劝不了陆玉,在陆玉做坏第三个蛋糕花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了,“这两日天气热,店里也不忙,中午二云来的时候,要不你跟着回家看看娘?” 两个婆子和景月景和都是勤快人,有啥活都抢着干,赵芳和陆玉其实空闲时间很多。 陆玉低着头,放下手里的粉色奶油,那是加了紫苏叶子煮出来的红色水染成的,用来做蛋糕上的拉花很好看。 “那大侄子那边……” 她这两天都有意无意地躲着秦小舟,好在秦小舟每天忙进忙出,很少来厨房,她从没有遇到过秦小舟这样的人,说话做事永远直戳要害,一针见血。 赵芳把她推出厨房,“你放心,她这几日忙着衣服铺子准备开业,没时间看管你,等开业前一天你再来帮忙也来得及。” 中午陆玉就跟着二云回了家,在鸭圈边找到了王兰。五月天气闷热太阳毒辣,这会儿没有人下地,村里好几个老阿嬷都来找王兰说话,在青竹沟溪边的石头上闲散地坐着,手里都拿着针线,缝补衣服。 这里有溪水又有竹林,是避暑圣地,如今陆家发达了,来搞好关系的人自然多,今天就连村长媳妇都来了这里。 李凤仙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陆玉,“嘿,小玉怎么从城里回来了?,这模样要不是出现在这里,我都快不敢认了,活脱脱就是个城里姑娘。” 陆玉今日穿了一身雅静的青绿色束腰裙,裙角绣着竹叶,一动一停间就如清风拂过青竹,很是风姿绰约,如今又白了不少,皮肤细腻,自然是好看的。 陆玉咬牙不太敢一次面对这么多双眼睛,“我想阿娘了,还要帮着侄媳妇来看看绣娘们做了多少衣服,不好耽误开店。” 村长媳妇热切地来拉住陆玉的手,“这手真嫩啊,你让小舟放心,村里的绣娘们都积极着呢,还有你村长叔看着,不会耽误小舟开店的,小舟有没有说啥时候再招绣娘啊?” 村里没选上的人时常来长村长问这事,现在村里老少,只要是会点针线的都在勤加练习绣花,就盼着下次能选上绣娘,那绣娘工钱高啊,谁看了不羡慕,就连附近村里和王家村人有亲戚关系的人都在打听这事呢。 原本闲散聊天的人都安静下来,这可是第一手的信息啊,谁家没个亲戚,只要今天得到有用的信息,回头就能先把咱家亲人送来参选。 陆玉对秦小舟做生意这些事并不上心,自然也不知道,这会儿居然心虚起来,只能摇头。 王兰笑眯眯的,花白的头发也打理干净,外衣虽然还是靛蓝色粗布,却也没有补丁,穿着合身得体,拉过自己小女儿,“家里一切都好,你莫要担心,今日回来了就住一晚,明天中午跟着二云送果子的时候一道去县城,走,我给你捞酸黄瓜吃,这东西开胃。” 母女俩说话其他人也不好凑上来,在竹林坐了会儿,太阳渐渐西移就各自回家去了。陆玉同王兰说了李阳的事,又把秦小舟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阿娘,我该怎么办?” 她是喜欢李阳的,长得不错又为人和善勤快,嫁给这样的人自然是好姻缘,可她又有点担心以后婆家会不会真的逼问她蛋糕的做法,或是占着她向陆家打秋风,这两日逼得她夜不能寐。 王兰先是惊讶自己的女儿去县城短短两三个月就有这样的姻缘找上门,又担心秦小舟所有的猜测会成真,最后还是咬咬牙,“你若喜欢,就嫁,只要那夫婿人好,他自然什么都向着你的。” 当年,她嫁给一穷二白的陆吉,陆吉人好,处处想着她,她还不是过上了好日子,那李阳既然是个好人,想来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差。 有了阿娘的这话,陆玉再次喜笑颜开起来,“阿娘,我去摘黄瓜腌上,带去县城里,天热好下饭。” 第79章 服装店开业啦 秦小舟忙忙碌碌,陆云风带着一船衣架来帮忙,家里盖房子县城又要新开店,他只能受累两头跑。 这些衣架是用竹子做的,并不难,就是费点时间,简易衣架足足两百多个,还有人形衣架十个。 又一批衣服送来,秦小舟仔细检查,这次的绣花明显比上次更好,技法更精湛,配色更自然,看了欢喜。 李珍在一旁提心吊胆,见秦小舟检查完面露喜色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为另一件事情担忧,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这次衣服有二十多件,布料用不剩两匹了,这……” 还要绣吗? 这些布料可都是细软的好布,还有蚕丝绸,要是做了衣服卖不出去,那陆家得亏不少钱。 秦小舟却没领会李珍的意思,只以为是没布料要再买,于是道:“还有三天开业,在这之前还要再出一批衣服,开业那天至少要有七八十件衣服,以后也要一直供应,这布料进货是该好好考虑了。” 还有绣娘也少了,一个人两三天才能做出一件衣服,这还是绣花少的,要是绣花多,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一件。 于是下定决心,“今天下午我就去拜访孙小姐。” 县令府在书杏巷不远,走路过去两刻钟就能到,秦小舟到后门和门房说明来意,如今的县城里谁不知道秦展柜,何况府里的小姐也时常往一帆风顺去,可见是待见这位秦展柜的,所以门房并不为难她,转身就跑进去通报去了。 秦小舟很快被迎了进去,虽是县令府邸,但这院子并不是很大,很快就到了孙媛媛的阁楼,阁楼精巧,里面的布置却不奢侈,一路过来县令府都不奢华,可见县令不是个大贪官,这倒是符合秦小舟对县令的认知,有点小才能,但不多,不是大贪官没有多坏,也不是个多清正廉洁的人,总之是个平常人。 孙媛媛诧异秦小舟会上门拜访,“可是遇到了难事?” 对于秦小在开服装店这事,她可是无比上心的,毕竟有钱拿,这些钱赚到手就是她的私房钱,伴身在侧,以后嫁人遇到难事用来应急可大有用处。 否则她一个没多少油水的小县令之女,可没有多少嫁妆给她压箱底,与其指望着一年见不了几面的祖母,不如就抓着秦小舟来钱快。 秦小舟说明来意,“我想在县城举办一选绣娘的活动。” 县城举办大型活动是需要官府批准和文书的,私自举办大型活动会被以造反起义等罪名抓捕。 孙媛媛思索片刻,选绣娘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何况县城里要是有女子做了绣娘,将来要是这里的绣品出名,钱财都只是附加,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对于爹爹升官绝对有利,那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想通了这些,孙媛媛点头便答应下来,“你且安心忙你的去,你把日期告诉我,地址和批文我去办。” 秦小舟就知古代这些女子都不是蠢的,她这是送名送利来了,孙媛媛身为县令之女,自小就对权益耳濡目染,自然很快就能想通。 从今往后,秦小舟在这个县城就真的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 一直到五月十八,辰时一到,衣服店门口就放起了炮竹,噼里啪啦响彻一条街,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味,地上很快铺上了一层红色纸屑。 这里依旧是县城偏西的位置,往来人多但远离早市区,是读书人家居住的地界,这会儿早已经围了不少女子,就连孙媛媛也是一早就来捧场。 秦小舟踏上炮竹红纸屑,拉下牌匾上的红布,上书大字“花想容”,右下角还有两个字,‘秦记’。 这是以她姓氏冠名的店。 她大方走上去两步,“诸位,今日本店开业,多谢赏光。” 秦小舟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店里的衣服,雅致的褙子加抹胸,褙子都是轻薄齐腰窄袖,极其凸显身形,和交领右衽相比是一大区别,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女子的目光。 一番致辞后,店门大开,孙媛媛作为县令之女,又是这个店的宣传人,第一个走入店里,这个店铺很大,大约有一百五十多平,一套套衣服挂在衣架上,绣花成色和版型都是一目了然,特别是那是个人形衣架上的衣服更是犹如亲身穿在身上一样。 这些小姐夫人的衣服大多都是折叠存放,哪里见过这种衣架挂着卖的,纷纷惊叹这衣架好用,六七十件衣服一眼就能选中自己喜欢的颜色,又能轻松把衣服前后袖子上的绣花都分辨清楚。 沈盼云在一处挂架旁站定,满眼星光,“娘你看,这袖子上居然是喜鹊枝头,我喜欢这个。” 赵含萍难得陪着女儿出来,这会儿在这么多衣服里眼花缭乱,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收腰的衣服,一穿上就衬托得人腰肢盈盈一握,休说是男人了,就连她这个女子看了都不免脸红,她选中的是一件绣石榴枝的绯色衣裳,可惜她上了年纪,这衣服适合新婚妇人,不然她一定要买。 纠结了片刻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衣裳,朝着女儿走过去,她才放开了那衣裳,很快就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拿过去开始比划腰身。 女子她成婚半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会儿看见绣着石榴枝的衣裳瞬间就心动了。 石榴多子,寓意好,何况这石榴各个绣的饱满又可爱,可见绣工不俗,又是适合新婚穿的绯色,样样吉祥,她哪有不买的道理,这腰身和长度也刚好合适,女子很快就把衣裳收了起来,以免被别人抢走。 盯着这衣服的人不少,又不好明抢,这会儿见衣服被收起来,周围好几个女子都愤愤不平,只能找其他的衣服去,好在其余的衣服不论是颜色还是布料绣花都很好,心中的气也就散了。 孙寻巧正是花样的年华,她性子又活泼些,现在最适合穿这样修腰的衣服,看见一件衣服袖口圆滚滚的山雀,立即喜欢得不行,跑到孙媛媛身边显摆,“堂姐你看,这小肥啾好可爱。” 再怎么可爱也是雀,寓意上不得台面,孙媛媛看不上,她选了一件展翅腾飞的绶带鸟,尾羽很长,就像一条丝带,飘逸又漂亮,是山里林间的一枝花。 可是,这种鸟在乡里人嘴里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练雀。 衣裳花样新颖,多是显腰身的版型,舒适修身,还有好几件飘飘欲仙的纱裙,自然是大卖,夫人小姐们就像蝗虫过境,仅两个时辰,七十多件衣服只零星剩下几件挂在衣架上。 第80章 围攻 一套衣服二两三两,几十套衣服一售而空,上百两银子哗啦啦的进来,赵芳在柜台里侧收银子收到手软,她这收钱算账的本事还是秦小舟精心教了一个月的成果,可如今看着这拿都拿不动的白银,她还是战战兢兢,就怕算错了,一则给客人印象不好,二则影响店里的生意。 无奈今儿太忙,秦小舟虽也在店里,还是经常会被人以各种事情喊走,忙的脚不沾地,她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活了。 陆燕早已经被欢喜冲昏头脑,如同一只小燕子满店乱窜,风趣大方又能说会道,深得众位夫人小姐喜欢,小脸红扑扑的,满面红光。 店里四角中间都放着几大缸冰凉的井水,一来消暑,二来防止走水,衣服丝线见不得火星子,有水缸才安心。 有人赚钱自然就有人眼红,秦小舟早早让陆云风守在店门口,就连衙门里的衙役听说今日这里有新开的门店,自家县令大人的千金又极力推崇,县衙多派了几个人确保一切顺利。 店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二两三两一件衣服对于县城的很多人而言是奢侈,看看热闹便罢,买是买不起的。 穿着粗布补丁衣服的少女往店里张望,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又爱美的年纪,隐约窥见店里那些光鲜亮丽的衣服难免多瞧几眼,就被妇人扯住胳膊,“快走,贵死了,娘可买不起。” 二两银子啊,那可以买一头大肥猪,家里七八口能吃一年! 旁边男人骂道,“二两银子买什么衣服,当初老子娶你娘也只花了二两!你要是敢穿这种衣服,看我不打死你!” 有男人奸笑,“打死多可惜,卖窑子里去,里头都是不穿衣服的。” 其余人听闻,觉得这人大庭广众说这话败风俗,岔开话,“都是些败家娘们儿,不会持家,这种女人求着嫁给我我都不要!” 说罢,还要啐上一口唾沫! 沈盼云身后的丫鬟抱着三四个包袱,都是刚刚才结了账的衣服,赵含萍多年关在院子里操劳沈府的事情,太久没有像今日这么尽心,这会儿才过午时,还很意犹未尽,不想这么早就回那冰冷的院子里。 “今日既然出来了,就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沈盼云今日也高兴,拉着秦小舟嘱咐要多准备衣服,“我还没挑够呢,衣服就没了,我三日后还来,要多多备货。” 其余姑娘小姐纷纷嘱咐,在店里闲聊一直到午后天气热到难受才相约出店门,就听到门口这些不娶、败家、倒贴都没人要的言论,十几个小姑娘的脸刷就白了。 婚嫁乃终身大事,要是因着两三件衣服就耽误了,岂不是要悔恨致死? 一时间手里的衣服居然成了烫手山芋! 秦小舟时刻注意着店里店外的情况,这回听到动静,忙出去看。 那些穿着补丁,一口黄牙的猥琐男人见那些平日里高贵得面都见不着的姑娘小姐姐们因他的几句话脸色都白了,瞬时虚荣心爆棚,逮着婚嫁之事滔滔不绝,辱骂训斥。 就连读书人也开始摇头叹息,“世风日下,奢靡之风不改,小则家族败落,大则如蛀堤蚂蚁,蚕食国之根基,不可,不可啊。” 读书人地位高,还都是这些姑娘小姐们的理想夫婿,若真被这些学子嫌弃,以后嫁个贩夫走卒,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沈盼云可是正在和县城里的李举人相看说亲呢,这要是黄了,一年两载嫁不出去,可就要等着被官府婚配了!于是,她悄悄使眼色,身边的侍女是个机灵的,悄悄退后,挤入人群把衣服放在了柜台上。 沈盼云一直关注着身后,看见侍女空手钻出人群,眼疾手快就拉上赵含萍逃走,好不容易挤出人海,快步走到人少的街道,赵含萍还是懵的,看见侍女两手空空更懵了,“云儿,你这是干什么?着急忙慌的不成样子,衣服呢?可是人多遗漏了?” 赵含萍出生富商人家,可在沈府日子却过的不如做小姐的奢侈,十多两卖的衣服要是没了,她也是心疼的!何况那衣服好看啊,她穿着风韵犹存,要是能借机笼络住老爷的心就更好了。 沈府富裕,府里自然也是有专门做衣服的绣娘的,可惜做出来的款式老旧,用色暗沉,完全是凭着老太太的喜好,赵含萍虽有儿有女,却也才三十五六,内心里是不太喜那些沉闷颜色的,但她不受宠,自然不敢得罪了老太太,每日只能过得跟城外老尼姑似的。 这好容易有了时新好看又适合她身份穿的衣服,她沉寂许久的心难得活络起来,一转眼衣服就没了,眼眶都红了! “你快回去找!务必要找回来。”说罢指使侍女。 沈盼云拉住她,“娘,是我让她放回去的,我们快些走。” 赵含萍看了一眼店门前水泄不通,学子男人们激情舌枪唇战的讨伐,很快也反应过来,衣服再好看也不能堵上自己闺女的婚事,侧身疾走,还不忘叮嘱,“日后莫要和别人说你今日来过这里。” 姑娘小姐们都纷纷忍痛割舍衣服,趁机悄悄溜走,孙媛媛低头咬唇,别人舍弃的是衣服,可她要放弃的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脑海里正在计算是放弃划算还是用县令千金的身份镇压这些人更有利。 若只是普通的男子闹事,大可扣上一个见钱眼开暴乱的罪名,通通抓入大牢关起来,但这里读书人太多,若是乱用职权,只怕也要牵连父亲,到时候得不偿失。 这天下最不能惹的就是读书人,这些读圣贤书的人,也是心最狠嘴最毒的人,黑白颠倒易如反掌。 取舍瞬定,孙媛媛退后两步,抓住人群里的孙寻巧,趁着秦小舟出来之际,就要悄悄溜走。 很快,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店门口,除了围在外头的男人们口若悬河,姑娘小姐居然只零星剩下三五人。 柜台门口地上都是锦衣华服丢满地,灰尘脚印,一地狼藉!刚刚还是宝贝,下一瞬就是碰一下都怕沾上霉运。 赵芳见此情景,一口气喘不上来,直直就倒了下去。 几个衙役原本还极力阻挡那些人,眼尖的很快就发现小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很快就明白过来小姐这是要舍弃秦展柜的,互相使了个眼色,也都悄悄钻入人群溜了。 没有衙役撑腰,围在门口的男人们更是兴奋,一步步围攻,围起来的圈一步步缩小,誓将秦小舟堵死。 第81章 墙头草 陆云风从店里挤出来,要挡在前头,被秦小舟拦下。 秦小舟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谁的口水沫子,忍着恶心,抬头直视滔滔不绝的人,她面前有书生,衣着干净得体,手捧圣贤书,也有拎着鸡鸭讨生活的商贩,此刻,这些人的目标是如此的一致。 讨伐她! 秦小舟大大方方行了一礼,面色从容。 方才还慷慨激昂的书生纷纷一愣,慢慢闭上了嘴巴。 挑事的粗俗男人见书生们不再说话,一时也尴尬的立住,可是!讨伐之战已经打响,他们可不想这么放弃,于是扯着嗓子嬉笑,“小娘子这是要从卖衣服的掌柜变成卖艺人了?” 这话侮人至极,不过秦小舟心下冷然,面上却不显,“这位大哥此言差矣,我行礼只因这里有读圣贤书的人,我敬重他们。” 读圣贤书这四字一出,几个书生脸就慢慢红了,羞愧地手足无措,堂堂读书人居然也学着市井贩夫走卒在这里讨伐一个女子,简直就是自降身份,侮辱自己! 不过还是有人自认为自己今日之举是正直清廉,规肃风气,“掌柜的,正因着我们读了圣贤书,知道勤俭廉正方能长久,才可治下严明,海晏河清,江山永固,故而来规劝你不可骄奢淫逸。” 三两句,又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秦小舟才不吃这一套,她只知道,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今日要破这局面,就要让这些人冲突对立,“勤俭自然是极好的,我也不敢奢侈浪费,至于其余道理我一个女子也不明白,就想着你们读书人好,艰苦不容易,因此我想借此店,在丰谷县建一座绣楼,首招你们读书人家里的女子到楼里,工钱待遇比旁人都要好,毕竟要是将来你们高中,也是我们整个丰谷县的脸面,小女子便与有荣焉了。” 几个读书人面色诡异,说不清是喜还是恼,好些读书人家里都是清贫乡下人,一人读书拖累全家,家里缩衣少食几个月才能买一本书,现下要是家里的女子能到绣楼劳作,有工钱拿,那可是雪中送炭啊。 但还是不能轻易被收买,为首之人清咳了一声,“姑娘莫要用这蝇头小利还贿赂我等,我等都是读书人,不为这种俗事所扰。” 秦小舟却不急,“诸位秀才举人自是品行高洁,我的绣楼自然也是规矩严苛的,就如一帆风顺楼一般,只招女子,不许男子入内,诸位不必担忧男女大妨,何况几位家里的女子就是不会刺绣也是无妨的,有年岁的只要爱干净,来绣楼里做饭洗菜,一个月工钱也是三十文,小姑娘可免费来绣楼学刺绣,包吃住,学会后就在绣楼做工,一个月五十文。” “家里无后顾之忧,诸位才能一心读圣贤书,考取功名不是?至于其余人,自然是没有这待遇的。” 读书人和其余人,瞬间就被区别对待了,有区别就无法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就永远不可能一致对外。 几个书生被高高抬起,面上有光,态度自然便不一样了,不过碍着读书人的面子,平日里也自命清高惯了,此刻都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心,就怕先开口就在同窗面前失了风骨。 “这,这么多!”王秀才先绷不住了,洗菜做饭就是三十文,可比码头那些扛大包的都有钱呢!他还有个七岁的小妹,他老娘前几日还打算要把小妹卖了给他买书,他虽然不忍心小妹被卖可也想要书,这几日正揪心,如今好了,老娘去洗菜做饭,小妹送去绣娘做学徒,还给家里省了一口饭! 他家里贫苦,再这样下去都要读不起书了,还管什么风骨脸面,有钱读书才是要紧。 “好!我替我老娘和小妹先报名!” “我我我,还有我!” 在绣楼做绣娘可比私下给人洗衣服挣钱还体面,这天大的好事谁不乐意! 陆云风很快摆好桌椅,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登记名字。 其余贩夫走卒傻眼了,“呸,墙头草。” 王秀才先登记好了老娘和小妹的名字,此刻正沉浸在喜悦里,想挤出人群家去通报这个喜讯,他靠着读书人的身份给家里人谋了个还算体面的差事,面上也好看的,听到这骂声,当即便不乐意了,“你个商贩懂什么!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这秦掌柜虽是女子,却为人仗义大方,方才之事想来都是误会。” 另一个读书人原本还放不下面子,觉得让人知道他家里拮据要靠做绣娘过日很是丢脸,可要是真的两个妹妹去做绣娘,以后回家老娘也就不用旁敲侧击地劝他放弃读书,也算一劳永逸,于是便用书挡住半张脸,挤到了陆云风跟前。 家里没读书人的人家也坐不住了,挤上前,“秦展柜的,我家闺女刺绣好着呢,你要不要,我们只要二十文工钱!” “我家的也好,长的也水灵,不要工钱,给口饭吃就行!” “你这人,怎么还不要工钱?!” “家里穷,娃儿九岁了,养不起,又舍不得卖,能活着长在我和她爹跟前就行,别的不指望。” 闻言众人心头脑海都忍不住想起自家的孩子,十来年前打战,四处奔走,尸体随处可见,好不容易不打战了,这两年又大旱,也是饿死了好些人,女娃能卖的不能卖的,也都卖了。 要是早两年有这个绣楼就好了,至少女娃送进去,还有口饭吃,不至于生生饿死。 一脸麻木的妇人忽然掩面痛哭,其余人纷纷叹气摇头,不知是谁,感慨,“都是命,都是命啊。” 秦小舟笑意不达眼底地盯着这群把一切都推给命运的人,其中或许有好人好父母,可更多的都是人贩子杀人犯,只是贩卖的是自己的子女,就无人追责而已。 “女儿!秦小舟,我是你爹啊!”人群外头一声喊叫,瞬时让闹哄哄的店门口安静了一瞬,众人回头,让开一条道。 秦富抱着襁褓,带着秦妞妞穿过人群,“女儿啊,爹没法子了,为了老秦家不断后,你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你如今有钱了,就收留了你两个妹妹吧!” 秦小舟一时间想不明白,养两个闺女和秦家断后有没有关系,“你自己的女儿,自己的骨肉,为何不自己养,你在镇上有肉铺,有祖宅,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养两个孩子也不会把你饿死!” 她算是明白了,这些人颠倒黑白的嘴皮子厉害着呢,一定要先一步把秦富的情况说清楚,否则等着她的又是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口诛笔伐! 第82章 吃人 果然,其余人很快就认出这是不远处镇子上的猪肉贩子秦富,“你这老秦,好端端的自个不养孩子,咋还让别人给你养嘞?” “就是,你又不是吃不起饭,你家肉铺子我去年过年还去买了肉呢,足足花了我五十文,要不是过年要祭祖,我可舍不得花那钱。” 秦富叹气,向着人群做了个揖,“大哥大嫂妹子们不知道我的苦,我要绝后了呀!” 绝后这事可大过天! 人群又开始同情起秦富来,“大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咋回事,你说说。” 秦富未语泪先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胖汉子突然泪流满面,众人也忍不住唏嘘,纷纷劝说他想开点。 秦富见大伙的情绪到了点,便开始哭诉,“我原本是镇上杀猪的,靠着铺子日子也过的下去,可惜家里是独子,到了我这一代,父母去的早,就盼着我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我也依着他们娶了媳妇,可我媳妇第一胎是女儿,就是这秦小舟。” 说罢指了指站在店门口的秦小舟,“我年纪轻轻喜得女儿也是高兴的,可惜后来,我媳妇再也没怀过。” 只有一个女儿,这不就是断后了吗?同情可怜唏嘘的目光四面八方落在秦富身上,秦富抹了把眼泪鼻涕,“前两年,我媳妇去了,我就找了个寡妇上门,想着她能给我生个女子,可惜她半月前生了,还是个闺女!” 秦富捶胸顿足,“老天爷啊,你怎么这样对我。” 男人们摇头叹气,拍着秦富的肩膀安慰,刚刚心里还嫉妒人家在镇上有铺子有祖宅的人,这会儿再也不嫉妒了,有铺子有祖宅又怎么样,经常能吃肉又怎么样,人家生不出儿子,断后了呀! 香火断了呀!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人么?没有!!!! 秦小舟麻木地看着秦富,还有所在一边的秦妞妞,她怀里紧紧抱着刚才被秦富塞过来的襁褓,低着头,仿佛这场关于她去留的闹剧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秦富止住哭声,露出一个无比欣慰苦尽甘来的笑,“好在我前日遇到了一个老和尚,那和尚是个有能耐的,帮我算了一算,他说,我本该有后,可惜男孩属阳,投胎前是魂魄属阴,相克了,投胎时就斗不过本就属阴的女娃,被女娃抢了投胎的机会。” “现在只要把我名下的闺女迁出户口,腾出位置来,男娃就能投胎到我家来,我不忍心丢了闺女,想着好歹做了几天父女,就想到把女娃送来给她们姐姐养。小舟啊,你如今有钱,为了我秦家,你就收下你两个妹妹吧。” 周围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人煞有其事地附和,“是有这种说法,一个人有几个子女都是有定数的,要是杜鹃命,本该只有一个,要是头胎被女娃占了去,就要断后了,所以啊,有人就把女娃送人,再不行就丢了,最好死了,彻底断了这亲缘,全当没有这个女儿,慢慢的多生几个,男娃自然也就来了。” 旁边人口沫横飞,“是该把女娃丢了,咋能占了男娃的名头!”转头就劝秦小舟,“秦展柜的,你还是赶紧收留下你两个妹妹,给你弟弟腾地啊,趁着你爹现在还年轻能生,赶紧让他娶新媳妇生个儿子才是要紧。” 众人七嘴八舌,为了莫须有的儿子梦,好像丢女儿送女儿都是最合适不过的方式。她愣愣的,眼眶莫名就红了,看着秦富,“爹,小妹身上有你的血脉,你真的忍心不要她?” 秦妞妞不是秦富的亲女儿,如今秦妞妞的母亲跑了,秦富不要秦妞妞还能强词夺理地说过去,可那襁褓里的,是秦富的血脉啊! 秦富叹气,“小舟啊,我也是没法子了,我们必须要断了这亲,断了这血缘,我才能有后啊,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绝后才甘心!” 有老妇人挤上前拍拍秦小舟,“姑娘,你就体量体量你父亲吧,无后可是大事,他没因着断亲就溺死了你妹妹已经是仁慈,想当初我连生三胎都是女娃子,老三还是我亲手丢粪桶里淹死的,女人啊,一辈子还是要为父亲和丈夫多考虑。” “是啊是啊,可不能那么恶毒,占了秦家子嗣的名头,让秦家断后,将来你死了,你娘家列祖列宗也饶不了你,你全当积德。” 秦小舟胃里突然翻江倒海,酸水上冒,这秦富,这些人,都让她无比恶心。 她和那个襁褓里的婴儿,都是秦富的血脉,这些人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秦富绝后的话的?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和尚的话,就要断亲的? 不过,争论这种事情,秦小舟不想去做,上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就连女人自己都已经被这些吃人的言论荼毒,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改变! 她举目四望,仿佛看见了很多和秦妞妞一样被推诿丢弃的女娃,她突然热血沸腾,她一定要把绣楼开起来,她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想法,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是,她要让这些女孩子活下去。 她要成为第一个解救女子的火星。 这世间之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她相信,只要有人敢做第一个,以后会有无数的人甘愿成为火星,最后构建成一个新的世界。 “好。我收下!”秦小舟吸了一下鼻子,压下心中万千情绪,也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我和妹妹们与你断亲。” 秦富喜极而泣,“好好好,小舟啊,以后你就不要这秦姓了,跟着你夫家姓陆吧,免得这亲断不干净,你弟弟投不了胎。” 第83章 利益相连就是树林 秦小舟一口气憋在心口,猛烈咳嗽过后才呼吸顺畅,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说不清是悲凄、难过还是其他,“秦……” 她实在想不出要如何称呼秦富。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女儿,至于我的姓,以后不是跟你,听闻传说有人名叫秦不虚,是位能人,我今日斗胆,就承了这位先辈的姓,我还是秦小舟。” 秦富深深看了秦小舟一眼,“你是个好的,你妹妹留给你,我放心。”说罢转身就要走,又回头,“连着妞妞也养了吧,你要是实在不想养,让她干活洗衣做饭,给口饭吃就行,过两年说个亲事,你能收点礼钱……” “站住!”秦小舟控制不住眼泪,搞不清楚究竟是因为难过流泪生理上的恶心想吐才泪流不止。 陆云风递上来手帕,“要衙门里的断亲公文书,这我知道,你歇着,我来。” 秦小舟擦了眼泪,长呼出一口气,摇头拦下陆云风,这些事,必须她亲自来,走到秦富面前,“既然是断亲,那就断干净吧,现在去衙门正合适。” “不必去了。”人群外又传来人声,威严厚重,孙县令带着衙役清开人群,“文书本官已经命师爷带来了,你们签字画押即可。” 朝廷有律法,除非升堂审案子,百姓无需跪拜任何任何官员,秦小舟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跪任何人,“多谢县令大人。” 文书很快在桌子上铺开,秦富迫不及待地签上名字,秦小舟随后也签字画押。 秦妞妞还是低头缩在一旁,秦富拉过她,从襁褓里掏出小女儿的手画押,对于秦妞妞,他是为难的,毕竟和秦小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搓搓手,“小舟,那这妮子……” 秦富好像这时才想起来秦小舟如今已经嫁入了陆家,收养孩子是养在陆家,少说也要只会一声才是,于是,转头对着陆云风哭诉,“女婿……陆家小子,你看,要不把妞妞也养了吧,她饭量小,吃不了多少的。” 秦妞妞依旧麻木地站着,看不清表情。 秦小舟走过去,拉过她的手,握住毛笔,在文书下写下三个字,“秦锦书,以后你跟我姓,就叫这个名字。” 秦锦书猛然抬头,眼里是难以置信,还有一点点的光亮了起来,脸脏兮兮的,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像一只小狗。 秦小舟摸摸她,“抱着妹妹进去。” 秦富心满意足地拿着文书走了,秦小舟和陆云风一同要迎县令到陈海平的酒楼去,也算是卖陈海平一个人情,不过孙县令却不去,只在店门口问:“听闻你要开绣楼?” “这事还要县令大人决断。”秦小舟作揖,“一切凭大人做主。” 这事已经铺好路,只要孙县令不傻都会答应,从建绣楼到绣楼开业,能解决县城里多少人的就业问题,县城的人赚了钱,交了税,县令大人升官发财也近在咫尺。 “哈哈哈哈!好。”县令满意于秦小舟的态度,也满意她的聪慧,“此事允了,不过你可选了地址?” 秦小舟知道这县令也明白了绣楼建成后的利益,大方道:“绣楼要大,还望大人选址。” 县令更是欣慰,“本官以为城西郊的西山脚可行。” 西山很小,是个矮小的石坡,但周围都是大石块,种不出什么好粮食,也就没多少人住,也没有几块好地,很是荒凉,不过这块地靠着秦小舟家蛋糕楼后面的那条河,要是将来在绣楼不远处开出一个码头,是丝线布料运进来还是绣品运出去,都是及其方便的。 县令摸着胡子,面对众人,“诸位,绣楼一起,建楼、卸货,桑蚕织布都是养家糊口的活计,就看你等愿不愿意了。” “桑蚕养殖?!!!!”有个妇人激动了,“这个我会啊,秦掌柜的,我养的桑蚕吐出的丝线可是顶顶好的。” “大人大人,我身体强健,抗石头木头都不在话下,怎么报名?” “嘿!我会织蚕丝布。” “没想到开一个绣楼,我们还能找到这么多事可做,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养活一家子就行。” “我,我要回去编扁,这个养蚕最好。” “没想到,一个绣楼对我们好处这么多!” “现在五月,还还来得及养一季度的蚕,我这就去买蚕种……我知道隔壁县一家养蚕人家,现在去不知道还有没有种?” 人群哄哄闹闹地散开,还不忘感激县令。 秦小舟瞬间就知道这个县令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平庸,这人可是在心里盘算着一份宏大的事业版图,只是以前只怕是没有机会而已,才无功无过地做个普通县令,而现在,她就是县令版图里的开拓者。 拱手贺喜,“恭喜县令大人。” 孙县令眯眼打量眼前的女子,仰头大笑离去,跟在县令后头的师爷摸着山羊须,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小舟一眼,也跟着走了。 秦小舟在人群散完后,远远看见孙媛媛送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摇头浅笑,都已经吓跑了,没想到又搬来了县令。 回身看着满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赵芳已经醒了,拉着秦小舟,“你胆子忒大,也不让大云帮着你,好在菩萨保佑,都没事。” 陆燕真真实实感受了一把人心险恶,很是忧心,“嫂子,我们要开绣楼,那些人会不会又使棒子,可真坏!” 陆玉原本是在一帆风顺楼里,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看着那些衣服被糟蹋这这样心疼得不行,“侄媳妇,树大招风……” 秦小舟喝了陆玉带来的果茶,又吃了两个牛奶布丁,五脏六腑好像才活了过来,“树大确实招风,不过如今,我们是树林了,现在绣楼和太多人挂钩,那些能因着绣楼赚钱的人,不会轻易让绣楼出事的。” “对了,那两个孩子呢?” 刚刚外面那么吵闹,襁褓里的婴儿都没哭过,可别是出什么事了? 赵芳拍拍她的手,“我刚刚已经照看过了,唉,都是可怜孩子,慢慢养吧,好在还小,养几年也就好了,你好生坐着,我们去把这些衣服洗干净,可惜,好好的衣服,都成这样了,不知道那些姑娘小姐们介不介意。” “别!”秦小舟可不允许她手上的任何残次品流入市场,“那些衣服,留着吧,那些姑娘小姐们的衣服就从新做了,我亲自送上门去。” 陆燕年纪小心性也不稳定,义愤填膺,“凭什么!嫂嫂,她们平日里那么追捧你,追捧我们店里的东西,可是刚刚,你有难,她们丢下你都跑了!” 第84章 西郊地基 才开业的衣服店半天又关门了,这些衣服又被糟蹋,秦小舟心态差点崩了,根本没有刚才对外时胸有成竹的样子,身上的精气神仿佛也是瞬间被吸干,肩膀松垮。 轻轻拍了拍陆燕的脑袋,“快去收拾,关店门回家。” 赵芳拉过女儿,“让你嫂子休息,别缠着她。” 一群人关上店门回到一帆风顺楼,草草吃过饭,秦小舟根本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在屋里和陆云风开始清点店里的账目,要建一座绣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时间长花费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建好的。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建一座二层带前后院的院子,不用太大,小楼占地一百平左右,前后院各自一百平,差不多买半亩地就成。 陆云风把店里的最终账目递给秦小舟,面色凝重,“目前只有一千三百五十七两银子,只要建绣楼没有问题,但后期要招工运作周转,招绣娘采买布匹丝线,只凭一帆风顺楼,撑不起来。” 秦小舟握着笔,盯着账本,成衣店现在是中道崩殂,要再次起来至少也是一个月后,那倒不如直接到绣楼完成后再次开业,只是这少说也要三个月,到时候都夏末了,“算上和陈海平的卤肉店里的账呢?” “也不行,单看收入可观,要是支付开销,杯水车薪。”陆云风摇头,沉默半晌,“我去山里狩猎,要是能再有一只老虎……” “不行!”秦小舟打断他,“人不会一直那么幸运,也不会一直走运,山里的东西不定性,以后少去。总会有法子的。” 陆云风不乐意,“又要找人合作?然后让别人分走一杯羹吗?” 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能给予最有力的支持,无力感让他暴怒,又生生忍了下来,父亲从小就教育他,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冲家里的女人发火,可又忍不住痛苦,这两年来的变故差点压垮了他,好不容易来了秦小舟,结果还是来和他吃苦的。 秦小舟诧异他过激的反应,“合作共赢而已,怎么能叫分走一杯羹?” 两人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就有衙役前来,说是奉县令之命,给秦小舟送地契文书,秦小舟接过来一看,从县城西边的河道岸边一直到西山,占地五十亩,都写着她的名字。 五十亩地可不小,休说建一座绣楼,就是小一点镇子都放得下了。 秦小舟心态彻底崩了,手也有点抖,“这位官差大哥,怎么批下这么大块地来?要多少钱?” 文书上只有地的大小位置,钱倒是一个字都没提。 衙役是个懂眼色的,知道这秦掌柜如今被县令大人看好,和颜悦色道:“掌柜的不必担忧,县令大人说这西郊本就荒凉,放着也是浪费,就每亩三两银子给掌柜的,只是县令大人想接着掌柜的绣楼在咱们丰谷县举办一次刺绣大会,招募附近有名的刺绣师傅前来,这楼,掌柜可得盖大一些。” 这—— 这要多大才能占据这么大一块地?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推着她不得不往前。 秦小舟来不及心慌,衙役就带着夫妻二人去画地,同行的还有师爷和三个衙役,县城西郊大片荒地正式划入秦小舟名下。 一帆风顺楼里李阳在后院,面对赵芳有些拘谨,在院子里劈柴,“我娘怕人手不足,让我来帮两天忙,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李阳下午到店里听说了早上成衣店里的事情,这会儿正为难又气愤,中午出门之前他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给嫂子在陆家谋个差事,这会儿陆家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怎么好意思开口。 赵芳和陆玉在井边仔细擦洗店里被糟蹋的衣服,“你娘有心了,这店里每天都要烧大堆柴,以前都是大云晚上劈,这几日是是二云隔三差五来店里劈上半日,不然是真忙不过来。” 李阳腼腆一笑,“这会儿家里田地都种完了,以后我来劈柴,你们家里有果树有鸡鸭鹅,现在又盖着房子,二云也忙。” 五月的下午,太阳正热,闷的人难受。 陆玉端来一碗井水冰镇的果茶,“喝吧,别中暑。” 少女低着头,难掩脸上的羞涩,“店里每天都会留下几块蛋糕,今晚你带回家去,给你弟弟妹妹们尝尝。” “唉,好好,你有心了。”李阳连连答应,一口灌下一大口茶,手下越发卖力。 一直到傍晚,秦小舟和陆云风才回来,一身衣服都被汗浸透,这日头越发毒辣,白日里在外活动无比受罪,赵芳赶紧端上茶水,心疼的不行,“怎么样,地基确定了么?往后大白天的出去要带水,渴着难受。” 陆云风在井边洗脸,“都规划好了,明日就去找人买木材青岗石。” 又是一大笔开销,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又过上了入不敷出的日子,不过这些事陆云风并没有打算和母亲说,平白增添担忧而已。 赵芳又说起李阳,“今下午来过,劈了两个时辰的柴,又回去了,看来这婚事是近了。” 陆云风看了堆齐整的柴,小姑姑的婚事他也不好多说,何况李阳本身也不是个坏的,既然小姑看对眼,那自然没有拆散的道理。 秦小舟擦了脸,热气退散,终于好过了些,这会儿听到小妹的哭声,比上次更弱,赵芳抱着喂了点糖水,才仔细和秦小舟说起这孩子。 “给孩子找个奶妈子吧,喂养一个月,稍稍养回点底子再喂羊奶,不然养不活。” 赵芳看着这小婴儿就想到陆小四刚出生的时候,她没有奶水,又伤了根本,以至小四生出来跟只耗子似的,不过这秦家的小孩,生出来的时候本该是身强体壮的,只是这半个多月娘被亲爹打跑了,亲爹一心想要个儿子,对新生的闺女不管不问,全由着秦妞妞养着,就成了这个样子。 秦小舟对于养这样小的婴儿是无发言权的,“婆母,养孩子你有经验,就凭你做主吧,要用银子就从账上支就行,也该给孩子起个名字,跟着我姓秦。” “先别起这样正式的名。”赵芳把孩子哄睡,“暂时就叫她石头,石头硬,孩子好养活,养回来后再给她起个好的,小心被阎王勾了名去。” 秦小舟心里嫌弃的不行,不过也不反对,一个才二十天不到的小姑娘就拥有了石头的名字。 秦妞妞已经被陆玉洗干净从屋里出来,穿着陆燕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听到这名字抿着嘴就是不愿意叫。 第85章 扩张人口 天擦黑,李阳回到李家坝,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娘,还有没有饭吃?”劈了一天柴,肚子饿的很。 李桂芝从厨房出来,“你去给人干活,人家没给饭吃?” 这话可惊动了一家子人,李长兴从屋里踱步出来,“他娘,快去给孩子拿碗筷。” 李桂芝骂骂咧咧又转身回厨房,手上嘴上都不停,“听说陆家在县城里又是开店又是在家盖房子的,这心怎么那么狠,你给他们干活,饭都不舍得给一口。” 李长兴抽了口烟,“今早你娘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阳大嫂殷勤地把碗筷放桌上,拉着李桂芝,“娘,给三弟炒个鸡蛋吧。” 她能不能去陆家做活,可是要全看李阳了,因此这几天她对李阳格外上心,听说陆家给的工钱高,多少人想去做绣娘都没选上。 李桂芝冷哼,“吃吃吃,白给人干一天活,回来还要吃家里的饭,那陆家可真不要脸,还没让那丫头过门就这样使唤我儿子。” “好了,别念了。”李长兴作为一家之主,在家里很有话语权,“这门亲是要结的,陆家现在有钱,你可别去外面乱说,把亲事搅黄。” 李阳也很乐意这门亲事,“娘,你别这样说,今天陆家成衣店被人闹事,一家子都忙,我回来的早,陆云风和他媳妇都还没回来,女人家都忙着整理衣服来不及做饭,临走的时候陆玉给了我好些东西,她是个心地好的。” “我瞧瞧都是啥玩意儿。”李桂芝可不认为陆家会给什么好东西,翻开那些包裹,里面有蛋糕有布丁,还有两包精致的桃花酥,香味飘散,引得众人大咽口水。 李阳几个小侄子抢过去伸手抓,抓了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很快就把蛋糕桃花酥抓的稀碎,李桂芝气的嗷嗷叫,拍打几个小孩,又叫又骂,“几个饿死鬼投胎的,这可是好东西,哎哟,怎么给抓成这样,是不给你们饭吃还是要饿死你们了。” 眼疾手快地把完好的那几块挑出来,小心地放入柜子里锁上,“不许吃了,留着以后慢慢吃。” 李阳大嫂也吃惊,“听说这东西可贵了,三弟,都是陆家给的?” 李阳傻乎乎的笑,“自然是给的,我哪有钱买这么多,陆家姑娘说店里每天都会有剩下的,叫我拿回来给弟弟妹妹侄子们吃。” 李桂芝又气愤又喜,“剩下的都给你带回来,当喂狗呢。”眼珠一转,“这会儿家里空闲,你跟着你姐夫去了县城,下午就留在陆家,晚上再回来,把剩下的都带回来。” “娘,我去帮忙可以,怎么能天天拿人家的东西。”李阳是个腼腆的,知道那些吃食贵,没想着天天拿。 李桂芝把人教育了一通,又听说陆家成衣店的事情,知道让大儿媳妇去做活的事情无望了,于是又对儿媳妇指手画脚,四处找茬。 李阳安静吃饭,家家的婆媳都不和睦,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第二日早上,李阳早早来到李骥家中,忙前忙后把牛乳搬到船上,李骥打趣,“你这小子这么着急干什么,难不成要去见心上人去。” 李阳羞恼,“姐夫,人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会儿时间早,这处小船停靠的是李骥自己搭建的小渡口,并没有旁人,“这门亲事早晚的都会成,我们私下说说不碍事,陆家现在发达了,我们一家子还是靠着人家过日子,往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姑娘,跟着陆家,不吃亏。” 这道理李阳自然明白,现在就是轮到他表现的时候,虽然不赞同母亲说天天拿甜点蛋糕回家,但他确实是想天天去县城的,见不到陆玉他心里不舒坦。 天刚亮陆云风秦小舟就直奔张牙子住处,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昨晚两人合计了一夜,最后决定把家里的鸡鸭兔子都用起来,在县城做个烧烤。 烧烤这东西以前秦小舟做过一回,但两人都不擅长,只能边做边摸索,家里的兔子已经七八十只,鸡鸭更是半大,再养几个月就老了,每天吃的都不少,果园里现在都快裸露成荒地了,再不处理那些鸡鸭,果树的根都能被刨出来。 张牙子瞧见两人就像见了财神爷,“两位这次要买什么人?昨天新来了两个姑娘,都是爱干净的,在吃食店里干活最好不过。” 秦小舟说出要求,“有没有年轻力壮的,能挑水劈柴最好。” “有有有,这边。”张牙子眉开眼笑地把两人带到后院,指着一个在院子角落干活的男人的说,“这个,叫马大个,干活得力,有一把子力气,是从西北边来的,听说那边不仅有旱灾,常年受外族侵害,他就逃到我们这来了,人生地不熟,老婆孩子水土不服,医药费贵啊,就只能把自己卖了。” 马大个人如其名,人很高,就是橡根竹竿似的,太瘦,看着不结实。 马大个知道这是有人来买自己,他不太会说话,只能挑水劈柴,展示自己一把子力气,最后还是敌不过对病重妻儿的担忧,努力的对陆云风,说:“您买我吧,我以前在家也是种田砍柴的一把好手,我会努力干活。” 陆云风点头,他从小在村里长大,看得出来什么会干活什么人不会,这马大个,他瞧着就不错,“就他吧。” 张牙子笑眯眼,很快就准备好了卖身契。 秦小舟看了圈院子,有些人歪在墙角,有些被关起来,活不下去的时候,人和畜生并没有任何区别。 走到后院门口,她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不由的停下脚步。 张牙子凑上来极力推销,“这是个可怜的,听说生了五胎都是女儿,她丈夫就把她发卖了,用卖她的银子新娶了个黄花大闺女进门。” 张牙子算是发现了,这秦掌柜是个心软的,只要把这些卖不出去的人经历的事情如实说出来就能让秦掌柜心软,她一心软就会考虑买人的事,只要这人人品不坏,还有点用,这事就能成,“秦掌柜,你昨天新收养了自己妹妹,这孩子小,要母乳喂养,这妇人奶孩子最合适不过,别看她瘦,奶水足着呢,你买回去,给她点饭吃,到时候奶两个都成。” 墙角的妇人抬起头,灰头土脸的,双眼混浊,上身臃肿,看着不像是胖的,倒像是月子里产后留下的病根,脸色蜡黄,见人打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第86章 果断 秦小舟摇头,“这大姐看着身子不大好,只怕买了回去也是不能喂养我小妹的,平白的沾染了病气。” 说罢就要走。 这妇人身上多半还有恶露,几日未清洗,这会儿都有味了,难怪院里的其余人都避之不及。 “哎呀。”张牙子一听就急,忙拦住人。 这会儿暑热天气,最是染病的时候,要是这妇人在院子里生病,染了其余人损失更大,“秦掌柜,秦大善人,你就收了这妇人吧,我买她的时候花了五钱,我也不要你的钱,你把人带走就行,我这真住不下了,你就当帮我个忙,这女人就是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没休息好看着有病态,不影响奶你小妹。” 张牙子是想给秦小舟卖个人情的,他看着秦小舟一步步起来,又前前后后在他这里买了不少人,知道以后仰仗秦小舟的地方更多,这会儿想着拉近拉近关系。 秦小舟也乐得搭上这关系,既然别人伸来橄榄枝,哪有不接的道理,顺手就把那妇人带走了。 去衙门留案做档,秦小舟问了妇人的名字,那妇人娘家姓王,夫家姓赵,就顺嘴叫了赵王氏,并没有正经名字,秦小舟心里叹气,这世代下的女子,没有几个人是有名有姓的,“以后就叫景明,你姑娘叫什么?” 景明畏畏缩缩,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来弟,叫来弟。” 秦小舟皱眉,这孩子没有身契,要是以后养大了王家的找来,人家是孩子的正经爹,少不得要折腾牵扯,还不如现在就狠狠心,来个果断,“你今日做主,如果把这孩子卖给我,去衙门上了档做奴,我拿着她的身契养活她,或是你还给你夫家去,不是我的人,我不养。” 景明砰就跪下,“我,我……” 她很清楚跟着秦小舟,这孩子能活,可是一辈子就是奴籍,往后只能听人摆布,要是送回去王家,这孩子一定会被丈夫摔死或是发卖。 “夫人,我卖了自己,养活我的孩子可不可以,我,我奶水好,奶水紧着你家的孩子吃,我姑娘只要吃剩下的一口就行。” 秦小舟摇头,这妇人太过优柔寡断且脑子不清醒,“你是本地人,你夫家早晚都会知道你被我买了来,你养大了孩子,他们随时都能抢去,只有把孩子卖给我,将来他们来要人,身契在我手里你才有胜算,否则你一个弃妇,王家告你拐带他们的子嗣,就算你是孩子的母亲,到时候也轮不到你做主。” 世间重姓氏门户传承,而女子没有自立门户的资格,只能依附夫家,生的孩子不能算自己名下,只能算在夫家名下族谱里,只有买卖有了身契,才能更改到主家的名下。 张牙子和管理户籍的衙役都在旁边劝说,“你放心,秦掌柜是个好的,她不会亏待了你姑娘,一并卖了吧,以后能有个着落,天寒地冻,洪灾旱地的也不用怕饿死,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 景明犹豫良久,泪流满面,“那,那就卖给夫人做奴。” 孩子的身契很快也弄好了,秦小舟带人回家安排屋子给人住,马大个噗通一声跪下,“大老爷夫人,我媳妇孩子住在南郊,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人生地不熟,不敢一个人住家里,我能不能晚上回家去,第二天早上再来上工,大老爷放心,我会好好给你们干活的。” 一屋子的女子,突然来个男人也不好安排,秦小舟当即拿出一两银子给马大个,让他先去把妻儿安顿好。 身契在手里不必担心人会跑掉。 随即又让钱婆子带景明去附近医馆瞧病,可别真的落下病根了,很快两人就回来了,钱婆子不好在外面显露,进了后院没人处才满脸气愤,骂道,“都是什么人,还金贵上了。” 秦小舟在后院井边桌上翻账册,这会儿日头西移,屋檐刚好遮住这一片的日光,在井口边最是舒适,“怎么?” 钱婆子和郑婆子都是京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平日里最是规矩,说话做事很是平和,少见这样动怒的。 钱婆子规规矩矩地朝秦小舟行礼,虽然被发卖到这个偏僻县城,最大的官也就是一个县令,以前一个小县令见了她都不敢无理,但钱婆子是打心里敬重秦小舟的,“掌柜的,方才奴婢带着景明去了隔壁街上的医馆,那大夫说女子属阴,未出月子的女子身上污秽,不允我们进医馆。” 景明低着头,“掌柜的,我去收拾干净,你别费了那钱,我收拾干净就去奶孩子。” 饭都吃不上的乡下,没有几个妇人能安稳在床上躺三五天,都是生下来就得起身给夫家公婆做饭的,更没有人因为月子病去医馆看病,能从生孩子的鬼门关活下来都是眷顾。 陆玉赵芳和陆燕把店打理的很好,这些日子天热,果茶卖的最好,甜点蛋糕虽影响不大,不过销量减了点,酸奶销售剧增,确实最不费时间精力的,秦小舟和陆云风商量一下,次日夫妻两就带着陆玉和景明母子还有石头一并回了王家村。 到家才傍晚,都是家家户户趁着太阳西移,热气散去才出门去田地里干活,看见陆家的人,都忙着招呼。 “大云,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 随即看见边上抱着孩子的景明,“你这?哪来的孩子?” 下了船,赵芳忙拉过村里最喜八卦的人,这些人嘴比那些刀剑还厉害,白的能说成黑的,这事要是不好好说清楚,往后不定多少流言蜚语呢。 “我亲家公前些日子生了个姑娘,听了些胡话,说这孩子占了男娃的名头,导致秦家生不了男丁,我儿媳妇是个好的,不忍心自己妹妹被发卖打死,接了回来,以后就我们养了,另一个是这孩子的奶妈。” 村里人听了这话,都说秦小舟有良心,等陆家人都走远,私下里却嘲笑起来,“这陆家的儿媳妇也是个败家的,一下子又是养奶妈又是养妹妹的,挣多少钱都不够她花。” 李凤仙朝陆家啐了一口,匆匆忙忙往家里去。 到了家中请李大夫上门来给景明看了病,李大夫在村里见惯了生死,也知道妇人的难处,并不同其他大夫一样对妇人避讳,开了三副药嘱咐了医嘱,出门看着外面,“你们一家子都是心善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远处盖房子的人正热火朝天,嘻哈玩笑间就把一面墙砌起来了,各个卖力又实心实意。 王兰的腿现在已经能正常走路,送李大夫出门,满脸笑意,“老天爷开眼,没想到我家大云还有这运气,娶了个好媳妇。” 秦小舟和陆云风去后山把鸡鸭鹅都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还有屋后头的兔子也认真计算了一遍,是该开个烧烤店消耗消耗这些牲畜了,否则鸡鸭兔子就要泛滥成灾。 王大河对这些最是了解不过,“这公鸡有一批已经打鸣一个多月了,这会儿子做吃食不老不嫩的,最好。” 第87章 奶母 秦小舟给了王大河半吊子钱,“大河叔,这些日子你也辛苦,鸡鸭鹅都养的这样好,往后这园子里的活也还要你多费心,这半吊子钱你拿去,给家里添点粮食米面。” 今年上半年淅淅沥沥下过几场小雨,算不上风调雨顺,也没有彻底解决前两年干旱遗留下来的问题,草木却凭借着这些雨水恢复了大半生机,不再像前两年一样看过去都是灰败。 田地里的粮食金贵,那点雨水很难丰收,家家户户都指望着夏季雨水多一点,能多收点粮食就能多养活一个人。 不过蔬菜瓜果这些倒是长得都还不错,勉强充饥也能活下来,就是不如米面养人,也不能算赋税交上去。 陆云风捉了公鸡给他,用草绑了双脚,“这鸡你带回家去,添个菜。” 王大河坚决不收钱,就连鸡都不收,只说是给的工钱够了,反反复复都是这话,最后推辞不过,居然跑家去了。 王兰笑眯眼,“他是个实在的,这两个月他有工钱,给媳妇吃了好些药,看着身子爽利不少,日日傍晚都去田地里除草,那些草拿回来剁碎了喂鸡,庄稼伺候的好,家里养的几只母鸡听说也好下蛋,一家子竟然都长肉了,大河娘每次看见我就说是我们家救了她儿媳妇,救了她们一家子。” 人家不收,秦小舟不能不送,这一大山的鸡鸭鹅都要出栏去做烧烤了,不能让一直伺候鸡鸭鹅的人一口肉都没吃到,拿了篮子过来把钱和鸡都放进去,“阿奶,你悄悄送过去。” 王兰连连点头,提上篮子,上头盖着把青菜遮住,“正是这个理。” 人还没出门,李凤仙倒是先进来了,“这是拿了啥好东西啊?”随即提高手里的篮子,“地里的黄瓜脆甜,孙外甥们今天回来,我拿了些给他们吃。” 一篮子的黄瓜,在灾年里也是份口粮,但这会儿陆家后院里多的是黄瓜蔬菜,要不是盖着房子消耗大,自己家的都吃不完,王兰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篮子递给秦小舟,自己接过黄瓜,“嫂子客气了,进家里坐吧。” 李凤仙正等着这话呢,进了屋四处打量,她刚刚在河边可是瞧见大包小包的,怎么这会儿连点花生瓜子都不见影子,不过她今日目的不是来吃吃喝喝的,于是直接问:“咋不见那母女?” 王兰在一边坐下,“隔壁屋奶孩子呢,那女人还没出月子,也就这五月天热,不然大老远从县城回来,得着风,落下病根。” 李凤仙嗐了声,拍拍王兰的手,“这女娃啊,生下来就是赔钱货,娘家给好好养大了,到了能干活懂事的年纪又操持婚事让嫁人,真真就是给别人家养媳妇,要是这嫁了人还能帮衬着娘家还好,也不枉白养一场,要是真当自己嫁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只顾着奔溪河去了,就真真打水漂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兰一愣,“嫂子说的对。”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狠心的人,好在你哥这会儿还能干活,不指望着孙儿们现在给养老,可将来总是要靠儿孙,不过那些孙儿都是孝顺的,自己舍不得吃喝也要给你哥,你哥就盼着小辈们能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他也就安心了。”李凤仙拉着王兰,情真意切。 又朝着陆云风说,“你表弟妹一直都是想跟着你长长见识的,你要多带带他们,都是一家子,住在王家村,要互相帮衬才能长远。” 陆玉一脸惊愕地看着屋里,就连王兰和赵芳都觉得李凤仙被鬼附身了,这李凤仙从来都是骂骂咧咧,贪婪不加掩饰,怎么今天说话拐弯抹角的?!!! 多半是她大儿媳妇教的。 左右不过就是想在陆家谋个差事,跟着赚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陆云风就当是听不懂,客气了两句,借口去看看新房子那边的情况就出了门。 恰好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秦小舟也去了隔壁,陆玉继续去厨房,赵芳抱着儿子也去了厨房亲亲热热,心里挂念着县城的店,“小燕一个人留在店里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可别遇到难缠的客人。” 陆玉用笊篱捞出焯水的排骨,到炉子里炖起来,加了春天晒的笋,“嫂子安心,小燕现在可厉害,什么客人对付不来,店里的人也都听她的,一两日不会出事。” 赵芳笑起来,儿女们现在都出息,她高兴着呢,小四拍着手叫姐姐又喊姑姑,可把人都逗开心了。 景明奶了孩子就要下床,“我去做饭。” 秦小舟忙拉住,“别,你好好待着,做好月子,养身体才要紧,以后出了月子你就留在这里,看顾着孩子们,还要照看着我阿奶,她年纪大了,家里要留着人才放心,这几日喝药不能奶孩子,等会儿让阿奶去村里买一只母羊回来,孩子就喝羊奶。” “掌柜的,多谢掌柜的。”景明热泪盈眶,抬了袖子就抹,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粘在袖口,“我一定好好看孩子,还有老夫人。” 秦小舟看着她这卫生习惯,实在不敢苟同,便严肃的和她交代了带孩子的条件,她可不希望看到她软绵绵的小妹,成了鼻涕凝固在脸颊两侧,袖子黢黑,头发脏乱发黄的破小孩,最最要紧的是,辅食可不能嚼碎了喂。 “我说的这些,你要好好记清楚,也要严格执行,不然我家必定不要你。” 景明原本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一听不要她立马就急了,“我一定都听你的。”说罢又要用袖子擦鼻涕,反应过来后又放下,鼻涕差点流进嘴巴里,还要伸舌头去舔,最后拿过换下来的尿布擦了。 秦小舟差点心梗又恶心想吐。 “把你那些旧衣服都剪碎了,好的那块就留着用,其他的都丢了,还有你这头发,也剪了。” 那天没想齐全,这会儿子看着那头发那一身塞在角落里的脏衣服,说不定还有跳蚤呢,越想越觉得身上都痒了起来,急忙起身,焦急吼道:“旧衣服不要剪碎了,全部丢出去烧了,还有你那头发也烧了。” 剃成光头最好!! 景明呆愣,不是说秦掌柜的是个极好的人吗?怎么还要剪头发,怎么能剪头发呢?哪有女子剪头发的!! “你,你这人怎么……呜呜呜……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88章 要打架吗 秦小舟跑去厨房抄起火钳夹了那身衣服丢在院子里,又去厨房从灶肚里抽出一根烧的旺的柴火丢在衣服上,这样干燥闷热的天,火苗窜起,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跑出来。 王兰焦急,“这是咋了?哪有烧活人衣服的,也不忌讳!”推开秦小舟,挥开飘起的火星,“快躲厨房去,你一个年轻妇人,哪里能做烧衣服这种事。” 才听到隔壁闹起来,转眼就看见秦小舟在院子里烧衣服,哪有不吓人的。 屋里景明呜呜呜地哭,把两个孩子都吵醒了,也跟着哭,赵芳把小四塞给陆玉,自己跑去屋里,抱着两个嗷嗷哭的孩子哄,还得关注着景明。 景明衣服松松垮垮,露着大半身子,身上有点点红点,看着是跳蚤咬的,因着天热,又是在屋里奶孩子,乡下奶孩子的妇人都是这样的,赵芳见怪不怪,“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你先别哭,我儿媳妇不是个坏的,你好好说,她会体谅你的,可是奶两个孩子辛苦?” 景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大姐,掌柜的要我剪头发,还要把我头发烧了!” 这世代哪有女子剪头发的,那是不孝,她想着这赵芳是秦小舟的婆母,定能管住秦小舟,哪有儿媳妇不怕婆母的? 赵芳这几个月见的都是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小姐姑娘,也跟着讲究起卫生来,时常洗澡打理头发,早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枯槁瘦黄的女人,这会儿闻着屋里的味道还有那一头粘在一起的头发,更是赞同了秦小舟。 “妹子,你好好把自己打理干净,这虽是月子里,可也不能这样,要是虱子跳蚤沾到了孩子身上,那不是更受罪。” 景明再次呆住,想不明白这家人怎么这样。 秦小舟把衣服烧完,进来把剪刀给景明,“头发剪了吧,好好用篦子篦头发,吃完药也刚好能出月子,你好好洗洗打理干净了,孩子再给你带。” 赵芳抱走了两个孩子,李凤仙眼看还没有得到想要的,在院子里骂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的委婉,“王兰,你现在发达了,可不能不管你哥啊,他对你可是好的呀,还有你那几个侄孙子,各个见了你都叫一声姑奶奶,你孙媳妇能养娘家妹子,你咋就不知道也给你侄孙子几个找个差事,他们还能不记你的好?” 这会儿天阳刚落山,田间地头路上都是人,陆家前头的田里还有三五个妇人在拔草,听了八卦悄悄往路边这头竖起耳朵,王兰觉着丢人,赶紧扯过李凤仙,“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懂赚钱的事,你再这样反倒让小舟生气,还不如快回去,让孩子们勤快些,都是村里一起长大的,大云心里都有数谁能干活。” 李凤仙一撸袖子,叉腰就要吵嚷,秦小舟也叉腰,气势凶悍,梗着脖子骂,“干什么?要打架啊!来!” 烦死了,孩子哭,奶母哭,这会又来个闹的,秦小舟正要找地方出气!! 王兰真怕打起来,赶紧送走李凤仙,端着热水进屋里让景明擦洗,拿了两身赵芳以前的旧衣裳让她换,“你别怨我孙媳妇,她是个心好的,你听她的准没错,别看她还没生养,懂的不少呢,这剪头发没啥的,老婆子我二月里还剪了一大截呢,现在反倒是白头发都没以前多了,看着也精神,你还年轻,剪了头发还能长更好。” 晚间,一家人除了陆燕,终于又一次团聚,在院子里吃饭,秦小舟说起了陆云行读书的事情,陆云行低着头,小声说:“嫂子,我不想去读书了。” 这可把陆云风都惊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读书写字,为什么不去读。” 陆家因着祖辈的关系,一直都觉得读书识字是好事,要不是前两年突发事故,陆云行就该一直读书考试。 陆云行还是不抬头,也不说话。 秦小舟问:“可是觉得家里忙,离不开人?这事你不用当心,现在果园里的一批果子已经收完了,剩下的到时候请人来摘,费不了什么事,园子鸡鸭鹅有大河叔照管,再买两只狗一起看家,至于阿奶这边,小姑姑往后就留在家里,直到出嫁,还有景明也留下,有个照应,你安心读书去。” 陆云风拍拍他,“安心读书去,家里你的活雇个人都能干,只有你读了书,以后才能做更大的事。” 吃了饭,王兰端着鸡蛋羹一大碗猪蹄炖花生进屋给景明,“快吃,汤药熬上了,熬好给你送进来。” 景明头发已经剪成齐耳短,篦了头发,这会儿用头巾包着,整个人看着清爽不少,忙下床,“怎么能让婶子送饭,我自己出去……” 声音顿住,盯着那鸡蛋羹猪蹄汤,眼睛都直了,口水直流,“这,这是给我的?” “你要奶两个孩子,没有猪蹄汤下奶怎么行?”王兰把盘子放在床上,上个月所有床就换上了凉席,摆上盘子也不怕倒了。 景明抓起猪蹄就啃,王兰也不阻止,等着人吃干抹净才拿了湿毛巾给她,“快擦擦,你往后要注意,不许像刚刚一样一吃东西,弄的到处都是油,我孙媳妇是个讲究的,带孩子更是讲究,村里妇人那一套不能用,只要你听她的做,好好奶孩子,她会待你好的。” 景明擦干净嘴巴手,哂哂点头,她一辈子都没吃过那猪蹄汤鸡蛋羹,刚刚没忍住。 这会天地间已经没有一丝光线,月亮还没有出来,吃了饭的村里人也不点灯烧火,就黑漆漆的在房前屋后纳凉,互相说话聊八卦,有些人聊着聊着就地谁在院子里,屋里反而闷热。 陆家人也都到旁边的绣棚里纳凉,绣娘都回家去了,这会儿空荡荡的纳凉最合适不过,后屋的那条小溪淅淅沥沥地流着,不大,却很是解热,就是招蚊子,王兰在绣棚底下熏上艾草,驱赶蚊虫。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的儿童床上,床是用竹子编的,小巧好搬动,罩着纱布,避免小飞虫扰了孩子,景明就在屋里开着窗,倚着墙看院子里,突然吸了一下鼻子,抬手就要用袖子擦,猛然放下,拿过专门擦鼻子的帕子仔细把鼻涕眼泪都擦干净,又摸过篦子把头发仔细篦了一遍,用头巾好好包住。 老婶子说的对,秦掌柜是个好的,她生了五个闺女,前头四个死了卖了,还有一个在家被当牛马使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只剩下皮包骨头,一年到头没吃过一顿饱饭,衣服都是她穿破了改小给闺女,长大十二岁没穿过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可是现在,她的小女儿在这里过上了好日子,就算只是为了女儿,她也是感激陆家感激秦掌柜的。 第89章 勤快就有活干 村长叫开了陆家的院门,因着有客,王兰这才点上了蜡烛,蜡烛在乡下是贵重东西,一个村里也没几家人有,平日里就算是要照明,村里人用的都是树脂油,树脂烟大味也大,秦小舟很不喜欢,今日回来的时候才买了蜡烛带回来。 村长来意很简单,“大云,听说你们要在县城边上建绣楼?这招工啊,还是要先紧着咱们村里的人。” 今年雨水也少,粮食收成只怕有限,要不是没有路引离开县城后寸步难行,只怕去年就有不少人逃荒去了,要想留住人,就得让村里人有钱。 这事陆云风不想轻易做决定,且不说现在王家村勤快有力气的汉子都在他家建房子,何况这绣楼是要由秦小舟做主的,他不会轻易替秦小舟做下任何承诺,只能委婉表示会考虑。 村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感慨,只半年光景,陆家就已经有大富大贵的趋势,以后王家村只怕由不得他这个村长做主了,村里人很讲情谊也很现实,都是谁有能耐就听谁的,拍拍陆云风,“你们夫妻是有能耐的,好好干。” 第二天一早,陆云风就去了一趟赵家台子,赵勇没想到表弟能找上自己,一听是每隔一天从陆家送鸡鸭到县城,更高兴了,拍着胸脯保证,“表弟,你放心,杀鸡拔毛这事我最拿手。” 陆云风离开赵家又去找了木匠,赵木匠是个做桌椅板凳的手艺人,可惜村里人不讲究,桌椅板凳都是自己从山里砍了树就随意劈成形,将就着用了,因此赵木匠日子过得勉强只能解决一家人温饱。 陆云风说明来意,烧烤需要签子,他今天就是找人来做竹签子的。 赵木匠从一堆刨花中起身,激动地挖出一个椅子请陆云风坐,“这签子要多大多长的,木料有没有什么讲究?” 陆云风比划粗细长短,“用竹子就行,只是串肉,没有毒就好,不讲究。” 赵木匠哪有不接这生意的道理,又问了数量,陆云风粗粗算了一下,“一天三百根。” 定居县城的人有限,赶集的人都是早上去,下午就往回赶,这大热天也不会有人在太阳底下吃烧烤,只能傍晚太阳热气散了才会有生意,傍晚还在县城的多半只有县城里的人,一天能卖出五六只鸡,三五只兔子就很是不错了,三百根完全够用。 他又说了价钱,“十根签子一文钱。” 赵木匠一算,一天少说也有三十文,竹子他家有,做成竹签也不费事,这生意值啊,当即就约好了交货时间,一听只需要拿给本村的赵勇就可,笑容更甚。 早起闷热,绣棚里的绣娘们已经早早在绣花做衣服,各自手边都放着两块布巾,一块潮湿用来擦手上的汗,手里有汗一则濡湿弄脏了布料,二则手指滑腻不好拿针,另一块干净的则是用来擦干手。 秦小舟嘴馋,在厨房煮上一大锅米酒小汤圆鸡蛋,又觉得嘴里没味,拿了黄瓜凉拌,王兰一口白面馒头一口凉拌花瓜,“早起不要贪凉,酸冷的东西要少吃,仔细肚子疼,昨天,嗯,你舅姥姥说的事,有没有能安排的?” 王兰终究还是念着大哥的好的,这几年王贵暗地里也帮衬过一些,何况是自家亲哥哥,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 秦小舟琢磨着弄点小零嘴解馋,五月下旬,今早起来天阳才露头就闷热无比,房前屋后的草木都蔫巴巴的,人提不起精神来。 “只要不懒,活自然是有的。” “唉,好好。”王兰高兴了,手上越发利索,端了米酒馒头给精明,怕孩子热着,又抱到屋檐下躲着风口散热,这才去抱起陆小四喂饭,“你二表哥和三表哥是勤快人,也有良心,你给他们活干,他们会记着你的好的。” 秦小舟想起香酥鸭,她大一的时候去做过一个学期的兼职,又酥又麻还香,这会儿想起来那麻劲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起身就往青竹沟走去,“只要好好干活,没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是亲戚,哪有不来往的道理。” 青竹沟鸭圈里,王大河正在打扫,鸭屎味大,他昨晚美美吃了一顿鸭子,这会儿更不嫌弃,乐呵呵的,看见秦小舟更是高兴,“侄媳妇,这儿脏,你要鸭子和我说,我给你抓,你站外头别进来了。” 秦小舟也不想进去,只站在外边,拎过王大河递过来的鸭子脖子,鸭子翅膀连同双脚都被捆住。路过盖房子的地方,陆云行从砌了半高的墙上跳下来,抢过鸭子担负起了杀鸭拔毛的活。 鸭毛被丢在院子一角,秦小舟用小木棍子翻来覆去,王兰拿着竹条扫把,“这鸭味道大,别沾了你的衣服,我扫外头路边埋了去。” “别丢。”秦小舟望向青竹沟的方向,那几百只的鸭子好歹也能有半斤八两的鸭绒吧,“这鸭绒能不能用什么东西洗洗,能除了这味道?” 王兰摇头,“鸭绒虽然保暖,要除去腥味不容易,这一小把鸭绒要洗七八遍呢,还是留着兔子皮好,兔子皮剥下来销制作简单,你拿去给绣娘做衣服卖也方便。” 是这么个理,兔子皮草好摸又好看,等冬天给衣服加个白绒绒的毛边,穿上才漂亮呢。 “阿奶,多养些白毛兔子,冬天好用。” 陆云行那边已经把鸭子剁块,秦小舟按照记忆研制然后炸香酥鸭,大地上像是被包裹上了一层塑料膜,又闷又热不透气,厨房里更是像在火炉子里烘烤,秦小舟汗流浃背,脖子身体都黏糊糊的,用笊篱把炸的交换酥脆的鸭肉捞起来,打水擦了把脸。 陆小四闻着味就要来抓,被王兰赶紧抱走,把小四塞嘴里的鸭肉拿出来,“这孩子,胆肥了,啥都敢伸手。” 小四被麻嘴,哇哇大哭,吵醒屋檐下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赵芳和王兰利落地给孩子喂羊奶换尿布,景明走出屋拿上换下来的尿布要去洗,王兰忙拦住,“侄女,以后等着你干的活多着呢,这会儿把身子养好要紧。” 王兰洗了尿布回来,忽然大风骤起,大有把人吹飞的架势,“哎哟,这妖风。”说罢把尿布拿进屋里凉着,天热,没晒太阳半天也干了。 乌云随着风滚滚而来,黑压压的遮天蔽日。 陆云行赶紧去盖房子处让大伙把木料都遮起来,“都回家去,看着是要下雨了。” 还没到中午,大云滂沱而至,激起尘土,又被急促的雨水打落,才一会儿功夫,大地表面就湿漉漉的,热气被驱散。 屋顶瓦沟很快就冲下雨水来,天地间被雨幕遮蔽,空气里弥漫着雨天泥土的气息。 秦小舟坐在屋檐下的摇摇椅上,一口酸奶一口香酥鸭,陆玉坐在一旁绣花做嫁衣,王兰和赵芳跑去后头赶鸡鸭回圈。 门口路那头的田里冒出不少人,都是疏通田间地头的水沟,盼着水沟里的雨水能流到自家地里去的,雨太大,慢慢的大伙就把堵起来的水沟清开,让雨水流河里,否则泡上三两天,粮食又要遭殃了。 三年来的第一场大雨,噼里啪啦地急促而来,才一柱香的时间,房前屋后就有了涓涓细流,向着低洼处冲去。 陆云风冒雨赶回来,全身滴水,好在天气热,他换了衣服,喝了碗茶,并无大碍。 第90章 烧烤摊 大雨来的突然,满山跑的鸡来不及赶回鸡圈,鸡圈里只有百十来只,其余的都不知道藏哪儿躲雨,雨太大,果园里好些地方都被鸡刨秃噜皮了,这会儿雨水混着泥石冲下来,刷出一条条小沟。 陆玉风披上蓑衣抬着锄头就去了果园里,陆云行从新房处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也跟着他哥走了。 王大河用编织的竹片在青竹沟里设置了四五道拦鱼网,这会最里面的那网被水流冲来的枯枝树叶堵起来,溪水漫到山沟路上,野猪潭里冲下来的鱼也蹦哒到山路上,又顺着雨水游回溪里。 这场大雨到入夜就慢慢止住,来的快去的也快,彻底解决了这两年的干旱,村里河水突然暴涨,村长家家户户通知要看顾好老人孩子,可别让水给冲走了。 田间地头的水充裕起来,今年的粮食有了盼头,村里都热闹了起来。 陆家人在厨房里吃饭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陆云行大口啃香酥鸭,“我们鸭子那么多,烧烤做不完就做成香酥鸭吧,这东西真好吃。” 吃两块就嘴麻,又忍不住想吃,就连陆玉都吃的吸溜手指。 “果园里的鸡鸭是要解决了,不然下次下雨,山坡都是沟沟条条,水土都留不住。”陆云风想着今天下午看到的情景,没有草附着在泥土表层,只靠着果树根系根本留不住表皮土层,鸡鸭杀伤力太大,百八十近千只鸡鸭,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土地也需要时间修养。 次日一早,陆云风带着秦小舟赵芳回县城,这次一起去的还有陆云行,家里的果园里李子桃子大头已经摘完,只有陆陆续续还有些没有成熟,葡萄石榴都是要夏末初秋才大批量成熟,夏季的水果采摘就招工了村里的两个妇人来做。 运输工作交给了王大河,他一人干两份活,钱自然也是两份,三十多岁的汉子就像是不知道累一样,送完水果看鸡鸭,打扫鸡鸭圈,沃肥,什么都干,还时不时往光秃秃的果树下撒野草种子,一心要把果园打理好。 陆家烧烤摊在集市上摆了起来,烧烤铁架子是找铁匠铺特定的,用起来轻巧又方便,研制肉的香料都是秦小舟和陆云风反复琢磨出来的,这两日,店里的员工天天吃两人研究烤出来的来,各个长胖了一圈。 马大个就派上了用场,一个大男人,烧烤起来虎虎生风,一点也不怕热,一串串生肉整齐穿在竹签在,架在炭火上一烤,刷上油撒上秘制的配料,油水滋滋滴在炭火上,香味立马就出来了。 傍晚时分,香味散开,极其吸引人,好吃肉的人围上前,“这是什么肉?挺香。” 马大个翻转肉串,“有鸡肉猪肉兔肉。”顿了一下,硬邦邦地问,“你要哪种?” 被问的人只得道:“先来一串猪肉的,要肥多的啊。” 马大个,“一串猪肉一文钱。” “行!”那人在旁边的木盆里丢下一个铜板,“一串上就四五块肉,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这么点肉就要一个子。” 马大个只沉默着把肉烤好递过去。 那人闻了闻,确实香啊,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咀嚼,油脂肉香在口腔里迸发,他狼吞虎咽吃完,又往盆里放了十个板,“再来十串。” 周围人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是好吃了,不过一串肉一个铜板,有点贵,众人纷纷咽口水,还是看的多买的少。 这会儿还留在县城里的都是住在城里的人,多少有点钱,七八岁的孩子吵着闹着要吃,孩子奶奶宝贝大孙子,拿出一个铜板,“我们也要一串。” 马大个话少,手脚却利落,加碳刷油都很快,拿了一串给孩子,那小孩子歪头扯烤肉的时候,肉卡在了牙齿上,男孩子一着急,用力一扯签子,突然张嘴哭嚎,血呼啦啦地流了一嘴,很是瘆人。 周围人潮水一样退开,面露惊恐。 孩子奶奶当即就叫了起来,“哎呀,大孙子你这是咋啦。”指着马大个就骂,“好你个黑心肝的,你们肉里有毒啊,这是要毒死我孙子,我要上衙门告你们,杀人啦杀人啦。” 马大个也急了,“没毒,肉里没毒。” 这肉怎么可能有毒,这些鸡兔子为了保证新鲜,都是今早从王家村拉来,杀了腌制三小时,然后他媳妇和他亲手一块块串起来的,他也是吃过学习了两天怎么做烧烤的,怎么可能有毒。 可是这孩子确确实实吐血了!! 先前买了肉的人这会儿正剔牙,“喂,你这个老婆子咋不讲道理呢,要是有毒我还能好好的,分明是你孙子心急,把牙咬掉了。” 指着男孩子手上的肉串,“诺,牙齿卡那肉上了。” 众人这才发现那牙齿,孩子奶奶抢过烤肉,上头果然有一颗牙齿,“大宝,嘴巴里的血吐出来,别咽。” 男孩子口水里拉地吐出血,血水里还有一颗牙,老婆子才放下的心又躁动起来,眼珠一转,吵嚷起来,“好啊,这啥肉这么硬,把我孙子牙齿硌掉两颗,赔钱!”又朝人群喊,“你们别吃他家的肉,硬得很,小心牙齿掉光!!” 第91章 美食融合 在这吃糠咽菜的年代,没有牙齿,人就有饿死的可能,特别是年老的人,捂着嘴巴,“后生,你这叫什么烧烤的,还挺挑人。” 老婆子哭天抢地,嚷着要马大个赔钱,马大个身契在陆家,烧烤所有收益都是要交到秦小舟手上的,他只拿月例银子,哪里能决定赔钱的事情,“大娘,我这烤肉不硬……” “不硬能把我孙子牙齿卡掉?”老婆子是个人精,早看出来这个人高马大的贩子是个嘴笨的,于是更加嚣张,“快赔钱,我孙子没了两颗牙,以后怎么吃饭,你个黑心贩子,不怕天打雷劈!” 马大个全身僵硬不知所措,“要赔多少?” 老婆子心下一喜,伸出两根手指,“这个数。” 马大个,“两文钱?” 还好还好,两文钱他能赔,就是明天儿子要少个鸡蛋吃了。 老婆子横眉竖眼,“二两银子。” “什么!”马大个惊了,他把自己卖给张牙子才卖了七两银子,媳妇儿子吃药治病就花了五两,剩下二两在城郊租了间屋子住着,吃穿都有问题,要不是秦掌柜的给了他半吊子钱安置,只怕儿子媳妇都要饿病了,这人因着两颗牙齿就要二两,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我没钱。” 老婆子跳起来,“好啊,黑心肠的,我要去告你。” “唉唉唉,行了啊。”先前买肉串的男人开口,“我说大娘,你这太欺负人了,你孙子看着七八岁,正是换牙的年纪,这小孩子牙齿本来是松动,掉了过些时日就长出来了,你怎么来讹人家二两银子,要不要脸啊。” 周围也有带孩子,一看就知道孩子换牙呢,纷纷指责老婆子讹人。 秦小舟本想着今天烧烤摊第一天开业过来看看,看见的就是这一场闹剧,她先安抚好马大个,又找来水让那个孩子簌口,血已经止住了,小孩子的一口牙只有五六个还在嘴巴里,上下门牙都掉了,还有一个才长出来半个。 “老嬷嬷,你要高就告去,这孩子换牙你还要讹人,没这道理。” 老婆子看秦小舟的气势就知道不好惹,还是不甘心,“他掉了两颗牙,你们就不管不问了,忒没有良心。” 有个大娘看着孩子可怜,又瞧秦小舟穿着鲜艳,还簪着银簪,周身气度富贵,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姑娘,你有钱,就可怜可怜这祖孙两,二两银子对你来说又不是大事。” 二两银子确实不是大事,拿钱消灾的道理秦小舟也知道,可她就是不想给,不想赔,难道谁闹谁就有理了吗? 二两银子呢,够她给店里的活计发一个月的月钱了,凭什么给别人。 秦小舟面向众人,“各位大叔大婶,要是你们经营着商铺,小孩子换牙期间恰好吃了你们的东西牙掉了,你们赔不赔?要是赔钱,那是不是以后谁家孩子换牙就带着孩子去吃东西,掉了就能得钱,一个小孩子少说也有二十多颗牙,一颗牙一两银子,这么一算,只讹人就能一家子吃穿不愁了。” 秦小舟拉起刚刚说话那大娘的手,“大娘,不是我不可怜这祖孙二人,而是今日我要是开了这个先例,那些贪图便宜心怀不轨的人以后都靠着这手段讹人挣钱,只要不赔钱就被冠上黑心商贩的名头,那以后我们县城里做小本买卖的人还怎么做下去,这被讹两次,一个月就白干了。” 能定居在县城里的人多少都是做些买卖的,或大或小,总之是养家糊口的活计,这真要是有人靠着孩子换牙讹人,那以后可就是防不胜防,还怎么好好做买卖。 “不行!这钱不能赔。” “对,不能赔,小孩子换牙本来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不吃东西牙齿也是要掉的,怎么能怪得上吃的东西。” “就是,别欺人太甚。” 老婆子被赶走,马大个继续烧烤,秦小舟谢过一直为马大个说话的人,“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多谢你仗义相助。” “嗐,我姓柳,在家排行第二,姑娘称呼我为柳老二就行。”柳老二看着很快被围住的烧烤摊,“这是你家的摊子?味道不错,我走南闯北十年,倒是在西北吃过烤全羊,烤羊肉串,味道和你家的很是不相同。” 烤全羊?!!!秦小舟双眼放光,忍不住咽口水,“羊肉有膻味,腌制的佐料配方不同,味道自然不一样,柳二哥似乎对吃的很有研究。” 柳老二仰头大笑,“我这人就好一口吃的,前些日子听说丰谷县出了些不知名的甜点,还有卤肉,特地从建安赶来尝尝。” 为了口吃的特意不远百里赶来,牛牛牛! 秦小舟把人带到陈海平的酒楼,陈海平听闻柳老二此行,特意上了从秦小舟手里买来的那些菜谱,最后又派人去卤肉店切了猪耳朵卤肥肠回来,“柳公子来丰谷县是来对了,快尝尝。” 卤肉下饭和凉拌菜都是夏日下饭的好东西,柳老二连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上冰冰凉凉的果茶,靠在椅背上舒服地摸肚子,“妙妙妙,这味道正和胃口,丰谷县这样的小地方能做出这么多吃的真是不容易。” 几人相谈甚欢,柳老二出价要买菜谱,“不瞒两位,我本是建安城一位走镖人,贱内是皖州人,前年皖州大旱才往南投奔到建安,如今她有了身孕,害喜严重,吃不下睡不安,我这才想往皖州去找厨娘,或许我娘子吃了家乡的东西就能好转,路过宣州无意听说这丰谷县出美食,就绕道过来了。” 秦小舟没想到她的蛋糕甜点和卤肉名声居然已经传到宣州去了,宣州在丰谷县东边,听说相隔三四百里地呢。 皖州在丰谷县北边,相隔两百多里,前两年干旱比丰谷县还严重,难怪有人逃荒往南去,这菜谱已经卖给了陈海平,秦小舟做不了主。 陈海平思虑半晌,建安在丰谷县南边,相隔四五百里,就算这些菜谱出现在建安,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酒楼,当即就痛快答应了,“柳小弟,你一个走镖人,看了菜谱能做出来?不若去后厨学两天,不说学成,也几个七八成步骤,到时候你拿着菜谱给厨子,一旁指导一二,味道也就八成像了。” 第92章 逢人就夸 酒楼厨房可不是随便能进的,特别有些人很是藏私,任何菜谱手法都只想一脉相承,很是忌惮被别人学了去,陈海平能让柳老二去后厨看两天,已经是极大的心胸宽广,柳老二也陈了这份情。 “陈大哥阔气,我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西边有人好吃辣,他们那里有道拌面,很是好吃,我曾见过商贩做的过程,我这就把它写下来,报答陈大哥的恩情。” 陈海平欣然接受,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去宣州开卤肉店的可能性,名声都已经传出去,不去吃一吃这波红利可惜了了,不过他在宣州没有人认识的人,看来要亲自跑一趟看看地方行情才行。 秦小舟美滋滋地吃了一碗凉拌面,踏着夕阳余晖走回一方风顺楼,陆云风去找人打探建绣楼的人才,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原本只想建一座平平无奇的二楼小院,但孙县令一口气批下来那么大块地基,就索性建一大座楼城好了,为此她可是专门去找朱娴问过,朱大小姐走南闯北,知道的地方多,她告诉秦小舟县城的河道能到达运河,而且县城的河道又宽又深,水路四通八达东西南北都走的通,不过只有东和北的河能走运货的船只,西边和南边水路浅,只能勉强走小船。 只要有货船能走,以后丰谷县发展不成问题,那么建一座大绣楼就是长远之计。 秦小舟是希望陈海平努把力把卤肉店开到宣州和皖州去的,这样她的收入能成倍增长,这一个小小的丰谷县,就算是再暴利的买卖也不会大富大贵。 要是能往南到金陵到江南就更不得了了。 陆云风兄弟俩在最后一丝天光下回来,一身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赵芳给他们找了干净衣服,两人又打水冲洗过后才去厨房。 店里的人都已经吃完饭,灶台上热着余出来的饭菜,赵芳摸摸碗边还是热乎的,这才端到桌上,“以后早点回来,太晚不安全。” 陆云行喝下一大口水,今天兄弟二人跑的路过见的人也多,累的慌,“娘,前日下了场大雨,旱灾有所缓解,这会儿都想着安居乐业呢,不会有人冒死做劫财的事,何况我和大哥不怕这些人。” 说罢拉着赵芳就比起身高来。 陆云风长得高壮有力,平常人不敢惹,这半年就连陆云行也蹿起来一大截,高出了赵芳大半个头呢。 陆云行又暗戳戳和陆云风比较,结果才到大哥的耳朵处,顿时泄气,坐下扒饭。 赵芳摸摸二儿子的脑袋,“你虚岁十五岁,还能再长,你大哥也是长到十八岁才停住的。” 陆云行又觉得行了,欢喜起来,秦小舟拿出十两银子递过去,“二云,明儿你就找夫子读书去,这是束修。”又拿了五两,“这个钱去买纸墨笔砚,不够了就和我说。” 陆云行虽然退学两年,但当初的夫子也还住在县城,县城里能读书的人家也不多,所以只要想去,夫子都会收下。 他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秦小舟作揖,“多谢嫂子,我一定好好读书。” 又朝着陆云行说,“大哥,你和我一起去吧。” 陆云风摇头,“我就不去了。” 绣楼要建,烧烤摊刚刚起步,家里的房子也还没盖好,事情很多很杂,虽然秦小舟能干,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一头就扎进书里,什么都丢给媳妇做。 陆云行急切,“大哥,你的功课也很好的,是不是担心家里事多,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那我们可以每天做完功课就回来,这离着夫子家不远,两头兼顾也行得通。” 所有人看向秦小舟,秦小舟无所谓,“想去便去。” 只要绣楼找好施工队,一切就初步进入正轨,她应付得来。陆云风依旧摇头,拍拍二弟的肩膀,“你安心读书,若是将来你高中,我们兄弟二人就一个做官一人行商,也是极好的,至于小四,就随他,想读书或是做什么都行。” 这话倒是让秦小舟刮目相看了,没想到陆云风挺有远见。 次日一早,陆云行带着束修文房四宝和一盒子蛋糕甜点就往夫子家去了,夫子是个秀才,专门教人考童生的,若是再往上的,他就教不了了。 恰好今年有秋闱,陆云行这会儿去还能好好读上四个月的书,若是考上了童生,三年后可以考秀才,六年后考举人,九年后考进士。 烧烤摊的生意火爆,下午马大个来店里后院拿食材,这些肉都是早上由赵勇从王家村送来,杀了中午腌制上的,无比新鲜,都还没有穿在竹签上,马大个看穿肉也是个活计,在院子里琢磨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搓手进厨房,“掌柜的,我媳妇这两天身体好了,她干活利索,也爱干净,能不能让她来这穿穿肉,掌柜的每日给她一顿饭吃就行。” 他们一家三口是外来的,在丰谷县没房没地,他如今卖身在陆家,有吃有喝,可媳妇儿子还饿着肚子呢,他媳妇想找个洗衣服的活干,可没有门路,别人一听她外来的口音,洗衣服都不要她,昨晚愁的睡不着。 秦小舟不喜欢肉腥味,正想着这活要怎么办呢,这不瞌睡就有人递上来枕头,拍手笑道:“好啊,你让嫂子过来吧,你家孩子几岁了?” 没想到这事一句话就成了,马大个咧开嘴笑,“谢掌柜的,我儿子今年三岁。” 嗐,这人问一句就答一句的,嘴皮子确实不利索,不过为人踏实肯干就够了,秦小舟挥手就让他去把媳妇儿子都接过来,今天就干起来。 马大嫂也是个害羞的,瘦瘦小小,带着个瘦唧唧的小孩,跟个小猴子似的,母子两都穿着灰色粗布,打着不少布丁,却是干干净净,头发梳理整齐,脸手都洗的干干净净的,看着就很舒服。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落魄,也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好好过日子,只要一有机会,就能顽强生存,马大嫂就是这样的人,她仔细听看秦小舟的动作,穿肉很简单,大小肥瘦相间,一串串肉分量相近,无太大差距就行。 马大嫂很快就学会了,把袖子折起来洗了手才去碰肉,小孩子想跟母亲做,马大嫂也给孩子洗了手,让他在一旁递签子。 小孩子很乖,不吵不闹,就静静坐着时不时递签子。 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孩子,可太招人喜欢了,赵芳从前头店里拿了牛乳和蛋糕给他吃,马大嫂急忙拒绝,“婶子,这使不得……” 赵芳把东西塞进孩子怀里,“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听说你们从西北来,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奔波,多辛苦,以后就在好好在县城过日子,我儿媳妇是个好的,你们跟着她,不会饿肚子。” 第93章 买卖已成,不可作废 五月二十六,辰时一刻,绣楼动工,杀鸡祭祀,拜四方诸神,就连孙县令也亲自到场,绣楼开工仪式隆重又热闹,一帆风顺楼停业一天,陆燕换上漂亮的小裙子,扎着双耳髻就去看热闹。 鞭炮齐响,寓示开始。 绣楼那边陆云风亲自过去盯着,招工迅速,施工队木材石料商家都不敢造次,按照最优价给。 西郊施工,东边的码头也不闲着,朱家开拓码头,增加船只,所有人都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秦小舟难得空闲下来,恰好上次成衣店里那些被糟蹋的衣服也重新做出来了一批,今日便先给人送去。 陆燕跟在她屁股后头,敲开谭家的后门,谭雪作为谭家三小姐,那日可是在成衣店里大放血了的,只是后来出现变故,才仓皇离开。 谭生早记得秦小舟,即刻将人迎了进去,一路到谭雪的院子,她一看到崭新的衣服当即就喜笑颜开,“原只当打水漂了,那日弃你不顾,是我的不对,没想到你还重新做了亲自送来。” “买卖已成,哪有只收钱不给货的道理。”秦小舟从容一笑,“往后绣楼建好,花想容再次开业,还要仰仗三小姐你多光顾。” 谭雪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秦掌柜还要给我留新鲜样式的衣服,以后我就穿你家的衣服。” 没成想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谭府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来了,见着秦小舟忍不住点头夸赞,“听闻你一个妇人撑起了一座楼叫一帆风顺,只需女子入内?” 秦小舟不卑不亢,“谭老夫人有礼,我只是觉得这世界没有男子不可去的地方,却对女子有诸多要求,如此就尽我之能,也为女子寻一小片天地。” “好好好。”谭老夫人连赞三声,“那日花想容店门口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秦掌柜今日还能送新衣服过来,不错。” 若是只顾眼前的人,那损失恨不得从那些客人身上加倍讨回来,再不济就是把那些不小心糟蹋了的衣服送来,而秦小舟却是认下损失,重新做衣亲自上门,这远见忍耐和心智,远胜旁人。 秦小舟义正辞严,“买卖已成,不可作废,我秦小舟出品,也绝不以次充好。” 离开谭府,秦小舟又给孙寻巧送去,孙寻巧如今待嫁闺中,被关着做嫁衣,已经好几日没有到一帆风顺楼去了,这会儿瞧见秦小舟差点落泪,两人原本只是泛泛之交,这孙寻巧大概被关久了,又对未来不安,竟然拉着秦小舟话家常。 最后说到女孩子见的话题,“秦姐姐,你家那补血养气又能缓解痛经的法子,可不可以也搞成外带?我好几日没喝,气色都不好了。” 秦小舟叫她安心,“这东西汤汤水水不好外带,养气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且调整好心态,成婚后也是可以到我店里来的。” 孙寻巧大感失望,又可怜巴巴的目送秦小舟离开,恨不得张双翅膀飞出院墙去。 绣楼还没影,倒是孙媛媛先找上门来,当初秦小舟说过要在县城召开一场选绣娘的大赛,这事孙媛媛已经办妥。 孙媛媛是盼着绣楼能赶紧建成的,“那日我匆忙离开,寻了父亲前来,原本只以为是平息闹剧,没成想后来居然发展成了建绣楼的大计划,这几日我父亲可是派人多次去找了能工巧匠,动工那日还亲自到场,可见他对这事的重视。” 这话,听着更像是示好,都是因为利益而聚在一起,秦小舟从不觉得那天这些姑娘小姐们抛下自己有任何问题,何况孙媛媛是县令之女,在丰谷县就是要看县令的眼色过日子,这会儿哪有还揪着那些事情不放的,“今日绣楼能成还要多亏您和令尊大人,这选绣娘的事也要仰仗你们,日子定在六月初一,还有四五日,不知会有多少人来参加。” 这话客气又尊重,孙媛媛很是舒心,当即就保证一定办好。 六月是商户半年一次的缴税日,从六月初一到六月十五,若是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拿着账册到衙门缴税,衙门就能以逃税的罪名将人缉拿,或以三倍税款缴纳或是下狱,要按照逃税的金额来定。 而商户是要去衙门做登记的,哪怕只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只要收入超过十两银子都要登记做册,然后缴税,若是私下做买卖,而衙门里没有留档,那也可以抓起来判刑。 五月底这两天秦小舟开始查账点钱,陆燕跟条小尾巴一样乌溜溜地在后面打转,“嫂子,你说这些账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每天的进出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你说要是缴多缴少,衙门里的人会知道吗?” 自古重农轻商,商人的赋税比田地税重十倍,有人赚钱就总有人想偷奸耍滑少缴税。 秦小舟翻过账册,“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但要是太过火,哪天县衙要是缺钱,他们就能用偷税漏税这个把柄抄家,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先要自身行的正坐的端,才能应对任何变故。” “好吧。”陆燕看着算出来要缴税的银子,很是肉疼,“八百七十八两四钱银子,够买下整个王家村和赵家台子了,却要白白的给衙门去。” “你啊。”秦小舟无奈轻笑,“听说北方偶尔还会打仗,没有人缴税,怎么招兵买马保护我们这些百姓,你以为旁边的河道都是自己就长那样不需要人管理修葺就能走船的?村口的路也是人修出来的,这些哪样不用银子。” 陆燕悄悄凑过来,紧张兮兮地说:“可是我听说,有人会贪污这些银子。” 一个小姑娘能知道还要归咎于陆云行,陆云行在夫子家读书,却是住在店后院的,每日早出晚归,回来还要做功课,陆燕每晚都要钻他屋里去,看二哥读书写字,听了几天晚上陆云行读史书,从书里知道了些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秦小舟只摸摸她的脑袋,“以后多跟着你二哥读书,多看看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你就会知道人性复杂,好坏难辨,并非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不过有些话只可以在家里说,莫要让旁人听了去,以免落人口舌。” 陆燕连连点头,跑前头店里去了。 这两天丰谷县外来人多,一帆风顺楼每天人满为患。这日下午,朱娴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集市,后面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店门口。 马车帘子掀开,朱娴扶下一位满头珠翠衣着华贵的妇人,眉眼嘴巴和朱娴很是相似,看着是母女,秦小舟忙迎上去,“朱大小姐来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快楼上请。” 朱娴不冷不热道:“这是我母亲。” 楼上每个雅座都有垂幔隔开,桌下都是冰凉的井水可纳凉,桌上有青竹桶做花瓶,上插一两只花或是一支翠竹,清风拂过,清净雅致,在燥热的五六月里居然能有这样一片宁静之地,倒是让崔芸有些意外,“难得这样一个小地方,还有这雅致之地。” 她早前就听女儿提过,也吃过一种叫做蛋糕的甜点,听说就是这楼里的东西,半个月前女儿执意要将她从皖州府城接来乡下散心,她本不愿来,但又觉得府里糟心也不好拂了女儿一片心意,乘船数日,才到这偏远乡下县城。 第94章 亲情 丰谷县在南北交界处,夏日又热又长,这些时日正是吃冰镇西瓜喝甜糖水的好时节,景和端着酸奶果茶和蛋挞糖水放在桌上,秦小舟不紧不慢地介绍完,“夫人小姐慢用。” 说罢退开下楼。 崔芸再次点头,“不错,这女子倒是知进退。” 母女二人在的是雅间,窗户朝西,能看见屋后的河道,然后是忙忙碌碌修建绣楼的人,再往西,是连片的山,今日无云,山河昏沉,却是视野开阔,难得有天高任鸟飞之感。 朱娴为母亲倒上果茶,“娘,你且在这县城里安心住下,不再管府城里那些人和事,那朱府就是个虎狼窝。” “那毕竟是你爹。”崔芸叹气,眉宇间带着愁容,嘴唇蠕动,最后再也说不出劝解女儿的话来,她曾经也是名门望族家的小姐,因着家族联姻嫁给了朱桓,原本她受到的就是做家族主母的教育,她也一直这样做,可是,那朱桓纳了奶娘的女儿为妾。 两人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那妾侍也不是个安生的,挑拨离间勾心斗角的事情每天都在朱府后宅发生,朱桓虽然给崔家面子,没有休妻,但宠妾灭妻太过,崔芸自嫁人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前些时日朱桓那妾侍怀孕,朱娴这才提议让崔芸到县城来,名为散心,实际就是躲着妾侍,以免又来陷害那一套,五年前崔芸就着过这招,那妾侍怀孕三个月倒在崔芸院子里,差点小产,朱桓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休妻,若非崔家出面,否则崔芸早被休了。 朱娴拉过母亲的手,“娘,如今我已经掌管朱家行船生意,那朱府没什么值得我们留念的地方,我们只管过好我们自己。” 崔芸不忍拂了女儿的好意,强装不在意,随手拿过竹勺子吃上一口牛奶布丁,味蕾瞬间被吸引,连吃了巴掌大的一块才堪堪停住,转头就注意到后院里有孩童嬉闹。 今日县城赶集,景明已经出月子,那两个女娃她带着得心应手,王兰就带着宝贝小孙子到县城来,一则让陆小四看看赵芳,孩子一岁零好几个月了,正是认识人的时候,要是一两个月不见,只怕不和母亲亲近,到时只怕赵芳要伤心。 二则,王兰也想念他们,特别是陆燕,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了。 她是跟着赵勇坐牛车来的,这会儿在后院见着了路燕,眼前一亮,怜爱地摸摸小孙女的脸,“白了也长肉了。” 这小发髻,还有上头系的红丝带,坠着小银铃,一步一响,俏皮可爱,又穿着绯红小裙,王兰忍不住直夸,“跟个年画娃娃似的,我孙女真好看。” 陆燕几个月吃穿都好,又日日在店里,不曾风吹日晒,还识字看书,竟养出了几份娇小姐的韵味,她大大方方地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嫂子画的样式,娘亲给我做的。” 赵芳抱着小儿子欢喜的不得了,“娘,我也给你和小四做了一身,等会儿拿回去,天热穿正合适。” 王兰笑眯眼睛,别人都说她这个儿媳妇是不当事的,可心地好又孝顺啊,她是喜欢得紧,“好好好,你也给自己好好做两身,在这店里,都是孙媳妇的颜面,别给她丢了面子。” “娘,我们都是店里的人,穿一样的衣裳,小舟买的布料都是好的,你只顾着自己就好,别累着摔着。”赵芳把孩子放屋檐下的摇篮里,“今早吃了梅菜扣肉,又软又糯不腻人,还有一大碗没动过筷子,娘,你带回家去吃。” 家里离不开人,王兰下午还得回家去。 王兰拦住她,“你们留着吃,家里的米面都有,鸡鸭鹅那么多,不缺肉。” 米面王兰现如今舍得吃了,但鸡鸭鹅却是舍不得动的,这些可都是要卖钱的好事物,好在白米面对于吃糠咽菜的人而言都是极好的粮食,陆玉不是个好肉的,景明能吃上白面馒头大米饭就感恩戴德,不敢肖想吃肉。 秦小舟利落地把肉打包好,又准备了甜点蛋糕和油盐酱醋茶,“等会儿还要劳烦表兄送阿奶到家,这些东西也有劳表哥搬家里去。” 她特意给赵勇看了一个包裹,“这里面的是些小吃食,表兄带家去给侄子侄女们吃。” 赵勇在后头杀鸡呢,他手脚利索,只一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干净一只鸡,闻言耳朵都红了,憨笑,“表弟媳妇,你这太客气了,我爹娘知道我又带东西回去,非得骂我不可。” 秦小舟笑开,她也不是每次来送鸡鸭都给的,只是十天半个月给点让带回去孩子解解馋。 赵芳戳戳外甥的脑袋,笑骂:“你这小子,都听小舟的。” 这温情互相挂念的一幕让楼上母女都瞧着愣神,崔家是大家族,作为崔氏女,自小要学很多东西,母亲时刻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不曾这样温柔过,父亲更是三五日见不着一面,从不关心她,没想到在这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后头,居然品出一丝亲情来。 崔芸随即又想起这些年应付妾侍,管理家宅已经筋疲力尽,也不曾关心过女儿,瞬间愧疚不已,“是我亏欠了你。” 垂眸掩下泪意,“是我没用,不得你父亲喜欢,连带你也不曾得到他一丝正眼。” 朱娴嗤笑,靠在椅背上,自有一股洒脱,“谁要他的正眼,平白晦气,我只盼着离他离那个朱府越远越好。” 她如今手握行船商队,南来北往,自由自在。 崔芸却是更加愁苦,“你今年也到了官府婚配的年纪,你……” “娘放心,我有成算。”朱娴最怕听到这些,她不想嫁人,不想把自己命运和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连在一起,可这话不能说,且不说崔氏不能接受,就连这律法也是不许的,只能忙打断,“夏日晚间热气退减,女儿带着娘去游西山。” 秦小舟忙了两三日才把账目钱财点清楚,转眼就是六月初一,只一大早,县衙门前就急忙了人。 第95章 选绣娘 县衙门口是整个丰谷县难得宽敞的地方,此刻挤满了人,进门院子里摆放着五十张绣架子,每个架子边上都是绣篮,里头绣线针头齐全。 辰时未到,县令下令选绣娘比赛开始,大门整齐进来五十位女子,在衙役指引下依次坐在绣架前。 来参加选绣娘活动的那些绣娘可是两日前就拿着自己的作品到府衙门口登记过名字的,当时是赵芳在一旁帮着掌眼,赵芳绣活一般,只会缝缝补补,但也看得出来绣品针线整不整齐,绣的东西好不好看。 能看过眼的就登下名字,看不过去的就打发走,这才选出来了这五十个绣娘。 秦小舟和县令行过礼,走到前头,迎着朝阳,“诸位远道而来辛苦,我姓秦,名叫秦小舟,是西郊那座绣楼的主人,也会是在坐很多人往后的东家,在此谢过诸位不远而来。此次选取绣娘,不拘束用色用料和针法,也不限制绣什么,只求一个时辰内绣出好看漂亮的刺绣即可。” 很多名家绣娘都有自己传承的针法技艺,这样什么都不讲究,只要求结果的人倒是少见。 苏三娘从江南来,因跟着师傅学刺绣,颇有天赋被师傅亲儿女忌惮,逼迫无奈下只能拿了户籍路引离开那地方,前些日子听说这县城有选绣娘的活动便来了,此刻听了这样的要求,忍不住仔细看前头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面容饱满白皙,眉眼精巧,身着一身轻巧和腰身的裙子,衬的人身姿绰约,端的是富贵人家妇人的模样,但那神态举止却不同大家夫人般严肃,她说话仰首挺胸,声音有劲,眼神坚毅,浑身都是蓬勃的活力,没有半份柔弱姿态。 苏三娘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像一棵春笋,拥有无尽的生命力,一夜就能窜出半丈长! 她从篮子里选出绣线,很快脑海里已经想好要绣的东西,下手如有神。 府衙门外挤着不少百姓抻头往里张望,交头接耳互相议论,秦小舟不是一个能安静坐着的人,喝了茶便起身四处走动,一会看看这个店绣花一会儿又看看那人的绣锦鲤,她微微一笑很是满意,要的就是这样不被拘束的创意,百花齐放才是春,一枝独秀有什么好看的。 李珍清早从王家村赶来,这会儿擦着汗好容易才从衙门口挤进来,又被守在大门两侧的衙役拦住,“今日府衙有事,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李珍不敢高声说话,小声和衙役解释,秦小舟见了,忙把人带进来,低声嘱咐,“往后绣楼要有管事之人,你得气派起来,今日喊你来就是来认人的,往后管起来方便。” 昨日李珍突然收到王兰的消息,说是秦小舟让她到县城府衙来一趟,她当时忧心是何事,一夜不敢睡,今早大早起就赶来了,结果没有渡船也没有牛车,只能自己一个人走路人,这会儿听到这话,当即就心漏了一拍。 人也结巴起来,“我,我做不好。” 管村里那几个绣娘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这要管一个绣楼,她哪里能管的下来,她可听说那绣楼有一个王家村大呢,那得多少人啊。 秦小舟拍拍她的手,“以前你管的就挺好,管四五个人和管几十人,过渡适应一下也就好了,去看看她们的绣品。” 李珍只能硬着头皮去,转了一圈,心里大概就有了成算。 日上高头,一个时辰高度的精神集中让好几个绣娘都大汗淋漓,又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只能咬牙接着绣,时辰一到,李珍带着县衙吏书一个个看过去,绣工好的就记上名字,不好的便淘汰。 五十个人,最后留下三十人,有人不服,妇人抬着手,“这位妹子,我可是给谭家做了三年衣服,你凭什么看不上我绣的花。” 李珍被质疑,瞬间气势就弱了下去,“我……” 秦小舟上前拿过那妇人的绣品递给李珍,“你且说出你的想法。” 说罢,往后站在李珍后头。 李珍深呼吸了几下,举起手里的绣品,“这位姐姐,你这绣花粗看尚可,可仔细一看,针脚松散不紧实,因此你的绣品不过关。” 那妇人依旧不甘心,目光转向秦小舟,“秦掌柜,我也是听说过你名头的,本就是冲着你才来,我本是谭家的绣娘,你与谭家交好,今日我只听你的。” 这话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今日这绣娘里一大半都是丰谷县和临县的人,是听说了秦下舟的名头才来,结果居然有人在这明目张胆走后门。 秦小舟不为所动,“我于谭家交好和你的作品不过关并没有任何关联,何况我这人一样注重规矩,当初的一帆风顺楼如此,今日选绣娘也是如此,按照规矩办事,你若还不服,只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苦练绣工,达到我的标准,否则你我就是无缘共事。” 那妇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跺脚羞愤奔出府衙。 其他未曾选上的人见此只能低头离开,秦小舟又欢迎了留下来的三十人,“如今绣楼未建成,诸位平日里只需先到花想容店里去做刺绣,往后绣楼建成再一并搬进去。” 苏三娘盘算着身上银两,又因她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且她一个女子不安全,便问:“秦姑娘,可有落脚之处?” 这倒是让秦小舟有些许为难,绣楼要是建成,必定是吃住都有,可如今那楼还是一块地基呢,而她那小院子现在人满为患,哪里还能住下人来。 “外来者,可先住在我府上。”朱娴信步而来,洒脱又明媚,到县令跟前行礼,“大人,外来人的户籍登记还要劳烦您做主才是。” 外来人户口不在本地,行事出入总是约束良多,何况要想把户口落地可不容易,平日里招工都不要外地人,外来人在县城停留时间也不能超过三个月,否则就会被驱逐。 孙县令挥手,“外来者只要进入绣楼干活三月,户籍就可迁入丰谷县落户。” 苏三娘大喜,她被迫离乡,原没有定数,还担忧户籍迟迟不落地被四处驱逐,最后变成黑户,她还盘算着用一手绣活私下攀附秦小舟,求秦小舟想办法,没成想一切如此顺利。 第96章 他杀了她 次日一早,秦小舟带着衣服进入沈府,那日沈盼云和赵含萍也是买了好些衣服的,这些衣服都是夏日轻薄款式,既然做好就赶紧给人送去,免得耽误了时间,款式被各府里的那些绣娘学了去,那新鲜劲儿可就没了。 沈盼云亲自招待了秦小舟,“秦掌柜,往后衣服出了新款式,定好第一时间通知我才是。” 秦小舟含笑答应,喝了杯茶正要告辞,却有丫鬟进来说是沈老夫人有请。 沈盼云惊了一下,亲自拿出体己钱,拉着祖母的贴身丫鬟问:“好姐姐,可是祖母那边有何事?” 那丫鬟是沈老夫人都一等女史,为人倒是谦和,“老夫人听说了昨日秦掌柜办的选绣娘大会,便命我来请掌柜的,并未说是何事。” 沈盼云有些忧心,她和母亲不得宠,就怕一不小心就让祖母厌烦,何况今日秦小舟来是给她送衣服的,若因她被祖母为难,她心中也过意不去。 秦小舟却压下心中的烦绪,跟着那女史穿过连廊进入到一个独立院子,这院子池塘花荷,很是清幽雅致,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道,远远从开着的镂窗看见里头有尊贵老妇人,身侧伺候这三位年轻丫鬟。 进入屋里,沈盼云恭恭敬敬行礼,秦小舟站在下首见礼,依旧不卑不亢。 良久沈老夫人才出声,“坐。” 秦小舟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上官千容毫不掩饰地观察秦小舟,这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坚毅让她微微愣神,“茶如何?” 秦小舟不懂茶,只知道做奶茶惯用红茶,只是普通的红茶,没有什么讲究,:“茶偏苦,我不喜欢。” 沈盼云震惊,可她不敢说话。上官千容却是笑了,“对,茶是苦的,可自古说良药苦口。” 秦小舟,“那就加不冲淡药味的糖,红糖白糖麦芽糖总有一样可以加,再不济就多加几片甘草。” “哈哈哈哈。”上官千容仰头大笑,又望着秦小舟,“真像。” 像什么?还是像谁?秦小舟不想追问,只把茶放回桌子上。 上官千容又开口,“听说,你开了一家店,里面只有女子才可入内?昨日又选绣娘,要在西郊开一座绣楼?那绣楼也是只有女子才可以去?” 秦小舟点头,“是。” 上官千容转头看向窗外,“以后,你也会开女子学堂吗?” 秦小舟一愣,猛然抬头。 上官千容不管一屋子人的反应,愣愣盯着窗外的那一树紫薇,“她曾经说过要开女子学堂,要让天下女子有书可读,说过要解放妇女,让女子能光明正大走出宅院,走在街上,走到每一个角落,也说过要开放科举下的性别,让女子亦可为官……” 秦小舟瞪大了眼睛,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完全不受控制,砰砰跳动,有答案要呼之欲出,可她不敢肯定,只能直直望着眼前这位双鬓花白的老妇人。 上官千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了,脸上出现异样的光彩,“她本是相府痴傻的嫡女,一朝落水,醒来就神志清明,惊才绝艳,出口成章,下能制作香皂胭脂,上能献策治水患平瘟疫,很快得到第一公子的青睐,而她也喜欢上了那位风光齐月的公子,可是那样的公子,京中多少名门贵女也喜欢,就连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也喜欢,只要一有宴会,一些贵女就会刁难挑事,她每每都能应对自如,名声也就越发响亮了。” 秦小舟眉尾不受控制的抽动,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好像撑着她的那口气也散了,不知是失望还是觉得果然如此,有些许兴意阑珊。 上官千容却突然转头,看着秦小舟的神色便有了猜测,笑了一下,带着说不明的意味,只继续道:“而她每每宴会回来,从不提那些女子的刁难,一日皇宫大宴,她见到了朝阳公主。” 秦小舟忍不住分神,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接下来是公主也刁难,争风吃醋,然后那位公子爱相府小姐爱到不屈服权威,公然与公主对立,凡是和那位相府嫡女作对的女子都被啪啪打脸的的剧情了吧。 当真无趣。 那位穿越到相府小姐身上的现代人,穿越的剧情正是公式化,一朝从痴傻变惊世才女,喜得第一公子爱慕,两人一路打脸虐渣,最后幸福美满生儿育女。 不过秦小舟心里还是莫名的感到亲近,毕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虽然相隔了几十年,但她和那位穿越前辈,共同都认识了眼前的沈老夫人不是吗? 若是那位穿越前辈还活着,有机会说不定还能见面呢,不过人家身份高贵,要是心思不好的人,利用相府嫡女的身份要杀自己,以免暴露她出口成章的诗句是抄袭的怎么办? 秦小舟紧张起来,还是不要暴露穿越的身份才好,小心引火烧身。 上官千容透过紫薇花看向遥远的天空,声音放轻,“她说朝廷腐败,皇子夺嫡残忍只有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国将不久矣,她说腐朽愚钝该清,贤者当立,女子亦可称帝,她辅佐了朝阳公主。” 秦小舟猛然一怔,坐直身体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怕漏了任何一句话。 上官千容像是遥遥看见了那相府小姐,忍不住笑,面容柔和带着赞赏,“公主和她两人惜惜相惜,公主披上铠甲为国出征西北,她就在京城赚钱为前线提供军资粮草,后来相府被安上叛国罪名抄家,她逃出生天去西北找了朝阳公主,两人以清君侧的名义一路从边关杀到京城,平定战乱肃清朝野。” “然后呢?”秦小舟热血沸腾迫切追问,然后怎么样了? 可是! 秦小舟脑袋嗡了一下!!!! 当朝皇帝是男子! 结局可想而知。 但秦小舟就是想知道,后来,那两位天之骄女是怎么失败的!! 上官千容脸色骤变,面容扭曲,眼里像是淬了毒,咬牙切齿道:“后来,那个公子,亲手杀了她。” 第97章 这条路很难 秦小舟全身颤抖,像是被按入水中,呼吸困难脑袋充血,最后顾不得礼数,起身奔出屋子,在院中石板上来回踱步数次,才勉强压下心中思绪。 又忙跑回屋里,问:“为什么?” “那人为什么要杀她?” 秦小舟脑袋晕乎,答案已经如惊雷在脑海里炸现,可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男人不是爱着那个女子吗?怎么能杀了她? 可正因为那是男人,他才杀了她啊。 因为她和公主都是女人。 女人怎么能凌驾到男人头上去。 上官千容瞟了秦小舟一眼,“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因为她是女人啊,她们都是女人,而杀她的是男人。” 秦小舟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沈府回去的,只是好像还没进一帆风顺,她就在店门口倒下了,这可吓坏了不少店里的娇客,更是把陆家人吓的魂飞魄散。 而沈府里,沈盼云紧张地揪着手帕,对于故事本身,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惊诧于那相府嫡女和朝阳公主的举动,男子是天是地,而那两个女子,居然妄想翻天覆地。 令她紧张不安的是,她知道了这个故事,祖母会怎么发落她。 上官千容像是不知道她的不安,似乎只是想把故事说完,“那位相府嫡女是我嫡姐,而我是相府庶女,当我还在为如何向父亲争宠陷害嫡姐的时候,她说,在红.旗下长大的女人,怎么可能只会争风吃醋争夺男人怜悯同情可怜那一套,当时我听不懂,可多年后相府被抄,她带着我逃亡,我才明白,她是从骨子里就不认同靠男人的怜悯获得东西这种思想的。” 沈盼云压制住心底的恐惧和震惊,祖母居然是相府庶女,不,应该说是前朝的相府庶女,因为现在这个朝廷是十多年前才建立的,今日的任何一个消息,可能都会招来杀身之祸,颤声问:“那,我父亲是?” “相府抄家前,我入二皇子府里为良娣,相府罪名太大,二皇子舍弃了我,是嫡姐带我出逃,那时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父亲,后来在边关,嫡姐不放心我跟着大军四处行军奔走,派人走水路送我南下,她说过只要回京一切安定好就来接我,可惜,我等了三年,等来的只是她被杀了的消息。” 前朝二皇子遗孤? 沈盼云险些晕厥,那可是前朝余孽啊,是诛九族的罪名,她全身发软,没骨头似的从凳子滑落,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沈柏山在门外也差点站不稳,喘了几口气才跑进来,“娘,娘,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他不想死啊。 上官千容悠悠点头,“这个秘密,就让它成为秘密罢,你只当不知道。” 她仿佛又想起来,嫡姐带着她逃出京城后,隐姓埋名逃亡,嫡姐说,“很久很久以前,我叫沈千华,相府已经没有了,以后我们的家要叫沈府。” 晚间,沈府传来噩耗,沈老夫人逝世。 秦小舟这一倒下就是三天不见醒来。 陆燕守在床边,拉着秦小舟的手,很是自责,“那日要是我跟着去就好了,是不是沈家欺负了嫂嫂?” 赵芳一遍遍给儿媳妇擦脸,秦小舟高热不退,又昏迷不醒,药水喝不下去,一家子都急,“大云,要不,把店关了吧。” 陆云风站在门口,摇头,“店不能关,吃过这副药她要是还没醒,明天我带她去府城求医,这店,娘,你好好看守,马大哥的烧烤摊也要继续,再不行把赵忠表兄请来一起烤烧烤,西郊的绣楼,我已经请衙门里的人帮忙盯着,一切都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不能有变。” 陆燕不解,又气恼,“大哥,嫂子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当然是嫂子要紧,我和娘跟着你一起去求医。” “看病需要钱。”陆云风心中天塌地陷,可他不能表现出来,秦小舟倒下了,他就得当起家来,“有店才会有钱,有钱我才能去四处求医问药,何况这是她花费了心血的店铺,不能放弃。” 梦里,秦小舟在泥地里艰难前行,四周浓雾弥漫,不知方向,上官千容的声音此起彼伏,“你要走的那条路,有人为你试过了,很难很难。” 这条路看不见方向看不见尽头…… 走了很久很久,迷迷糊糊间,秦小舟拖着残败的身躯趴在沼泽里,她走不动,这条路一个人都没有,好像她的坚持毫无意义,可突然间前方厚重的迷雾散开,她看见了很多人,看不清衣着面容,但那些人都是女子,顺着那条沼泽地向前走,不知终点不知疲倦,有人被沼泽吞噬有人被陷下去的人托举,都只为了让更多人走出这片沼泽。 她似乎在人群里看见朝阳公主披甲执枪的风姿,也看见相府嫡女誓要为世间女子挣开囚笼的决绝,看见了千千万万女子前赴后继,在沼泽地里用骨血填深不见底的淤泥…… 秦小舟泪流满面,踩着那些先人的尸骨,一步步往前走。 “嫂子,你别哭,快醒来吧。” 这声音很耳熟,秦小舟麻木的心跳了一下,可是脑袋混沌,她想不起来这是谁在说话。 陆燕趴在床边,哭的伤心,“嫂子,你快点醒来。” 秦小舟望着手背上的眼泪,茫然片刻,猛然想起,这是陆燕,对,这是陆燕,公主死了,相府嫡女死了,无数个挣扎求生的女人死了,可是她还活着。 还有很多很多女人都活着,这条路总有一天是会到达终点的。 这想法犹如惊雷将她震醒,她猛然喘气挣开眼睛,入目的是陆燕担忧的眼神和赵芳的欣喜,“阿弥陀佛,总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陆燕抹了把眼泪,跑出门一会儿就端着热粥进来,“嫂子,先喝粥,然后吃药。” 秦小舟起身,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她吃了粥,又灌下一大杯牛奶,起身就要出门,被陆云风拦住,他这几日四处奔波,神色有些疲惫,眼底都是红血丝,“去哪儿?” 秦小舟望着他,眼神坚定,“去沈府。” 她想去问清楚后来的事情,想问问那位公主。 陆云风看了眼天色,“沈老夫人去世了,三天前半夜。” 现在是傍晚,晚霞铺就半边天,映衬得秦小舟惨白如纸的脸都有了丝红晕。 , 第98章 抹去存在痕迹 六月初五,秦小舟去找陈海平结算五月卤肉分红,天气炎热,知了厮叫,吵得街上人都昏昏欲睡。 店里闲散吃饭的几个男人兴致勃勃,“朱大小姐今年似乎也十八了,该是官府婚配的年纪,不知有没有那个命,官配到我家。” 旁人调笑,“刘老大,你这是想替你三弟娶给夜叉回去?” 那个被叫刘老大的人剔牙笑,“夜不夜叉的,总归是有钱的主。” 一人思索,“她的婚配未必在我们县城,听说她是皖州那边的户籍,只因着也在我们县城缴税高,县令为了税收,才不限制她的逗留时间。” 刘老大皱眉,“竟有这事。” 他刘家也有钱,虽不如沈家置办了大量的田地屋宅,但刘家经营着县城一半的米粮店,也是孙县令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存在,他还想私下操控一下,把朱娴官配给老三,那他刘家成为县城首富指日可待,但现在,这事就有点难办了。 旁人笑呵呵的调侃,“那姓朱的女人,天天走南闯北,不安分,谁知道是不是清白姑娘,刘老大,你莫要害了你家老三。” “就是就是,母夜叉一个,她整日乱跑,没点女人样,这种没规矩的女人啊,娶回家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众人七嘴八舌,秦小舟站在店门口,浑身发寒,朱娴可是县城行船最大的掌权人,那么高的成就,在这些人嘴里居然只在乎清白和女人样,“你们几个倒也不必这么杞人忧天,朱大小姐那样的人物,轮不到你们娶回家去。” 刘老大哼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掌柜啊,你们这些女人真奇怪,好好在后院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过日子不好么,偏偏要出来瞎折腾遭人白眼,最后还不是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其余人附和,“哈哈哈,好日子不会享受,就是劳碌命。” 陈海平迎了出来,“秦掌柜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打算下午差人送过去,听闻你病了几日,如今瞧着是大好了?” 陈海平只想着赶紧把人请进去,可别在大堂里生出事端。 秦小舟冷冷看着几人,随即漫不经心地嗤笑,“你们也不过如此。” 说罢就跟着陈海平上楼。 身后的几个男人哪里受得了被下了面子,当即就炸毛了,“你们什么,臭娘们,滚下来,老子今天非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你男人那窝囊废,连个娘们儿都管不好……” “砰——”刚刚还叫嚣的男人被踹飞出去,陆云风面容冷淡地站在店门口,“我媳妇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刘老大几人被陆云风踹人的架势吓了一跳,他们很少见这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足足比他们高半个头,一时间不敢说话。 秦小舟在楼上看着这闹剧,还是跟着陈海平拿了分红银子,下楼又去了朱府。 朱娴收留了八个绣娘,这份恩情,秦小舟是要还的,才进来朱府,朱娴似笑非笑地等在花厅里,“听说,你方才因我在酒楼和人起了冲突。” 这些人的耳目真多啊,果然,能在县城站住脚的,都不简单。 秦小舟也饶有兴致地问:“那我要是因此邀功,朱大小姐可有赏?” “哈哈哈哈哈哈!”朱娴仰头大笑,“你果然有趣,这样有趣的人难得见,自然有赏,说罢,你想要什么?” 秦小舟直截了当,“我想知道,前朝公主朝阳的结局。” 朱娴神色一怔,眯眼打量起秦小舟来。 秦小舟心如擂鼓,紧张又期盼。 她去书店找过,县城里史书不全,而那些仅有的史书里,没有前朝朝阳公主的名讳,而那位相府嫡女上官千华的名字也没有,她又找到了一本诗词,上面有一首诗,按照上官千容的说法,那诗应该是相府嫡女所做,但在那本诗词的作者栏上,却赫然是佚名!! 如果上官千容没有撒谎,那就是所有人,都在刻意抹去那两位天之骄女的存在。 他们连让她们的名字出现在纸上都不敢!! 半晌,朱娴才开口,“朝阳公主死了,死在三十八年前,在午门,被赤身活剐而死,传言该刑执行了三天,她才彻底断气。” 秦小舟浑身血液凝固,良久才找回声音,“怎么,怎么会呢,她不是帐下雄师百万吗?” 朱娴把玩着茶杯,“可她终究是女子,而她的军师是楚怀轻,当年号称京城第一公子,所有人都觉得是楚怀轻的缘故,朝阳公主才能一路从边陲起兵到京城杀光所有当时的皇室,胜利在望,那些人原本拥护朝阳就只是因为她是公主,好用皇室公主的名头掩盖自己起兵造反的事实罢了,如今目的已成,还留着她做什么,自然是杀了,难道还当真会允许一个女人当皇帝不成?” “嗤——”秦小舟再也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可她这次没有倒了下去,睁着猩红的眼睛,“后来呢?” 陆云风原本顾及这外男不入花厅的规矩,这等在外头,见秦小舟的情形,在也顾不得和朱娴的男女之防,奔进来抱住秦小舟,“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秦小舟喉咙腥甜,“我要听完,不然,治不好。” 她就是要知道结局,现在她还想知道楚怀轻的下场。 朱娴神色动容,“你这是何必?” 她查过秦小舟祖上三代,都是地地道道的丰谷县人,断不会和千里之外的那些前朝人物扯上半份关系,她叹气,“也罢,那楚怀轻也是个有才情有能力的,他杀了朝阳公主后听说也杀了他的未婚妻,不过当时皇室中人都被杀,谁坐拥天下都名不正言不顺,顿时四周人野心勃勃,陷入了盘踞分裂乱战,这乱战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的陛下统一天下,而楚怀轻在他杀了公主的第三年,被他夫人毒杀了,那位杀他的夫人是我外祖父的妹妹,我该叫她一声姑奶奶。” 是了,朱娴的母亲姓崔呢,崔家千年氏族,果然名不虚传。 秦小舟笑了一下,只觉得悲凉,可是抬头看见朱娴,瞬间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突然释怀,她要走的那条路南走又如何,她又不是一个人在走,眼前不就有一个同行者? 第99章 长舌 秦小舟再次醒来是在朱府厢房,陆云风守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忍不住叹气,最终还是只说:“喝药吧。” 朱府的府医说,秦小舟这是郁结于心,气血攻心才会吐血,“还是要放开心怀,年纪轻轻,莫要忧思过度,方可长久。” 秦小舟也不矫情,端过碗一饮而尽,起身出了门,站在阳光下张开双臂,忽然豁然开朗,又去看望了绣娘,这才回去,一到家又一头钻进屋里,拿出纸笔开始画衣服款式,一直到日落西山,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赵芳怕她伤了眼睛,进来点上蜡烛,“饭菜做好了,先去吃罢,身体还没好,别熬坏了。” 吃完饭秦小舟把图纸拿出来,“明日我回家一趟,这些衣服款式要亲自讲给李珍听。” 赵芳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让大云陪着你回去,正好也去看看房子盖的怎么样了。”她欲言又止,“小舟啊,县城里的事你不必担忧,这会儿六月天热,你身体不好,就在家里歇息几日,我们家的青竹沟是个避暑最合适不过的地方。” 秦小舟想了片刻,便答应了。 赵芳松了一口气,她可听说秦小舟在朱府吐血的事情,就算再强健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接二连三的晕厥,还是回家里养养才能康健。 陆云风趁着早上天气凉快,两人坐船回家,秦小舟心里虽想开了,身体上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会儿晒了太阳更是昏昏欲睡,没一点精神。 村子中间的河边,都是洗衣服洗菜的妇人,很是热闹,李凤仙时不时打量景明,“哟,你这奶妈子怎么还洗上我小姑子的衣服了,她们陆家这是真拿你当下人使唤啊。” 当初赵芳只说了是来照顾秦小舟小妹的,并没有说卖身的事,村里人都以为景明只需照顾孩子,这会儿见洗上王兰的衣服,心里都说不出是啥滋味。 景明在河下游,自出了月子,她就包揽了陆家几个人的衣服浆洗工作,陆家人爱干净,夏日里更是勤换衣服,那两个小婴儿的尿布更是一天换六七次,就连小四的衣服也是一天一换,洗衣服就是个大工程。 陆家旁边的溪流里原本也是可以洗衣服的,景明是个喜欢热闹的,每每奶睡了两个孩子,就喜欢去河边洗衣服闲聊,这会儿笑呵呵的说:“我是陆家买来的,就是他家的下人,秦掌柜的说了,以后啊,我就留在这里,奶孩子伺候王婶子。” “哎哟,了不得了。”李凤仙怪叫,心里酸的要命,“我那小姑子真是命好,你们瞧瞧,这会儿都有人伺候上了,真真是要成县里的那些老夫人了。” 其他人也是羡慕的紧,原本大伙都是一样的,每日为吃饭穿衣发愁,突然有一个人不仅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落差,谁能受得了,七嘴八舌地酸起来,还有人打探,“妹子,你在陆家,可有听说那陆家玉丫头的婚事?” 景明很是享受被巴结的感觉,“玉姑娘啊,在县城的时候相看了一个李家村的小子,人长的好看嘞,年纪也和玉姑娘差不多,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她比划着,“这么高,不胖不瘦的,笑起来有虎牙。” 她使劲想,那时她刚刚被买来,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在店后院乱走,没两天就被送王家村来了,对县城店里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只远远见过李阳一面。 妇人们一听,“真相看了?咋不见媒婆上门来说亲,那玉丫头也老大不小了。” “李家村的人又长得不错的小伙子……”村村户户都姻缘相通,都是互相认识的,很快就被人猜出来,“该不会是李老大家那小儿子吧。” “谁?哪个李老大?” “哎呀,就是住在李家坝那湖北边,从我们村过去那路口第三家那个李老大啊,他家二丫头前些年嫁给了养牛的李骥,我听说那李骥是个陆家县城店里送牛乳的,保准就是他把小舅子牵了陆家的线。” “那玉小丫头相看的就是李阳,那小伙子叫李阳,是我三舅姥爷家的外甥,模样长的倒是好,人也好,先前还想把我闺女说给他来着,原来人家在相看陆家丫头。” “你家二丫哪有陆家玉丫头好看,再说陆家现在有钱,李家那小子肯定选个有钱的岳母。” 河边一阵笑声,秦小舟站在河边的杨柳下,冷冷盯着还在河下头的景明,景明讲着陆家的八卦,哼着小曲,好不自在。 秦小舟越看越气,捡起路边的石头砸进河里,激起一片水花,景明哎哟了一声,抹了脸上的水,抬头看来,直直看进秦小舟漆黑的眼里,愣了一下。 周围人不明所以,李凤仙也被水波及,“外甥孙媳妇,你多大个人了,咋还拿石头砸水玩,要是破了人脑袋咋办。” 秦小后冷冷的,“活着就赔钱,死了就吃席。” “你,你这人咋这么说话?”村里妇人都震了一下,不明白秦小舟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陆云风抿着唇站在秦小舟身后,拍了拍她的手,“先回家。” 两人一脸不快地到村尾,推开木门进去,王兰在院子里收昨日晒的尿布要去给小孩子换上,见两人回来很是吃惊,“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小舟摇头,这会儿正火冒三丈呢,陆云风只说秦小舟怕热,这两天在县城里不舒服,回家几天休养。 王兰听说她身体不舒服,心疼的紧,“定是心里头累的,你在家好好的,什么都不用想,我这就给你做几样下饭的小菜,饱饱吃上一顿,下午就找棵树躺下休息。” 陆玉端出来一盘香瓜,都是削皮切块,还插着竹叉子,放到屋檐下,“坐吧,这两块。” 她每日都在屋檐下做衣服,知道哪里能吹风还不受日晒。 景明端着木盆战战兢兢地回来了,晒好了衣服,抢着进屋去奶孩子,等孩子吃饱喝足,她又用木盆盛了温水去给孩子洗澡,这些小孩子每日洗澡是秦小舟要求的,因着天热,就在中午洗,孩子也能舒服一些。 期间她瞟了秦小舟好几眼,秦小舟都只当不知道,老神在在地在屋檐摇摇椅上闭目养神。 才半会儿功夫,王兰做好饭,一起坐在院中石榴树下吃饭,秦小舟都没有说话,景明就安心起来,她现在吃的好睡的好穿的好,每日奶奶孩子,洗洗衣服,偶尔做一下饭,日子可比以前美的不行,日子过得好,奶水就足,两个孩子都被她奶的白白胖胖。 一直到吃完饭,秦小舟才叫住景明,“你带着你女儿走吧,我将卖身契还你,下午就去衙门报备,消了你在我名下的档案。” 第100章 杀鸡儆猴 “为,为什么?”景明惊叫起来,在这里吃好的喝好的,她一辈子都没有过过这样的好日子,以前休说是奶着孩子,只要生下来是个女娃,当天就得起来做饭,第二天就要出门干活,遭受婆母丈夫的打骂,吃剩饭泔水上山砍柴都要干,她不想离开!! 她再也不要回到从前去,砰地跪下,咚咚咚地磕头,“夫人,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我一定改,你别赶我走。” 陆云风二话没说,挡在秦小舟身前。 景明迫于这气势,退后了一步,态度软下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掌柜的,为什么要让我走,你家妹子才一个多月,还需要奶水,我奶好,我能奶好孩子。” 王兰也不懂为什么要把人赶走,但她就当没听见,转身去厨房洗碗。 陆玉不敢上前说话,她一直都有点害怕秦小舟,因此拿着绣绷进屋看孩子去了。 秦小舟慢条斯理地吃着香瓜,“我喜欢嘴严实的人。” 景明顿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也知道了刚刚在河边秦小舟丢石头的意图,那是警告啊,“我以后一定不乱说了,我真的不乱说,也不去河边洗衣服,就在屋后头洗。” 秦小舟不想留下这人,陆玉的婚事本就艰难,和李阳的亲事按理说应该是板上钉钉,只等着李家找媒人上门来提亲,可这么久了,却始终不见媒人上门。 只要婚还没成就都会有变故,在还未订婚前,是不会有人把这些事情张扬出去的,可这人倒好,居然敢在村里头宣扬陆玉和李阳相看的事。 王兰原本只躲在厨房洗碗偷听,这会儿听到景明在河边乱说,才引发秦小舟生气,就觉得这事不简单,冲出来问:“你在河边说了什么?” 景明支支吾吾地不敢出声,李凤仙站在院门口大声说:“小姑子,喜事啊大喜事,玉丫头什么时候成婚,我好来吃喜酒。” 王兰震怒,“什么喜事?你从哪儿听来这些的?” 媒婆没上门,庚帖还没交换,没眼的事情传出去,陆玉名声还要不要了?这是要逼死陆玉啊。 陆玉脑袋嗡嗡作响,手脚发寒。 李凤仙得意洋洋,“就你们家奶妈子说的,在河边,好些人都听见了。”一愣,“这怎么还跪上了,外甥孙媳妇,你家奶妈子都是可以做你嫂子的人,你咋这么大的谱,让人家给你跪,也不怕折寿。” 王兰不可置信地看向景明,暴呵:“你乱嚼什么舌根子!我们家对你不好吗?你要这样来害我们害我女儿!” 手指颤抖,“你,你个害人精。” 陆玉在屋里悄声抹眼泪,这婚事原本就要有眉目了,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舌根子,这会儿这样乱说,李家不介意倒还要,若是介意,以后她就算嫁过去了,只怕也不好过。 陆云风请李凤仙出去,“舅姥姥先回吧。” 李凤仙可不想走,大着胆子,“哎呀,都已经相看了,成婚都是早晚的事……” 秦小舟拿起竹桌上的碗砸过去,“滚。” 李凤仙惊叫起来,“啊——秦小舟你个——” 秦小舟跳起来扯过李凤仙胳膊,把人丢出门去,砰一声把门摔上。绣棚里的几个绣娘都吓了一跳,“怎么啦?怎么回事?” 王村长的孙女问:“珍嫂子,要不要去问问?” 李凤仙在陆家门口哭爹抢地,李珍看了一眼,只摇头,“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有绣娘不赞同,“珍妹子,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还是去看看吧,要是有个什么也好去叫村长来,总不好一村子的人还互相欺负。” 李珍看着说话的人,只觉得好笑,以前她是个寡妇,受尽村里人欺负,这人怎么不站出来为她说话,这会儿无非就是想去搅和是非,“我们现在是上工时间,给人家做工的,拿人工钱,怎么能随意看热闹去?到时候工钱怎么算?算半日还是算整日?” 几人一愣,随即又开始绣花,却忍不住翻白眼。 陆家院子里,秦小舟再次坐回摇椅上,“今日就拿了身契走罢,我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景明脸色发白,她以前在村里就最爱说家长里短,“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在相看,没有想害人啊。” 秦小舟嗤笑,“你一个乡下的妇人,会不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世道有多难吗?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想满足你的八卦欲望,却要别人的名声给你做抬,带着你的孩子走。” 陆云风不欲多说,站在院里等着人收拾,景明抱着自己的孩子从屋里出来,转头又给王兰跪下了,“我真错了,婶子婶子,你帮我说说话,我要是走了,就没去处了,你们这是要我去死……” “闭嘴!”秦小舟大怒,“买你来的时候你一身病还没出月子,我们家对你那么好,而你呢?不好好在我家过日子,还在外面嚼舌根,是你要逼死你自己,身契还你,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这是对你最后的仁慈,好自为之。” 陆云风带着人去县城,院子只剩下婴儿哭声,秦小舟进屋,抱起小妹,“乖,往后你就只能喝羊奶啰。” 小孩子也不人生,哼哼唧唧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睡着了,秦小舟把她放床上,拿着蒲扇轻轻摇,摇着摇着自己也困了,但她不想在这张床上睡,起身到屋檐摇椅下睡。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陆云风从县城赶回来,秦小舟才醒,“奴籍消了?” 陆云风点头,“今日这事,我知会了娘一声,顺便让店里的人也知道。” 秦小舟点头,她就是要的这效果,“阿奶,要是绣棚里的几个人问起来,你就如实说,有时候就该敲打敲打,别得意忘形了。” 很快,村里就传出陆家的奶妈子因为乱说话,被陆家退回给了人贩子的事就传开了,李凤仙心惊肉跳,“这陆家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好歹是奶过秦小舟妹子大半个月呢。” 两个孙子劝,“奶奶,以后你少往陆家凑,我们还要仰仗着人家做活呢,不然一家子就守着那几亩田过日子?看着别人给陆家做工拿工钱过上好日子,我们家啥都没占着?” 李凤仙哂哂点头,她哪里还敢去,那秦小舟简直就是大魔头,今日那情形,像是要把她活剥了。 第101章 上门提亲 夏日的村里是农闲时间,清晨被啾啾鸟鸣吵醒,秦小舟翻身下床,去后屋的溪流里洗脸,被王兰拉回来,“大早上的,再热也不能用冷水洗脸。” 说罢拿木盆进厨房,端了温水出来,“早饭热了馒头和磨豆浆,你吃了就去后头走走,果园里还有一些桃子李子,摘了吃,过几日身体就好了。” 陆玉抱着小石头在厨房温羊奶,这羊还是前些日子奶妈子吃药不能喂奶的时候从赵家台子买回来的,这会儿又派上了用场。 小石头很乖,喝饱了就睡,睡醒就哼哼唧唧,不是饿了就是拉了,王兰怜爱地抱过去,“这孩子是个好养的,也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被……嗐,说这些做啥,以后她也是我们家的孩子。” 秦小舟并不觉得没有爹妈孩子就活不下去,何况陆家人心好,也不会欺负了孩子,这孩子她收养才是最正确的。 小四趴在餐桌边,埋着脑袋喝豆浆,白白胖胖的,已经偶尔能蹦出一两个字,很是招人喜欢,此时伸着小胖手,“奶奶,奶。” “哎哟。”王兰扯过帕子给小孙子擦脸,“宝贝孙子长大了,奶奶给小妹妹喝,你喝豆浆,一样都是好东西,喝了能长高高。” 秦小舟嘴馋,啥都想喝,可惜家里没几样能吃的,当即又去逮了只鸭子来做香酥鸭,吃了香酥鸭又想吃凉菜,好在春天里晒了不少笋子,拿出来泡发用水焯过,开始凉拌,一早上吃吃吃,中午饭吃不下两口,王兰做了一顿饭,结果几个人只动了两下筷子就吃不下了。 气的王兰都骂了一顿。 秦小舟脸皮厚,吃完就躺屋檐下安心睡觉,睡了会儿就被小石头哼哼唧唧吵醒,陆玉熟练地给孩子换尿布,秦小舟嫌恶心,搬着摇椅去了另一边,离得远远的。 王兰也不说她,只收拾了尿布去洗。 陆云风在盖房子处盯着,家里就秦小舟没事干,只能继续睡觉,刚闭眼就被蝉鸣吵得脑仁疼,“烦死了。” 陆玉在屋里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王兰在院子里晒尿布,又拿过一根长竹竿,“夏日里就是这样,只能把蝉打下来。” 秦小舟觉着好玩,也去找竹竿,往青竹沟方向去,青竹沟入口有好些高大的树木,那些蝉就在树上。 盖房子的那些男人纷纷翘首看秦小舟,又碍于陆云风在不敢出声,眼睛却跟着人身影转,村里女人都是干活的,皮肤粗糙头发枯黄,哪里见过秦小舟这样面容白皙莹润,手指纤细白嫩的女子,何况秦小舟后穿着清雅的淡绿色襦裙,真真像是书里走出来的仙子。 陆云风将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瞬间觉得房子不需要他盖了,反而是秦小舟更需要他,于是丢下青砖追上媳妇,“你们做什么去?” 秦小舟说明意图,陆云风拍着胸脯,“这事我最擅长。” 王兰笑眯眼睛,“对,这小子从小就爱干这些事,那你们去吧,我看看鸭子就回,家里只你小姑姑在,我不放心。” 斑驳树影下,秦小舟用着掌挡住阳光找蝉,这些蝉精着呢,听见声就止住叫,要找起来不容易,不想从山脚丛林里钻出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各个手里抓着棍子,还有拿着蚂蚱知了和小鱼。 见着陆云风哇哇怪叫着跑远。 陆云风见怪不怪,他在村里算是最高壮的汉子,前两年又时常板着脸,这些小孩子都怕他,秦小舟捂着嘴在旁边偷笑,两人打打闹闹在林间玩,陆玉却找来了,面色泛红,“有人来了,娘喊你们回家去。” 三人到家里,秦小舟才知道是媒婆上门来了,村子里都是两人悄悄相看,看对眼后男方会请媒婆上门,三媒六聘过了明路,亲事才算成。 李家坝有名的媒婆就坐在院里果树下,瞧见能主事的人回来,笑眯眯地来拉陆玉的手,朝着王兰夸,“你家姑娘长的真好。”又捏捏屁股,“就是瘦了些,不过你生了儿子,又有三个孙子,想来你家姑娘也是能生养的,按照我的经验啊,保准一举得男,嫁过去给夫家添丁,那夫家就会对你家姑娘百依百顺,日子和和美美。” 媒婆说了一大串,最后坐下来喝了口茶,又要继续,却被秦小舟打断了,“你说了一堆我小姑姑的好,那男方家呢?他们有什么,说来听听。” “有,男方家好着呢,听我仔细给你们说道说道。”媒婆清了清嗓子,“这李阳啊是家里最小的,上头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姐姐都先后出嫁了,三个哥哥也都已经成家,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有十三口呢,你瞧瞧劳动力是不是很多,他家啊田地也多,还在李家坝那湖里有一块藕田,湖边上有十亩水田,山脚有七亩旱地,就算是前两年大旱,这李阳家也没有贩卖儿女的,可是顶顶好的人家。” 十三口人? 秦小舟想想就觉着害怕,但转念一想,自己家现在也是十三四个人了,便没有再说话。 见秦小舟不开口,王兰才接过话茬,“这李家都住在一处,有多少房屋?” 媒婆一听这口吻,就知道这亲事能成,“大着呢,堂屋三间,两边各两间厢房,院子也大,还有厨房柴房,总之你家姑娘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王兰想了想,再没有其他要问的,只能看向陆云风,陆云风对李阳算是认可,何况小姑姑本就为了嫁人的事情忧心,大伙都希望婚事顺利,便也没有多说,只问了陆玉愿不愿意。 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陆玉羞红着脸,跑进屋里躲了起来。 媒婆大笑,“好好好,这是害羞了,这么好的婚事哪有不同意的,我这就回去通李家说了,再找个吉日上门来,换了庚帖,就等着秋收后办婚事。” 第102章 含蓄的村里人在偷情 李家动作很快,第二天早上媒婆再次上门交换庚帖,送走媒婆,陆玉又开始担忧起来,若是纳吉纳征不顺利,婚事也不能成,到午饭时,她更是忧心忡忡,食不下咽。 秦小舟宽慰,“事在人为,你瞧我和你侄子是官配,不讲究那些也过的好好的。” 官府婚配只粗略看一下男女双方的年纪,只要不是太离谱都能凑合。 陆玉低着头不说话,秦小舟拍拍陆云风,“要是合八字不顺,你就去打听打听是找谁合的,给点钱,请人改改,合个好的。” 陆玉目瞪口呆,“还可以这般?” 从没听说过合八字还能改的。 “有什么是不能的?”秦小舟心情好,胃口也好,连啃一块卤猪蹄,“只要真心想成一件事,有千万种法子,只看人是不是真的想成罢了,若是尽了人事,最后还不成,那就只能说逃过一劫。” 陆玉不懂,“心想事不成,想法设法都不成,怎么能说逃过一劫?” 秦小舟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山村里,有三个壮年从小一起长大,第一个汉子在山里无意救了人,被人赏百两感谢,立时就搬去县城买房娶妻生子,其余两人看了不甘心,也想去救人,奈何没有机缘,两人想方设法四处赚钱,都没有找到好的出路,坚持了一年,第三人放弃了,回家专心种田,最后也娶了媳妇生子,日子不温不火也儿女成群,最后安享往年,第二人执着发财,走了歪路,三年后被衙役击杀了,父母也被牵连受难。” “其实第二个人的人生才是很多人过的真实日子,没有一夜暴富,也没有穷凶极恶,所以,当一件事情已经尽最大努力后还不成,就该放下,而不是误入歧途。” 陆玉摇头,“我的婚事和这三个人不一样,若是这次不成,我就……” “你别说胡话。”王兰紧紧握住小女儿的手,“在你之前,我还怀过一个老二,可惜生老大时伤了身体,老二六个月就掉了,你可是我养了十几年身子才又有的呀,我先是送走了你二哥,又接连送走了你爹你大哥,你现在又说这话,你让我怎么活?” 秦小舟无语摇头,神仙难救想死的鬼。 陆云风神情严肃,“还不知道的事,怎么总往坏处想。”又只能放缓语气,“小姑姑,你和李阳生肖相合,八字也不会差,就算不行,我们也改,只要以后你嫁过去李阳对你好,一切就都不会差,就算再不济,如今你想嫁人,难道还能真的嫁不出去吗?你何苦困住自己。”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以前是觉得他是一家之主,满心满眼都只有撑起这个家的想法,这会儿才发现,有时候就算他和秦小舟把这个家撑得再好,家里人支愣不起来,还是会悲悲戚戚。 王兰又劝慰了几句,陆小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趴在桌边自己扒饭,最后哇一声哭起来,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走。 秦小舟趁着这空隙起身就跑,她最讨厌永远把自己放在弱势方的人,陆玉明明可以支棱起来,过上好日子,却永远觉得自己最弱,自己啥都不是,动不动就想死的心态真让人窒息。 以前还可以说陆玉是被世道教育成这样,可自她穿来,秦小舟已经够把不一样的精神带来的淋漓尽致,如果陆玉还一点跨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秦小舟从屋后上后山,随手摘了一颗桑椹丢嘴里,想找个凉快的地方躺下,一路从果园南侧过去,突然前边河边草丛里隐隐约约听到呻吟。 哦豁。 这呻吟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中午的河边草丛,果然大胆啊。 村里不富裕,很多人家农闲都只吃两顿饭,都是中午前一顿,太阳落山时一顿,也就陆家现在日子好,一天三顿都嫌少,这会儿大中午的,村里人要么避暑要么忙点闲散活,没想到这里倒是有一对鸳鸯,不是到是夫妻情趣还是野鸳鸯。 秦小舟对于打野战没心情围观,正想着要走,突然身后又传来一点轻微动静,她一回头就看见陆云风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拐枣树下,面色微红。 这情形实在尴尬,秦小舟比划手势让他不要动,自己轻手轻脚地往回走,然后拉着人朝山坡走去,一直走出老远,她松了口气,“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云风别扭地咳了一下,“你对村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乱走。”随后又解释,“刚刚那两人,不是夫妻。” 天地良心,她就是吃饱饭想四处走动走动,哪想会遇到这种事,但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偷情啊?!!” 虽然见怪不怪了,这种事情她穿越前在村里也撞见过,但她想八卦啊。 陆云风对她亮晶晶的眼神很是招架不住,只能背对她点头,显然对这事不想多说,秦小舟觉得这人实在不是个八卦有人,只扯扯他的衣袖,指着一颗地杨梅,“拿篮子去,我把这些果子摘回去酿酒喝。” 地杨梅半青不熟的,摘回去酿酒最好不过,地上都是鸡刨过的痕迹,树根都刨出来两根,秦小舟搬过来一块石头把树根压住,照这趋势刨下去,这地杨梅树早晚得死,拿石头压一压,鸡就刨不动了。 陆云风很快就回来了,两人弯腰摘起来,才摘了半篮子,远远的河边就传来吵闹声,秦小舟心领神会,“这是被捉奸了?” 陆云风快速把地杨梅摘完,“回家。” 这种事去凑热闹只会惹得一身骚。 第103章 男人女人不一样 王兰从屋后找了过来,催促,“你俩快回家去。” 刚刚那声音可是把村里大半人都吸引过去了,王兰听说了是捉奸,就怕自家两孩子不知轻重的凑上去,“这种事别掺和。”又低声说秦小舟,“你一个新婚小媳妇,看那东西小心长针眼,以后都离的远远的。” 秦小舟对当场围观也不感兴趣,反正这事以后会在村里慢慢发酵,最后变成家家户户的谈资笑料,那时候听着才好玩。 不过天不随人愿,陆家想躲,王超却上门来了,“大云,我爷爷喊你去一下祠堂。” 王家的祠堂原本陆家是不能去的,但耐不住现在陆家发达了啊,王家有心把这外姓人融进去,自然要请陆云风过去。 村长有请,陆云风也不推辞,他陆家要真在王家村安稳下去,还是要和村里人打好关系。 王兰扯住他,“听村长安排就行,别多话。” 陆云风点头,不一会儿走到了村南边的祠堂,他还是有分寸的只站在外头听,并没有进去,他长的高,看清了祠堂里的情形。 一个妇人衣裳不整地被五花大绑丢在大堂中间,嘴里塞着布,神情惶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旁边对着一个汉子,四十多岁,低着头怂肩勾背,看不清表情。 王大树是那妇人的老公,气急败坏冲上去揍人,被人拉住了。 村长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抽了口烟,“今日这事,闹出去村里名声不好听,村里那些要嫁人的姑娘,要娶媳妇的汉子都会艰难,我觉得,悄悄的办了,把那不要脸的悄悄沉塘,王大树你就和岳家说你媳妇不小心淹死了,其余的就不要宣扬了。” 王大树媳妇惊恐摇头,表示再也不敢了,不过说不出话来,挣扎就被人关进笼子里,准备晚上把人投河了。 陆云风皱眉看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小舟在水缸边清洗杨梅,嘴里塞了一颗,酸的牙都要倒,小四拍打水,觉得好玩咯咯咯地笑,秦小舟抓起两个杨梅,趁着小孩子张嘴,捏碎杨梅把汁水滴在他嘴里,惹得小四被酸的哇哇哭。 王兰无语,捧起水给小孙子漱口,婚事有了眉目,陆玉心情舒朗,捂着嘴在屋檐下笑。 陆云风回来,脸色有点黑,不过看见院子里的人后刻意调整了表情,秦小舟随口问:“怎么样?那两人是谁啊?” 陆云风把祠堂里的事情说了,秦小舟震惊,“沉塘?那可是人命啊,村长怎么可以这样。” 偷情确实不对,但也没有到这一步啊。 秦小舟往外走了两步,她要去找村长说道,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改变,于是她又折回来,她要好好想一想。 王兰最知道她的性子,忙把人拉住,“这事你别管,只怪王大树媳妇不要脸,居然偷汉子,要是被别村人知道了,我们村的这些姑娘汉子都不好说婚事。”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我姑娘的婚事好容易有了眉目,可千万别因为这事给闹黄了。” 陆玉脸色也不好,“娘。” “呸呸呸。”王兰拍拍自己的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就是张口胡咧咧,不作数。” 吃完晚饭,秦小舟望着祠堂方向,眉头紧皱,随后快步回屋,找了一身以前的旧衣服换上,用布条把裤脚袖子都缠上,王兰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秦小舟要她小点声,“我要去救人。” “你疯了?!!”王兰死死掐着秦小舟手臂,“那是偷情,沾染上那种人名声就臭了,以后我们陆家还怎么做人?你让我的小玉怎么嫁人?你这是……” “我悄悄去。”秦小舟知道那沉塘的地方,在村子东南边,也是村东那条河的上游,“你们就在家给我打掩护……” “然后呢?”王兰眦眦欲裂,“人救上来之后呢?让她住哪里?你怎么安排她?她一辈子都是明面上的死人,没有户籍没有家,要是被官府查出来你养黑户,那是要抄家的。”她朝着屋外喊:“大云大云,快过来。” 陆云风很快进屋,拦住秦小舟,“你别去,这种事情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就算村长不让她沉塘,王大树也会打死她。” 秦小舟肩膀胯下来,随即道:“都是偷情,为什么女人就要死,那男的却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本来就不公平,要活就都活,要死就应该都死。” 王兰额角青筋直跳,“那是汉子一家子的命根,怎么能因为偷情就沉塘?” “为什么不能?”秦小舟嗤笑,男人和女人都是人,只求一个公平就这么难,她想推开人出门,可是陆玉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 秦小舟面对她这样哀伤的眼神,和陆小四纯澈的眼睛,突然就没有勇气出去了。 救下来后,才是最难的。 只要那个女人在村子里露面,村长和村里人不会让她活,王大树不会让她活,要是偷偷藏到县城,县城每半年就一次户籍检查,就为了清除前朝余孽和匪徒,秦小舟藏不住那人…… 秦小舟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一连过了三日,还是没有精神,王兰每天给她端茶送水,第四天一早,她爬起来去屋后打理干净,换上漂亮裙子,去了县城。 西郊的基地已经初见规模,她又视察了一帆风顺楼,去了花想容看绣娘,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夏日炎炎,凉糖水很好卖,秦小舟每日算账研究吃食,陆云行偶尔也会跟着她一起算账,不懂的地方也会问,秦小舟虽然算不上正规会计人员,但有自己开店的经验,算这些不成问题。 陆燕屁颠颠跟在她后头,才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认识了好几百个字,七月初,秦小舟缴纳半年的税,高达五百三十两。 这在一个小县城是能排的上号的税额。 很快县令就派衙役上门,说是有县令有请。 第104章 走过场 秦小舟到县城东边一个园子里,才知道是县城商会地点,在县城四五个月,她才终于算是摸到了县城上层圈子。 园子里亭台楼阁,朱娴从转角走来,“秦掌柜,又见面了,看来今年我不再是这里唯一的女子了。” 秦小舟问候了两句,“您这是?要走。” 朱娴扯起嘴角,带着些许不以为意,“来露个面,过过场子而已,你同我走?” 秦小舟点头,去里头露了一面,说了几句客套话,也跟着走了,她不爱这种场合,也对商会不感兴趣,只要不得罪人就行。一路到东边码头,河边停着三条大货船,重达几十吨,有工人往船上来回扛大包。 管事跑下船,“大小姐怎么来了?这批货还有半个时辰就能装完,中午一定准时出发去皖州。” 朱娴点头,“到了皖州,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是是,朱府的事情,属下会仔细打听清楚。”管事连忙保证。 秦小舟静静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中午,才问出口,“朱大小姐想做什么?” “果然敏锐。”朱娴也不绕弯子,“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你将你那些甜点牛乳的配方告诉我,我去玉京开店,赚了钱分你四成,如何?” 秦小舟思索片刻,“好,成交。” 朱娴的运船多又大,走的地方多,而且听她刚刚在码头的话,好像在皖州很有关系,和这样的人成为合伙人,百利而只有一害,那就是背后的靠山得不得上位者喜爱,要是被上位者忌惮或是不得朝中重臣喜爱,那陆家也会被连累。 但,陆家现在是香饽饽,总会被人惦记,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靠山,而孙媛媛和朱娴是目前为止,秦小舟能找到的最可靠的靠山了。 朱娴笑了一下,“你倒是爽快,行,既然你有诚意,我也拿出我的诚意,往后你的绣品从我的航船走,给你最合适的价。” 秦小舟立即就拉着人去签字画押,这事终于白纸黑字有了定论。 东边河里,一艘小船正往丰谷县城赶,刘荷花把装着海鲜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自转入内陆的河里,每次换水都不能把原先的海水倒干净,还要放一捆海带进去,让河水接近海水,才能让海鲜保持活着,她用袖子抹了一把汗,“当家的,还要多久到?” 再不到,海带里也稀释不出盐了,只用河水养着,海鲜都得死。 刘壮实费力划船,“快了快了,绕过这个山背后就是,咱们这次来晚了,不知道秦掌柜还要不要这些货。” 原本说好半个月的,结果迟了一个月,要是陆家不要这批货,两人还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销路,夫妻俩瞬时沉默下来,眉头愁苦,刘壮实叹气,“要是秦掌柜不要,我们就顺着河往北方去,能卖多少就多少,总归是会有出路的。” 话虽如此,海鲜在内陆并不受欢迎,海鲜味比河里的鱼虾味大,很多人很是排斥,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卖出去一半货,刘荷花差点抹起眼泪。 一路进入县城,直接到陆家后门的河里,刘荷花整理好衣服才去敲门。 马大个的媳妇正在后院里洗手准备串肉,听了敲门声也不敢贸然去开,“是谁?” 刘荷花强打起笑着说:“秦掌柜的在不在,是我们呀,老刘家的。” “大宝,去店里叫燕姐姐,说有人敲门,姓刘。”马大个媳妇站在门口,防备人破门进来,她来这里做工好些时日了,知道除了来送货的那几个固定人员,其余客人都只从店正门进来。 刘壮实在船头很是忐忑,“怎么样媳妇,咋不开门呢?” 这海鲜出不了手,这次夫妻俩就是白忙活了。 刘荷花心里也没底,“当家的别急,先等等。” 不一会后门开了,陆燕跑出来,“刘大哥刘嫂子,你们可来了,快些进来。” “唉,好好好。”刘荷花有些局促,讨好地解释,“原本和秦掌柜约好五月底就来的,因着海边不太平,就来迟了。” 陆燕跑到河边勾头看船里的海鲜,“哇,这么多,居然还都活着,劳烦两位哥哥嫂子抬进来吧。” 刘荷花一愣,“都要?”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不像是能主事的,试探地问:“这些都要啊?不去问问你嫂子?” “不用不用。”陆燕挥挥手,“我嫂子这会儿不在,她就好这一口,已经念叨好几回了,快快,都搬进去,这会儿就搞起来,还能赶着晚上吃呢。” 马大个媳妇小声说:“现在店里都是燕姑娘主事。” 刘荷花诧异不已,没再说话,只和刘壮实一起把海鲜抬进后院,怕夏日里味大,影响了店里的娇客,夫妻两个把海鲜都在后院门口清洗。 秦小舟从巷子另一侧绕回家,才进店里就听说刘荷花夫妻来了,到后院来,“刘大哥大嫂,可是路上有事?去了好些时日了。” 刘荷花忙把手擦干净,满面愁容,“海边闹倭匪,乱啊,老家县城被封禁一个月不许人进入外出,前几日倭匪才被打退,我们拿了路引就来了,还迟了这么些时日。” “我原只是嘴馋,早晚能吃上就好,不打紧。”秦小舟掩下心中思绪,海边居然有倭寇霍乱,不知死伤了多少人,“你们可有受伤,海边战况如何?” 刘壮实摇头,“我和媳妇运气好躲开了倭匪,一起去海边收货的死了好些人,有个村子更是被屠杀殆尽,唉,造孽,百十口人啊,都死光了,这会儿天热,都烂了没人收尸……好在官府没有抓壮丁,不然我也走不开,其余的我们普通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日暮西山,陆家后院里热闹起来,海鲜一样样上到烧烤架上,香味飘散,对面布庄的老板娘腆着脸敲开了门,神情赫然,“秦妹子,我用这布和你换点东西,哎呀,我孙子闻了味道,哭着喊着就要吃,我这老脸啊,都被他丢尽了。” 今日海鲜多,秦小舟大方地给人拿了半木盆,她也不客气,收下了布匹。 没想到才坐下,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朱娴和崔芸。 第105章 不如一个商妇舒心 崔芸一身华服进入后院,秦小舟真正感受到了蓬荜生辉这个词,“朱夫人请坐。” 赵芳把凳子擦了又擦,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崔芸轻点螓首,坐在凳子上,面上从容,不见一丝轻视,“我儿要来,只能叨扰诸位。” 朱娴闲散地站在一侧,显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秦小舟只能恭维,“朱夫人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有海鲜烧烤,大伙一起吃才热闹。”说罢夹了一个生蚝到她面前,“夫人吃惯了府里人做的山珍海味,今日也尝尝我们的做法,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崔芸看着眼前还带壳的东西,微不可察地皱眉,“秦掌柜客气。” 却并不动手。 秦小舟也不催促,只一样样给众人分了,然后她也开吃,蒜泥粉丝扇贝,烤鱿鱼,还有油焖大虾,再次美食入口,疲倦的身躯正在复苏,“明晚吃海鲜刺身,早上就吃海参粥,不过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 郑婆子一一记下,疑惑什么是刺身,只仔细记着,想着明晚看秦小舟安排,余光瞥见景和悄悄往怀里塞了两个生蚝,撇了下嘴,却不好当下发作,只能等会儿和掌柜的说一声,最好来一个人赃并获。 陆燕这些时日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这会儿也开心,不停地给人分发食物,“刘大哥大嫂,以后你们可要常来,要吃一顿海鲜可不容易。” 朱娴看众人都自己动手,姿态也随意,并没有太多拘谨,她竟然难得觉得轻松,也学着秦小舟吃了个扇贝,眼睛一亮,又掰开生蚝的壳吃了一口,忍不住赞叹秦小舟会吃,“秦掌柜,对于美食,你是天生的发明者。” 随即也给崔芸一个扇贝,“母亲也尝尝,都是不一样的滋味。” 蛋糕奶茶布丁毛巾卷果茶卤味糖水……哪样不是让人耳目一新。 崔芸眉目柔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女儿这样放松的模样,心中酸楚又担忧,作为那样一个府里长大的孩子,就应该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和谨慎,而不是因着别人给的一点点吃食就放松警惕。 可她看着这院子里的一切,又忍不住心生欢喜,这里虽简陋上不得台面,但却是一种她们从没有感受过的烟火温情,她也想沉浸其中,一面又想清醒,很是纠结,最后温和一笑,也跟着吃起来。 秦小舟吃到一半想喝酒,景月去厨房抱出一坛子甜白酒,“掌柜的,这是我前几日做的,这会儿喝正好。” 秦小舟擦擦手,“日头虽热,别吃冷的。这甜白酒还能暖胃安神,夏日里多喜欢吃冷食,好些海鲜偏寒,甜白酒煮开加点枸杞红枣,晚上能睡的舒服。” 陆燕脚边的竹篓里好些生蚝螃蟹壳,她摸着肚子,“娘,大哥嫂子,奶奶和小弟还没吃过海鲜呢,明日我送一些回去吧。” 秦小舟摸摸她的脑袋,“我留了好些呢,明日赵勇表哥来的时候,劳烦他带一些回去,小孩和老人解解馋就行,只给她们留了几个生蚝和海参。” 陆云行没有异议,赵芳都听秦小舟的,她以前三十多年都没见过这些海鲜,哪知道寒不寒,但儿媳妇是个好的,听她的准没错。 崔芸诧异,这一家子人居然都听一个新妇的话,成婚后好些女子也会接管夫家的府邸事务,不过奴大欺主、府里老人刁难都是常有的事,这样和睦的当真少见。 美美地吃了一顿,月上枝头,县城里安静下来,朱娴和崔芸坐在一辆马车里,悠悠走过静谧的巷子,良久,崔芸低头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苦涩释怀还是嘲讽无奈,“我出生崔氏这样的名门望族,自小锦衣玉食,后又嫁给你爹,你爹官拜皖州知府,我也有诰命在身,可是今日,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羡慕起这些乡野村妇来。” 朱娴并不反驳,她有时候也羡慕,羡慕秦小舟的洒脱,也羡慕秦小舟嫁人之后,居然能嫁到陆家这样和睦的家庭。 多少女子一辈子都毁在了夫家,被困后院被磋磨最后被害死耗死…… 那院墙就是女子目光所能到的最远的地方。 而她的母亲,那可是崔氏当年出了名的才女,文采斐然,可最后却陷在朱府后宅,多次被妾侍所迫害…… “娘,你别回去了。” 崔芸猝然,“什么?” 朱娴释然一笑,“我们有钱,在丰谷县也没人敢为难我们,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吧,我找个男子入赘,生个孩子,就这样吧,钱挣不完,权力永无止境,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你怎么这么想?”崔芸心堵,“你是朱府大小姐,就应该配高门大户的公子,能上门入赘的能是什么好男子?” “高门大户的公子就好吗?我祖父是太子太傅,我爹是一州知府,可您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还不如一个县城里的商妇舒心。” 刘壮实在后院河边的渡口船里数钱,咧嘴笑,“这一趟,我们赚了八两银子,今年不愁吃喝了,我们再跑三五回,赚个三十两就选个地方买个地基安家,再买三亩地,好好过日子。” 刘荷花也高兴,“秦掌柜心好,要不,我们跟着她干吧,我今日看着她这里也需要人手,她对那些店里的人好,以后也不会苛责我们,海边危险,我……担心。” “不行。”刘壮实摇头,“跟着她的都是奴籍,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是奴,我不要孩子这样。” 第106章 绣楼开业 七月底下了一场大雨,彻底结束了持续近三年的大旱,河道的水位上升,行船更加便利,陆家的房子也盖好了,因着七月不适合乔迁,只等八月移居新房。 西郊的绣楼已经初见雏形,过几日就能搬进去。 大雨过后,夏日闷热有所缓解,陆续有养蚕的人上门来询问蚕丝和丝线布匹价格,秦小舟应付的心力交瘁,只能让陆云行写了一张纸贴在店门口。 县城里有人发现这个商机,很快就出现了收购蚕丝和丝线布匹的人,更有人去隔壁县收购,然后再统一卖给秦小舟。 秦小舟看不懂蚕丝织品的好坏,好在郑婆子以前就是管理府里夫人布料的管事,这会儿正派得上用场。 郑婆子郑重接过秦小舟手里的印章,跪下磕头,“掌柜的,老奴一定恪尽职守,掌好所有丝线布料。” 布料丝线是所有的源头,这一处要是坏了,就算是再好的绣工,也卖不上价格,秦小舟点头,“往后,你是绣楼采购丝线布料的管事,还要多多费心,切勿怠慢。” “是。”郑婆子从心里就感激,一把年纪能得到这样的体面差事,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秦小舟又拿出另一枚印章,“钱嬷嬷,这是花想容店里的印章,往后成衣店的所有销售,都有你掌管,做生意,账目要清楚,待人要谦和,你谨记。” 钱婆子抹了把眼泪,跪下接过了。 被这样一把年纪的人跪,秦小舟心里压力很大,但,今日特殊,总归是要受一受,立起来规矩,以后才不会乱套,“马大哥,大云在东边集市租了一个铺面,带着一个小院和隔间,往后你和嫂子孩子就一并去那边处,如今嫂子帮着我干活,吃住我都会管,你不会记账,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先记着,每三日,陆燕都会去铺子里登记账面在册,赵勇往后都会把鸡鸭鹅直接送到那边,以后烧烤铺子就全权交给你了。” 马大个噗通一下,双膝结结实实砸在地面,“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我一定好好干。” 县城里租房不容易,媳妇儿子现在住的房子一个月三百文,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现在有了房子住,正好这个月月底就搬过去,下个月就不用为房租发愁了,还能省下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秦小舟继续安排,“往后这店里就由我婆母做主,陆燕负责各个地方的账册,你们所有账册,半月一查,时间不定,若账目不清的,休怪我不讲情面。” 八月初一,绣楼启用。 绣楼大门朝东,迎着朝阳,陆云风点响高高挂起的爆竹,在爆竹声里,秦小舟拉下大门匾额上的红绸,丰谷绣楼四字描金绘彩,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好!”人群爆发出叫好声,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爆竹声停,陆云风和秦小舟提着篮子在门口撒铜钱和糖,糖可是金贵东西,平日里普通老百姓哪里吃的到,这会儿县城里大半的人都来了,就在门口抢糖抢铜钱,热闹不已,撒过三次,夫妻二人才合力推开大门。 棕色双开大门,打造厚重,饶是秦小舟力气大,这会儿居然也无法推动,众人闹哄哄的一起来推门,三四个大汉才把这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院,院子用青石板铺就,正对面是一座三层主楼,壮丽宽阔,院子两侧各一长座两层楼,和主楼用连廊相接。 陆燕瞪大眼睛,“哇——好漂亮好大。” 王家村里的好些人也来了,今日可能是他们进入绣楼最简单的一天,都来看热闹,王红叶和村里几个绣娘哪里见过这样好看的房子,仰着头四处张望,又在人群中靠近王村长,“爷爷,这,这当真是陆家的?” 王村长也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被孙女用手肘捅了两下才回神,“陆家,再也不是曾经的陆家了。” 前些时日只是有钱,但从今往后,已是更上一层楼,不再是同一阶层的人。 王红叶越看越心里不是滋味,又在读书人群里看见了三哥王超和陆云行,心思一下子就活泛起来。 王村长一眼就看出来了孙女的心思,“别想不该想的,你好好做绣娘,等过两年,你这绣娘的身份就能让你找个好人家嫁,要是肖想不该想的走错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负责盖楼的包工头笑眯眯的围着秦小舟陆云风打转,满眼都是自豪,这可是他从业四十年,盖的最好的房子,是他的心血更是得意之作,往后他的名头会响彻整个县城,甚至隔壁县,只要富人想盖房子,保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了。 “秦掌柜,陆公子,请随我来。” 众人进入主楼一层,里面放着绣架子,包工头介绍:“这一楼是展示绣品之地,这一侧屏风为界,可会客喝茶。” 秦小舟目测,这大堂大概两百平左右,能放得下七八十副绣品,陆燕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就连赵芳都是双手颤抖,想去拉秦小舟或是陆云风,看见他们都被人围着,只能等人少的时候喊过陆云行,“二云,这真是我们家的?” 陆云行同窗知道今日绣楼开门,都来凑热闹,这会儿陆云行刚从同窗们手里得了会儿空,又被母亲给拉住了,顿时无奈,这能笑着安抚,“娘,别紧张,这地契房契都写着我嫂子的名字,就是我们家的。” 一听这个,赵芳更慌了,“那你嫂子这么有钱了,她会不会不要你哥了?” 陆云行噎住,这个问题他也没底,只能安慰,“不会的。” 随后又坚定道:“嫂子要是这会和离,也会被官府重新婚配,到时候遇到的人未必有大哥这样的胸怀会允许她在外面做生意,就凭着大哥一直支持她这一点,大嫂绝对不会抛弃大哥。” 陆燕在一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要找机会和大哥好好说说,让他对大嫂好,大嫂就不会不要他了,“娘,我们更要对大嫂好,这样大嫂就会舍不得我们,就不会不要大哥。” 赵芳郑重点头,“等会儿回去,我给你嫂子做酱猪蹄吃,她喜欢这个。” 陆燕笑嘻嘻的咽口水,“还要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菘菜汤,还要烤五花肉,嫂子说荤素搭配才能身体好。” 赵芳戳戳闺女脑袋,笑骂:“这些都是你这个小馋猫想吃吧。” 秦小舟在包工头的带领下进入二楼三楼,这两层楼都是绣娘做工的地方,跟在身后的几个绣娘看见以后自己做工位置,都很是兴奋,苏三娘上前,“掌柜的,这位置是听您安排还是自己选?” 秦小舟招手让李珍上前,“往后,所有绣娘都听她安排。” 第107章 坏人是我 李珍这些时日已经练出来了胆子,上前严肃道:“诸位自己选位置,要保持自己工位干净,不可乱扔碎布线条,楼里进出每日都要登记在册,春夏秋每日工作五个时辰,冬日里四个时辰,每月休息可休息三日,每月月初发放上个月的薪资,其余的规则会写在纸上,放在二楼楼梯口,望大家都遵循,违规者会有处罚。” 苏三娘是个有眼色的,早就知道李珍在秦小舟心目中的地位,顺势捧场,“好,珍姐姐,往后还要靠你多照顾,这规则明日来上工,我们一定好好看,记牢遵守。” 有人开头,其余人也捧这个场。 一行人又来到院子里,左侧的楼也是绣娘上工的地方,右侧的楼是缝制衣服的地方,又从主楼侧面拐过去,主楼后面是一个池塘,池塘边绿树成荫隔开后院楼房与主楼,包工头指着左面的房子,“这边是绣娘住所吃饭的地方,右侧是楼里干活的嬷嬷住地,北边是仓库,那边离着河道进,码头过几日就能建起来,到时候货物上下船都方便。” 这绣楼楼房和流水池塘各占一半,包工头解释:“这绣楼大半都是木头,还有许多布料丝线,我想着只有水缸不够,还是要有流水隔开每一座楼,才是防走水最好的法子。”他斟酌了一下又道,“何况这水有财之意,于是便这样设计了。” 秦小舟点头,对这设计无比满意,钱婆子跟在她身后,很懂眼色地送上一个荷包,里头放着二十两银子,包工头喜笑颜开,又讨巧的说了几句吉利话才走。 一直到下午,这边才慢慢安静下来,李珍带着村里的绣娘在后院选好了住所,两人住一间屋子,村里人哪里住过这么好的房子,都欢喜的不得了。 秦小舟走上三楼,面朝东方,整个县城尽收眼底,陆云风走过来笑了一下,“你这个样子,像是要称霸丰谷县。” “嘿,这叫伐道之气。”秦小舟今日很是高兴,她虽是萤火之光,但能做一点是一点,“你知道我为何那么想拉进朱娴吗?因为她身上也有这种气势,坚韧又抗压,这是很多女子身上没有的气质,是经历千磨百砺才能出来的气质。” 陆云风对于秦小舟所有的事情都保持支持,“这绣楼里要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守着,否则只怕会遭贼。”这边和县城隔着一条河,那河宽三四十米,要是这绣楼有贼进入,河那边都听不见。 秦小舟下楼,“这事要尽快,你去办吧。” 这里都只有女人,却是要力气大的婆子镇守。 八月初六,陆家乔迁。 王家村西头,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那座半掩在果园脚下的青石院子,占地三亩,房间十二个,除厨房柴房正屋外,还有农村人都没见过的洗漱间,干湿分离。 李凤仙和陆家亲戚一处处参观房子,“这是柜子真好看,还有花纹,要不少钱吧。” 这是赵芳的屋子,四开门衣柜占据了一面墙。 村长媳妇忍不住摸了摸,“这大个柜子,里面得放多少衣服。” 李凤仙按耐不住,打开衣柜,里头一半衣柜都是空的,另一半,挂着七八套衣服,面料柔软,一看就不便宜,下头还有两床被子,看着都是新的没用过。 村长媳妇惊讶,“这挂衣服都架子我还没见过呢。” 一套衣服妥帖挂着,不折不叠,顺顺畅畅,不会有折印,看着就是占地方。 村里妇人笑,“这都是好衣裳好布料金贵的才挂着,我们满是补丁的,往箱子里一丢就行,树枝都不怕勾,怕啥折痕。” “就是就是,如今赵妹子去了城里,人也年轻了,瞧她那手又白又嫩,就是富太太模样,她穿了这衣服好看,我们穿就是泥人披花被,惹人笑话。” 参观新房子也不好乱动主人家的东西,村长媳妇关上柜门,一群人又往别处去,“这屋子是干啥用的?” 外间有架子,一层层的,放着二十几双鞋子,还有盆架子,上下放着五个木盆,还有一些杯子牙刷之类的,就连毛巾都是一人一块,看的村里人眼红不已。 王二水媳妇摸摸从墙壁伸出来的竹节,“这竹子引水的?这也不是厨房啊,引水到这里做什么?” 陆燕兴高采烈地介绍,“这就是引水进来的,可以在这屋里是洗澡上厕所用的。” “哦哟,哪有在屋里安茅坑的,你们家真是……”李凤仙原本想说不讲究,可这一院子的吃穿用,哪里是不讲究,简直是太讲究了,“这屋里离着厨房才多远,那边吃完饭这边拉啊?吃饭都闻着味。” 陆燕脸都涨红了,“哼,这是后院,离着前头的厨房远着呢。” 王兰在前院招待客人,赵芳陪着娘家那边的人聊天吃茶,正屋厢房都是客人,景和景月郑钱两个婆子和马大个夫妻一起在厨房忙活。 秦小舟在厨房切水果,陆玉一盘盘端出去,王二水笑:“哎呀,这都是城里人的做派,我们乡下人从树上摘下来,用衣角擦擦就吃,快别忙活了。” 村里其他人也都笑,她们吃水果都是拿着整个啃,那是这样切小块吃的,王兰抢过秦小舟手里的篮子,“玩去吧,我去厨房帮忙。” 秦小舟哪能真丢下客人去玩,今日县城好几个府邸都送了礼来,她只能到库房一样样清点登记在册,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要等价还回去的。 一直到中午,陆燕蹦蹦跳跳地推开库房门,“嫂子,李家来人了,娘喊你去前头呢。” 陆玉的婚事上个月就定了下来,只是两家一直都不张扬,今日李家借机上门也算是让所有人知道了两家要结亲的事。 前头正屋里李阳和老娘李桂芝还有李骥都坐着喝水,陆云风在一旁候着,王兰热情地给瓜果篮子填满,把桃花酥往李阳老娘面前移了移,有些讨好,“快尝尝,再喝点茶,这样吃不腻人。” 李桂芝连吃了五块桃花酥,喝了两碗茶,这才盯着陆玉瞧了又瞧,“就是瘦了些,这身子骨怕是不好生养。” 正屋里静寂一瞬,王兰忙说:“不会不会,她瘦是随了我,我就瘦,不也生了两娃,玉儿肯定能生。” 不好生养对于女子而言可是大忌,要是未说亲的女子和这扯上关系,只怕都要嫁不出去了,就算勉强嫁了人,也会被夫家嫌弃,真生不出孩子的就会被休,不休也是在夫家当牛做马的命。 李桂芝转模作样地又喝茶,吐出茶叶,“你也就一个儿子,我可是生了三个,要是你家闺女随了你,生个独苗苗,那我家老三岂不是被村里人笑话。” 李阳拉拉母亲的手,“娘,玉娘只要能生就行,独子也是香火,不碍事的。” 李桂芝用手肘杵了杵儿子,这小子就是傻,今日他们上门来所有人都会知道陆玉已经有婚约,以后除了嫁给李阳再也没有选择,而她说生养的事情就是要把陆家压下去,否则陆家日子好过,陆玉以后进门还不知道怎么作威作福呢。 “能生最好,玉娘,往后进了门你就好好和老三过日子,勤快些,洗衣做饭奶孩子,伺候公婆孝顺哥嫂疼爱侄子,可别嚯嚯我儿子啊。” 村里妇人自小就听这种话,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刚要进屋的亲小舟火气却蹭一下就上来了,冲进去就要骟人,被陆云风眼疾手快地拉住,扯出门,低声说:“别,先忍忍,等今日事情过去再说。” 秦小舟要疯了,“这还忍什么?她做梦呢扇醒就是,小姑姑性子软,真要嫁李阳,以后还不定要被怎么欺负呢。” 人还没嫁过去呢,下马威倒是先来了,还是在陆家乔迁新居当着这么多人都面,今日陆家要是咽下这口气,那以后还指不定怎么通过陆玉来拿捏陆家,拿捏她。 这么一想,秦小舟更气,“陆云风你放开我,我今日非要……” “要怎样?”陆云风捂住她的嘴巴,压低语气,“最后让小姑姑再被退婚吗?小舟,她会死的。” 秦小舟顿住,瞬时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扁了。 屋里,李桂芝又是对陆玉评头论足加敲打,王兰和赵芳陪着笑脸,就怕李家把婚事退了,这次婚事要是不成,陆玉只怕就真的只能等着被官配了。 今日陆家新院子里摆了八桌席,一桌十个菜,肉菜就有五个,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席面,吃的狼吞虎咽,亲友吃的开心,陆家却是强颜欢笑,秦小舟一天都没有个好脸色,李家居然敢拿捏她! 果然,吃完饭,村里人都陆续回家后,李阳老娘嘴脸就出来了,“孙侄媳妇,听说你在县城开了好些店啊。” 秦小舟困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孙侄媳妇说到是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不接茬。 李桂芝气恼秦小舟的态度,却只能压下火气,“往后就是一家人,玉娘嫁给我家老三,就是我家的人,她在陆家过好日子,你们也不忍心她到我家吃饱穿不好吧。” 陆玉偷偷看了李阳好几次,李阳都只低着头,再没有开口说话。 李骥警铃大作,岳母这是什么意思?要在秦小舟手下谋差事?谋个差事也不打紧,可怎么是这个语气?“岳母,秦掌柜的店才步上正轨,事多,你们家的事不急,以后慢慢说呗。” “呸,什么不急。”李桂芝对这个女婿没什么好感,家里那么多牛,现在也发达了,就是不许李秋月接济娘家,扣门星一个,“我们李家过上了好日子,玉娘才能吃好的穿好的,这个道理你们知不知道。” “不知道。”秦小舟嘲讽,“你们家是多穷,要靠着媳妇娘家过日子,一个男人不能给自己媳妇好日子过,自己不努力,居然怪媳妇娘家狠心,李阳,你这软饭吃的够可以啊,不仅你要吃,还要拖家带口来吃,怎么,你们家是准备住在我家米袋子里吗?” 李阳讷讷,“不是,掌柜的你误会了,这都是我娘……” “对,都是你娘的注意,你孝顺,你不敢反驳。”秦小舟起身踹翻凳子,“呸!你才是最无耻的那个,一把年纪分不清青红皂白,上不规劝老娘,下要博个孝顺的名声,你娘这么做,受益的是你,得到好名声的还是你,你可真是一肚子的好算计。” 李阳涨红了脸,“不是,我不是……” “不是什么!”秦小舟可不惯着他,“听说你也是读了几年书的,愚孝被你展现的淋漓尽致,礼义廉耻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大男人就会坏小姑娘名声,把人逼得活不下去,自己却一副至孝至纯的模样,你装给谁看,一家子鸡鸣狗盗之辈,好好的营生不做,算计未过门媳妇的娘家。” 眼看李桂芝要吵嚷,秦小舟声音更大,“你闹啊,你要是敢闹,今日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们李家要逼死两个姑娘,看以后谁还敢和你们家说亲。” 李桂芝气到翻白眼,“你,你……” “你什么你。”秦小舟拍开她的手,“死老太婆,又蠢又坏,真让人恶心。” 王兰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差点撅过去,拦住秦小舟,“你还给不给你小姑活路了啊。” 陆玉面色惨白,秦小舟看过去对上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只机械地流出水来。 秦小舟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不怕,没事的,我们有钱,不就是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吗,这罚款我们交的起。” 何况她和孙媛媛有点交情,再加上缴纳那么多税银,请县令稍微宽松些时日,也并无不可能,不过这话可不能这会儿说出来。 就算真的到了官配时间,陆玉想嫁人,那她就去找负责官配的人,至少也能找到个过得去的,何必纠结在李阳这棵树上平白受这些委屈。 陆玉木讷地推开她,无神地往门口走去,王兰哭着上去拦,陆燕抱着她的腿,“小姑姑,没事的没事的,还有大哥二哥在,还有嫂嫂在,就算这亲事不成,也没事的。” 陆玉还是毫无反应,秦小舟暴躁起来,怒其不争,“你整日里要死要活给谁看?你死了,就是我逼死的你,到时候就算律法不定罪,你侄子你娘也会怪死我,你这是死也要托我做垫背啊,要死就赶紧死,我正好也死一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陆云风面色阴沉,额角青筋暴起,吼道:“好了,你别说了。”深深喘了口气,放软语气,“娘,带小姑姑回屋里去。” 王兰又哭又闹,“老天爷啊,这大喜的日子,这是做什么孽啊?” 秦小舟深吸几口气,冷冷地看着李阳,后者不知所措,“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你知道。”秦小舟拆穿他,“你从来都知道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默许了她这样,因为不管你娘怎么闹,最后你是受益最大的人。” 李阳哑口无言,或许是百口莫辩。李骥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子这样发火,还有秦小舟骂李阳的那些话,这种角度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出了秦小舟没有人想过,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李阳是乖顺的,时常更在哥哥姐姐或是李桂芝的身后,不曾和人发生过什么矛盾也没有发生过争执,怎么看都不像是秦小舟说到那种人。 “秦掌柜,你误会了,我小舅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岳母就是有点……市侩,其实人不坏的,她对家里的两个儿媳妇都不错,何况她年纪也大了,不会欺负陆姑娘的。” 秦小舟嗤笑,嘲讽道:“所以,今日的坏人是我。” 第108章 自以为是 秦小舟回屋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不过就是两身衣服,至于其他的,都是没用过的,往后别人也还能用。 提着包袱出门,陆云风拦在门口,“去哪儿?” “秦锦绣,把妹妹抱上。”秦小舟想了想,才说,“景和景月郑嬷嬷钱嬷嬷我要,马大个留给你,一帆风顺店也留给你,八月底我们就搬出去,花想容店和绣楼我要了,陈海平那边卤肉店的分成给你,朱娴那边的甜点奶茶分红……” 秦锦绣躲在门后,睁着大眼睛看秦小舟,听了这话转身就往屋里去,抱着三个月大的妹妹站在秦小舟身后。 陆云风:“你要做什么?” 秦小舟推开他,“和离。” “不可能。” “那就写休书。” “不可能。” 秦小舟想打人,“那我写。” 陆云风叹气,“律法规定,但凡成亲,三年内不许和离不许休妻。” 秦小舟把包袱狠狠砸在地上,“吃人的世道。” 陆云风只默默捡起包袱,拍了拍灰,秦小舟抢过去,甩上肩头就走。 陆云风跑上去,“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我和你一起回去。” “高攀不起。”秦小舟扯着脖子喊人,景和景月郑钱两个嬷嬷很快就来了,她一挥手,“走,回县城。” 陆玉从屋里跑出来,“你不用走,我不会去死,也不会逼死你,这是你家,你走是什么意思?真不要大云不要陆家了?” 秦小舟很直白,“不要了,要不起,李凤仙就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三瓜两枣就能满足她,可李家李阳那母亲,显然就不是个随便能打发走的,你嫁入他们家,那李家就永远攀附在陆家身上,虽不致死,但也会痛入骨髓。” “你,我不是你,我不是你,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陆玉捂住脸蹲下去,呜呜哭起来,“你为什么总是要求别人按照你的想法活着,你觉得我是拖累,可你也毁了我的未来,我都要嫁人了,我只要嫁过去,洗衣做饭孝顺公婆我都乐意,你为什么要毁了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能嫁到陆家,我能嫁给李阳就求之不得了。” 王兰抱住陆玉,“是娘不对,害了你……这门亲事,我不该答应。” 秦小舟皱眉,她明明是想帮陆玉的啊,可是看着陆玉这个模样,好像她所有自以为是的拯救都是笑话,她叹了口气,也迷茫起来,最后只能想解决办法,“如果李家退婚,我会给你交两年的未婚税,两年,只要你想,总能改变些什么的。” 陆家乔迁新居,却大晚上都往县城赶,王家村人唏嘘,“这陆家掉钱眼里面去啰,大晚上赶路,也不怕遇着事。” 阿金奶幸灾乐祸,“是吵架了,昨儿傍晚,客人吃完饭走后,陆家吵架了,还是那秦小舟嗓门大,不然都听不见,哦哟哟,吵的可凶了。” “因为啥因为啥?” “陆家那么有钱,天天吃肉都吃得起,昨早杀那猪啊,肥的嘞,半年都吃不完。” “肯定就是因为有钱了,说不定啊,陆家大云变坏了,只要有钱,男人就变坏,县城里有钱的那些男人,有好几个媳妇嘞。” “说不定真是大云变坏了,秦小舟发现了,才吵架。” 有男人不服,“男人有钱,多讨两个媳妇怎么能说是变坏了,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心眼小,媳妇多了子孙后代才会多,这多好的事。” 王家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秦小舟并不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她这两日都在朱府,没日没夜地教朱娴的人做酸奶做蛋糕做布丁做奶茶。 朱娴的人学的很快,两日出师,离开县城去玉京,秦小舟相信,一个月后这些东西会风靡京城,不过别人若是查,也只会查到朱娴的头上。 秦小舟不在乎朱娴赚这么多钱要做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赚这么多钱,就可以盖更大的绣楼,招聘更多的绣娘,将来能收容年迈的可怜的,被夫家抛弃的女子。 次日一早,秦小舟就往绣楼去,绣楼里一切井然有序,苏三娘识字,把贴在楼梯口的规则说了一遍后,其余人就都记住了,进绣楼不仅能赚钱,还能博个好名头,将来能嫁到有头有脸的人家,在夫家也不会被看轻,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有辛进来的人自然会好好干。 李珍学字困难,但她每夜每夜地练习,绣楼里有吃有喝有住,她的工钱都留着给女儿和婆母,一文钱都不留在身上,没钱买笔墨纸砚,她就在屋后练习用树枝在地上一遍遍的写,不会读的就问苏三娘,一连几次,苏三娘也知道了她在学字,吃完晚饭后都会教她半个时辰,其余人说不清是好奇好玩还是真的想学,居然自发的跟着学起来。 才几天时间,绣楼里成了姑娘们读书学字的地方。秦小舟到的时候,便听见了朗朗书声,苏三娘背一句,其余人跟着背一句,手下去穿针引线,一点都不耽误,所有绣娘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秦小舟站在二楼楼梯口,忍不住弯起唇角,也跟着念起来,诗词念完,绣娘才发现她来了,都有些被抓包的紧张忐忑,慌乱地低头,不敢说话。 李珍走过来,捏紧袖口,大着胆子开口,“掌柜,你别怪她们,是我想学字,缠着三娘教我,就……我以后再不会了,一定好好刺绣。” 苏三娘坐不住了,“是我是我不对……” 秦小舟拉住她们的手,热血再次沸腾,“你们能读书习字,我很高兴,以后继续,绣花累了就起来说说话,多走动走动,也可以到后院吃点水果喝喝水看看花草,别拘束别把眼睛熬坏了,只要你们不是偷奸耍滑,品行有亏,我这里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既如此,一楼大厅就挪用来读书写字吧。” “啪啪啪啪——”苏三娘带头鼓掌,其余人纷纷跟随,这些少女姑娘身上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和生机,像是星星之火,璀璨夺目。气氛又活跃起来,王红叶拍拍胸脯,“陆家嫂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干活,不会让你白养我们,三娘姐姐,你来看看我这个绣花落针对不对?” 第109章 乡试 张牙子喜笑颜开地敲响陆家后院的门,秦锦绣有些戒备地躲在门后,只露出脑袋,“您找谁?” 秋日悄悄来临,今日阳光正好,她在院子里给妹妹洗衣服,秦小舟执意要带着她们姐妹离开王家村的陆家,照顾妹妹的事情就变成了店里所有人都责任,而她负责洗衣服,好在妹妹很乖,不爱哭闹,吃了睡睡了吃,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张牙子也不急着进门,只见眼前的姑娘虽然穿着不错的绸缎衣裳,眼神却怯生生的,和陆燕那爽朗的性子截然不同,“秦二姑娘?我是东街的张牙子,我找你大姐姐有事。” 秦锦绣愣了愣,还从来没有人叫自己秦二姑娘的,“你等会儿,我大姐姐不在……” 陆云风从屋里出来,“谁来了?” 秦锦绣低头搅着手指,“他说是张牙子。” 把人请了进来,张牙子兴高采烈,“哎呀,秦掌柜的不在和陆公子说也是一样的,我找到两处房子,和你们的要求很符合,要不要去看看?” 陆云风皱眉,“什么房子?铺子还是人住?” 张牙子一顿,弄不清现在的情况,“人住的屋子,一个院子在城南,二进的院子,那院子主人五年前被抄家,这两年破败了,改建改建就能住,另一个院子小一些,是去年才盖起来的房子,房主染上赌,把房子抵出去了。” 陆云风以为那天秦小舟说要和离只是因为生气下的口不择言,没想到居然在私下悄悄找房子,但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驳秦小舟的面子,“劳烦你跑一趟了,房子的事我们商量好后再去看。” 张牙子也不介意,很乐意和陆家打好关系,“当然当然,买房子是大事,是要好好商量。” 送走张牙子,陆云风揉揉眉头,看了眼躲进厨房的秦锦绣,这个小孩来了两个多月,还是很害怕自己,忍不住压低声音,“你大姐姐和你说过要搬出去吗?” 秦锦绣缩进门里点点头,又想着大姐夫看不见,小声开口,“说过。” “她还说了什么?” 秦锦绣慢慢想慢慢说:“以后她就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亲人了,让我好好照顾妹妹。” 只有两个亲人?陆云风气笑,这口气一直憋到秦小舟回来。 秦小舟踩着余晖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陆云风在院子石榴树下翻看烧烤摊账目,陆云行和陆燕躲屋里看书,赵芳带着店里的人在店里打扫卫生,秦锦绣抱着石头不敢看她。 “怎么了?账目不对。” 陆云风掀起眼皮,“没有。” 既然账目没问题,秦小舟也不再过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开饭?” “你要买房子?” “嗯。” “你就这么想和离?” 秦小舟诧异,“那你为什么不想?” “你一个女子,官府不会允许你自立门户,你只能选择回秦家或是被迅速婚配。只要不和离,你就是我夫人,官府不会管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能少很多麻烦。” 秦小舟回望过去,石榴树上结出一个个饱满的果实,艳丽漂亮,陆云风眉眼轻皱,眼中迫切,灼灼地望过来。 她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慌忙回头,“那就不和离,房子还是要买,这里住不下了,总归需要一个正规的府邸。” 八月初八,陆云行参加乡试,考试地点在县城北边的文殊书院,这里本是个寺庙,平日里让一些没钱去书塾读书的学子看书,乡试就用作考试场所。 大清早的,陆家都来书院外,书院四周都有侍卫严防死守,监考官五日前就已经到县城,对书院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清场检查,以防有人作弊。 此刻考场还没有开门,书院门口挤满了人,有来参考的,也有来送考的亲友,陆云行挤在人群里检查户籍和笔墨纸砚。 赵芳查看准备的水和馒头,这馒头是她昨晚和好面,两个时辰前起来蒸的,这会儿还热乎着,“这是热水,和馒头放在一处,到中午吃也不会太冷,中午记得吃饭,别饿着。” 今日陆云行考童生,只需要考一个早上和下午,酉时就能出来,但中午那顿饭还是要在考场解决的,一旦进入考场,大门关闭,不到时间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出来,否则就算弃考。 陆云行也很谨慎,“好,娘,我知道,你们回去吧,秋日里也热,别在外头干等。” 赵芳又欣慰又担忧,又摸摸二儿子的衣服,这衣服是她特意做的,一件里衣一件中衣,一件外袍,都是单层,也都是纯灰色,没有一点刺绣,更没有夹层,要是衣服有夹层会被门口检查的人剪开,就连笔墨纸砚都要一样样仔细查看才能入内,“好在今日太阳好,不然只这一身衣服怕是会冷。” 文殊书院用于学子寒窗苦读之处,为了戒掉骄奢淫逸,里头所有东西都是冰冷的石头,屋顶又厚,就算是夏日里也是晒不热的地方,秋日里天气不好更是要冻病的。 秦小舟拉过二云到外侧人少的地方,“进去以后,不要和任何人接触,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和水,更不要拿别人给的东西,切记,收起你的良善,切勿以小失大。” 陆云行点头,“嫂子你放心,我三年前也参加过乡试,那会儿爹爹和爷爷还在,这些事情爷爷嘱咐过我的。” 书院大门打开,考生陆续排好队等待检查进入,秦小舟还是第一次感受古代的考试,站在远不看,第一层关卡只检查户籍姓名性别年龄是否对应,其余的并没有特殊之处,在这里也是干等,一家人结伴回去。 路上秦小舟灵光一闪,“那会不会有人女扮男装去考?” 陆云风无奈摇头:“第二关卡检查所有东西,馒头会被掰开,笔墨纸砚都要查,衣服发包发带嘴巴鼻孔耳孔都要看,甚至要脱衣服看身上有没有痕迹,哪怕只有一点墨汁,也会被赶出来。” 这么严苛?那女扮男装考上状元的人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第110章 交易市场 城南街道中,一座二进院子静静矗立在热闹街道中,庭院深深,隔绝外间嘈杂。秦小舟挥挥灰尘,“这院子当真只荒废五年?” 这院子里杂草丛生,枯枝落叶早就不能落脚。 张牙子嘿嘿笑:“因和前朝余孽相关,这院子的房契一直都在县衙里,谁都不能动,这不是这两年旱灾,朝廷税收,今年初才颁布的诏令可以买卖前朝余孽留下的这些产地。和前朝有关的东西平日里谁敢碰,才成了这模样。” 陆燕搓搓手臂,“嫂子,这里冷冷的,不舒服。” 众人目光都落在张牙子身上,张牙子哂笑,“嗐,毕竟是几十口人一朝被斩首……” “张牙子,你可真不厚道。”秦小舟站在门里,不再往院子里踏进半步,“我是生意人,最是讲究……不过这地方,我要了。” 就算朝廷颁下诏令,这前朝余孽相关的宅院岂是能随意能由一个牙子买卖,这背后一定有县令的手笔,县令这是要借她的手来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啊,这个面子,她不得不给。 张牙子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对秦小舟也更是敬佩,“今日这恩情,小的记下了,以后秦掌柜的事情,我一定好好办。” 离开这废弃宅院,陆燕想不明白,“嫂子,那地方邪门的很,你干嘛还要买?” 陆云风摇头,“张牙子买卖这宅院,背后是县令,今日这房子无论如何都得买下来,这是给县令面子。” 陆燕抓抓脑袋,“真复杂。” 陆云行一直跟在最末尾,这会终于开口,“那我们买下宅子,真要住过去?” “改成交易市场。”秦小舟挑眉笑,“那宅子很大,临街又热闹,最适合改成市场了,人多了,自然什么邪门都不怕。” 孙县令知道秦小舟买下宅院,又听说要改建成市场,大手一挥,派人把宅院清理打扫出来,师爷亲自带着房契上门,“县令说了,改造宅院,我们县衙愿意出人,如今这文档房契都已经妥当,那宅院也清扫干净,落败的地方就只能劳秦掌柜动手修葺了,想如何修葺就告诉这些衙役兄弟,他们会帮着掌柜的一起。” 秦小舟也不耽搁,拿出她画的图纸给为首的衙役,衙役看着纸张不知所措,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确定是要改建的样子? 或许是眼神太明显,秦小舟尴尬的咳嗽一下,“走走走,现场讲解。” 这二进的院子被清理出来,秦小舟才真切感受到大,后院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枯死的荷花都被清除,池潭水还没有回复清澈,“前院出租成摊位,按照位置定价,一个摊位一个月一百文,这后院八十文,偏远的地方,那墙角之处就五十文,还要请师爷回去,写告示粘贴在榜,向所有人征收商贩来这处摆摊来做生意。” 师爷欣慰,“秦掌柜大财,马上就是秋收,入冬前都会有大批的买卖,这会儿办成这市场,咱们丰谷县到年前都会热闹啰。” 交易市场是什么,没有人听说过,在一个原本废弃的宅院里出租摊位,大伙都当成笑话看,东街的早市最热闹,这里山货野菜云集,是村里人进城都会来,也唯一能找到摆摊的地方,包子铺的老板娘手上利索地给人拿包子,嘴里还在和旁边的卖菜大姐闲聊。 “听说南边要搞个什么市场?我瞅着告示都贴出来了。” 卖菜大姐笑:“听说是绣楼秦掌柜弄的,我就一卖菜的,不然也想跟着她去那什么交易市场,我看啊,跟着她能赚钱。” 周围几个商贩心思都活络起来,嘴上却都是不情不愿的模样,毕竟那绣楼才开门几天,多少半路养蚕的农户这几日都因着蚕丝赚了不少钱,“先看看情况吧,瞎折腾。” “不过我瞧着那绣楼就办的很不错,听说后日那成衣店就要重新开张了。” 谢音俏生生问:“当真?” “这还能有假?这可是秦掌柜亲口说的,我女婿是陆家小子的好友,这消息假不了。” 谢忠走到谢韵面前,“大小姐是否要现在去绣楼看看?” 谢忠几个月前曾亲自来丰谷县买过蛋糕,对这个小县城还算认路,这次受谢家主母所托,带着大小姐来县城选衣服,大小姐要到玉京投奔外祖家求取好姻缘,听闻丰谷县有华衣美服,特来选购。 谢音上个月刚及笄,正是娇俏灵动的时候,难得有机会不受父母管束外出,对小县城也很新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既是明日那店开业,到时候去看才热闹呢,哎呀忠伯伯,你今日就陪着我逛逛吧。”突然指着集市上的白狐狸惊奇,“忠伯伯,白狐,这毛好漂亮。” 叶肃是县城南郊人,早年抓壮丁被带走,五年前才回来,沉默寡言,一身肃杀之气,回来没半年,家里的父母去世,村里都传他克亲,去年侄子也一病不起,兄嫂不得不将他分出来单过。 他少年离家,力大如牛,盘田种地却不是好手,只能在秋日收了家里的那两亩薄田就进山打猎,他再军营里练就一身本事,打猎很有一手,进山三五日就得了一只白狐两只杂毛狐狸,皮毛革制好今早就到城里来卖,好留点银两过冬,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就连官配都没有女子婚配给他,看来他这辈子是要孤独终老了。 几年的生死战乱,见的死人多了,叶肃并不在意这些。 谢音看的正是他打来的白狐,“这狐狸皮我要了。” 叶肃声音暗哑,“十两。” 白狐皮毛色纯正,柔软漂亮,是难得一见的上品。谢音拿过狐皮在身上比划,“忠伯伯,好不好看。” 谢忠慈爱一笑,“好看,大小姐穿什么都好看,这狐皮我让人连夜带回家去,在你回去前就能做成衣裳。” 说罢拿出十两银子给了叶肃。 谢音狡黠一笑,“我看也不必带回家去,就让绣楼给我做好了,走,去绣楼。” 看着别人买了白狐皮,也有妇人想要杂毛狐皮,虽然不好看,但是暖和啊,“这怎么买?毛色真杂。” 杂毛狐皮不值钱,叶肃收好十两银子,“一两。” 妇人翻过去翻过来,丢开,“就一张皮子你卖一两?走走走,还不如去买几张兔子皮。” 围着的人都走了,卖菜大姐劝:“大兄弟,你这狐皮色杂,不好卖,这样,你去西郊的绣楼看看,听说那边也收皮子。” 第112章 女子就该被娇养在深闺 两艘货船迎着清晨阳光停靠在绣楼码头,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像是个书生,站在甲板上望着绣楼,眼中有希翼又有担忧,“钱福,去敲门。” 身侧的小厮跑下船敲开那厚重的大门,开门的是个年近半百的粗壮婆子,满脸横肉孔武有力,语气却谦和,“可是来做生意的?” 钱福点头哈腰,“是是是,劳烦这位姐姐通报一声管事的,我们这有上好的丝绸布匹三千,都在船上。” 三千匹?!这么多,可见是个大客户,守门婆子不敢怠慢,很快就找来了钱嬷嬷。 钱嬷嬷上货船检查蚕丝布,“这都是今年新出的蚕丝织的?掌事的怎么称呼?” 为首的男子不卑不亢,“在下钱生,是临县人,听说丰谷县里收织品就来了。” “嗯。”钱嬷嬷一个个箱子仔细看过去,“不错,都是好料子,每匹的尺寸也足,钱公子楼里详谈。” 钱生却摇头,“就在此商量吧,若是不通,我便去别处看看,嬷嬷是绣楼的主人?” 他听说了这绣楼是前不久才开业的,只怕一件成品都还没有卖出去,三千匹上好蚕丝布可不是百十两就能打发的,要是绣楼没有这个实力吃下,他就不浪费时间了,可是接下来要去哪里碰运气,他还没有想清楚,若是这批布料再出不了手,家里的开销支持不了多久了,祖宗留下的基业要是毁在他的手里,他死后都没脸去见祖宗。 他家世代为蚕丝商行,原本是有稳定销售商家,可惜今年夏天,那家人犯事被抄家,连带着他家也搭进去不少银子,算是破财消灾,家是保住了能用的银子没剩多少,今年的上千匹丝绸却无处可销,他病急乱投医,听人说这边有新绣楼,只能来这小县城看看。 钱嬷嬷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回道,“老奴只是个管事的,并不是这绣楼的主人,我家主子这会儿不在楼里。” 钱生也不在意,“嬷嬷能做主就好。” 钱嬷嬷点头,两人商量起来,你来我往,最终以每匹一两一钱的价格成交。 一匹布可以做两身到三身衣服,一两三钱的价格很公道,双方都很满意,钱嬷嬷做事利索,签完字画押后,就拿出银两结清。 钱生拿着手里厚厚的银票,都有些恍惚,从没见过结算给钱这么痛快的买家,就连一侧的账房先生都缓不过神来,他这个账房以前可是被上一家买家拖到自闭,卖东西不难,最难的就是要债了,这会儿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都毫无用武之地。 “嬷嬷果真是个爽快人。” 钱嬷嬷拿过契书仔细收起来,“我家掌柜的也是个利索人,她从不欠人银两,说一不二,这也是我们绣楼的行事准则。” 钱生压在心头的大石卸下,全身轻松起来,奔波劳累多日突然放松就感觉疲惫不已,又听到这话,心思活络起来,“嬷嬷,我们两家何不长久合作?” 不需费劲要款这一项就没有不合作的道理。 “这事我要问问我们掌柜的。”很多事钱嬷嬷能做主,但长久合作不是小事,还是要由秦小舟拿主意。 钱生点头,“既要合作,我该上门拜访才是,不知你家掌柜的住在何处?” 钱嬷嬷笑道:“我家主子这两日都在城南,正好,钱公子去那处看看,到时候回去也给我家掌柜的宣扬宣扬。” 钱生也不介意浪费点时间,毕竟那批丝布已经卖出,危机解决,也该看看丰谷县的山水,“嬷嬷放心,绣楼的名声传的很远了。” 钱嬷嬷只笑着也恭维他几句话。 秦小舟正在交易市场大门口描绘门匾,钱生远远就在人群中瞧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女子身穿蓝绿色裙子,精致清雅,头挽螺旋鬓,只用一只银簪子固定,身形匀润,气质不俗。 这个女子身上没有娇弱感,在这样的集市里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更有一种自由,游刃有余的松弛,这让钱生越发好奇。 心,就乱了。 钱嬷嬷上前去,简洁明了地介绍了钱生,秦小舟抬头望过去,隔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钱生,看着是个实在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妄下定论。 钱生穿过人群,手心都紧张到冒汗,“秦掌柜,幸会。” 他早打听到绣楼的主人是个女子,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这样容貌的女子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就该被娇养在深闺之中,不见外男,方可保住清誉,和这些衙役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或许是她夫君不作为,她才不得不抛头露面经营生意,要是有个能干的男人给她依靠,又何尝不会在家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 秦小舟自是不知这人心中所想,“钱公子既想长久合作,嬷嬷,你做主就是。” 丰谷县今年养桑蚕的人不少,但绣楼用料多,只丰谷县的丝绸布料完全不够,她秉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采购的事情既然交给了钱嬷嬷,她就轻易不会插手。 钱嬷嬷大觉脸上有光,神采奕奕,“是,钱公子,合作的事情我们慢慢谈,既已来到此处,就看看我们县城的交易市场,你回去后帮着多多宣传,让更多人知道。” 秦小舟忍不住笑,这钱嬷嬷可真会来事。 钱生跟着人溜了一圈,搞清楚了这地方的作用,忍不住鼓掌,“妙哉妙哉,我这就让人飞鸽传书回去,不瞒嬷嬷,我家世代经营丝绸布料,我外族家却是做药材生意的,说不定这边能有市场。” “药材?”秦小舟想了想,“这世道懂医术的本就少,何不把那些药材做成能对症下药的药丸来卖,比如专治小儿积食的药丸,速效救心丸,或是一些清热解毒的药丸,方便携带又大部分人都能吃。” 钱生连连称赞,“是这个理,可惜我外家舅舅是个固执的,天天念叨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需得把脉才可开药,因此这些药丸就不许人制作。” 秦小舟不在说话,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她没权利过度干预。 钱生却是已将她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觉得甚是可行,抬头望向秦小舟的眼神里透出炙热。 第113章 再次开业 朱娴打马从街头过来,“秦掌柜的,明日花想容开业,可要为我母亲留一处位置啊。”说罢忍不住叹气,无奈又带着一丝欣喜,“我母亲偏要我过来走这一遭才安心,就怕明日抢不到她想要的衣裳。” 她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亲情,也难得在母亲脸上看见了欢愉,看来带我们来县城,离开那乌烟瘴气的朱府是最好的选择。 虽被母亲指使,朱娴心中却是愉快的。 秦小舟揉着腰站起来,指挥人把匾额装上去,玩笑道:“多谢朱夫人赏光,明日我当牛做马驮着,定跑在最前面。” 朱娴手持马鞭,软软地杵了秦小舟的肩膀,“你啊你啊,嘴皮子最溜,我明日要去宣城,我母亲就托付给你多照看。” “你且放心去,伯母那边我会顾着,必定无事。” 有这话朱娴就放心了,正要邀秦小舟去吃饭,一侧的钱生豁然,“你,你是朱大小姐?皖州州府朱大人的千金?” 这话可以激起千层浪,皖州州府那是只听说过的人物,他的千金居然一直在丰谷县这小地方。 朱娴蹙眉,“你是何人?” 钱生谄媚:“在下钱生,做丝绸买卖,曾在皖州有幸见过朱小姐两次,今日再见真是三生有幸,不知朱大小姐来丰谷县是有何事,不知在下可有幸为大小姐分忧解难。” 朱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不需要。” 气氛一瞬尴尬,钱生悄悄握紧拳头,面上却不显,“朱大人为一州知府,朱大小姐贵为千金,凡事交给我们这些小的去办,何苦在这日头下跑马过街,平白地自降身份又惹出些流言蜚语污了大小姐的耳朵。” 秦小舟似笑非笑只当是看好戏,钱嬷嬷脸色微变,蹙眉很是不悦,只是未插话,心中已经对合作的事情有了定夺。 朱娴嗤笑,“你倒是把尊卑看的重,不过何必把自己踏入尘埃里。” 说罢一把抄过秦小舟手臂将人拉上马就走,秦小舟还是头一次坐马,又有朱娴坐在身后,很是兴奋,马跑过半个县城才后知后觉,“你爹是知州府?” 朱夫人不在府里做当家主母,跑到这小县城来,难道是府宅不安宁? 朱娴拍拍她的脑袋,“不该你知道的,少管。” 秦小舟最会来事,“好,那我就一心攀附好朱夫人和朱大小姐,只管赚钱养家,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朱娴仰头大笑,“我最喜欢你的聪明劲。” 秦小舟正在朱府用午饭,前门就有人来报钱生来了。 朱娴被扫兴,放下筷子,“不见。” 崔芸好奇,“何人惹你这么大火气?” “一个妄图用女诫来规劝我都人。” 崔芸一愣,摆手让下人下去,“紧闭府门,今日小姐不见客。” 秦小舟默默吃肉,当自己不存在。 绣楼侧门的亭子里,李珍和钱嬷嬷摸着一张狐狸皮,触手柔软,钱嬷嬷叹气,“可惜是杂毛,要是纯正白毛或是赤红皮色,做成衣服缝边,冬日里穿才好看呢。” 叶肃站在亭子外,一言不发。 钱嬷嬷估算了钱,拿了三两银子给叶肃,“公子往后要出售皮毛,就都来绣楼,我们绣楼收了。” 叶肃沉默点头,把银子收入怀里,跨上背篓就走,李珍追上去,“你等等。” 男人站住,回过头,却还是不说话,李珍立即地站在三米开外,“你是个猎户?若是山里见着好看的鸟羽毛,也可以收来卖给我们,鸟羽我们也要。” 叶肃点头,转身走了。 李珍悄悄拍着胸脯,这男人一身戾气,看着着实吓人。钱嬷嬷好笑地上前,“这人看着结实,沉着脸不说话,但我瞅着不是个坏的,不过往后这人再来,你也不可单独见,你如今还有半年就守寡到期,还是要注意男女大防,早日再寻一门夫家才是。” 李珍今年还未满三十,守寡两年就必须要婚配,她这些时日时常愁,想起家里的老婆婆和才九岁的女儿,免不得要伤心,她改嫁是断没有带着婆婆和女儿的道理,可她放心不下,只能现在多存点钱,留下给一老一幼伴身。 “你呀。”钱嬷嬷恨铁不成钢,“平日里绣衣服店那些新花样脑子倒灵活,连用鸟羽都能想得到,这会儿怎么就不明白了?你且带着你女儿到绣楼里做学徒,你那老婆婆也还没到不能自理,到绣楼后厨做个帮手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怎么行?”李珍心脏狂跳,又有些失落,“我姑娘从前并未碰过针线,何况我让她们来绣楼,岂不是徇私?” 钱嬷嬷叹气,再不说话,抱着狐狸皮回了绣楼,李珍忙跟上去。 秦小舟远远听着很是欣慰,当初她扶持李珍的首要原因就是这人实诚,且一心都在刺绣上,又肯琢磨,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你瞧,如今就算是成了绣楼的管事,依旧还是遵守规矩,没有一丝想搞特殊。 下午,赵勇送完了鸡鸭鹅,又来到绣楼,从牛车上抬下来几大筐兔子皮,“弟妹,这些兔子皮都是革制好的,你过过目。” 陆家兔子做烧烤,皮都被留了下来,就等着这秋季做衣服,兔子皮都是纯白或是纯黑的,杂毛的都留在陆家给王兰做被子。 秦小舟让人都搬进去,又和李珍讨论了几款冬衣才回去。 次日,花想容再次开业,这次比上次更加热闹,也再没有来闹事的人,顺顺利利开业。 第114章 我会养你 这几日等着出成绩放榜,陆云行考完就回家去,每日送秋收的水果来,每每看着秦小舟都是欲言又止,秦小舟只当做没看见。 李骥也是每日早上都来送牛乳,只是李阳再也没有跟着来过,那婚事好像突然就搁置了,再也没有消息。 钱生时常在县城里打转,更多时候是去交易市场堵秦小舟,交易市场里不少商家入驻,吃喝穿的都有,慢慢的居然成了县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这日傍晚,秦小舟回一帆风顺店里的路上,在偏巷里就被钱生堵住,“秦掌柜,明日我就要回去了。” 秦小舟心下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预祝钱公子一路顺风。” 钱生有犹豫之色,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秦姑娘,你跟我走吧。” “嗯?”秦小舟不解。 钱生深情款款,又故作羞涩,“不瞒秦姑娘,自那日在交易市场门口见了你,我便对姑娘魂牵梦绕,日日思念,我知姑娘已是人妇,不该存这心思,可我控制不住,一想到我离开丰谷县,以后不能时常见到姑娘就寝食难安……” 秦小舟:…… 这人神经病啊。 钱生自顾自道,“秦姑娘,你身为女子,且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就该嫁人生子,一辈子在后院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可你居然抛头露面在外行走做商,这是败坏名声的事情,只要你跟我,我给你一个院子,比你一帆风顺楼都大,你只需在院里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享受荣华富贵,只有没有本事的男人才需要妻子赚钱养家,你跟了我赚钱的事情就不需要操心……” 越说面上更有得意之色,多少女子想进钱府做他的妾,如今他许诺出这样的条件,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心动,毕竟嫁个好夫婿是所有女子的梦想,从一个村里妇人变成他钱府小妾的身份转变,相信这世间没有女子能抵抗这种诱惑! 这个人真的病得不轻,秦小舟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往后退开两步,“钱公子请自重,我已经婚嫁。” “这有何妨?”钱生信心满满,“我愿出一百两给你夫婿,他自然愿意让我带你走。” 一百两足够重新娶妻又纳四五个妾了,一个妻子换四五个女人,是个男人都会选后者。 秦小舟差点大笑出声,“钱公子,我有绣楼有花想容这店铺,还有交易市场的房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 这人没有镜子难道也不会撒泡尿照照吗?比她大十岁,看着也不会比她多有钱,样貌又普通,她秦小舟是疯了才会放弃辛苦打下的家产和抛弃陆云风,跟姓钱的走。 虽说她一心只想赚钱,和陆云风并没有过多感情,可毕竟是一路一起打拼过来了,何况陆云风从不会按照这个世俗的眼光来管束她,长的又比姓钱的好看,怎么看都是留在陆家好吧。 钱生志得意满,“我会养你,你的那些绣楼店铺,我来帮你打理,往后你只需要享受女儿家的柔情蜜意即可,再不必为这些俗物费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小舟实在忍不住仰天大笑,这真是她听过最最好笑的话了! 钱生的脸色慢慢从倨傲变成恼怒,“你笑什么?” 笑得肚子都疼了,秦小舟才勉强压下笑声,“钱公子,你不会觉得我穷到请不起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过不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吧?这些需要你施舍?” 看情爱动人这条路行不通,钱生冷哼,“你赚的钱和我给你的能一样吗?我赚的钱清清白白,而你是女人,谁知道那些钱干不干净,女人就应该在后院相夫教子,你天天抛头露面我都不嫌弃你,你……” 秦小舟懒得听他发病,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钱生死死拽住,声音恼怒又冰冷,“别给脸不要脸,不要脸的荡妇,你也就是会赚钱才有人捧着,否则早被人侵猪笼……” “放开。”秦小舟可不是个会逆来顺受的,一拳揍过去,“滚。” 钱生捂着脸,冲出偏巷子,在街道上指着秦小舟,“是她,她勾引我,还约我巷子相见。” 在丰谷县城里谁人不认识秦小舟,很快街上的人面面相觑,随即鄙夷,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守妇道,天天抛头露面四处跑就算了,居然青天白日的约见外男,不要脸。” “忒不要脸,贱人,好好在家守着丈夫生孩子才是正事,没想到做生意做到别人床上去了,以后我都不好意思买她家的东西。” “呸,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我就说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又是开甜点店又是绣楼,如今还有交易市场,原来私下是做这肮脏事的。” 钱生得意起来,只要用名声拿捏住秦小舟,吞下绣楼,那以后他的丝绸何愁销售,又能白的一个绣楼和店铺。 秦小舟可不是个会被几句名声就打到的人,“钱生,我要告你诽谤,走,去衙门。” 站在公堂之上,钱生都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想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敢真的上公堂,不应该被吓得躲起来不敢见人吗? 秦小舟恭恭敬敬地朝着孙县令跪拜,“大人,钱生想侵吞我的家产,诱惑我与他私奔,我不从,便污蔑我勾引他,想坏我声誉毁我名声,求大人为我做主。” 惊堂木拍下,孙县令蹙眉,“钱生,你说,此事是否当真?” “冤枉啊大人。”钱生哭天抢地,“是她勾引我,还想从我这里拿到低价丝绸,从中获取更大利益,我家中有贤妻美妾,不肯沾染这抛头露面的女人,她就威胁我,说……” 钱生胆小地看了县令一眼,闭上嘴。 “说了什么?”县令再次拍案。 钱生跪伏下身,“说她与县令大人关系匪浅,就算我告到衙门,她也不怕。” 第115章 荡妇羞辱 “放肆!”孙县令大怒,“事情究竟如何,还不快从实招来!” 秦小舟猛然转头,死死盯着钱生,第一次感觉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虚伪且聪明,仅仅是刚刚从街上到衙门的两刻钟,这个人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大人,民女从未说过此话,此人口出都是污蔑,他不仅污蔑民女还污蔑您,您自上任丰谷县这些年,公正廉洁勤俭为民,百姓们都有目共睹,百姓都尊您敬您,可今日这人居然借着民女来攀咬大人,其心可诛。” 秦小舟条理清晰,“只要这人把民女和大人攀扯在一处,大人就算是真的在秉公处理还民女清白,旁人也多半会觉得大人偏私,这是毁您多年功绩啊大人。” 孙县令哪里能想不到这些,火冒三丈,官商勾结可是大罪,为了不影响他今后升官,孙县令一直很注意和县城里商人的分寸,就怕被对手抓住把柄,如今这个钱生,居然敢公然胡言乱语,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往后他仕途都会有污点。 “钱生,你好大的胆子。” 钱生忙磕头,“大人明鉴,我所说句句属实,是这个女人私下打着您的名头在县城作威作福,败坏您的声誉,此等破坏朝廷命官名誉的奸猾小人,若不尽早处理只怕会给大人惹麻烦,草命怕大人被蒙在鼓里,被这小人利用,这才揭穿此女子的恶毒面目。” 外头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秦掌柜人好,何时作威作福了?” “不错,我家是卖菜的的,每日给绣楼送菜,价格公道,钱货两屹,从不拖欠。” “我家今年蚕丝织了布,才一匹,旁人都嫌弃一匹布讨价还价麻烦,我就送到绣楼去,绣楼也收下了,得了一两三钱,才有钱去给我爹抓药吃,她是我家的恩人。” 县城周边养蚕人多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是一匹两匹的收成,虽然不多,这一二两银子却是够一家人吃几个月饱饭的,对秦小舟他们自然是没有怨言。 “肃静。”孙县令一怒,公堂上安静下来,“钱生,你从隔壁县城到本县来,不安分守己,惹是生非,污蔑妇人,惩罚你赔付秦小舟三十两银子,驱逐你即刻离开本县,退堂。” 钱生不敢真对上县令,即使再不服气也不得不照做,只是离开公堂恶后狠狠地对秦小舟道:“秦掌柜果然好手段,你一个女人玩弄那么多男人,这要是在我们县城,早被侵猪笼了。” 秦小舟一巴掌就扇过去,“你再造谣一句,我就打你一次。” “你,你这个粗鲁妇人……” “滚。”陆云风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手护住秦小舟,一脚踹在钱生肚子上,人被踹出摔在人群中,“我夫人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离她远点。” 钱生半撑起身却奋力喊道:“你是这贱妇的相公?这位公子,你夫人在外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和多个男子来往勾搭,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立即休弃简直就是给你摸黑。” 秦小舟上前又是一巴掌,甩甩手,“犯贱,听不懂人话,你荡妇羞辱的那一套对我没用,你说我勾搭你,方才在公堂上你又拿不出证据,要是刚刚的审判你觉得轻了,那我再去敲一次鼓,咱们到公堂上再仔细分说。” 钱生自然拿不出任何证据,也知道再次上公堂讨不了好,也不能让秦小舟脱一次皮,只能把她往荡妇的污水里拖,“不知廉耻的女人,连妓子都不如,本公子睡了你,刚刚县令罚我的那三十两就当是给你的嫖资,哈哈哈哈,你不就是因为不给你钱才把我告到公堂上,如今还不许我说了?” 这人真是无耻至极!! 看热闹的人种自有心思恶毒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见秦小舟从风光无限里要被拖入荡妇泥沼里,忍不住添火,“这秦掌柜的确实天天抛头露面往外跑,绣楼和一帆顺风楼也就罢了,都是女人,不过这交易市场可是男女都有。” “对对,这交易市场里的老板掌柜可是男女都有,他们谈话的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交易市场摆摊的老板掌柜不乐意了,“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和我们签契约的都是秦掌柜的丈夫陆云风,而且都是在衙门签约留档的,我们何时私下见过秦掌柜?” 衙门口吵吵嚷嚷起来,陆云风脸色彻底变了,黑如锅底,气势汹汹就要去打钱生。 听闻消息赶来的赵芳听了这话,血气上涌,差点晕厥过去,周围女子大多也是面色发白,女人只要和荡妇扯上关系,不死也是难活的,认识秦小舟的女子从不觉得她不检点,反而时刻都是大方坦荡的性子,风风火火直来直往,可现在这局面,她们也不敢出声为秦小舟说话,就怕引火烧身。 秦小舟却是面色不变地拉住陆云风,仰起头居高临下地蔑视,“钱生,你不会觉得你几句话污蔑了我的名声,我就会羞愧而死吧,可惜你错了,我秦小舟最不怕的就是这些流言蜚语。” 啪啪又是两巴掌,钱生嘴角溢出血,眼色复杂,污蔑名声这种把戏对所有女人都管用,为什么今天面对秦小舟他却只感觉无能为力,“你个贱妇。” 钱生的仆从匆匆赶来,见自家主人被打成这个样子急忙上前,今日钱生出门不许他们跟着,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次秦小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开仆从,抓着钱生的衣襟,对着脸左右开弓,手心微微发麻才放开,脸变成猪头,晕头转向,血水吐在地上,像只死猪软在地上,再也不敢看秦小舟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仆从在血水里扒拉出三颗牙齿,惊恐地看着秦小舟,“你……你……你要杀人?” 让周围人再次变了脸色,纷纷退开半步,特别是有些男人,原本对秦小舟这脸这身材还会有些想法,毕竟她时常在外抛头露面,必定不是内心古板的人,几个活络的男人还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今日过后这想法就彻底歇菜了,虽秦小舟长得不错,但这女人一不怕闹二下手太狠,不划算招惹招惹。 秦小舟打完又把刚刚的三十两银子丢钱生身上,“医药费。” 钱生瑟缩了一下,气若游丝,“我要告你。” 秦小舟冷笑,“不必这么麻烦。”说着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我听过打死人的公堂,打死一个人赔付五十两就是极限,我双倍给你,不过你没死呢,赔多了。” 她故作深思,“你该不会是在我身上玩仙人跳吧。” 她瞬间像是恍然大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朝着周围道:“诸位想想,我像不像是被这人玩仙人跳了?” 被这么一引导,再加上得到这一百两,周围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起来,钱生又气又愤,嘴疼的说不出话。 秦小舟不理会他,向钱生的仆从说:“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果回去后尊夫人问起,请代我转达,请她放宽了心,钱生这种货色我秦小舟是绝对看不上的,请她莫要来找我麻烦,也莫要无端猜测了我去。” 衙役前来赶人,把钱生和他的仆从赶出了县城。 第116章 没男人娶是可怜人 秦小舟打了胜仗一样回去,吃饭时赵芳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宽慰,“小舟,那些人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这些日子赵芳更加了解了这个儿媳妇的性子,勾搭外男的事情绝不会做,或许在她心里只有赚钱是最最要紧的事。 秦小舟给秦锦绣夹了一块小炒肉,转头就看见陆燕也抬着碗眼巴巴地望着她,只能无奈地也给陆燕夹,陆燕这才笑眯眯地开始吃饭,“放心吧,我虽不怕流言蜚语,但也不喜欢惹一些闲言碎语出来。” 她做事一直很有分寸,从不去狭小私密的巷子,也不会轻易单独和别的男性相处,很多事情都是让陆云风去出面,这就是她拖拖拉拉现在又不想和离的原因。 陆云风很有用处,且不用怀疑他会起别的心思,能省去很多麻烦。 想了想她把今天的事情还有利弊都在饭桌上讲了一遍,主要是教育陆燕和秦锦绣,“你们两个小姑娘慢慢长大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记轻易不要和外男接触,这个外男就是除了自己的亲兄弟父母都算。” 她不在乎流言蜚语,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破开这些东西,不沾染才是最好的。 陆燕歪着脑袋,“表哥表叔都不可以吗?” 秦小舟斩钉截铁,“不可以,更不可以和外男亲密接触,不可以拉手不可以让他们脱衣服抱你们……” “哎呀。”陆燕羞红了脸惊叫,她虽然懵懵懂懂,但也模糊知道一些大人们之间才有的事,这会儿恨不得丢下碗跑路。 赵芳脸也红了,好在吃饭的时候只有他们一家子在,员工都在另一边吃饭,不然真是要羞死了。 秦小舟却不轻易放过秦锦绣和陆燕,一定要她们说记住了才放人。 “你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天还没黑,仔细被人看见。”景和躲在一帆风顺店侧面的道口,很是紧张,好在道口外被秦小舟种了两丛蔷薇,严严实实挡住了里面的情形。 “怕什么,那姓秦的就是个贱货,满县城都传遍了,老子警告你,你可别学她四处勾搭男人,否则老子打死你。”瘦小男人抢过她手里的油纸包,很是不满,“今日怎么这么点?你是不是偷吃了?死婆娘,叫你嘴馋。” 狗剩正是景和从前的丈夫,好堵才卖了婆娘,没想到这婆娘运气好,居然被秦小舟买了回来,每日吃好的穿好的,狗剩就又把主意打到景和身上,让她每日偷一些店里剩下的甜点牛乳给他,这事已经三四个月没被发现,狗剩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你可要记住,你现在是奴籍,但你还有孩子在家里,明天要是再这么点糊弄老子。” 景和连连躲避,“没,没有偷吃,今日生意好,原本不该剩下的,这还是我趁着店家去衙门后偷偷藏起来的。” “那你就偷鸡蛋偷白面。”狗剩得寸进尺,“老子看见店里厨房有好几袋白面,你一日挖一碗出来给我,不会有人发现。” “不行的,和面都是景月和店家和,我碰不到……” 狗剩一巴掌扇过去,“臭娘们,你在里头吃香喝辣的,要看着老子和你儿子饿死啊!” 景和捂着脸,想到了孩子,是啊,陆家那么有钱,就这一个甜点楼,每日银子就像下雪一样进来,何况还有那成衣铺子有烧烤铺子还有绣楼和交易市场,银子多到用都用不完,一碗白面就几文钱,她一天拿几文钱怎么了? “好,但一天只能一碗白面,其他的就不能……” “不能什么?”秦小舟毫无形象地趴在北面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这条道口是两个宅院之间过马车用的,陆家自从有了船后就再也不用了,秦小舟就种了花,没想到却是方便了藏污纳垢。 景和脸色煞白,“掌柜的?你,你怎么……” 秦小舟伸长手扯过一朵蔷薇,“嗐,你偷鸡摸狗这事儿,我们早有察觉,只是你平日里只是那些店里剩下的那些没卖完的吃食,我就不想过多计较,毕竟你一个做母亲的吃饱喝足,不想让儿子饿肚子那两块点心是人之常情,可你太贪心了,还不知及时止损,这可不是个好事。” “我管你们吃穿每月给你们四百文,这四百文虽不多,但养两个孩子勉强够了,你却贪心不足,还想以后一天一碗白面,是想做蚂蝗,趴在我身上吸血啊?” 狗剩不服气,“你那么有钱,给我们一碗白面怎么了?卖到别人家一个月有五百文,你家上个月才给我媳妇四百文,真是黑心。” 景和原本想阻拦,听了这话又沉默下来,要是闹一场能每月多得一百文,她自然是高兴的。 景月站在过道口义愤填膺,她和景和虽不是一处的,却也在张牙子手里一起艰难过了半个多月才被秦小舟卖回来,那半个多月里每天食不果腹,永远有干不完的,稍不留神可能会挨打,原本她们都以为就会那样死掉,是秦小舟买了她们,从不打骂,从不苛责,吃饱穿暖,这样安心的日子她以前都不敢想。 可是她没想到,她以为应该用余生还的救命之恩,原来在景和看来,居然不是安身立命之所,而只是赚钱的地方。 “景和姐,你真是个白眼狼,你这个丈夫卖了你还赌债你还一心一意对他,而掌柜的买了你给你吃喝住,你却偷她东西,识人不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景和嗫嚅着嘴唇,最后才弱弱辩驳,“这是我男人,我还有孩子,你什么都没有,没男人娶你,你是个可怜人,你不懂的。” 景月差点气吐血,秦小舟也好不到哪里去,没男人娶就是可怜人?什么狗屁言论,“行行行,你有男人娶,这世上谁能幸福得过你的,我都不忍心阻拦你奔赴幸福,小燕啊,把她的身契还给人家,别挡了别人追求幸福。” 陆燕很快就拿着身契来了,撇着嘴白眼翻上天,“喏,走吧。” 第117章 不吃暗亏 景和砰一声直直跪下,双膝砸在地上秦小舟都觉得疼,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求求掌柜的,不要赶我走,我知道错了。” 膝行到赵芳跟前,扯着赵芳的裤脚,“店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赶我,我以后再也不乱拿东西了。” 狗剩气愤不已,“姓秦,你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呸,老子就是怕你带坏了我媳妇我才要带她走。”扯起景和,“走,少和这种贱妇沾边,丢脸,我们就是饿死也不再她家干活。” 秦小舟气笑,上前就是拳打脚踢,她力气大,就连钱生的仆从都拉不住她,何况是狗剩这个瘦精干巴的男人,两下就扇到在地,鬼哭狼嚎。 街上的邻居都被惊动,开门出来看,就见秦小舟拖着打的半死不活的男人丢在街道中心,叉着腰:“好好说话你不听,偏要我动手,老娘再说一遍,我要是再听谁嚼舌根,这就是下场,要是诽谤我三次那就公堂上见,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决不罢休,偏要告得嚼舌根的倾家荡产不可,不怕的来,当着老娘的面说。” 周围人吓得瑟瑟发抖,纷纷关门,“别看别看,走,这就是个泼妇,别招惹她。”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又凶悍的女人。” 另一个妇人道:“我就觉得秦掌柜是个厉害的。” 很快妇人被婆母拉走,“女子打男人,这是要反了天了,还不快回去。” 狗剩缩成一团,他被打怕了,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怎么这样,以前在村里,他只要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那些女人都是又羞又怒,只敢跑的远远的,要是在没人的山里遇到落单的女人,哪怕上去摸几把,那女人也只敢求饶不敢伸张,回去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因此他在村里嚣张惯了,哪有女人敢上前来理论何况打人,而这女人好像完全不在意那些话,真是奇怪。 秦小舟踢踢他,“喂,是不是发现我不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女人,不好欺负了?就你这小身板这小肉,呵,都不够我剐一刻钟的,以前我在镇上猪肉铺的时候,削骨剔肉可厉害了,骨头是骨头肉是肉,身上能一点血沫都不沾染。” 狗剩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看着秦小舟差点尿裤子,“姑奶奶,我错了,我嘴贱,我再也不乱说了。” 秦小舟把身契丢在景和身上,“走吧,这店你以后不要踏足半步,我当初买你的时候,你一身破烂两手空空的来,现在你身上这衣服就当是给你了,其余就不必带走了。” 店里少了一个人,赵芳想了想,踌躇地敲开秦小舟的房门,“这景和心地不纯,好在她不曾经手过和面这些,不知道具体的用料配比,但总能摸索出来,我就怕她被别人利用了去,要是县城再出一家蛋糕店,对我们不好。” “娘放心,出了就出了,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何况蛋糕的做法和配方,我早就给朱小姐的人学了去,现在宣城皖州就连京城,都有蛋糕铺子,那些地方来的分红才是我们的大头,这个店以后就当是给婆母你开着玩,将来做你的养老钱。” 赵芳震惊,这么大一个店铺,怎么说给就给了?“这怎么行……” “娘,就这么说定了。”秦小舟揉了揉眉心,每日看其他店铺的账本就很是累人,她今日早已心力交瘁了,“你要招人或是买人,自己拿主意罢,或是和陆燕商量,她现在脑子好用着呢。” 八月中秋,店铺忙忙碌碌大半个月终于得了空闲,店铺绣楼休假三日,秦小舟给所有员工分发了月饼和过节钱,每人一百文。 陆云风带着弟妹和秦小舟回家。 赵芳一到村里,急匆匆就往家里赶,进门一把抱起小四不撒手,小四已经长了好几颗牙,噗嗤噗嗤地吹口水,拍着手还能奔出字,“娘,娘……” 赵芳眼含热泪,亲亲热热地亲小儿子的脸,“唉,真乖。” 王兰再次见到秦小舟,恨不得时时刻刻拉着人,“孙媳妇,你瞧瞧你的屋,被子昨日好好晒过的,大云屋子在旁边,你夜里莫要害怕,你二妹跟着小燕住,小石头夜里我带着,睡前把羊乳温好,半夜喂上一两次就行,真巧我老了,觉少。” 想了想又说:“这小孩子啊,还是要固定有人带大,才不会胆小认生,你们在县城里忙,锦绣能跟着帮忙,要不就把小石头留下吧,我带小四一个也是带,带着小石头也是带。” 秦小舟感受到王兰的小心翼翼,上次那事闹的有点大,想来想去,还是这些对她好的长辈心里不好受,就连秦锦绣这些日子也越发胆小起来,战战兢兢的。 “谢谢阿奶,小姑姑的婚事怎么样?” 大家都不提这事,陆家里这些日子没有人提,李家那边也没有消息。 王兰叹气,摇摇头,“闹成那样,不成也好,省的玉娘嫁过去不好过。” 只是这婚事一直不顺,陆玉越发沉闷不爱说话,现在也不出门,整日都在家里带小侄子。 王兰拍拍她,“不怕,这事不怪你,是玉娘命苦。” “只要她想的开,她就是整个王家村最幸福的姑娘。”秦小舟脱口而出,又转念一想,“算了,只要她好好的,随她吧。” 而不远处的厢房里,陆燕拉着陆玉展示带回来的东西,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小姑姑你看,这是嫂子给你的,好不好看?” 陆玉蔫蔫的,随意点头。 陆燕眼珠一转,“小姑姑,我给你讲讲县城里的趣事吧。”不等陆玉反应就绘声绘色把钱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人可真是恶人,后来听嫂子说,其实那男人是想勾着嫂子吞下嫂子名下的绣楼和房产,后来见嫂子不如套,才又想到了损坏嫂子名声的毒计。” 陆玉听的心惊胆战,“那,县城里的人信了那个男人的话了?” “嗐,哪有什么信不信的,不过就是嘴闲,就免不了私下说些不好听的话,他们才不管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呢。”陆燕撇撇嘴,“这世间最管不住的就是人心和人嘴,不过嫂子才不在意那些,她听见谁说她就去打谁。” “衙门口打人?”陆玉都快晕了,“侄媳妇的名声那都成什么样了?” 陆燕想了想,“也还好吧,反正蛋糕店里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并没有因此不来,还有好几个女子私下里都可喜欢嫂子了,都觉得她厉害。” 第118章 过节福利 王家村尾的陆家热热闹闹,村里也不遑多让,王叶红拎着大包小包才进家门,就被自家奶奶拉过去看,“才几日不见,白了,也好看了。” 王叶红特意穿了绣楼里统一的衣服回来,虽不能和那些绫罗绸缎比,但身上的衣服都是细棉布做的,穿着又舒服又好看,“奶奶,我大早上回来又累又渴。” 村长拿着烟杆出来,“先让孩子进屋喝水,听说能在家三天,有什么话说不完的。” 一家人围着王叶红转,她很是受用,打开包裹拿出带回来的东西,先是一个八寸的蛋糕和六个月饼,“这些都是秦姐姐发的,说是给我们的福利。” “你这丫头,陆家虽是外乡人,但户籍在咱们村里,你要叫她陆家嫂子,什么姐姐,乱了辈分。”村长媳妇嘴里训着孙女,眼睛却在带回来的东西上,“哎呀,上次吃还是好几个月前陆家那媳妇送来的,没想到今日也能吃到。” 村长媳妇和几个儿媳妇孙媳妇都围着蛋糕看,满眼都是怀念。 说着几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王超媳妇眼不错地盯着蛋糕,“三妹,这蛋糕很贵吧?” 王叶红脸上有光,心情雀跃,“听说这东西是最细致的白面白糖和牛乳鸡蛋做出来,这个尺寸在店里要一百三十八文钱,嫂子,我还带了一些绣楼里剩下的碎布回来,做个帕子或是做鞋面都好看。” 说罢又拿出一包碎布,有大有小,都是不规则的,面料柔软又艳丽。 家里的女人们都两眼放光,纷纷翻起碎布来,“这块好看,做帕子都不用绣花了,直接就能用,这料子也舒服,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三妹,你现在会作践东西了,这么好的料子这么能用来做鞋面,这样细长的,剪一剪缝一下就能做头绳,带在头上多漂亮啊。” 王红叶没有反驳,只拿出酒给了爷爷,私下里却悄悄把那过节钱藏住,谁也没说。 她不说,村里其他人却不是各个都能藏住的,王庆的媳妇赵春华就从村头一路炫耀到家里,惹得村里人人眼红。 媳妇去县城做工,只是过个节就从绣楼里得了这么多东西,还有一百文过节费,这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王庆自然也是高兴得差点飞起来,把媳妇当菩萨一样供着,赵春华才进门他就迎上去接包裹,“四丫,给你娘倒水喝,娘,饭做好了没?我媳妇饿了。” 王庆在家排老二,父母都还在,因此兄弟几家都没分,全挤在一处处,王庆老娘从厨房出来,“去做个绣娘就金贵了?还要老娘给她做饭吃。”朝着赵春华一伸手,“钱呢?” 村里这会儿到处都传遍了,绣娘还有过节钱,一百文呢。 赵春华讨好地拿出钱,“娘,一个子都不少。” 说罢打开包裹,拿出月饼给孩子们分了,一大家子,十五岁往下的孩子有五个,其中就有赵春华最小的女儿,今年刚十四岁,瘦瘦小小的,皮肤黢黑,只有牙齿和眼白很是明显,身上都是看不出色的补丁,头发枯黄像是稻草,赵春华递月饼过去,“快吃吧。” 王庆老娘一把抢过,“一个丫头片子吃什么吃,还不快去地里割稻子。” 赵春华看看天色,“娘,这会儿都中午了,日头大,也到了吃饭时间,吃完饭再让四丫去。” 王庆老娘宝贝地把月饼塞给小儿子,赶四丫,“现在去就,走,还想吃饭,早点嫁出去换点彩礼钱才是要紧。” 四丫怯怯地走了。 赵春华不可置信,她以前赚不来钱,婆母对她不好时常欺压她的孩子,她也没有怨言,毕竟是她没用,可是现在她是县城里的绣娘,每个月能挣差不多一两银子,她以为婆母会对她好高看她一眼,可为什么她拿回来的月饼她的四丫吃不到,快三十岁的小叔子却能吃的心安理得。 火气在心口蔓延,“四丫,不用去了。” 四丫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王庆老娘气急败坏,伸手就来拧赵春华的耳朵,“好你个赵氏,敢反了天了……” “分家,我要分家。”赵春华积攒多年的怨气在这一瞬间爆发,“四丫,去喊村长过来,我今天一定要分家。” 王庆娘差点气死,捂着心口,“反了天了,你个断尾的,好毒多心,我和他爹都还活着,你就敢分家,老二,还不拿棍子来,把你媳妇的腿打断,否则人家要飞上天去了。” 大嫂阴阳怪气,“哟,做了绣娘了不得了,要撇下我们过好日子去。” 一家子十几口人你一言我一语乱哄哄的,王庆也被媳妇突然的话吓住了,“媳妇,不能分家,我爹娘还在,听话,咱不分家,快给娘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以后不许再提。” 赵春华刚刚的火气消减下来,想到刚刚脱口而出分家的话就有些紧张害怕,这会儿丈夫一劝,态度就软了,顺坡下驴,“娘,你别生气,我就是胡说的,我这就去做饭。” 王庆老娘哼了一声,也没有再揪着不放,私下松了一口气,赵春华现在是家里经济一大支柱,要是真分家分出去,那就是在她身上刮肉。 王庆家鸡飞狗跳,李珍家里却是一片和谐,她背着一个大竹篓回来,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粮油米面。 李珍婆母心慌,拿着那一身新衣很是紧张,“儿啊,你咋卖这么多东西回来,你不会是偷拿陆家的东西了吧,这可不能啊,咱们穷点不怕,这种事不能做。” 那新衣一看就是丝绸面料,天蓝的明亮色,看着就贵气。 李珍把衣服在小女儿身上比划,“多合身啊,娘放心,这料子是秦掌柜给我的,布料在搬运的时候不小心勾丝了,虽只是细细一小条,但秦掌柜对这些看得可紧了,一点不好都不能拿去卖,丢了又可惜,她就做主,绣楼里剩下的碎布头和这些残次布匹,我们都可以分一分自己拿回来。” 又道:“秦掌柜对我好,我才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往后我好好给她做牛做马报答她。” 听了这话李珍婆母才高兴起来,祖孙三人一起去做饭,絮絮叨叨说起村里的事,无非就是谁家姑娘许给了谁,谁家又吵架了。 吃完饭李珍给女儿换上新衣服,把卖米面剩下的钱给了婆母,“娘,我在绣楼有吃有穿有喝的,现在我一个月能挣一两多,你和小幺儿在家要好好吃饭,别把身子饿坏了。” “你孝期还有一个月就过了,儿啊,你要为自己打算了。”李珍婆母抹了把泪,没要钱,“你好好收着,给自己攒点嫁妆,小幺儿还小,我会守着她长大嫁了人才能闭眼。” 李珍摸着女儿的头,心中却是焦急的,还有几个月就到年底又是官府婚配,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普通人家中秋晚饭杀一只鸡已经是奢侈,陆云行却是一大早就杀鸡宰鸭子,中午饭也很是丰盛,鸡鸭鱼肉都有,一家人难得齐全,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陆燕好些日子没有回村里,有些想村里的小伙伴,扒拉完饭就放下碗,“娘,吃完饭我想去玩,就半个时辰。” 赵芳也不是个严母,哪能不答应,“带着锦绣一道去,这秋日里村里都忙,玩一会儿就回来,别耽误了别人干活。” 村里小孩子都是会走路就要会干活,秋忙日里哪有时间玩闹。 陆燕唉了一声,只能等着秦锦绣,秦锦绣赶紧吃完饭也跟着去了,秦小舟吃着炖大鹅,脑子里都是吃的,“阿奶,等会儿给村长家和大河叔家里各送一只兔子去。”想了想又说:“给李家也送两只鸡鸭去吧。” “这——”王兰哑然。 陆玉低着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陆云风做主,“我等会儿就去送,那婚事究竟要如何是该好好商量,总拖着不是事。” 第119章 命不好 下午,秦小舟把火盆从厨房搬出来,要在院子里烤兔子吃,陆云行在后院抓兔子,陆燕拿着草一边丢进去一边指挥,“二哥二哥,我要白色那只,白色蹲在墙角那只,这皮让珍婶子给我做衣服,等冬日里穿肯定好看。” 陆云行在兔子窝里手忙脚乱,“好好好,你们先到院子里去,这兔子窝臭,别脏了衣服。” 陆玉默默站在另一侧,手里抱着昨天割回来的草,几次想和陆燕搭话,她想再多听听秦小舟在县城的事情,好像怎么听都听不够,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一直在陆燕身边打转。 赵芳刚给小石头喂了羊奶,这会儿正抱着哄睡,也溜达到后院来,“你珍婶子忙,哪有时间给你做衣裳,这家里又是羊又是兔子的,再过一个月田间地头的草都该没了,还是要找几个帮工趁着秋日里多备一些草。” 陆云行抓着一只兔子的耳朵递给陆燕,“这事阿奶也想过,中秋过完村里秋收也就差不多忙完了,找帮工最合适。” 秦小舟杀兔剥皮,用葱姜蒜腌制,架在火上烤,陆燕和秦精修蹲在火盆边烧火,陆云风和王兰先后进了院子,王兰怒气冲冲的,小老太罕见地把篮子一丢,一屁股就坐在院中石榴树下,胸脯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陆燕凑过去,“阿奶,你怎么啦?快看我们烤的兔子肉,闻着可香了。” 王兰把孙女揽进怀里拍了拍,“玩去吧。” 说罢进厨房拉过陆玉抱紧,“儿啊……” 陆玉愣了愣,眼泪就出来了,她其实早有预感,要是李家真在意这门亲事,也不会这么多天一点信息都不给,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全身无力,说不出任何话来,“娘,是我命不好。” 秦小舟跑出厨房抓住陆云风,拉到一边,小声问:“李家那边怎么说?” 陆云风心情也不好,只是他懂得控制情绪,“李家说高攀不上我们家,小姑姑的庚帖我们也带回来了,这婚事作罢。” 秦小舟觉得婚事不成反而好,不过这会儿陆玉正伤心欲绝,这话可不能说,“李家那边最好不要乱嚼舌根。” 否则陆玉就更自闭了。 陆云风行事有分寸,“他们不会,也不敢。” 赵芳从果园捡鸡蛋回来,看着气氛就知道婚事不成,也忍不住叹气,陆玉这好的小姑娘,怎么在婚事上就这么难。 明明是中秋团圆夜,因着婚事,陆家反倒安静,不过该过还是要过,祭过月亮吃完晚饭,家里孩子多,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秦小舟带着两个小姑娘去老屋子后面的溪流里抓河蟹玩一遭才回去睡觉。 村里的夜晚总是静悄悄的,秦小舟难得的失眠了,翻来覆去半晌,索性推开窗看月亮,这个世界的月光明亮清透,亮如白昼,虽然她不喜欢李家,但陆玉因为她退婚是事实,心里的愧疚还是萦绕不散。 看陆玉那情形,给她多少钱让她过上千金大小姐的日子都没用,只有让她嫁人生子才是追求。 秦小舟觉得牙疼,她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可给人找夫婿这事真的为难她啊。 陆云风瞧瞧她的窗柩,“怎么还不睡?” 秦小舟难得叹气,招招手让陆云风凑过来点,这大晚上一点声音不远处的人都能听见,小声嘀咕,“你留意留意身边的未婚男子,只要平行好的就找人给小姑姑说媒,不顺了她的心意只怕她以后心里难受又不说,郁结于心,生生耗着自己。” 陆玉确实就是这种性格,什么事情都憋着不说,就算是难过也只会躲着偷偷抹眼泪。 陆云风点头,“李家的事不怪你,你也别乱想,快睡吧。” 虽说不怪秦小舟,但她是真心要给陆玉找个好夫婿的,躺在床上把认识的男人都过了一遍,离奇地发现一个合适的都没有,真想着找机会和陆云行说一声,看看他的同窗是否有可靠的人,村子里就传来喊叫,听着是极度痛苦,接着陆家大门被拍响。 秦小舟睡不着就起来跟着陆云风去开门,王庆在门外焦急踱步,门一开就上前来:“陆家侄子,我找王婶子,我媳妇要生了,请她去看看。” 王家村没有稳婆,村里人困难也不愿意出钱请,都是年长的妇人帮着年轻媳妇接生,今日就请到了王兰头上。 王兰听说是生孩子,边穿衣服就边出来了,“走,别耽误了孩子出来,要是憋的时间长了不好。” 秦小舟想跟着去被王兰拦了回来,远远还能听见孕妇惨叫,她心有余悸,“这得多疼啊。” 她听着都疼。 这惨叫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都没有停下,只是村里热闹起来,产妇又虚弱就听不见了,秦小舟心里发慌发堵,“阿奶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快吃中午饭了。” 赵芳是这里唯一生过孩子的,擦擦手上的水,“我去瞧瞧吧。” 陆燕对于生小孩很好奇,也想跟着去,被赵芳堵了回来,结果赵芳一去也是不回来了,中午饭摆上桌,秦小舟等不住,起身就往村里去。 还没到王庆家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墙角的排水沟里有血水流下来,秦小舟浑身都难受了,到了门口血腥气更重,王庆家狭小的院子里有好几个老妇人,赵芳恰好出来,“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我正要回去告诉你们先吃饭,别等我们了。” 秦小舟只觉得牙酸肚子疼,嘶嘶抽气,“还没生吗?” “没呢。”赵芳神情凝重,按理说郭雀这都第三胎了,该是很好生才对,可这一直生不下来,就会很危险。 秦小舟不解,“怎么不找大夫来?” 王庆挑着两捆稻谷回来,骂骂咧咧,“女人生孩子请什么大夫,又不是生病,怎么这时候生,田里的稻谷再不割回来就落了,好不容易今年收成不错,要是耽误了,明年得饿死。” 秦小舟不可思议,“女人生孩子很危险,怎么能不找大夫来?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院子里来帮着接生的妇人叹气,“生孩子只能看女人的命,命好的生十个八个身体更好,命不好的一个都生不下来。” “狗屁。”秦小舟真是气笑了,“明明是自己的无知和吝啬害死了那些无辜的女人,最后却要用一句她命苦来推脱。” 第120章 生死关头 赵芳赶紧来拉她,“你快回去吧,你还没生养过,这血腥气重,不吉利。” 王庆铁青着脸,秦小舟哼了一声,回家找到陆云风,“你到李家村跑一趟,把给娘接生的李大夫喊来吧,不然这孩子只怕生不下来。” 陆云风破天荒地摸摸她,“请来也没用的,王庆叔不会让一个男人去给自己媳妇接生,说不定连门都不会让进。” “死脑筋。”秦小舟无语,“在人命面前这些算什么?” 说罢就要去李家村,陆云风拉住她,“我去吧。” 半个时辰后,陆云风带着李大夫到王庆家里,王庆果然拦着不让人进去,“哪有男人给女人接生的?这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当初赵芳怀着小四的时候身体不好,生产时也是请了李大夫过来接生,陆云风也是在场的,“庆叔,婶子盖着被子,大夫就进去把把脉,开一副催产药喝下就行,接生的事情还是村里的奶奶们接手。” 赵芳也来劝,“王家兄弟,我生小四的时候也是大夫给把过脉的,生死关头,又不是出格的事,你就让大夫进去看看吧,婶子们说你媳妇胎位不正,不吃药只怕生不下来。” 王庆死活不让进,“别人撒个尿就能生下来,就她还要吃药,当初你生孩子能让个男人进屋是你男人死了,没人管你,我还活着呢,我媳妇屋里就是不能进男人,不然我就休了她,敢给老子带绿帽。” 这话就是把刀子,狠狠插进赵芳的心里,她脸色立马就白了。 陆云风一拳打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赵芳,“娘,我们走。” 李大夫气急,却只能叹气,“要是胎位不正,受苦的就是你媳妇啊。” 赵芳泪流满面地回到陆家,后头还跟着李大夫,秦小舟迎上去,“这是怎么了?婆母,你哪里不舒服?” 赵芳只摇头,摆摆手往后院去了,陆燕跑上去陪着,秦小舟请李大夫进堂屋坐,“怎么了?孩子生出来了?阿奶怎么还不回来。” 陆云风把发生在王庆门口的事情说了,“阿奶还在接生。” 秦小舟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对于陆云风的为人越发喜欢了,打王庆是因为那人侮辱自己母亲,不立即带着王兰回来,是因为郭雀的命也是命,人命关天,他没有因为王庆迁怒郭雀,就是一个极好的人。 “正好大夫在,就给家里人都把把脉吧,不枉跑这一趟。” 李大夫对陆家人很熟,没想到几个月不来,陆家就住上了这么大的房子,“哈哈哈,行,那就都看看,开几副清热散火的药,这秋日里总喝得上的。” 秦锦绣被推上前,李大夫笑笑,“小姑娘身子亏过些时日,不过现在养的好,好好吃饭过几年就是好生养的大姑娘,不需吃药。” 最后轮到陆玉,李大夫表情严肃,“你这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却重,心气淤堵,脾胃虚弱,神思不属,失眠多梦,姑娘,这世间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还是要多看开才是长久之相,给你开一副安神助眠的药,多去屋后头吹吹风见见阳光,别把自己闷坏了。” 村子里能有什么秘密,陆家和李家的婚事李大夫也是有所耳闻的,以前李大夫每次来陆家倒是不曾注意过这个陆家未出嫁的姑娘,今日这把脉仔细一看,是个纤细的小姑娘,话少安静,这心病多半是因为婚事不顺。 李大夫又看了看陆玉的面相,是个清秀之相,就忍不住起了些心思,这配自己那小徒儿不是真合适吗? 不过婚姻乃是大事,随口可说不得,等拿了诊金,被陆云风送出门,李大夫这才寻到机会说这事,“你小姑姑的婚事我本不该和你说,但你小子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你辈分比你小姑姑小,但她的事你多半能做主,这婚事你回去和你长辈们商量商量,要是可以就找个机会让她们相看相看。” 这几年陆家是承了李大夫恩情的,前两年经常被请来,赵芳吃很多药李大夫都只收最基本的辛苦费,说是自己去山里挖的不需买,收点跑腿费就行。 陆云风见过李大夫的那个徒弟,长相憨厚老实,人不是很高,却很结实,还喜欢笑,和李阳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不过人很勤快,每次陆云风去请大夫,都能看见他在院子里晒草药或是砍柴挑水,有两次陆云风见过那人在河边洗衣服,手脚麻利也不见局促,对汉子洗衣服这事很是坦然。 李大夫只有一个女儿,十多年前就嫁了人,夫家管的严,不许他女儿时常回娘家走动,那徒弟听说是十几年前李大夫从山里捡回来收养的,现在师徒二人就在那不大的院子里相依为命。 陆云风没有明确回复,只说回去商量。 下午,王兰一身疲惫的回来,却没有急着进家门,而是站在门口,“大云,大云,去后院撇两支柚子叶来给我。” 陆云风很快就回来,混着水在王兰身上扫了两下,柚子叶是去晦气用的,“人,去了?” 王兰接过柚子叶,在身上拍扫,深深叹气,悄悄抹眼泪,“母女两都没了,命苦,这一胎和你娘当年生小四的那胎很像,你娘命好,母子都活下来了。” 陆云风摇头,“不是命苦,是被王庆害死的,当年我娘生小四,我们请李大夫来把脉开药才顺利生下来,今天我把李大夫找来了,王庆没让大夫进去。” “哎呀,还有这事?王庆怎么那么糊涂啊。”王兰佝偻身子捶腿,她一直在产妇屋里忙活,也不知道外面闹出来的事,“人命哪有两幅药钱重要,糊涂,真是糊涂。” 陆云风把请李大夫来家里的事也说了,本想说小姑姑的婚事,一想晚上说更合适。王兰丢开柚子叶朝后院走去,避开几个孩子换了衣裳,把原先的衣服圈巴圈巴丢出门烧了,若是以前这衣服她可舍不得烧,但现在家里孩子多,她怕冲撞,那就不值当了。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吃完饭,秦小舟听说了郭雀的事,忍不住叹气,“要是有个女大夫就好了。” 筷子重重搁下,“不行,明日回了县城,我就去找个女大夫,我绣楼里都是女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可女人总是因着各种原因讳疾忌医,往后有了女大夫,每年都得把脉看身体。” 赵芳连连点头,生死关头,多少男人宁愿女人生孩子生死也不愿意让男大夫进去看一眼,多可悲。 说起大夫,陆云风就说起今天下午李大夫说的事,“那小徒弟叫李菖蒲,年岁同小姑姑差不多,样貌端正普通,并不出挑,大概有我眼睛高,身板结实,听说去山里采药手脚灵活,我看着不错。” 王兰心有疑虑,“相貌倒是不是主要,只是这都是李家村的,当时李阳来我们家商量婚事也没避着人,那李菖蒲也是李家村的人,不知道介不介意?” “李大夫的为人我信得过,他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何况今日是他主动提的,想来是不介意前头的事,李菖蒲多半会听李大夫的话。”陆云风也是想过这些的,“何况李大夫的院子在李家坝西南,李阳家在北边,李家坝又那么大,中间隔着湖,平日里遇不到。” 李家坝可是整个丰谷县里人口最多的村落,四五个王家村才有人家一个坝子的人多。 陆云风又问陆玉,“小姑姑觉得呢?” 陆玉低头扒拉米饭,她是喜欢李阳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喜欢李阳那样笑起来好看,身材清瘦的人,可这话不能说,这世道哪有女子自己选夫婿的,还对男人的样貌身材评头论足更是有为夫纲,是大逆不道。 “我都行。” 这次秦小舟并没有插嘴,这婚事要是再不成,她都怕陆玉抑郁而终。 王兰叹气,“那李大夫四处奔走给人看病,诊金收的少,家里又没有田地铺子,还要时常去山里采药,日子不宽裕,这家底只怕没有李阳家的厚,儿啊,你要想清楚。” 刚刚才见过一次生死鬼门关,王兰这会儿居然不想平日里那样期盼着陆玉能嫁出去了,女子嫁人总归是要吃苦的。 陆玉心中难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明明又有人询问她的亲事,或许这次能顺利嫁出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是有点不甘心的,不甘心错过了李阳那样好看的儿郎还是不甘心她被李阳嫌弃后,嫁的人还没有李阳好。 她摇了摇头,一瞬间心里像是泄了气,全身软绵绵的,“娘,你们做主就好。” 第121章 自知之明 郭雀的葬礼在秋收的季节里匆匆就办了,村里人无不说王庆的命苦,留下三个孩子给他照顾。 “好在那肚子里的是个女娃,要是个男娃那么死了就可惜啰。” “嗐,都怪那个女娃,胎位不正,害死了她娘啊。” “那也是她的命,怎么别人生娃都活,就她死了。” “王庆已经有两个小子了,这香火还在,就是没个媳妇,他还要拉扯三个半大的孩子,唉,命苦。” 王兰拿着半升米白纸和线香来吊唁,听了这些话顿时觉得悲伤又可笑,死了的人最后都不落个好,人人都同情那个害死她的男人。 她进屋给郭雀盖了白布,又烧了纸钱就回家去了,连饭都没去吃。 村里很快又在秋收里忙碌起来,秋日里不仅仅是村里忙,就连城里都很是热闹,一年的成果就看这几日,新的米面上市,东边集市和交易市场都是人满为患。 这日早晨,陆云风带着秦小舟和陆玉到交易市场,这里更多的是外地的商人互相购买其他地方的特产,才短短半个月,这里居然就已经小有规模。 李菖蒲并不知道今日是来被姑娘相看,他师傅只说县城里有个交易市场,让他带着前几日晒的药草来县城里摆摊行医,听说小商贩在交易市场一个摊位五文钱就可以,他就带着药箱背着竹篓来了。 才刚刚支起摊位,就有老妇人带着孙女来看病,“大夫,我孙女脖子疼咳嗽老不好,饭都吃不下了。” 李菖蒲憨憨笑着给小孩子把脉,“秋日换季,这几日不下雨,有些干燥,孩子上火了,我抓一副药拿回去给孩子喝,要少吃辛辣,多吃清淡。” 老妇人局促地不敢接药,搓着手,“大夫,这药贵不贵?我这没多少钱。” 孙女在家不受父母重视,几天说不出话也没人管,她这个做奶奶的心疼,悄悄带着孙女来县城看看,可不敢让儿子儿媳妇知道,手里就只有卖野果的几文钱,要不是看这大夫一连憨厚朴实,她刚刚都不敢到摊位前来。 李菖蒲把药塞老人手里,“都是山里的药材,不值什么钱,嬷嬷看着给点辛苦钱就行。” 他行医就是这样,穷人用便宜的草药,富人用好药,价格自然不一样,何况这些草药都是他自己采自己晒的,也不需花钱买。 老妇人感激地拿出三文钱放在摊上,这是她今日收入的一半钱了,“大夫你看这……” 李菖蒲收起钱,“够了。” 老人让孙女给李菖蒲磕头才带着人离开。 陆玉在不远处看完全程,半晌才说:“他是个心好的。” 人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秦小舟并不多做评价,何况这李菖蒲看着不善言辞,心却实际,虽然是穷了些,但只要对陆玉好,何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大不了陆家多补贴一些就行,只要不是吸血鬼,秦小舟也不介意多接济接济。 这些事陆云风自然也是想得到的,“小姑姑,只要他对你好,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陆玉心灰意冷,“嗯,只要他同意,这婚事就定了吧。” 陆云风动作很快,傍晚李菖蒲才到家,李大夫就笑眯眯地拉他进屋,“徒儿,这是五两银子,你去找个木匠,打一副新床和木盆桌椅,再找人把我们这两间屋子好好修葺修葺。” 李菖蒲不明所以,师傅有多少家底他大概有数,这五两银子可是要攒两三年才能有的积蓄,“师傅,这屋子好好的为什么要修葺?” 李大夫家在李家村西南的中间,前后都有人住,家里只有两间稍大的屋子师徒一人一间,院子很大,院角有简易的厨房柴房和一间放药材的屋子,院子里有七八个搭架子,上头放着扁,都是药草。 李大夫捋着胡须,“今日你去县城,有姑娘相看你,这不就相上了,商量商量婚事,年前就把婚结了吧。” 李菖蒲像是被雷击了,脑子哄一下炸开,一下就紧张起来,“师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这,我今天衣服也没换,也没好好表现,这多不好,我,我还只赚了二十文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大夫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不问问那姑娘是谁?” 李菖蒲才后知后觉,脸都红透了,兴奋又期待,“…是谁?” “王家村陆家的姑娘。” 王家村只有一个陆家,他们家现在待嫁的姑娘也只有一个,李菖蒲不解,“那姑娘不是和北边的李阳定了亲吗?” 陆家现在在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人家,他家的很多事大伙都知道一些,定亲的事是半个月前李菖蒲听隔壁婶子说起过,不过他每日里都是和草药为伴,对这些事不上心。 李大夫却对陆玉的前事不在意,“嗐,那门婚事已经退了。我看那姑娘是个好的,不介意她以前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以后成了亲好好过日子,可不许在姑娘跟前提,免得伤了她的心,夫妻离心。” 李菖蒲点头应下。 八月二十日,媒婆就敲开了陆家的门,怕再有意外,这次婚事才两日就确定下来了,日子就定在十月初三。 陆玉又开始绣起嫁衣。 八月下旬,崔芸亲自到绣楼来,秦小舟陪同在侧看新品,其中两件衣服很是亮眼,居然是几十根彩色羽毛绣在上头,还有几根长长的蓝色尾羽,活脱脱就是一只鸟,衣服瞬间灵动起来,“这倒是新鲜,这主意是谁想的?” 李珍镇定道:“绣娘都讲究逼真,我这是投机取巧,不过掌柜的放心,绣上羽毛的衣服很少,不会影响了我们店绣工口碑。” 钱嬷嬷笑眯眯上前,“这羽毛是个猎户拿来卖的,那猎户打了十几只鲜艳的鸟,羽毛齐全,珍姑娘就按照鸟原先的样子把羽毛缝在了衣服上,可真是巧思。” 崔芸点头,“这衣裳好,无论是针脚还是绣的图案都不错,就这件装起来吧。” 衣服很快就装好,交给了崔芸的侍女,崔芸又选了两件端庄的衣服,离开绣楼前,崔芸问:“你可知这几件衣服要送到哪里去?” 秦小舟摇头,崔芸就喜欢她这聪明又真诚的劲儿,“那件整只鸟在上头的衣服要送去玉京东宫,送到太子侧妃手上。” 这些名词可是天方夜谭里才有的,秦小舟当即就跪下,“多谢夫人给我这次机会。” “是福是祸现在还未可知,不过成大事者就要有富贵险中求的勇气。”崔芸带人离开,朱娴却没有走,抱胸靠在门框上,“我瞧着你这些衣服款式新颖,正巧,我和娘要去玉京给太子侧妃拜年,你挑些好的,我带去玉京,说不定有机遇。” 这样大的事情,秦小舟亲自办,一天时间内检查完所有绣品,让人仔细一箱箱装起来抬到码头的船上,货船上朱娴早已等候,“我这次估计要到明年开春才回,蛋糕甜品的分红,年前我派人送来。” 秦小舟带着陆云行上船,“我这小叔子是个读书人,还不曾去过京城,这次想托您带他去看看,开开眼。” 陆云行昨晚接到口信,说要他去京城,他震惊又兴奋一晚上没睡着,天才亮就从家里赶来,才到码头就被赵芳塞了一个包裹,嘱咐里面有银两银票和换洗衣服,飘飘然就被推上了船,这会见着朱娴,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带一个书生而已,又是知根知底的,朱娴很乐意帮忙,对秦小舟道:“你是块金子,怎么不跟着去玉京看看,说不定能在那边扎根。” 秦小舟笑了,“我确实是块金子,不过玉京金璧辉煌,我又何苦再去添砖加瓦。” 朱娴仰头大笑,崔芸再次仔细看这个姑娘,果然是又聪明又有自知之明。 第122章 想让媳妇过好日子 在码头看着船远去,赵芳眼巴巴地不舍得离开,拉住秦小舟就问:“那玉京有多远?二云去那么远,会不会有事?” “坐船大概半个月能到吧。”秦小舟只能安慰,“朱大小姐是个负责任的人,她既然答应了会照顾二云,就不会让他有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二云胆子小,就该让他出去看看。” 陆燕抓着她的裙摆,“嫂子嫂子,我也想去看看。” 秦小舟摸摸她的脑袋,“行,等明年开春,我们一家人都去金陵玩。” “金陵?”陆燕好奇,“在哪里?” “在南方,坐船去,先往东南去到宣城,从宣城运河南下到金陵。” 听说要出去玩,陆燕很是兴奋,时时刻刻盼着过年,数日子的不止陆燕一人,还有李菖蒲,秋日里天气好,他时常背着竹篓进山采药,以前只是想着采药行医,现在他想采些名贵药材去县城里卖,毕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那陆家日子过得好,他可不能让他媳妇嫁给他后过苦日子。 这日天才蒙蒙亮,李菖蒲就出了门,径直朝西北边的西山去,其他山里常年有人跑山,名贵药材早被人挖走了,要想有所机遇,就只能往危险的山里去。 进山半个时辰,这里已经见不到人活动的痕迹,他就在灌木丛下看见了野狼的粪便,看着已经有些时日,他才安心往山里走,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用药草熏过的,虫蛇蚊蚁轻易不会靠近他,这些药草还会顺便掩盖他的气息,这在山里行走比旁人要安全的多。 秋日的山里,除了草药就是野果,翻过一个山头,淌过溪流,果然看见了一颗果树,红色的果子挂在枝头,树叶已经变黄掉了一半,引来山中小鸟来啄食。 这西山他每年都会在秋季进来两三次,他在山里知道两处会长灵芝的窝点,每年中秋后都是最适合采摘的季节,久而久之,他就知道了很多山里的野果地点和成熟时间,这次他就是踩点来的,不仅为了药草,还有一半是为了这野果。 这果子熟了后很甜,最是能补气血,女子吃了对身体好,他听师傅说陆玉很清瘦,他就想到了来采这个果子。 李菖蒲捡起石头丢上去赶走那些鸟,放下背篓爬上去,用镰刀勾过来树枝,把果子摘下来,红果有半个拳头大小,已经变软,剥皮就能吃,他怕戳破皮,小心地在溪流边割两片大叶子包住,放进背篓最下面,然后用树枝架起来一小个空间,上头才盖上刚刚一路走来采来的药草。 他继续往山里走,一直到中午,他走到大山深处,在一片山林里找到一棵野山参,山参只有筷子粗,不过野山参药性大,这样一棵也能卖个三四两。 李菖蒲咧嘴笑,趴在地上仔细地扒开枯枝泥土,连细小的根系都一点点扒拉出来,一抬头居然挖了半个时辰,山里大树遮天蔽日,他不敢多耽搁,把山参放进背篓里就往长灵芝的地方赶去。 一直到天黑,他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药草回家。 李大夫等在屋里,只有火盆里的光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进西山了?” 采药草去山里三五天都是正常,但李大夫是不允许徒弟在山里过夜的,从小就嘱咐过不管任何事,天黑前必须回家,这两天李菖蒲很奇怪,天天早出晚归。 李菖蒲从背篓里拿出野山参,“师傅,你看,虽然小了点,品相却很好,能卖个好价钱。” 这样好的野山参,村里来看病的人用不起,只能卖到县城里去。 李大夫一下就想明白了,“你是怕陆家姑娘嫁给来吃苦?” 李菖蒲挠挠头,“陆家现在日子好过,她在家吃好的穿好的,我不想她嫁过来穿粗布麻衣,虽然我没有陆家有钱,但她嫁给我,我就要好好赚钱,不能让她跟着我吃糠咽菜。” 李大夫很欣慰,“给媳妇过好日子是应该的,但以后可不能这么晚回来,山里危险,你自个也要多保重自己,你以后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好了,我和你媳妇还有你将来的孩子才能好。” 他是指望着徒弟给他养老送终的,虽然说是徒弟,可和父子也没有区别,他把这个孩子从几个月养到十七岁,付出了不少心血,当年媳妇生女儿难产去世,他才下定决心学医,一边带着女儿一边学,日子磕磕绊绊也把女儿养大了,女儿出嫁后他又成了孤家寡人,那时四处战乱都是逃亡的人,新朝还没有建立,他在山里捡到了这个孩子,带回来养着才又有了新的盼头。 “我知道师傅,我在山里很小心的。”李菖蒲从背篓最底下拿出红色的果子,“这红果好吃,师傅,你吃。” 李大夫无奈接过,“吃完饭,睡觉去。” 第二天临近中午,陆家大门被敲开,王兰抱着小四在墙角撒尿,隔着墙喊:“谁啊?” 陆家现在家里没有男人在,王兰和陆玉很少开前院的门。 李菖蒲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上门,就他一个人,“岳母,是我,我是李菖蒲。” 王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未来的女婿,给小四穿好裤子就去开门,就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肤色像是地里熟透的小麦,比她高一个头,眉眼端正,脸型方圆,看着就结实,此刻憨憨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岳母,我,我是李菖蒲,我进山摘到了一些果子,拿来给你们尝尝,这是我配好的降火药草,冲水喝就行,还有这肉,是新鲜的。” 说罢,一股脑把东西塞王兰手里,还不等人说话,拔腿就走。 王兰愣了愣,这才追上去,“你等等,你这孩子跑什么,快中午了,玉娘做了饭,吃了再回家去。” 李菖蒲嘿嘿傻笑,“不用了不用了,我师傅还等着我。” 说罢转眼就从小路跑远。 阿金奶远远地站在门口,撇嘴哼笑,“嫁出个姑娘有啥得意的,那李大夫家连块地都没有,能给的起啥彩礼。” , 今日运气好,挖到了两颗野山参,只有筷子粗细,不过这种野山参药性很大,价格也不便宜, 第123章 嫁给你我很辛运 王兰只能无奈地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厨房放在桌子上,更多的是欢喜,没想到她未来的女婿是长这样的,虽然没有陆家几个汉子长的高大好看,但长的也不丑不矮,身板看着就结实,一脸憨厚纯朴,是个能过日子的。 陆玉把炖鸡汤端到桌子上,“娘,哪里来的东西?” “你未来的夫婿送来的。”王兰高兴着呢,“那小伙子一股脑把东西塞给我就跑了,喊他进来也不来。” 说罢又拍拍女儿的手,想起刚刚女婿紧张到语无伦次的模样,“儿啊,以前的事都过去,往后你嫁过去好好过日子,汉子的脸可不能当饭吃,那孩子看着大方,只要夫妻两心在一处,日子就能好。” 这些日子,王兰也琢磨出来自家这个女儿喜欢李阳的事了,那李阳是长的不赖,可没成也是命数,“这女婿家里简单,那李大夫心地好,你嫁过去他不会为难你,往后家里就你一个妇人,很多事你能自己做主,不需受公婆的气,虽然穷了点,但吃喝不成问题,他家里没有地,你就在院子里种些蔬菜瓜果,洗衣做饭,可比村里好些人舒坦。” 村里的女子嫁人,都会受公婆兄嫂压制欺负,洗衣做饭一通忙下来还只能最后上桌吃饭,吃完收拾碗筷就要出门干活,去地里种作物拔草,更有家里男人不争气的还要用锄头一点点翻地,秋后忙完就要去山里砍柴准备过冬的柴火…… 一天都没有闲散的时候。 不用去地里干活,这可是有福气的女人才有的机遇。 陆玉对李菖蒲的长相有点失望,本是心灰意冷,这会儿看着桌上的红果和肉,心里涌上说不清的情绪,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汉子送她东西。 “娘,我知道了。” 八月底,秋高气爽,秦小舟在绣楼举办一次招聘织娘的活动,今年好些人家都种桑养蚕,不过可不是谁都会织布的,于是秦小舟就让钱嬷嬷也收蚕茧,收购回来统一在绣楼加工织布。 这次来的人更是多如牛毛,把绣楼边上的一大块空地挤的水泄不通,足足持续了两天才选出来三十个织娘,钱嬷嬷把人安顿好,分配了各自的岗位,天晚了才有机会找到秦小舟,“我知掌柜胸中大志,那绣楼原先看着大,这会儿居然快不够了,掌柜的,不如把绣楼往北边开辟出新的仓库如何?” 秦小舟呼出一口气,她感觉这半年一直都被推着走,“先缓一缓,让大伙挤一下,明年开春再扩建。” 她没钱了啊。 那交易市场现在还没有回本呢,现在都是成衣店和蛋糕分红撑着。 原本说好要从这一帆风顺搬出去的,结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也没有钱在县城建造新院子,这会儿一家人都还挤在这里呢。 钱嬷嬷知道了大概的时间,心中安稳,又汇报了几件绣楼里的事后就匆忙回绣楼里,好在这边和绣楼也就隔着不远,否则她一个绣楼管事大晚上也不安全。 陆燕从烧烤店回来,“嫂子,烧烤店那边收入可好了,我瞧着马大哥和马大嫂天天穿串,很是忙碌,要不雇佣一个人来帮一下忙。” 秦小舟捶了两下肩膀,“这些事你自己做主吧。” 她都多久没见过马大个夫妻了,烧烤摊自第一天开起来她就没去看过,那夫妻两都是实在人,还有陆燕时常去查账,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往后你去哪儿都带着锦绣吧,她胆子小,让她多跟着你学学。” 陆燕哪有不同意的,高兴地跑开了。 今晚像是不给她消停,陆燕才走,陆云风就进来了,现在交易市场那边的事情都压在他肩膀上,每日忙进忙出,“你先前说要找女大夫,今日市场那边倒是来了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因着是女子,县城里没有人到她摊子上瞧病,不知医术深浅,还是要寻个机会请李大夫试一试她的医术,要是可行,我们再聘用。” 秦小舟哪有不同意的,“小姑姑的婚事准备如何了?” “李大夫家里清贫,我和奶奶商量了一下,就按照村里的规格置办就好,如果我们家大操大办,就怕李家不好办,嫁妆就先按照最基本的准备,其余的到时候按照彩礼再做添加。”陆玉的婚事原本不该他这个做侄儿子的来主办,但家里没有能主事的人,王兰和赵芳都是听他的,陆云风就只能多操心。 李家要到九月十八才会送彩礼来,嫁妆确实要按照彩礼来定,两家欢欢喜喜结亲,可不能让别人说了闲话去。 秦小舟对婚丧嫁娶的习俗并不了解,只是新婚媳妇总该什么都用新的,“你托表兄捎几匹布回家去,让阿奶和小姑姑多做几身衣服,若是家里需要布料做被套床单,就让小姑姑自个去绣楼选,总该选几样她自己喜欢的。” 秦小舟不是傻子,她也看得出来陆玉喜欢李阳,对李菖蒲并无任何情感,可如今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嫁,她只盼着陆玉拎得清,以后好好过日子,别闹得夫妻不和。 许久没有听到陆云风说话,秦小舟好奇地转头望去,就见那人定定的盯着她,眸光深邃,秦小舟莫名有些心虚,说不出原因,“怎么了?” “当初嫁给我,你没得选,也没几样你喜欢的。”他见过秦小舟对嫁妆,没有几件好衣裳,被褥都是薄薄的一床。 秦小舟愣了一下,穿过来短短半年多,她就已经不太想得起曾经的事了,就连刚穿过来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也好像过了好久,宛如上辈子。 “那我是幸运的。” 陆云风不可置信,“什么?” 秦小舟笑了,“我说,嫁给你我是辛运的。” 这个男人样貌好品行好,又有担当,这几个月她一直赚钱,而陆云风居然也跟上她的脚步,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控制她,这样的男人,万里挑一。 陆云风豁地站起身,“你,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 第124章 三妻四妾 谢忠跟在谢音身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大小姐,夫人来信,催您早日归家,正好赶得上年节前的祈福。” 谢音撇嘴,“年年都去祈福,大哥的病也没见好,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哥哥四处去走走求医来得实际,瞧瞧这县城有什么稀奇玩意,我们带点回去。” 谢忠提议,“交易市场那边有林山县来的鲜果,在北方很少能见到,不如就带一些容易存放的,好给府里的夫人少爷尝尝鲜。” 主仆二人来到交易市场,谢音诧异,“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县城,如今也能绫罗聚集这么多各地的特色,还真是难得。” 谢家祖宅在丰谷县不远,自心新朝建立后谢家全族跟着祖父北上任职,只有每年清明节会前来祭拜,这次谢音在老宅一住就是半年,谢家夫人催信来的紧,她倒是乐得清闲,丝毫不急。 谢音突然停住,隔着人海遥遥望着一个人,眼中有惊艳之色,“忠叔,那是谁?” “那是陆云风,秦掌柜的丈夫。” 陆云风身穿蓝色衣袍,头发带冠,面容英俊,端是一派贵公子模样。 谢音愣了一下,别人介绍男子,从来不会说是谁谁谁的丈夫,这说法她倒是头一次听,“他是陆云风?不是说陆家原先是猎户吗?他这模样就是世家公子都要逊色三分吧。” 她还以为会是个粗鲁汉子呢。 陆家的发家史在县城并不稀奇,谁都能说上三两句。 谢忠解释,“那陆家虽是村野猎户,倒是一家子都生的不错,如今陆云风谁见了都要叫一声陆公子,自然穿着也好些。” 陆云风此刻正带着一个宣城来的商人看店铺,“这个在入门不远,面大,正适合您摆上宣纸宣笔。” 那商人点头附和,两人很快就签订了店铺租赁契约。 陆云风收好契书,又在市场转了一圈,在一个首饰铺子前停住,精挑细选了一只雅致的珍珠花簪,这才回一帆风顺楼。 谢音一路跟着,抬头看了看店铺,走进去点了奶茶布丁就上二楼,西边店二楼靠窗处,只要低头就能瞧见后院,后院里秦小舟坐在石榴树的石桌上画衣服款式,陆云风过去坐下,献宝似地拿出蜜枣和珍珠递来。 “今日来了一个宣城的商人,他手里的蜜枣很是一绝,你尝尝。”说罢又把珍珠簪子插进秦小舟发髻,“这珍珠是南方来的,你带着正合适。” 自那晚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陆云风私下里也会开始动手动脚起来,秦小舟也不排斥,总归是自己的丈夫,若是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她也是极其乐意的。 陆云风自顾自说道:“那已经把游医推荐给了钱嬷嬷,要是她真有本事,自然能在绣楼留下来。” 秦小舟拉住陆云风的手,怒瞪他,“这是在院子里,不是在屋里,更不是在无人区,你规矩一点,让钱嬷嬷去处理吧,她是官员府邸里出来的人,管束人这种事她最擅长,你现在应该多去码头瞧瞧有没有二云寄来的信件,一天天就想着往家里跑。” 秋日的风最是舒爽,一片银杏叶飘飘扬扬落到院子里,秦小舟突然兴起,拉着陆云风从后门去了书院。 谢音在楼上看着,突然就羡慕起秦小舟这个乡野村妇,居然有一个这么爱她的丈夫,她刚刚已经打听到这个陆云风可是没有纳妾,就连通房都没有。 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她此生第一次见,就连她那病病弱弱的哥哥屋子里都有通房,去年娶了正妻,就接连纳了三位妾侍,就盼着能冲喜或是留下一儿半女。 而娘却告诉她,世间男子都是三妻四妾,除非养不起女人,否则不会只娶一个妻子。 这个书院是考秀才用的私塾,里头有二十多个童生,院长是位举子,院中有一大棵银杏树,现在正是金黄一片的时候,秋风吹过,树叶如满天飞舞的蝴蝶,别有一番意味。 书院不许外人进入,秦小舟就在书院后头的河边捡叶子,“还有半个月就该出乡试榜单了吧,希望二云能考上,以后要是来这里读书,倒是离着近。” 陆云风不懂她捡这些叶子做什么,只提着篮子跟在她后头,“二云胆子小,但人很聪明,又踏实肯静下心来读书,应当是能考上的。” “你当初读书不如他吗?”秦小舟好奇,居然有点想好好了解一下陆云风的曾经。 陆云风也不避讳,“我自小好动,喜欢跟着爷爷和爹进山,喜欢爷爷的弓箭或是学捕捉野兔山鸡的那些小陷阱,若说读书,是二云厉害一些,我不过就是去学堂认了几年字罢了。” 他小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霸王,带着同龄的孩子摸虾捞鱼,打鸟抓兔,除了西山不许进,其余的山林河里哪里没有他的身影,还有村里老奶奶嫌弃这些小屁孩踩踏挖空了田埂,不时就要去陆家告状。 陆云行却不大愿意跟着他,经常一个人捧着书看。 秦小舟哈哈大笑,“你小时候还挺调皮,我小时候爱吃甜食,可是家里条件不好,不能天天买,奶奶就用鸡蛋白糖和面粉给我做小甜点吃,我如今这手艺,最开始还是在奶奶那里萌芽的。” 可惜后来,爷爷奶奶都在她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回到家,秦小舟把捡回来的叶子一片片擦干净,找来细细的竹节和丝线,把叶子绑在上头,十几片之后,俨然是一朵花的模样,陆燕和秦锦绣有样学样,半个时辰后就是一大捧的金色叶子花。找来竹筒插上,别有一番风味,放在店里的桌上最合适不过。 若是十几张桌子都是银杏叶子花未免单调,秦小舟带着两个小跟班去四处找花草,很快桌子上就摆上了不同的花样,有饱满的大红石榴枝,有艳丽的海棠,有雅致的细竹枝,还有半枯半残的荷花莲蓬,还有别致的山水小盆景。 来店里的姑娘小姐们无不被她的采思奇想折服,纷纷在闺阁效仿。 第125章 站得不够高 交易市场门口,一个瘦弱纤细女子跪在地上,她身侧一卷草席上躺着一个年迈死人,不少人围过去,还有人很害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这会儿天还热,这要是腐烂在大街上多吓人。” 女子重重磕头,泪流满面,“这是我父亲,他病了三年,家里田地房子都卖了治病也没好,现在他去了,我没钱给他葬身,我想卖了自己给父亲买副棺材葬了。” “卖身葬父,也是个孝顺的女子。” “姑娘,你要多少钱?要是便宜,我就买你回去给我儿子当媳妇。” 那女子又是磕头,“大叔,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买一个人算是合理的范围之内,大叔为难,要是他们能拿出八两银子大可以去娶儿媳妇,何必要买人,“姑娘,好人家的姑娘彩礼也只要六两八两的,你这高了。” 女子哽咽,“大叔,我把自己卖了,想体体面面给我父亲办个葬礼,我能干活。” 周围人都摇头,八两银子是很多家庭多年的积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拿出来买人,何况想增加劳动力自己生就是了,又方便又省钱。 大叔为难,“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在地里干活的,不行不行,要会锄地种田,不然买回去做祖宗?” 见没人出钱,女子哭的更加悲切。 “陆公子。”谢音在人群外喊住陆云风,“陆公子,十两八两对你而言不是难事,何不出手帮了这姑娘一把。” 陆云风退开一步,保持距离,“很难。” “什么?”谢音不确定。 人群让开一条道,见着陆云风纷纷劝说:“陆公子,你就帮了这个姑娘一把,你家有钱,秦掌柜又是最心善不过的人,现在你家生意做大了,也需要人手,去张牙子处买人和买了这姑娘都是一样的。” 女子望着陆云风,楚楚可怜,“公子,我爹以前是个秀才,我也认识一些字,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我会好好伺候你的,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陆云风摇头,望着那姑娘,“若你真的想谋生,你可以去西边的绣楼,织布绞丝或是刺绣,总有一样是你会或是能学的,你可以和管事说清楚你的难处,让人给你支些银两应急,而不是跪在这里卖自己。” 女子一愣,面色有些难堪,嗫嚅着开口,“我,我没想到,我怕她们不支钱给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都是你的选择,但我不会买你。”陆云风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还有,我夫人是个良善之人,很乐意帮助穷苦女子,你都没有去过,就不要妄下定论,说得我夫人不近人情似的。” 女子面色涨红,卷住草席,吃力地背在背上走了。 谢音心里像是被击打了一下,又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说不清情绪,最后带着嘲讽地笑了一声,“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你买回去做个贴身侍女岂不是更好。” 她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在有钱后还不三妻四妾,陆云风这样虚伪的男人,她一定要戳穿他。 陆云风像看神经病一样睨了她一眼,“我不需要。” “你如今是陆公子了,家产千两,你确定不需要一个贴身侍女?若是有个侍女,多体面,和县城里那些富家公子就没有任何区别了。”谢音继续诱惑,“红袖添香,温柔写意,刚刚那姑娘说她也是识字的,你若是觉得做侍女怠慢了她,也可纳她为妾,你英雄救美,女子以身相许,这得让县城里的多少男人羡慕,也是一件风流美谈。” 陆云风不懂她的操作,只道:“我和他们从来不一样,我是靠着我娘子发家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谢音心神一震,随后又觉得陆云风疯了。 这话很快传遍县城,也传到了秦小舟耳中,此时她正在一帆风顺店二楼和孙媛媛喝茶,这话传来,孙媛媛羡慕不已,“你家夫君,真是不怕流言猛于虎。” 靠着女人发家,吃软饭对男人而言可是最羞辱不过的事了,陆云风居然这样就说了,真是坦荡。 秦小舟也忍不住心漏了半拍,嘴角压都压不住,“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我今日这成就,少不了孙小姐和县令的宽厚。” 这话虽是恭维,孙媛媛却听得高兴,“不过这个谢音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父亲是蓟州知府,祖家在我们县城不远,每年清明都会回来祭祖,不过不知为何今年居然到秋后还没有离开,她刚刚在交易市场闹这一出,只怕是瞧上了你夫婿。” 不愧是县令的千金,县城里的人和事,孙媛媛都了如指掌。 秦小舟感谢她告知这个消息,却还是对一个知府千金瞧上陆云风这事感到荒唐,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陆云风如今的模样,又觉得合情合理,“看来还是我站的不够高,才让旁人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觊觎我的人,今日请孙小姐来,其实是有事请您帮忙。” 仅仅花想容成衣店再次开业后的几天,孙媛媛就得到了三十五两的分成,她爹一个县令的年俸都只有五十两,如今秦小舟说要帮忙,她就来了兴趣,“你且说来听听。” “我想要县城西北那块地。”秦小舟也不含糊,直入主题。“在那边盖一个工厂,往后整个丰谷县的蚕茧都要收入这座楼里,变成绫罗绸缎变成衣服,然后销往各地。” 孙媛媛惊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秦小舟居然这么敢想,人家不仅敢想,现在还要做,不过这些要是都成了,那县城的经济增长的功劳都是她爹这个县令的,到时候说不定能升官,她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西北边本也不是什么肥田沃土,拿下那块地并不难,你且等一等,地契过些日子我派人送来。” 秦小舟谢过,以茶代酒敬了孙媛媛。 傍晚陆云风回来,秦小舟盯着石榴树下的人,再次感叹这个男人是长得真好,原本五官气质就不俗,如今穿上这一身不错绸缎,曾经糙汉的粗糙感减少,多了一丝精英气,确实是能勾人心魄。 秦小舟趴在窗台上朝他勾手。 陆云风笑了一下,进屋关门,到窗边抱住她顺便关了窗户,气息似有若无地喷洒在秦小舟耳侧,激起她忍不住颤栗,始作俑者却更加得寸进尺,咬了咬她的后脖颈,“娘子唤我做什么?” 第126章 不配 秦小舟腿软了一下,差点站不住,“妖孽,四处勾人,要是因此得罪了谢小姐,你就是红颜祸水。” 陆云风很快在秦小舟这里知道了谢音的身份,有些委屈,“是她有病,一心想要我纳那个姑娘为妾,刚刚钱嬷嬷那边递过来消息说并没有一个女子去绣楼,想来那女子卖身葬父不过是做戏。” 秦小舟勾住他的脖颈,“看来只有绣楼还真不行啊,你快快赚钱吧,我想盖很大很大一个织布厂,让更多的女子可以到厂里谋生。” 两人在屋里胡闹了会儿,陆燕敲门在门外喊:“嫂子,大哥哥,出来吃饭了,娘说吃完饭有事要商量。” 陆家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上赵芳边说起来,“玉娘快成亲了,我想着家里只有婆母一个人在家忙不过来,要准备的东西多,要不我也回家去吧。” 而且她很想儿子,想回去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 秦小舟对于家里的事情不太管,都是陆云风在各住奔波,只大致说了一下,“家里现在只有阿奶和小姑姑,婆母回去也好,那店里的事情就由小燕做主吧,店里人手不足,明天我们去找张牙子再买几个,这次不要本地人。锦绣你跟着小燕多学学,小石头你不用担心,陆家奶奶是好人,她会把小石头照顾好。” 陆云风道:“后日回去,娘,婚礼要用的东西明天我们去采办,后天拉回去。” 秦小舟对陆家人很大方,“小姑姑办婚礼,我们不能超过李家太多,那就偷偷贴补一些,不过嫁妆的明路。” 午后的绣楼边上,亭子隐在垂柳下,秋风飒飒,这里是平日里收购蚕茧布匹的地方,不在绣楼之内,又有遮风避雨之地。钱嬷嬷慢条斯理地给收起白狐皮子,“老身听说你还没有成婚?” 这消息是她打听到的,前几日收购各地来的蚕丝和蚕茧,有个农户看见叶肃来卖羽毛,随口就说起了叶肃的八卦,知道这些后,钱嬷嬷却是不同那些人对叶肃避而远之,而是拉着李珍,“这小伙子我瞧着不错,我找机会给你探探口风,你多终身大事不就有了着落。” 叶肃木着一张脸,把银子揣进口袋,转身就要走,他今天是来卖白狐皮子的,没想到会被人问这个事,他对娶妻生子早已没有希望,现在也不想浪费时间。 钱嬷嬷却不急,“老身瞧着你这个小伙子不错,恰好绣楼里有个女子,守了两年寡,年结就到守寡期,正等着改嫁,她是个苦命的姑娘,前夫在码头扛大包死了,膝下有一个女儿,十岁了,跟着她奶奶在村里过活,自她丈夫死后,她一个人操持家里,养上下老小,一家都是本分人。” 叶肃走下亭子台阶,依旧没说话。 钱嬷嬷继续道:“老身打听过,你如今孤身一人,还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过日子,生儿育女,老了才有人养老送终……” “没人想我生儿育女。” “什么?”钱嬷嬷愣了一下。 叶肃转头,冷冷地垂着眼皮,好像这个世界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数日子,“我兄嫂都说我是个不详的人。” 他从战场回来五年,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都在村里,村里没有人为他说亲,更因为兄嫂都疏远他,县衙的婚配也没有轮到他。 后来他就明白了,当初他参加的那陈家军有从龙之功,但上头怕功高盖主,一直心有忌惮,五年前陈将军突然放了兵权,后来回乡途中病死,自此陈家军四分五裂。 他觉得没意思就请辞回家,他以为将军已死,他这个小小的千夫长并不会被上头的人关注,可一直到这两年他才想明白,上头的人从来没有放心过陈家军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他这个千夫长在将军面前只露过几次面,或许将军连他的名字都未必记住,可他还是被人忌惮上了。 忌惮到连官府婚配都轮不到他,这是想变相让他断子绝孙。 钱嬷嬷只当他在战场上杀过人,所以连自己都觉得不吉利,至于村里那些农户传的克父克母她自是不相信的。 “嗐,十年前谁还没见过几个死人,乱世里多少人手上都是沾着血的。”钱嬷嬷依旧老神在在,她在京城府里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何况只是一个参过军上过战场的士兵,“你为国杀敌,如今已无战争,你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娶一个媳妇过日子才是要紧,过去的早已经过去了。” 叶肃心神一振,又久违的感到温暖,已经太多年没有人这样平和的和他说过话了,只是,他摇了摇头,“我不适合娶妻生子。” 他十四岁去参军,六年的参军生活里,很多时候都是在杀人或是训练,根本没有组建家庭这样的规划,他做不好一个丈夫和父亲。 “哎呀,合适合适。”钱嬷嬷见他有些松口,心下大喜,上前就拉人,她年纪都可以做这小伙子母亲,也不怕被人看见闲话,“那姑娘虽嫁过人,不过这恰好最会打理家里,你赚钱养家,她操持家务,夫妻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只是她是个寡妇,你莫要嫌弃,那姑娘是个极好的人。” 钱嬷嬷粗浅算了一下,叶肃这半个月售卖狐狸皮和鸟羽就在绣楼赚了二十多两银子,怎么不适合娶妻生子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叶肃岂是那么容易松动的,还是摇头拒绝了,钱嬷嬷只能眼巴巴望着人离开的背影,“这小伙子,真是头倔驴。” 李珍知道后也不气恼,只安慰钱嬷嬷,“他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我是个寡妇,不相配。” “怎么不配?”钱嬷嬷是个人精,看人很是准,“那家伙能赚钱,人是冷了点,可我打听过,他在村里就是自个儿过日子,从不主动和村里人起冲突,四年前还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孩,可惜那小孩的父母不但不感激反而倒打一耙,觉得是他晦气才害孩子落水,但他也只是沉着脸什么都没有计较,你听嬷嬷的,我再找机会和他说道说道,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第127章 画饼达人 九月初九,孙寻巧成婚,秦小舟应邀去参加,男方是个举人,家境普通住在县城南边,只有一个小院子,却很受尊崇,在县令面前也说的上话,孙寻巧对此很满意,“这门亲事还是堂伯伯做主的,他说读书人好,说不定往后还能谋得一官半职,那我就是正经官夫人,堂姐姐,你的婚事定下了吗?” 孙媛媛比孙寻巧还要大上半个月,也正为婚事发愁,“许是会在年节定下吧,一切都要由祖母和父亲做主。” 可惜祖母看不上父亲,连带她的婚事也不上心。 孙寻巧天真烂漫,“堂姐姐的婚事必定是要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若是能由孙老夫人做主,想来应该会是皖州的世家贵族公子吧,堂姐姐,我还没见过世家贵公子呢,他们是不是都很俊俏。” “你呀。”孙媛媛无奈地戳戳她的额头,“婚服都穿上了,新郎在来的路上,还在胡思乱想,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你嫁过去只安心做好的你的举子夫人,督促你夫君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才能做成官夫人。” 外面传来喧闹和爆竹声,孙寻巧母亲喜气洋洋地进来,“闺女啊,快快快,盖头盖上,女婿来了。” 喜婆簇拥着新娘去前厅拜别父兄,然后被新郎接走,孙家从欢喜变成热闹现在只剩下孙父母满脸的寂寥。 孙家婚事办的热闹,秦小舟吃完席面回家,心中免不了感伤,看来陆玉出嫁后赵芳要留在王家村陪着王兰了,否则突然的空寂下来,老人难免伤感伤身。 西北边的地契很快就送来了,秦小舟又请了建楼师傅来说清要建设的模样,趁着秋收后不忙,纺织厂很快动工。 九月中旬,收到了陆云行的来信,陆云风从码头拿回来,捏捏厚厚的信封,忍不住笑了,“从前只觉得二云话少,没想到出门一趟,倒是把话匣子打开了。” 说罢拆开信,里面足足五张信纸,夫妻俩凑在一起仔细看完,信中说水上行船三日到了皖州,又北上十四日才终于到了京城,京城繁华,商铺林立,房屋相连,放眼不知南北。 秦小舟忍不住好奇,“京城究竟是怎么样的?等明年秋后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她虽见过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但也想看看古代的盛京。 陆燕惊喜地奔进来,“大哥嫂子,听说二哥来信了。” 如今陆燕已经识得好些字,陆云风把信给她,陆燕断断续续一字一句念出来,“运河之广,足比县城东河四五条……京城大门高比绣楼两倍有余……繁楼之大,像是半个县城,集天下吃食歌舞杂耍……” “哇。”陆燕满脸激动,“大哥,嫂子,天下居然有那么宽的河?县城的东河是我见过最大的河里,还有那么高的城楼,那得多高啊,原先我觉得我们都绣楼就已经是顶顶好的地方了,还有繁楼,居然有歌舞有杂耍……嫂子,我好想去看看啊。” 秦小舟点头,“好,我们都去看,现在快去算账,过几日我们要回家去等着李大夫请媒婆到家里下聘。” 陆燕欢欢喜喜地跑走,秦小舟歪在陆云风怀里,“我现在变成画饼的秦扒皮了。” 以前给陆家画饼,给县令画,现在给陆燕画,过几日还要去绣楼给绣娘画…… 陆云风揉揉她的脑袋,“你以前画的饼,我们家都吃上了。” 行吧!听了这话秦小舟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画饼,不过还是要逐步让人吃到,才不会失信,于是今日,秦小舟让医女给整个绣楼的绣娘检查身体。 就是体检。 李珍不解,为什么来做个工还要检查身体,秦小舟大手一挥,“你们都是我员工,你们的健康是我关心的,都到楼下院里,排队让大夫把脉,康健是喜,若有不足之症,也好及时吃药补救。” 绣娘织娘足有七十多人,女子自古讳疾忌医,大伙都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让人把脉,生了孩子的倒也罢了,要是还没有婚嫁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找大夫看病,会被猜测是否有隐疾,那可是对婚事极其不利的。 钱嬷嬷找秦小舟说明情况,“掌柜的,我知你是好心,可这世道女子艰难,婚嫁是大事,若是一着不慎被旁人诟病了去,影响了婚事,那就是魂恨终身。” 秦小舟叹气,她因郭雀生产而死心中惊惧,可有些事情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那就请医女到后院居住,往后谁有不适,可去找医女把脉拿药,医药费自是比外头要便宜。” 还有这好事,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发热咳嗽看个大夫吃两副药,也不会被人随便诟病,这下所有人都安心了。 秦小舟闷闷不乐地回家,扑到陆云风怀里,“我任重道远啊。” 王家村陆家今日很热闹,李大夫带着媒婆和徒弟来下聘礼,这下王家村的人都燃起了八卦之火。 “嗐,这陆家,换女婿怎么跟换衣服似的。” “听说这次是李大夫的徒弟,那小伙子我前几日在村西头见过,脚步不停,我还以为是来村里给人看病的,现在一想,这是到陆家来看未来丈母娘和媳妇了。” “那小子真有福气,小小年纪父母不详被李大夫收养,这才十七岁,又攀上陆家,这辈子还真是衣食不愁啊,咋这么好命呢。” “你这话说的,陆玉命才好,王婶子生她的时候陆家日子已经很好过了,前两年过了苦日子,可她不照样天天呆在屋里,不晒太阳不吹风的,你们谁见着她抬过锄头插秧割麦子的?苦日子没过两年,大云一娶媳妇,这下好了,变成富家小姐了。” 村里多少女子羡慕嫉妒陆玉,陆玉从小没有下过地干过活,以前经常有肉吃有狐狸皮做的衣服穿,现在家里又变得这样有钱,整个县城都快要数陆家最有钱了。 这都是什么命啊!! 这样让人羡慕的躺赢人生,陆玉自个却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羡慕,此刻她正躲在后院的屋里,竖着耳朵前厅的谈论声。 第128章 聘礼 小姑姑的聘礼,按理而言秦小舟这个侄媳妇是没有资格插话的,但现在陆家有今天的盛况她功劳最大,因此,秦小舟也在正厅里听一听。 媒婆笑眯眼睛,朝王兰递上一个红色帖子,“这是李家的聘礼单子,老婶子,你看看,这聘礼丰厚着呢,二十两银子,一匹棉布一匹丝绸,一副银镯子,一根银簪子,两根野山参,一对鸭子。” 本该是一对大雁,但大雁不好捕捉,大多都是用鸭子代替。 媒婆在这十里八乡做了这么多媒,还是头一次见聘礼这般厚的,这可是村里最最体面的,不过在陆家的大院子面前,这些好像也没多少,不好太过吹嘘。 李菖蒲坐在下手手心冒汗,紧张到面色泛红,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够,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够三五年的花销,可他悄悄到县城打听过,听说有时候陆家吃一顿海鲜就是一二两银子,那绣楼里最便宜的衣服都是二三两,最贵的一身听说被朱家的大小姐买走,足足一百两。 他一定要好好赚钱,不能让陆家看轻了他,更不能苦了陆玉。 他前几日在门外远远的见过一眼陆玉,他不知为何就想隔三差五的来陆家,起初只是想着这以后是他未来岳母家,他多来看看表示关心,有意拉进关系,然后有一次,他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年轻清瘦的姑娘,面容清秀,是个瘦瘦弱弱的女子,当时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未来的媳妇。 心中冒起一股热气,将他全身熏红,他紧张到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人就跑,跑了老远又失落了,急急忙忙回来看,可惜大门已经关上了,为此他还难受了一天,自此就越发决定要好好赚钱,一定要养好这个瘦弱的小姑娘。 李大夫倒是神情自如,他信得过陆家的人品,若陆家是嫌贫爱富的人家,当初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王兰不识字,不过听了媒婆这话就高兴,拍着大腿,“多了多了,哪有人家用二十两当聘礼的,十两银子就行,亲家,往后孩子们还要过日子,留着给孩子们用。” 李菖蒲松了一口气,没被嫌弃就好,只是坐了半晌都不见媳妇一眼,他抓心挠肝地难受,不过婚前不可见面是习俗,他就只能规规矩矩坐着,可千万不能让未来岳母看他不喜。 李大夫笑:“聘礼哪有退回的,亲家母,往后不会苦了你家的姑娘。” 陆云风也很诧异李家居然会给这么多聘礼,秦小舟轻微挑眉,招来陆燕,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小姑娘就高兴地跑开了。 陆玉头一次觉得前厅和后院中间隔着这般远,居然只听得到一些人声,完全听不清说的话,她捏着绣花针,咬着唇没有落针,思绪已经飞远。 一面担心李家给的聘礼太少,她会难堪,一面又忧心给的太多,家底被掏空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可一转眼又觉得,不管李家给多少,在大侄子和侄媳妇眼里,只怕都不值一提…… “小姑姑。”陆燕哒哒地跑来,一脸欢喜,把李家的聘礼说给了陆玉听,“奶奶和娘亲大哥大嫂都很高兴呢,大嫂说李家诚意很足,很看重小姑姑。” 陆玉被陆燕吓了一跳,针尖差点戳破手指,又慌忙起身,“这般丰厚?” 又惊又喜,“娘和大嫂她们都很高兴?侄媳妇没说其他的吗?” 陆燕摸摸鲜红的嫁衣,“嫂子只叫我来同你说聘礼,她在厅里什么都没说,看着是挺高兴地。” 那就好那就好,秦小舟不说话就好,她那嘴啊,陆玉都怕了,刚刚一直在提心吊胆,就怕李家有个不是惹得她不满就要发作,秦小舟可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性子,很多在她们看来不足挂齿的小事,但在她眼里就是宁愿不嫁也要闹开的大事。 半晌,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喜悦,她的聘礼这般丰厚,往后她在村里也不会丢脸,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如今再也不能够了。 送走媒婆和李家,王兰欢欢喜喜到后院拉着闺女的手,手里抱着些东西,打开是两锭银子,一锭十两,一匹棉布一匹丝绸,一副银镯子,一根银簪子,“这些是你聘礼的一部分,你自己收好,到时候带着去夫家。” 她眼眶慢慢湿润,欣慰不已,“儿啊,兜兜转转,总算还有这么一个人,还是个好的,好的我都感觉是在做梦。” 虽然家底不厚,但人家是大夫啊,而且还这么看重她的女儿,给了这么丰厚的聘礼,往后她在村子里,可再也不敢有人用女儿的婚事来戳她。 陆玉的眼睛也红了,这几年娘为了她的婚事操了多少心,夜里好几次她都听见娘在偷偷叹气抹眼泪,“娘。”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娘,娘的身形很瘦,头发已经花白,“娘,这些你留着,往后我会好好过日子,你留着钱养老,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傻孩子。”王兰给女儿擦眼泪,“好好的日子哭什么,听我的,这些你拿着,这二十两悄悄收着不让别人知道,还有一个多月就成婚了,娘给你准备嫁妆。” 说罢去她的屋里悄悄拿了一个小包裹,用藏蓝色的布一层层包裹,她珍重地打开,里面是一只银镯子,“这是你出生的时候你爹给你准备的。” 银镯子有小拇指粗,上头有花枝,很简单的款式,但很是足量。 王兰曾经也有过一些银镯银簪,可惜三年前家里出了变故,她全部拿出来卖了,但这个银镯她舍不得,这是丈夫留给女儿唯一的东西了。 她当时想,就算她穷死,可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她不能让她的女儿一点嫁妆都没有,“娘的养老你不必担心,你嫂嫂是个心软的,大云二云都孝顺,你侄媳妇就是嘴皮子厉害,心是好的,她每个月都给我一两银子使呢。” 陆玉还是不想拿这些聘礼,“娘,你生我养我一场,这些聘礼总该你收着。” “你这孩子,咋这么倔。”王兰无奈了,“我在家好吃好喝的,后山的鸡鸭鹅随便吃,大云每次回来都买米面油,我啥都不缺,你好好收着,听娘的。” 第129章 闲言碎语 陆玉的聘礼成了王家村和李家坝的一大谈资,“那陆家女究竟是个怎样的神仙人物,居然要二十两白银去娶,听媒婆说还有一副银手镯一只银簪,还有布匹野参,要是都折算成银子,足有三十多两呢。” “你以为三十两银子多,在陆家眼里就不算钱,我侄女前些日子成了绣楼里的织娘,她说啊绣楼里布匹堆满仓库,好的衣服都被县城的一个大商户运到玉京去了,一件衣服十几两银子,最贵的一件上百两。” “我知道我知道,那商户姓朱,县城里码头的船只都是她的,我还瞧见陆家二小子跟着一并坐船出了县城往北方去了。” “了不得了不得,那陆家竟然这样富,以后李大夫家也要跟着富起来啰。” “可不是,村西头的李骥,就是跟陆家做了半年买卖,瞧瞧现在,李秋月手上都带着三响环,可好看了,我一打听,要二两银子呢。” 李桂芝听说后摔了筷子,“呸——那女人真不要脸,你这边才退了,那边就到了下聘,说不准他们家是两头说亲,你这边不成还有李菖蒲这个下家,真是个两脚香炉。” “哼,我要到李大夫家说道说道。”李桂芝越想越气,起身就跑了出去。 李阳萎靡不振,盯着空碗发呆,他发现自己是喜欢陆玉的,那姑娘清瘦秀气,说话做事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在村子里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惹人怜爱,他是入了心的,只是没想到秦小舟当时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他也就拉不下脸去求和。 他本还想着女子名声最重要,陆玉都已经和他相看说亲,那就一定会嫁给他,没想到陆家最后做的那么绝,竟然不顾女子的名声也要和他退亲。 都怪娘说要冷一冷陆家,结果成了这样。 李阳大嫂追出去,在门口拉住李桂芝,“婆母,整个李家坝就一个大夫,要是得罪了人家不值当。” 谁家没个发热咳嗽的,何苦她两个儿子才三五岁,最是容易夭折的时候,一场天花一场水痘都是要人命的,得罪一个大夫就等于丢了半条命,这会儿她可不能由着婆母去和李大夫闹。 李桂芝又啐了一口,“天底下大夫多得是。” 李阳大嫂眼珠一转,很快就摸到要害处,“三弟的婚事一再不成本就惹人闲话,你再去李大夫家闹,只怕这婚事就更难了,婆母,这事轮不到我们去做坏人,只要悄悄让更多人知道陆家那姑娘曾经和三弟说过亲交换过庚帖,村里那些婶子还不得戳碎她的脊梁骨。” 李桂芝哼了哼,有些被说服了,“你倒是会算计,今晚就去你姨妈家坐坐。” 村里妇人在农闲打发时间就是串门子,东家长西家短都是茶余饭后的笑料,只要整个村子都知道了陆玉曾经和李阳说过亲,转眼就嫁给李菖蒲,那往后一辈子,陆玉都会活在闲言碎语里。 李阳大嫂并不恼婆母的挤兑,“这些话传多了,总会传到李菖蒲耳朵里,你想想,这世间哪有男子能忍受媳妇跟别人说过亲还交换了庚帖,还在一个村里,这要是三弟往后多去李大夫家院子外转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是再大度的男人,也受不住,动手打骂也不无可能。” “好好好。”李桂芝心情舒畅,跑回去安慰李阳,“三儿,听到没有,往后陆玉成了亲,你就多去李大夫家门口走一走,看那个娼妇还能不能在李大夫家吃香喝辣的,最好磋磨死她。” 李阳没动,但他听到了去李大夫家门口多走走的话,也许李菖蒲对陆玉不好,陆玉说不定就会后悔呢,于是李阳决心要让陆玉后悔没有嫁他。 李家村如何热闹,陆家都是不知道,王兰现在去哪儿都有面,很乐意出门,每日喜气洋洋的,连带着陆玉都心情也好了不少。 准备嫁妆的事有王兰过目,秦小舟不多掺和,依旧在县城里每日画图纸,设计衣服或是算账。 九月底,秋风已经带着些寒意,府衙门口挤满了人,今日是县试放榜,秦小舟陆云风和陆燕早早地等在了门口,榜单一经贴上,三人就往里挤着去看。 陆云风人高马大的实力又好,很快就回头朝着人群外的两人喊:“考上了。” 童生没有名次,只要榜上有名即可。 秦小舟拉住从人群里挤出来的人,喜笑颜开,“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可惜二云不在,不过只要高兴,庆祝多少遍都是可以的,走,我们回家报喜去。” 她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说走就走,陆燕都无奈了,在秦小舟去街上买酒的间隙,把店里的事情安排好。 如今店里主事的是陆燕,她前些日子又从张牙子处买了一个妇人,二十三岁肃州人,原本是肃州小商户家的姑娘,后家底败落,因着容貌好被县令看上做了妾,那县令夫人是个厉害的,短短四年,把人弄流产两次,落下了病,就不得县令喜欢,夫人就趁机将人发卖了去。 几经流转到了丰谷县,陆燕可怜她的身世,又发现那妇人能写会算,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还管过一间店铺,这等才能哪有不用的道理。 陆燕买了她之后,让医女给人家瞧好身子,又取名景书,短短半个月,蛋糕店被景书管理的井井有条。 陆燕交代完后,突然就一身轻松了,瞬间就懂了为什么秦小舟要把钱嬷嬷和郑嬷嬷都安排出去做管事的,回家的船只上,陆云风撑船,陆燕眼睛发光,“嫂子,自己管事果然累,还是动动嘴吩咐人做事最舒服了,那以后我就告诉景书要怎么做怎么管理,其他的我就做个甩手掌柜。” 这道理可不是谁都能明白的,陆燕小小年纪就看清了这些,果然聪慧。 “哦哟。”秦小舟挑眉,“不得了咯,陆燕要成我们家第一个大小姐啦。” “嫂子你取笑我。”陆燕站起来就打,小船摇晃,陆云风训斥,“好好坐着,前几日才下过大雨,河里水深着呢。” 陆燕耸着小翘鼻子一哼,“我就知道大哥是变相的护着你。” 第130章 童生 陆家出了个童生,这可是件喜事。 王家村也有三五个童生,可惜自几十年前出过一个秀才后,就再也没有了,如今陆家有童生,王家村再出秀才的几率就增加了。 王村长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自己的孙子,“你瞧瞧你,十九岁了,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童生都考不上,陆家老二夏天才去读,才几个月就考了个童生回来。” 王超站在堂屋,垂头丧气,他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这几年又是娶妻生子又是在农忙两季下地干活,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在读书上,“爷爷,要不算了吧,这书我不读了。” 他儿子都快三岁了,再过几年就送儿子去呗。 村长媳妇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望着村子西边,“陆家,命咋就这么好呢?” 王超媳妇在厨房嬷嬷干活不敢说话,这些年丈夫读书花了家里不少钱,好在公爹公婆家底子厚,不然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打水漂了,家里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村长抽了口烟,“算了,过两年让小曾孙去读吧,你往后好好跟着你爹和我下地干活。” 王超爹拍拍儿子的肩膀,“家里有十二亩地,你爷爷老了,你就安心种地吧。” 王超悄悄松了一口气,比起读书,他更愿意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他有一把子力气,不干活都可惜了。 王兰没想到才隔了几天,院子又热闹起来,“二云真考上了?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她娘,快准备线香纸钱,给孩子他爹他夜磕头去。” “唉。”赵芳红光满面,一个小小的童生在村里都是稀罕物,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下子就年轻了好几岁,腰酸背疼的毛病都没有了,喜滋滋地找出篮子,放了祭品,盖上块布,就欢欢喜喜地和王兰往山里去。 陆云风拿着镰刀跟上,上次上坟是清明,一个夏秋过去,坟边长了不少草和树,可以趁机好好清理一下。 他今日也高兴,当初爹和爷爷猝然离世,他一下子就懵了,心里也担心也害怕,勉强支撑下这个家,没想到现在,他娶了媳妇,二弟居然又回去读书,还考了个童生,往后会步步高升,小四也被养的好好的…… 陆云风忍不住笑起来,绷了多年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放松了。 王兰和赵芳听了笑声,回头,“你这孩子,咋还躲在后头偷摸高兴呢,快到前头来劈开杂草。” 陆家后院里鸡鸭鹅叽叽喳喳地叫,秦小舟追在后头,一身的鸡毛,连鸡翅膀都没摸到一只,王大河笑呵呵地给她抓了只鸡,“侄媳妇,这只怎么样?肥着呢,早上才下过蛋。” 王大河身体健硕,再也不是几个月前的骨头架子,他媳妇怀了两个月的孕,一家子也是喜气洋洋。 母鸡咕咕乱叫,翅膀扑腾,秦小舟提着鸡脚,和王大河到了谢才回家,院子的炉子上已经烧上水,秦锦绣蹲在院角磨刀,想着炖鸡的香味,喉咙咽下口水。 自从跟着大姐姐后,她顿顿吃肉,身上都长肉了,还长高了不少,她喜欢大姐姐喜欢姐夫家的所有人,他们把小妹妹养的白白胖胖的,她看着欢喜。 “你怎么还流口水了?”陆燕塞了两根柴进炉子里,拍拍手走过来,“你饿了?” 秦锦绣脸一红,慌忙擦了嘴角,“没,没有。” 秦小舟提着鸡要在院角杀,“哈哈哈,馋到流口水了吧,放心,今晚不仅有炖鸡,还有酸菜鱼,烤五花肉。” 她说着也忍不住咽口水,“小姑姑,挖一碗板栗出来剥皮呗,炖鸡里加板栗也好吃,小燕,去后院摘一些紫苏叶子回来,包着烤五花肉一起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燕抓着鸡翅膀听到了秦小舟咽口水的声音,“嫂嫂也馋到咽口水啰。” 下午,村长拎着一吊子肉上门来祝贺,陆云风很客气地收下,并邀请了村长留下来吃饭,开饭前李凤仙和王贵也来了,今日高兴,往日重重恩怨暂且不提,都欢欢喜喜地迎人进门请上座。 秋后入冬前,雨水减少,县令下令修葺河道。 丰谷县如今的河道往来船只络绎不绝,不知不觉竟然也成了一个输转之地,县令预想到明年往来船只只会更多,趁着现在进入旱季修河。 修葺河道是户籍在丰谷县的人家家户户只要有儿子都要出劳力,家里儿子多的多去两个,少的就去一个,陆家有三个儿子,要去两个劳力。 陆云行还没有回来,秦小舟算着账,“出十两银子,谁都不去。” 不出劳力,出银子也是一样的,总不能真的压着那些富家公子去修河道,一个劳力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对村里人来说是笔巨款,对很多富人而言,就是张张嘴的事,很多不愿儿子受苦的富人都是用银子解决。 从前陆云风也去过,今时不同往日,秦小舟觉得陆云风去交易市场谈生意一天赚的钱都不止五两十两,何必去浪费时间,不如多赚点钱,多交税,也是照样做出贡献的。 纺织厂初具雏形,秦小舟前去视察,陆燕和秦锦绣屁颠颠地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名曰多学多看,秦小舟也由着她们去,不过途经绣楼侧门时,在亭子里看见李珍和一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李珍一见秦小舟,脸都红了,半晌才道:“掌柜的,我要成婚了。” “哇。”陆燕很有眼力,“是这位叔叔吗?” 李珍羞涩点头,“掌柜的,这是叶肃,九月二十六在潭水村,我是改嫁,就请几个亲戚吃个饭过过场面,请掌柜的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叶肃脸上毫无表情,抱拳作揖,“请掌柜的光临。” 秦小舟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为什么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李珍可是她在绣楼的得力干将,可别因为改嫁就不干了,“成了亲也继续在绣楼干着吧,我们绣楼有半年的产假。” 于是秦小后仔细地解释了一遍什么是产假。 李珍却是受宠若惊,“掌柜的,我在家带孩子半年,怎么还能有工钱拿,这不合适。” 瞧瞧,多么纯朴的人。 产假是带薪休假,秦小舟可不能做秦扒皮,该给的工钱一个子都不会少。 第131章 亲戚 产假这个词在绣楼里广而流传,整个绣楼里的女子都沸腾了。 她们从前不敢想女子能在县城里找到体面的活干,还能干一辈子,就连在家生孩子都能有六个月的底薪工钱拿。 这简直就像是在梦里。 以前都是进那些有钱人家的府里做丫鬟,被人打骂还会吃不饱,更要小心被府里的男人看上侮辱。 绣楼里的规定很快在县城流传开,有人觉得生了孩子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有人觉得生了孩子做月子还有工钱,是天上掉馅饼。 只要不犯错被绣楼辞退,这就是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活,绣楼里的女子做事越发卖力。 东西两条河道都在修葺,西边的纺织厂已经建成,绣楼开始征收今年最后一批蚕茧。 丰谷县今年种桑养蚕的农户并不多,只两天就已到尾声,钱嬷嬷带着十个健壮的婆子将蚕茧一袋袋运到纺织厂,临走还不忘嘱咐,“仓库里要仔细些,把水缸都灌满水,晚间也要守好,可别叫人钻了空子,这些都是最怕火星子的。” 一个婆子憨厚地笑,“钱管事放心,我负责仓库值守,都是睡在仓库外面的,我还养着一只猫,就是一只老鼠都不放进去。” 钱嬷嬷多看了这个婆子两眼,不错,是个想得周到的,“往后一个月多给你三十文,算是你家猫的工钱。” 婆子欢欣鼓舞,一只猫都有工钱,“唉,好好,多谢管事的。” “人呢?蚕茧还要不要了?”门口传来老汉的叫喊,钱嬷嬷出门,就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汉,一身脏兮兮的,赶着一个牛车停在纺织厂门口,牛车上放着几个竹篓。 钱嬷嬷上前,“好的蚕茧自然是要的,你且把蚕茧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汉抽了一口烟,从牛车上下来,“嘿,你这婆娘,事还挺多,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把竹篓往前一垛,“瞧吧瞧吧,老汉我养蚕厉害着呢。” 钱嬷嬷不知他是谁,不过她知道秦小舟的行事,都是对事不对人,不管是什么亲戚,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搅裹乱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于是她拿起蚕茧看,蚕茧不错,个子很大,又白,“一斤三十文,上称吧。” 老汉拦住她,“你这婆娘,张嘴就来,我可是赵芳的二叔,多给点,一斤五十文。” 一斤蚕茧三十文已经是最合适不过的价钱,只要运到绣楼来卖,好的蚕茧都是这个价,钱嬷嬷放下蚕茧,拍拍手,“一斤三十文,不能多了。” 赵二汉砸吧一口烟,“喊你们掌柜的来,她见了我还得叫我一声二姥爷,快就叫,呸,一个娘们做了生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敢给老子下面子。” 钱嬷嬷不想和这人纠缠,转身进纺织厂,“关门。” 赵二汉在门外骂骂咧咧,最后赶着牛车往县城里去,牛车停在一帆风顺门口,大摇大摆走进店里,一串泥脚印一身臭味,把一楼的女娇娘吓得尖叫连连,谭雪指着他,“你,你怎么进来的?没看见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男子禁止入内吗?” 赵二汉一口痰吐在木地板上,转身就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剔牙,“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这是我侄女家的店,快给我来点吃的喝的,我要饿死了。” 满口黄牙,一口痰,差点把店里的姑娘小姐们原地送走,纷纷捂着脸跑了,景书从柜台后出来,安抚谭雪让她先到楼上避一避,这才到赵二汉前,“请你出去,这里不许任何男子入内。” 赵二汉一脸猥琐,“一屋子的漂亮姑娘,居然不让男人进来,可惜了。” 陆燕听了动静从楼上下来,火冒三丈,“你是谁,来店里撒野?” 陆燕眉眼间有些像赵芳,赵二汉咧嘴一笑,“嘿,你是赵芳那丫头的三丫吧,我见过你。我是你二姥爷,我今儿来卖蚕茧,早听说你们家在县里开店,我这不是来走亲戚嘛。” 陆燕皱眉,这个二姥爷她是有印象的,听姥爷说他从小就游手好闲,娶了媳妇被打死,只留下一个儿子和他相依为命,嘴里没个把门,在村里到处得罪人,陆家从没有和他有过来往,没想到居然找上门来了。 “这是店里,不好走亲戚。”陆燕有些恶心这人,衣服鞋子也不知多久没洗了,一身的味,她从厨房拿出两包东西递过去,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二姥爷,是我们招待不周,这是一点心意,天色不早了,路上不安全,你尽早启程回家去。” 赵二汉接过东西,“你这女娃子,还赶客人,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我回村里要找人好好说道说道,发达了,看不起我们这些亲戚了。” “我教的。”秦小舟从后院出来,“这是店里,且不说你只是亲戚,就是我丈夫陆云风都不能在店里随意走动,看不见外面的牌子吗?狗与男子禁止入内,你回去随便说,你不说我也要好好去你们村说道说道,你是怎么在我店里闹事的,出去!!” 赵二汉瘦精干巴,“你……” 秦小舟气势压制住,“给你东西带回去都是给你面子,你且说去,看是谁占理,你今日这一进来,瞧瞧把我们店里的客人吓走了多少,这些损失你来赔吗?再不走给你扭送到官府去。” 一听说要赔钱还要去官府,赵二汉吓得跑出店赶着牛车走了,还远远啐了一口痰,打开油纸,狼吞虎咽,奶油沾了一脸,吃饱喝足,他靠在牛车上往村里去。 第二日中午,赵勇来送鸡鸭鹅,搓手不好意思地找上秦小舟,“昨天二爷爷的事情我们听说了,我爷爷很羞愧,让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我堂叔把二爷爷打了一顿,这会儿躺在床上,以后他再也不会来店里捣乱了。” 赵勇叹气,堂叔今年还指望着那批蚕茧卖个钱过年呢,结果赵二汉不仅没卖掉那蚕茧还来店里撒泼,把秦小舟得罪了。 哪有让老人家道歉的道理,何况竟然把人打到不能下床了,那也算出了口气,绣楼那边的事情她昨晚也有耳闻,“若是堂舅舅不嫌弃,就把蚕茧送去纺织厂吧,钱嬷嬷做事公允,不会为难人。” 赵勇松了口气,心下为堂叔开心,“我今晚回去就和堂叔说这事。” 第132章 考功司查成绩 蚕茧一多,秦小舟又招收织娘,这次来报名的人更多。 纺织厂人山人海,不仅有女子来参选绣娘,还有男子趁机来相看女子,有人很快就发现商机,在绣楼南边摆起摊位,吃食或是甜水,五花八门。 秦小舟选了一百位织娘,还有二十个小姑娘做学徒。 “郎君,这丰谷县当真热闹。”任居站在甲板上,远远就瞧见绣楼门口的盛景,“不知是有何节庆?” 京城考功司员外郎宋桥捋着胡须,“一个小小的县城能盖出这样气势的楼,不知道鱼肉了多少乡里,我们低调些,好好查一查这里的县令。” 任居是宋桥的门生,很快就明白了恩师的意思,“这里的县令是孙信之,是玉京台谏使孙大人的庶子。” 宋桥眼眸微眯,“本官不管他是谁的庶子,本官只管看他的政绩和为官是否为百姓谋福祉。” 船只慢慢靠近,停靠在码头上,还没等人下去,就有人搭话,“你们是哪里人?来做什么买卖的?” 任居灵光一闪,“蓟州人,带了些药材。” “药材啊,这位兄台,县城交易市场已经有药材商了。” 交易市场?那是什么东西,宋桥小声嘀咕,“听着是专门做买卖生意的地方。”又扬声问:“这处是哪里?在做什么?” 人群里七嘴八舌,任居很快就组织起来有用的信息,“郎君,是绣楼在招织娘。” 宋桥来了兴致,“走,我们去看看。” 任居拦住,“郎君就在船上歇息,我去去就来,下头人多,不安全。” “哎,现在无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作为商人自然该去好好到处走访,走吧。” 两人在人群里穿梭,遇到了来自其他县城里的人,东一句西一句,很快就拼凑出这绣楼的主人和来历,“这绣楼的主人是个女子?” 一个书生回到:“那秦掌柜虽是个女子,但为人坦荡,胸有大志,是聪慧之人,我家是山里的农户,我又要读书,家里更是穷苦,还是秦掌柜大发慈悲,招了我娘和妹妹入绣楼,我娘烧火做饭一个月有八百文工钱,我妹妹做学徒,不愁吃穿,要不是秦掌柜,我只怕都回家种地去了,哪有书读。” 既有这样的人物? 宋桥对秦小舟越发好奇起来,任居问:“那秦掌柜今日可在?” 旁边的摇头,“秦掌柜忙着呢,选织娘这种事都是绣楼里的管事在管。” 在外人嘴里忙的不可开交的人却在一帆风顺后院的石榴树下暴躁抓狂,石桌上铺着满满当当的废纸,都被她画得乱七八糟。 “大姐,你喝雪梨汤。”秦锦绣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一角,又仔细把废纸收拢起来,“快入冬了,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医女姐姐说多喝雪梨汤能降火。” 秦小舟伸手捏她脸颊,“连你也说我暴躁吗?” 她画不出新衣服样式,这两天都处在火山爆发的边缘,陆燕那个小人精,躲她躲得远远的,一大早就跑花想容店里去了,说是要查账,就秦锦绣这个老实人,傻乎乎地呆在她身边,还真以为她是天气热上火才暴躁。 秦锦绣乖乖巧巧地摇头,“大姐姐脾气不暴躁,大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啧。”秦小舟揉揉她的小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扯过一张纸,落笔如有神,很快纸张上就出现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衣服华丽,可爱又有点俏皮,“锦绣,你看看这衣服,你穿了一定好看,你可真是小福星。” 说罢,又刷刷刷画了好几张,“走,姐姐请你吃好吃的,不带小燕。” 姐妹二人这还是头一次一起上街,先是在巷子口卖了两串糖葫芦,秦锦绣抿着嘴悄悄的笑,跟着秦小舟是她过的最好的日子,每天都能吃好吃的。 二人溜达到交易市场,买了一袋子山楂雪球和糖炒栗子,又在面摊坐下来,嗦一碗凉拌面才悠悠走回去。 街边茶楼二楼,窗户大开,宋桥望着下头的女子,“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子,就能拥有那样一座绣楼。” 任居从手下那里拿回秦小舟的信息,“大人,这女子真乃奇人,十八岁前是个屠夫,在乡里有个猪肉铺子,亲娘早逝,爹娶了后娘,还接连被退了两次婚,十八岁被婚配给王家村陆云风,然后夫妻二人一路开店,如今居然有一家甜点店,一家成衣店一座绣楼一个纺织厂和一个叫做烧烤的摊子。” 短短十个月,人居然可以逆风翻盘到如此地步。 任居不可置信,“秦掌柜的名声在县城里非常好,上到富贵人家,下到乡野村妇,对她都是赞不绝口,特别是穷苦人家都想把女儿送到她手下干活,我得到的消息称绣楼里的绣娘每月有二两工钱。” “二两?”宋桥都惊了一下,一个小县城里的工钱居然能给到二两,难怪今日纺织厂选织娘,那边那么热闹,“哈哈哈哈,这个县城倒是惊喜连连,那孙县令可有查到什么?” 任居恭敬回到,“孙信之自十年前殿试成为举人后,就被分配到冀州做过县令,五年前调到丰谷县,往年都是政绩平平,他行事中规中矩,既无差错也无功劳,像是在混日子,可自半年前,他突然大肆主张种桑养蚕,开放进入县城的条件,积极接纳外来商户,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宋桥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宋信之是玉京孙大人的庶子,只怕不受家中主母的待见,他殿试名次又不突出,排在最末尾,这些年兜兜转转都只能在各地做着县令,多年热血只剩下无功无过,没想到丰谷县突然冒出来一个秦小舟,只怕是让他看到了升迁的希望,这才想着大干一场。” 任居也忍不住调侃,“没想到一个农家女,居然也会成为县令的贵人,不过孙县令很谨慎,和秦掌柜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往来,无法确定官商勾连的证据,倒是孙小姐和秦掌柜关系很好,不过秦掌柜在县城开的甜点店很受县里女子欢迎,只这一点也很难说明她们的关系。” 第133章 面子比山重 宋桥站在交易市场门口,手拿烧饼,一口咬下一个月牙,“这交易市场融合多地特产,是个枢纽中心,看来往后几年,这丰谷县就该名声在外了。” “没想到在这里能吃到烧烤,学生以为烧烤都是北方游牧民族才有的东西。”任居一手果汁一手烧烤,“还有那凉拌面,酸甜口的,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 宋桥故作严肃,“少吃些吧,多了解了解县城的情况。” 任居立即恭敬,“郎君,学生已经打听清楚,秦掌柜的丈夫陆云风每日都来交易市场。” 陆云风和一个衙役并肩走来,“外来人多,这几日要辛苦李捕头。” 李捕头手握在刀柄上,“陆公子客气,维护县城安危是我等的职责所在。” 陆云风又客气了几句才进入交易市场,立即就有外地的商人围上去询问交易市场里的租赁详情。 宋桥远远看着,“这倒不像是个猎户,说是世家公子都有人信,为人沉稳,处事不惊,是个人物。” 陆云风在人群里细心解答所有疑问,等人散开,眉眼收敛,随意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他感觉那边有几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说盯也不对,是打量。 任居深吸一口气,“郎君,这人敏锐,已经察觉到我们都目光了。” 宋桥赞赏一笑,“不愧是猎户出身,既已经被发现,我们就不要藏头露尾的。”上前主动搭讪,“陆公子,我们是蓟州来的商户,听说这边接收各地来的商人,可以在这租赁房屋摊位,特来看看,有劳了。” 陆云风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行人,为首的一人气势很足,即使刻意打扮成商户模样,但举手投足却更像是官场中人,身后有两人像是打手,都穿短打衣服,很是干练,“这边还有一间房屋,在后头,几位请移步。” 陆云风带人到后院看屋子,这间屋子是曾经主人的寝室,宽敞又明亮,现在改进后也很宽敞,租金偏高,一直没有租出去,“我们交易市场都是三月起租,租金押一付三,不许经营歌舞乐坊,花楼楚馆。” 宋桥哈哈哈一笑,“好,其余可还有要求?” “其余都按照县衙规定,每日亥时初宵禁,辰时初开门。”陆云风仔细介绍。 其余地方都是戌时初宵禁,县城小,从前就没有宵禁,现在因为热闹,县城里开始有宵禁,但有烧烤铺子又有交易市场,丰谷县的宵禁时间就比其余地方晚一个时辰。 宋桥认真在铺子里看起来,“陆公子先忙,容我仔细考量后再与你商议。” 陆云风不纠缠,离开交易市场就买了些吃食和酒到李少明家里去,李少明如今虽然住在县城郊区,但老家还在李家坝,在村子里总会有些根基。 李少阳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河道修葺轮不到他,他还是每日在码头做事,见着陆云风上门来很是热情,一则秦小舟和码头的东家朱娴关系匪浅,二则如今陆家在县城如日中天,打好关系总是百利而无一害。 “陆兄弟怎么来了,快请进屋。” 张青竹很有眼色地去厨房做饭,很快就炒了花生给两人当下酒菜。 两人酒过三巡,陆云风说明来意,“还是我小姑姑的事。” “嗐,我们是兄弟,你不跑这一趟,我也是知道的,放心,我什么缺,就是家里祖辈都能生,半个李家坝都是我家沾亲带故的,我过两天就回去和我爹娘说说,别听风就是雨的。” 陆玉的婚事在李家坝早传的沸沸扬扬,李少明即使是在县城也听说了,“那些人就唉嚼舌根,你不来我还想舔着脸去找你。” 陆家日子好,李少阳心里顾及着他巴巴上门会被看清,已经纠结好几日了,“那李阳家不是好东西,村里突然传开了你小姑姑和李阳相看的事,准是那家人说漏的口风,现在你小姑姑在村里名声却是不太好。” 陆云风给李少明满上酒,“我们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哪有什么舔着脸的说辞,以后我小姑姑在李家坝还要你们多关照费心,我敬你。” 李少明心里高兴陆云风还这样看重自己,豪气道:“行,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绝不叫你姑姑在李家坝被那些人欺负了去。” 张青竹在外头扯着衣角,终于鼓起勇气,进屋给陆云风倒了一杯酒。陆云风受惊,忙接过,“嫂子客气,您受累了。” 更多的是不解,他很少来找李少明,可头两次见张青竹都是本本分分的妇人,怎么今日突然给他倒酒了? 李少明也没想明白,“媳妇,你去给孩子们做饭就先吃吧,不用管我。” 张青竹却没有离开,而是坚定地看着陆云风,“陆兄弟,当家的这么叫你,那我也就放肆一回,也这么叫你一次,是这样,我家种了些菜,想卖到绣楼厨房去,你看看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住口,出去。”李少明像是被人用针戳了一下,瞬间炸毛,“你一个妇人,你懂什么?” 张青竹眼泪唰地落下,“我不懂你的那些道理,我只知道孩子们快饿死了。” 李少明还要再吵,陆云风忙拦住,“嫂子家里既然有菜就更好了,我媳妇说纺织厂突然多了百十号人,吃饭都是问题,真愁这事呢,嫂子这是给我们行方便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嫂子就带着菜去纺织厂就好。” 张青竹瞬间喜笑颜开,“当真?” “这是自然。”陆云风又和李少明喝了两杯才告辞离去。 他一走,李少明瞬间泄气,捂着脸,有些难堪,“你是不是觉得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不愿意向朋友求助,可是我没脸,明明当初我和他一起上树掏鸟蛋下河老虾,后来他家逢变故,他都那么难了还能东山再起,甚至站的更高,而我在码头做管事说得好听,却还要让你天天为吃饭穿衣发愁。” 第134章 改嫁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李少明手中滑落,“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觉得我没用。” 张青竹心疼地抱住他,慌忙摇头,眼泪也不自觉落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三儿生病了,才拖垮了我们这个家,你一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张青竹生了三个孩子,上个月三儿出水痘,她们一家子不敢声张,只悄悄找大夫来看,药一副副吃下去,靠着人参吊着一口气,坚持了半个月人还是去了,夭折的孩子大伙都是裹着草席偷偷埋小儿坡去,没有声张,因此只有几个亲近的家人知道。 人财两失。 仅仅半个月,原本还算衣食无忧的人家,一夜之间崩溃,张青竹已经被逼到没办法,刚刚才会不顾丈夫的脸面求到陆云风面前,好在陆云风给了他们一家人体面。 李少明抹掉眼泪,“在兄弟面前的面子丢了,里子不能也丢了,明天鸡一叫,我就和你到地里去摘菜。” 张青竹欣慰,她丈夫不愧是她选回来的人,即使再难,也会往最积极的方向上去努力。 陆云风一路上都有些自责,大家都住在县城里,兄弟有难处,他却一无所知,还是嫂夫人求到他面前,至于是因什么有难处,他也不好问,曾经一起挨骂受罚,现在各自为家,大家都重面子,人家不说,他也不能扯人家的脸面,只是以后还是要多走动走动,能帮就帮一把。 秦小舟手里扒拉着石榴,抬头望过去,“怎么了?” 陆云风把李少明家要卖菜的事情说了,秦小舟并没有异议,“你去纺织厂后厨说一声就是,送菜的人家还没有定,只要菜好,定谁家都是一样的,既然能卖个人情,让他们在李家坝帮衬着小姑姑说些好话,那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说罢忍不住叹气,“那李阳真不是个东西,就算婚事不成,有气也不能这么败坏了小姑姑的名声,不知道小姑姑以后受不受得住,要不,直接在县城盖一处宅子,我们搬进去住,顺便把小姑姑也接过来,让李大夫师徒在县城开个药铺好了。” “你啊,李大夫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小姑姑不会允许你过多干涉她以后的生活的,她总该是要成长一些才好,否则再好的条件或是再多的银两,她也过不好日子。”陆云风在石桌一侧坐下,拿起桌上的纸张,上头还有石榴汁水晕染,“这石榴好看,寓意也好,石榴色的裙子也好看,要是有牛乳茶渍颜色就更丰富了。” 秦小舟哼哼又挑眉,没想到陆云风居然能想到这一层,能过好日子的人怎么样都能开出花,过不好的人就是在温室里也是要死掉的,“你就笑话我吧。” 她闲不住,坐着画图纸已经是一种酷刑,总喜欢东摸摸西碰碰的,不是吃东西就是口渴或是四处溜达,纸上难免沾染了些东西。 李家坝的闲言碎语终究还是传到了陆玉耳朵里,她再次闭门不出,王兰又开始抹眼泪,秦小舟听说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陆玉不是个能爆发的人,秦小舟也无能为力,倒是李珍让她刮目相看。 九月底李珍改嫁,李珍穿着红嫁衣坐在床上,不舍地望着这屋子,十三年前她从李家坝嫁到王家村,嫁入这个家里,如今她要从这里嫁出去,嫁到潭水村,思绪万千,最后只能拉过女儿,摸摸她的脸,“大丫,娘昨晚和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大丫点头,“娘,我都记得的,以后要是谁敢欺负我和阿奶,我就去找村长或是去找你。” 李珍强忍住泪水,“大丫,你长大了,娘很高兴,你记住,娘永远都是你娘,娘不会不要你,即使我改嫁了,也还是你娘,你是娘心肝上的肉,我会护着你的。”又转头安慰婆母,“娘,银子藏在床下的砖头里,地契房契都在里面,你要好好的守着,你不可让族里的那些叔伯们抢了去。” 村里人欺负没男丁的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这种事村村户户都有,自从李珍丈夫死后,她在村里也是举步维艰,那些叔伯打着王家财产不外流的旗号,惦记着房契地契,多少次打上门来要抢,好在村长不想让这些事闹得太难看,一直压着那些人,那些叔伯才没有把她们祖孙三人逼死。 何况寡妇门前是非多,好在婆母对她好,性子比她泼辣一些,才打跑了那些不三不四的汉子,李珍也就很少单独出门了,不管是洗衣还是下地,都是婆媳两个形影不离,这才少了很多是非,尽管如此,这两年的守寡心酸,也只有她知道。 好在后来,因着陆家她才一步步起来,如今也给自己找了门亲事,终于自己做主了一回,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看在陆家的面子上,村里那些人也该掂量掂量,不会轻易欺负人。 她抹了眼泪,这门亲事是钱嬷嬷牵线,可也是她争取来的,跟着秦小舟这半年,她明白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害人害己,就都可以去争取,叶肃性格沉闷寡言,可为人还算不错,又能赚钱,她嫁过去又没有公婆要伺候,她还能继续去绣楼,这是最最好不过的亲事。 秦小舟拿着一个木盒子,去给李珍添妆,这是明目张胆地给李珍婆母在王家村撑腰。 李珍打开盒子,里面有两锭银子,一锭五两,还有一批绸缎,绯紫色,亮眼又漂亮,李珍手抖了一下,“掌柜的,这我不能收。” 十两银子可是一户人家几年的积蓄了,还有这绸缎,能做两身衣服,这样好的料子,一身衣服可以值七八两银子了。 秦小舟把盒子塞给李珍婆母,“劳烦阿嬷放到她的箱子里去。” 李珍婆母眼睛都直了,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还有这布,咋就那么好看呢。李珍还要推拒,被秦小舟拦下,李珍给她赚的钱可远超这十两银子的百倍。 第135章 新婚 叶肃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后头还有一辆喜轿马车,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足有三十多人,进村就放鞭炮,还有一头挂着红绸布的猪。 王家村的人都跑出来看,“这是谁家要办喜事啊,这排场,真热闹,那猪真肥啊。” “李珍啊,她今日改嫁,听说是嫁县城边上的潭水村,那男的还是头婚。” “这改嫁还这么大排场,真不要脸。” “李珍家倒是安安静静的,估计是这男的头婚,想办好一些。” “三媒六聘什么都没有,嗐,寡妇就是不检点。” “你别乱说,李珍怎么不检点了。” 叶肃勒马在李珍家门口停下,后头的人上前把箱子搬进院子里打开,里头有婚书有五谷杂粮有布匹有清酒白酒还有十八两银子。 他在军队多年有些小积蓄,这两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年打猎也有收入,自己一个人又不讲究那些吃喝,手里头有不少积蓄,原本以为自己要孤苦无依一个人,没想到还能娶媳妇,自然是要办的热热闹闹。 叶肃对着李珍婆母作揖,“岳母,我来接新妇,因没有三媒六聘,我今日就一次把所有东西都带来了,请岳母笑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珍娘家人一个都没来,李珍又是在夫家出嫁,叶肃这声岳母倒也不奇怪。 李珍因是改嫁,原本只想悄悄的走,三媒六聘都省了。 叶肃却不想省下,他娶媳妇,总归是要有礼有名的。 李珍婆母眼眶泛红,“好好,你有心了。” 儿媳妇嫁来她家,十几年没过过好日子,没想到二婚还能嫁得这样有排场,她又心酸又欣慰,这些年她也是把李珍当亲女儿的,如今李珍嫁的好,她也就放心了。 李珍也不矫情,从屋里出来,拜别婆母。 李珍婆母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阵势,又瞧着叶肃样貌不凡,气宇轩昂,更是高兴,“好好,你们往后好好过日子,遇事多商量,夫妻间多体谅,做事也别懒,去吧去吧。” 新人出门,李珍婆母就红了眼眶,转头看着堆满院子的聘礼,对着看热闹的说:“今晚都来我家吃饭,我嫁闺女,都来吃杯喜酒。” 那大肥猪,那酒谁不想喝,总归是办喜事,好些人都乐意给这个面子,“好,婶子,我家有好些菜,我去拿了就过来。” “婶子,要是人多,你家厨房怕是做不了那么多人都饭菜,米饭就在我家蒸吧。” 王兰自刚才听到炮竹声就跑来看热闹了,这会儿也笑,“那我家就随三只鸡做礼,妹子可别嫌弃。” 李珍婆母王李氏笑了,“老姐姐能来吃杯酒是给我面子,大家都来,都来吃酒。” 原本只想悄悄出门的婚礼,变得热闹起来。 夕阳西下,叶肃的院子里安静下来,敲锣打鼓的人都是叶肃出钱请来的,这会吃完喜酒离去,院子里只剩下叶肃一个人,敲开新房的门:“出来吃饭吧,这会儿没人。” 李珍有些害羞,但她也不矫情,出来才看清叶肃的屋子,两间正屋,一间竹子搭成的厨房,四面漏风,院子很大,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屋子在村子东边的河边,要去县城就得穿过村子,或是直接走水路。 李珍有五日的婚假,“院子里可以种菜吗?种点萝卜和青菜,冬天也有菜吃。” 夫妻二人坐在厨房的小饭桌上,场面有些尴尬,叶肃说:“随你。” 他不会种地种菜,刚刚分家的时候也种过,一亩地杂草丛生,麦子和草乱长,种的菜也都死了,不是干死就是淹死,久而久之,他就不种了,那一亩地租出去给人种,他去山里看见什么野菜就吃什么,没有就吃肉吃米。 李珍愣了一下,有些局促,默默吃完晚饭正要收拾,叶肃已经收在一起端去河边洗了,她更不知所措,等在厨房,人一回来就说:“以后我洗碗吧。” 可不能让人觉得她懒。 叶肃把碗筷收进柜子里,过来好一会儿才说:“睡觉。” 次日一早起来,李珍出屋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进厨房看见昨天吃剩的大米饭已经熬成了粥,她舀了一碗吃碗,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影,有些坐不住,只能出门去。 这院子远离村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折回去,坐不住就抬了锄头在院子角都挖了一遍,日上三竿还是不见人影,她人生地不熟也不好去乱走,家里也干干净净,显然是叶肃在成亲前仔细清扫过,并不需要她做什么。 李珍进屋,翻出些衣服仔细整理,叶肃的衣服很少,薄衣服有三身,厚衣服有两身,都洗的很干净。 有一件夏天的衣服腋下有炸线,她找针线来缝,找了一圈才在柜子角落找到,一个男人自己洗衣做饭自己缝补衣服,让李珍心揪了一下。 她的衣服也不多,以前的衣服按照习俗不能带来,只有两身前几日婆母给新做的,她还没穿过,眼看要入冬,还是要做两身冬天的衣服才行,但她平日里还在绣楼上工,自己是没有时间的,就想着买布料棉花到前夫家去,让王李氏帮着做冬衣。 一直到太阳落山,叶肃才回来,厨房里有饭菜的香味,让他有些动容,李珍听了动静出来,就瞧见背篓里有两只兔子和三只好看的鸟,还有半篓子野果一把野菜。 兔子还活着,叶肃拿背篓扣住,丢了一把野草。 李珍这才知道这个男人新婚第二天就进山去了,吃饭的时候,她商量道:“往后你去哪儿出门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叶肃嗯了一下,不再说话。 李珍无奈,这个丈夫像是个哑巴,一天说不了两句话,她只能自说自话,“后日我们回门,和婆母……和娘要一些菜种子,把院子里都种上,我今日收拾了你的衣服,有些少,过几日我再做两身。” “嗯。”叶肃依旧是面无表情。 李珍心下忍不住紧张起来,“快入冬了,你就不要进山了吧,山里不安全。” 过冬的钱她还是有的,且不说她每月都有工钱,就只是秦小舟给的嫁妆,就够夫妻二人安安稳稳过一年了。 这次叶肃终于说话了,“过两天再去一次,就不去了。” 第136章 同人不同命 三日回门,叶肃租了一辆牛车,里头满满当当都是东西,王李氏笑得合不拢嘴,“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快进屋,大丫,你娘来了。” 大丫冲出来紧紧抱住李珍的腰,脸埋在里头不出来,李珍眼眶也热了,拍拍女儿的肩膀,“以后让阿奶带你来县城,我们可以在县城见。” 王李氏悄悄瞄了叶肃一眼,瞧着人没生气才松了口气,笑着把人迎进屋,逮住机会和李珍咬耳朵,“这两日还好吧?有没有受委屈?” “娘,我挺好的。”李珍已经会察言观色,她发现叶肃虽然不说话,但心性很好,情绪稳定,容忍度也很高,“我带了好些棉花和布料回来,娘,你给我们做两身衣服吧,你和大丫也一人一身。” 王李氏紧张地问:“你丈夫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李珍安抚,“他人很好,不会生气。” 吃了中午饭,李珍带着两吊子猪肉去陆家又去了村长家,以前她是绝不敢做这些事的,她胆小又自卑,怕被人骂是趋炎附势,如今才真正明白,人就是一个群体,送点东西有人情往来就能在村里吃得开,为什么要那么清高的不去呢? 不再清高的还有宋桥,越了解丰谷县,越发觉得秦小舟有奇才,只是在县城转悠很久,也没见着一面,未免以后耿耿于怀,离开前还是递了帖子,以一个商人的身份约见秦小舟夫妻。 秦小舟跟着陆云风赴约,好奇,“既然没租我们的铺子,约见我们做什么?” 陆云风警惕地拍拍她的手,“这一行人很奇怪,说是商人却一点都不像,四处游荡看着更像是打探或是视察。” “不会是要来偷师学艺吧。”秦小舟挑眉,“是不是看中我们交易市场的运行模式,想学一学。” 要是真这样倒也无妨,秦小舟从不怕这些被人知道,只要市场成熟,运行模式总会慢慢出现。 宋桥很是意外秦小舟的年轻,年纪轻轻就能打下这样一片家业,不容小觑,他也并没有带着对女子的轻视,而是很有风度。 这倒是让秦小舟颇感意外,说了一些适合这个时代的商业模式。 虽然朝廷轻商重农,但想有钱想国库丰盈,就是要大量靠着商人缴税。 转眼就到陆玉要成亲的日子,陆云行终于从玉京回来,赶上了出嫁前一日。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王家村,身后也跟着一个小厮,也是四五个包袱,进屋后给了小厮二十文钱将人打发回去,陆燕兴冲冲跑来,“二哥,你回来了?好像长高了一些。”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居然真的长高不少,跟春天的竹笋抽条似的,陆云风笑,“是长高了,就是像细竹竿。” “大哥,你莫要笑我。”出去一趟,陆云行眼神坚毅,再不似从前软弱胆小,把包裹一一打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用的都是大哥大嫂的钱,我就是借花献佛。” 陆云风的是一套茶器,秦小舟是两条玉京的裙子,裙子仙气飘飘,和绣楼里的重刺绣不同,陆云行抓抓后脑勺,“我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给嫂子带两身京城盛行的裙子,嫂子也可以参考参考,不过嫂子的衣裙在玉京也很受欢迎。” 陆玉和赵芳王兰收到的都是玉镯,陆云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姑姑,我也不知要送你什么,这是我凭着自己的本事得的,给你做嫁妆。” 那日在京城,一个伯爵府公子举办茶会,邀请京中贵女公子前去,他跟着朱娴去长眼,作了一首诗,得了个不错的名头,那伯爵府公子就把玉石做彩头送他了,他想着家里的长辈,请人作了三个镯子,剩下的边角料做成玉佩,小一点的给弟弟和石头,大的他自己挂在腰上,添了一股风雅。 王兰头一次见这样好的玉镯,小心翼翼地抬着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坏了,“这镯子不少钱吧。” “是彩头不要钱。”陆云行颇为自豪,“不过朱大小姐说这玉成色好,一只镯子能有百十两银子。” 陆燕和秦锦绣的礼物都是软璎珞珍珠项链,两个小姑娘很是兴奋,互相比划,“好好看呀,二哥,是不是玉京里的那些贵女们都带这些?” “玉京里吃的玩的用的都很多,以后我带你们去看。”陆云行吃完晚饭,就进屋去读书,他要好好读书,总有一天,他也要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去看更远的世界。 “哎哟哎哟,真贵啊。”王兰直呼气,仔细抚摸着玉镯,镯子温润,光泽莹润,“老二出去一趟,长大了,这镯子金贵,我好生收着,可别磕坏了。” 陆玉回屋收好镯子,屋里八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嫁妆,米面粮食就有一大箱子,新衣服新鞋子就有六身,四身冬衣,两身春衣,娘说以后的衣服的就慢慢做,便又给了她五匹布料,银镯银簪都有,二云又给她添了一只玉镯子给她压箱。 秦小舟添了一百两银子,“小姑姑,有钱在身,万事不愁,这嫁妆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且随心过日子,旁的流言蜚语不必过多在意,只是到了李大夫家里,你要避开与李阳相见,这些流言蜚语才会满满消失。” 陆玉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了。”她补充,“我会好好过日子。” 她听说李珍二婚都过的很好,偶尔还会回来看望女儿和以前的婆婆,半点不将村里都那些闲话放在心上,若她还是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只怕就真的是要困死自己了。 她可是整个王家村嫁妆最丰厚的新娘,这样她都过不好日子,那才是真的给别人看笑话。 秦小舟意外地挑眉,有些意外这小姑娘居然能想明白这些,“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小姑姑可别让我失望了,毕竟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可是投资了百十两银子,我是商人,最注重回报,要是你过的不好,这些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陆家嫁女,杀猪宰羊,鞭炮齐鸣,红绸满屋,喜气洋洋。 一大早门口就人来人往,两头大猪在河边杀了抬进村里的公房里去,喜气洋洋分割蒸炒,羊也有两只,是从村里买的,一只六两银子。 村里小孩奔走相告,“陆家杀猪杀羊了,你去不去吃饭?” 另一个小孩擦口水,“娘,我也要去公房吃饭。” 妇人也馋,“去,都去吃。” “耶,走,我们去看杀羊。” 七八个小孩相约跑开,只留下三五个妇人,“这陆家果然发大财了,我听说那猪一头三两银子,他们家一次杀两头。” “三两银子算什么,你去瞧瞧陆家媳妇穿的那身,那衣服就跟水纹一样,好看的不得了,听说要十两银子。” “哎哟,不得了,十两银子能买一头猪一只羊,她把养和猪穿身上了。” “同人不同命同人不同命。”一个妇人念念叨叨,身形瘦小,望着陆家的方向差点掉眼泪。她和秦小舟前后嫁到王家村,当时她嫁到丈夫比陆家有家底,为此她还庆幸过,对那时声名狼藉的秦小舟带着同情和一点看好戏的心态。 可现在秦小舟穿新衣服带镯子插银簪,打扮的就跟县里的那些富夫人似的,而她,一身的粗布麻衣,头上裹着头巾,面色蜡黄,怀着孕全身难受,哪里看得出是同一年的,人家富贵命,她一身病,一辈子没享过人家的福。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怎么人家的命就那么好呢? 第137章 初雪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陆家门口堵满了人,嘻嘻哈哈地要新郎表情谊,李菖蒲一身大红喜服,身披挂红,很是精神,见谁都是龇着大牙乐,“岳母,我来接我媳妇。” 堵门的人哄笑,“还没给人磕头,改口费也没收到就叫上岳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新郎猴急。” 新郎队伍里有人撒糖果,“快来抢啰,有糖吃。” 堵门的人蜂拥去抢,留出空隙来,李菖蒲红光满面地挤进去,对着王兰就磕头,“岳母,我来接我媳妇。” 王兰坐在主位上笑得前仰后合,陆玉被接出屋子,盖着红盖头,给王兰和赵芳敬茶拜别,王兰给了封红改口费,门口放上爆竹,新娘出门,陆云行和秦小舟在门口撒了几把铜钱,大伙争先恐后地抢,又说着吉利祝福的话,欢欢喜喜锣鼓喧天。 陆家婚礼办的热闹,县城不少富贵人家都送来贺礼,陈海平更是亲自来吃喜酒,“两位果然不是池中物,秦掌柜以后我可是要靠你照拂了。” 秦小舟不卑不亢,才和陈海平客气了两句又被别的亲戚叫住,陆家忙得热火朝天,秦小舟揉揉脸颊,脸上肌肉都笑僵了。 陆燕悄悄到后院躲了会儿清闲,瞧见石头和小四都在睡觉,赵芳和秦锦绣守着,“娘,我脸酸。” 秦锦绣笑嘻嘻地给她揉脸,她怕生,除了去公房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后院带妹妹,今日人多眼杂的,秦小舟怕小孩子被人抱走或是出意外,就让锦绣在屋里看着孩子,谁来了都不许把孩子抱走。 赵芳也在屋里带孩子,外头都是王兰和秦小舟陆家兄弟在张罗,她作为主人家也不能一直躲清闲,“你在这睡一会儿,瞧着你弟弟妹妹们,我去前头看看你舅舅那边来的亲戚。” 赵家村来了好几户人家,秦小舟的亲戚却是一个都没来。 陆云风怕她难过,寻了个机会安慰,秦小舟才不在意,“我早和秦富早断绝关系,至于其他人。” 她摇头,“我外家舅舅因着我前些年胖,让我表兄和我退了婚,导致我娘亲抑郁,我娘死后,也没了往来。” “以后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陆云风拉住她的手,满眼温柔。 秦小舟才不在乎这些,抬头望着蓝天,眼里有笑意,“我可是暴美暴富暴瘦的大女人,那些人不牵扯我才是好的,否则只会拖我后腿。” 赵芳在拐角听了这话,心绪复杂,最终没有出去打扰二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陆云行正被几个老妇人拦住,李凤仙笑眯眼睛,“二云,舅奶奶给你讨个媳妇要不要?” 陆云行吓得不轻,他可没有想过这些,“不行不行,舅奶奶,我还小,我还要去读书。” “嗐,你这孩子,你要是有个媳妇,你读书她照顾你吃饭睡觉给你洗衣服,这不是多好。”李凤仙引诱,“哪像现在,你读书还要你娘给你洗衣,多不孝顺。” 赵芳刚好听到这一句,气得不行,“舅母,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己的孩子,我就愿意给他洗衣做饭,二云还小,现在还不是找媳妇的时候,你别说这事了。” 李凤仙指着人鼻子骂,“十五岁的人了,给他说个亲事怎么了,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好心当成驴肝肺。” 陆云行脸色不好,“舅奶奶,我的婚事还不急,我上有祖母和母亲,中间有哥哥嫂嫂,我的婚事他们会为我操心,就不劳烦你了。” 李凤仙气急败坏地扭着屁股走人,想骂几句得意个什么劲儿,小心以后都讨不着媳妇,可是想想又闭嘴,陆家现在有钱,陆云行又是个读书人,以后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嫁给他呢。 可是越想越气。 赵芳松了口气,给陆云行拍拍肩膀的落花,“你的婚事先不急,二云,先好好读书,你到十八岁婚配还有三年,我们慢慢相看。” “我知道娘。”陆云行眼神坚毅,“我去了玉京才知道,原来父亲有官职的子女是不受官府婚配的,有功名在身的人,官府也没有资格婚配。” 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官府的婚配律法只针对平民百姓。 玉京的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女,都没听说过官府婚配这事。 赵芳一愣,“当真?” 陆云行点头,“三年后的院试,我一定要考上。” 儿子有这志向,赵芳哪有不支持的,当晚送走客人后她就去屋里拿起针线开始做冬衣,儿子要读书,定是要去县城拜师学习,冬日里艰苦,她多做两身让人带过去。 婚事过后,陆家大宅子又恢复平静,只有陆小四的声音偶尔传来,如今他快两岁了,最是调皮的时候,满院子乱跑,王兰腿脚不好,跟不上他,只能指使赵芳,“你带你儿子去,我来做饭。” 石头最是乖巧,三五个月的小孩白白嫩嫩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追着陆小四看。 赵芳带了一天孩子,腰酸背痛,比去店里忙一天都累,老家事情又多,鸡鸭鹅兔子哪样不需要费心费力,还有石头和她的羊奶妈子。 “娘,咱们找个人来帮忙吧,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和小孩也不放心,就去找一个可靠的婆子,看看院子喂养兔子和羊。” 王兰也累,家大业大就是累人。把这事和陆云风一说,人很快就找来了,四十多岁的农村妇人,一把子力气,干活又利索,村里人都叫金嫂子。 金嫂子家里地少,孙子也七八岁了,不需她带,这不快冬天了,挣点钱买一身冬衣,不然冬天熬不过去。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今年第一场雪,今日店里人少,陆燕在柜台后面随意翻看账册,“景书,你去后头厨房里暖和一下,我看着。” 景书摇头,“大小姐,你去休息吧,今日人少,我看着就好。” 她本就卑贱之人,是陆家心善,救她于水火,她自是感激的,哪有主子干活她去躲懒的道理。 前几日秦小舟就发放的冬衣,蓝湖色的袄子,裁剪合身,边角都有雪白的兔毛,里头还有一层兔皮,又软又薄,轻便又暖和。 大雪纷纷扬扬,大冷天的各府小厮来带奶茶的人却不少,一家七八杯都是常事,有些人家更是带着木桶来取,忙了一阵又清闲下来,景月拿了两杯热奶茶出来,“这柜台在风口,用奶茶暖一暖手,可别冻僵了。” 秦锦绣从后院出来,鼻子都红了,“景月姐姐,大姐姐说想吃汤圆米酒,要劳烦你煮。” 景月摸摸她的脑袋,“好,我这就去,厨房里暖和,你快些进来吧,喝不喝奶茶?” 锦绣摇头,她喝了奶茶脸上就有痘痘,大姐姐说她不适合喝牛乳,让她往后都忍着些,少吃牛乳做的东西。 第138章 流感 午后雪越发大了起来,秦小舟在窗边算账,“入冬了,绣楼里的上工时间要改一改,早上推后半个时辰,下午提前一个时辰吧,可别把眼睛熬坏了,绣楼里也要有炭火,天太冷针线都不好拿。” “嗯,我下午和钱嬷嬷说。”陆云风盘算着要买多少炭盆和木炭,“一帆风顺店铺也提早一个时辰关门吧。” 冬日的酉时初天就已经黑了,不必熬那么久。 大雪一下就是三天,店里空下来,就连街道上都只有寥寥几人,秦小舟笼着汤婆子,“把店关了吧。” 店门紧闭,几个女子在厨房围着火盆做针线活,闲话家常,景月说着曾经见过的人和事,陆燕听得新奇,秦锦绣却很紧张,“人买来后还能再卖掉?” “这有什么不能的。”景月回忆着,“我们北地冬天可冷,雪能下到人都腰身那般高,每年都会冻死好些人,丰收那年便罢,要是收成不好,那些父母就紧着冬天来临前把孩子卖了,一则孩子被人买去或许有活路,二则得了些钱家里能多添置一件冬衣,一家人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一些。那些富人把人买了去,要是犯了错或是用的不顺心了,就会把人再发卖了。” 陆燕道:“前两年我也最讨厌冬天了,天冷还找不到野菜吃,又冷又饿不好受。”眼珠一转,握住秦锦绣,“你放心,你和石头都是大嫂的亲妹妹,她不会卖你们的。” 秦锦绣低着头,小声嘀咕,“我不是……” 陆燕坚定,“你是。” 秦锦绣八岁时跟着老娘改嫁给秦富,十岁时老娘跑了,秦富把她丢给了秦小舟,虽然这几个月过的好,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秦小舟一愣,她以为把孩子收在自己身边养,不缺吃穿就可以,可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孩缺乏安全感,捏捏小姑娘的脸,“你是我妹妹,除非你将来嫁人,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让你离开这个家。” 小姑娘眼睛都红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扑过去,嚎啕大哭,“大姐姐,这个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好好跟着你学赚钱,将来给你养老。” 陆燕不服,“我对你也好,而且我嫂子有我和弟弟给她养老送终。” 秦锦绣胡乱抹了眼泪,又埋进秦小舟怀里,大声反驳,“我和妹妹也是两个人,我们都能给大姐姐养老。” 两人谁都不服谁,吵吵闹闹起来,秦锦绣头一次表现出了脾气,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唯唯诺诺。 周围人都被逗笑,景月拉过小孩子,给人擦了眼泪鼻涕,又倒了两碗热乎乎的酒酿汤圆,“快暖一暖肚子,掌柜的哪里就轮到你们来养老,以后她和陆公子生了孩子,自然是由孩子来养老。” 陆燕还是不服,一定要争论出个高低先后,众人只当是笑话,直到秦小舟劝了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和好。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晚上,陆云风执意要生个孩子,扬言,“我的媳妇,为什么要别人养老?” 秦小舟无语翻白眼。 天气转换,医女开了一些预防的药煮了两大锅汤药让绣楼里的人喝,没想到风寒还是来了,来势汹汹,半个楼里的人都开始发热。 发热咳嗽对于农家人而言都是天灾,没有多少人家会一有病就去吃药看病,有些人能挺过来,没挺过来的人也不过一句命不好就给生命划上了句号。 楼里人心惶惶,生病可是会要人命的大事。 秦小舟放下话,“所有在楼里抓的药,只需要付一半钱,另一半由绣楼承当。” 钱嬷嬷惊诧,但她并不反驳,楼里的人心很快安定下来,下工后三五成群地去找医女把脉,李珍这几日喉咙干咳,她原本并不想去走这一趟,往年有个发热都是熬一熬就过去了,她也就成了生病忍着的习惯。 她出了绣楼往后院住所走去,自成婚后她一直都是在新家和绣楼之间奔走,但这两日下雪,她就和叶肃商量住在楼里。 叶肃每天早晚接送,还是骑着那匹成婚时用的高头大马。 成亲那日,李珍还以为这马是租赁来的,就没问过,可后来她要来上工那天,出门就见那马在院门口吃草,她好奇,“怎么又租赁马?你要出远门。” 叶肃拍拍马头,翻身上去,一把勾住李珍的腰身把人带上去,在李珍吓得魂飞魄散的间隙,叶肃在她耳边说,“我的。” 李珍惊呆了,县城里有马的人家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没想到叶肃居然有马,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马厩啊,平日里这马关哪里?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这马很有灵性,都是自己在叶肃家院子外自行吃草喝水,闲了就去东边没人的地方疯跑,玩累了自己又回来了,那马很凶,旁人靠近了就要尥蹶子踢人,村里人都不敢靠近。 李珍越发惊叹,一连几天后,叶肃终于解释,“这马是北地草原野马,被我降伏,它自愿跟了我,今年七岁。” 想着这些,李珍忍不住低头笑,钱嬷嬷从另一头出来,撞个正着,“成婚了就是不一样,瞧瞧,红光满面。” 李珍笑着躲过她的打趣,也觉得脸不自觉发热起来,心里却涌上甜意,成婚一个月,她和叶肃相处越发和谐,她居然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岁少女怀春时的心境,真是越老越回去了。 冬日里天很快黑了下来,她去澡堂打了热水清洗后就睡了,梦里一直昏昏沉沉,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又听不清楚,然后嘴里就被灌了东西,又苦又酸,她忍不住哇一下吐出来,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钱嬷嬷轻拍她的后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把药喝了能好受些。” 李珍闻到药味就想吐,不过药多金贵,她以前病了想喝都喝不起,于是就端过碗强忍着难受一口灌了下去,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药吐出来。 等药都咽下去,秦小舟后拿了蜜饯给她,又端过去一碗小米粥,“你病了,今早钱嬷嬷喊都喊不醒,可把我们吓得不轻,我派人去喊了你丈夫来,这会儿他应该到楼下了,你吃点东西,就同你丈夫回家去好好休养,绣楼里的事不用担心。” 李珍这才发现屋里那头还站着医女,那医女总是安安静静的,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第139章 缺草药 叶肃赶着马车,把李珍抱进车厢里,里头铺着厚厚的被子,免了颠簸,“睡一觉。” 李珍搂着被子,眼眶发热,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嗯。” 睡了一觉醒来,屋里昏暗,她觉得头晕眼花,这是睡多了又发热的后遗症,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推开一点窗户,寒风刺骨,正要关上,一只手比她更快,先一步关上窗子,叶肃端着粥,“吃。” 一碗白粥,什么都没有。 李珍喝了两口,嘴里没味,“有小菜吗?想吃点辣,要是有娘腌的酸黄瓜就更好了。” “不行。” 她眼眶一酸,鼻头也酸,声音哽咽,“白粥不好吃。” 心里酸酸涨涨的,以前穷到喝碗白粥都是奢侈,现在就是吃不下,眼泪就莫名其妙地下来了。 叶肃愣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李珍把白粥喝完,许久不见人进来,仔细听也没有动静,只有雪扑簌簌地下,泪水更凶了,印湿了枕头,哭累了才又睡过去。 朦朦胧胧的好像听见了说话的声音,她醒过来就看见王李氏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头,李珍一愣,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娘?” “嗯,是我。”王李氏把人扶起来靠坐着,“有人疼就矫情了,大冬天的还想吃腌的酸黄瓜,怎么不馋死你,喏,家里剩的最后一小坛子都给你带来了。” 白粥换成了青菜瘦肉粥,还有一碟子酸黄瓜,王李氏碎碎叨叨,“你病了不好好吃喝睡觉,和折腾你丈夫,大雪天的,他骑马跑到家里来用一吊子肉说是换酸黄瓜,我原本以为这才一个多月你就怀上了,正欢喜,结果女婿说你生病了,嘴里没味,想吃酸黄瓜。” “那会儿雪正下的急,白茫茫的一片,从潭水村到我们村那么远的路,女婿到的时候那肉上都有厚厚一层冰碴子了,一听说你病了,我也心急,就跟着来了。” 李珍又想掉眼泪了,不过这次她忍住,摸摸王李氏身上的袄子,是新的,里头棉花也厚实,她才安心下来,这大冷天的还要人跑一趟,“我就是一时嘴馋……大丫呢?” 十岁的小姑娘可不能一个人在家过夜啊。 王李氏又给她端药,“我想着你病了,多照顾你两天,把她送陆家去了,经常请人帮忙是不好,不过偶尔去找一次陆家很乐意帮忙,你安心养着吧。” 小孩子太小,平日天冷都怕生病,大雪天就更不能带着在马上乱跑。 被人挂念的大丫在陆家满眼都是好奇,但她不敢乱跑乱看,来之前奶奶交代过,在陆家要听话要跟着干活,“王奶奶,我来洗菜吧。” 王兰用手肘拦住小姑娘,“不用不用,很快就好。”随即就看见大丫局促不知做什么的神气,又开口,“大丫,你就坐炉子边添柴火。” “唉,好。”大丫高兴起来,时不时扒拉火,炉子上炖着猪蹄,肉香四溢,她忍不住咽口水,她以前很少吃肉,爹爹去世后更是一年吃不上两顿,后来娘亲给陆家做绣娘,桌上才陆陆续续出现大米或是馒头这样好吃的东西,再后来娘亲去了县城,她就三五天能吃一顿肉了,然后,娘亲就嫁人了。 那天,娶娘亲的人抬来了一只猪,她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猪肉,晚上那么多人吃,还剩下大半,奶奶又哭又笑,开始炼油,她闻着油香味,一晚上梦里都抱着大大的炸好的肉,溜了一晚上口水。 第二天,奶奶把剩下的猪肉分开保存起来,从那以后,她就顿顿都有肉吃。 赵芳抱着小四在灶台边坐下,瞧着小姑娘穿的暖和,脚上也是新鞋,带着顶小帽子很是可爱,“这两个月,大丫白了,也有肉了。” 王兰笑呵呵的,“你娘嫁的好,连带着祖孙两日子也好过了。”说罢就想起陆玉,“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玉娘过得怎么样。” “等雪停了,要不,娘,你和小舟去一趟?”赵芳知道王兰宝贝女儿,自那日回门后,也大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心里也没底。 王兰睨了她一眼,“还是让大云划船带我去吧。” “别啊娘。”赵芳如实说出想法,“大云性子稳重,轻易不会和人争执,一有纷争必定是大起大落,不好挽回,可小舟眼里容不得沙子,吵吵骂骂两句也不碍事,到时候要是哪里不顺眼她会给小姑子撑腰做主。” 王兰一想,也确实是这样。 秦小舟这会儿正焦头烂额,那风寒之病在县城里流传开来,绣楼里的人更是日日吃药,后院像是都被腌入味了,一大股药味,县城里的药材都被药铺收购,散热驱毒的药草供不应求。 她也免不了发热咳嗽,昏昏沉沉的下不了床,陆云风也忙,绣楼里药草紧缺,要是不尽快找到药,绣楼那么多人,难免人心惶惶,他白日里在交易市场奔波找药草,晚上回来陪着秦小舟。 她的发热一直没有退下去,药下去了两副还是不见好转,把陆云风急得团团转。 实在没有办法,等雪一停,陆云风就带着马大个去李家坝找上了李大夫。这几日下雪,家家户户能不出都不乱跑,县城里的事他们还没听说。 陆玉嫁过来快一个月了,院子里要晒药材,鸡鸭家禽都没养,刚嫁来那几日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每日早起做一日三餐,后来才知道李家一天只吃两顿, 村里很多人家只有在农忙才会一日三餐,不忙的时候为了省那么点粮食,都是一天只吃两顿。 陆家自从秦小舟嫁进来,都是天天好吃好喝,她都快忘了别人是怎么过日子的,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李大夫笑呵呵的,“一日三餐好,养身养胃,那以后我们家就一日三餐吧,就是辛苦儿媳妇了。” 陆玉松了一口气,和陌生人屋檐下生活的紧张和尴尬也缓解不少。 李菖蒲种了不少药草,也在墙角种了一排菘菜和萝卜,他是个种菜种药的小能手,陆玉这几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做饭洗衣还有跟着照看药草,每每这时候,李菖蒲就争着抢着要干,“天冷,水也冷,你身体弱,不要去河边洗衣服,我自己去,嘿嘿,洗衣服这事我习惯了,以前师傅的衣服也是我洗的。” “哈哈哈哈哈哈。”李大夫坐在屋檐下垛药草,“玉娘,你让这小子去,我们衣服又糙又厚,你一个女子搓不动。” 陆玉无奈,只能默默放下衣服,然后李菖蒲就像一只战胜的公鸡似的,欢欢喜喜出门洗衣服去了。 第140章 媳妇是他的 每每这个时候,陆玉都觉得她这个新嫁娘没什么用,可李家好像不这样认为,李菖蒲只要在家里,总喜欢围着她打转,她看过去,就能对上他笑呵呵的眼睛,眼里亮晶晶的,欢喜藏不住,陆玉脸颊灼热,好些日子才适应这个人的目光。 李大夫时常都是掠着胡须笑,见谁都笑,和人说话都是喜气洋洋,以至于隔壁的婶子都忍不住,“李大夫,你家这是娶了欢喜佛进门啊,日日这样开心。” “徒儿成亲,我哪有不高兴的。”他总是这样回复。 慢慢的陆玉也感受到了欢喜,从内心深处滋生长起来的高兴,眉眼都柔和不少,李菖蒲更高兴了,悄悄凑过来,“我就喜欢你这样,你笑起来好看。” 陆玉脸又忍不住红了,哼了一声躲进屋里。 李家吃饭很简单,她虽是做一日三餐,不过菜是在院子里拿的,水缸里的水都是满满当当,做一个菜汤,蒸一屉笼米饭再做一个肉菜,一顿饭只要半个时辰,其余时间她都是闲着,就拿起绣活做衣服。 这几日下雪,一家人都没出门,李菖蒲却坐不住,“我去湖边青山叔家里买条鱼来炖着吃,也好暖暖胃。” 李大夫依旧是在屋里垛草药,“买条肥的。” 徒弟媳妇在家吃香喝辣的,没道理到了他家吃不好。 陆家兄弟来的时候就看见李菖蒲拎着条鱼往家赶,“小姑父。” 李菖蒲很意外他们会这时候上门,“天冷,怎么这会儿来?正好,我买了鱼,中午炖着吃。” 见着两个侄子,陆玉有些恍惚又激动,“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陆云风把县城里的事情一说,李大夫和李菖蒲的表情凝重起来,寒暄了两句就去放草药的屋里收拾去了。 陆玉进厨房烧火做饭,“别急,吃完饭再去吧,侄媳妇会没事的,让公爹一道去看看,当初娘和嫂子病的那么严重,公爹都能救回来。” “嗯。”陆云风把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六张兔皮子,两只鸡鸭,还有些蛋糕补丁,满满的两背篓,“这些皮子给李大夫和小姑父做护膝,天冷,别冻着膝盖,小姑姑,你缺什么什么和我说,我买来给你,下雪了,你睡着冷不冷?” 陆玉又感动又觉得无奈,哪有人家走亲戚是带这么多东西的,得亏陆家家底厚,不然哪里经得起这样,“以后不用带这些多东西,嫁妆里好几床被子,还有兔皮摊子,我不会受冷,你别担心。” “哦哟,菖蒲啊,你侄子他们来啦?”隔壁婶子院子是篱笆,早看见李大夫家来了人,这热闹她可不能错过了。 李菖蒲从药草仓库里伸头出来,“婶子,屋里坐,他们兄弟来拿点草药。” “拿草药?咋啦谁病了。”邻居婶子的目光很快被竹篓里的东西吸引,“这些都是你侄子们带来的?都是好东西啊。” 她满眼放光又有点嫉妒,陆玉都名声不好又怎么样,瞧瞧这些东西,谁家走亲戚能带这么东西,还有那几大台的嫁妆,可把好些人都眼红病都惹出来了,娶了陆玉就跟娶了财神一样。“菖蒲啊,你好福气啊,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李菖蒲哈哈哈笑,“我就是有福气。” 邻居婶子闲聊了几句就走了,没回家,很快窜到了隔壁,手舞足蹈说了一圈那东西怎么好,鸡鸭怎么肥,等陆玉把鸡炒香,周围几家人闻着味都忍不住流口水,说李菖蒲娶了个好媳妇,最后猜测,“当初李阳是不是被陆家退了?那李桂芝还好意思说李阳不要的陆家女。” “切,陆家多有钱啊,拔根汗毛都是我们一个月的吃穿,还李阳不要陆家女?呸,这话她也好意思说。” “就是,我瞧着那陆家女安分得很,嫁过来这么久从不出门,一日三顿地煮饭,别说是和谁勾搭了,外人脸面都见不着。” 几人又一顿八卦,最后受不了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引出来,咕噜噜地叫,只能各自回家找东西吃。 李大夫家的院子却热闹,陆云行找了筐把鸡鸭扣住,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杀,还和仓库里的师徒两说着县城里的事,“今年初雪大,好些人都得了风寒,交易市场里原本是有草药的,是县城的医馆收购量大,县城里突然就紧缺了,听药草商人和医馆说北方已经天寒地冻,需要打量清热散火药材,那些收购的药运北边去了,县城才缺。” “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才过年,今年雪下的早,只怕要冷,这粮食草药柴火都要多准备一些。”李大夫神情凝重起来。 陆云行笑:“我大哥想得周到,下头伙计又多,今年秋收后我大哥还劳烦了我表哥去收过粮食呢,粮食满仓不用愁吃,就连柴火都准备了不少。” 冬日里最怕的就是饿和冷。 每年熬不过冬天的更是不计其数。 李大夫欣慰,“你大哥思虑周全。” 好在自己那个傻徒弟也不差,一秋收就知道买粮食存着,人又闲不住,不是挖采药就是去山里砍柴,不然真是什么都要被比下去了。 陆云风进院子就瞧见了柴房里塞得满满的柴火,心下越发肯定李菖蒲勤快,这会儿在厨房杀鱼,趁着只有姑侄两人,低声问:“小姑父对你好吗?” “好,他对我很好,你让家里人别担心,我嫁过来他就一直护着我,我没出过门,外头说些什么我听不见也不想听,我就过好我的日子。”陆玉搅动锅里的大米,她的嫁妆多,那米面就够三人吃到过年,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丈夫和公爹准备,她过冬的衣服又多,更没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日子居然离奇地有些惬意。 吃完饭,陆家兄弟和李大夫就出发去县城,出门前李大夫仔细叮嘱,“徒儿,好好守着你媳妇,别轻信了别人的话,别留你媳妇一个人在家,更别让她独自出门,记住了。” 李菖蒲慎重点头,“我知道师傅。” 他才不傻呢,他不关注那些闲言碎语不表示那些话传不到他耳朵里,媳妇名声不好,可是村里有人惦记着他媳妇,他才不会傻愣愣的给那人机会,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从小看到大,人心难测,他自然警惕。 媳妇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第141章 吃火锅 李大夫在船头,远远瞧着风雪中矗立的绣楼,越发惊叹,这样大的家业,陆家还能把姑娘嫁给他的徒儿,可见是真心看重了。 钱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到码头搬药材,“大公子,医女这两日劳累,也有发热之相。” 陆云风已经想到这种情况,“楼里生病的人就各自在自己屋里不要随意走动,下午李大夫熬上一大锅药汤,还未生病的就都来喝上一碗,这几日发热的人找李大夫看,让医女休息休息。” 转身又道:“劳烦李大夫了。” 李大夫还是头一次见到绣楼和纺织厂里的人,“这是有多少人?” 钱嬷嬷很快带着李大夫安排好了住所,在纺织厂的北面有几间屋子,并不华丽,却也干净整洁,雅致清幽,“这是接待来往生意人都住处,这几日还请大夫暂住此处,绣楼和纺织厂共两百三十八人,劳大夫操心了。” 纺织厂和绣楼外人不可随意进入,外来商人可短暂在此落脚,双方谈合作也会方便。 李大夫把药材和诊箱放好,很快就有人来看诊,原本那些女子不敢轻易来,毕竟大夫是男人,后来还是钱嬷嬷全程在一旁陪着,绣娘和织娘们才安心地来。 一连三五天,县城都很紧张,到处都是药味,秦小舟又吃了两副药,发热才慢慢降下来,“绣楼那边怎么样了?” 陆云风端着药碗喂她吃药,“你放心,这两日李大夫在绣楼坐诊,绣楼和纺织厂的人都已经有所好转,你好好休息。” 秦小舟没什么不放心,蔫巴巴地躺在床上,全身汗湿没有力气,盖着被子热被子又冷,一冷一热越发难受,果然是病去如抽丝。 陆云风用热毛巾给她擦脸,又仔细擦手,“今年冬天来的又急又促,只怕年前会很冷,县令前两日已经下令不许将粮食卖到外县去。” 陆燕听说秦小舟醒了,跑进来,手里端着个盘子,上头是两个小雪人,“嫂子,雪停了又下,外面的雪堆的有我腿高,这几日生意都不好,我就让马大叔不要出摊了,家里的鸡冻死了两只。” “那就把烧烤摊改成火锅店吧,我想吃火锅了。”秦小舟突然嘴馋,想着想着感觉人都有力气了,“今晚就吃火锅,赏雪吃火锅,绝配。” 陆云风不知道什么是火锅,仔细询之后就在屋檐下支起桌子和炉子,让人去买了铜盆回来,一切准备就绪,按照秦小舟给的配料炒火锅底料,很快辛辣香味就从小厨房传出来,陆燕很是兴奋,“嫂子嫂子,你想吃什么?” “羊肉五花肉虾都吃,有藕吗?想吃藕。”秦小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让绣楼那边做一到排骨炖萝卜吧,喝点肉汤,多吃萝卜,能少咳嗽,适合大病初愈吃,也送一点过来我们吃。” 大病一场还能想着吃就是好事,陆燕欢欢喜喜跑出去了,景月在院子里打井水要洗菜,秦小舟穿好衣服出来,越躺头越昏沉,就出来走走,这会儿雪还在下,没有风,只有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 “别用冷水洗东西,去厨房烧一烧再用水。” 景月轻快点头,往年她的手都会长冻疮,三四个月的冬天,手上都是疤,肿得像是馒头,今年一直不曾碰过冷水,又穿着厚实的衣服,手上干干净净的,“掌柜的快回屋休息,这天冷,初雪后只停了一天,第二场雪就下来了,可别再着凉风热。” 秦小舟点头,瞧着她脚上的鞋子,“景月,去仓库那些兔子皮,一人两张,分给店里的人,一人做一双鞋子穿吧。” 女子大多气血虚,手脚最是容易凉,只有脚上穿着厚实,全身才会暖和,仓库那些兔子皮都是烧烤摊上那些兔子的皮,烧烤摊上每天七八只兔子卖出去,得亏兔子能生,一直到这个月天冷,家里的兔子只生了三窝,不然生意不好,兔子太多,养起来也是费事的,只从开烧烤摊到现在,兔子皮就收集了近六百多张。 景月笑容越发明朗,“多谢掌柜的。” 如今的蛋糕店里有六个人,景月数了张数,分给每个人,“掌柜的心善,这几日雪大,生意不好,她还想着咱们,我们要尽心尽力才是。” 几人拿了东西都来秦小舟面前谢过才有各自忙碌。 晚间,屋檐下生起炉火,炒香的火锅底料放进铜盆里,香味扑鼻,陆燕大咽口水,“好香好香,嫂子,这些可以放了吗?” “放,藕和茨菇先放进去煮,水涨起来就放肉。”秦小舟闻到辣椒味人好像重新活了起来,肉都是按照她的要求一点点切好的,还有半盆鸡肉,“放开了肚皮吃,有何需要改进的地方就提,过两日就开火锅店。” 热气腾腾吃了一轮,陆燕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哇,下雪吃火锅真的好舒服,大哥炒的底料也好香。” “要是用牛油炒就更香了,还有牛肚也好吃。”秦小舟惋惜,在这个时代,牛是生产主力,不能随意杀吃,就连达官显贵随意杀牛都会被言官弹劾。 陆燕大为震撼,她从小没吃过牛肉,更不知道原来牛还可以吃。 陆云行笑着拍她脑袋,“谁说你没吃过牛肉,你四岁的时候村长家的牛摔死了,村长到衙门报备,仵作确认牛是摔死的后就让村长自行处理了,村长在村里卖,爹卖一块回来,你还吃得高兴呢。” “可惜可惜,我都不记得了,好可惜啊,牛肉是什么味道的。”陆燕哭丧着脸。 秦小舟只能安慰以后有机会就给她买。 一轮后又一轮,最后以菘菜结尾,秦小后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晚上也有点发热,但不打紧,第一天起来又是生龙活虎。 第142章 在异乡也有温暖 陆云风动作很快,拿着图纸找到铁匠铺子,上头画着火锅需要的锅碗勺子。 短短三天,烧烤铺子就变成了火锅店,马大个还是在店里忙活,炒底料切肉片啥都能干,马大嫂也带着孩子在店里,原本改成火锅店后他是不想孩子来店里的,“火锅烫,味也重,大冷天的你带着孩子来前头做什么?” 店后头有间屋子,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后面。 马大嫂却摸摸儿子的脑袋,“孩子乖巧,不会乱跑的,何况这店里暖和,孩子在这里能少受冻。” 前两日陆燕拿了两张兔皮子过来,说是掌柜给的,可她们一家三个人,两张皮子不够用,她只能去外头再买些棉花来做衣服,钱自然是能省就省,否则这么冷的天,把孩子放在屋里,烧炭火浪费钱又不安全,今年冬天冷,轻易熬不过去。 马大个只能点头,望着雪有些担忧,“也不知家里人过的怎么样?” 马大嫂脸色难堪,撇撇嘴,马大个父亲早亡,爷爷奶奶欺压孤儿寡母,叔叔伯伯就像吸血虫,老娘被生生磋磨死,马大嫂进门就被当牛当马,一家子十来口人都指望着夫妻俩干活养着。 马大嫂怀孕七个月去干活,生下个四胎伤了身体,一直怀不了孕,被骂是下不了蛋的母鸡,后来终于怀上了,马家人又磋磨她,她好不容易生下儿子就被婆婆抢了去,有一天她从地里回来,孩子在院子里饿得奄奄一息, 她受不了,用自己性命威胁马大个,逼迫他分家,可马家人还是不想放过他们,在村里过不下去,只能一路往南跑,最后到丰谷县,卖了自己才活下来。“一些豺狼虎豹而已,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些人。” 马大个摇头,“总归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马大嫂破天荒发火,“你想着他们是你的亲人,他们什么时候把你当亲人了,我嫁给你十二年,生孩子那天脐带才剪断,你奶奶就逼着我下地干活,分家那天,我要是晚回家一步,儿子就饿死了,饿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们儿子来的有多不容易……” 马大个手足无措,“你别哭,我不说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他们了,现在我身契在掌柜手里,这辈子就留在丰谷县了,和马家早就没有关系了。” 火锅店一开业,有人新奇,有人叹息,“唉,我还吃烤肉串呢,怎么就不做了?” “你自己做,回家用竹签一插不就行。” “嘿,你懂什么,我试过,烤出来没那味。” 店里七嘴八舌,一个个火锅被端上桌,桌子中间放上炭火,屋里瞬间热气腾腾,“妙哉妙哉,雪天火锅,天作之合。” 火锅店不大,只摆的下八张桌子,却是每天都热火朝天,是县城里富人出门必去之地,很快县城里很多家食肆都出现了火锅的吃法。 汤底各有不同,有用鸡汤做养身火锅的,也有用排骨做汤的人,五花八门,倒是有百家争鸣的意思。 雪过天晴,县城里的流感慢慢消失,绣楼里又活跃起来,苏三娘神采奕奕地绣着桂花枝叶,哼哼着小曲,怡然自得,手下却落针神速,花枝栩栩如生。 李珍身体已经恢复,忍不住笑,“这曲子真好听,是哪里的口音,我听着好听就是听不懂。” 钱嬷嬷给各位绣娘送来针线,“这是江口口音,软哝软语,唱起词调最是好听,骨头都软了。” 苏三娘哼笑,“就你们取笑我。” 她前些日子也生病了,瞧着李珍生病被夫家接回家,她不免有些伤感,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侵袭她全身,忍不住在被子里抹眼泪,孤苦无依一人,生病了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想喝杯水都得自己动手。 可她全身发热,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全身无力,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更休说是起来出门去倒水喝。 正伤心欲绝,同屋的姑娘却回来了,还端着水和瘦肉粥,“苏姐姐,起来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熬不住,今日厨房特意熬了一大锅瘦肉粥,专给病人吃的,还有酸甜可口的小菜。” 苏三娘眼睛都哭红了,好不容易憋住泪,又被小姑娘的关系破了功,捂着脸大哭,可把人吓得不轻,苏三娘不管不顾抱住姑娘,在人家肩头哭了一阵又忍不住笑,抹了眼泪,“多谢你。” 姑娘连连摆手,“应该的,这也是掌柜的意思,掌柜说这几日要互相照顾,楼里的医女也病了,陆公子又请来了一位大夫,住在纺织厂北边,是位男大夫不好上门来看诊,等会儿我陪着你过去看病拿药。” 姑娘端粥喂她,“你且安心,我瞧着掌柜和陆公子不会不管我们的,我听说县城里医馆都缺药了,就我们这里还能吃上药呢。” 苏三娘在姑娘陪同下看病吃药,才三日就好了,再次出现在这工位上,心境已经完全发生改变。 原来不管如何,绣楼真的不会不管他们。 滴水之恩,自是当涌泉相报,往后余生,她就在绣楼安家吧。 一场雪后,绣楼的订单增加,花想容成衣店里也是人满为患,秦小舟又进入了设计衣服都平静日子,一转眼就到腊月,自入冬后,地上的雪就没消融过几天,这两天不仅下雪还寒风刺骨。 天地间苍茫一片,赵勇天天在县城和陆家之间来回,这日赵芳冒着大雪跟随而来,打开包裹,里面有好几件衣服,都是厚实的棉袄,她拉着人一一分了,着重嘱咐陆云行,“老二,学堂里冷,你要好好穿着,可别又风寒。” 自从他去读书又穿回了书生模样,可这棉袄却是衣服裤子分开的,他正想着怎么穿,赵芳脸红了,有些尴尬,“你穿的那衣服,我不知道要怎么缝,不过你可以把这衣服穿里面,在外面穿长衣服。” 陆云行笑了,“好的娘,我都听你的,前些日子,教书先生病了,这两日还在养身体,他要求我们自行在家温书,娘,我先看书去了。” 赵芳正想说放松一日不打紧,张张嘴又转了个弯,“好,雪天看书伤眼睛,你仔细些。” 二儿子这样用功,她不能拖后腿。 第143章 雪灾 钱嬷嬷这日到秦小舟跟前汇报绣楼里的采买情况,末了才道:“这两日有孤女到纺织厂来,原本应该收留几日,给几顿饭吃,只是来的人太多,厨房开销已经远远超出预支,我瞧着好些女子并非孤女,而是有家之人,只是为了省下几日口粮才来粥棚。” 钱嬷嬷也叹气,“纺织厂旁边的收容屋子也不够了,昨晚好几个姑娘都是挤在屋里角落里过夜的,被子衣服都有限,掌柜的,我们能救的人也有限。” 天寒地冻,每年冷死或是饿死的人实在很多,纺织厂设置粥棚,只要是孤女都可到纺织厂喝粥休息五日再做打算。 秦小舟揉着眉心,粥是有限的,要是被占小便宜的人喝去,那正真需要的人就只能饿肚子,何况这样做慈善的事情花销很大,经不起这样日日超出预支,天气要到来年二月才会回暖,还有足足三个月,这样下去,非得把她吃穷了不可。 “往后来喝粥的人你就拿出卖身协议让她们签下,卖身为奴者纺织厂才收留。” 钱嬷嬷点头,奴是贱籍,死生不由自己,若非到了不得已,不会有人把自己卖了。 李少明拉着木板车从城东到纺织厂侧门,那里设置粥棚,简易的灶台,茅草遮顶,大雪天里,还有老婆子在费力熬粥,有三五个衣着单薄的女人瑟缩在灶台边,借着灶台里的火取暖。 这几日流浪汉都多了起来,起初有人饿晕在家门口,张青竹还会给碗热米粥喝,后来人越来越多,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讨饭,张青竹看着米缸里越来越少的米,狠下心再也不开门了。 李少明感叹陆家和秦小舟的心善和世道的艰难,他的妻子也心善,可家里也有孩子,要是都顾着外人,等不到开春,孩子们就得饿肚子。 “嬷嬷,我送菜来了。” 一个婆子走过去,“怎么这么少?” 李少明叹气,“雪太大,好些菜都死了,新种的都没活,秋后种下的那些因天冷,两个月都不见长,这些还是中秋前后种的,只怕过几日萝卜都要没有了。” 婆子无奈,“冬日里就一些萝卜和菘菜能活,其他菜都不好种,你等着,我去喊钱管事来给你结上个月的菜钱。” 钱嬷嬷拿着账册和银两给李少阳结算,悄声说:“这几日流浪汉多,你且保管好,莫要在外头露出来给人瞧见了,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你自个家里也要留好一些菜,虽不算主食,若真有什么不测,也能充饥保命。” 李少阳也从这几日流浪汉人数里看出了不对劲,谢过钱嬷嬷才回家去。 田小花背着弟弟田小树走在队伍最末尾,满脸脏污眼神涣散,她和弟弟一路从商州来,能走到这里已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 今年天气很奇怪,中秋后没几天就下雪了,雪又大又急,压垮了好些木屋,田家一共十二个人,都被半夜倒塌的草棚子压住,死的死伤的伤,田小花和田小树被母亲用身体护着才完好无缺,母亲当场被砸死。 那么冷的天,受伤没有汤药没有吃食,最要命的是村里又发生疫病,活不下只能逃荒,田家人上路五人,现在已经只剩下姐弟二人。 田小花眼冒金星,大雪天里却是冷汗直冒,膝盖一软,倒在地上,前头的人听着动静,转头看来,然后麻木地走开了,最后又折回来,守在姐弟二人身边。 像是一匹护食的狼,恐吓后来者凑过来。 田小花仰躺在雪地里,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嘴唇开裂,“谢谢你大叔,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我弟弟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 骨瘦如柴的流浪汉摇摇头,只是伸手摸摸田小树的脖颈侧,开口说:“快死了,你弟弟死后,给我吧,我能给他留下骨头,给他立墓碑……” “不。”田小花惊恐,“你,你要吃我弟弟?” 搂过田小树抱进怀里,抓起雪砸过去,“你走开,走。” 雪软绵绵的没有力道,毫无杀伤力。 流浪汉抓住田小花的手要扯进旁边的树林里,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扯一扭间,那流浪汉大声惨叫,手腕已经被掰断。 李捕快把姐弟二人扶起来,“再坚持一下,前头是丰谷县的边界,县令已经在前头设置了粥棚,马上就有吃的。” “粥?”田小花爬起来,拉过弟弟的双手背上,忍不住舔嘴唇,长久的饥寒交迫,感官都已经麻木,反应迟钝,“弟弟,有粥喝,有粥喝,快起来。” 田小花双腿打颤,艰难往前走,又要栽倒,李捕快眼疾手快把小男孩夹在胳肢窝下,“走,往前。” 田小花放眼望去,哪里有粥棚,“粥棚呢?” “在前头半里外。” “为什么……那么远?” “因为这里不是丰谷县的地盘,半里外才是,只有进了丰谷县,我们县令大人才有资格管。” “原来,官府会管,可是我们走了那么远,路上都没有人管。” 李捕快叹气,“今年雪大,北地受灾严重,朝廷下旨北地百姓可自由往南逃荒,不必管路引,只要来年三月确定好落脚点上报到县衙即可。人口一直都是各地都想要的,只是每个地方能收容的人有限,名额都是先到先得,没有管你们的地方是因为名额已经满了,我们丰谷县也只能收容五千人,只要一满,后来人就不能在丰谷县落脚,你很辛运,名额今日就能满。” 五千人看着不多,但丰谷县本就只有九万多人,能收容五万还是县令提前下令不许粮食外流的结果。 两刻钟后,田小花终于看见了粥棚,有七个身穿衙役手持刀剑守在粥边,前头排着长长的队伍,她也跟着拍,终于轮到她,打粥的人认识李捕快,“李大哥,你也来一碗吧,出来一早上了就吃过一个馒头。” 李捕快一手夹着田小树,“来两碗。”动动手臂,“这还有一个,她弟。” 端着粥灌下去,五脏六腑好像才暖和起来,队伍慢慢移动,前头有人在登记名册,登记上名字才算是丰谷县的人,田小花抱着弟弟蹲在官府临时搭建的草棚下,等着官府集齐两百人把他们送到安置的地方。 突然,有流浪汉朝着粥棚冲过去,“一人才一碗粥,你当啊要饭的?” 第144章 差点成暴民了 这几个闹事的流浪汉一口气喝完粥,伸手再要就不给了,他们饿了好几天结果就只有一碗粥喝,顿时心有怒火,看看这个粥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只有几个衙役守着。 几人一个村里长大,偷鸡摸狗的事干多了,平日里有村长乡里管着还安分一些,可流浪这些日子,好像是法律突然就消失不管用了,他们先是抢了一同逃荒人的粮食,然后是路过农户的人家,入室抢劫后逃跑,七八天都没有被人发现,胆子慢慢大起来,一次看见了逃荒的女人,一时恶从心起,把人拖去树林强.奸,那女人反抗,被失手打死了。 几人落荒而逃。 可是越想往南走,发现死人越多,冻死饿死都有,没有人管没有人在意,最后几人胆子越来越大,更是在路上拉帮结派,居然把队伍壮大到三十多人,一路无恶不作烧杀抢掠而来。 现在,他们打起了几个衙役的主意,只要把衙役杀了,这些粥都是他们的,吃饱喝足跑到别的地方就是,反正现在乱的很,他们又蓬头垢面,姓名和原户籍都还没登记,以后安定下来,换一身衣服重新弄个户籍,又是好人。 这些人很默契,几人砸碗,其余人扑上去,还有人从煮粥的灶台边扒拉出灰就朝衙役脸上撒去。 几个衙役被打的措手不及,抽刀冲上去,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一个衙役要对付四五个人,很快就被压制住。 李捕快拔出刀插进一个人的肚子里,刀还没扒出来就被人踹了一脚,这动乱引起恐慌,难民尖叫着跑开。 田小花心急如焚,站起来喊,“别跑,别跑,我们帮着衙役捕快们把闹事的人抓住!” 一个大娘拉住她,“小姑娘,快跑吧,别丢了命。” 田小花看着李捕快被人打,又气又急,眼泪都出来了,用尽全力道,“我们的名字户籍都已经登记在册,如果这些衙役都被杀,那到时候官府追究起来,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嫌疑犯,很可能都会被捕下大牢,我们跑不掉的,还不如帮着捕快抓住这些闹事的人,我们才能安安稳稳活下去,难道你们想让朝廷把我们当作暴民吗?” 周围人一听这话都很慌,他们都是从北地逃荒来的,如果和衙役命案挂钩,只怕以后都受牵连,即使将来洗清冤屈,也只怕要丢掉半条命。 七个衙役和施粥登记烧火的人加起来是十五个人,十五个官府的人被杀,这可是大案,一定会被重判。 何况暴民,是不需要审判的,可以直接杀无赦。 一个年轻汉子一挥手,捡起烧火棍,“走,我们把闹事的人都抓了,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有粥喝,还能在这里落户,要是这里有衙役被杀,以后不会有地方官府会接纳难民,如果我们被安上暴民的罪名,那我们又还能活多久。” 濒临死亡的人好不容易看见希望,怎么能叫别人轻易打破。 “好,我们上!” 一百多个难民蜂拥而上,场面混乱,几个衙役终于得了空隙,拔出刀剑对抗,李捕快从闹事人肚子里抽出刀,又一刀斩杀另一个,血飙溅一地。 田小花捂着弟弟的眼睛,盯着一身血李捕快,又怕又欣慰。 南边赶来一队人马,马蹄声把难民吓得呆住,丰谷县守城军赶来,很快控制住了场面,闹事的那几十个人当场被砍了脑袋,雪地洒上鲜血。 有衙役作证,这些难民是为了帮助他们,于是守城军也不追究,派人将他们送到县城,留下两个没有受伤的衙役和一半守城军善后。 其余人全部去往县城。 下午在一处山坳口休息,李捕快手背划伤了一条口子,天冷,血很快就止住了,田小花撕开一条布给他包扎。 李捕快笑了,“你这小姑娘胆子倒是大。” 一场生死大战,倒是让难民们不再过分惧怕这几个衙役,大娘也笑了,“多亏了这小姑娘说了那些话,告诉我们道理,不然我们要是逃了,只怕就会被列入暴民的行列里。” “是啊,差点就被杀头了。” 好几个读过点书的人都在庆幸,守城军来得那样快,说明一直都在不远处巡视,要是衙役真被杀了,那今日所有人,无一人能活着。 队伍再次启程,李捕快背着田小树,田小花跟在一侧,“还有多久到县城?” “还有两个时辰。” 田小花看看天色,肚子咕噜噜的叫,一碗粥,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不过她说:“这是哪里?” 李捕快,“丰谷县。” “那你们县城好像不大,我们从一个时辰前开始走,还有两个时辰能到,那就是从县城边界走到县城只需要三个时辰。” 李捕快笑了,“你倒是聪明,我们丰谷县只是个小县城,我觉得我已经想好了你的去处。” 难民要在县城落户,不可能都在城里,各个乡里村里,都会按照情况分下去,一两个不要紧的名额,李捕快想改动一下就是和户籍处说一句话的事。 田小花瞪大眼睛,紧张又有些期待,新的地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她一个女子要带着弟弟总是会比别人难一些。 “什么,什么地方?” 女子不能立门户,弟弟又还小,不知道丰谷县会不会让弟弟立户,她落在弟弟的户籍上,可别是把她送到那些花街柳巷不好的地方,她已经十五岁,正是那些老鸨子喜欢的年纪。 她脸都白了。 就希望李捕快能有点良心,看在刚刚她救他的份上,不要把她充去做官妓。 李捕快没看出她的神色不好,“把你送到秦掌柜那里。” 他越想越觉得合适,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又能那么远带着带着弟弟坚持到这里,可见毅力也好,要是能跟着秦掌柜学两年,将来做个管事也是丰衣足食又体面。 田小花呼吸都急促起来,小心地问:“秦掌柜,是做什么的?” 掌柜?不会真是做皮肉生意的吧,她才从逃难里活下来,难道就要入狼窝了?“能不能看在我刚刚没有逃跑的份上,让我自己选落脚地?” 第145章 安排去处 北地出现难民逃荒,陆陆续续到丰谷县,原本县令并不当一回事,每年都有天灾人祸,有几个逃荒的人是常事。 一直到十二月,逃荒的人越来越多,为了县城的安危,他不得不让守城军和衙役出动管理秩序。 然后圣旨下来,孙县令兴奋很久,丰谷县地小人也少,这是一次增加人口的好机会,下令衙役到北边的县城边界线上施粥救济难民,势必要百得几千人。 最后一批难民被带回来,安置在县城南边的城隍庙。县城城隍庙很小,两百人挤缩在里面。 衙役送来大米和锅,难民要自己动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吃完粥要去南边山里捡柴火,要去河边挑水。 大雪天里,每走一步都困难,更不要说去捡柴火,但开春还有两个多月,县城不可能这样无条件养着五千多的难民,也养不起。 五千多人,吃饭都能是一大笔开销,冬日冷还要烧火取暖,不管是炭火还是柴火都是需要用钱买的,还有衣服被褥,锅碗瓢盆,五千多人,哪怕只是正常开销,一天也是百两银子往外去。 这日捡完柴回来,两个衙役抬着一大锅药汤,李捕快喊话,“拿着自己的碗,排好队,来喝药。” 众人不解,“我们没生病为什么要吃药?” “对啊,这是什么药?我们为什么要吃药?” 李捕快敲敲大锅,“预防发热风寒的药,都过来。” 有个小伙子站出来,“我以前是药堂伙计,这些就是预防风寒的药,我们那么远来,身体不好,喝一碗这个药是好的。”说罢从皇城庙里拿出碗第一个上前,“这位大哥,给我来一碗。” 有一就有二,所有人都喝了药,胃里暖和,又干活去了。 田小花寻到机会到李捕快身边,“你们县令大人真好,只要来你们县城,有粥有衣服还有药。” 雪灾刚还是不久,县城里也出现过粮食短缺,物价上涨的事情,是县令强制压下,然后沈家名下粮食店铺开放粮仓,让粮食回到了平日的价格,陆家收容孤女,减轻负担,才让县城井井有条。 李捕快道:“前些日子,县城也发生了风寒,那时县城的药都被运去北地,现在这些药都是从乡下郎中手里买来的,喝汤药是秦掌柜和陆公子的功劳。” 第二次听到秦掌柜的名头,田小花很是好奇,“他是做什么的?” “瞧见西边的楼没?”李捕快收拾大锅,“那就是秦掌柜的,里面有近四百多个女子,每日里商户络绎不绝,是真正的销金窟。” 一件衣服四五两,不是销金骷是什么?!! 田小花的猜想再次被印证,不可置信,“你,你真要送我去那种地方?”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好像来不及了,姓名户籍都被登记在册,她能跑哪里去?她实在没想到这个捕快会这么狠心,还一直把她当大好人。 李捕快奇怪她的反应,“你放心,你弟弟我也给他找好了去处。”他压低声音,“在城东离这集市不远处的火锅店里,就是涮锅,去那里做个跑腿的,每天能吃饱穿暖,原本那处是很抢手的,人员招满,但我以前时常巡视交易市场那边,和陆公子有点交情,说要让个十二岁的小孩去做跑腿,他就答应了。” “人满了还去,会不会欺负我弟弟?”在县城的食肆做个跑堂也是不错的,总不至于挨饿,但这种伙计肯定很多人都会抢着去。 李捕快让她去拿上家当和带着弟弟跟上,“无妨,陆家家大业大,只要你弟弟不偷懒,对于他们来说多一张嘴而已。” 冰天雪地里,多一张嘴对很多家庭而言是会饿死的。 李捕快带着姐弟两到一处食肆,人声喧闹,里面的跑堂忙得不可开交,马大个瞧见捕快来,有些紧张,忙不迭出来,“大人,可是要用饭,里面请,店里的藕是今早刚来的,很新鲜。” 李捕快说明来意,“这小子以后就劳烦你关照。” 马大个领着田小树进去,在外头瑟瑟发抖的小孩进去后立马就感觉暖和,又跑出来拉着姐姐,“姐,你也进来暖暖,这里面一点都不冷,好舒服啊。” 田小花怕弟弟惹怒老板,忙叮嘱几句,“你好好在这里干活,别偷懒,等有机会我就来看你,照顾好自己,别惹老板生气。” 只要弟弟过的好,其余的一切她都能忍受,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走吧。” 李捕快笑了一下,这姐还挺有风范,两人踩着厚厚的雪,从东走到西,在一处院子后门停下,院子西边是河,这样冷的天河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大货船一走,开出一条道,冰碎了又凝结,再远的西边很看见那座漂亮得不像话的楼,或许是离着远, 听不见一点声音,只看见那船停在楼前的码头,其余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后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湖绿色小裙子的小姑娘,披着同色的斗篷,雪白兔皮下,笑脸莹润娇俏,“李大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可是交易市场那边有事?快进来吧。” 陆燕拢了拢斗篷,这才瞧见后头的田小花,灰扑扑的粗布棉衣,却很干净,脸冻的通红。 秦小舟很快知道了他的来意,看看坐在下头的姑娘,瘦弱却不胆小,眼睛明亮有神,于是笑着点头,“这有何难,只是这姑娘的户籍如今是落在了哪里?” 奴籍可以挂靠在主家,平民却是要有自己的户籍的。 李捕快到:“户籍落在王家村,和秦掌柜你一个村。” 要落户在县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李捕快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秦小舟笑了,“李兄弟,想得周到。” 户籍落在王家村,又把姑娘送到她跟前,这是要她庇护这姑娘呢,不过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还能卖李捕快一个人情,秦小舟自然是乐意的。 田小花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盯着秦小舟,这位富态丰腴的姐姐居然就是李捕快说的秦掌柜? 怎么没有一丝脂粉气,倒是洒脱不已。 第146章 绣楼是正经楼 田小花走进绣楼,才真正发现它的庞大,雪簌簌落下,绣楼里却热气萦绕,时有女子的说笑声,却不听丝竹,钱嬷嬷迎出来,“天这样冷,掌柜的怎么过来了?” 秦小舟坐着小船横穿河面过来,不过是两刻钟就能到,并不远,进了主楼,解下披风,“带了个人来,往后就让她跟着你吧。” 李捕快的人情下来,总要好好安排一个去处,且她看着这小姑娘很是机灵,要是能跟着钱嬷嬷学一些东西,将来也能大有用处。 钱嬷嬷把秦小舟的披风仔细弹雪,挂在入口附近的衣架上,这才去瞧田小花,田小花一进主楼,见着大厅的绣品,又没有闻见酒气胭脂味,立即就明白了这地方不是花街柳巷,这会儿主动朝人介绍。 “嬷嬷好,我叫田小花,是北方的商州人,家里遭了雪灾,逃荒到了此地,幸得有人相助,又得秦掌柜收留,嬷嬷以后叫我小花就是,若是有什么粗活,嬷嬷尽管使唤我就成。” “哎哟这孩子。”钱嬷嬷摸摸她的小肩膀,“可真机灵,说话也好听,就是瘦弱两人些,不过不碍事,往后你跟着我,来年开春就养的白白嫩嫩的。” 秦小舟道:“你且带她去吧,我去看看账册。” 田小花跟随钱嬷嬷到后院,好奇地四处张望,“嬷嬷,这地方真漂亮,以后我就住这里吗?” “绣楼里我们自己的员工住所,不过是两人一间,你若是想回家住也可以,你若是在绣楼住,一年需交付五百文的住宿费。”钱嬷嬷仔细给她介绍,“那是吃饭的地方,那边是澡堂子,在绣楼要遵守绣楼的规矩,规矩都在二楼拐角处,你明日细细去了解,若你触犯了规矩,我们会依照你犯错的情况进行处罚,最主要一点,绣楼都是女子,且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子,不可带男子进来,辱了姑娘们的名声可是大错。” 田小花瞪大眼睛,这么大一个绣楼居然不许男子进入,这简直就是女子的天堂,“秦掌柜真厉害,能有这么大一个绣楼。” “绣楼女子才一百多人,旁边的纺织厂女子更多。”钱嬷嬷也颇为自豪,“整个县城会刺绣会织布的好女子都在这里了。” 并非她随意夸下海口,而是公开招聘那么多次,只要想赚钱,又会一些绣工织布的女子,那个不是挤破头都想进来。 田小花热血沸腾,到了住宿屋子里,另一张床上铺着被褥,显然是已经有人住了的,钱嬷嬷指着空床,“你且住这张床。” 田小花才沸腾的血就冷了下来,“嬷嬷,我是逃荒来的,身无分文,你且借我些钱财先应急,日后我一定还您。” 钱嬷嬷点头,能管这么大一座楼的采购,她做事自是一码归一码,凡事都条理清晰,绝不会因着这是跟着自己的人就滥用职权,随即拿两吊子钱,有两百文,“你且先应急,床单被褥买齐全,其余留着吃饭,再去领衣服去,楼里要着装统一,那衣服是免费的。” 田小花一一去办了,又请了半日假,回城里去找弟弟,若是乘船穿河而过是很近,可要是走路,就要绕道南边的桥上走,居然需要大半个时辰。 这会儿是下午,不是饭点,那火锅店里只有一桌客人,田小树已经换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只是有些大,不合身,用跟布袋子在腰上绊了一道,才没有显得空荡荡,端着盆擦洗桌子,抬头看见姐姐很是惊喜,跑出店,“姐姐,你怎么来了?李大哥把你安顿好了?” “嗯,在西边的绣楼。”田小花摸摸弟弟的手,湿淋淋的,却是温热的,可见擦桌子用的是温水,她放松下来,愈发感激李大哥,“店家待你怎么样?” “挺好的,我中午还跟着店家吃了一顿饭,有菜有肉。”想起中午那顿就忍不住舔嘴唇,“姐,我在家都没吃这么好过,跟过年似的,我还能帮着店家记账呢,说不定以后能做个账房先生。” 田老爹是个童生,可惜四十岁了依旧只是童生,一家子穷困潦倒,老爹把希望都放在弟弟身上,要是没有这场雪灾,三年后弟弟也是要去考童生的,只是可惜,命运弄人,要是将来能做个账房先生也好。 田小花欣慰地拍拍他,“好,你且安心在这里上工,我以后给你买书。” 余光瞧见马大个从里头出来,怕他们觉得弟弟偷懒,田小花只能先离开,北地雪灾,一路逃荒,见多了天灾下的人苦苦挣扎,民不聊生,打劫杀人放火只为了求生,这里好像却不一样。 街道上有衙役组织在扫雪,城边也有人指挥着搭建草棚子,河道里有撑着小船专门敲碎冰层的,那些大型运船往来如常,看穿着应该都是收容的难民,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这里有一个好县令。 还没到绣楼,远远瞧见一个人穿着蓝色锦袍执伞立在绣楼门口的台阶下,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面容英俊的男子,比书生更多一丝坚毅,田小花停下脚步,不再靠近。 绣楼台阶上,秦小舟几步跑下来,“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啊,绣楼里秋后存的蔬菜都吃完了,柴火也支撑不了几天,冬天的菜和柴火又贵,我刚刚看了账册,就只后厨的柴火和绣楼用的炭火都是一大笔开销。” 雪天这样冷,绣娘的手冻不得,炭火是日夜都不能停歇的,这么多人,每日都要很多炭。 “我明日去村里问问,收一些南瓜萝卜来,绿菜是难一些,能有一点算一点,家里青竹沟里也该出冬笋,我在村里招工去挖,总能捱过去的。”陆云风弹去她发梢上的雪,“晚了,先回吧。” 秦小舟在码头上船,“明年秋后要多种一些萝卜,藕也要多存一些,没有蔬菜吃的日子简直就是灾难。” 丰谷县地处不南不北,冬天也能看见一些绿色,就是几乎不长,也不会直接被冻死,习惯了现代大棚蔬菜的秦小舟还是头一次知道冬天想吃新鲜绿蔬菜能这么难。 第147章 腊月 入冬后路不好走,赵勇每隔五天送一次鸡鸭鹅肉,冬天的肉很好保存,放在外面三四天不会坏,这次他来,带来了半竹篓的菘菜,“这是我家里种的,种在厨房外墙角,受到厨房火气,长得还不错。” 菘菜嫩油油的,看着就很是可口,秦小舟欢喜地收下,又给表兄包了甜点,“给孩子们吃。” 赵勇也不推辞,给陆家送货半年,每月银钱一两银子,今年过冬,粮食充足,又有棉衣,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表弟说要收南瓜和萝卜山药,我在村里打听了,有好几户人家都是愿意卖的。” 路云风和他约好时间去乡下收购蔬菜。 腊月二十三,天气难得放晴,冬雪消融,地上湿漉漉的,县城迎来年前的最后一次赶集。 东边集市都是乡里人带来的东西,有铁山药魔芋藕茨菇萝卜,新鲜的冬笋和山货,也有雪地里打来的鸟和野兔山珍…… 秦小舟一样样看过去,居然在街边的摊子上看见了叶肃,他面前摆放着狼皮,没有摊子也没有叫卖,就木着脸坐在一小块石头上面。 见着秦小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气场有些强大还有点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李珍那么胆小的女子是怎么和他处上的。 有人先秦小舟一步到摊子前,拿着狼皮翻看,“不错,八两银子,我要了。” 叶肃,“十二两。” 那人又看了看狼皮,仔细摸,“十两。” 叶肃抬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咬咬牙,“行吧,十二两就十二两。” 摸出银子递过去,自己卷起狼皮走了。 秦小舟看得目瞪口呆。 叶肃收好银子,起身朝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去,面无表情地要了一串消失在人流里。秦小舟拉拉陆云风的手,“那人真是惜字如金,你说他们夫妻相处是不是也不说话,李珍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憋在心里多难受。” 陆云风无奈,“收起你的八卦,人家夫妻的事情,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行吧行吧,不过看李珍现在的气色,至少日子是过得不错的,只要她日子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从东集市卖了八条锦鲤,又卖了一个水缸,秦小舟想了想,要了一节藕种,“水招财,放后院石榴树下去。” 两人来到交易市场,远方的商户都已经闭门回家过年,只有附近的林星几家还开着,秦小舟在一处油纸伞铺子前这看看那摸摸,最后选了两把伞,一把红梅傲雪,一把杨柳清风,很是好看。 卖了伞转过拐角,是一家首饰铺子,发带发钗耳坠手镯应有尽有,陆云风随口问:“我记着你们是金陵人,不回去过年?” 管事的笑:“当家的已经回去了,我孤身一人,在哪儿过年都是一样的,陆公子,你和夫人随意看,我给你们算折扣。” 秦小舟手指落在几个小巧的银铃铛上,“这几个不错,适合十来岁的小孩子带,给我拿八个,还有这手镯,要一对,这个珍珠耳坠也要一对。” 七七八八算下来花了十五两银子。 陆云风拿着东西,两人出了交易市场,“明天就该放假回家,买些猪肉回去,过两日去郭家台子买只羊炖羊肉。” “多买五花肉,再买点酒,清酒青梅酒米酒都买。” 一直到中午两人才回家,好在那些商家间两人要的多,都送货上门,下午,秦小舟给店里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过年费,“今日就早点关了店门,或是回家或是买东西,都随意,年后初十开店门,可莫要忘记了,若是年间不想回去的,就住在这里看家。” 陆家买的人多,掐指一算足足有十四个,无法都带回王家村去,只能留在店里。 马大个得了过年费,捏在手心里,“掌柜的,过年期间,我还想继续开店。” 陆云风道:“你一年也休息不了几日,过年期间就好好休息。” 马大个说:“掌柜的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且过年期间县城里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我们一家三口闲着也是闲着,开店多赚点钱也好。” “过年期间,鸡鸭蔬菜没人供应。”秦小舟数着铜板,给陆燕和秦锦绣一人八百文,等会儿还要去绣楼发年结费,陆燕和秦锦绣拿着一人八百文的零花钱像迅风一样冲出院子。“快过年了,不好叫表兄送货。” 马大个急道:“我来,我来掌柜家里拉。” 秦小舟劝说不过,由着他去了, 绣楼里员工的过年费是按照入职时间算,入职一个月发两百,两个月发四百,即便不多,于那些女子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数,一整个下午,绣楼都在欢声笑语中。 田小花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才来了几日,她已经打听到绣楼的女子每人月银都不少于一两银子,至于上限是依照个人的能力发放工钱。 知道了这些后,田小花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她从不敢想,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女子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朱府大门紧闭,朱娴去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回来,她问过陆云行,陆云行只说太子侧妃姓崔,和朱夫人同族,至于朱娴,被太子侧妃留在了京城,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回到丰谷县。 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小舟监督着朱府的下人把府邸洒扫干净,不管朱娴以后会不会回来,至少她答应过要看顾着这座府邸。 腊月二十四,秦小舟在后院收拾东西,后院门被敲开,来人是好几个月没见的孙寻巧,她披着斗篷,带着帽子,鬼鬼祟祟地躲进来,秦小舟不解,“孙小姐这是做什么?” 孙寻巧把她拉到墙角,悄声咬耳朵,“小舟,你带我去见见绣楼的医女吧,求你。” 秦小舟愣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孙寻巧恨铁不成钢,只能说明,“我成亲快三月了,我想瞧瞧有没有……有没有身孕,要是没有,要尽早调理才行。” 她很是苦恼,“我每见我娘一次她就念叨一次,我这不是心急嘛。” 第148章 到陌生人家里被欺负 见了医女,孙寻巧大吐苦水,“女子就是难,不敢去医馆把脉问药,女大夫,多亏了有你,我今天才能借口想吃一帆风顺楼的点心为由出门来找你把把脉瞧一瞧,我这成婚三月不孕,我娘很是当心,本该是昨日来的,可昨日店还开着门,我不好走后门也怕人多眼杂,今日叨扰了。” 医女仔细给她把脉,“小夫人是新婚,身体只有些体寒气血虚,并无大碍,身孕之事不急,你且宽心,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孙寻巧松了一口气,“能生就好能生就好,我就怕我不能生。” 秦小舟无言以对,只起身要去看东西收拾的如何,今天是小年夜,是要早些回家过节的,王兰和赵芳只怕早早就翘首以盼了。 “你别走啊。”孙寻巧拉住她,可怜兮兮,“我都好久没和人好好说话了,我相公天天就只知道读书,我说的多了,他还要嫌弃我头发长见识短短,或是骂我不要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缠着他,我婆母听了这话,以为是我耽误了他儿子读书,勒令我十日才可以见我相公一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找大夫看病。” 说罢,年轻的小姑娘精气神一松,肩膀垮下来,“堂姐去了京城,听说京城的老夫人要给她说亲,不知道会嫁到哪里去,要是嫁的远,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孙寻巧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秦小舟不知要怎么安慰,只让人做了一些甜品,“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孙寻巧嘴巴一扁,泪眼汪汪,“我夫家穷,我自成亲后都不敢来了,可馋这一口。” 今日出门前都被婆母念叨了好一会儿,无非就是不懂节俭,不懂银两来的艰辛,不懂体谅夫家的难处,只知道挥霍。 她很是憋屈,她的嫁妆可是很可观的,出来用的都是嫁妆,婆母就是摆明了见不得她好。 吃了东西,又拿了些养气血的药,孙寻巧又笑嘻嘻恢复精神气,挥着手离开。 陆燕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忧心忡忡,“大嫂嫂,女子嫁人居然这样不容易,小姑姑会不会也这样,没人说话,长辈刁难,丈夫不理睬。” 到一个陌生的家里,那个家里的人都欺负这个外来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秦小舟摸摸她的脑袋,“李大夫是个心底善良的人……” 然后她说不下去了,心地善良的人也会和人有摩擦,不会有人相处一点隔阂都没有,“大年初二,你哥哥们就能去请小姑姑回家,到时候问一问就知道了。” 下午一行人才到王家村,两条小船上都是满满当当的过年物品,陆燕挎上小包裹就跑家里去,“阿奶,娘,我们回来啦,东西好多,大哥说让你们带着背篓去。” 绣楼和纺织厂都需要人看守,这次回来的就只有真正的陆家人,一家人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完。 半个院子都是带回来的东西,王兰一件件看过去,“怎么买这么多?家里鸡鸭鹅蛋什么没有,用得着买这些。” 陆云风兄弟把东西收整好,“有一些是初二要带去小姑姑家的,第一个年节上门不能失了礼数,多买一些,他们就能节省一些钱。” “她的嫁妆已经够多了。”虽然是自己的亲生闺女,王兰说的也是实话,这乡下哪家的姑娘压箱底的银两有上百两的,“你们赚钱也不容易,要省着点,别糟践了。” 陆云风敷衍地应了,陆燕一溜烟跑了,要是让奶奶知道她一个月有一两五的工钱,昨天还得了八百文,估计又要念叨了,拿了东西逗陆小四,“弟弟,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从身后掏出一个八音盒,打开就会响,叮叮咚咚的,这东西可贵了,是个外乡人带来的,花了足足十三两银子,她现在身无分文了。 小孩子对声音很好奇,伸手就抓,抓了就要砸,得亏陆燕眼疾手快才接住,两岁的小孩子得到东西不是塞嘴里就是丢,哪里会玩,赵芳打了下小儿子的手,对小女儿说:“这东西你先玩,等以后你玩腻了,你弟弟也长大了再给他。” “好吧。”陆燕拉过秦锦绣,“我们去看妹妹。” 往兰喊:“小石头刚喝了奶睡下,你们别把她闹醒了。”随后又和几个孙子说,“冬日里冷,那羊下奶不好,不够小石头喝,这些日子我给她喂了些鸡蛋羹和肉沫垫肚子。” “她七八个月了,就该吃一些辅食。”秦小舟并不担心小妹妹,王兰和赵芳都是良善的人,不会亏待一个小孩子,何况家里还有一个保姆,“来年到春天,就该断奶了。” 今日小年夜要吃八宝饭,王兰早早就泡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在火炉子上煮把,好烤火。” 鸡鸭鹅都炖上,用了新鲜的冬笋,赵芳边剥笋边道:“天又冷,冬笋比去年少。” 王兰特意嘱咐,“年后开春的春笋要少挖,今年做竹签砍了不少竹子,养一些春笋恢复恢复。我瞧着竹林外面都秃了。” 陆云风宽慰,“不碍事,竹子长的快,春笋也挖不完,我去青竹沟看看。” 天气虽晴,风却是刺骨的,雪融化后四处都是湿漉漉的,那太阳好像一点温度都没有,鸡要祭祀不能吃,秦小舟煮了一锅花生奶喝,营养又能美白,“今年的雪是不是把前两年干旱的雨水都下完了,一整个冬天就没几天晴过。” 陆云行换下长衫,穿着赵芳缝制的大棉袄去屋旁边的菜地里,在县城这一把青菜都是不容易的,他摘了一篮子,“今晚吃点绿菜叶子。” 做了一顿丰盛了晚饭,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饭,王兰给每个人都盛一碗八宝饭,“今天就得吃,吃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汤汤水水的菜还能保温好一会,炒的小菘菜和小炒肉才一刻钟就冷了,出现了斑白的猪油,看着就不太有食欲,往兰叹气,“冬日里就是这样,吃不了一顿好饭,人还没吃完,饭菜嫌冷了,喝点汤暖一暖,泛油的就先别吃了,省的闹肚子。” 村里人吃饭不讲究,好些人家里怕菜冷了就放在灶台上就着灶里的余温保持,人围着灶台随便站,或是夹一些菜蹲到别处去吃,不会像陆家围着饭桌,大伙都规矩坐着吃饭。 第149章 雪压塌树枝 腊月二十五,王家村修葺祠堂,陆家人都没有去,村长也没有强制要求。 晴天雪停,碧空如洗,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覆雪红梅笼暗香,秦小舟在梅树下晒太阳看鸟雀在柿子树上鸣叫,松快明媚。 陆小四在院里自己玩,扶着花台乱走,院门关着,没有危险之处,陆燕被王兰逼着学做针线,她不想待在厨房烤火,也到院子里晒太阳。 赵芳和王兰在厨房火炉边做发带,做发带的材料是绣楼里边边角角剩下的丝绸料子,颜色艳丽,很适合小孩子使用。 陆燕做不出,下针不到两三下就要乱跑,抓着一条绯红色丝带,“娘,我要这根。” 王兰笑道:“行,小姑娘就该穿艳丽一些。” 秦小舟拿出买的几个银铃铛,“缝在发带上,你和锦绣分了吧。” 陆燕笑嘻嘻地抱住秦小舟的胳膊撒娇谢过,发带很快就做好,两个小姑娘绑上双环发髻,在系上发带,娇俏又可爱。 赵芳摸摸陆燕的脸,白白嫩嫩,脸颊红润,再也看不出以前的一丝困苦,“去玩吧,别去祠堂,也别去没人的地方。” 陆燕拉着秦锦绣欢欢喜喜地跑出门,家里养的狗也跟在后头,一溜烟就消失在门口。 晒着太阳还是觉着冷,秦小舟一把捞过陆小四,“这小孩子身体好火气真旺盛,这大冷天,他手脚都热乎乎的。” “可不是。”赵芳笑道,将儿子搂进怀里,“他就是我的小火炉,来,宝贝,给阿娘暖一暖。” 秦小舟溜达到小石头的婴儿木床前,里头的小姑娘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瞧人,煞是可爱,她忍不住捏捏小石头的脸,“我们小石头什么时候醒的?不哭不闹真是乖宝宝。” 大人都在前头,不能把小孩子留在后院,王兰就把小木床搬来厨房,厨房里烧火,可比后院热乎。 王兰放下针线,抱起小石头,“来,奶奶瞧瞧是饿了还是拉粑粑了?” 她带了那么多孩子,做这些轻车熟路,端了热在灶台上的碗,里面是炖鸡蛋,香滑软糯,“乖孩子,吃吧。” “吃,阿奶,我也要。”陆小四从赵芳怀里挣扎起来,“我要吃蛋蛋。” 王兰哈哈哈笑,“小馋猫,有,都有份。” 厨房里的欢声笑语对陆云行没有丝毫影响,雷打不动,每天日夜苦读,恨不能枕着书睡觉。 有媒婆踏雪敲开陆家大门,谁也不想大冷天来,只是无奈陆家能做主的人平日里都在县城不在家里,便只能大冬天来提亲。 陆云行现在才十五岁,拖个三四年都不碍事,便做主回绝了。 媒婆骂骂咧咧走人,在泥巴路里一歪一拐,人冷得半死,亲事没说成,这单又黄了。几天后附近的村里就都传陆家眼光高,他家的亲事做不成,原本附近几个有此打算的人家都纷纷歇了心思。 天空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连下来三四天都不见停歇,秦小舟看着灰蒙蒙的天地,无聊地打着哈欠,突然后院西南方向传来巨响,还有瓦片稀里哗啦砸落的声音,还有王兰的惊叫! 秦小舟打到一半的哈欠生生给吓回去,边往后院跑边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燕把小四往屋檐下一放,忙不迭跑进后院,又跑进来,“是后院外墙边的核桃树有根树枝被雪压断了,砸在储物室屋顶,没伤着人。” 核桃树树枝比其他树脆,以前这颗核桃树大半个树枝都盖在储物室顶上,想着大夏天储物室也很凉快,就没有动它,不想现在也是它造成损失,只要没伤到人就好。 那碎瓦片还没掉完,时不时砸下来,噼里啪啦的。 陆云风也跟着进来,有些自责,“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想到雪会压断树枝。等会儿把没断的几根树枝都砍了,省得明后天又断。” 今年秋天才盖好的房子就被树枝压塌了一间,好在只是西南边靠近青竹沟的储物室,可也让王兰心尖滴血,眼眶都红了,进去就要抢救那些粮食和肉。 被秦小舟扯住,“那些都是死物又压不死,米缸都盖着盖子,肉粘上灰土洗洗照样能吃,要是伤到人才是大事。” 陆云行也不看书了,围着储物室看,“那些椽子被压塌,瓦片随时都会掉下来,要先把树枝弄出来,清理屋顶的碎瓦片才能进去。” 王兰一拍大腿,“我到村里请人来帮忙。” 陆云风兄弟俩抬来梯子就着大树干爬上去,秦小舟找来绳子绑在要砍的树枝上,树下都是房屋,树枝倒下去轻轻一压,瓦片都得碎,这大冷天的,屋顶破个洞算怎么回事。 陆云风一下下地砍树枝,枝头的雪混着小枝丫扑簌簌落下,低头喊:“你们过去点,别站那么近。” 秦小舟和陆云行往西边的墙角退了退,“树枝倒下来的时候,小心砍的缺口弹到你。” 王超和几个村里的汉子赶来,“弟妹,我来拉,这湿树枝重得很。”又指了两个人,“去抬一把梯子过来搭在屋侧,这树枝倒下来就能顺着梯子滑下来,能少些撞击。” 秦小舟诧异,这人还挺机灵,有人来帮忙总要请人吃一顿,她就跟着王兰去前头厨房,陆燕和秦锦绣好奇的很,就在后院看,赵芳在后院屋檐下抱着小儿子,这小子调皮,一不注意就要跑。 王兰在厨房急得团团转,“五个汉子,要吃好几碗大米,这厨房的米不够啊,我去后头拿。” 秦小舟拦住,“我去吧,我在头上顶着蓑衣,那东西又硬又厚,最是能最缓冲的。” 人才到后院呢,赵芳就抢过了,“我去。” 一个人不好弄,秦小舟也跟着去了,一人抬起米缸盖子挡住灰,一人去舀米,赵芳忍不住咳了咳,嘴里喉咙里都是灰,“够了够了,我们快些出去。” 秦小舟出来时拎出来一吊子肉,碎瓦片噼里啪啦砸下来,陆云行在门口接应,“嫂子你没事吧?” 他刚刚在外头看得清楚,那些瓦片都砸在秦小舟的后背上。 秦小舟弯着的腰直起来,拿掉蓑衣,“没事,这蓑衣厚着呢。” 第150章 死人了 危险的树枝被砍下来,下午几个汉子又冒雪把压坏的大半个屋顶修葺好,好在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多准备了瓦片青砖和木檐,现在用到的时候随时能补上。 几个汉子补完屋顶都被冻得四肢发僵,王兰在前头院角生起火,这里时常生火陆云风就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一面靠墙,三面通风,下雪也能在里面烤肉吃。 “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啊。”陆燕在院子里抖落红梅上的白雪,免得把梅树也压断,这几棵梅花可是嫂子最喜欢的。 陆云行从厨房端出几碗米汤,“来来来,先喝点热的,这鬼天气。” 几个汉子一人一碗灌下去,舒服地哈出一口气,赵芳把切片腌好的猪肉拿出来,“先烤点肉吃,饭还没好。” 王超接过,“现在还早,不急着吃饭。” 陆家就是家底厚啊,谁家的肉敢拿出来这样烤着吃,油都滴掉了,浪费。 肉香一飘出来,小四就等在火堆边,“肉肉,要吃。” 大伙笑哈哈的,只能先给他,正吃得高兴,大门就被啪啪拍响,王超放下竹签,起身去开门,“二水哥,大雪天的快进来吧,我们正烤肉呢!” 门外的王二水很焦躁,朝里头喊:“大云大云,你家有船,能不能帮忙去李家村请一请李大夫?” 这样大的雪,山路早被封起来了,走水路容易些。 王超问:“咋啦?谁发热了吗?” 冬日里就是容易风寒发热。 王二水拉着王超的手就走,“村里有两家屋子被雪压倒了,还有人受伤,走走走,都快来去救人啊。” 院子里的几个汉子一听,放下肉串就跑,陆云风兄弟俩跑着去河边,被砸伤可不是小伤,是会死人的,秦小舟跟着一起去村子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就顺手帮一把。 被压塌的一家是王狗蛋家,王狗蛋老娘脸上都是血,坐在塌了屋檐上哭嚎,中气十足,王狗蛋灰头土脸裹着件破棉衣坐在一旁。 一脸奸邪相! 秦小舟看过一眼后不太想帮,王狗蛋好好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好吃懒做,以前有田地的时候也不好好侍弄,他家田地在东山脚边,挖地随便挖一下,撒下作物一两个月不去看一眼,野草长得比作物都要高,生生把作物捂死,收成自然不好。 王狗蛋懒,他老娘也不是个勤快的,天天就知道坐在村口的那树下唠嗑,才四十多岁的人,衣服也不洗,家里也不收拾,这么多年沈则行就没见过这母子两穿过几回干净衣服。 别人一说就哭穷,买不起新衣服。 穷很多时候就是懒病。 呵! 也不怪乎前些日子女儿跑纺织厂把自己卖了,估计是在家里实在活不下去。 秦小舟往另一家走去,那家人是个寡妇,无儿无女,因为上有公爹婆母要养老,公爹婆母就不许她改嫁,拘在家里做劳动力,她相公死的时候才三十四岁,被老两口逼着守孝两年,就过了官府婚配的年纪。 她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生孩子的指望,老两口死后,连个给她养老的人都没有。 才三十七岁的女人一脸麻木地盯着塌掉的房子,脚边是两只东倒西歪的木桶和扁担,邻居都在七手八脚地掀开茅草,两个汉子抬起椽子房梁,秦小舟跑过去帮忙,扒开土块,下面有个老汉死睁着眼,人趴着,后脑勺上都是血,有进气没出气,有个汉子探鼻息,摇头:“不成了。” 人死了也得抬出来,几个汉子一起扒开椽子,赵春华叹气,走到寡妇身边扶着肩膀宽慰,“妹子,都是命,你也别难过。” 苗三娘面无表情,这两老头老毒妇大冷天支使她去挑水,她要是不去就不给饭吃,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天天被支使干这干那,她一个女人被当汉子使唤,结果今天她还没进屋子,房子先一步塌在她面前。 或许真的是命,雪太大,她走得慢,要是走快一步,她也就被埋在里面了。这两老死了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死了更好,只是她娘家回不去,现在房子也塌了,她没去处,也没吃的,以后要怎么活? 七八个汉子把废墟都刨开,挖出老头和妇人,老妇人脖子被砸断了,早已经断气,老头子被挖出来没一会儿四肢抽搐僵直,大家伙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个汉子在废墟里翻出一块布给苗三娘。 苗三娘像是失了魂,一动不动,王叶红是个热心肠,当着大家都面打开那布,里面有百八十个铜板,显然是这家人的家底。 微薄! 很快老汉也彻底断气,身上也落上了雪,王超只能召开会议,让这两老人在祠堂里停灵,苗三娘也先住到打谷场,村里大家伙能给什么就给点。 苗三娘捡起砸扁的锅,碗已经碎了或是缺口,大伙都看着可怜得很,王叶红拉住她,“别捡了别捡了,打谷场那边最不缺的就是锅碗瓢盆。” 王超和几个汉子把两个老人的尸体抬去祠堂,家里连口棺材都没有,只能先放草席上。秦小舟不好进王家祠堂,陆家兄弟也急急忙忙找来了李大夫,李大夫给王狗蛋他老娘包扎了脑袋,天晚了,只能先去陆家住一晚。 秦小舟和家里人说清情况。王兰从柴房拿出背篓,用布袋装了五斤米,又去储物室拿出一块猪肉洗干净上头的灰,拿萝卜青菜盖上,“小舟,你和你阿娘走一趟。” 外面雪大不好走,赵芳一个人去家里不放心,陆云风是个汉子也不好往寡妇住处跑,他还是把东西背到打谷场,又交给赵芳背进去。 陆云风在外面等,打谷场的北面是田地,秋后就已经撒下冬麦,往年都能看见一些绿色的苗,今年雪深,麦苗被深深埋在雪下,看去只能见一片白色。 就连青竹沟都很难见到绿。 断断续续来了两三个人,手里都是些青菜萝卜,陆云风和她们打着招呼,王叶红抱着一床被子,身后跟着村长媳妇拎着小罐子油,看见陆云风很热情,“你们也来了?” 陆云风点头,“我家路远不好走,背点菜来,我阿娘和小舟送进去了。” 王叶红笑着住苗三娘的屋去,赵芳出来后三人结伴回家。 第156章 乱了 又是四五天大雪纷飞,村里又有两家屋子被雪压塌,陆云风只能常往村里跑,陆家萝卜青菜多,也时常往村里塌房的人家里送。 雪淹没膝盖,通往县城的路都已经走不通,县城突然就像是一座孤岛,村子里的柴菜猪都运不进来,县城百姓买不到菜,没有柴火用,米面价格飞涨。 大年二十九,一个四十岁的汉子满脸憔悴地推开身前雪,一步一步往王家村方向挪,远远看去只能看见汉子上半身在雪地里滑行,要不是这条路他走了四五十年,可能真的就在半路迷失方向了,胡茬上都是冰碴子,结成一块块。汉子看见村子忍不住哭,眼泪才流出眼眶就被冻住,冰柱糊一脸。他也不敢擦,一直到村头,这路有人走动,双脚才从雪堆里解放出来。 一路往家里去也没遇到一个人,敲开家里的大门。村长媳妇开门吓一跳,这是哪里来的乞丐?结果那人差点跪下,“娘,娘,我是照子啊!” 村长媳妇更是惊吓,她的大儿子王照可是临水县有脸面的掌柜,因着小时候读书被一个掌柜的看重,做了账房先生,后来去了掌柜女儿做媳妇,掌柜一合计,给他在临水县开了一个铺子,每年能有个四五十两收入。 村里人背地里说王照是倒插门,可村长一点不生气,那掌柜的自己膝下有个儿子,丰谷县的店铺给了儿子,给女婿在隔壁县城开一个店铺怎么了? 村里除了陆家,谁过得像他小儿子这么威风的? 怎么就成眼前这个乞丐样了?“小照子?你,你今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媳妇呢?孩子呢?” 往常都是腊月二十六就回家,赶着马车,带着媳妇儿子,还有好些过年用的东西,好不威风。 王照身体冻僵,快要说不了话,村长媳妇连忙把人扶进去,打来热水一点点化开脸上的冰碴子,又灌下一碗姜汤,“阿娘啊,临水县四周的路都被雪堵住了,很多地方树木倒塌,马车走不通。听说北边的府城更是下了大半个月的雪,府城附近的米面都被人弄到府城去了。府城往来的船大半被冻在水面上,走不动道,米运不进来,我家米面吃完了,县城也买不到,这两天孩子们饿得哭,我没办法只能回来弄点粮食去。” 临水县在丰谷县的西边,多山林少水,却取了一个临水的名字,和丰谷县一样都属于皖州府管辖。 这场雪到今日已经连下十天,冬日里菜和柴火本来就贵,更何况今年遇到雪灾。刚开始下雪那几天县城买米的人很多,王照家虽然米缸见底,却根本不着急,他们这些年吃的粮食都是从家里拿去的,何况马上就要过年,要是粮食吃完了就买些年货,干脆把店门一关正好回家过年,等年后回来再从家里拉一袋米回去,方便又省事省钱。 可惜天不随人愿,雪一天天变大,家里的米缸都见底了也没停,县城家家户户都没有菜吃,有钱也买不到,他不忍心看孩子们饿肚子,只能冒雪回来。 孩子们受苦,家里老人哪里忍心不管,王超这些年也没少受到小叔照拂,从家里扛出一袋大米,“小叔,我跟着你去临水县,一人扛半袋米,先把现在这个难关度过,这米怎么说也够吃半个月,年后等雪化了,再用马车来拉。” 王照大口喝粥,眼眶湿润,“家里没柴火了。” 大冬天没米没柴,这可是要死人的,村长媳妇也快要哭了,叫来二儿子,“老二,你背些炭去。” 王照眼泪下来了,还是没有动,村长媳妇终于发觉不对劲,“照子,你和娘说实话,究竟怎么了?” 王照蹲在地上,捂着脸,“娘,临水县乱了。” “啥叫乱了?”村长媳妇脑袋懵圈,但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相信,“你,你说清楚。” 王照哇一声就哭了,“娘,县城来了很多难民,县太爷管不住,那些人在县城烧杀抢掠,我媳妇和孩子,他们被抓走了,难民头子说要用粮食和炭火去换,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 村长媳妇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天杀的,作孽啊。” 村长脸色发白,“什么叫县太爷不管了。” “县太爷死了。”王照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是难民头子说的,他说他杀了县太爷,这话是他悄悄同我说的,那时,他们抓了我媳妇,我想去报官,可是那人告诉我,他把县太爷杀了!” “这是造反啊。”村长也站不住了,颤颤巍巍扶着椅子坐下,“儿啊,你确定只要粮食到了就会放了你媳妇和孩子?” 王照双膝跪地,“爹,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我不能不管我媳妇啊,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嫁给我跟着我吃苦,给我生了三个孩子。”膝行爬过去,“爹,我自己去,是生是死,不能拉着大哥和侄子们,我死也得和媳妇孩子死在一起。” 村长绝望,“临水县暴乱,朝廷是会派兵来围剿的,到时候他们分不清暴民和县城里的人,只会把你们一并都杀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照扶着老爹的膝盖,“爹,儿子生死有命,要是那些暴民真的放了我媳妇和孩子,我就带着她们回来,要是不放……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给您磕头了。” 王家三个汉子都往临水县去,陆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陆燕忍不住感慨,“好在我们有准备,秋收后购买了那么多粮食和柴火,不然绣楼和纺织厂那么多人,都撑不到小年夜放假,县令也厉害,初雪一下,就下令县城的米面不许外卖,否则县城里粮食亏空,必定是要乱的,瞧瞧临水县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难处。” 陆云风沉吟片刻,“我和二弟去县城看看,店里只有几个女子看守,我不放心。” 若是平日里,人没有被逼到那一步,谁都不会铤而走险去干违法的事情,可王照都从邻水县跑家里来拿粮食了,可见临水县城里已经没有粮食,就怕丰谷县的有些难民也不会安分守己。 陆家的店里还有些米面,院子的菜地里也有些菜,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能救一人是一人。兄弟两也各自背上一箩筐菜,淌着雪往县城去。 官道上都是横七竖八的树,东倒西歪,连路都难找,陆云风走过很多次这条路,拿着竹竿在前面探路。县城附近的路上有人正在清扫雪,官道上开辟出一小条,县城里的东西所剩不多,县令组织人手清路,只要清到村子里,至少能有点萝卜白菜可以买来吃。 往日热闹的县城远远看去像是被雪掩埋,清路的领头人是李捕快,看见陆云风就像是见着祖宗一样热切,“陆公子,你们来了?是不是要开店门,我们已经两三天天没有吃饱饭了。” “怎么这么严重?” “北方从十月就下雪,米面价一路上涨,县令不许米行和百姓把粮食高价卖给北边商人,谁成想我们县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又收留了五千难民,粮食就不太够。” 这场雪下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没当回事,年前下雪是常事,后来天越来越冷,雪阻断了村里和县城的路,村子里卖菜的人进不来,城里需要买的人出不去,很快县城里的粮食快吃光了,雪也没有停,大伙才着急起来。 李捕快说明县城里的情况,“眼看就要过年,想着年后就立春,不会在下雪,没想到年前来了这么一大场,难民都出不了门,连去山里捡回点柴火都难。” 陆云风又问:“东西一少就值钱,怎么会没有人冒险去周边村里收米粮和菜?” “有,怎么会没有。”李捕快叹气,“人心不足蛇吞象,好些人都是眼红别人卖得比自己价高,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把米价弄得乌烟瘴气,实际问题什么都没解决,还有好几个人打架闹出人命的,后来还是县令下令控制住了米价,原本好好的,西边涌过来一群难民,县城又不安静了,那些难民来势汹汹,守城军去了大半才压制下来,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饿死不是,总得给点吃的。” 三人一阵唏嘘,陆云风向李捕快要了两个人来到火锅店,又把陆家几个店里能吃的能用的柴火都搬到火锅店里。 突然原本寒气冻骨的街道上,架起大锅,火噼里啪啦烧起来,街坊邻居都裹着大棉被出来,“嘿!是陆家,陆家回来了。” “你们家有些什么吃的?” 陆云风往大锅里倒入大米,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不能把米几天就用完,“我们家今天卖粥,白菜大米粥,自行带碗。” “卖粥!!”邻居大惊,这年头各自都管不过来了,居然还有人卖粥。 第157章 野猪下山 两个衙役往大锅边一站,“县城里很多人我们都认识,谁家是什么情况更是瞒不过我们,家里有米没柴火的人用米来换粥,有什么拿什么来换,要是实在穷的,我掌眼看过后才可以免费领取,有钱的人一文钱可以买三碗粥。” 喜欢贪便宜的人多得是,要是真正需要的人领不到,反而养肥了闲人,那县城里就真的要死人了。 很快米香四溢,大伙都是家里有啥就拿啥来换取相应的粥,一个衙役布粥一个衙役给夹一点酸菜,一碗粥下去,好几天没有吃过热乎东西的人都快哭了,才半个时辰县城大半人都知道沈家火锅店门口施粥。 一时间大伙又是抬柴火又是拎米的都来了,排起长长的队伍,一锅粥舀完,陆云风和马大个从店里抬出来一桶,又把门口的大锅加水煮上,才抬来到柴转眼就塞进锅下。 县令也忙赶来,陆云行请县令到店里,“县令大人,我大哥要求用东西来换是因着只有如此才是长久之计,学生提议请县令追加一条,只要去城外官道上扫雪清路障碍者,一天供应两顿粥,只有把官道打通,能连接上乡下,才能得到东西来解这困局。” 县令连连称赞,当即就去门口宣布,侍卫带着一大群汉子去找李捕快,李捕快带着上百人清理路上的树石头和雪,下午趁着天黑前,终于在五里外拉回来三车萝卜白菜和两袋米。 一个布粥点忙不过来,县令又在县衙门口也设置一个施粥点。 瘦巴巴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在火锅店四周局促地徘徊,灰黑色的棉衣里面的棉花已经打结小孩子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铁青,眼巴巴地盯着施粥处,“阿娘,他们都去吃,我们也去吧。” 妇人眼神露怯,“我们,我们没有东西换。” 她们是刚从临水县逃过来的,听说丰谷县接收难民,就来了,没想到是需要东西换吃的。 她看得分明,刚刚有个汉子去要粥,被衙役驱赶,说这汉子年纪轻轻不去清路,就想吃白食,再有一次就要被抓进牢狱,以后发配去干苦役。 灰蒙蒙的天完全暗下来,陆云风将最后的粥给几个衣着褴褛的乞丐,要将大锅抬进去的时候看见角落里的母子三人,走过去问:“你们怎么没来吃粥。” 妇人看见这样高壮的汉子,心中胆怯,“我们,我们不饿。” 两个小孩子却已经舔嘴唇捂着咕咕叫的肚子。 陆云风只说:“我们缺个洗菜的,你来不来?一天给吃两顿饭,孩子也管。” 妇人不敢置信,“来,我来。” 三人今天忙累一日,陆云风回去的时候马大个已经在店里重新煮上粥,田小树低着头清洗大锅,马大嫂正烧水洗菜,妇人忙赶过去,“我洗,我来洗。” 她怕人嫌弃脏,打了冷水将手仔细清洗干净才去洗菜,冻僵的手碰到热水瑟缩了一下又伸进水里,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暖和过了,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的靠近火炉,不敢动店里的东西,眼睛却直直盯着炉子上的白菜粥。 店里还有些关店前储存的食物,原本马大个想一直开店,后来大雪,赵勇没送鸡鸭过来,店里食材不够,他这才关了门。 也庆幸他早两日就关了门,店里还剩些柴火和食物,不然今天连烧的用的都没有。 马大个拿出肉切一些到粥里,肉香很快溢出,几个人今天也是又饿又累,妇人和孩子更是狂咽口水。 陆云行拿碗过来,先给几个小孩子一人舀半碗,“先吃,吃完再舀,要吹着慢慢吃,不可以吃快。” 小孩子不懂这些,听到这话只以为是这个哥哥怕他们多吃,妇人却是知道这个书生模样人的好意,这两个孩子都是饿狠了,吃太快容易胃疼,妇人知道这是遇上大好人了,眼眶湿润,带着孩子要给他们磕头。 她带着孩子逃荒大半个月,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大好人。 陆云风也给妇人舀一碗,“只要干活勤快,在我们家饿不死人。” 妇人感激涕零。 陆家施粥并不是无偿,反而闹事的人少,人就是如此,越表现良善别人越得寸进尺,还不如一开始就标好价码。 雪一直没停,兄弟俩大年三十都没能回去。 王兰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人影,家里一堆女人,两个儿子又一天没有消息,赵芳也坐不住,时不时就要张望,陆燕跑过去,“娘,今天过年,大哥二哥是不是不回来了?” 赵芳叹息,“许是县城里忙。” 秦小舟拿出对联塞给陆燕,“贴对联去。” 陆燕哦了一声,又塞给秦锦绣,拿上野山药去就撕木门上的旧对联,这野山药粘性大,用来贴对联最合适不过。 一直到下午,雪还是没有停,纷纷扬扬的,似是要把大地都埋起来,秦小舟在墙角棚子里生火,不管兄弟俩回不回来,这年该过还是得过。 家里屋里多,陆燕和秦锦绣贴了大半个时辰才贴好,红色的对联在雪天愈发显眼,添了几分喜庆。 大年夜必须有鱼,秦小舟刮鱼鳞剁块,下手利索,赵芳在厨房烧火蒸米饭,王兰在门口徘徊,最后还是陆小四朝着闹着要去看兔子才作罢。 天蒙蒙黑下来,桌子上的饭菜都快冷了,人还是没有回来,秦小舟起身去门口放爆竹,“吃饭吧。” 王兰双眼混浊,“再等等。” “吃吧。”秦小舟率先动筷子,“明天他们还不回来,我去县城看看。” “那怎么行,你一个妇道人家。”王兰叹气,“雪大,外头乱的很,都在家好好待着,谁也不许出门。” 大过年的,陆家人不齐,心里不好受,吃完饭在厨房烤火守夜,一直过了子时才去睡,秦小舟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东西从墙角跑过,还有野猪的声音。 王兰在外头惊叫,“野猪,野猪下山了。” 第158章 大战野猪 梦里好像有东西在奔跑,哼哼叫,又是猪,秦小舟一年没有杀猪,而且现在她也变瘦了,再也不是猪,居然还能听话猪哼哼,也是稀奇,后面好像有狗在追,秦小舟踢踢脚,只想跑快些,好你个大黄小黄,居然追着她跑,还对她乱吼乱叫。 “小舟,野猪来了!!”王兰披上衣服急急忙忙跑出去,赵芳也从梦中惊醒,一听外面的动静,惊恐不已:“有野猪,野猪从山里跑出来了。” “什么?野猪!”后院两只狗嚎叫,陆燕大惊,腿都软了,陆家就在山脚,野猪来就是她家最遭遇,“后门怎么样?” “野猪力气太大,不知道后门能不能拦住,我们也不敢开门出去看。” “不能开门不能开门。”王兰急得团团转。 赵芳跑进屋抱住儿子,推醒秦锦绣,“外面有野猪,快去喊你姐姐起来。” 秦锦绣进来的时候秦小舟还是迷迷糊糊的,耳边都是野猪野猪的声音,翻个身想继续睡觉,锦绣直接来拍脸,大姐姐大姐姐,快起来,西山里的野猪下山了!!” “啊?”秦小舟也吓住了,才真切听见后院的狗叫和野猪声,“真的有野猪?” 难怪她梦见自己变成猪被狗追着咬。 秦小舟把跑去王兰的屋里,小石头睡的正香,又将小四也抱过来,“陆燕锦绣,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把门关好,千万不要出去。” 秦小舟把内院门也关好,去前大门加门栓又点起火把,抬上梯子一群人到后院朝山脚的那道门去,突然有奔跑声音从山包上极速冲袭来,直接高高撞上木门,发出震天声响,秦小舟道:“快,快抵住门……” 话还没说完,木门被撞开,一只野猪跳进内院,狗追着野猪咬,野猪在内院横冲直撞,兔笼子一笼就被掀飞,新生的兔崽子从兔笼掉出来摔在地上,还没长好毛的兔崽当场就摔得血肉模糊。 鸡鸭跑出鸡舍乱飞乱叫。 赵芳和王兰都吓得尖叫。 这头猪可不是年初她杀的那半大猪崽,这是头成年公猪,足有三百多斤,獠牙尖锐,轻易就能将兔子肚戳穿。 秦小舟大口喘气,抄过砍刀,“阿奶,你回前院去拿网,阿娘,你力气也不小,拿着刀守在这里。” 这是从后院到前院的唯一通道,守住这里住人的院子就安全,“嗯嗯,好。”赵芳拿过刀,手都在抖,却还是站到通道前。 当时为了分开住人的后院和养牲畜的后院,在中间加了道门,现在那门一关,这野猪就困在这院子最尾巴处。 王兰赶紧跑去,不到半刻钟就拿着大麻绳结成的网回来,也抓起棍子守着。 那只野猪被狗追着乱跑乱咬,越发烦躁,秦小后将两只狗叫过来,让赵芳和王兰拉住,她上前与野猪对峙。后院很大,野猪灵活,这样根本不行,秦小舟只能用网捕野猪。 靠山的后门撞破一个口子,还能勉强拦住外面乱窜的野猪,就是里面这只感觉被困,四处发狂。 野猪呼着热气刨土,秦小舟安抚两个女人,“不要怕,往死里砍,越怕越束手束脚。” 秦小舟气势很足,心里却直打鼓,那獠牙捅到肚子是会死人的,可是野猪都跑家里来了,要是不管,谁知道会不会撞破第二道后门,跑到人住的院子里去。 野猪冲上来,王兰和赵芳也从两边跑过去,拿着网网住,秦小舟冲上去拿刀砍,好在她有大力气,一刀下去都是血,野猪冲撞上来,王兰和赵芳拉不住网兜,王兰被拖拽在地上,还是死死抓着网不撒手,野猪朝着秦小舟的手臂咬去,秦小舟不管不顾挥刀乱砍。 野猪被网限制速度,王兰和赵芳被拖在地上,野猪发狂,回身就要去攻击王兰。 秦小舟大惊,往野猪的脑袋砍去,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猪脑袋受痛暴躁起来,将人甩开,朝秦小舟小腿拱来,她手上刀不停,一刀接着一刀就往脑袋上宰去,惨叫声响彻夜空,凄厉又恐怖。 赵芳爬起来也往猪脑袋上砍去。 第159章 伤到腿 野猪血淋淋倒在雪地里,雪又开始下,秦小舟摊在地上,左半边身子都是疼麻,大冷天的雪地里,后背的里衣被汗氤湿。 王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赵芳吓得不轻,丢开砍刀跑过去,“娘,你怎么样?” 老太太头发凌乱,一条腿诡异地扭曲,半边脸都是血,显然是被野猪拽倒在地上,摔了腿,脸和手都擦伤了。 赵芳眼泪都急出来了,双腿发软,“小舟,小舟,快来看看你阿奶,她不好了。” 秦小舟躺在地上没有动,她没有力气,全身疼到发昏,全身发冷。 外面的野猪声音已经没有了估计跑远,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会亮,赵芳腿软了大半日才发觉不对,惊呼,“哎呀,小舟,你也伤着了?” 一院子都是血,天又黑,赵芳没及时发现秦小舟的异常,秦小舟想说话左腿钻心的疼,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但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冷汗冒了出来,“婆母,要劳烦你去村长跑一趟,请村长带人一起去请郎中。” 赵芳只有轻微擦伤,并不要紧,但是秦小舟的腿和王兰没有时间等,今日野猪逃跑,暂时应该不会来,但一个人走夜路危险,只能去麻烦村长。 “好好好,你们先别动。”赵芳先找了一根木棍,先把后门的洞口堵上,背着王兰往前头去,然后想来背秦小舟,赵芳一动,腿上本有些凝固的血流的更快了,钻心的疼让秦小舟差点疼晕过去。 秦小舟摆手,“婆母,你先去找人,让陆燕拿着些布条来。” 腿好像断了,不能贸然乱动,但不包扎一下,她会流血而死。 赵芳抹了一把眼泪,“小舟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人。” 说罢跑出了后院,陆燕抱着剪刀和布条奔来,一地的血,她惊恐尖叫,“阿嫂。”陆燕神色凄慌,“我刚刚听见野猪和狗都在叫,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走近才看见秦小舟破碎的裤腿,分不清是布还是肉,“嫂子,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疼不疼?。” “傻丫头,别哭。”秦小舟全身发冷打寒颤,她屁股下的雪在慢慢融化,雪水濡湿了衣服,棉衣最是吸水,她像是被冰水裹住,“布条给我,你去屋里抱一床被子过来。” 她的双腿早就冻僵了,血也流的很慢很慢,可她也快冻死了。 陆燕抱着被子跑来,秦锦绣抬着伞给她挡雪,眼泪也是忍不住的流,却只是小心地摸着秦小舟的手,“小四和妹妹都睡了,他们都没事,我去给奶奶盖了被子,喂了热水,她人已经醒过来了,姐姐,你放心。” 秦小舟点点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前头大门被敲响,有人在外面喊开门,陆燕跳起来,“是舅姥爷来了。” 赵芳举着火把进门,“村长让人请郎中去了,陆燕你嫂子和阿奶怎么样了?” 来不及多说,几人朝后院跑去,王贵和两个儿子看见一地的血和旁边死透的野猪也是吓了一跳,王贵找来木板,“外甥孙妇,我们把你抬回屋里去,这天冷,在外头要冻坏的。” 秦小舟请他们把自己抬到前头院子的柴房里,在木板上铺上厚厚的一层松针,再铺上被子。 这松针是引火最好的东西,也是牲畜用来保暖的,陆燕不懂她为什么要住在柴房,“嫂子,这柴房多冷啊,你为什么要住到这里来?” 王家几个父子也不懂。 秦小舟拍拍靠着的那面墙,“这墙背后是厨房的灶台,靠着这里最暖和,这冬天湿冷,已经好些天没有出太阳,其他屋子里都有些潮湿,就连我垫着几床被子也是湿冷,还不如就住在这里,这松针最干燥,躺着舒服些。” 垫着的被褥好几日不晒,平日里她火气旺,躺着也不觉得冷,可这会她太冷太难受,不想去睡那些屋子。 陆燕又抹眼泪,请舅姥爷去厨房喝水,她烧了一大锅水,端过来给秦小舟擦洗,洗手洗脸,赵芳心疼得不行,去秦小舟屋里找出来衣服,“小舟,我给你换身衣裳吧,这衣服都被雪水濡湿了。” 秦小舟坐起身艰难地换了衣服,没有湿衣服贴在身上,她才好受些。 大门又被敲响,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王大河焦急地在外头喊,“王婶子,王婶子开门,是我,大河。” 王贵去开门,王大河见有汉子才放松下来,他家在村子最东边,野猪没跑到和那头去,因此只听着些东西,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被吵醒还睡了一觉,后来才后知后觉,一下子惊醒,等不到天亮就跑过来看看。 他抬着火把一路走来,一直到过了村中间的河,一路往西才在雪地里看见一些脚印,一看是野猪的,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跑来,发现陆家屋子侧面的果园边都是野猪印,当心出事只能来敲门。 很快李大夫也来了,剪开裤腿和随便缠住的布条,才发现那小腿上有四五道伤口,皮肉外翻,布条剪开,血又流了出来,触目惊心,赶紧找来药粉用布包上止血。 李大夫给秦小舟处理完伤口,“你先睡一会儿,伤了骨头要好好修养,三五个月都不能随意走动了,处理不好是要跛脚的。” 陆家人一听这话,更是难受,好端端的年轻漂亮媳妇,要是成了跛脚,这以后多招人白眼,指不定被人怎么编排,只怕往后有个阴寒天,都要留下后遗症了。 赵芳强忍住哭腔,“我婆母也伤着了,亲家,你快去瞧瞧。” 赵芳和陆燕离开后,秦小舟疼得差点哭出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走路,她是莽,可也不想成个跛脚的残废。 还有王兰,不知道伤的怎么样,要是死了,她怎么向陆家兄弟俩交代。 却还是要安抚秦锦绣,“乖,你好好看着妹妹和弟弟,姐姐有些累,想睡一会儿。” 第160章 亲情比习俗重要 秦锦绣在柴房里照顾秦小舟,“大姐姐,这会儿有没有暖和一点?我去把汤婆子带过来,我明日就去扒一些棕榈皮来,缝一床垫子,那东西做垫子可舒服了。” 陆家的柴房建的很好,用的是瓦片,柴房四处也不透风,柴房里一半是柴火,还有一半是松针和干草,干草是秋后割好晒干收在这里喂养那只羊用的,反而比后院的屋子里还要暖和,“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后院里,李大夫叹气,“老人身子骨比年轻人脆,亲家这是摔倒的时候伤到腿了,膝盖骨碎了,只怕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王兰这会儿人已经清醒,急忙拉着李大夫的手,“老亲家,我孙媳妇怎么样?” 李大夫说了秦小舟的情况,王兰急得不行,“亲家,给我孙媳妇用好药,一定要把她治好啊,她年纪轻轻的要是腿脚不好,往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难熬啊。” 王兰三年前就摔断过一次腿,一到阴雨天就难受,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疼,她不想孙媳妇也经受这些。 赵芳拉住王兰的手:“娘,你放心,一定给小舟用最好的药,你好好养着,其余的事别当心。” 天光微亮,赵芳悄悄推开柴房的门,柴房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果然是比后院暖和,摸摸秦小舟的脸,没有发烫后才退出去。 赵芳到厨房生火做饭,天已经大亮,雪还是没有停,吃完饭安排屋子请李大夫先住下,王大河在后院帮忙料理兔子鸡鸭,把头野猪搬到前院,重新修理后门。 陆家一夜之间,伤了两个人,还有鸡鸭也有死伤,兔子幼崽冻死摔死十多只,还有两只揣崽的兔子被吓死。 王兰偷偷在屋里抹眼泪。 赵芳又敲开村长家的大门,才被告知村长昨晚回来后就发热,这会儿还没好,村长媳妇也愁,“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村长其实才六十三岁,在村里却实算得上高龄了。 毕竟是为着陆家跑了那一趟才发热,赵芳忙跑回去,又请李大夫去看诊,开了药,赵芳安慰了村长媳妇几句,只能找王立说明昨夜的情况,“西山脚下的田地昨晚都有被损坏,还是要多想想该怎么办。” 王力是村长的大儿子,今年四十六了,今后很可能就是他成为村长。 连续几天大雪,村里人都靠天吃饭,地里的粮食就是天大的事情,起来去田地边一转悠,就看见野猪刨食的痕迹。村里陆续来好几个人都说西山脚下的田地有野猪出没的痕迹,村长病着,村里不能没有管事之人,王力只能担起这个担子,“去召集人到打谷场商量吧。” 大雪天田地里没活计,村里人都闷在家好几天,今日有人号召,都来打谷场集聚,带着棉帽,手捂住一起,互相说话都是冒白气,“我家院里那口井,昨晚居然冻上了。” “那可了不得,这大冷天还得去南边挑水?” “挑什么水,今早都是扒柴堆上的雪烧化了煮着喝!” 大家伙七嘴八舌,“唉,你们昨晚听到动静没?” 大伙脸色稍变,头挨着头压低声音,“好像是陆家那边的,哎呦,一晚上都是野猪叫,狗叫的,听着瘆人得很。” “昨晚三更半夜,好像是王兰敲了村长家的门,接着听动静村长跟着出门了,今早天快亮了才回来。” “不会是……” 那人被打了一下,“别瞎说。” 王力站在打谷场前方,把昨晚野猪下山的事情一说,昨晚没听见野猪动静的都吓得不轻。 王力喊话,“每家每户的壮年都出来,轮流连夜守着村子打野猪。” 王家村住的地方松散,陆家住西山脚下,打谷场这边住着五十多户,东边住着二十多户,东边的的人不想出这个力气,赵芳也看得出来,但现在他们陆家才是最受害的,却不能逼着人去。 住在河西边这几十户人家勉强答应出壮丁,毕竟昨晚那野猪可是跑到了院子外头,不过住的远的人家却私下里都想着要受灾也是家先遭遇,凭什么他们要去出力气,那可是野猪,会死人的。 大年初一下午,陆家兄弟慌慌忙忙从县里赶回来,王大河今日一早就去县城找他,一听昨晚的事心惊肉跳,县里的事啥都顾不上了,淌雪就往家里跑。 路都被雪覆盖,也不知陆云风是怎么看清路的,跑那样快,大冬天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秦小舟才刚醒,脸色苍白躺在草堆中间,小四扶着墙乱走,嘴里念叨要抱,陆燕红着眼睛看顾着弟弟,哄道:“嫂嫂痛痛,抱不了,姐姐来抱你好不好呀!” 赵芳给秦小舟喂粥吃,心疼得紧,眼泪噗簌簌就掉下来,“小四乖,等会儿阿娘抱你。” 陆云风奔进家里一见此情形,接过粥亲自喂,赵芳和陆燕抱着小四出去。“我回来了。” 秦小舟拉住陆云风的手,身体彻底放松,“回来就好,我昨晚都吓死了。” 陆云风见秦小舟无性命之忧狂跳的心才稍安,“怎么住在柴房里?我抱你回屋去。” “别。”秦小舟拦住,“那床垫子湿冷湿冷的,还不如垫着这松针舒服,保暖又透气,这还垫着这么厚的被子,又扎不着人,我这两天就在这住。” 夫妻俩说着话,陆云行已经从后院回来了,问候了秦小舟,才说:“阿奶伤了腿,脸也伤了,手也包着药。” 秦小舟催促着陆云风去看看,他一走,陆云行眼眶才红了,“嫂子,县城里没事,有县令在,我们县就不会乱,早知道会有野猪来,我和大哥就不该去县里。” 今早听到有野猪进后院的消息,他和大哥心脏都快吓出来了,钱财哪有家人的命重要,差一点就差一点,陆家又差点一夜之间,失去两个人。 当年父亲和爷爷同一天去世带来的毁天灭地的冲击到现在他都还记忆犹新,那真是天塌下来了。 秦小舟笑,“好了,我和阿奶都没事,你去换身衣裳,别病了,等会儿你和你哥早早去李家坝接小姑姑回家,她估计要急疯了。” “好。”陆云行惊喜,村里习俗,新嫁娘成婚后,大年初二有娘家兄弟来请才能回娘家,更不许在娘家过年,否则就会让娘家倒霉,昨夜出了那样的事情,李大夫被请来,陆玉却没有回来,无非就是习俗管着,否则她早就冒雪大半夜就来了。 陆云行想了想,“嫂子不介意吗?那些习俗。” 今天才大年初一,还在年节,村里没有哪户人家是会允许嫁出去的女儿今天进娘家门的。 秦小舟对于什么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的风俗嗤之以鼻,“快去吧,别让小姑姑等。” 嫁人的女子也是可怜,自己老娘受了伤,因为是大年节的就不敢上门来看望,只能干着急,眼巴巴的期盼着娘家来人接她。 傍晚,李菖蒲和陆玉跟在陆家兄弟后头,风尘仆仆地冲进陆家,陆玉都来不及多说就直奔后院王兰的屋子去了。 李大夫在厨房窗口熬药,见着李菖蒲,忙抓人过来接替他都工作,他也老了不中用了,这会儿困的厉害。 如今他们一家子都在陆家,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陆家对于亲情看得重,他也很是欣慰,不然他徒儿媳妇在家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第161章 先不生孩子 “娘!”陆玉推门扑进王兰怀中,手颤抖想去摸老娘脸上缠着的布,又缩了回来,全身仔细看了一遍,眼泪夺眶而出,“娘,我都当心死了,野猪怎么会跑到家里来?” 王兰脸上右手臂上都是厚厚的纱布,右腿大腿上绑着木板固定,可见是伤了骨头。 陆玉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的,这会儿见了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王兰抬起左手给她抹眼泪,忧心忡忡,“别哭,娘没事,今儿才大年初一,你怎么就回来了?” 老人可是说了,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再娘家过年,这可是犯忌讳的,听说娘家会倒霉,她倒是不怕,可家里现在是秦小舟做主,秦小舟现在又受了伤,就怕会不高兴。 陆玉明白她的顾虑,被角掖好,“你别担心,是大云兄弟来接我的,二云说是侄媳妇的意思,我原本也是想明天再来,又是在担心,恰好大云他们来接,我就回来了。” 说罢,陆玉又有些心慌,“娘,嫁出去的姑娘在娘家过年是不是真的会让娘家倒霉啊?” 这个说法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王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让人倒霉,“小舟不是个讲究这些忌讳的人你就安心住下,大冬天的,你多住几日。” 陆玉低着头,“我去问问。” 王兰好几个月不见女儿,想念的紧,“姑爷对你好不好,在他们家过得怎么样?” “嗯,很好。”陆玉面色发红,不好意思看王兰,“他对我很好,公公他老人家也从不摆架子,我家隔壁也有个新婚媳妇,比早两个月嫁进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那家婆婆天天让儿媳妇站家规,一站就是大半夜,大冬天的去河边洗手,手上都是冻疮,还经常被打骂,我瞧着都心惊,好在她相公是个好人,只是孝道压着,也不能忤逆他老娘,私下里只能劝着她媳妇多顺着他老娘,安慰她熬个十几年就好,总能媳妇熬成婆。” “世间女子命苦,嫁人就是在选个新家,好在你当初没嫁成,要是到了那李阳家里,只怕也是现在你邻居的这副光景。”王兰拍拍女儿的手背,“姑爷对你好就说明你命好,你别想着以前,好好和姑爷过日子,生两个孩子才是真,你没婆婆,可比别人少过十几二十年的苦日子。” 陆玉摇头,“他说我还小,现在不适合生孩子,过两年再打算孩子的事情。” “这怎么能行!”王兰惊讶,很是想不明白,“嫁了人都是十七八岁生孩子,你已经十八了,再不生孩子,别人该说你不能生养了,还是——” 一个想法在王兰脑海里迸出来,吓得她心脏狂跳,“是不是姑爷给你把脉看出了什么,你身体有不足?怀不了孩子?” 一个女人要是不能生,那在这个时代可是和被判死刑有什么区别,还是死缓! 七年无所出就能休妻,就算不休妻,男子也可以另娶新妇,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得伺候丈夫家一辈子,当牛做马,死后就连进夫家祖坟都要征得族人同意,否则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兰脸色发白,“玉娘,姑爷可还有说其他的?” 陆玉愣住,惨白着脸,眼眶发红,嘴唇颤抖,手死死抓住老娘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娘……娘,我……我命苦啊。” 王兰反手握住女儿的手,“别怕,别怕,娘来想办法。” 她心跳如鼓,全身发冷发热,“这样,你瞧瞧去找小舟,她绣楼里有个医女,等开春你借口去袖口看花样,让小舟领你去瞧瞧,我们先别慌,好些女子体弱,养养也是能生养的,我能生,你大哥能有孩子,没道理你不能生养,要是真是身体不好,我们就吃两副药,以后好好养身子。” 说罢她指着床头柜子,打开翻出几个碎银子,足有八两,“这是昨夜小舟给的孝敬钱,你拿着买些好东西吃。” 她在家有吃有喝,不需要她花银子。 陆玉把银子放回柜子里,“娘,我有钱的,我都嫁妆钱还分文都没用过,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相公在打理,我也不出门,没有花钱的地方。” 王兰心有余悸,打发陆玉去看望秦小舟,才到前院,李菖蒲寻了空凑过来,“见过岳母了?别在哭了,仔细眼睛疼,等会我用凉水给你敷一敷舒服些。” 赵芳在厨房远远就瞧见这小夫妻,瞧那模样是和睦得很,心下也就松快,小姑子在婆家日子好过,那自己的婆母心情就好,婆母心情好,她的日子就会更好。 李大夫捋着胡须,笑道:“菖蒲,快把你的鸡毛拔完,大云还等着炒鸡肉呢。” 李菖蒲头一次以女婿的身份上门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刚刚正在墙角拔鸡毛呢,等会儿还要去老房子后头挑水。 陆家原本是用竹子把水引到院角,那里有两个大水缸,上个月屋后的那条小溪流就结冰了,水流不过来,就只能去溪里挑水,这段时日更是要砸开冰层,才能舀到没结冰的水,挑水也就成了一项重任。 柴房里,秦小舟正在和陆小四玩玩具,拨浪鼓被转得咚咚响,“来呀来呀,小四来抢呀,抢到就给你。” 陆燕翻白眼,“嫂子,你好幼稚哦,还和小四抢玩具,还让大哥去做什么木马,我瞧着那雏形也是小孩子玩的。” “闲着无聊,自然是要寻乐子打发时间的。”秦小舟丝毫不觉得抢小孩子的玩具有什么不对,“大雪天里真安静啊,要是养两只鸟就好玩了,要不咱们围炉煮茶吧,秋天剩下的板栗拿出来烤着吃了,再泡两片果片干,那看梅赏雪,那才自在。” 陆燕最最佩服的就是秦小舟这种何种境遇下都能寻自己最舒服的坚韧,旁人要是伤了腿伤了骨头,听到三五个月不能正常走路,以后或许会跛脚的消息,只怕早就怨天尤人,或是自暴自弃了。 可是秦小舟住到柴房,要睡干燥的松针,积极的配合大夫的治疗,还有心情赏花逗小孩,全然没半丝的哀怨和颓丧。 陆玉站在门口瞧了好久,心中涌起一股热血,方才因为生养的问题担忧思绪减淡,若是她真的不能生养,即使用尽方法还是不能如愿的话,那到时候就让李菖蒲休了她吧,她去跟着这个侄媳妇。 侄媳妇一定不会嫌弃她,那她就跟着侄媳妇学怎么做生意,嫂子跟着秦小舟不到一年,气质样貌谈吐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云兄妹三人更是像极了县里的富家公子小姐,或许真到了那一步,她也是能活得好的。 屋檐下很快就摆上了火炉,架起网格铁网,小巧泥炉放上去,四周在放一些花生板栗,吃板栗饮果茶,惬意无比,陆燕和秦锦绣带着小四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秦小舟和王兰在火炉一左一右的摇摇椅上慢慢晃悠。 李大夫依旧十多年没这样热闹过,也忍不住和孩子们玩闹起来,李菖蒲无奈,悄悄和媳妇咬耳朵,“老小孩老小孩,你瞧瞧我师傅,一把年纪还这么爱热闹。” 李大夫吹胡子瞪眼,抓起雪捏成球就朝徒弟招呼过去,“你个臭小子,尽编排自己的师傅。” 第162章 你不能被人笑话 王兰拍拍秦小舟的手安慰,“小舟,别怕,只要好好养着腿会好的,你瞧我三年前腿折了,变成跛脚,后来也慢慢就好了,这次我们两个一起养。” “阿奶。”秦小舟心中难受,“你才是受伤严重的那个,怎么劝慰起我来了,你这次可能再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她只是骨裂,只要静养,总能长好,王兰大腿骨折了,这把年纪,能长好的可能性很小。 王兰却笑了,“这怕啥,我一把年纪,就是跛脚也不会有人笑话,村里我这样年纪的人谁没个病痛,你瞧阿金他奶奶,右腿也是不好的,谁会编排她,你大河叔的老娘,几年前去山里砍柴也是断了根手指,可你不一样,你是绣楼的掌柜,手底下那么多人,多少人盯着你。” 说着就哽咽了,“你要是不齐全,是会被人笑话了去的。” “行,我好好养着。”秦小舟也不犟,笑着应了,王兰伤了骨头又伤了脸和手臂,出了些血,很快就有些精神不济,陆云风兄弟俩小心地将人送回了床上。 几个汉子在院角处理那头野猪,大半个时辰才处理完,那头被砍的稀巴烂,用火烧了好几遍才把毛烧干净。 陆云风割了三长条肉放进竹篓里,背上往东边村子去,先是到村长家感谢昨晚大半夜冒雪去请大夫,然后是王贵家,李凤仙接过那十多斤的野猪肉,笑得见牙不见眼,“嗐,都是一个村住着,又是血亲,家里进了野猪哪还能睡得住,你奶奶和媳妇怎么样?” 早上儿子相公回来的时候,只说伤了腿,具体还不知道呢。 陆云风在院子里寒暄了两句,“伤了骨头,怕是要休息三五月。” 送走陆云风,李凤仙招呼大儿子把肉挂到厨房去,“谁都不许偷吃,谁偷吃我打断谁的腿,老大媳妇,准备些鸡蛋,过两日去瞧瞧你们姑姑。” 住在一个村里,她要是不带点东西上门去看看,怕是要被村里人戳破脊梁骨。 王大河推脱不要肉,“昨晚是我大意了,去的晚,才害了婶子和你媳妇伤了腿,我……” 陆云风拍拍王大河的肩膀,“大河叔,你们家离得远,没听见是正常的,你别多想,这肉你收下,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好好,那后院的门需要好好修整,这活我会干,明儿一早我就上你家去重新装门。”王大河计算着那门需要的材料,“我这有根木头,是前年我从山里抬回来准备去卖给县里的人做柱子的,后来没成,就用那根木头去做门。” 做柱子的木头很是讲究,又粗又直,还要是松木的最结实,都是深山老林里才能有的好东西,这原本也是村里人都一项生计,王大河就靠着砍木头卖柱子和椽子给媳妇抓药,要从深山扛木头出来,很是艰难,轻易就会落下病痛,王大河老娘心疼儿子却也是无能为力。 后来到陆家干活,就没再干这项营生。 陆云风对野猪撞破后门的事心有余悸,当即就应了,“那明日一早我来家里扛木头。” 王大河笑憨憨的摆手,“不用不用,这木头现在干透了,我自己就能扛过去。” 陆云风不再多说,背上竹篓往家里去。 王大河老娘听说儿子要把院子里的木头给陆家也没有意见,“陆家帮我们那么多,给根木头也没什么。” 最主要的是,儿子在陆家干活不累啊。 虽然一年到头没几天能休息,可村里人干活,一年几百天,就算是过年那两天在家,手里也是有活计的,男人就修整修整破旧的门窗,女的就是缝补衣服,哪有人是真的什么都不做。 陆家果园大,鸡鸭鹅也多,还要照看兔子,对于村里人来说却是轻松的活计,砍柴犁地哪样是轻松的。 王大河媳妇挺着肚子,看着野猪肉咽下口水,自己就羞红了脸,可就是忍不住,“这肉今晚能吃吗?” “哎呀,能,就是留着给你吃的。”王大河老娘喜笑颜开,小心地摸摸儿媳妇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你仔细些,别外走,外头雪厚。” 王大河老娘这些日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儿媳妇前些年有过一个孩子,怀胎四月流了,伤了身体一直没有怀上,原本以为家里要断后了,没想到儿子去陆家干活后,用工钱卖了药,儿媳妇吃了两个月,后来身体好了些,接着就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现在儿媳妇就是家里的大功臣。 王大河也是露出大牙,进厨房就割了一块肉下来,“孩儿她娘,以后让你经常吃肉。” 其实这两月,王大河家日子好过不少,院子里养的母鸡在秋日里下了百来个蛋,都留着给王大河媳妇吃了,这会儿,妇人很是难为情,“娘,我是不是吃得多了,可我忍不住。” 王大河老娘笑眯眼睛,计算着以后,“不多不多,院里那几只母鸡就是养来给你吃的,现在吃鸡蛋,等开春了我就孵一窝蛋,正好,等你生了孩子,那些母鸡都杀了给你吃,还有五个月呢,那时候孵的小鸡用不了多久又能下蛋了。” 不管是男是女,家里有了个孩子就是希望。 这头正憧憬未来,陆家正开饭,十多个人把大圆桌挤得满满当当,王兰到底上了年纪又伤得重,下午后精神头都不好,李大夫交代要好好在床上养着,不能乱动,秦小舟腿上刺疼,但她是个能忍的,这会儿被陆云风抱在椅子上,跟着大伙一起吃饭。 看着一桌的鸡鸭鱼肉,李大夫叮嘱,“吃些清淡的,羊肉和鱼肉就不要吃了,这肉沫蒸蛋和排骨炖萝卜,藕夹都可以吃,老亲家也可以多吃。” 陆玉点头,“娘她今日精神不好,只吃了些瘦肉粥,等明儿有精神头我给她做一些。” 陆云风夹了块排骨到秦小舟碗里,“你别乱动,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秦小舟无语,“我是伤了腿,手又没事。” “哈哈哈哈哈哈。”李大夫大笑,“你媳妇的身体啊,好着呢,我行医多年,也给不少人把过脉,你媳妇是难得的气血充盈的女性了。” 第163章 野猪泛滥 半夜十分后院的两只狗一叫,陆云风起挣开眼睛翻身起床,身侧的秦小舟睡得沉,并没有动静,原本秦小舟执意要住在柴房那边,是赵芳去李凤仙家里抱了一床稻草席子回来给她垫着,她才搬回来睡。 陆云风下床穿好衣服出门,赵芳披着衣服拉开厢房门,急切道:“大云,狗叫了。” 赵芳一晚上都没敢闭眼,就等着野猪来,竖着耳朵听大晚上,一有动静就爬起来喊人。 “嗯。”陆云风边往外跑边嘱咐,“娘,你快回去,照顾好孩子,我们去就行。” 把内院门锁好,外面就传来野猪奔跑的声音,听声音足有四五十只,陆云行去柴房拿上砍刀去后院,陆家的院墙很高,野物除非能飞否则进不来,只有后院的门最不结实,白天已经完全加固,但总归不是新门,还是不能保证野猪撞不进来。 陆云风在外墙门外横放了很多粗木头,野猪要想拱门,就得先拱开木头。 兄弟俩和李菖蒲爬上墙头往外看,点着火把,陆云行仔细一看,“居然还有小猪崽,今年雪太大,看来山里已经没有东西吃了。” 否则野猪群不会带着这样小的崽子跑村里来。李菖蒲叹气,“今年霜降来得早,雪也下了一个多月,到开春还有大半个月,这山里野物乱跑,人也过不安生。” 今年他种的草药也被冻死了不少。 “要把这些野猪杀了,否则它们经常都会来。”陆云风忧心忡忡,开春后也是要大半个月,山里的野草野菜才会慢慢发芽,前后一个月,野猪都没有吃的,就只会往村里跑。 “太多了。”几个汉子都有些发怵,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野猪,这些野猪力气大的很,“这成年公猪就有十五六头,母猪有二十三四头,不成,杀不了。” 野猪冲下果园,果园里鸡飞狗跳,到山脚被陆宅子分散分成两部分,一群到后门菜地吃菜,一群从前门连滚带跑冲进田地里,陆云风的两个大号捕兽夹子就放在被冲散位置的山包上,藏在枯叶里,砰的一声,接着传来野猪惨叫。 “嘿!成了!”几个大汉等着野猪群散去,天蒙蒙亮才提着刀去找那两只被夹子夹住的野猪,头半大的野猪被夹住了左后腿,力气大居然还拖着夹子跑到河边,伤口被冻住,躺在地上喘气,看见几个汉子歪歪斜斜爬起来,露出獠牙就要拱来,陆云风提着刀就砍,两三下就将野猪放倒。 李菖蒲拍拍野猪,笑道:“这猪还挺肥!” 估计是秋夏贴膘多,入冬快三个月也没瘦。 陆云行和李菖蒲把野猪抬去院子处理,陆云风去看另一个捕兽夹子,小心找了两刻钟才在朝北的山坡上找到,上面夹着一只三四个月的猪崽,肚子还有呼吸起伏。 这点大的野猪也不好宰杀,陆云风把夹子取下来,抱着猪回内院,放进笼子里。 秦小舟在床上躺到快后背发青了,就连后脑勺都像被堵塞似的酸胀,外面又是打野猪又是宰猪的,她最喜欢热闹了,却只能在床上窝着,无聊透顶。 陆云风进来摸摸她的手,“什么时候醒的,天才刚亮再睡一会儿。手凉,我等会用热水给你捂手。” “小四说你们抓到了野猪,他都能去看,我还只能躺着。”秦小舟生无可恋,自陆云风出门后她就醒了,一直没有睡着,只能躺着等消息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无聊死了,想去玩,去竹林打野兔。” 平时不出门,但是不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码事。 “现在外面下雪,我抱你到檐下坐一坐。”摇摇椅被放到屋檐下,陆云风在椅子上放着厚厚的褥子。 青砖黛瓦,红梅覆雪,四方庭院,孩童嬉闹,秦小舟突然觉得宁静致远,“你说我们今年还不如打野猪卖呢。” 陆云风端来一杯豆浆,“放手里暖暖。” 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妇人回门,王大河没有兄弟姐妹,给家里水缸挑满水就要扛着木头来陆家,陆云风先一步敲开了他家的门,把一百五十文给了王大河的老娘。 王大河老娘不收,“这木头不够粗才没卖出去,这钱不能收。” 陆云风很明确,王大河不拿钱,那他也不要木头,最后无奈,王大河老娘只能把钱留下。一个早上,陆家的后门就做好了,又厚又重,别说是一头野猪就是牛也顶不开。 看着这门,赵芳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一直到午饭过后,王李氏带着大丫上门来,满满心满眼都是焦急,“大云,你昨日从县城回来,那县城可还太平?” 陆云风道:“丰谷县很太平,接收的难民都被妥善安置,西边一直有流民过来,守城军大半都在西边,婶子安心,我们县城不会有事的。” “并非我多想,而是我闺女没回来啊。”王李氏心急如焚,“原本说好的,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去接她,让她和女婿一起回来,可都这会儿了也不见人影。” 陆云风诧异,“李珍和叶肃没有回来?” 王李氏没有女儿,称作闺女的就只能是李珍了。 今日是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难得能光明正大回家的日子,李珍居然没有回来。 赵芳安抚,“嫂子你别急,许是这雪太大了,两个孩子路上走到慢耽搁了。” 王李氏没办法只能回家去等,一直到下午,还是不见人影,于是又带着大丫来陆家,拉着赵芳的手,“妹子,你再帮我照看照看大丫,我去女婿家里看看。” “别。”赵芳哪里敢让人家现在去,快五十岁的人了,腿脚又慢,冰天雪地的去县城,谁知道会发生何种意外,“冬日天短,这会儿天快黑了,明日,明日一早你再去,我瞧着你女婿是个厉害的,县城也太平,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你别急。” 嫁出去的女儿少有在娘家过夜的,但陆家夜夜都被野猪侵扰,李菖蒲不急着带媳妇回家,就在陆家住下了。 下午还去把昨晚捕到的野猪拉到村里去卖了。 晚间坐在厨房吃饭,陆云行喝着肉汤,“看看今天那些人的眼神,昨晚他们听见声音一个个都缩在家里不动,今天看见我们卖野猪肉又眼红。” 李菖蒲也是有些气恼的,“这边离村里是远,但那么大的动静,狗跟疯了似的叫,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陆燕气哼哼,“哼,让他们躲着吧,看看昨晚,把山脚的田地都被拱成什么样了,再过两天谁知道会不会直接进村。” “田地里的冬麦没什么吃的,村里那边菜地多,谁知道野猪今晚会不会就闻着味儿找到村子里。” 秦小舟也不信村里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村长家住在河东边的村子中间,家里村长病了,又有三个汉子去了临水县,家里离开人,但王力却是极力组织村里人守村的,但是其他村里人显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连说好的守村也都是躲着不出现。 王兰叹气,昨晚动静大,她翻来覆去一晚上,还听见野猪从院墙角跑过的声音,“我们家的鸡鸭鹅怎么样了,还剩下多少?” 陆云行也是照看了果园好些日子的,那些鸡鸭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然后拉去县城卖,还有那兔子,他不知道带着小四玩了多少遍,现在野猪一来,鸡圈被拱烂,鸡鸭兔子都死了大半,“现在天冷,肉放的住,死了的鸡鸭就过两日雪停了送到县城去吧,熬了汤布施给难民。” “行。”陆云风给秦小舟夹粉蒸肉,她看什么下一秒那菜就出现在碗里,“我明天去把以前挖的陷阱重新挖一挖,能挡一点是一点。” 只是那些陷阱都是春天挖的,差不多过了一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野猪泛滥,村里人不作为,陆家只能自己想办法。秦小舟道:“没事,我们闭着门就行,不出三天,村里就坐不住了。” 陆家的能力组织一队伍打猎不成问题,但是不管是秦小舟还是沈则行都不满那些人的麻木,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好,我们就等着。”赵芳也寒心,没想到她都已经找王力说过情况,结果昨晚还是一个人影都不见。 陆云风拿出一把弓箭,“这是我阿爷的宝贝,箭只有八支,他以前都很珍惜每一支箭,舍不得用,教我的时候都是用竹子做的弓和竹箭,从不碰这个。” 挽弓拉弦的陆云风像个无往不胜的大将军,秦小舟看得入迷,“你想用弓箭打猎?” “嗯。”紧绷的弦放开后发出轻响,“猎物都跑到家里来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我还准备了长竹签,站在院墙上就可以攻击野猪,你不用当心。” 田地里有东西吃,野猪接二连三的来,陆家天天卖野猪肉,村里人却只能看着田地一天天被祸害,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我们也合起伙来去打猎吧,你们看这会儿还在年节,要是打到两只,就够十家人痛痛快快的过个丰盛的年了,这肉都送到门口来,我们天天躲着就看陆家吃大肉啊。” “就是,我听说陆家的娘们儿都能打野猪,他们家还捉到一只猪崽养着呢,我们一些大男人难道七八个还打不来一两只?” “好,都别怂,今晚我们就去打野猪。” 十三四个大汉举着火把手拿砍刀麻绳网守在西山青竹沟口,“野猪是从这里跑出来吧?” “看田埂上的脚印,应该就是这里出来的,我们好好守着,今晚一定要打到野猪,否则村西边这大片田地今年的冬麦就没希望了。” 陆家关大门时看见山脚边的人,嗤笑一声转身回家,和院子里的人说:“他们果然坐不住了,走,我们去后院墙边。” 今夜又是不平夜,野猪狗人的叫声吵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赵芳就来报,“昨晚我们逮到了五只猪崽,一头大公猪,村里好像也抓到了两只大猪,没成想今年的野猪竟然成了我们的肉,大云做主让亲家带一只猪仔回家养,那头大猪也分了一半。” 王家村野猪泛滥的消息很快就在附近村里传开,又听说还抓到猪崽养,谁不眼红,二三十岁的汉子们居然成群结队的来西山各个山谷出口打野猪。 一直到大年初八,沈家前前后后共打了五头大公猪,后院被迫养起来四只猪崽,这些猪崽还都是分剩下的。 后院储物间里满满当当全是腊肉熏肉,“野猪这是送肉来了?” 李大夫剔牙,油光满面,笑:“可不是嘛,今年这年天天吃野猪肉,我们几个都长胖了。” “我们家半年的肉都有着落咯。”王兰笑得开怀! 原本大伙对野猪都恐惧,特别是第一夜,陆家准备不充分,还伤了两个人,弄得人心惶惶的,可是后来架不住这野猪能出能卖钱啊,村里人看到利益,就跟不要命似的,再后来,别村的也想来分一杯羹,前前后后有两百多个汉子打野猪,后来变成了人追着野猪跑,生生打到西山去了,听说还从西山打回来野狼和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正月初三雪终于停了,王家祠堂里的停灵才出殡。 王家村的祖坟在南边,一大早就去了几十人去挖坟,这几家人和陆家都没有亲戚关系,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人,王兰还是让陆云风去了一趟,送了线香和纸钱。 被雪灾砸死的两个老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埋了。 王李氏一大早就把大丫送来,独自往李珍家里去,只是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大丫只能在陆家住下。 陆家今年这个年过得并不团圆美满,青竹沟竹子压倒一片,就连后院的河都结上了一层冰。太阳一出来,村里憋了大半个月的孩子们就关不住出来撒欢,初四下午,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在河边玩耍,陆家老房子后的溪流里的冰厚,小孩子觉得好玩在上面又蹦又跳,突然叫石头的小孩一脚踩下去,冰出现裂痕,几个小孩越发觉得好玩,咔嚓一声,冰块四分五裂,几个小孩子载入水里,冰水寒冷刺骨,好在冬日枯水期,昨日刚停雪,雪还未化,水浅淹不死人,可是这样冷的天也是能冻死人的。 几个小孩子都吓坏了,拼命往岸边爬,张嘴哭嚎。 好容易雪停,赵芳还不得赶紧来四处看看被野猪破坏的情况,正巧看见几个孩子在溪流里,这可是会把脚冻坏的,慢喊来陆家兄弟两个,把孩子们都捞起来,气势汹汹地带着浑身淤泥瑟瑟发抖的孩子到村里。 赵芳又气又恼,对这孩子的家长就道,“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能不能好好管着,大冷天要是腿抽筋,有个好歹留下病根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可别赖到我家头上。”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何况她在县城也管了好几个月的店铺,再没有以前的软弱可欺。 狗子娘抓住石头狠狠打了两下屁股,“让你皮让你皮……” 赵芳看不下去了,“还不快带孩子去洗一洗,用热水泡热乎,换身干净衣裳,大冷天的雪还没化呢,少不得要感冒。” 狗子娘这才拽过狗子进屋,“一天天就知道惹祸,陆家是你能惹的?他家有童生老爷,小心打你板子。” 赵芳气到头晕,啐了一口,他们陆家何时为难过谁? 第164章 讹钱 狗子娘心里突突火冒,把柴火丢在灶台边,嘴里骂骂咧咧,“十二岁的汉子,天天就知道捞鱼摸鸟,跟你那个死鬼爹一模一样,大冷天还得给你烧热水洗澡,柴是你打的?水是你挑的?这些还不都是我做……” 一家子人,老的小的都不干实事,偷三赖四,就指望她这个女人过日子,这家里是一日不如一日。 王大虎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头发躁乱,“行了,少说两句。” 狗子娘越骂越生气,“要我少说两句,你就多干活,三十岁的汉子一天天睡到现在,这都快吃晚饭了!嫁给你十三年,你说,挑水打柴都是我这个女人干,我又不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王大虎被念叨烦了,抄起柴火就往媳妇身上招呼,“老婆娘,住着老子的房子还敢咒老子死,老子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老子死了,你和俩个孩子都要喝西北风。” 狗子娘惨叫抱头鼠窜,狗子死命瞪着这场闹剧,转身到院子里,从水缸舀水从头浇下,一身水淋淋的回屋里翻身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双手捂住耳朵,才五岁的妹妹怯生生地躲在厨房门后。 大半夜陆家大门被拍响,赵芳一个激灵,披着棉衣抬着蜡烛仔细一听,真的有人拍门,又急又切,莫不是王李氏回来接大丫了?可这大晚上的,要接孩子也应该等到天亮啊, 赵芳忙赶出来,又不敢贸然开门,“谁啊?” 王大虎重重砸门,“姓陆的,滚出来,我儿子病了!” 赵芳在院里站定,陆云风站在内院台阶上,“稍等,我请李大夫去。” “谁要找郎中,老子就找你,你们今天把我儿子一身是水地送回来,就是你家把我儿子弄病的,我儿子要是死了,你们赔!” 王大虎把狗子娘狠狠收拾了一顿,婆娘就是要打才会听话,你看,打完后不还是要乖乖给他做饭伺候他,睡到一半狗子哼哼唧唧把他惹烦了,起来就要打儿子,结果才发现儿子全身烧红,神志不清。 他当即就想到来找陆家。 陆家有钱,不借机捞点就是蠢!王大虎算盘打得响亮,只要能有个三五两,就够他们一家人大半年的开销,指缝里漏点钱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他就可以在家躺半年,码头的活计真是能累死人。 赵芳啐来一口,“你儿子病了你这当爹的不去找郎中,却来我家讹钱,自己的骨肉不心疼,西山里的野狼猛虎都没你这么狠的心。” 王大虎就是打定主意要从陆家得到点钱,在门口骂骂咧咧,“果然能富起来的人家都是心肝黑透的,一点钱都不愿意给。” 秦小舟被吵醒,又下不来床,只能在床上喊人,陆燕很快跑进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她听,秦小舟翻白眼,这是把陆家当成冤大头了,“这事去找村长,把事情说明白,然后请李大夫去看看,记住,一分钱都不给王大虎爹娘,郎中的药费我们来出,拿一帖药给一次钱。” 陆燕立即明白,“阿嫂放心,我和大哥去找村长,阿娘留下来带弟弟和妹妹,二哥和小姑父守着院子。” 今年李家算是在陆家过年,雪没化就怕又有野兽来袭,一直没有回去。 陆家大门打开,陆燕站在阴影里,“走,去见村长,大虎叔有什么话就当着村长的面说。” 王大虎心里咯噔,没想到陆家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他是听说秦小舟和王兰都伤了腿,陆家又经常遭野猪光顾,家里头乱,才敢这么上门来闹。 陆云风敲开村长家的门,王力很快起来主持公道,陆燕把事情经过全须全尾说完,又说请郎中他家出药钱的话,王大虎当然不同意,只给医药费那他闹这一出什么都没得到。 陆燕也不急,慢悠悠的,“现在给药费你都不请郎中,等你儿子脑子烧坏了我们家可就不管了,今日这事本就是你儿子调皮在我家池塘沾水,我们暂且认下这个倒霉事,要是真伤了我们可不认。” 王力忍不住去看陆家这个小丫头,沾水这个词用得妙啊。没想到才不到一年,一个小丫头说话都这么条理清晰,看来果然还是要家里有钱,多见见世面。 王大虎跳脚,“明明就是被你家弄病的!你家屋后头那条溪流只有你家用,也是从你家果园侧边流出来的水,你们还用石头砌了水塘,就你家的水害了我儿子。” “谁知道呢,谁知道是不是你教唆你家小孩子来我家玩故意掉水里,谁知道你家小孩是不是回去之后洗澡染上风寒。” “你,你……”王大虎团团转,想找个东西打人,可是陆云风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他很怵这个汉子,长得人高马大的,又跟着他爹爷爷学过些射箭打猎。 陆燕原本还想出医药费,现在什么都不想给了,“你儿子在发热,你却想着讹钱,我怀疑你儿子就是故意被你弄病的。药钱还要不要,要就去请我小姑父他师傅,等天一亮,你儿子我们可不管,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上衙门告你谋杀亲子,王力大伯做证,是他拦着我们不去给狗子请郎中。” 王大虎彻底被吓唬住了,不敢再横,只能答应请郎中,李大夫到狗子家把完脉,“烧这么厉害也不早点来请,还有那被子衣服都是潮的,做父母的也不心疼孩子。” 狗子娘脸角还有淤青,帮着狗子换衣服,又塞进妹妹的被窝里,才去煮药。陆燕当面给李大夫清账,“爷爷,劳烦您辛苦,我们先回家,等天亮后再来看看他烧退了没有。” 大年初六,雪开始融化,狗子迷迷糊糊烧了三天终于清醒过来,王大虎也没想到儿子这么严重,有点后怕,狗子娘更是抱着儿子哭了好几次,陆燕找李大夫看过确认无事后悄悄给了狗子一百文,“这是对你的补偿,但再有第二次我们家就不管了。” 狗子没要,声音嘶哑,“不是因为掉进你家池塘生病的,是我自己,我,浇了自己一身水。” 当时看见父亲又打母亲,这个家天天打架,他即使气愤却无能为力,只能无能狂怒地浇自己水。 陆燕盯了他一会儿,数出三百文,“这钱你拿着,你这人实诚,你要是想好好赚钱过日子,正月初十,到县城来我家里做活。” 狗子惊坐起,“做活?” “我家活很累,况且你不识字,只能做擦桌洗碗的活计,以后要是能识字,也可以做跑堂伙计。” 狗子给陆燕磕头,能去县城谋生,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村长家的三个汉子去邻水县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村长的病才有好转就找上了门来,“大云啊,你是我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了,你去帮着打听打听临水县的情况,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云风思虑片刻,“村长好好保重身体,我去找人打听打听。” 不过他还没动身去县城,李珍先来了,她面容憔悴,一问才知,叶肃居然在年前就去临水县剿暴去了,这会儿都没回来,她原本想去求秦小舟,请她问问孙媛媛临水县的情况,可惜秦小舟伤了腿不好搅扰,李珍就只能求陆云风。 李捕快应邀来到酒楼,“临水县情况复杂,一时半刻难有结果,至于你说的那个叶肃,以前好像是个挺厉害的兵,具体是什么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 在李捕快这里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陆云风只能去拜访县令。孙县令这两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年初五刚刚收到家书,妻子在书中说老夫人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是个寒门举人,开春就要参加殿试。 准女婿一表人才,祖上也出过三品大员,只是后来落魄了,家风很是不错,孙媛媛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 就连一直被留在家中的大儿子也说了亲事,是父亲手下的女儿,也算门当户对。 孙县令很庆幸,他虽是庶出,生母做姨娘时不招老夫人待见,他也被老夫人记恨,插手仕途打发到这小地方做个县令,但儿女们的婚事,老夫人终究还是看在孙家血脉上,给足了体面。 第165章 纳妾 陆云风到县令府时,县令正听旨,功绩卓嘉,擢升孙县令为皖州司马。 孙县令恭敬地领了圣旨,打点一番才将宣旨的人送走,县尉等人忙上前恭贺,孙县令哈哈一笑,拱手恭维都是大家的功劳,陆云风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回了店里。 今日的孙县令只怕要忙,哪有时间接见他一个商人。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陆云风才见到了孙县令,如今该叫孙司马了,陆云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打听了临水县的情况。 孙司马并不排斥陆家,毕竟他能高升,也有陆家的功劳,过年期间收到的信里,父亲难得表扬了他,说他将风谷县治理得很好,考功司员外郎宋桥特意夸了他。 “叶肃此人曾经是千夫长,你可知道?” 陆云风对军中官职并不了解,“草民只知道他曾经去参军,其余一概不知。” 他和叶肃并没有交集,若非李珍嫁了这人,他连人都不知道。 孙司马也不意外,“此次临水县有暴民动乱,京中有校尉前去平乱,那校尉是叶肃故交,邀叶肃前去相助。” 叶肃要离开丰谷县前去临水县需要路引,他来办路引的时候,孙县令特意过问了原因,因此叶肃的动向他一清二楚。 陆云风对别人并不好奇,只问:“那司马大人可知他何时回来?” “不知。”孙司马平静道,“京中来的校尉身份官职远在我之上,我并无权过问。” 没有问到消息,陆云风只能告辞,绣楼有钱嬷嬷主事,成衣店里有郑嬷嬷,一帆风顺楼里有景书,就连烧烤店都有马大个,陆燕只需查查账,交易市场日间成熟,不需要天天盯着,于是,陆云风心血来潮从店后门解开小船回家去。 冰消雪融,秦小舟腿伤不能动,天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后背和屁股都要开花了,好在陆云风回来能抱她到屋檐下吹吹风,秦小舟吃着蛋糕,好些日子没吃了,就想这一口。 “这孙县令,自己高升,却一点都不念旧情啊,他如今虽然还没有走马上任,但升职圣旨已下,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皖州司马,临水县隶属皖州,他一个司马想要知道临水县里的兵马调动和战事情况易如反掌。” 而他居然说无权过问。 秦小舟忍不住吐槽,“果然,我们都是垫脚石,不过他如今成了皖州司马,对我们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可以狐假虎威一下。” 不管怎么说,县城里就没有人敢给陆家使绊子。 陆云风摇头,“人家只怕是想撇清我们。” 天气渐渐回暖,村里走动多起来,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周梅坐在村口树下,“听说我那陆家大侄孙纳了一个妾,那妇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县城里养着。” “带着两个孩子?这孩子姓什么?要是改姓陆,那可了不得,陆家大郎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儿子呢,了不得了不得。” “嗐,也怪秦小舟,嫁过来一年了,那肚皮也不见动静,不会真是不能生养吧?” 秦小舟以前胖,不能生养的谣言传了好几年,后来还是嫁到陆家,减肥成功又赚了钱,村里人才把这茬给忘了。 如今一年还没有生孩子,不少人又开始猜测这个可能性。 不少亲戚家有姑娘未嫁者都起了心思,陆家开始纳妾,这可是好兆头啊,“富贵人家就喜欢多几个女人来开枝散叶,陆家应该也是这个心思,总不能把香火给断了。” 正月初十,村北管道上来了一群人,王力代表村长去迎接,为首的是李捕快,“这是前些日子县里收留的难民分到你们村的,你接收一下,户籍名册都在此处,你仔细核对,你们村分到三十四个人,县令下令,把东边荒山的荒地都归入你们村,又批下东南边十亩地做地基,一人有三分免费地基和一亩荒地,你尽快安排。” 王力不敢耽搁,先把人安排到村北的打谷场,屋子不够,只能男女分开住,“这两日先挤一挤,今天下午就带你们去分地基和荒地,往后你们都是王家村的人,不准偷鸡摸狗,不准寻衅滋事,你们大老远逃荒而来,要在此处落地生根,要勤快。” 田地有限,有外人来就意味着要开荒,王家村田地主要集中在村北边的水田和南边小丘陵上的旱地,东边一大片丘陵荒地有待开发。 田小花和田小树也在队伍里,即使已经通过李捕快在县城里找到了养家糊口的伙计,但王家村才是他们的户籍所在地,今日是必须要来一趟的。 中午在打谷场吃了大锅饭,田小花带着田小树敲响陆家大门,田小树一脸惊诧,“姐姐,陆家的老宅好大啊。” 这青石砌墙就有两丈高,又威风又漂亮,田小花看着这厚重的大门,“绣楼才是真好看呢,可惜男子不能入内,否则我定要带你去看看。” 大门打开,秦锦绣认出来人,引人进门。 田小花说明来意,“听说掌柜病了,我带弟弟过来看看,这是我一点心意,希望掌柜能早日好起来。” 姐弟两带来的是枣泥山药糕,田小花不卑不亢,“这枣泥山药糕最是养胃,展柜的吃一些,胃能舒服。” 一直躺着不动,吃下去的东西不好消化,吃点养胃的东西,人心情都能好一点。 秦小舟欣慰,不愧是她看重的会来事的小姑娘,寒暄几句后,赵芳也拿出一块野猪肉给姐弟两人。 送走两人后,秦小舟吃了一块山药糕,“送三只鸡到打谷场,就说陆家请大伙吃鸡肉。” 赵芳想了想,“再送一背篓冬笋吧,好歹今晚能吃顿饱。” 陆家是外来户,现在又来了这么多的外来户,都要在这村里过下去,打好关系能省下不少麻烦事。 正月十二,热闹了一整个年的陆家安静下来,李大夫带着徒儿和儿媳妇回家,陆云风兄妹三人都在县城,陆家请来照顾石头的婆子是个安静稳重的,很少说话, 没想到却有陈家村的媒婆上门,秦小舟正好在外院看秦锦绣烤肉,陆小四最是积极,赵芳无奈,只能亲自抱着小儿子,这孩子才两岁,要是一个没站稳被烫伤可不得了。 石头又在睡觉,婆子在院角洗衣服。 陈媒婆笑嘻嘻的,赵芳纳闷,她家现在可没有适合说亲的人,二云的婚事现在还不急呢。陈媒婆却是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哎哟,这房子真大,就是再有几个妾几个孩子也住的下。” 秦小舟笑道:“陆家不纳妾,你回吧。” 陈媒婆捏着手帕,打量秦小舟,听说陆家少奶奶的腿伤了,陆家大郎才把女子养在县城,看来这位就是了。“哟,你是陆家的大夫人?大夫人,我来说亲的这个姑娘是个安分守己的,绝不会占了你的位置。” “我说了,陆家不纳妾。”秦小舟皱眉,这人怎么还听不懂人话呢! 这桩婚事要是成,以后她的生意不愁做,陈媒婆尽心尽力,“陆家现在也是富户,陆家大公子在县城有绣楼有店铺,纳妾是迟早的事情,纳个拖儿带女的妾,不如在村里找干净人家的女儿……” 赵芳大怒,“你胡说什么,我孙子什么时候找拖儿带女的了?” 秦小舟冷冷道:“媒婆,你说完。” “这。”陈媒婆也听不出不对,难道是陆家大郎还不让家里那位的身份?“没什么,我就是来……” 赵芳也琢磨出点东西来了,忙劝秦小舟,“小舟,一定是外头有人胡说,你别信!” 秦小舟只盯着陈媒婆,“刚刚你说的拖儿带女那件事情,说完。” 陈媒婆没想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威慑力这么大,磕磕碰碰的把县里传的话都说了,“就是年前,陆大公子收留了一对母子,那女人原是逃难的,像个乞丐,没成想洗过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居然面若桃李,被陆公子养在交易市场后院的一个单独小院里。” 面若桃李,又养在小院里,可不就是外室吗?!! 这些事,秦小舟从没有听陆云风说过只言片语。 秦小舟压下心中怒火,“劳你跑一趟,你先回去吧。” 有太多疑问堵在心口,既然是难民,就该安置到各村里去,没道理养在交易市场那边的小院里。 交易市场是她改造的,后院的单独小院都被改造成可从临街进出的单独小院,共有四个,只是她太久没去交易市场,并不清楚现在有哪些人在租赁使用。 这些事总该问清楚。 陈媒婆逃也似的跑了,秦小舟继续烤肉,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 第166章 另一个穿越者 交易市场东南角的小院里,母子三人正在厨房做饭,正是前些日子陆云风收留的逃难母子,女人顾云瑶即使是粗布麻衣,也难掩姿色。 儿子顾辰和女儿顾念念都围在身边,“娘亲,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顾云瑶摸摸儿子的脑袋,“我们吃糖醋小排骨好不好?” “好呀好呀。”顾辰拍着手,顾念念低着头不开心,“娘亲,我们为什么要离开爹爹呀,我想爹爹了。” 顾云瑶眉眼染上轻愁,“他才不是你们爹爹,他有别的女人了。” 顾辰板着脸,冷哼,“哼,爹爹坏,我们不要他了,娘亲别难过,我和妹妹都陪着你。” 顾云瑶将儿子女儿搂紧怀里,“陆叔叔救了我们,我们去感谢他好不好?” 顾云瑶带着儿子女儿到一帆风顺店门口,抬头看着这牌匾若有所思,然后就看到了一楼大堂桌上的蛋糕和奶茶,她眉头轻佻,勾唇笑了,这个小县城里果然有穿越着。 朝着柜台后的人道:“姑娘,我找陆公子,烦请通报。” 景书抬眸,“请问夫人姓甚名谁?” “我姓顾,住在交易市场东南角。” 此言一出,景书一愣,就连坐在大堂里的几个姑娘也抬起头来,审视着这母子三人,县城里现在谁人不知住在交易市场东南角的顾夫人,那可是让陆公子在数千流民里无条件收留并给了院子的人啊。 人人都传,她是陆云风养的外室。 孙寻巧自楼上下来,审视地盯着这个女人,秦小舟可是整个丰谷县女子心中的光,可现在来了一个女人,居然要抢秦小舟的丈夫,这怎能让人不恨。 她语气不善,“你就是住在交易市场南角院子的女人?” 一个女人居然可以这般好看!! 孙寻巧扯着手绢,转身上楼找来陆燕,“你现在就回家去,告诉你嫂嫂,你哥养了外室。” 陆燕如遭雷击。 景书现在看这母子三人的穿着,也开始不确定陆云风的态度,哪有流民能穿的上绣楼里出来的衣服,说一句锦衣华服都不为过。 “顾夫人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她很快从后院出来,“顾夫人,我家公子有请。” 顾云瑶进入后院,清浅一笑,如朝阳映雪,美得不可方物,只站在后院石榴树下,“陆公子,我今日只是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顺便问问缝纫机好不好用,不过她们好像误会了。” 说罢轻巧回头,神色从容,眼底却有一丝轻蔑,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难道还会抢一个有妇之夫不成。 当真可笑! 她身后的店里,二楼窗边探出几个脑袋,明显是关注着后院的情况,其中陆燕最甚,恨不得把身子都够出来。 陆云风皱眉,“你说的东西很好用,我已经让人制作了五台,绣娘已经学会了,缝制衣服如有神助。” “如此便好。”顾云瑶姿态高傲,“那说话算数,交易市场南角的院子,就给我了。” 陆云风点头,“这是自然,下午就去衙门办理房契过户。” 顾云瑶一走,陆燕从二楼冲下来,“哥,她是谁。” 陆云风解释,“是难民,年前我给了她们母子三人住所,她报答我,给了我一张图纸,那东西大有用处,就在绣楼,你切莫听旁人胡说。” 陆云风也没有想到,当初还是衣着破烂的难民母子在确定环境安全后,摇身一变就成了贵人模样,在知道绣楼后还找到他献出图纸,图纸上画的是一个机器,顾夫人说那东西叫缝纫机,他按照图纸找人做出来,顾夫人在上头一阵穿针引线后,脚踩踏板,缝制出来的衣服针脚又细又密,就连钱嬷嬷和李珍等人看了都赞不绝口。 作为交换,他要把交易市场南角的院子给顾夫人,在县城有房契,户口就可落在县城,顾夫人母子就成了县城里的人。 只是外人不知道,以讹传讹,就都以为是陆云风养的外室。 陆燕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瞧着那夫人比嫂子要好看,还以为你有了钱就变坏了。” 陆云风恨不得敲开妹子的脑子,在她眼里他是这种人吗? 晚间陆云风一进门就感觉家里气氛很不一样,他没多想,让人把缝纫机搬进侧屋就径直去后院的屋里,献宝似的地拿出一个包裹,“怕你无聊,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打开是一本书,确切的说是一本话本。 “这是这两日县城里新出的玩意,来店里吃东西的很多姑娘小姐都人手一本,我想着你可能也喜欢,就去书局买了一本回来。” 秦小舟就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其他的呢,你没什么想说的?” 陆云风放下话本,“有,我带你去看。” 抱着秦小舟来到前边的侧屋,里面赫然是一架老式缝纫机,秦小舟倏然睁大眼睛,手指攥紧陆云风衣襟,声音发颤,“这东西,哪来的?” 陆云风放下她,又喊来王兰和赵芳,坐在缝纫机前亲自示范,“这东西是缝衣服用的。” 哒哒哒几下,两小块布就缝在一起,陆云风拿出来给几个人看,“阿奶,娘,你们瞧,针脚紧密,最主要的是速度又快,一件衣服缝边只需要两刻钟。” 王兰和赵芳欣喜若狂,瞧瞧针脚又小心地摸摸缝纫机,“这东西可真是神了。” 陆云风催促赵芳试试,“阿奶你别急,等腿好了,你也用。” 才一刻钟赵芳就上手了,当即就找出做剩下的衣服缝制,欣喜不已,晚饭都要再三去喊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缝纫机旁边。 秦小舟却悬着一颗心,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繁星出神,穿越到这里来的,不仅是几十年前的那位相府嫡女,可能还有这位缝纫机的制造者。 看来是该去看看了。 她想去,陆云风却不肯,“一个人而已,以后有机会就见,何必执着于现在。” “不见她我不安心。”那很有可能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陆云风沉默,眼眸深深地看着秦小舟,半晌才说:“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他已经知道了昨日媒婆上门的事情。 第167章 鸡同鸭讲 秦小舟只想迫切地见到那个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可有什么特立独行之处?” 陆云风沉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信我?” “这和信不信你有何关系?”秦小舟快要疯了,挣扎着下床,她心中有太多疑问,已经等不及了,“快,带我去见她。” 陆云风眼中有悲痛,将她按在床上,蹲下来拉着她的手,语气祈求,“我已经与你说了我和她的相遇,是她逃难到县城,我施粥的时候允她一处安身立命的住所,再无其他了,小舟,你信我好不好,她不是我养的外室,我也不会……” 秦小舟要急疯了,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见一见她,陆云风你带我去见她。” “你这样分明就是不信我!”陆云风猝然起身,转身就走,“你好好在家养腿。” 秦小舟满眼不可置信,“不是啊,我怎么不信你了?陆云风陆云风,你站住!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特别特别重要!” 陆云风在门口停住,“什么事?” 秦小舟张了张嘴,卡住了,穿越这种事要怎么说!“……呃,就是很重要的事!” 陆云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悲痛和失望,抬腿就走,再没有回头。 这人怎么回事!!!???秦小舟笨拙地移下床,想单脚跳着追出去,被赶来的赵芳拦住,“小舟,我已经和大云打听清楚了,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真的清清白白,你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你是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我不会让大云纳妾让别的女人进门的。” 秦小舟无力,肩膀颓然,“婆母,我真的只是想见见那个女子,我有事问她。” 赵芳只当她还是伤心悲痛,要找人家的麻烦,却也安抚,“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是我们也要先把腿养好啊,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唉~”秦小舟叹气,倒在床上,思绪复杂,这个地方很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接二连三的穿过来,据他所知,算上自己,目前至少已经有三个人了,除非这缝纫机是早已经死去的前朝相府嫡女留下来的。 可是她现在见不到那个顾云瑶,她就在县城,就在咫尺。 秦小舟坐起来,“我想写一封信,婆母,你去给我找纸笔来。” 赵芳拗不过她,只能去陆云行的书房里找来笔墨纸砚,秦小舟提笔,写下自己穿越前后,询问对方可知道缘由,半晌却揉成团丢进炭盆里,是她冲动了,要是县城里的那女子不是穿越而来,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就算那顾云瑶真是穿来的,但人心险恶,自己怎么保证别人是好人,不会除自己而后快?!! 赵芳进来小心询问,“你表兄来了,正在果园里搬运鸡鸭要送到县城去,你信可写好了?我让他给你送去。” 秦小舟摇头,“不用了,没什么可写的。”随后又问,“婆母,你找人帮我传个话,让李大夫来一趟吧,帮我看看我的腿还需要多久。” 赵芳宽慰了她两句,出门找货郎去了,自去年秋收后,灾年过去,大家日子有所起色,就连货郎都开始走街串村,有个郭家村的货郎隔十天就来一次,一路从北边的郭家村,路过王家村绕道李家坝赵家台子,凡事亲戚间有个话要传,大伙都愿意买个针头线脑,顺便让货郎带话。 次日来的是李菖蒲和陆玉,李菖蒲解释,“大侄媳妇的腿伤情况我知道,外加我媳妇也想着岳母,师傅就让我过来了。” 外嫁女子要回家不容易,年节刚过,陆玉没有理由往家里跑,这倒是一个机会。 李菖蒲给腿换了药,“骨头愈合很好,只是还需要时间,你好好养着,切莫乱动。” 秦小舟焦急地抓住他,“还需要多久?” “至少两个月。”说罢又去旁边王兰的屋子里,陆玉陪着王兰,拉着老人枯瘦的手,毕竟一把年纪,伤筋动骨的,即使好好照顾着养,王兰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陆玉眼中有泪,“娘,你好好的,好不好?” 王兰双眼混浊,脸颊稍微凹陷,拍拍女儿的手,“我好着呢,你嫂子伺候我用心,吃穿都紧着我,给我端屎端尿的,老了老了,还给她添麻烦,不中用了。” 两年前王兰摔断腿是女儿照顾,这次是儿媳妇照顾,都是一样的用心,这让王兰很是欣慰,像她这样一把年纪还断了腿的,在村里其他人家能有口饭吃就是不错的,谁有她有福气,能让儿媳妇这样伺候。 “娘,你说什么呢!”赵芳急步进屋,“这十里八乡,你是最好的婆婆,我生几个孩子的时候,你不也是忙前忙后的伺候我?现在该是我伺候你的时候了。” 赵芳前后生了四个孩子,生前头三个的时候陆家日子好过,王兰伺候她坐月子每日给孩子洗澡洗尿布,给她炖鸡熬汤,她可是生生躺了一个月满,王兰才许她下床,这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待遇,就连娘家哥哥父亲都说她命好,有个好婆婆。 就算生小四的时候,王兰更是拿出了唯一的嫁妆,一只手镯当了,给她买猪蹄吃的。 王兰笑眯眼,“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玉娘啊,要不你住一天吧?”随后才反应过来,女子哪有决定权,还是要看女婿的意思,“女婿,家里可忙?要不住下?” 李菖蒲从善如流,“恭敬不如从命,都听岳母的。” 换好药,李菖蒲去前院劈柴,娘几个在后院说话聊天,王大河老娘提着篮子,里头装着几个鸡蛋前来探望,都是从小就认识,还一起进过山砍过柴火的人,老了就爱在一起说以前的事。 王大河老娘坐在王兰的床边,悄悄地看这屋子,眼底是掩不住的羡慕,不仅是羡慕这屋子的好,还羡慕屋里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异味。 王兰的屋里东西并不多,一个半人高的衣服柜子,床边一个抽屉柜,就只有一张床,床铺子厚厚的两层褥子,盖着厚实的棉被,被套是溜光水滑的丝绸。 即使伤了腿不能动弹,王兰的头发还是疏整顺畅,一丝不苟,穿着干净的丝绸里衣,可见照顾她的人有多用心。 王大河老娘感慨,“老姐姐,你是个有福气的,儿媳妇照顾你这样仔细,去年阿金奶也伤了腿,我去看望时,一进屋就是屎尿味,她儿媳妇和儿子只管不饿死她,其他的什么都不管,那被褥屋子还是她腿能走了后自己收拾去洗的。” 不过当时,村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说阿金奶儿媳妇和儿子的不是,村里要活下去的主要原因就是劳动力,一个伤了腿不能动的老人,已经丧失了劳动力,能养着不赶出去,儿子儿媳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孝顺。 王兰面上有光,连连夸了赵芳好几句,顺便也说了王大河媳妇的几句好话,王大河媳妇怀孕六个月,胎像平稳,王大河老娘自然是高兴的。 第168章 怀孕了 李珍手捏针线,盯着布匹上一只飞鸟发呆,叶肃离开二十天,一点音讯都没有,就连陆侄子也没有打听到,她心中越发不安,茶饭不思,人竟然瘦了一圈。 钱嬷嬷远远看见只能叹气,新婚夫妻,丈夫音信全无,也不怪李珍这般心不在焉,寻了机会将人拦住,“累了就去厨房吃些茶点,你也别太忧心,自年后临水县就没有难民逃过来了,说明那边的情况逐渐稳定,说不定过两日你相公就回来了。” 没有难民来就没有地方打听消息,那孙县令已经启程去皖州上任,李捕快也不知道临水县的情况,李珍垂着头,“嗯,嬷嬷,我听你的。” 突然,她不受控制的呕了一下,胃里冒酸水,难受的她险些没有站稳,钱嬷嬷大惊,“这是怎么了?快,去找兰姑娘看看。” 绣楼的医女姓兰,大伙都叫她兰姑娘。 李珍弱弱笑了一下,“不碍事的,只是胃上有点小毛病,去年都已经好了,许是这样日又不好了,我等会去厨房喝点粥就好。” 灾年里谁不是饱一顿饿三顿,能活着就是命好,胃里不爽利这种小事谁会在意,是五年前有几日她总是想吐,不舒服,月事也没有按时来,她当时以为是有孕了,高兴了好些日子,只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前夫带着她瞧了大夫才知道。 她哪里是怀孕了,只是吃的糙米不好克化,才会胃里不舒服,没有好东西吃,身体不得营养,气血亏空,月事就不来了。 婆婆知道了这事,很是自责是家里穷才让她难以怀孕,当时她心中难过愧疚,一心想再生一个孩子,否则将来要是大丫出嫁,家里都没个兄弟姐妹为她撑腰,只是不想,她还没怀上就成了寡妇。 钱嬷嬷仔细嘱咐,“你啊,就是太瘦了些,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多吃红枣养一养气血,山药也可以吃,最是养胃了。” 同钱嬷嬷分开,转过游廊到无人处,李珍摸摸脸,又拿出荷包瞧瞧里面的铜板,转身往后院医馆而去。 钱嬷嬷说得对,她是该好好养一养身体,趁着这两年还不算老,要抓紧时间给叶肃生个孩子,他是头婚,膝下没有子嗣,家里兄弟父母又不亲近,这世界上除了自己,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不想那人孑然一身。 自上次县城大批风寒好后,医馆里的药空缺了大半,李珍到后院医馆时兰姑娘正在盘点药材,“李管事先坐。” 李珍咬了咬唇,“我胃里不舒服,月事也没来,就来看看。” 兰姑娘放下记账单子,伸手为她把脉,垂眸片刻,又换了一只手,轻轻浅笑,“李管事放心,你这是有孕了,已经两个月,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放宽心,莫要多思多虑,不需要吃药。” 李珍愣了一下,怀孕了?“我,我怀孕了?” 她真怀孕了? 曾经她那么努力想怀都没有怀上,成亲十多年只有一个大丫,前夫和婆婆一家人不知道被村里人笑话了多少,要不是生过大丫,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不会生了。 没想到这次,她才成亲不到四个月就怀了两个月的孕。 说不清是欢喜还是什么,心绪复杂,离开医馆正要回去做刺绣,守门的婆子跑过来,一脸欢喜,“李管事,你相公回来了,正在门口接你回家呢,骑着高头大马,可威风。” 李珍怔住,所有的心绪都被欢喜代替,她谢过管事跑出去好几步又折了回去,守门婆子拉住她,“李管事快些去吧,我同钱嬷嬷说去。” 李珍再次谢过才跑出绣楼。 叶肃骑马等在绣楼门口,离开十八天,再次看见这绣楼,看着里面跑出来的媳妇,全身寒气才一点点消散,不等媳妇开口说话,弯腰将人拦腰抱起,策马跑回家去。 李珍还是头一次坐这样快的马,又忧心肚子,抓着人要求慢一些。 她以前在村里,大伙都忙着刨田种地填饱肚子,谁会像这般同骑马回家,心就像是泡在甜水里,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甜的。 嫁人十多年,她竟头一次体会这种感觉。 叶肃一把将人抱着转了个方向,变成面对面,策马跑进西边的树林,从小山林里回去,这些地方人少,不怕被人瞧见。 “瘦了。” 这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让李珍心头颤栗,眼泪差点就流出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肃想说才十八天,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曾经去打仗,哪次不是一年半载,这次才十八天,他也感觉度日如年,等战事已结束,战场清扫完毕,他就迫不及待朝着主将请令回来了。 他不想让人多等。 “临水县暴乱,其中有土匪混杂,剿匪后我就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大半个月的刀枪剑雨。 李珍后知后觉,“可有受伤?” “无。” 没有就好,直到下马被人抱进家门,李珍羞红着脸挣扎要下去,“今日赶回来有没有吃饭?” 叶肃摇头。 他想吃媳妇做的饭了,明明十年前刚去参军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军营里的饭菜的,至少能吃饱,后来也不挑,只要饿不死就行,一切都是在成婚后,吃了两顿李珍做的饭,他就再也不想吃自己的猪食了。 李珍红着脸低头去厨房,“正好昨天我娘来过,带了只鸡来,我还没吃,这会儿做正好。” 大年初二她没有回去,王李氏冒雪而来,知道叶肃被派去临水后,怕她心中难受,陪她住了两天,前两日元宵,王李氏索性带着大丫一起来这边住下,昨日才回王家村去。 叶肃只点头,又骑马出门去了,半个时辰后才回来,手里提着两吊子猪肉,背篓里还有布匹和大米,拿了一吊子给李珍,另一吊子放在屋檐下,“明日,去岳母家。” 李珍睁大眼,里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好。” 是该去报平安的,也该去走动走动,毕竟大年初二她都没有回门。 第169章 八卦 正月十六,李珍回门。 依旧是叶肃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一进村子可吸引了不少人,村长媳妇在王李氏家门口将两人拦下,迫切追问:“李珍家的,听说你前些日子也去临水县了?那边怎么样了?” 李珍这才想起来婆婆曾经和她说起过村里的事,村长家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去了临水县,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书信,叶肃去邻水县的事情在绣楼不是秘密,想来王叶红知道了这事,告诉了爷爷奶奶。 叶肃依旧冷着脸,“临水县已经安稳,匪徒已经绞杀。” “安稳了?安稳了 !”村长媳妇絮絮叨叨,“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县城里的福兴酒楼,里面的掌柜的还好不好?” 叶肃摇头,他打仗的时候很少关注这些,什么酒楼茶馆,他即使是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 村长来不及寒暄,转头就往家里跑去。 王李氏早早就听见了声音,打开院门,瞧见女婿全须全尾,笑开了花,“快进屋去,大丫,你娘来了。” 大丫蹦蹦跳跳跑出来,见着叶肃有些害怕,扭捏地叫了声叔。 王李氏将人引进门,又是倒茶又是搬凳子,“回来就好,我这心总算是踏实了。” 叶肃拿出一包桃花酥给大丫,只冷淡的说了两个字,“吃吧。” 大丫怯生生地不太敢接,她心里很是怵这个后爹,总是板着脸不爱说话,奶奶说参过军的人都杀过人,娘亲嫁过去后,她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里娘被这个后爹打骂,全身都是血,还朝着她喊救命。 在梦里她每次都跑过去想救娘,都被这个后爹打飞打死。 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好在后来娘亲回门,她瞧着娘亲身上没病没伤才放心了些,再后来后爹就偶尔来家里,每次来都把水缸里的水挑满,还砍一堆柴火,今年过年她都没有再挨冻。 可她还是害怕。 她最喜欢去娘亲家里,后爹却不在的日子了。 李珍摸摸大丫的脑袋,“快接着。” 大丫这才敢接过来,叶肃依旧什么都没说,只出门去挑水,李珍笑了一下,去厨房帮忙做饭,王李氏勾头看着人出了门,才凑到李珍身边嘀咕,“女婿是个挺好的人,就是话少,人又高又壮的,大丫害怕也是正常。” 李珍点头,她们家穷,即使前夫还在世,也是被村里人明里暗里嘲讽的对象,后来家里顶梁柱一死,更是被明目张胆欺负,族里人惦记着她们家的那点天地,经常上门来闹,还是王李氏豁的出去,提着菜刀杀上门去,剁了族里一个叔伯的手指才消停。 不过大丫还是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格。 李珍思虑了片刻,“娘,我怀上了,已经两个月了,我想着要不,你和大丫跟着我去住吧,潭水村到这也不远,隔三差五回来看看地就行,不行就把地租出去。” 王李氏一愣,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曾经的儿媳妇怀孕了,怀的孩子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这也是她当女儿的互相照顾了好几年的人,她又高兴又遗憾,她曾经是那么渴望儿媳能给儿子留下香火,可盼了那么多年,只有一个大丫,儿子的香火就那么断了。 现在儿媳改嫁才不到四个月就怀上了。 她叹气,都是命啊。 半晌才摇头,“你改嫁了,现在又怀了孩子,你们两口子就好好过日子吧,我和大丫就不去掺合了,你是孝顺的,还时常来看我,我以后老了也不怕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才一会儿功夫,王家村就传遍了李珍回门的消息。 “嗐,李珍命真好,我刚刚瞧见那新婿朝着南边的河去了,准是又去挑水了,他哪回来不是劈柴挑水的。” “李珍婆家今年过冬的柴火大半都是他砍来的。” “早知道那个煞星这么会过日子,我当初就该把贵女嫁给他。” 潭水村的老光棍嘛,王家村的有些人也是听说过一两句的。 这边人人羡慕,那边村长媳妇一进家门就说了打听到的事情,王力安抚年迈的父母,“你们别担心,我现在就去临水县找二弟三弟和大侄子去。” 王小满站出来,“爹,家里离不开你,我去吧,我去找二叔三叔和大哥,临水县又不远,走五六个时辰就能到,我明早一大早就出发,天黑前就能到县城。” 村长半靠在床头,吸了口烟,思虑片刻,王力是他大儿子,他还想着过几日就和去里正那边疏通关系,让王力做村长,小满是家里的第二个孙子,他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他王家不怕没有后,“就小满去吧。” “爹。”王力不想自己儿子去,王小满今年才十七岁,比起三弟生的王超头脑要简单,也不爱读书,从小就是一身蛮力,任劳任怨的干活供着王超读书,什么好日子都没过过,“小满莽撞,不适合去。” 村长摆摆手,放下烟杆躺下不再说话。 王力媳妇知道这事后阴阳怪气了一番,那临水县现在说是安稳了,可前几日才闹过,她怎么忍心让大儿子去那种地方,这倒是让王超老娘很不高兴,她儿子相公都跟着二叔去了,去的时候还是最乱的点,现在都安稳了,去找找人怎么了? 陆家人足不出户,村里来看望的人就把八卦传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大半个时辰,秦小舟在旁边听着,也察觉除了这些人字里行间藏不住的羡慕,和八卦同来的还有李珍和叶肃。 也是带了礼来,李珍拿出一包豆腐干和两贴膏药,“这药膏是我相公从军医处带回来的,他说治疗骨折很有用。” 王兰拉着她,“好好,军队里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你费心了。”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觉李珍居然白了不少,皮肤也是细腻红润,眼睛明亮,早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的胆怯和软弱,一看就是养的好的,“你嫁了个好的,以后好好过日子。” 李珍偷看了院子里的叶肃一眼,轻轻点头,她也没有想到二婚还能嫁得这般好,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170章 就那样死了 隔了两日,几个人从西边山脚来,走在前头的是王小满,后头拉着一副棺材,赵芳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是王超,听说在临水县被匪徒杀了。” “王超死了?”秦小舟震惊,那是个和陆云风差不多年纪的人啊,今年才二十岁,当初西山找人也是他带领的队伍。 村里雪灾被压塌房子,也是他忙前忙后救人,那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王兰愣了一下,叹气,“好人命苦啊。” 这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村长听了这消息,本就病了一个月的身体终于熬不住了,悲从中来,吐了一口血,二儿子王照跪在他爹床前磕头,大儿子王力哽咽声音,“小满,你去李家坝请李大夫来。” 村长媳妇拉着三儿子的手,号啕大哭,“三啊,阿超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没了啊?这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么这么狠心,去了一趟临水县就没了。” 王照膝行爬过来,“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还带着三弟和大侄子去,这才害死了阿超。” 听了半晌,村长媳妇才听明白,是三日前,临水县暴民和匪徒都被剿灭,有一个匪徒首领成了漏网之鱼,逃到王照家院子里,那亡命之徒已经是强弩之末,居然无差别杀人,王超为了救二伯一家和老爹,和歹徒搏斗,两人同归于尽。 村长媳妇指着老三,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去死,你这个做爹的怎么……” 她说不下去,跪下去抱住三儿子,这是她孙子的爹,可也是她的亲儿子啊,她谁都不舍得死。 老三抹着泪,他儿子是那一辈里年纪最大也是最有气性的孩子,村里人都很看好他,都是再过几十年等着他当村长的人啊,怎么就这样死了。 王超他娘早已经哭厥过去,王超媳妇抱着才两岁的儿子躲在屋里不见人,村长家乱作一团,王力心力交瘁也不得不撑起来,和叔伯侄兄弟商量大侄子的丧事。 村长家门口很快就响起了鞭炮声。 按照村里的规矩,红事请,白事不请自来,村里人听到这鞭炮声,每家一个都往村长家里去。 赵芳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了,“安排了大云去挖坟还有抬棺。” 原本也该安排赵芳去打谷场做饭的,但陆家两个伤员,自顾不暇就只安排了一个差事。 当晚陆云风赶回来,跑去村长家里,为王超整理遗容,回来的时候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坐在屋檐下看着满天繁星不说话。 第二天一早就抬着锄头出门往南边的坟地去了。 一直到傍晚回来洗完澡还是坐在屋檐下不说话。 第三天,陆云风又去抬棺到墓地,天黑了才从打谷场吃完饭回家,一身的酒气,喝得酩酊大醉,还是王小满把人送回来的。 正月下旬,秦小舟正在屋檐的摇椅下看话本,这话本风格很是熟悉,有宅斗有真假千金,里面的宅斗更是写的精彩绝伦,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文笔。 赵勇从门口进来,笑道:“弟妹,表弟说今日忙,不回来了,这里有一封来自京城的信,说是给你的。” 信是朱娴写的,信中说她要嫁人,嫁到范阳卢家,丈夫是卢氏旁支,也是一方官员。 秦小舟叹气,女子的路除了嫁人别无他选,即使是朱娴这样好的出身和做生意的头脑,也不能避免。 两人相识相知一场,秦小舟靠在摇椅上想着要送的礼物,最终拿出笔墨纸砚,写了一些内宅防止被人陷害的手段,又让她多小心注意,想了想把话本一起打包进包裹里面,“表兄,这包裹你明日给大云,让他按照地址寄过去。” 那样见过天宽地阔的女子被困后宅,秦小舟只能祈祷她往后顺遂。 赵芳看着书信,也想到了那个骑马的明媚少女,不过她是真心为朱娴高兴的,“女子本就该嫁人,以朱大小姐的身份肯定能嫁一个身份地位都高的男子,石榴最是多子多福,我们家就那么多石榴树,小舟,要不挖一棵给朱小姐送去吧,我记着她也是喜欢我们家的石榴汁的,去年秋天她来店里,最喜欢的就是石榴汁,还有石榴染色做成的蛋糕上的花。” 秦小舟点头,陆家的石榴不知道是怎么培育出来的,和后世里的不相上下,可比这个时代的好些品种都好吃,又大又甜,颜色艳红如血,极其漂亮,“那就劳烦表兄去挖一棵吧。” “不用,石榴枝扦插就能活,你阿奶去年可是扦插了好几枝,就在陶罐里,拿一棵去就行。”赵芳去后院墙角边抱出来两个有些破的陶罐,要是陶罐补缺口还舍不得种花草呢,拿了其中一棵给赵勇。 “这棵你带回家去种在院子里,过两年结果孩子大人也可以解解馋。” 陆家果园里的果树品种都好,能白得赵勇哪有不高兴的,欢欢喜喜地抱着陶罐赶着牛车回家去。 他每日太阳刚要落山的时候到赵家村,把牛赶到后院棚子里,家里媳妇还在生火做饭,几个小萝卜头在院子里剁草喂鸡,“爹回来了。” 赵勇无奈,这几个小家伙天天都在院子里等着,就盼着他哪天从陆家带些吃的回来,“一群小馋鬼,来,这是你们姑姑给的柿子饼,拿去吃吧。” 赵忠媳妇见了,忍不住说两句,“二弟,姑姑家是做生意的,你是去人家家里上工,怎么能天天往家里搬东西回来?给这几个小子都养成什么毛病了,自去年你去陆家做工,每个月都有一两工钱,家里日子也好了起来,哪还饿着这些小崽子们?” 赵勇无辜,他每次都推辞了,可不管是表弟还是姑姑都喜欢给他塞东西,就连表弟妹都时常给他,他推辞不掉啊,“我以后多推辞两句。” 赵老爷子从地里回来,“陆家这是关照我们,二小子也不好一直推辞,往后好好给他们家干活就成,你姑姑都好吧?” “爹,这话你每天都问。”赵勇去杂物间拿出锄头在院子角挖了个坑种石榴树,“姑姑日子好着呢,弟妹和陆家婶子伤了腿不便走动,小四和弟妹的小妹有人照顾,果园里的鸡鸭鹅也有人照顾,不会累着姑姑。” 赵老爷子点头,小女儿过的好,他也安心了。 正月尾巴里下了一场大雨,来了倒春寒,这几日村里很是热闹,村子东边的荒地天天都有人开荒,原本住在村北边打谷场的人都开始张罗着盖房子了。 秦小舟找来王大河,“大河叔,明日劳烦你去村里找些人来,到果园翻翻土修剪修剪枝条,工钱就按照一天三十文算。” 王大河憨笑着点头离开了,他听了秦小舟的嫁接方法,这会正要去果园西边去棠梨树上嫁接青梨去,要是成功了这也是一门手艺,说不定还能培育出好的青梨出来。 即将开春,一切都百废待兴,果园也是陆家的大头,自然是要好好打理,还有鸡鸭鹅都要买一批回来,去年的已经不多了。 赵芳在院角磨刀,“我到竹林里挖两个笋回来,今晚吃笋。” 养了近一个月,王兰的精神头好了不少,“你小心些,别往深处去。” 赵芳应了声就走,请来的婆子追出去,“大妹子,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婆子是郭家台子的人,几年前一个新媳妇嫁到郭家台子才半年,一个人去后山砍柴被村里的二流子堵住调戏,那新媳妇叫喊凄惨,里家里又不远,即使夫家很快就冲上去救人,那新媳妇名声也是毁了,生生被逼死。 赵芳虽是个寡妇,这一年养的好,竟是丰腴犹存,要不是陆家如今厉害,只怕门前的是非都说清楚道不明了。 赵芳笑道,“只是到鸭圈那边挖两颗笋,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姐照看这家里就好。” 郭婆子放心下来,青竹沟鸭圈她也是去过几次的,喊大声点就能听到,转身回到前院,看见秦小舟在念书给秦锦绣听,她就在院子里洗衣服,也听一耳朵,听到秦小舟讲书生进京赶考被狐狸精勾引的故事就忧心忡忡。 “少夫人,这世上真有狐狸精啊?” 她儿子也是书生,还是个秀才,过两年可是要去金陵贡院考试的,听说在南方,可远了,要提前一个月就去。 秦小舟哈哈大笑,“有没有狐狸精不知道,不过这世间诱惑很多,这狐狸精其实就是讲能诱惑人心智的东西,人要想走的长远就要能抵抗遇到的所有诱惑。” 郭婆子似懂非懂也笑起来,“少夫人见识真多,跟县城里的说书先生似的。” “她呀,这嘴谁说的过她。”王兰也笑,“来来,说了这许多,快喝点水,别成了公鸭嗓。” 第171章 有钱寡妇是块宝 赵勇每日太阳刚要落山的时候到赵家村。 把牛赶到后院棚子里,家里媳妇还在生火做饭。 几个小萝卜头在院子里剁草喂鸡,叽叽喳喳地喊:“爹/二叔回来了。” 赵勇无奈,这几个小家伙天天都在院子里等着,就盼着他哪天从陆家带些吃的回来。 他笑了:“一群小馋鬼,来,这是你们姑姑给的柿子饼,拿去吃吧。” 赵忠媳妇见了,忍不住说两句,“二弟,姑姑家是做生意的,你是去给人家上工,怎么能天天往家里搬东西回来? 给这几个小子都养成什么毛病了,自去年你去陆家做工,每个月都有一两工钱,家里日子也好了起来,哪还饿着这些小崽子们?” 当初买牛的钱是和陆家借的十五两,在年前一家人凑一凑已经还清了。 赵勇无辜,他每次都推辞了,可不管是表弟还是姑姑都喜欢给他塞东西,就连表弟媳都时常给他。 他推辞不掉啊,“我以后多推辞两句。” 赵老爷子从地里回来,“陆家这是关照我们,二小子也不好一直推辞,往后好好给他们家干活就成,你姑姑都好吧?” “爹,这话你每天都问。”赵勇去杂物间拿出锄头在院子角挖了个坑种石榴树。 “姑姑日子好着呢,表弟媳和陆家婶子伤了腿不便走动,小四和小妹有人照顾,果园里的鸡鸭鹅也有人照顾,不会累着姑姑。” 赵老爷子点头,小女儿过的好,他也安心。 正月尾巴里下了一场大雨,来了倒春寒。 这几日村里很是热闹,村子东边的荒地天天都有人开荒,原本住在村北边打谷场的人都开始张罗着盖房子了。 秦小舟找来王大河,“大河叔,明日劳烦你去村里找些人来,到果园翻翻土修剪修剪枝条,工钱就按照一天三十文算。” 王大河憨笑着点头离开了,他听了秦小舟的嫁接方法,这会正要去果园西边去棠梨树上嫁接青梨去。 要是成功了这也是一门手艺,说不定还能培育出好的青梨出来。 即将开春,一切都百废待兴。 果园也是陆家的大头,自然是要好好打理,还有鸡鸭鹅都要买一批回来,去年的已经不多了。 赵芳在院角磨刀,“我到竹林里挖两个笋回来,今晚吃笋。” 养了近一个月,王兰的精神头好了不少,“你小心些,别往深处去。” 赵芳应了声就走。 郭婆子追出去,“大妹子,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几年前一个新媳妇嫁到郭家台子才半年,一个人去后山砍柴被村里的二流子堵住调戏。 那新媳妇叫喊凄惨,离家里又不远,即使夫家很快就冲上去救人,那新媳妇名声也是毁了,生生被逼死。 赵芳虽是个寡妇,这一年养的好,竟是丰腴犹存,要不是陆家如今厉害,只怕门前的是非都说清楚道不明了。 郭婆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赵芳笑道,“只是到鸭圈那边挖两颗笋,一会儿就回来了,大姐照看这家里就好。” 郭婆子放心下来,青竹沟鸭圈她也是去过几次的,喊大声点就能听到,转身回到前院,看见秦小舟在念书给秦锦绣听。 她就在院子里洗衣服,也听一耳朵,听到秦小舟讲书生进京赶考被狐狸精勾引的故事就忧心忡忡。 “少夫人,这世上真有狐狸精啊?” 她儿子也是书生,还是个秀才,过两年可是要去金陵贡院考试的,听说在南方,可远了,要提前一个多月就去。 秦小舟哈哈大笑,“有没有狐狸精不知道,不过这世间诱惑很多,这狐狸精其实就是讲能诱惑人心智的东西,人要想走的长远就要能抵抗遇到的所有诱惑。” 郭婆子似懂非懂也笑起来,“少夫人见识真多,跟县城里的说书先生似的。” “她呀,这嘴谁说的过她。”王兰也笑,“来来,说了这许多,快喝点水,别成了公鸭嗓。” 阳光在院子里移动,陆小四睡醒午觉喊着要找娘亲。 郭婆子擦擦手把孩子抱起来,“你娘去挖竹笋了,我们这就去找她。” 王兰笑着招手,“别惯着他,一睡醒就找娘,你娘忙着呢,过来这里,奶奶给你剥烤板栗吃,你娘去了好一会了,也该回来了。” 秦小舟肚子都快饿了,还等着吃竹笋炖鸡呢,“婆母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鸡都要炖脱骨了。” 郭婆子正要朝后院找过去。 赵芳低着头回来,放下竹篓,急忙往厨房里去,“竹笋还少,就找了好一会儿,我这就去做饭。” 郭婆子拿出竹笋去剥,“这看着还算是冬笋,比春笋更劲道,炖鸡吃最好。” 笋很快就剥好,郭婆子又利落地剁鸡,一起放到陶罐里炖,转眼瞧见赵芳才把灶火生起来, 她笑了,“大妹子去歇歇,我来你们家干活那么久,今日看看我的手艺可有进步。” 郭婆子去年来的时候干活利索,不过厨艺却是一言难尽。 她那时笑着说家里穷,没这些好东西吃,就不会做,后来在陆家看了那么久,她也就大概知道什么东西怎么做好吃了。 赵芳低着头敷衍道,“嗯,你来做吧,我好像来葵水了,有些不舒服,要去休息。” 夕阳西下,王家村安静下来。 王大河把鸡鸭鹅都关好,从青竹沟出来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西山山脚打转,“树根,你在这干啥呢?” 王树根从旁边挑起一捆柴,“大河,你下工了?我今日在西山北边砍柴呢,这会儿真要回去,想去砍一些冬雪压断的树枝,没想到都被人捡完了。” 王大河随意点头就走,这王树根就是个懒的,天天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一回,听说半个月前还用他儿子狗子来讹陆家,做事一点良心都没有。 王树根急忙跟上去,“我听说这陆家明天要招工,大河,你给我个名额呗,到时候请你吃酒。” 陆家干一天活就给三十文,可比砍柴去卖强多了,他累死累活砍一天柴,大老远挑到县城区也才七八文钱。 王大河加快脚步,“陆家要干的活多,要手脚麻利的,你不合适。” “哎呀,怎么不合适,不就是在果园里松松土,施肥剪一下枝条,这活我能干。”王树根偷偷打着小算盘,反正人多,他偷懒也不碍事。 他这几天可看的真真的,陆云风很少回家,秦小舟和王兰腿伤还没有,不然今天他也不敢趁着赵芳落单调戏。 想着那女人的身姿幽香,王树根心猿意马起来。 可惜了,只勉强摸了一把手就让那女人逃了,要是能搂个腰亲个嘴,他这辈子也就值了。 要是把赵芳这个寡妇勾到手,那陆家不就是他的钱袋子。 就今日赵芳去竹林挖笋还带手镯的情形来看,赵芳应当有不少私房钱。 寡妇好寡妇妙,有钱寡妇是块宝。 第172章 干活 王树根见王大河不搭理他,只能凑上去。 讨好地说:“大河,你咋这么死脑筋,这差事就你说了算,你就让我去干活也不会有啥事的,而且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干活,不拖后腿。 我这不是一心想改变嘛,你瞧瞧我这几天天天出门砍柴,我就是想好好过日子,都是一个村里的,你不能一棒子把我打死,你给我个机会啊。” 心里盘算着以后他要是勾住了赵芳,就把王大河这份差事抢过来。 到时候陆家后院的鸡鸭鹅都是他说了算,三天两头吃只鸡也不会有人发现。 王大河皱眉,“这事,我想想。” 他才回到家刚吃完饭,王树根媳妇来了。 狗子娘提着个篮子,里头是五六个鸡蛋,“大河哥,我家那个想去陆家做工,你就帮帮忙吧。” 王大河黑了脸,贿赂这种事可把他看得火冒三丈,“你怎么这样?我选人都是体力好能干的,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说得清楚。” 王大河老娘也劝王树根媳妇,“你这个侄媳妇咋这样办事,这不是给我们家大河摸黑嘛,要是让陆家那边知道了,以后不要我家大河干活了怎么办? 这鸡蛋你就拿回去吧,这事,大河办不了。” 王树根媳妇抹眼泪,“婶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大年初九狗子跑县城去了,不要我这老娘了。 我要照顾我那一大家子,我也要没活路了,而且我家那口子这几日已经在改了。 他日日出门去西山北边去砍柴,他想好好过日子了,你们就给条活路。” 王大河纠结半晌,“行,明天一早去陆家果园,太阳照到西山山顶就要到,要是人没来,就不要他干,至于这鸡蛋你带回去,我不要。” 这婆娘说得对,总要给个机会的,当初他那么穷,陆家也是给了他机会,他才能把日子过好。 现在就希望这王树根是真的改进了,要是明日让他发现他偷懒,他就把人踢走。 狗子娘欢天喜地,想了想还是把鸡蛋也带回家了。 次日一早,陆家果园里就热闹起来。 王兰嘱咐赵芳要去看着点,王大河一个人看不过来。 那些果树都是陆家精心养了十多年的,可不能让人借着修剪枝条的缘由给弄坏了。 赵芳应了声就去了,秦小舟喊来秦锦绣,“带着小四,别让他乱跑。” 郭婆子要做饭还要照看小石头,看顾不过来这么多人。 秦小舟抱着小四到果园里去,村里的人大多都是想着亲近陆家的,对小四也很是喜欢,笑笑闹闹的。 王二水笑着找到赵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大弟媳,你家剪下来的枝条能不能给我几枝,我听说这些玩意可以嫁接,我也去试一试,你放心,我不多要。” 嫁接这事赵芳是知道的,公公刚种果林那两年,结的好些果子都不好吃,又涩又小,这些也是公公从其他地方找来枝条一点点嫁接起来。 后来又尽心培育,才有了现在的果园,结的桃子饱满多汁,石榴又甜又大颜色鲜艳,梨清甜可口…… 一个山包的果园啊,那是公公和丈夫十多年的心血。 “这些枝条都可以拿走,现在正是嫁接的好时候。”赵芳并不吝啬。 要是家家户户能有一两棵果树,小孩子也能有点东西解解馋,是最好不过的。 村里人听了这话,很是高兴,纷纷笑着说好话。 赵芳听了这些话也高兴。 王大河边干活边教村里人怎么嫁接才能活,大伙都听了,一听这梨枝条可以直接嫁接到满山都是的棠梨树上的时候,越发期待着田埂地头都是梨树的情景。 王二水大笑,“我家南山的地头最多的就是棠梨树了,砍都砍不完,不过棠梨花也挺好吃,果子熟了也好吃。 但哪能和这梨比啊,肯定是这些梨更好,我明天就去嫁接,两三年就能吃。” 其他人也都想着要在哪里嫁接,笑道:“我也要嫁接到南山的地头,到时候各家吃各家的,可别拿别人家的啊。” 大伙都笑,“我们都有,就不稀罕你们的啰。” 赵芳的心情放松下来,往山腰的鸡圈走去,一个人从鸡圈后头出来,正是王树根。 他笑嘻嘻的,“阿芳啊,你来了?” 赵芳浑身一僵,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 这个无赖,懒得出奇,王大河怎么会让他来陆家干活? 王树根几步靠近,“妹子,这几年你守寡真是可怜,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没有男人你夜里也不好过吧。 我就是看不得你一个人空落落的,就想守着你,这事悄悄的,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就是想疼疼你。” 赵芳全身颤抖,心口团着一口气,发不出来又消不下去,眼看下头有人要上来,她不想多纠缠,转身就疾步下山。 一直跑进家门,她才稍稍安心,那粘腻的目光像是粘在身上,让她窒息又恶心。 秦小舟杵着拐杖从后院出来,“婆母,怎么了?” 赵芳摇摇头,又怕儿媳妇怀疑,“我在想要买多少只鸡鸭。” 秦小舟也没多想,“先买五百只半大的回来养着,一个月后再买一千只刚出来的小鸡仔鸭仔。” 这会半大的鸡都是去年秋日就出壳的,熬过了寒冬,马上就要开春了,比较好养活,至于小鸡仔自然是要一个月后天气再暖和一点买来更好养。 赵芳随意点头,“那这事让我娘家那边的侄子去办吧。” 村子里要买几百只半大的鸡鸭很是不容易,可能要跑好几个村子才买的齐全。 秦小舟没有异议,“这钱要从公里出,不能让表哥白干活了。” 果园后头,王大河时常盯着王树根,看他没偷懒才安心,中午各自回家吃饭,下午继续干活。 也有妇人来园子里干活,把积攒了好几个月发酵好的鸡鸭粪便半埋进果树根旁边,就等着开春后春雨来了,发挥肥力。 一直忙了两天,一个山包的果园才打理好。 两天后赵忠送了一批半大的鸡鸭来,共有七十只,他去青竹沟鸭圈里把篱笆院子好好加强了一遍才回家去。 接下来的两三天赵家那边三三两两的送鸡鸭来,一直花了五天才共卖了鸡鸭五百只。 秦小舟结算了钱,按照每天三十五的工钱给赵家表兄和舅舅结算了三百五十文钱。 赵家大舅舅不接钱,“买鸡鸭的钱都已经结清了,这钱就不用了,都是亲戚,两三天的事不用钱。” 村子里就是这样,谁家有事都是只请人帮忙,给顿饭吃就行。 秦小舟把钱塞大舅舅手里,“干了活就应该有钱,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舅舅们,总不能让你们白干。” 赵家男人嘴皮子都不如秦小舟,说不过她,只能收下。 第173章 寡妇好欺负 二月初二这天,天朗气清,秦锦绣梳洗好头发,坐着让王兰修剪,又扎起小丸子头,欢欢喜喜跟着赵勇坐牛车去县城玩。 秦小舟也仔细梳洗了头发,才一年这头发长长不少,她拿出一根银簪挽一个发髻,利落又好看。 赵芳看了一眼,还是拿出发带给自己绑了一个村里妇人都绑的发髻。 秦小舟可不依,“婆母,你也有簪子,怎么不梳一个好看的发髻,你这模样像是阿奶辈的,阿奶,要不你来给婆母梳一个。” 王兰笑哈哈的,“老婆子我哪里会梳什么发髻,我们以前都是一块头巾包住了事。” 郭婆子拿起梳子,“要是你们不嫌弃,我给大妹子梳一个吧,我以前在县城富人家里干过活,看过别人给那些富太太梳发髻。” 这提议很快得了众人的双手赞成。 王兰数落儿媳妇,“像你这个年纪的村里妇人,只要有些新衣裳手镯,谁不是穿出来显摆,偏你把自己搞得像个老婆子,你前几天戴的手镯怎么不戴了,多好看啊。” 赵芳拗不过,只能让郭婆子梳了一个年轻的发髻,绑上绿丝带的蝴蝶结,飘逸灵动。 王兰越看越喜欢,“这才对。” 可惜儿子是个短命的,要是还在,儿媳妇也不用在村里这般小心翼翼,不敢穿好衣服不敢梳好看的发髻。 赵芳有些羞涩,摸摸发带,“都多大人了,娘还给我用这样艳的颜色。” 一家人在院子里说说笑笑,郭婆子也给王兰梳了发。 秦小舟闲不住,杵着拐杖就要出门去摘花。 郭婆子哪里敢让她去,把人拉回院子里自己去门前的田埂上摘回来一小束花。 秦小舟单脚蹦哒,硬是要每人插几朵花才罢休。 王兰躲不过,只能笑骂,“我一把年纪还带花,跟老妖怪似的。” 笑闹里,赵芳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四处张望就是找不到人,她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今日村里热闹,打谷场那边还有好些人聚在一起玩闹,也有人相约去山里野炊,赵画眉带着三五人来约赵芳。 赵芳都没有出门,一直到下午,她才去后院的菜地里种菜。 黄瓜茄子豆角都要种,先把地翻过来晒上一日,等土晒的松软种下去,菜才会长得好。 一群半大的小鸡从山坡跑下来,在她后头刨土抓虫子吃。 突然身后传来调笑,“你一个女人干什么挖地的活,这都是我们男人干的,我帮你干吧,穿这么漂亮别把衣服弄脏了。” 赵芳汗毛倒立,“王树根,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王树根从树后出来,“我就是看你没个男人,所以想做你男人,以后我会帮你干活,你只管享福就行。” 这个人疯了!赵芳气火攻心,“我有儿子,现在就在享福。” 这十里八乡谁有她享福,上头婆母慈善没有立规矩,下头儿子儿媳孝顺,吃穿都是用好的,没人管束,没人骑她头上。 她私房钱就有七八十两,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往树根哎了一声,“你才三十八岁,又没老,没个男人夜里多冷清,我做你男人,只需要三五日见上一回,我这几天心里就想着你,夜里做梦就梦见你……” “你闭嘴。”赵芳涨红了脸,“你别胡说八道。” 说罢就走。 王树根跑上前去,三两下扯下她头上的发带捏在手里,得意地威胁。 “现在你只能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就拿着这发带去祠堂去陆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耐不住寂寞勾引我,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活。” 赵芳气血上涌,脑袋发晕发麻,抬起锄头就打。 这发带要是被人看见,那她都名声就毁了,以后让她怎么做人,让她的儿子女儿怎么办? 她的小燕今年十岁了,还有三五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要是有个偷人的母亲,这十里八乡谁还敢娶! 锄头没落到王树根的身上,被他一把握住抢过去,“你怎么这么不听劝?你一个寡妇,我可怜你才睡你,你咋还这么别扭? 你还真要把事情闹大?要是闹大了,你儿子女儿会不会要你还说不定呢?到时候被赶出去你还敢回赵家台子吗?” “你放屁。”赵芳忍不住爆粗口,“大云和小舟才不会赶我走。” 王树根最清楚女人在村子里的处境,有些女人和别的男人说句话回家就算被打的半死,别人也只会说这个女人不守妇道。 要是有首尾,那就更不得了了,“你忘了去年秋天被沉塘的那个贱人了?” 赵芳全身一抖,面色发白。 是了,去年秋天,在南山那边捉奸,那个女人被悄悄沉塘了。 王树根笑了,丢开锄头捏着发带,“今天晚了,明天午时末你来青竹沟北山那边找我,你要是不来,我就拿着这条发带去陆家。” 午时末陆家人都会午睡一下,这事这无赖居然也知道! 像是看出来了赵芳的疑惑,王树根胜券在握,“你这么漂亮的寡妇,村里多少男人盯着呢。 也就现在你们陆家发达了,那些人才不敢把你怎么样,否则就你家十天半个月没个男人在家,早就有人翻你窗了。” 可惜啊,现在那陆家的高墙大院不好翻墙了,不然就几个老弱妇孺,窗台都被村里男人踩坏了。 以前在老房子的时候倒是好翻,就是那时陆云风兄弟俩都在家。 陆云风那人揍起人来是要人命的,后来就没人敢招惹了。 赵芳全身发抖,她想起来前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她去老房子后头的溪边给小四洗尿布,就被人用石头砸在水里。 水花四溅,她被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衣服,她朝着树后问是谁却没有人回答,她吓坏了,端起盆跑回家。 那之后一连好几天她都不敢出门,即使没有见到人,她也知道她被人调戏了,那人就是故意弄湿她的衣服。 后来秋后她在果园里摘秋梨,从树后跑出来一个人一把抱住她。 她吓得尖叫,好在大云听了声跑上去,按着那个人揍,差点把人打死,村里就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了。 王树根见好就收,吹着口哨扬起发带朝北边的山林去。 赵芳浑身脱力,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咬唇不敢哭出声来。 晚间饭桌上,秦小舟连夹了两筷子蒜苔炒肉,“郭婶子,你厨艺见长啊。” 郭婆子跟着她们同桌吃饭,笑容满面,“都是大妹子教的好,这些都是跟着她学的。 嗐,我过年回家那两天给我儿子和那口子做饭,他们吃的时候都惊呆了,都觉得我厨艺比以前那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郭秀才是个节俭的,别的书生可能偶尔会去酒楼茶馆聚会,比拼诗词和见解,但郭秀才从来不去,只要下了课不是温书就是回家帮着父母干活。 因此就算成了秀才,其实也没有吃过几顿好饭菜,过年的时候郭婆子用工钱买了一吊子肉抄给父子两吃,可把两人惊艳坏了。 第174章 死无赖 陆小四能走会跳,吃饭都不安分,围着桌子打转,用手抓饭吃,弄的大米饭到处都是。 两只小手油腻腻的,跑过来一巴掌拍在郭婆子后背上,褐色衣服上立马出现一个油腻手掌印。 秦小舟杵着拐杖就要去捉,被赵芳抢先一把拉过去,啪啪两下打在屁股上,“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尽惹事,是不是没你爹教,你就不听话!” 说罢,眼泪唰就下来了,可把一屋子人吓得不轻。 郭婆子更是不知所措,局促站起来,“大,大妹子,你别哭啊,也别训孩子,我没事,这就是件粗布衣裳,不值什么钱,不值当这样打孩子。” 赵芳像是才反应过来失态,抹了眼泪,“没,没事。” 又见郭婆子还是一脸紧张,捂着脸,“我就是,就是觉得孩子没爹就不听话……” 王兰脸色也不好,叹了口气,儿子去的时候儿媳才三十四岁,现在也才三十七八,想丈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招呼着郭婆子,“快坐下吃饭吧。” 郭婆子尴尬,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可碗里还有半碗饭和一块鸡肉,不吃就浪费了,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扒拉完碗里的饭菜。 一桌子的人沉默吃完饭,就各自忙去了。 秦锦绣自觉地从灶锅里舀出热水到木盆里给陆小四洗手,洗干净才放他去玩。 随后拿着热好的羊奶去后院,正巧石头哼哼唧唧醒了,她熟练抱起来喂奶。 小石头睁着大眼睛费劲吃奶,小姑娘很喜欢笑,喝几口就要看着二姐姐笑一下,露出乳白色的一点下牙。 秦锦绣捏捏她的小脸,心里乱麻,她其实也有点想娘亲了。 杜娟抛下妹妹和她跑了,其实她去年在县城的时候悄悄打听过。 她娘并没有离开丰谷县,而是跟着一个老汉去了乡下,至于是哪个村子,她并不知道。 “哎。”她忍不住叹气,“八个月了,说不定娘已经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她真的不要我们了,以后就只有大姐姐。” 其实当初杜娟刚跑了的时候,她是不死心的,抱着点微弱的希望,指望着等杜娟有了个安稳的地方就会来接她们,可是这么久都没有来就是真不要她们了。 毕竟杜娟当年成了寡妇没有不要她,改嫁的时候还带她一起去了秦家,怎么这次就不要她了呢? 妹妹这样小也不要了,要不是大姐姐,她可以去做乞丐说不定能活,妹妹却是活不了的。 秦小舟单脚站在门外,很是滑稽,却没有进去,今晚真奇怪,好像所有人都在思念亲人。 她蜗牛一样移动,想去前院,路过赵芳屋子听见里面压低了的声音。 王兰抓着赵芳的手,“你今儿怎么了?” 这个儿媳妇她最清楚,软弱没主见,除了突逢大变得知儿子死讯的时候大哭,后来就算是哭也是躲在屋里悄悄抹眼泪,绝不会在今日这样的饭桌上突然哭。 赵芳低着头,“没事,就是小四调皮,我心里突然就难受。” 王兰叹气,或许是她想多了,儿媳妇真的只是难过小四从未见过爹,“要想开点,人没了就是没人,我们活着的人总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嗯,娘,我知道的。”是啊,活着的人总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可是现在她被人缠上了。 她心惊胆颤一晚上不敢睡,第二天黑着眼圈起床,心不在焉的熬到午后,等着家里人都睡午觉悄悄从后门出来,慌乱地跑向北边的树林。 秦小舟打了个哈欠,吃饭的时候汤喝多了,这会儿正尿急,只能杵着拐杖去后院的厕所。 才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赵芳慌慌张张出门,在门槛上摔了一跤也不顾不上。 秦小舟刚要喊,人已经没影了,她只能跟了上去看看是啥事。 眼见赵芳从青竹沟过去,爬上了北边的树林,秦小舟一脸莫名其妙。 不懂赵芳怎么是那个神情,更不明白这会儿去北边的树林干什么,她跟不上去,只能回去找来秦锦绣。 悄声嘱咐,“你悄悄的,看了就回来,别声张。” 秦锦绣是个机灵的,点头就从后门跑了出去,像只小猴子一样灵巧地爬上了青竹沟北边的树林。 大约十多分钟,秦锦绣回来了,抿着嘴,脸色很不好。 秦小舟等在后门,“怎么了,怎么是这副表情?” 她脑子一转,惊道:“婆母有危险?快去喊郭大婶,我看看是谁敢欺负我们家的人。” 秦锦绣拉住她,“不要去。” 她语气哀求,“姐姐,我们回去吧,婶婶就是去那边摘棠梨花去了。” 秦小舟不信这话,这会儿摘什么棠梨花,花苞都才从枝条里鼓出来,是花苞还是叶子都分不清呢,而且摘棠梨花不拿镰刀和篮子? 空手捧回来吗? 秦小舟彻底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锦绣咬着唇就是不说话。 这是要急死她啊,秦小舟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锦绣,事情要说出来才能解决,你憋着不说话,等事情越拖越严重,到时候就算是想解决只会更难,你要相信我,在这里发生的很多很多事情都都能解决,都不是大事。 秦锦绣犹豫良久,就在秦小舟失去耐心的时候,她蹲在地上,憋着眼泪,“婶婶在树林里,还有个男人,是狗子他爹。” “狗子他爹摸婶婶的脸和腰。”秦锦绣已经十一岁了,知道那样是不对的。 她见过有曾经杜娟被人调戏,最后却被人打,还被说是杜娟水性杨花,村里人都讨厌她们母女,现在她不敢说,她怕婶婶也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秦小舟要气死了。 狗子爹就是个无赖,当初还想讹陆家钱呢,赵芳怎么粘上这个无赖了? 不就是赤裸裸的小白兔遇上大灰狼吗?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锦绣,你去树林里弄出点动静,吓一吓那个死无赖,最好让婆母赶紧回来,知道了吗?别让那死无赖发现你。” 秦锦绣又爬上了树林,不一会儿赵芳慌慌张张地从树林下来,那个男人不见踪影,秦锦绣也回来了。 赵芳一看见秦小舟和秦锦绣,立即就明白今日的事情已经被知晓,当即心如死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 她真的没脸见人了,被儿媳妇捉奸。 秦小舟看向树林,那里那个死无赖肯定在看着。 她压下怒火,至少要搞清楚所有的事情,“婆母,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现在赶紧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芳早已经崩溃,这几日的心理压力在这一刻崩盘,她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羞愧难当,泪流满面,“小舟,别问了,让我死吧。” 秦小舟肺都要气炸了,什么狗屁啊,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现在赶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来想办法,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小四才两岁多,你让他无父无母的怎么办?” 第175章 奸夫变抢劫犯 赵芳挫着脸,拼命摇头,“我,我不配做小四的娘亲。” 她从不知道有一天奸夫淫妇里也会有她一个,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界上。 还有二云,是要去考秀才考举子的,要是被人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怕是会被人嘲笑了,也会被除名不许他参考。 她猛地起身,朝身后的青竹沟河里跳去,她要是死了,还能留个清白。 秦小舟吓了一跳,又气又急,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下头的河里去,喊秦锦绣,“快去喊郭婶子来,谁要是问起来今天的事,你都只能说不知道。” 赵芳右边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了一脸,被郭婆子背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 这是鸭圈的下头,河里都是鸭圈前头的水塘里流下来的,脏污不堪,臭烘烘的。 王兰杵着拐杖心急如焚,“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摔河里去了?” 秦小舟真是快被气死,“劳烦郭婶子打水给我婆母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阿奶,上次小姑父拿来的药粉放哪了?去拿一下。 锦绣,去找大河叔,请他跑一趟去找小姑父来。” 锦绣心跳如鼓,急忙跑去果园,这个点,王大河都是在鸡圈那边沃肥。 赵芳很快被清洗干净,换了衣服,郭婆子力气大,把人抱回了屋里。 赵芳很快醒了过来,又开始捂着脸哭,那伤口的血止都止不住的流。 秦小舟赶紧让郭婆子给止血,好在李菖蒲上次来的时候带了些能止血的药粉来,这会只能先止血简单包扎一下。 秦小舟让人都出去,关了门才问:“那王树根缠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婆母,我不是要捉奸也不是在逼问你,而是想解决这个事情,事情已经存在了,就是要解决的。 你以为的逃避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很快你受伤的事情村里人都会知道,但事情怎么样,是由我们决定的。” 我嫁到这个家里一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绝不会因为寂寞就勾搭那无赖,这一年你见着我处理过那么多事情,你还是不愿意信我一次吗?” 赵芳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小舟,你信我?” 秦小舟汗颜,双手一摊,“我为什么不信你,你好端端的一个人,要钱有钱,要儿子有儿子,不就是成了寡妇吗? 有过公爹那样的男子,就算是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真的勾搭那无赖啊,就算你看上了男人,想改嫁,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她没见过公爹,不过王兰说过陆云风长得眉眼像他爹,身形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公爹能打猎还读过点书,上进又会打猎赚钱,不知道比王树根好多少倍。 赵芳震惊于秦小舟对今天这事的不以为意,好像这种天塌下来的事情在她眼里不值得一提,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 秦小周周眼珠一转,“你是说他把你发带抢了?被他当作了把柄?” 赵芳只觉得羞辱不堪,“嗯,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听他的话就拿着发带把事情宣扬出去,说那是我和他一起的证据,小舟,我真的好怕……” 秦小舟拍拍她,安抚,“婆母,你听我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让王树根吃不了兜着走。” 她从屋里一出来。 王兰就火急火燎赶了进去,把赵芳抱在怀里心疼不已。 秦小舟见秦锦绣紧张的在不远处张望,招招手把人喊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记住姐姐的话了吗?快去吧。” 秦锦绣心跳激烈跳动,她有预感,这次是那些做了坏事的男人倒霉。 一到村长家,她就大声把事情说出来,“村长爷爷,我婶子被人抢劫了,还被人打伤了脑袋,人晕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婶子说打劫的人叫王树根,他抢走了我婶子的一根发带。 那发带是绣楼里的东西,上头绣着银丝线,值二两银子,那贼人跑西山青竹沟北边的树林里去了,大姐姐让我来请村长爷爷做主。” “什么!!??”这两天好不容易好转一点点村长差点又吐血,“老大,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这畜牲玩意儿居然敢打劫人还伤人!” 王力急忙吩咐王小满去喊王树根来。 王树根家就就在村长家不远处的,王小满很快跑回来了,“爹,狗子娘说树根叔不在家,到西山北边的树林砍柴去了。” 那不就是赵芳说的地方吗?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王力头疼,“小满,你喊几个堂兄弟找人去,悄悄的,别闹大。” 村里有人打劫,还是值二两银子的东西,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闹大了事情对村里没好处。 安排好后,王力跟着秦锦绣到了陆家。 大夫还没来,赵芳额头上的布上都渗出血,脸色发白,王力问了事情都经过。 这次赵芳说的详细,“我想着去鸭圈喂鸭子,王树根从菜地后面的树林背后出来,上手就抢东西,我和他动了手,他把我推下河里,我摔破了脑袋晕死了好一会儿,还是小舟起来看见后门开着出来看,才喊郭大姐把我从河里捞起来。” 这些都是小舟教她的,小舟说不管任何人问,都要这么说。 才说了一会儿话,赵芳支撑不住,半晕半睡了过去。 王兰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这会儿听了这些只以为赵芳真是被打劫了,哭天抢地,拉着王力。 “这事要给我们做主啊,那杀千刀的,就是想杀人。” 她现在想想都后怕,赵芳一脸血趴在河里的样子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王力也气那王树根真是祸害,以前还只是懒,十天半个月都躺床上,这几天倒是听说天天砍柴了,结果居然是来盯梢的。 离开前在前院角落看见郭婆子在洗衣服,又问了一遍。 郭婆子也气愤,“这就是大妹子当时穿的衣服,那河里都是鸭屎,大妹子平时可爱干净了,她就那么趴在河里,脸上都是血。 你是没瞧见,那额头上的口子有这么长,还深,出了好多血,我带你去后头青竹沟那边看看。” 郭婆子比划着,那伤口大概有食指长,皮肉外翻,很是吓人。 王力跟过去,从后门出来的路上偶尔在小石头上能看见滴落的血,现在雨水少,河里也只有一点水,有些地方石头都裸露出来,有块石头上还有血迹。 郭婆子指着石头,“就那里,我来的时候大妹子就趴在那,少夫人急得差点从这里下去。 要不是她腿伤下不去,只能让锦绣那丫头到前头院里来找我,王婶子听到动静杵着拐杖来看,可把人吓得不轻。” 王力看过所有地方也仔细观察了陆家人的神色,看看有没有说谎。 赵芳脸色不好,低着头不看人,看不出来是不是说谎,秦小舟说话很稳,他也听不出来是不是真话。 王兰和这婆子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不像是说谎,至于那锦绣,小丫头说话很紧张,说是吓到了。 王小满很快跑来,手里捏着一根带子,青绿色的发带,尾巴上绣着回字纹,在阳光下很明显确实是银丝线绣的。 “爹,居然真的有人在发带上用银丝线绣花纹啊,我还是头一回见,我们找到树根叔的时候他正在藏这东西呢,是藏在一棵树的树洞里,要不是亲眼看见,谁会想得到他把这么贵的东西藏在山里。” 二两银子啊,够一家子吃好几个月的大米饭了。 第176章 长得丑想得美 王树根被人押着来到陆家。 他梗着脖子喊,“放屁放屁,什么抢劫,这东西是赵芳给老子的,她一个寡妇,没男人睡,就想找老子睡她,这是她给老子的信物。” “呸。”秦小舟坐在正屋檐下的椅子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的花,就你这德性,以为有根鸡能站着撒尿就招人惦记了? 瞧瞧你面黄肌瘦,身材瘦小的样子,还不如一根烂黄瓜,信口开河,污蔑人清白,你这种人品低劣的抢劫犯,看你一眼都嫌脏,得点根香到门口泼水去晦气。 还勾搭你?狗见你都得跑二里地,怕沾染晦气。” 院子里静了一瞬,王小满还没娶媳妇,听了这话,耳朵都红了。 他的几个堂兄弟不是涨红脸就是低头憋笑,忍得很是辛苦。 王力没想到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漂亮妇人会骂这样的脏话,要不是皮肤晒得黑,这会儿也要尴尬的跑了。 王树根辩解,朝着王力说:“力哥,我真没有打劫她,也没有推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力叹气,“这发带怎么到你手里的?” 王树根有一瞬心虚又很快镇定,“是赵芳那寡妇给我的,她真是我相好,我们今午后还在树林里睡了。 她就是个荡妇,中午才让我摸让我抱给我睡,这会又诬陷我,力哥,你要相信我。” 这话,没什么可信度。 王兰差点撅过去,“你这泼皮无赖……” 秦小舟拦住王兰,骂人这种活还得她来。 “呸,你天天躺床上做梦的吧,还摸我婆母,你咋不说你睡了王母娘娘,在你梦里是不是仙女都得被你亲两口,连路过你家门口的狗都得被你撒泡尿标记一下。” 秦小舟继续输出,“你不就是想着抢了这发带以后好威胁我婆母,让她乖乖听你的话从了你,这样我婆母的人和钱就都进了你口袋里。 主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你没有想到我婆母是贞洁烈女,她不从,和你打起来,又打不过你,被你推下河差点摔死。 好在她命大,我正好起来茅厕才发现了她,要不然你今天就是杀人犯,扭送你到衙门去,看他们砍不砍你脑袋。” “你长得丑还想的美,能生出你这种祸害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埋了十八代你家祖坟冒也不了青烟,最多长几根狗尾巴草。 财神见了你都绕道走,就你这猪脑子还想玩钱财美人两手抓这种套路,你的脑子给狗吃狗都嫌蠢,你还是回去瘫着烂死在你那床上吧。” 这人的德性刚刚在王兰的骂声里秦小舟就已经知道一二了,天天躺床上,连撒尿都懒得离开床的蛆虫。 王树根要跳起来打人,被人按住。 王力扶额,“大云媳妇,骂人祖宗不好。” 秦小舟看看自己的腿,“要是这腿好好的,我不仅要骂他祖宗十八代,我还要断他子孙根,他不就是占着那么一根东西霍霍人吗?那我就让他没了,大不了我赔钱。 就是他这小身板,三十来岁天天躺床上说不定那玩意早不中用了,才四处溜达想见着个女人就显摆自己的子孙根,跟条狗似的到处撒尿,他能有狗子和闺女都是他祖宗在下面磕头才有的。” “有本事你脱光了裤子遛啊,围着村子遛,给村里所有人都看看!怎么现在又不好意思了?是不是那玩意还没人手指粗,才不好意思给人看。” 嘶! 四周抽气声响起,王小满恨不得捂耳朵又想听。 秦小舟扬声说:“希望今天这事,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最好,凡是和王树根有亲戚关系的,我们陆家都不做这个人的生意买卖,你家狗子我也是要辞退的。 王树根,听说你父母都死了?那应该都埋在南山坟地里吧,你等着,我等会儿就让人到你爹娘坟头唠嗑去!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丢人现眼的!” 王树根气极,“你——你这个疯子!” 秦小舟居高临下地睥睨这人,“我这算什么疯,要我说啊,我要是真疯起来,就把你脱光了栓你爹娘坟头,给你灌水喝,你要是憋不住就尿你爹娘坟头上呗!好好展示展示你的那根东西!” 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和刨祖坟有什么区别! 王力没想到秦小舟这么大逆不道,只想息事宁人,“先把王树根带到祠堂里关起来,等大云回来再说吧。” 几个年轻小伙子押着人跑了。 王小满心有余悸,“以后不能得罪陆家,太可怕了。” 堂兄:“那秦小舟是不是个女人啊,怎么这么不知羞!还有她说的那些法子,简直就是恶毒!” 堂弟:“谁敢得罪她,要是真用那法子对付人,在祖宗坟头……那还不得天打雷劈啊!” 秦小舟恶名远扬。 赵芳在屋里听秦锦绣说起这些话,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也红了,“这——她怎么——那王树根怎么说?” 秦锦绣神采奕奕,“那个男人被吓着了,估计再也不敢有歪心思了。” 秦小舟进屋里说:“这世上的人都欺软怕硬,你越害怕人家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只有狠狠的反击回去,让人脱一层皮,别人才会忌惮你,不敢伤害你!” 这番话,超出这几个女人的认知,赵芳微微点头,“小舟,这个家果然不能没有你。” 李菖蒲和陆玉风尘仆仆地赶来,王力就没有马上离开,跟着去看赵芳的伤口。 纱布一拿开,牵扯了结痂的血块,血又出来了,那伤口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李菖蒲撒上药粉,那药粉很快和血流掉。 李菖蒲为难,“伤口太大了,血止不住,缠上纱布也没用,纱布反而会吸血加快血流出来。” 赵芳脸色惨白,晕晕乎乎的,再这样下去只会失血过多而死。 王兰拉着赵芳的手,“造孽啊,儿啊,你别睡。” 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秦小舟咬牙,“锦绣,把你缝衣服的针线用开水煮一遍拿过来,快去。” 她朝着李菖蒲道:“把伤口缝合起来,不然血流太多,人就要没了。” “缝合?”李菖蒲震惊,“人肉怎么缝,像缝衣服一样?” 随即他眼睛发光,亮得惊人,“好,就缝起来,这药上不了,不缝起来就真要没了。” 王兰心惊肉跳,“人肉缝合?要不就用灶里的灰吧,那东西也能止血。” 把肉烧焦也能止血,可这两种都会留下很大的疤痕,秦小舟一锤定音,“就用针缝合。” 李菖蒲仔细拿出一个沙包,有拳头大,塞进赵芳嘴里,“这是师傅研究很久才配好的麻沸散,你咬在嘴里,一会儿就麻痹了,能少疼会儿。” 锦绣很快就把针线煮好拿来,丝线放在太阳下一会就晒干了,屋里点起蜡烛。 李菖蒲按照秦小舟教的步骤,把针烤烫,赵芳已经被麻沸散药晕,正适合缝合伤口。 即使不省人事,赵芳还是本能的疼的颤抖,冒出汗珠。 第177章 大闹祠堂 王大河等在前院,这会儿才听郭婆子说赵芳被王树根打劫还被推下河的事情,他气愤不已,抹起袖子就冲去祠堂把人揍了一顿。 亏他前两天还让王树根去陆家干活,感情那时候就已经盯上人故意去蹲点呢。 而他居然傻乎乎的以为王树根真的变好了,他怎么对得起陆家,都怪他大意了。 这事想不闹大都不行,狗子娘听说自家男人被打了,冲到祠堂又不敢进去。 王家村规定女人不能随意进祠堂的,她只能在外面喊:“王大河,你打我男人干什么?” 王大河气呼呼地出来,“哼,抢劫犯,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狗子娘大吵大闹,“什么土匪,你怎么能这么说,王大河你说清楚,你怎么污蔑人,村长还管不管了。” 土匪可是会被杀头的。 王力正从陆家赶回家,他也没想到赵芳会伤的那么严重,那针足足缝了八针,那针穿过皮肉的声音想起来就瘆得慌。 结果一抬头就见祠堂闹哄哄的,看见人就想清楚了事情,“狗子娘,你回去吧,别闹了,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陆家愿不愿意放过王树根还不好说。” 狗子娘撒泼打滚,“那赵芳勾搭我丈夫,陆家还不愿意放过我?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侵猪笼。” 王大河冲出来,“你胡说八道!我早听说了,王树根抢劫陆大嫂子,还把人打伤了,要是陆嫂子不能好了,王树根就是杀人。” 狗子娘不信,“是不是那女人被人捉奸才污蔑我丈夫的? 好啊,你和她是一伙的,你天天在陆家干活,是不是早勾搭上了,才帮那个女人说话?!” “你胡说。”王大河又气又急,就是想不出什么来反驳,最后只能说,“我就只是去干活,我和她很少见面。” 狗子娘大骂:“谁知道你是不是去干活的,陆家的果园里人进去就是脱光了也看不见,你们睡了我们又不知道,你说没睡就没睡呗,天天去陆家干活干活,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活要干,谁知道是干什么。” 王大河暴怒想打人,周围人笑嘻嘻的,处处透出猥琐。 有些事不管真假,只要有人引导就会往那方面去想,这会儿看王大河的眼神都透着暧昧和嫉妒。 赵芳那寡妇,守寡的时候才三十四岁,但朝廷规定要守孝两年才可再婚配,年龄超过三十五岁后就不归官府婚配。 赵芳刚好三十六,可以不受官府管,改不改嫁就由自己说了算。 那样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就被村里死了老婆的男人惦记上了,就连王树根这种有老婆的都想占点便宜。 王大河天天去陆家干活,私下里多少人羡慕他工钱高,也羡慕他能接触到那样漂亮的寡妇。 王力赶紧拦住,“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回家去。” 秦锦绣远远盯着这边,听了狗子娘的话,往家里跑去。 很快她又折回来,站在祠堂门口喊住王力,“力伯伯,我姐姐说,为了避免有人觉得来陆家干活不正经,以后陆家的活都不要村里人干了。” “啥?” 围在祠堂看热闹的人这会儿都傻眼了。 去陆家干活多好啊,工钱高又不累,前几天的修整果园两天就干完他们还觉得可惜呢。 以后什么梳理花苞摘果子,活计多着呢,那都是可以赚钱的啊,这会不要王家村的人干了,不就是要便宜外村人? 王二水大怒,指着狗子娘,“都是你个死婆娘乱说话,现在好了,不要我们干活了。” 其他人纷纷指责,“都是她乱泼脏水,陆家为了避嫌才不要我们以后去干活,这人嘴真脏,心思恶毒。” 狗子娘被骂,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敢说话。 王喜来跑到秦锦绣身前,“哎呀,秦家二姑娘,你回去和你姐姐说说,我们都是相信大河和你婶婶的,大河就是去干活而已,和你婶婶没有任何勾搭。” 秦锦绣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祠堂乱成一团。 王大河心神一振,差点吐血,秦小舟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以后不要他去陆家干活了? 也是,闹出这种事情,平白的污了赵芳的名声,自然是不会再要他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家。 他老娘焦急的等在门口,急忙跑过来,“你这孩子,你跑祠堂去做什么?王树根那两口子都是一样的无赖,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这不久被人破了一身的脏水,陆家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要你。” 王大河游魂一样的摇头,“娘,陆家不会要我去干活了,是我对不起陆家,我被王树根骗了,那个骗子。” 王大河老娘眼眶湿润,家里好不容易才过上一点好日子,就这样没了,“娘去陆家,娘去陆家求求她们去。” “娘别去,赵大嫂子伤了头,她们家这会忙着呢。” 陆云风踏着夕阳赶回家,路上已经听赵勇说了发生的事情,进门就去看了赵芳。 赵芳还昏迷不醒。 王兰终于找到主心骨,拉着大孙子的手哭,“孙儿啊,我们娘几个在家就是这么被欺负了?王树根那杀千刀的,把你娘害成这样。” 陆云风安抚好家人,冲到王家祠堂,把王树根打了一顿。 王树根在祠堂里被打得嗷嗷叫,王力才回家喝了碗水,又被喊来。 陆云风目光凌厉地扫过祠堂外的这些人,“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王树根必须死。” 王家的老人站在祠堂外面,有些人不服气,“你娘是寡妇,说不定就是她勾搭的人,怎么你们家就只拿树根出气,你娘就一点错都没有?” “陆家小子,你娘总归是寡妇,有些事情啊,说不清楚的,这有其他心思的女人就不配儿子好好养了。” “就是,一对奸夫淫妇,现在倒好,淫妇躲着,就奸夫在这里被人打骂,自古哪有这种道理。” “我听说王树根抢了赵芳的发带,那发带不就是绑在头发上的吗?哎哟,你们说王树根就真的只抢了发带吗?不趁机摸一把。” “谁知道呢,谁知道发带是真的抢来的还是人家给的,说不定是奸情被撞破,赵芳怕儿子儿媳不要她,才反过来说发带是抢的。” 陆云风冲上去一拳砸在说话的人脸上,脸色阴沉,“嘴放干净点。” 秦小舟近一个月第一次出门,杵着拐杖,“陆云风,这些人的嘴就是脏的,屎吃多了能说出什么好话,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一辈子也吐不出几句好话。” 村里都是长者为尊,好不容易熬到六十多的老人,终于在村里有点说话权,哪里被人这么骂过,指着秦小舟,气得身体颤抖,“你,你怎么说话的,不敬长辈。” 秦小舟翻白眼,“你除了有一把骨头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值得尊敬的,我要敬也是这敬岁月恒长,敬老天开恩让你活到这把年纪。 你能以为能活这把年纪就能对所有人指手画脚了吗?你是什么东西,老眼昏花,草菅人命。” 第178章 闻酒精就醉 王力劝阻,“陆家媳妇,叔叔伯伯怎么草菅人命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大云,快带你媳妇回去,一个女人来祠堂闹像什么样子。” “女人不配来祠堂,那你还是女人生出来的呢,祠堂里面摆着的那些牌位哪个不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现在还不是被你们高高捧在案桌上,这么看不起女人,你身上留着女人一半的血,你怎么没有看不起你自己?” 秦小舟火冒三丈,“不想和女人沾边那有本事从你爹的皮眼里冒出来啊!有本事你们男人自己生孩子啊。 被女人生出来还看不起女人,你以为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被女人辛辛苦苦养大,翅膀硬了就反过来压迫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编排女人。 这村子里,哪个女人要是有点名声不好,你一句他一句,你们就这样把人逼死,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带根把就把自己高贵上了,在肚子里的时候还不是就是个吸血虫,出来了吃了奶长大了,生养自己的女人却成了低等人。” 秦小舟手指过那些人,眸光犀利,“一个个的,白眼狼。” “走,快走!”王力涨红了脸,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滚出我们王家的祠堂。” 秦小舟高高扬起下巴,鄙夷地看着这些人,“你以为你们的祠堂是什么皇宫还是高楼大厦,我还不稀罕在这呢,省的它吸我阳气。 话就放这,我婆母要是不能平平安安醒过来,王树根就别想活。” 陆云风弯腰背着她,夫妻俩朝着西边的陆家走去。 天色漆黑,陆云风的步伐沉稳,“今天你辛苦了。” 女人对上男人总是会吃亏,如果不是秦小舟把发带往抢劫上扯,不管赵芳有没有勾搭人,人们潜意识里都会觉得是女人不检点。 秦小舟拍拍他的肩膀,“我还能让外人欺负了自家人不成,要是让那王树根真占到便宜,以后陆家还不得被他伤筋动骨的,我可不希望我打下的江山便宜了别人。” 两人才进家门,赵家两个舅舅连夜赶来。 大舅舅进屋都还不急坐下,“老二回来就说三妹子被人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王兰又忍不住抹眼泪,“人还没醒呢,流了不少血,我女婿给她缝过伤口,就看今晚能不能挺过去了。” 二舅舅愁眉苦脸,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怎么就出了这事,“我去瞧瞧,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王大河老娘也正好赶到,大伙一起去后院赵芳屋里看了一眼。 赵芳昏睡在床上,头上像是爬着一条大蜈蚣,把几个人都吓得不轻。 王大河老娘放下半篮子的鸡蛋,再也说不出为儿子求情的话来,拉着王兰说几句就匆匆回家。 两个舅舅的鞋子裤腿上都还有泥点子,估计是一回家听说了这事就来了。 秦小舟率先开口,“先吃饭去,今晚还要人守着才行,我们不能倒下。” 大舅舅有些窘迫,当时急着就来了,空着手也没发觉,这会儿要吃饭才反应过来,捏着衣角,“我们吃过才来的。” 二舅舅急忙附和,“对对对,我们吃过饭才来,你们快去吃吧。” 两个大汉子的一顿饭可是能养活一个孩子好几天的,村里人家家户户都难,不会随意到别人家吃饭。 陆云风哪里看不出来两个舅舅的心思,拉着人进厨房吃饭。 大米饭不够吃,郭婆子连忙挖出来一大碗面,和面蒸馒头,吃到一半馒头正好蒸熟,陆云风又给两个舅舅一人两个馒头。 大舅舅连连推辞,陆云风不依就是要他们吃完。 吃完饭,两个舅舅在院子里劈柴,把柴房里的柴劈了一半,够陆家用三个月才罢休。 李菖蒲在院子里熬药。 秦锦绣带着陆小四去睡觉,王兰把石头哄睡才来看赵芳,拉着李菖蒲问东问西,“怎么还不醒?她流了太多血,要吃什么最补血?哎,她发热了,怎么办?” 药汤正好放温,李菖蒲也焦急,“先喂药,看看发热能不能退下去。” 赵芳没有醒来的迹象,药喂不进去,王兰急得杵着拐杖团团转,“大云,你去砍根竹子来。” 陆云风很快砍来一根大拇指粗的竹子,把一端打磨圆滑,插到赵芳舌根上头的位置,一点点用漏斗把药灌进去。 一碗药洒出来大半,李菖蒲继续去熬药。 王兰坐在床边把赵芳脖子脸擦干净,拉着手絮絮叨叨,说小四说陆云行兄弟,最后又开始抹眼泪,把家里人都念叨完了又念叨后院的鸡鸭兔子。 “儿媳妇啊,咱们好不容易又过上好日子,小四还小,你不能撇下他不管啊,还有你家两个哥哥都来了,你爹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报信呢。 你爹也一把年纪了,受不住这刺激,你快些醒过来吧,王树根那杀千刀的,这会儿正关在祠堂里。 你放心,大云和小舟都不是吃素的,他们会给你讨公道,你只管醒过来,其他的就交个孩子们,是在不行,我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去给你做主,不让你委屈。” 陆云风端水进来,“阿奶,你喝水。你放心,我不会让娘受委屈。” 熬到子时初,王兰实在熬不住了,秦小舟让她去睡。 她不依,“孙儿啊,阿奶怎么睡得着,儿媳妇不醒过来我不安心啊。” 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守着。 半夜赵芳才降下去的一点温度席卷重来,这次更是来势汹汹,又一碗汤药下去,发热还是没有退下来。 王兰急得坐立不安,秦小舟让陆云风找来酒,“你们先出去外面等着。” 等人都离开关门,秦小舟拉开赵芳衣服,用酒水擦她的身体,满屋子的酒气,她都担心蜡烛的火光把屋子烧了。 赶紧擦完,等发热降下来一些就把衣服扣子扣好,盖好被子把门打开,让酒精挥发出去。 她累的快虚脱了,“发热退了,小姑父你进去给婆母把脉吧。” 李菖蒲一进屋打了个喷嚏,迅速把脉才说不发热人就能熬过去。 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上,晕睡前交代,“我醉了,睡……” 第179章 狗咬人就用棍子打死 王兰大惊,“哎呀这孩子,大云,快把你小姑父背到客房里睡去。” 秦小舟目瞪口呆,李菖蒲确实不喝酒,她只当是喝酒会影响人神经,他行医把脉抓药,怕酒喝多了手抖把脉不准确才不喝,原来是闻到就倒啊。 鸡飞狗跳的一晚,天蒙蒙亮,赵芳睁开眼睛。 才动了下手指王兰就醒了,恨不得扑上去,“儿啊,你可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陆云风从地铺上爬起来,“娘,你感觉怎么样?” 赵芳张了张嘴,轻微的一点牵动都让她头痛欲裂,“大云,没事,娘没事。” 说罢眼泪就顺着眼尾滑落,她当时就是想死的,那河里不高,还没有两个人高呢,河床上都是石头,她就是想着有石头才能摔死,没想到她又活过来了。 陆云风拉着她的手,“娘,小姑父说醒了就没事了,你喝点水好好休息,我找小姑父来给你把脉。” 陆云风找到前头的客房,赵家两个舅舅已经起床继续在院子里劈柴,郭婆子抱着柴火去烧火做早饭。 李菖蒲还没醒,面颊酡红,睡得不省人事。 一直过了半早上,陆家人都吃完了饭,赵家两个舅舅去果园喂鸡鸭,清扫鸡圈回来,李菖蒲才迷迷糊糊摸出客房。 李菖蒲半眯着眼睛按照记忆想摸到厨房打水洗脸。 郭婆子见他睡醒,忙给他打水,“姑爷醒了,快洗脸吧。” 他吓了一跳,脑子瞬间清醒,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家里,面色涨红,结结巴巴,“多谢婶子,我这就洗脸。” 洗完脸忙跑去后院,“岳母岳母,大嫂子醒了吗?没出什么事吧。” 这么重要的病情面前,他居然酒醉睡着了,真是惭愧。 王兰赶紧让他进去,“今早你嫂子醒过一回,喝了水又睡着了,你快去看看有没有事。” 这一早上,王兰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赵芳的心跳和呼吸,就怕人睡着睡着就没了。 李菖蒲也来不及告罪进屋给人把脉,松了一口气,“岳母放心,大嫂子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出血太多,身体虚弱,要多多休息。 只怕要养一年半载才能恢复一些精气神,这几个月她缺血严重,可能会经常头晕眼花,没有力气,要多担待,等气血养回来就好。” “好好好。”王兰热泪盈眶,不停的抹眼泪,提心吊胆一晚上,一放松下来人就有点撑不住了,差点摔倒。 “人能活着就要能活着就好啊,小四还那么小,我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三年前才体验过一次的锥心之痛,她不敢再次经历了。 李菖蒲把王兰送回屋里,“岳母,大嫂子那边只要养着就没事,你劳心劳心,身体伤了腿本就不好,这会儿好好休息,别操心了。” 经历过三年前的大悲,一个月前又伤腿流血本就伤了根本,昨夜熬夜不敢休息。 王兰的身体就如风烛残年,支撑不了两三年,这话他不能说,只能劝人多休养。 李菖蒲又在前院熬药,郭婆子拿馒头和一碗豆浆给他,“姑爷先吃这些垫一垫肚子,一个时辰后就吃午饭了。” 李菖蒲潦草地把东西吃完,煎好药正要端去后院。 秦小舟把小四塞他怀里,“小姑父,你帮我照看一小四吧,这药我端去给婆母。” 陆家人安心下来,村子那边却是传开了,“听说那赵芳额头伤口这么长,被大夫用针线缝起来,跟条蜈蚣似的。” “人肉还能用针线缝起来啊。”说话的人抖了一下,嘶嘶抽气,“那得多疼啊。” “这王树根也真是造孽啊,要真是杀人,只怕他也活不了。” “杀人是要被砍头的,就算衙门不砍他的脑袋,陆家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们说赵芳醒了没啊,我听王大河老娘说昨晚她去的时候那人就跟死了一样,一屋子的人说话,那赵芳的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的。” “我还是陆家亲戚,是该去看看,大嫂子你去不去?” “去,哪能不去啊,你要拿什么,我可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哎,家里就养了一只老母鸡,前些日子天冷一直不好好下蛋,这两天开春才下了两个,原本还想着给我小儿子吃,补一补身体,去年生病一直不见好,就盼着吃个鸡蛋,这下好了,鸡蛋又吃不到了。” 七八个妇人愁眉苦脸,鸡蛋多好的东西,多少人三五个月都吃不到一个鸡蛋,这会儿要去看病走亲戚,空手去或是那些咸菜多拿不出手。 村里就鸡蛋还能拿的出手,可没有啊。 几个又抱怨了几句都各自回家去了。 村长躺在床上,吃过一碗药,“老大,你去陆家瞧瞧人醒了没有。” 王树根再怎么样都是王家的人,村长不想他死,而且要是赵芳真的死了,王树根成了杀人犯,陆家一定会把事情闹到衙门去,到时候十里八乡都知道王家村有杀人犯,那那些没娶媳妇的小子们就难娶到媳妇了。 以后他在乡长那里,只怕也没好脸色看。 王力敲开陆家的门,知道人醒过后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以后他就是王家村的村长,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很难和老爹交代,他忙跑回去告诉村长这个好消息。 村长呼出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样,你把王树根交给陆家人去,要打要骂随他们去。” “爹?”王力有些不敢置信,“陆家会把人打残的。” 估计只会留人一口气。 村长无所谓地道:“树根就不是个好东西,残了就残了,只要陆家不把事情闹大,我们王家村的名声就能保得住,其余的不重要。” 王力皱眉,“爹,陆家未必敢闹大,毕竟会影响到赵芳的名声,她一个女人被抢了东西,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总归是孤男寡女,说出去不好听。” 村长思索片刻,“行,你去劝劝。” 王力带着王树根到陆家,秦小舟依旧是坐在正屋屋檐下,盯着院子里的人。 王树根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捆一晚上还被丢在祠堂里滴水未进,现在已经狼狈不堪,萎靡不振。 王力好声好气道:“陆家大侄子,这人交给你们,你们打一顿出出气,那发带也已经还了,这事就这样吧,总归是一个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事情闹大了不好看。” 陆云风摇头,“我娘无端端的遭此横祸,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事没完,力叔,这事你就别管了。” “我爹是村长,村里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管。”王力皱眉。 “这事闹大了对你娘也没好处,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一个寡妇被一个男人打劫,总归是会被人诟病,你就当你娘是被狗啃了一口,还能追着狗啃回去不成,不得粘一身毛。” 第180章 保住命就行 王树根眼珠一转,“赵芳那臭婆娘,都被我摸……” 陆云风一脚将人踹飞,赵家两个舅舅也扑上去揍人。 王力也没有想到王树根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喷粪,无力地劝人,这边劝一句那边劝两句,一直到王树根奄奄一息,揍人的三个人才把人放开。 王树根像是破布一样被丢在院子里,手脚以扭曲的姿势摊着,显然是已经断了。 秦小舟杵着拐杖,脸色铁青,“狗咬人,人为什么要咬回去,当然是拿着棍子把狗打死,剥皮抽筋炖吃啊,难道留着他继续咬人吗,你说是不是,未来的村长?” 王力一惊,没想到秦小舟居然有这样的气势,他强迫自己稳住,“那你们说怎么办?” 陆云风盯着摊在地上的人,“让王树根去坐牢,抢劫伤人罪。” 这种人只有死才能永远闭嘴,可惜只有超过五两银子的抢劫才能斩首示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去了牢里,王树根也不会好过。 王力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陆家门口来了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去县城里到交易市场做跑腿的狗子。 原本瘦骨嶙峋的狗子短短一个月长了点肉,他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人,“大云哥,我来接我爹回家。” 王兰杵着拐杖出来,急忙道:“既然人家孩子要接回去,大云,那就让他走。” 陆云风几步上去扶着王兰,“阿奶,这人害了阿娘,怎么能让他就这样回去。” 秦小舟很快明白了王兰的顾虑,闹大了确实会影响赵芳的名声,但也不想就这样便宜了王树根,“他是个抢劫犯,打伤了婆母,必须要赔钱。” 狗子跪下郑重对着陆家正屋磕头,“我会替我爹赔钱的。” 王力出来打圆场,“狗子愿意赔钱,你们也把王树根打成这样,这事就算了吧。” 王树根被抬走,还没到家里狗子娘撕心裂肺地从屋里扑出来。 “天杀的陆家,怎么把我们当家的害成这样?狗子,儿啊,你怎么没有给你爹讨回公道啊,让那陆家仗势欺人,可是要欺负死我们孤儿寡母了。” 狗子推开老娘,请人把王树根抬到床上去,感谢王力,随后他又去陆家,“大云哥,我想请小李大夫给我爹开一副药,能活命就成。” 李菖蒲叹气,他是医者仁心,可那无赖医治好了也是祸害,最终给了两副药,“这药煎服,三碗水熬做一碗就能喝,能保住命,至于他的手脚……” “手脚不用管。”狗子低着头,又朝李菖蒲磕头,才拿着药走。 回到家里,王树根已经醒了,抖着还完好的右腿。 他终于憋不住,躺在床上撒尿,骚气充斥着屋子,指挥媳妇骂骂咧咧,“死婆娘是要饿死我啊,还不快点端饭菜过来。” 狗子娘讨好地笑,“当家的别急,我这就给你端饭菜,狗子,快给你爹把药煎上,这药没要钱吧。” 狗子摇头。 他娘就高兴了,夸赞,“狗子长大了,还能拿到不要钱的药,以后是这个家的主人。” 王树根砸了装水的碗,“老子还活着,他这个儿子还想越过我成这个家的主人,做梦,死婆娘等我好了打死你。” 狗子娘一边哄王树根一边推狗子去熬药。 狗子把药熬上,抱起妹妹。 他身上穿的是沈家店里的衣服,又暖和又轻柔,妹妹没棉衣,才二月初只穿着薄薄的一件单衣,两人抱着就不冷了,“妹妹别怕。” 以后再也不会被打了,打人的那个人被人揍得躺床上起不来了。 王树根还在屋里发脾气,“做个饭这么慢,你看看村里那些女人手脚多利索,还会赚钱又会生孩子,你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还不赶紧拿干净衣服来给我换。” 狗子娘拿起凳子上还有针的衣服,赶紧赶制,“快了快了,马上就有新衣服穿。” 转头呵斥狗子,“还不赶紧做饭去,抱着你妹妹做什么?” 狗子这才发现娘做的衣服是汉子穿的,心中怒火沸腾,紧紧抱着妹妹不说话,低着头,眼里一片暗沉,也不去做饭。 狗子娘指着兄妹大骂,进屋给王树根换了衣服,又去厨房做饭。 王树根一个月没出门,再出门还青着一张脸,走路一瘸一拐挑着扁担要去南边挑水。 村里人调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王树根居然也会有挑水的一天。这脸是摔了?还是和婆娘打架?” 王树根已经没有了往日嚣张,眼神躲闪。 想起一个月前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捆在床上,旁边是儿子拎着棍子的场景忍不住打寒战。 开始的时候王树根并不认为儿子敢把他怎么样,叫嚣着再不给他解开,等他身上的伤好了他就把小女儿卖了,反正就是个赔钱货,打死了还少一张嘴吃饭。 狗子娘慌了,她一个女人不是汉子的对手,就怕王树根真的会打死女儿,何况丈夫还伤着,儿子怎么能把丈夫绑在床上。 动摇了:“狗子,还不快放开你爹,他是你爹啊,他手断了你怎么还能绑着他,这是想害死他。” “他死不了,命硬着呢,我还给他喂了药。”狗子眼神阴冷,“以后我不去县城了,在家看着你。” 说着一棍子打在王树根完好的右小腿上。 王树根嗷叫,半条腿钻心的疼,冷汗直冒,奋力挣扎,手臂脖子青筋暴起,满是不可置信,没想到有一天儿子居然敢打他。 再仔细一看,不知不觉间儿子居然长高了一截,再不是以前那个皮猴子。 狗子娘胆战心惊,又痛心疾首,“你,这可是你爹啊,他不是犯人,你是不是被陆家收买了?才回来盯着你爹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成了这样。 狗子讥笑,“娘,陆家是什么人,他们才看不上我收买我,我就是恨透了烦透了。” “娘,我们家有三亩水田,好好种田,我们就不会饿肚子,可是这些年,就因为这个懒汉,天天睡觉,好吃好用的都要先紧着他。 秋收天天吃白米饭,本来够一家子吃糙米过活,都被他换成白米饭吃完了,我和妹妹就只能饿肚子。” “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我早就想把他绑在床上,要是没有他,我们还能少养一个人,可惜啊,我打不过他。” 这次是个绝好的机会,陆家人把他打残了,他就能打过这个爹了。 狗子娘大惊失色,“你,你个白眼狼,你想杀了你爹?不,不行,他是你爹啊,是我丈夫,你这是不孝?” 王树根要是死了,她不久就成寡妇?不不不,她不要做寡妇!! 第181章 惩治家暴男 狗子眼神冰冷,“娘,我不是再和你商量,以后这个家由我说了算,我十三岁了,原本打不过我爹,不过以后,他打不过我了。” 拳头说话的家里,以前是狗子最讨厌的地方,现在却觉得无比省事儿。 他继续命令王树根,“我会把你手脚接起来,以后家里的水你挑,挑不满水缸没饭吃,每天去打柴,一天三捆,不够没饭吃。” 狗子面无表情地扯过脏衣服,把王树根的嘴巴塞住,又一棍子打下去,“我不会打断你的腿,你腿断了就不能干活,以后你敢打我们一次,我就打你三次。 我再过三年就到十六岁,你要是不听话就最多再把你绑床上三年,三年后你就算是死了我也当得起这家了。” 王树根挣扎更厉害,他现在才真的相信儿子想杀他,狗子可是明明白白在王家族谱上的,就算三年后他死,狗子一个汉子在村里可以继承这些屋子田地,不会有任何一个族人阻拦。 狗子又说,“你经常睡懒觉不干活不出门,这次又被陆家打,一两个月出不了门下不了床,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绑了你。 人在床上躺久了生病很正常,人一病半年不能出门也是常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今年死掉,你要是今年死了,别人会怀疑是陆家打死了你,要是以后再死,那就和任何人没有关系。” 王树根都是能躺就躺的性格,村里人关系也就那样,父母兄弟都没有,堂叔伯每次见他都是白眼。 整个村子,居然真的不会有人上门来找他,那就没人会发现他被捆了。 绝望。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居然恐惧到发抖,流出眼泪。 接下来一天王树根都被捆在床板上,不能翻身不能动,嘴里塞着布,先是牙巴骨酸后来是整张脸发麻。 他开始害怕,剧烈挣扎,可是没用,邻居只当他家又闹腾,摔上门才清静,这么被绑了两天,吃喝拉撒都没人管,又渴又饿又臭,最后浑浑噩噩,连臭味都闻不见了。 王树根害怕极了,怕真的就这样死掉,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狗子端着一碗菜汤进来给他灌下去,汤才咽下去,又一碗药水下去。 他在床上咳嗽,想喊喊不出来,药喝完,脏衣服又塞进了嘴里。 这天王树根醒过来,发现狗子在给他松绑,王树根激动,心想儿子终究还是不敢杀他的,嘴里的布也扯掉了。 王树根张嘴就要大喊,突然发现口干舌燥,而且下巴又疼又麻,喊不出来。 狗子淡定道:“别挣扎了,起来,去院子里把自己洗干净!” 王树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少天,全身的骨头肌肉都酸麻,特别是断过骨的手脚,居然怪异的长在一起,有愈合的趋势,只是透骨的疼还有痒。 背部像是没知觉,脚才落地,左边小腿又是钻心的疼。 狗子却不管这些,一脚将他踹出屋子,院门紧闭,太阳高照,院子角落竟然有野草长的有筷子高。 水已经不怎么冷了,显然已经是初春时节,他至少被绑了一个多月。 狗子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出水直接浇在王树根身上,王树根打了一个寒战,接着又是一瓢水从头浇下。 狗子左手拎着棍子,打在王树根背上,“洗干净。” 王树根不敢反抗,他太久没有吃饱饭,浑身没力气,小腿也还没长好,只能任这只兔崽子欺压,等他好了,等着瞧。 狗子冷笑,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半水缸都浇在王树根身上,又是一棍子,“把你那屋子收拾干净,快去!” 王树根从没有洗过衣服,把床被子丢在院子里,昂着头,“老子不会!” 又朝厨房的媳妇喊,“死婆娘,还不赶紧出来给老子洗床单。” 狗子可不惯着他,把人扯过来就打,王树根唉声连叫。 狗子把地上发出恶臭的床单团几下塞他爹嘴里,扯进柴房五花大绑,“还不老实,等什么时候老实什么时候再出来。” 狗子娘心惊肉跳,泪眼婆娑小心靠近,心疼地看着王树根,“儿啊,他,他是你爹。” 狗子丢开棍子,恶狠狠道:“他以前也是这么打我们的,娘,你要是敢放他出来我就杀了他,到时候我就是弑父,要是被衙门拉去砍头,就是你害死了你儿子!” “不不不!我不会放他出来的。”狗子娘真的怕了。 原本她以为儿子只是想教训教训王树根,可是没想到一绑就是一个月,现在看儿子的神情,真会杀了他老爹的。 狗子娘对王树根又恨又怨又依赖,可毕竟是自己的汉子,儿子爹,她从没想过要反抗王树根,媳妇怎么能反抗做丈夫的? 更没有想过让王树根死,可是现在,为了不让儿子成杀人犯,就只能关着王树根了。 这一关又是好几天,王树根再也不敢反抗,这次放出来拖着腿,又是挑水又是砍柴。 村里都说一个月不见王树根居然变了,再也不睡懒觉,清早挑水,太阳出来砍柴,晚上才回家,誓要把前十几年偷的懒都补回来。 “就是那手脚有点奇怪,好像是使不上力气。” “能不奇怪吗?那手脚被陆家打断了啊,估计是没好好养,落下病根了。” “王树根也是造孽,以前好手好脚的天天睡大觉,现在断了手脚又天天干活,哎,做人啊,还是不能太懒,人一辈子要干多少多都是定数,瞧瞧,到还的时候了吧。” 这些话也传到了陆家,陆燕手舞足蹈,讲得绘声绘色。 秦小舟正在书房里画夏装稿件,头也不抬,“这个狗子,倒是有魄力,能成大事。” 陆燕拉着她的手,“别人能不能成大事我才不管,小姑父说你和阿奶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嫂子,捏别忘了,你去年答应过我要带我们去金陵玩,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秦小舟吹干墨迹,“算数算数,等第一批夏装出来送去京城,我们就去金陵。” 第182章 计划开学堂 转眼就到三月中旬,秦小舟拆除左小腿上的木板,伤口结出一层疤。 李菖蒲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药膏,用来消除伤疤,早中晚各涂一次,你用用看。” 秦小舟谢过,起来走两步,走动的时候小腿上还有一点点疼,不动就没感觉。 李菖蒲继续嘱咐,“这几个月还是要少走动,如果下雨阴天疼的话,我再来给你开药。” 陆玉忙前忙后,“是啊小舟,要是你觉得疼就找你小姑父。” 从年后到现在才三个月,陆玉已经来娘家五六次,比任何一个出嫁的女人回来的都勤快,不管是赵芳还是秦小舟都是热情相迎,这让她心情很好。 腿伤耽搁了那么久,如今能走能动了,秦小舟就赶紧到县城查看四处的账册和生意,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和陆云风传过绯闻的顾云瑶。 顾云瑶明眸皓齿,端的是个清丽绝美的人。 即使已经有一儿一女,可她依旧犹如少女一般,青春活力,眼中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贸然前来拜访,陆夫人莫要见怪。” 秦小舟摇头,“顾夫人客气。” “我不是顾夫人,我是顾小姐。”顾云瑶倨傲地抬起下巴,“陆夫人莫要弄错了。” 秦小舟笑了,“既如此,顾小姐也叫我秦掌柜吧。”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到掌柜这个称呼了,有点想念。 顾云瑶不置可否,“今日我来,其实是和你解释一番我和你相公的流言蜚语,县城里的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无稽之谈。 我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就是不想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这才带着孩子远离渣男。 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和陆云风有任何逾矩,且不说他已经娶妻,就算是单身,我也是看不上的。” 秦小舟喝了一口奶茶,隐藏住嘴角的笑意,更加确定顾云瑶是穿越的,“我知道,你应当是不屑于去和别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你有你的骄傲。” 顾云瑶一愣,这才正眼看她,“你倒是和那些只知道躲在男人院子里争风吃醋的女人有所不同, 我听说过你的很多事情,原本以为只是占着个名头,私底下都是陆云风的功劳,今日一见,倒是有主见的。” 秦小舟微不可察地皱眉,“既然顾小姐不喜欢那些女子的做派,为何不创造条件,让更多女子同你我一样呢? 她们也未必是真的喜欢争风吃醋,而是不得不那样,她们走不出院子,没有经济来源,要是没有男人的恩宠,无疑是死路一条,可若是她们能自力更生有更广阔的天地,我想没有几个人是愿意把自己困在一小个院子里的。” 顾云瑶彻底怔住,半晌才颤抖着嘴唇,“你是想……” 秦小舟已经大致摸清顾云瑶的性格,有着现代人天生的优越感,心思也算不上深沉,“开学堂,创造更多的女性就业条件。” “你——”顾云瑶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你也是?” 秦小舟点头,“和你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云瑶惊叫,冲过来抱住秦小舟,“呜呜呜呜哇,姐妹,我还以为这一届就我一个穿越者。” 秦小舟不解,“这一届?那你当初来丰谷县,看见奶茶蛋糕不惊讶?” 顾云瑶猛吸一口奶茶,“我穿到的是三皇子妃身上,京城上层圈子里有香皂牙刷这些东西,听说是前朝相府千金发明的,而且那位留下最多的是军事作战武器,弓弩火枪都有,所以我看见蛋糕奶茶,就以为是前头那个的杰作。” 难怪。 秦小舟问:“那你以前是?” 顾云瑶自豪地拍胸脯,“我是理工科,我还在京城制作了一辆自行车,你家的缝纫机就是我弄的,怎么样,效果好吧,我听说绣楼现在缝制衣服都比以前快了十倍。” 秦小舟深吸一口气,牛逼!! 这么一算下来,她就是弄了些吃的,反而最不引人注意。 顾云瑶完全放松身心,“你说开学堂可有计划?” 秦小舟说出计划,“要开学堂就要有钱,还要得到官府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女子本就艰难,开女子学堂之事恐怕一时半会行不通。” 男人读书都尚且艰难的年代,一个县城里读过书的男人也只有百千来人,读书这种上等资源,父权社会下,不会让女子来争夺。 顾云瑶却依旧是笑嘻嘻地模样,“钱这个东西是赚来的,至于官府,也不一定非要对外说是学堂。 只说招收七八岁的女童做绣楼学徒,读书认字也是考核之一,要是不过关不可留下学刺绣,如此,任何人都不能多说什么。” 这倒是可行,有人一起做事果然就是不一样。 秦小舟笑道:“女子读书写字不能考功名,还是要往务实为主,你既然会的东西多,不如你也去授课吧,说不定还能改造纺布机器。” 今日定下一件大事,秦小舟心情好,邀请顾云瑶在家里留下用饭,两人相谈甚欢,相约明日就去绣楼。 秦小舟大早上把绣楼和纺织厂里里外外都走一遍,要大批量招收学徒,还得扩地盘啊。 可是现在的丰谷县令是刚上任的,连面都没见过,休说交情,不知道地能不能批下来。 陆云风寻思片刻,“我去找李捕快打听一下这个县令,能打听一点是一点。” 自从孙县令去皖州上任,丰谷县县令空缺了两个月,一直到三月初听说新县令才来。 晚上陆云风回来,“那县令姓王,培山县来的,听说是在那边做过三年县丞,今年来我们县是升迁,年仅二十三岁。” 秦小舟倒是愣了一下,才二十三岁? 又是三年期间从县丞升迁到县令,必定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继续往上走的,而且看年初孙县令的升迁来看,丰谷县县令现在就是一个肥差,而王县令能来这里,就说明他很有背景。 “先去县衙地契处看看能不能把绣楼西边的山买下来,买不到就去县令府邸送张拜帖,说不定能疏通疏通关系。” 陆云风做事很快,拿着银两去了县衙。 第183章 步子迈太大扯裆 衙门地契处的赵金龙并没有为难人,反而是对陆云风热情有加,“王县令来丰谷县上任之前就听说过绣楼,早早就嘱咐过你家来办事,只要合规矩都尽力给你们办。” 陆云风谢过,并请管理地契处的人去喝了一顿酒才拿着地契回家。 秦小舟听说县衙衙役的话后了然。 “这个王县令果然是来丰谷县镀金的,虽然丰谷县做大生意的有朱家的行船,沈家的米粮,还有其余的一些酒楼店铺,但我们现在也是县城里的一大经济支柱,他要想三两年出成绩升迁,就要大力支持我们绣楼和纺织厂。” 陆云风点头,“今年大量农户种桑养蚕,纺织厂要早做准备,再过半个多月第一批蚕茧就该出来了。” 春蚕二月底孵化,四月初就有蚕茧,一年可以养好几批。 秦小舟感慨,“处处都是商机啊,我记得去年赵家台子没有收蚕茧的商贩,你可以给赵家舅舅们提个醒,收收蚕茧赚点中间差价,总比全家人都在地里刨食看老天吃饭要好。” 赵家有十一个人,两个表嫂又都还年轻,肚子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孩子了,那么多人口就只靠着地里吃饭,日子总是会艰难,好在去年赵勇给陆家送货才勉强能吃饱穿暖。 “好,这事我下午就和二表哥说。” 下午赵勇听了这事,并没有当场应承,只说回家考虑,他回去思考一路也没有想出什么名堂来,只能把这事告诉家里人。 赵家人脑子不灵光又做惯地里刨食的本分人,哪里知道收蚕茧怎么做,都是乡里邻居,一个弄不好就成了仇人。 最要紧的是赵家没人读过书,连算数都不会,这可是做买卖的大忌。 最后老爷子叹气,“算了,别折腾了,陆家那边打理果园照顾鸡鸭都是需要人手的,老大老二,你们就到陆家去做长工,忠儿留在家守着我们,勇儿继续给陆家送鸡鸭,就这么定下吧。” 一家人都没有异议,陆家没有田地,不会影响到农忙,去那边做长工是最适合不过的。 第二天中午,赵勇照例来送鸡鸭,把家里的打算告诉陆云风,这结果在陆云风的意料之内。 秦小舟也并不强求,“商机出现,总有人能抓住,看吧,不出两个月,赵家台子就会有收蚕茧的人了。” 眼下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陆燕听说开学堂的事情有些有心,“嫂子,去年冬天我们救助五十七个女孩子,绣楼住房都已经满了,今年再招收学徒,绣楼养不起那么多人,不能缓一缓吗?” 春暖花开,院子里的石榴花已经长出花骨朵,秦小舟手中拿着新画的衣服款式,“决定的事情就要马上去做,别等。” “可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啊,那些人来了吃住穿都是问题,就不能等一切准备妥当再招收吗?” 秦小舟摘下一朵石榴花别在小姑娘的头发上,“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都准备妥当的,你回想过去这一年,我们走到今天不也是一步赶一步走出来的,先迈开步子走,遇事就解决,总有能步入正轨的一天,一天天光想有什么用。” 陆云风拿着地契规划建筑楼盘,闻言笑了,“你嫂子就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说风就是雨,我们跟着她的脚步不掉队就是。” 陆燕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笑眯眼,“那好吧,为了能跟上嫂子的脚步,我这就去找钱嬷嬷,跟她学习管理之道,到时候新来的学徒,嫂子,你能不能让我做个二把手管一管?” “让你做学堂里的一把手,你跟着我一年,又把这一帆风顺楼管的很好,到时候这边交给景书,你去学堂那边,除了教学的夫子,到时候你做老大好不好呀?”秦小舟把图纸递过去。 “把这些交给钱嬷嬷,让她尽快打板赶制。” 陆燕欢喜地跑走,秦小舟却开始胡思乱想,纺织厂那边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线,织出来的布料自然也是上等,绣楼绣工现在名扬周边,出来的衣服一件就是十几二十两,好一些的四五十两,还有更好的。 可是这世间能买这些衣服的人是少数,更多的人穿着粗布麻衣,这些人也是市场啊,她不能放弃。 秦小舟猛然起身,朝着顾云瑶的院子而去。 顾云瑶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做木工?确切来说是用木头制作各种小玩具,就比如这款缩小版的小木车,小孩子玩就很合适。 秦小舟佩服这些工科女,“我想在县城东边再建一座服装厂,这次走低端亲民路线,做的款式最好是适合干活的人穿。” 顾云瑶哦了一声,“你的学堂弄好了?” “没。” 秦小舟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回家去了,陆云风站在石榴树下笑她,“步子迈太大,扯到了?” 秦小舟白了他一眼,立马又满血复活。 县城西地契在手,陆家开始着手建造学堂,招收绣娘织娘的消息再次放出,这次只要七八岁的孩子,而且头三年没有工钱,只负责学徒的吃穿住,其余一概不管。 七八岁的女娃子在村里早已经能下地干活或是带弟弟妹妹,总之是一份劳动力,现在却要三年没有任何用处,很多人都不干。 “好不容易养七八岁正是能干活的年纪,送到那绣楼一分钱都不给,平白给人家干三年活,这些年白养了。” “女娃子读什么书啊,我家两个儿子连书都没摸过。” 还有人跑到蛋糕店门口扯着嗓子问能不能把儿子送去,“我儿子机灵着呢,去那边读两年书说不定就能去做个账房先生,到时候也能在城里站住脚。” “我儿子就不用他做账房先生,只需要会算数,就给他在城东的集市上摆个摊子,做个商贩,不会算数苦啊,上回卖了十三斤蚕茧都差点被人骗啰。” “哈哈哈哈,你儿子不会连自个有几岁也数不清楚吧。” 店门口闹哄哄的,就连孙寻巧也找到秦小舟问能不能把她夫家的侄儿子送到她的学堂去。 第184章 为女子争一片天地 两人坐在蛋糕店二楼窗边,桌上摆着一束红艳艳的杜娟花。 正值春花灿漫,这是早上陆云风去西边山坡实地考察时摘回来的,放在桌上别有一番趣味。 秦小舟为孙寻巧倒上一杯牛乳,“这个学堂只收女子,何况女子不能考取功名,教的只是最基础的识字和算数,还有其他一些手上活计罢了,若想读书还是要去拜夫子。” 孙寻巧垮下肩膀,“我虽是嫁了一个举子,可夫君自我上个月有孕后就去府城读书。 我那大伯是个抠门的,听说你的学堂免费,想省一年半载的学费,先把人送到你那去让他识字再送去拜夫子,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举子家里不富裕,前些年供他读书就花了不少钱,现在家中并没有多少钱,就打了这么个主意。 她的那些嫁妆虽然有一些,但那是她的个人资产,将来生孩子养孩子都是需要的,才不要拿出来给夫家的人用,何况那举子丈夫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不允许家里人用媳妇的嫁妆,否则这种事情要是被传出去,那他还不得被同窗笑死。 秦小舟看着楼下的吵闹,找来景书,“你且去告诉门口的人,我的学堂不收男子。并且欢迎女子来应聘学堂的夫子。” 景书一怔,猛地抬头,“是,掌柜的。”纠结片刻,她又开口,“我会算数,也懂店铺商铺缴税纳税的律法条例,不知我可否去教学?” 她的手微微颤抖,死死捏住,她是商户之女,曾经也掌管过店铺,就在她以为她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以不被父亲当作联姻工具的时候,当地县令却因为只见了她一面就要那她为妾,让她一度跌入谷底。 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就在她以为要烂在臭水沟的时候,秦小舟出现了,像是一道光,照亮她的人生。 这次,她想试一试自己主动爬上去。 秦小舟惊喜,“自然可以,不过这个店你也要管好,不可厚此薄彼。” 景书面容绯红,眼睛发亮,欠身谢过,转身下楼。孙寻巧诧异,“你要招女夫子?” “自然。女子在世间生存本就不易,生存空间被无限挤压,只能困在一个宅院里等着丈夫施舍。你瞧,我只是说要开学堂只给出这么一个资源,就有这么多人来为儿子争取,下面这些作人父母的,又有几个是来为女儿来的?”秦小舟悠悠喝茶,眺望远方,“我不想我辛苦开辟出来的空间还有男人来掠夺这份来之不易的资源。” 孙寻巧怔住,蓦然想起曾经秦小舟开这个蛋糕店时的规定,这个店只许女子进入,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成为了县城所有女子难得的放松的地方。 没有男子的地方,女子身上的枷锁就能卸下。 绣楼如此,那纺织厂如此,学堂也必然如此。 眼前这个女子,在为天下所有女人争一片天地。 她起身头一次作揖,行读书人的礼,端方大气,“秦掌柜,祝你心中所想都能如愿,可惜我是个胆小之人,不敢与你同行,我惭愧。” 秦小舟笑了,“你也是同行的一份子,自这蛋糕店开业以来,你可是光顾无数次,这难道不是一种支持吗? 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吧,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光明正大站在天地间,而不是躲在男人的背后,成为谁谁谁的夫人。” 这或许是大逆不道,但二楼所有女子都只听着,并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她,秦小舟心甚慰。 学堂在半山腰建造,秦小舟给这座山重新取名为揽月。 王县令听说后笑:“说谁天下女子不如男,你瞧瞧,此女就志向高远,想登高上九天揽月,这是欲与天公誓比高啊。这一个小小的县城,倒是有趣。” 书童低着头候在一侧,“公子不觉得她不自量力吗?” “这世上有人谨小慎微就该有人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这才有趣,若人人都谨言慎行,哪里还会有那些意气风发。”王县令提笔在纸张上写下揽月二字。 “你去找石匠刻在石上送去给陆家,不,送去给秦掌柜,算是本官的贺礼。” 书童接过,公子墨宝千金难求,居然就这样给了,“是。” 揽月二字苍劲有力印刻在一人高的青石上,那石头被秦小舟郑重其事地放在山南边的路边,从今往后任何人从这里去学堂都能看到。 有县令支持,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学堂招收到近百个小姑娘,还有其他县的人听说此事后送女孩子来这边读书。 沈柏山听说此事后找到赵含萍,“家里可有适合去的女孩?” 他后院妻妾无数,子女众多,平日除了那几个还不错的儿子以外,其余都是赵含萍这个主母当家,以至于现在那些女儿谁有几岁都不知道。 赵含萍仔细数来,“七姨娘的九丫头今年正好八岁,三姨娘的十丫头和十一丫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这三个丫头都合适。” 沈柏山捋着胡须,“这些年你管理后宅辛苦,盼云也长大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我打算把她嫁到皖州王家去。 那王家是太原王氏旁支,是世家大族,虽只是旁支,地位却不低,我打听过,我们那新来的王县令就是这旁支家的嫡长子。” “一个旁支的嫡子就能从众多人手里抢到这丰谷县县令的位置,盼云嫁的那人今年十九岁,已经考上举人,是旁支嫡次子,她以后就是县令的弟媳,我们沈家也能水涨船高。” 赵含萍欢喜,“多谢老爷记挂盼云,妾身这就把那三个丫头的名册送到学堂去。” 沈柏山一走,沈盼云从门口进来,“娘,我才及笄就要嫁人,我舍不得离开你。” “傻孩子,那是世家子,十九岁的举人多少人照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别说傻话,自今日起就准备嫁衣,学习如何做一个主母。”赵含萍热切地拉住女儿的手。 她原本也只是一个有些家底的秀才之女,是沈家瞧上她的端方识字懂礼才被迎娶进府做主母。 可沈家再富贵也只是商户,没想到最后她的女儿比她命好,能嫁给举人。 “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你要好好学习礼数,将来才能不被人看轻,世家里有点是读书的资源,将来他肯定不会只是个秀才,举人进士做官,以后你可能就是官夫人。” 沈盼云眼珠一转,“我要嫁到那人和县令是一母同胞,那两人应该长得差不多吧?” 那县令她见过,长得玉树临风,很是不错,如果他弟弟和他一样,她隐隐期待起来。 第185章 投奔 县城西边河道上,一艘大黄船在夕阳下自北方而来。 夕阳照在河面上,映得甲板上的人都带着一层暖色。 谢忠恭敬站在谢韵身后,春风拂面,“没想到仅仅一个冬天,丰谷县又有这样大的变化。” 那纺织厂去年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呢。 谢音望着绣楼,“忠叔,你见多识广,曾经见过这样秦掌柜这样的女子吗?” 谢忠一愣,记忆好像突然冲破枷锁涌出来。 那是四十年前的北方,他才五六岁,那时候朝廷腐朽,天灾人祸不断,他的家乡被北方胡人践踏,就在他以为快死了的时候,两匹烈马带领千军而来,和胡人浴血奋战。 他时隔多年突然想起,开路并驾齐驱的那两个女子高束的头发在北风中飞扬的幅度。 那是那个腐朽王朝下的新生。 可惜,仅仅三年,那两个女子就先后死去,那个王朝再度陷入混乱,一直到十一年前才被新朝一统,安定下来。 “曾经见过,可惜,是流星。” 只一瞬划破天际的光亮,却照亮了很多人的人生。 谢音抬头看向东边的县城,“那就希望秦掌柜是高悬夜空里的那颗不灭的星星。” 她又娇俏一笑,“不过,她的夫君我却是想要的。” 谢忠不解,“大小姐不是去年秋冬就已经放弃了吗?” “谁说我放弃了?”谢音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陆云风身上有这世间男子没有动东西,专情致一,这样好的男子,我想要,我想让他也对我专一。” 谢忠劝阻,“大小姐,过些日子就是清明,我们是回来祭祖,此次老爷交代不可多留,你的婚事也该定下了,你若是在丰谷县和男子不清不楚,老爷会生气的。” 谢音扬起下巴,“那我就嫁给陆云风。” “小姐莫要说胡话,那陆云风已经娶妻,何况他只是一介商户,哪里配得上大小姐。” “商户又如何,嫁给他,我会比世间很多很多女子都幸福,你没看见秦掌柜有多自由自在有多幸福吗? 你忘了年间我堂姐的遭遇了?堂堂四品大员的千金嫁给伯爵府公子又如何,嫁人不过两年,夫君纳妾,贱妾争风吃醋陷害。 那后院就没有一日安宁,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还被婆母抱走,不许养在身边,一辈子囚在那四方院子里有什么趣。 不如就嫁给这陆云风,做个商户妇人,就如那鸟,飞翔在天地间,是多么的畅快。” 陆云风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此刻正从揽月山下来,从绣楼码头自己撑船横渡河面回家。 手里拿着一棵刚挖出土的兰花,种在瓷盆里放在窗台上,媳妇一定喜欢。 他想着就不自觉笑起来,秦小舟还喜欢银杏树,到时候在学堂院子里也种上几棵,一到秋天满地金黄,她那么爱财的小娘子,就连黄叶子也是爱屋及乌。 “陆公子!”谢音在甲板上朝着河中小船上的人招手。 她方才远远看见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他,到丰谷县第一天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让她无比雀跃。 陆云风抬眼望去,遥遥朝着甲板上的人做拱手礼,算是打招呼,回头就往家里院子后门而去。 这后门的小码头只有他这样的小巧摇橹船才停的下,好在这个小码头只有陆家使用。 他栓好船,敲开后门进去,找来瓷盆种上兰花端去书房给秦小舟看,“今天在山上挖的,好看吗?” 兰草叶子摇曳,有两支花开出嫩黄色的花,有淡淡的香味。 秦小舟一喜,“好看。” 陆燕在院子里喊吃饭,才刚在餐桌边坐下,后门被敲响,陆燕跑着去开门,愣了一下,“刘嫂子?快进来。” 她又往河边看,刘荷花的那艘小船里没有人影,“刘大哥怎么没一起来?” 刘荷花捧着五个月的肚子,未语泪先流。 陆燕吓了一跳,赶紧把人迎进来。 刘荷花风尘仆仆,穿着破旧的灰衣粗布,裹住头巾,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直直在厨房门口跪下,对着餐桌上的秦小舟磕头,“秦掌柜,求您收留我,我愿意卖身给您做牛做马。” 秦小舟疾步出来将人拉起,“刘嫂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刘大哥怎么没进来?小燕,快去请……” 刘荷花紧紧抓住秦小舟的手,泪流满面,“冬天的时候那些倭寇又来了,沿海大乱,上个月才被平定,我丈夫他,他被倭寇杀了,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 其实她和秦小舟也不过是见过两回,本不该这样来给人添麻烦,可她一个妇人,身怀六甲,如果没人庇护,她会活得生不如死。 她很是尴尬又忐忑,耳尖通红,要是有办法,她也不会这样没脸没皮就来。 秦小舟反握住她的手,“好,我买你,明日就去衙门办理户籍。” 一个女人这一路也不知是怎么走来的,好不容易到这里,她不能不管。 刘荷花一个寡妇,如果是良家子,过两年就会被强行婚配,何况不卖身为奴,她的户籍根本不能随意落户,在丰谷县停留过长时间会被赶出去。 秦小舟让人去给刘嫂子准备热水洗澡。 一路走来她不敢把自己梳洗干净,只有乞丐模样的样子才能减少沿途的觊觎,这会儿身上都有一股味儿了。 景月拿着自己的一身衣服敲开后院的一小排平房中的最南边那间,“刘嫂子,这是昨天才发下来的夏衣,你先穿着,我明天去绣楼再去领一套。” 现在秦小舟名下所有店铺的人穿着统一,每个季节每人三套衣服,都是从绣楼那边直接拿过来的。 刘荷花仔细擦洗身体,热水流过肌肤的感觉让她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谢谢你妹子,我就是厚脸皮还求个安身之所,还给你添麻烦了。” 景书笑着安抚,“我们都是在秦掌柜的庇护下过日子,就该互相护持,姐姐别说这样的客气话。” 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刘荷花那五个月的肚皮上,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她曾经也怀过两个孩子,都被主母打掉又没有调理,现在坏了身子再也怀不了了,“这店里忙,你来哪怕只是洗洗杯子碗筷也是一大助力。” 刘嫂子微微安心,“我是个粗人,别看我肚子五个月了,这些我都能干。” 洗完澡出来,景月热情地拉她去厨房,“刘嫂子,这些都是给你留的饭菜,你快些吃吧。” 第186章 分海鲜 刘嫂子吃过饭才去船上把东西搬进来,有两桶海鲜和一大捆海带一大袋晒干的虾米,“这些东西还望掌柜的笑纳。” 秦小舟也不推辞,都收下了,给了五两银子。 刘荷花也没有推辞,她还有孩子要养,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只是脸色涨红,“掌柜的,我实在是……” 秦小舟握住她的手,“这些银子都是你应得的,往后你还要养孩子,我待你和她们是一样的,工钱也一样,而你多个孩子负担更重,更是要为自己打算。” 随后又宣布,“明天就吃海带排骨汤,这海带可是好东西,营养丰富,多吃海带能预防大脖子病。” 田小花过来送北方的羊角蜜,“掌柜的,这是今日来绣楼进货的一个商户带来的东西,说是北方的一种特色,钱嬷嬷让我送来。” 她把东西送进厨房,双眼放光地摸摸海带看看海鲜,听说这一条条硬邦邦的东西居然可以治疗大脖子病后更惊讶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海,“这东西真是海里来的?掌柜的,明天吃这东西,我能不能也讨厌两碗,大脖子在我们北方可是会死人的。 我们村里前些年就有好些人得过这病,我想和弟弟一人喝一碗。” 秦小舟科普,“得大脖子病是因为吃的盐巴不够,海带在海里长大,就是泡在盐水里,所以才说能治病,正好你带一半到绣楼那边去,明天所有人都吃海带排骨。” 田小花笑着应下。 刘嫂子嘱咐她海带的做法,“姑娘今晚就让厨房用水泡上,等明早泡开软化就仔细搓洗,不然会有泥沙。” 陆云风把留下的海带又分出三部分,不多,一份就七八根,“明天表哥来就让他跑一趟,家里和表哥还有小姑父家各一份。” 秦小舟没有异议,“这海鲜也分一分,给家里多带回去一些,小孩子要多吃这些东西才会健康,还有这些虾米,小孩老人吃了对骨头好。” 第二日下午,赵勇赶着牛车往王家村赶,拉着半车东西。 扬起鞭子哼歌,很快到陆家,“小姑,陆家奶奶,这些是表弟让我带回来的东西,说是都分好了,也给李家坝那边带一份。” 赵芳看着这么多东西,“你等等,我分一些你拿回家去。” 赵勇笑呵呵的,“表弟分好了,我家的也有。” 赵岭从果园回来,听了这话,戳戳儿子都脑壳,“我和你大伯都在陆家吃住,家里才几个人,你少拿些。” 赵勇捂着脑袋委屈,“表弟媳说这些是海里的东西,吃了能预防大脖子病,对小孩子老人都好,我才拿的。” 王兰抱着石头笑了,“哎呀,难得有海上的东西来,是该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你们也别说他,就算是大云没想到我也是要给他的。” 陆小四蹲在院子里抓龙虾玩,突然哇哇大哭,原是被虾钳夹住手指,那虾钳子可比他手指多粗,小拇指上很快冒出血来。 赵芳手忙脚乱地把虾钳子掰开,抱着儿子进屋去涂药。 赵岭一听对孩子好,也不好再继续阻拦,只是叮嘱儿子,“以后家里有啥吃的也带点到你姑家来,天天拿人家的吃人家的。” 赵勇连连点头,跳上牛车往赵家台子去。 王兰惦记着小女儿,自己一个人又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只能次日一早让赵勇赶着牛车送一趟。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女儿家走亲戚,赵勇送亲的时候来过,寻着记忆在李家坝穿梭。 李阳老娘李桂芝从地里回来,远远就认出坐在牛车上的王兰,撇嘴冷哼,旁边的人好奇,“桂芝嫂子,这是谁啊,你认识?” 李桂芝翻着白眼,“谁认识她啊。” 和她搭话的人也不在意,只是新奇地望着牛车上的人,还有那背篓,那背篓都装满了,不知是啥好东西。 “估计是走亲戚的,从北边来的,可能是王家村的人。” “这老太太家里的日子肯定好过,你瞧瞧那衣裳,一身都是细棉布做的,还有那鞋面用的也是好布。” “人家还带银镯子银耳环呢,看着就有一二两。” “也不知是谁,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孙子,正好去说亲。” 王兰坐在牛车上听到这话,也白了李桂芝一眼。 牛车一路到李大夫家停下,左邻右舍都出来看热闹,村里很少来不认识的人,突然来人就很新奇。 有人认出来,“是李大夫家去年娶的那个媳妇老娘,估计是来看女儿的。” “哎哟不得了,就是王家村的陆家人?听说他们家可有钱了。” “那背篓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陆家还有人没媳妇,我家小丫也到了年纪。” 其余人一听,眼珠咕噜噜的转,陆家那么有钱,要是能攀亲带故,从陆家指缝里露出来一点都够他们这些人吃几个月了。 陆玉正在院子的枣树下做鞋垫,李家师徒大早上就进山去采药,叮嘱她不要轻易开门,这会儿听到敲门声,她迟疑着开口,“谁啊?” 要是来瞧病的就叫他们明日来,要是男子她是不会开门的,要是隔壁的嫂子她倒是能迎进来说说话。 王兰一出声,陆玉惊喜地跑过去开门,“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赵勇把背篓背进去,喝了碗茶水,“陆家奶奶,我先回去,明天下午我从县城回来就来接你回家。” 陆玉极力挽留,王兰笑着解释,“你忘了他中午还要送鸡鸭到县城里去,这会儿回去,正好能赶上你嫂子做好饭,让他去家里吃。” 说罢献宝似的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这虾米煮面的时候放一些,鲜着呢,还有这东西叫鲍鱼,是好东西。” 陆玉很快就猜到,“是小舟让人送来的?” 王兰笑着点头,“你要多吃些好东西养养身子,以后才好生孩子。” 说罢就进厨房开始忙活,中午只有娘俩在,她也不好把好东西都只给自己女儿吃,“我们中午吃一点,留一些晚上亲家和女婿回来。” 母女俩很快吃完午饭,王兰这才好好看看女儿的家,院子里在晒草药,打扫的干干净净。 厨房后头有一个小篱笆圈,养着三只母鸡一只公鸡,外面种着一圈菘菜葱姜蒜,水缸里满水,墙角堆放劈好的柴。 她欣慰地点头,“瞧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陆玉纳鞋底,“他们家没地,好在厨房后头能种些菜,我平日里就是给他们做鞋子,打理家里,十天半个月也不许我出门一趟。” “那就好。”王兰踌躇,“要是那李阳家的人对你冷脸你也不要怕,只管离得远远的。” 陆玉捏针线的手停住,“娘,你遇到他的家人了?” 第187章 香饽饽 说起李阳老娘来,王兰也是一肚子的气,当初可是被那家人罢了一道。 “我一进村里就在路边遇上了,还朝我翻白眼,我呸,还好你没嫁到那家去。” “都过去了。”陆玉继续纳鞋底,她以前觉得天塌下来的日子现在再回想,好像也就那样吧,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我隔壁婶子是个喜欢讲家长里短的,只要得空都会来我家和我坐坐说说话,她前几日说李阳现在在相看潭水村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还在小舟的绣楼做绣娘,不过听说那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两家迟迟没有定下来。” 王兰高抬头颅,“绣楼里的绣娘现在可是香饽饽,村长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都是来找王叶红提亲的。 只昨天就有两个媒婆上门,听说一个是赵家台子的,一个是县城酒楼的账房先生呢。” 陆玉惊奇,“县城里识字的账房先生居然也找媒婆来提亲?” 能识字的人家总是比地里刨食的人要高人一等的,以前王家村的姑娘还没有什么人能得县城里的读书人喜欢。 “是啊,现在县城里好多人都知道王家村。”王兰眉眼都是笑。 “我听赵勇那小子说,县令还给小舟送了块石头,上头有县令亲手写的字,我们家是有福气的。” 母女俩在树下闲话,李阳家却是闹翻天。 李桂芝一回家就摔筷子,碗是舍不得摔的,碎一个算一个,还要花钱买,筷子这东西,摔了捡起来洗洗就行。 她就是火大,凭什么陆玉那死丫头现在能过这么好,她儿子的亲事却还没着落。 “老大家的,你姨妈那边怎么说?那女子到底同不同意嫁过来?” 老大媳妇默默捡起筷子,背过身翻白眼。 当初就是婆婆作,想娶家里困难的李夭,想着好拿捏可以摆婆婆款,结果那姑娘性子烈顶撞李桂芝。 李桂芝觉得失了面子大闹一场,逼的人姑娘跳河,后来远远嫁了。 后来到陆玉,也不知婆婆又抽什么风,好好的亲事又搅黄。 这段时间可把人愁死,她不敢当面说婆婆只能嘴里哄着,“我明儿去问问。” 谁都没想到李阳的婚事会这样一波三折,当初李阳也是李家坝数得上名号的长得好的少年。 家里也有房子田地,在李家坝也是中等家庭,没想到现在快二十岁了,同龄人里就他爹婚事还没定下。 隔壁和他一起长大的那几个孩子都会叫爹了。 李阳老爹坐在桌边,就着馒头喝酸菜豆子汤,“你发什么疯?一回来就摔筷子。” 李桂芝在身侧呸陆一口,“刚才回来路上碰着陆玉那小贱人她娘了,真是晦气。” 李阳沉默地顿住筷子,二姐夫李骥还在给陆家送牛乳,其实陆家的情况他一直都知道,听说新建了纺织厂。 现在十里八乡的人都在种桑养蚕,陆家越来越富有,就连县令都赐石头,而他呢? 快成李家坝的笑话了! 李桂芝还在极力吐槽,“那陆玉也不知道是什么祸害,听说嫁过来半年门都没出过几次,天天要人伺候,李大夫也是一点做公公的款都没有,被一个新媳妇骑在头上拉屎……” 李阳突然一拍桌子,面容阴沉,“娘,你别说了,当初要不是你搅和,我和陆玉早就结婚了,都怪你。” 李桂芝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囔囔地发不出完整的话。 半晌才嗫嚅解释,“我,我就是怕陆家有钱,那小贱人嫁过来压你一头才想着挫挫她的锐气,哪知道那陆家是水性杨花的东西,一面和你相看,另一边也接触别人。” “儿啊,娘这次看上的这个姑娘是个极好的,屁股又大又圆,保准能生儿子。 陆玉那小贱人那身板说不定真不能生,不然你看她嫁人半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阳的脸色稍微缓和,“我不喜欢太胖的,什么时候能见一面,我要先看看长什么样才决定娶不娶。” 李桂芝欣喜,“好好好,都听你的,让你大嫂安排。” 李阳大嫂白眼快翻抽筋了,那潭水村在县城郊区,和县城区别不大,那村子里有姑娘的人家哪家不是多少媒婆盯着的? 何况姨妈侄女去年到绣楼做绣娘,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就是县城里的那些未婚男子也是配得上的。 和县城的人比起来,李阳可没有任何优势,现在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娶不娶到时候才能决定,好像那姑娘非他不可似的。 “婆母,那姑娘今年才十五岁,可能要明后年才会结婚。” 谁都不傻,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谁都想要,那姑娘娘家人自然不舍得把能赚钱的姑娘早早嫁出去,毕竟晚一年就有二十四两银子的收入。 李桂芝瞪着她,“老大媳妇,当初是你说你姨妈家有个这样的姑娘,我们才想着去接触的,你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阳大嫂都无奈了,恨不得扇当初的自己两巴掌。 今年年初的时候走亲戚,姨妈显摆的侄女,被她听到了,她一时间脑子发热,就把这事告诉了李桂芝,想着撮合撮合,结果那姑娘天天呆在绣楼不见人。 李桂芝好容易去她家里见着一回,那姑娘却不正面回答婚事是否同意,一拖就是三个月。 “行,我明儿去我姨妈家走上一趟。” 人人都盯着绣楼纺织厂的姑娘,而姑娘们却是把后边山坡上的学堂当作是向往的地方,句句不离学堂。 “我有个妹妹今年七岁,我等会儿就去给她报名,让她读书去。” “你娘能同意?” “现在我每月给她们一两银子,家里没人挣钱比我多,自是我说了算。” 其余人投去羡慕的目光,“对,谁赚钱谁说了算,我也要争气一点,支棱起来,不能再被我爹压着,他想把我嫁给县里的有钱人家做小妾,我才不去呢。” “我想嫁一个账房先生,他做工给人算账,我以后就在绣楼做绣娘,生两个孩子,孩子就给他爹娘带,这样我就能继续赚钱养家,看谁还敢欺我。” “你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也不知羞。” 绣楼二层里说说笑笑,李珍已经是四个月的肚子,坐在窗边绣一朵牡丹。 她没见过牡丹,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花。 是叶肃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本图册,上头有上百种花的样式并写着名字,她闲暇时就喜欢抱着那本书看。 她这几个月识得几个字,就一字一句的看,看花的样子,看花旁边写的注解,才知道原来山里随处可见的兰花也是贵人喜欢的东西,就连竹子那样普通的东西,贵人也喜欢。 既然贵人喜欢,那她就绣到衣服上去。 第188章 宅院 陆燕从蛋糕店跑到后院,“嫂子,有你的书信。” 秦小舟从书桌抬头,陆燕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是朱府下人的穿着,她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一个包裹和一封信,“秦掌柜,这是我家小姐送来的。” 秦小舟接过拆开,朱娴在信里写已经收到送去的石榴树和话本子,她在卢家的事情只三两笔就带过,着重写蛋糕店在京城的受欢迎和赚钱的事情,最后说要把丰谷县的朱府给秦小舟,请她妥善安置宅子里的下人,至于朱娴亲近的下人,她使唤惯了,去年走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带走,信最后是一张房契。 秦小舟微愣,请送信的小丫头在院子里稍坐吃茶,她回屋去写回信,信很快写好,又拿出五百两放入信里,送走小丫头,她拉过陆燕,“走,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五百两买不到朱宅这样的院落,但如今朱娴嫁人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银两伴身总能更快的在新家得到下人的拥护,不过她自己手里有好几门生意店铺,娘家给的嫁妆应当不会少,五百两总归是秦小舟对一点心意。 两人先去衙门过户房子,再去朱府宅子,宅子里的人显然已经知道这房子换了主人,都在院子里等着迎接,管家先是上交一个盒子,里头有府里下人的卖身契,还有库房里的一些东西名册和钥匙。 秦小舟站在几人前头,看着站成两排的下人,也不摆架子,“今后这府宅属于我,你们去留自己决定,要走的找找陆燕拿身契,每人再给三两银子,若要留下,那往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谁敢背主,我绝不轻饶。” 两排下人前头一排是女子,后一排都是男的,有三个还是码头的管事,其中一个管事愁眉苦脸,“秦掌柜的,那码头生意是朱大小姐的,我原本并没有身契,因着是跟着小姐做事,以前就住在这府里,那现在我这一家子,往后住处也是个问题。” 朱娴的行船生意还在继续,管事的人还是朱娴的,继续住在这里不是扯着吗? 秦小舟略微沉思片刻,“你们中有几人是码头管事的?” 三个人长出来,其中一人介绍,“我和兴哥是管事的,闻弟是账房,我们三人都有家眷,以前就住在宅子里的后院。” 秦小舟也不吝啬,“既是如此,那每人给一百两,就劳烦你们出府另外寻住所,至于你们以前用的东西,只要需要尽管带走。” 一百两足够在县城找到一个不错的居家院子,要是想离码头近一点到东边去找,更能找到七八间屋子的大院。 三个管事的谢过,领了银票到后院去收拾东西。 这是一个摆脱奴籍的好机会,还不需要自己花钱赎身,何乐而不为,这些女子家都在丰谷县,前几年过不下去才卖身到府里来,现在能走,自然是有人愿意的。 随即就有人上前,拿了卖身契和银子,珍惜地放入怀里,就去后院住所收拾东西就走,最后只留下五个女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就连管家都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秦小舟问,“你们为何不走?” 其中一个小姑娘跪下朝着秦小舟磕头,“奴婢春禾,家中母亲早逝,有父亲和两个哥哥弟弟,但奴婢回去后只怕会侵吞我的银两并把我嫁人,我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求秦掌柜容我在府里伺候。” 其他四人也跪下,“我们都是家中不在意的女儿罢了,回去也是被许给人家换一点彩礼,我们宁愿跟着秦掌柜伺候您。” 即使是在后宅伺候,她们也是听说过秦小舟名字的,县城就那么大,能有什么新鲜事,何况秦小舟一个女子能在县城让立足,能建起绣楼纺织厂,里面都是女子,可见她对女子极好,去外头不如就跟着这样一个人,至少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被嫁给老男人。 秦小舟点头,“好,你们就留下吧,不过府里不需要那么多人,留下两个即可,其余三人就到一帆风顺店里去做活,你们谁愿意去?” 五个女子面面相觑,最后有三人上前,秦小舟便让她们去了。 五个女子散开去各自忙活,那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才跪下,“我是前年在皖州被朱大小姐救回来的,叫秋实,我家中早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出了府也无处可去。” 世间那么多人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孑然一身,去外面孤苦无依,不如就在府里做工,反正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秦小舟想了想,“如此你就留下吧,这么大一个宅子,也需要你打理花草树木。” 秋实磕头谢过。秦小舟抬手,“起来吧,带我们逛一逛这宅子。” 宅子很大,只前院就有一亩左右,正厅侧厅花厅,都是不同的待客之地,后院两亩,主楼和两座副楼之间有游廊连接,中间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正直盛春,水池里荷叶刚冒头,锦鲤嬉戏。 陆燕新奇不已,“嫂子,这房子好漂亮啊,和我们的绣楼一样好看。” 秦小舟好笑,“去选一个房间,以后自己一个屋子。” “好耶!”陆燕像只小燕子四处穿梭,很快就在西副楼二楼选好房间,秦小舟选择主楼的二楼。 后院西角还有一排屋子,有三个独立的小院,这都是以前码头管事的住所,平房是下人的住所,现在下人少了,可以一人一间。 离开前秦小舟吩咐府里三人这两天把屋子打扫好,三日后她们就搬过来住。 陆燕欢欢喜喜跑回家收拾东西,晚上陆家兄弟两一回来就把这事告诉他们,“那宅子有我们这里的十个那么大!我们就是一家人都搬进去也可以一人一间屋子。” 陆云行抱着书本,“怎么突然要搬那边去。” 秦小舟解释了原因,“那宅子在县城东北边,除了去绣楼不方便,其余都很不错,毕竟小四今年快三岁了,明后年就该来县城启蒙,小石头长大后也不能一直留在村里,还是要养在县城里,见见该见的东西,小燕和锦绣都马上是大姑娘,要有自己的房间和空间。” 陆云风点头,“好,那就三天后搬过去。” 第189章 秦宅 陆燕每天都很激动,一天要跑去那宅院看三两次。 这天回来,她抓着脑袋找到秦小舟,“嫂子,那宅院新换的牌匾,上头写着陆府两个字,那宅子是朱大小姐给你的,不应该写秦府吗?我叫秋实去改,可是他不听。” 陆燕想不明白,也不懂秋实为什么要给宅子冠上一个不属于它的姓氏。 陆云风从门口进来,“你让他再去改,就说是你嫂子的意思,他要是不听你的,你拿着身契将他打发走,我们不需要一个不听话又自作主张的下人。” “嗯嗯。”陆燕连连点头跑走了。 秦小舟心中不舒服,明明那天她明确说过她是那座宅院的主人,怎么还有人认不清。 陆云风好笑地捏她的手,给她放松,“别生气,明天搬过去,你再立立规矩,让他们知道我们家你说了算。” “哼。就你会哄我。” 秦掌柜搬家,多少人闻声而来。 大清早的门口就有不少人,都是生意上有往来或是想结交的人,秦小舟大手一挥,大摆宴席。 来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见牌匾上的两个大字——‘秦府’。 众人纷纷摇头,窃窃私语,“没想到居然是秦府?不应该是陆府吗?” “哪有女子用自己的姓氏立府的?把丈夫放于何地?”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违反夫纲,不顾伦理。” 也有人反驳,“秦掌柜是女中豪杰,那绣楼里的衣服和纺织厂的布料远销京城和金陵,她名下养着四百多名女子,还要办学堂,这样的女子为何一定要躲在丈夫后面才算守规矩?” “就是,秦掌柜可是多少女子的指路明月,你们男子就是见不得有女子比你们厉害,也不敢承认有女子能比你们厉害!” “还有,秦掌柜是个好女子,不要用你们肮脏的思想去猜测她,她洁身自好,你们找到不到攻击她的地方,是不是就要给她造黄谣?” 不少人被说得面红耳赤,院子里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陆燕在人群里就要上去理论。 秦锦绣拉住她,“这些都是以性别看人的低等人,没必要和他们浪费时间。” 陆燕冷哼,拉着秦锦绣去侧厅,“走,带你去吃东西,这次的菜是陈海平酒楼做好送过来的,大肘子和肥肠都特别好吃。” 秦小舟在正厅里远远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吵闹,她和陆云风同坐在主位上,并没有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去花厅招待女眷,此刻对于外面的言论她并不理会,只是低头饮茶。 沈柏山亲自来送贺礼,自觉很给面子,此刻靠在椅背上,笑得不怀好意,“秦掌柜的不去管一管?” “嘴长在别人身上,说话做事彰显的是那个人的教养与见识,和我有何关系?”秦小舟面容平静,“难道我说沈老爷爱好男风,你就真的爱男风了不成?” “你,你……”沈柏山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伶牙俐齿。” 秦小舟笑呵呵的,“过奖过奖,不敌外头那些长舌的东西。” 外头有人进正厅,刚好听到这话,一时间尴尬无比。 秦小舟却是依旧波澜不惊,“多谢诸位来送贺礼,顺便唱了这么一出戏,就当是给我们解闷儿了。” 方才还在争吵的人忽然一个个面红耳赤,低着头尴尬地三五成群到桌边坐下,再不提府宅的名字。 陈海平在院子里招呼酒楼伙计送来菜,自然是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寻了个机会悄悄问秦小舟,“秦掌柜就不怕得罪人?” “切,就那些人的心胸,小得和针眼差不多,能有多大成就?”顾云瑶插话。 她带着孩子来,送上贺礼,对秦小舟说:“你这大门上的牌匾我看着就喜欢。” 陈海平拱拱手告辞。 秦小舟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道:“来的正好,正要开席,入座吧。” 秦小舟安排母子三人坐到主桌,赵芳和王兰要带孩子,就早早坐下,没有去招呼客人,陆燕带着秦锦绣招呼村里来的亲戚入座。 王家村只有李凤仙一家和王力带着儿子媳妇来,然后就陆玉一家三口,还有赵家的一家人。 至于别的亲戚,前两年的时候早就疏远了,这一年再亲近,也不是那么回事。 其余的客人都是县城里有生意往来的商户,还有几个陆云行的同窗和夫子,倒是县令的师爷来亲自送贺礼,让秦小舟受宠若惊。 不仅是她,就连在场的人都对秦小舟越发重视起来。 乔迁宴热热闹闹地结束,宾客散尽,赵家两个舅舅吃过饭就回陆家继续去照看鸡鸭鹅,顺便守着宅院,赵家其他人也一起离开。 李菖蒲趁着夕阳也带着妻儿师傅回家,赵芳和王兰带着孩子住下来。 陆燕像只小燕子在后院游廊穿梭,“奶奶,娘,快来,这里房子可多了,嫂子说想住哪里都可以自己选。” 王兰目瞪口呆地跟在她身后,望着眼前的游廊假山和锦鲤,“家里还能弄池塘啊?还能养鱼?” 陆燕欢天喜地的,“阿奶,我们绣楼里的池塘里现在也有鱼。明天我就带你去绣楼看。” 赵芳虽然也去过绣楼,可再次见到这样大的房子还是不可思议,“这样大的地方,居然是我们家,这房子可真漂亮。” 小四趴在游廊栏杆上,指着水里的鱼,“吃,吃鱼。” “哎呀你这孩子,这多漂亮的鱼啊,怎么就尽想着吃。”王兰拉着小孙子,笑呵呵的道。 “老人说越是颜色艳的东西越不能吃,这鱼长这么漂亮,红的黄的白的都有,肯定不能吃,还不如养几条能吃的鱼,就不用花钱去买了。” “哈哈哈,嫂子说这一条就是七八两银子,阿奶,你要是想吃就捞一条上来看看能不能吃呗。” 王兰大惊,“哎呀!这什么鱼啊,这么贵。” 七八两银子够庄稼人一年的嚼头了。 陆燕拿着小竹竿逗鱼,“这鱼叫锦鲤,是看的,嫂子说养这个会有好运气,大富人家都喜欢这东西,还有点锦鲤一条就要上百两银子呢。” 陆云行今天高兴,和夫子同窗喝了两杯酒,他酒力不行,脸红彤彤的,憨憨傻笑,“嫂子说嫂子说,小燕,你要变成嫂子的跟屁虫啰。” “二哥,我就是嫂子的跟屁虫,哼。” 几人在游廊玩闹,瞬间把寂静的院子盘活,多了人气。 第190章 回京 清明之后,学堂的建设如火如荼,一切又再次步入正轨,丰谷县却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一队人马在顾云瑶的小院门口停下,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朝马车里行礼,“战王,就是这里。” 萧泽掀开马车帘子下来,打量着这一方小院,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院,连他府邸上的下人住的都不如。 推门而入,院中景色一览无余,三间正屋,一侧厢房做厨房,一侧是简单的柴房,旁边还有菜地,种着一些他不认识的菜,两个孩子在菜地里捉虫子玩。 萧泽眉头紧皱,他的儿子女儿居然做这种肮脏的下人才干的事,“大宝小贝过来!谁让你们这么不懂规矩,干这种事,伺候你们的人呢?都拖下去杖毙!” 敢让他的孩子干这种事情,活得不耐烦了。 小女儿跑过去抱住萧泽大腿,扬起软乎乎的小脸蛋,“爹爹!我好想你呀。” 萧泽把女儿抱起来,“爹也想你,你娘呢?” “娘亲去买肉啦。”小贝伸出指头数,“卤肥肠猪耳朵烤鸡,娘说都买。” 肥肠不就是猪大肠?那是人能吃的东西?萧泽脸更黑了,放下小贝让身边人带去洗手。 这才对着站在菜地边看着他不动的大儿子招手,“过来。” 大宝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在距离五步前站住,规矩行礼,“孩儿拜见父王。” 萧泽满意地点头,“起来吧,你娘出门了,照顾你和妹妹的下人呢?” “回父王,没有下人。” “没有?”萧泽才消下去的怒火又起来了,“你们才多大,你娘怎么放心丢下你们出门不管?真是狠心。” 皇家的孩子,那都是金雕玉琢,最最矜贵无双,两个孩子才几岁,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照顾。 “狠心什么?”顾云瑶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几个油纸袋子,烤鸡的香味飘散出来。 女儿就闻着味道从厨房跑出来,“娘,烤鸡,我要吃。” “好。”顾云瑶带着孩子去厨房吃东西才出来对着院子里的男人。 “你大老远从京城跑来,就是来兴师问罪我怎么照顾孩子的?那就大可不必,他们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们。” 她又忍不住刺了两句,“你的正妃允许你跑来这偏远之地?她不心绞痛也不头晕了?不需要你天天陪着才吃得下饭不梦魇?你也不怕你离她远了,她就活不下去!!” “够了!”萧泽脸色阴沉,“柔儿身体弱,你针对她干什么?你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半年,她很担心日日为你诵经祈福,而你呢,一见面就刺她,这半年带着孩子杳无音信,和她相比你简直是……” 顾云瑶火冒三丈,“你才够了,当初娶我的时候说好我是正妃,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跟着你南征北战,怀着孕为你出谋划策,为你兴修战车。 而如今为了皇位,你又要娶户部尚书的千金,那个女人装一装,你就真的什么都信!” 萧泽沉下眼睫,压下心底的痛恨,他喜欢顾云瑶。 可是这个女人见过他最狼狈最软弱的样子,当年他能成为战王,平定四方,如今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有这个女人大半的功劳。 每每见到这个女人,当初他的无能软弱就像一根刺在肉里慢慢腐烂。 “那些事,我们就不争了,带着孩子跟我回去,你要自由你要跑,也不能带着孩子跟你受苦。” 顾云瑶全身血液都往脑袋冲去,面色气红,“我不带着孩子,难道留在府里让他们成为别人的踏脚石牺牲品吗?” 李柔那绿茶黑心莲也就骗骗萧泽,休说在府里,就是她带着孩子跑路,那女人都能派人来追杀她们母子。 半年前要不是李柔的追杀,她也不会那么惨只能混迹在难民里跟着人群逃难。 也亏有成千上万的难民逃难,能作为掩护,不然她们母子三人早就成李柔的刀下亡魂了。 萧泽无奈摇头,“你对柔儿成见太深,她自小在深闺长大,不比的你身强体壮,她身娇体弱,你多让让她。” 顾云瑶心灰意冷摇头道:“你不是我认识的萧泽,他不会这样偏听偏信,是非不分。”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是这样的?萧泽再也没有耐心,“来人,把侧妃和两个孩子带回去。” “你们谁敢!” 萧泽不再多说,上前就将顾云瑶擒住,抱起来往马车走去。 顾云瑶挣扎,眨眼就被萧泽反手绑在身后,孩子也被抱上马车,他下令,“走。” 顾云瑶挣脱不开,最后脱力地靠在马车上,“我跟你走,但想去和一个人辞行。” 萧泽怜爱地把她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你别闹,乖乖跟本王回去,本王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她是我朋友,我突然失踪,她会派人来找,你让我去辞行,能省很多麻烦。” 萧泽将人抱进怀里,嗤笑,“我堂堂战王,还会怕?” “呵。”顾云瑶自嘲,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呢?导致自己被困牢笼不得自由不得解脱。 她明明也是新时代下长大的女性,最后却要成为这个男人的侧妃,连和朋友辞行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萧泽讨厌她这副表情,冷声下令,“调头。” 马车在秦宅门口停下,秦小舟听人禀报就赶出来,站在马车旁行礼,“不知是哪位大人大驾光临?” 顾云瑶转过身让萧泽为她解开绳子,这才下马车拉着秦小舟的手,“我要回京城了,以前答应过你要去学堂授课,怕是不成了,不过我在小院里留了一些图纸,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 秦小舟反握住她的手,有些急,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这么多人马,看着就不像是自愿去的。 顾云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只摇头,“没有,来这一遭,能见到你,我很开心,只怕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你,凡事都要徐行渐进,不要操之过急,总有一天,都会实现,我不管在哪里都会尽力。” 第191章 新天地 秦小舟紧紧握着她的手,随后拥抱住她,轻声说:“当一切都不利于我们的时候,顺势而为,也是一种反抗,只要内心清醒,不沉沦,为达目的,也可以做一些妥协,以卵击石,毫无用处。” 顾云瑶笑起来,眉眼间的抑郁消散大半,“我明白了。” 对啊,这是黄泉世界,而萧泽是皇帝的儿子是战王,和他对着干,没有一点好处,何不借他的势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多谢你为我指点迷津,我期盼着在京城听到你学堂的消息。” 秦小舟郑重点头,“好。” 马车驶过长街,一行人换乘商船,顾云瑶望着渐渐远去的丰谷县,悲伤袭上心头,又有一丝奇异的火苗在心中燃烧。 萧泽负手而立,“刚刚那女子瞧着是个商户,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是战王侧妃,如此她就能扒着你,说不定为了攀附上我,还会和你拉进关系,陪着你一同入京。” 顾云瑶轻蔑一笑,“她在这里自由自在,去京城做什么?去看人脸色去感受牢笼有多坚不可摧吗?” 战王侧妃? 真当她稀罕。 萧泽一甩衣袖,“你总是这样,没点女儿家的娇柔,何况京城有什么不好,万人之上,仆从数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不就是曾经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吗?” 顾云瑶不可置信地回头,眼前的男人已年近三十,依稀可见当年的年少英姿,可眼里早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初心。 那时明明说好是见不得百姓深陷战乱之苦,要建立一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王朝,而以战止战才是唯一的办法,她才愿意改进战车的。 “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你。” 萧泽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曾经的年少情深,现在一看,居然只有无尽的争吵。 顾云瑶还想发火,想朝着窗户吼两句,人还没到窗边,突然有一个女暗卫拦在窗前,冷声道:“请侧妃莫要靠近窗边,危险!” 女暗卫早已经听说过侧妃性子刚烈,曾因和王爷置气跳过池塘差点淹死。 王爷命她贴身守在侧妃身边,想来也是怕侧妃再此寻死觅活! 顾云瑶一口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去吼不出来,她面色涨红,转身打开房间门,门口的侍卫持刀将她拦下,“侧妃,没有王爷命令,您不可以离开!” 顾云瑶心口憋闷,喉咙腥甜,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官船极速北上,仅八天就达到玉京,宫中太医早已经在战王府邸恭候,人一到就把脉开药。 太医一致得出结论,“郁结于心,胸闷气堵才吐血昏睡,还需多加开导才是。” 那之后的第三日,顾云瑶醒来,再也没有大吵大闹,性格也软和不少,面对王妃李柔也不再硬碰软。 再然后萧泽离奇的发现,顾云瑶也有了柔情蜜意,居然会偶尔端着汤水来书房寻他诉说情谊。 他甚是满意! 顾云瑶提出在京城办一个收容所,收留冬天遗留下的一些孤儿寡女的时候,他一口答应。 收容所解决了京城的孤儿,并因此,萧泽在民间上得到了仁厚的贤名,他就越发满意了。 这日回来拉着顾云瑶,满眼都是十年前的欢喜,“办收容所的事情,你做的不错。” 顾云瑶笑容标准,“那我想给他们找夫子,男子读书识字,若能考功名最好,不能的话将来也能做个账房或是管事谋生,女子就教算术和刺绣,都为了谋生。” 萧泽满口答应。 自此,顾云瑶的收容所就越发能摆在台面上了。 那日,秦小舟看着顾云瑶的马车远去,带着陆燕去交易市场东南边的小院。 陆燕好奇,“嫂子,带走顾姐姐的是什么人啊?是她的夫君吗?” “或许吧,总归是个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在使用他的阶级权势压迫人,逼迫顾小姐不得不跟着他回去。”秦小舟拿起桌上的图纸,上面有纺织机的改进方案。 最底下,是几张没写完的话本子,正是秦小舟当初送给朱娴的宅斗小说续集! 秦小舟猛然一怔! 这话本子居然是顾云瑶写的! 那些陷害和污蔑,难道也是她亲身受到过的? 可面对那些陷害,书里的女主可都机智化解了,若女主真是顾云瑶的缩影,那顾云瑶为什么还要逃到丰谷县来? 或许只是厌倦了那些勾心斗角吧。 陆燕说:“那个人真坏,嫂子,阶级权势真不好。” 秦小舟收起稿纸,摸摸她的脑袋,“人是社会群体,有群体就会有争夺烧杀抢掠,这时候就需要律法和规则,而只有权势才能让律法和规矩顺利存在并让人遵守。 所以权势这种东西,就像一把刀,就看持刀人怎么使用,你看,我也是一个有点小权势的人,才能开店办绣楼创立纺织厂,才能收留更多的女子,这也是权势的好处。” “若是一个人只有善心,却无权无势无财,那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去害人,却帮助不了任何人,你说是不是。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就是这个意思。” 陆燕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啦嫂子。” 晚上回家,就拉着陆云行去书房辩论权势好坏,吵吵闹闹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陆云行顶着两个熊猫眼去学堂,被同窗堵在学堂院子里,“陆老二,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陆云行也不恼,把和小妹的争论说了出来,有人感叹兄妹两个的角度独特。 其中一人一脸鄙夷,“你妹妹一个女儿家,小小年纪不学女工刺绣,怎么还谈论起这些大道理来了?难不成还想入朝为官?哈哈哈哈哈哈。” 陆云行作揖这才开口,“女工刺绣只能是自己一个人受益,要是能得管理之道,将来掌管一方商行,创造更多岗位,能助益更多人。” “掌管一方商行?你们可真敢想。” 两人在院子里你来我往,最后变成了女子是该相夫教子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人也忍不住插嘴,各抒己见。 夫子来后也不叫停,抚着胡须看,最后才道:“男女有别,各自有道,何须争论,都散了吧。” 秦小舟听说忍不住讥讽,“不过都是于制定规则者有利的道罢了,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觉得规则不公平。” 第192章 见闻 四月底,秦小舟找来一艘朱娴名下的商船,在家里宣布,“都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出发南去金陵。” “啊啊啊啊,嫂子,我们真的要去金陵?” 秦小舟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的去,自然要去!” 王兰和赵芳要带孩子,她们二人也不喜离开家,并不想去,“小舟啊,你带他们几个去看看就好,我老了,不想离开家。” 秦小舟也并不勉强。 这日清晨,陆家兄妹三人和秦小舟秦锦绣一起登上商船。 此次掌船的是一个姓李的行家,人高马大,一把胡络腮,人很是豪迈,“秦掌柜放心,我往返金陵七八年了,这条水路再熟悉不过了。” “好。” 正要启航,突然西边奔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秦掌柜,绣楼那边出事了。” 秦小舟跑到甲板边问:“什么事?” “绣娘们中毒了。”王婶子着急忙慌,“就早上吃了东西,上工的时候,有十来个绣娘上吐下泻的。” 中毒! 秦小舟手抖了一下,“请医女过去看了吗?” 王婶子擦了把汗,“去了去了,就是绣楼里还是一团乱。” 陆云风下船,“我去看看。” 秦小舟拉住他,“那边都是女孩子,你去不方便,还是我去吧,你们先回……” 家字还没出口,她就看见锦绣和陆燕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难掩失落。 她朝着船边的木梯走去,“你们继续出发吧,我留下来守家。” 陆云风不放心,“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今天就先回家,过几日再去。” “别。”秦小舟下巴点点他身后的三人,“你带他们去吧,别让孩子们失望。” 她又嘱咐:“你们此番去金陵,所行所见都要牢牢记下来,有所感悟才不虚此行。” 古代和现代的交通有天差地别,要出一次远门可不容易,若只是走马观花随意看完了事,那就是在浪费时间和钱财。 “好,嫂子,我一定好好看。”陆燕拍着胸脯,“我在书里看到金陵可是好几朝的古都城,那里一定很繁华有底蕴,我想看看她们穿的衣服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秦小舟点头,“注意安全,出门在外,不要受委屈,也莫要惹事,去吧。” 说罢转身下楼,又找来一条小船,朝着西边的绣楼而去。 陆云风望着远去的小船,“李掌船,开船。” 两层的楼阁商船缓缓而动,往东而去。 秦小舟在绣楼的码头下船,一口气跑到绣楼,“怎么回事?现在那些绣娘好点了吗?” 钱嬷嬷跑来,“秦掌柜,共有十五个绣娘出现症状,上吐下泻,医女已经为她们把脉,说是中毒。” 秦小舟蹙眉,这些绣娘吃住都是在学堂里,怎么会中毒呢?“去查!” 秦小舟往绣娘们的住所而去,那些绣娘虚弱地躺在床上,“怎么样了?” 医女手回把脉的手,“只是一些巴豆粉,拉过肚子就没事了,必用吃药。” “巴豆粉?”秦小舟喊来厨娘,“你在吃食里加巴豆粉?是何居心!” 十个厨娘大呼冤枉,“我从绣楼建起来就在这上工,已经大半年了,掌柜的,不是我们放的巴豆粉啊。” 钱嬷嬷让人都下去,“掌柜,我这就去查。” 秦小舟沉吟片刻,“去报官吧。” 衙役很快来了,共来了五个,绣娘吃东西食物中毒,这可是件大事,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县令很重视,要求彻查。 一直到中午,事情终于有点眉目。 秦小舟诧异,“你是说有人潜入绣楼下药,而那人会武功?能飞檐走壁!” 李捕快慎重点头,“是。” “可知是何人所为?” “还不知。” 县城东边大河上的一条船上,谢音身侧跪着一个暗卫,“大小姐,已经按您的吩咐,在绣娘饮食里放巴豆粉。” 谢忠蹙眉,“大小姐您这是何必,我听说绣楼那边已经报官,只怕会查到您头上来。” “哼!”谢音不以为意,“只是一点巴豆粉,又没有闹出人命,何况这都算不上是毒,而且这是我的暗卫,以他的身手,不会有人查得到。陆云风到哪儿了?” 陆家要去金陵是前天打听到的消息,谢音不想让秦小舟跟着去,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拖下秦小舟。 “刚刚出县城。”谢忠叹气,“您是千金之躯,何必为了一个商户这般行事。” “男人出远门,最容易遇上红颜知己,而我就是要做那知己。”谢音满脸的势在必得。 “忠叔,我试过了,我真的放不下陆云风,选个好的地点安排一下,我要和陆云风偶遇。” 谢忠拱手退下。 绣娘被下毒,却找不到歹徒,秦小舟有些心惊胆颤,只能日日都去守着绣楼,顺便写信告知陆云风此事,省得一直担心。 李掌船的商船前有宽阔甲板,中间是两侧阁楼,有八个房间。 行东走了一日,这一日陆燕都极其兴奋,时不时就跑甲板上,“哇,大哥,原来县城东边的峡谷后面是这个样子的。” 陆云行也有些激动,不过读书多年又去过府州,他已经沉稳不少,“去皖州府是往县城北边去,和这边的风景有些不一样。” 夕阳西下,河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陆云风望着夕阳,突然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思乡之情,还有,他想秦小舟了,“记住你们嫂子的嘱咐,别只顾着玩。” “知道啦大哥,我会一路走一路看,人穿的衣服和环境是有联系的,我才不会白走一趟。”陆燕兴致勃勃的说。 陆云行似是被陆燕的话启发,拿出粗糙的纸在旁边记录。 陆燕凑过去,看见纸上都是些周围的山和河道,“二哥,你记这些做什么?” 陆云行道:“江河辽阔,各地风貌温度和气候都不同,治理江河的办法肯定也会不同,我多记一记,回去好翻书或是寻夫子问问该如何治理。” “哇。”陆燕眼睛一亮,“二哥,你好厉害,将来若是你做大官,肯定能把一方管理的特别好。” 陆云行耳尖微红,面颊滚烫,还是一脸正气道:“读书自是要百姓做事的。” 从东转南两日,隐隐能感觉到从东南边吹来的海风,闷热潮湿。 几人以前都不曾在船上这么久,一连三日不下陆地,早已经没有开始的兴致安逸,都蔫巴蔫巴地食欲不振。 李掌船笑了,“到金陵还有五日呢,要不到前头的县城歇歇脚?” 第193章 珍珠 陆燕一听还有五天,脑袋更晕了,拉着陆云风眼巴巴地说:“大哥,我想去地上好好睡一觉,我现在看天都是转的。” 虽然这船有两层楼,房间任选任住,到底和地上的不同,晃荡久了,脑浆子都要摇匀了。 陆云风点头,“那就在这里留两日吧。” 于是船在运河边上的一个县城停靠。 几人在县城里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陆燕到底是小孩子,精力旺盛,才休息两个时辰,吃完晚饭又拉着人出门逛街。 街上不少商贩已经收摊,只有几家临街的铺子还开着门。 几人转了一圈,并未有太多稀奇之处,只是水比丰谷县更充沛,也有更多的水泽之地。 陆燕仔细观察着这里女子的衣服穿着,突然道:“这里的人好像很富有。” 陆云行一愣,并没有发觉,只能问:“为何这样说?” 陆燕看着不远处的两个母女,“你们瞧,那位母亲看着三十来岁,衣着面料普通,可却镶嵌珍珠做扣子,还有她头上的珍珠做的珠花,要是在我们丰谷县,少说也是值二两银子的,还有那小姑娘脖子上的珍珠璎珞,也不错,这还不富有?” 经陆燕这么一说,几人这才注意到这里的女子居然都或多或少地佩戴珍珠,可见真的富裕。 天色慢慢暗下来,几人踩着月色回到酒店,陆云风要了一份宵夜,随口问店小二:“你们这里的女子很喜欢珍珠?” 店小二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并非真喜欢,而是我们这里水泽地多,养殖珍珠的人家也多,珍珠多就贱,不好卖,特别是那些不规则又小的,丢了可惜,所以女子多以珍珠做发饰。 “我们这里还有珍珠粉,可以用来敷面,听说美容养颜。” 陆燕眼睛发亮,“多少钱一颗?” 她喜欢珍珠,想买,还可以拿回去送给娘嫂子和小姑姑她们。 店小二神色复杂,“好珍珠都要进贡,中等的大概一斤五百文,次等就是一斤一百文,最末等是二十文钱。” 陆云风又问:“养珍珠的人家是住在何处?” 店小二笑道:“我们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水泽地,都是靠着水产过活,夫人往县城东边去,随便一家问问就能找到。” 陆云风拿了五个铜板谢过店小二。 店小二欢喜地收下,多说了一句,“公子要是想买,可以往东三十里,那边的村子穷,不过好东西多,能找到公子想要的。” 这日李少明上门,身后带着两个汉子。 李少明规矩地站在朱府门口,见着秦小舟很客气,“秦掌柜,这是从南边来的商船一起过来的,说是找您。” 那两个汉子看着有些憨厚,其中一人拿出一封书信,“我叫白老三,这是陆云风陆公子写的信,让我们交给秦掌柜。” 秦小舟有些急,“是陆云风出什么事了吗?” 忙接过信拆开。 “没有没有。”汉子很紧张,“是他买了我们的珍珠,付了定金,让我们送到丰谷县来找秦掌柜,他说秦掌柜看见这信就会给我们结算尾款。” 秦小舟已经把信看完,信中所说和汉子说的并无差别,“我就是秦掌柜,珍珠在何处?” 白老三一喜,也有些诧异,没想到秦掌柜居然是个女子。 “就在码头边的商船上,我们这就带您去看。”事情有着落,白老三高兴起来,话自然就多了,“我们县水泽多,适合养蚌,盛产珍珠,掌柜的,我们的珍珠莹润光泽,不管是做成粉末敷脸还是绣在衣服上都是极其好的。” 从府宅到东码头一路上,秦小舟已经想到了珍珠都能做些什么,又到船上看了珍珠,越发欣喜,“不错,运到绣楼的仓库去。” 钱嬷嬷看到十大框珍珠很是惊喜,“这些珍珠色泽饱满,绣在衣服上也是好看的。” 随即和白老三几人商定了价格,说好一个月运一次珍珠过来。 秦小舟脑海中已经有很多关于珍珠的衣裙设计图,一一画出来交给李珍,“这些衣裙都是夏装,要尽快做出来。” 李珍拿过图纸仔细看,衣裙都是以纱为主,白色轻柔丝绸为辅,刺绣轻简,“这些衣裙飘逸又不失华丽,配上珍珠果然好看。” 秦小舟可是指望着这一批衣服大赚一笔,“都去忙吧,这段时间大伙辛苦,每日多上工一个时辰,到时候月底,每人多发五百文做奖励。” 李珍又惊又喜,要是多五百文,那她这个月底月钱能有五两银子,“掌柜放心,绣楼里的姐妹都乐意的。” 她回到工位上说了这事,大伙果然很激动,“多五百文?李管事,这是真的吗?那我这个月能超过一两五钱了。” 说话的女子是冬日被救助的孤女,孤身一人逃难,原本以为都快死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她不仅活下来了,卖身为绣娘后更是有工钱拿,不过她是奴,工钱没有招来的绣娘多,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田小花也暗暗算工钱,她不是绣娘,只是钱嬷嬷身边的学徒,每个月只有八百文底薪,除掉生活开支还能剩下七百文。 要是这个月多五百文,那她就能省下一两二钱银子,等过两年攒够钱就送弟弟去读书,若是能考功名最好,不能动话将来也能做一个管事。 绣楼里的女子都为了五百文奋力做衣服,纺织厂里的工人也不闲着,绞丝织布,日夜不停。 而绣楼里绣娘被下巴豆粉的事情依旧没有眉目,县令下令每日有三个衙役在绣楼和纺织厂附近巡逻,加强对绣楼的保护。 四月下旬,陆云风带着三个弟弟妹妹从金陵回来,陆燕带回来三身衣服和一摞画纸,里面画的都是金陵贵女流行的服饰和妆容。 她献宝似的凑到秦小舟面前,“嫂子,我不虚此行吧。” 秦小舟揉揉她的脑袋,“很棒。” 陆云风在院子里分发礼物,秦小舟收到的是一对掐丝金手镯。 他笑着解释,“这种掐丝手法在县城里没有,我想着你会喜欢。” 秦小舟双眼放光,别说掐丝古法手镯,就是金子她这两年也是少见啊,金陵果然不一样,金手镯金头面都有。 “今日还早,你们划船回家去给奶奶看看,省得她每日担心。” 陆云风点头,“明日再回去,今日在县城里休息。” 随即又吩咐弟弟妹妹,“明早回家看看,现下都去休息或是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去。” 坐了好几日船,几个人早就累了,都回房去洗漱休息。 秦锦绣没有回房,而是悄悄找到秦小舟。 秦小舟正在画图纸,见她来,笑问:“怎么没去休息?” 第194章 救命之恩 秦锦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捏着手指,艰涩地开口,“大姐,姐夫在和县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直缠着姐夫,说要嫁给姐夫,还跟着我们一起去金陵,而且姐夫认识那个女人,那人姓谢。” 秦小舟愣了一下,心头一紧,握紧拳,“然后呢?那姑娘现在在哪里?” 姓谢? 陆云风认识的姓谢的姑娘就只有一个谢音。 但对于谢音,秦小舟只是听陆云风说过一次,其余的她并不了解。 秦锦绣有些紧张,小心地观察秦小舟的脸色,“那姑娘不仅跟着我们去了金陵,在金陵的时候也一直缠着姐夫,然后又跟着我们回来了。” 她咬咬牙,继续说:“有一次在路上遇到暴风雨,她不小心被风吹下船落水,是姐夫跳下去救了她,她说姐夫毁了她的清白,非姐夫不嫁。” 秦小舟堵着一口气,怒火中烧,“你先去歇着,这事我来处理。” “姐姐,你别和姐夫吵架。”秦锦绣有些紧张,还有点后悔说了这事。 秦小舟去后院主屋找人,里面只有一个陆云风带回来还未收拾的包袱,放在桌上,并没有人。 她从主楼出来在回廊找到陆燕,“你哥呢?” “我哥出门了。”陆燕欢欢喜喜跑过来,“嫂子,我正找你呢,我觉得那些珍珠不仅可以绣在衣服上,做头饰才是最最好看的,我有好几个想法要和你说。” “这事先不急,我找你哥有事。”秦小舟压下心口的怒火,还是忍不住问,“小燕,你们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陆燕歪头想了一下,“金陵的画舫上有跳舞的歌姬,貌若天仙,在河中月下起舞,如仙子下凡尘,妙不可言,她们的妆容也和我们平日里见的不一样,嫂子你没能一起去看真是太可惜了。” 秦小舟泄气,陆燕对那些男女之事本就不敏感,她何苦为难一个小姑娘,嘱咐了两句就去找陆云风。 陆云风此时并不在府里,而是在交易市场巡查,顺便请李捕快喝酒。 李捕快心中有郁结,不吐不快,“绣楼里绣娘中巴豆的事情,一直没有主要证据,但我怀疑是一位姓谢的姑娘所为。” “谢音?”陆云风蹙眉,手中转着酒杯,“你为何会怀疑她?” 李捕快和陆云风也一起喝过十多次酒,又一起经历过冬天的饥荒,已经有一些革命友谊,说话也就随意。 “我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仔细在绣楼的厨房到贼人进入的路线走过几遍,那人轻功卓绝,而这样的人物,整个丰谷县,我只在谢音身边见过一次。” 陆云风捏紧酒杯,“谢音身边,我一直只看见谢忠,并未见过你说的那人。” 李捕快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无人偷听后才小声说:“此人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一次,是在夜间在谢音住的酒楼后街见过,身法隐蔽,若不是偶然,我也段然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陆云风仰头喝酒,“多谢李捕快告知此事。” “嗐,你客气啥啊,”闷在心里好几天的疑惑一股脑说出来,李捕快不吐不快,“我也想去捉拿那贼人,可我没证据,何况前些日子那谢音也不在丰谷县,我怀疑的立场就更不成立了。” 陆云风离开酒肆去谢音住的酒楼。 谢音似乎早就猜到他回来,坐在天字号房间里,笑着道:“坐吧,你我成亲的事情,你可与你夫人说了?” “你我之间只有绣楼巴豆的事情。”陆云风只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只低声说:“谢姑娘,绣楼里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声音不大,旁人并不能听到这话。 谢音无所谓地说:“你有证据吗?” 她赌的就是陆云风找不到证据,要是真找到证据,早已经对簿公堂了,断不会在这里质问她。 陆云风在方才李捕快说出怀疑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猜到事情的原委,谢音用绣楼困住秦小舟,想与他在金陵相遇,几番接近都是为了想嫁给他。 只是他想不明白谢音居然会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他困惑也困扰,他只想和秦小舟好好过日子,赡养长辈养育弟弟妹妹,将来教养他和秦小舟的孩子。 至于别人想的三妻四妾他从未想过,他就算再怎么富裕,穿着锦衣华服,但他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王家村狩猎为生的陆云风。 王家村的陆云风不会三妻四妾。 他在门口朝着屋里作揖,“谢小姐,我与我家夫人都只是平头百姓,我只是个粗鲁的乡野汉子,并不值得你费心思,还请您高抬贵手,往后莫要为难我们。” 谢音心如刀绞,她一心想嫁给他,而他呢?“为难你?我落水是你救我,我清白不在……” “谢小姐慎言!”陆云风厉声打断她的话,“谢小姐莫要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于我们的声誉都无利。” 谢忠及时出现,对着陆云风作揖,又带着警告,“我家小姐不日就会离开,还要请陆公子莫要过多宣扬小姐落水之事。” 陆云风面容冷下来,“救人一命而已,只要小姐不再生事,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说罢转身走下酒楼,抬头就看见秦小舟站在大堂。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秦小舟身侧还站着李捕快,他面色尴尬,朝着陆云风解释,“弟媳找到我,说想找你,我就带着她过来了。” 秦小舟抬头看了二楼还开着门的房间一眼,转身走出酒楼。 陆云风追在身侧,两人一直回到府宅。 他才解释,“这次去金陵,在半道上遇到谢小姐,她想和我们同行,我并未同意,但她的船一直跟着我们,在金陵也偶遇了几次,回来路上突遇暴雨,我救她一命,没想到她却起了别的心思。” 秦小舟望着他,“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拒绝了她,已经和她说清楚并无可能,也说过不再见她。”陆云风上前,急切表态,“今日去找她是问绣楼的事情,根据李捕快的消息我怀疑是她派人在绣楼下毒,但她不承认。” “小舟,我们是夫妻,你信我,我救她只是不想一条人命就那样死去。” 第195章 你被人骗了 秦小舟呼出一口气,心口燃烧的怒火这才熄灭,围着陆云风仔细打量了一圈。 这人去金陵一个月,皮肤比以前白了一点,气质更偏向儒雅,早已经没有了一年半前的猎户糙汉气息,难怪能让谢音使手段抢夺。 陆云风有些紧张,但还是说:“小舟,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陆燕兴冲冲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朵绢花,“嫂子你看,这是我做的,我觉得金银珍珠做的头饰贵,而丝带又简易,不如做成这绢花,戴在头上也好看。” 秦小舟拿过来端详,“不错,是好看,也可用丝线做绒花,也好看。” 陆燕一听来了兴致,拉着秦小舟就讨论什么是绒花要怎么做。 陆云风插不上话,心中更是焦急,围着秦小舟打转。 可惜秦小舟故意晾着他不理会。 他只能干着急,听到做绒花需要的工具后,终于舒心一笑,“我这就找人去做一套来。” 说罢快步出门而去。 秦锦绣端着一果盘山莓过来,“赵家二表哥从家里送来的,只有这一盘,就没拿到店里卖,说是我们自己留着吃。” 她悄悄观察秦小舟的脸色,并没有太难看后才放心下来。 做绒花需要的工具很快被陆云风找来,陆燕拉着秦小舟,“嫂子,你教我。” 秦小舟凭借以前看过的制作视频,边想边做,只劈线这一条就把她难住了,“锦绣,你来劈线吧。” 秦锦绣心思敏感细腻,性格安静,做事最是仔细不急躁,这活就适合她来做。 劈线梳理,一步步慢慢做,半个时辰后出来一朵毛茸茸的桃花。 陆燕双眼发亮,“嫂子,这花好好看,我们也做绒花卖吧。” 她眼珠一转,“这事不急,等学堂开学,就让学堂里的小孩子们做,她们总不能真的只天天读书,偶尔也要学针线女工,还有做绒花!” 秦小舟点头,“这事你去做。” 陆燕拉着秦锦绣欢欢喜喜地跑了,“我们去绣楼。” 花厅里安静下来,陆云风凑过来,“小舟——” 秦小舟拉住他的手,“谢音的事不怪你,只要她离开丰谷县,我们就当她不存在。” 突然苏晚娘在府中下人带领下急匆匆跑来,“掌柜!楼中有人要跳楼,钱嬷嬷今日带着田小花去临水县谈买卖去了,李管事大着肚子,我也不敢去惊动她,只能来请你去主持场面。” “什么!”秦小舟惊恐地瞪大眼睛。 跳楼? 陆云风拉住她,“别急,我送你去绣楼。” 三人坐船从县城东边去西边,路上秦小舟还是没明白,“谁要跳楼?为什么要跳楼?” 苏晚娘叹气,“跳楼的姑娘叫郭柳儿,是郭家台子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下午一个人爬楼顶上去了,哭成泪人,风一刮,整个人要掉不掉的,看的人心惊。” 秦小舟怒火中烧,“傻逼。” 三人赶到绣楼,绣楼里所有人都在广场上抬头张望,顶楼有个女子站在边缘,摇摇欲坠,显然就是郭柳儿。 陆燕和秦锦绣也在人群里,看见秦小舟好像见到了主心骨,“嫂子,怎么办?” 秦小舟拉过陆燕,小声吩咐,“去衙门找几个衙役来,最好有李捕快!” 李捕快身手好,说不定能接住人啥的也未可知。 李珍捧着肚子,面色焦急,“小舟,对不起是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小舟拉住她的手,“去把院子里的守门婆子都找来,然后找些棉被毯子垫在地上。” 守门婆子有六个,各个力气都很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李珍很快镇定下来,“我这就去。” 绣楼主楼虽然只有三层,却是高达五十多米,巍峨壮丽,一个十六岁的瘦小姑娘爬在顶楼的翘角上,就像一只夏蝉。 秦小舟抬头喊话:“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要玩自杀这一出?” 郭柳儿趴在飞檐上哭,就是不说话。 秦小舟吩咐周围的人:“快把人劝下来。” 几个平日和郭柳儿关系不错的绣娘站在楼前喊话,“柳儿,你快下来吧,你这是何苦?” “对啊,好不容易做了绣娘,过上了吃饱喝足的日子,为什么要跳楼?” 郭柳儿抹着眼泪,呜呜呜地哭,缓缓站起来,往檐角走去,再往前一步就会掉下来,楼下的人吓了一跳。 众人大喊:“郭柳儿,你别想不开,你想想我,我爹娘都不在了,寄居在叔父家里寄人篱下都能好好活,只要我们好好干活有钱就能立足,总比死了强。” “就是啊,你看看我孤儿寡母不也拉扯着孩子活了。” 众人七嘴八舌,秦小舟带着人从背后悄悄绕上去来到三楼。 秦小舟站在檐角下,“郭柳儿,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不能解决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信我,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郭柳儿捂着脸哭。 秦小舟想发火,陆燕赶紧把她拦住,柔声细语宽慰,“郭姐姐,你相信我嫂子,她那么厉害的人没什么事情办不了。” 郭柳儿双眼发光,“真的吗?秦掌柜,你那么厉害,能不能让四郎娶我?” 秦小舟皱眉,“四郎是谁?” 郭柳儿絮絮叨叨,“四郎是我们村最最有出息的男人,他过两年就会考上秀才,到时候我就会是秀才夫人,可是,可是他被富家小姐看上了,那小姐拿四郎的父母相要挟,四郎不得不娶那小姐,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被棒打鸳鸯了? 三楼的绣娘都忍不住唏嘘,“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真是天公不作美。” “谁家小姐这么霸道!” “仗势欺人,棒打鸳鸯,柳儿和四郎的命真苦。” “四郎也是孝顺的,那富家小姐居然用父母逼迫,真真恶毒。” 秦小舟却是疑惑,“你怎么知道两年后那什么四郎就能考取秀才?” 郭柳儿一噎,“他,他说会考上的,他已经是童生,每个月都会去酒楼参加县城里文人举办的雅集,他说那样能学到东西,他一次雅集都没落下,怎么可能考不上。” 绣娘们又议论开了,“雅集?县城里居然还有雅集?” “有啊,怎么没有,我哥就是秀才,他也经常去。” “那雅集听说去一次要五百文呢!” 秦小舟冷笑,“郭柳儿,那什么四郎去雅集的钱是不是你出的?” “是啊。”郭柳儿颇为自豪,“他说只要他考上秀才,以后会娶我,会让我天天穿绣楼做的衣服,可是,可是他却被逼迫要娶别人,我,我……” 秦小舟冷冷开口,“哦,你被人骗了。” “不!不是!”郭柳儿很激动,“他那么好的人,他没有骗我,都是那富家小姐作孽,拆散我们!我今天就要从这里跳下去,反抗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