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妻为妾,慢走一步算我输》 第1章 降为妾室 “逸澜,降为妾室,还是正妻的待遇。” 如意居,顾家二郎顾梓霖,隔着鸡翅木的桌子说。 桌子的另一头坐着刚娶进门半年的二大娘子沈逸澜。 沈逸澜身着常服,望着成亲半年未曾踏进卧房的丈夫,桌子下面的手要将帕子揉烂,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先进门的正妻,却要给后来的妾让位子。 谁求着他娶了,沈家主业盐运生意,现在抄家流放,他们占不到便宜,开始动别的心思。 沈逸澜咬了下唇,“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与陆家的五姑娘凌玥从小青梅竹马,和你成亲也是祖母逼迫,现在凌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顾梓霖说这一番话,脸胀的通红,自知理亏硬着头皮往下说: “沈逸澜,你要晓得知恩图报,就因嫁进顾家,你才可以在顾家享福,不用跟沈家主仆两百多口流放滇南。” 真往肺管子上戳。 半年前,沈老爷子突然将家里未出阁的姑娘,在一个月内嫁出去。 家里因放印子钱出了人命,闹腾了几个月,半年前又出了盐税的事,沈家被抄家全族流放。 她们姐妹几个因嫁人留在了陵州。 按说这个节骨眼上,没可能有人再娶沈家的姑娘,沈家有丰厚的嫁妆,庄子铺子就有几百个,被几个姑娘分了,下一年的盐引作为嫁妆给了九姑娘沈逸澜。 没人经得起这样的诱惑,特别是顾家在生意上亏了,才去沈府提亲。 装也要装上一阵子。 沈逸澜心里一阵揪着疼,要不是祖父以性命相逼,多事之秋,她怎忍心自保。 “祖母知道吗?” 见她话有了活口,顾梓霖赶紧说: “祖母同意,父亲母亲也都知道,大哥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孩子,知道凌玥有了身孕,高兴着呢,已经着媒婆说亲下聘......我不想让喜欢的人受委屈,所以......我保证,你在顾家过着和沈家嫡女一样的日子,我养你一辈子。” 这是来通知她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按照正妻的排面下的聘。 这几日院子里鬼鬼祟祟的,憋出这么大一个幺蛾子。 沈逸澜淡淡道:“养就不必了,我也不想跟你们掺和。” 本以为最难过的这一关,几句话谈完,顾梓霖松了口气,“逸澜知书达理,我一定不会怠慢,你搬到后院去住,那边清净,你屋里的月钱翻一倍。” 想什么呢? 沈家曾是江南首富,没见过几十两的月钱。 沈逸澜心中冷笑,淡淡道:“我说的不掺和是和离。” 顾梓霖愣了下,道: “逸澜,你出去是要被流放的,滇南常年瘴气,听说蚊子都有碗口大小,再说我答应了沈家爷爷,照顾你一辈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逸澜没耐心听下去,转身往帐子里走,“我要歇息了,二郎下去吧。” 周妈妈过来:“姑爷请回吧!” “我知道你一时心里不痛快,”顾梓霖起身,脸上挂不住,“在老宅你选了我,是我辜负了你......” “姑爷回吧!” 顾梓霖见帐子已经放下,只得起身出门。 他后脚刚迈出去,门在里边关上,本想回头安慰几句,屋里熄了灯。 第2章 早做打算 “半夏,打水。” 等顾家二郎走远了,周妈妈才重新点了灯, 陪嫁丫鬟半夏拧湿了巾子递过去,“顾家的良心让狗吃了,进门的时候好话说了一箩筐,拿了盐引要了通路就不是他们了。” 前些日子说是为过年的盐运做准备,要去了盐引,没两天唱这么一出。 “让自己爱慕的人珠胎暗结,做出有辱门楣之事,这样的夫君怎好托付终身。”沈逸澜擦了手脸,“本就没想进顾家,正好去滇南找爷爷。” 周妈妈急了,“九姑娘,和离了陪嫁带走,出了顾家就要被查抄?” 沈逸澜略一沉吟,爷爷常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老人家一定早就算到了, “周妈妈莫急,去把文书地契之类的拿出来,我要好好看看......顾家一定会争这些嫁妆,咱们要早做打算。” 周妈妈叹口气,转身去找, 九姑娘是沈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女,平时带在身边的时候最多,连出海也要带着,定是学了不少本事, 想到这些,心下稍安。 纱灯下,沈逸澜眼圈通红,翻看着银票,地契文书,和一些重要的书信, 沈家遭此大难,事出蹊跷,盐税正常缴纳不会错,放印子钱偏房姨娘做的,罪不至流放,作为江南首富,眼红的人定然不少,能动了沈家的根本,对方定是谋划多年。 临上轿前,爷爷特意嘱咐,嫁人后恪守本分,身边伺候的人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若真有事,去盐使司找周芦大人。 半年来,沈逸澜和外界断了联系, 沈家被查抄的消息是去给顾老夫人请安时候才知道的, 这么大动静,外面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半夏拿来纸笔,开始研磨,眼圈红红的,没研两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姑娘,咱们和离了,嫁妆又带不走,就算带走了也要被查抄,便宜了一大家子白眼狼,咱们以后怎么办啊,屋里还几十号人,吃啥喝啥,到了滇南也是给祖爷爷添堵......” 泪意被沈逸澜硬生生的憋回去,“夏夏,你才多大,比周妈妈还操心,你家姑娘我能受这个气吗?” 不受咋办,都这么惨了, 半夏抬起泪眼,“姑爷有喜欢的人,为何不早娶了,他成亲了姑娘是断不会选他的。” 持重的周妈妈开了口,“姑娘是下了决心要和离?” 总的来说,外面的形势对沈家非常不利,几百家铺子,作为嫁妆都改了外姓才得以保全, 九姑娘这边占的大头,这一走,便宜了顾家。 “和离。”沈逸澜坚定的说。 扫了一眼地契文书,她不想身边的人跟着着急上火,续道: “士农工商,商籍的地位最低税最高,这些铺子勉强维持生计,稍不善经营直接关门,顾家自己的铺子都没盘活,哪还顾得上陪嫁过来的,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周妈妈心下稍安,吩咐众人歇息。 沈逸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日除了打探消息,还是去都盐运使司看看。 第3章 盐课巧遇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离开了顾宅上了官道。 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去了盐课。 按照私交不是要去周宅?为何爷爷让她要去府衙,虽心存疑问还是决定按照爷爷的指示去做。 门口站着两个司阍,连翘递上拜帖,主仆三人在门口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门还是没有开。 官道上行来一辆行宫马车,车驾前四匹马,很是气派, 行到衙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位公子哥打扮的男人,径直往衙门里面走。 沈逸澜见状,带着两个丫鬟低头避让, 恰巧小衙内出来回话,“沈家九姑娘,盐使大人说了,最近身体抱恙不见客。” 一直往里走的公子哥停下脚步,往回走了两步,看向低着头的主仆三人,道: “沈家九姑娘,请问澜哥儿可好?” 沈逸澜心里咯噔一下,澜哥儿这个名字,是在跟祖父出海的时候,女扮男装在船上用过,关乎女子声誉,那次出行只她一个女娃,宿在祖父的船舱里,眼前这位公子哥穿衣绫罗,气质矜贵,如何知道。 她不敢抬头看,上前施礼。 “回公子,澜哥儿随同祖父流放滇南。” 就算下次遇到,就说澜哥儿死于流放,也能解释过去。 公子哥点头回礼继续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自腰上解下一枚白玉花鸟纹佩,递了过来。 “在下祝弘懿,曾和贵祖父有点渊源,九姑娘有什么困难可以拿着玉佩到.....到雅苑来找我。”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请公子收回......” 沈逸澜话没说完,旁边的半夏上前行礼,接过玉佩,“替我家姑娘多谢恩人了。” 在沈家危难的时候,谁沾上谁倒霉,沈逸澜不禁抬头打算还给人家,高大的背影快走几步进了衙门。 门口的司阍上前催促道:“快走吧,这乱了一个时辰了,耽误大人政务。” 意料中事,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告辞离开。 马车里,沈逸澜推开半夏递过来的玉佩,“东西是你收的,我一个新妇怎好拿男人的东西。” 半夏很认真的将玉佩收好, “姑娘,咱们就要成弃妇了,总要谋划条路,奴婢先收着,万一以后日子不好过,还能当了度两日。” 沈逸澜岂会不知半夏的心思,真要和离还不知会怎样,只得放任她收起来。 冬日的街头没什么人,冷风灌进马车,寒气逼人。 天色渐晚,留下打探消息的人,三人乘坐马车回了顾宅。 顾宅是园林设计,一步一景,说起来好笑,当初建宅时,打算找曾经为沈家建宅的人,因工钱谈不拢,就找了些半路出家的,看上去差不多,实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件事没少被陵州的富户诟病。 刚一进门,等在门口的小厮传话,顾老夫人请。 顾家是商籍,处处和沈家有样学样,沈家开个当铺,顾家准定在旁边开一个,沈家开个布庄,顾家也在一条街上弄一家,沈家买的田庄,顾家也在附近买一家,看到沈家有源源不断的盐引,顾家也开始往这方面发展, 到了宁寿居,屋子里坐满了人。 想想也不意外,顾梓霖打前阵,他们也好见招拆招。 第4章 遭遇围攻 沈逸澜跟众人一一见礼。 顾老夫人将孙媳妇叫到跟前,上下的打量,温婉淑贤确实比陆家的五姑娘好掌控。 商籍总是低下,有条件子孙还是要走仕途,陆家在京城人面广,家里儿郎在京城做了官,对霖哥儿特别中意,许诺托人给霖哥儿找门路,许过来的嫁妆也丰厚,真是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直接砸嘴里了。 顾老夫人越想越美,拉着沈逸澜的手说道: “澜姐儿,不愧是沈家出来的姑娘,识大体,叫底下人收拾收拾,明天搬去后院,将如意居腾出来,给霖哥儿办喜事。” “这事恐怕不妥,”沈逸澜抽回手,笑道:“逸澜从无过错,随意降为妾室,是要去衙门领板子的。” 六十大板下去,人不死也丢半条命。 顾家主母林氏的脸最先撂下来了, “澜姐儿此话差异,我们顾家可是被你们沈家骗了,一年的盐引怎会这么少,还没有往年三个月多。” 到底谁家是骗子,已有心仪之人还跑去沈家老宅说媒,红口白牙真好意思说出口。 一屋子人,那委屈样,真当是被骗的很惨。 沈逸澜回道: “骗不骗的各自心里都清楚,当初祖爷爷知道二郎有心仪之人,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当初大婚,嫁妆抬了十里,气势上可是有的。 没收到请柬的也都来了,酒席多开了二十桌,礼单收到手软,只因沈家门槛太高,想通过顾家搭上关系分一杯羹。 这门亲事顾家赚了盆满钵满。 被二儿媳妇抢白,林氏脸上挂不住,一个劲的给大儿媳使眼色。 大儿媳低着头装看不见, 这事本就无礼,沈家九姑娘嫁进顾家,安守本分,底下使唤的人也都规矩守礼,各房都有厚礼,刚成亲半年就降为妾室,吃相太难看。 “大嫂,你倒是说话呀!”顾家四姑娘顾心菱很不满意,“占便宜的时候都有份,说起正事来,只母亲得罪人。” 顾老夫人心中厌烦,刚刚的好感荡然无存,“澜姐儿是一定要闹到衙门?” 沈逸澜:“对,顾家想娶陆家的凌玥,不管是正妻还是妾,我都不同意。” 顾心菱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时候顾家的男人都死绝了,没一个吭声的,平日里的威风劲都哪去了,要婆娘冲锋陷阵。 谁让一家子都得了好处,一张嘴倒显得忘恩负义,这才叫霖哥儿先将事情透一透, 说的好好的,真执行起来翻车了。 实在不想看他们的嘴脸,沈逸澜行了礼告辞。 “不耽误祖母休息,逸澜告退。” 顾四姑娘急的直跺脚,“沈逸澜,你这是善妒,犯了七出,二哥是能休了你的。” 穿着青色绣花鞋的脚刚要迈出门槛,退了回来,沈逸澜转身,“四姑娘刚及笄,也是要许配人家的,成亲半年被降为妾室,可否愿意。” “他敢,顾家就算买凶杀人也要废了夫家......” 顾家家主顾兴呼的站起来,自觉失言,赶紧闭了嘴。 主母林氏,使劲捶着丈夫的胳膊,这话关起门怎么说都行,拿出来说实在欠妥。 第5章 不听话轰出去 顾老夫人脸色黄白黄白的, 坐在曲尺围子罗汉床上身体有点抖, “祖母......” 顾心菱过来拉着她的袍袖, “降为妾室也是按照正妻的待遇,月钱上也翻了一倍,现在沈家也倒了,顾家是可怜她,不用去滇南遭罪,何况罪妇脸上是要刺字的,以后做个贱妾都没人要。” 沈逸澜嫁过来半年,没娘家撑腰,连说话都没大声过,就连顾梓霖拜完堂,被父亲派去押货去京城,也没有表现出来多生气,是个好拿捏的。 顾老夫人声音也冷下来,“四丫头说的对,以后有了陆家的帮衬,霖哥儿再举荐个功名,顾家锅里有了,澜姐儿的碗里也就有了,我们也算对得起沈老爷子。”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今天有些乏了,就不陪各位了。” 沈逸澜出了宁寿居的主屋,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这脸子甩的够快的,话没说完人就走了。 她前脚刚出去,门口候着的小厮进来。 待要发作的林氏憋了回去,问道:“今日,二郎媳妇都去哪了?” “回家主,主母,二大娘子去了盐课。” 顾兴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可探听出来消息?” “待了半日,没让进门。” 林氏松了口气:“哎呀!吓死我了,全陵州谁不知道沈老爷子是资助盐使大人考取功名的,那关系可不一般。” 她脸上由惊恐到心悦,拍着心口,满脸笑意的坐回椅子上。 顾兴稳当的坐回去,“盐使大人拿的是朝廷的俸禄,正在查盐税避嫌的时候,不见她很正常,就算沈老爷子在也见不着。” 真当她家还有当年的威风, 盐运使司上下年年打点,想给顾家使绊子,没那么容易。 顾老夫人面色凝重,“出了顾家的门,她就是罪妇,听话做个妾室,不听话做个下堂妾,轰出去。” * 掌灯十分,都转运盐使司。 盐使大人周芦放下手里的黑棋子,双手揉着太阳穴,对棋盘对面的祝弘懿道: “十三公子,上头对沈家的处置......寒了商户的心,边疆粮草,江南的繁荣......” 周芦说不下去了,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 祝弘懿更是无心下棋,父皇病重,临出来一再叮嘱,沈家必须严办,他带着大理寺的卷宗来了陵州。 诟病之处过多,还没查怎么样,皇帝病情恶化,京城来了圣旨,沈家遍布江南的产业被查抄。 查抄的纹银从陵州运往金陵就拉了三个月。 富可敌国的财富,万一被哪个皇子利用,国无宁日,父皇急着下手,为太子扫清隐患。 盛极必衰,沈家衰的彻底。 周芦叹气:“边军的粮草沈家出的占大头,现在还欠不少银两,这一抄家都不用还了。” 祝弘懿岂会不知,今日巧遇沈家的人,心中免不了伤感。 “周卿之意我明白,求情的折子已拟好,奈何父皇病着,递上去也是压着。” 周芦站起身来,深施一礼, “懿王,过了晌午下官派人查过,顾家要迎娶新妇,沈家九姑娘被逼着做妾,她是断不会答应,一个姑娘家被休出来可就是罪妇,刺字流放能不能活到滇南可就难说了。” 祝弘懿揉揉眉心,父皇特意交代,沈家在江南树大根深,必须流放。 就算不流放,罪妇也是进教坊司或者是官奴。 “最不济,要来做雅苑的奴仆,总比外面少吃些苦头。” 周芦双手交叠跪地叩拜,“微臣替沈家叩谢十三公子。” 第6章 十三叔 翌日,烟雨楼酒肆。 顾梓霖在二楼的烟柳阁等了一个时辰,眼看着饭时已过,打发小厮请了好几回,吴长随还没有来。 他是新任盐运使周大人的长随, 历任也都是通过衙门里的长随往上递东西,今次有查盐税的事,耽搁了联系。 昨日在街上遇到,吴长随还恭喜他得陆家千金青睐,往后的日子青云直上。 实在等的不耐烦,顾梓霖起身要走,吴长随才姗姗来迟。 人一坐下,赶紧上菜, 吴长随像饿死鬼投胎,甩开腮帮子就是一个吃。 “顾家二郎,吴某实在是忙,我吃着您吩咐。” 顾梓霖心中有事,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吴长随,昨日我那大娘子沈氏去了盐课,不知是什么事。” 昨晚他是被母亲从陆家叫走,回去后才知道此事,这是要使绊子,一晚上没睡着觉,早上起来吩咐小厮传话。 吴长随咽下嘴里的肘子肉,喝了一口酸梅汤才说: “顾家二郎,周大人昨天一直在忙,并未见客,小衙内传的话,具体什么事,不甚了解。” 顾梓霖自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压着桌面推了过去, “烦请吴长随帮着打听打听,我这个娘子跋扈的很,我这......” 跋扈? 吴长随心中冷哼,沈家就数九姑娘最懂事,何曾跋扈。 听了这话心中有气,本不想要他的银钱,抬手银票揣在怀里,吃了两口起身告辞。 告辞前说了句,“十三爷和沈家老爷子有些渊源。” 顾梓霖见对方收了钱,心中有底。 至于十三爷,是雅苑的花花太岁,半年前搬过来,并无官职,仗着祖上有点积蓄整日的挥霍。 说道渊源,沈家没倒之前,江南有渊源的人排着队能绕陵州一圈。 现在流放了,谁还管你。 觉得问题不大,他乐呵呵的回了顾宅。 一进门径直往如意居行去。 “沈逸澜,说的好好的降为妾,睡了一晚就变卦了,沈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出尔反尔。” 此话一出,连翘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姑爷此言诧异,姑娘可没同意。” “啪!” 顾梓霖摔了手里的茶盏, “沈逸澜,这就是你教的好丫鬟敢跟主子顶嘴。” “连翘,”沈逸澜坐在罗汉床没动,“去给我做碗杏仁酪。” 连翘脸涨的通红,给半夏使个眼色,这才退出了主屋,半夏收拾了手中的针线,走过来立在姑娘身侧。 顾梓霖眼神慵懒,看着沈逸澜恬静的坐在那,一副官家千金的做派,落魄凤凰还佯装个什么劲。 “别以为找了周芦大人,就能把顾家压下去,还当以前呢,十三爷躲还躲不及,哪来那么多渊源。” 十三爷? 沈逸澜突然想起,在船上有个船员叫十三叔的,年龄只长她四岁,脸皮晒的黝黑,穿着也是破破烂烂的。 见她愣在那,顾梓霖心中不满,还是耐着性子劝,打板子事小,恐坏了陆凌玥的名声。 “沈逸澜,别怄气了,求你成全我们,咱们以后还是太平日子。” 沈逸澜像是没听见,思绪早飞到船上,当时她十二岁。 船出海前,她女扮男装偷偷藏在货物堆里,船开了才冒头。 当时被祖父训斥的很惨,平时很少出祖父的舱室,实在憋得慌才跑出来放风。 有日海上风浪大,十三叔被风刮下围栏,危难之际沈逸澜抓住他的手,坚持到其他人来救。 过去了六年,那人长什么样,记不清了。 第7章 她想做平妻 “逸澜休要再闹了,以后我有了功名也不会抛弃你。” 顾梓霖声音软下来。 “我没闹......二郎执意要娶,给我个和离书。”沈逸澜懒得与他争辩,盯着自己的鞋面上的银线牡丹,道:“二郎回吧。” “姑爷,请回吧。”半夏语气生硬。 “玥儿怀了我的骨肉,你怎么闹我都是要娶的。” 顾梓霖脸色发青,说完转身往外走。 他阴着脸进了宁寿居主屋,林氏迎上去。 “霖哥儿,谈的怎么样?” “还是要和离。” 顾梓霖进到里边给祖母请安。 “那可怎么办,和离嫁妆是要带走的。”林氏急得团团转。 顾老夫人喝了口茶汤润润喉咙才道: “看看你哪有当家主母的样子,这么一点小事乱了阵脚,带走也是充公,哪里是真的和离,她就是在演戏,想做平妻。” 顾梓霖叹气:“我先成亲,本就对不住玥儿,当初祖母不逼迫,她可是我正头大娘子......再说陆家也不同意做妾。” “她这是善妒,休了一样的。”林氏眉头紧锁,“她执意上公堂,我儿这顿板子免不了的。” 要想个什么办法?沈逸澜有错处,直接休妻不必上公堂,可那丫头本分守礼,几十号下人从不出院子,日常吃食是在院门内交接,想栽个赃都费劲,当真是一点错处没有。 两百多里外的皇宫,腊梅绽放。 祝弘懿跪在玉华宫的地上求母亲周贤妃帮忙。 听儿子讲了来龙去脉,她掉了手炉惊坐在榻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苦口婆心道: “皇儿糊涂,沈家是你父皇的忌惮,没罪也是编排个错处流放,你这一求情难道要造反……自你从海上回来,很明智的跟沈家断了联系,才得以保全,你父皇让你去查盐税,是在警告你,不要跟商贾往来,你二皇兄和五皇兄和沈家来往,现在还在幽禁,这是皇儿的前车之鉴……母亲知道你想报恩,处处都是眼线,可以过几年再暗中帮衬沈家。” 没错,看皇上现在的情形,怕是活不了几年。 母妃的担忧祝弘懿岂会不知,他拿出一叠宣纸递了上去, “母妃,沈家就算有万般错,对社稷的贡献也该抵消了,” 周贤妃上前拿过,翻开来看, 良久, 直接放进炭炉焚毁。 “糊涂,这要是呈上去了,沈家怕是会流放改斩首,别忘了你的封地在滇南。” 周贤妃说完,身体跟着抖起来,当年懿儿才华出众,几次三番被兄弟算计,这才随着沈家的海船出去躲一阵,担心连累沈家,回来就断了联系。 沈家什么罪行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容不下,不然也不会未成年的孩子都去流放。 皇上是怕沈家在江南死灰复燃。 祝弘懿无奈看着烧起了火苗熄灭,心中的希望跟着破灭。 见儿子的颓态,周贤妃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娘知道你念澜哥儿的救命之恩,九姑娘现在受婆家欺负,你不帮一把心上过不去,阿娘试试跟你父皇提一下,能不能帮上,看她的造化。” 祝弘懿眼前一亮,大内不敢久呆,磕了头拜别母妃。 皇宫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仪,他上了步辇出宫,脑中思绪万千,为了保全他,母妃故意不受宠,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十一岁分府,二十岁及冠后去了封地滇南,和母妃更是聚少离多。 他不由得回头,往玉华宫的方向凝望良久, 母妃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个笼子,接到身边侍奉。 第8章 陆凌玥上门 “顾家要是同意姑娘平妻,也算他们有良心。” 周妈妈打发了屋子里的人,劝起沈逸澜来。 当初嫁过来,祖父选了最得力的周妈妈陪嫁,就是为了九孙女有什么事,给拿个主意。 看着孩子长大的,受了这样的委屈,免不了掉眼泪。 沈逸澜拿了帕子给周妈妈擦泪, “平妻也不行,只有和离,就算嫁妆充公,也要离开顾家,陪嫁过来的几十号人,烧了身契放了,澜儿爬也要爬到滇南。” 周妈妈哭的更凶了, “傻孩子,姑娘如花的脸上要刺字的,女人宁可自尽都不愿流放,途中死了事小,失节事大,我不要身契,我陪姑娘去滇南。” 半夏冲进来,跪在姑娘身前, “奴婢也不要身契,咱不是还有块玉不在陪嫁单子上,到时候雇辆马车送姑娘去。” 沈逸澜扶起地上半夏,“银票也不在陪嫁单子里,够咱们吃穿用度。” 主仆三人破涕为笑。 周妈妈松了口气,还是沈老爷子英明,有了银子心里才有底。 如意居忙碌起来,留下手边用的,该打包的打包,就算充公也不能便宜顾家。 腊梅飘香,顾梓霖拉着陆凌玥进了如意居,开始在院子里筹划。 “这些梅树都拔了吧,一夏天也不开个花。”陆凌玥面色清冷,语气坚定,“栽上桃树,能看花,能吃果。” “行,都听你的。” 院子里的陈阿旺像没看见两人一样,将地上的箱子,一个一个抱到马车上,用绳子固定好。 “贱奴,见了主子还不过来见礼。” 跟进来的丫鬟见此情景大声斥责。 陈阿旺眼皮都没掀一下,低头啐口唾沫,继续系他的绳索。 “张狂什么,我家姑娘过了门,就是你们的大娘子,将你这样的贱奴发卖出去......” 丫鬟还要继续往下说,被陆凌玥制止,“燕香,不得无礼。” 她转身握住顾梓霖的手, “沈家妹妹身世凄惨,霖郎放心,我会善待她和她下面的人。” 顾梓霖心中感激,陆凌玥性格刚强,家里头当成男孩子来养,平时穿衣也是改良过后的女装,干脆利落,头饰也只一根白玉簪子,陆家几处生意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四个哥哥都佩服这个妹妹。 “就知道,玥儿最能体恤我。” 陆凌玥嫣然一笑,“霖郎,让他们快点搬到后院,请江南最好的工匠重新修葺,银子我自己出。” 这话听着特别刺耳,顾家娶新妇就是贪图娘家的嫁妆。 顾梓霖尬的满脸通红,“怎好让娘家出银子。” 两人行到厅堂,丫鬟婆子也都在打包,各色茶具正用软布包起,码放在木箱当中,满地的狼藉。 顾梓霖左右的打量,“搬去后院不用包这么严实吧?” 几个丫鬟也没过来行礼,手边的忙完了,接着打包摆放的小物件。 跟进来的燕香这白眼都要翻到眼眶外面去了, “姑娘,你看她们太没规矩了,都不给姑爷行个礼。” 沈逸澜正在卧房,挑拣不要的东西,听到声音担心自己的丫鬟吃亏,赶紧吩咐连翘将人叫进来。 第9章 棒打鸳鸯 “姑爷,大娘子有请。” 连翘干脆的说, 陆凌玥脸色一下子红了, 现在这个场面,特别像她这个后进门的姨娘,过来给大娘子请安。 “霖郎,看来你跟沈姑娘还没商量好呢,我去看看祖母,成亲的事还是不要急了,这时候进门不合礼法。” 顾梓霖拉着她的手更紧了,生怕她走掉。 “玥儿,商量好了,不就是挨上六十大板么,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我已经失去你一次,这次死也不放手。” 两人相视一笑,很捻熟的拉着手进了卧房,眼神里如意居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凌玥衣着利落,让人眼前一亮,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姑娘金钗绫罗的,眉宇间有霸气。 “你就是沈家九姑娘?”她抬手行了抱拳礼。 无意间听到盐使大人对她的赏识,今天算是看到真人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要给她未来夫君六十板子的女人,除了逞口舌之快,还有什么把戏。 “连翘,上茶。” 卧房中,沈逸澜放下手里的刺绣撑子,一身淡雅的常服看着很舒服,神色从容完全没有小女儿态。 “姑娘,茶叶都封上了......” “我不是来喝茶的,”陆凌玥声音干脆,“听闻姑娘拒绝做妾,这些并非我所愿,我也想放姑娘自由,以后寻个好人家,是霖郎求我,念在你身世凄惨,留你在后院,为了让你出气,霖郎的六十板子也认罚,望妹妹安守本分,训诫下人,别失了大家族的礼数。” 她说一番话,旁边的顾梓霖点头表示赞同,这才是顾家大娘子该有的气度。 沈逸澜淡淡的视线上挑, “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陆姑娘费心了,想让我不碍着你们,和离书拿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沈逸澜续道:“当日,我祖父再三的问明二郎有无属意之人,成亲半年,冒出了个青梅竹马,做下苟且之事逼着我就范,我若不同意就是不孝,致顾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厅堂与卧房的门开着,此话一出,外面的婆子丫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往里面看。 陆凌玥脸上挂不住,她就算是再对这些事情无所谓,面对下人鄙夷的视线,心中很是不悦。 凌厉的眼神看向旁边的顾梓霖,这等闺闱之事,怎好随便说出。 “霖郎……看来你们顾家是骗婚了。” “我……”顾梓霖一时语塞,“我也是被家里祖母逼迫,拜堂当晚就后悔了,我并未与她同房。” 沈逸澜心中冷笑,倒成了她棒打鸳鸯了。 “和离书尽快拿来吧。” 顾梓霖将头扭向一边,“和离了,你以后就毁了,我答应过沈爷爷,照顾你一辈子。” 照顾? 放在后院养着是照顾? 一辈子在这四方天地困着? 这样的照顾不要也罢。 沈逸澜沉声道:“二郎不和离难不成是为了沈家的嫁妆?” 顾梓霖还没怎么样,陆凌玥最先急了。 “你的嫁妆抬了十里又怎样,顾家也是商贾之家,谁稀罕你的破东西,你不过是看着霖郎心软,逼着他让你做平妻。” 第10章 总要推脱一下才同意 “平妻?你可愿意?” 沈逸澜眼睛直视着一向骄傲的陆凌玥。 此刻的陆凌玥气的脸色通红,别的气不了她,气的是顾梓霖同样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有了种被算计的感觉。 “霖郎,你可愿意?” 顾梓霖抓着她的手更紧了,“我自然是不愿,就算她是平妻,我也不去她屋里。” 陆凌玥失望透顶,“这么说就是愿意了。” 她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腹部,心里不是滋味,生意场上她是陆家的骄傲,现在却要为爱慕之人妥协。 高昂的声音低下来,她像是在喃喃自语, “平妻就平妻吧。” 门外的周妈妈心中一动,眼神期待的看着自家姑娘。 沈逸澜:“看来你们的感情也没那么坚如磐石,我也不想横着你们中间恶心自己。” 卧房里的这对男女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周妈妈迈步进来,“姑娘三思……” “周妈妈是想我怎么活,”沈逸澜给了周妈妈一个凄婉的眼神,“您待我亲生女儿一般,您也不想我不开心对吗?” 周妈妈硬生生的将泪意憋了回去,“姑娘开心比天大。” 半夏和连翘小跑着进来,“我们都听姑娘的。” 沈逸澜长出一口气,眼神冷下来,转向顾梓霖。 “去准备和离书吧。” 周妈妈:“抓紧吧!还要修葺院子,肚子等不了。” 陆凌玥揪着的心放下,周妈妈说话难听她也忍了,脸上的笑容也绽放开来。 “霖郎有错在先,谢九姑娘成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陆凌玥定尽全力。” 顾梓霖抱拳深施一礼,“谢澜姐儿成全,咱们和离后,你们先住后院,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待风声松了再做定夺。” 周妈妈做了个请的手势。 “霖哥儿慎言,顾家可担不起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 顾梓霖自觉失言,见屋子里都是沈家体己的,松了口气,拉着陆凌玥灰溜溜的走了。 言尽于此,沈逸澜执意要和离,可不是他不顾及情面。 闹到祖母面前,也不是他顾梓霖的错。 将心爱之人送出门口,他去了祖母的院子。 宁寿居里,林氏气的直哆嗦。 十里的嫁妆,出了顾家的门就充公了,沈逸澜太忘恩负义了。 要不是顾家,她早流放了,不知好歹。 顾老太太精神头上来了, “玥姐儿真的同意平妻?” 顾梓霖点头。 顾老夫人不屑道: “林氏放心,澜姐儿就是端着,指不定在屋里偷着乐呢!总要推脱一下才同意,张罗和陆家的亲事吧,她急了自然上门来求你这个婆婆。” 林氏的眼睛发亮,“谨遵老夫人指示,儿媳这就去办。” 肚子不等人,如意居进驻工匠准备砍树,修葺院子,当初成亲仓促,这次连主屋也重新漆一遍。 这不是明晃晃的赶人。 陈阿旺带着几个人守在门口,手里拎着根棒槌,谁进打谁。 有他们拦着,林氏不急反躲在房里偷着乐。 “拦的好,玥姐儿的肚子等不了,不修院子她也能进门。” 顾兴靠在罗汉床里边,一拍桌子,怒斥林氏。 “还是当家主母呢,家里闹成这样,你还笑,致顾家的脸面与不顾。” 第11章 指摘林氏 林氏从罗汉床上站起, “脸面?你儿子要脸面,人家陆姑娘说了出修葺院子的钱,他打肿了脸充胖子不要,前些日子下的聘礼,都是上次婚宴的礼单里出来的,修葺院子上哪生银子去,过了年就盐运,也是要本钱的......进了你们顾家,一大家子摆谱,没有一时不为银钱犯愁,落了一身的不是。” “不还有庄子铺子吗?” “庄子铺子勉强能活,好出手的已经卖光了,剩下的也没人买呀!” 见大娘子气的胸口起伏,顾兴赶紧安慰道: “和陆家的婚宴,定比和沈家收的礼还多,过了年盐运上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利落的下了床,边穿鞋袜边说: “我还是去乡下庄子住段时间,免得陆亲家找我。” 林氏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顾兴已经出了主屋。 总是这样,一遇到事情都要她一个女人家来扛,这次是自己的小儿子,咬着牙也得挺着。 深夜,宁寿居还点着灯。 丫鬟婆子谴了出去,一大家子商量。 林氏无辜的拧着帕子,站在地当中受婆婆的指责。 “林氏,你是怎么管家的,院子修不上,连酒席的定钱都出不起?” 顾梓霖看向母亲, 祖母每天人参燕窝从未断过,入秋还专门去东阿采了阿胶各房分了,入冬又去药材店订灵芝。 沈老爷子给的银子可是一大笔,眼前说是连修葺院子的钱都没有,酒席还要赊账。 这是什么道理。 林氏看着自己儿子, “你看我,干嘛?沈老爷子给的银子填了窟窿,酒席上的礼钱都拿去给玥姐儿下聘,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你让我上哪生银子去。” “窟窿,多大的窟窿?”顾梓霖问。 林氏看看老夫人, 顾老夫人眼神躲闪,“你小孩子问那么多,还怀疑你母亲不成。” 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着林氏,都在等她的解释。 “是你父亲外面生意亏了本,你大哥常年吃药也要钱,以前奢靡惯了,哪能一下子节俭下来,吃穿用度必然是大开销。沈老爷子给的银子勉强堵上窟窿,不然你还以为能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呼奴唤婢的。” 二房三房的为啥不分家,外面的铺子基本都是亏的,二叔三叔也是懒散惯了,分了铺子也白搭,连日子都过不下去,都赖在老宅里到日子领月钱。 有事有大房顶着,日子过的很舒爽。 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有老夫人在,就这么混着。 二房的夫人道:“说话得凭良心,我们家就两个粗使的丫头,哥儿房里两个小厮,我们二房可没过上奢靡的日子,吃的用的可都是你们大房剩下的。” 二叔连连点头,“我可连个妾都纳不起。” 三房的夫人也不示弱,“分到我手里的阿胶都是碎的。” 三叔更是觉得母亲偏心,起身抖抖衣袍往外走,“母亲,天晚了,告退。” 林氏气得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平时怂恿她买这买那,面上说哄老夫人开心,实际上各房都有份,真用钱了,都往后躲。 第12章 顾家的谱 顾老夫人最能摆谱, 平日里家来客人都要来宁寿居,面上的两个妈妈,大丫鬟就四个,还有两个粗使的丫头, 衣裳要有四时时兴的,屋里的摆设还要四时长换,四时果品糕点七日不能重样,人参,燕窝更是不能断。 稍有不如意林氏就被编排不孝,想气死老夫人。 现在银子花没了,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你们欺人太甚。” 顾心菱气的跳脚。 “好处你们都得了,过错都怪在当家主母身上,母亲的嫁妆是留给我的,可都搭进来了,” 她走过来拉着母亲坐在椅子上,“都是有帐可查的,这个主母谁愿意当谁当,我们不干了。” “行了,你们是嫌弃我活的太长了。” 顾老太太喝了口燕窝,道: “去如意居找你二儿媳妇要去。” 顾梓霖像是不认识这家人似的,这么无耻的话说的如此的从容。 如意居放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院子是要修的。 环视一圈看不到父亲,知道这次又是母亲独自扛。 “不能去要,顾家的脸都丢尽了,澜姐儿进门,各房都是送过礼的,大家都拿出来点,先把院子修了。” “不行,”顾老夫人从罗汉床上下来,“怎么说这也是大房的事,澜姐儿进门是带了嫁妆的,给她个平妻的身份,修了院子她脸上也有光,你大哥病重,霖哥儿要撑起长房嫡孙的作用,这个家也可以让澜姐来管,你和陆家姑娘外面做生意,正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现在拿出银子来使使,也是光耀门楣,她的夫家好了,她脸上自然也有光。” 二房三房的夫人赶紧说: “母亲说的对,我们听母亲的,天晚了,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两房的人呼呼啦啦的走了个干净。 林氏暗骂,这群没良心的。 顾老夫人脸色沉下来,“大郎媳妇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林氏带着儿子女儿出了宁寿居,还没出院门,屋里的灯就熄了。 粗使的丫鬟送出来,等着关门上锁。 出了宁寿居,三口人往自己的院子溜达, 林氏叹气,“霖哥儿,这个家是没法当了,你奶奶的开销顶上咱们全家的开销了。” 顾梓霖愁起来,现在走在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他有手腕,娶的两个娘子都是富家千金,那日子得是金满屋,谷满仓,绫罗绸缎装满库房。 这时候出去借钱让街坊邻居嗤笑,现在查的严,抬印子钱都没门路。 “母亲,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偷偷的当了,以后我赚了钱再赎回来。” “只祖母屋里的东西还值点钱,”顾心菱娇嗔道:“要是一定不会给的,我们一去请安跟看贼似的,什么也带不出来。” 顾梓霖犹如被架在火上烧,“实在不行卖两处铺子吧。” 林氏为难道:“剩下不值钱的了,位置不好,也不好出手......” 顾心菱道:“哥,你去求求二嫂吧,她一定有办法。” “我去借钱。” 顾梓霖甩下一句,往大门的方向走,他那几个朋友这会应该还没散局。 第13章 求人的态度 顾梓霖一去几天, 他胡子拉碴,满脸的汗油,陪着公子哥斗蛐蛐, 拿了点银子给他,说是不用还了,就当礼钱。 一百两都没凑上。 别说修院子了,给窗户门上一遍大漆都不是这个数。 平日里,这些公子哥包一晚花魁也要两千多两,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世风日下,人情冷暖。 顾梓霖发髻散乱,耷拉着脑袋回了家,刚一进门,小厮急道:“哥儿,您可回来了,如意居那边吵起来了。” 他顾不上洗漱跟着往如意居赶。 “为了何事?” “是,是老夫人让......让二大娘子搬去后院。” 如意居外面,都是陵州有名的工匠,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拦在外面。 主屋门口,堵着沈家陪嫁过来的仆婢,他分开人群进去, 祖母和母亲坐在主位的罗汉床上,顾心菱,两个妈妈,四个大丫鬟,几个小厮手里拿着棒槌拱卫在左右, 沈逸澜坐在侧位上吃着梅花酪。 陈阿旺和半夏挡在前面。 “一家人有事好商量。” 顾心菱见二哥来了,立刻哭咧咧的道: “二哥哥,你可回来了,沈逸澜就是个无赖,赖在玥姐姐的院子,知道咱们家着急修葺院子,堵着门不让进,太不要脸。” 修院子,拿什么修院子。 顾梓霖上前给祖母和母亲行礼。 沈逸澜放下梅花酪的青瓷碗抬头, 只几天的功夫,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像老了好几岁,再无当初在沈家老宅的花窗里看到的样子。 朝阳斜照在他挺拔的身姿上,眉宇间意气风发,比骄阳还耀眼。 花窗上,梅花团扇后她羞红了脸。 这门亲事她还是很心仪的。 不想拜完了堂,她在喜房里坐到三更,被告知派去京城押解货物。 他还没回来,出了沈家流放的事。 半年来,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怎么样你才肯搬出院子?” 沈逸澜坐那没动,“我不搬出去,不是正合你们顾家的意,院子修不上,也是我这个新妇善妒,与你们名声无损。” 当场被揭穿,顾家的人脸上挂不住, “放屁,” 冯妈妈掐着腰上前一步, “顾家可是陵州的大户,你不就是想做平妻吗,老夫人已经答应了,你个小蹄子还要怎样,想压新进门的一头,门都没有,让我们霖哥儿休了你,嫁妆奴仆一个别想带走......” “啪......” 不知什么时候周妈妈到了她跟前,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 冯妈妈当时眼前一黑,踉跄着差点摔倒,身后另一个妈妈丫鬟赶紧扶住了她。 身后的小厮刚想上前,门口呼啦进来几个护院,挡在周妈妈面前。 顾老太太和林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一跳,放下手里的茶盏。 顾心菱急的跳脚,“二哥哥,你都看见了,他们人多欺负人少。” 顾梓霖双手合握于胸前,弯腰拜了下去。 “澜姐儿,是我对不住你,咱们凡事好商量。” 他行完礼,吩咐人扶着祖母和母亲回去。 “慢着。” 第14章 欺负上门 确保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 周妈妈大声道: “仆从可以走,老夫人还是把话说明白再走,我们姑娘可担不起怠慢长辈的罪过。” 站起身的顾老夫人看着都是沈家的下人,知道来硬的也打不过,只得重新坐下来。 陈阿旺带着沈家的仆从退下。 顾梓霖也吩咐下人出去。 可惜了一碗上好的梅花酪,是半夏和连翘亲自摘的梅花做的,被这帮人一搅和,没了兴致。 “和离书什么时候写,什么时候腾院子,当然你们不想修,我可以配合。” 顾心菱气愤道: “吓唬谁呢?沈逸澜,你就是不想看到玥姐姐嫁过来比你风光。” “呵......”沈逸澜道:“那就不用废话了,和离书现在就写,我马上出顾家。” 周妈妈端来放着纸笔的托盘,放在顾梓霖旁边的鸡翅木桌子上。 顾心菱走过来,“写也是写休书,二哥哥,休了她。” “下去。” 顾梓霖心中烦闷,对着妹妹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跟着掺和。” 谴退了妹妹,他深吸一口气, 借钱回来的路上让他明白很多事,当初家里生意亏了,陵州的富户没人帮他们,沈家祖父救了整个顾家,照顾好沈家的孙女他义不容辞。 “澜姐儿,休书我不会写的,和离书也不会写,我答应沈爷爷照顾你一辈子,你不想搬就不搬吧。” 顾老太太腾的一下站起来, “不行,必须搬出去,你是男儿大丈夫,答应了陆家,得信守承诺。” 林氏也琢磨不透儿子,沈逸澜这个儿媳她还是满意的,出手大方,安守本分,样貌在陵州没得挑,带过来的嫁妆丰厚,以后顾心菱出嫁的嫁妆算是有着落了。 偏偏儿子不争气,和陆家的五姑娘搞到一起,还有了身孕,这样的儿媳只能是有辱门风,仗着财大气粗,对霖哥儿吆五喝六的,看着就生气。 沈逸澜不搬出去,院子就没法修,不修院子,银钱自然是省下来。 林氏斟酌再三道: “母亲,再怎么说澜儿也是先进门的,就算是平妻也是大娘子......” “啪!” 林氏话没说完,顾老夫人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 “放肆,有了有钱的儿媳妇,腰杆硬了,连我老太婆的意思也忤逆,我看你是想我快点死,家里就你说了算。” “噗通!” 林氏跪在地上, “儿媳不敢,修院子真没有银子,不如就让澜儿住着......我,我也是没办法。” 她也是豁出去了,在霖哥儿一进门,就知道银子没借来。 顾梓霖羞的满脸通红,这会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都怪自己夸下海口,答应了陆凌玥的条件,现在闹成这样,难堪至极。 “我说不行就不行。”顾老夫人拍得桌子“当当”响。 林氏清了清嗓子,续道: “听母亲的也行,您房中的摆设拿出来一些卖掉,这个钱也是能凑够的。” 顾老夫人浑身发抖,连指着儿媳的手指也跟着抖起来。 “好啊,小贱蹄子,把家管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开始惦记我屋里的东西,你做梦吧,除非我死了。” 第15章 借,可以 沈逸澜懒得看他们演戏, 团扇挡住口鼻,打了个哈欠。 周妈妈会意,朗声道: “顾老夫人,这问题总得要解决,您屋里的东西早晚是要分的,不如先把他们那份先给了,先解了燃眉之急,您打破的这个茶盏,是龙泉窑的青瓷,成色不佳值八十两,也一并赔了吧。” “八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顾老夫人有气没处撒,什么茶盏这么贵,宁寿居最贵的茶盏也就二十两一个,够一个活计干十个月的,骗她老太婆,门都没有。 “呵......打碎了又怎样,都是我顾家的东西,连你们都是我顾家的。” 沈逸澜起身,走过将跪在地上的婆婆扶起,淡淡道: “主母管家也一定知道,就算把祖母房里的东西都卖了,也是杯水车薪。” 这个确实,修院子,摆酒席,收礼金的数目还不知道,过年也是要花钱的,还有年后运盐的本钱。 林氏眼圈一红,这么大一个家,总算是有人说句明白话。 顾老夫人脸色很难看,索性坐下来不吭声,看你们唱什么戏。 顾梓霖求助的眼神看过来,邋遢的形象更显憔悴。 曾令沈逸澜心动的男人,她现在不想多看一眼。 “我也是要走的人了,银子我可以借给你们,你们看看有什么抵押的,按陵州最低的利息。” “毒妇!毒妇!” 顾老夫人惊得从罗汉床上站起往外走, “小小年纪算计到我们顾家来了,有我老太婆在,你痴心妄想。” 林氏还好点,顾家都是亏钱的铺子,可以抵押算得上天大的恩赐了。 顾梓霖脑袋嗡嗡的,一个女人美艳的外表下,包藏着恶毒的心, 拜堂当天被父亲派去押解货物,回来后,见到梅树下沈逸澜微微仰头,看着枝头上的梅花,笑容清甜,透出一种空灵绝美的气质。 一瞬间,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投入一颗石子,一股一异样的情愫在悄然蔓延。 所有的一切美好,在这一刻崩塌。 “沈逸澜,我不管你什么算计,和离书休书,我是不会写的,”顾梓霖的声音跟着抖起来,“我不会让顾家的祖业败在我手上,沈爷爷的嘱托我会做到,这院子,你愿意住就住吧。” 他说完,扶着祖母出了如意居。 林氏也跟了出去。 如意居终于清净了。 半夏扫了地上的茶盏碎屑,问:“姑娘真想帮他们?” “姑娘是想把他们惹急了。”周妈妈笑道:“痛快的写了和离书,没想到霖哥儿还挺重情义,念着沈老爷子的好。” 沈逸澜浅笑了下,也许是吧。 “姑爷说让我们住,还接着收拾不。”半夏说。 连翘啐道:“你这小妮子,真没良心,称呼变的快,姑爷都叫上了,你是不是想做通房丫头,飞上枝头做凤凰。” 半夏急了,放下手里的扫帚, “我没有,现在还没写和离书,总不能让外人挑咱们姑娘的错,不管教下人,” 周妈妈过来拍了连翘一下,“还没出阁,别糊咧咧。” “我一辈子不嫁人,就伺候姑娘。”连翘道。 半夏也追过来道:“我也不嫁人,伺候姑娘一辈子。” 沈逸澜心中泛起酸楚,出了顾家的门,屋里亲近的几个人都要跟着她受苦了, “随手用的先放一放,其他的继续收拾。” 第16章 正妻的气度 顾梓霖收拾妥当去了陆家。 后门的丫鬟领着她去了五姑娘的院子。 陆邵元开始不同意女儿的亲事,都是江南做生意,得了不少沈家的庇护,现在去抢人家的孙女婿,陵州就这么大,好说不好听。 无奈生米做成熟饭,也只好同意。 顾梓霖偷偷进入闺房,陆凌玥谴退了婢子,过来挽着他的胳膊。 “霖郎,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院子修的怎么样了。” 他一脸的难色,“院子还没修......澜姐儿住习惯了,不如......” 陆凌玥的俊颜立刻垮下来。 “是没钱修吧?我就要如意居,修院子的钱我出,就算是平妻,我陆凌玥也要住最大的院子。” 小的时候,陆凌玥和别的女孩不同,经常女扮男装和他们哥儿玩在一处。 说话办事从不扭捏,想做的事,也是言出必行。 “我为了你,连名节都不要了,做平妻都忍了,就这一个要求。”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你也不用做平妻了。” “怎么?”陆凌玥狐疑道:“她同意做妾了?” “和离。”顾梓霖叹气,“只要和离一切都解决了。” “我知道霖郎为难,和离便辜负了沈老爷子的恩情,九姑娘出去,就是发配的命,这一路上名节肯定是没了,她就不明白霖郎的体恤。” 顾梓霖心中一暖,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过的是日子,不如心意相通的好。 他揽过陆凌玥的肩膀, “以后跟着我没有大家大户的排场,委屈你了。” “只要时时跟霖郎在一起就不委屈,只可惜我没有九姑娘漂亮。” 女人大方的承认没别的女人漂亮,这就是陆凌玥的好,真诚坦率,不像某些人,算计到祖业上了。 “漂亮有什么用,蛇蝎心肠。” 陆凌玥心中暗喜,早有顾心菱的丫鬟送来了消息,面上不露声色道: “九姑娘怎么了?” “休要提她,她......仗着手里有点银钱,说要借给我们,拿祖业抵押,还按照外面的利息算。” “啊?” 陆凌玥故作惊讶, “这样恐怕不妥,不过也没关系,她本就生在商贾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很正常。” 顾梓霖气愤道:“同样是商贾之家,怎么玥儿就不一样,多次说出银钱修院子,我又不是傻子,这都分不清楚。” 说到激动处,他脸色通红,胸口起伏。 “你也不用急,”陆凌玥安慰道:“修院子的钱我出,顾家不是还有铺子吗?卖两处也够摆酒席的,以后我们两个联手,银子长着翅膀往咱们家里飞,日后买回来就完了。” 顾梓霖感动的差点流出泪来,在那个压抑的家里,总感觉揭不开锅似的,在玥儿这,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 “玥儿最好了,如意居还是让给她吧,我把我的和妹妹的院子打通了,并成一个大院子,让妹妹去后院住一样的。” 陆凌玥心中不愿意,面上浅笑道: “都听你的。” 两人抱在一起,这才是顾梓霖心中的大娘子,有情爱,还有家事上的商量,共同将顾家颓败之势扭转。 傍晚,顾梓霖前脚刚走,后脚陆凌玥被父亲叫去。 一进门被父亲陆邵元质问, “玥儿,顾家修院子,你还自掏腰包,我们顾家的女儿这么贱了吗?” 第17章 陆家的算计 陆凌玥语气坚定, “父亲,玥儿是个生意人,嫁人是人生大事,没个像样的院子不行。” 陆邵元听出女儿话里有话,跟着家里做了四五年的生意,一定是有后招, 陆凌玥续道:“沈老爷子给了顾家一大笔银子,出不起银子修院子鬼才信,修又不是建,咱们先出材料费,工钱可是占大头,到时候您出面把训斥我的话再跟顾家说一遍,工钱自然是他们出了,到时候不拿也得拿出来。” 要怪就怪沈家的九姑娘,谁让她爷爷那么舍得给她花银子铺路, 乖乖的去后院做个妾还能少受点罪,偏要和她作对,咱们就斗着看。 三年前,周芦还不是盐使大人的时候,陆邵元就看出他是个栋梁之材,一些聚会经常叫上他。 一次吃多了酒,对沈家九姑娘大加赞赏,会得一手好绣功,对做生意的见解也有独到之处。 也就是在那时,陆凌玥的心中种下不服气的种子。 三年来,她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兄弟跑生意,吃尽了苦,才在陵州小有名气。 沈逸澜养尊处优在闺阁中,三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什么商业奇才,周芦大人是接受了他们沈家的恩惠,才违心的夸赞两句。 晚上,顾梓霖回去,就和母亲商量合并院子的事。 顾心菱扭动着身体,坐在罗汉床边哭。 “我不搬,后院满院子的草,屋顶都漏了,我一个长房嫡女,以后还要不要嫁人。” 林氏安慰道: “傻孩子,二哥哥说让你去后院,那又不能住,自然是一起修的,陆家也不差这点银子,以后玥姐儿嫁过来,你的嫁妆就有着落了,她人温和又会赚银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顾梓霖听母亲的话别扭,却也都是实话,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顾宅热闹起来。 木料,土,石,砖,漆。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工匠也是全陵州最有名的。 顾宅上下喜气洋洋,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盐科衙门。 “你可打听清楚了,”周芦问。 吴长随回道:“没错,是顾家二郎迎娶陆家五姑娘为大娘子,院子重修的,两个院子毁成一个,很气派。” 周芦听完扔了棋子,直拍脑门。 这不是欺负人吗? 九姑娘他是再了解不过,聪慧有礼,顾家是仗着娘家没有撑腰的人,就这么肆无忌惮,脸都不要了。 祝弘懿放下棋子道: “吴长随,上次顾二郎请你吃酒,可曾警告过他。” “回十三爷,说了,我说十三爷和沈老爷子有些渊源,看来他们是未放在心上。” 衙门里恢复了安静, 半晌,祝弘懿才说:“安排个人进去,探探细节,若是真的非九姑娘所愿,咱们再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吴长随领命下去。 自衙门口见到沈家后人,祝弘懿经常梦到海上飘着的时候, 他心情特别灰暗,一个人靠在船舷处发呆,一个小脑袋瓜,总伸出窗户看着大海兴奋的笑, 那是他那段时间唯一的乐趣。 过去了六年,也有十八岁了,身体也长的壮硕些了吧! 第18章 修葺院子 为了赶工期,工匠雇的多, 天天穿梭的人也多, 清晨一个大漆工来到了如意居门口。 “陈总管行个方便,我想参详下主屋的料色。” 陈阿旺上下打量了下,“滚!” “没教养,不让看就不让看,这么凶干嘛。” 大漆工说着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塞在陈阿旺手心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陈阿旺四下看看没人,这才关门进了主屋。 将卷在一起的纸条递了上去。 半夏接过,递给沈逸澜。 纤白的手指徐徐展开,上面写着,“雅苑。” 字迹是周芦的,去雅苑就是去找十三爷。 沈逸澜将纸条扔进炭炉,这个时候能主动帮忙的也是不能连累的,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开这个口。 自她说可以借钱给顾家,就被禁足了,她也乐得清净。 还是时常被噩梦惊醒,一想到家里连怀里抱着的也去流放,便会气短。 紧着流放前出嫁的姐姐们,也都不敢联系,生怕被编排出什么,连累夫家。 这让她更加的焦急,恨不得现在就拿到和离书,连夜到滇南去。 沈逸澜闲散的翻着书,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 “姑娘,老夫人派人过来叫了。”连翘道。 顾宅这么大的工程,不用想也知道是想在她面前显摆, 沈逸澜加了件淡青色的加绒长褙子对襟披风,带着周妈妈出了门。 一路上都能看到工匠忙碌的身影。 到了宁寿居,顾老夫人只顾着和旁边的冯妈妈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 “给祖母请安。” 沈逸澜行了礼,也不等老人家回应,找了个没人的围椅坐下。 耳边是大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大户人家出来的嫡女,一点教养都没有,老夫人还没发话呢,屁股可够沉的了。” “咱们哥儿仁义,不然早休了。” “听说可能摆谱了,屋里的一个茶盏都要八十两,” “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拿出来孝敬长辈,真和离了,都是官府的,她连个狗屁都剩不下。” “她那一屋子仆从,到时候归新大娘子管,还不都发卖了。” 沈逸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眉头忍不住皱了下,入口有些涩,是散叶的绿茶,摆明了跟她过不去,大冬天的喝什么寒凉的绿茶。 她身体向后靠在围椅里,等着顾老夫人和冯妈妈聊完。 “恭喜老夫人,这院子修的真气派,顾家有福了。” “还不是顾家底子好,要是个小憋屈院子,都刷上金漆也上不了台面。” 屋里的二房和三房的人,平时也没见他们那么亲近,聊的快贴一块去了。 看情形,沈逸澜被晾在一边。 正在一屋子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小厮匆匆的跑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门外来了几个铺子里的掌柜的带着伙计,说是来要工钱的。” “快拦下。”冯妈妈急道。 “院子里有进出的工匠,是随着进来的,宁寿居门口堵死了。” 顾老夫人气定神闲的端着茶碗喝了一口, “堵宁寿居有什么用,让他们去找当家的主母。” “回老夫人,门房说,主母和霖哥儿去了陆宅。” “咚!”顾老夫人用力的将茶碗撂在桌上,“还傻站着干啥,去派人找啊!” 小厮点头如捣蒜,撒丫子往外跑。 第19章 韩掌柜上门 几人正焦急的等着林氏回来处理,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掌柜模样的人进来, “顾老夫人,咱们有钱修院子,也把伙计们的工钱发了吧,欠了半年了,快过年了伙计们都想割几两肉见见荤腥。” 顾老夫人装模作样道: “韩掌柜莫急,不是都发下去了吗,霖哥儿办喜事的时候还给了彩头。” 韩掌柜哪能不急,药材铺的生意越来越差,进的都是次品,位置又偏,听闻顾家还要卖铺子,这欠着半年的工钱要打水漂。 顾家二郎要娶陆家嫡女,在顾宅挑选个最大的院子重新修一下,请的是陵州最好的工匠。 这是又弄着钱了,韩掌柜联合了其他掌柜,带着伙计闹了上来。 顾老夫人脸上挂不住,屋子里的其他人还好说,沈逸澜可是要看笑话的。 “都散了吧,一会你们主母来自会处理,到她的院子去等吧。” 每次要工钱都踢皮球, 韩掌柜看到一张空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做好了死磕的打算。 “顾老夫人行行好,咱们知道东家有难处,咱们也要吃饭不是,娶了两房陵州有钱人家的嫡女,不差这点银子吧!” 二房和三房的人,对望一眼,起身准备往外走。 再不走难道等着从兜里掏银子。 周妈妈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别走啊,人都逼上门,拿月钱的时候都知道伸手,有事都丢给大房的主母不合适吧。” 顾老夫人和冯妈妈面面相觑, 本就打算打发走二房和三房,让当家的主母自己想办法。 前日里,冯妈妈在如意居挨了一巴掌,气还没消呢,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她厉声道: “周妈妈,你一个下人,管起主子的事来了。” 周妈妈声音铿锵有力, “冯妈妈此言差矣,你们这些下人吃着顾家的饭,应当为老东家分忧才是本分,谁敢说月钱不是顾家主母发的。” 想想就离谱,铺子里的伙计没有工钱拿,这群丫鬟婆子还在这摆谱,顾家不败天理难容。 顾老夫人见自己的人被指摘,斜眼瞟了一眼稳稳当当坐坐在圈椅里的沈逸澜。 “澜姐儿,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老婆子也要说两句,我们顾家怎么也算是陵州的大户,下人没规矩传出去,你婆婆的脸面可是不好看。” 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过去。 连刚进来的韩掌柜也等着这位二大娘子怎么处理。 沈逸澜拽了下周妈妈的袖子,“周妈妈,莫要调皮,” 调皮? 有这么训斥下人的吗? 顾老夫人气愤的翻着白眼。 “是,姑娘。”周妈妈退后一步,站到圈椅后面。 沈逸澜转向韩掌柜, “听说话这位掌柜也是为顾家劳心多年,也是位德高望重的,自然也不会传什么瞎话儿。” 韩掌柜赶紧站起来,抱拳道:“韩某在顾家的铺子多年,自然是东家的脸面最重要,不会多说。” 沈逸澜点头道谢, “顾家也算商贾之家,也是有担当的人家,生意场上讲的是信誉,你瞧这一屋子的摆设,随便拿两件也够给你们工钱的了,韩掌柜放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氏拿不出工钱,传到外面可是顾家拿不出工钱。 此话一出,顾老夫人鼻子差点气歪了。 这小蹄子又开始惦记她的东西 第20章 可以和你生个孩子 一屋子人就这么耗着。 原先想走的也,抬起的屁股又放下。 闲聊这会,过去半个时辰,去送信的小厮满头大汗的回来,身后跟着林氏和顾梓霖。 林氏一见韩掌柜,面庞浮现出尴尬之色。 “韩掌柜,能否再宽限时日,工钱是黄不了的。” 顾梓霖脸上烧的慌,都被堵到家里要钱,从记事起,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是呀,韩叔,过了年在咱们加了盐运的生意,工钱是差不了的。” 韩掌柜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的向主母和少东家鞠了躬。 “实不相瞒,伙计们拖家带口的,明日便没米下锅了,有两月没见东家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找到宅子里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拿出工钱有点说不过去。 顾梓霖扫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椅子里的沈逸澜身上。 现在也只有她能拿出银钱。 求她总比求外面的那些公子哥要好些。 他走过去拉过沈逸澜纤白的手指,往宁寿居里边的屋子走。 “澜姐儿,能否……能否帮我度过这次难关,定当重谢。” 粗壮的手握着纤白的小手,柔弱无骨的感觉,让人心里发颤。 他下意识的松手,脸上一直红到耳朵根。 柔柔的声音飘过来。 “怎么个重谢?” “我……”顾梓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答应过沈爷爷,照顾你一辈子,现在玥儿也答应做平妻,以后……以后咱们可以生个孩子,有个陪伴也不至于寂寞,我和玥儿出去做生意,家里你做主……” 没等他说完,沈逸澜拨开他的双手,向后退一步。 “二郎,你娶陆凌玥,我们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和离,你这样的隆恩我受不起。” “你还在怄气,不打算帮我。”顾梓霖失望至极。 沈逸澜叹气:“借钱可以,要有抵押,市面上最低三分利,我要一分。 有光从顾梓霖眼里一闪而过,随后变成了嫌弃。 喜的是燃眉之急解了,忧的是挺好一个娘子,对钱利之事斤斤计较,贪婪之态尽显。 这样挺好,只有利益上的勾连,没有感情上的牵绊,顾梓霖否认自己刚刚的心动。 “好,我答应你。” 两人从里屋出来,沈逸澜对着韩掌柜行礼,道: “韩掌柜先将人带回去,你们的工钱不出三日,顾家自会去铺子结算。” “这……” 韩掌柜将信将疑。 周妈妈笑道:“韩掌柜,您得容空不是,三日不给您再来,就是多备个铺盖卷,顾宅要办喜事,宅子又跑不了……” 屋里的其他人脸色齐齐撂下来,这是什么话这么难听。 韩掌柜犹豫了一会,叹气道: “行,韩某也是知道沈家的,沈姑娘说话韩某遵从。” 他说完,跟屋里的各位见礼,退了出去。 堵在宁寿居门口的伙计跟着韩掌柜呼啦啦的走了。 这时,刚刚着急要走的,稳稳的坐下来,等着看热闹。 装的挺清高的,还不是要听夫家的。 顾老夫人也不累了,坐直了身子吃茶。 顾梓霖再走到母亲林氏旁边,“母亲,澜姐儿答应借咱们钱,但是有抵押。” “借?” 顾老夫人从罗汉床上下来, “都是一家人,讲借?也不怕陵州的人笑掉大牙。” 第21章 你怎么出尔反尔 周妈妈和自家姑娘对视一眼,道: “姑娘,出来有时辰了,半夏的梅花酪估计做好了。” 沈逸澜会意,给顾老夫人行了礼, “祖母没什么事,澜儿这边告退了。” 谁又没求着借给你们银子,不借更好,落得个清净。 也不等顾老夫人说什么,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顾梓霖快走几步拦住门口,“刚刚不是说好了么,你怎么出尔反尔。” 沈逸澜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抱歉二郎,我改主意了,我一个要走的人不能让顾家成为陵州的笑柄。” 顾梓霖上前拉过她的手,往里面走,将她按在围椅里,后退两步,抱双拳深施一礼。 “澜姐儿,我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小二十人的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都等着她表态。 沈逸澜环视四周,二房三房的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之前叽叽喳喳说闲话的丫鬟和冯妈妈,眼神躲闪。 顾老夫人气囊囊的盯着小茶桌上的茶盏,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二郎恐怕求错人了,澜儿是担心气到祖母,那罪过可就大了。” 顾梓霖被逼的无法,又转向顾老夫人,双膝跪倒就是一拜。 顾老夫人还反应过来,冯妈妈跑过来相扶, “霖哥儿,这点小事和老夫人商量下就行,快起来。” 屋子里一声叹息,顾老夫人叹口气,脸面向里边, “我老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老夫人点头了,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二房的夫人招呼道:“快去给二大娘子换壶新茶,这一会子早凉了。” 大丫鬟月锦答应着去外面沏茶。 没一会,她亲自奉上,上好龙井的茶香飘了过来,茶盏也换成了洒蓝釉的。 “二大娘子,您吃茶,看合不合口味。” 沈逸澜见她端着,只得接过来抿了一口。 月锦松了口气,笑道:“二大娘子既吃了茶,可不要再为难我家霖哥儿了。” 我家霖哥儿? 叫的可够甜的。 也无所谓了。 沈逸澜目光直视着她, “月锦姑娘误会了,我可没为难他。” 林氏用眼睛使劲剜了月锦一下,抬手将她撤向一边, “行了,送完茶下去吧!” 月锦闹个大红脸,尴尬的退了出去。 “澜姐儿,几家铺子的伙计欠了半年的工钱,大概要一千两。” 她这话音刚落,三房的夫人道: “大嫂,澜姐儿嫁过来的时候,账不是都清了吗?怎么还欠半年的。” 林氏长长的出了口气, “是清了以前的账,这不澜姐嫁过来半年了么,铺子都亏钱,拿什么出工钱。” “铺子亏钱干嘛不卖掉,这欠的钱够买两间铺子了。” “说的容易,亏钱的铺子谁买,半价卖了都没人要。” 在计较这些也没用,顾梓霖问母亲, “有什么能抵押的吗?” 林氏愁眉不展,“好卖的铺子都卖了,哪还有什么抵押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的看向沈逸澜。 “四个铺子,”沈逸澜道:“就按婆婆说的,铺子抵半价,四个一千两,发完工钱抵押的四个铺子关掉。” “不行。” 顾老夫人又从罗汉床边站起来。 “这不是败家吗?铺子一关就完了,再开就是新店,老顾客都没了。” 第22章 讨价还价 “除了铺子,真的没什么抵押的了。” 林氏说着,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不想出钱的都不吭声,顾梓霖没办法,硬着头皮道: “祖母,您摆着的物件拿出来几样,我保证玥姐儿进门后,我们两个一起管理铺子,她可是陵州公认的生意精。” 顾老夫人恨的牙痒痒,屋子里的这点宝贝,真的被这个小蹄子算计了去。 都怪霖哥儿是个软骨头,压不住这个小蹄子,但凡刚强一点,十里的嫁妆早归了顾家。 目光扫过博古架,青花瓷上的梅兰竹菊,玉如意,麒麟,貔貅,博古架旁边的花缸里是书画的卷轴,花架上蓝柚花瓶,还有地上的花鸟屏风…… 顾老夫人咬咬牙道:“你们看着拿吧!” 沈逸澜还没开口,周妈妈开始调皮了。 “老夫人,您这一屋子不够一千两,卧房里可还有。” 冯妈妈怒目圆睁,“趁着东家不在家,你一个下人竟敢质问老夫人,这就是沈家教养出来的奴才。” 知道周妈妈是担心自己心软,沈逸澜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抬头往四下里扫了一圈,才道: “周妈妈说的没错,厅堂里放着的是不值一千两。” “你……” 顾老夫人脸色发紫,压压火气道: “不可能,就这一个玉如意是羊脂白玉的,最少也值二百两吧!” 周妈妈缓步走过去,探着身子看了两眼, “回老夫人,您这个算好的,值十两。” “放屁。”冯妈妈急了,“你们在坐地压价,这可是舅爷从名家手里倒腾来的,玉器店掌柜给看了,值三百两,最后二两百给的咱们。” 得理不饶人的周妈妈这次很厚道,没有直接泼凉水,声音低下来淡淡道: “可以请个掌柜给看看,也一并把其他的看看,到时候给出个字据,以免说我们欺负老夫人。” “玉华阁的许掌柜,他给看我就信。”冯妈妈道。 沈逸澜抬眼看她,神情严肃道:“周妈妈看的,可是给高了的,你们执意要请,那就按照许掌柜的来。” 被直视,冯妈妈只觉心中一颤,大家都被沈逸澜柔弱的外表骗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玉华阁是陵州最有名的玉器店,店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摆件,算得上是权威。 “请许掌柜要一百两。”林氏道。 顾老夫人后槽牙快咬碎了。 “我老婆子出,去请吧!” 趁热打铁,林氏赶紧差小厮去请。 这个空档,周妈妈手里拿着算盘,满屋子里转,将大小物件的价格往上加。 “八百七十两。” 老夫人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快憋出内伤来了也不敢发作。 屋子里摆设拿干净了,来个客人不被笑话死才怪。 顾梓霖同样脸色青紫,没想到人在落魄时连个奶妈都骑到头上来了。 斜眼瞟了下沈逸澜,她正品着雨前龙井,为了招待贵客,就备了一两。 家里现在是最难的时候,她竟喝的这样自在。 这样唯利是图的女人,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有漂亮的外表好听的声音又怎样,这样工于心计可惜了这皮囊,和玥儿比天差地别。 第23章 二大娘子栽了 这边又等了一会, 玉华阁的许掌柜才姗姗来迟。 沈逸澜起身相迎,淡笑道:“许掌柜辛苦。” 转头看向顾梓霖,“二郎,帮我们备个书,着下人备五个大箱子,再准备些软布,用来装东西。” 大白天的,宁寿居将所有的灯都点上, 出去搬箱子的两个小厮小声嘟囔道: “二大娘子这次得栽了,这对主仆戏演的可真好。就是故意气老夫人。” “可不,到时候四五样就够一千两,一下子搬进去五个大箱子,这可好看了。” 丫鬟去库房找软布, “幸亏二大娘子不当家,不然咱们都得被这个张狂的周妈妈欺负死。” “成亲半年了,霖哥儿都没在那边宿过,陆家的嫡女一进门,她就算是被打入冷宫了。” “到时候,怎么称呼?”月锦捏着嗓子说:“奴婢参见小二大娘子……” 几个丫鬟在库房里笑做一团。 宁寿居的主屋里,摆好了书案,沈逸澜磨墨,顾梓霖提笔写下小楷,纸签上写着,‘玉如意,两处瑕疵羊脂玉,雕刻工艺泛泛,光滑圆润欠佳,八两。’ “砰……” 顾老夫人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许掌柜,您可看仔细了。” 刚刚周妈妈看的是十辆,算是多给了二两。 一屋子人心中暗惊,许掌柜不可能看错,所以才收一百两,有一个错的倒赔一百两。 在陵州非常的有名,达官贵人的常客。 许掌柜对着老夫人作了个揖,“顾老夫人放心,许某相看二十年无差错,如您有异议,可以再去别家问问,该赔的银子一两不会少。” 顾老夫人的身体晃了晃,坐在罗汉床上,这个玉如意可是拿自己的银子买的,当时也是验看过的。 她突然想起,当时为了省钱,是舅老爷带着人过来相看的。 她傻呆呆的看着玉如意的方向。 见此情景,冯妈妈叫住正要往箱子里放的月锦,“这件不算到里边,二大娘子选别的吧。” 沈逸澜淡笑:“全听祖母的。” 粗使的丫头,进来扫了茶盏的碎片,屋里又开始忙活起来。 随着许掌柜唱价,大家的心里越来越心惊,差不多每一样都要少点,换句话说每一件周妈妈都多给了银子。 连二房三房的都傻眼了,这要是都搬空了,来个客人,脸得丢到姥姥家去了。 二夫人道:“澜姐儿,你看这物件就别装箱了,摆着也是一样的,装箱子里有个磕碰坏了就不好了。” 三夫人附和:“是呀澜姐儿,传出去都不好看。” 沈逸澜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二婶,三婶,逸澜是个生意人,无论任何事都是利益最大化,损失降到最低,这是商贾之家必备的规矩。” 三叔:“怪不得咱们顾家成不了首富,秘籍是一点人情味也不讲。” “成首富有什么用,还不是……”流放俩字二叔没说出来,因为沈逸澜凌厉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都是长辈,沈逸澜也没跟他们计较,揉着因研墨发酸的手腕,坐下来等着许掌柜看验。 一直到黄昏,厅堂里的摆件都装进了箱子。 顾梓霖打动算盘珠子,盯着结果说不出话来, 林氏过来看了眼算盘珠子,惊道:“七百两。” 第24章 藏龙卧虎 “周妈妈相看的是八百七十两。” 冯妈妈有些急了,不可能这一点钱, 听这话的意思,是许掌柜看的不准。 许掌柜也愣住了,“敢问哪位是周妈妈?” 周妈妈上前一步,“许掌柜,有何吩咐。” 许掌柜上下打量,眼神现出欣赏之色,“周妈妈是怎么得出这八百七十两的。” “给几件成色好一点的,加了一两二两不等的银钱。”周妈妈谦逊有礼道:“我家姑娘说了,顾家有难处,成色好的加点。” 这么说来,顾家藏龙卧虎,除去加进去的,一个老妈子和他许掌柜的本事差不多。 许掌柜心中暗叹,这样本事的人,做一个仆人可惜了。 经常出入大户,看出在这一家子都对二大娘子不满,不由得为这对主仆捏了一把汗。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瘪了茄子。 沈家出来的就是不一般。 顾老夫人脸上灰突突的,像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被扶着进了卧房休息。 许掌柜道:“可还有相看之物?” “霖哥儿......”林氏将视线看向儿子,使个眼神。 顾梓霖像是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正喝茶的沈逸澜, “澜姐儿,只抵押这些可好。” “好。”沈逸澜放下茶盏,看向周妈妈道:“烦劳周妈妈去如意居取七百两的银票。” “等等,”林氏急道:“咱不是说好一千两吗?” 说完这话也觉得理亏,往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门都关上了,这厅里的东西也没什么了。 眼神不由得往二房,三房身上看。 大家都低着头,装看不见。 沈逸澜懒得看他们演戏,柔声道:“之前相看的,按周妈妈说的就算八百七十两,还差一百三十两再凑一凑。” 顾梓霖心渐渐发凉,眼前这一关得过,“好,很好,我还有些饰物,虽不值钱,凑个数。” 这还得了,霖哥儿就那两件饰物,出去还要见陆家人,还要脸面不要。 林氏撸下腕上的镯子,拔下头上的金钗,今天去陆家,压箱底的头面全戴上了,这可好,不用去取了。 “霖儿收着吧,拿我的,许掌柜让您见笑了,您给相看一下。” 月锦端着着托盘,呈到许掌柜面前。 顾梓霖的脸红到脖子根,他一个男子汉,为了这么点钱,要让母亲这么的受委屈。 心里如海浪翻涌,不就是差一百多两银子,何必这么苦苦相逼,亏得还要给她一个孩子,无忧的过完下半生。 他对沈逸澜的那点愧疚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顾夫人,您这个多说值一百两。” 二房三房的,将手往袖子里躲,生怕一会儿撸下来充数。 大儿媳刘氏这时候站起来,“我这镯子和钗凑一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沈逸澜身上, “不用了大嫂,就算一百三十两吧。”沈逸澜投去安慰的目光。 周妈妈将写好的明细端起,“各位做个见证,我家姑娘也好收押付款。” 顾梓霖抬手在托盘的丹泥里蘸了下,在宣纸上按下指印。 许掌柜按下手押,下面人陆续的按下,一场风波算是平息下来。 大家按完手押要走。 “慢着,”许掌柜面上现出难色,“顾夫人,谁付下一百两的相看。” 林氏没法,硬着头皮往卧房的方向走。 第25章 龙凤胎 “母亲,许掌柜的相看的一百两付下。” 林氏硬着头皮在顾老夫人卧房门口大声道。 连着喊了三声,卧房的门才开了一道缝,冯妈妈递出一张银票。 “老夫人说了,不会短了许掌柜的银子,主母不要大呼小叫的,坏了顾家的规矩。” “是母亲,儿媳知道错了。” 林氏接过银票。 “咣当!” 卧房的门重重的摔上。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愤愤的离开了宁寿居。 被奚落惯了,林氏苦笑,她一个女人只能做到这样了。 “霖儿,”她将手里的银票递过去,“送许掌柜的出府。” 下人把箱子抬到如意居的院子,各自散了。 陵州最繁华的地段,雅苑书房里,大漆工正绘声绘色的将这次的事情描述出来。 周芦早笑的前仰后合,“就说这九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谁帮忙都不用。” 祝弘懿也笑出声来,“这九姑娘柔柔弱弱的不简单啊,她是澜哥儿的姐姐还是妹妹?” “她是......”吴长随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偷眼看自家大人,太过得意忘形。 周芦干笑两声掩饰失态,“额......他们同年......龙凤胎......” “澜哥儿,也像九姑娘这么睿智吗?”祝弘懿追问。 “额......差不多......” 十三公子怎么会知道澜哥儿?关乎女子声誉,周芦不敢多问,找了个别的话题岔过去。 两百多里外的皇宫,福泽殿内。 皇帝穿着明黄的中衣坐在榻前,花白的束发有些散乱,刚喝了参汤,精神看上去好一点。 “周贤妃。”皇帝从深思中苏醒,“朕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出现在福泽殿,是什么驱使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朕送参汤。” 周贤妃双手交叠跪趴在地,赶紧道:“回陛下,臣妾不敢揣测圣意,只是一碗参汤。” “哼!”皇帝的面色沉下来,“你为了小十三,狠心连朕都不理了,平白无故来送参汤还敢说没事求朕。” 周贤妃只觉得冷汗从后脖颈往外冒,皇帝什么都知道,她为了保全儿子,低调做人,因她深知只有这样才不会避免遭来记恨。 原来这些皇帝都知道。 “你想欺君吗?” “臣妾不敢,臣妾……臣妾的儿时玩伴的女儿被婆家嫌弃,臣妾想……想……” 周贤妃说话磕磕巴巴, 皇帝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可是沈老头的孙女。” 周贤妃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事能不能成要看她的命了。 “是……九姑娘……” “大胆。”皇帝厉声喝问:“你怎知今日朕身子爽利些,时辰算的这么准,在朕想喝的时候,送亲自熬的参汤,别以为朕喝不出来。” 这个的确犯了帝王之忌,平日里探听消息,总要贿赂几个太监。 特别是正在皇帝病重期间,是杀头的大罪。 如若说实话,伺候皇帝的管事太监也是杖毙。 既然犯了忌讳,不如再犯个大一点的,或许有胜算。 周贤妃心意已定,沉稳的说道: “请陛下打死臣妾吧,臣妾犯的是大罪。” 第26章 圣心难测 “说吧,贿赂的哪位太监?” 皇帝脸色阴沉,声音冷嗖嗖的。 周贤妃额头上的汗,浸湿了手背,衣裙被冷汗黏在后背上。 “回陛下,是臣妾夜看天象,从中窥探得出。” 皇帝的脸上神色温和了点,身边没有叛徒,心情总是要好一些。 当年恩爱的时候,让周贤妃观天象,她死活不肯,也使得两人关系疏远。 “过来。” 周贤妃微微起身,跪爬到榻前, 皇帝勾起她的下颚观看,入宫时灵动妩媚的脸上,眼角也长了细纹,她并不像其他嫔妃一样的保养,赏赐各宫的胭脂水粉,她也是送给嬷嬷和宫女。 “天象中可有小十三什么时候当皇帝。” 对,这就是皇帝的大忌,想当初皇就想她用占星术,来看下哪个儿子会造反。 周贤妃头磕在榻前咚咚响。 “陛下可以将我们母子一同赐死,臣妾毫无怨言。” “量你也不敢。” 皇帝弯腰将她拉起来,坐在榻上。 “陪朕说说话,整个皇宫中,也只有周贤妃敢跟朕说实话。” 周贤妃心慢慢放下。 想起以往的恩爱,目光也温柔起来。 她进宫的时候,陛下还是壮年,许久没见,好似突然之间显出龙钟之态,往昔的威风也减了不少。 两人闲聊了一会,皇帝突然问:“刚提到沈家死老头子的孙女,出了什么事?” 周贤妃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 “陛下也知道,臣妾自进宫以来便断了和沈家的联系,娃娃时和沈家大儿媳一起长大,未出阁前曾说过,以后有了女儿定当如亲生一般对待,这件事一直在心里放着,大概是日思夜想,晚间梦到小姑娘抱着臣妾的腿哭,让臣妾救救她的小命,搅扰着臣妾夜不能寐,让小十三帮臣妾扫听扫听,才知道沈家九姑娘正被婆家欺负,和离了要刺字流放……臣妾这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周贤妃边说边抽着鼻子,她本就生的美,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皇帝心下一软。 “你可心中怪罪朕对沈家处罚严厉些。” 周贤妃起身再次的跪在地上,“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议,陛下这么做定有陛下的道理。” “哎!”皇帝叹气,“沈家的财富可以扶持任何一个皇子成为皇帝,老二和老五两个皇子都干了什么,想必你也听说了,太子本就性格弱,沈家不除天下必乱。” “臣妾明白,” 皇帝安慰的点点头。 “今晚不要走了。” 周贤妃在榻前有连着磕了几个头,刚刚消下去的冷汗,再次的冒了出来 “臣妾恕难从命,臣妾就是只蚂蚁,明日就会被踩死。” 看到曾经真心喜欢过的爱妃抖如塞康。 皇帝的内心不是滋味, 普通百姓的恩爱,不属于帝王家。 “小十三的命都要没了,你都不曾来求过朕,今日若不是女娃娃的事,朕恐怕一辈子喝不到爱妃的参汤了。” 皇帝说到悲伤之处有些泪目。 周贤妃心中慌乱,再次跪附在地,颤声道: “都怪臣妾鲁莽,惹陛下忧思,以后不敢有任何妄想。” 第27章 听天由命 “滚出去!” 皇帝厉声喝道。 “臣妾告退。” 周贤妃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跪爬着出了福泽殿。 在殿门口,太监总管将她扶起,嬷嬷宫女赶紧上前接过, 三人里倒歪斜的往外走,下台阶的时候险些摔倒。 周贤妃被架上了宫辇,总管太监才松了口气。 回宫后,嬷嬷立刻派人预备汤池。 周贤妃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身体才有了点热度。 此去福泽殿,虽没有结果,总算是尽力了,剩下的只能是她的命了,心中的愧疚感轻些。 并非她有多惧怕,儿子的命只在皇帝一念之间,这些足以让一个母亲失魂破胆。 陵州,陆府。 黄昏,给顾家修院子的木匠出了后门。 刚听了木匠的汇报,陆凌玥在闺房里转悠。 “不可能,顾家怎会拖欠伙计半年的工钱,还要拿老夫人屋子里的摆设抵押,沈老爷子在办喜事之前可是给了顾兴一大笔钱。” 旁边的燕香被她转的晕,拉着她坐下。 “姑娘,听说主母林氏这么多年给各房都打点的很好,赚钱的时候都有份,赔钱了谁都不分摊,这次能不能是逼着各房吐出来。” “噗嗤!” 陆凌玥笑出声来,敲了一下燕香的脑门道: “你家姑娘我是关心则乱,燕香说的对,这么损颜面的事林氏也不拿出来,一定是个管家好手。” “对呀!银钱在大房手里,顾家大郎又是病秧子,四姑娘及笄也该打发了,这银钱不都是二郎的。” 燕香的一席话,打开了陆凌玥的心门。 “话说回来,这九姑娘真拉得下脸,我都有点小佩服她了。” 燕香撇撇嘴, “她哪里厉害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秀秀花弹弹琴,都是哄男人的小把戏,她身边的周妈妈是沈家的老人,听说是跟着沈家主母身边办事的,自然见到的玩意多,知道价钱一点不稀奇。” 燕香是个会说话的,陆凌玥听着心里舒坦。 上夜,主仆二人洗去胭脂,换了男装偷偷的出了后门。 她们来到了陵州最大的销金窟明月坊。 里面的老|鸨子认得她,唤来丫鬟将其带到顶楼的雅阁。 阁内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手里捏着玉杯,喝着琼花露酒,嘴里唏嘘不已。 正是宫里的管庄太监庄葫。 陆凌玥上前抱拳深施一礼,“庄大人满意就好。” 这间雅阁,被陆家包下来,就是招待这位贵客。 “陆凌玥,你检举沈家有功,陛下非常满意,查抄这么大的一批产业,总要找个明白人经营,咱家以奏请陛下,这总掌柜之职,非陆姑娘莫属,等旨意吧!” 陆凌玥喜不自胜,赶紧跪地叩头。 “谢庄大人提携。” “哪里哪里,是皇恩浩荡。” “是,是,是,谢陛下恩典。” “平身吧!让你找的千里江山图可有消息 。” “额……全陵州的绣坊都吩咐下去了,目前没有消息……” 听到此话,庄葫脸色沉下来,“沈家九姑娘的嫁妆里可以探查一二。” “是,我定当探查此事。” 陆凌玥还待奉承几句,雅阁的门开了,呼啦啦进来几个莺莺燕燕,扑到庄葫的怀里。 “庄大人,想死奴家了。” 声音软的都酥到骨头里了。 陆凌玥面上一红,弯腰行礼往外退,退出门口后,随手关上了门。 心中暗骂,一个太监玩的这么花,陆家的银子流水一样就这么没了。 没办法,大哥二哥衙门里的差事可都是庄葫办的,还有这次总掌柜的职位。 花多少银子,只能咬牙忍着。 第28章 嫁衣比九姑娘的耀眼 顾梓霖各个铺子发完了工钱, 才有空约陆凌玥见面。 陆家的暖阁里,几个陵州最有名的绣娘正在赶制绣品。 陆凌玥摩挲着红缎子上的凤凰,道: “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嫁衣一定要比沈家九姑娘的耀眼,做好了重重有赏。” 顾梓霖正巧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顾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月锦说过,九姑娘的嫁衣怎么也得一千两。 刚发出去一千两的工钱,此刻的他觉得,一件衣裳绣的满满的真的是劳民伤财。 陆凌玥见他在门口,笑盈盈的迎过来,拉着他的手道: “走,去我屋里。” 顾梓霖随着走了两步,才道:“玥儿,你又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进门就穿一天,咱们按世面上好的来就行,不用跟沈逸澜争。” 穷鬼就是穷鬼,一件嫁衣都要算计,还娶什么媳妇。 陆凌玥心里很反感,面上笑盈盈的。 “我是想讨老夫人和主母的欢心,昨日老夫人可是气的不轻,成亲的时候我穿的比沈逸澜好,她们脸上也有光,我别的地方省出来就好。” 顾梓霖糊满阴霾的心,拨云见日。 愁苦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 他现在特别后悔,没有一直坚持自己喜欢的女人,让心爱的人有了身孕才进顾家的门。 “娶到你,是我顾梓霖此生最大的幸事。” 陆凌玥少有的小女儿态,面上一红,“霖郎,我也是。” 两人手拉手去了后院的闺房。 燕香笑的合不拢嘴,点心热茶端上来,退了下去。 陆凌玥捏了一块小点心,递到情郎嘴边。 “九姑娘当真铁了心要和离。” 顾梓霖张嘴嚼了几口咽下,才道: “不是她铁了心,是我铁了心要和离,在她眼里只有银钱,什么脸面都不要了,我还想着咱们两个出来做生意,赚到钱她的日子也好过点,还想着给她个孩子,后半生有个依靠,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你。” 给她个孩子? 陆凌玥暗自心惊,幸亏九姑娘爱钱,不然两人早滚到一块去了。 两人和离庄子铺子可是要充公的,虽说以后归了皇庄也是自己掌管,终究不是自己的铺子,银钱上可是差多了,沈家的田产在陵州可都是最赚钱的,何况还要找千里江山图。 想到这里,她柔声道: “霖郎,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可你是答应沈爷爷照顾她呀,我不想我的夫君成为不仁不义之人,我有个办法......” 顾梓霖眼前一亮,“你说。” “还是休妻,这样九姑娘的嫁妆就保住了,咱们再使银子贿赂下刺字的衙役,女人是最在意自己的容颜的,何况她还那么漂亮,想去哪送她去,以后真的再嫁,这些嫁妆还能给她傍身......她要是信不过咱们,可以给她写个字据。” 陆凌玥说完,假装低头喝茶。 久久的,顾梓霖握住了她的手,眼眶发红。 “你真是我的好玥儿,连后路都替她着想,亲姐妹也未必做到你这样。” 陆凌玥委屈的嘟着小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就是想和霖郎两厢厮守,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即便是吃糠咽菜,也只要我们两个人。” 第29章 清白最重要 顾宅里,别的院子都热热闹闹的。 如意居里显得清净多了。 半夏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箱子打开,大多数东西都装起来了,实在是苛责到姑娘了。 大不了需要装的时候再装上。 沈逸澜看着她愁苦的样子笑道:“半夏,不用折腾了,估摸着二郎忙完铺子的事,就回来处理这边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连翘来报,顾二郎来了。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刺绣撑子,起身准备从罗汉床上下来。 周妈妈:“姑娘莫要动了。刚坐热的垫子一动又凉了。” “好。” 闹到这个程度,想想也不必以礼相待。 顾梓霖进来,见沈逸澜没出来见礼,心中更加的鄙夷,果然是不演戏了。 要不是玥儿替她说好话,谁愿意看她。 他坐到有些距离的围椅上,开门见山道:“不要怄气了,咱们打个商量,写休书你可愿意,你的嫁妆我暂时给你保管,遇到合适的找到下家还可以傍身。” “呀!这个办法不错。”送茶的半夏惊呼出声,又觉得哪里不妥,“姑爷莫不是要独吞。” 前半句说的顾梓霖心中一暖,还好有人明白玥儿的良苦用心,后半句直接扔冰窟窿里了。 “我可以写字据,到时候原封不动的给你,陆凌玥答应给你找关系,脸上刺字也能免。” 半夏抱着托盘,期待的看向自家姑娘。 “不必。”沈逸澜沉声道:“事已至此,犯不着怄气,休妻是犯了七出,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认有错,至于嫁妆,这点东西和我的清白相比,什么也不是。” 周妈妈暗自点头。 半夏好似也明白过来,“对,姑娘的清白最重要。” 什么时候了,这么高傲给谁看。 就是冥顽不灵,可惜了玥儿好心为她谋划。 顾梓霖不想多看她一眼,站起身拂袖而去。 连翘拿了一个刚装了炭的手炉进来,刚在门口她也听到了,一进来用眼睛剜着半夏, “半夏,他们狼子野心,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 半夏呆愣了一会才说:“我听他说的挺诚恳的。” “他是诚恳,”周妈妈叹道:“林氏还好说,顾老夫人不可能同意,二房三房都盯着姑娘的嫁妆呢,有个什么事,霖哥儿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听说要进门的新妇是个人精,他们不算计兴许姑娘还能留下点。” 半夏年纪小单纯,自不会想到这么多,两个人都说她,心里总是不舒服,嘴硬道: “姑爷不是说写字据吗?” 沈逸澜过来捏着她的小脸,笑道:“字据有什么用,本就不合律法,哪个衙门能接,至于使银子免刺字,也是违法,抓到了重罚。” 半夏委屈的要哭:“那怎么办?” 她这一问,周妈妈和连翘都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 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脸。 “你们不用这样,你家姑娘又不是靠脸吃饭。”沈逸澜忍着内心酸楚,勉强挤出点笑:“爷爷留下的庄子铺子都是生意不好或者偏远的,基本也都是亏钱的,充公他们还得贴钱。” 周妈妈愣了一下明白了,真要将赚钱的庄子给了姐妹几个,恐怕连夫家都遭受连累。 这是沈老爷子想保几位姑娘。 第30章 只休妻不和离 上夜,宁寿居。 顾梓霖将陆凌玥的想法和沈逸澜的态度,如实的细数一遍。 顾老夫人对陆凌玥赞不绝口, “还得是家里有官职的,格局就是大,娶了陆家五姑娘,是你的福分。” 二夫人道:“是呀!霖哥儿,陆姑娘比你见识多,听她的准没错。” 三夫人道:“澜姐儿年纪小心思单纯,没事多劝劝,想通就好了。” 二房三房的也跟着附和,只要十里的嫁妆不抬走,总能分到一些。 这次林氏反而不说话了,心里明镜似的,都是奔着嫁妆去的,多么虚伪的一家人。 经过这次的危机后,她有种预感,或许澜姐才是收拾顾家烂摊子的菩萨。 顾心菱今天才有空过来,每天盯着修后面的院子,打了油纸伞,脸色还是比以前黑了。 自己的小天地,糊弄一点都不行。 除了院子,屋子里也重新打了时兴的家什。 她看向二哥愁眉不展的样子道: “二哥哥,你休了她,她会不会闹到衙门里去,到时候是要挨板子的。” 顾梓霖:“如果挨板子能保住嫁妆,也无所谓,到时候她找到下家,都还给她,也算跟沈爷爷有个交代。” 顾老夫人心里冒火,顾家也算是商贾之家,怎么生出这么轴的儿子。 就像他阿娘林氏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霖哥儿,你也不用跟她废话了,先写休书,嫁妆清点造册,她既不愿意做妾,咱们也没办法,让她抱着她的高傲过一辈子去吧。” 一屋子人又都看向顾梓霖。 他颓废的坐在围椅上,“我虽讨厌她,自私没有人情味,她不仁我不能不义,沈爷爷的恩情不能忘,没有沈爷爷咱们都得睡大街,所以这次不能听她的,不和离只休妻。” 这人就怕比,沈逸澜为了和他治气,硬要把嫁妆带走去充公,一点格局都没有。 幸亏有玥儿, 玥儿不会想着和离,她会和他并肩战斗,一同度过顾家的危机。 顾梓霖表态了,大家的心也放到肚子里,嫁妆只要不出顾家的院子,就都有份。 走出宁寿居,林氏感慨颇多,顾家的落败是有道理的。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算是鼎盛时期,日子过的简朴些,心里踏实。 那时候顾老太爷还在,整天不在家忙着外面的生意。 终于累倒了,顾老爷子离开后,老夫人当家做主,过了几年奢靡的生活,顾家换了天地,当铺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 家里败的差不多了,当家主母的位置又给了她,她散尽嫁妆还是填不满这个窟窿。 “霖哥儿,你心里真的要将嫁妆还回去?” “嗯!”顾梓霖点头,“澜姐儿再不好,他们沈家也是对咱们家有恩,她执意要离开顾家只能休妻,嫁妆保下来,她有了下家就还给她,这样在婆家也没人敢欺负她。” 儿子还是太单纯,一家人的嘴脸她早就领教过了,十里的嫁妆说保就能保下来的? “霖哥儿,阿娘知道你心地善良,这事还是按照澜姐儿的意思办吧!” 顾梓霖停下脚步,愣怔的看向母亲。 “阿娘,你是担心我和玥儿打嫁妆的主意?我和玥儿是写字据给她的。” 字据? 打到衙门里,都没人认的字据吗? 第31章 休妻的理由 当着儿子的面,林氏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阿娘是担心家里事情多,总有个万不得已,动了嫁妆也很正常……” 顾梓霖脸色沉下来, “阿娘,我跟玥儿会让顾家恢复以前的辉煌,家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林氏还要说什么,被儿子制止。 “母亲回去休息吧,儿子还有事情要做。” 顾梓霖大踏步的向书房走去。 摊开宣纸,在纱灯下开始写休书。 休妻是要写理由的,左思右想,沈逸澜真的挑不出毛病,各房的关系打理的都很好,一进门各种补品往老夫人房里送,作为丈夫半年未在新房过夜,也没见她出来闹,他在外面私自有了女人,现在想想有错的是他,强硬的将善妒安在她头上,有点说不过去。 一会功夫,写废的休书被揉成团,散了一地。 最后勉强写个夫妻情分不和,难以偕老。 迷迷糊糊的折磨一整夜,也没睡好。 早晨起来,顾梓霖眼眶发青,简单的洗漱过后,拿着休书来到如意居。 一进门见沈逸澜还坐在昨天的位置吃早点。 觉着也不是高兴的事,等着她吃完再说。 沈逸澜也不看他,自顾吃自己的,朱唇轻启小心的吃着一块蛋黄酥,玉指纤巧的捏着汤匙喝粥,姿态优雅,举止得体,给人一种温柔安心的感觉。 顾梓霖一阵心慌,忙将视线看向别处, 如果,他没有在新婚当夜去押解货物,没有和混在押解队伍里的陆凌玥做出苟且之事。 今日坐在小桌子另一边的应该是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欣赏她。 也不会有什么休妻的事情,对不起沈爷爷更加的不存在。 顾梓霖心中叹气。 世间哪里有什么如果。 心思动到此处,他想抽自己嘴巴,女人就是祸水,前几日的宁寿居他是领教过的,为了带不走的银钱,让他们一大家子难堪,脾气秉性实属次品。 美人如蛇蝎,他险些被迷惑了,还是玥儿好。 沈逸澜吃完,半夏撤去碗筷,收拾干净后下去。 屋里只剩两个人时,他拿出休书递了过去。 沈逸澜打开看了一眼后,三下两下撕碎。 “二郎写的这些,官府盖不了章,情分不和,不属于七出之条。” 顾梓霖羞愧难当,“我实在写不出。” “和离,不用这么多理由。” 顾梓霖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和离以后,你什么都没有了。” “麻烦二郎听清楚,和离。”沈逸澜强调道。 好话说尽,她还是这么决绝,就不要怪他顾梓霖绝情了。 “好。” 顾梓霖答应一声,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他冲到书房,拿起笔来写和离书。 还没写完,顾老夫人由冯妈妈扶着闯进来。 顾老夫人抓起写了一半的和离书撕个粉碎。 “霖哥儿,和离书不能写,要写也是写休书,她容不下新妇,致顾家的骨肉流落在外,就是善妒和不孝。” “祖母,是她把自己的路走绝了,我们不要管她了,再说官府问起来,就会扯到玥儿未婚先孕上,陆家也是要脸的,” 顾老夫人不依。 “陆家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还要什么脸面,留下嫁妆才是正事。” 第32章 艰难的和离书 写个和离书有这么难吗? 顾心菱也冲进来将二哥手上的笔抢走。 “阿娘,你管管二哥,不管不顾的,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九姑娘好。” 林氏倚靠着门框,看着他们闹,淡淡道: “这事错在霖哥儿,如果他不去招惹陆家的五姑娘,也不用面对这些,这个主意还是他自己拿吧!” “呸!”顾老夫人急了,对着儿媳啐口吐沫,“娶了陆家姑娘是升官发财的,沈家都被流放了,能借什么光,沈逸澜那个小蹄子就知道惦记我屋里的东西,品性极差,幸亏霖哥儿搭上陆家这条线,顾家才有拨云见日的机会......你个娘们懂个屁,家都让你管成这样,还有脸说话,找个歪脖树吊死算了,还省粮食。” 一连串的攻击,把林氏骂蒙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嫁妆花完了,也换不到认可,没有用了,便恨不得她死。 顾梓霖也懵了,他好像明白母亲昨晚和他说的意思。 傻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老夫人说完也后悔了,刚才是气急了, 冯妈妈也是有眼色的,“老夫人,屋里的药该凉了。” 顾老夫人赶紧就坡下驴,“哎!哎!回去喝药。”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孙子,莫要再提和离的事。 经过这么一搅和,事情便耽搁下来,顾梓霖忙着修院子的事,再也没去如意居。 几天后,如意居书房,半夏研完了磨,杵着下巴不知道干啥,活计都封箱子里了,整天闲的没事干。 “姑娘,还是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沈逸澜临完碑文上最后一个字,道:“去那边桌子练字去,你好久没写了。” 这种没着没落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半夏只好学着自己姑娘,写字消磨时光。 连翘端着托盘进来,将小点心放在罗汉床的小桌上。 “听外面人说院子修完了,挺气派的。” 半夏懒散道:“能有多气派,能有沈家一个后院气派。” 周妈妈掀帘子进来。 “把顾宅都拆了,重新盖也没你家姑娘的院子气派。” 两个大丫鬟都笑了,和自己姑娘有关的什么都好。 嬉笑过后,周妈妈郑重的说,“陈阿旺说,见到陆当家的带着五姑娘来了,脸色不善,去了宁寿居。” “嗯?”沈逸澜愣了一下,继续临着碑文,道:“准备逛服,素雅的那套。” 再说宁寿居,陆凌玥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陆老爷劈头盖脸的将女儿骂了一顿。 “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没过门就帮着婆家修院子,我这老脸还要不要,这么亲事我看就算了。” 顾老夫人坐不住了,吩咐人上茶,拿最好的雨前龙井。 “陆老爷,玥姐儿也是孝顺,想给我们顾家争脸,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聘礼都下了,全陵州都知道我家霖哥儿要娶五姑娘,怎么好算了。” 这是威胁他们陆家,本就是过来演戏的,陆老爷不悦。 “我是一个粗人,没什么文化,老夫人说这些对我没用,婚事就算了吧,下的聘礼就当修院子的银钱不退了。” 第33章 年度大戏 到嘴里的金元宝要飞, 宁寿居里一阵慌乱。 顾心菱嘴急,“陆伯父,这门婚事不能算了……玥姐姐已经有了我二哥的孩子……” “啪!” 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母亲林氏气得满脸通红。 厅堂里这么多的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说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看。 拉扯这半天,就等这句话呢!做戏要做足。 “这等丑事都做的出来,” 陆邵元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厅堂里的众人毫无惊讶之色,看来是早知道这件事情。 “五姑娘从小聪慧,陆家都拿她当男孩子养,平时不拘小节也习惯了,出去做生意也大方些,没想到做出这样的丑事。” 抬手想抽女儿,没舍得下手。 陆老爷回手连连的抽自己嘴巴子,叫上跟过来的小厮,架着女儿往外走。 “抱歉诸位,多有打扰,我回去打死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顾家的人被陆老爷的做法吓的不知所措,一个个傻呆呆的站在那。 顾老夫人先反应过来, “林氏,快去看看,咱们家什么条件都答应,别伤了我曾孙。”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吩咐小厮去铺子里找霖哥儿。 她坐上自家马车直奔陆家追了过去。 毫无意外的,她被挡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顾梓霖赶到时见前门进不去,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门。 门内的小厮是个生面孔,看是他一个字没说把门关上。 任凭他怎么喊都没让进去。 没办法,顾梓霖只得在正门前下跪,希望能赎罪。 消息不胫而走,此时的顾家也被围个水泄不通。 林氏被叫回府的时候,正门根本进不去,只得偷偷绕到后门,才进了顾府。 早有小厮在门口等了,传话她回来去老夫人的宁寿居。 顾老夫人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巾子,直哼哼。 女儿顾心菱跪在床前抽泣。 “我不服,这件事咱家人都知道,我就是说出来了,干嘛罚我跪。” 林氏进来直接跪在女儿旁边,“母亲,都是儿媳没管好女儿,请母亲责罚。” 顾老夫人哼哼的更大声了。 冯妈妈道:“现在不是领罚的时候,快想想办法,外面的人来要工钱了。” 林氏也蒙了,只得差人去庄子里找丈夫顾兴。 半个时辰后,丈夫没回来,小儿子顾梓霖回来了。 他一屁股跪坐在地上,人跟傻了一样。 “霖哥儿,什么情况?” 林氏拽着他的袖子问。 冯妈妈也过来,“月锦,快给哥儿倒杯茶来。” 月锦赶紧在罗汉床的小茶桌上,倒了碗凉茶递过去。 顾梓霖咕咚咕咚连喝了两杯,突然抓住母亲的衣袖道: “母亲,快救救玥儿,陆伯父要将她打死,除非咱们家拿出一万两,拿不出来就拉我出去见官。” 林氏惊出一身冷汗,陆家是真敢要。 “他们这是讹诈,见官谁怕谁,咱们是要明媒正娶的,聘礼也下了,陆老爷就是气女儿败坏门风,还拿出银子给婆家修院子。” 第34章 不看着还能怎么样 “不能见官,见了官霖哥儿的前程就完了。” 顾老夫人终于不哼哼了,坐起身来道: “一万两倒不至于,银子还是要花的,我这东西都抵押给小蹄子了,你们想办法吧。” 问题一说到银子上,屋里的人都事不关己的耷拉着脑袋,甚至有点小窃喜, 修院子那会张狂劲呢,话里话外笑话他们的院子又小又旧。 修的是他们大房的院子,后院也是心凌住,家什可是全换成新的了,五姑娘娶进门也是他们大房的受益,要别人跟着摊银子,太说不过去了吧! 二夫人道:“前一阵家里的哥儿有病,银子都花了,我这手里真没有,你们看现在就头上一个簪子,还掉叉了。” 三夫人恨自己说晚了,“我也是一样的情况,三爷也是见天的吃药,哪还有结余。” 几人正愁眉不展,冯妈妈道:“老夫人,要不将二大娘子请过来想想办法。” 顾老夫人将身体转向床里边, “我老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顾老夫人吐口了,冯妈妈吩咐月锦去如意居叫人。 顾梓霖的心里比黄连还要苦,那个女人又要看他的笑话了。 没一会,沈逸澜款款而来,步态优雅,身后跟着周妈妈。 跪在地上的人还都跪着,她绕过众人,给老夫人请安。 “祖母安好。” 顾老夫人哼道:“好什么呀?要被你婆婆气死。” 这跟林氏什么相干,肚子又不是她搞大的,明明是孙子做错了事,这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沈逸澜也不接话,过去和二房三房的叔叔婶婶也都打了招呼。 她将视线落在傻呆呆跪坐在地上的顾梓霖身上。 意气风发的影子一点也看不到了,脸上的油泥还在,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屋子人都不吭声,冯妈妈硬着头皮道。 “二大娘子,现在你婆婆遇到了难处,你可不能看着呀!” 这是什么话,都要和离的人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冯妈妈说笑了,我一个罪妇要流放的人,不看着还能怎么样。” 冯妈妈被一阵抢白,脸上挂不住,平时小妮子说话温言细语的,这才半年原形毕露。 “哎呀!我一个奴才不会说话,主母还是您自己说吧。” 她说着,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林氏。 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 林氏斟酌了好一会,才道: “澜姐儿,咱们和陆家闹翻了,修院子的材料钱是陆家五姑娘出的,现在是修院子的工钱没了着落,还有五姑娘有身孕的事,被陆老爷知道,要一万两的赔偿,不然将霖哥儿送到衙门去。” “哎呦!”周妈妈惊讶道:“这事情可大了,快去请老爷回来,咱们这些娘们可做不了主。” 林氏再也忍不住,抽泣出声, 找了一天了,哪还有人影,去庄子的人说,从庄子里拿了账上的钱,不知道去哪了。 每次都是这样,都要她这个女人自己想辙。 “澜姐儿,现在只有你能帮顾家了。” 卧房里七大姑八大姨,同时看过来。 这是又惦记十里的嫁妆呢, 第35章 这宅子五千两都不值 沈逸澜感觉自己是财神爷, 用银子都跟她要,关键是要她拿出银子,解决丈夫娶别的女人的花销。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她这正犹豫呢,顾梓霖说话了。 “这银子是我向你借的,日后玥儿嫁过来,我们一起做生意,都还你,利息你说了算。” 顾老夫人气得直捶床,休了嫁妆都是自家的,还什么借不借的。 沈逸澜淡淡道:“银子我也没那么多,修院子的工钱勉强凑一些,至于陆家要的一万两……让他去告好了,咱们也是准备迎娶的,衙门判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行,”顾老夫人将身体扭过来,道:“有了案底还怎么走仕途,霖哥儿是要光宗耀祖的。” 现在暂停科举,是荐举制度,一些商贾之家陆续进入仕途。 眼前的事只能用银子解决。 林氏却道:“霖儿做个小生意还行,他性格比较直,在官场不圆滑不会人情世故,也是白搭,这次事情也是他自己闹出来的,真的经了官也是他应该受的惩罚。” 她说着将视线转向二儿媳,温和的说: “澜姐儿,你还做你的二大娘子,正妻,五姑娘进门还是做个妾室吧,她行为不检点也要承担后果。” 一屋子哗然,顾老夫人脸色青紫,真给林氏脸了,让她做个主母还真当家做主了。 “不必。” 还没等她发话,沈逸澜先开了口。 算小蹄子明白事,知道她一个没靠山的斗不过陆家的嫡女,还不如最先低姿态,陆凌玥进门少刁难她点。 顾梓霖抬头,没必要不依不饶吧,都让她做正妻了,还想怎么样。 没发现她沈逸澜这么不依不饶,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绣绣花,弹弹琴,温柔可人的存在, 谁会想到,温婉的背后,为人心胸狭隘,极为刻薄。 沈逸澜也不看他怨毒的目光,沉稳道: “就算你现在不娶陆家的五姑娘,我们以后再无可能。”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 正妻都不当了? 真的假的? 故意这么说吧? 这戏演的真不错, 是不是还想当主母? 顾梓霖叹气, “这么说你是不帮了。” 周妈妈见自家姑娘沉思,有点着急,这个忙最好不要帮。 沈逸澜拍拍她的手浅笑,以示安慰。 看向众人,道: “我借钱的规矩,是要有抵押的,你们用什么押?” 要什么抵押,还在那装,休书一写,全是顾家的。 大家在心里嘀咕,没人敢说出来。 现在只有庄子和宅子,哪还有别的东西。 沈逸澜站起身,看看房梁,拍拍柱子。 周妈妈会意,“姑娘,这宅子除了新修的,都有些旧了,五千两都不值。” 顾老夫人从床上蹦下来,光脚站在地上,“你们干什么,少打我宅子的主意。” 冯妈妈赶紧上前,将老夫人扶到床上, “老祖宗小心着凉。” 顾老夫人自觉失态,只得重新坐回床上,盖上被子。 沈逸澜见也商量不出个新意,转身告辞。 “你们商量好了再叫我。” 第36章 算盘珠子叮当响 “二嫂,只有你能救顾家。” 顾心菱小跑着到门口,将沈逸澜挡下。 此刻的顾心菱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修后院的时候,她过于随心所欲,用了大概了一半的人手。 这要算起来人工费最少两千五百两。 事情闹大了,就算是陆家肯出钱,后院的钱铁定是不出的。 只有求二嫂度过难关。 沈逸澜没办法,只得退回到房里,坐在围椅上。 “二嫂,假如说,你和二哥分了,嫁妆出了顾家也是充公的,不如留在府里咱们留字据,先过了眼前这关,今年运完了盐这点银钱还你,日后二嫂找到如意郎君这些嫁妆都拿走,两全其美。” 顾心菱说的过于恳切,就像好姐妹之间的建议。 小小年纪,这算盘打的叮当响。 商贾的女儿,就是聪明些。 顾心菱见她不说话,赶紧道:“你要是不想和离,让玥姐姐做妾一样的,你还是顾家的二大娘子。” 沈逸澜对上小姑期待的眼神,无奈道: “这两样都不行,你二哥既有了外心,再捆绑在一起也没意思,和离是一定要的。” 她缓了口气接着道: “我的嫁妆是正大光明抬进门的,和离了也要正大光明抬出去,如果不够十里,全陵州的街坊邻居会想,这是沈家的九姑娘犯了错,被婆家扣了嫁妆,轰出门去。” 周妈妈跟着叹气,“沈家家教很严,这十里的嫁妆没了就没了,姑娘的清白最重要。” 顾梓霖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抬起头来,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骨气? 此一时彼一时,全家都流放了,还要这个气节有意义吗? 她就是怄气,成亲后丈夫被派出去押货,回来后也不曾和她圆房,还要娶玥儿进门。 大家大户哪有没个三妻四妾的。 她这样小气,就算做了当家主母也会纷争不断。 和离就和离吧! 想到这里,顾梓霖开口道: “这宅子怎么也值五千两,还有庄子,给你做抵押。” 屋子里像炸了锅,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这可不行啊,这要是还不上,咱们不得睡大街。” “就是就是,还是分家吧,他们大房要抵押抵押他们的。” 顾心菱吼道:“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二哥和玥姐姐一定会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求着大房带着你们发财。” 这一吼,屋子里安静下来,顾老夫人虽说不愿意,还是让冯妈妈去拿房契。 先将银子诓骗出来再说,难不成真把他们赶到大街上。 林氏仿佛松了口气,她起身回自己的院子拿庄契。 卧房里抬进来大书桌,摆上笔墨纸砚。 沈逸澜对周妈妈说道:“周妈妈,去叫陈阿旺将门口的人都打发了,明天结工钱。” 周妈妈领命出去。 顾心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灌了两盏凉茶才顺过气来。 不一会,林氏进来,将庄契递给沈逸澜。 一共是六张,沈逸澜依次的看了一遍,将两个最大赚钱的递还给林氏。 “母亲,这两个大点的给你,一大家子还得吃饭。” 林氏喜不自胜,还以为她会不要四个小的,年年亏钱愁都愁死了, “澜姐儿,母亲记得你的好。” 第37章 抵押两讫 顾老夫人翻着白眼, 最看不上这个大儿媳林氏, 要不是当年陪嫁多,早轰出去了。 周妈妈这时也来了,手里拿着个官皮箱。 沈逸澜淡淡道: “顾家宅子,和四个庄子,我吃点亏,一万两吧!” 周妈妈打开官皮箱,里面是一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看到银票,顾老夫人后槽差点咬碎了,这些都应该是他们顾家的,这下可好,把宅子都押出去了。 这要是还不上,可怎么见顾家列祖列宗。 转念又想,先把银子套出来再说,小蹄子不用得意,一个流放的弃妇,难不成翻出大天去。 套上麻袋扔乱葬岗,自生自灭。 顾梓霖提笔正要写字据。 沈逸澜制止了他,“二郎,等一个人。”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陈阿旺走进来。 他进来直接走到沈逸澜跟前,行礼,“姑娘。” 沈逸澜点头浅笑,从袖口拿出一张身契,交给周妈妈。 周妈妈接过,来在众人面前展示,正是陈阿旺的卖身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妈妈来到炭炉旁将卖身契投进碳火, 相比于众人的震惊,这时的陈阿旺一点没惊讶,对着沈逸澜双手交叠下拜,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谢姑娘。” 沈逸澜对着顾梓霖道:“二郎,现在可以写了,借款人是陈阿旺。” 顾梓霖的笔差点掉桌子上,“陈阿旺?” “对。”沈逸澜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继续道:“按照市面上最低的利息,每月利钱是一百两,不逾期。” 无疑这样是危险的,还钱也是还给陈阿旺,身契也烧了,陈阿旺真的有外心,这一万两就打了水漂。 “你可考虑清楚?”顾梓霖问。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顾老夫人急道:“不行,我们不能把银子还给一个奴才……” 话一出口,就见陈阿旺眼睛直勾勾的看过去,让人浑身发紧不敢直视。 仿佛下一秒要扑过去咬死她,吓得顾老夫人赶紧闭嘴, “不用考虑,写吧!”沈逸澜气定神闲的说。 这是报复顾家? 小肚鸡肠的女人,宁可将银子给一个下人,也不愿意帮助顾家。 也罢,日后过的凄惨,也怪不到顾家头上。 顾梓霖提笔写了字据, 像上次一样,所有人按了手押,包括婆子丫鬟小厮。 轮到二房,三房的死活不肯按, 周妈妈端着托盘道:“缺一个手押,我们家姑娘是不借的,不借最好,省了麻烦。”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陈阿旺捧着的银票盒子。 银子借不成,明日顾府门口又是一群人要债,脸都丢到全陵州去了,家里孙子辈的就大房的两个娶亲了,姑娘们一个都未出阁,这银子还非借不可。 此刻的二房三房的,恨没有早点分家。 就算借成了还不上,这沈家的九姑娘难不成真把他们赶到大街上,就是拿个下人吓唬吓唬他们。 想到此刻,没按手押的,也都按上。 第38章 我定不负你 第二天,顾梓霖给匠人结算了工钱。 通过中间人,往陆府里面说情。 最后以五千两的银票压下去陆老爷的怒火。 肚子不等人,开始张罗发请柬,订酒席,忙得顾陆两家晕头转向。 陆府后院闺房。 顾梓霖用指腹抹去白皙脸庞的泪水,“玥儿,让你受委屈了。” “都怪我不好,一不小心被父亲知道了,将我的银子都没收了……” 陆凌玥哭的梨花带雨,她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性格上一点不矫情。 这么一哭,顾梓霖的心跟着碎了,抱着她安慰道: “玥儿不用自责,这笔钱本就应该我们顾家出。” 陆凌玥抬手抹了一把脸,“霖郎,顾家本就艰难,哪来这么多银子。” 提起这事顾梓霖心里别提多堵得慌了, 拿到银票后,顾老夫人发话,这件事不准说出去,第一是脸面,第二当然是赖账。 顾梓霖苦笑道:“是母亲拿出来的,之前沈爷爷给的用来运盐的银子。” 这也是出了宁寿居,顾老夫人特意交代众人的一个说辞。 沈老爷子的银子到底让她逼出来了, 陆凌玥面上破涕为笑,“霖郎放心,我这还有嫁妆,咱们成亲后努力把家里的生意打理好,将一万两还给母亲。” 顾梓霖顿时眼圈发红,同样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女儿,一个小肚鸡肠,针针门门的算计,一个识大体,还没过门,自愿拿出嫁妆来贴补婆家,于婆家共度难关。 “玥儿,我定不负你。” “霖郎,我也是。” 送走了顾梓霖,陆凌玥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一进门,见父亲拿着银票盒子乐的合不拢嘴,她笑盈盈的上前给父亲行礼。 “父亲安好。” “玥儿,这次你可立了大功,要了一大笔聘礼不说,还额外赚了五千两。” 陆凌玥颇为得意。 “这算什么,婚宴还能收些礼,上面查盐税,私盐肯定要紧一阵,盐的价格不会少于八十文,有了沈家九姑娘带进顾家的盐引,咱们私盐混到里边,一年下来可是黄金万两。” 父女俩开心的在书房大笑,仿佛屋子里摆满的黄金。 两百里外的皇宫,皇帝吃着燕窝,下面跪着管庄太监庄葫。 “回陛下,沈家出嫁的几个姑娘所带嫁妆里有铺子和庄子,奴才都一一查过,均属位置偏僻,或生意惨淡,大多入不敷出,顶多半价卖点银子。” 哼,算沈家死老头子识相。 “沈家的九姑娘情况怎样?”皇帝问。 “沈家九姑娘却在闹和离……她手里的庄子铺子是最差的,能卖上三分之一的价钱就算高价了……” “自身难保,闹什么和离,她也太过矫情了。” 皇帝放下手里的玉碗,现出疲态。 总管太监挥挥手,让庄葫下去,扶着皇帝往榻前走, 心中知道,皇帝今天的精神头怕是回光返照。 “陛下莫要为这些芝麻大的小事忧心,身子要紧。” “周贤妃有没有派人过来问话?” “贤妃娘娘,日日在宫里拜真武大帝,为陛下祈福,从无懈怠。” 皇帝叹口气,“你不用安慰朕,她就是对朕不管不问的。” “陛下多虑了。” “你去跟她说,朕也觉得那女娃娃可怜。” 第39章 以退为进 周贤妃正在宫中抄写经文, 宫女进来报,总管太监刘总管亲自来了。 她放下笔赶紧起身相迎。 出了什么大事,要刘总管亲自过来。 “娘娘吉祥,” 周贤妃上前搀扶, 刘总管接着道:“恭喜娘娘,陛下让奴才传个话过来,圣曰:沈家的女娃娃是够可怜的。” 周贤妃还等着下文,“没了?” “贤妃娘娘只这一句。” 周贤妃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刘总管续道:“陛下最近食欲不太好……” 周贤妃岂会听不出来,是想让她熬参汤,“多谢总管提点。” 刘总管不再多说,话带到了,准备离开。 本想转达一下陛下的思念之情,奈何宫中耳目众多,叹息离去。 陛下派他亲自来传一句话,很能说明问题,希望周贤妃不要辜负圣意。 “刘总管留步。” 刘总管刚走两步,周贤妃叫住了他。 “烦请刘总管转告陛下,沈家九姑娘之事是臣妾僭越了,惹陛下忧心,罪该万死,臣妾定当日日跪于真武大帝前思过,以免再犯。” 刘总管急的直搓手, “娘娘何苦如此……一碗参汤的事……” 周贤妃眼眶发红,“刘总管看护陛下劳苦功高,替本宫多加照抚,本宫在此谢过。” 她说着双膝一软,要行大礼。 刘总管赶紧上前搀扶,“老奴当不起,都是老奴份内事,娘娘保重身体。” 送走了刘总管,周贤妃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吩咐宫人,闭宫谢客,只在宫中思过。 自古帝王无不猜忌,只能以退为进了。 庄葫出了福泽殿,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子汗。 皇宫重地不敢久待,去内库上交了银票,出了宫。 临走前向刘总管举荐了陆家的五姑娘陆凌月为皇庄总掌柜。 对于这个人刘总管早有耳闻,因是女子特别注意了下,让他回去等授职。 陆凌玥得了消息,喜不自胜,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约来了顾梓霖一起看做好的嫁衣。 干活的绣娘一个劲的夸,其奢华程度比沈逸澜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梓霖见心爱之人满心欢喜,阴郁了几天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晚上,顾家新修的院子,怡景园里, 两人甜哥哥蜜姐姐的互相依偎着说悄悄话。 明天就要举办婚宴,两人还是舍不得分开。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阵钟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寺庙和道观的钟同时被敲响。 依偎的两人惊诧的分开,向前厅而去。 听到钟声的人,都到了前厅,连顾老夫人也被冯妈妈搀扶着来到了前厅。 沈逸澜也在周妈妈的陪同下来到了前厅。 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钟声还没有停歇。 “回主母,是皇帝驾崩了!” “啊?”林氏耳朵像是聋了一样,“你再说一遍。” “皇帝驾崩了,衙门里的消息。” “啊!” 陆凌玥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国丧期间,禁止嫁娶,明天的婚宴被迫取消。 修院子耽搁了一个月,再过一个月的国丧,这肚子可是不等人的。 · 第40章 国丧 沈逸澜强压住心口的狂跳, 带着周妈妈赶回如意居。 将陈阿旺叫到厅堂,道:“阿旺叔,能不能派人去周芦周大人处,让他帮忙探听一下新皇登基是否大赦天下,祖父他们是不是能回到陵州?” 沈逸澜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发颤的。 “姑娘莫急,我亲自去。” 陈阿旺出去,翻身一跃上了墙头,没一会消失在夜色中。 周妈妈忧心道:“姑娘,不可能这么快,皇帝刚刚驾崩,新皇登基还需些时日,莫要急坏了身体。” 沈逸澜点头称:“是。” 缓缓的坐在罗汉床上,稳住心神。 “半夏,去给姑娘熬碗百合莲子羹来。” 半夏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出去,连翘端进来凝神的茶,放在小方桌上。 两个丫鬟知道是重要的事,不等姑娘说话,自吩咐下去做事小心点,这个时候不好给姑娘添乱。 怡景园里,顾梓霖抱着陆凌玥小声的安慰。 “没事的,你先搬过来,咱们的婚宴就是推迟一个月,不要哭坏了身子。” 要不是因为修院子欠工钱的事,将婚宴耽搁了,足足拖后了七天。 好巧不巧赶上国丧。 陆凌玥哭的更伤心了,这次本就是想气气沈逸澜,这下好了,人家躲在房里偷着乐呢! 想想刚才在前厅,顾家上下乱做一团,沈逸澜清丽绝美的容颜,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那份从容更显矜贵,陆凌玥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她抬头看一眼顾梓霖,还好此刻的心思全在她身上,若不是新婚夜将他框出来,现在两人不定怎么恩爱呢,这一局怎么说也是她胜,婚宴推迟一个月也没关系,还是先将她赶出府是正事。 想到这些,心中释然。 “霖郎,我想通了,婚宴推迟一个月正好是个机会,你先休妻,我进门再休妻,外人会以为我欺负弱小。” 一提起这件事,顾梓霖就头疼, 沈逸澜一定要和离,嫁妆全充公,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本想慢慢劝劝,事情耽搁儿下来。 “是她执意要和离,不是休妻。” 就是个死心眼,就算嫁妆在顾府,到时候总能给她留一些的,和离了什么也捞不着。 这么拖着,无非就是沈逸澜想使出点花招,顾梓霖可是坑不过去,往她房里一钻,她还是正妻。 陆凌玥心中合计,现在怀有身孕,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还是尽早赶出门去为好。 “霖郎,和离就和离吧,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不好总这么耽误人家。” 顾梓霖将她重新揽在怀中,点头道:“嗯,拖了这么久也算给她机会了。” 第二天,便商量和离事宜。 沈家这边没什么人,都是嫁出去的女儿,这种场合也不好请来。 顾家这边是一位太祖叔公,辈分高请来以示公正。 接下来就是媒人,和一些亲戚。 顾家这边商量好了,帖子发出去,一半人推脱不来,理由是刚刚国丧都闭门不出,延后几日再说。 陆凌玥在闺房摔了小桌子上的茶盏。 一定是沈逸澜那个弃妇搞鬼,她在等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样她的嫁妆就都是她的了。 第41章 九姑娘矫情 七天后,陈阿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姑娘,大赦名单里没有沈家。” 希望落空,沈逸澜虚弱的坐在围椅上,眼眶渐渐发红, “下去休息吧!” 陈阿旺出去一会了,她的眼泪才掉下来,滇南的深谷丛林,常年瘴气,打发去的人刚刚回来,住的环境简陋,被强制屯田、修路、开矿,没有自由。 祖父身体不好,平时起居都是她亲自照顾,一去一回四个月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周妈妈端上一碗绿豆汤,见姑娘从未如此过,担忧的道: “姑娘,莫要忧思,祖君吉人自有天相。” 沈逸澜接过几口喝完,这个时候更应该稳住。 “叫阿旺叔收蜀冈贡茶,再带一些名贵药材,药丸之类的,这些东西轻,马匹就能带,此去滇南比马车快一些。” 周妈妈松了口气,这是要走这条商路,明着行商,暗自接济祖君。 没几天,陵州城欢呼起来,大赦天下的告示贴在衙门口, 一些不太重要的罪犯和被充为官奴官妓的都放出来,流放遣返的名单也下来了。 毫无意外的,没有沈家, 事态稳定下来,顾家和离的事摆在了日程。 一大早,庄葫来到了顾府,在如意居的厅堂里喝着上好的龙井。 他看见了皇帝口中的矫情人--沈逸澜。 “沈家九姑娘,你这十里的嫁妆抬出去可就归了陛下了,不然咱们打个商量,少抬出去点意思意思,剩下的我们五五分。” 这个庄葫周妈妈之前接触过,那时候经常在祖君面前搬弄是非,避免污了姑娘的耳朵,接话道: “庄大人,我们家姑娘要的是清白,嫁妆交出去一点不合适,好像我们姑娘在婆家犯错误了似的,现在新皇登基,万一事情败露,可是欺君的大罪。” 坐在罗汉床边上的沈逸澜,略点下头,表示赞同。 话说到这个份上,庄葫也不好再往下说,气愤道:“先皇说九姑娘矫情,还真不假,和陆家五姑娘比起来,云泥之别。” 他嗓子里骂骂咧咧的出了如意居。 此番话恰巧被顾梓霖听到,他不知道先皇为什么会知道九姑娘,但夸五姑娘却是听的真切。 心中免不了骄傲一番。 更是待庄葫如上宾。 众人到了前厅,顾家的太祖叔公坐在主位。 这样的事他是不想来的,宗族里面都知道这个顾老夫人将大房这支败的差不多了,沈家肯联姻正是翻身的机会,没想到出了变故,现在又要娶新妇,逼得曾孙媳妇和离,即是和离说明曾孙媳妇没有错。 这样丢顾家脸面的事,谁愿意来。 他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面对着顾老夫人道: “老大媳妇,沈老头我了解,他孙女错不了,你可想好了,可没后悔药。” 顾老夫人想起借银子的事,气呼呼的道:“叔公莫要被谣言骗了,那小蹄子精于算计,阴暗的很,顾家的霉运都是她带来的。” 太祖叔公叹口气,将视线转向沈逸澜, “小九,你可想好了。” 沈逸澜行礼道:“太祖叔公,小九想好了。” “便是刺字流放也愿意。” 第42章 和离 哪个姑娘不爱惜自己的面容。 谁又愿意去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是沈家的命,沈逸澜作为沈家的人,不会逃避。 “太祖叔公,小九也是没办法,既然二郎有心爱之人,我留下有何意义,不如和离了放过彼此。” 见她说的决绝,太祖叔公也不好再多劝什么, “行,小九,老朽遵从你的意思,出了这个门,你是老沈头的孙女就是我曾孙女,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我。” 沈逸澜心中一暖,跪下磕头,“谢太祖叔公,我会的。” “嗯,快起来,地上凉。” 太祖太公没下文了,急得顾老夫人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进行。 前几日,她亲自去的太祖叔公府上,还带了千年的人参,就是要太祖叔公帮着把嫁妆扣下,答应的好好的,来了又不提是什么情况,果真是老了记性差。 “太祖叔公,这嫁妆……” 太子叔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小九,嫁妆的事,你自己拿主意,人手不够说话,我带了一些。” 顾老夫人脸上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顾梓霖递了和离书,太祖叔公、林氏、二房、三房…… 传到媒人手里,连着叹气好几声,保了二十年的媒,今日是头一遭这么离谱的,这次的女家最是大方的,不仅帮着顾家度过难关,还抬了十里的嫁妆,论长相全陵州没几个能比得上,论绣工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知书达理从无劣迹,这样的好女人都容不下,以后顾家的亲事,还是少碰为妙,造孽啊! 和离书传到沈逸澜手里,内容很简单,简要的说明了夫妻二人性格不合,感情疏远,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 她拿到手里,松了口气, 茶叶和药材采买的差不多了,可以动身去滇南找祖父了。 上面没有官府的盖章,沈逸澜环视一周,没见到官府的人。 庄葫在围椅上起身,“直接去衙门吧,将嫁妆抬了,刺字、流放、就可以上路了。” 人群后面,陆凌玥心里早乐开了花,用不了多久,这些都会归到她的手里掌管,虽不是自己的,杀杀她的气势还是很受用的。 “没有盖章,我不出门。”沈逸澜坚定的说。 并不是官府的人不来,而是顾梓霖觉得太过丢人,想着过后再到衙门补上。 顾老夫人冷哼,“她就是不想去刺字流放,把亲戚朋友都折腾来,帮她说话,重新做平妻,太祖叔公,我们都被她骗了。” 太祖叔公也没惯着她,抬高了声音道:“也不知道是谁不想和离,连衙门的人都不叫,和的哪门子离。” 顾老夫人被一阵抢白,气得直翻白眼不敢反驳。 只能对着林氏发火,“当家主母,你怎么办事的,你是死人吗?还不派人去请。” 顾梓霖缓缓走到沈逸澜身边,“澜儿,不要怄气了好不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想把事情做绝。” 沈逸澜冷笑出声,淡淡道: “我没怄气,快去吧,长辈都等着呢。” 第43章 盖章 的来了 这一天,是顾家自上次成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前厅的门大开,吴长随带着几个官府的人进来,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格外抢眼。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林氏慌忙站起来,往外迎。 顾老夫人以为是孙子早请了官府的人,这会刚到,语调阴阳的说:“官府盖章的来了,看她这戏怎么往下演。” 她话音刚落,官员中的县丞大喊: “知县大人到。” 前厅一阵唏嘘,众人面面相觑,等着看热闹。 庄葫险些从围椅上摔下来,慌忙站起来,对着来人中的年轻的白衣公子哥跪地就拜。 “十三爷安好。” 来人正是十三皇子祝弘懿,陪同的还有本地衙门里的知县,典使。 “庄大人快请起,庄大人为了陛下的事奔波辛苦了。” 庄葫哪里敢起,明显听出话里的讽刺。 连着又了磕了几个头。 人群后面的陆凌玥看傻了,庄葫为皇帝办事,在陵州横着走,让他卑躬屈膝的人,定然更有地位。 这么厉害的人为了沈逸澜的事儿来,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双腿发抖,摸着个椅子坐下。 “庄大人起吧,别耽误了正事。” 一行人向老寿星太祖叔公见礼, 顾梓霖还在‘十三爷’这个称呼上徘徊,好似吴长随说起过这个人,当时自己没当回事,没想到连庄大人都这么恭敬。 周妈妈见了吴长随,脸上的愁苦全没了影。 周芦大人身份敏感,吴长随到了,代表周芦大人到了, 县丞道:“人都叫出来,大人有话要说。” 今天的场合,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主事的,基本都到了,只有如意居的只来了四个人, 周妈妈吩咐陈阿旺去如意居将人都叫出来。 林氏也吩咐月锦,将做饭的厨娘,烧火的丫头等等,没出来的全叫了来。 等人的空档,知县大人问道:“和离书可写好。” 陵州最大的官,一县之长,亲自过问小老百姓和离的事,这得是多大的面子,难道是陆家的人衙门里说上了话,专门给五姑娘撑腰的。 和离的事二郎名誉上受点影响,好在有陆家五姑娘暗中使力气,这才请来衙门的人助阵。 顾老夫人早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凑,欢喜得合不拢嘴,使劲抓住冯妈妈的手,以掩饰激动。 沈逸澜上前行礼,将手里的和离书递了上去。 知县大人很认真的看了一遍,问道:“九姑娘可是下了决心,不管是流放还是嫁妆充公,或有人欺负于你,本县给你做主。” 沈逸澜声音清朗:“回大人,无人欺负,之所以带着嫁妆走出顾家,是想告诉陵州的百姓,我沈逸澜不是因为犯错才和离,至于充公也没问题,这是律法作为百姓自当遵从。” 她声音不大,一句话,字字砸地有声。 顾梓霖傻呆呆的杵在那,总感觉哪里不对,被顾老夫人推了一把, 他身体惯性的来到知县大人面前,下意识弓身施礼。 “草民顾梓霖见过大人。” “嗯!”知县大人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顾家二郎?” “正是。” 第44章 赦令 顾梓霖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样貌身材都可算上乘,果然长的朝三暮四的样。 知县大人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沈家九姑娘这样的绝色,给他们顾家可惜了。 “签字画押吧,” 他说着提笔在见证人处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押。 接着是男女双方,沈逸澜按完手押,将托盘捧到主位太祖叔公面前, “太祖叔公,您受累。” 太祖叔公边签字画押边叹气,“是二郎没福气,日后他定追悔莫及。” 顾老夫人心里翻着白眼:谁后悔还不一定呢,再漂亮的脸蛋刺了字也是耻辱,流放到滇南,一路上不定经受多少男人蹂|躏,还想再嫁,除了嫁给罪奴,谁还要这样的烂货。 我们家二郎就不一样了,有了陆家的扶持,知县大老爷亲自见证和离,这以后的日子可是平步青云。 到时候,作为顾家的老祖宗,那可是太后的待遇。 此刻,顾家前厅里已站满了人。 “宣,赦令。” 县丞声音很大,确保所有人听见: “跪!” 众人还糊涂着呢,知县大人,当先跪下, 接着呼啦啦,整个前厅的人都跟着跪下了。 陆凌玥被燕香连拖带拽的,跪坐在地上。 什么赦令? 不是来见证和离的吗? 祝弘懿徐徐展开黄绢,朗声道: “朕承天运,初临天下。 念沈氏一门曾边关运送粮草,虽罪责在身,体众庶之艰辛。 今特赦,和离之沈氏逸澜,免去流放之罚。 自此感念圣恩,奉公守法,共筑太平盛世。 钦此!” “沈氏逸澜谢主隆恩!” 沈逸澜跪地磕头,双手打颤,为何只有自己的赦令,也不知道沈家的其他人可有。 祝弘懿伸手将沈逸澜扶起,将赦令放在纤白的掌中。 “望九姑娘独自珍重。” 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梓霖愣在当场,见大家纷纷向沈逸澜道贺,才反应过来,这样的结果最好,有机会见了沈家祖爷爷,也好有个交代。 那张绝世容颜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松了口气的同时,像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太祖叔公没牙的嘴也咧开了,“好,好,皇上圣明。” 周妈妈,半夏,连翘,更是抱着自家姑娘抹眼泪。 顾老夫人当时就瘫在地上,冯妈妈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这不可能,皇帝连沈家的人都没赦免,偏偏赦免一个弃妇,一定是借了顾家的光,她要是不嫁进顾家,早跟着沈家老少流放去了。 这下和离带走的嫁妆不用充公了,连带着抵押的摆设也都要被带走。 她自己的嫁妆带走,顾家的东西她不能带走。 “冯妈妈,快去叫人看住如意居,房契不能让她带走,咱屋里的摆设不能让她带走。” 当所有人散去,她还瘫在地上,林氏和顾梓霖一同将她扶起。 “快,快去如意居,我的摆设,还有顾宅的房契,不能让那小蹄子拿走。” 顾梓霖耷拉着脑袋,嘟囔道:“银子都发了工钱,拿什么赎回来。” 枯树枝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去给我要回来,她有十里的嫁妆,还在乎我这点摆设。” 第45章 顾老夫人碰瓷 沈逸澜送各位大人出府, 祝弘懿刹后两步和她并行。 望着和印象中的野小子八九分的相像的女子,心中酸楚。 “澜儿,莫要心急,滇南那边我再想想办法,不能赦免待遇也能好一些。” 沈逸澜泪盈于睫,屈膝行礼。 “多谢十三叔,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行,”祝弘懿深知沈家的冤屈,心中不免现出愧疚,“你自己多保重,陵州还有你的几个姐妹,和一些铺子,总要赚些钱,接济滇南沈叔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到雅苑找我,我不在拿着玉佩那的仆人也会帮你。” 沈逸澜吸了下鼻子,点头道:“嗯,谢十三叔。” 祝弘懿不再多说,上了门前四匹马的行宫马车,身上带着兵器的仆从相护,消失在街角。 送走了官府的人,吴长随跟着进来,和沈逸澜相视一笑。 “小丫头长大了,处理事情来有板有眼的,蛮像那么回事。” “小吴叔叔取笑了,芦叔叔他还好吗?” “很好,他不方便过来,你不要怪他。” “从来都没有怪过……”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如意居门口。 里面已经绑好车架,正打算往外拉嫁妆,顾老夫人拦在门口不让马车出去。 两个月的斗智斗勇,嫁妆没扣下,祖宅和屋里的摆设,稀里糊涂的抵押出去。 今天就算是豁出去老命也要把东西拿回来。 半夏走在前面,拿开她的手想进去, 顾老夫人像是一个破了的纸鸢,飘飘忽忽的倒在门口。 顷刻间,门口响起哭嚎声。 “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呀,弃妇教唆手底下丫鬟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呀,我一把老骨头也打,还是不是人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头子早早的就去了,一大家子都指着我老婆子,临老了还要一个小蹄子欺负……啊!我不活了!……” 顾梓霖上前想拽起来老人家,又不敢使劲,拽坏胳膊腿麻烦。 “祖母,您别这样,日后咱们有了银子,自会赎回。” 顾老夫人使劲捶着孙子,“她十里的嫁妆,还在乎我这点东西,我的东西不还回来,休想出这个门。” 太祖叔公派过来帮忙的儿子媳妇到了,家里的的仆从赶着车跟过来,都堵在门口。 “顾老太太,快起来吧!老头子都让你作死了,别难为人家小辈了。” “是呀,顾老太太积点德吧!这孙媳妇长的多俊呀,文文静静的多好,愣给搅和散了。” 顾老夫人斜眼看着两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正是太祖叔公的两个儿媳王氏和李氏,应当叫她一声嫂嫂,见她落魄了,说风凉话。 可真够势力的。 太祖叔公家的主君顾言,上前深施一礼,“嫂嫂,有什么话可以说清楚,您这么闹像什么样子,顾家也是要脸面的。” “我没闹,小蹄子拿了我的摆设,和……和……” 顾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想借着和离抬嫁妆,拐走我的东西,我要打开箱子搜。” 沈逸澜不急不缓道: “不急,乡下的庄子也是要收拾的,咱们不如把大人宗长重新请过来,他们要说给我就给。” 吴长随是知道原委的,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 顾老夫人面上一慌,她又不傻,那帮当官的都是帮着小蹄子的。 “叫街坊邻居也过来做个见证,”周妈妈道:“还有许掌柜也叫来,他可是收了相看的银子的。” 顾老夫人坐在地上不依不饶:“开箱,不开箱休想出这个门。” 第46章 入住前物品清单 “不用打开箱子,” 沈逸澜看向旁边的周妈妈,点头道:“拿出来吧。” 坐在地上的顾老夫人收了声,小蹄子年龄小不经闹,还不是乖乖的就范。 林氏已经习惯老太太的作风,站在那没动,顾梓霖上前劝说, “祖母,咱们有事起来说。” “不行,不见东西我就不起来。” 说话间,周妈妈拿着个官皮箱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纤白的手拿出一张单子,上面有手押和签名。 由半夏拿着递给林氏等和过来帮忙的两房亲戚看。 “这是我们进来住之前,将如意居里的东西列了明细,我们不曾使用,都在如意居的小库房里,现在可以清点。” 众人唏嘘,过来帮忙的王氏道:“九姑娘做得好,对待这样的人家就得多个心眼。” 顾梓霖眼神惊愕,抢过单子端详,上面是如意居的一些家具,有冯妈妈和周妈妈的签名和手押, 他苦笑,看向沈逸澜,双唇颤抖:“打从进门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想和我顾梓霖过一辈子。” 真是好算计,怪不得沈家可以富甲天下,任何交往都要算计,连夫家也如此,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谁嫁人不打听打听,临出嫁前,得知顾老夫人行事不讲道理,当家的婆婆林氏还好。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清点物品,放到犄角的小库房。 沈逸澜为这件事庆幸,省去很多麻烦, 她看也不看那张呆滞凄凉的脸,淡淡道: “说来惭愧,我倾慕的是二郎的皮囊,可我忘了别人也一样,如若两厢厮守,这个清单自会如废纸一张。” 顾梓霖心中难受的无以复加,颤声道: “一开始你便选择了弃我,一步一步滴水不漏,枉我和玥儿一直为你打算。” “二郎的委屈可是够贵的,祖爷爷拿出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有数,怎么算都是我沈家亏。” 虽然气愤,沈逸澜还是屈膝行礼, “谢二郎这多半年的照拂,免受流放之苦。” 王氏翻着白眼:“是呀霖哥儿,你祖母白活了,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忘恩负义。” 李氏也道:“人家只是带走应该带走的,沈老爷子搭进来的银钱可是没跟你们要,九姑娘都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了,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一屋子未娶未嫁的,积点德。” 顾梓霖被羞的抬不起头来。 顾老夫人见拿出来的不是家里的房契,还是什么物品清单,顾家人话里话外的损她,才下去的火气上来了。 “好你个小蹄子,算计到我们顾家来了,我的东西还回来。” 周妈妈按耐不住,拿出抵押的字据出来,递给顾家的主君看。 签字画押的占了半页,还有许掌柜的印记。 顾言的脸上刷的一下变的红紫,只一千两都拿不出来,还有脸在这闹, “九姑娘,看在祖叔叔的份上,这张字据不要再给外人看了,银钱他们慢慢还。” 说完,他转身对着王氏和李氏使个眼色, “架走。” 就等着主君发话呢,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顾老夫人,将其挪到不碍事的地方,直接撂在地上,打发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看着。 第47章 打道回府 周妈妈带着王氏,前往小库房, 对着单子,一一清点。 都是些旧家什,上面落了一层的灰,要不是挨着放一起,单个放着风一吹就散了架。 没一会清点完毕,将小库房上锁, 沈逸澜带着周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上了最大的一辆马车,开开心心的出了顾宅。 陈阿旺指挥着手底下人,将套好的车往外拉,一车接着一车, 陪嫁过来的马车装满了,顾言带过来的几辆马车,小厮又到街上雇来的马车。 想想这些东西进顾家时,全家人激动的一宿没睡好觉,好似都是顾家的了, 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一车一车往外走,像割肉一样。 围坐在如意居门口,唉声叹气。 顾老夫人更是不肯回去休息,暗骂小蹄子心狠。 前前后后,太阳落山了,东西才拉完。 顾梓霖看着空荡荡的如意居叹气,沈老爷子救了顾家不说,就凭这屋里那几样要散架的家什,娶到一个商贾千金,聘礼也是沈老爷子给的银子里出的一千两,这一千两也是给他买了行头,嫁妆抬进来后,装扮起来才有了新房的样子。 不管怎样,都是顾家对不住沈家九姑娘。 林氏过来拉着儿子往外走, “现在后悔也晚了,自己做的事,要承担后果。” 顾梓霖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想到人家打进门起就存了要走的心,他心口堵着难受。 “还好有赦免的诏书,澜姐儿也好过点,以后她有什么,咱一定要帮一把。” 林氏安慰道: “我瞧着澜姐儿本事着呢,她身边都是能人,咱们不求人家是好事,哪还轮到咱们帮……阿娘挺中意这个儿媳,是咱们顾家没福气。” 陆家虽也不错,独独未婚先孕这一样,让林氏觉得别扭。 经过一系列的折腾,顾心菱反而安静下来,后院修的过于奢靡,赶上重新盖了,她一说话,全家都有权利噎她。 这会怯生生的道:“咱们还不上一万两银子,不会真的把我们赶到大街上去吧!那个陈阿旺好凶的。” 顾梓霖勉强挤出点笑: “没事的,过了年就盐运了,那可是财源滚滚。” 嘴上这么说,心里发虚,查盐税的事还没完,牵扯的官员陆续被抓,前面的事谁知道呢! 国丧期间,所有娱乐都关了门,这也为陆家省了点银子, 庄葫直接住进陆府,平时吃喝也下来好几个档次。 “庄大人,这十三爷什么来路。”陆凌玥问。 庄葫用筷子扒拉着大瓷碗里的四喜丸子,放下筷子,比起明月坊的饭菜差多了。 “十三爷的身份还是不要乱打听,这事要是传出去,有什么闪失,是要掉脑袋的。” 陆凌玥躬身道:“凌玥明白,莫不是皇……” “莫猜,莫猜,当是个钦差就好。” 钦差也是三品以上,定是城里边的人,陆凌玥心中了然。 十三爷的身份必定十分的尊贵,怎么和沈家如此的熟识,和吴长随交谈也很随意,一定是周芦的关系。 盐使大人周芦非常得先帝赏识,求了一纸赦令也很正常。 还是找顾梓霖问一下,沈家和周芦的事情。 第48章 打开心结 翌日,陆凌玥约了顾梓霖去了三清观。 烧完三炷香之后,两人来到了旁边的竹林。 国丧加上冬天的缘故,亭子里没人。 顾梓霖坐在石凳上,陆凌玥很自然的坐到他膝上。 昨天赦令的事一结束,大家陆续的往外走,她女扮男装的混在人群中偷偷溜了。 本想去看个笑话,吓的差点滑了胎。 现在想想心有余悸。 “霖郎,沈家的嫁妆都搬完了?” “嗯!” 顾梓霖不想说话,两人这样的相处,以往都是甜蜜的,今天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生怕冒出来个游园的,见到两人不雅的姿势。 要是沈逸澜,把清白看的比嫁妆都重要,打死也不会坐到他膝上。 他都能想象得到,她小女人娇羞的模样,每日坐在窗前绣花,娴静的等着他回去。 陆凌玥靠在他怀里, “有了赦令,九姑娘的日子也好过些,她真的被流放了,才是我的罪过。” 有赦令又怎样,还不是个弃妇。 谁跟她陆凌玥争,谁就得死。 顾梓霖的思绪从绝美容颜处被拉回来,再怎么想人家,和他从未一心过。 “嗯,这件事结束了,咱们也好安心做生意,暂时要吃些苦,过了今年,一切都会好的。” 东拉西扯绕了半天,陆凌玥试探的问: “之前大赦天下的时候没有沈家,怎么突然就有赦令了。” 顾梓霖叹气:“之前吴长随提醒过我,沈家和十三爷有渊源,我没当回事。” 陆凌玥像是漏掉什么信息,沈家的事她查过,根本没出现过十三爷这个人。 如果十三爷身份尊贵……那岂不是造反? 所以,沈家才不在赦免名单内。 哼,有了皇帝的忌讳,沈家想翻身,难如登天。 她倒要看看,一个绣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玥儿,你猜不到,她到顾家第一件事,是将如意居的东西登记,封在小库房,还有签字画押,就为了昨天拉嫁妆时,可以撇清关系。” 陆凌玥心中暗惊, “不可能,定是身边的妈妈婆子使的坏,她二八年华怎么想到这么远。” 听她这么说,顾梓霖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怎么说?” “她一个刚过门的,什么都没经历过,怎么会想到这些,那些年龄大的妈妈婆子鬼主意多的是。” 也许! 是他错怪她了! 顾梓霖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泛起红润, 没想到这个心结是陆凌玥为他打开的。 “玥儿,你太善良了,她满脑子算计心思,在我心里,早被你比下去了。” “我哪有这么好。”陆凌玥撒娇道。 顾梓霖表情的细微变化,她怎会注意不到。 幸亏和离了,日子久了名正言顺的生出情愫来,到时候挺个大肚子,怎么跟她斗。 以前再怎么辉煌,现在也是个弃妇,又有流放的背景,众人躲还来不及,谁跟她做生意。 用不了多久,我陆凌玥做了皇庄总掌柜,沈家被查抄的产业都归我打理, 真想看看沈逸澜那个绣娘,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49章 重打鼓另开张 北城外,沈庄。 沈逸澜陪嫁里最大的庄子。 她像出笼的小鸟,一会跑到前厅,一会跑到库房,一会又去了厨房。 想到哪去哪。 昨晚在马车里委屈一晚,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周妈妈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满院子是卸下来的箱子,陈阿旺正带着人该入库的入库,该进屋的进屋。 仆从更是干的起劲,在顾家憋屈了七八个月,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丫鬟婆子打水洒扫,更不在话下。 出嫁前,沈家九姑娘就是个听话的千金小姐,绣花弹琴的很柔弱。 这两个月来,大家都惊艳于,小姑娘处理事情老练,一板一眼很是有模有样。 沈家被流放的阴影也渐渐淡去。 凌乱破败的院子,经过几天的收拾,井然有序起来。 陈阿旺做起了外院总管,提拔得力的大牛往滇南去。 沈逸澜吩咐周妈妈拿来现银,对大牛说, “别去马市了,去养户家里选上好的,算上备用的别超过十匹,别张扬。” 大牛答应着,拿了银子出去办事。 陈阿旺沉声道:“姑娘是想长期往滇南行商?”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查盐税,多个商贾落没,沈家势头太强,跌的最惨,江南待久了早晚惹火上身,此去滇南一为探望祖父,二为探路,切忌张扬。” 陈阿旺安慰道:“祖君硬朗的很,姑娘莫要忧心,” 忧心有什么用,沈家的案子事出蹊跷,现在有了自由身,定要查个清楚。 沈逸澜硬是将泪意憋了回去。 还有庄子铺子需要打理,十三叔说的对,只有赚钱了,滇南那边才有好日子过。 “半夏,往后滇南的账你来记,沈庄的账也你来记,咱们的吃喝拉撒可就归你管了。” “啊?”半夏左右看看周妈妈,看看连翘,“我不行,记错了怎么办。” 陈阿旺笑道:“滇南一趟来回,怎么也得三四个月,大牛那边也会记账,你这边记个总账,不难,至于家里的,你在顾宅的如意居不是记的挺好的,就是字写的难看点。” 周妈妈也点头,连翘更是为她高兴,跟着姑娘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独立记账了。 半夏眼泪在眼圈转,看着自家姑娘,“只要能帮姑娘分忧,我好好干。” 沈逸澜点头,“连翘泼辣,跟着我办事敢说话。” 连翘以为还需要再练练才能记账,没想到是跟着姑娘办事,那可是周妈妈以前跟着主母做的事,很威风的。 她一个孤儿,从小跟着九姑娘,现在也出人头地了,哽咽道: “姑娘,我听你的,好好干。” 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也有哭鼻子的时候,把一屋子人逗笑了。 沈逸澜恢复了自由身,没了婆家的束缚,去下面庄子转转也方便很多。 祖爷爷分给她的都是铺子庄子都是最破的,甚至是卖不上价的,占在数量上多,亏钱也是亏的多。 沈家出钱的几个产业,都归了皇庄,几次走在大街上,看着不如往日繁华,心中不免发酸。 第50章 千里江山 “周妈妈,去库房找些绸缎,姐妹们的家里先探个路,” 和姐妹们多半年没见,沈逸澜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各家的情况, “国丧过后,回庄子聚聚,我既得了赦令,吃个饭应该没事。” “哎!” 周妈妈声音有点颤,平日里各房勾心斗角,这一出事,一家人格外亲切, “姑娘们也都憋着难受,聚一聚也好,都是没靠山的人,互相有个帮衬。” 能想到的都吩咐下去,商讨一下细节,已经是掌灯时分。 沈逸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起身打开床榻旁边的箱笼,声音惊动了睡在小榻上的半夏,她点了灯过来。 “姑娘找什么?” “《千里江山图》有七八个月没碰了,现在静下心来,绣剩下的。” 主仆两人将一匹绢布拿出来,放在床上。 半夏边帮忙边抽泣出声, “还以为姑娘要放弃呢......” 沈逸澜勾了下她的鼻子, “傻丫头,心不静绣不了,放了七八个月有点手生了,” 半夏连连点头,出嫁后一个月沈家就出事了,表面上看着大家都挺正常的,心里都憋着委屈。 东西在床里放好,沈逸澜吩咐半夏去睡觉,她也躺下来,摩挲着绢布。 八年前祖父带着她去潭州看一位故友,有幸看到了前朝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当时震撼的她说不出话来,深深被宁静悠远的意境所折服, 祖父为了等她临摹,硬是在潭州住了半年, 回到陵州后,开始着手刺绣,刚绣到两尺的时候,拿去给祖父炫耀,当时正有客人在,回避已经来不及。 看了绣作,客人赞不绝口,问到谁是绣品的作者时,自知闯祸的沈逸澜,看着祖父不说话。 祖父只说家里请的绣娘易师傅所绣。 没想到半个月后,宫里来人,要请易师傅进宫。 祖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谎说易师傅已经离开沈家,不知去向。 深知传扬出去原作不保,责令她当场剪断,不得再绣。 她只能在闺房偷偷的刺绣,八年过去了,还差两成。 这件事情也只有周妈妈,半夏和连翘知道。 看宫里的重视程度,《千里江山图》的价值可想而知,沈逸澜暗下决心,绣好了敬献给当今圣上,求圣上给祖父他们先脱了奴籍。 脑中思虑,睡意全无。 沈逸澜翻了个身平躺,眼睛瞪着帐子, 沈家的事,周芦一定清楚,祖父说过,见他必须走衙门,不准私下见面,他那样的官员定然有很多眼线盯着, 要不要去找下十三叔,吴长随说,和离那天他直接回了京城。 有机会还是要见一见,或许他知道沈家的事情。 一晚上想东想西的,迷迷糊糊睡的不踏实。 第二天,日上三竿,沈逸澜才悠悠醒转。 现在是国丧,大家深居简出,和离的事折腾的,思绪一松懈,乏力感才出来。 “马上要过年了,吩咐下去一切喜庆的事情都免了,莫要节外生枝。” 周妈妈答应下去,吩咐人往下通知。 第51章 运筹帷幄 主仆四人收拾停当后,来到前厅, 陈阿旺躬身道:“姑娘,祖君的事我派人出去查,罪证确有其事,怪的是案子审完后,证人都不知去向。” 周妈妈叹道:“江南的大户,哪家不放印子钱,沈家的利息最低,他们没脸面对祖君,自然是逃了。” 沈逸澜也想过,既是流放,事情也小不了。 有人教唆也很正常。 “只能继续找证人,哪怕一个,也能追查出点什么。” 沈逸澜揉着眉心,将昨晚胡思乱想的事情捋了捋说道: “铺子里选个地段好的,重新收拾一下,将家里绣活好的,庄子里绣活好的,再外招几个,选些素雅的料子,做成衣铺子。” 周妈妈眼前一亮, “姑娘是想,咱们这离皇城近,即便一个月过了,百姓也不敢穿的太艳。” 沈逸澜点头, “过年的衣裳估计都做好了,免不了都是艳色,赶上国丧,又要赶制颜色素些衣裳,咱们成衣也做,定制也做,这个活能干三年。” 连翘和半夏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家姑娘。 说干就干,周妈妈吩咐手下办事的,开始各庄搜罗会绣活的,管吃管住,马上开工。 都是闲不住的,有银子赚跟打了鸡血似的。 沈逸澜沉吟片刻,对着陈阿旺道: “阿旺叔,今日开始下庄将散织户手里的粗布都收上来,价钱上他们要多少给多少,各家再订三个月的货,通通送去染坊,染成淡色,越淡越好,玉色,薄蓝,盈粉,杏仁黄,白青,米白,” 连翘疑惑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这么多粗布,咱家的粗使的丫头都不喜欢穿......” 半夏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让干啥干啥。” 周妈妈和自家姑娘对望一眼,很有深意的笑笑,没有说话。 沈逸澜续道:“染坊里的存货也都要着,都要淡色的。” 陈阿旺领命下去,带着人赶着大车出了门。 沈逸澜拉着两个还愣在那的大丫鬟, “咱们去街上收收看。” 主仆四人拿着店铺的册子,坐上自家的马车,进了城。 陵州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三层的一家绣坊,名为凝绣阁。 管庄太监庄葫正坐在二楼的贵宾室,喝着上好的龙井。 “停下手里所有的绣活,赶制宫里的贡衣,还有官员府里的常衣,要求颜色淡雅,绣样内敛,切忌奢华。” 陆凌玥双手交叠,点头拜下:“是,庄大人”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任陵州皇商总掌柜之职,第一个任务,定当竭尽全力。 作为凝绣阁掌柜,扈兰月面有难色:“这......庄大人,可手里的活计都排到年三十......” 凝绣阁本是沈家的产业, 归了皇商后,沈老爷子将她的身契烧了,让她安心做事, 靠着凝绣阁过活的农户,织户,染户也可以多加照抚。 陆凌玥很不喜欢这个扈兰月,之前赶上逢年过节,真不给陆家面子,借口绣活多经常拒收。 现在落到她手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第52章 皇商大掌柜 “扈师傅,现在咱们接的是皇命,你想抗旨。” 陆凌玥厉声道。 “噗通!” 扈兰月跪在地上, “民女不敢,之是来凝绣阁的都是达官显贵,要是交不上活计失了信誉......” 陆凌玥面色冷峻,喝道: “按庄大人说的做准没错,再大的显贵还能大了当今圣上不成。” 扈兰月只得应承:“是。” 庄葫:“下去吧,赶紧筹措人手,年三十第一批可是要出去的。” 扈兰月领命出去。 贵宾阁里剩下两人时,庄葫叹道: “最好能找到易师傅,自沈家倒了后,易师傅也失去了线索,咱家八年前曾跟大内刘总管,有幸在沈家见到她绣制的《千里江山图》未完成的一段,只这两尺在这世间堪称登峰造极之作,针法细腻,巧夺天工,整幅可想而知,若是能敬献给圣上,寓意江山永固,这前途不可限量。” 听闻此话,陆凌玥赶紧道:“扈师傅也不知道踪迹?” 说完暗骂自己废话,凝绣阁都归皇庄半年多了,若有线索早查到了。 庄葫续道:“八年时间估计已经完成,查抄沈家也未发现此物,嫁妆单子也查过,并无此物。” “若是沈家故意隐瞒......” “这也是我想扣下九姑娘嫁妆的原因,可惜......” 为表忠心,陆凌玥一再承诺, “庄大人,此事包在凌玥身上 ,假以时日定当为大人找到。” 出了凝绣阁,她上了马车, 今天第一天上任,马车是车行里最大的,贵族用来接待贵客之用,因为国丧,华丽的服饰全部撤换掉,心里嫌弃的不行, 燕香却兴奋的就差在里面翻跟头了, “姑娘,银子没有白花的,虽没了装饰,大街上的马车都被比下去了。” 马车刚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顾家的马车坏在路上。 “燕香去看看。” 没一会,燕香带着顾家的四姑娘上了马车。 “二嫂,你的马车好大呀!软软的真舒服。” 顾心菱一上来,兴奋的哇哇大叫。 恨不得大街上的人都能听见,如今的皇商大掌柜是她二嫂。 效果很明显,四周行走的路人,都驻足观看,议论声频频。 “哎,那不是陆家五姑娘吗?”一位中年员外拱手行礼,“恭喜五姑娘高升。” 身着华服的路人也跟着行礼,“现在是皇商的大掌柜,牛气冲天的,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沿街店铺的老板娘也屈膝行礼,“陆家养了个搂钱的耙子,顾家用不了多久也发家了。” 陆凌玥听到路人的夸赞很是受用,亲切的拉着顾心菱的手道: “四妹妹,你这是去哪呀?” 顾心菱面上一红,丫鬟早探听出了陆凌玥今天第一天当差,她出来碰碰运气,果然碰到了。 现在整个陵州城都知道她有个厉害的二嫂,和二嫂拉好关系,参加个什么官家的宴会,遇到的如意郎君的机会也多一些。 “我就随便转转,家里车子坏了......我哪能跟二嫂比,陵州没有不知道的,我们这些在家里只能绣绣花弹弹琴,十几年都这样,都要无聊死了......” 燕香将小几上的糕点递给她, “四姑娘说的太对了,连我这个丫鬟都长了不少见识。” 第53章 半价处理 马车行至最大的布行-云锦布庄。 云锦布庄也曾是沈家的铺面,查抄后归了皇商。 燕香道:“停车,咱们去最大布行看看。” 陆凌玥只是浅笑嫣然,算是默认了丫鬟的提议。 三人下车,进了云锦布庄,田掌柜抛开客人,带着手底下的伙计出来迎接。 呼呼啦啦的,陆凌玥和顾心菱被众星捧月着进了店里。 这样的待遇,陆凌玥经历了一上午,特意压了压心中的愉悦,板着面孔。 顾心菱瞬间觉得腰板都直了,小脸扬得老高跟在后面。 一进门,他们到了一楼的贵宾休息区,雨前龙井,得胜糕陆续的上来。 田掌柜拿出了库存账本,恭敬的递到陆凌玥面前。 顾心菱和燕香只顾着吃喝。 陆凌玥翻看着账本,很认真的样子。 店里的客人也是人来人往,贵宾区又是敞开式的,窃窃私语声不断。 “陆家五姑娘就是厉害,看账本的样子太飒了。” “那是,当今圣上器重的人,谁敢小瞧。” “你看外面的马车就知道了,皇家的待遇。” 陆凌玥听着外面的赞美,延迟婚宴的阴郁一扫而空。 坏事变好事了! 以她陆凌玥现在的人气,婚宴得加桌了,沈逸澜的婚宴才多加了二十多桌,礼单收到手软, 要超过她,剩下的半个月多转几家铺子的事。 越想越美,目光停在粗布的库存上。 “田掌柜,咱们的粗布库存量怎么这么大?” 田掌柜躬身道:“陆大掌柜,粗布是老东家在的时候进的,卖的也少,都是下面的织户的存货,只有老东家收,收了几年了,十里八乡的都送这来了,归了皇商后,就没再收过。” 老东家? 叫的够亲切的! 给沈家歌功颂德? 陆凌玥将账本摔在桌子上, “我不管是什么时候收的,全部处理掉,大量进淡色的素缎,有多少要多少。” 田掌柜为难道: “陆大掌柜恐怕不妥,年根的粗布就算是半价也卖不出去多少啊!再说柜上的盈利都被庄大人提走了,买素缎的银子从何处出。” 伙计们也都搓手,粗布几天都碰不到一个问的。 也不知道给谁省,查抄的东西合着就是白来的,素缎收上不来,绣坊那边也别想完成贡衣。 陆凌玥将账本合上,淡淡道: “三天,三天内,所有的粗布半价卖掉,卖得款项用来收素缎。” 三天? 伙计们唏嘘出声。 就是通通拿到集市上处理,也卖不了几匹。 往年都是处理过的,年头长积压的时候集市上卖过,一仓库呢,别说半价了,给钱就卖三天也卖不了多少。 田掌柜硬着头皮道:“三天时间太紧,可否宽限些时日。” “就三天,卖不出去全都卷铺盖走人。” 陆凌玥也不跟他们废话,抬腿往外走。 顾心菱和燕香,也被凌厉的气场镇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 上了马车,顾心菱竖起大拇指,“二嫂威武。” 燕香也得意的不行,“这帮人平时接待达官贵人,眼睛都长天灵盖上去了,见了咱们这些商贾之家的客人,爱搭不理的,今日姑娘出手,他们还不是鹌鹑样。” 第54章 我全要了 走到哪都有恭喜的, 陆凌玥被夸的受用, 都要飘起来了, 下一站当然是查抄的酒楼了,快到中午了,带着未来小姑风风光光的吃一顿。 燕香掀着后车窗帘看风景, 大老远便见到连翘坐在车夫旁边,往城里行来,马车在最大的布行云锦布庄前停下,车上下来沈逸澜主仆四人。 “姑娘,你看那个弃妇沈氏,也来布庄了,咱们的马车能装下她们的马车两个还有富余。” 过来挖人吗? 陆凌玥放下手上的帘子道:“回云锦布庄。” 布庄内,沈逸澜正在货柜上挑选,田掌柜的欲言又止的,双手不住的往脸上抹眼泪。 “东家的九姑娘......” “田掌柜莫要再如此称呼,沈家并未大赦,免受连累。” 沈逸澜说完,自顾自的选看着布样。 “掌柜的,这些粗布淡色不带花纹的我全要了。” 田掌柜有点激动,刚刚皇庄大掌柜要求低价处理,脚前脚后来了沈家九姑娘全要,是不是太巧了,难道是进来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不可能啊! “九姑娘,这些粗布难卖的很,你要这么多却是为何?” 周妈妈笑盈盈的道,“老田啰嗦,我们姑娘还赶时间呢,你不卖我们换下家。” “卖,卖,你们可是我的救星。”田掌柜边说着边将人让到后院。 连翘去车行雇车,半夏跟着去了后院点数。 陆凌玥一进来,便见到沈逸澜在积压的粗布前晃悠, 她身着玉色粗布衣裙,发髻随意的挽着,别了一根玉簪,毫无大家闺秀的气派。 以前沈家的婆子奴婢,身上的衣裳比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奢华,现在沈家的九姑娘选的料子,连普通百姓都嫌弃的粗布。 真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 燕香一进门便道: “这不是顾家的那个弃妇沈氏吗,这里的普通料子都比外面的贵,去外面货摊上买便宜很多。” 她声音比较大,布行里其他的客人,纷纷抬头往这边看,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是被顾家休了,嚣张跋扈,善妒不孝。” “顾家真仁义,休了嫁妆都让拿回去了,” “瞎说什么呢,嫁妆全拿走了,定是和离。” 沈逸澜听到议论,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继续看她的料子。 店里的伙计见大掌柜去而复返,赶紧迎上来,“陆掌柜还有何吩咐。” “逛得口渴,” “陆掌柜,您先坐下休息一会,我去叫人煮茶。” 伙计说着进去里间,出来时,手里拿了托盘,上面是茶盏和几样小点心。 陆凌玥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沈氏,”顾心菱晃悠着到了货柜前:“将近晌午,外面的货摊都晒一上午了,再不去买可要收摊了。” 沈逸澜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她的布。 顾心菱被彻底的无视,心中火气冒上来, “出了顾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穿,装这么可怜给谁看,我二哥不会再要你了。” 陆凌玥这茶喝的是越来越有味了,小点心也吃了几块,边吃边看戏,这样的小日子真是惬意。 第55章 当成狗放屁 “哦!我知道了!” 顾心菱突然开悟的样子,道: “我二哥不理你,你是给来买布的达官贵人看,看看能不能收你做个小妾,给你点建议,穿成这样只能做个通房丫头,还是去贵宾区选块上好的,到凝绣阁绣个富贵牡丹什么的,或许还有希望当个妾。” 这时半夏从内门进来,看到这架势愣了一下,来到自己姑娘面前,小声道: “周妈妈让咱们俩重新雇马车回去,她和连翘押货回去。” 沈逸澜点头,又看了会深色的粗布,摇摇头放弃。 她拉着半夏往外走。 顾心菱急了,合着她说了老半天,被当成狗放屁了。 沈逸澜她不敢动,半夏可是没关系。 顾心菱抬手推向半夏的后心。 此刻的半夏恰巧过门槛,身后的大力,惯性使然,身体踉跄的向外摔去。 陆凌玥的大马车恰巧堵在门口阶下,半夏的身体冲出去,双手扶住车厢才稳住了身形。 “哎呀!” 身后传来燕香一惊一乍的声音, “快看看马车坏没坏,坏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显摆的意思太过明显,惹得布庄里面外面的人都过来看。 一帮人呼啦啦都涌了出来,围着马车看热闹。 燕香的眼睛都要贴在车厢上了,想找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逸澜扶着惊魂未定的半夏,“有没有擦伤。” 半夏摇头,知道顾心菱的火气都是冲着自家姑娘来的。 刚得了赦令没几天,她不想给自家姑娘找麻烦, “我没事,咱们去车行吧。” 主仆二人手拉手顺着车厢的侧面往外走。 “别走啊!刚刚我看见碰到马车了,你们得把车给我们姑娘擦干净了。” 燕香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陆凌玥从布庄缓缓走出来,假意斥责道: “燕香不得无礼,这么大的车你让人家怎么擦。” 半夏忍不住道:“擦什么擦,刚刚顾四姑娘推我才扑到车上......” “哎呀!话可不好乱说,”顾心菱蹦着就出来了,“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你衣服边了,怎么是推呢......算了,小女子这边给你赔不是了。” 这情形,半夏没法,只得掏出帕子,在刚刚扑到的位置上擦了擦。 燕香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的。 正僵持间,远处传来开道的锣声。 一辆四匹行宫马车缓缓的自街口驶过来。 这辆马车陵州城的人都知道,雅苑的十三爷的马车,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他们一向低调,今日是这里围了太多的人才敲锣开道。 众人边纷纷避让,边唏嘘不已。 “这么气派的马车,我这辈子都坐不上。” “车上的人一定有爵位,沈家最鼎盛时期,也没有这样的马车。” 都想知道雅苑的新客是什么身份,对外就是有钱的公子哥,这个理由满足不了陵州人的好奇心。 堵在云锦布庄前的马车车夫,此刻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他赶紧挥着鞭子,拽着车辕往布庄的侧院门里避让,这要是冲撞了,整个车行都得搭进去。 第56章 十三爷驾到 四匹枣红色的骏马一字排开, 是罕见的四轮行宫马车, 车厢似一个行走的小房子。 能够乘坐这样马车的,一般都是皇室宗亲,或者有功的大臣。 十三爷是个神秘的存在,陵州的百姓都愿意叫他花花太岁。 因为进出雅苑的,大多是明月坊里的花魁。 行宫马车行至云锦布庄门口停下来。 扈从拿下车凳,一位翩翩佳公子从车里面下来。 在顾家前厅,陆凌玥见过十三公子,她紧走两步双手抱拳行礼。 “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安好。” 刚刚围着一圈的人,也都纷纷行礼问好。 沈逸澜带着半夏也屈膝行礼。 顾心菱更是挤到人群的前面,二哥二嫂和离那天,母亲担心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并没有让她去,最后知县大人来了后,她才被叫到厅堂,当时人多,她被挡在后面。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世上竟有这般精致的人, 白色的衣袍,腰上一块淡绿的璞玉,系这同色的丝绦,是天上飘下来的上仙吗? 沈逸澜还想着忙过一阵去雅苑致谢,没想到在街上碰到了, 她不动声色的低着头,想着回去备下厚礼再去拜访。 “你就是皇庄的新大掌柜?” 祝弘懿声音清亮悦耳,如晨钟暮鼓。 陆凌玥心头一喜,没想到十三爷还知道她的身份,定是庄葫大人说了不少的好话。 “十三爷,正是民女陆凌玥。” “嗯!” 祝弘懿嗓子里哼哼一声,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顾心菱见状大着胆子,向前走两步,还要向前走两步时,身边的扈从拦住了她。 “十三爷,您去过我家,我见过您……” 祝弘懿淡淡的往说话的方向扫了一眼,视线落在沈逸澜的身上。 “近日可好?” “谢十三爷体恤,还好。” 沈逸澜从容淡定的回道。 祝弘懿见到眼前的人心情要好上很多,父皇临终前将他叫到跟前,特赦令只给沈家九姑娘一人,条件是辅佐新皇登基,共同对抗其他皇子。 在玉华宫里,母妃告诉他求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的母亲曾经是手帕交,因避讳皇帝的猜忌,成亲后就断了联系。 母妃还讲了她们成亲前的一些趣事,比起他这个皇子的童年可是幸福多了。 有了这层关系,使得他见到沈家九姑娘,更多了一层亲近之感。 没了父皇的压制,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和沈家的人来往。 “刚得了上品虎丘,吴长随倒腾来的,要不要尝尝?” “这……” 沈逸澜有点为难,众目睽睽的,一向低调的她有点不适应。 半夏开口了,“谢十三爷了,我们忙了一上午,口早就渴了。” 半夏说完,拉着自家姑娘往马车处走去。 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上了行宫马车,陆凌玥才反应过来,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脸色白的吓人。 沈逸澜什么时候这么大的排面了? 沈家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可能和皇家扯上关系。 对,刚刚听到的好像有吴长随,定是看在盐使周芦的面子,才和她这般亲近。 第57章 初进雅苑 要不是燕香扶着顾心菱, 她都要瘫倒在地上了。 天上下凡的仙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弃妇。 十三爷是花花太岁,她仗着有几分姿色,迷惑了十三爷,一定是这样。 对,和离那天定是对着十三爷眉来眼去。 今日穿的这么可怜,就是要在十三爷面前装可怜。 这样的女人,幸亏二哥休了她,不然就是家族里的祸根。 行宫马车行的慢,车厢里四平八稳的。 有随从亲自在马车里煮茶,半夏也没客气,连着喝几口的凉茶才舒爽些。 沈逸澜连连的道谢:“麻烦十三爷了。” “这里又没外人,还叫十三爷。” 沈逸澜浅笑:“十三叔。” 两人闲谈了一会到了晌午,马车直接从正门进了雅苑。 祝弘懿道:“国丧期间都是斋饭,不嫌弃用个便饭。” 人都进来了,再说别的显得太过矫情,沈逸澜答应下来。 陈嬷嬷带着主仆二人往膳堂走。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婢子跪在地上,一个嬷嬷点着她脑门子骂。 “知道十三爷今儿回来,就穿着素缎的衣裳出来伺候,你是想勾引爷,还是想爷被有心人诟病,” 沈逸澜往跪在地上的婢子身上看, 她身上着的是鸭蛋青的素缎,缎子的质地很好,大老远就能看见光泽,缎子上还刺绣了素海棠。 这件衣服真的挺素的了,由于质量太好,有一股华丽高贵之感。 跪在地上的婢女一声不敢吭。 “秦嬷嬷,十三爷的客人到了。”陈嬷嬷道。 有外人在总是不太好看,跪在地上的婢女起身抹着眼泪退了下去。 秦嬷嬷向主仆二人身上看,能来雅苑用膳的平头百姓,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淡定从容,不像其他人,第一次来雅苑东张西望的。 再往身上看,姑娘一身玉色粗布衣裙,上面零星绣着梨花,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淡雅。 旁边的丫鬟穿着薄蓝的衣裙,也绣上了梨花,一点都不张扬。 “敢问姑娘,二位身上穿的可是凝绣坊里做的衣裳。” 沈逸澜浅笑答道:“是自家铺子做的,现在是国丧,自然要穿这些粗布,先皇一直倡导节俭,先皇后带着宫人织布缝衣,先皇俭用度支,作为子民穿着粗布也是怀念他老人家。” “说的好。”祝弘懿换了身浅灰色常服过来用膳。 附近的嬷嬷丫鬟纷纷给祝弘懿行礼。 秦嬷嬷:“十三爷,咱们雅苑里服侍的人,衣裳都换成粗布的吧!” 祝弘懿当先进了膳堂,“行,这事便交给澜儿,给爷也做几身。” 半夏差点蹦起来, “太好了,这可是沈家绣庄第一笔契单,谢十三爷。” 沈逸澜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可以开工了,刚刚的一套说辞,却是她故意为之。 本想过几日带着礼物来说这个事,今日却是个意外收获。 雅苑里伺候的妈妈叫嬷嬷,这个十三爷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家里人有爵位,他们最在乎的就是如何做能纪念先皇,看来这次赌对了。 她进了膳堂,和沈家的比差不多大小,从容的坐下来和十三叔用饭。 膳食都是些精制的素菜,味道可口清爽,色香味俱全。 两人闲聊了一会别的。 沈逸澜诚恳道: “可有叔奶奶的身量尺码,我想做几身衣裳表示下……” 第58章 装可怜勾引人 祝弘懿眼睛发亮, 这要是母妃知道是九姑娘做的衣裳, 定会落下泪来。 “秦嬷嬷,我阿娘的尺寸,给澜儿姑娘。” 秦嬷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是!......十三爷,加做几套年长嬷嬷的衣裳。” “准了。” 还是老嬷嬷想的周到,母妃身边的几个贴身的,还是要照顾到。 吃完了饭,秦嬷嬷拿了厚厚一叠尺寸,叫了雅苑里的马车送主仆二人回去。 话说陆凌玥上了大马车,送顾心菱回顾家。 乐极生悲,一上午的兴奋,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都蔫了。 马车停在顾府门口,附近的百姓过来围观,也没让三位心情好起来。 进门的前厅,一大家子都在,正在商议婚宴订桌的事。 顾心菱的火气顶到嗓子眼了,“二哥哥,那沈氏刚出顾家的门就勾引男人,穿着家里粗使丫鬟都不穿的粗布衣裳,装可怜勾引人,她心机藏的可够深的。” 顾梓霖抬头,见未婚妻陆凌玥也跟了进来,面有难色。 “天生长个狐媚样子。”冯妈妈很有经验的对顾老夫人说。 顾老夫人叹口气,“他们那院子咱们也进不去......”谁知道私底下都干什么了。 “怎么回事?”顾梓霖有点想维护的意思,“已经和离了,再怎么勾引,也跟顾家没关系。” 顾心菱跺着脚,“怎么没关系,当初和离的时候,就是没查清楚,早拿了证据,就是休妻。” 十里的嫁妆也就不用抬走了。 林氏站起身,面色冷峻, “菱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准乱说。” “是呀,顾伯母,是菱妹妹小题大做了,就是在街上偶遇十三爷的马车,沈氏上了十三爷的车......” 陆凌玥的话还没说完,二夫人眼睛瞪的老大, “什么?四匹马的行宫马车?全陵州最气派的那个?” 顾心菱一屁股坐在围椅里,没好气的道:“对就是那个,” “呲......”三夫人轻呲出声:“上那辆车的可都是明月坊的头牌。” 冯妈妈跟着附和:“三夫人说的对,十三爷的女人换的比衣服都快,沈氏离了顾家的管束,一点体面都不要了,也不怕给沈老爷子丢脸。” 顾老夫人听着受用,喝了口茶才道: “幸亏霖哥早于那沈氏和离,不然以后出事,败坏了顾家的门风就不好了。” 顾梓霖面上通红,原来被她迷惑的男人还不少,连阅女无数的十三爷也未能幸免。 他想起有次去如意居,沈逸澜坐在罗汉床上,吃个早点都能让人神魂颠倒,早和离也算是好事。 这个细微的变化却还是被陆凌玥捕捉到了。 还好沈氏和离出去,时间长了,这顾梓霖定会把持不住。 林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未来二儿媳笑道:“今日第一天上任,累了吧!” “今日可长见识了,玥姐姐杀伐果决,把铺子里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可威风了。” 还不等陆凌玥回答,顾心菱大着嗓门嚷道,生怕二房和三房的听不见。 “我们坐的大马车,好多人围着看,羡慕的不行。” 第59章 心机藏得深 “二郎媳妇快坐,快坐。” 顾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二郎可心之人,定是全陵州最好的,能力还强,霖哥儿眼光好。” 顾家的虱子都是双眼皮的。 林氏不想听这些人说下去,用商量的口吻道: “玥儿,赶上国丧,婚宴的桌是不是减点?” 陆凌玥今天来,本是想加桌的,还没开口,封了门。 “这......顾伯母,减不了,还要加......” 林氏摇摇头,道:“玥儿,伯母觉得不妥,国丧才过一个月,虽可以婚嫁,咱们这里离京城近,办的太大恐遭人诟病。” 顾老夫人的白眼都要翻到眼眶外面去了, “林氏,沈逸澜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是担心玥儿的婚宴办的比她风光吧!” 顾心菱从椅子上起身打圆场,过来拉母亲的胳膊。 “阿娘,二嫂认识的人可多了,今天都跟她道贺呢,我看加个十桌八桌挡不住。” 屋子里的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上次婚宴,多开了二十桌,收到的礼钱少说也有一万两,还不算物件,都是冲着娘家那边来的。 林氏咬咬牙问道:“玥儿是想加多少?” “三十桌。” 顾梓霖吓了一跳,“玥儿,还是好好算算,三十桌连后院都得摆上。” 陆凌玥面上笑盈盈的。 顾心菱翻着白眼,“看我哥那个小胆,今天一天道贺的都够七八桌的了。” 林氏心里盘算,家里也就二十桌,加上三十桌,可不就要摆到后院,如意居虽空着,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摆桌还不够丢人的,只能搭个灶头,放些食材。 在沈逸澜那受的气,总算能扳回一局,憋闷了几日的顾老夫人松了口气,收了礼钱赎回宅子,还有富余。 商量完婚宴的事。 顾梓霖拉着陆凌玥回了怡景园。 上次都要拜堂了,赶上国丧,现在陆凌玥的肚子也微微隆起。 顾梓霖从背后抱着她,心中愧疚,“让你受委屈了。” “哪有什么委屈。”陆凌玥撒娇道:“只要和霖郎在一起,这些算不了什么。” 顾梓霖一阵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若早知道沈氏不检点,我是断不会娶她,咱们都让她给骗了。” “那是老天爷磨炼咱们彼此,谁都不能横在你我中间。” 陆凌玥在他怀里拱了拱,续道: “沈氏也够可怜的了,若是她安分一点,留下来也是个安稳,不至于出卖色相。” “玥儿就是太善良,不要被她蒙蔽了,带走的十里的嫁妆,不用穿着粗布衣裳装可怜吧!四妹说的对,她就是心机藏得深。” 顾梓霖不由得将爱妻搂的更紧一些。 “阿嚏!阿嚏!” 沈逸澜翻看着账本一个劲的打喷嚏。 这是谁总念叨她呢! 北城外,沈庄。 库房里堆满了收来的粗布。 连翘不免有点犯愁,“周妈妈,这么多粗布,卖不出去怎么办?” 姑娘有意培养连翘,周妈妈也不再隐瞒, “听姑娘的准没错,往年也是收很多织户的粗布库存,卖不掉做成军需,运到边关换盐引,虽不赚钱,有盐运勾着赔不上。” 连翘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睛都放光了。 周妈妈不忘叮嘱道:“这些可不准说出去,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听好姑娘的差便可。” 连翘点头如捣蒜,好在周妈妈提醒,不然准定炫耀出去。 “周妈妈,我知道了,跟着姑娘办事,就要嘴严。” 都是看着长大的,周妈妈摸着她的头笑了,“对,无论什么事,说出来让姑娘定夺,不准隐瞒,影响姑娘的判断。” “嗯嗯,是周妈妈。” 第60章 去顾宅送礼 北城边上,新开一家锦绣成衣铺。 临街的一面全作为样品的架子,陆续有粗布绣品挂上去。 后院最大的一个屋里一些绣娘赶制绣品。 忙的不亦乐乎。 “姐妹们休息下,养养眼睛。”半夏端着点心进来。 绣娘们,放下手里的活,揉揉肩膀捶捶腰的,桌子旁的水盆里净了手,吃起点心。 这个空档,沈逸澜也活动着脖子,从屋里出来。 “姑娘,去睡一会吧,几天没好好歇着了。”连翘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肩上。 这个确实,晚上挑灯设计花样,天一亮就指导绣娘干活。 沈逸澜打个哈欠,揉揉眉心, “不睡了,让周妈妈准备礼物,去看看太祖叔公。” “啊?”连翘不想动,嘟着小嘴道:“是顾家的太祖叔公吧!他们都那么对姑娘了,还要给他送礼。” 顾家的确不咋地,自嫁入顾家,太祖叔公对她这个小辈关怀备至。 特别是沈家流放那会。 他老人家亲自去送的祖父一行人,这件事还被顾老夫人埋怨了一阵子。 “昨天送过拜帖了。”沈逸澜抱着连翘哄着她,“太祖叔公不一样,全陵州城也就这一个老宝贝,不说之前,和离那日可是帮着运东西的。” 连翘也知道这么个理,奈何跟顾家沾边就非常的不爽,更何况此去路过薄情郎家门口。 帮着姑娘掖好披风,才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去。 家里的马车都在运货。 连翘在车行雇了一辆马车,装了半车的礼物。 沈逸澜带着周妈妈和连翘,上车往城中心走。 快要过年了,街上买卖年货的也多起来,马车行的也慢很多。 顾家大门口,月锦挎着篮子往里急走,气喘吁吁的到了宁寿居。 “老夫人,沈氏装了半车的东西往这边来了,车把式说是来顾家。” 冯妈妈摇摇头,“不可能,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的,”月锦连着喝了几口凉茶才道:“车把式是我家隔壁,集市上碰到,我问了两遍呢,去顾宅送礼没错。” 冯妈妈想了下说: “不会是看太祖叔公的吧?” 顾老夫人抿了口燕窝,慢条斯理的说: “不可能,去叔公那,要说去小顾宅,” 冯妈妈恍然大悟,“对对对,之前顾家是一个大宅子,分家才隔开的,他们另起的门,所以叫小顾宅。” 冯妈妈也不耽搁了,赶紧找来准备过年穿的衣裳和头面,给顾老夫人换上。 “老夫人,要不要准备红封。” “准备个屁,我收了她的孝敬,算是看得起她,可别忘了,她可是个弃妇,咱家霖哥儿不要的破烂货。” 顾老夫人穿戴整齐,端坐在罗汉床上, 冯妈妈也换了身衣裳,“我去门口迎迎。” 顾老夫人叫住了她。 “别去,给她脸了。” 两位老人家坐立不安的,月锦换完衣服出来,道:“我去门口看看。” 顾老夫人没做声,冯妈妈半晌才蹦出一句话, “去吧,躲着点,别让人以为我们是去迎她。” 月锦走到门口了,顾老夫人才说:“不用躲,马车直接迎到宁寿居来。” 月锦答应着,紧走几步往大门口行去。 到了门口,就见邻居大叔甩着鞭子进了顾家的巷子。 第61章 去小顾宅 二房的夫人孟氏从自己的院子出来。 见月锦急匆匆的往外走。 抬手刚要叫住她,琢磨了一下没叫出声。 现在各房都有自己的算计,万一是花钱的事,还是要躲远点。 孟氏见月锦转弯了,才小跑几步跟了上前。 顾宅的门大开着,两个小厮和月锦在门口往外张望。 没一会,一辆马车在顾宅门口停下, 车夫蹦下来,放下车凳,“九姑娘,到了。” 连翘当先打开车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车把式,不是这。” 车把式乐呵呵的道:“错不了,我们家隔壁的月锦在顾宅当差,我不会认错的。” 月锦出了大门,小跑着下了台阶,“是顾宅,是顾宅,连翘姐姐不怎么出门,莫不是不认得了。” 连翘这才探出头来,见说话的是月锦,脸子立马撂下来。 “跟谁叫姐姐呢,我可没你大。” 月锦闹个大红脸,“我的错,我的错,连翘妹妹莫要跟我计较,快进宅子,外面冷别把姑娘冻着。” 连翘都替她们愁的慌,心眼子得缺成啥样,还进他们顾家的门,哪来的自信呢! 马车里的沈逸澜也听出不对劲,和周妈妈对望一眼,道: “连翘咱们去的是小顾宅,是不是跟车把式没说明白。” “啊?”连翘委屈的说:“还有小顾宅。” 沈逸澜和周妈妈都被她的憨态逗笑了。 连翘被笑的不好意思,对着车把式道: “大叔,我说错了,我们去的是小顾宅。” 车把式恍然大悟的样子,“无妨!无妨!前面再走一点就到了。” 马车的帘子被放下,车把式将车凳放上去,重新上了马车,“月锦回吧,我们去小顾宅。” 月锦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马车继续往前走了,她才回过味来,真如冯妈妈说的去的是小顾宅。 这会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回去免不了被顾老夫人一番数落。 车把式害人不浅,自己没弄明白,告诉她干嘛! 没办法,谁让自己多事,装看不见不就没事了。 月锦满腹心思的往宁寿居回话。 一进门,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嘴里嚷嚷着跟老夫人请罪。 当她说明原委之后,顾老夫人脸都气青了,“小蹄子奸诈,月锦心思单纯,定是耍着她玩。” 冯妈妈动手帮顾老夫人换衣服,气愤道: “是呀,九姑娘陪嫁就有四五辆车,还雇车行的车,特别找了月锦隔壁的车把式,上赶着跟月锦报行踪,分明是故意的。” 二夫人孟氏跟进来,安慰道: “她们去小顾宅送礼?看着装了半车,都是盒子,实际也没什么东西。” 都是送过礼的,她这么一说,气也就消了一半。 冯妈妈将首饰放在妆奁里,随口道:“送些个廉贱的,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就是。”孟氏附和道。 她见顾老夫人气恼劲还没消,灵机一动。 “我找个由头去隔壁看看。” 其他人也好奇起来, 月锦也不哭了,随手拿了刺绣样子,递给孟氏,“二夫人,您就说去看看刺绣样子。” 二夫人接过,在婆婆期待的眼神中转身出了宁寿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