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又不会做,只能靠通天代!》 第1章 楔子 9月份的天气还是那么炎热,云南大部分地区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性干旱。整个夏天就象征性的下了几场毛毛雨,像是老天给这漫天黄沙的水泥森林降降尘、清清灰。 今年是疫情防控解除的第一年,很多企业、工厂都在那不景气的经济环境下苟延残喘。刚毕业的大学生也在为就业发愁,因为三年的疫情防控使得他们社会活动无法进行,实践能力大大降低。一批批青年职工选择摆烂,老职工选择退休,而中层又为了上位使用的手段之卑劣,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职场氛围恶劣到了极点。 …… “主管您好,我叫杨宇,是滇南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学的是机电专业,在校考过了ncre二级和二级建造师” RW玫瑰工厂(公司名称)大堂内,一个男孩穿着短袖短裤背着一个撑得很大的书包,可能是因为太热把外套脱掉,塞到书包里,所以撑得格外夸张。他的表情紧张,目光呆滞,弯着腰往办公桌后的面试官们面前递简历。 这个名叫杨宇的面试者年纪22岁,普通二本毕业生,因为看到学校招聘栏里招聘信息,来到了这里。公司的面试官有两个,一老一少,老的接过简历细细端详,少的乏味的翻开放在桌上文件夹伸手示意面试者坐下。 “请坐。” 杨宇将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便坐了下来。 年轻的面试官问道:“请问您在学校里有没有参加过专业技能大赛?” “没有,但是我参加过学校举办的花艺比赛,并且还拿到了第二名。” “那请问大学四年里有没有完成过什么机床操控或者编程” “学习小组合作模拟过编程。” 此时老面试官把简历放到了桌上,年轻面试官看了看后,又问:“你能接受加班吗?能接受夜班吗?还有,你能接受节假日值班吗?” 杨宇微笑答道:“只要福利跟得上,可以接受的。” 年轻的面试官也是微微一笑,接连又问了一些专业的问题后将简历放进文件夹里。 “好的,您的简历我们就先收下了,可以回去等通知了,应聘结果我们人事部会在一周内给您答复。” 看着杨宇离开,老面试官缓缓叹气。 “唉……经纬啊。这是今天第八个了,他居然写他的特长是打篮球!” 年轻的面试官嘿嘿一笑。 “哈哈,师父啊,现在的娃娃都这样。不知道自己会干啥。” 这个年轻的面试官名字叫张经纬,老面试官姓“李”,能源车间的主管,公司的人都会叫他一声李师傅,既是张经纬的师父也是他的上司。 “李师傅,生产部和销售部他们主管的实习生已经敲定了,而且你们车间的面试名额已经超了。您看……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大堂走廊传出一串清脆的女声,说话的女孩是人事部的小杨。她比张经纬先几个月进公司,人长得叫一个肤白貌美,宽额头,高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上顶着一副天然的柳叶眉是个标准的白族姑娘。 张经纬看了一下手机时间,转头对人事小杨摆了摆手说道:“杨姐你先下班吧,我和师父再挑挑明天面试的人。” “那好,桌子就先放这了,明天面试还得用,我先走了,拜拜。” 边说边俏皮的向他挥了挥手,就直奔停车场扬长而去。 “经纬,明天周五了,我请你们吃个饭,把咱车间的都叫上。”说罢李师傅握着茶杯,滋溜了一口。 “师父,要不要叫上石经理他们。”张经纬缓缓道。 张经纬口中说的石经理,是李师傅的老搭档,两人一起进入公司,一个主管能源车间,一个主管公司设备设施,两人无话不谈,可以为一个技术问题从早吵到晚,但李师傅经常会被石经理怼的哑口无言,因为石经理是电气工程专业的而李师傅是农学专业的。 “叫吧,正好说些事情……”李师傅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啥事儿啊?”张经纬突然好奇的问道。 “明天就知道了!”李师傅玩味的拍着张经纬的肩膀说道。 张经纬此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即便是刨根问底也问不出什么,这么些年,师父是什么样的他最清楚。 这家公司是国有集团的分公司,整个公司有一正一副两个总经理,下设有四位部门经理,七个主管,每个经理和主管都有一到三个助理,另外,车间主管还分管着一些工种的工头称为“组长”,厂区不大不小有五百的普工。 张经纬就是李师傅的助理,三年前刚毕业就进了公司,当时李师傅抵死都不愿意配助理,其他的主管认为他在“内卷”就在高层领导那儿给他上眼药,在公司高层领导的压力下才勉强收了他。 好在这三年来勤勤恳恳,倒是获得了李师傅的认可。 今天倒是出了个新鲜事儿,一直不喜欢配备助理的李师傅,今天主动找人事部要人。而且这几年来即便强制安插进来的助理也会被李师傅因为“无法适应工作”的理由调离,可见李师傅对张经纬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 忙完了一天,在决定了明天的参加面试的人选后,张经纬便下班回家了,25岁的他孤寡一个,在离公司20公里的市区有一套父母留给他的房子,还有一辆从老爸那过户来的车子,这些可要打半辈子工才能得到。 好在张经纬家境也算殷实,老爸在省城的机关单位上班,老妈去年刚退休,而退休后的主要事宜就是照顾爷俩,虽然他和爸妈不住在一起,但老妈隔三差五就会来填满他的冰箱。 ...... 一开门张经纬就知道老妈来过,地板被拖得锃亮,桌上还有洗好的水果,乱糟糟的沙发垫也被叠的整整齐齐。 鞋柜上有个纸条子,上面写道:“乖宝,医院通知你爹要复查,我得回去陪他,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放冰箱了,少抽烟少喝酒,遇到合适的姑娘就赶紧把握住啊,老大不小了! ——爱你的妈妈” 纸条最后老妈还画了个俏皮的笑脸。 张经纬苦笑着掏出手机拨给了老妈:“妈~都什么年代了还留纸条,老爸肺炎怎么样了?” 老妈在电话那头咯咯的笑着“你爹基本康复了,但老妈可就着急了,你说你这么大了还不找女朋友,我的这些老闺蜜都当奶奶了,一天抱着小孙子,我慕了。” “这不是没合适的嘛。老爸这都几阳(核酸检测为阳性。)了,要不请个病假先休养几天。” 和家人几句寒暄后便掐断了电话,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点开昨天没看完的网剧慢慢的,入睡了…… …… 就在这一瞬间先是一阵马嘶声传入张经纬的耳中,他猛然惊醒,一睁眼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目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宅院内血光冲天,身着甲胄的马刀手在呼啸、在屠杀、在烧掠,院内有人在抵抗,有人在求饶,还有人在裹挟着细软逃跑。但是最吸引他的是一个一席白色孝衣,趴在地上的女人,其面色苍白,泪如雨下,显得无比阴柔憔悴,满身都是鞋印包括脸上,之所以会被她吸引是因为张经纬正在和她对视。 “她好像能看见我。”张经纬心里一惊。 “夫君,你……你一定要活下去~”孝衣女子手伸向张经纬,而身后的马刀手已经挥刀砍向她的脖子。 “哎哎哎哎,等等,你后面,你后面……”画面实在太真实,张经纬连忙对她大喊。 “歘——!!”女子的人头已经被砍下,并滚到了他的面前。即便是颗人头,眼睛还是死死的看着他。 张经纬大喊一声“卧槽,住手啊!” 随着一声呐喊他从梦中醒来,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厉兵秣马的画面。 第2章 来新人了。 “啊啦擦擦,巴迪巴迪……”伴随着一阵甩葱歌的闹铃响起,张金伟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搞得他到半夜才睡。 洗漱过后打算去吃个早餐,于是拨通车间锅炉工的电话 “歪~小雄,今早的能源计划,你先替我上报,师父待会儿来了你帮我顶一会,我带米线给你。” 小雄答应下来后,他就直奔了楼下早餐店。小雄是住在厂区宿舍的锅炉工头,平时和张经纬关系不错并且是同一所大学同一年毕业,只不过两者先后进入公司。 去年为了降低成本,公司食堂不再提供早餐,各部门怨声载道,但久而久之,大伙儿也就习惯了,小雄早上最大的盼头就是张经纬带来的那一碗米线。 “吸溜吸溜~”张经纬吃着米线刷着短视频,突然刷到了一篇报道。云南本月内食用野生菌中毒死亡人数超过了去年新冠死亡人数,云南省旅游文化推广局宣,请勿食用有毒野生菌,按照正确的烹饪方式加工可食用野生菌,野生菌虽好,但不能盲目食用。 其实对于每一个云南人来说,这样的新闻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年都会有那么几十几百例野生菌中毒事件。要么是分不清菌种的外地人,要么就是没煮熟。 “诶,前两天下的大雨,现在山上应该会有很多菌子了吧?”邻桌的几人正在讨论着大自然的恩赐。 “今年的菌子贵的吓死人,按克卖的。” “炒作,绝对是炒作!” “得了吧,要吃自己不会捡去,非得买?” “自己捡的,只怕会吃出小人儿(野生菌中毒以后可能会看见小人)。” 张经纬吃完以后点了一根烟悠哉的,开车上班了,可能是没睡好的原故,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于是他缓缓掏出槟榔往嘴里塞,“槟榔加烟,法力无边!”,工业区离市区的路不算远,半小时后就到了公司。 他刚跨进车间半步,小雄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拉着他说:“纬哥,出新鲜事儿了。今天一大早师父带着一个小姐姐正在办公室翻资料呢!” 将米线递给小雄后,他径直走到办公室窗前,边往里面探望边说着:“不会吧,昨天面试的没有女孩儿啊。师父从来不会待见那些空降(高层领导直接安插的人员)的助理。” 李师傅看到了窗外探出的两个脑袋招招手道:“经纬,进来!” 张经纬听话的推开门,走到李师傅跟前。 “这位是集团领导安排到车间的实习助理,待会儿先带她办入职手续,然后了解一下车间架构,先适应适应在做培训。她……她姓黄,就叫她小黄吧。” 张经纬先是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大概有1米7左右,在他1米8的壮汉面前也显得高挑。梳了个高马尾,大眼睛和李师傅一样的下挑剑眉,画了个淡妆,冷俊的表情显得英气十足。 “李主管,我姓皇甫……”小姐姐冷眼扫了一眼张经纬开口道。 “害,都一样,我巡视去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经纬。” “小兔崽子,别把汤水弄我桌上。” 李师傅朝他们摆了摆手头都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还不忘叫骂着在茶桌吃米线的小雄。 见李师傅走后,张经纬向前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张经纬。弓长张,经纬度的经纬。” “我叫皇甫灵,湘州大学的大四学生。” 说着将手伸出示意握手,正当张经纬要握上时,小雄一把抓住皇甫灵的嫩手,开始殷切的自我介绍“我叫陈建雄,今年25岁,你可以叫我雄哥,我是能源组的领班,毕业于滇科大,社畜三年,目前单身。” 皇甫灵先是被惊了一下,然后抬眼冷哼道: “陈组长,工作这么久,为什么单身应该自己找下原因?是自己能力不行!是整天不好好工作,只想着公司的女实习生?”说完手一发力,疼的小雄嗷嗷直叫。 “好了好了,小雄他只是看到漂亮女孩比较冒昧,跟你打个招呼没有恶意。”张经纬扶着小雄打着圆场。 皇甫灵甩开咸猪手,淡淡道:“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不然他的手得分成八段。” 小雄一个激灵,抱着手狼狈的跑开:“纬哥,我打考勤去了。” 边跑还边嘟囔:“太残暴了,不适合我,不适合我!” 虽然小雄身高矮了一点,但作为一个蓝领,肩架居然比一个女孩子小一大圈。 从皇甫灵的穿着来看宽松的牛仔外套,白色的阔腿裤,踩着一双老爹鞋,新潮的一个普通女孩子,但总感觉衣服下藏着一具魁梧的身躯。 不过在张经纬的一身腱子肉面前还是显得瘦小。 上午张经纬带着皇甫灵办完入职,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车间的业务。直到下午…… 下午2:30,李师傅召集所有车间蓝领开会,其原因是没有申报能源计划,厂区能源即将告竭。 车间会议室内,张经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小雄则是目光呆滞,其余领班摆出一副等着看戏的嘴脸。 “咣当!”会议室大门被一脚踹开,李师傅紧握水杯,大步向上位走去。 不明所以的皇甫灵被吓得一激灵。 紧张的空气焦灼了五分钟左右,李师傅开口说道。 “我在等你们给我解释!这周的轮值是谁!” “啪!”水杯狠狠的摔到桌上。 “是张经纬!”供应组组长王斌答道。 “张助理今早的轮值并没有在岗,但我看到陈组长用了您的电脑。”安全组组长赵云秀补充了一句。 小雄依旧顶着呆滞的眼神回答道:“今早是用了师父的电脑给我授权申报计划,但是我没想到能源公司会驳回。回执单我看了,是因为没有……没有授权。” 所谓是轮值,其实就是给能源公司申报储备能源,跟能源公司对接的人员要是固定的。 而双方申报系统都有管理人员,只有管理员授权才有权利管理能源申报,但因系统不完善,只能授权一个人。 “你脑袋是让驴给踢了?授权给了张经纬,你不直接用他的系统,你来捣鼓我的电脑,不会用还不会问吗?你长那么大张嘴干啥?你妈白把你养那么大,不长个儿还不长脑子?!#*&#” 李师傅叫骂着,骂得很难听,小雄只是耷拉着脑袋忍受着辱骂。 “还有你,你倒是混的够可以,张大助理,我这些年教你的就是这样偷奸耍滑吗?轮值旷工不说,平日摇着我的大旗,狐假虎威,好吃懒做,你就真当自己是白领了?” 就这样李师傅在办公室足足骂了他们十分钟。 张经纬诚恳的递了一支烟给李师傅,接过香烟后,他又颤颤巍巍的给李师傅点上。 皇甫灵听得出来,这李主管对张经纬的态度缓和不少。 “师父,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现在不得想办法解决吗?” “我已经联系了能源公司,启用我们的备用储备,好端端的用备用能源,人家还以为我们快倒闭了,丢人呐,以后你们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就知道师父你有办法。在我们行内,您是这个!”张经纬对着李师傅竖起了大拇指。 李师傅也只是没气的冷哼了一声。 王斌摇着头嘟囔着“老头子还是偏袒他呀。” “装卸组组长今天请假,待会儿有一批辅料送到,让张经纬去卸吧,顺便带着小黄认识一下材料。散会!” 经过刚刚对小雄的一顿炮轰,皇甫灵也没急着去纠正他,只好乖乖的应下。 两人在装卸平台等待货车时,皇甫灵惊叹道:“我的妈呀!李主管这么凶啊!可他早上明明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看着她一副冷峻的样子还以为内心会毫无波澜,终究还是个小姑娘。 第3章 大牲口 “我很好奇,为啥你主管不骂你呢?”皇甫灵问道。 张经纬点起一根烟说道“我师父最护犊子了。骂小雄也是骂给其他人看的,整个车间,真正在乎师父的就只有我和小雄了。” 皇甫灵不解,看着她那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张经纬吐了一口烟笑着说“师父被称为‘RW的心脏’,曾经也是中层干部,在想要挤进高层的那段时期太过于激进,得罪了公司的高层领导。” “职位一降再降,人人都想学他的技术,但人人都不想让他好过。当初我进公司的时候,师父已经摆烂很久了,从基层到高层都知道他躺平了。” “直到我的出现,他把他所有会的都教我,亲力亲为的做好车间的每一件小事,我知道他是在做给我看。公司打算把他再升上去,他都拒绝了。” “为什么?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升职加薪吗?”皇甫灵耷拉着脑袋问道。 张经纬继续说:“师父才五十多岁,如果运气好的话,退休以前干到高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他选择放弃,因为他看得清楚现在的公司内部的腐烂,凡遇到问题互相推卸互相甩锅,有一点功劳都想往自己身上贴一贴金。” “某些职员靠着跟总公司的关系身处要职而不作为,那些所谓的领导,在我看来如同狗屎。而在公司他们坚信一句话……”张经纬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 “只要不做就不会错,只要摆烂就没有过。”说完张经纬把掐在手里的烟狠狠的摔在地上,重重的用脚把它碾灭。 货车到了。 满满的一车辅料,袋装的,还有桶装的,规格也不一样,1kg的,25kg的,甚至还有200kg的。 “哟,张工,今天是你来卸货啊。”货车司机和张经纬很熟,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拆车挡板。 张经纬交代完皇甫灵分类、登记后,就开始卸货。 整件的用叉车卸,散的人工卸,装卸组的工人不一会儿干的满脸通红,汗如雨下。 卸两个钟头,只剩几桶200kg的大货了,平时像卸这种大货的时候,是用吊机。 但工人们已经坐在仓库门口开始抽烟休息,眼睛都在往张经纬那里瞟。 这时张经纬脱下工装,露出他白色坎肩下的腱子肉,只见他上前双手齐用将两百公斤的大桶放倒在地,然后卯足了劲儿朝装卸平台推去。 虽然是圆筒,但滚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吃力。滚到指定位置时,张经纬一个硬拉,把料桶竖了起来。 皇甫灵看得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 看到皇甫灵的表情,张经纬秀了秀膀子上的肱二头肌,并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威猛。” 皇甫灵冷笑一声说道:“哼,你信不信,我也可以做到。” 说完她褪去自己的牛仔外套,甚至把T恤也脱掉了只剩一件黑色的抹胸。 装卸平台上的工人有些在起哄嬉笑,有些已经害羞的别过头去。 张经纬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那精致脸庞下发达的肌肉。 这一幕,刚好被闻声赶来的小雄看到。 “纬哥,她的胸肌比你的还要发达!”小雄转头看向张经纬,并说着一嘴烂话,皇甫灵瞪了他一眼,便向料桶走去。 “嘿咦!”皇甫灵一把抓住桶缘,往后一放。 “咚”料桶应声倒地。 她学着张经纬,把料桶向指定位置滚去,只不过明显得看出比张经纬吃力得多,装卸工人在一旁给她加油打气,结果200kg的料桶硬是没有竖起来。 试拉了几次不成功有些脱力了,她便扶着旁边的料桶半蹲坐着,短短的距离已经让她汗流浃背,硬拉了几下也是弄得面红耳赤。。 张经纬见状,外套披盖在她的肩上,并挑衅的跟说道:“还得是穿蕾丝的好看。”说罢便只用一只手抓住桶缘将料桶竖起。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欢呼。 “你……”皇甫灵恼羞的指了指张经纬,咬着牙含着泪的跑进了办公室。 “纬哥,还得是你比较牲口!”小雄捶了捶张经纬发达胸肌。 “行了,我得去看着她,别回头上领导那儿告状可就不好玩了。” 时间不早了,装卸工人也快下班了,安排吊机卸完货后,张经纬也跑进了办公室。 他刚进办公室,皇甫灵就冷着脸问道“是不是侮辱女性让你特别的有满足感?” 张经纬心里一惊“不是吧?跟我打女拳?” “哪能啊,我只是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干女孩子的事情。” 张经纬刚说完皇甫灵就用那打湿的眼角瞪着他。 这个时候张经纬也不再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我从小到大就被我爸当男孩子一样抚养,在上大学之前我都没有穿过裙子。” “高考结束,我以进湖大的成绩入了伍,两年后退伍了,又考上了湘州本地的大学。” “我也知道,没有哪个男生会喜欢我这样有块头的女孩儿。” “我并不想听从家里安排来云南工作的,我就想健身,我就想打拳,我就想骑摩托,我又没做错什么。” 说完小珍珠从她的脸上哗啦哗啦的流下来。 听完小故事之后,张经纬实在想不到这么强悍的一个女孩为什么会那么容易破防? 抽风的大脑被他那奇葩气质拿捏得死死的,他操着一口湖南塑料普通话说道:“是湖南妹陀啊,怪不得那么嬲塞……” 也许是因为他那蹩脚的湖南口音,皇甫灵被逗得“噗嗤”一笑,露出了他俩认识一天以来第一口大白牙。 张经纬刚松了一口气,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哗哗作响。 是李师傅打来的。 “歪,师父” “臭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张经纬脑子飞快回忆。 “今天该做的都做了啊,噢!” 他突然想起师父昨天让他通知车间的几个组长吃饭。 “‘菌汤锅’(饭店名称),马上!” 说完李师傅就掐断了电话。 张经纬苦笑着脸,一个一个的电话通知。 “歪,王哥今晚吃饭,老头安排。” “歪,赵哥今晚吃饭,咋就已经到家了呢?行吧先去接孩子吧,回头给你定位。” “小雄,别打饭了,今晚老头请吃饭。” “老刘,老家上坟回来了没,你李哥请吃饭,你家楼下的‘菌汤锅’,行!你先去,我带个小姐姐一会儿到!” 消息传达完毕,他二话不说,拉着皇甫灵就冲向这个季节最难订到餐位的“菌汤锅”。 第4章 都什么年代了还吃传统的野生菌。 “卧推100,硬拉220,嘶~壮士真乃神人也。”皇甫灵赞叹的向张经纬竖了个大拇哥。 在车上,作为健身爱好者的两人,打开了话匣。 皇甫灵上车时就看到扶手盒里有一袋开封的槟榔,毫不客气的就塞了一颗在嘴里。 顺便跟张经纬要了根烟。 皇甫灵嚼着槟榔,抽着烟。 张经纬在这车时不时的撇头看着她,还略带讥讽道:“槟榔加烟,法力无边呐!” “都什么年代了,女生会抽个烟很正常。”皇甫灵听出了他口中的讥讽,喃喃道。 “嗯,有道理。抽烟的已经见怪不怪了,嗑槟榔倒是凤毛麟角。” “正如刚才所说,我是个湖南人。嚼个槟榔很合理吧。” “啊对对对。然后把你那瓜子脸嚼成南瓜脸,到时候你就成方脑壳了!弟弟!” “嘁,要你管。” 张经纬也豪爽的性格,很快两人就打成一片。 有着一路上的吹牛打屁,很快就到了饭庄。 大门是一座仿古的假铆钉门,两边是排队吃菌子的食客。 一进门就看见满是小桌堂食的院子,座无虚席。 随着店员指引,找到了李师傅所在的包间。 里面正坐着五个男子和一个身穿短款OL装的美妇。 五个男子分别是王斌、赵云秀、刘宏、李师傅和石经理。 石经理年纪和李师傅相仿,只是他不像李师傅一样清瘦,肉圆的黑脸,顶着一副金丝眼镜,秃了半个头,眼神猥琐,时不时瞟一下美妇包了黑色丝袜的长腿。 “方姐也在啊,昨天听说您已经述职了,提前恭喜了,方经理!”张经纬,朝美妇抱了抱拳说道。 升职之前都要在总经办见证一下述职,虽说是走个过场,在国企单位里,都需要走这个程序。 美妇清瘦的秀脸,打上艳红的口红,一副职场女强人的干练感,但再美的气质也盖不住眼角的细纹。 “小纬还是那么会说话,这小姑娘就是皇甫灵吧?长得可真俊啊!”方姐朝张经纬笑笑,又望向他身后的皇甫灵。 皇甫灵微笑道:“方姐好,我是李主管的新助理,以后在公司还得您多多关照。” 方姐此时也娇笑着点了点头。 落座后,小雄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原来是他的新能源车没电了,在两公里外快充站充电,自己跑着来的…… 这一举动使得大伙哄堂大笑。 不一会儿,三个传菜员,一个拎着两斤洗得不怎么干净的野生菌,一个捧着大盆炖好的鸡汤,一个拿着草帽一样的锅盖和一个小闹钟。 熟练的开火——下菌——盖锅盖——定闹钟。而且反复的强调,一定要等闹钟响了才能开盖。 皇甫灵瞪大眼睛,看着这种神仙烹饪方式。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你就躺板板。”皇甫灵扭头对张经纬哼着短视频里的菌子谣。 在菌汤锅闹钟响之前,李师傅他们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了,下酒菜倒是有很多。鸡枞油拌面、干巴菌炒饭、爆炒见手青、油炸奶浆菌,还有紫色的米汤菌粥。 皇甫灵虽然嘴上说怕,但还是一碗菌面,一碗菌粥的炫。 尤其是那盆咕噜咕噜菌汤锅,香味从锅盖溢出,鸡汤的味道夹杂着菌子独有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草香。 “妙啊!”石经理闻着味道,闭着眼细细的品着。 几位组长和张经纬在相互敬酒,小雄被李师傅和方姐灌几杯后不停摆手“师父,我真喝不动了。” 方姐和李师傅两人都是大酒量,据说两人年轻时在宿舍狂饮一方壶(云南装酒的方壶普遍都是15公斤),还闹出不小的绯闻。之后才慢慢收敛。 张经纬跟着李师傅的三年酒量长进不少,随随便便半斤打底。 酒过三旬李师傅就开始讲起以前年轻时翘班和方姐上山捡菌的趣事。就连当事人方姐,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只是当时没想到,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瘦小猴,慢慢的也变成了个大美人了……”从李师傅的眼里可以看出充满了对年轻时的回味。 皇甫灵津津有味的吃着师父和方姐的甜瓜。 这时张经纬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备注联系人的号码。 “师父,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喝着。”说着张经纬板着个脸就出去了。 皇甫灵察觉到了异常,偷偷跟了出去。 这一举动在场的所有人都玩味的笑了笑。 饭庄里太吵,张经纬一直走到沿街的石墩处才接通电话。 接通电话后他也没有说话,直到电话那头响起清脆的女声。 “在干嘛?” “吃饭。” “又喝酒了?” “嗯” “阿纬,下周我……我要结婚了” 张经纬愣了愣轻声应了声“嗯” “我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给你打这通电话。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希望你能来,希望你能从那段不是很好的回忆里走出来。” “嗯,你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不想见到你和你那三婚富二代的倒霉老公。还有……我跟你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阿纬……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过。”说着她还带着点哭腔。 张经纬掏出根烟表情扭曲的叼着,因为有只手拿着手机,始终打不着火。 这时皇甫灵伸出双手挡住了风,张经纬先是一愣随后便按下火机,深深吸了一口。 “行了!我考虑考虑……”说完便掐掉了电话。 “前女友?”皇甫灵问。 “对”张经纬没好气的答道。 “要结婚啦?心里难受不?”皇甫灵把脸凑近又问。 “关你屁事!”张经纬站起身来,踩灭烟蒂,快步走进包间。 两人落座后,桌上鸦雀无声。 方姐先挑眉问道:“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小纬你下手也太快了吧。” “哪有的事儿,方姐,您就别瞎猜。” 张经纬搪塞了一句。 石经理端起酒杯走到皇甫灵跟前殷切的说道:“皇甫小姐,令尊近来可好,皇甫会长在部队时是我们董事长的班长,去年在集团年会时,我有幸见到过会长一次。” 皇甫灵举杯起身:“我爸最近好着呢,我代他谢谢石经理。” 皇甫灵的父亲是“国有投资控股委员会会”的主席。 只是皇甫会长不喜别人叫他“主席”,所以委员会的成员都叫他“会长”。张经纬所在的公司集团的董事长就是委员会的常委。 “嘀嘀嘀嘀……” 时间到了,小雄一把将锅盖掀开。浓浓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包间,牛肝菌的菌块里吸附着金黄的汤汁,鸡肉和各种野生菌还在锅里跳动。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快快快,趁热喝汤,趁热吃菌。”小雄一马当先,往自己的碗里舀了满满的一碗。 皇甫灵呼呼吹着碗里滚烫的热汤,滋溜一小口入嘴后,两眼放光。 “以前不知道‘鲜’到底是什么味道,今天总算是让我给尝到了。”被鲜美菌汤震惊到的皇甫灵感慨了一番。 张经纬不喜欢喝汤,舀了一碗菌子,大快朵颐,鸡肉也是煮得软烂,舌头一碾就摊在了味蕾上。 第5章 吃菌闹着?(云南话) “啧!这真的能吃?”张经纬啧了啧嘴,筷子夹着一株拇指大小的野生菌,这菌长得甚是好看,暗亮的菌伞被后厨划了个十字,白色的大菌杆经过熬煮后黄得发黑。 整个汤锅就这一株,众人也在打量。 李师傅谨慎的说:“通常越好看的越不能吃,还是扔了算了。”他也没见过这样的菌,还是保险为好。 “看样子像牛肝菌,不能吃的一般没那么大的菌肝吧。”石经理又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了一下。 “我看这挺像松茸的,只吃一小棵,应该不会中毒吧。”皇甫灵两眼放光,她一个外省人,自然也不知道。 “都煮了这么久了,不会有事的,要不我帮你尝尝!”小雄说着就上手过来抢。 小雄的家乡叫“菌子山”,那儿的人从小对菌子就有辨识能力。 见小雄来抢,张经纬一把塞进嘴里,迅速嚼烂并说道:“你想得美!” 一会儿的功夫,一锅菌就见底了。 见时机成熟,李师傅坐正身姿端起酒杯,说道:“趁着这个机会,我跟大伙儿说个事儿。” 见李师傅要训话,众人也放下了碗筷,端起酒杯。 “我呢,年纪也大了,国家政策好,我也满足退休新规,打算明年就退休了。” 此话一出,车间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石经理和方姐两人倒是从容淡定。 “我已经向公司推举经纬升任车间主管,今天叫大家来呢,就是宣布这个事儿,大家也都帮衬着他。”李师傅边说边举杯一饮而尽。 张经纬和小雄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一脸惆怅的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王斌不满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涨红着脸直视李师傅说道:“师父,论资历我比他早入职五年,我是车间组织架构建立以来第一个组长。论能力我供应组是整个车间乃至整个公司的核心岗位。最累的是我,功劳最大的也是我。为什么你就一直偏心于他?” 刘宏拉着王斌,劝说着:“小王,不要太激动了,这事情还没定,职位都是公平竞争的。李哥,你也真是的,这事也得三思才对。”说着还不忘对李师傅挤弄一下眼睛。 “就是嘛,该三思三思,不学某些人仗着自己在高层有后台,大字不识几个,还能当个小组长。”小雄往座背上一靠,嘲讽的说道。 “陈建雄,你屁放得可真响,有你什么事?”赵云秀指着小雄骂道。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还请赵组长不要对号入座。”小雄继续挑衅。 小小的车间其实分为两派,一派是张经纬、小雄两人的“技术实力派”,一派是王斌、赵云秀、刘宏三人的“后台资历派”。 “够啦!你们每个人都给我少说两句。”石经理察觉李师傅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喝止住他们。 “在李哥竞争技术副总的期间,你们就一直在斗,你们把他的辫子梳的越来越大,这么几年了,你们一点长进都没有。”方姐失望的看向王斌、赵云秀等人。 “老李,我就跟你说过,这帮小兔崽子一定不会消停。”石经理对李师傅愤道。 李师傅没有接话,抬起桌上的半斤量分酒器一饮而尽,喝完便摇着头醉醺醺的说道:“唉……吃也吃饱了,酒也喝够了,散吧!” 张经纬见状连忙搀扶着李师傅,走出饭店。 皇甫灵和小雄跟在身后,其他人都不欢而散。 李师傅叫了个代驾,上车之前,转头问道:“如果你当不上主管,会不会恨我?” 张经纬摇头说道:“不会的,师父。我不是那个刚从大学里毕业的小孩了,您教我的‘福祸自知’,面对他们,我有分寸的!” 李师傅欣慰的笑了笑,上车便扬长而去。 …… 张经纬来到停车位,皇甫灵已经等候多时。 “皇甫小姐,你不回家,在这等我干啥?”张经纬挑眉问道。 皇甫灵,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说道:“你喝了酒,那自然是本小姐送你回家喽。” 张经纬回忆,确实是自己倒的白开水给她做做样子。 “行吧,公主请上车。”张经纬打开主驾车门,弯腰邀请皇甫灵上车,自己坐进了副驾。 皇甫灵车技不是很好,出个车位都磨蹭了两分钟。 在路上行驶时也是大脚刹车,大脚油,弄得张经纬一阵反胃。 “停车,我想吐。”张经纬胃里一阵翻涌。 “啊,这……这里能停吗?”皇甫灵慌乱的问道。她自己也知道是因为开得不好,死盯着右后视镜,靠边后一脚刹车直接停住。 张经纬差点喷了出来。 他迅速下车直奔一处灌木“呕!约——!” 一堆呕吐物倾泻而出。 吐完以后他觉得舒服了一些,皇甫灵这时捂着鼻子递了张纸过来。 “谢谢。”张经纬擦嘴,擤了一下鼻涕,习惯性低眼看了一下。 一堆血块,纸上也全是血迹。 张经纬顿时脑袋轰鸣,他回头看向皇甫灵。 诡异的事发生了! …… 他看到站在他身前的皇甫灵是穿着白色的古式丧服外披麻制孝衣。 头上盖着尖尖白布孝带,面色惨白,两眼充血像是哭干了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完蛋了,皇甫灵,我中毒了!我他妈看见你在为我戴孝呢。” 张经纬出现幻觉了第一时间还在调侃着皇甫灵。 而在现实世界里,张经纬已经昏死过去,皇甫灵疯狂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见他还没睁眼,皇甫灵重重的给了他俩耳光。 …… 李师傅回到家,本想着不打扰家人,蹑手蹑脚的开门,可他贤惠的妻子已经熬好醒酒汤,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 他幸福的笑着端起醒酒汤,一口便闷了下去。 屁股刚要坐到沙发上,手机便响了起来。 “小黄啊,有什么事吗?”李师傅接起电话,打开免提,他老婆侧耳倾听。 “师父,我姓皇甫……啊,这不重要了,张经纬,张经纬他……快不行了!”皇甫灵着急的带着哭腔,叫喊道。 “啥?什么意思?”李师傅一时也着急起来。 皇甫灵讲完了前因后果,李师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是刚刚说他吐了,他是不是吐血了?”李师傅问道。 皇甫灵答:“是的,我给他纸擦嘴,他还说谢谢。可站起身来,人就倒下去了!” “叫救护车没?”李师傅又问 “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唔哇哇……”皇甫灵无助的哭喊着。 “冷静!冷静!先给我发个定位!老婆打电话给你们单位的车快去接人。” 李师傅的老婆是医生,刚刚的对话她全听见了,火速拨出电话:“小黄,环湖公园西门旁边,有人吃菌闹着,情况很不好快出车接一下。” 撂下电话后,她又拉起李师傅:“走走走,咱们离得不远,快!小姑娘一个人扛不住。” 李师傅也不含糊,披上外套就往那赶。 第6章 病危通知 皇甫灵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张经纬,哭的梨花带雨。 “你壮的跟牛似的,怎么那么容易死呢?” 晚上9点的街道,来往的人都驻足观望,几个热心肠的大妈,都打着电话催促着救护车。 李师傅夫妇,加足马力连闯三个红灯,终于是赶来了。 李师傅的老婆,抓起听诊器径直跑到张经纬身旁跪地,按在他的左胸上,顿时眉头一皱! “心电监护仪!”李师傅听了老婆喊了一声,连忙从后备箱拿出一套便携式的心电监护仪和一套除颤仪。 李师傅的老婆姓邹,是市医院的外科医生,车上常备有这些急救设备。 见邹医生在安装电极片,皇甫灵快速的将张经纬的衣服撩起并用纸巾擦干胸膛。 贴好电极片后,邹医生端详了几秒便做出判断“纤颤!” 此时李师傅已经打开了除颤仪抹上了导电糊。 邹医生将两块电极板分别按到张经纬右胸和左肋处。 “150焦室颤01” “咚!” 张经纬的身体随着除颤仪的一次过电而抖动。 “150焦室颤02” “咚!” 邹医生死死盯着监护仪上的心律图。 “200焦室颤03” “咚!” 见心电图上的p波(室颤)消失,她用手轻轻按在张经纬颈部,感受那微弱的脉搏。 紧接着邹医生开始给张经纬做心肺复苏,两分钟的时间累得满头的大汗。 “噗!”张经纬嘴巴、鼻腔喷出了一些呕吐物。 看着心电图上恢复的窦性心律,她也算是松了口气。检查了呼吸和脉搏,擦干净口鼻异物后,救护车也来了。 李师傅撸起袖子,本想着把100公斤的张经纬得是个力气活,结果看到皇甫灵一下就给他拎到了病床上,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送走张经纬后,围观群众为邹医生鼓掌称赞,有人还把这一段教学级的抢救发到了网上。 …… 市区医院。 一对中年夫妇,着急忙慌的跑进外科大楼。 一见到李师傅,中年妇女就着急开口问道:“李师傅,小纬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小纬妈,您先别急,小纬这孩子身体硬朗着呢……” “我能不急吗?好端端的怎么会食物中毒呢?他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为什么你们会没事?” 面对小纬妈的质问,李师傅羞愧的低下了头。 “孩子他妈,别为难李师傅了,一定要放平心态,等小纬出来。”小纬爸连忙拉住她说道。 …… 抢救室的灯熄灭,张经纬全身插满管子的推了出来,但医护人员没有停留,直接推进了ICU。 主刀医生表情凝重,面对一行人开口问道:“谁是张经纬家属?” “我,我是。”小纬妈凑前着急答道。 “病人情况很不乐观,食物中毒导致引发急性肠胃炎,又是食用野生菌溶血性中毒导致器官衰竭最终休克,好在除颤急救及时,昏迷的过程中可能磕碰到了硬物,有轻微的脑震荡。(这脑震荡还得归功于皇甫灵的两个大逼兜)”医生把详细情况一一告诉小纬妈。 这一瞬间小纬妈泪奔,追问道“医生,你就直说我们应该怎么做?也好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医生道:“现在的昏迷是因为胃里的毒菌残留还没有完全代谢,目前昏迷状态也无法进行洗胃和催吐,只能先用肾上腺皮质激素和疏类解毒药物观察治疗。如果48小时还无法恢复,就准备等待合适的肾源,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按照正常人的身体机能,可能……” 小纬妈听完瘫倒在地,小纬爸连忙上前扶住。 “小纬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李师傅愤恨的捶着自己胸口说道。 …… 楔子终章 全国首例吃菌穿越患者。 张经纬眼前的万物变得逐渐模糊,他使出全力朝着“皇甫灵”跌跌撞撞的走去,边走边大喊:“皇甫灵!皇甫灵!” 突然脚下一空,像是掉进了深渊。 时而感觉到热浪,冲击着脸庞。 时而又觉得像是被雷劈了劈在自己的胸膛。 “我这是快死了吗?”张经纬心里在嘀咕。 顿时,绝望是心理压力夹杂着五脏六腑灼烧的真切痛感,让他崩溃。 他呐喊:“啊!我还能抢救一下!老妈别放弃治疗啊!这么着急就把我火化了吗?” 自由落体维持了十分钟,张经纬流着泪蜷缩着,回想自己二十几年的点滴。 在一个普通家庭出生,上了个普通的小学,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着普通的童年。 用普通的高考分数考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 找了个普通的工作,社畜三年。 今日只是吃了一顿不太普通的野生菌,就这样窝囊的死去! 颓废泄气…… 此时他的身体也跟他的情绪一样,慢慢的萎缩,逐渐消失。 …… 至此,全篇完。 …… “如果再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你还甘愿那么普通吗?”空灵的女声荡漾在张经纬耳边。 张经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四处观察,或许是自由落体的时间太长造成极不良好的心理和生理反应。 他无力道:“你是仙女还是天使,不管你是什么,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嘣!” 张经纬的背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但奇怪的是,没有一点痛感。 自由落体的恶心感觉,使他的胃里一阵翻腾。 “呕哇!” 张经纬坐起身来张开大嘴喷射而出。 本是黑暗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又从模糊慢慢变得了清晰。 他倒是看清了,自己正坐在一口棺材里,棺材盖斜挂在一边。 “呕哇!” 迅速爬出棺材,跪在地上呕吐。 他感觉嘴里一股子血腥味,再看看黑红的呕吐物。 “一天连吐两次血,不知道现在打120还来不来得及……”张经纬捂着肚子缓缓起身,喃喃道。 当摸到自己肚子时,张经纬就觉得不对“我怎么感觉我瘦了?”。 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腰、屁股、大腿还有脸。 瘦骨嶙峋!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身华丽的长衫,脚上踩着一双精致的布靴,环顾四周。 古风古色的灵堂,中间写了个大大的“奠”字,白色的绸花,还配着一些金色锦布上面写着“嗡嘛呢叭咪吽”的佛教咒文,没有电灯,屋内点满了白蜡烛。 还好是早上,外面顶着太阳,不然就显得格外阴森。 “不对呀,刚刚不还是晚上吗?”他透过窗户往外探去。 确实是早上了。 张经纬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风小院子。 棕色的木质走廊、些许荷叶浮在小池塘面、青瓦木檐的阁楼、精致的小亭子,还有一些雕刻夸张到极致的石灯桩。 “这仿古殡仪馆也太专业了吧,电线都不拉一根!保洁人员还穿汉服!” 就在张经纬感慨时,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端着个木盆,肩上搭着块毛巾,从院门外走来。 “您好,请问这里是哪?有卫生间吗?我洗把脸。”张经纬礼貌的上前询问。 “姑姑姑……姑爷,诈尸啦!”只见那女子看到张经纬后,先是惊呼一声,然后扔掉木盆,慌忙逃窜。 “不是的,我没诈尸……啊呸,什么没诈尸,我根本就没有死。”虽然从棺材里爬出来这种事情很犀利,但张经纬还是极力解释的。 他低头本想把木盆捡起,却看到自己映在水里的脸,肌瘦、憔悴,两个黑眼圈,惨白的脸上满嘴的血,真像美剧里的丧尸。 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变长了,还竖着个小揪揪。 在盆里的,看的不清楚。 于是,他跑到池塘。 一个朝天的发髻被一坨金环裹住。 “少爷……少爷啊——!你急死老奴了。”一个满身补丁,头发花白,两眼通红的老头边喊边跑向张经纬 “噗通!”跪在张经纬面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 张经纬连忙低身扶住老头,其实他想把老头拉起来,但是发现自己力气太小了,连个老头都拉不动。 “你是谁呀?老人家,你快起来,不兴这样讹人的。”张经纬欲哭无泪。 “少爷被毒酒害得连老奴都不记得了。呜呜……” “毒酒?” 张经纬还在摸不到头脑时,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子拎着环首刀带着一众家仆,愤怒的朝他走来。 该女子身穿白底蓝纹锦绸短衫,红色腰束下是一件黑色金边的打褶马面裙,配上她冷峻的表情,“飒”值爆表。 张经纬大喜:“皇甫灵,没看见你,我还以为我穿越了呢!” 看起来皇甫灵可没那么高兴,走上前来用刀横在张经纬的脖子上。 “别……别……,少夫人,我拿我的命换少爷的命,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老头朝满是杀气的皇甫灵磕着头,哀求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张经纬感受到了刀锋的寒气,慌乱问道。 “死都不愿入赘我皇甫家吗?”皇甫灵冷冷问道。 张经纬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层层剖析了现在的状况。 第一种可能:自己还在处于野生菌中毒的幻觉中。可信度90% 第二种可能:皇甫灵找了些群演来整蛊他。可信度10% 第三种可能:这种可能性也是他觉得最荒诞的可能性,那就是——真的穿越了!可信度千分之一。 “皇甫灵,你TM吃错药啦!?”张经纬怒道。 皇甫灵收起刀,一个正蹬腿,将张经纬蹬出几米远。 张经纬现在的身体很瘦小,根本挨不住这一脚,疼得干呕,豆大的汗珠沿着头皮滚落到脸颊。 不是幻觉,这他妈绝对不是幻觉! “你若真的高风亮节,为何不随你父亲自焚。” 说完皇甫灵用刀指着他,只是他敏锐的察觉到皇甫灵眼里并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期待。 当刀尖距离张经纬还有0.01cm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星爷的电影《大话西游》的经典片段。 “你应该杀了我,曾经有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我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可你饮鸩之前还说……你分明,你分明……” 皇甫灵已经说不清楚话,拿刀的手都在抖,是激动,或是一种愤怒。 张经纬打断了她想说的话,继续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百万年!” “啪嗒!”皇甫灵的刀掉落在了地上。 张经纬擦拭着刚刚飙出来的眼泪。 “登徒子!”皇甫灵丢给他一句话后,迅速的跑出了院子。 张经纬这才长舒一口气。 第8章 来龙去脉 “我真的穿越了?”张经纬心里还有疑惑。 虽然狗血得一批,但那些感觉着实真切。 皇甫灵刚走出不久,正当张经纬疑惑之际。一个身着墨蓝色锦袍,头顶麻制方帽的中年男子从院外回廊缓缓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先是鄙夷的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张经纬,随后对着两个壮硕的家丁大声的吩咐道:“小姐吩咐了,将张经纬押进柴房,好生看管!” “是!”两个家丁干脆的低头应下。 说完这个中年男子甩袖而去,临了还不屑的从跪在地上的老头身上跨了过去。 两个家丁弯着腰、拱着手,恭送中年男子出院门。 “姑爷,王管家刚刚的吩咐您也听到了,小的多有得罪了。” 说完也不含糊,两人架着张经纬就往柴房走去。 张经纬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带出那个小院。那老头还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哭 “少爷啊,可不能在自行短见了,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向地下的老爷交代呀?” 穿行过了一个石景院,有一片大湖,湖的另一边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小院,院门口支着一个挂满衣服的竹架。 进到院子里,看起来十分荒凉,但打理的干干净净。柴房设在院子的左耳房,门上还贴着毛笔写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个家丁抽出插销一把把门推开,柴房内黑乎乎的,丝丝阳光刺入,使众人能看见屋内歪斜的中柱,被白蚁啃蚀过房梁感觉随时都会倒塌,土基墙面也是被风雨侵蚀得满目疮痍。满地都是干茅草,干松毛和摞在角落码得整整齐齐柴火。 “姑爷,您担待着,小的也是听命行事。或许等小姐消气了,自然就会放姑爷出来,只希望姑爷别记恨我俩。” 两位家丁说完便拱手离去,走之前还把插销给插了回去。 “唉——” 张经纬长叹一口气,坐在一旁的茅草垛上。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硬要留下照顾自己的老头,开口问道: “你叫我一声少爷,那你且回答我,我是谁?你是谁?这里是哪?” “少爷,您莫非真的失了智?我是张六啊,您是我们云州城大户张家的独子啊!” 张经纬疑惑的问道:“云州城?这里是哪个省?” “少爷,您饱读诗书,怎会连地名都不记得了!这里是被戎族荼毒的‘北云十六州’,其中的云州城啊,如今我朝北地战乱不断,连老爷也……唉——”张六说完长叹一口气。 北云十六州? 张经纬快速回忆历史,貌似没有哪个朝代这样称呼过北方地区。 难道是异次元世界? “现在是哪朝哪代?皇帝是谁?”张经纬又问。 “现在哪还有什么朝代啊?天朝迸散后,老百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国人,今年戎族打过来我们是戎族人,明年收复回来我们又是天朝人了。” “可能后年又被戎族给……”张六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止声,捂着嘴惊恐的看了看窗外。 哇,天朝,那个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中二名字,是周边附属小国对华夏的尊称。 肯定是某个次元世界! 想的越多,疑问就越多。 会不会有什么系统? 困难模式开局啊,他看看自己跟竹节虫一样的身材,虽说还是挺高个儿,但瘦得可怕。 不对,是炼狱开局。 想想自己还被“虎妻”困在这小柴房里,张经纬欲哭无泪。 “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我中毒以后有点记忆混乱。”张经纬也顾不得苦恼,只想弄清楚来龙去脉。 “少爷,这……这说来话长啊!”张六哭着个脸道。 “那你就长话短说!” “云州本是天朝地界,却因先帝,藩王混战而被戎族侵略,这几十年来戎族对中原进攻一直没有停息……” 张经纬听着有些不耐烦了,让他直接讲:“讲你家老爷!也就是我爹!咋死的?” “老爷本是天朝富商,不想与戎族人共谋商贸,但因为十八年前你出生了!为了你的安危,你爹选择向戎族人妥协。” “我妈……我娘呢?”张经纬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连忙改口问道。 “在少爷出生后,夫人被戎族人处死了,夫人是戎族女子,戎族人的规定戎族女子是不能和中原男子通婚的,老爷把你保下来可谓是散尽家财啊。” “我爹到底是干什么的?”张经纬感到惊讶,这个异世的“爹”可以让一个种族势力如此青睐。 “老爷乃是天朝第一盐商,那是各路王侯都将老爷奉为座上宾,皇家的官盐都是从老爷手里出的。”说着张六满眼都是骄傲。 “我爹那么厉害,为啥当时不带着我们一家老小向南避难呢?”张经纬不解。 “那时的中原动荡,天朝崩散,北抗戎族,西挡胡国,南克蛮人,东御海寇。若是戎族人能保全家老小性命,云州城便是最好的栖身之所。”张六道。 张经纬继续问道“既然我爹那么厉害,那他是咋死的?” 张六两眼一冷,浑身颤抖起来,两手握得紧紧的。 这愤怒的表情持续一瞬便又恢复平静道:“大概……五年前吧,晋王爷五年前攻下云州后,同时朝廷任命‘卢辉’为云州太守。” “前些日子老爷就是被那新任云州太守以‘叛国罪’逼死的!幸好老爷死之前将你托付给侯爷,以赘婿的名义,将你保了下来!” 张经纬冷哼一声,心想:“没落贵族设定呀,挺好!” 从以上张六的话中可以听出几个信息,王朝动荡的乱世,各地藩王举兵御敌,用天朝皇帝的名义分封家臣,搜刮民财,这异世的“爹”只是其中一个倒霉蛋而已。 “皇甫灵她爹是个‘侯爷’啊!看起来侯爷跟我爹的关系很好呀。”张经纬苦笑道。 “侯爷与老爷的关系一直很好,既是同窗也是知音,只不过一个参军了一个经商了,一个功高盖世,封了侯,一个富甲一方却……”说着张六又抹了一把眼泪。 “我这老丈人,很厉害吗?”见着老头又哭,张经纬赶紧扯开话题。 “皇甫长水,这名号在北方无人不知,戎族最大的敌人,率领一众乡兵击退戎族小首领的大规模扫荡。” “戎族人给他起了个外号‘野狗’。十几年的功夫从一个小小兵卒当上了千总,后来还得到晋王的赏识封了‘北侯’。” “少爷,您可得好好珍惜这份翁媳缘分!”张六摆着架势,连吹带捧,还不忘让张经纬和老丈人打好关系。 第9章 报恩的壮士 张经纬是南方人,北方的干燥使得他嘴唇干裂,可这柴房连桶水都没有。 “喂!有没有人啊,给口水呀!”张经纬对着紧闭的门窗大喊,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了,没有手机的生活更加让他烦躁不已。 他一脚一脚的踹门,见没有反应,便拿肩顶。 一旁的张六连忙上前阻拦。 要是原来的那具身体,张经纬可以轻松破开这木门。 可就凭现在这竹竿似的骨架,散架了都撞不开这破门。 憋屈,太憋屈了。 人在又饿又渴情况下会抓狂,张经纬边踢门边撕心裂肺的喊着:“如果我死在这儿,你们侯爷困死落难女婿,传出去你皇甫大小姐脸上有光吗?” “是把我困死,你好改嫁呀。” “想再找个赘婿回来,接着被你折磨到死吗?” …… 越骂越累,越骂越饿,越骂越气。 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滑落了出来。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主仆二人也不再说话,张六靠在门边打盹,张经纬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回到现世。 确实,没有手机电脑的中世纪生活,现代人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一直到了黄昏。 院子里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和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张六先是警惕起来,眯着眼睛费力的朝门缝探去。 见是家丁们放工,连忙拍打着木门,喊道:“来人啊!快开门啊!我家少爷快不行了!” 张经纬听到这话也是哭笑不得,自己虽然又累又饿,但也不至于快不行了吧。 门口一个中年男子问道:“是六爷吗?” “是我,既认得我,便开门,救救我家少爷吧!”张六说道。 张家在云州城家大业大,平时乐善好施,倒是落了个好名声。 “六爷,您属实让我等为难呀。你家少爷是被小姐关了禁闭,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私自放人啊。”门外男子两手一摊,不打算放人。 “你们就当看在往日张老爷的情分上,救救我家少爷吧。”张六放低了姿态,哀求道。 “你这……哎,木头你疯了!” 门外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背着干柴的壮汉推开。 壮汉二话没说,拔了门销,一把推开木门。 力气十分惊人,张六直接被推翻在地,整个柴房满是尘灰。 “你就是张家少爷?”壮汉冷冷的问道。 映着夕阳红光,张经纬看清了这个将近两米的壮汉,凌乱的头发被一块儿麻布条包裹着,黝黑的国字脸,浓剑眉,看这气势像极了水浒里的梁山好汉。 可能是被这冷峻的气势给吓到,张经纬颤巍的回答到:“我……我是,你想干嘛?” 壮汉慢慢的走到张经纬面前,此时张六也缓过劲来,护在张经纬身前。 主仆二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只见壮汉“噗!”的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听到你没死的消息,我真的很开心。” 壮汉低着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拍在地上。 张经纬和张六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 壮汉名叫“木头”,在他出生之前,父亲就被林中猛虎叼了去,少年时期又因家里太穷母亲病死在某个冬夜。 那时还是靠张老爷接济,办了母亲的后事,之后又是张老爷打点,被村长家收留。 “我记起来了,你是当年拦住张家马车那个小乞丐。”张六一拍脑门惊呼道。 他想起当年驾着车与老爷一起视察乡下的庄子。 途中一个小乞丐突然拦住他们的马车,让老爷救救他娘,那年的收成不好,家家都穷,没有人接济他,他娘就在那天咽气了,张老爷就拿了10贯钱,给他料理后事。 “六爷,你和老爷的恩情,我莫齿难忘,现少爷落难至此,我只想服侍左右,报答老爷恩情。”木头对着张经纬重重的磕了响头。 “好好好,快起来!你们怎么那么喜欢上坟?”张经纬就惊恐的往墙角缩了缩。 木头擦擦眼泪,站起身来,放下背上的柴,从柴捆中掏出一只瘦兔。 门外看戏的人看的是两眼冒光。 “又有肉吃了!” “好久没有吃过肉了,木头可真行。” “哥几个搭把手,架伙房。” 说着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 “这是猎给我家少爷的!”木头朝众人吼道。 张经纬看了看木头手上的野兔,又看了看门口馋的口水都流出来的众人。 “炖个汤大家一起吃吧。”张经纬揉了揉肚子,说道。 众人感动大喊:“姑爷大气,感谢姑爷赐肉!” 张经纬大步走出柴房,看到院中的大水缸,二话不说径直走去狂饮两大瓢。 渴了半天,就算是洗碗水,他也能干上大瓢。 趁着闲隙,张经纬利用他在公司和基层工人打交道的方式,和院内的家丁们了解了各自的情况。 原来这个院子是杂工院,住的都是些最低级的苦工。 平时就干杂活,可不是洒水、打扫、布置那么简单,有时要砍柴、刷马桶、捞湖、倒泔水、搬货…… 除了给一点月钱,就发派一些糠米。 院里除了“木头”,还有四个这样的苦工。 日子都过得比较清苦,但战乱之年有口饭食就已经很不错了。 张经纬看了看院子布局,柴房右边是一间主房,主房里有间大堂和一间空房,主房右侧有两大一小的三间厢房。 “木头”单独住一间,其余都是两人一间,床都是北方的土炕。 张经纬看到这“炕”就两眼放光,他之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从来没有体验过。 最后又转了转后院,后院就是一个杂物堆,东家不要的或是坏的东西都被搬来这儿。 巡视一周后,院子这几人已经架好柴火,大锅烧水,这锅虽然刷了几遍但看起来也还是锈迹斑斑。 没有任何调料…… 甚至连没有盐都没有。 其中一个瘦小的家丁,咬了咬牙,从房间拿出一小块猪油。 “姑爷都来咱这儿做客了,我也不能吝啬呀!”说着还嘿嘿的憨笑。 见状,那个名为“十一”的中年家丁也回到房间拿出了一小坛子酒。 “本想着过年时吃上一口,今天就用它来给姑爷接风了,还望姑爷不要嫌弃!” 张经纬的亲和力不管在哪儿,都能与基层群众打好关系。 第10章 终究还是被逼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几人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把晚饭做好。 从没吃过糙米的张经纬看着豁口碗中的“饭”,陷入沉思。 这米为啥不剥壳呢? 虽说“粗茶淡饭是个宝,吃出健康身体好。”但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看着张六吃得津津有味。 张经纬心一横,哗哗扒拉了两大口。 这……这TM怎么咽下去,不会刺嗓子吗? 咽下去的那一刻,张经纬差点没喷出来。 这真会剌嗓子啊。 “少爷吃不惯糙米吧,明天我碾细点煮成稀粥,好下咽。”木头看出张经纬此时的窘境,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吃精米长大的。 “无碍无碍,姑爷迟早会回东院的!”说话这人名叫张十一。 倒不是在家排行十一,和张六一样,只是北方的一些村里有风水师会用数字来稳固命格的风俗。 张十一认得张六,于是借着话题,闲聊起来。 “六爷家的大公子已经是童生郎,怎么还跟我们这些力巴吃糠啊?”说着便往张六的杯里倒酒。 “老爷走了,少爷还没成家,我岂能弃主而去!”张六看了看张经纬道。 “六叔,有孩子啊?”张经纬惊讶道。 张经纬心想:有儿子竟然不去照顾自己的孩子,还来照顾我,可见他对张家的忠诚度。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在城里念书,小儿子和女儿跟着孩他娘在乡下。”说着张六脸上露出自豪的光。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可是很金贵的,考中了那便是官老爷了。 “姑爷不也是读书人吗,可有功名?”问话的是瘦小家丁,名字叫梁大海。 这梁大海是个外地流民,虽然叫大海,但瘦的跟猴一样。 张经纬尴尬的看着张六问道:“我有功名吗?” 张六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挥手说道:“那当然,咱家少爷可是云州复辟以来第一个秀才公!可谓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 众人看向张经纬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另外两人王二狗、刘关金都是从外地来的流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瞬间这“姑爷”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上升了一大截。 张经纬抬起酒杯,看了看这白里透绿的浊酒,先是抿了一小口。 这米酒香气自然,入口微酸,回味中带有一丝甜味。 这就是古人喝的酒吗? 没多大酒味儿啊! 虽然不难喝,但张经纬还是紧皱眉头咂吧着嘴。 张十一见张经纬脸色一样连忙举杯敬酒放起了彩虹屁:“早就听说姑爷海量,今日一睹姑爷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张经纬摆摆手道:“十一叔,过奖了。” 只是奉承话的说听完,张经纬直接盛了满满的一瓢,一饮而尽。 “爽哉!”张经纬抹了抹嘴,用手抄起一块兔肉大快朵颐。 几人看着张经纬的这般模样相视而笑。 天彻底的暗了下来。 张经纬想在炕上睡,但硬是被张六拉到主屋里。 几人用侯府的破烂家具,把主屋装饰得焕然一新。 他这才知道梁大海还会点木活,侯爷坏家具他都悄悄的拉回来修了一遍。 主屋的凳子、桌子都有了,旁边的空屋也收拾成一间主卧。 主卧里的木床很大,虽然是被修过的,但还是摇摇晃晃,最后还是张经纬用了“三角形,具有稳定性”的原理在木床的两个对角打了木条。得到这理论之后梁大海获得了启发,把之前的一些破家具又翻修了一遍。 “还得读书人比较有见识。”梁大海对张经纬赞不绝口。 床也安好了,就差一些铺盖。 “木头”打着油灯把他过冬用的棉被翻找出来,当作床垫直接铺了上去,又拿出一床满是补丁的被子。 黑俊的脸上满是尴尬的。 张经纬也知道,这是他已经拿出最好的了。 …… 入了深夜,张经纬捂着肚子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厕所——! 这破院竟然连个厕所都没有。 古时的贵族们不是很注意卫生吗。 借着那摇摇欲坠的油灯火光,扫到好像是看见一个人蹲在墙角,张经纬大喝一声:“谁!谁在那?” “姑爷,别喊,是我,王二狗。” 张经纬走近一看王二狗手里攥着一节苞米芯,蹲在地上丢大包。 “这里没有茅房吗?”张经纬眼前一黑,无奈问道。 王二狗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姑爷,咱不是布置了马桶吗?咋还跑到外面吃凉风啊?” “房间弄得臭烘烘的,咋睡!我问你这里没有茅厕吗?”张经纬又问。 “我这不刨了个坑吗,待会儿拉完我再给它埋了。” “……” 张经纬犹豫了一下,腹中痛感袭来,二话不说,裤子一扒蹲在了王二狗旁边。 “待会儿,连我这份也埋了!”张经纬边说边紧攥着手里的破布。 “是!”王二狗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张经纬一个城里人,连旱厕都没用过几次,这种如厕方式也是第一次。 …… 回到床上,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没有系统。 没有金手指。 没有钱和权。 果然,网络小说都是骗人的。 ……好想回家,不知道爸妈收到我的死讯会不会伤心过度 张经纬一直觉得他已经死了,是死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他失眠了…… 翌日。 张经纬早早的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一举动可把张六吓坏了。 “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啊?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求少夫人寻个郎中!”张六看着张经纬呆滞的神情,慌张道。 张经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扭头对张六问道:“六叔,这世上有修仙者吗?” 张六摇着头,语重心长的说着:“那些都是骗人的……人活着是得有盼头,但还得脚踏实地,莫要痴心妄想啊,少爷。” “哈哈哈!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呀!”张经纬突然失心疯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张六也是摸不着头脑,心想着:少爷是不是失心疯了? 包括院内众人起床后看到张经纬拍着桌子仰天大笑,也是疑惑不解。 张经纬站起身来,看着众人宣布道:“都来了呀,正好我宣布个事儿,我是个傻逼!” 第11章 你轻薄 …… 张经纬发完癫后,一把扯掉自己的黄金发箍,拿出搜罗到的生锈剪刀“欻欻”剪掉自己的长发。 “今天谁见到皇甫灵帮我捎句话,我想见她!而且是刻不容缓!”说完将剪下的头发递给众人。 这举动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摧残。 木头接过张经纬的头发,拱手道: “少爷放心,我一定办好。” 说完背上柴火朝院外走去。 …… 小院五人,虽说都是杂工,都有自己独有的岗位和技能。 张十一是负责打扫侯府马厩,但侯府的马都是由他照料,马夫每天都压榨他,原本轻松的工作,变得繁重不堪。 木头是负责侯府伙房柴料供给,到了冬天还得给各房火炕、堂炉添柴。但经常上山,继承猎户父亲的先天天赋,会打猎,力气大。 梁大海日常工作就是扫厕所、倒泔水、洗马桶和喂猪。侯府家的猪就养在离侯府10里地的外郊庄子,他就自制了一台手推车,每三天拉一次白天拉去日落拉回。 王二狗和刘关金,之前因战乱,流离失所逃来云州,王二狗很勤奋,据他描述,之前在家乡做过帮厨,现在就在侯府庭院打打杂工。刘关金以前是乡下人,读过两年书,在他家没受灾前还是个小地主,来到侯府也是打杂,偶尔会叫去帐房做事。 …… 当众人都出门干活后,张经纬盘着手中的金箍问张六:“六叔啊,现在外面是金价几何?” “自天朝开国以来,一直都是十两白银一两金。只是物价飞速上涨,就当米来说,原来一两银子三石米现在两石都不一定能买到!” “一石有几斤?” “一石两百斤!十斗一石,一斗十升,少爷您这是……” 没等张六说完,张经纬直接把手中的金箍扔给了他,并吩咐道:“拿着我的发箍换些银子回来吧,我估摸着换10贯钱(一贯钱=1600文钱)不难,另外再买些文具回来。” “少爷,老奴无能啊,要你变卖贴身之物来维持生计,我真是没用啊!”张六捧着金箍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张经纬这两天已经被他跪烦哭烦了,拍桌呵斥道:“不准跪,不准哭!马上给我去办!” 被突如其来的呵斥震慑住的张六,捧起金箍,抹了两把眼泪灰溜溜的爬出去了。 现在只剩张经纬一个人,没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这个世界是怎么衍生出来的? 为什么都是说汉话? 文字都是简体字。 虽说是中国古代社会,这些文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里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当张经纬思索之际,皇甫灵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院子。 今天的皇甫灵与昨日不同。 高马尾被梳成田螺似的发髻,艳红的霓裳裙外披着白色的透纱,脚上踩着白色珍珠点缀布船鞋。 看这妆容像是精心打扮过,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皇甫灵身边的小丫头,擦了擦张经纬身边另一把主椅,扶着自家小姐轻轻坐下。 张经纬看来就是在装模装样,昨天还拿刀指着我,今天装成一个弱不禁风的世家小姐。 世家小姐是真的。 弱不禁风,装的一点都不像。 皇甫灵先是看到张经纬短发模样震惊一瞬,便开口问道:“我听下人说,你找我?”。 张经纬没有回答她并反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出来的?” 她旁边的丫鬟急了,斥责道:“我家小姐问你话,你这丧家犬,好生无礼!” 皇甫灵抬眼看了那碎嘴丫鬟,那丫鬟意识到自己冒失了,低头退了两步。 皇甫灵说:“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张经纬站起身来,在皇甫灵面前悠哉踱步,扭头道:“既然皇甫小姐是爽快人,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想要什么?” 皇甫灵死死盯着他,迟迟不开口。 “张六说我爹和北侯交情颇深,死前托孤于北侯。昨晚我想了一夜,以北侯的实力为何不保我爹。” 皇甫灵继续默不作声。 张经纬俯下身,把脸凑在皇甫灵的耳边,声音轻细但有话语却如同雷霆。 “你说有没有一种东西,若是你们得到了张家就得死绝!” 皇甫灵想要推开他,但却反被他一把搂住。 “北侯知道我饮鸩自尽,是不是正在赶回来?” “……” “我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 “还是你皇甫小姐,贪图我的男色!” 说着,紧紧抱住了皇甫灵。 顿时皇甫灵一个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登徒子,你轻薄……”说罢提着裙角娇羞的跑了出去。 两个丫鬟白了张经纬一眼,便跟着跑出去了。 昨晚的辗转难眠,让张经纬想明白很多事情。 根据张六的描述,以张家的势力非常强大,一个小太守怎么能够撼动。怕是北侯伙同势力、权贵,甚至晋王也参与其中。 还是等张六回来再问些细节。 只要没有修仙什么的扯淡设定,凡事都必有个前因后果。 张六跨进侯府大门以后,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家丁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也没多想,揣着一袋碎银子就往小院走。 “少爷,少爷……”看到在院中来回踱步的张经纬,他便举起手中银两。 “那金行周掌柜知道是您的物件,足足给了二十两!另外……”说着从他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砚台。 “淘宝斋的,我替少爷验过了,南诏上品石砚,这回可真是捡漏了。” 张经纬看了看,没觉得稀奇在哪,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这不就是大理石嘛,多少钱?” “二两!”张六捋着自己山羊胡须,等着被夸奖! “二两!一个破砚台用了我两贯钱(一贯钱有1600枚铜板。)!” “这……少爷平时不很喜欢这些宝贝吗?” “喜欢归喜欢,但……那是二两银子……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消受得起呀。” 张六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破旧长衫,羞愧不已。 “我知错,我知错,只是淘宝斋退货无门,这……” “罢了,我会把它放在身边,时刻提醒我自己……以后不能再穷奢极侈了!”张经纬收下砚台,把钱袋子往屁股上游了一圈。 他忘了这种衣服没有兜。 于是学着电视里那样,往袖子里塞了塞。 第12章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拂拂袖,张经纬朝堂屋走去,张六紧跟其后。 “把门关上!” 张经纬落座后吩咐道。 张六麻利的关上门,屋里顿时暗了下来,透过纸窗户的余光,只能看到张经伟坐在主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张六,你若觉得张家待你不薄,我问你话,你且如实答。”张经纬冷道。 “是!”见自家少爷,突然正经起来,他也回答的利索。 “我爹或者张家与那云州太守之前可有过节?”张经纬问道 “没有过节,那卢辉小儿只是一介贡生。奉旨抄家之前不曾与老爷相识。”张六回答道。 “我爹和晋王是否相识?” “自然相识,晋王是天朝皇亲,权盖江北,张家在北方起家还是晋王帮衬的!” “张家做的生意除了盐还有什么?” “瓷器、绸缎、酒粮、香料、药材……基本上能看到商路的,老爷都在做。” “最后一个问题,张家与戎族做的‘生意’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盐巴!” 张经纬见他还在用之前的说法搪塞,便拍桌呵斥:“说实话!这关乎到我俩的性命。” 张六眼色一沉,摇头道:“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您,这是老爷交代的。什么时候你能独当一面了,我在一五一十跟你交代清楚。请少爷恕罪!” 说完两人对视了几秒。 张经纬先是闭眼扶额又是叹了口气,“哎——” “罢了,问你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这个时候要是有口烟抽,或许烦闷的心情可能会得到改善。 已经整整一天没有抽烟的张经纬,牙痒难耐。 在家里时,张爸调遣之前不让抽烟,于是就教会张经纬用其他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学会了健身、绘画和书法。 想起健身,他又想到刚刚皇甫灵那记重重的嘴巴子。 “对了,六叔,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扭头看向张六,又问道。 “少爷啊,少爷可是个大才子。城中女子无不对你倾慕,你与同窗经常在花楼吟诗作赋,创了不少的佳词,老爷对此也是十分欣慰。”张六用赞许的目光对他说道。 这时张经纬皱起眉头,捏着下巴疑惑道:“我经常逛窑子?就我这小身板,还逛窑子?怕是被那些花姐给榨干了……” 张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此言差矣,才子爱佳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云州的花魁可是与您惺惺相惜。您都要为她赎身了,还好老爷当时极力反对,不然……” 听完之后,张经纬长舒一口气。 心想:还好有个好爹,要是真的娶了个窑姐…… 这两天相处下来张六也似乎看到自家少爷的改变。 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少爷,其实皇甫小姐这样对你,也是你活该!” 张经纬一脸诧异:“此话怎讲?” “云州城的世家子弟基本都有相识,皇甫长水那时还只是个千总,活了大半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教她武艺,所以皇甫小姐举止大方了一些……”张六说着突然停顿下来,又看了看门外。 “可少爷你呀,合同其他权贵家的公子。整天编写辱骂她的歌谣,花钱让孩童传唱。有次甚至把她骗去花楼接客,好在她一身武艺,才没吃亏!” 听到这里张经纬一脸震惊。 这TM是什么出生行为! “她爹……没来讨说法吗?”张经纬汗颜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古代的“军官”类似于军阀,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少爷你忘了,张家在云州城可是很有地位的,皇甫长水当时是要把你活剐了的,但老爷花重金买下了‘云州行宫’作为赔罪,而且还把你吊起来打了三天……” “好家伙,这三天竟然没把我打死。”说完还拍了拍自己那竹竿似的身板。 张经纬站起快步上前打开房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那行宫就是现在的侯府吧,难怪那么大!” “害,这行宫哪有张家大!” 说到这张经纬就更加诧异,自己家到底是多有钱啊! “少爷就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没有打被打死?”张六挑眉问道。 张经纬以前在公司经常会用“番茄畅听”这种听书APP,这是跟着李师傅学会的习惯。 当初还不理解,但是用着用着就感觉听书真的会上瘾。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藏剧情?快说快说。”好奇的张经纬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张六。 张六接过茶水,故意做作的抿了一口。 着急听故事的张经纬,龇着牙,拽着张六晃来晃去。 见状张六放下茶杯,两眼笑得像极了看官们表情包里的滑稽大黄头。 “那时少年的你们,你15,皇甫小姐才12,吊了3天3夜的你被她救下,你许诺她将来必定娶她为妻。” “就这么简单?所以我就入赘了?” “非也,少爷之后不仅食言了,还忘恩负义,在花楼造皇甫小姐的黄谣,把她形容成老虎,你‘骑虎难下’。还画了一副老虎的交合图送给她当生辰礼物。” “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会被称为才子?”震惊!(梅开二度),张经纬揪着自己这身长衫。 “之后关于你的传闻,都是说你想把皇甫千金给……” “娶了?” “睡了!” 艹!张经纬心里1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原来今天他认为挑衅的动作对皇甫灵伤害这么大! 妥妥的中世纪霸凌。 现在自己是18岁,那么皇甫灵是15岁。 “我这样欺负她,她爹不管吗?我爹不管吗?”张经纬问道。 “那时战火连连,哪有不打仗的兵啊,皇甫小姐小小年纪就心系家国、宽容大度,屡次原谅你和你的那群猪朋狗友,老爷将你的月金一减再减,对皇甫小姐像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百般照料,弥补你平日的行为。” “所以我趁着她爹不在,欺负她。” 渐渐的,整个故事拼凑整齐,自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仗家里有点钱。霸凌了一个女孩,而且这个女孩救过自己。 四舍五入可能自己真的不能算个“人”。 “皇甫小姐比起你们‘云州少爷帮’那可是真正的青年俊杰,张家为百姓步粥时,皇甫小姐就为百姓开艮农庄,修水利。” 这样看来的话,皇甫灵在云中城百姓眼中的地位比张家少爷要高出不少。 第13章 神奇的中世纪水钟 这已经是张经纬穿越来的第二天了。 除了不像那些穿越文里的主角有金手指,他还不带半点原主的记忆。 烟瘾发作就在院子里写上几副毛笔字。 但这可一点都不打发时间,他也终于明白没有手机的一天的时间可以过得那么长。 …… 在院子里闷得慌,张经纬打算出门走走,可刚出院门就被两个健壮的家丁给拦了下来。 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就把他给架了回去。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这么帅气的良民就被你们这样囚禁在破院里!” 尽管他扯着脖子大喊,但院外的人就当做没听见似的。 在中午的时候,皇甫灵居然安排人送来午饭。 张经纬了解到,在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水钟”。 为了自己有时间观念,他吩咐张六出门买一台,顺便再买本通史,和一些解闷的书籍。 …… 张六做事很麻利,两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只不过“水钟”的影都不见。 张经纬皱着眉,看着眼前左手抱着一堆书,右手抱着一只大公鸡的张六。 “钟呢?”张经纬问道。 “少爷,别急,钟还在校对,一会儿就有人送来,我还弄了只鸡来打个鸣儿。”张六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喘了两口粗气,回答道。 古代的水钟是需要“日晷”的针影校对。 在一些影视剧中,水钟的呈现的很简单。 其原理也不复杂,无非就是滴水计时。 只不过滴水即时又分两种。 一种是泄水钟是在一个装满水的容器中,底部安装滴管,上端有一个刻度尺,在水滴的过程中,刻度尺会随着水位下沉。因此这种水钟又被称为“刻漏”。 而另一种是受水钟,是由一个漏壶向另一个空壶滴水,空壶里也有浮尺,会随着水位上升。 不过古时的这种水钟存在一定误差。 而且校准用的日晷也会因为天气或季节受到影响,所以古代有观星师这样的职业,通过观察星宿来调整日晷的转向和位置。 ……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 四个壮汉扛着一个巨大的阶梯式的铁架进了院子。 第一个台阶比较高足有1米,其余两个台阶都是一样的只有80公分。 随后又两两一组,搬进来一大三小的四个铜壶。 最大的放最上面。 有浮尺放在最下面,这个铜壶比较高,在壶口下方有一个倒U型管一侧在里,一侧在外。 每个铜壶下面都有一个滴管,上面都有一个接水的小孔,小孔旁边还挂着一个塞子。 作为一个理工男,张经纬很快就分析出这些铜壶是用来干嘛的。 底下的是受水壶,是计时的刻漏。 第二台阶的水壶是用来给受水壶滴水用的。 上面的两个水壶是用来保证水滴流速的。 最屌还是这个倒U管,如果水满以后会利用虹吸原理,将壶内的水快速的排出。 这已经达到半自动了。 安装完成后,一个壮汉向张经纬讨了口水喝。 趁此机会,张经纬也跟他们套了套近乎。 “哥儿几个辛苦了,大哥今年贵庚啊?” 几个壮汉顿时愣了一下。 讨水的壮汉先开口道:“少爷,您不认识我了?我是董大壮啊,我们几个都是张府以前的护院。” 另一个壮汉叹道:“唉,老爷出事以后,我们也只能到坊市当个力工。” 这个名叫“大壮”的壮汉拍着张经纬的肩膀神色紧张的说:“少爷,城里的人都说您服毒自尽了,今儿看到您没事,哥几个也就放心了。” “我确实服毒自尽了。” 张经纬说完四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 “好在我爹泉下保佑,让我又得以苟活于世,只是现在不太清楚以前的一些事情,算是彻底失忆了。没认出你们,还望诸位多多担待。”说完,张经纬弯腰,向几人行了个拱手礼。 董大壮立马上前扶起他,边摇头边慌张道:“少爷,礼重了,我等一介下人,受不起您的礼。” 张经纬又从钱袋里抓出几粒碎银子递给几人。 几人见状都推手拒绝。 “钟行的掌柜会结给我们工钱,我们不要。” 他们看到昔日的张六管家已经穿得破破烂烂,就知道少爷过得不好。 老爷平时待他们不薄,此时怎么会收落难少爷的银子。 “让你们拿着你们就拿着,怎么那么磨磨唧唧的。又不是白给,要替我办件事。” 推磨两回合,大壮等人还是收下了。 “你们在城中散布‘我还活着但失忆了’的消息,越多人知道越好。” 几人没有多问,只答应下后便匆匆离开了。 从子时到亥时有12个时辰,每一个时辰又有“初”“正”两时刻,每时刻下面又有四个小刻。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张经纬背着十二生肖表。 “未时一刻,下午1:15,哈哈。”成功读出时间后,顿时开心的笑了两声。 这可能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感到开心的事。 …… 学习时间到了。 张经纬翻看通史,文明系统和中古系统大致相同,也经历过奴隶制、封建制、帝王独裁。 只是朝代、君王、地区名称不同。 按照推演,现在的“天朝”应该是大一统帝国分裂,像极了东汉末年。但看北地患失的这种现状,又像极了晚唐、南宋。 从文化上看,中原人就是汉人。 那戎族人有可能就是蒙古人。 四大发明有了。 兵法也有了。 盐巴!天朝初期开始发掘矿盐。 南方的蛮族,西方异邦还没整合。 州县制、科举、军户、奴隶…… 精彩,太精彩了,像小说一样,一个工科能看历史可以看到如此入迷! 这个时代说不上盛世,但也没有道末代王朝那般,内乱外患。 至少还是那个万国来朝的局面。 不过……看到科举,乡试的时间快到了。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报名时间也还没过。 说实话,以前玩某些养成类游戏遇到科举关卡的时候还得查攻略。 真正的科举,会不会跟高考一样。 于是他扭头问一旁的张六。 “少爷想参加科考是好事,只不过以少爷现在的身份可能连科考资格都没有,张家背负的可是叛国罪。” 得到这样的答复,张经纬很是失望。 张六察觉到这个失望的表情,安慰道:“我听说侯爷马上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想想办法,或许还有机会呢。” 张经纬望的表情更加浓烈。 “没意思,科考不就是为了当官吗?皇甫灵她爹这么大的官,就在他手底下躺平不舒服吗?”说到这个,他自不而然冒出了职场上的“摆烂人生观”。 张六在旁反驳道:“侯爷其实官并不大,一个五品守备将军,封侯之前只是个千总,而且他也只是个关侯而已,最低级的侯爵。” 张经纬一脸震惊,在他意识里,皇甫长水不得是个大官,没想到封了侯还是一个五品小将。 一种愧疚感在他心里萌生:“啊?那我岂不是成了一种负担。” 第14章 找茬的管家(上) 傍晚。 侯府陆续的放工,木头等人回来后看到院中的水钟,无不惊讶。 侯府这样的水钟只有东院有一台。 这几个打工仔,也只有梁大海进过东院。 看到围观刻漏的众人,张六清了清嗓子,说道。 “咳咳,这是少爷的刻漏,以后大家负责轮流给水,一天一桶。” 众人没有多言,就应下了。 张经纬教大家看时间,只不过他用的是另外一种方式。 …… “18点45分!对吗?!”梁大海读出刻漏上的时间,等待着张经纬肯定的答复。 张经纬竖着大拇指对他说:“对的,但是要读成下午6点45分,过了午时,就要从1点开始。” 为了方便大家记忆,张经纬甚至写了下来,贴在了铜壶上。 时辰表经常会被自己记错,毕竟自己还是个现代人。 王二狗看到后院木讷的公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撸起袖子就去撵鸡。 看到这一幕,张六气得不行。 一边护着鸡一边骂道:“这鸡也是我家少爷的,以后还指望他打鸣呢。你休想给我嚯嚯了。” 看到这副场景,张经纬甚至觉得有些惬意。 他回想起刚进车间那会儿,虽然跟工人们不熟,但是在玩闹中也渐渐的融入了进去。学会了抽劣质烟,学会了喝自烤酒,学会了与人相处。 在院内百般惬意之时,王管家带着几个壮丁踢开了院中大门。 张经纬众人先是一惊,看向王管家一行人。 张十一率先上前,拱手道:“管家大人好,不知管家大人因何事光临?” “老张,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这些人里有个‘贵人’得罪了我们小姐。”王管家姿态放的很高,看都不看张十一一眼,只是怒气冲冲的看着张经纬道。 张经纬换了一副目中无人的面孔,说道“王管家是吧?看样子是来找我的。有屁快放。” 王管家两手背在身后,语气更加严厉起来:“我家小姐诚心待你,你却如此羞辱我家小姐,侯爷吩咐过,凡欺负小姐者,定百倍奉还。” 张金伟也算听出来了,这是来为主人找场子来了。 之前就在张六口中得知,这个王管家仗着自己是北侯亲信,作威作福,在侯府更是不可一世,欺压下人,奸淫女婢。 对张经纬也是百般打压。 虽然身板弱了,但气势绝对不能输。 “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狗仗人势的玩意儿,想把屎拉在我头上没那么容易。”张经纬怒道。 “既然你不知悔改,那老夫只好得罪了!” 说完,管家给身边壮丁使了个眼色,那壮丁轻轻点头,便冲上前去揪起张经纬的衣领。看这架势是要给他来个过肩摔。 木头闪身,扶住张经纬。一个正蹬将壮丁踢出几米开外。 速度之快,连张经纬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木头开口喝道:“我家少爷金身贵体也是你能碰的?” 王管家见状气的牙痒痒,边跳边喊:“你个木头脑袋,你分不清谁是主人吗?你吃的谁家的饭你不清楚吗?” 木头看着王管家冷冷道:“少爷说过,我吃的饭是我自己挣来的。我的主人只有张家的少爷!” 听完木头的发言,梁大海几人齐刷刷站到了张经纬身前保护着他。 “反了……反了!给我上,都给我上!”王管家推搡着身旁的几个壮丁。 几个壮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旁边躺着被踢飞、晕厥的兄弟。 见自己手下怂了下来,王管家高喊:“打死他,打死他们,打死一人,赏银十两,打死张经纬赏银百两。” 几个壮丁听到这话,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嗷嗷往前冲。 木头抓起身旁的板凳朝为首人砸了下去。 抓着这人的脑袋,飞起身来一个膝顶。 那人当场就昏了过去,之后这群壮汉也不敢贸然上前。 木头分析场地情况,后方众人保护着少爷,前方还有四名壮汉跃跃欲试,如果等着四人围攻自己肯定会吃亏,所以他决定率先进攻。 他先是脱掉上衣,露出那夸张的横肉。不是肌肉,而是横肉。大肚子,粗胳膊。而且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他飞快的窜到四人身前,用肩顶飞一人,随后挥拳打向一人。 好一招,铁山靠!张经纬两眼放光,拍手叫好。 不过很快心中又有了疑惑。 一个砍柴的樵夫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痕? 四个壮汉反应过来后和木头扭打在一起。 院子里的桌椅板凳,无一幸免。只是快碰到新买的水钟时,木头会将他们拉开。 因为这是少爷的水钟,他一直记在心上。 半刻钟都不到,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王二狗和梁大海想帮忙,但刚上手就被打飞出去。 木头,脸上被挨了几拳,血已经开始从嘴里冒出。 他一个闪身不及,被后面的壮汉勒住了脖子,形成裸绞。 这样的状况对木头很不利,他不停用手肘撞击身后那人的肋骨,不停扫着鞭腿防止其余三人从正面攻击。 他重重往后一仰头,直接撞在裸绞者的鼻梁骨上。只见那人鼻血喷涌而出,瞬间失去了战斗能力。 逃出裸绞的木头,快速扛起眼前一人往地上抱摔砸晕了过去, 再飞身朝侧边一人挥拳打去。 吃了一拳的壮汉踉踉跄跄的往后退被躲在角落的王二狗和梁大海控制住了,张经纬上前一脚直踢下体。 顿时局势扭转,现在场上只剩一名壮汉。 那人自知打不过木头,便扬长而逃。 王管家也是打了个冷颤,刚想逃跑就被木头给拎了回来。 知道自己要倒大霉的王管家尿都被吓出来了。 连忙哀求道:“张经,啊……不,姑爷,我错了,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的一马!” 张经纬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嘴里还骂咧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刚刚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王管家转头看向张六,哀求道:“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六爷,六爷,看在往日我与你还有些交情的份上,饶了我吧。” 张六白了他一眼,吐了一口痰,叫骂着:“老匹夫,我家少爷中毒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求你救他的,而你呢,你却给了我一口棺材,你真是死有余辜!” 张经纬看着哭的鼻涕眼泪的王管家,已经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大的年纪了,便是摆了摆手说道:“放了他吧。” 木头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几个壮汉见王管家逃走了,也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外。 跑远后的王管家狠狠瞪了张经纬一眼。 第15章 找茬的管家(中) 风波过后,几人在院中收拾残局。 最心疼的还得是梁大海,这些家具都是自己精修过的,打了一场架之后基本都不能用了。 边收拾他边碎碎念。 “非得拿凳子打吗?” “非得往桌上掴(guai)吗?” “就不能出去打吗?” …… 木头正在埋头干活,张经纬就一直盯着他看。 张经纬刚发现,木头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其实梁大海也不矮,是因为有木头这样的高个衬得显矮。 刚开始的时候木头只是觉得被人盯着不太舒服,可看着看着,张经纬直接上手撩开他的衣服。 木头后撤了一步,红着脸说道:“少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天都快黑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得睡觉了。” 张经纬嘿嘿笑着,问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是干活的时候划伤的,我可不信。” 木头挠头轻笑道:“打架时,被挠的。” 张经纬不信,阴阳怪气的又问“跟老虎打架啊?” 木头直起身继续轻描淡写的说着:“对,还有大黑熊、雪狼、山猪,不过这些家伙块头太大了。有几次差点没打过。” 张经纬先是一震惊,不过看到这一身横肉,如果加以技巧,应该可能打败一些大型猛兽。 “你今年几岁了?这些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木头挠头憨笑道:“我今年二十一了,这些伤都是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留下的。说来也是惭愧,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找到个婆娘。” 纵观中国古代,“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并听嫁娶”,如若不然,可是得加赋税的。 张经纬笑道:“那年纪我得叫你一声哥啊,木头哥。” 木头脑袋你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敢与少爷称兄道弟。” “我还有一个问题,木头是你本名吗?姓木?” 说到这里,木头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勾起了一些回忆。 木头擦了擦汗,昂着头看着夜空回忆道:“小的时候,我爹倒是给我取了个名字。不过爹娘死后,村正爷爷就不让我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名字。” “为啥啊?” 不仅张经纬好奇,其他人也停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 “关于我身世,村正爷爷死前和我说过,我的父亲是个外乡人,是个逃兵。但心地善良,就在村里扎了根做了猎户,还娶了我娘。不过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听爹提起过,他只是教我绊跤,锻炼体魄,说是强大的体魄能抵御北方的寒强……其余的我也不记得了。” 木头说着众人听着。 不过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真正的名字,可能是因为现在这个世道,还不太平吧。 张经纬也没有多问,遣散众人以后,自己也回屋了。 …… 入夜,张经纬又失眠了,独自一人在院中举着油灯,看着刻漏一滴一滴的流进受水壶,直到浮尺到“亥正时三刻”。 随即哗的一声,桶里的水顺着U管快速的流了出来。 浮尺又回到了“子初时一刻”。 张经伟看着水流干这一瞬间,像极了红吸式的抽水马桶,觉得好爽,好解压! 于是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了。 7月的天气也不冷,但张经纬总感觉一身寒意。 窗外有黑影一窜一窜的,原本无神论者的张经伟经过穿越后,在这一刻心也开始发怵。 不会有鬼吧? 在被窝里做了几次心理斗争以后,还是决定起身查看。 因为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什么神神鬼鬼的,在本大爷面前,都给我通通现形。”他先是喊了一嗓子,给自己壮壮胆。 随后拉开房门。 只见三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都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袱,蹑手蹑脚。 离得最近的一个与他四目相对。 “兄台,您可长点心吧,这都穷成什么样了,还能偷什么啊?” 小偷模样的人上前捂住他的嘴巴,用匕首架在他的脖颈处。 “张少爷,对不住了,有人花钱想在您这儿借点火。” 买凶杀人? 这里可是侯府,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兄弟几个只为求财,不想害命。待我兄弟点完火以后我就放了你,到时候该逃命就逃命。” 见事情败露,其余两人打开黑色包袱,将油罐迅速打开倒在主屋四周。 两人同时吹燃火折子,往油摊扔去后翻墙而逃。 劫持张经纬的黑衣人一把推开他后,跟着那两人逃了去,留下一脸懵逼的张经纬。 看着瞬间吞噬整个屋子的火蛇,张经纬没来得及多想捂住口鼻,跑到院子,放声大喊:“救命啊,着火啦!” 听到呼救声的众人也醒了过来。 张六来照看张经纬的安危。 其余的人打水救火,院里的水不够,就跑到湖边去打。 他们都不敢声张,因为这个时代纵火罪判的很重,轻则罚款,重则挨板子,造成死伤者最高能判死刑。 好在半个时辰的功夫,火势也就控制了下来。 只是柴房堆积的干物实在太多,众人轮换着,一桶又一桶都还没有浇灭。 主屋已经烧的面目全非。 从张经纬口中得知是有人故意纵火后,张六气冲冲的要去报官。 不过硬是被张经纬拦了下来。 “绝对是王恒(王管家)那王八蛋干的。”王二狗骂咧道。 张经纬问道:“你有证据?” 刘关金说:“这需要什么证据?白天吃了亏晚上找人来寻仇。” 爱护家具的梁大海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心疼的看着那堆发黑的焦炭,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地上。 一直在门口把风的张十一突然跑进院里喊道。 “姑爷,有官差来了!” 了然了,一切都了然了。 买凶纵火,再通知官府,想必官府那边也买通了,就等着几人进官府挨板子。 “不要慌,我去游说。”张六走到门口,等着官差。 四五个官差皱着眉头,一只手扇着烟,一只手扶着腰间的佩刀。 镣铐随着几人的脚步叮当作响。 “杨捕头,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啊。这是几位差爷的喝茶钱!”说着从怀里抓出两个碎银子递了过去。 杨捕头看都没看张六一眼,径直走到张经纬面前,镣铐攥在手里。 “张少爷,现怀疑你夜间纵火,破坏民房,危害民众,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 第16章 找茬的管家(下) 那“莫须有”的帽子一扣上,有罪没罪也是官府说了算……倒不如说是银两说了算。 镣铐戴在了张经纬的手腕上,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张经纬本想挣扎,但看了几个人的配刀,还是作罢。 木头揪着其中一个官差的衣领,大喊着:“快放了我家少爷。火是我放的,和少爷无关。” 张经纬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心里痛骂:“这木头脑袋,非要自爆干啥。” 最后木头也得偿所愿,不仅被官差一并带走,还被痛打了一顿。 官府的人在百姓眼中还是具有威慑力的,木头这么健壮的身体也不敢有一丝反抗。 终于能出门了…… 侯府中的丫鬟,得知姑爷要被抓走了,急忙通知小姐。 张经纬被官差带走,皇甫灵在门口等候,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披着一件可以遮挡全身的外袍,不用打扮俊脸就显得非常精致。 皇甫灵开口问道:“各位官差大哥,因何事要来我府上拿人?” “回小姐,王管家差人来通报,府内有人纵火,我等依同知大人的吩咐进府拿人,这是缉书。”杨捕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带有公印的文书递给皇甫灵。 “同知”是一个官职,太守的副职,掌管州府缉拿、盐粮、水陆工事以及军务,州府里的二把手。 看到官府的文书皇甫灵也不好多说什么,叫贴身丫鬟,取了一些银两,交待官差不要太过刁难。 “张少爷真是好福气啊,家里有这样的夫人,还要折腾,真是不该……我等也只有权缉拿,怎么处置还得同知老爷说了算。告辞!”杨捕头掂了掂手中满满大袋的银两说道。 木头就大声的跟皇甫灵喊道:“小姐,少爷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救他出去啊!” 张经纬此时撇过脸去,没说一句话。 见张经纬和官差们走远,皇甫灵吩咐贴身丫鬟叫来王管家。 …… 侯府大堂,皇甫灵一杯接着一杯的浓茶灌进肚里。本来白天的事就让她耿耿于怀,不好睡觉,到了晚上又得在这伤精费神。 “小姐,王管家来了。”贴身丫鬟进门通报。 “叫他进来。” 王管家躬身走到皇甫灵跟前,拱着手问候道:“给小姐请安,不知小姐半夜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皇甫灵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云州通判是你族兄,该吃的苦头他也吃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也没有伤你分毫。” 通判也是官职,也是太守的副职,负责监督府内吏员,大小事物的审核复批,州府的三把手。 王管家道:“小姐吩咐,小人自当从命。只是张家少爷身娇体贵,捕房都是些粗人,难免会有些皮外小伤,希望小姐不要怪罪。” 皇甫灵听出话里的刀剑,冷声道:“我没有在跟你谈条件,张经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全家都不够给他抵命,你可清楚?” “了然,小人这就去疏通……” 王管家出了侯府后,掏出两张银票安排手下的心腹说道。 “这是五十两银子,让常氏三兄弟拿钱滚蛋。这是一百两银子,拿去给我堂兄,只要人活着就行。” 安排好一切后,王管家回到家中,搂着小妾上了炕,心里一阵痛快。 嘴里还念叨着:“张经纬啊张经纬,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不可一世的张大少吗?以前你那么孤傲,那么看不起我,我现在就要将你分筋错骨。” 说着便拉着小妾战斗起来。 只不过年老体衰,两个回合就败下阵了。 …… 虽然入了夜,但月色映出的街景着实令张经纬震撼。 街道很宽,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窄窄的。 街道两旁都是规格一样的商铺。 再走不远,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牌坊,上面印着四个大字。 “西城坊市” 张经纬左顾右盼的看着,引起杨捕头的注意,他上前戏谑的说:“张少爷,是不是看到昔日的家产觉得惋惜呀。” 原来整个坊市都是张家的! 张经纬没有过多回应,只是礼貌的笑了一下。 见张经纬不搭腔,杨捕头也没有过多纠缠。 出了坊市,就看得见一条河,河的两岸有一条很宽的拱桥相连,越过拱桥就到了一片伟岸的房区。 这里都是一些什么什么厅什么什么所。 这应该就是府衙了,是吏员办公居住的地方。 没有像张经纬想象中那样,一进衙门就有的个官老爷让你跪下,两边的衙役喊着“威武”。 府衙内看到的是很暗的灯,地上铺的与一般那种青石板不同,用的是大块的方砖,踩上去都很舒服,没有那种硌脚的感觉。 前方是一道仪门,仪门进去就是云州城的公堂了。 张经伟被拉进了大堂左侧的“云州同知抚民厅”。 而木头被他们直接带到了“羁押所”。 这个官所很大,是除大堂外,第二大的,这也意味着同知是州府的二把手。管所中间有一台阶,台阶上是个大案台,台阶下方有两个小案台。 “同知大人,人已带到!”杨捕头跪地行礼。 一个白发苍颜的老者,坐在大案台前,批着一些文书。 老者开口道:“嗯。你们先下去吧!” 杨捕头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是!” 张经纬这时心想:现在要下跪吗?我是秀才,应该可以不跪吧。 张经纬噗通的一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说道:“见,见过青天大老爷……” 或许是被这滑稽的一幕逗乐,老者开口道“哈哈哈,这还是我认识的张少爷吗?” “你是秀才可以不跪,起来吧。” 张经纬拖着镣铐起身。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古代官老爷,张经纬有点紧张:“大……大老爷!” “唉~,现在已经连老师都不肯叫了吗?街上传闻,你服毒失忆。看来不止是失忆还失了智。” 张经纬这才反应过来,教自己读书的是个大官啊。 张经纬学着其他人做了个拱手礼喊道“老师。” 老者低眉看了看他说道:“王恒已经伙同他的通判哥哥,要将你打死在狱中。” 张经纬说:“我已经猜到了。” 老者问“可有对策?” 张经纬摇头道:“没有。” 老者又问“害怕吗?” 张经纬冷笑道:“呵,不怕。” 老者又问:“为何不怕?” 张经纬坚定的目光看向老者刚毅的说道:“不怕就是不怕!” 老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以前的张经纬总是用钱来解决任何事情,嚣张跋扈,口无遮拦。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人也变得有些刚毅起来。 老者刚要说话张经纬就出语打断 “明天……” “明天要审我吧,老师依法办事即可,学生没做过的事,自然问心无愧。” 第17章 失了智 道别老师后,张经纬被带进了羁押所,和木头关在一起。 因为剪了短发,张六买了顶帽子给他,现在下了狱,被羁押所的官差摘了去。 看到短发的张经纬,两个狱卒先是震惊,然后便嘲笑起来。 “张少这是要出家啊?也是,换做是我也会该自尽自尽,该出家出家。” 张经纬没有理会他们,走进囚房角落席地而坐。 木头安慰道:“没事的少爷,同知大人一定会还我们清白的。” 张经纬靠在墙根,闭着眼小声说道:“这里能听见打更,待会儿我们轮流守夜,现在四更天你来守,五更我守,这里可不安全!” 可能是折腾一夜的缘故,他现在困得不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咚——噔噔噔噔。”一声啰响伴着四声梆子,将他惊醒。 五更了。 张经纬让木头休息,他死活不愿意,执意要守到天亮。张经纬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接着守夜。 过了一会儿“啪塔啪塔……”一阵开门声让木头警觉起来。 四五个狱卒拿着短棍走到囚房跟前,见木头没睡觉,就开始拿棍子指着他嚷嚷着。 “看什么看,赶紧睡觉,不然待会儿爷连你一块打。” 张经纬被嚷嚷声吵醒。 刚打开囚房的门木头就挡住了他们。 张经纬缓缓起身问道:“各位差爷,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故害我?” “张少爷,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说完,为首的官差抬手就朝着张经纬打去。 就有人点火,四五人一拥而上。 木头虽说不敢和官差动手,但自家少爷已经受到威胁,没有多余的动作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几人顶翻。 木头身形庞大,将近两米的身高又有绊跤术傍身,几个狱卒也是泛泛之辈,占据一定优势。 “都给我住手!” 同知大人带着杨捕头和十几个捕快一起将囚房围住。 其中几个捕快控制住狱卒,杨捕头笑嘻嘻的拍了拍木头的臂膀。 “哟呵,练家子,考不考虑当个捕手啊。” 木头摆摆手,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我身份低微,担不起官爷,担不起……” 杨捕头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谦虚啊,不过看你刚才的表现,武艺还真不错,说不定有机会让你们出来帮忙呢。” 张经纬对同知大人行过礼后,说道:“老师,我看这通判大人不会等到天亮了。” 同知大人冷哼一声,看向跪地求饶的狱卒们。 “哼,我谅他也不敢对你下杀手!” 张经纬微微一笑,心中对同知大人的信任更加坚定。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正直而有担当的官员,绝不会放任自己受到冤屈。 同知大人示意捕快们将狱卒们带走,并亲自搀扶起张经纬。 “经纬,你家夫人已经交过罚款金了。”同知大人郑重地说道。 张经纬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老师。” 同知大人转身离去,留下了杨捕头和几个捕快负责保护张经纬和木头。 ...... 天亮了。 侯府内...... 皇甫灵一夜没睡,手指按着太阳穴,她已经差人去府衙交了100两的罚款要将张经纬二人保释出来,为了这个败家子的事,头都快裂开了。 不一会儿,家丁来报:“不好了小姐,姑爷要被公审了,太守大人要亲审。” “什么,这还审什么,不是已经交罚款了吗?” “是,是......” 家丁吞吞吐吐惹得皇甫灵很不高兴。 皇甫灵大喝道:“快说!” “是姑爷自己提出公审的,他还敲了登闻鼓!” 皇甫灵顿时火冒三丈,气的咬牙切齿。 “王八蛋,他疯了吗?” 与此同时,云州衙门里的同知也是十分震惊。 心里骂着张经纬:“这臭小子是失了智吗?” 但看到张经纬的时候便没有太多抱怨了。 他快步走出抚民厅,映入眼帘的是浑身刀伤的木头和脸上一青一紫的张经纬,后面还跟着张六、张十一等人。 被保释出羁押所时两人都是毫发无伤,可现在木头被打的奄奄一息,张经纬脸上也挂了彩。 公堂之上。 太守落坐中间宽案前,同知、通判坐在宽案两侧。 大堂两侧是壮手(电视剧里喊威武的衙役就是壮手。) “何人敲打登闻鼓?”云州太守卢辉,我这脑袋,可能是昨夜在花楼喝的有点多。今早起来还未醒酒,就被这登闻鼓唤来。 “回大人的话,学生状告本州太守,放纵手下残害百姓,栽赃陷害、买凶杀人,其目的是要置学生于死地!”升堂后就张经纬一人留在公堂,没有传唤其他人都要在偏堂待着。 “我是听错了吗,本官何故谋害区区小民?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挨板子的?”卢辉酒醒三分,一头雾水,问道。 “学生没有说错,云州同知大人可以为草民佐证。” 公堂外的民众越积越多,大家聚拢在一块就开始胡说八道。 “张家少爷状告太守,这是要报杀父之仇啊!” “听说太守大人抄没张家家产,流了不少肥水进了自己口袋。” “这张少爷不是中毒失忆了吗?” “我还听说张家少爷要做生意的呢。” “要我说这张家少爷还惦记着花楼的唐姑娘,昨天太守大人不就在花楼里搂着唐姑娘睡觉吗?两人是情敌啊。” “放屁!张少可是入赘了侯府,听说皇甫家的虎女可是对他百般宠爱啊!” …… 群众们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着边。 其实这一切都跟这太守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张经纬想把事情闹大,想把通判拉下水,必须借助太守之手。 云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守与张家的渊源。 若这件事跟太守扯上关系,那他一定会全力追查到底。 什么纵火? 什么打手? 自己查多费劲啊,让太守查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看着奄奄一息的木头,实际上只是一些皮外伤。 只是张经纬吩咐让他演的惨一点。 现在就是新仇旧账一起算的时候了。 第18章 国贼余孽 听到堂外的人议论纷纷,卢辉手拍惊堂木大喊到:“堂外之人都给我住嘴!” 果然太守大人的威慑力还是有的,门外一个人都不敢出声了。 卢辉瞪大双眼怒视着张经纬道:“张经纬,我想明白了,污蔑本官的后果。” 张经纬轻笑道:“学生明白,按天朝律例,凡诬告诬陷者处刑押半年,罚银百两。但按天朝律例,杀人放火,可是要砍头的!” 说完张经纬还看了一下王通判,而王通判则是冷哼一声,转身对着卢辉拱手道:“大人,下官认为此子分明是想借民间舆论来打压官府,眼下公开审理此案,孔生事端。不如将此子先收监羁押所,等侯爷回来……” 卢辉鸟也没鸟他,转头就对着同知问:“延之,你的学生说你可以为他佐证?可有此事。” 同知对着卢辉拱手道:“下官对此案略晓一二。昨夜因侯府失火,有人举报下官的学生纵火。下官已令杨武将其扣押,不料半夜几个皂吏混入羁押所欲加害张经纬,好在下官带人及时赶到,将皂班那5个打手扣在羁押所。” 卢辉皱着眉头,捏着下巴胡子,心里又加思索,随后又问道:“那几个皂手可有招供?” 同知朝王通判甩了一下长袖,说道:“他们指控一切行凶所为皆为王通判指使。” 王通判故作被冤枉的表情,两眼大振说道:“同知大人,几个皂手的话,不可当证,若您执意污蔑下官,那下官也只好请太守大人主持公道了。” 刘延之乃云州同知,官居从五品。而王恍是云州通判,官居正六品。 这些官职品级张经纬具体不清楚,但是他现在清楚自己的老师官比那通判要大。 而且说不上来,有个很奇怪的点,卢辉好像很膈应这个通判。 卢辉斜眼看着王恍,说道:“清者自清,王大人在云州城内手眼通天。若此案真跟你有关,即便是北侯也救不了你!” 噢! 原来如此。 张经纬恍然大悟。 这个太守跟北侯之间是有过节的,还是因为某种政治关系? 在中国古代,武将可是比文官的身份要低一点,这是一种帝术打压的结果,为了不让武将拥兵自重,利用文官集团打压武将,从而文官集团的势力越来越大,所以很多封建王朝以至于到最后国家快灭亡的时候已经无将可用。 卢辉突然想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壮汉,对公堂的壮手说道:“将木头、张六等人带上来!” 一进入公堂,木头就跪在地上一摇一晃,嘴里还时不时传来“哎呦哎呦”的声音。 木头全程都在“哎呦”,只有张六一人说话:“草民叩见太守大人,还请大人为我家少爷,为我们这些百姓做主啊。” 当然这也是张经纬的吩咐,木头是个老实人,不太会说话。该说的都交代张六夸张的说出来就可以了。 卢辉问“本官问你们,你们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官。何人将你们打伤成这样?” 张六说道:“是侯府的管家王恒,此人对我家少爷颇有不满。对我们几个平日也是打压,所以他勾结通判欲要加害我家少爷。这完全是不把太守大人放在眼里,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说着,张六眼里的眼泪又飙了出来。 卢辉龇了龇牙说道:“来人,速去将侯府管家押来大堂庭审!” 王恍没好气的说道:“若只是听信一介平民的话就抓人,太守大人不觉得草率吗?” 卢辉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现在是有人状告本官纵人行凶,若本官不查仔细点,恐被贼人栽赃陷害。” 不过王恍根本不急,他料定王恒不会把他供出来,即便是供出来了以他的后台,也料定卢辉不敢动他。 …… 不一会儿的功夫,要不的就将王恒带到。 王恒大步走向前去,因为他也是一个秀才,所以在公堂上也不用下跪,他对着堂上的卢辉等人行礼道:“学生拜见太守大人,见过同知大人,见过通判大人。” 卢辉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道:“大胆王恒,白日之下居然在府衙地界公然纵人行凶。你可知罪?” 王恒矢口否认:“学生惶恐。这杀头的罪名,学生万不敢担。” 卢辉问道“嗯?你是说本官冤枉你了?” “学生昨日是跟他们发生过一些口角,但学生从来没有过害他的想法。如果说有人想栽赃学生,那学生肯定不认。” 就在王恒刚说完时,张经纬就笑着上前对着他开口道:“王管家不用那么着急否认,我估摸着侯爷的书信已经送到府里了吧,你本想置我于死地,但是你家主人想让我活,所以你没想让我死。至少在侯爷回来之前,我可以活着!至于怎么活着,是半死不活还是只吊着一口气,你可以自作主张。你看我分析的不错吧?” 王恒没有说话,王恍却突然拍桌怒道:“好你个国贼余孽,在这大放厥词,承蒙北侯慈悲为你百般求情,不然你就变成那法场的无头鬼了,你不思恩情,先是纵火焚屋后又污告我云州太守大人,屡犯国法,你该当何罪!” 张经纬无奈的甩了甩头,本来就没打算多费口舌的,这王恍就一直在刷存在感。 的确。 张经纬平日嚣张跋扈,没少得罪人,但自己这个世界的父亲基本没有什么负面的流言。是个大善人啊,这些官吏的贪婪嘴脸显得让人反胃。 “王大人说得好,我是国贼余孽,我不相信你里裤上就一点屎也没有,恐怕你添置的宅子多半都是我张家的吧,你拿着国贼的银子风花雪月,我那国贼老爹可是在地底下看着你这狗官呢!”张经纬一改云淡风轻的状态,话语开始逐渐变锋利,神情变得愤怒,口水都快喷到王恍的桌上了。 王恍开始气急败坏,抽出令牌狠狠的扔到了地上并喊道:“放肆放肆!你竟然敢骂我狗官,来人给我拉出去打到死!” 卢辉感觉场面可能不受控制,连忙唤来差役鸣“退堂鼓”。 并于“滥用火漆令”“越权用刑”“无视公堂”等罪名将王恍暂时扣在偏堂。 第19章 面子里子 同知抚民厅内。 刘延之走来走去,卢辉端起茶杯将茶水送入口中。 放下茶杯,卢辉冷笑着说:“延之,你这位学生口齿好生伶俐,而且状告州府太守,弄得满城风雨,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学生啊。” 刘延之苦笑着,两手一摊说到:“卢大人这话说的像是我教唆的一样。今早我是看着他们回去的,其他的我是一概不知啊。” 卢辉道:“你我皆是科举出仕,这么多年在朝中都是互相帮衬着,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这学生平日吊儿郎当惯了,你说……他会不会觉得他爹是我害死的!” 刘延之道:“此子从小聪慧过人,不会这么鲁莽,我已经叫人唤他来此处。问问他的目的,你也可以找个台阶下。” 卢辉点头默认。 …… 不一会儿张经纬被杨浦头带到。 “学生见过太守大人,见过同知大人。”张经纬拱手行礼道。 来这个世界以后,张六教他了很多礼仪。 行拱手礼,说话带称谓……这一系列的礼仪。 张经纬行完礼后便站在一旁不说话。 卢辉先开口道:“张公子,清瘦了,前些日子听说你服毒,今日见你无恙,也就放心了。” “托太守大人的福,学生已无恙。”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卢辉面对礼貌的张经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刘延之见状开口道:“经纬,你为何要状告太守大人?” 张经纬道:“王家兄弟欺压于我,王通判更是利用职务之便想将我害死于狱中。” 刘延之又问:“可这与太守大人有何干系?” 张经纬瞬间调高音量大声道:“太守!乃一州之长也,同知、通判、推运一同治理云州,若通判枉法,太守岂能无过!” 卢辉拍手笑道:“哈哈哈,妙啊,这还是我认识的花花公子吗?” 张经纬两手往后一背踱步道:“阎王殿走了一遭,识得一些道理。” 卢辉道:“我直说吧,你状告本官,可是为父雪恨。” “家父卖国,是朝廷定的罪,与大人无关。云州通判草菅人命是大人您治理不当,您有罪!” “好一个治理不当!我乃当朝陛下钦点的朝廷命官。若判罪,也要根据国法!岂是你这等小儿,给本官定罪!” 话到此处刘延之心里万分焦急,这张经纬平日可没有这种思想觉悟。 现在一个劲的惹恼太守,是一心求死吗? 张经纬语气突然缓和下来,说道:“所以太守大人铁的心是要包庇同僚?” 卢辉说道:“若我云州官员枉法,本官自然是会上报朝廷由刑部发落。” 张经纬转头对着刘延之问道:“学生请教老师,请问贪污罪如何判刑?” 刘延之答道:“按天朝律例,我朝官员贪污超三十贯者革职查办家产,贪污超六十贯者剥皮实草,族内男子充军边塞、女眷进教坊司入奴籍,贪污超百贯者……夷其三族……” 天朝律例背着背着,刘延之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做官做久了,或许真的会忘了初心,忘了那律法是有多重。 张经纬开始向自己的老师发问:“那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呢?老师,您是知道的,这些贪官污吏利用职务之便贪墨银两无数!就凭这一点就该死几百次了。” 卢辉、刘延之两人陷入沉默。 张经纬继续发问“老师,您教我读书时可有说过为何读书?!” 气节啊!这个东西早就在这腐朽的王朝不复存在。 卢辉两眼一沉,叹气说道“唉,你还年轻。可知其中的乾坤?” 刘延之摇头道:“孩子,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张经纬道:“是的,为官之道学生确实不明白。但学生明确,两位大人不想和王家兄弟这样的人同流合污。甚至想将其势力铲除干净。” 刘延之问道:“此话怎讲??” 张经纬说:“因为老师您心里装的,是为国为民的忠心。” 刘延之被说得心跳加速,卢辉在一旁直叹气。 卢辉攥着拳头,叹气道:“唉!本官何尝不想拔掉这颗钉子!” 张经纬立即附和道:“借此机会,大人。学生肝脑涂地!” 卢辉抬眼问道:“你就不怕他们的后台?” 张经纬拱手道:“学生已经家破人亡,现在孑然一身,无惧无畏!” 刘延之担忧的问道:“可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你如何撬开他们的嘴巴?” “学生需要两个人,一个是经常跟在王恒身边的家丁,一个是昨夜那帮打手的头目。另外请大人为我准备两间牢房。” 刘延之有些许抓狂:“你是想通过这两人供出王恍、王恒?供出来又怎样?证据啊,得有证据。” “老师,放轻松,我有办法。到时候还得仰仗二位大人的演技了。” 说完张经纬还得意的拱手行了个礼。 卢辉、刘延之一头雾水,但还是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至少刘延之愿意相信自己的学生。 时间一晃就是一天,王恍被放了回去,而王恒却被羁押所扣下了,木头等人跟王恒关在一间牢房。 …… 依照张经纬的吩咐,缉拿时间定在晚上亥时也就是21:00~23:00之间,宵禁前夕。 整个捕房熬得很晚,包括了太守和同知。两位大人都在这儿熬着,其他人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不一会儿,杨捕头带着一个满眼通红、发丝凌乱的男子跪到刘延之面前。 “大人,人带来了,在赌坊里找到的。” 刘延之收了收困意,挥手道:“先押下去,待张少爷一会儿来了在作处置。” 这赌鬼名字叫做“朱半山”,是侯府的家丁也是王恒的小舅子。听了自家姐姐的吩咐跟着王恒在侯府做事,做人圆滑不久就成了王恒的心腹。 这赌鬼一下就嚎了起来:“大人,我没犯法啊,大人,冤枉啊!” 刘延之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在椅子上品茶。 在这时张经纬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师,我说了他们还不是囚犯,你怎么能把他关起来呢?他们可是我的贵客!” 听到“贵客”两字,朱半山心里一喜。 他今早在公堂上就见到张家少爷要告云州太守,还叫了自家姐夫上堂对质。 他心想:这是有求于我呀。 随后,见张经纬对着自己行了个礼,然后做出请的姿势。 朱半山有点飘飘然,跟着张经纬往里走进了一间特殊的监牢。 也可以说不算是监牢,里面准备了烧鸡、水果、糕点和米酒,简直就是个豪华包间。 只不过这个包间里面早就坐了个人,这个人就是袭击张经纬的打手头目叫“赵昊”,是个快手。 两人早就认识,相互打了个招呼。 “朱老弟!来来来,吃肉喝酒。” “赵昊大哥!” 两人坐下知道是张少爷叫来问话的,就更肆无忌惮的喝酒吃肉了。 第20章 我诈 两人吃饱喝足后,张经纬才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张经纬先是行礼,然后席地而坐拉低了很多姿态。 张经纬道:“二位想必也知道来此处不是来坐牢,本少爷只是想讨个话头,还望二位指点一二。” 赵昊先开口道:“张少爷大人大量饶小的免受牢狱之苦,小的愿意配合少爷。” 朱半山也附和道:“是啊,小的与姑爷本就是主仆关系,需要小的做什么,姑爷直接吩咐便是。” 张经纬拍桌起身,说道:“二位敞亮,王恒、王恍两个狗贼陷害我入狱,我想了解些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两个人瞬间沉默了。 张经纬这个时候又说道:“本少爷答应你们,可以免除你们一切罪责,而且会给你们不少的报酬。只要你们肯开口。” 二人依然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经纬的表情也从刚开始的期待变得不悦。 张经纬不紧不慢的说:“……按天朝律例,事情不报者按包庇罪论处。而且以王家两兄弟的罪责,你若包庇可是要打板子的哟!腰都给你打断!” 赵昊先是咽了咽口水,说道:“小的身份卑微,就是一普通衙役,该说的我都说了,这……” 张经纬笑道:“没事的,没事的。还知道些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只要你肯开口。” 只是两人左顾右盼半个屁都没放出来。 张经纬叹了口气,牢房外偷听的卢辉、刘延之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怎么可能审得出来! 卢辉小声说道:“要不,还是送去刑房吧。” 刘延之否决道:“不可,用刑房要太守、同知、通判三印文书才行。” 刘延之心想:他不是要了两间牢房吗。 一间弄得很华丽,一间弄得很破旧。 而且两间牢房不能传音,费了好些劲才腾出符合要求的牢厅。 张经纬只是在拖延时间。 “哐!哐!哐!”宵禁的啰声一响。 张经纬一挥长袖,怒道:“本少爷没工夫陪你们玩了。来人把朱半山给我带走!” 朱半山心里一惊,难道要严刑逼供吗? 为何只抓自己不抓,不抓赵昊? 心里的疑问越多,朱半山越是恐惧。他大喊:“不要啊,张少爷,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屈打成招啊。” 两个狱卒拖着朱半山丢进了另一个又黑又破的牢房。 这里的牢房空荡荡的,地板又黏又湿,回音很大,而且只有一只烛台昏暗暗的,不像刚才的豪华包间。 朱半山喊了半天没人回应,回音还很大瘆得慌。 于是他靠在牢边等,逐渐也就睡去。 暗处的张经纬看着他才闭眼,叫上卢辉和杨捕头。 杨捕头快步走上前,一脚踢开牢房门,揪起朱半山扔到一边,随后搬了个凳子在昏暗的烛台下。 并对朱半山喊道:“起来,起来!太守大人亲自审你,你要如实交代。” 朱半山跪在那,半刻才缓过神来。 “草民叩见太守大人!” 卢辉道:“朱半山,本官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如有半句虚言,本官定叫你皮开肉绽。” “是!” “王恒是你的姐夫?” “是的,我爷娘死的早,大姐把我拉扯大。姐姐,姐夫是我的恩人。” 卢辉又问:“王恒在侯府管家,与王恍之间有无来往?” 朱半山道:“王通判是姐夫的族兄,自然是有来往。” …… 接下来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与此同时在豪华包间里,刘延之与赵昊也是同样的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直到一个捕快拿着一袋子钱,走到刘延之面前,附耳说了一些话。 刘延之忽然眉开眼笑。 “哈哈哈,赵昊啊,这边没你的事了,这是给你的赏钱,回家吧。” 赵昊还在一头雾水,开口问道:“大人,这,这是咋回事啊?”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放回去,不禁起了疑问。 刘延之递上钱袋,说道:“此案关系重大,所以我和卢太守亲自审问,朱半山已经招认,此案与你无关,可以回家了。” 赵昊笑着,接过钱袋谢道:“谢同知大人,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刘延之摆手道:“回去吧,如有线索,可提供给本官,本官还会有赏!” “一定一定……” 赵昊边退边拱手道,只是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 “同知大人,卑职突然想起有件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 刘延之眼睛一亮,起身走向赵昊“噢?说来听听” 赵昊道:“卑职的家乡在城南十八里地的要庄,本月初回家探望母亲,看到了王通判和侯府的王管家。只是王大人没有穿官服,身着素衣,想必是暗访民情,所以我就没有上前搭话。” 刘延之眯眼道:“看来王大人平时还真是体恤百姓啊!继续讲。” 赵昊笑道:“后来,我在村里打听才知道,经常会有一行陌生人隔三差五就会到要庄,一个月得有五六次。再多的,卑职也打听不到了。” 刘延之脑袋里思考了一阵子,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你还跟谁说过?” 赵昊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卑职没跟任何人提起。” 刘延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冷应一声后说:“嗯,你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拜别了同知大人,赵昊掂着钱袋,本想看看有多少,但不知怎么的,平日里羁押所不说灯火通明,起码有烛台助明,今晚怎么像地牢一样黑的吓人。 看到远处有一团亮光,他快步走上前去,却发现太守大人和张经纬正在审问朱半山。 看到上司赵昊本能的行礼:“卑职见过太守大人。” 卢辉笑道:“看来赏银拿到了,回去吧。” 赵昊躬身拱手道:“谢太守大人,谢张少爷,卑职告退。” 拜别后,赵昊撒丫子就跑了出去,倒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而是太守大人的威压太大。 张经纬看着远去的赵昊,对着朱半山喃喃道:“看样子他已经招供了呀。” 其实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就是为了让赵昊拿着钱,从朱半山面前走过。 分开审讯,只需要传递一个信息就是对方已经招供。 而张经纬的进攻方向是朱半山。 他不仅要让朱半山供出王恒买凶纵火,而且还要套出王恒、王恍贪污受贿的线索。 …… 不一会儿,刘延之拿着两张纸进入牢房,递给卢辉,并说道:“赵昊已经招供,我看朱半山不用再审了。” 卢辉看了看又递给了张经纬。 张经纬看了看以后,走到朱半山跟前,拽着他的衣领,喊道:“你到现在还要护着你姐夫吗?” 朱半山挣脱后,不明所以的开口道:“张少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卢辉此时开口道:“哼,你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对得起你大姐吗?夷三族,你觉得你和你大姐能逃过干系吗?” 目前为止依然还在诈他,卢辉故意用最重的处罚来吓唬他。 刘延之也跟着施加压力:“你不开口没关系,纸是包不住火的。赵昊的供证也够你们喝一壶了。” 见朱半山不说话,卢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罢了,本官给过你机会,好自为之。” 待众人摇摇头转身出门后,刘延之突然想到了什么。 淡淡的丢下一句:“朱半山,若你什么都知道……提醒你一句,赵昊是药庄的人!你们干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朱半山听到“要庄”二字顿时支棱起来:“什么?同知大人请说清楚,要庄何事?” 刘延之没有理会他,吹灭了烛台留朱半山一人独处黑暗之中。 第21章 淘宝天喵 朱半山想了一夜,大汗淋漓,黑暗牢房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自首?得死! 他们真的知道了什么,那也得死。 纠结—— 天蒙蒙亮,牢厅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州通判王恍带着两个衙役和王恒拎着一个食盒,打开了朱半山的牢门。 王恍的问道:“他们问了什么?” 朱半山回应:“没,小人什么都没说,大人,他们好像知道了要庄的事!” 王恒脸色一变,拎着食盒的手都抖了起来。 王恍骂道:“狗杂种!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朱半山带着哭腔说道:“小人真的什么都没说,是,是赵昊。赵昊是要庄的人!” 王恒拉了拉发怒的王恍,说着:“大哥!先别着急。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暂时还没有什么动向,眼下该清一下舌头了。” 两人心领神会,王恍带着两个衙差守在门外。 王恒留在牢房里,蹲下身子打开食盒。 里面有一壶酒和精美的糕点。 朱半山有点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一举一动,他不由得问道“姐夫,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清的舌头……是我?” 王恒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半山,你是知道的,我们干的事是掉脑袋的。” 朱半山目光呆滞,说道:“是啊,掉的不止一个人的脑袋。” “你想想你姐,二老早去,你姐把你拉扯大。我虽然也是一介下人,但是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和你姐。” “……” 朱半山没有回应,只是无神的看着眼前这个“姐夫”。 “半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姐和你外甥女!” “……” “事了以后,我会带着她们享尽荣华富贵!” “……” “况且你姐现在又有身孕在身!错的都是我们,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错啊!” 听到这里,朱半山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眼充满怨恨,盯着王恒。 他开口说道:“我姐她身子本身就不好,你可不要怠慢了她!” 王恒拍着胸口道:“不会,绝对不会,我今早就差人买了两个丫鬟回来伺候着。” “王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姐纳了两个小妾,你如果敢接回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朱半山大喊着,抓起酒瓶大灌几口,随后将糕点拼命的往嘴里塞。 他知道这酒是毒酒,也知道这糕点是姐姐亲手做到,几十年了,他最爱吃的就是这绿豆糕。 见朱半山喝下毒酒,王恒起身来冷眼离开。 站在牢门外的王恍用手帕捂着鼻,冲着两个衙役吩咐着:“盯着,咽气了再去通报!” 满满一盒绿豆糕就这样被朱半山消灭,抬起酒壶仰头大饮,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 此时,云州城内的一家客栈里,张经纬一行人挤在一个房间。 因为住处被烧了,所以只能出来租住。 这老破小的房间一个月居然要二两银子,气的张经纬牙痒痒。 床板又硬又潮,蚊子、苍蝇弄得他好不安生。 这一夜睡眠绝对不足两小时。 外面的天蒙蒙亮,但是房间里面还是昏昏暗暗的。 琢磨着想补个觉,却被两个人的争吵声给搅和了。 “少爷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还想去上工?少爷是没给你饭吃,是吗?” “那我闲在这儿也没事儿干,还不如去赚一天工钱。” “我说你是掉钱眼里了还是想不明白?现在回去王恒那条老狗会饶了你吗?” “嘿,巧了,今儿小爷我要去庄子上。” “行,你去,只要你脚跨过去,我给你屎都打出来。” 木头和梁大海在那儿争吵着,原因是梁大海想去上工,但是木头一直拦着。 “你们俩够了,别扰了,少爷睡觉。”张六从草席地铺上爬起来,对着他俩喊道。 显然,张六的声音完全比他俩的争吵的声音大很多。 两人也不再争吵,只是在那推搡着。 “各位早安!真是个元气满满的一天啊!”张经纬无奈的从床上爬起,打开窗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张六见少爷醒来,便伺候他洗漱。 穿越到现在,洗漱问题越来越大,原来的张少爷本身就有点口腔溃疡,所以盐水消杀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嘴里的味道越来越大,只能不断干嚼茶叶。 倒是顺利的戒了烟,呼吸都清爽了不少。 看着街上热热闹闹,到处都是摊贩,张经纬好奇的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街上会有这么多小贩?” 张六回答道:“今天是赶集日,云州城每月初一,十五都是赶集日。”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事儿一样,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哎呀!入伏了,可得去朱记喝碗绿豆汤。” 张经纬擦了擦脸,无力道:“嗯,好主意,你们去吧,我要补个觉。” 最终在众人的劝说下,还是出了这趟门。 张经纬走进坊市,里面的人貌似都认识他,有的人冲他微笑点头,有的人冲他行礼,甚至还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一个的青年,出现在张经纬面前 ,用手中折扇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经纬兄,许久不见,怎如此落魄?” 他身着一袭洁白的华服,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他的面容俊美,剑眉星目,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而张经纬身上虽然也是穿着绸缎华服,但这两天上厕所没有手纸,长长的袍子被他撕的破破烂烂。 “这位是?”他并不认识这位白衣公子,转头问了一下张六。 “是少爷您的同窗好友,淘宝斋的少东家。马天茂!”张六小声回应。 “啥?天喵!他爹莫非是马云?”张经纬不由得开起玩笑。 马天茂微微笑道:“许久没有听到经纬兄这么叫我了,市井传闻经纬兄服毒失忆,看来传闻属实无稽。天茂替家父谢过经纬兄问候。” 这年轻人真是有礼貌到家了…… “妈耶,你爹真是马云啊。”张经纬哭笑不得。 “少爷,失礼了,失礼了!”张六揪了揪张经纬的衣袖提醒着他。 调整了一下形态,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天喵……天茂兄有所不知,我这阎王殿走一遭脑子乱的跟浆糊一样,我连头发都剃了,准备出家。但想来我张家只剩这一颗独苗,为了延续祖宗香火,还是选择苟活于红尘。” 说完一把扯下头顶的方帽。 马天茂先是一惊,随后叹息道:“唉,虽说头生烦恼丝,可了去凡尘哪有那么容易,经纬兄莫过于伤心,过去的事总会过去的。” 这酸秀才一套一套的,整得张经纬很想笑,但还是给他硬憋住了。 “唉,罢了,不聊这事儿,今日入伏,朱记喝豆汤。”张经纬一把搂住马天茂的肩膀,朝着坊市里走去。 第22章 染血西域绣巾 转了一会儿,张经纬发现这样的“坊市”类似于现在的城市商业规划区,这种小吃餐饮、服装、娱乐在这里都能看到,甚至大一点的作坊、工厂也包罗在内。 “包子、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胭脂、水粉、镜子……” “迎宾楼开业大酬宾,几位客官瞧一瞧,看一看咯。” 各种吆喝的声音,充斥着张经纬的耳朵。 最夸张的还数青楼的叫卖,不是内容有多炸裂,而是老鸨的声音太大、太刺耳了。 “免包间,免花生、茴香,优惠多多,价格实惠,姑娘们快给各位郎君献上一曲!” 说罢,从楼里出来五六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儿,把式着各种乐器,吹拉弹唱齐活儿。 小曲一响,给整个坊市,抹上了一种忙碌且富有活力的律动,这就是那种现代生活无法体会的“忙活”。 走了一刻钟左右,终于看到了张六所说的“朱记”。 这家小店虽然店面不大,但该有的都有了。临着街,沿街摆了两张桌子。店里还有餐厅,楼上有包间。 “小二,我们要一盒绿豆糕、一盒红豆酥、一盒杏花糕、再来两罐绿豆汤。”马天茂一边招呼着跑堂一边掏出锦布擦了擦凳子。 之前的张经纬爱热闹,就喜欢临街吃喝,只是外面这环境灰飞土绕的,让有洁癖的他有了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一块锦布习惯。 梁大海众人满眼崇拜。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啊,抹桌子都是用好料。” “那是,别看我们少爷现在落魄了,前几晚拉屎都得用锦布。” “待会儿要不你问问他那块帕子还要吗,我看上面还绣着金丝纹呢,肯定值老鼻子钱了。” “这不比在侯府打一个月工强。” 他们议论的声音被停在马天茂收进了耳朵,他转头强挤微笑的对着梁大海众人说:“这是我的贴身之物,恕在下不能相送。” “哈哈哈,天喵你也太逗了,跟这几个兄弟不要那么当真。”张经纬拍着马天茂的肩膀,大笑着。 马天茂微微一笑,说道:“我可没有当真,经纬兄,平日里你带的下人都是站着的,今天跟你一块坐下来,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众人的笑语一下停住了,心想:是啊,之前怎么可能想过能和云州的大少爷们这样坐着吃点心。 木头虽然话很少,但脑子可不呆。听了这话之后刚要站起来,却被张经纬一把按住。 张经纬陪笑着说道:“没事,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的。” 张经纬认为眼前的这位公子哥阶级思想严重,但放眼中华几千年来的封建王朝,这样的思想本就根深蒂固。 张经纬很认真的对马天茂说:“他们不是下人,他们是朋友,我这儿有个新词,叫做——‘室友’。就是住在同个屋檐下的那种朋友。” 马天茂没听明白,但还是站起身来对众人行礼说道:“室友?好怪异的名词。不过既然是经纬兄的‘室友’,那以后也便是我的‘室友’,这顿算我的,诸位想吃什么尽管招呼。” “好耶!”梁大海激动的大叫。 只是过了半天,该上的点心的小二没等来,反而是一个老妇人走了过来。 老妇人恭敬的行礼道:“张少爷,我家小姐请几位到楼上雅间吃茶。” 张经纬疑惑,这是哪家小姐看上我了。 但又没多问,只是转眼看向张六。 张六附耳轻声道:“这老仆的主子是朱半玉,朱记的老板,朱半山的亲姐姐,想必是来要人的。” 张经纬也是轻声问道:“那我要上去吗?” “这朱半玉倒也不是什么坏人,为人本分在云城声誉不错,若少爷不想去,这里有马家少东家在,她也不敢用强。” 见两人耳语了半天,马天茂敲了敲桌,说道:“有什么话叫朱掌柜下来说吧吧,你没看见本少爷,擦了半天的桌子?” 可能是看见张经纬面露难色,一想到张家如今落魄,这些坊里的店家就待他这般无理,马天茂一股子纨绔之气侧漏。 “我家小姐身子不方便,恐怕……” “你聋了?我是让她下来,没问她为什么不下来。” “啊,这……” “我的面子她也不给了吗?” 虽然马天茂声音还是文文静静,但那些字眼从他嘴里吐出来极具威慑力。 震惊了一旁的张经纬。 “马少爷说笑了,您和张少爷的面子我都得给,只是最近不太舒服。”伴随着清脆的话语,一个面容憔悴的美妇从楼上慢慢下来。 “张少爷,我家老爷与你可能有些过节,我之前就劝过他不要与你作对,可他非要一意孤行。” 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了,而且这柔弱感,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像是那《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少妇版林黛玉。 抹了两滴眼泪,又接着说。 “我家大伯是云州的通判,平日里张扬跋扈、欺压百姓,罪有应得。可我那弟弟……” 张经纬是最见不得女孩儿哭了,他一把抽出马天茂袖里的锦布,递给了这个少妇版的林黛玉,嘴里还不停的劝导:“有话好好说,不要哭。你把城墙哭倒也不能解决问题,对不对?” 马天茂脸色瞬间惨白。我的西域绣巾啊!! 接过马天茂的绣巾,抹了抹眼泪,缓和了一下情绪,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个衙役给打断了。 “呼……张少爷……可算找到你了……呼……朱半山死了!同知老爷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喘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完。 张经纬大惊,“卧槽!死了?没必要吧?” 而朱半玉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一个人瘫倒在地,浑身气的颤抖,没有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拳头捏的死死的,指甲直接插进了掌心的肉里,那绣着金丝的绣巾被染的血红。 老妇人搀扶着她,“小姐,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您有孕在身不能过度伤心啊,想想少小姐,再想想您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嘴上还在劝说,但自己已经是老泪纵横。 朱半玉恶狠狠的瞪着张经纬,嘴里咬着牙嗔怒道:“都怪你,都怪你……明明没罪,你偏要叫他进大牢。都怪你……” 说着便昏死过去。 此时的张经纬大脑一片空白。 一旁的马天茂盯着朱半玉手中的绣巾,脸色难看,心里在狂骂:老子的西域绣巾!!! 第23章 从我的角度上来看,你在发癫。 羁押所的牢房内,刘延之来回踱步,而卢辉在端着茶杯把玩着也不喝茶。 “张经纬那边怎么说!?”刘延之问着刚去报信回来的衙役。 “张少爷等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朱掌柜听说此事当场昏迷,张少爷他们要先将人送去医馆,估计得耽搁一刻。” 杨捕头和仵作在牢房内验尸。 杨捕头先是看了看地上的糕点碎屑,又翻看朱半山的尸体。 仵作捏住朱半山的嘴巴,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残留物,充斥着一股很刺鼻的味道,让他不得不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操作。 嘴里残留了一些呕吐物,嘴角还有一些泡沫。看着尸体青紫色的面颊和嘴唇,是中毒无疑。 再看看牢房四周,应该有人清理了呕吐物,和挣扎过的痕迹。 因为中毒身亡之前,朱半山挣扎过。大腿的布料都给扯了下来,胸口有几道狰狞的抓痕。 他走出牢房,一五一十的跟刘延之汇报。 刘延之又问道:“有人看到王恍进来过?” 杨捕头回应道:“据上卯的兄弟描述,王恍两兄弟都来过,而且还带了吃食。” 杨捕头还把“点卯册”交给了刘延之。 “上卯”就是官府吏员上早班的意思,上班打卡称“点卯”,“点卯册”就是打卡记录。 刘延之看了看点卯册,又撇眼看了看太守,索性将册子往桌上一拍,吓得太守一哆嗦差点没拿稳茶杯。 “啧,延之,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已经派人盯着赵昊了,着急也没用啊。”卢辉也是无奈道。 “要庄呢?我现在怎么感觉要庄的事,能大到捅破天!”刘延之满脸焦躁大声喊道。 卢辉云淡风轻的回答道:“已经通知了守备营的王校尉,还没有得到答复。着什么急呀?线人还没得到任何消息呢。” 事实上,昨晚他连夜便集结了一批亲信作为密探,前去刺探要庄和通判的消息。 “……别在这干等着再去催一催张经纬!” 话音刚落,张经纬等人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师,我来了!”张经纬气喘吁吁,但说话还是有条不紊。 “见过太守大人。”张经纬向太守行了个礼。 张经纬脸上多出了几条血印,衣裳也被撕扯破烂,想必是遭到那朱家大姐怪罪。 刘延之赶忙扶起他,指着牢房内的尸体说道:“看看吧,你的线索,朱半山!!” 张经纬看着朱半山的尸首,眉头紧皱,转头问向杨捕头:“可有查出死因?” 杨捕头拱手回道:“仵作已经看过了,是中毒身亡。” “中毒?”张经纬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有找到毒药源头?” 杨捕头摇摇头,“目前还没有线索。不过,据上卯的兄弟说,王恍兄弟二人今早曾来过,并带来了食物。” 张经纬走进牢房就闻道一种刺鼻的气味,但是这味道它可再熟悉不过了…… 他捏住鼻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尼玛,他喝农药干啥?他是怎么喝得下的?” 他脑海里回忆起这是一种甲基酸酯,制作百草枯的主要成分。 之所以他会接触到这类药物,他工作中会以这种惰性成分作为辅料来过渡一些能源成分。 他回忆着现实生活中的工厂已经运营了20年,只出过一次事故。而且当时李师傅及时施救才没有出人命。 当时他还问李师傅。 “师父,当时你是怎么救人的?” “还好他早点喝了很多豆浆,中毒后吐了很多,发现他的时候脸都紫了。” “中毒后脸会发紫?” “不是,吐的东西噎到了,休克时很容易窒息的。” “人工呼吸?” “嘿嘿,再灌桶泥水,中和一下辅料里的毒。这人就算是拉回来了。” 他当时别提有多崇拜李师傅了。 …… 他猛然一惊,似想到什么。 拉着身旁仵作连忙问道:“他吃过什么东西吗?” 仵作说:“应该是什么糕点?” 说着还指了指地上残留的绿豆糕。 张经纬丧着的脸突然欣喜起来:“nice!虽然不知道这种时代背景下为什么会有这玩意,但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精提纯技术。” 这么一嚷嚷,周围的人都给看呆了。 这是又犯病了? 张六一脸担忧,死而复活以后,自家少爷变得很不正常,又是爆粗口,又是剪头发,还经常说些听不懂的话。 木头则是心里默念:得习惯,得习惯,自家少爷,得惯着。 张经纬不顾旁人的目光,又从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擦了擦朱半山的嘴,把嘴里的残留物抠出来,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 一个跨步跪坐在了朱半山身上,解开了他上衣露出胸膛, 张六急忙上前拉住张经纬,大喊道:“少爷使不得啊!辱尸这可是要折寿的!” 张经纬一把推开他,“我在救他!从科学的角度看,他还没有死。” 太守大人看到这一幕都嗤之以鼻:“哼哼,从本官的角度看,你在发颠!” “我能救活他,我一定能救活他。木头,你们去挖一桶泥浆水来!快!” 木头忙点了点头,赶紧走出羁押所到处找桶找锄头。 仵作拈着胡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嗯,黄泥解毒法,可这人已经死了,怎么把黄泥灌进去呢?” 张经纬没有理会仵作的发问,只见他深深吸一口气,对着朱半山的嘴吹了进去,反复按压胸部。 嘴里还数着数,数到20又吹了一口气,继续按压。 大概持续了两分钟,汗珠已经开始从额头滑落。 张经纬发现自己这竹竿一样的身体,体力和力量都不够。 突然他抬头盯上了旁边的杨捕头。 “来,杨捕头,你来!” 杨捕头诧异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啊?我?……我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可能是最近有点操劳,还是不要的好。” “你来按,我来吹。” 杨捕头看了看刘延之,刘延之点了点头,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张经纬交代着:“不能太轻,也不能过于用力。” 杨捕头跪骑在朱半山的身上,点头说道:“明白了,我会用巧劲!” 说完便开始按。 频率还是一样,每按20下,张经纬就吹一口气。 就这样一直持续不知过几轮,张经纬在按压的过程中一直附耳在朱半山耳鼻处,终于让他听见了一声气息。 他狂喜道:“有效果!有效果!继续!” 杨捕头已经大汗淋漓动作慢了下来,张经纬连忙把他推开,又继续按压。 仵作惊奇的发现,朱半山脸上的青紫慢慢褪去,于是伸手就往脖颈处探去,颈动脉竟然有微弱跳动。 第24章 朱半山的走马灯 二十年前,云城朱记朱掌柜的大女儿年嫁给了一个乡下穷秀才。这桩婚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朱家大女年方二八,而秀才却已过而立之年。 然而,朱掌柜看重的是秀才的才华和潜力,认为他将来必定有所成就。 婚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虽平淡却也温馨。 秀才勤奋苦读,只是屡考不中。 朱掌柜不想浪费自家女婿一身才华,便将他推荐给了自己的东家,也就是“张家”。 张家老爷将他举荐到侯府做事。 这秀才很争气,没几年就在云城扎下根基,因为府外生意、府内事务都打理得体,还被侯爷当成了心腹管家。 只是戎族的侵犯,让朱掌柜夫妇死在了逃难的路上,留了一个儿子在外飘荡,当时不过才十岁。 云州复辟之后,这个孩子跟着复辟的队伍回到了云城,秀才也接纳了这个孩子,朱家大女重拾父业,又将朱记开入了云城。 生活似乎都在向美好发展…… 朱半山此时的意识已经是半灵魂状态了“是啊,一切都挺好的,都挺好。” 他已经忘记了毒酒的味道了,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一些往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晃而过。 就这样死了,他的姐姐该多难受,他的外甥女也失去替她出气的舅舅了。 但是只有他死了,她们才会平安无事啊。 胸间突然一股暖意袭来。 天地变色,飘飘乎仿佛来到了一处仙境。 只见眼前有一清瘦的公子,对着朱半山招了招手,朱半山身体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他看不清这位的脸,即便这位公子近在咫尺,但举手投足之间,这个公子散发的气息,仿佛仙人一般。 “还想活吗?”这个似仙人的公子问道。 朱半山嘴张开,但是说不出一句话。 “想活的话就把这喝了,大口喝,喝不完不准停。”说罢,仙人扶手变出了一个碗,碗中装着满满的仙露。 朱半山刚想接过,但又犹豫了起来,手慢慢的缩了回去。 自己活过来又能怎样。 揭发姐夫一族? 算了吧。 朱半山把手放在脑后挠了挠。 这时,那仙人又开口了“机会只有这一次。喝还是不喝?” 朱半山头低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怕死,还是怕活着。 不敢拒绝,也不敢喝下。 看他如此犹豫不决,仙人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朱半山的意识里出现了一个很模糊这估计是最后一个画面了,因为他真的决定放弃。 这个画面,是他见到自己姐姐后,挺着大肚子的姐姐拉着他一把搂进怀里,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走马灯,他的心又被狠狠地揉碎。 “走,我们回家,姐姐给你做绿豆糕!”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有舅舅在,红豆再也不怕被欺负了。” “给你的钱不要再拿去赌了,攒下来娶个媳妇儿。” “本少爷答应你们,可以免除你们一切罪责,而且会给你们不少的报酬。” 最后是张经纬那真诚、而又期待的俊脸。 朱半山一把夺过仙人手中的仙露,嘴里还念叨着:“不……我……我要……活下去,赌!我要赌一把!” “咕嘟咕嘟。” 喝了几大口,还是没有喝完,他记住仙人说的话,喝不完不准停。 他把头仰的高高的,一直喝,一直喝,终于喝到喝不下了,猛的一口吐了出来。 …… 抬眼看向周围。 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牢房,只是胃里一阵胀痛,无比的难受。 面对起死回生的朱半山,卢辉先开口问道:“这算是活过来了?” 朱半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起死回生。难道刚才的梦境里的仙人真实存在? 他环顾四周,发现牢房里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张经纬上前询问:“好点没?感觉咋样?” “我……呕——!” 刚说出口一个字,又在拼命的呕吐。 木头看了看自己挖来的泥浆水喝了大半桶,又看了看,正在吐水的朱半山,不由得一阵反胃。 仵作推着朱半山的背,帮他催吐。 卢辉也是一阵反胃,掏出个白帕子捂着口鼻说:“先送医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次由杨捕头亲自看管,除了我,任何人不得接见、提审。” 众人惊讶的盯着张经纬,半天不说话。 张经纬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笑着对众人说:“这就是科学的力量,多读点书啊。” 两个衙役把朱半山抬上一辆马车上就往医馆运,杨捕头也带着几个捕快紧紧的跟着。 …… 时间到了晚上,云州花楼内。 “什么!不可能!”王恍拍桌怒喊。 吓得一旁的陪酒和侍姬连忙起身离开。 一个畏畏缩缩的衙役,连公装都没换,就跑来给王恍报信:“千真万确,小人不敢乱说。” 王恍问道:“现在他人在哪里?” “还没到午时就送去医馆了,今天六房所有人都被太守大人留下训话,小人还是偷跑出来的。” 王恍来回踱步,恍然大悟一般,拍手道:“有诈,绝对有诈,黄口小儿想诈我。门儿都没有,哼!” 之后又吩咐下人,把王恒叫了过来商议,果然两人是达成共识了。 “死而复生,哪有那么容易,张经纬天生富贵,从小灵汤妙药吃多了,能活过来实属命大。”王恒摆手笑道。 王恍说:“说正事,有没有找到新的送货人?” 王恒点头道:“常家的三兄弟,这三人是朔州人士在云州没有根基,替我办过事,胆大心细,要钱不要命。” 王恍吩咐道:“上边催得紧,等风头过了立马出货。” 王恒应了下来,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说道:“是,我这就安排……噢,侯爷快回来了,今天我家小姐得了家书,估摸着三天就到了。” 王恍狂喜:“太好了,侯爷回来,就立马出货,到时候什么风都能压下去了。” ……. 此时,云州府衙内。 刘延之打量着眼前的学生,外表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原来的那个张经纬。 张经纬苦笑道:“老师,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您这样盯着,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刘延之这才缓缓开口:“你是何时学会的医术?” 张经纬说:“学生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急救法。” 刘延之摇摇头,说道:“我的学生我最清楚,除了通典和诗词你是一概不看,那样的书,你称为俗物。” 张经纬思维飞快转动,停顿了一瞬,回答道:“呃……老师,学生之前愚钝,知识就是力量,若能使人进步,皆是圣贤书。” 刘延之欣慰的笑了笑,便说道:“嗯,你变了,如今的你懂事了。” 第25章 村南村北 夜间,快丑时了(凌晨1点左右。)府衙的各房的吏员们才下班,平时说话很明了的太守大人居然可以讲三个时辰的口水话。 这还归功于张经纬,助理的工作就是为了把简单的事情,复杂的描述出来。 比如说“总经理两点要来车间检查。” 张经纬的润色下就成了“为贯彻安全生产工作的第一宗旨,我司总经理于下午两点莅临我部检查,请各组组长……” …… 拖住了大部分吏员,狐狸尾巴也就露出来了。 报信的衙役被遭到羁押,不一会儿就供出王恍兄弟二人毒杀朱半山的罪行,但现场破坏的太严重,而且缺乏证据,卢辉也不好下令拿人。 眼下只有看朱半山有没有配合的意愿。 同知府内。 刘延之刚要睡着一个捕快就来敲门,随身书吏给他开了门。 见到刘延之后,捕快开口道:“同知大人,朱半山能说话了。” 刘延之瞬间清醒,披上衣服便跟着捕快走了出去。 在医馆里,朱半山虚弱地靠在床头。 刘延之赶忙上前问道:“朱半山,本官问你,关于王恍兄弟的事,你是否清楚?” 朱半山微微点头,用尽力气说道:“他俩...在要庄的事......我知道,所以...他们要灭口。” 刘延之心头一喜,连忙让人取来笔墨纸砚,记录下朱半山的口供。 “王恒在要庄用我的名籍办了两套房产,一套在村北,一套在村南,村北的那套房子起初他也不让我过去,只让我在村南那间屋子等着把货送出去,就这样我在要庄送了三年货,来来往往多少回我都不记得了。” 刘延之打断他,问道:“什么货?” “开始只是一些金银珠宝,后来就变成了盐、药、粮食,直到变成武器、甲胄,我才明白,他们在做掉脑袋的事情。” 刘延之瞬间紧张起来,手不断的在颤抖,呼吸急促。 不过马上他又恢复平静,并问道:“货送到哪儿?” 朱半山回答道:“到应州的驼峰关,有人接货,那人说是要往朔州去。” “说说村北的房子……” “村北的房子里有几个牛羊棚,牛棚下面是一个地窖,很深很长的地窖,已经被他们挖通,连通河道和村南……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朱半山咳嗽的厉害。 据医馆的大夫说,虽然死里逃生,但可能会落一辈子的肺痨,所以近日尽量不要叨扰,多静养些时日。 刘延之很快就抓住细节,问道:“河道?可有水运?” “不知道,通判统管云州水运,这对他来说不难,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咳咳” 朱半山说完像是用了半条命……他现在本来也就半条命了。 刘延之将供词理好,朱半山画完押后,揣进自己的内衬里,紧紧收好。 此时,朱半山开口问道:“同知大人,如果王家兄弟伏法,可否饶我家大姐和她女儿一命?” 刘延之严肃说道:“私藏甲胄,等同谋反,此事关系重大,我与太守大人会上报朝廷。即便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朱半山跪在床案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那我就……先谢过大人……咳咳,另外……替我谢谢恩公,有需要的话,我定肝脑涂地。” 刘延之点了点头,便回了府衙。 刘延之没有叫来众人,而是自己一个人这份供词反复的看了几遍后,拿出一张地图标记出动词中所提到的地点以及云州的河道。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宿,直至鸡鸣,他才轻揉太阳穴,伸了伸懒腰,趴书案上小憩片刻。 哐——! 他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卢辉气冲冲的走进来。 刘延之抬眼看着他,没好气儿的说:“啧,我说卢大人,您这是作甚?” 卢辉问道:“你昨晚提审了?” “我可没提!审!,我是到医馆审的。”刘延之故意将“提审”二字拉了个长音。 卢辉继续问道:“你这样做,就不怕打草惊蛇?” 刘延之说:“我断定,他不会相信朱半山还活着,我们做得越逼真,他就越觉得我们在欺诈他。” 卢辉突然明白,说道:“所以你去医馆,是故意卖的一个破绽。让他觉得你在演戏。” 刘延之得意的将自己做好的笔记以及动词呈现到卢辉的面前:“没错,供词在此,而且我还做了梳理。请过目。” 卢辉仔细查看供词和地图,眉头紧锁。 “想不到王家兄弟竟敢如此大胆!” 刘延之道:“此案牵连甚广,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刘延之继续分析:“按照朱半山所说,出了应州再到朔州,一路南下汾州、隰州、晋州……是晋王?!” 刘延之有所顾虑:“涉及到皇室宗亲,要不要告知相爷?” 卢辉道:“还是不用了,除非晋王亲自下场。” 刘延之问道:“那……要不要告知张经纬?” 卢辉告诫道:“延之,我知晓你对这学生的器重,但如今这般局势,万不可将其牵连其中。” 刘延之点点头表示同意。 卢辉继续说:“只因证据不足,最好是能当场擒获。我们先将鱼线放松一些,给他一个喘息之机。” “杨捕头这边可以抽调了?安排点事情给张经纬做吧,朱半山就由他来看管。” 其实他还是想让张经纬知道这件事,现在让他自己问出来吧。 卢辉点头道:“嗯,那我把要庄的人也撤走吧,赵昊那边……也没必要盯着了。” 赵昊这个倒霉蛋听闻朱半山的死讯后想连夜拖家带口回要庄,硬生生被太守的人给扣下。 现在还关在羁押所。 他老婆硬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嘴巴子往他脸上抽。 “赵昊,你个没出息的,到底是干了什么缺心眼的事儿?” 任打任骂,赵昊也没回一句嘴,也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这个虎妻。 他本就是羁押所的皂吏,都是同僚,也没太为难他,只是按照太守的吩咐,天一亮就把他给放了。 他也清楚再缺勤一天,就丢了这份饭碗了。官差在这个时代收入不算高,一个月二两银子还得是满勤,上面当官的捞油水,自己连口汤都喝不到。 本想赚点钱买一套大一点的宅子,偏被拉进了一起要案。 想到当时通判找自己教训张经纬时,就为那几十两银子,死都不接。 第26章 我,张经纬,打钱 张经纬奉命看管朱半山已经过了一整天,按照朱半山的说法,他已经招供了。 至于两个大人为啥不叫上张经纬,估计这件事情大到无法让一介“白身”参与进去。 既然无事,那就开摆。 朱半山经过这两天的治疗,已经可以吃点淡粥,甚至可以自己下床上厕所。 医馆的大夫,给了他一个马桶,前两天还在拉血,今天就正常很多。 两天没有进食,虚弱的话也说不上。 张经纬也端着一碗白粥吸溜着。 他来医馆之前就把自己租的房给退了,二两银子订的房,结果最后只退得一两零两吊铜钱。 付了朱半山的医药费,他扒拉一下自己的钱袋,所剩无几,本想去找马天茂借点,但马家的家训就是不向外借钱,即便他俩是同窗好友。 想着朱半山还要住很久的院,还有一群失业的弟兄等着糊口。 张经纬面露难色。 “恩公为何事发愁?”朱半山看着一脸惆怅的张经纬,不由得问。 张经纬也说出实情:“唉,家道中落,未免囊中羞涩。” 朱半山摸了摸袖口,尴尬的说:“我之前身上还装着几十两,中毒之后应该是被人给偷了去,找我大姐打个秋风?” 张经纬没好气的说:“得了吧,你大姐现在见到我恨不得把我活剐了,她还不知道你还活着。” “我觉得应该告诉大姐,现在她还怀着娃,如果伤心过度我怕她身子撑不住。” “你身上可有何物作为信物?又或者你大姐是否识得你的笔迹?” 朱半山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个精美荷包,上面绣着一个“朱”字。他说:“这是我大姐给我的,她应该认得。”张经纬接过荷包,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点点头。 朱半山又说:“我大姐读书不多,但字还是认识一些的。我可以写封信,说明情况。”于是,朱半山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张经纬。 张经纬拿着信和荷包,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朱半玉收到信后会有什么反应,但他决定试一试。 他让张六拿着信物和信去找朱半玉,并嘱咐此事不要声张。 张六离开了医院,朝着朱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思考着该如何面对朱半玉,以及如何解释朱半山的情况。 好像太守,也没有要求保密。 张六来到朱记门前,已经歇业了,可能就一直没有开业吧。 他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伙计探出头来,询问有何事。 张六表明来意,将荷包和信递给伙计,并转达了张经纬的嘱托。 伙计接过东西,承诺会转交给朱半玉。张六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朱半玉正在店内收拾东西,准备去府衙领尸,听到伙计的传话,心中一惊。 她急忙拆开信,阅读起来。信中的内容让她既惊讶又欣喜,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绣着“朱”字的荷包。 伙计急忙说出张经纬的嘱咐:“张少爷嘱咐说,此事不要声张。掌柜的,您看……” 她赶紧收起信,冲进柜台抓起唯一一张银票,和一大袋碎银。随后匆匆往医院赶去。 朱半玉赶到医馆,直接找到了张经纬,她将银票和碎银递给他。 “这是我全部了,你先拿去用。”朱半玉说道。 张经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又转露出尴尬的表情,说着:“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这这也太多。”张经纬看着写着的500两的银票,说话都变得磕巴了。 朱半玉轻轻摇了摇头,“恩公多虑了,这点银两难报恩公的救命之恩。” “那那就先谢过了,先说好,我这算是借的,以后一定会还的。”张经纬说道。 朱半玉听了,直摇头。“不打紧,不打紧,那个...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张经纬带着朱半玉来到了朱半山的病房。朱半山看到姐姐来了,非常高兴。 “姐...你来了。”朱半山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朱半玉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你可吓死姐姐了......还好你没事。” 朱半山向大姐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朱半玉的眼泪潸然而下,嘴里还骂道:“王恒这个畜生,咱爹还在的时候供他上学,供他考科举,他居然想害你。” 朱半山说罢也是面色凝重,涕泗横流:“幸得恩公宽宏大量,竭力将我搭救。。”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朱半玉便离开了病房,让朱半山好好休息。 张经纬送她出去,两人在医院门口告别。 “再次谢谢你,朱掌柜。朱半山我一定替您照顾好。”张经纬说道。 “恩人不要再客气了,以后有难处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朱半玉说完,拜别之后转身离去。 看着朱半玉离去,张经纬付清了之前拖欠的医药费,转身就向府衙走去。 …… 来到府衙,张经纬向刘延之汇报了朱半山的情况。但一问到案件进展,刘延之就开始躲闪,规避。 见案子有隐情,刘延之不肯告知,那他就开始索要银两。 张经纬开始哭穷:“老师,今非昔比呀!我竟沦落到问一女子要钱。” “我为官清廉,如何拿的出500两替你还账?” “老师,一定有办法的,之前不是还收了皇甫灵交来的罚款吗?” “罚金罚款都是交由户房打理,可户房又不归我管。” “好,你不管,那我去找太守大人。” 说完,张经纬提着自己的长衫,向太守府走去。 张经纬来到太守府。 求见太守。 门卫将他拦住,问他有何要事。张经纬说明来意,门卫进去通报后,让他在门外等候。 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卢辉。 本想发怒的张经纬这个时候就苦笑一声,草草离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白嫖了一样。 其实,他只是要惩治一下那个该死的管家,可没曾想,居然查出一起走私案,而且是走私甲胄,按照张六给他的说法是走私甲胄罪同造反。 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他一点都不想半途而废。 可能是王恍背后的力量太过强大吧。 强大到让一群郡城太守、朝廷命官都会害怕,难道是晋王,可晋王也没理由造反呀。 张经纬嘴里念叨着:“不行,我得回去问一下六叔。” 第27章 何以解忧?唯有麻将。 张经纬回到医馆,路上顺便买了一张,天朝的地志方位图,摊开在桌面上。 在开始分析之前,张经纬要求张六告知天朝细节一点的行政级地方。 “整个天朝分为中枢、北地、西陇、南蜀、东夷五大地区,又以运河、大江为界,分为二十二司道。” 张经纬心里在代入着:把运河代入黄河,大江代入长江,二十二司道代入的是二十二个省份。 司道是省,那么州应该就是市。 张经纬说:“重点讲一下北地。” 张六一一道来:“北地复辟以来有运河以东的河东道,以北的河北道,还有渤海司。我们是在河东道最北方的云州,再往北就是边关了。” 张经纬问道:“北地只有晋王一个藩王吗?” 张六答道:“北地还有齐王、冀王、魏王、恒王,不过在咱们河东道的只有晋王一个。” 张经纬心想:藩王,事实上就是军阀吧。 张六回忆起之前在张家听到的情报:“先帝龙驭宾天,天朝分崩离析,幼帝沦为傀儡,丞相权倾朝野。” “藩王既然都是皇室宗亲了,为何不举兵清君侧呢?” 张六连忙压低声音:“嘘——少爷,轻声……” “少爷怕是有所不知,如今他们皆盼对方起兵,起兵之后,即可借平叛之名,堂而皇之削弱对方。待到一家独大时,再笼络天下豪杰,清君侧……” 张经纬懂了,虽是血亲,但也经不住那张椅子的诱惑。“噢~争当皇帝?” 看着地图上的河道,张经纬不解的问:“要庄这条河道,一路向西延伸,然而其源头却并不似运河,难道是地图有误?” 张六解释道:“地图所绘并无差错,此河径直通向关外。每临塞外落雪,此河即会断流,直至来年春回,方得重流。” 张经纬瞬间毛骨悚然,磕磕巴巴的说道:“如果这条河道不是出货用的……而是进货……那晋王与关外……” 张六直接反驳道:“不可能,晋王复辟云州,劳苦功高,深受百姓爱戴,一代贤王怎会做出卖国求荣的事。” “但愿是我想多了……” 过了一会儿,王二狗急匆匆的跑到张经纬面前,喘了半天。 张六递给他一杯茶,让把气捋顺了,说话。 王二狗喝了盅茶,缓缓道:“侯爷快回来了,今天已经放榜,迎凯旋之军入城,全城百姓都要去迎接。” 张经纬问道:“嗯?何时入城?” 王二狗回答道:“三日之后也就是七月二十,午时入城!” 张经纬冷笑道:“是时候该找我这个老丈人谈谈了。” 又过了一会儿,木头拎着一个箱子,进了病房,打开一看是一副骨质麻将。 这是找马天茂借的,虽然借不了钱,借些物件总是可以的。 在这实在无聊,张经纬可不是爱看书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了解到这个时代还有麻将这个东西,他就问马天茂借了一副。 “六叔可会打麻将?” “略通一二” 但除了张六没一个会的,此时朱半山听到麻将的声音,顿时惊坐了起来。 明明很虚弱但还是强撑着坐到桌案旁:“我会,插我一家。” 张经纬劝说着:“你可是要静养的,一天住院费那么高,别拖到最后,你姐这点家底也被掏空。” 众人心想:亏少爷说的出口,都能想到在病房里打麻将了,还提什么静养。 “无碍无碍,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药。”朱半山举着两颗麻将,笑嘻嘻的说。 最后他们还是拉着木头一起搓麻将。 张经纬用了半个小时告诉木头玩法,之后就边打边学。 最后定下不限番,每番5文,木头看了看刚结的工钱还不五吊钱(一吊钱有160个铜板。) 朱半山用一沓纸等样撕成128张,每人32张。一吊钱的底产,输光结算。 哗啦啦。 搓麻将的声音响彻医馆,还好住院的只有朱半山这一户。 “二饼” “三万” “幺鸡” 到了木头摸牌,他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又看了看桌上立着的。 小声问道:“这四个一样的是不是就是杠?” 张经纬提醒道:“没错,杠了记得再摸牌。” 木头杠下,摸起一张。 “少爷,我好像糊了。” 朱半山在一旁震惊的说:“的确,杠上开花。暗杠加番,哟,还是混一色,我算算门前清,杠上花,暗杠,混一色,4番16倍。” 每人掏出16张纸递给了木头,木头这时也笑嘻嘻的,接下了。 到了第二圈,由于木头坐张经纬上家,张经纬每打一张牌,木头都碰,连碰了四张牌,他手里只剩一张牌了。 张经纬终于是拿到了一张好牌,连忙把手中落单的三元丢出去。 “红中!” 刚丢出去,木头面露喜悦,他翻开了手中仅剩的一张牌,竟然也是一张红中。 “少爷,我又糊了!” 朱半山拍着手叫好:“我去,碰大对,撞三元,2番4倍,恩公撞大运啊!” 就这样,又打了两圈下来,张经纬是第一个露底的。 从钱包里掏出一吊钱递给木头,木头本来想拒绝,但是上了赌桌就要有赌徒的气节,张经纬硬把钱塞进木头内衬里。 第二轮开始了。 这把开始玩的就是人情世故了,张经纬点炮也没人要,但今天的牌臭到他怀疑人生,别说胡牌了,连听牌都没有过一次。 第二轮由朱半山破产清算。 第三轮开始前,张经纬跟木头换了个位置。 “我去,这真的是天胡开局啊。一进一听,看我来个无字门前清,东风。” 东风刚打出去,木头先是眉头一皱,愣了一秒,然后又去摸牌。 “等会儿!” 张经纬撇过头去看了看木头的牌。 大四喜缺一个东风。 果然,在放水。 “木头,你可晓得“否极泰来”的含义?近日之事颇为不顺,若借此麻将得以转运,还望你莫要如此。” 平时都是讲大白话,突然认真起来,木头知道了严重性。 深深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去摸牌。 “自摸,大四喜,混一色。” 一把大牌,本来他胡了张经纬的东风只算大四喜,混一色。现在还要加个门前清又上了一番。 大四喜2番,总4番16倍,家家有份。 本来面色惨白的朱半山,现在面色红润起来。 只是听闻其好赌,没想到是嗜赌如命。 几人就这样一直打麻将,打到深夜,被医馆大夫强行叫停。 最后结算,张六赢了50文,张经纬和朱半山两人各输了10吊钱,整整一两白银,全输给了木头。 朱半山没有半点沮丧,反而有点心满意足的样子。 而张经纬哭丧个脸,看着钱包里躺着的几粒碎银子。 朱半玉的钱都拿给了朱半山当做住院费。 自己的资产已经见底,之前发箍卖的钱,已经被花得七七八八,再这样下去怕是得出去找工作来维持生活了。 第28章 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王恒在外鬼混一晚,早上蹑手蹑脚的回家,被一夜未睡的朱半玉堵个正着。 朱半玉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性子变得泼辣了些,初闻弟弟的死讯,本就伤心欲绝。 听闻是自己的丈夫加害于他更火冒三丈。 半个宅子都被拆了,要不是有街坊拦着,又加上朱半玉有孕在身,王恒这把老骨头非被她活啃了。 趁此机会,王恒一溜烟跑到通判府找他族兄。 王恍先是嘲笑了一番,得知事情缘由,便一脸严肃起来。 “朱半山真的没死!!” 王恍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被暴打得鼻青脸肿的王恒。 “如果他真的死了,今天划在我脸上的就不是指甲,而是那婆娘的菜刀。” 王恒冷着脸,一阵后怕的说道。 他清楚如果朱半玉知道亲弟弟真的是被他害死的,后果有多可怕。 所以他初步断定朱半山没有死,而且还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朱半玉。 王恍被这起死回生的朱半山,弄的焦头烂额。 “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想想。”王恍说罢,便挥手让王恒离开。 王恒刚走,王恍便唤来管家,小声吩咐道,“你速去要庄,告知他们准备出的那批货,等皇甫长水回来后,白日送出。” 管家领命后匆匆离去。 王恍眉头紧锁,心中暗自骂道,“王恒这个白痴!一点小事都搞不定,再拖就要拖出大事了。” …… 此时,在医馆,朱半山正倚靠在床头,捂着肚子翻来覆去。 今天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好转,你就是上吐下泻,只不过恢复了一些气力,能叫出声了。 张经纬拿着地图一直在端详,他看着河道越来越不对劲。 这份图已经找张六、张十一这些老人确认过绝对不会有错。 这河道完全不能引流运河,但是村北村南这样的地势差,若是用地道挖通至河道,那岂不是直接把自己给淹了吗? 难道王恍的目的是为了被发现时毁尸灭迹? 这条河道汇入桑子河,桑子河又会聚水车田湖,嘶~ “我,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王恍会不会放水淹村?又或者引狼入室?” “况且,此河本就发源于关外,倘若戎人乘船攻破水防营,那云州便是那囊中之物。” 说着张经纬摆起了麻将来模拟沙盘。 没有过多犹豫,站起身来披上外套就拎着张六往府衙赶去。 那谁知道府衙这边还是给他吃了个闭门羹,他气的直咧嘴。 此时他想到了皇甫灵,他转身就往侯府跑去。 “此事我要跟皇甫灵说,云州守备营皇甫家也能调动!” 张六说:“少爷,或许再等几天,等到侯爷回城,到时候咱们再商量。更何况这只是一时的猜想。” 张经纬冷声道:“等到大军入城,做那瓮中之鳖?” 张经纬和张六赶到侯府。 整个侯府已经像是热水烫了蚂蚁窝。 大门被擦得反光,地板上是未干的水渍,大堂、回廊,都有下人在边洒水边打扫。 此时此刻,皇甫灵站在人群之中,已不见之前的那番英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女孩想获得礼物的期待。 像是小时候那种期待着出差回来的爸爸,从公文包里掏出的礼物的感觉。 “姑爷!小姐,是姑爷……” 一个丫鬟看到张经纬后对着自家小姐大喊。 “几日不见,你……似乎胖了!”皇甫灵上下打量了一眼张经纬,便没好气的说。 “你不是奉命看守朱半山吗?全城都知道你把死人救活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能耐?” 张经纬鼻子直接翘到天上:“以前是以前,现在嘛……”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开口,跟她说云州的通判要造反,要淹了整个要庄?跟她借兵? 张六在一旁急了:“少夫人,出大事了,王恍王恒欲要谋反,所做之事罪大恶极。反正,反正少爷猜想的是……” 听完这话,皇甫灵看了看这主仆二人,顿时心里就有了答案。 她背过身去开口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说通判大人草菅人命,你想拿他归案?” 张经纬点头道:“对对对!” “然后你发现他私运盔甲罪同造反?” “对对对” “现在你想借兵……平乱?” “哎哟嘛!真不愧是我媳妇啊,为夫想什么你都知道!” 皇甫灵平静的问:“所以你现在想干什么?” “借兵啊!” 皇甫灵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张经纬也不想装傻了,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皇甫灵却是一脸茫然。 “我知道你现在很懵,但是你先别懵。” “你爹,也就是我岳父,如果这个时候进城是很危险的事。” “你把他逼急了,咱们就都去吹海风吧。” “能明白吗?” 皇甫灵被他这左一言右一语的,差点就被逗笑了。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张经纬。 张经纬一脸疑惑,问道:“你给我银子干什么?” 皇甫灵很认真的说:“你出门左转进坊市,有个豆腐铺,你去买两块豆腐。” 张经纬也是很认真的听着:“然后呢?” “然后你一头撞上去,顺便再把你身后的张六也撞死!” 张经纬无奈的咂吧了一下嘴“啧!” 这一举动引起了皇甫灵的不满。 “我本以为你在官府这两天可以变得安分点,没想到你却更加纨绔!” “就仅凭你一个猜想,居然要我调动守军。”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不想你去参与什么走私案,就在侯府,有父亲的庇佑不好吗?” “就这样不好吗?” “你当初究竟为何要入赘我家?你是真的……” 在皇甫灵的一顿输出下,张经纬全躯一震。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道:“皇甫灵,你……你知道……好吧,好吧!你,你们……” 他实在忍受不了了皇甫灵居然知道这件事,甚至于他皇甫家有直接参与。 …… 张经纬失魂落魄的走进医馆。 木头见状想上前安慰,却又被张六拦了下来。 “让少爷静静,无碍的。” 张经纬坐在床边,看着朱半山憔悴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皇甫灵的话。 “她,会不会有苦衷啊……” 张经纬自言自语道。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王恍却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医馆,嘴里还带着讥讽的笑声。 木头想冲上前去,却被张经纬拦下。 朱半山看到王恍,整个人缩进床里,吓得瑟瑟发抖。 第29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着这讥笑很不是滋味,张经纬开口道:“通判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本官今日特来告知张少,莫要以为你用何种妖法救回朱半山,就可对我造成威胁!” “侯爷明日便会率军归来,你这丧家之犬,尽管放手一搏,且看你家泰山究竟会帮你,还是会帮我。” 想必是知道了他在皇甫家吃瘪的事,张经纬咬紧牙关,双拳捏得咔咔作响。 张六则是瞥眼看了一下窗外,带着刀棒的衙役已经将医馆围住,他相信只要王恍有什么不测,他们都会被剁成肉酱。 于是急忙上前控制住想要动手的几人。 “卢辉已将所有眼线撤离,他们亦心有惧意。” 王恍嘴里还在输出着垃圾话。 “本官看你有些能耐,你若跪地向我磕三个响头,此事便可作罢,并且在侯爷前替你美言几句。” 张经纬突然仰头长笑,众人被吓得愣在原地数秒。 “你何故发笑?” “我笑你啊,当条狗也只能当只吉娃娃,狺狺狂吠,毫无威慑可言。” 王恍大怒:“吉,吉什么……你居然又骂我是狗!” “你也配?妄你还读过圣贤书,既为一方父母官,不为君不为民,为你那口袋里的三瓜两枣,草菅人命,以我看来你简直不如牲畜!” “你,你竟敢……” 王恍涨红着脸,指着张经纬,欲要做声,却被张张经纬给打断。 “竖子!居然还敢做声,我看你爹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出你这破玩意。” “食君之禄,竟做出谋反之事,你自己想想你配吗?” “你这不忠不孝的玩意儿,多说你两句,简直是浪费本少爷的口舌。” “居然要有脸搁这儿听,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呸……你这无耻之狗!” 跟着李师傅的这几年,本事学会不少,骂人的本事自然也不会来落下,自己也挨过不少骂。 骂人的终极奥义,骂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对方回嘴,不然就变成吵架了。 王恍被骂的胸前一阵起伏,脸都憋成猪肝色。 从腰间摸索半天,抽出一把匕首直向张经纬冲去。 “小杂种,我杀了你!” 木头飞身上前抬起脚来,一脚把失控的王恍踹翻在地。 随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横刀架在王恍脖颈上。 听到动静的衙役,不停的往外涌了进来。 张经纬等人就这样被围了起来,王恍被当作人质,僵持着。 几个没见过阵仗的,手里的刀都给吓掉了。 这些衙役不比捕房的快手、捕手,都是没经过训练,拿着府衙最低的薪水,却像牛马一样替当官的办各种苦差。 医馆的郎中们可被吓坏了,立马到街上通报了巡捕,大概僵持了一刻钟的时间,杨捕头带着人赶到医馆。 “住手!都给我住手!” 杨捕头大喝着,这些衙役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 木头也放开了快要晕厥的王恍。 “劫持官员可是死罪!杨捕头,快拿下他们!” 杨捕头拱手道:“张经纬等人侍奉太守之命,在此看守朱半山,通判大人未得通文私闯禁地,卑职也不好交代。” 王恍一口老血喷出,估计是那一脚踢出了内伤。 “你,你们……杨超!你个小小的捕吏,你怎敢……” 杨捕头低着头,又拱手道:“还请通判大人速速离去,莫要为难卑职。” 王恍气的咬牙切齿:“好,好啊,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甩着袖子就带着杂鱼离开。 张经纬上前问道:“杨捕头如此帮我可是老师的指使?” 杨捕头笑道:“大人们交代,我们这些当差的服从便是!” 张经纬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当做杨捕头几人的喝茶钱。 杨捕头也笑嘻嘻的接过揣进袖口。 “张少大方,哥几个就不叨扰了!” “那就多谢杨捕头了。”张经纬说道。 待杨捕头走后,张经纬转身看向其他人,沉声道:“大家收拾一下,准备转移。” “为何要转移?这里不是很安全吗?”有人疑惑道。 张经纬解释道:“王恍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带人折返。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听后,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张经纬心中暗自思忖,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决定先联系刘延之,看看是否有其他合适的落脚点。 …… 刘延之在同知府里打转,张经纬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老师的回复。 刘延之开口道:“你真的是太冲动了,王恍这人心眼极小,你现在又一介白身。真不应该激怒他。” 张经纬说:“现在已经准备好转移了,老师可有合适的落脚点。” “王恍在云州城手眼通天,到哪儿都不安全,除非……侯府。” “老师您是知道的,我与皇甫小姐的过节,你要我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刘延之拍了拍张经纬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与她本是夫妻,北侯之女何等气魄。你收起你那顽劣的心,一切会有个结果的。” “老师,你们……是不是……” 放在张经纬肩头的手,又重重的按了一按。 “稍安毋躁,朝野之间的事情,不可意气用事,也不可独断专行。” …… 最后张经纬还是听了老师的话,回到医馆,带着众人往皇甫家赶。 木头背着朱半山,梁大海拿着医馆的药,张六和张十一先一步到皇甫家通报。 王二狗和刘关金抱着一堆杂物,包括麻将以及那张被要标记过的地图。 现在已然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闭着门,皇甫家还在灯火通明。 皇甫灵已经在门外等候,二十几个家丁丫鬟,也是齐刷刷的站着,张经纬搞不懂这是要闹哪一出。 “恭迎姑爷回府!” 喊得很大声,就算隔着两条街你也能听到这声音。 他下意识的看向暗处,有几个黑影突然窜了一下。 突然明白了,这是在保护他们。 来到门口,张经纬不好意思的看着皇甫灵,又不知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皇甫灵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侯府可以保住你们的安全。” “但是……你要住东院,其他人住柴院。” 张六欣喜,东院是之前少爷住的,这说明皇甫小姐心里还是有我家少爷的。 张经纬应下:“可以……但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放心,这是云州城最安全的地方。” 皇甫灵的语气坚定。 就这样,张经纬一行人在皇甫家安顿了下来。 第30章 再回皇甫家 小破院里的水钟已经空水了,木头拎了几桶水给它加上。 不知为啥,一回到这里几人莫名的有些安心。 几人也不知道明日该不该上工。 王恒带着两个家丁走进柴院,众人摆好架势准备战斗。 “别误会,我只是来传话的。” “我家小姐吩咐,明日迎侯爷回城,要换上新衣。” 说完便示意身后两个家丁将几包衣服递给张六。 发完衣服一溜烟的跑了。 灰色的一套短褐,和一件青色半身外衫,每人都有。 木头挑了件最大的。 大半年没有买新衣服,几人高兴坏了。 张六先是洗了个凉水澡,穿上这套新衣服,以前张家给的工薪,虽然高,但都省吃俭用的给自己孩子读书了,自己一直穿着粗布长衫。 …… 东院。 东院的下人为张经纬烧好热水澡,两个丫鬟伺候着他洗澡。 本来他是拒绝的,但是两个小女孩温柔又可爱,再加上舒服的按摩手法,瞬间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洗完上半身两个丫鬟就出去了。 张经纬看了看搓完灰的身上白了两个度,又发现自己确实胖了一圈。 但再往下看,发现了一个惊奇的事情。 或许是刚刚漂亮丫鬟的按摩手法让血气方刚的他有些许生理反应,他发现自己躯体变化很大。 喜欢健身的他,以前总是会在洗完澡后欣赏自己的躯体。 那时的尺寸只是正常亚洲尺寸,但现在估计都快赶上黑人的了。 他苦笑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只有减肥才能让它现出原型啊。” 这水里加了一些香料,泡了半个小时。 张经纬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清淡药香味,这味道像是一种花香,但花香里还夹杂着一种他从未闻过的香。 他起身抄起一旁的粗布,擦干自己的身体后,想要穿衣服。 尽管他努力记住刚刚脱衣时的步骤,但现在又忘了怎么穿。 穿的乱七八糟的。 索性穿个内衬,就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门他才发现这是刚穿过来的时候停棺材院子,还跟当时看到的一样恬静文雅。 只不过现在是晚上,借着月光他来到池塘边,用手抓揉着自己的短发。 心里想着:在现世,自己留的是硬汉寸头,现在清瘦了很多倒不如留一个三七背头再耷拉一小撮毛,看着就跟EXO男团成员似的。 此时,皇甫灵拿着一顶精致方帽,从东院角门进来,没有带下人,想亲自给张经纬送帽子。 在她经过走廊的时候,又想起那天在此处踹了张经纬一脚,心中溢出一丝愧疚。 她发现张经纬在池塘边摆弄着发型,完全没有发现她。 “咳,咳” 干咳两声,张经纬猛然回头。 “……这是淘宝斋订制……看看合不合适。” 皇甫灵将手中的方帽递了出去。 一接过帽子,张经纬就开始嘟囔着:“好丑的帽子,啊,不过刚好合适。” 张经纬之前戴的帽子有些偏大,时不时会往前梭,挡住眼睛。 “谢谢你,我剪短发太突兀了!还麻烦你专门给我买帽子。” 张六在与他分别之时交代过,对皇甫小姐要客气一点,不要太冲了。 “不突兀,与你的性子刚好相称。” 皇甫灵手背在身后一个劲的抠指甲,脑子一抽,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随口一说。 张经纬看出了她有些紧张,故意深情的问:“我的性子?你……喜欢吗?” “喜……啊,谈不上喜欢,只是……欣赏!” 磕磕巴巴的说完,皇甫灵开始蛄蛹着。 今晚的月光亮的吓人,院中的灯光映出皇甫灵脸上的一抹绯红。 按照张六所说,皇甫灵对原主是有感情的,而原主是心里想的是青楼里的那位花魁。 但现在的张经纬未见过花楼里的姑娘,对皇甫灵也没有太多感情,毕竟在现世中也只跟皇甫灵认识一天而已。 张经纬可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纯情大学生。 大学谈了个女朋友都快订婚了,还被一个啃老的富二代给绿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是个i人(i人指社交恐惧症患者)。 每次公司同事小聚,他都撩的那些小姑娘花枝乱颤,但他也从来没有想去渣她们。 …… 回过神来,皇甫灵已经站在身前半天。 他必须开口说点什么:“对不起……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皇甫灵捂嘴轻笑道:“其实同知大人早已经跟我联络过了,官家的事就交给官家吧。” 张经纬又不解的问道:“那为何昨天不告诉我呢?” 皇甫灵说:“这不是王恒还在吗?” “此案会不会……” “父亲乃是戍边的北侯,怎可会与这些小人同伍。” 皇甫灵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一步说出他的顾虑。 “我想也是,嗯……那个……昨天你问我为何要入赘你皇甫家,我想……有个了答案。” 皇甫灵皱起眉头,眯起双眼,等待着他说下去。 “虽然我缺失太多记忆,但是……每当我看见你,我的心就像被刀割开那般痛楚。” “我不单是需要皇甫家的庇护,我是真的想做出弥补。”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额……但为佳人做贤良。” 以上的这些都是他编的,包括后面的俗语,下一句都没想的起来,随便编了一个糊弄过去了。 皇甫灵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两人在月光下伫立,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四目相对,张经纬意识到,自己对皇甫灵的感情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甫灵静静地站在身前,月光与烛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像是天上私下凡尘仙子。 张经纬摇了摇头,把那脑中的意淫甩了出去。 “那个……时辰不早了,要不先休息?” 皇甫灵点了点头,离开前还丢下一句话。 “以前你叫我灵妹,以后也这么叫吧,我爱听。” 张经纬望着皇甫灵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抚摸着帽子,感受着上面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皇甫灵的气息。 回到房间,张经纬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他知道,自己对皇甫灵的感情已经不再仅仅是愧疚,而是多了一份心动。 ……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车间办公室的沙发上,而身边只有皇甫灵一个人。 张经纬心想: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就回来了? 但此时的皇甫灵很不对劲,穿着一套颇有情趣的jk,两腿套着黑白半腿的丝袜盖住了修长的肌肉腿,一脸妩媚的吻着他。 “皇甫灵,你在干嘛?” 皇甫灵一脸潮红,将张经纬扒拉个精光,“干你啊,我表达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是说了吗?叫我灵妹,我,爱,听~” 说罢,两人又缠绵在了一起。 张经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一身的疲惫和负面情绪都倾泻了出来。 张经纬这才精醒过来。 外面天蒙蒙亮,他用被子抹了抹身上的汗,脱掉那羞秽的裤子,借着微弱的灯火,找了两张纸擦了擦,又去睡了个回笼觉。 第31章 初见皇甫长水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一通锣声吓得张经纬跌落床下。 锣声停止后两个丫鬟抱着一套新衣服走进房间。 两个丫鬟同时被吓了一跳,因为张经纬没穿裤子,光着腚的站在房间里。 张经纬连忙捂着裆部,缩到床上。 “姑爷,我们来替你更衣。”一个丫鬟开口道。 张经纬说:“你们进门不先敲门啊!放那儿吧,我自己会穿!” “是。” 两个丫头放下衣服后,就害羞的跑了出去。 张经纬抓起衣服先把内衬换了,拿起内衬(衬衣衬裤)的时候就感觉这质感很好,想到还是棉料,裆部还有加厚。 一件圆领的直身红袍,用料是锦缎的,看上去非常华丽。 只是套上内衬以后它就有点后悔把丫鬟轰出去了。 这衣服上有七八根绳子,内衬上也有七八根,包括衬裤腿上也有两根。 不一会儿张六就跑来东院服侍起来。 一边服侍一边教着。 先穿上袜子,这裤腿上有两根绳,是跟袜子上的绳连结,这衣服上的绳是跟衬衣上的绳连结,通常只连腰间跟胸前的两个,多出来的绳是为了根据身材调节大小。 最后再套上,一件白色的对襟透纱外袍。 人靠衣装马靠鞍,张经纬这一套穿下来,散发着贵族气息。 张六转着身打量着,“我们家少爷看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富家子弟了,像是王公子弟。” 张经纬洗了把脸,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觉比之前精神了些,气色也变好了。 这薄薄的外袍竟然可以把人肩背撑得一丝魁梧。 …… “小姐训话,所有人到前院集合!” 还没等张经纬欣赏完,家丁就在外面大喊着。 东院只有他一人,显然是故意喊给他听的。 张六引导着快步走到前院,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张六规规矩矩的站在木头旁边,而张经纬靠在一旁走廊的柱子上,看着正在训话的皇甫灵。 脑袋里一闪而过梦里她那妩媚样,顿时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俗话说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在自己潜意识里真的对皇甫灵有什么非分之想? 张经纬心想:不对呀,我也不好这一口啊。 以前大学时体育专业的女生也不乏有好看的,而且个顶个的身材好。但张经纬始终喜欢萌妹子! 作为老二次元的他,喜欢动漫社的cosplay,喜欢歌剧社的洛丽塔,喜欢娇滴滴的文学女。 张经纬开始健身自律后,他在健身房见到的无非三种女孩。 一种是借健身名义展现自己身材的,“梦想女孩”。 另一种是减肥、减脂、控制身材体重的猪猪女孩。 最后一种,也是最可怕的,魔鬼肌肉女。这一类女孩儿通常对自己有严格的饮食、训练标准,所以约也约不出去,异性缘很差。 性格是那种冷酷无情、拒人于三里之外,看上去就觉得他不好惹。也就是网络上常说的A女郎。 当然肯定有人会反驳,为什么要这样说A女郎!强健体魄,保护自己不行吗? 想象一下,你有一个块头比你还大的女朋友,别的女朋友都是“老公~你看我新买的衣服。”而你的女朋友确是说“宝贝,你看,这是我新练出的肱二头肌!” 这能一样吗? …… 张经纬脑袋里开了一场辩论赛。 皇甫灵则是动员侯府上下,贴标语、挂牌匾,拿好鞭炮,要到街上吆喝,通知十里八村的乡亲到城里来。 做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给她,父亲做足门面。 张经纬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皇甫灵喊他的名字。 “张经纬,即刻随我一起到城外跪迎父亲。” “啊?现在?” “对,现在!” “现在连卯时都还没出。” “你爹午时才率军入城,现在就去跪,是你疯了还是你觉得我蠢。” 皇甫灵眼神坚定地说道,“父亲领军凯旋,我们理应早早出城相迎。” 张经纬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拗是不过皇甫灵的。 皇甫灵也没再多说什么,叫上几个下人出了门。 于是,张经纬叫上张六跟着她们一行人前往城门。 …… 到达城门口后,发现太守、同知、通判,三个官员已经到场。 旁边还有一个案桌,桌上已经堆满密密麻麻的纸张,桌子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香炉和一块无名牌位。 一个老者站在案前,正眉头紧锁,欲要下笔,又直起身来。 “这是干啥?” 张经纬不解的问皇甫灵。 皇甫灵回答他:“这是官学的谭先生,也是今天祭文先生,在写告慰死去将士的祭文,而且还要写出这次出征的丰功伟绩。” 张经纬看了半天,这老者只写了四个字“魂归来兮……” 老者爪爪脑袋,索性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抄本,直接就照着书上写着:“呜呼!壮士已逝,英魂长存。尔等身披铠甲,手执兵刃,为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不惜马革裹尸……” …… 一个理科生看了都摇头。 此时王恍看到张经纬,气的胡子都给翘起来了。 张经纬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是没好气的扔了一句。“哟,通判大人,还没死呢?昨天你那半死不活的样,我还以为你挺不过昨晚了呢。” 皇甫灵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惹事。 王恍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沉稳的气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身后一个下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软垫,放在地上,皇甫灵便跪了下去。 张经纬一脸震惊,“我的呢?” 皇甫灵身后的下人没有回应。 张经纬无奈,只能自己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跪下。 他一边跪着,一边心里暗骂:非人哉,跪要让来跪,居然不给准备垫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经纬的腿渐渐麻了,他忍不住动了动。 一旁的张六给他扇扇子。 刚开始的时候跪的板正,过了没半个时辰,就开始站一会儿,走一会儿,蹲一会儿。 皇甫灵出言呵斥过两次之后,才消停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一支军队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皇甫灵的父亲——皇甫长水。 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铠甲,威风凛凛。 脸上尽是沧桑,两眼有神,两把刀眉不怒自威,大胡碴子花白,两鬓也尽是白斑,但不失英俊倒还添了几寸风骨。 的确符合张经纬想象中的古代将军形象。 皇甫灵激动地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张经纬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她身后。皇甫长水下马后,与女儿相拥而泣。 “哎呦,我的好闺女想死我了。” “父亲只出征两月就大破敌军,就不用这般矫情了。” 皇甫灵刚说完,她爹的脸一下就严肃起来。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皇甫长水走向张经纬,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越过了他。 接着走向祭台也是什么也没说,撒了一把瓮中的米。 就直接带着军队进了城,城外的众人都很懵。 城内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鞭炮声,锣鼓声此起彼伏。 但皇甫长水的脸却一直沉着。 第32章 来人,掌嘴。 侯府内。 军队归营之后,皇甫长水回到家,长途跋涉确实累了,本想在床上躺一会儿,却被一阵敲门声给破坏。 “侯爷,小姐请您用膳!” 皇甫长水应了一声,便起身前往饭厅。他看到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心中不禁感到温暖。 然而,当他看到坐在桌旁的女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只见女儿低着头,神情忧郁,似乎有什么心事。 皇甫长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皇甫灵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花,轻声说道:“爹爹,今早入城坏了礼制,回家又不见灵儿,灵儿心里难受。” 皇甫长水心头一震,他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居然无意间伤害了女儿。 皇甫长水,晋王举荐官拜正五品云城守备将军,后屡立战功封为“北侯”,麾下万人,威风堂堂。 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十足的女儿奴。 自小对女儿疼爱有加,谁要是欺负他女儿,他都会把那人活剥了。(张经纬是个例外。)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微笑着说:“好孩子,爹爹错了……唉!” “爹爹为何叹气?” “这次出征属实憋屈,区区百余宵小,却因那些个怯懦文官,谎报军情。军队开拔,白白浪费朝廷几月粮草!” “我只要爹爹无恙,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这还好张经纬没有在场,不然怕是要喷饭。 皇甫长水觉得这饭桌上似乎少了个人:“对了,灵儿的张家小郎君呢?” “刚刚去了柴房,应该正在赶来……” 皇甫灵听到父亲的话,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摆弄着衣角。 而此时,张经纬正好走进饭厅,他看到皇甫长水,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 “额……岳父大人!” “嗯,坐吧。”皇甫长水笑着点点头,示意张经纬坐下用餐。 张经纬应声坐下,眼神却始终不敢落在皇甫灵身上,满脸的尴尬。 皇甫长水看在眼里,心中生出不满。 “听闻你服毒自尽,我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向你泉下的父亲交代。” “家父离世,家道中落,实在受不了如此打击才会糊涂的选择服毒自尽。害得岳父大人担心,小婿在此谢罪!” 说完张经纬俯下身躯重重的磕了个头。 皇甫长水一时语塞,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婿,从没有把他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考中秀才之后,更是没有高看过他一眼。 正当哑语之际,皇甫灵凑到他耳边说:“中毒后,有些失忆……” 皇甫长水皱着眉头:失忆……是真是假? 他赶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张经纬。 “纬儿不必自责,我尊你爹为兄长,你乃兄长遗孤我自然会善待,更何况你与我家灵儿又是夫妻,不必如此拘礼。” “纬儿失忆,可找郎中看过?可尝试过什么方法?” 张经纬在磕头的这一功夫,挤了两滴眼泪。 “岳父大人啊,小婿苦啊……” 这一嗓子嗷的就喊出来了,他把王恒找茬,栽赃放火,狱中逃生,统统都给说了出来。 王恒冷笑道:“官府还未查明真相,姑爷莫要血口喷人才是。” 皇甫长水大手拍在桌子上,那结实的饭桌被震得晃来晃去,差点就没有站住。“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左右!拖出去掌嘴!” 身旁两个护卫把王恒拖了出去,一个接一个的大耳瓜子猛抽。 眼泪、口水、血水四处飞溅。 张经纬震惊住了。 虽然王恒是个实打实的坏人,但是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 “纬儿,可还满意?” 皇甫长水面不改色的问道。 张经纬也不敢做声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张经纬撇头看去,王恒已经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两三颗牙已经脱落,卡在嘴边。 “侯爷,已经昏过去了。” 皇甫长水咽了嘴里的菜,喝了口茶,说道:“用冷水泼醒给我继续打,打到姑爷满意为止!” 张经纬战战兢兢的说:“住,住手吧,可以了!” 拿筷子的手都不由得抖了起来。 很显然,知道他受了委屈,把王恒拖出去打一顿替他出气,希望他不要再深究下去,他完全相信,如果自己再不喊住手两个护卫会把王恒活活打死。 面对心狠手辣的老丈人,张经纬这顿饭吃得是大汗淋漓。 “纬儿,可有吃饱?” “饱……饱了……” “唉,属实让我没了胃口。要是在营中我还能吃个几大碗,撤了吧。” 皇甫长水摆了摆手,身边的下人就纷纷把菜撤走。 张经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简单告辞后跟着众人离开了饭桌。 皇甫灵本想陪父亲再聊会儿天,但看到他一脸疲惫,便也不再逗留。 回到房间后,张经纬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仍然心有余悸。 “没想到皇甫长水如此杀伐果断......以后还是小心为妙......”他暗自想着。 与此同时,皇甫长水在自己的房间中,思考着。 他叫来亲卫吩咐道。 “查查张经纬失忆一事......” 皇甫长水紧紧握着拳头,眼神坚定。 …… 今晚张经纬又失眠了,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直接找六叔他们。 柴院里。 “好,好啊。” “侯爷真是明辨是非。” “要我看,该直接杀了他!” 张经纬把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众人。 无一不叫好。 但只有张六皱着眉。 “这会不会是在试探少爷。” 张经纬表示赞同,“显然是看我对王恒是否起杀心!” 张六背着手踱步:“可能也是一种警告吧!” “若是此事真的与晋王有关,那侯爷怕是绝对逃不了干系。” 张经纬摇了摇头:“探过皇甫灵的口风,皇甫家没有参与这起走私。” 几人闲聊之际,一个护卫进院通报。 “姑爷,侯爷有请!” 说实话,张经纬现在有点慌,现在总感觉自己岳父会吃人。 “姑爷,请吧!” 那护卫将手朝着门外摊着,示意张经纬快走。 木头看出了张经纬的顾虑,问道:“我可否陪少爷一同去!” 那护卫诧异的看了一眼壮硕的木头,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自便!” 张经纬松了一口气。 在一起相处的这几天,木头给予了他极大的安全感,就这么短短几天里,他所看到的木头没有一场败绩。 第33章 莫须有 张经纬第一次来主院,院子周围种满了花草,中心堆着一些石锁、立着一个木桩,看来皇甫长水平时都有锻炼。 走进书房,只见皇甫长水托着腮玩弄着笔架上的笔杆。 “侯爷,姑爷来了。” 皇甫长水瞟了一眼张经纬,冷冷应了一声“嗯。” 张经纬开口问道:“不知岳父大人这么晚了,唤小婿前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你和你的老师在查一起走私案!” “这是官府的事,小婿没有过多参与。” 皇甫长水站起身,走到张经纬跟前问:“那朱半山为何会在我侯府?” 张经纬如实回答:“太尊的嘱托,要我看管证人。” 皇甫长水扶着他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王家兄弟走私盐茶,私藏甲胄,罪该万死!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说完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示意张经纬也坐下。 “我给你讲讲你爹的事吧,你爹的死……” 张经纬心想:果然,皇甫长水是知道真相的。 “我皇甫家本是军勋世家,跟随太祖夺得天下,但历代天子重文轻武,家族也就没落了。” “你爹与我,本家都是在中枢梁州,我俩是一起读书的童生。只不过我天资愚钝,几年后屡考不中,而你爹却已经是举人了,还是个解元。” “到最后他考中贡生,入了翰林院,而我去了军营成了一个兵卒。” 张经纬惊道:“我爹还做过官?” “你不会连你爹叫啥都忘了吧?” “啊,这……” 皇甫长水无奈摇了摇头。 “你爹名叫张廉,当年在翰林院也是意气风发,深得圣上器重。” “只可惜后来牵涉进了党争,成了牺牲品。有人污蔑他结党营私,圣上龙颜大怒,将他打入大牢。” “好在陛下没有要了他的性命,他便辞官来到了北地行商。” “那时的云州……还是‘察哈尔部’的管辖,我们在这里相认了,那时我才知道他已经成家了并且有了你。”说到这,皇甫长水眼里泛起一阵泪花。 张经纬听完,心中悲愤交加。脑子里一激灵,他突然想到什么。 “等一下,岳父大人不是在中枢从军吗?为何会出现在戎族管辖的北地!” 皇甫长水老脸一红。 “战败被虏,做过奴隶……被你爹买下……” 场面有些尴尬,张经纬也没再说什么。 “额……您继续!” 皇甫长水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说道:“也就是你爹,买下了我们一众乡勇,还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才得以招兵买马,推翻察哈尔的统治。” “我们收复了大半个河东道,最后被晋王招安。” “三年后我率军杀回云州,你爹联合所有的乡绅豪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戎人杀出了关外。” 听着岳父的话,张经纬很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是一方豪杰,那这叛国罪岂不是无稽之谈! “你爹本事很大呀,察哈尔早已经知道了一切,你们既然还活着。” 张经纬冷哼道:“哼,没死在戎人手里却死在你们手里。” “纬儿,之所以你们父子二人能活下来,是因为戎族大汗与你张家来往颇深……”皇甫长水语重心长地说道。 张经纬的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襟袍,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觉得我会信吗?” 皇甫长水自然是看到这个小细节,连忙解释道:“我与你爹乃是八拜之交,义结金兰,他是我大哥,我怎可能会害他。” “再说了,我图啥?说得好像我能当皇帝似的……” 突然意识到说错话,皇甫长水便没有多嘴。 张经纬拍桌起身,冲着岳父咆哮:“我不明白,我爹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要跟戎人的大汗结交?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叛国罪的恶谥!?” 皇甫长水摆手示意身边的护卫出去,又看了看站在张经纬身后的木头。 得到张经纬肯定的点头,木头也跟着出去了。 皇甫长水从书桌抽出一张白纸,写道:——先帝密诏! 他便缓缓开口:“先帝先后立了九太子,没一个活下来。先帝驾崩后,文臣们拥护皇长孙继位。如今的天子,可惜是个痴痫…唉…” 皇甫长水收起悲缅的神色继续说道:“传闻你爹出宫之前先帝秘密召见,并带走一份密诏,很可能是继位诏书!” 张经纬头脑风暴了一下:“这……这逻辑不通啊……若是继位诏书,理应交给皇室宗亲,为什么会在我爹那!” 皇甫长水道:“谣言是把杀人刀,流言蜚语本就空穴来风,四处藩王越是对你爹示好,那把刀就磨的越快!” “张家之所以富可敌国,都得感谢这些藩王。”皇甫长水继续说道:“这些藩王里,晋王最为势大,想借用密诏,颠倒黑白。” “可你爹死活不缴,他自焚的前夜,我已经收到了抄家的命令……横竖都是死!你爹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 听完岳父的话,张经纬抓着短发,来回踱步。 “其实他们都知道,那有什么诏书。有了我爹才能明知言顺称帝,这个时候我爹说谁是皇帝谁就是皇帝!” 皇甫长水点点头,表示赞同,“是这个道理。” 张经纬表情变得狰狞,眼里透着无尽的杀气,咬着牙,开口道:“就为了你们所谓的‘国王游戏’竟然残害忠良,你们的良心呢!?” 皇甫长水摇头道:“不不不,纬儿,你可冤枉我了,你爹早已把你托孤与我,这副局面他早就想到了,这是他最坏的打算!” “那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要来拉拢我,然后让我交出诏书?”张经纬阴沉着脸,语气冷的像冰块一样。 “所以你最好是真的失忆,做了我的女婿,我能保你保到我死之前!” 张经纬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道:“我明白,只是这口气,我实在难以咽下。” 皇甫长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但我那死去的大哥一定不想看到你那么消沉,你看你连头发都剪了。” 张经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这样吧,明天你拿着我的手令去守备营任意点一名校尉,你想查案便查案,你想杀人便杀人。” “只要你心情能好受些,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天大的事,我替你扛着!” 张经纬大手一拍,故作开心道:“真的?明天老子就带兵去杀了晋王!” 皇甫长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第34章 云州军营 张经纬拿起调令,仔细端详起来。 “着令云州守备营,调尔部校尉辅佐官府查案,时日不定,路程不定,见此令如见吾,不准懈怠,不准违抗。——皇甫长水” 还盖了一个大印“云州守备”,以及一份半块兵符的拓印。 这样看来还是比较严谨。 张经纬再三询问这事会不会波及皇甫家,皇甫长水只知摇头,也没多说什么话。 “那为何王恍会如此依赖岳父?” “盔甲出自军中怎会与岳父无关?” “并且这起走私案牵扯的是晋王!” …… 问再多皇甫长水都是闭口不语,只顾闭眼摇头。 张经纬攥着手里的调令,气冲冲的将要离开。 可刚拉开房门,站在门外附耳偷听的皇甫灵晃了个踉跄直接扑到张经纬的怀里。 张经纬稳住身形一把抱住她。 15岁的皇甫灵虽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配上张经纬1米8的个子很是合适。 张经纬浅浅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芬芳:好香! 皇甫灵脸在发烫,她一把推开张经纬,转身离去。 这时张经纬才猛吸两回口回味着,刚刚和岳父的谈话产生不快的心情也消散不少。 回到房中,他在梳理着明日要干些什么。 1.去府衙找刘延之。 2.带着调令到军营调兵。 3.截获赃物,封锁消息。 4.带犯人指认现场。 5.让犯罪嫌疑人伏法。 简单、从容…… 在公司的时候,车间每天的总结、计划都是由张经纬来写,一开始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于一个理科生,没有专业的系统教学,很难写出合格的文案。 但写久了以后就会在脑海里变成了一套公式。 总结=计划+过程+结果 计划=需求+预案+指标+方法预演+假想结果 …… 翌日,他带着木头和张六二人去到府衙找到刘延之。 “什么?调令!” 刘延之接过调令查看。 州府的同知一职虽然掌管军务,但无法直接调兵遣将。 军务其中包括了军户补籍(募兵),军屯、卫所的建设,军户的土地分配,军饷禄米发放等。 军饷虽由朝廷户部发放,但实际上都要在道府、州府过一遍手,才到当地最高军管各级下发。 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单看军队的精神面貌就知道当地文武官员有没有中饱私囊。 当然,北侯的军队绝对是满饷的边军,战斗力爆表的那种。 “此调令可调一名校尉,也就是说,最多能调三千的兵力啊!” 刘延之捧着调令,高兴坏了。 “此事我要同太守商量一下,” “如此甚好。”张经纬说道,“不过我们要尽快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刘延之点点头,“我这就去找太守。”说完,他便匆匆忙去。 张经纬也不闲着,他决定先去军营了解一下情况。 走了两里路,行人越来越少,过了一条小河就到了北城区,这里没有坊市,房子也是老破小。 没有太多的行人,但老人、女人、小孩比较多,而且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个残疾人。 张六告诉他,这里住的绝大多数都是伤退士兵和远方士兵的家眷,以及没有户籍的流民,这里的房价很便宜,小一点的几吊钱就能买下。 出了这个小而拥挤的城区就到了军营,守备的军营面积很大,横跨了东北两个城区。 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足有一两百个营帐。 守备将军一般分管城外卫所、水防营和城内守军三个营的兵力。 唯有卫所的士兵会外出征战,而水防营和守备营主要负责防守,除非有调令。 到了城内守备营门口,两个守门的士兵将他们拦了下来。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止步!” 张经纬出示了调令,顺利进入了军营。 整个军营宏伟而大气,巨大的营帐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营帐四周,旌旗飘扬,上面绣着“皇甫”二字。 营地中央有座了望塔,上面的士兵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在校场上,士兵们身着统一的红色军服,手持木质的武器,整齐划一地操练着。骑兵的战马嘶鸣,马蹄声和步兵的喊杀声此起彼伏。 一个身着盔甲的军士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对着张经纬说。 “姑爷,可还记得我……” 张经纬看了看张六,张六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你是?” “末将是云州操守校尉,那天张老爷出事,是我把您绑到侯府的!” “噢~原来是你啊!不认识……” 之后这名校尉开始了自我介绍,校尉姓王,名才武,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再加上这套盔甲更是显得壮实。 王才武看过调令后,立刻表示愿意听从张经纬的命令。 王才武问道:“调令没问题,只不过……姑爷要带多少兵马。” 张经纬思索道:“听老师说,校尉这守备营可以带三千!” 王才武解释道:“营中目前确实有三个千总的兵力,但无法全部调出。” “我们虽是营兵没有军屯田,但一些家在附近的,都是庄稼人。” “这个季节再不抢种,入了秋就没机会了。将军体恤弟兄们,每年都可以告假几天,再加上应有的休沐,足够抢种了。” 北方的稻谷一般一年只收一次,春季冰雪融化,田地适合种些喜冷凉瓜果蔬菜,到了夏季就可以种稻谷了,3到4个月就可以收了。 越晚种越晚收,庄稼人是绝对不会白白浪费大好时机的。 张经纬的意向值也没有那么高,倒也不是很在意:“那现在能出调多少兵力?” 王才武扒着手指头数着:“估摸着能出几百吧,值守城门、饲马、伙头、巡营,都需要人。” 张经纬点头道:“可以,需要多长时间?” 王才武抓抓脑袋,随后拱手道:“估计得花点时间,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弟兄刚放饭,这……” 张经纬考虑了一下,他问道:“再等半个时辰吧,王校尉,营中有军官几何?” 王才武又扒着自己手指头数,“除了我,现有三个千总,十个把总,还有一个骑兵都尉,还有几个没有官阶的大小旗牌官。” 张经纬当机立断道,“带上他们,找一个凉快点的地方集合!” “末将领命!只是……需不需要着甲。”王才武领命后,立刻去召集军官。 张经纬看了看天上那颗大太阳,说道:“不需要吧……” 王才武令一个士兵将张经纬等人带到他的营房。 只有把总以上的军官才能住营房,而且是一人一间。 通过刚才的谈话可以听出军中官阶按大到小依次是校尉、千总、把总或者都尉(特殊兵种长官比如警卫连、骑兵连等)、旗牌官。 不到一刻钟,王才武带着几十个人挤满了营房。 军官们个个高大魁梧。站在张经纬身后的木头不甘示弱挺直了腰杆,深吸一口气把胸阔到极限。 张经纬摊开地图,向王才武等人了解了一下要庄的地形和可能的布防地点,以及假想走私团伙的人数,来确定出兵人物。 王才武不由得夸赞起来:“姑爷心思缜密,若是从军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将军!” 其余军官纷纷附和。 来到这个世界后,彩虹屁听多了。自身也得到了一些免疫,不会变得太膨胀。 第35章 急急急行军 吹牛打屁一顿后,各部开始集结士兵。 最终决定五百人出营。 王校尉带着两个把总和骑兵都尉以及三个旗牌官,其余官兵用于换防。 旗官拿着铜锣骑着马在营地里不停的敲,把总在校场点将台上击鼓,千总和校尉已经站好等待。 张经纬看着这些精神抖擞的士兵,心中充满了信心。 “兄弟们,这位是将军的女婿,是我们云州的秀才公,张公子欲为百姓查办要庄的走私案!”王才武高声说道。 “将军有令,要我等协助张公子办案!” “我们要迅速行动,抓住那些走私犯,让云州恢复安宁!” “他娘的,看见那些卫所的打了胜仗比自己打了败仗还难受!” 画风一转,王才武居然骂起娘来,逗得底下士兵哈哈大笑。 “人家笑话我们是没打过仗的生瓜蛋子!” “都是将军的兵,我们也不差那点本事,现在建功立业的机会来的,是爷们的都给我支棱起来!” 士兵们齐声响应,士气高昂。 张经纬坐着一辆租来的马车,带领着这支队伍,驶出了军营,朝着府衙前进。 …… 府衙门口,卢辉和刘延之已经等候多时。 “通判府已经控制住了,王恍不知所踪!”卢辉没等马车停稳,一个箭步上前告知张经纬等人。 张经纬嘴角一扬,自信的说:“我已经猜到了,我动静越大他跑得越快,等他露出尾巴,抓他个人赃并获!” “王校尉,你先派人封锁各个城门,以免舌头跑出去。” 随后,他转身对身后的军官们喊道:“各位将士,现在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王校尉带着一半兵力查处要庄窝点,并追捕王恍,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其余将士跟着我走!” 王才武不解,“姑爷这是要去哪儿?末将得护您左右啊!” 张经纬解释道:“王校尉不必担心,这有那么多精兵护我,我只是想去河道查看一番,顺便看看水防营!” 刘延之听到这话与卢辉来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卢辉先开口说话:“既然如此,本官与同知自当一同前去……不如这样,我与王校尉一同去往要庄,刘同知与他学生去河道如何?” 王才武得到张经纬肯定的点头后,便丢下一句烂话。 “既然是姑爷的意思,末将也不拦您,但太守大人如遇冲突还是躲远些好,免得到时候您千金之躯染了红可不好看。” 武将和文官总是不对付,手底下的兵也不会对他们有多客气。 交代两句之后,士兵们纷纷领命,迅速展开行动。 …… 刘延之刚上马车,骑兵都尉就连忙骑着马拉开窗帘布。 张经纬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你想干嘛?有什么问题吗?” 这骑兵都尉也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连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我只是……想……想……” 张经纬见他结结巴巴,不耐烦道:“想什么想,说不出来就写出来!” 骑兵都尉害羞的低下头,真就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用一炭块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路远 干粮” “噢,你是真说不出话啊!抱歉了。”看着他的憨态,张经纬尴尬的道歉。 刘延之捋着胡须,深思道:“确实,要庄不远就有卫所,可以补给。” “从云州到水防营估计要两天的路程,路上没有任何补给。” “而且水防营设在高阳县辖区内,高阳县令不好搞定。” 骑兵校尉胀着脖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急,急……急行军……一天……一夜。” 张经纬思考片刻后,决定采取骑兵都尉的建议,先回营中取干粮。 只不过张经纬交给了一个小旗官去办理,半个钟头都没有就拉来了一车干粮。 分配完了以后,张经纬坐在马车上挥着皮鞭,振臂高呼“好,急行军!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发!” 一行人快马加鞭,一路奔驰。 马车被张经纬抡得飞快,这马车比他想象中要稳。 以前他骑过三轮车,一个村一个村的接送工人,多烂的路他都走过。 他甚至感觉这马车坐起来比骑电三轮要舒服。 不一会儿甩开了步兵一大截。 …… 夜幕降临,他们选择在一处林间休息。 这些步兵累得没有了力气,一个个的东倒西歪。 虽然是轻装上阵,但一口气跑个十几二十里着实累的够呛。 张经纬简单吃了些干粮,便嚷着要赶路。 这骑兵都尉拿着个小本子跟他争辩了半天才同意再休息半个时辰。 休息闲聊中,得知这都尉名叫高否,从小便落下口吃的毛病,周边的人都叫他高结巴。 张经纬打趣他:“你看看你这名字,那么多口还要‘不口’,你是有口难开啊!” 周围的士兵都笑呵呵的,高否也抓着脑袋乐呵着。 休息时间结束之后,众人点起火把,又忙着赶路了。 这回是一个骑兵赶着马车,压低了速度,夜间驾车也快不了。 骑兵一边驾车一边跟张经纬聊天解闷:“我是高大人的小旗官,跟着大人两年多,我俩也算是有些默契了,基本上他开不了口的都是我帮他说出来的。” 张经纬笑道:“哦,那阁下便是传说中的‘嘴替’。” 小旗官不理解张经纬在说什么,但还是恭敬道:“张公子不愧是秀才公,随口说出的都是我们听不懂的词。” “其实高大人挺可怜的,明明武艺超群,却因为口吃的毛病,不讨喜。”小旗官开始替高否打抱不平。 “七品都尉一直没能升把总,整整十年啊。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而且他经常一个人走路时练习说话,行为越是怪异,人就越是孤僻。” …… 遇到这话痨小旗官,张经纬也是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小旗官叫醒了他。 经过了一夜的赶路已经到了高阳地界。 “前面就是贾村,高大人提议在那里休整片刻。” “再往前就是水防营了,估计放饭前能到。” “张公子昨夜你睡得可香了……” 这嘴替还是这么聒噪。 贾村是高阳县的地界了,这是天朝最北边的县城,这河道的尽头便是在此。 第36章 贾村的赋税 刚走进贾村,村民们就四处逃窜,片刻间整个村庄进入一种死寂。 不一会儿,几个身着长衫的老者,杵着拐杖气冲冲的走到马车跟前。 “不是昨日才说了没粮,没粮啦。你们还要我们怎样!”为首的老者,对着马车上的张经纬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他的脸上了。 “你们看看我老头身上还有多少肉,你们切了去。” “已经连交三次还不够吗?没粮就来抓人,你们还有没有天理呀!” “我那几个可怜的儿子呀,你们这群王八蛋会遭报应的。” …… 一群老头就这样又哭又闹的,张经纬当时就懵逼了。 几个士兵上前阻止,老头们闹得更凶了,直接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张六觉得这声音特别熟悉,便探出脑袋问道:“是贾仁义老哥吗?” 为首的那个老头看见张六也就直起身来,镇定的看着他。 “六爷,是六爷啊!” 张六下车扶起坐在地上的贾仁义。 贾仁义抹了抹眼泪,说道:“没想到真的是你,自从东家走了以后,我还以为才也见不到你了。” “老爷走后我就一直伺候少爷……”张六还没说完,那老头又开始哭了。 “少东家啊!唔……少东家服毒自尽后,我都觉得我快活不下去了,下去了都不知道怎么跟东家交代……” 张经纬坐在马车上一脸无语,我怎么觉得跟他相关的人都这么爱哭呢? “不不不,贾老哥,少爷就在车上,老天保佑,少爷没死!” 张经纬不由得吐槽:不是,这村里没网吗,这么大的消息都传不过来的吗? 赶马的小旗官调侃道:“老头,你没见过张家少爷呀?” 贾仁义拉着张经纬的手,眯着眼睛,一脸真诚,“难道这位就是少东家?我有眼无珠,少东家请见谅啊!” 张经纬猛的一下挣脱开来,笑着说:“无碍无碍!” 讲述了来此的目的,贾仁义便招呼起来。 “都出来吧,是少东家来了,出来吧。” “都别藏了,拿出来招待少东家。” …… 这贾仁义是贾村的村长,据张六描述。 这里以前没有村落,是某年河南道受灾的难民流亡至此,张老爷在此处盖起了庄子,让流民自给自足。 之后又出钱开垦出一片又一片的地,过了几年,这本来是私人的庄子,由于人口暴涨面积扩大被高阳县划作乡村,姓贾的人为多,索性就叫贾村。 贾仁义带着张经纬来到祠堂,“天地君亲师”牌匾下,最上面的居然是张老爷的牌位。 上面写道:“仙贤张公,讳廉大人神位”。 在张廉牌位下面就是张经纬的。 张经纬拿起三柱香,举过头顶,深深的拜了三拜,就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张廉(张经纬现世父亲不叫张廉),但作为原主的父亲还是得好好尊敬一下。 见张经纬看着牌位深思许久,张六拍了拍贾仁义的肩膀,小声提醒道。 “仁义老哥,快吧少爷的牌位撤掉吧,多晦气呀!” 张经纬转过身去,摆手道:“不用,让他……多陪陪父亲吧。” 说罢,还把牌位往上靠了靠。 走出祠堂,发现几个村妇在杀鸡、做饭。 几个村妇是贾仁义家的人媳妇和儿媳。 张经纬知道这是要招待他们,本来想拒绝,但看着疲惫的士兵,他便跑去找自己的老师。 此时,刘延之穿好官服,找人问话,却没一个人理他。 张经纬找到他的时,开口就问:“老师今日出门可有带银两?” 刘延之也不含糊,往袖口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还没等他询问,就被张经纬一把抢过。 “够了,够了,多谢老师,这算我借的,回头还你。” 刘延之懊悔,早知道这孩子会抢就掏左兜那二十两的了。 将银票塞给贾仁义后,他拉高嗓音:“这是云州同知大人付的饭钱,我们云州的将士在此休整多有叨扰,还望多多包涵。” 周围的村民都对着刘延之行礼的行礼磕头的磕头,嘴里还念叨着。 “好官呐!” “头一回见吃饭给钱的官老爷” “州府的官真不一样啊。” “只要不是来收税的,都是好官。” …… 看着手中的银票,贾仁义眼睛都看直了,本想还回去,身体都不听使唤的塞到袖子里。 其实张经纬这样大喊,一是为了让村民对官府有感激之情。 二是怕这贾仁义中饱私囊。 三是缓解将士之间对文官的成见。 果然,加入做饭行列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贾仁义咬了咬牙,把猪都给杀了。 不一会儿,原本死寂的村庄居然办起了流水席。 贾仁义端上来最后一盘菜后落了座。 “少东家请、大人请、将军请。” 一一打了一遍招呼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刘延之边吃饭边发问:“村正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即便我们真是缴粮队,村正也应积极响应才对啊。” 贾仁义突然就哭丧着脸:“回禀大人,我们村一直以来都是按一年两税交,夏秋税都交了的。” “庄子本就是东家的,东家死后,县尊直接占为己有,除了交田税以外,还得交地租、人头税、赋税、河关税,交不出就抓人!” “抓去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刘延之眉头一皱,又问道:“私收杂税?要交多少?” “租十交一,其他杂税加起来快接近两贯钱了!” 刘延之拍着桌子,愤恨道:“这个县令果然不简单啊,你们为何不报官呢?” 贾仁义反问道:“那县太爷不也是官吗?” 刘延之哑口无语。 张经纬虽然不懂这些税制,但看老师生气的表情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一阵敲锣声传进张经纬的耳朵。 伴随着敲锣声,还有一串极不和谐的声音。 “缴税啦,人呢,人都跑哪儿去了?” “没缴够的快些补!” “这儿怎么有那么多马呢?” 十几个皂吏拉着两辆马车,走进了村中心。 为首的小吏,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哟,今天本大爷算是来着了,这是在吃席呀,哪位姑娘嫁人啊?” 走近一看,发现穿着官服的刘延之,突然脑袋就缩了缩。 这小吏笑呵呵的跟刘延之打招呼:“这位大人若是走亲,为何不先通报县衙?” 刘延之正在气头上,直接把碗里没吃完的饭菜招呼到那小吏脸上。 “本官你都不认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官这一身蓝补绣的是什么!” 那小吏扒开脸上的菜叶,定睛一看。 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五……五品,大人,小的有眼无珠,未给大人行礼,大人恕罪。” 第37章 把耳朵捡起来!把耳朵捡起来! 刘延之蓝色的官袍绣的是“白鹇”,是一种很大的白野鸡,飞起来的时候就像仙鸟一样,五品官员无论正从都是绣白鹇。 “给我拿下!” 小旗官招呼几个手下把那群衙役按在地上。 那头人被按在地上哀嚎,嘴里还念念有词。 “大人,高阳县尊是我舅舅,我再怎么冲撞了您,也不至于这般吧!” 张经纬问道:“你可知我家老师是何人?” “小的不知,大人给个明话。” 见那皂吏不知道刘延之的身份,张经纬两手一背,慢悠悠的走到他身后。 附耳轻声说道:“我家老师是云州同知,同知大人体恤民情,你可不要打他老人家的脸哦。”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大人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 说完一个劲儿的磕头。 “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假话,我家老师定打的你皮开肉绽。” “绝无虚言!” 张经纬看向刘延之,得到示意后便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编制?来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那皂吏颤颤巍巍地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们在户房的收粮队当差,来这里无非是收收粮、圈租地之类的小事。” 张经纬又接着问:“可我听说你们不仅加了两成税,还乱收了一些什么人头税、屎税尿税之类的?” “没……没有,绝对没有!”皂吏忙摆手,“小的们都是按照县太爷的吩咐办事。” 刘延之眼神一冷,“难道县太爷叫你们杀人放火,你们也照办不误?” “这……”皂吏一时语塞。 张经纬指着身后愤愤不平的村民问道:“贾村的男丁为何会那么少?你们是否还强抓了劳役?” “这税收是县令老爷的意思,抓壮丁那是水防营抓的,这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皂吏不停地叩头求饶。 张经纬继续问道:“水防营抓这么多壮丁去干什么?” “这……小的不知” “高阳县令和水防营的校尉有没有勾结?” “我不知,我不知。” “你们可有与云州通判有来往?” “小的身份低微怎么可能认识王大人……” 张经纬撇过眼睛看了看刘延之,他连云州的同知大人都不知道,怎会知道通判姓王啊! 一直不发话的小旗官小跑到张经纬面前拱手道。“大人,要不交给卑职试试?” 张经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小旗官抽出配刀,在那皂吏眼前晃了晃,便说道:“兄弟,我们都是当差的不比他们当官的,不要为了那点蒜头小利吃了苦头才是。” “军爷,该说的我都说了,就别……” 皂吏的话还没说完,小旗官就直接手起刀落,将他身后那名皂吏的耳朵给切下来一半。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村庄。 小旗官又重复了那句话:“兄弟,我们都是当差的不比他们当官的,不要为了那点蒜头小利吃了苦头才是。” 那皂吏已经尿了裤子,身体抖的就像日本三缸车的发动机一样。 张经纬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在打怵,尤其是看着飞在他脚边的半只耳朵。 平时的他连杀鸡都不敢看,这一场面着实对他冲击很大。 见那皂吏不说话,小旗官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把耳朵捡起来!把耳朵捡起来!” 那皂吏捧着同伴的耳朵,不仅尿了裤子,连大便都失禁了。 小旗官深深叹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爷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我再说一遍。” “兄弟,我们都是当差的不比他们当官的,不要为了那点蒜头小利吃了苦头才是。” 牛啊,太牛了! 那威严堪比那地府判官。 “他们抓壮丁是为了挖石头……” “一种灰白的石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拿来干什么……” “除了抓壮丁,他们还打劫了不少从这路过的商旅,那座滴水桥就是他们专门用来打劫的哨卡。” “他们还抓了不少民女回营奸污,最后残忍杀害!” “那县令与韩校尉狼狈为奸,用暗河往云州走私了不少盐茶,甚至……” 小旗官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甚至什么?说!” “甚至走私了不少兵器盔甲。” “小的知道的都告诉大人了,只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刘延之冷哼一声,“先将这群人押下去。” 张经纬对贾仁义吩咐道:“贾伯伯,这些人先压在你这儿看管,我与老师还要去办更重要的事!” 贾仁义狠狠瞪了瞪那群皂吏,说道“少东家放心,这伙贼人在我这跑不了的!” 高否拍着那小旗官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干,干,干的……不错,回头,给,给你升,升……升总,总旗牌!” 小旗官开心的蹦了起来。 “多谢高大人!” 随后把他腰间的小旗的腰牌拽了下来,丢进了办席的火灶里。 刘延之担忧道:“现在已经知晓这走私的源头。但今日我们带的兵马属实不够,那水防营也是一群亡命之徒。” “不如我们先回去通报太守,你岳父那边你再作周旋……” 张经纬摇头道:“不可,若是回城又得耽误不少进程。” “若是那县令察觉到端倪,恐怕对贾村民众不利。” “事已至此,不如这样……老师与六叔回云州调集人手,我和高都尉去水防营会会那位韩校尉。” 张六第一个不答应。 “不行,我怎能离少爷而去?” 张经纬解释道:“我领兵出城要对将士们有个交代。” “更何况,二位年事已高,若真起冲突,你俩也是累赘,有木头护着我,等闲之辈也是无法近身的。” 说罢,他看向木头。 木头眼神坚毅,说道:“我跟着少爷,少爷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中午,刘延之和张六上了回城的马车,并且安排了几个骑兵护送。 高否先安排士兵们休息,再安排了几个哨兵轮流到村口至高处设立暗哨。 刚刚凶狠的小旗官擦拭着他沾着血的刀。 高否交代了他两句话便走进了贾仁义安排的休息屋。 面对张经纬,这小旗官又变回之前嬉笑的嘴脸。 “张公子,高大人请您去商议要事!” 张经纬应下后就往高否那屋走去。 可能看出张经纬对着自己有些发怵,小旗官连忙解释道:“张公子,我叫贝塔!我是个北漠人,行为有些野蛮,还望张公子莫要介怀。” 张经纬摆摆手道:“不会,你做得很好,高都尉不是还给你升官了嘛。” “托张公子的福,卑职感激不尽!” 张经纬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说你叫贝塔?!” “正是!” 张经纬扬起眉毛问道:“那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舒克?” “……您怎么知道!?” “噗——!”张经纬噗呲一声笑出了声音。 心里吐槽:要是老子能造出飞机、坦克肯定让你兄弟俩先上。 第38章 仇。 张经纬扣着他为数不多的胡茬子,构思细节:“收粮队一般都是早出晚归,若是晚上还没有回去必定会遭到怀疑。” “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若是明天再收拾不了水防营,我估计我们会有危险!” “关键是我该怎么进入水防营?又该怎么控制他们?” 一个又一个难题摆在张经纬的面前。 高否掏出本子,奋笔疾书。 “水防营校尉——韩烨,与侯爷一同起事,跟着侯爷一路水涨船高,官拜从五品。” “此人武艺不弱,好名利,好色好财。” “是个小人!” “小人”二字高否写得很重。 张经纬若有所思,问道:“小人?这人有没有什么弱点?” 高否又写道:“爱喝酒,喝完酒后会殴打手下官兵!狂妄自大,曾一天豪饮斗酒后骑马出营杀人,后来被侯爷保下!” 张经纬疑惑:“为啥你会如此清楚?” 高否放下手中的笔,思考许久后还是站起身来,解开衣带。 一道道伤疤映入眼帘,横七竖八,看起来好生狰狞,不过比起木头那一身野兽撕咬的伤口好得多。 张经纬试探的问道:“你以前是他的兵?” 高否点了点头。 张经纬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底细你都知道!” 高否捏着拳头,已经愤怒到极点,“狗,狗贼,辱……辱我……妻女,我……我要……杀……杀……” 张经纬瞪大眼睛,不共戴天之仇,莫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而且他之前被戴过绿帽子,对夺妻之人,仿佛有血海深仇! 张经纬拍桌大骂:“这王八蛋!” “我看就不用审他了,收集证据,直接正法。”张经纬也是性情中人,他完全明白高否现在的心情。 “我们可以利用他的这些弱点,制定一个计划。”张经纬目光坚定地说。 高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望。 “既然他好酒,我们就投其所好,送他几坛美酒。”张经纬一边说,在纸上画起龙。“然后把他灌醉!” 高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张经纬有抛出一个问题:“那么问题来了,你都说他可以喝一斗酒。我们要请哪一位神仙来把他灌醉?” 高否拿起笔来,写了两个大字“女人!” 之后他们想出一个很险恶的办法,在贾村选出几位美女,连同美酒送入水防营。 这虽然是羊入虎口的险招,又想虎口拔牙,必须以身犯险。 于是他们找到贾仁义,告诉了他这个计划。 “这这这,这不是胡闹嘛!” 这个计划有多不现实,足以让村口的狗听了都摇头的那种程度。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对一个女人来说贞洁比什么都重要。 张经纬四指朝天,义正言辞的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干干净净的去,干干净净的回来。” 贾仁义甩着自己的长袖,怒道:“你知道水防营那个饿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被他抓去的女娃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张经纬又准备用大义说服他:“贾伯伯,此事重大,往大的说关系到天下太平,如果成功,贾村功不可没啊!” “如果失败,我,我的后人,我后人的后人,会被世间人戳尽脊梁。” 贾仁义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要他献出自己的儿女或其他村民的女儿,他实在难以做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愿意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走到了张经纬面前,眼神坚定地说:“公爹,让我去吧。” “小翠……你在胡说什么呢?” 张经纬和贾仁义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贾仁义自己也没想到,站出来的居然还是自己的三儿媳。 小翠接着说道:“我都听到了,公爹,三郎已经被抓去半年了,生死不明,我也不争气没能为贾家传宗接代。” 说完跪在地上朝着贾仁义磕了三个响头。 “少东家……如果事成,三郎能回家吗?” 张经纬感动不已,他看着小翠,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将他带回来的。” 随后张经纬让她去选一件漂亮衣服,明日再化个美妆。 贾仁义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只能默默祈祷小翠能够平安归来。 “对了,贾伯伯,您家有酒吗?” 贾仁义眼神躲闪“说什么呢?这粮食金贵着呢,我怎么会拿来酿酒?” “我要的不多就十坛。” “您那是要酒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在一阵软磨硬泡后,贾仁义还是把酒交了出来。 …… 时间一晃来到午间,张经纬的身体塞满了焦虑。 他支走了高否和木头,一个人在村里漫步。 他是个成年人了,每次他焦虑时都会选择用漫步来缓解这种状态。 他走到一处亭子旁看见一群姑娘在做着针线,时不时还嬉戏打闹一番。 想来好奇,这个季节不应该都在田里劳作吗? 他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几位小姐姐,你们好!” 几个姑娘被这一声“小姐姐”逗得嘻嘻偷笑。 张经纬先是有些尴尬,随后还是开口问道:“为何小姐姐们会聚在此处?” 一个小姐姐率先开口。 “我们呀,闲来无事,家里没了男人,做做女红。” 张经纬看了看,她们手中的刺绣。 一圈环绷着一块绣布,绣布上有浅浅的鲜花图案,她们灵巧的手拈着绣花针,各种颜色的丝线在绣布正反面飞速穿梭着。 “我家的地都快翻不动了,你说这些男人到底被抓到哪里去了?还活着吗?” “这没了男人呀就是不行呀,总感觉这天啊都灰蒙了。” “我看是你发春了~” “去你的~” 她们依然开着玩笑,戏谑着,银铃的笑声络绎不绝。 张经纬看着这些姑娘,她们看似认命了家里的顶梁柱都被抓走了,生活一团糟,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过着日子。 又好似没有认命,聚在一起可以抱团取暖,一起嬉笑着渡过最难日子。 “少东家,可是要去帮我们寻回男人。” “嗯,我尽力!” “少东家给我们讲讲城里的事吧,给我们解解闷。” 张经纬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在最好看的小姐姐旁边。 “城里的故事多无聊啊……我给你们讲讲替父从军的花娘子吧。” 第39章 勇士 这一会儿,张经纬就在小亭子里给她们讲故事,讲到口渴时小姐姐们还会给他打水喝。 先后讲了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女驸马》中的冯素贞,以及女皇帝武则天。 “哈哈,女将军、女驸马居然还有女皇帝,少东家的故事真是太好笑了。” “女人当将军我倒是觉得可信,他们云州城里不是有个皇甫小姐从小习武吗?” “哪有女人当皇帝的呀,那么他的夫君能叫‘皇后’吗?呵鹅鹅鹅……” 这些小姐姐先是银铃般娇羞的笑,最后变成大鹅般的笑声。 张经纬严肃的说:“这可不是我说笑,‘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是圣人说的!” “就是就是,没我们女人他们男人难不成还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一个小姐姐附和道。 “那没有男人,女人也生不出男人啊。” 闭环了!完美的闭环了! 如果一个理科生接触了哲学就会进入头脑风暴,完全不会有什么探索艺术,只会无情的在大脑中插入一条bug。 “我的好了!”一个小姐姐将绷环里的刺绣取出,对着其他姐妹炫耀着。 听着故事大家手都没闲着,一两个时辰就绣好了一幅精致的花枝。 “我的也好了,这色有点浓啊,不知道小翠会不会喜欢?” “你那个啊,她肯定不会喜欢,看我的。” 说着,姐妹几个又攀比起来。 张经纬抓住了重点,问道:“等一下……你们说这是给小翠秀的?” “是呀,她要跟你去水桥找夫君嘛,得穿的漂漂亮亮的!” 张经纬黑着脸,再次开口询问:“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呀,全村人都知道了,村长挨家挨户借酒借布。” “我爹爹还出来两坛子酒呢,隔壁婶婶还把备给她女儿出嫁的好绸子,借给了翠儿姐做衣裳呢。” “小翠她真的好勇敢啊!就像少东家说的那个……那个冯娘子一样。” “是啊,换做是我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经纬呆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你们都知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张经伟心里会涌起巨浪般的内疚。 “其实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希望做这些,可以给她打打气。” “听说翠儿姐以前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达理,我们都是庄稼人,啥也不懂。” “可是……我听说水桥那边没有女人能活着出来!” “不怕,少东家在呢,以前东家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来抓人!” 她们越是乐观,张经纬就越是内疚,但更多是一种莫名的感动。 看着她们七嘴八舌的样子,也没机会插嘴。张经纬已经能想象到她们的中老年生活,传说中的军情六处。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匆忙和小姐姐们道别后,火速跑去找高否。 …… 村里的农田区,几个劳作的老头听见一阵马蹄声,便抬眼望去。 张经纬和贾仁义带着一众骑兵,拉着铁犁,浩浩荡荡的走来。 他们身后一群跟着一群皂吏,有些不知情的老农,吓得直哆嗦。 贾仁义高喊:“少东家要用马来犁地,老家伙们,来帮衬喽!” 整个贾村两千亩的耕地都没有,而且大多数都是官田,农户的地少之又少。 按照计算,一头牛浅耕一天能耕五亩地,军马耐力虽没有牛好,但速度快。 一百多匹军马,足以在天黑之前帮农户们耕好地。 一个骑兵先试耕了一下,效果很不错,沟垄分明。 张经纬大手一挥“开工!” 骑兵架着军马开始犁地农户们扶着犁。 那几个皂吏拿着木耙子,跟在后面耙垄,动作稍微做慢一点就被木头用马鞭狠狠抽打。 军民一心,场面着实热闹。 村妇们赶来看热闹。 “这还是头一回看见当官的帮庄稼人干活!” “少东家又不是官,不过,倒是比当官的威风!” “到底是哪家好姑娘能配得上少东家……” “听说少夫人是云州皇甫家的大小姐,是我公爹告诉我的!” “那倒是般配!” …… 天渐渐暗了,地也翻得差不多了,那几个皂吏腰已经累的直不起来了。最终一个皂吏累晕过去,任凭鞭子怎么抽打,也没了反应。 张经纬吩咐道:“用水泼醒,继续!” 木头从不远处拎来一桶水,狠狠的浇了下去,那皂吏惊醒过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大人,给口饭吃吧,饿了一天,实在没力气了!” “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呜呜呜……” 木头心软下来,没有再做其他动作,就看着张经纬。 “你们强征私税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们晚上有没有饭吃?”张经纬反问道。 “木头,继续监工,不要怜悯他们!对付恶人就要比他还恶。” 木头点了点头,举起鞭子就开始抽打着眼前的皂吏。 此时,贝塔走了过来。 “张公子,那位小翠姑娘已经换好衣裳了,另外村正筹集了大小三十坛酒,共计十五斗有余!” 听完贝塔的汇报,张经纬只是点了点头。 贾村里,贾仁义的妻子李氏正在为自己的儿媳梳头。 婆媳俩的关系一直很好,这小翠刚来贾村时是逃难来的,无亲无故,李氏就把她当亲女儿看待。 日子过久了就跟家里的老三生了情愫,不久二人就结了婚,日子过得平淡却很幸福。 李氏看着镜子里的小翠,脸上无尽的忧愁,于是就跟她搭话:“以前啊,我和你公爹生了老大之后一直想要个女儿,结果又生了两个儿子。” “村里的人呀,很是羡慕我们,直到那年发大水,流亡河东,老大饿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觉得老天是那么无情。” “现在活得好好的了,那些官兵还来抓人,弄得我们是妻离子散啊。” “我好自私啊,居然同意拿你去换我的儿子,我的乖乖啊!” 说着说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外掉。 小翠转头安慰李氏:“婆婆莫要伤心,这是我自愿的,再说了,少东家会保护我的!” 李氏哭得更伤心了:“那水寨就是个恶魔窟,叫我怎么能不伤心啊,我的小乖乖啊……” 婆媳相拥而泣,不像是要出嫁前母女之间的不舍,更像是生离死别那种痛楚。 第40章 戎甲 云州水防营,位于贾村和高阳县城之间,是天朝最北边的水军离长城最近的守备营。 虽然营级单位都有三千人,但云州水防营苛扣军饷严重,许多士兵苦不堪言,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能拉练营兵不超过两千。 韩烨,六品守备校尉,是皇甫长水的老部下了,将近五十的年纪却没有孩子。 本性良善的他就因为无法生育变得残暴,嗜酒成性,娶过几房妻妾,都被他性虐致死。 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开始变本加厉,开始只是强暴属下长得漂亮的妻女,后来强抢民女,当街施暴,可谓是恶贯满盈。 高否就是其中一位受害者。 …… 贾村内。 这是张经纬来到贾村的第二天,昨晚一直忙碌到深夜,才复耕完全部土地,军马都累的腿发颤。 他回到村里饱饱的睡了一觉后,被盯梢的贝塔叫醒。 贝塔向他汇报有一波人马接近。 张经纬问道:“可有通报高都尉?” “通报过了,高大人已经在村口暗哨。” 匆忙的洗了把脸,张经纬就立刻赶往村口。 他来到村口啥也没看见,即便是听见有人在喊他,他也不知道那人藏在哪儿。 张经纬心里吐槽:这暗哨可以啊,暗得连自己人都看不见。 高否忽然从他眼前的草丛里钻出来。 “这……这里。” 出现了,草丛能隐身的设定! 张经纬钻进草丛,往前方看去。 确实有一队人马朝这边靠近,看样子有一两百人,按照这种速度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到村口。 “集!”高否只对贝塔说了一个字。 贝塔心领神会,火速跑往村里,掏出一个小锣,骑着马走街串巷。 边敲边喊“全军集合!” 天朝的兵制里没有伍长、什长之类的基础军官,为了更好的管理基础士兵和更快的集结军队,在都尉之下设立了“旗牌官”这样的军吏。 旗牌官不是官,是军营里的传令兵,工作性质就是集结军营里的士兵,发布将军的指令。 由于工作的重要性,经常会被敌军射杀,所以也是普通部队里,除军官外唯一一种披甲的士兵。 一般每个军官都会配一个大旗牌官称为“总旗”,和若干个小旗牌官称为“小旗”。 …… 不一会儿,两百多号人全都集结在村口。 骑兵牵马站立头排,随后弓箭手和步兵的穿插方队。 张经纬纳闷,在守备营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整齐、严肃。 当看见高否走过来时,士兵们更是挺得板正。 看来这高都尉平时的管教就很严。 …… 村外的人马越来越近。 盯梢的暗哨越发觉得不对劲。 “全部戴甲啊!而且还是戎兵的板链甲!狗娃子,你腿脚快,速去通报高都尉!” 一个老兵一眼就看出了盔甲的样式,天朝的盔甲都是扎片甲,即便有链甲也是贴里的软甲。 戎人的铁甲防御力很强,但非常笨重,于是他们的工匠采用了西方胡人的锁子甲特有的灵活性和轻盈性,与自家的铁甲结合制成了板链甲。 这种制法不仅节约了铁料,还减轻了铁甲兵的负重,具备了较强的机动性。 之后,戎族的披甲率越来越高,靠着全军披甲的绝对优势,统一了整个草原。 天朝的北地、大漠以南的部落、西域的胡国、东北的高丽,都有遭到戎人的侵略。 …… “报——!启禀大人,未知部队即将抵达,均为步人甲,老田叔说是戎兵的甲!” 张经纬心中一沉,戎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转头看向高否,只见高否的脸色也十分凝重。 高否看着长城关的方向。 “无……无……无烟……水……” 贝塔嘴替“烽火台没有狼烟,是水防营的兵!” 张经纬闻言一惊,水防营怎么会变成戎兵?难道是韩烨叛变了? 他连忙看向高否,高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高否大声下令。 士兵们纷纷举起武器,紧张地注视着逐渐逼近的敌军。 狗娃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场战斗恐怕九死一生。 但他毫不畏惧,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保卫贾村!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钢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步人甲的盔甲叮当作响。 一百多人的队伍有十几个骑马的头领。 为首的一个将领骑着高大的军马满眼愁容。 “唉,昨天又被韩老狗给打了,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旁边的军士愤恨道:“大哥!不如杀了这老贼,投身关外,这样的朝廷不值得兄弟们这般效忠!” “是啊,大哥,兄弟们的饷米已经不够吃了,你的俸银又够接济几何?” “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带着斧头,直接剁了那斯!” 为首将领面露难色,劝说道:“叛逃!死罪诛九族!你有想过你亲人吗?” “他韩老狗奸淫掳掠不是死罪,他奸污嫂嫂那天就应该将他正法!你……唉……” “若不是皇甫将军偏袒旧部,我们哪会落得这番……” 为首的将领全程黑脸不说话,快要到村口了,才提醒手下:“快要到了!禁声!……嗯?有守军?” 两军碰面,高否和那位将领同是一脸诧异,来人是他的熟人,只是半天叫不出名字。 “易……易,易小……旗?” 水防营将领快速下马,跑到高否跟前。 “高千总?真是你啊!您不结巴,我还不敢相认!” 千总?张经纬疑惑。 这高否莫非之前还身居高位? 高否拉着这位姓易的水防营军官,介绍起张经纬。 张经纬等不得高否磕磕巴巴连忙作了自我介绍。 “我叫张经纬,北侯的女婿,来这儿……嗯……来此采生!” 虽然是高否的熟人,张经纬也不敢告诉他自己是来查办走私案的,刚好查到水防营头上。 那军官拱手行礼道:“末将易飞鱼,见过姑爷……姑爷采生,为何要带兵马?” 张经纬回道:“听闻高阳县不太平,我家泰山派了守备营给我充当护卫!” 特别强调了一下守备营,欲要给他点威慑力,张经纬心想:怕了吧!整个守备营我都能调动! 第41章 喝兵血 经过几番询问,张经纬得知了他们的来意,便也不想与之交谈。 高否气得脸涨红,指着易飞鱼欲骂道:“你……你为何……会……会做……” 易飞鱼身旁的副官急忙辩解:“高大人,欺压百姓并非大哥本意,是那韩烨,滥用职权、荒淫无道,这些年我们真的活得像狗一样……” 易飞鱼握着腰间的佩刀,抬头望着天,似笑非笑的说着:“是啊,那时我们意气风发,虽为草寇但承蒙侯爷不弃,征战北地。” 他呐喊:“现在不打仗了,成了守军本想着能过着安稳日子,现在反倒成了韩烨的‘采花兵’,我不甘呐!” 他哭泣:“当年的‘人妻案’,侯爷只是打了军棍,扣了俸禄。你不服气,被贬为养马的都尉,而我却靠着吾妻肉体上位,我窝囊啊!” 最后他跪在高否身前,脱下自己的盔甲解开上衣,露出大小不一的新旧伤痕。 他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你虽是小小都尉但在军中受人敬佩,我却是连家都没有勇气回的可怜虫,我悔啊!” 张经纬见他们另有隐情,便上前颠了颠易飞鱼脱下的戎甲。 不轻,足有三十来斤! 他看着这盔甲,转头问道:“你们就没想过反抗?” 副官边搀扶起易飞鱼,边回应张经纬:“也不是没想过,我们投军前虽是草寇,但家中也有亲人,大丈夫能为世间除此祸害死而无憾!可要牵连九族之亲,属实不忍!” 张经纬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但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高否急忙掏出本子,飞快写道:“易部可信!” 易部可信?易不可信? 张经纬问道:“可信还是不可信?” 高否肯定的点头,坚定的说出一个字:“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张经纬随即对易飞鱼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 易飞鱼疑惑道:“走私案?为何我们在水防营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 “大哥,营防的弟兄汇报过!韩烨的亲卫私用船只!” 看着装备精良的水防营,张经纬不由问道:“那你们为何会穿戎甲?” 易飞鱼回道:“八成是韩烨用我们的饷米换的,这种盔甲长城关多的是!” 张经纬扣着自己胡茬子,思绪三两,开口说道:“边关?那……韩烨是否与关外私通?” “通敌可是死罪,要诛九族!” 易飞鱼随即便讲起自己的顾虑:“倘若真是,我估计侯爷还是会将他保下,毕竟彼此之间还是有上下级关系在,恐怕要连坐!” 张经纬直奔主题:“总之,先想办法进营!” 易飞鱼透露出水防营的布防与兵力。 水防营原本是戎人建的水寨,分三重营。 外营是军帐大部分兵马都囤积在此。 中营是军官和家眷们居住的房屋,有卫兵把守。 内营是韩烨独居的地方,由他的亲卫把守,都是他的死忠、义子、义侄。 全部兵力不足两千,却有四个千总,五十几个把总、都尉。易飞鱼就是其中一个千总,大部分的军官都是妻女被韩烨“宠幸”过的。 …… 村口聊了半天,张经纬饿的不行,要带着易飞鱼他们回村里吃饭。 村民民怨极大,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进村。 在张经纬好一阵劝说下,让水防营的士兵帮忙播种,这才同意他们进村。 张经纬在村正伯伯家饱餐一顿,出门却是看见水防营的将士都是吃干粮,这干粮比云州守备营的还要差。 至少守备营的干粮咽的下去,他看着这些将士吃干粮感觉就像在吃屎一样,吃一口干粮要兑好几口水。 连贾仁义都看不下去了,召集村民拿了一大袋面饼交给了一个小军官。 这小军官应该是个总旗官,身材瘦小的很,个子不高,跟张经纬差不多清瘦。根本就不像个官兵,倒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谢谢大伯!” 小军官很有礼貌的道了谢,便将面饼分发给士兵们,这些士兵连忙丢到手里发霉的干粮接过面饼,津津有味的啃食起来。 吃完还舔舐着手心残留的饼渣。 看着这些人的吃相,张经纬忍不住的调侃道:“你们上辈子是饿死的?” “唉,这个月的饷米又只发一斗,还掺了两升沙……” “没被打死都快被饿死了!” “明天还要抽签去灰石窑,先吃顿饱的再说,说不准啊,以后只能埋地里吃土喽!” 张经纬听出了无奈,喝兵血是末代王朝普遍的行为。只是小兵说的话中对这灰石窑有什么莫名的恐惧。 “怎么,挖几块石头还能死人啊?” 那小兵哭丧着脸,说道:“那灰石有毒啊,运气好的还可以活着出来,运气不好的就会死在里面。” “我听说那死相可惨了,全身肿胀,满眼通红,有些救回来的也得了肺痨!” “是呀,之前的壮丁有几个还活着?现在只能让我们抽签送死去了!” 一个小兵你一言我一语,张经纬也便下定决心不管这灰石窑与走私案有没有关,都一并办了。 中午。 吃了村民的面饼,士兵们也心甘情愿的为村民们干活去了。 张经纬和高否与水防营的军官们一起商议如何入营,如何查办韩烨,如何安全撤离。 plan1:按照最初计划,准备美酒美人,以拜访的名义入营,将其灌醉,使其伏法。 plan2:混入军营制造军中哗变,攻入内营直接将其斩杀。 plan3:苦守贾村,等待云州支援。 plan4:强攻寨门! “姑爷写得一手好字啊!末将不解……这是啥?” 易飞鱼指了指写在纸上的“plan”以及后面的阿拉伯数字。 张经纬解释道:“额……一种代字符号。” 写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写出来了。 易飞鱼称赞道:“妙啊,彪黑子,这笔画简单,你们不会写字的都可以学学。”说完还拍了拍副官的肩膀。 这黑子是易飞鱼在匪窝时的结拜兄弟,黑是黑了点,但张经纬觉得还好,毕竟他是见过黑人的现代人。 易飞鱼分析一番后,对着张经纬竖了个大拇指:“我觉得姑爷的计策好,不用大动干戈还能全身而退。” 彪黑子挠挠头道:“万一韩烨不上套咋办,进了内营就不能带兵了,岂不是危险!” 高否拍着胸脯,自信的说:“有……有我…我…在,必…必…能…拿…拿下!” 有人附和道:“高大人的武艺那是信得过的,我们几个自保也没问题。” 说罢,那人便看向张经纬。 “对啊,姑爷怎么办!刀光剑影难免发生意外!” 站在张经纬身后的木头捏了捏拳头,展现了自己的麒麟臂,“还有我!有我在,保证少爷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彪黑子嘲讽道:“得了吧,你一个村夫。打过仗么你?” 旁边又有人附和“就是,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一个下人多什么嘴……” 木头红着脸,怒道:“没打过仗,还没打过架吗?你信不信我给你屎都打出来。” “有种来呀!黑爷的手可痒着呢。” “来呀!” 整个房间充斥着男子汉的火药味。 劝架的劝架,拱火的拱火。 张经纬拍桌控场:“够了!还是把精力留着对付韩烨吧!” “既然意见不统一,我们进行可以‘同方案整合’。” 第42章 兵符计划 所谓同方案整合,就是结合不同领导所出的提出的不同方案为同一目标实行的计划。 只要达到了最终目的,可以多种方案一起实行。 这种良性整合,在公司时可没少干。 比如:为了减少成本,一公司高层决定裁员的时候,另一高层决定放弃高产量,提升生产品质打入高端市场。 两头方案不统一,但又不能两个方案同时进行。 这个时候可以实施同方案整合。 合理实施末位淘汰制,可有效提高生产品质和优化岗位,最终达到减少成本的根本目的。 只不过,要是让李师傅出方案的话,他只会说:“都多余了,爱谁谁……” …… 易飞鱼的主要观点是控制兵权。 而张经纬讲究个釜底抽薪,杀掉韩烨后,便没有想过自己如何全身而退。 “姑爷,您的目的究竟是杀韩烨还是查走私案,如果不能将水防营的根基彻底瓦解,杀了一个韩烨还会有第二个韩烨啊!” “对哦,有道理啊~”张经纬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劝。“其实我担心的是杀了韩烨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的亲卫会四散而逃,还是会一拥而上把我剁成肉酱?” “不如这样……” 张经纬既然决定了整合方案就要想一切失败后的退路。 只不过他铁了心的想进水防营看看,他并没有那么想伸张正义,只是想看看那灰石矿到底是个啥。 “我依然决定要入营,只不过嘛……入营的方式换一换。” 张经纬紧接着问道:“如果无法制造军中哗变,以我们目前的兵力若要强攻胜率多少?” “我有一百甲卫可以随意调动,你们有一百轻骑,和一百弓步兵,与中营的守备相当。”易飞鱼分析道。 “即便攻占了中营,剩余的兵力也不足对抗内营的重甲亲卫!” 彪黑子献计道:“大哥,他那些铁疙瘩,虽然刀枪不入,但无比沉重行动很慢,杀了韩烨后用骑兵接应,能成!” 张经纬摇了摇头,“既然要连根拔起,杀的就不止韩烨一个人了!” 他目光坚定的在图纸上画着圈,“除了易千总,整个水防营还有三个千总,几十个把总和都尉,我不相信他们就毫不知情!” 最后他看向众人,表达了自己的需求:“我还需要证据!” 易飞鱼忽然想到军营里那几个文吏。 “随营书吏!韩烨有个阁楼,书吏每天都会在那整理公文。”易飞鱼诉说着:“书吏有一个账本,记录了韩烨吃空饷的证据,涉案金额足够他掉脑袋了,另外他自己也有个账房先生!” 接下来几个军官就一人一句的说着。 “那账房不是高阳人士,每月会来两三次,每次都只待一晚上!” “而每次到来韩烨和高阳县令都会很紧张,张罗着设宴招待。” “之前我们都猜测,他是哪儿的大人物。后来才知道是个账房先生。” 张经纬心里疑惑:生性残暴的韩烨,为何会对一个账房先生如此客气! 他随即便问道:“那这个账房先生什么时候到高阳?” 易飞鱼回忆着,“每月初都会来,估摸着就这两天。” 张经纬抬眼深思,有个疑问他一直想问出口:“你们……既然知道他的把柄,为何你们不上报朝廷?你们是否也拿了他的好处?” “还有……韩烨把你们的甲卫装备得如此精良,究竟意义何在?” 易飞鱼被这灵魂三问,问得惶恐,连忙解释道:“姑爷错怪我等!我未曾拿过贼人任何好处!只是人微言轻,若是反心外露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彪黑子破口大骂:“这狗屁朝廷本就烂的发臭,你还指望我念它好?” 易飞鱼恨铁不成钢,一个劲的敲打他:“你个莽夫,慎言!慎言……” 张经纬梳理了一下方案,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重要物件。 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拓有半个兵符,调令王校尉拿走后也没有问起这兵符,这兵符就一直藏在身上。 张经纬先是干咳两声,“咳咳!” “你们可认识此物?”张经纬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易飞鱼大惊,:“这是兵符?” 开始的时候,张经纬没好好端详过这兵符,在他印象中兵符应该像老虎一样的,可这拓印,是他完全没见过的生物。 是一只独角兽,又像是一只狮子。 “没错,是岳父大人给的!”张经纬接着说道,“用这兵符我能进水防营了吧?” 易飞鱼咽了咽唾沫,说道:“姑爷,这兵符不是一般的兵符,这是‘五龙符’,晋王的专符!” 高否接过兵符端详着:“没……没错,见…见…见过…一…一次,但…但…我忘…忘不了。” 一个比较熟悉官场的军官疑惑道:“这真是侯爷给的?可这是右符啊,即便是左符也得是在‘太源府’的督帅手里!” 随即他们又开始讨论起来:“末将觉得还是不要用为好,若是真的,说不清来源人头落地。若是假的,一样人头落地。” “我看不然,侯爷能拿出来的绝对是真的。有了这兵符拓印,虽不能直接号令全军,但也能压他一头!” “对呀,这是唯一能杀死他的机会了。” “这非本符,你觉得韩烨会悉心待命?” …… 张经纬出声阻止他们争吵。 “好了,够了!” 待众人沉默片刻后,张经纬开口道:“不管真假,先试试再说。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若一切顺利,定能韩烨伏诛!” 易飞鱼点点头,“好,那就按姑爷说的办。不过,我们需要谨慎行事,不能让韩烨察觉到我们的意图。” 张经纬心中已有计较,“我会小心的。先帮我进入营中,一切还是依照先前计划。必要时可直接将韩烨诛杀。” “若真到那一步,诛杀韩烨的任务就交给高都尉了!” 高否躬身向张经纬行了个军礼,虽然结巴,但还是答应的铿锵有力! “末…末将,得…得令!” 张经纬又对着易飞鱼吩咐道:“诛杀韩烨后点火为号,易千总,你部甲卫要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中营!” “末将得令!” 张经纬看向角落里的贝塔:“拿下中营后,贝塔,率轻骑直冲内营,如遇重甲要避战,优先接应我们!” 旗牌官没有领兵的权利,但这次军官会议还是叫了贝塔。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的他,此时激动不已,单膝跪地,两手抱拳。 “卑职领命!” 张经纬让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北漠人善骑,我可把弟兄们交给你,你得让他们见识见识北漠儿郎的骁勇!” 贝塔眼里泪花打转,高声喊道:“卑职,定不负少爷众望!” 最后他看向身强体壮的彪黑子:“待云州轻骑冲入内营,彪把总率我云州弓步死守营门!” “末将得令!” “我们退回中营后,等待同知大人的支援……” “其余将领,听令行事,如生变故,先逃命要紧……”安排好一切工作后,张经纬还是说出了最坏的打算。 第43章 XP——甜妹 一个会议开了整整两个时辰,兵符是进营的关键,美人美酒是灌醉韩烨的手段。 其实分析下来,让嗜酒好色的韩烨伏诛很简单,但若是想将他根基全部拔出,必须拿下那个账房先生。 以易飞鱼提供的信息,近日便会到达。 张经纬透过窗外看见那群奄奄一息的高阳县衙皂吏。 不由得担心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高阳县令那边。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今天他必然还会派人来贾村。” 彪黑子拍着胸脯说:“几个衙吏而已,我把我的斧头亮出来,就可以吓破他们的胆。” 那个熟悉官场的把总愤道:“这县令之所以大肆敛财,是因为三年任期快满,这些个地方官员都是一个狗德行!” 此时,一个旗官推门而入。 “总爷,有一伙官差驾着马车向贾村靠近!” 张经纬皱着眉啐道:“啧怎么说到就到啊?” “所有人准备好家伙,先藏起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张经纬当机立断。众人听命后迅速找地方藏身。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村子。 “这儿怎么这么多马?” 只见马车里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拈着胡须看着村口临时拴挂的马。 看见村民集合起来便清了清嗓,开口道:“奉高阳县令之命,贾村全体村民即日起前往临县开荒,三日内必须启程,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村民们纷纷发出抗议声。 张经纬走出人群,质问道:“敢问大人,这是何意?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为何要去临县?” 师爷冷笑一声:“这是县尊的命令,你们照办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张经纬怒火中烧,“我看啊,去的是什么临县,分明就是去那灰石窑!我们不会离开贾村!” 师爷见状,脸色一变,“你们敢违抗命令?来人,把这群刁民给我抓起来!” 就在这时,易飞鱼一个飞身将师爷从马车上揪下来。 易飞鱼一脸奸笑:“师爷,别来无恙啊?” 师爷大惊,半天才回过神来,并说道:“易总爷!您怎么在这儿啊?” 易飞鱼一脸真诚:“吾领校尉之令,征召徭役!” 师爷两手一拍,随即说“这不是巧了吗?卑职也是奉县尊之命,来此征召!” 易飞鱼礼貌的搪塞着:“此处男丁已被尽数征召,所以师爷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非也非也,总爷要的是男丁,县尊的令,是不论男女老少,都得徭役!这并不冲突。”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 张经纬也很震惊,他震惊的不是全村都要去服徭役,而是震惊这个师爷可以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 “你们……干的好啊!”张经纬转身离开,拍了拍易飞鱼的肩膀。 易飞鱼给了手底下几个军官一个眼色,随即抽出腰间钢刀。 一脸坏笑的看着高阳县的师爷和那些皂吏。 “吾等奉命征召徭役,没有男丁不好交差啊!师爷年不过半百,自当应召才是,劝你们别乱动,莫吃了没必要的苦!” 师爷惶恐不安:“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 几个军官动作也是麻利,很快就控制住了师爷等人。 被控制住了的师爷还在口出狂言,彪黑子拿出一根裹巾直接塞进其嘴里。 这裹巾是戴铁胄时裹头发用的,那味道…… 不出所料,师爷老泪纵横,硬是不敢动一下。 贾仁义又把自家院里看押的皂吏给牵了出来,五花大绑的同时还被揍得鼻青脸肿。一整天没喂水喂粮,个个奄奄一息。 待到将他们全部捆绑好后,张经纬也穿好了衣裳,手里还多出一把折扇。 张经纬向贾仁义询问“美人”。 “贾伯伯,小翠可有准备好了?” 贾仁义一脸不悦,朝小翠和三郎的房间指了指便回自个屋了。 此时她听到响动,不敢出门查看,忐忑不安的坐在床上。 直到房门被敲响。 “小翠嫂嫂,是我,张经纬!” 见里边没人回应,又接着叫了一声。“我们准备出发了!耽误不得……” 依然没人回应。 “此次行动确实危险万分,若嫂嫂不愿去那就不去,我带着这帮子弟兄也能成事……保重!” 保重说出口后,房门也开了。 眼前这女子与昨日所见相差太大,完全就像是那种闺中待嫁的大小姐,没有一点点村妇的模样。 小翠生得美貌,再加上这红妆,这清秀的黛玉眉,画了眼线,开了眼角,桃红的眼影使得整双眼睛更加妩媚。 这新做的衣裳,蓝色的长袖对襟加上上面的花纹不会给人觉得凌乱,反而从里到外透出一股贵气。 浅蓝的长裙把脚盖的严严实实,半透纱的面料,使得张经纬依然可以看到那双小脚踩着的精致平底锦履。 小翠虽然身高不算高挑,但是身材比例却非常好,尤其是配上这一身精致的衣裳后更是显得十分的匀称,甚至还带着一丝高雅。 看惯长腿丝袜的张经纬都有些看呆。 而不远处的高否也是看着入迷,他的亡妻也是那么喜欢蓝色,想到自己的亡妻他的手不自主的握了握腰间的刀。 此时察觉异样的小翠一脸娇羞的看着张经纬:“着什么急嘛,妆花了,补个妆……” 没错了,这正是张经纬喜欢的类型,文静优雅,就是这样的甜妹。 张经纬笑着挠了挠头,然后转过身去。 他轻咳两声,对大家说:“全军集合,向水防营出发!” 几个小旗官敲着锣大喊着“全军集合”。 水防营的甲卫慌忙的穿着盔甲,骑兵们纷纷上马。 一行人带着被捆起来的师爷和皂吏,向村外走去。 师爷的马车现在是高否在驾着,坐在车上的是张经纬和小翠。 两人都低着头。 小翠是害羞,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其他男人独处了。 而张经纬则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再起邪念。 水防营虽然里贾村不远,但以现在的脚程估计得走到天黑。 马车外是马蹄声和盔甲抖动的声音,马车里越发安静外面的声音就越发震耳欲聋。 第44章 酥酥 天逐渐暗下,将士们稍作休息,燃起火把,一阵阵微风拂面,小翠用手拨弄着发丝。 张经纬看向窗外,两营将士交谈甚欢,水防营羡慕着守备营,在城内可以无忧无虑,军饷充足,不用苦役。 而守备营羡慕他们装备精良,人人着甲,威风八面,这要是穿回乡里,那可真谓是“衣锦还乡”。 越接近水防营越是紧张,张经纬决定跟眼前这美少女说说话。 “我听贾伯伯说,你是家里遇难,从河南逃到云州的。” 小翠应道:“是的,运河决堤,大水冲了大半个河南!” 张经纬道:“听村里的小姐姐说,你以前还是大户人家。” 小翠轻笑了一声,笑道:“少东家取笑了,谈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只是家中有几个土庄子,比寻常穷苦人家要殷实一些。” 优雅,太优雅了。 比起那皇甫灵,这位小翠姑娘才算得上是大家闺秀。 “你和贾三哥的感情很好啊,居然冒着毁坏贞洁的风险配合我们!”这种时代背景下,女人贞洁十分重要,小翠的做法着实让人钦佩。 小翠一直笑着故作镇定的看着车窗外,没有再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全军整装待发。 马车走动之后,小翠似乎有些绷不住了,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由于是夜晚,张经纬并未察觉,直到小翠抽泣起来…… 张经纬以前哄女孩子很有一套,只是现在他真的开不了那个口,他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小翠擦拭眼泪。 振作起来的小翠,缓缓开口:“少东家,你是否知道……三郎他们还活着吗?” 张经纬沉默片刻,就吐出了四个字。 “九死一生!” 本以为会大哭一场的小翠,居然异常坚定:“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带回去。”小翠继续说道:“他是我的天!为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经纬不禁为小翠的深情所打动:“贾三哥真是好福气呀!有小翠姑娘这样的娘子!”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易飞鱼截停马车。 “姑爷,前方就是水桥了,还请您稍作准备。” “知道了!”张经纬应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什么。 …… 这水桥很窄,也就够一辆马车行驶,桥头却有十来个人组成的哨卡。 放置了一排拒马,还有一个茅草搭建的简易哨亭。 看到张经纬一行人,哨亭里走出来一个军官。 对着易飞鱼抱拳行礼道:“易千总,这么晚才归营,莫不是在哪家大善人那儿吃了点好的?” 可能真的是被饿坏了,最基本的问候也是“你去哪儿吃的好的”。 易飞鱼也抱拳回礼道:“原来是赖都尉,今儿怎么亲自当差啊?” “这不是那王先生要来了吗,哪敢怠慢啊!” 这王先生就是之前易飞鱼口中说的那个账房先生,看来将士们都很敬重他,包括韩烨。 “哟,收获不小啊!” 赖都尉看着今天抓回的苦工,对着易飞鱼夸赞道。 他们押运的正是县衙里的皂吏、衙役,隶服全都给扒光了,被五花大绑,嘴里都还塞着裹巾。 “这马车里是谁?” 说着赖都尉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瞧见有人靠近,张经纬抱着小翠,附耳道:“得罪了。” 说完就在靠小翠肩膀上假意吮吸着,两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 张经纬心里暗爽:我的天,好香啊,好软呀! 小翠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娇媚的喊道:“嗯~公子不要嘛,这还有那么多人呢~” 那酥软的声音,让张经纬心里发麻,包括在马车外的高否也是起一手鸡皮。 赖都尉,拉开车帘,只看见一对男女在亲热,而且那女人甚是美艳,这男人一身锦装华贵。 他很诧异,这是哪家的公子哥? 张经纬看他呆愣在原地,近身一巴掌把他的铁胄拍飞:“放肆,你竟敢扰本少爷的兴致。” 这赖都尉生性胆小,此时他还真不敢去轻易得罪这位公子哥,于是看向了易飞鱼。 易飞鱼一把挽住他,口中还说道着:“赖兄弟,你怎么这么猴急呀?这位少爷可是个大人物家的公子,来此处采生!” 赖都尉连忙问道:“哪家背景?” 易飞鱼扭过头去故作为难,说道:“这……不方便说……” 这时,张经纬走出马车,对着赖都尉大喊:“喂!你个小小都尉,还不速速放行。” 赖都尉单膝跪地抱拳,眼神躲闪,拒绝道:“啊?这……末将未得军令,恕难从命。” 易飞鱼焦急的指责道:“赖兄,我都说了是位大人物,你何必冲撞他呢?” 张经纬大怒道:“好啊,这韩烨的架子真够大呀!”随即从怀里掏出那张拓有兵符的纸,扔到跪在地上的赖都尉跟前。 “这便是军令!拿着他去找韩烨,让他出来见我!” 赖都尉捡起符纸,想打开看看。 张经纬高声喝止了他:“你也配看?!还不快滚!” “是!” 麻溜的起身,架着快马就往水防营跑去。 到了内营的营门,赖都尉把纸递给了一个旗牌官,因为没有韩烨的召见是不能进入内营的。 “快交给韩大人,有位公子在水桥等他!” 那旗官很是好奇,也想打开看看。 却被赖都尉制止。 “别看,想活命的话……别看!” 那旗官安抚道:“赖都爷莫慌,稍作等待,我这就送去!” 说完也是一路小跑到了韩烨的卧房。 他先是敲了敲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暴怒的声音。 “干嘛?!” 旗官大声但又恭敬的汇报着:“赖都尉送来一张纸,说是有一位公子在水桥等候。” “纸上写着什么?” 旗官颤颤巍巍的说道:“这……赖都尉不让看……” 门开了,一只大手将旗官直接拎了起来。 “故弄玄虚!” 那只大手将旗官举的高高的一把摔在地上,旗官的嘴里以及鼻腔一口鲜血喷出,再没动弹……就这样被摔死了。 韩烨捡起那张纸,打开一看,只觉得很眼熟,他拿进屋内映着烛光,看清了这纸上的兵符。 “这!这是!五龙符!?” 又将纸张凑近火光,仔细端祥起来。 “没错了,而且还是右符!” 在确认好兵符后,他麻溜的穿上衣裳,朝营门外走去。 赖都尉已经备好快马,恭候多时。 韩烨问道:“你可知道营外何人?” “属下不知!只知道一个公子,带着一个美人来此采生。”赖都尉如实回答。 韩烨心里揣测:难道是晋王世子?早就听王先生提起过晋王世子喜欢四处游玩,若真是世子,千万不可怠慢呀! 韩烨又问:“为何不将他请入营中?” “属下未得军令!只能让其在门外等待。” 韩烨听完眼前一黑,一个大嘴巴子抽在赖都尉的脸上,嘴里还骂道:“你个匹夫,老子的前程啊!” 说完飞身骑上快马便向水桥奔去。 第45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这水桥离水防营的营门不足五里路,韩烨骑马没几分钟就到了。 看着韩烨越来越近,高否随时准备抽刀,张经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冷静下来。 看见韩烨的到来,哨卡的士兵纷纷行礼,易飞鱼上前牵着的马往张经纬的马车走去。 张经纬打量着韩烨,身材魁梧高大比木头壮,面容刚毅,但厚重的眼袋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被酒色侵蚀的痕迹。 “你就是韩烨?”张经纬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试探的问道。 “末将正是韩烨!敢问公子可是司马大少爷?”韩烨毕恭毕敬的将符纸递给张经纬。 既然对方不摆明身份,肯定不愿被人揭穿,韩烨自然不会直呼名讳。 张经纬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不知道皇家姓是什么。 莫非……晋王?晋?司马? 顿时,张经纬把谱摆的更高了。 “既有信物,何故质疑?” 韩烨跪地磕头,嘴里还念叨着:“阁下此信物不足以验明真身,可有什么亲笔信或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木头就指着韩烨的鼻子喝道:“你狂妄,我家少爷身份尊贵,岂容你个小小校尉来验身!” 好一个孔武有力的武士,韩烨上下打量着木头,虽然穿的寒酸,但能养出这般块头的武士,恐怕只有勋贵家族了。 而且这驾车的马夫,腰间有佩刀,即便是马儿摇来晃去,依旧稳如泰山,这么稳的下盘,得要多好腰力,但总感觉有些眼熟。 再看这车队,有那么多骑卫,而且排列有序,实打实的战马。 张经纬表现的不耐烦了,便问道:“你还要让本少爷等多久?” 韩烨打量这车队一时失了神,便连忙道歉:“末将该死,今晚天色不早,若公子不嫌弃,可下榻我这水防营!” 张经纬不屑道:“穷乡僻壤,本少爷心领了!” 马车里传来一阵娇声:“公子,奴家都困了,还没找到住处吗?” “唉哟~我的小娘子,有住处有住处~”张经纬应付完车内的美人转头对着韩烨说:“你先备些吃食,把我的美酒抬进去。本少爷可喝不惯你们的酒。” “得令得令……”韩烨对着身后的几人比了比手势。那几人便将拒马门打开。 张经纬一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入了水防营。 望着张经纬的车队尽数进去,韩烨大致估了一下人头,不愧是皇室宗亲,出行都是两百护卫。 韩烨骑上马后,问易飞鱼:“人是你带过来的?” 易飞鱼应道:“是。” 韩烨点点头很欣慰“做得好,今晚设宴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易飞鱼拱手行礼道谢:“多谢校尉!” 进了水防营,张经纬看着这营内那些破败不堪的营房和面黄肌瘦的士兵。 而驾车的高否正在四处查看水防营的布局与守卫。 整个营寨进出只有一道门,外营没有修起城墙,只有一圈围挡篱。 而中营就已经修个了高墙,高墙内是一些整齐的瓦房,听说这里原来是个水贼寨,这里是水贼寨的居民区,之后又被韩烨动用劳役修建成了,军官们的住房。 来到内营门前,大为震惊。 这内营不仅有高墙,甚至在城门外还建了一大个曲面的瓮城,瓮城的门面对着一座突出的马墙敌楼。 从这曲面的瓮城进入以后,还是一个瓮城。这工事简直精良到了极致,即便是云州都没有这样是配置。 高否倒是显得很平静。 在张经纬惊叹的同时,高否拿出本子写道:“我的杰作!” 获得张经纬赞扬后,又将本子收回怀中,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这是张经纬和高否相处两天以来唯一一次异样表情。 赞扬之余,张经纬心想:这高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韩烨在外营安顿好张经纬的人马后,骑着马向内瓮城的大门走去。 “起门!”韩烨一声令下,门楼上的两个甲卫开始转动绞盘,这属于定滑轮,所以转动绞盘时并不省力,卖力的转了一分钟才起到半开。 不过这半开的城门已经足够让他们一行人进入内营。 内营内,四处火光,中心是三层的阁楼,阁楼上下灯火通明。 高否连忙用布把口鼻挡住,内营实在太亮了,他怕被韩烨认出来。 韩烨对着马车说道:“公子,马上宴席就备好了,您在内厅稍作等待,我去给您的马喂些上好的草料。” 张经纬点点头道:“嗯,还算周到。” 随即他便下了马车,那之前的赖都尉跪在地上充当车凳,张经纬一个没注意就踩了上去。 软软的,吓了一跳,摔在了地上。 “你个废物,竟然伤了公子!” 韩烨见状大怒,把刀抽朝赖都尉砍去。 “饶命啊,韩大人~”赖都尉就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 高否也快速抽刀,一个转身挡住了韩烨的劈砍。 两刀的碰撞震得韩烨的手都有些吃痛。 张经纬笑着从地上爬起,清了清身上的灰:“无碍无碍,周围太暗了,我也没注意。我的美人见不得血光,校尉还是罢了。” “末将有罪!”韩烨先是道歉,然后对着几名士兵喊道:“来人!再加灯火!” 张经纬从车上将小翠牵下,赖都尉死死撑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自己就真的是条板凳一样。 那小翠从车上平稳的下来以后,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几个士兵搬来烛台点了蜡烛,原本就很亮的内营这下很亮了。 高否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士兵们都被安排到了外营,在内营的只有高否、易飞鱼和木头,三个能打架的了。 …… 在外营的贝塔被分到一处单独的营帐,目前还不确认其余的人马在哪儿。 他朝着帐外看了看。 居然没人巡夜。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去找云州的弟兄们。 果然,全都被分开安置了。 这外营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找起来着实费力。 后来他找了几个人,并任命他们为临时小旗官,让他们传张少爷令,“枕兵待旦!” 彪黑子等人带着甲卫去换防中营,这些抓来的衙役、皂吏被安排了两辆囚车拉走。 全军整装待发。 第46章 夸逼张 韩烨说是去喂马,实际应该是去密谋着什么。 找了一个重甲兵招待他们。 进入阁楼内部,里面的装潢简直让人瞠目结舌!每一处细节都充斥着腐败。 而且整个阁楼很亮,已经亮的不正常了,这不是烛火能发出的亮光。 随着光源看去,有一盏吊灯。 嗯?吊灯? 这吊灯是由几十盏油灯组成,中心有个很大的水晶石。 这亮光是用水晶石的聚光,再透过吊灯顶部的凸面镜散射出来的。 张经纬看着同样在发呆的高否,小声问道:“这灯也是你的杰作?” 高否摇摇头。 那名重甲兵,轻笑一声:“这水晶灯是父亲从一行西域商人那儿买来的,此灯比起烛台要亮上很多。” 买的?怕是抢的吧! 借着这灯光,重甲兵的穿着的铠甲也是格外耀眼。 最里面的一套直身链甲,再套个板链甲,再套个胸甲和裙甲。 别说是在这冷兵器时代了。估计一般的步枪都打不穿,得用重机枪或者穿甲弹! 张经纬心中暗叹,这哪是什么重甲兵,分明是人形坦克啊! 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兄台,你这一身装备得有多重啊?” 重甲兵自豪地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两百斤。” 张经纬和高否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这要是穿上这么重的盔甲,还能行动自如,那体力得有多惊人。 张经纬问道:“你的父亲是韩烨?” 重甲兵应道:“正是,我名叫赵五川,是亲卫队的统领。” 张经纬不解,又问道:“你是韩校尉的儿子……你姓赵?” 赵五川笑道:“是的,我是父亲第五个义子。我亲爹姓赵,只不过战死了!” 张经纬继续问道:“这韩烨收养遗孤,那他得养多少啊?” 赵五川看着眼前的张经纬,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决定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父亲有许多义子、义侄,数量不下一百!整个高阳,乃至云州都有我的兄弟!” 听到这里,张经纬心中一动。他敏锐地察觉到赵五川话语中的一丝威胁和警告意味。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地回应道:“哼,这么多义子义侄,看来韩烨死后,这庞大的家产也不够你们分啊!” 张经纬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威压。 而赵五川则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得罪了张经纬,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最后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张经纬在这大厅里转了一圈,发现隔墙背后有一楼梯,他顺着楼梯往上走,突然被两个卫兵拦下。 这两个卫兵也是身穿重甲,手持着长枪正指着张经纬。 “放肆,没看见我正带着司马公子巡视吗?还不退下!” 赵五川大喝一声,两个卫兵这才收起武器。 “是,五哥!” 赵五川脸色又暗沉下来,继续喝道:“执勤的时候要称我统领!” “是,统领!” 面对着张经纬又变回之前的笑脸:“让公子见笑了,平日里我那几个哥哥对他们松散惯了,缺乏管教!” 上来二楼,这才让张经纬见识到什么叫穷奢极欲。 就一楼的那个吊灯,在二楼一共有三个,这些家具都是用了一种楠木——金丝楠木。 相传古时候的金丝楠木是上供给皇家用的。这种家具在现代的话,一套都炒到了几百万人民币。 这还不是让他最震惊的,在这会议室一样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其中央摆着一个玻璃罩着的大沙盘! 张经纬不敢相信,用手在上面敲了敲,的确是玻璃的质感。 虽然中国古代已经琉璃工艺了,但这纯净度未免有些夸张啊! 经赵五川介绍,二楼是韩烨是书房、卧房、会事厅。 现在怎么看韩烨都不像是个将军,像是一个富商。 张经纬坐在金丝楠木制成的太师椅上,想着这些都是那些将士的军饷换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伸出手轻轻扶着椅子,然后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掌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韩校尉颇具家资啊!” 赵五川拱手谄媚的说道:“父亲的家资不都是仰仗着公子家吗?” 张经纬又继续转悠着,嘴里还念叨着:“你很会说话,不像皇甫家的那个疯丫头!” 辗转走到三楼。 三楼倒是没有卫兵阻拦,只不过这里有口大铜钟,再往里走。便是一个望台,可以看到整个水防营的望台。每当看到有异样,这里的守卫就会敲响这口钟。 赵五川给张经纬介绍道:“这是卑职的岗哨!每天我都会在这里巡视。” 这里看风景的确很好,特别是这种夜景,好看到让张经纬都失了神。 这样的夜景已经不多见了,天上只有璀璨繁星,再往远处看还能看到贾村的星点灯火。 见张经纬望得出神,赵五川笑问道:“公子仰慕皇甫小姐许久,今日佳人在侧,莫非还是心怀思念?” 因为贾村的方向,也就是云州的方向,所以赵五川以为张经纬在思念皇甫灵。 张经纬心里大惊:唉!不对呀!他们应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张经纬感觉自己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我?我仰慕她?我呀?我是谁!?” 一直反复反复的确认。 赵五川小声说:“您是晋王世子,父亲已经跟我说过了,难道您今日提起皇甫小姐不是因为心怀思念吗?” “我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此时张经纬有一种被绿的感觉。 “这……这不云州、晋州人尽皆知嘛,可惜你俩天造地设,如今皇甫小姐已为人妻。” 赵五川继续说:“我一直想不通,为啥皇甫小姐会喜欢一个废柴少爷呢?” “不过听说那废柴少爷服毒自尽了,这该不会……是公子您的手笔吧?”赵五川打趣道。 一谈到皇甫灵,赵五川的嘴就没停过,因而接连的说出一些大瓜。没想到这赵五川还有娱乐媒体人的潜质,喜欢吃瓜的同时还喜欢推理。 “谁知道呢,或许是吧……” 张经纬眉头紧锁,这时听到木头在底下喊“少爷!” 他便转身下了楼,所有的思绪他都要剪断,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他。 第47章 酒蒙子 张经纬刚下楼,韩烨就走了进来。 他笑着说道:“公子觉得我这阁楼如何?” 张经纬冷笑道:“嗯,确实不错,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 韩烨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手。 只见一群美丽的舞姬走了进来,站的整整齐齐。 她们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因为穿的少可以看出身上带有不少的伤疤。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非自愿,也并非真正的舞姬。 张经纬和高否交换了一个眼色,心想这韩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末将见公子,只有一个姑娘陪着难免有些单调。”说着还搂着一个舞姬腰,继续道:“别看我这水防营不大,但我盖这间楼为的就是金屋藏娇啊。” 这时一群乐师拿着各种乐器进来,往角落坐下便开始奏乐。 舞姬们翩翩起舞,虽然不是专业的舞姬,但肯定是接受过训练的,踩点踩的很好,但动作却是那么的机械。 韩烨发现张经纬在呆呆的看着,以为是博到了好感,谄媚的开口问道。 “不知末将可否有资格尝尝世子殿下的酒?” 此时,张经纬不光听到韩烨的问话声,还听到了很小的一阵磨牙声,咔吧咔吧的。 是易飞鱼。 此时的他咬牙切齿,拳头捏出了响声。 因为他看到这群舞姬里有他妻子的身影。 “俗!真俗啊!把人撤下去吧。”张经纬摇着头,啧啧道。 韩烨愣了两秒便笑了笑,挥手把人撤走了。 “还算听话,赏酒!” 讨到赏后,韩烨立马招呼众人落座。 张经纬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而韩烨走上了台阶上位子。 刚坐下他就觉得汗毛直立,连忙起身请张经纬上座。 张经纬刚要起身,就看见站在身旁的高否用手在桌下晃了晃,示意他不要去。 于是张经纬将韩烨一把推开,说道:“不用不用。我这人随心所欲,坐在哪儿便认哪儿。你可别坏了我的兴致。” 韩烨为难,说道:“这……您是君,我是臣。哪有让臣子坐上位,让王子坐下边的道理啊。” 张经纬道:“可现在你是主人,我是客人……” “那,那我也坐下边儿……” 几人坐好后,发现位置还空着一个,便让高否去坐。 易飞鱼坐在了张经纬旁边,于是小声的告诉张经纬:“坐在上位太过明显,难防暗箭。” 张经纬心里大惊:原来这韩烨是不敢坐上去呀。 回头看了看这些重甲兵,每人身后都站有一个。 过了一会儿,酒菜都端了上来。 韩烨举起酒杯。 “末将先敬殿下一杯,初次见面多有冒犯,还望世子殿下见谅。” 张经纬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清酒还是甜的,醇香,酒色有一点点微黄,但不像上回张十一拿出的米酒那样浑浊。 这种甜度就像平时在酒吧里经常自调的“软饮配野格”,但张经纬不爱喝洋酒,每次喝的时候只感觉有一股药味。 可贾村的酒是香甜,是那种麦芽香,度数也不是很高。入口即化,纵享丝滑。 “好酒!好久没有喝到清酒了,来来来,易千总,这位护卫兄弟,来干!” 真是个酒蒙子,一口菜都没吃,就连干三杯。 而且这酒杯不是“爵”“樽”之类的酒具,也不是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小巧玲珑的白玉杯。 而是一个碗,比吃饭的碗小一点,一碗足足有半升! 这种酒喝的时候怎么都不会醉,当你吹两阵风不会晕头转向。 韩烨见高否不喝酒便不满的问道:“公子,您这护卫为啥蒙着面?”然后靠着高否的案桌,打量道:“我看壮士你……好生眼熟。” 张经纬说道:“我这护卫染了风寒,不能饮酒。” 韩烨见高否还是不肯喝酒,便继续劝道:“不能喝酒?岂不无趣?” 高否见韩烨还不罢休,心中有些无语。于是,他突然开始大声咳嗽起来,边咳边用手捶打着大腿,似乎非常难受。 韩烨看到高否这样,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他连忙捂住鼻子,快速地往旁边躲开几步,生怕被传染。 这案桌很长得有两米,板凳也是长凳,小翠和张经纬坐在了一起,从一开始时就很安静,只是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喝酒,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张经纬伸出一只手,搂住小翠的腰往怀里抱,小翠心领神会,又是喂酒,又是喂菜,两人的气氛才开始腻歪起来。 张经纬发现一双炙热的眼神一直在盯着他们看,连忙说道:“我的小美人儿,去敬韩校尉一杯酒。” 小翠也不含糊,端着酒杯走到韩烨跟前,娇声的说道:“这位将军,奴家敬您一杯,祝您步~步~高~升~” “嘿哟,好好好。”韩烨麻溜的端起酒来吸溜一口,一饮而尽。 小翠回到自己座位时,还回头对韩烨抛了个媚眼。张经纬躺在怀里搔首弄姿,眼神里充斥着勾引,慢慢升起一根手指,在张经纬胸上又慢慢的划着圈圈。 韩烨的血气瞬间上头,当然上头的不止他一个。就这么一顿撩拨,张经纬已经血气下头了,这小翠完全不管他的死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小翠。张经纬见状,心中暗喜,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韩校尉,你我一见如故,不如我们再干一杯!”张经纬举起酒杯,对着韩烨说道。 “好,干!”韩烨爽快地回应道。 此时,小翠再次站起身来,给韩烨斟满了酒。她有意无意地靠近韩烨,身子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韩烨的眼睛都看直了,全然忘记了眼前的人是张经纬的女人。 张经纬假装醉酒,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他心中盘算着,等韩烨喝得差不多了,再套出他的话。 “韩校尉,你觉得我这小美人儿怎么样?”张经纬突然问道。 “美,真美......”韩烨喃喃地说道。 “哈哈,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成人之美,将她送给你如何?”张经纬豪爽地说道。 “这...这怎么敢当......”韩烨受宠若惊,但他的手很诚实,已经开始在小翠的身上游走了。 第48章 宫商角徵羽 小翠面对着咸猪手也是半推半就,这让韩烨更加来了兴致,直接将手往她衣服里塞。 “来来来,喝酒喝酒!”张经纬见状想解围,便端起酒杯邀众人喝酒。 不料韩烨几乎快要失控,高否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抽刀,和他身后的重甲,一直在死盯着他。 “将军,等一下,别着急啊……”没等她说完,韩烨直接就吻了上去。小翠现在也是花容失色,眼泪都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美人,你真的太美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你共度良宵了。”韩烨两眼通红,感觉能把小翠生吃下去。 张经纬在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吃醋还是心疼,总之那股怒气一层一层的叠到满。 “呔!放手!”张经纬不由意识的喝道。 韩烨懵了。 心想:这美人不是他赏给我的吗?难道要反悔啦? 韩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张经纬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现在他终于能意识到“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深刻含义了。 张经纬表露出不满,并训诫道:“太粗鲁……你这楼阁如此风雅,你怎还如此粗鄙?在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你还想行男女之事不成?” 听完张经纬的话,小翠委屈巴巴的跑回原先的座位,一头扎进张经纬怀里。 “啊?这小娘子生得貌美,末将……末将一时没忍住!”韩烨脸红的挠着头,羞愧道。 小翠泪眼汪汪,委屈道:“公子已经将我许给你,将军何故弄疼奴家?”两眼一低,开始诉苦,“又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轻薄于我,这是完全不把奴家放心里,更是不把公子放眼里。” 味儿啊!太味儿了!那茶味儿真的能顶到三楼去了。 “没有,绝对没有,公子恕罪啊!”韩烨向张经纬求饶。 只见小翠在张经纬怀中闹起脾气,两手抱胸,嘴巴嘟起,娇嗔道:“哼~反正奴家今晚只服侍一个男人,这有美酒,要是这样干巴巴地喝也太无趣了。” 说罢,小翠便转头看向张经纬,含情脉脉地说道:“公子,何不伴些雅奏呢?若是公子觉得那些曲子俗气,奴家也可亲自弹奏哦!” 其实小翠心里打的小算盘就是不想让韩烨占到便宜,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招,自己做个乐伶,而陪酒的事情就交给张经纬他们自己来吧! 张经纬心里想:到底是大家闺秀啊,啥都会! “好啊,那就有劳韩校尉安排了。”张经纬微笑着,转头对着韩烨说道。 韩烨也不含糊,琴、筝、瑟、阮、琵琶……有什么乐器都拿出来了。 小翠选了一把有二十几根弦的古琴。 轻抚琴弦,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悠扬的琴声如高山流水般回荡在空气中,众人皆陶醉其中。 韩烨也不禁为之倾倒,原本的欲望渐渐平息。 张经纬趁机提议道:“今日难得相聚,我们不如划拳作乐,以助酒兴。”本来他想说作诗助兴,但貌似在场的就他书念得比较多一点。 而且说实话,他还真背不出几首诗了。 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楼内气氛热烈起来。 小翠静静地坐在一旁换了个曲调高昂的曲子,看着张经纬与韩烨的互动,心中暗喜。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至少暂时避免了韩烨的骚扰。 而此时的张经纬,心中却泛起一丝涟漪。 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或许,她并不仅仅是一个大家闺秀那么简单...... “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这划拳是指两人同时出拳从一到五,所出之数相加,猜中者赢。 其实也蛮简单的,他当时跟那李师傅学了很长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笨的,李师傅经常骂他缺一半脑仁,变不来拳。 之后他就苦心修炼,终于在某一天成功压制了李师傅。 韩烨这些久在军中的将领,自然也是划拳高手,只不过比起张经纬还是略逊一筹。 不一会儿已经几升酒下肚,韩烨满意的打了个酒嗝。 易飞鱼向卫兵询问时间,已经过子时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这样喝法估计喝到天亮他也不会喝醉。 张经纬决定梭哈,直接把他喝趴。 “听闻韩校尉能日饮斗酒,但本少爷觉得都是外面的人在吹牛皮。” “这还真不是吹牛,公子有所不知,末将不仅饮了一斗酒,还骑马出营……之后的事就不好说了。”韩烨已经上头了,开始晃晃悠悠的说道。 张经纬拎起一瓮酒叫嚣着:“我不信!小爷我自诩酒量过人,若想证明校尉不吹牛皮,可敢与我比个高低!” 韩烨大笑,笑的很狂,并说道:“哈哈哈,舞文弄墨,我不及你们这些公子哥……但喝酒嘛……” “可是美人说,她今晚只服侍一个人……” 两人之间的眼神碰撞,产生了属于男人之间对决的火花。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倒不是韩烨怕了,只是这个世子有些奇怪,他有意无意的觉得似乎在哪儿!而且那个车夫的眼神杀气逼人,他们绝对是有意来的。 看着两人僵持着,小翠曲完后,索性就把外面披的对襟往下拉了拉露出香肩,妖娆的起身,摆了个舞蹈启式! “将军,想看奴家跳舞吗?” 她看着韩烨,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能融化人心一般。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妩媚,迷离的眼神,都快勾芡了。 这小妮子还会跳舞!?张经纬心中的疑惑更加重了。 “想,当然想!”韩烨一脸痴相。 果然一套连招下来韩烨已经被钓成了翘嘴,喝了酒的缘故,那口水都流了出来。 张经纬见状,要的捡起一把琵琶:“那既然这样,由小爷来给美人弹奏吧,不过我只弹我会弹我会的。” 众人惊奇,张经纬居然会乐理! 其实在大学的时候,张经纬加入了民谣社,每天在里面的日常工作就是听小姐姐唱歌,为了追到他大学时喜欢的女孩,在活动室练通宵的吉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给练成了,虽然女孩没追到…… …… 当琵琶拿到手里之后,张经纬就后悔了:这就跟吉他完全不一样啊!都说琵琶是吉他的祖宗,可这位祖宗的音色也太不一样了吧。 张经纬咽了咽口水,想找和弦,但脑子里面一直有一个声音。 “拨它,拨它,会很爽的!”这是他某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暗示。 他可以不用调音器也能找到音准,社长告诉他这叫“绝对音感”! 第49章 歌舞升平 当张经纬抱起琵琶的时候,韩烨就开始大笑了,一些乐师也在偷笑着。 没错,他用抱吉他的方式抱着琵琶。 琵琶有四根弦,但音域比吉他广,爬了个格子,跟钢琴音域一样,品格从下往上就是从高音到低音。 于是他试着弹了两个和弦,嘴角一扬,便试着弹了一下《两只老虎》。 在弹的过程中他惊奇的发现,这揉弦的声音让人觉得好舒服。 最后他调整了坐姿,轻咳了一声后,弹起了一首非常好听的古风乐《山外小楼夜听雨》。 这琵琶的声音太好听、太应景了,张经纬不自觉的忍不住的唱了起来:“数着春去熟透的红豆……” 此时只见小翠轻移莲步,优雅地走到了大厅中央。 她轻盈的步伐如同仙子般飘逸,每一步都充满了诗意和艺术感。 小翠微微闭上双眼,沉浸在旋律之中。 她的手臂如柔柳般轻轻摆动,手指如花瓣般绽放。 张经伟的歌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把离别、孤独、相思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翠的舞姿优美而独特,古典舞的婉约,又有西域舞的火辣。 每一次转身、跳跃都是那么自然流畅,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小翠的眼神也十分迷人,她的目光时而温柔如水,时而炽热如火,与韩烨的视线交汇时,更是散发出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 两个清脆悦耳的泛音过后,小翠突然意识到这首曲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她立刻做出了一个极其优美的结尾动作。 只见她轻盈地舞动着手指,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优雅。 正应了张经纬口中的歌词:“让思念随风漂流~” …… 歌声渐渐消散,众人仍沉浸在方才的表演,愣了神,还是木头的一阵鼓掌才把他们给拉回现实。 歌舞升平,韩烨的兴致高涨。 借着这股子势头,几人又灌了韩烨几升酒。 “不够……将军,奴家这舞,难道才值一杯酒?” “美人说喝多少就多少。”韩烨搂着小翠,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 “最起码也得三杯吧!”小翠两眼迷离,汪汪的看着韩烨。 韩烨拿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嘴里还念叨着:“三杯就三杯。” 一个重甲兵跑了过来拉住了韩烨。 “将军,您不能再喝了!” 韩烨一把推开他。 “滚,公子与我相见恨晚,今夜一定要不醉不归。” 张经纬也是豪饮一杯后,对着韩烨反转酒杯,示意已经干杯了。 从贾村带来的几斗酒还没喝到一半,全场喝酒的主力就张经纬和韩烨。 易飞鱼喝了几杯已经开始有些晕了,为了不妨碍今天的行动,他就此打住没有在喝酒。 而高否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他是一滴酒都没沾,除了刚刚张经纬弹唱那会儿,其余时间一直是属于那种休眠状态。 就在这时,张经纬突然觉得自己状态极佳,不仅没有丝毫醉意,反而越来越清醒。 他伸手拎起满满一瓮酒,仰头就开始大口灌了起来,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这样喝才过瘾嘛!”张经纬一边喝着,一边露出挑衅的笑容说道。 韩烨岂能认输,丢掉手中的酒杯,也拎起一瓮酒来,可一半都没喝掉,呕吐物就已经喷射而出! 所有的呕吐物都吐在了旁边的重甲兵身上。 “将军,您喝醉了,我们送您回去歇息吧。”重甲兵趁机扶起韩烨,向二楼走去。 “哎,我还没喝够呢……美人……美……”韩烨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赵五川下楼时看见这一片狼藉,眼前一黑。 随即大骂那些护卫:“义父这是喝了多少?你们这些饭桶,为何不阻止?” “快去换下你的盔甲,脏死了!” 空气中,夹杂着呕吐物的味道和酒味,赵五川捏着鼻子,让那个重甲兵去换下盔甲。 他自己则是接过韩烨,艰难的架着走向二楼卧室。 张经纬看着韩烨被带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这酒量也太差了。” 他转向其他人,发现易飞鱼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高否还在打着哈欠。 张经纬觉得无趣,便起身离开座位。他看到赵五川正在指挥重甲兵清理现场,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统领,别忙活了,一起去外面吹吹风醒醒酒吧。”张经纬提议道。 赵五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走出阁楼,来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夜晚的微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让他们感到一丝凉爽。 “公子今天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没想到你不仅琵琶弹得好,酒量也如此惊人。”赵五川赞道。 “哈哈,小甜水而已,过奖过奖。不过我看那韩校尉,喜欢喝酒,我也只是为了迎合气氛罢了。”张经纬分析道。 “嗯。义父身为校尉,平时很忙,没有时间喝,今天难得放松一下。”赵五川附和道。 两人聊了一会儿,心情也逐渐舒畅起来。 张经纬试着从赵五川口中探出点情报:“赵统领,我听闻近日有个名为‘王先生’的人要来,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赵五川诧异的看着张经纬,反问道:“啊这?王先生不是晋王府的门客吗?公子怎会不知?” 张经纬一时语塞,只能随便糊弄一下:“啊?哦……额……哎呦,吹吹风,脑子怎么还不好使了,看来我也不胜酒力,回屋回屋!” 赵五川一脸疑惑,随后说道:“你不是世子,但你也不像是骗子!” 张经纬把那心虚的表情收了起来,一脸严肃还带点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赵五川马上摆手说道:“阁下不用道出身份,五川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做……未免有些太儿戏了。” 张经纬笑道:“韩烨是你义父,赵统领这样做有违人孝啊!” 赵五川停下脚步,扶着护栏,脸上面无表情,对着夜空诉说起之前的往事:“我亲爹死在与戎人的战场上,那时我还小,韩烨对我们一家都很好……直到他强暴了我的娘亲!” 第50章 暗卫 赵五川两手发抖。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我娘亲那时不堪屈辱吊死在我面前!” “他令人用草席将我娘埋在了关外,我怎么哭喊也没用!” “从那天起,我隐忍,我跟着韩烨学习武艺,我活着就是为了哪天能够替娘亲报仇!” 张经纬不解:“你身为亲卫统领,要杀韩烨岂不是很容易?为何会苟且至今?” 赵五川反问:“公子今日跟我一起在阁内巡视,看到有几个护卫?” 张经纬回忆了一下肯定的答道:“十个吧,都是着重甲!” 赵五川一口否定道:“错!整个寝楼加上我有二十一个,即便公子再怎么细心,也看不到其余几个吧。” 赵五川苦笑一声,说道:“呵,其实我也看不到,那十人是韩烨的死士,用着某种药物控制,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张经纬继续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杀韩烨的?” “义父那么多奇珍异宝,你却只偏偏盯着沙盘看,想必公子是侯爷的人吧!”原来在参观的时候,张经纬就已经露馅了,赵五川有意无意的提起世子跟皇甫灵的事,只为试探。 张经纬便没再说话了,本想着把赵五川约出来套些话,但现在已经自爆了的情况,还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赵五川最后只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卯时各部换班,大门会开半个时辰,公子保重,告辞!” 张经纬最后还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你都没有把握,为何会觉得我能成事?” “因为我看到了高大人,他是唯一一个能在暗卫保护下杀掉韩烨的人!”赵五川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张经纬,只告诉他相信他们的原因。 高否?真的这么厉害吗? …… 回到大厅,张经纬正看着几人正在密谋着下一步的计划。 “姑爷可有套出……” 易飞鱼刚想开口问,张经纬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几个重甲已经收拾好了残局,还给众人端上来了茶水。 张经纬见重甲走远,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写着。 “暗卫。” 易飞鱼大惊,之前水防营也有刺杀韩烨的人,不过都没成功,想来是因为韩烨武艺高强和眼线众多。 经过了几次失败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尝试了。 这个时候高否的小本子起到了关键作用。 高否写道:“若不动手,再无机会!” 张经纬心想:也是啊,机会难得,若再不控制韩烨恐怕一切都会变成徒劳。 张经纬奋笔疾书“卯时换班,门开半个时辰时!时间不多了,你想办法快点控制韩烨。” 写完便画了一张二楼的布局图,以及三楼的钟台。 易飞鱼“暗卫何御?” 高否继续写道:“抢盔甲!” 张经纬“妙哉!那我咋办?” 易飞鱼“木头护之!” 小翠“我呢?” 易飞鱼“藏之!” 这个手札帖本现在就变成了一个“聊天室”,除了不会写字的木头,其余人都在参与。 有时候挺羡慕这些古人讲话就是简单,张经纬只会说白话,写的时候都是一大段的写。 在简单的商量以后,各人都开始部署。 高否抽出佩刀脱手而出,砍断了吊灯,整个大厅顿时变得黑暗无比。 在门外重甲的两个卫兵进屋查看,易飞鱼就躲在门边,人刚进来就被放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膝撞顶翻另一个。 两个卫兵刚要出声喊叫,就被易飞鱼迅速的捂住嘴巴。 其中一个重甲兵欲要反抗,只听见“咯哒”一声,便没了动静。 “我无意杀人,只想借你们盔甲一用。” 剩下的那个重甲兵点了点头,便开始脱甲。 这时阁楼外的卫兵都冲要进去,却被赵五川拦下。 “坚守岗位!” 那几个卫兵也是非常听话,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赵五川还好心提醒道:“待会儿换班后就回寝帐,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来!” “统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个卫兵问道。 赵五川点点头看向天空,感叹道:“嗯,天要亮了!” …… 易飞鱼换上重甲后,那名士兵小声哀求道:“易总爷,给个交代吧!” 易飞鱼抬手一掌便将那士兵打昏过去。 二楼的卫兵,听到动静也不敢下来,太暗了,若真的是有什么变故下去送命,所以就在楼梯口瞻望。 此时一道黑影从凸镜后面跳了下来,是一个全身穿了黑色劲装暗卫。暗卫先是左顾右盼,然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 刚一吹着,高否就迎面杀来,那暗卫躲闪不及直接被一刀毙命。 张经纬只听得到动静,却什么也看不见,木头从灯台掉落的那一刻,就一直把他和小翠护在身后。 木头比张经纬高,基本上什么都挡住了,就刚刚那火折子亮了一下,随后又开始进入了黑暗。 两套重甲一套易飞鱼穿着,一套给了木头,张经纬则是穿着一套板链甲。 张经纬很瘦,易飞鱼的板链甲穿在身上东塌西跨的。 高否不穿甲,身法鬼魅的朝二楼摸去。 “咻——” 一根弩矢从他耳旁飞过,高否瞬间锁定了在楼梯旁的暗卫,一个飞身先是捂住暗卫的嘴巴,然后提着钢刀穿堂而过。 易飞鱼和木头来到二楼,张经纬紧跟其后。 “什么人!?” 两个卫兵拿起手中长枪冲杀过来。 易飞鱼抬手去挡,只听见“叮”的一声。 枪头与铠甲擦出了火花。 木头用肩头往前一顶,两个卫兵像是失重一般直接往后飞去,手中的武器也应声掉落。 暗卫这时现身,拎着手中的轻弩往他俩身上射去。 木头连忙转身用后背做抵挡,护住张经纬。还好这是重甲,不然估计木头就得下线了。 易飞鱼捡起地上的武器向两个暗卫冲杀过去。 就在他们厮杀之间,张经纬迅速来到书房,他在书房的柜子里翻找账本。 刚打开柜子,一个暗卫就持刀杀出,木头反应迅速抓起暗卫拿刀的手,狠狠的往地上摔。 这暗卫被木头这么一摔,彻底的昏了过去。脸上蒙着的黑巾也散了,张经纬这才看见那张脸。 面黄肌瘦,两眼球突出,整个眼窝凹了进去,又黑又肿眼袋,毫无血色的脸庞和嘴唇。 像是个长期吸毒的瘾君子。 可能是抓摔的声音太大,整栋楼的暗卫和重甲卫都听见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朝着这边靠拢。 难免要面临一场大战。 第51章 死士 脚步声越来越近。 张经纬灵机一动,躲进了刚才那个暗卫躲藏的柜子里。 而木头也很聪明,只躺在地上装死。 等到一行暗卫和重甲卫赶到时,只看到地上昏厥的黑衣人和装死的木头,为首的人暗卫用手探了探了两个人的鼻息。 张经纬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到,易飞鱼已经混进了这群重甲中。 暗卫首领对着身后的手下吩咐道:“人还没死,快去通报主人,有刺客!” “是!” 此时又有一个暗卫跑了过来:“统领,刚刚在走廊发现两个兄弟已经死了,甲卫说人是易总爷杀的!” “可有什么踪迹?” “并无踪迹!要不要去……敲钟!” “不行,钟还是让五弟去敲吧。我们擅自敲钟不妥。”随后那暗卫统领便吩咐起那几个重甲兵道:“你们几个快去找你们的赵统领,告知这边的情况。” 他口中的五弟应该是赵五川吧。 “统领,主人酒醉不醒!” 暗卫统领一拳砸在了柜子上,怒道:“今天那伙人有问题!” 张经纬躲在柜子里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那暗卫统领转身离去,才松了一口气。 刚想活动一下,那暗卫统领又看向了柜子。 “谁在那!柜里的人出来!” 几个暗卫纷纷拔出短刀,慢慢靠近柜子。 这时木头起身,勒住其中一个暗卫,夺过短刀架在那个暗卫的脖子上。 “休动我家少爷!” 木头对着暗卫统领一声怒吼! 张经纬满脸的黑线,好不容易支开几人,这小子就是沉不住气。索性也不藏了,直接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统领,杀了他!替我报仇!” 被劫持的那暗卫,瞬间进入了癫狂。 直接就往木头手里的短刀上撞去。 鲜红的血液从脖子飞溅出来,随即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这就是死士吗?不惧死亡!宁死不屈! “你……你们……去死吧!”暗卫统领对着张经纬吼道。 两眼猩红,拿刀的手都不停的颤抖,向着张经纬冲去。 “少爷!” 木头飞快的冲了过来,但来不及了。 短刀近在眼前,张经纬吓的一个踉跄往后面靠去。 突然,张经纬的眼睛像是被一块红纱蒙住,满眼的血红。 高否及时杀出,钢刀一挥砍下了暗卫统领一只手,然后手握钢刀往上一挑,直接将其胸口划开。 张经纬本来不晕血的,场面冲击力实在太大,一截断手,和一具躺在地上胸口喷血的死尸。 “喔呕——!” 直接给张经纬整吐了。 张经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剩下两个暗卫,欲要逃跑,被身穿重甲的易飞鱼,给截杀了。 解决完暗卫之后,易飞鱼不禁吐槽道:“功夫这么差还当暗卫!” 排除危险之后,张经纬迅速翻找账本,找了半天账本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本名册。 上面记载了,韩烨在河东各府安插的眼线,这倒是让张经纬来了一点兴致。 但才翻开第一页,看到让他震惊不已的名字,“王二狗!侯府!” 这王二狗,他竟然是一个特务! “嘶——” 张经纬倒吸一口凉气,还好来水防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然的话…… 眼下在众人的努力下找到了账本。 “云州守备水防营官账录!” 上面不仅有每月三千多官兵的饷禄出入,还有掠夺西域商队的出营记录。 张经纬把账本往怀里紧紧的塞了塞,一脸心满意足。 证据到手以后,张经纬让木头去楼下看看小翠,别让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待下面太久,而他自己则带着易飞鱼和高否去韩烨的卧房。 二楼现在只剩他们四人,但数了数这些暗卫数量,不对呀,按照赵五川所说,暗卫有十人。高否独自在一楼解决了两个,二楼先后干掉五个。 来到韩烨的房间,张经纬告诉二人要多加小心。 卧房的烛台,没有大厅和书房的那么亮,但也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 韩烨正睡在床上,背对着他们,易飞鱼与高否对视一眼,得到高否肯定的点头后,上前掀开被子。 被子刚一掀开,床上的黑影就瞬间暴起迅速挥刀,易飞鱼的头下意识往后一靠,那短刃与脖子的距离或许只有半寸。 高否一脚将那暗卫蹬飞出去,不料床下又窜出一暗卫,挥刀砍在了高否的小腿上。高否吃痛屈膝,手握钢刀往身下劈去,直接让那暗卫身首异处。 “高大人!没事吧?”易飞鱼解决掉眼前的暗卫后,关切起高否的伤势。 “无…无…无碍!”高否忍着疼,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布,紧紧的在自己小腿上缠了两圈。 张经纬强忍恶心,心里的不安爆炸开来。 韩烨呢? 得抓一个活口问问。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楼上的钟响了一声,易飞鱼飞身上楼,欲要砍杀那个敲钟的暗卫。 “留活口!” 易飞鱼动作迅速地将手中的钢刀收了起来,同时用左手快速抓住了暗卫刺过来的短刀。他的眼神冷静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接着,他抬起脚,用力地踢向暗卫的腋下。这一脚准确无误,力道十足。暗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的手瞬间脱臼,短刀也从手中滑落。 “韩烨呢?” 那暗卫突然释怀的笑了,满嘴都是鲜血。 张经纬被这诡异一笑,给吓到了,倒不是他笑的有多诡异,而是他满口的血,以及他那已经畸形了的手臂。 张经纬无奈道:“他想咬舌自尽?额…兄弟,咬舌头是死不掉的。” 当人试图咬舌时,舌头会本能地收缩和躲避,以避免受到伤害。就即便成功了导致了大量出血,也只是会造成口腔发炎无法正常进食,不一定会死掉。 “下去问我吧,我绝对不会背叛主人!” 说完直接强行挣脱了易飞鱼的束缚,从三楼往下跳。 此时,木头跑了上来,苦丧个脸,说道:“小翠不见了,还有好多甲卫朝这边涌来!” 张经纬俯身往下看,除了那具尸体以外,阁楼下面确实还站着二三十个人,已经在陆陆续续的进楼,但唯独他没有看见韩烨。 看见内营的大门被打开了,张经纬知道是赵五川在帮他。 张经纬这时浑身充满了无力感,他疲惫的对易飞鱼说道:“点火吧,我们先下楼找高否!” 第52章 上前与我决一死战! 在一条幽暗的密道里,微弱的火把照出湿润的墙壁在还挂着粘稠的水珠。 韩烨扛着已经昏迷的小翠。面色苍白,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也显得十分虚弱,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声。 或许是酒还未醒,扛在肩上的小翠几次滑落,他也是跌跌撞撞的又扛回肩上。 “王八蛋!竟然是高否那个王八蛋!!”韩烨怒吼着。 韩烨的死士早已把他叫醒,而且告知了他一切,醒过来的那一刻就从窗户翻身下楼,小翠跟他刚好撞了个照面,于是将他打昏,万不得已是可以充当人质。 这条密道是通往水防营外的灰石窑,那里都是韩烨的私兵,暂时安全。 …… 此时内营的阁楼上已经点起了大火,大钟被烧得通红,吊着大钟的粗绳也被烧断,大钟受重力的影响直接从三楼坠落到一楼,两个重甲躲闪不及时直接被砸扁。 烧红的大钟又将地板引燃。 …… 外营。 贝塔敲着锣大喊道:“云州的弟兄们!上马随我进营接应高大人!” 骑兵冲出营帐纷纷上马,弓步兵整装待发。 水防营的一个旗官冲出营帐,骂骂咧咧道:“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踹窝子?” 贝塔用刀指着那个旗官,说道:“我乃云州守备营高否都尉麾下总旗——齐贝塔,奉将军之命助张少爷查办韩烨,若想阻拦,尔等可上前来与我决一死战。” 那旗官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朝贝塔砍去,嘴里还喝道:“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杀!” 贝塔盯着旗官手中的弯刀,这是戎人改进北漠骑兵弯刀所制的马刀。 “好俊的刀!”贝塔不禁夸赞道: 北漠的骑兵经常长途跋涉,所以需要一种轻便、锋利、易于操控的武器。弯刀就很符合这些要求。弯刀的弧度使得它能够更好地适应马匹的运动轨迹,同时也增加了它的杀伤力。 弯刀的使用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刀平托在手中,刀刃朝前,借助马匹的速度推劈向敌人身体。 这样既不需要费力劈砍,又能造成严重的割伤。而且,弯刀在割开敌人身体后会自然滑开,不会被卡住或夺走。 正常的北漠弯刀大概只有七八寸,且刀刃宽弧度大。而戎人改进后加长了刀身长度,缩短了刃宽,稍微减少了弧度,前半身为直刃,刀尖处为弯刃。 这样的改进不仅保留了弯刀的优势,也可以像中原刀一样突刺敌人,至此这么一件“缝合怪”便成了“戎族马刀”。 贝塔正欣赏之时,旗官已经冲到跟前。 “受死!” 贝塔单手持刀往上一挑,挡下了攻击,另一只手照着旗官面门而去,旗官顿时眼冒金星。 旗官恼羞成怒,横刀向贝塔冲去。贝塔一个闪身,马刀从他腋下穿过,随即迅速夹紧,又是一直拳,这回旗官的鼻血飞溅了出来。 趁旗官捂鼻叫痛之际,贝塔迅速地将手中的刀插入了地面之中,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上前。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让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眨眼间,贝塔已经来到了旗官面前,伸出一只手紧紧掐住了旗官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拽着旗官拿刀的手腕。 旗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想要反抗,但贝塔的力量远超过他,使得他无法挣脱,手里一吃痛,马刀掉落在地。 “各位水防营的弟兄别怕,我们只拿韩烨和他的党羽,还请各位莫再阻拦,如要阻拦这便是下场。” 说完,贝塔夺过马刀,一刀穿膛而过,那旗官先是挣扎了一下便再没了动静! 其他水防营士兵看到这一幕,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贝塔如此凶猛,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 这时,有几名士兵悄悄后退,准备逃离现场。贝塔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已经掌控了局面。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云州士兵,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给我冲!” 云州士兵们应声而上,往中营冲去。 而中营内,彪黑子几人并不乐观。 中营的甲卫都是韩烨的义子义侄,听闻营中哗变也是奋力顽抗。虽然彪黑子他们也有甲卫,但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死了几个人之后便想逃离,甚至倒戈! “兄弟们,今日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但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人垫背,大哥在里面生死未卜,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也没什么念想了,痛痛快快的杀吧!” 彪黑子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身后的兄弟们也是心照不宣,举起手中兵器,大声喊杀! 他们的人越来越少,明明有一百多人的甲卫兵,现在所剩无几,就在他们逐渐被围杀殆尽之时,发现有箭矢将甲卫的板甲穿透! “彪把总,我等前来助你!”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彪黑子听到这声音,心中顿时一喜,他瞪大了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群士兵站在营门上,张弓搭箭正朝中营甲卫射去。 这些士兵们个个神情肃穆,听令齐射,显然训练有素。 营门还有大批骑兵涌出。 彪黑子激动地对着身边的兄弟们大喊道:“是云州的人马,扳本了!兄弟们!”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和兴奋。 营门已经被云州的弓手掌握,用的箭矢是可以破锁甲的锥头箭,虽然破不了夸张三层的重甲,但百步之内的距离破这板链甲还是做得到的。 兄弟们也纷纷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这批援兵的到来原本处于劣势的他们现在士气大涨,那些倒戈的甲卫又将矛头对准原来的中营卫兵。 随着云州的兵马加入战斗,战场的局势开始扭转。 原本气势汹汹的中营甲卫被突然出现的援兵打乱了阵脚,陷入了混乱之中。 整个中营喊杀声四起,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但由于援兵的及时赶到,彪黑子等人逐渐占据了上风。 “节约箭矢,轻骑冲阵!” 清晨第一抹阳光,映出一匹高马,抬起前蹄朝天长嘶。 这给敌军不小的威慑,他们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平时打过最大的仗就是去镇压不堪重负的百姓。 贝塔平举马刀用北漠刀翼马阵直冲敌军,带领着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瓦解了中营的一切武装。 那些军官则是被五花大绑,彪黑子不解气,找来一根手腕粗的铁链,将这群人捆在一起。 嘴里还拿臭裹巾塞得死死的! 第53章 密道 “要死要死要死!” 张经纬拼命地跑着,后面有几个重甲士兵紧紧地追着他。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这具身体真是太弱了! 要不是时代背景的影响下,张经纬绝对有理由怀疑原主是不是吸毒犯。 他一边跑,一边努力思考着如何摆脱这些重甲士兵的追击。 他们身穿重甲,行动相对较慢,但如果不小心被他们抓住,后果将不堪设想。 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一个狭窄的巷子,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巷子两旁的墙壁高耸,苍蝇蚊虫缭绕。他希望能够利用这个地形优势来甩掉那些重甲士兵。 当他跑进巷子时,才发现里面充满了各种杂物和垃圾,使得重甲兵的速度大大减慢。趁此机会,张经纬加快速度,继续向前奔跑。 张经纬跑着跑着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巷子,这是一条悠长的密道!不过好在这密道有火把照面,还有些许小洞用来排气。 身上的板链甲早已丢弃,在一处拐角时还一不小心崴到了脚。 “我尼玛,老子不跑了,杀了我吧,活着真jb累!”他开始摆烂了,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靠着墙壁,坐等追兵上来。 重甲兵走路时会有盔甲的撞击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两个重甲兵站在了张经纬面前。 “小子,你接着跑啊!累死本大爷了……”那两个重甲兵也是累的气喘吁吁。 “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杀了我,你们得死全家!”张经纬恐吓道。 一个重甲兵揪起张经纬的衣领将他举起,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 “呸,管你什么世子、太子,你要杀韩大人,你就是我的仇人!” 张经纬心中一凉,完了,这是遇到韩烨的死忠了,还是个愣头青。 “等等,这位大哥,你先别动手,有话好商量。”张经纬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 “商量?你想怎么商量?”重甲兵怒目圆睁。 张经纬眼珠一转,“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 “钱?我可不稀罕。”另一个重甲兵插话道。 但拎着张经纬的重甲兵,似乎有些心动。 “说说看。你能出多少钱!”那个重甲兵放下了张经纬。 张经纬颤颤巍巍的掏出钱袋,那个重甲兵直接一把抢过。 可看着里面只躺着两吊钱,顿时大怒:“你他娘的,敢耍老子!” 举起刀就要砍死张经纬。 张经纬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这下死定了!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长啸,“狗贼,放开我家少爷!” 是木头! 木头顶飞一个重甲,用一只大手按住了另一个重甲的脑袋,铁胄都被捏扁了! 被顶飞的重甲胸口一片凹陷下去,嘴里倒着血沫子,一动不动,八成是死了。 而被按在地上的重甲还想反抗,便被木头将脑袋硬生生按进了土里,挣扎了许久越是挣扎木头越是用力,没过多久便没了动静。 张经纬看见木头委屈的哭骂道:“他娘的,你怎么才来啊,差点就没命了,呜呜呜……” 木头隔着铁胄绕着脑袋,解释道:“少爷跑得好快,我穿着重甲,在后面追不上啊!” 张经纬抹了把眼泪和脸上的唾沫,欲要站起身来但脚特别疼,只能扶着墙慢慢的站立着,一步也走不了。 木头见状将他背起,问道:“少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推测韩烨就是从这个密道跑了,刚刚还他醉的像条死狗,估计还劫持着小翠,应该跑不了多远,我们现在去追!”张经纬毫不犹豫的选择追赶韩烨,心里还惦记着小翠的安危。 木头脱掉重甲,背着张经纬在密道中快速前进,没了重甲的束缚,木头的速度极快。 飞奔了一会儿,木头也觉得有些累了,稍微减缓了速度。 张经纬也觉得脚没那么痛了,开始下地慢慢走动。 “木头,你说小翠会不会有危险?”张经纬一脸担忧。 “少爷放心,小翠肯定会没事的。”木头安慰道。 张经纬叹了口气,他心里也没底。毕竟韩烨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张经纬停下脚步,观察着四周。 “左边还是右边?”木头问道。 两边没有明显差异,张经纬沉思片刻,指了指左边的通道,“走这边。” 木头好奇问道:“为什么少爷那么笃定?” 张经纬深吸两口气后,为木头解惑:“因为,这边有香味~” 他自然不会跟木头解释是一种小翠身上的少女香,因为昨晚的亲密接触,张经纬被这味道弄得血气下涌。 两人继续前行,通道越来越窄,之后连火把都没有了,只能靠在气孔的微微亮光,但明明却有那种火把上树油的味道。 像是有人故意将火把熄灭…… “少爷,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木头说道。 “我也觉得……”张经纬话音未落,只见前方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剑,向他们扑来。 已经来不及反击了,木头一个箭步上前将张经纬护在身后,但现在的木头没穿护甲,只能两臂交叉护在胸前。 张经纬也是随手捡起了一根棍子防身。 就当双方近在咫尺时,一把短刀飞来,插入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张经纬回头看去,是高否和易飞鱼。 “内营已被轻骑控制,得知韩烨进了密道,我们就赶了过来,没想到姑爷竟然也能找到这个密道。” 这个密道入口本来是个垃圾堆,但韩烨匆忙逃跑没来得及掩饰,这才被张经纬找到。 张经纬挠着头,“嘿嘿”尴尬一笑。 他们不知道自己进这个密道的时候是有多狼狈。 有了两个强大战斗力,这些黑衣人被一一击破。 众人又向着密道深处走去,张经纬好奇的问他们在分叉口时怎么选了这条路,易飞鱼的回答是“直觉”! 高否的脚虽然受伤,但他的步伐却依然虎虎生风。相比之下,张经纬则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仅仅是崴了一下脚,他就已经变得一瘸一拐,脚步踉跄不稳。 张经纬心里暗暗发誓,等事了之后,一定要健身,重新练出腱子肉。 第54章 故人 密道的深处不再潮湿,张经纬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化肥的味道,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前方越暗他们越放慢脚步。 “这里应该就是灰石窑了!”易飞鱼笃定道。 他也没走过这个密道,但灰石窑的具体方位还是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一阵亮光刺入眼中。 出口到了! 在高否的抬手示意下,众人停下脚步,他独自一人上前查看出口是否安全。 这出口在斜坡上,想出去得爬上去。 不料!爬上坡后头刚探出去,一把铁质镐头迎面而来,高否一夜的未眠,再加上在密道待久的原因,根本看不清。 这时受伤的小腿撑着地,突然疼痛起来,一个脚滑又滑下了坡。 小腿上的伤口直往外冒血,看到出口有人影晃过,心里甚至有些庆幸,还好滑了下来…… 洞口有一个人出声道:“刚刚那人,怎么看着有点像高大人!” 另一个人不屑道:“怎么可能,高大人在云州里当差,怎会回到水防营,我看你小子是饿昏头了吧!” “那不会是韩将军的暗卫吧,我刚刚动手……他们不会杀了我吧?” 两人同时发怵,其中一人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何人在密道,做声!” 高否将小腿上的绷带紧了紧,迅速的爬了上去。 守在洞口的那两人还要攻击,被高否徒手挡下。 二人看到他后,连忙收手,随后便跪地叩头。 其中一人一边磕头一边哭泣道:“高大人,真的是高大人啊,属下拜见高大人!” 高否一眼就认出那个人。 “张…张…张把…总!” 这姓张的把总一头白发,脸上褶皱很深,眼里布满血丝,一口黄牙所剩无几。 “属下早已经不是什么把总了……” 高否将他扶起,从上到下打量着他,那身军袍已经破破烂烂,脏的发亮。 破烂的军服下,可以看到瘦骨嶙峋的躯体,像是一个逃命的老兵,狼狈不堪。 这老兵只是比高否大几岁,既可以老成这副模样。 高否看到老部下过得日常凄惨,心里一阵酸楚。 “你…你…怎么…” 那老者,抹了抹眼泪,说笑道:“高大人,我比你大几岁,但我已经像是个六旬老人了……” “我俩要是像以前那样,我给你牵着马,你骑在马上,走在街上都会有人骂你是个不孝子呢,哈哈哈……” 高否心中的酸楚已经顶到了嗓子眼,最终还是破防了。 高否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他拍了拍张把总的肩膀,这时候他更说不出话来。 张经纬在密道口看到也听到了一切,缓慢的爬了上来。 张经纬先是安抚道:“好了,先别说这些了……”随即立马认真起来,“我是云州皇甫家的姑爷,我问你们,你们且老实回答。” 两人一听,是个大人物,便连忙点头。 “这里是哪里?你们既是营兵为何在此?你们在此作甚?” 张把总脸色一变,“大人,这里是灰石窑……您有所不知,韩将军自从开采这石灰窑以后,劳工们纷纷惨死,之后不惜强抓徭役,附近的男人都死光了,就从军营里抽签调动。” “什么?”张经纬震惊不已,“可是矿洞坍塌致死或是窑洞密闭窒息死亡?” 张把总叹了口气,“小人也觉得蹊跷,挖个矿还能平白无故的死人!直到看见那些人的死相,像是中毒但更像是中邪,有的浑身肿的像球一样!有的全身溃烂,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尸!” 说着张把总还打了个哆嗦。 张经纬不解,但他愿意相信科学,虽然他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易飞鱼喝道:“信口开河!我帐下也有抽到签者,但也都回来了!” 张把头,两眼恨意,但还是恭敬的说道:“您是易总爷吧,您帐中的部下,塞了多少银两,又抓了多少民女供窑头玩乐,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吧!” 易飞鱼羞愧不已,他的兵之所以能着甲,便是因为干这些脏活他们最卖力,毕竟以前就是土匪嘛。 张经纬恶狠狠的瞅了易飞鱼一眼,随后又对张把总问道:“这位把总,你既然身为军官,为何会被在此服徭?” 张把总道:“当我反抗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是这么把总了,我已经在这里干了一年,说来奇怪,我竟然还没死,奇怪,真是奇怪……” 即便是一腔热血,也被这人吃人的时代消磨殆尽。 张经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很快你们就能自由了!” 高否便是咬牙切齿道:“韩…韩…烨…在…在哪?” 其实,一开始张把总大致猜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韩烨带着一个女子逃到窑营去了,刚走没多远,摇摇晃晃的一身酒味……现在去估计还能追上。”说完便指了指窑营的方向。 张经纬又问道:“你口中的窑营里可有兵马、守卫?” 张把总老老实实回答:“窑营里的窑头是韩烨的义子,有五十个重甲兵,手下私兵也有百来号!” 张经纬略加思考,转头对高否说:“你有伤在身,就在此休息吧。我和易千总去追击韩烨。” 易飞鱼附和道:“是啊,高大人,你的伤要紧。” 高否摇摇头,“我…没…没事,一…一起!” 张经纬见状,也不再劝说,“好,那我们即刻出发!”一行人朝着窑营的方向奔去。 张把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只要能在韩烨回营前追上他,韩烨必死无疑! 张经纬等人一路疾驰,终于在一处石堆旁,发现了韩烨和小翠。 韩烨喝了不少酒,步伐踉跄,走走停停,时不时还俯身吐一汪“江海”。 张经纬大喝一声,“韩烨,受死吧!” 众人立刻包围了上去。 韩烨见状,酒醒了大半,他瞪大眼睛看着易飞鱼,怒吼道:“你竟敢背叛我!” 易飞鱼冷笑一声:“韩烨,你辱我妻子,残害忠良,你罪恶滔天,今天你死期已到!受死吧!” 高否忍着伤痛,一步步向韩烨走去,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决绝。 第55章 高否真乃天神下凡也! 看着高否逐渐逼近,韩烨从怀里掏出短刀,架在了脖子上。 “不要过来!高结巴,我知道你武功盖世,但你就是心肠软,难成大事!不然以你的功绩,那北侯的位置非你莫属!” 韩烨一边后退一边对着高否大喊:“何不与我一起为晋王效力,待天下易主,你我兄弟二人定是封侯拜相!” 张经纬一口唾沫甩出,“呸,就你也配,你看你身上哪里有人上人的样子?你只不过是晋王的炮灰!” “知道什么是炮灰吗?电视剧第一集死的就是你!”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有什么王侯之相!” “还妄想跟我高哥称兄道弟!” 一顿嘴炮使得韩烨龇牙咧嘴,恨不得活啃了他。他不知道电视剧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骂他的话。 迫于形势,韩烨只好憋着火,委婉的说道:“这位公子说的对,但韩某得劝你一句,冒充皇室宗亲可是死罪!见你酒量惊人,可敢说个名号,让韩某铭记!” 张经纬走上前去,怒道:“将死之人,小爷怕你不成!”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州张家张经纬是也!” “你爹我,还是你家姑爷!” 张经纬挺着腰杆,裆部有一大片尿迹,这是刚刚在密道被两个重甲兵吓得尿了裤子,现在还没干,自己却浑然不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哈哈哈,皇甫长水啊,优柔寡断之辈,难成大器,晋王之志乃是一统乱世,你们都是心胸狭隘之人,岂能懂得!” 韩烨听后捧腹大笑,特别是看到张经纬那滑稽的样子之后。 张经纬当即喝道:“这天下若是被你们这些人所得,那才是国之悲哀!” “哼,休要逞口舌之快!”韩烨一脸不屑。 张经纬见那韩烨左顾右盼,完全不像是干架的样子,倒像是在拖。 拖窑营的援兵? 可这里视野开阔,若有援兵早就能看到了,那水防营已经被云州的兵马悉数控制不可能再来援兵。 就在张经纬还在纳闷之时一队车队不知从哪冒出。 这车队有将近一百个人组成,前后有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 “收矿队?!”易飞鱼大惊。 这是韩烨的收矿队,每日会准时进入窑营收矿,因为队伍懒散,常常都是就地休息等待窑营开门,等时候一到再进营收矿。 这种私兵武力不怎么样,但这人数已经超过了他们能对付的范围。 看到自己人,韩烨大喊:“六子,为父在这,快来救我。” 车队统领听见有人唤他,便调转马头,驱车前往。 “义父!” 韩烨振臂一挥,抛出悬赏,“谁能逃贼,赏银千两!” 听到悬赏的众人更加兴奋,卸下拖车,快马赶来。 高否本想趁着韩烨分神之际,欲要上前夺刀,但韩烨也非等闲之辈,将小翠置于身前,阻挡高否的攻势。 这车队迅速组成一支骑兵,快速赶到韩烨跟前。 “义父快些上马,避其锋芒,我等擒住贼人,再来与义父汇合。”为首的六子将韩烨扶上马,便手握长枪对峙高否。 “好,好啊,都是我的好子侄!”连夸了几声好后,韩烨将小翠很挂在马背上,匆匆离去。 高否和六子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高否手持钢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凶狠的气息,而六子则手握一杆长枪,身姿挺拔,准备迎接高否的攻击。 两人相互对峙了片刻,随后高否率先发动了攻击。他挥舞着手中的刀,向六子猛扑过去,刀光闪烁,气势逼人。 六子见状,迅速举起长枪进行抵挡,枪尖与刀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时间,刀光枪影交错,场面十分激烈。高否凭借着自己的刀法精湛,不断地向六子发起攻击,而六子则凭借着自己的长枪优势,巧妙地进行防守和反击。 然而,这是因为这一反击,高否突然发力弹开长枪的攻击,猛地一刀刺向六子的胸口。 六子躲闪不及,被高否的刀刺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手中的长枪也掉落在一旁。 高否看着倒在地上的六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走上前去,准备给六子最后一击。他再次举起手中的刀,向六子砍去,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六子惨死!只在三个回合,张经纬见此惨状又是呕吐不止。 “兄弟们,莫要再上前,我认得他,他是高否,高大人!” “就是曾经那个一人闯营,生擒韩烨,的高千总?” “可是……一千两啊!” “要钱还是要命!你打得过他吗?” “咱们那么多人怕什么?” 顿时收矿队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想杀了高否等人领赏的亡命之徒,一派则是首鼠两端的墙头草。 但,并没有支持者。 高否的目光坚定,透露出一股无畏的勇气。 十几个名骑兵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马蹄声响彻云霄。高否毫不畏惧,挥舞着钢刀,向着敌人冲去。 高否的刀法凌厉,每一刀都准确地砍向要害。任凭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愈战愈勇。 高否看准时机,抓住其中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一跃夺过一名骑兵的战马,继续与敌人厮杀。 骑马与砍杀的技巧在他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如入无人之境,那些为了钱财的乌合之众纷纷落马。 易飞鱼看着高否,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他知道只要高否出马没有敌手,实在有些无聊。 而木头一直在帮张经纬拍背,厮杀声,马啸声……和张经纬的呕吐声,连绵起伏,络绎不绝。 高否犹如战神一般,在敌阵中来回冲杀。 易飞鱼百无聊赖地看着,心中暗自赞叹高否的勇猛。 “真乃天神下凡!”易飞鱼喃喃自语道。 此时,木头注意到了远处的韩烨,他正骑着马没命地狂奔。 “不好,他要跑!”木头连忙提醒道。 高否闻言,转头望去,果然发现韩烨正朝着远方逃窜。 高否双腿一夹马肚,朝着韩烨追去。 韩烨拼命抽打马匹,希望能够逃脱高否的追杀。 然而,高否的骑术高超,很快就追上了韩烨。 只见高否手起刀落,本以为韩烨的首级应声落地。没成想想一个死忠替韩烨挡住了致命一击。 收矿队见大势已去,大部分都选择当逃兵,临走之前还想把马车牵走。 在易飞鱼的极力争夺下,才抢过来了一辆马车和几匹草原马。 第56章 腐儒,王先生 韩烨眼看着前方就是窑营,但高否越来越近,最恐怖的是,身边的护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感觉那高否的钢刀很快就要落在自己头上,顿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 “他娘的,高否还在追我!”韩烨怒骂着。 于是韩烨索性将小翠直接扔了下去。 小翠跌落马下,在地上翻滚卷起一阵尘烟。 高否下马将她搂在怀中,用手在她颈动脉上探着脉搏。确认她只是昏迷后,又将她抱起安置在一旁相对安全的地方。 张经纬坐在板车上,姗姗来迟,这时他好后悔自己不会骑马,这种英雄救美好事居然被高否这老小子“捷足先登”! “没…没…没……” 张经纬大惊失色,“没气了?” 看着小翠一脸的气血,不像是死了。 高否连忙拍手否认:“不…不…不是的,她…她…没事!” 这一幕,高否的憨态完全不像刚刚那杀神模样英武。 张经纬一脸黑线,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现在韩烨已经跑没影儿了,估计已经到了窑营,易飞鱼提议先回水防营,再做打算。 本来张经纬的打算也是等待云州的援兵,既然这韩烨杀不了,那便作罢,小翠也已经脱险,这波不亏! 唯独只有高否一脸沮丧。 “里…里面…还…还有…还有……” 张经纬安慰道:“我知道,灰石窑还有很多饱受欺压的兵民,但窑营有重甲卫兵和过百的守军,我们几个又能做什么?” 易飞鱼这时也站出来替张经纬说话:“是啊,虽然大人神勇无敌,能以一敌百,但贸然闯营必然有失啊!” 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下,高否也只好作罢,牵着几匹马,回了水防营。 …… 水桥哨卡。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牵着一头骡子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这位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一袭白色长衫作为底衬,外面则披上了一件淡雅的蓝色坎肩袍褂。他的头部戴着一顶精致的方形帽子,彰显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和风度。 与张经纬那种奢华富贵截然不同,这个男子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种朴素感,很干净、很文雅。 那张脸也长得格外精美,皮肤白皙得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毫无瑕疵。他的五官精致如画,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如刀削般的下巴,跟那些男团里的小鲜肉一样。 这时,折腾一夜的赖都尉正在打盹,突然被手下叫醒。 “都爷!王先生到了!” “啊?” 赖都尉从躺椅上纵身一跃,连忙整理自己的仪容,对着镜子照着半天。 在整理好盔甲,带好铁胄之后,信心满满的出了门。 赖都尉见到这书生之后,便屈身做了个标准的作揖礼“末将见过王先生!” 那书生用手中折扇轻轻打了一下赖都尉的作揖手:“粗鄙!” 随后又打量了四周,站仪仗的卫兵虽然站得笔直,但好好的一副铠甲却是穿出戏班子的感觉。 不因别的,就是这些人不懂得爱惜,有的铁片已经生锈,扎甲上已经开线。 书生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道:“汝等村夫,土偶蒙金,真是可惜,可惜了……” 赖都尉反正也被嫌弃惯了,没有太在意,还笑咪咪的牵着骡子,往哨亭走去。 “莽夫,为何不领开门迎我入营,却要将我带去你的陋寝!”书生甩着袖子大骂道。 赖都尉今早就听到营内杀声震天,水防营里面肯定有什么变故,当时他和卫兵缩在哨亭里瑟瑟发抖,就怕波及到自己。 赖都尉解释道:“这……韩将军日理万机,现在怕是还未准备好迎接王先生,待我遣人通报,稍等,稍等……”说完边笑边退。 等走出哨亭,赖都尉命令一个卫兵道:“你,快去看看营内情况!” 那卫兵两眼一沉,憋着嘴委屈道:“啊?我?” 那表情,像极了奔波儿灞被叫去除掉唐僧师徒的样子。 赖都尉也不发火,笑问道:“难道让我去?好,我可以去,但你得替我去伺候哨亭里的那位。” “啊,这……好吧……” 比起水防营里未知的变故,那个书生才是更难伺候,伺候好了,他也得数落你,伺候不好更是给数落你。 所以那卫兵只能妥协,因为被数落了,就得挨韩烨的鞭子蘸凉水。 过了一会儿,书生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水防营走去,赖都尉就一个劲的拦着。 这时,那个探路的卫兵回来了,在赖都尉耳边说了一阵悄悄话,“水防营已经被云州兵马掌控,韩将军不知去向!” 赖都尉不敢相信,指着卫兵说:“什么?你可别胡诌!” “卑职哪有那个胆儿啊!千真万确,现在外营的弟兄也不敢攻进去,内营的情况也不会太好!” 赖都尉心里的高兴大过担忧,但王先生那边该如何交代?还有,昨晚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张经纬坐着板车,缓缓走来。 赖都尉像见鬼一样,不禁打量起这一行人:这伙人不是昨夜进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易飞鱼也在?那人是……高否?! 那位书生一脸不悦的走出哨亭,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为何不领我进营?若是再拖延,我便一纸书信,将你等告回王府!” 赖都尉不由得多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朝着张经纬跑去。 “公子,公子!” 张经纬闭目养神,看到是赖都尉后,便用慵懒的声音开口道安:“赖都尉啊,早安啊!” 赖都尉先是请安,然后才焦急道:“公子早安!啊……现在不是请安的时候,那王先生来了!” 张经纬打起了精神,这是送上门的惊喜啊。 “就是那个账房先生?正要找他呢!” 他跳下马车,根本就不给赖都尉当人蹬的机会,径直走到那书生跟前。 “您就是王先生?久仰久仰!”张经纬随便行了个拱手礼,那书生又是一脸嫌弃,不过看张经纬这一身打扮倒也不像是个粗人, 当书生看清张经纬那张脸后,跟见了鬼似的。 “你!你是张廪生?”(廪生是成绩优异的秀才) 第57章 阿怵,收手吧! 张经纬左右看了看,察觉这书生是在叫他,他不慌不忙的纠正道:“兄台,我不叫张林生,我叫张经纬,你估计是认错人了!” 书生惊讶道:“啊?这?你没死?” 张经纬一脸微笑,又鞠一躬,拱手道:“承蒙兄台远在王府,还惦记着我的死活!” 那书生不自觉的想逃跑,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失礼失礼,让学长见笑!” 张经纬笑道:“兄台好会说笑,看你这模样也是二十四五了吧,为何还称我为学长。” 书生先是笑着摇摇头,随后两手抬起,手掌平齐,宽大的袖口挡住了他的脸,只看见那标准的作揖礼。 起身后,书生笑道:“学长才是说笑了,鄙人王怵,才疏学浅,比学长晚一年取中生员,理应叫一声学长!” 张经纬不懂什么叫生员,但对这书生的名字很好奇,于是试探性的问道:“王畜……是畜牲的畜?” “是,惊怵的怵!” “我懂了,是这个搐?”张经纬在案桌上写了一个“搐”。 “是,怵!”书生忍无可忍,也学着张经纬在桌案上写了一个“怵”。 张经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噢噢噢,了然了然!” 场面陷入尴尬…… 这名叫王怵的书生,两眼一闭,差点气晕过去,心里暗自嘲讽:就这,他是怎么取中案首的!难道就因为家里有钱?! 而张经纬心里在想:这王怵长得如此俊俏,莫非是王府里某个大小姐包养的小鲜肉? 张经纬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便问对方高就:“那个……王兄,不知王府哪位小姐包养了王兄……” 救命啊,怎么还说出心里话了呢……此时他真想抽自己一大嘴巴。 还好王怵听不懂什么是“包养”。 “鄙人不才,不敢攀龙附凤,只不过是官拜从七品,王府伴读!” “了然,王子的书童嘛,失敬失敬!”按照张经纬的理解,那些给皇子、王子伴读的就跟没阉的太监一样。 皇子调皮,教书先生又不敢打皇子,就打他们这些伴读,一直打到皇子们心生怜悯乖乖听话为止。 王怵怒了,“书童”二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怒骂道:“你粗鄙!在下尊你为学长,你却百般羞辱与我,亏你还是两试案首,出言不逊,满口粗话,你枉读圣贤书,你……你非人哉!” 张经纬懵了,真没想到会因为这句话激怒他,不过他骂得好文艺啊。 不过转念一想:哎,不对呀!怎么他还能站在道德至高点了,怎么自己还会有一丝愧疚感,他们走私盔甲,欺压百姓,我怎么还能惯着他! “那你读的圣贤书可有教你如何欺君罔上?如何暗度陈仓?” “还有……你觉得已经‘死了’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水防营!” 张经纬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插王怵心窝。王怵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你胡说!”王怵瞪大了眼睛,指着张经纬说道。 张经纬冷笑一声,“哼,我是否胡说,你心知肚明。你们和晋王究竟在筹划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怵咬了咬牙,“你有何证据?仅凭你一张嘴,岂能随意污蔑亲王!” “证据?”张经纬顿了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晋王的狼子野心,早晚会大白于天下。” 王怵的眼神闪烁不定,他显然有些心虚了。 张经纬见状,趁热打铁,“我身为两试案首,自然要为百姓伸张正义。今日遇见你,便是天意。那晋王反心已起,朝廷一定会全力镇压,北边有戎族入侵,南边有朝廷讨伐,晋王的棋,一步错步步错啊!” 王怵终于开了口:“你懂什么,如今圣上年幼,奸相掌权,朝野上下无不人心惶惶,天朝各地反声四起,八方边境连年战乱,这时正需一个强大藩王力挽狂澜,光复天朝上国!” 张经纬问道:“那你又何尝知道晋王能够力挽狂澜?!” 王怵沉默了。“……” 张经纬又问道:“你可知,云州通判,王恍?!” “他是我的族兄,不学无术,行事卑劣至极!”王怵承认了这个族兄,但为他的行为也做了客观的描述。 “那你可知侯府王恒?!” 王怵老实回答:“也是同族人,不熟!” 张经纬在桌案上狠狠敲了三下:“因为这二人想要加害于我,不料被我查出这起走私案。他们为自保,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杀亲属!” “来到这高阳县我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光是一个村子,便有如此苛重之税!整个县境,那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再说这韩烨,嗜杀成性,奸污部下妻女,在水防营设立上百私兵,平日里纵兵欺压百姓、强抢民女、强征徭役,可谓是无恶不作!” “如果天下真的是由这些人来执掌,我宁死不从!” 连续说了诸多罪行,张经纬只差把帮凶二字写在王怵脸上。 王怵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深深的痛苦和不安。 他试图用踱步来分散注意力,但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陷入了自责与悔恨之中。 他的脚步来回徘徊,显得焦躁而无措,似乎无法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来平息内心的波澜。 这种不安如同暴风雨中的海浪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灵防线,让他感到无法承受。 张经纬用手扶着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来回踱步。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心,我们读书人,本就该先忧天下人之忧,后乐天下人之乐!” 王怵两眼充血,那泪水即将决堤,“我也不想的!” “那就不再一错再错了,不要成了天下人的罪人!” 终于,王怵的眼泪悔恨的流了下来! 张经纬最后决定说出那句经典台词:“阿怵,收手吧!外面全是……” 话还没说完,下线许久的刘延之,一脚将门踹开。 刘延之举着一张纸,上面写得满满当当,他对王怵喝道:“王侍读,你可知罪!” 第58章 学长之志 张经纬看着刘延之拿着供词,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缓缓凑上前去,问道:“老师,你啥时候来的!” 刘延之指着王怵怒道:“从‘奸相当道’开始,我就一直在门外听着,你好歹也是个秀才公,若是没有相国你觉得你们这些读书人哪有什么机会入仕!” “若丞相真为天下百姓着想,为何不拥护新主,反而独揽大权、削藩、大肆改革、滥杀朝中大臣,还有……淫乱后宫!”说完王怵还不耻的甩了甩长袖! 刘延之大怒:“简直一派胡言!你枉为读书人!怎会相信如此荒唐的谣言!” 王怵冷眼嘲讽:“若是谣言,那么多年当不攻自破才是!相国已老,各位还是多多劝他注意身子!” 刘延之吹胡子瞪眼,指着王怵,却道不出话来,“你……” “你这竖子,竟敢口出狂言!”刘延之气得浑身发抖,“老夫绝不允许你污蔑相国!” 张经纬见状,赶忙拉住刘延之,生怕他气坏了身体。 “老师,莫要动怒。此人不过是信口胡诌,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张经纬安慰道。 刘延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张经纬说道:“经纬啊,你可千万别听信此人的胡言乱语。相国他一心为国为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应当相信相国,而不是被这些谣言误导。” 张经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王怵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哼,这天下即便归了丞相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后悔的。”说完,他便将手伸出,束手就擒。 几个捕快上前将他双手铐住,随后领上了囚车。 此时王怵和张经纬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唉,如今局势动荡,人心惶惶,也不知这朝堂能否恢复往日的安宁……”王怵叹息道。 见王怵这副模样,张经纬连忙向刘延之求起情来:“老师,这王怵不像是个坏人,可否暂且不要将他上报朝廷!” 刘延之瞪了张经纬一眼,“糊涂!” 张经纬一再请求“老师,这走私案、毒杀案、苛税案、还有水防营的徭役案,这些案子环环相扣,但始终跟这王怵扯不上关系!” “而且,这王怵来水防营的目的只是为了平账!” 说完,张经纬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 紧接着,张经纬又从利弊上分析这王怵该不该上报朝廷。 上报了朝廷,王怵就是罪犯了,夺了官身不说,以他在其中的角色,无非是头替罪羊! 晋王可能不会有事,但他必死无疑! 刘延之听着也烦了,但其中也是有些道理的:“也罢,既然你为他求情,那就先将他关在府衙大牢里,待我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张经纬松了口气,“多谢老师。” 他迅速来到牢车面前,看着王怵。“我已经拜托老师,暂缓将你的口供呈上去,学弟可愿助我彻查此案,好将功补过啊!”张经纬无奈地说道。 王怵眼里有丝感激地看着他,“多谢。只是我担心此事牵连甚广,仅凭你我之力恐怕难以查清。” 张经纬沉默片刻,“我也知道,但总不能坐视不管。先从灰石窑的徭役开始吧,还有很多民众在等着我们去救呢……” 王怵点了点头,“学长之志,怵,望尘莫及!” …… 高否领着一个军官走了过来,军官行礼道:“云州守备,左屯所把总,纪福宝,见过姑爷!” 那军官穿着盔甲,挂着红色披风,威风凛凛。 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那双刀眼无时无刻透露着一股杀气。 “纪把总不必多礼,那韩烨罪证已在同知大人手里,他已犯死罪,今日就得仰仗纪把总的虎威了!” 纪福宝眉头一皱,这次出来就带了一个兵屯的兵力,要他去打韩烨? 那韩烨有多猛他是知道的,听说水防营有甲士五百,这要是真打起来,那他还不如韩烨捏在手里的渣渣。 于是他为难道:“额,我得的军令是护送姑爷回城,并没有要我去拿韩校尉啊!” 高否在一旁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不满。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微妙的表情变得被张经纬敏锐地察觉到,他便拍了拍纪福宝的肩膀,说道:“纪把总,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和你第一次打交道,你就不能帮我这个小忙?” 纪福宝心想:小忙?这位爷心可真大,难道我的兵不是爹娘养的? 纪福宝一拍脑袋,想到一个他自认为不错的点子:“啊?这……姑爷,要不这样,我先护送你回去,然后你再向侯爷请兵,侯爷那么疼爱大小姐,肯定会答应的!” 很显然,这是在赤裸裸的敷衍。 张经纬看着这个“福宝”,想在他那个铁胄上,狠狠的敲他两下。 张经纬无奈的挽着纪福宝的肩膀,故作玄虚道:“福宝啊,你现在只是个把总,你想想看,侯爷点兵,谁也不挑就挑你,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纪福宝摇了摇头。 张经纬继续说:“这说明侯爷器重你呀,这次的走私案,涉及很多,有可能就涉及到你家侯爷,那如果你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你猜侯爷会怎么样?” 纪福宝试探性的问道:“侯爷,会奖赏我?” “对喽,不仅会奖赏,还会升你的官,到时候你就是……额……那什么,千总了。”张经纬大脑突然宕机,一时想不起来把总上面是什么了。 纪福宝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得太大声:“哈哈,真的吗?” “可不是嘛!到时候你就是纪千总了!” 纪福宝摆手,那嘴是止不住的笑:“嘿哟哟,不敢当,不敢当,越阶了!” 张经纬拍着他的后背,立足了那顶高帽子:“当得当得,纪千总!” “嘿哟哟……” 张经纬又换了一种声线喊道:“纪千总~” “嘿哟哟……” 在一声声“纪千总”里,福宝已经开始迷失。 张经纬也是被这一幕逗乐! 第59章 回营 刘延之这次回云州没有带回兵马,是因为之前太守和王才武的那波人,在要庄出了意外,足可以说是损兵折将的地步。 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反正只能带些捕快、衙役来支援。 好在皇甫长水调了一个兵屯的兵力来帮助张经纬,不然,这次的大行动可能就不了了之。(一个兵屯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在一行人动身前往水防营,坐在囚车里的王怵转头对着坐在板车上的张经纬称赞道:“你很厉害!” 张经纬玩笑的问道:“你是指哪方面?” “方方面面!”王怵从哨亭出来后就一直没有笑容,给张经纬的感觉像是一种失落,但那神情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张经纬没好气的嘟囔着:“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文绉绉的,一点都不懂幽默!” 同样,王怵也没有多好的语气:“说得好像你不是读书人一样。” 两人的谈话倒是把赶车的高否给逗笑了,这是张经纬第二次见高否笑,第一次笑还是在炫耀水防营防御工程的时候。 张经纬不禁想起那些轻骑:“对了,老高,云州的轻骑们是怎么控制内营的!居然用这么短的时间!” 易飞鱼抢答:“那自然是高大人的马阵,果然,对付步人甲还得是高大人的马阵靠谱!” 张经纬好奇,是什么样的马阵可以冲破三层重甲:“马阵,什么样的阵?” 易飞鱼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嘛……说来复杂!那天想看可以让高大人演示一二!” 张经纬也不是刨根问底拦不住的,他是没得到结果,也是不会去深挖那类人。俗称摆烂型人格。 水防营外营的那些士兵,看到张经纬他们纷纷站了起来,手握武器,但看到刘延之的官服后,又继续躺平。 看来他们或许习惯了有当官的进出水防营。 今天没有军官来操练,他们难得可以睡个好觉。 “我刚刚看到那蓝袍上绣的是‘白鹇’,五品官啊!” “平时不都是县令大人吗?韩老狗巴结到了州府的官了?” “喂!你们看,那笼子里关的是韩烨他‘亲爹’。” 这“亲爹”是指王怵,每次王怵来都要设宴款待,包括县令都要来拜访。 士兵们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着这行人。 来到中营的营门下,彪黑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老实说,他心里一直没底,制定完守城战略就一直绷着神经。 “大哥!”彪黑子见到易飞鱼的出现,高兴的大叫起来。 彪黑子逐一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快步走到营门前,伸手用力拉开了沉重的营门。 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营门缓缓敞开,他侧身站到一旁,挥手示意部队进入营地。 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鱼贯而入,他们的脚步声和装备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气中。 整个场面显得庄严肃穆,充满了军人的威严和纪律性。 穿过中营,张经纬发现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最大的一间营房充当着临时看守所,里面关押的是那些军官和一些投降的甲卫。 “兄弟们辛苦了”张经纬看着那些席地而睡的士兵,不由得对着彪黑子感慨道。 家眷们没做太多为难,一切都等着张经纬来发落。 …… 内营的敌楼上,赵五川看着他们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内心却是无比的激动。 “统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重甲兵慌张不已。 赵五川还是那句话:“站好自己的岗位,这天要变了!” 内营里,一片狼藉,昔日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原本矗立着的阁楼,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被大火烧得破败不堪。而那口曾经敲响过无数次的大钟,也变得黑乎乎的,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重甲和尸体分别堆积成两座小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夏天的苍蝇如乌云般密布,它们嗡嗡作响,仿佛在嘲笑这片废墟。 贝塔忙碌地穿梭于这两片“山”之间,他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但又充满了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件重甲整理好,仔细检查是否有损坏或遗失的部分。 张经纬让福宝安排好援兵后,一行人进入内营,贝塔规规矩矩的行了军礼后,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清点尸体,清点盔甲。 放饭时间,除了张经纬,其他人全都在吃了饭,木头几次把饭端到张经纬的面前,他都不吃。 今天吐的实在是太多了,什么也吃不下,水喝多了又得吐,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王怵一边优雅的吃着手里的干粮,一边看着自己带的几本书,以前来到水防营就是喝酒,看几个随营女眷跳舞,十分无趣,倒不如多看两本书。 现在终于有时间闲下来看书了,他满不在意的忽略了周围的全部,一个劲儿的就扎着他那几本书里。 张经纬靠在柱子上假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群士兵围在一起,不知道在争论什么。他走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几个士兵在讨论重甲的归属问题。他们认为这些重甲应该归自己所有,而其他人则不同意。 张经纬听了,心中暗自感叹。这些士兵们还没有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他走上前,大声说道:“这些重甲并不是属于某个人的,一切缴获要交公!” 士兵们听了,都沉默了下来。张经纬接着说:“我知道你们立下不小的功劳,但你们这样争吵,无济于事。不如先由官府来保管,之后如何分配再做定夺。” 士兵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张经纬看到大家的态度转变,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些盔甲得之不易,但不能毫无纪律的胡乱抢夺,不然跟那些土匪有什么区别。 这些士兵很害怕官服府,但只有搬出官府,制约他们还是比较有效。 见这边的风波,停止,另一边的士兵又在抢夺阁楼里剩余的财宝。 这次张经纬彻底的怒了。 “给我放下,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谁是你们的长官!” 第60章 硝石 几个士兵见张经纬来势汹汹,便也听话,放下了手中的财物。 其中一个士兵上前答话:“我们是易总爷帐下的旗官,大人,您行行好,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发饷银了!我娘她……她上个月已经饿死了……”说着还哭了起来。 张经纬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该还给你们的,待同知大人查清楚后,会还给你们的!现在你们拿走等于是妨碍同知大人办案,你们可知后果!” 那几个士兵也就点了点头,自觉的从怀里、袖口里将赃物尽数归还。 之后的两个时辰,张经纬补了个好觉,起来后,发现王怵已经一五一十的把所有账目都对了出来。 盔甲、兵器、珠宝,近两年去到晋王兜里的钱和韩烨私吞了的,都一一算了出来。 张经纬把账目看了又看,这种记账方式很独特都多的有五个字符“收、进、缴、存、该”。虽然他没有一点会计,但这种记账方式他居然能看懂,进减缴等于存减该。 但是这“收”字不是很好理解,因为与其他字符对应的数据没有什么联系,于是他转头问了一下王怵:“王侍读,这‘收’是什么意思?” 王怵解释道:“此乃吾之劳费,理应入‘缴’,但吾已食晋王府禄,恐有不妥就单列一处!” 这时张经纬大致的加了一下,王怵两年内,来了三十次左右,收的劳费已达上万两白银。 张经纬心里瞬间拧巴起来:卧槽,早知道当初就学会计了,这么赚钱!花不完根本花不完!按照这一两银子两石米的购买力,一万两养活一个卫所绝对不是问题。 不过看着韩烨的账下还有一百多万两的银子,这些进账的大头都是晋王出的。 一百万两啊,这韩烨是真的该死,这晋王也更该死! 王怵见张经纬如此震惊,便说道:“学长,这不过是水防营的明账,还有一些是灰石窑的!现在应该趁韩校尉没有销毁证据之前,立刻查办他的窑营!” 张经纬为觉得有道理,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为什么愿意帮我! 先不管那么多了,这韩烨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早些除掉:“你说的,颇有有些道理!”随后转头吩咐道:“木头!去叫高否他们进来开会!” 木头应下转身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高否和刘延之带着几个军官一起进来开会。 “这灰石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刘延之虽然听张经纬讲起过,但还是不解,即便是矿窑,都没必要用那么多守备。 “吾只听说,其为一种火药,能制成炸开城墙的炮仗!”王怵一语震惊所有人。 “哈哈哈,你们读书人简直太异想天开了!炮仗能炸开城墙,那我们用得着打仗吗?扔两个炮仗在城里他们就投降了!” “胡扯,简直胡扯!” “妖言惑众,我们和姑爷议论军务,就不该让你这个书生来旁听!” 如果,所有军官开始炮击王怵,辱骂声、嘲笑声,一直没有停息。 刘延之看到一旁沉思良久的张经纬,突然问道:“经纬,你有何看法?” 张经纬告诉众人:“我知道那种火药,那是真实存在的,其名为——黑火药!不止能炸开城墙,甚至可以开山震海!” 他接着又说:“难怪他们去了灰石窑的人,要么惨死要么旧病不治……那是硝石矿啊,那硝石吸入人体会引起咳嗽,时间一长就会形成肺炎。惨死之人应该是过敏没有及时就医导致的!” 看到张经纬的解说,王怵不禁夸赞道:“学长真是才高八斗,连方术、医理都如此精通!” 一硝二磺三木炭,这也是看小说看到的。 他对硝石过敏,这还是小时候的事,那是老家的那些老房子或是旱厕旁,都有那种白色晶体。 他那时贪玩,抓起来模仿着大人化妆的模样涂抹在脸上,立刻红肿了起来。 在医院打了一整天的点滴,之后他就学乖了,看到这种晶体就绕开些走,再也没接触过。 彪黑子瞪着王怵,大声喊道:“姑爷别被小人的话给蒙骗了!” “不,他没有骗人!只是这种东西你们还无法理解而已!”张经纬解释道。 王怵看都不看彪黑子一眼,两手一背,冷哼道:“哼,蛮夷!” 彪黑子一脸胡茬都给气的炸开了! “你骂谁呢!@*#%……”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脏话,王怵根本就不鸟他。 张经纬一脸无语,连忙摆手叫停:“好了好了!现在是议论军事,不要把这儿当菜市场好不好!” 说完,彪黑子才闭上嘴来,狠狠的怒视着王怵。 一窝人,继续商议如何攻下窑营,拿下韩烨。 强攻肯定是不行,有重甲兵的守备只有区区几百人,是绝对攻不下的。 智取也不行,现在的韩烨已经是惊弓之鸟,会谨慎许多,再去下套他也不会中计。 若是围困,所耗粮草颇大,而且里面还有很多生死未卜的百姓和无辜士兵。 彪黑子又急了:“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等韩烨自己出来之后,再去围杀他?” 纪福宝开口道:“不如,此事先罢了,待我回去请示侯爷出兵,侯爷大军一到即可强攻营寨。” 易飞鱼摇摇头,否决道:“将军未必会杀韩烨,韩烨之过非一日行为,要是将军想杀早就杀了!” 就在众人焦灼时,高否在纸上写道。 “劝降!” 写完后,便指了指王怵。 张经纬被一语点破:“妙哉,王侍读是王府门客,以他去劝降韩烨更有说服力。” 刘延之也附议道:“确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能保一命,他会愿意拱手投降的。” 见王怵没有吭气,张经纬便问道:“王怵,你可愿助我,劝降韩烨?” 王怵脸上虽然不悦,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刘延之露出笑容,对着王怵说:“如此甚好,那本官帮你理一套劝降的话术?” 王怵行礼婉拒:“不必刘同知费心,下官既有决心将功补过,定会尽力而为!” 第61章 好消息 这时的窑营里,韩烨坐在一处营房内,吃着烤羊肉,看着下面跪着的一老一少。 韩烨突然开口问道:“张老哥,你跟了我几年了?” 张把总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回校尉话,十五年了!” “是啊,十五年了,那时我也才二十几岁,我从察哈尔的俘虏营出来没多久,才募兵就募到了你!” “你读过几年书,在村里一呼百应,帮了我不小的忙,你从一个小旗官慢慢的被提到把总,跟着我明明飞黄腾达,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那个比较年轻的士兵突然站起身来,指着韩烨破口大骂:“那是因为你猪狗不如!韩烨,你残害百姓,强征徭役,老天会来收你的!小爷也快死了,老子不怕你,来杀了我吧!” 这是一种崩溃,一种绝望的怒吼。 张把总闭眼,心想:完了! “很好,有种!把他的肠子掏出来,如果还没死就喂他吃下去!”韩烨拍手叫好,吩咐了两个手下将那个小兵拖了出去。 张把总冷汗直流,两腿跪在地上忍不住的打颤。 韩烨走到他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张老哥,记得高否的下场吗?这个人武功盖世、智勇双全,但就是不会审时度势!跟着我能吃香的喝辣的,他却因为一个女人要杀我!” 随后又笑着蹲在地上,在张把总的耳边说:“你呀,就是跟他一样,心太软,不然我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 张把总一个劲的磕头,说道:“韩大人饶命,我是擅长伏击,但我的身手真的敌不过高否啊,大人饶命,大人明鉴呐!” “唉,软骨头!念你跟我那么多年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去找一根粗一点的绳子,快一些,让他少一点痛苦。” 韩烨叹息一声,随后坐回餐桌,挥了挥手又吩咐两个手下将张把总也拖了出去。 张把总全身发软,但还是在被拖走之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韩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韩烨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啃着羊肉,脑子里还想小翠的娇容。 不一会儿一个甲卫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义父,二哥有新的情报送来,请义父过目。” “噢?”韩烨放下羊腿,提起了兴致,接过信件,扣开腊封。 上面写道。 “王恍已逃往晋州,皇甫长水已派出一兵屯护送张经纬回城,晋王那边也派人来对云州各官员施压,义父不日便能脱险!” “哈哈哈,二狗真是为父的好孩子,为父没白疼你们!” 韩烨看完信后,直接烧掉,灰烬散落一地。这对现在的他来说,算是个天大的喜事,他一高兴便又要喝酒!谁劝都没有用。 日落时,窑营的门楼上一个守卫看到一大队人马迅速向着这边走来,火速跑下门楼,直奔韩烨营房。 “报!韩大人,前方有一大队人马朝我部袭来,天快黑了,看不清是哪个部分的。” 韩烨疑惑的问道:“嗯?多少人?” “足有五百人有余!” 韩烨心里盘算着:一个兵屯加上张经纬带来的人马,确实可能有五百人!但是不应该啊,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回云州了呀! “全营戒备,把窑洞里的苦力抓到城楼上!” “得令!” 那守卫回到门楼上敲着锣,高声道:“敌袭敌袭!全营戒备!传韩大人令,将徭役押至城楼!” 整个窑营所有的守备都穿戴好装备,点起火把蓄势待发。 窑洞里还在挖矿的苦力,听到声响后,都纷纷议论起来。 “外面啥动静?” “我听到外面在喊敌袭!” “不会是戎人吧,这大夏天他们南下干什么?” “嘘!不说话了,窑头过来了!” 一个重甲兵,拿着鞭子,慌张的走了进来,跟这边的卫兵交代了两句后,又走了。 两个卫兵进来把那些戴着镣铐的苦力,全都集中起来。 其中一个苦力,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军爷,这是要我们去干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走!”说完,那士兵往那个苦力背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整个窑营还没有水防营一半大,但大大小小的窑洞有十几个,每个窑洞都有十到二十个人不等。 百来号人就这样被押上了城墙。 …… 韩烨这时也穿戴好盔甲,火速赶到门楼。 天也逐渐暗了下来,他先是看到刘延之和一众捕快,押着两辆囚车,一辆空着的一辆关着人。 后面跟着的就是张经纬的马车,只不过是辆板车,由于木头赶车的技术太差,张经纬颠得晕头转向。 看清刘延之的脸后,韩烨赶忙行礼道:“末将水防营校尉韩烨,见过同知大人!” “既然识得本官,还不出营迎我?!”刘延之说道。 韩烨拒绝道:“恕末将不能出营,同知大人没有说明来意,末将不敢擅离职守!” 刘延之反问道:“慌缪,你身为水防营校尉现在却躲在这窑营里,你这还不是擅离职守?!” 韩烨又狡辩道:“末将惶恐,这也是水防营的一处,末将有地契为证!” 刘延之撸起袖子大骂道:“韩烨!你苛扣军饷、中饱私囊、添置私兵,严重违反军!” “你残害外商、强抢民女、强征徭役,这已经触犯了我天朝律法!” “你在营中杀害下属,奸辱下属妻儿,你秽乱常伦!” “你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心怀不轨,密谋造反,走私盔甲,甚至口出狂言煽动下属反叛,真是天理难容!” “你的条条罪状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你还不知悔改,不肯伏法认罪,我必定会将你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隔着城楼,距离还是有点远,刘延之扯着嗓子喊完几句话后,眼冒金星。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同知大人怎么让我死于葬身之地!”韩烨说完,挥了挥手,两个卫兵押上来了一批苦力。 有十个苦力被捆在一起,韩烨用火把照着他们,让刘延之看到清清楚楚。 “末将知道同知大人爱民如子,今日若肯罢兵我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有人敢硬闯,这样的劳役我这还有一百个,那就统统陪韩某上路!” 第62章 劝降 张经纬看到刘延之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些着急。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于是赶紧走上前去,硬挤出一副笑脸。 “韩校尉,你先别激动……我们没有攻营的意思!”转念一想又接着说:“岳父已经派人来护送我回去,来此不为别的,只是与你道个别,昨夜多谢款待,只是不能成人之美还望韩校尉海涵!” 韩烨看到张经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少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但你为何要伙同高否刺杀我!你假冒世子欺骗与我,少在这儿惺惺作态,我不吃你那一套了!” 刘延之听到这话,震惊的看着张经纬。 张经纬连忙尴尬摆手。 随即解释道:“是你们自己以为我是世子的,我从来没亲口说过‘我是世子’!” “你这黄口小儿,我懒得跟你废话!今天要么你退兵,要么我杀俘!”韩烨的眼神中闪烁着怒火和决绝,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大刀,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随着韩烨的话语,他将刀架在了一名苦力的颈部。那名苦力原本就身体虚弱,此时更是被吓得双腿发软,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跪倒在地。 刘延之看到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他伸出手指,怒视着韩烨,大声喝斥道:“韩烨!你可知现在杀俘的后果!” 这副场景,坐在囚车里的王怵看着都在着急,现在的韩烨已经在惜命了,他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退兵!这样僵持下去对双方都不利! 王怵敲了敲囚车,委托一个捕快,将张经纬唤来。 张经纬一路小跑来到囚车前,问道“咋啦,你要上了吗?” 王怵摇头道:“学长,现在不可冒进,应当先交换人质,全军后退三里!” “这……他能答应吗?”张经纬心里很是没底,韩烨这人太没底线了,他不知道韩烨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王怵拍着囚车,十分肯定的说:“优势在我,他会答应的,相信我!” 张经纬点了点头,随后又小跑到城门下,随便小跑两步大汗淋漓,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骑马,因为跑着太累了。 张经纬对着城门喊道:“韩烨,你先放人,我军后退三里!” 韩烨此时正在盘算,大军离营三里地足以,让自己金蝉脱壳,但保险起见,还是先派出了一队斥候。 北门斥候一出,韩烨谈起了条件:“你先撤军!” 张经纬道:“你先放人!” 韩烨紧了紧手里的长刀:“撤不撤!” 张经纬无奈答应:“好好好,行,算我怕你了!全军后撤三里!” 接到令后,全军后队变前队,陆续撤出了三里。 看着远去的火光,韩烨很是满意。 张经纬等人没走,说实话,身后空落落的感觉,他还是有些慌的。 刘延之大喊:“快放人!”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一个重甲牵着一大串苦力,走了出来,张经纬点了点数,只有八十人。 他又跑去询问王怵:“他说营里有一百余徭役,可只放出八十,究竟是他故意说大,还是他再留有后手!” 王怵一听,扶了扶额“他要跑,定还有俘虏在他手上,估计……我这就去劝降!” 说着,就自己打开了囚笼,原来这个囚车并没有锁,但最后还是被一旁的捕快给邀进去了,随便锁了起来。 王怵有洁癖,上了囚车以后十分挑剔,几个捕快被烦得脑袋快要爆了,为了布置这辆囚车,几个捕快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现在坚决不让王怵下来,以免待会儿又弄脏了。 “王大人,小的驾车带你们过去,您就体谅一下吧!”那捕快一脸无辜,架着囚车就将王怵他们拉到了城门下。 韩烨看清来人是王怵之后,大为震惊。 这时王怵直接开口骂道:“莽夫!你莫要再造杀孽了!他们已经撤军,你为何还不放人!” 韩烨愣了半天,才开口道:“王大人,您这是……” 王怵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这局面已是覆水难收,现在快快放人投降才是上策啊!” 见韩烨半天不说话,王怵又骂道:“不识时务的莽夫,难道真想落得城破身死的下场吗?” “只要投降,你我二人接受官府扣押,王爷定会去周旋,兴许还有生机!” “大军离此地不过三里地,若是顽抗你便只有葬身于此!” 又说了几句话,韩烨依旧无动于衷。 “韩烨,难道你忘了王爷对你的许诺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要迎其锋芒?他日东山再起,王爷定视你为心腹,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啊!” 张经纬也附和道:“对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把人都放了,我立马回云州,这事我就当不知道!” 这时,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信,“北门很安全,往高阳方向并没有发现云州人马!”。 韩烨听完仰头长叹一声,说道。 “唉,罢了,王爷贵为天子太叔,我岂敢攀龙附凤,现在只想留条活路,只希望张少爷不要为难我等!” 张经纬三指指天,信誓旦旦:“我用人格担保!只要你放人,我定护你周全!” “那待我稍作准备,我要亲自放人。”说完,韩烨就消失在城楼上。 窑头跟在韩烨屁股后面问道:“义父,我们真要降?” “信他个鬼,眼下只能先逃到高阳再说!你快做准备,随为父去高阳,大不了,把高阳让给戎人,刚刚小子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韩烨面露凶光,组织了一批骑卫,要从北门逃走。 窑头却拒绝道:“义父,你长不露面,他们必然起疑,不如,孩儿帮你挡下他们一阵!也好让义父多做打算!” 韩烨一脸欣慰的这个“儿子”,随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真是我的好孩子,不枉跟了我这么久,若是我有东山再起之日,你必是我韩烨唯一的继承人!” 窑头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与韩烨做最后的道别:“义父……爹,保重……” 韩烨年近半百膝下无儿,这声“爹”叫得韩烨动了真情,尘封多年的感情宛如江海一般涌上心口。 “好孩子,活下去,等我回来!” 说完韩烨乘上快马,带着几个骑卫逃往高阳县城。 第63章 追击 窑营的门缓缓打开,一群苦力争先恐后的逃了出来。 张经纬从这群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拦下一个满身烂疮的老者问道:“老伯,里面还有没有这样的徭役?” 那老者精神有些恍惚,回答完张经纬的问题,便问道:“没有了,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们是可以回家了吗?” 张经纬握着老者那双冰冷,且满是老茧的手,安抚道:“当然可以,从这走三里地就能看到一支军队,不用害怕,他们是云州的兵,会安置你们的,只要做个登记便能回家了!” 看到苦力离去,张经纬发现韩烨还没出来便往门里看了看,天太黑,没看清,他便往前走了几步。 不料一个重甲兵,冲出营门,手持长刀,朝着张经纬砍了过来。 “少爷小心!”木头用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来,一把将张经纬推开。 没有任何防护,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刀! 因为木头身型高大的原因,本来是斩首的轨迹,只砍到了木头的左肩而且还在左胸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 木头先是将重甲蹬飞出去,最后没站稳,反而倒向地面。 这时窑头才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脸冷笑。 “张少爷,在找谁?” …… 众人开始惊慌,先是十几个捕快抽出佩刀,保护着刘延之和王怵。 张经纬吃力的扶起木头缓缓往后退。 “别,别杀他!”王怵惊慌的瞪着窑头,想喝止住他。 “为了义父,才要杀他,如果不是他,我们依旧逍遥快活。” 说着窑头走向张经纬,问道:“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又没有官身,皇甫野狗他没胆杀我义父,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经纬的怒气已经战胜了胆怯,他咬着牙,恶狠狠道:“自作孽,不可活!” 窑头不再多说废话,举起长刀就要让张经纬饮恨西北。 突然,一支破甲箭划破空气似的,“咻”的一声,朝着挥刀的窑头,一箭穿喉而过,窑头眼睛睁的老大,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抽搐。 是谁?张经纬带着疑惑,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手持一把硬弓骑着马从黑暗中奔腾而来。待那人走近,张经纬才看清来人正是高否。 天神啊!张经纬心里满是感激和崇拜,高否又一次救下了他,他不得不承认高否是目前的战力天花板。除了口吃这一个毛病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韩…韩…韩烨?”高否问道。 在窑营剩下的守军,无不大惊失色。 “天呐,是高结巴!”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高大人回来了?”另一个人疑惑地问道。 “韩烨已经逃走,统领也被杀,我们没必要打了吧?”又有一人说道。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他们不知道高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些人开始动摇,觉得这场战争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毕竟,他们的窑头已经死了,这窑营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高大人,韩烨从北门逃了,逃往高阳去了。”一个“叛变”的小兵跑来告诉高否。 其他小兵很识趣的放下了武器,等待收押。 而张经纬这时发现木头的血已经淌了一地,他毫不犹豫的将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将木头受伤的手臂缠上。 胸口的伤口太深,血也流的快,张经纬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高否抓起张经纬的手,狠狠的按在木头的伤口上,血果然流的慢了,但木头还没失去意识,吃了痛,差点跳了起来,但血液流失让他四肢无力,只能在地上哼哼。 “等…等军…军…军医,我…我…去…去追……”高否跟张经纬交代着。 话说一半,张经纬就挥挥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人多就回来摇人,不要莽撞!” “是!”高否拎着硬弓,背着矢袋,腰间还挎着一把钢刀。风尘仆仆的带着贝塔和几个骑兵去追赶韩烨。 夜晚还是会很大程度的降低行军速度,火把的照明还是不够,高否心急,凭着记忆中的路线甩开了众人,朝高阳奔去。 …… “大人,此地离高阳只有十里了,要不我们歇歇吧?” 一个护卫见韩烨骑得越来越慢,便上前询问。 “好,歇歇也好,你们保持警戒!” 这次离开窑营才一个时辰,其实走了多少路他心里知道,只不过现在他也不敢逼着这些人赶路,毕竟是逃难嘛,稍有不慎就被这些人杀去请功。 他想到窑头的那声“爹”,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估计现在这个“儿子”已经遭遇不测,但现在他必须活下去,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不一会,韩烨看到来时的林间有一点小火光。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已经没有走官道了,不可能有人追得上啊。 待马蹄声越来越近,韩烨慌张的骑上马。 眼看着那道火光就要呼之欲出,结果是一个邮驿飞驰而过。 看到韩烨后还不忘打了声招呼。 “韩大人,这么晚了,还要去高阳?”这条路就是他们邮驿踩出来的,虽然没有官道好走,但也是一条能通马的近路。 “是啊,找县令有要事!” “那您歇息着,我有急件就不耽搁了!” 简单的问候一下后,邮驿又飞驰而去。 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韩烨现在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了。一路快马赶路,也是该好好歇歇才对。 他靠在树旁,眼睛沉沉的闭上了。 “有人,是高否!是高否啊!”几个重甲兵,一些直接逃跑,马都不骑了,一些选择脱掉三层重甲往密林里跑。 只有三个人还在护着韩烨上马。 高否的忽然出现,没有动一下兵戈,直接将韩烨的骑卫瓦解,韩烨慌忙上马后,挥舞着鞭子,连火把都没带,往黑暗里奔去。 高否被两个重甲缠上,刀都砍卷刃了,还是破不了甲,于是他弯弓搭箭,对准一个重甲兵的面门射去。 那重甲兵被射中眼睛,在地上扑腾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另一个重甲兵学聪明了,用两臂护住了脸部。 高否一脸嫌弃的样子,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兵? 随后跃马扬鞭,用马的撞击力直接将那重甲兵掀翻在地。然后又控着马在倒地的重甲兵胸口,狠狠来了一脚。 这重甲可以防刀砍剑劈,但唯独就不防钝器,以及大牲口的撞击,所以骑马是步兵的天生克星,不管是不是重甲步兵,只要遇上都能拿捏。 第64章 密林激战 高否看了看黑暗的丛林,灵机一动,将火把绑在马背上,伪装成正在寻找韩烨的样子,随后自己悄咪咪钻进草丛。 韩烨摸着黑,在丛林穿梭,这些杂草长得太旺,马儿都不找不到路了,只能在任由主人控制着瞎撞。 今晚无月无星,丛林里晚上又会有雾气,韩烨同一个地方已经撞上过好几次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想必是高否正在四处寻找他。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马匹的速度,尽可能地让它放慢脚步,同时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柔,生怕被发现。 待到火光慢慢消失,他这才喘上了气。 突然,高否从一旁杂草中杀出,眼露凶光,口中大喊杀声,整得整个林子鸟飞兽走。 “死!” 高否横刀劈来,韩烨被吓得从马背上跌落,下意识的竖起长刀,挡在身前。 “叮!” 两人的武器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四面相对,在茂密的丛林中,即将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高否手持钢刀,刀刃闪烁着寒光,他身形矫健,步伐灵活,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凌厉的气势。 韩烨则紧握长刀,刀身修长,他眼神坚定,动作沉稳,毫不畏惧地迎向高否的攻击。 两人的身影在丛林中交错,刀光剑影闪烁不停。 高否的钢刀如疾风骤雨般攻向韩烨,而韩烨则以巧妙的招式化解着高否的攻势,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他们的身手都极为敏捷,每一次的碰撞都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丛林中。 随着战斗的进行,高否和韩烨都逐渐进入了状态,他们的招式越发凌厉,气势也越发逼人。 “高结巴,你的刀法退步了!”韩烨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和高否过了几招后,手都有些发麻。 两人不是一样的身形,韩烨高大庞硕,而高否矮他一个头,没有很大的块头,但力量绝对不输他。 “杀…杀…杀你…够…够了!”高否冷眼盯着韩烨的一行一动,钢刀的刀身短而且很硬,在这种环境下,对高否是很有利的。 “我知道我不敌你,如果你今天肯放我一马,来日我定答谢你万两黄金!”韩烨开始尝试收买高否。 高否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是真的没想到,韩烨这种时候还想拿钱收买自己,他不太相信自己以前的弟兄是怎么投靠韩烨背叛自己的。 以前的思绪百感交集,他化悲愤为力量,率先出手。韩烨侧身躲开高否的猛力一击,随后挥刀砍向高否的腿部。高否迅速跳开,落地后再次发起攻击。 韩烨不断抵挡着高否的进攻,同时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突然,他发现高否的小腿上系着绷带,立刻跨步向前,用膝盖撞击高否的伤口。 高否重重的吃下这一击,整个架势瞬间垮掉。接下来就是攻守易型,韩烨使着长刀,挥砍、突刺,不给高否半分还手的余地。 两人僵持许久,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就在此时,韩烨使出全力,趁高否招架攻势,一脚踢在高否的伤口上,高否瞬间半跪在了地上。 高否倒地后迅速翻身而起,但韩烨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接连发动猛攻。 高否转身一跃,跳到一旁的大树上,先是拆开绷带,然后发现小腿伤口上的肉已经被挤烂了。 韩烨见高否躲到了树上,骑上马去便拔腿就跑。 高否这一回合败下阵来,原因就在于这腿上的刀伤。若不是及时躲上了树,恐怕拖着伤腿的自己还真不是韩烨的对手。 高否用一些破布稍微止血了之后,又将绷带缠了回去,整个过程愣是没吭出一声,只是咬着牙,默默忍受着。 他吹响一片叶子,试图把自己的马唤回来,估计是跑得太远,已经听不到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下树,回到小路边,希望能等来自己人。 这时他空弦搭箭,毕竟他和韩烨之间,现在他成弱势的了。 …… 不一会儿,一支轻骑队果然赶到。 “高大人,你……受伤了!” 一个骑兵下马,赶紧从行囊里掏出一瓶药粉。 这药撒刚撒在高否的伤口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即便是神勇无比的高否,也疼得龇牙咧嘴,最后咬着刀把,两手插进土里忍耐着。 上好药后,那骑兵又给他重新扎好绷带。 这支队伍是高否特地训练出来的,十六人的小队,装备是营里最好的钢刀,有轻弩、有钩索、有火油、甚至各种药品都有携带,军服内穿着软甲,配备的却是驿马和驮马。 驿马、驮马不是很高大,但是耐力极好,虽不能日行千里,但只要喂点粗料,可以一直跑到目的地。 “韩…韩烨……追!”高否忍着疼痛,指着前方的密林。 高否在马上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然后挥鞭催马向前疾驰。身后的轻骑队紧紧跟随,马蹄声响彻山林。 他们穿越了茂密的树林,树枝不时划过他们的脸颊和身体,但他们毫不畏惧,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高否不断催促着马匹,希望能尽快追上韩烨。 一路上,他们发现了韩烨留下的踪迹,这些痕迹表明他正在向某个地方逃窜。高否心中暗自庆幸,只要沿着这些踪迹追踪下去,就能找到韩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否的体力逐渐不支,他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起来。但他咬牙坚持,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抓住韩烨。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视野变得清晰起来。高否看到了前方远处有一个身影,正是韩烨。 他心中一喜,再次挥动马鞭,加速追赶上去。 “高大人,不要啊!”一个轻骑大声喊道。 高否瞬间回过神来,刚刚差点神志不清冲下山崖,韩烨的踪迹也在这山崖消失了。 那轻骑小心翼翼的往山崖下望去,便对高否说道:“高大人,看着踪迹,韩烨估计已经驾马坠崖了,足有百丈,他定是活不了了!” 第65章 高阳故人 “死…死要见…见…见尸!”高否握了握手中的缰绳,绕路往山下跑去。 十几个人的队伍,很快就分散开来,各自朝着一个方向搜索而去。这片密林面积非常大,再不分兵寻找,很可能于事无补。 但这里面还有猛兽出没,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高否因为太累,刚刚已经出现了幻觉,这让大家都感到十分担心。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仅可能抓不到韩烨,还可能会遇到其他的危险。 “聚!”高否大喊。 骑兵们听到号令,纷纷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靠近。 “去…高…高阳!”高否做出来决定,与其在这找一个生死不明的韩烨,还不如去韩烨的目的地——高阳 “大人,去了高阳,我们就不在云州守备的地界了……” “而且以我们的马力,估计韩烨会比我们先到!” “是啊,听说高阳县令与韩烨关系不浅,我们贸然进城,恐有不妥!” 几个轻骑劝高否三思,而高否则是眺望这高阳方向。 高否一言不发,驾马朝着高阳奔去。 骑兵们,也是无奈的瘪着嘴,跟着高否。 穿过密林,确实是一片开阔地,但这片空地荒凉无比、黄沙漫漫,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他们的速度不是很快,走到高阳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这片荒漠中的城池,无一例外的破旧,高阳县城也不例外。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沙漠之中,城墙已经残破不堪,仿佛随时都可能倒塌。城门紧闭着,但可以看到门上的油漆剥落,露出了木质的本色。 城内的建筑也大多破败不堪,屋顶塌陷,墙壁倾斜,街道狭窄而肮脏,充满了沙尘和生活垃圾。 这座城市看起来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样,曾经的繁华早已逝去,只剩下一片荒芜和破败。这里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荒凉和寂寞。 城楼上的守军叫住了他们。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轻骑开口忽悠道:“城里的兄弟,我们是云州的守备,云州的大人派我们来执行任务!” 守城小兵立刻又问道:“任务?可有公函?” “秘密任务,未有公函!” 守城小兵直接摆手:“那就请回吧,城里已经宵禁,任何人不得进城,今日一早再来吧!” 高否和那个轻骑附耳了几句,随后,那轻骑开口道:“我们高大人,要见你们庞千总,劳请传个话!” “我们总爷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另一个守城小兵提醒道:“兄弟,还是传个话吧,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两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去通报一声。 …… 这个县城不大,总共也就三条街,军营也很小,营帐基本上都是挨着的。 此时的庞鹿正在酣睡之中,美梦连连,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又刺耳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庞鹿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但还是强忍着怒气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气冲冲地起身去开门。当他打开门后,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一名守城小兵。 只见这名小兵神色慌张,语气颤抖地说道:“大人……城外来了一群云州的守备,说是执行秘密任务!” 庞鹿大手一挥,直接把小兵的帽子都给扇飞:“什么秘密任务,没有公函不让进,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小兵接着说:“他们还说,有个高大人,要见你!” 庞鹿又怒道:“什么高大人矮大人……”又后知后觉道:“你说什么?云州守备高大人……” 庞鹿慌张的穿上衣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推搡着小兵,唤他给自己找鞋,“找鞋,给我找鞋!快快快!” 一切穿戴好后,便马不停蹄的冲向城门。 庞鹿眯着眼居高临下看见,正骑在马上闭眼打盹的高否,瞬间打了个激灵。 “开门,快开门呐!”随即吩咐身边的守军开门。 那守城小兵为难起来:“可是,总爷不是交代过,要有县令和总爷的批文才能开门吗?” “你个白眼狼,你总爷我就在这儿,还不去开门!”庞鹿气得龇牙咧嘴,拧着那小兵的耳朵,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过了不久,门开了。 城外一个轻骑用手肘戳了戳高否,“高大人,他们真的开门了!” 高否睁开眼睛,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策马向前,进入了高阳县城。 庞鹿连忙迎上去,恭敬地行礼道:“不知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高大人恕罪!” 高否摆了摆手,说道:“你…官…官阶…高…行…行不…行不得礼!” 听到高否这口结巴,庞鹿倍感亲切。 庞鹿连连点头,“高大人里面请,咱们进去说话。” 一行人来到城门的休息间,庞鹿命人奉上茶水。高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直奔主题:“我…我要……拿…韩…韩…韩烨。” 庞鹿心中一惊,他当然知道高否和韩烨之间的恩怨,但他也不知道韩烨到底在哪里。 “高大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韩烨在哪儿。我是听说韩烨逃到高阳的地界,可在哪儿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庞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高否眼神犀利地看着庞鹿,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 庞鹿赶紧补充道:“我派人去寻,我立刻派人去寻!” 高否沉思片刻,点头道:“寻…寻到…告诉…我,我…休…休息……” 说完就直接睡到了炕上,其他骑兵都是席地而睡。 …… 这庞鹿以前是高否在水防营的部下,因为一点小事差点被高否正法,还好其他弟兄说情才将其救下。 之后,庞鹿收受韩烨贿赂,私自调动高否的卫兵去外营巡视,因此放空了高否家的守备。 导致高否的妻子被韩烨奸污,高否的女儿也被韩烨一脚踢成了废人。 虽然庞鹿不知实情,但他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听闻高夫人蒙羞自尽,那天庞鹿喝了很多酒,也打算引咎自尽。 最后还是高否开导了他。 第66章 被害妄想症 高阳县衙内。 韩烨坐在客堂,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高阳县令正在他面前转来转去。 “老兄,你这样转着,我吃酒头晕得慌!歇会儿吧!”韩烨刚死里逃生,要不是高否受伤他可能没机会坐在这里喝酒了。 高阳县令指着他骂道:“你,你你你,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分明就想把火引到我这儿!” 这个县太爷,胡子花白,官帽下映出斑斑银丝,应该有五十岁朝上的年纪了。 “你别想着可以死无对证。王先生已经被抓了,他手里的账本记的可不止我一个啊!”韩烨一口闷完了碗里的酒,幸灾乐祸的看着高阳县令。 高阳县令陷入沉思,随后说道:“王爷也没有什么消息,天天嚷着要货要货,真出事了,就不管不问。” 韩烨装出一脸委屈,两手一摊,说道:“对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跑到你这,总不至于引颈就戮吧!” 高阳县令想出一计:“现在云州的同知应该还在查你的账,不如……我们先逃去西陇?” 韩烨立马熄灭了这个想法:“哈哈,西陇?以安王和晋王的关系,你这把老骨头可以死几次?” 这县令只想逃:“北上?去戎地?以我的家资足够在那里当个富商了!” 韩烨这会倒是支持他了,“嗯,叛国好啊,然后诛了九族,在中原也没什么念想了,然后在戎地当个二等民,每年给他们的戎汗上上贡,可以啊,你去吧!” 高阳县令听出韩烨在讽刺自己,又气得指着韩烨,骂道:“你!你在你那水寨里作完死,现在又想拉着我给你垫背。” 韩烨道出了唯一方法:“城里还有一千守备,要么死守,要么等死!” “那一千兵马,他也不听你我的啊!” 云州各县守备,都由州府的守备将军统管。 韩烨语言中满是讥讽:“庞鹿啊,你给他一千两,看他干不干,跟这人打交道,我比你熟。” 高阳县令现在既恨眼前这个人,又怕他撒手不管。 …… 过了一会儿,庞鹿就来到了县衙。 平时县太爷不都是住在私宅吗?怎么今夜会在县衙?庞鹿带着疑惑走了进去。 “县尊唤末将前来,有何贵干啊?”庞鹿笑脸相迎,虽然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千总,官拜从六品。 但当朝宰相改革军制后,地方文官也有权利调度武将,管辖当地武将升迁,从此之后武将都低文官一等。 高阳县令故作镇定,两手背后,说道:“我接到线人密报,戎人不日就会抵达高阳,现命你部调配守军,坚守城池、赶修工事!” 庞鹿心里很想笑:我没听错吧?这大夏天的,戎人进攻? 庞鹿问道:“县尊是接到谁的密报?消息是否准确?” “我的线人潜伏敌国多年,当然可信。庞千总不要多虑,着手准备就是!”说话说完,他便从桌上拿起一个锦盒。“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希望将士们能齐心协力、奋勇杀敌!” 庞鹿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上面的数字让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整整一千两! “明白了,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安排!” 庞鹿匆匆离开了县衙,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门守备处。 待到庞鹿走了之后,韩烨从客堂的侧面走了进来。 韩烨笑道:“你看吧,只需要一千两,他可以卖主求荣,以前是现在也是!” “韩大人,高啊!”高阳县令忍不住的朝韩烨竖了个大拇指。 …… 庞鹿把睡在炕上打盹的高否叫醒,一五一十把所有的经过都告诉了高否。 庞鹿一张一张的数着银票:“这县令平时一毛不拔,今日却掏了一千两,这绝对有鬼!” 高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庞鹿捏了捏拳头,问道:“现在怎么办,直接将县衙围起来?” 高否轻笑一声,随后掏出本子。 “请君入瓮!”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请君入瓮。 调动人马必然会惊动韩烨,还不如让他亲自上门! …… 县令的一处私宅,几个青楼姑娘在院子中央跳着舞,上座的是韩烨和县令。 韩烨现在睡不着,便让高阳县令找来一群姑娘消遣。 这时一个家丁过来跟县令耳语。韩烨拍桌怒吼:“有屁就当着我的面放,不要在那咬耳朵!” 县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话说出来。 那家丁便大声说出:“庞千总派人来报,城外有一个叫高否的人,他想用您的外甥和师爷两人换韩大人一个人!” “高否!” 韩烨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都有点发怵。 县令先是一愣,然后拍桌骂道:“真是荒谬至极!” 那家丁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直接拍着桌子跟高阳县令说出自己的想法,“老爷,小的觉得他两个人换我们一个人,值!” 韩烨一把掐住那个家丁的脖子,用力一扭,骨骼断裂的声音响彻全场。 那些舞姬吓的花容失色。 “手下败将,真是不自量力,我今晚倒要看看谁能拿走我的命!”说完他就直奔城门而去。 其实韩烨现在疑心病很重,他怕再待在县令家里,县令真的会拿他去换他的外甥跟师爷。 城门上,庞鹿看到韩烨正朝城门赶来喜出望外,对着高否竖着大拇指。 “高大人,您是真的高啊,那韩烨真的来了。” 韩烨走到城门口,发现周围异常安静,心中顿生疑虑。 他环顾四周,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城墙上的士兵们纷纷现身,将他团团围住。 庞鹿在一旁冷笑的看着他。 韩烨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但他故作镇定,一脸不屑的看着庞鹿。 “我的韩大人啊,真是好久不见。”庞鹿边作揖边走向韩烨。 “庞鹿,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凭你也妄想跟我作对?”韩烨怒问道。 “我当然不行,但高大人可以!”庞鹿刚说罢,高否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韩烨看着高否一脸的吃惊。而高否就显得平静很多。 这回高否换了装备,之前拎的是钢刀,现在提着的是一杆长枪。 韩烨额头的冷汗已经,一颗颗的往外掉了。 第67章 一点寒芒 韩烨连连后退,当无路可退时,便开始大骂庞鹿。 “你这个小人!当初卖主求荣是你,今日诓骗我的还是你,你不怕遭报应吗?” 庞鹿冷笑道::“呵呵,韩大人!死到临头还在这血口喷人,当初被钱财迷了心窍,愧对了高大人,后来幡然醒悟本想以死谢罪。” 他看着高否眼里满是感激:“高大人大义,让我苟活至今!让我能看到你这狗贼的下场。” 庞鹿的语气越来越强烈,最后破口大骂:“我的确是个贪财的小人,但你!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不配做人!” 韩烨这两天被骂的多了,现在听到有人骂他是不痛不痒。他大笑着,“哈哈哈!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死前,我还有一个心事未了!”韩烨一脸严肃的看着高否,“我跟侯爷一起从军,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是军中第一,和你争尉官那年我见识到了天下最好的枪法!” 高否始终是一脸冷漠。 韩烨又接着说:“之后我研究你的枪法多年,但始终没有机会找你正面比试。今天,在我临死之前,我想与你进行一场最后的比试。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庞鹿对高否说:“高大人,别听他废话,我们直接围杀他!” 正当庞鹿下令围杀韩烨时,却被高否拦了下来。 高否将一旁士兵手中的长枪挑飞出去,落在了韩烨的脚边,韩烨没有一丝犹豫,捡起长枪便抱拳鞠躬! 高否也抱拳鞠躬,“请!” 枪乃百兵之首,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作为一种古老而又经典的武器,它代表了力量、速度和技巧的完美结合。一般小说里都是提的最多的都是“剑”,但实际上行军打仗用得最多的是“刀”和“枪”。 …… 韩烨率先出手,稳住下盘,举枪冲刺。 高否浑然不动,挥舞着枪尾轻轻一拦,便化解了韩烨的冲刺。高否握着枪尾往上一挑,韩烨撇头躲开了,随后高否顺势往下一个劈盖都被韩烨一一化解。 高否手中的长枪舞动得密不透风,“拦、拿、扎、崩”应接不暇。 韩烨只觉眼前一花,高否的长枪已如毒蛇般刺来,他仓促抵挡,却被高否的枪势逼得连连后退。 高否的枪法凌厉而刁钻,每一招都蕴含着无尽的杀意。韩烨心中暗暗叫苦,他没想到高否的实力还是如此强悍,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韩烨咬紧牙关,拼命地抵挡着高否的攻击。 高否枪法多变,一下稳扎稳打,一下大开大合,尤其是一个大横扫,几个小兵要不是及时蹲下,恐怕都会命丧当场。 高否大喝一声“嚯呀——!” 一个崩劲将韩烨的左手挑伤,趁韩烨单手持枪之际又连扎两枪,每当韩烨欲要用左手扶枪,都会遭到高否的崩劲袭击。 直到最后,韩烨再也支撑不住,放弃了抵抗。高否横枪支在韩烨的喉咙前,只需稍稍用力韩烨立马饮恨西北。 “哈哈哈,痛快,都尉枪技不减当年啊!能死在这般精妙绝伦的枪法下也是韩某一大荣幸!韩某死而无憾了。”韩烨闭着眼睛,等待死亡降临,可这架势,维持了很久,高否也没有说话。 高否收起架枪,指着韩烨吩咐庞鹿将他捆起:“给我…捆…捆起…捆起来!” 庞鹿建议高否直接杀掉韩烨。 “高大人,韩烨不除,恐有后患啊!” 高否在本子上写道:“同知大人还在水防营,韩烨生死由他定夺!” 庞鹿也没再说什么,找来一辆囚车赠与高否。就这样韩烨在懵逼中被五花大绑,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进了一辆铁质的囚车。 做了简单的拜别之后,高否顶着夜色,要将韩烨连夜带回水防营。 …… 高阳县令此刻最为慌张,韩烨也被抓了,现在他要做的只有逃了。他带着全部家当和几个女眷,他还有个在州府读书的儿子,现在也顾不上了,架着马车想从一条密道悄悄溜走。 不料庞鹿的人早就恭候多时,虽然不能直接把县令抓了,但软禁进来还是可以的。 本想仗着官威,让那几个小兵让开,可是一个小兵却说“我们是兵!只识军令,不认县令!看你一把年纪了,不要自讨苦吃!” 刀拔出来的那一刻,县令才乖乖回府。 …… 回水防营一路上,韩烨静静的坐在囚车里,一句话都没说。 高否还时不时的看几眼,防止有什么不测,直到韩烨的呼噜声传出。 被连续两天的追杀,韩烨也是疲惫不堪,现在被抓了倒是松懈了,睡得很香。 囚车一路摇摇晃晃,高否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然而,韩烨似乎真的睡着了,鼾声响彻整个车厢。 夜间赶路太过伤神,高否决定稍作休息。他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停下车来。韩烨依然沉睡不醒,高后静静地坐在一旁。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脚步声。高否立刻警觉起来,拿起长枪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只见一个猎户杵着一支短矛从旁边草丛走出,那猎户看见是这一行人是官兵,吓得拔腿就跑。被一个骑兵逮到之后,跪在地上祈求饶命。 “你犯了什么事,老实交代,为何见我们就跑!”骑兵大声的问道。 那猎户解释道:“小民没有犯事,小民以为军爷是来抓壮丁的,一时害怕才跑的!” 高否见状连忙拍了拍骑兵的肩膀,示意他放人,那猎户连连道谢,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种三伏天入林捕猎是最危险的,可想而知百姓是过得多惨,需要冒这么大的险来维持生活。 想到这,高否用一根木棍用力的敲了敲铁笼,顿时发出巨大响声,把韩烨吓醒了。 高否吩咐左右,只要韩烨一睡着就给他敲醒,不能让他太舒服。这一路上韩烨被敲醒了两三次,最后只能抬着沉重的眼皮,坐在囚车里发呆。 …… 等他们到水防营的时候,已经是晨光曦微,张经纬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第68章 武神 张经纬看到囚车里呆滞的韩烨,心里一阵暗爽。 “高都尉辛苦了!” 高否见张经纬一身是血的样子觉得惊悚。 这血是木头的,军医止血的方法太粗暴了,原本想敷两团泥巴,硬是被张经纬拦下。 又是烧热水又是换绷带,就像接生一样,折腾了一整夜。 高否听了以后,下意识的收了收自己受伤的小腿。 在城里的时候就听闻,张少爷嘴对嘴救活了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这未免也太伤风化了。 不过高否只是好奇之前一直纨绔的张少爷,为什么心中会有如此大义,在贾村的种种行为下,他敢断定这个张少爷绝对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人。 水防营内,各自都忙的不可开交,刘延之在统计着徭役的人数,正在安排一户户的送回家。 王怵还在记着那两本烂账。 几个捕快在询问这水防营的军官关于韩烨的一切,包括那些受害的女眷。 这场仗是他们赢了。 只不过坏消息接踵而至,王恍似乎已经完全出逃。没有任何消息,王恒已经认罪关进了大牢,但似乎有人帮他开脱关于走私的罪名。韩烨这边也有人来接应,一个晋王府的参将,官阶比皇甫长水还要大一级。 张经纬听到后很是无语,直接吩咐传话的人,让那个参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哈?你去告诉他,他在想屁吃!” 原本他已经决定回今天云州,所以今天之内所有的证据都必须收齐了,这个时候跑来要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个传令兵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挨了一道鞭击。 “大人,那位参将执意要带人走,小人刚才前去回话还被挨了一鞭子。” 刘延之大怒,“真是岂有此理!晋州的参将也敢来我云州撒野!” 随即带着那个传话小兵出了营,张经纬怕刘延之一个文人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夫面前吃亏,又带了几个军官跟刘延之一起出营。 水桥前,有个一身铁甲,红色披风的军官,对着赖都尉破口大骂,身后的队伍更是浩浩荡荡,给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样子。 那军官气势汹汹,揪着赖都尉不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叫今日不便?” “喂,那边那个将军,有什么话好好说。切莫为难下人。”张经纬没等刘延之开口,对着那个参将直接喊话。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这有你说话的份吗?”那参将看着张经纬,一脸陌生直接骂道。“我乃晋王府参将,鲍靖,你等可敢报上名来。” 刘延之行礼道:“下官云州同知刘延之,见过鲍参将,下官等人在此办案,不知鲍参将何故为难?” 鲍靖说道:“我奉吾王之命。接韩烨回王府,你等若要阻拦,那就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 张经纬一脸强装镇定,内心里已经笑到打滚:包茎?!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给你起这个名字。 刘延之怼道:“王爷的令,命不了朝廷的官。请将军回去转告王爷,莫再一意孤行,当以百姓为重。” “一个区区从五品的同知,竟然敢这么跟本将军说话。我看你是找打!”鲍靖说着抬起鞭子就要打在刘延之的身上。 高否驾马上前,捏住了鲍靖拿鞭子的手,瞬间泄力,才救下了刘延之。 见高否身穿军服,鲍靖提了提气,他指着高否说道:“你,你大胆,你竟敢袭击本将军。你是谁的部下?” 高否眼神凌厉,闭口不语,鲍靖气得龇牙咧嘴,抽出配刀就要跟高否比一个高低。 这时身旁的一个军官跑来,耳语道:“将军,此人好像是高否!” 鲍靖吃惊:“你确定是高否,那个武神高否?” “没错了,正是高否,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有幸见过两面不会有错的。”那个军官,看着高否确认了两遍,肯定道。 “现在咋办?总不至于我现在给他磕头认错吧。” “反正他们要办案,如实告诉王爷,大不了让他请督帅亲自来拿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呀,将军。” …… 两人的对话,高否都听到了,自己的外号有很多。像什么高结巴、高车夫、高便宜之类的,第一次有人叫他武神,可能是因为军中军官考核次次都拿第一吧。 天朝的军官每年都要考核一次,无非是测体能,测武艺,测队列。就即便每年都有考核,还是有一些乌合之众可以通过,可想而知其中的一些猫腻。 鲍靖眼球一转,大笑着拉着高否的手,一阵寒暄:“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高兄啊。久仰久仰,既然高兄同刘大人们一起探案,那鲍某也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是的,他们走了。真的就因为高否的出现,他们走了。 张经纬本以为还要输出一波嘴炮,没想到这波倒是推的容易。 张经纬上前调侃道:“看不出来呀,高兄,竟然还认识晋州的人。” “我……我不……不认识!”高否连忙解释。 张经纬也是被他这憨态逗笑。 “行啦行啦,不认识人家怎么知道你叫武神啊。”张经纬拍了拍高否的肩膀,“不过刚刚可多亏了你啊,不然刘大人可要遭殃咯。” 高否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嘿嘿……嘿嘿。” 张经纬笑了笑,“看来这个鲍靖也不过如此嘛,遇到真正厉害的人,就立马认怂了。” 刘延之叹了口气,“唉,虽然这次避免了一场冲突,但这事晋王已然插手,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我们得赶紧收集证据,这次我一定要向相爷请示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决定加快速度,争取在晋王采取行动之前,找到足够的证据。 …… 小翠幸存者的名单上并没有找到自己的丈夫,但他外表依旧表现的非常坚强,努力在军营里帮衬着其他女眷。 张经纬这时来找小翠,水防营的一些军嫂看见张经纬的那副神情,一个两个都捂着嘴偷笑。 张经纬焦急万分:“小翠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翠娇羞道:“少东家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戏已经演完。他不想跟这些公子哥有什么交集。 张经纬语气严重的道:“事关贾家三哥!” 听到事关自己的丈夫,小翠也乖乖的跟着张经纬走了。 第69章 心不静,哪儿都不凉 窑营虽然只有一百多个徭役,但是,据一个窑营军官的指证,有一个专门用来填埋死人的坑,光挖出来的的尸体就有两百多具。 这还只是挖的出来的,再往下就挖不动了。 除了死人坑,窑营外还有一片乱坟岗,那些也是掩埋尸体的地方,有的时候处理尸体的人偷懒就直接绑块大石头扔进河里。 现在窑营变成了一个临时义庄。 张经纬带着小翠来这个临时义庄,不为别的,就是让她来找自己的“丈夫”。 腐烂发臭的味道,在这些不透风的窑洞里挥之不去,张经纬光是在外面闻着味道就吐了一地,更别说进去了。 窑洞里有具尸体,肠子好挂在嘴里,一脸狰狞。小翠先前也是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进去了。 几个窑洞转下来都没发现自己的丈夫,可能是心里还存一点侥幸,便告诉张经纬:“三郎不在这里,他定是还活着!” 张经纬也不好直接告诉她,除了那一百多个人,其他进入窑营的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这时,河里的尸体也打捞上来了,小翠依旧顶着他崩溃的神经,前去河边。 几个仵作忙得不可开交,捞尸队捞起来一具具尸体,这时连几个上过战场的士兵都开始呕吐。 那些尸体已经泡的发烂,一些脸上身上有伤口的已经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来。 张经纬依旧在吐,这画面的冲击感实在太强。有几具死相狰狞的,应该还没死就被绑着石头扔了下去。 张经纬眼泪横飞,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受伤,让他再也支撑不住:“我不行了,我得去找个凉快点的地方缓缓,再吐就得嗝屁了!” 小翠并没有放弃,她强忍着不适,在腐臭的尸体中寻找着自己的丈夫。 她仔细辨认着每一具尸体,心中祈祷着三郎不要在其中。 然而,现实却残酷无比,当她看到一具面容熟悉的尸体时,她的心如坠冰窖。 那具尸体虽然已经发胀变形,但小翠还是认出了他手上戴着的青石手链,那是她送给三郎的信物。 一般情况下,那些处理尸体的都会把尸体身上的财物给昧了,这可能是三郎死前还紧握着手链,这才没有被贼人缴去。 小翠顿时瘫倒在地,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绝望和痛苦笼罩着她。 张经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小翠,他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正当他们要办理领尸手续的时候,发现刘延之已经不见了。 询问一圈后才得知,王怵的账本有高阳县令的名字,除了高阳县令以外,云州六个县的县令都有在册,刘延之正为这件事急得焦头烂额。 张经纬找到刘延之时,他已经崩溃了,在那里哭喊道:“我无能啊……我愧对百姓啊,我愧对相爷啊!愧对陛下啊!” 他是在场所有人唯一一个哭的比小翠还要惨的人。 张经纬已经不想安慰谁了,照顾别人的感受真的好累,反正也没休息过,干脆就去找个凉快的的地方睡觉。 说实话,张经纬只是想躺在这儿安静一下,睡也睡不着。不一会,木头光着个膀子大摇大摆的坐在他旁边。 张经纬连睁眼都懒得睁,只是没好气的催促身边这个人离开:“我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静一静,这位兄台,可不可以走开开。” 木头开口提醒道:“少爷是我。” 张经纬看到是木头后,也没有过多搭理,接着闭目养神。 木头见张经纬不开心,于是准备说个笑话逗他:“少爷,你看我凉快吗?”说完亮了亮自己的腱子肉。 张经纬觉得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冷,也不好笑,没好气的让木头闭嘴:“没死的话,也可以不说话!” 木头很识趣,就静静的坐着,没说话,也没有离开,就这样守着张经纬。 关押韩烨的囚车离这里不远,突然之间大笑起来,吵到了张经纬的清静。 张经纬猛的起身,恶狠狠的瞪着着韩烨。 张经纬朝着韩烨走去,木头怕他冲动,赶忙跟上去。走到近处,张经纬发现韩烨的精神有些失常,边笑边念叨着什么。凑近一听,只听到韩烨不停地重复着“冤枉啊,哈哈哈,我不是主谋啊!哈哈哈”之类的话。 张经纬原本心头就有怒火,听到韩烨的话,更加愤怒。他指着韩烨骂道:“你这个狗贼,害死了这么多人,还说自己是冤枉的!” 韩烨止住了笑容,冷漠地看着张经纬,“你怎么证明这些人是我杀的,你能否想到我背后的人又杀了多少?!” 张经纬一时语塞,看着韩烨的这副嘴脸,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给千刀万剐。 这时,木头拉了拉张经纬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张经纬咬咬牙,转身离去,他决定先冷静下来,一定得冷静。 按照王怵的账本记载,其他六个县均有参与,那是否其他县也会存在这样的惨绝人寰。 他不敢细想,或许整个北地就没有一个太平的地方,百姓依旧是过得水深火热。 …… 王怵在账房里,埋头苦干,他发现水防营的账本很是反常。 按道理,每营的人数在非作战时期是由随营书吏上报给县衙,县衙再上报给州府,州府再上报给道府。 最后由道府拨饷给每个县衙的户房,户房在交给当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也就是说水防营的军饷是县衙直接给韩烨自行发放。 但是每一笔军饷都是由皇甫长水发放的,而且即便是人数不足的情况下,皇甫长水也是按照三千人的配置发放。 而且这账本上,皇甫长水太干净了!像是一只只会吐钱蛤蟆,只有出的,没有进的,更奇怪的是这个账还能对得上。 这件事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说,他自己也不想再查下去,他现在只管记账以及整理账本的所有目录。 …… 小翠认领完遗体后打算回家,她来找张经纬告别。 水防营里没有棺材,只能拿草席子裹一下,装遗体那辆板车,就是之前张经纬坐的那辆。 只有一个小兵负责将他们送回去,张经纬不放心,只能劳烦高否跑一趟,他本以为高否推脱一下,没想到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高否的人品张经纬是绝对相信的,但是小翠还是拉着张经纬一同回去,倒也不是因为小翠害怕高否,而是觉得这个高否太闷了。 张经纬想着能出去散散心也好,待在这个鬼地方迟早得抑郁了。 第70章 这就是爆炸 贾村的大道上,两辆马车先后进入村庄,整个村的人都出来看,贾仁义和他老伴也守在村口多时。 两个老人眼眶红肿,贾村幸存者的名单已经有人来公告了,贾村抓去了一百多人,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 反复确认名单上没有三郎后,老两口大哭一场,整个村庄也都是一片哀声。 张经纬从马车上下来后,一群人围了上来,有幸存者家属询问家里的男人什么时候回家,有遇害者家属问什么时候可以接回遗体。 张经纬一个个的安慰道,“稍安勿躁,待官府查办后自然就能回家。” 当他看到贾仁义后,头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心里有些许愧疚,但这一切总得去面对。 “贾伯伯,三哥我带回来了……”张经纬将二老带去贾三郎的跟前,贾仁义把草席缓缓打开,双手颤抖,老泪横流。 看清楚三郎那张已经肿胀变形的脸庞,二老也不再克制,倒地痛哭起来。 “三哇啊……你好狠心啊,你怎么就这样丢下娘不管啊!天杀的恶贼啊……” 李氏边哭边喊着,双手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小翠也是哭得梨花带雨,用尽全力不让婆婆伤害自己。 在场的所有遇害者家属,都在哭泣,张经纬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潸然泪下,但也得劝导众人。 “人死不能复生,先准备后事吧,活着的人还得活,切莫伤心过度,坏了身子。” 贾仁义一脸失神的样子,先是给了运遗体的小兵十几个铜钱,随后说道:“劳驾军爷将我儿运回家中,小老儿必有重谢。” 那小兵连忙摆手道:“老先生言重了,分内之事,这礼……要不得要不得……” 张经纬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说道:“收下吧,好好办差!” “是!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看着他们一家远去的背影,张经纬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询问高否:“高大哥,这军中可有什么抚恤制度。” 高否拿出本子写道:“官阶不同抚恤金不等,一般小卒家眷每人领一两,领米两升。” 张经纬惊叹:“才这么点啊……” 高否又写道:“能足数拿到手已经很不错了” 张经纬现在深知那些为官者的恶毒,但还是愤怒的骂道:“真是……狗娘养的!” 他们在贾村没有过多停留,便又回到了水防营。刚到水防营张经纬立刻向刘延之提起自己的想法。 刘延之一口否决:“死伤的苦力数目,可不是几百两就能搞定的!云州内帑拨不出那么多银子啊!” 张经纬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说道::“韩烨这些年的赃款保守估计都有几百万两,我们只需一点点……” 刘延之怒道:“胡闹,在朝廷刑部没有批案抄家之前,任何人不能带走一颗沙!”觉得语气有些重了,接着,他放轻语调又安慰张经纬道:“经纬啊,我知道你心系百姓,但是一切得按章程来办!不会太久的,你的提议我会写个折子,到时候看朝廷安排即可。” 张经纬有些失落,不甘心的回到了营帐。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没有睡过几天好觉,即便身体再疲惫,张经纬也睡不着。只要一失眠他就会胡思乱想,有时想想自己会些什么可以在这个世界里发笔横财,有时又会想自己死后会不会穿回去,但风险太大了,自己也不敢轻易尝试。 木头这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张经纬才反应过来今天什么都没吃,这就是所谓的“废寝忘食”吗? 木头出声劝道:“少爷,你今天吐得厉害,我特地让厨房做了一碗面,多少吃点吧,你身子骨弱,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回去六爷非拔了我的皮不可!” 木头不说,张经纬都没太注意张六,从刘延之回来后,张六就没跟来。 张经纬接过面条,吸溜两口,随后问道:“六叔怎么没消息了,他还待在云州吗?” 木头先是疑惑,后来又解释道:“同知大人没有说过吗?六爷受伤了,好像是要庄那边发生什么……爆炸,死伤了好多人呢!” 先前张六和刘延之一起去到要庄搬救兵,结果马车因为爆炸受惊,翻车了,刘延之运气好只受了点皮外伤,而张六腿都摔折了,医馆大夫接回去之后敷了药,用夹板固定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爆炸?对啊!张经纬心中有了些许眉目。 攻下窑营后那些窑洞变成了“停尸房”,张经纬就没进去看过,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那窑营是不是一个庞大的硝土窑。 连汤带水吃完面后,张经纬决定去窑营查看一番,他带着木头走进窑洞。 里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地上满是尸体和无主的残骸。 张经纬没有往前再走了,因为他现在就有点反胃了。这么多天的摧残下,他还是没有习惯这种血腥。 于是他让木头刨了一筐石头回来,满满的一筐,得亏是木头,其他人还真扛不动。 这灰石窑里的石头上已经析出了一些结晶,张经纬一颗一颗的把那些晶体小心翼翼的刮下,木头也有样学样的刮着,不一会儿就已经已经收集了一小撮。 张经纬举着火把试着去点燃那撮结晶,可是没有发生想象中的爆燃。 “看样子是硝石啊,怎么会没反应呢,奇怪……”张经纬嘴里念叨着,木头也听不懂就耷拉着脑袋看着。 硝石甚至都被烤化了也没燃烧,张经纬耸耸肩,瘪了一下嘴。 “化学什么的,最烦了!扔了吧,别被人捡去当盐巴!” 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木头也是乖乖的照做,只不过他扔到了一个满是红碳的火盆里。 “嘭!”在扔进去的那一刻,整个火盆冒起火星,一阵浓烟飘起,吓得木头连忙后退,火盆都被崩得缺了一个口。 幸好木头反应快,不然怕是这“口”就开在了他的身上。 张经纬还没走远,也被这响声吓了一跳,烟雾散尽后连忙上前查看木头是否受伤。 木头惊魂未定,连忙询问张经纬:“吓……吓死我了,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确认木头无碍后,张经纬一本正经的跟木头解释道:“这就是爆炸!” 第71章 赶路风波 张经纬从些土的颜色就看得出,应该是土里含有硝,在湿润的空气下,慢慢的析出,最后附着在了石头上。 “要庄爆炸,就是因为这个啊……”木头明白了张经纬为什么要来这里。“所以,王怵说的,可以炸开城墙的爆竹就是这个?” 张经纬沉思片刻后说:“没错,爆竹也是了用这东西,只不过,若是要炸开城墙的话……” “这得需要多少这样的石头啊!”木头惊叹道。 造出火药不稀奇,这玩意儿战国时期就已经被研究出来了只是没有广泛使用,真正使用的时候是唐朝,那时的人们发现在火药里加入一些铁屑可以炸出绚丽的烟花。 尽管火药已经泛用于民间,但至少在这个时代没有能力制造出无烟火药吧,难道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穿越者?! 越想越离谱但一切皆有可能,一切有待考证。 翌日清晨。 张经纬和云州的军官们已经准备将韩烨和王怵押回云州,刘延之要去捉拿高阳县令,水防营暂时交由赵五川管理。 分别之前,高否还交给刘延之一封信,这封信是给高阳县的庞鹿看的,说是庞鹿看到这封信之后,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刘延之道了声谢,便领着一群捕快扬长而去。 “终于可以回去了。”纪福宝兴高采烈,因为之前张经纬给他画的大饼,他越想越激动,恨不得不眠不休连夜回云州。 而张经纬还在担心刘延之能否搞定那个县令。“老师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吃亏。” 王怵说道:“你没当官你不懂,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说着玩的。”他之前说话还文邹邹的,跟着张经纬这两天愣是学着说白话了。 张经纬自我安慰道:“但愿但愿……总感觉有什么不祥的预感,眼皮老跳。” “那是因为少爷不爱睡觉,整宿整宿的熬!”木头在一旁附和道。 张经纬不好气的搭话:“净扯,我每晚都是那个点睡,只不过你们起的太早了,我以前不到辰时绝对不起。” 以前张经纬朝九晚五,基本上都是踩点打卡,8点的闹铃,他硬是要磨到8:30,早起了就在楼下吃完早点才来上班。 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他很佩服古代的皇帝,都当皇帝了,还得早起上早朝,晚上还得加班批改作业。 而且古时这些人赶路也是够拼的,五六十公里要走整整两天一夜,换作现代如果走高速的话,也就半个小时。 经过贾村,整个村庄都挂起了白布,白事丧仪吹吹打打,纸钱乱飞。张经纬本想去打个招呼,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韩烨黑眼圈很重,每当一闭眼就会有人去敲打他的囚车,这两天没有睡觉,他几乎进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还好关他的囚车是铁质的,不然的话极有可能被他强行拆掉。 日上三竿已经是正午了,几百号人缩进了一片树林里乘凉,发放干粮。张经纬其实吃了很多次了,但是他一直没想明白这干粮到底是怎么做的。 很硬,微咸,在水里可以泡开,这样吃的话就有些苦。 发放干粮是贝塔向他解释,“这是粟米做的,将米煮熟后晒干,然后再煮熟加盐,再晒干,最后再煮熟压制成饼,一个饼重三两,能顶一顿饭呢。” 张经纬心想:古法制作的压缩饼干吗? “为啥不生火起灶,带个炊事员,让将士们吃点好的!” 贝塔笑着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高大人告诉我,埋锅做饭,起烟之后容易暴露行踪,还会透露给敌人一个信息,你的军队正处于饥饿状态。” 张经纬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古时作战时期的将士们都是很艰辛的。 木头捧着一堆果子走了过来,“少爷,我摘了些野果,都是可以吃的。” 木头很贴心,已经都洗过一遍了。 张经纬拿起一个麻麻赖赖的果子,嚼了两下后艰难的下咽。 好酸呐——! 这个看上去像苦瓜的东西,张经纬见都没见过,完全是出于信任木头才吃下去的。 纪福宝看到张经纬扭曲的五官,急忙提醒道:“这癞果属寒,姑爷还是少吃点。” 木头挠了挠脑袋,一脸尴尬,感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那些军官看张经纬都是特别膈应,嘴上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他只喝煮开后放凉的水,吃食这些也很挑剔,这一点倒是很像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但这个只是一些生活小常识,在野外再干净的水,都要煮开了才能饮用,不然被细菌或寄生虫感染,上吐下泻是在所难免的,搞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 经过简单的休整以后,他们又继续赶路了。 下午的太阳最为炎热,张经纬在马车里闷热难耐,因此木头把车帘全部拆掉留着一个顶棚遮挡太阳。 张经纬反倒还怪起木头。 “这马车是租的,你把人家的车给弄坏了,到时候又要赔一笔钱!” 木头才不管什么租的买的,他本意只为了少爷能舒服点,大不了回去之后让梁大海修一修。 张经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木头是为他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前方的道路,心中暗自祈祷能够平安到达云州。 突然,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张经纬探头望去,只见几名士兵正围着一辆损坏的马车,似乎遇到了麻烦。 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商人,这官道很宽但那辆马车是横着翻在路边的,让整个队伍都停滞了下来。 队伍是弓步兵在前,两个旗官举着旗子走在最前面引路,第二队是军官和张经纬,第三队是高否带着的骑兵。 所以只要第一队被挡住,其他人也都无法通行。 张经纬下车查看,那辆马车已经不能用了,货物散落一地,都是一些丝绸锦帛,外加些瓶瓶罐罐。 一个旗官正叫嚣着让商人让路,耽误了行程还要求商人赔偿! 张经纬皱着眉,上前说道:“身为官兵竟然不为民解困,反倒勒索起来,你是哪个部分的?” 那旗官回答道:“回张大少爷的话,卑职是云州左屯的总旗官,我也是按规章办事,耽误行程就该罚!” 那个商人一脸愁容,一个劲的道歉,甚至已经在询价了。“军爷,我给我给,只要别扣我的货物,罚多少我都认!” “哼,爷今天就是要暂扣货物,罚款等我军回营再另算,起开!”话说刚完,那个总旗官就直接推开商人,抢夺货物! 身后的几个小兵都上前哄抢起来。 商人焦急的直拍大腿,“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放下,都给我放下!”张经纬大怒,朝着那几个士兵吼道:“你们是兵还是匪?!看看你们这德行,山里抢食的那些畜生有何区别?!” 几个士兵愣在了原地,手里还把那些绢帛攥得死死的。 第72章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张少爷,我并没有坏规矩,每次大军开拔之前,都有公告,商队、马队都要让行的!”总旗官义正言辞的说道。 商人辩解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在云州的府衙、商会、行会都没有贴公告,而且官道失修,才导致车坏的,并非无故阻拦啊!” 纪福宝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既然姑爷都不想追究了,那就算了,罚款便可,货物就给人家留下吧!” 张经纬见总旗官的上司都来打圆场了也没有过多计较,毕竟那个商人也认罚。 只不过刚走两步,身后又传出争吵声。 “一百两!走这一趟货都不没有一百两的利润,军爷您行行好,再降些吧!” 总旗官揪着商人的衣领,骂道:“老东西你是给脸不要脸,是吧?”举起拳头,就要朝那商人的面庞上砸去。 拳头刚要砸在商人的脸上,就被张经纬拦了下来。 商人吓坏了,老泪纵横。 他哭喊着:“我也是天朝的子民,你们是天朝的兵。何故为难啊……” 张经纬被气得咬牙切齿,嘴里念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总旗官被拦了下来之后,很是诧异的看着张经纬,这个瘦成竹竿的富家少爷竟然能拦住自己。 张经纬接着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为何步步相逼!” 总旗官怒目圆睁,他没想到张经纬竟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于是恶狠狠地说道: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还望张少爷不要再做阻拦。” 张经纬毫不畏惧,挺直了身子回应道:“你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而不是欺负老百姓!” 周围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他们显然也觉得总旗官做得过分了。 此时,纪福宝赶紧出来圆场,他对总旗官说:“姑爷息怒,这总旗也并没有坏了规矩,要不咱们各退一步?” 总旗官想了想,觉得今天这事闹大了对自己也没好处,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 最后,罚款降到了五十两,商人千恩万谢想要掏钱交罚款了。 张经纬却制止道:“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规矩。” “云州陆通水运是由通判管辖,如今我们云州的通判,已逃之夭夭,下落不明。” “若是商人本不知情,何罪之有?” “这处罚更是无稽之谈!” 纪福宝单手扶额,轻揉了一下太阳穴,随即掏出马鞭抽打在了总旗官的身上。 “你是怎么办事的!姑爷的命令就是军令,姑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再有废话,按军法论处。” 被鞭打的旗官一脸无辜,只好默默退下。 张经纬怒气冲冲的吩咐木头:“我让你走了吗?木头,把他给我逮回来。” 木头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把拎起总旗官,逮到了张经纬的面前。 “姑爷,你这是……” 纪福宝也是无奈,看着木头人高马大,但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恐怕自己的手下今天要吃亏了。 纪福宝笑嘻嘻的拍了拍木头,然后对着张经纬说道:“不至于,不至于,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张经纬听完这句话之后更怒了,“纪福宝!你好歹也是个朝廷钦点的七品武将,你居然还能舔着个脸说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高否骑着马走了过来,看到这副场景也是一脸茫然。张经纬一五一十的跟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高否皱着眉说道:“这罚…罚…罚得…不…不多啊!” “连你也……好好好,行,你们觉得这是正常的规矩,那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我的规矩!” 张经纬从车上取下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朝着总旗官走去。 “给我按住!” 木头很是听话的将总旗官按在地上。 那种器官心有不服又要反抗,但是木头力气很大。一切反抗都是无效的,纪福宝还在一旁劝说着。 “他并没违制,姑爷,你这样罚他与殴打无异!” “哎,你还真说对了,小爷我今天就是要打他。没有理由,不服气尽管去告我!”张经纬说完就一棍接着一棍的打着。 这富家少爷力气小,打着不疼不痒的,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总旗官羞愧难当,拼命反抗。 但尽管怎么反抗,木头的身躯依旧是浑然不动。 直到张经纬打到没有力气了,木头才将总旗官放开。 总旗官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眼里满是怨恨的看着张经纬,恶狠狠的说道:“今天这顿打,我记下了!” 张经纬完全不怵他,推搡着让他将马车移开,顺便让他将货物放到马背上。 那总旗官也是照做,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商人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做好一切后连连道谢。 张经纬看着远去的商人,心中感慨万千,他在想,这样的事情究竟发生了多少,以后又会发生多少。 纪福宝也有些不服气,说道:“姑爷!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向侯爷禀报!” 张经纬扔掉棍子,拍了拍手,没有理会他们转身回到自己马车里。 …… 入夜,全军休整。 赶了一天的路,将士们累坏了,在军官们的指示下,找了一块空地,搭起了临时营帐。 张经纬的营帐按理来说会有卫兵把守,但纪福宝置气故意不安排守卫,高否就自愿守在了帐外。 木头在帐中整理着床铺,还时不时的提醒着张经纬:“少爷今天打了那厮,估计今晚会遭报复!” “难道他不该打吗?”张经纬有些烦躁地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眉心。长时间在昏暗的油灯下看书让他感到眼睛生疼。 木头眼里满是赞同,“我觉得……少爷做得对!若不是少爷阻拦,那商人恐怕会被抢走一切财物!” “我以前跟着猎户打猎的时候,经常在山上住好几天,我不怕什么豺狼虎豹。但一下了山最害怕的就是官府的捕手。” 张经纬疑惑:“为什么,难道你们猎杀了什么保护动物?”难道这种时代背景之下还有什么国家保护动物吗? 木头摇摇头说道:“不,只要一遇到他们,我们就得饿几天肚子,猎户不仅要交附加税,入城关前还要被扒层皮!” 张经纬叹息道:“这这真是……苛政猛于虎啊!” 第73章 休整休整 翌日拔营。 见高否守了一夜,张经纬心里愧疚得很,连忙拉着他在马车上小睡一会。 “马上就要到云州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易千总他们去哪儿了吧!” 在水防营的时候,忽然发现易飞鱼和他的兄弟伙不知了去向,问高否也问不出来。 眼看要到云州了,张经纬就直接开门见山,问起高否。 高否用碳块在本子上写出两字,“流浪” “净扯!”张经纬撇过头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今天还有一整天的路程,木头在车上一个劲的让高否教他武功,但高否就嫌弃木头年纪大,已经练不成什么水平了。 “高大哥,你就行行好,教我两式刀法,尤其是你在马上时,那行云流水般的砍杀!” 木头擅长的是绊跤、擒拿,当个捕手绰绰有余,但真的上场杀敌就完全不够看了。 毕竟没有那个敌人,会愿意赤手空拳的跟你搏斗。 高否解释道:“木兄……你…你…你不…不…不适合…练…练…练刀!” “那适合练啥?” “你力…力大…应练…练…练锤!” 确实,木头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之前张经纬已经见识过了。 “锤……高大哥可否指点一二!” “好说…等回…回…回云州…你来…找…找我!”高否说完还在纸上撕下一页,写上自己的住址。 也就木头愿意跟高否聊天,结结巴巴半天,高否讲了一些锤法,而木头讲了一些之前自己的习武经历。 张经纬在外面为他们驾车,水防营这几天下来他的驾驶技术越发娴熟,车也驾的越来越稳了。 只不过回去他就想学骑马,就像十八岁的时候就想要学驾照一样。 他俩聊着就说到了家世,高否从小习武,高家世代都是习武,祖上是前朝的大将军,直到被天朝的太祖皇帝取代之前,高家都是将才辈出。 高否的父亲是一个镖行的镖头,染了病在走镖的途中就病死了,父亲死后他也不用做镖师了,就在中枢梁州从军。 靠武艺得了个“前营都尉”,戎族入侵,就去了北地,打了几个败仗,后来大部队被打得支离破碎,最后还是皇甫长水接纳了他。 张经纬心想:之后的事,就是打完仗,升了官,被韩烨打压,最后又成了一个都尉,埋没在了守备营里。 木头在家世没什么好说,于是转移话题道:“我从小的伤就好的很快,你看,这是前天的伤,现在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说着木头露出自己的腱子肉,肩上和胸口还缠着绷带。 张经纬心里吐槽:那是因为你长得壮,被砍的深,但是没伤到筋骨。 听到木头的话,高否若有所思,他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递给木头。 “你若有意,可以去找孙药郎。” 木头疑惑地问道:“孙药郎?” 高否点了点头,接着写道:“他是云城最好的医师,若未伤筋骨两副药即可痊愈。” 木头感激地看了高否一眼,小心翼翼地收起写有地址的纸条。 张经纬插话道:“等我们到了云州,再作打算吧。 木头虽然止了血,人也醒了过来。但晚上睡觉时,还是疼的冷哼,别人不知道,但是晚上经常失眠的张经纬听得一清二楚。 张经纬也明白,木头这伤也是为了救他才导致,如果不是木头可能自己这回就真死了。 今天这大半天,感觉走的还没有昨天走的快,张经纬叫人催了催,结果越推走的就越慢。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他打的那个总旗官正在最前面带队。 八成是故意的,于是将纪福宝叫过来询问。 “姑爷又有什么事啊。”纪福宝虽然心里很不耐烦,但是嘴上还得笑嘻嘻的问,得知了情况以后,他只能打马虎眼。 “弟兄们都累了,想快也快不起来呀,前面有个庄子,休整一下就好了!” 张经纬有些许恼火,大声喊道:“休整休整!今天已经休整了三回了,难道是纪大人有意拖延不成?” 纪福宝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姑爷这是哪里话,小人怎么敢拖延时间呢?只是这两天大家着实累坏了,到了庄子好好休息一番,明早肯定能按时到达云州。” 张经纬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没过多久,队伍便抵达了庄子。众人纷纷下马,寻找地方休息。 张经纬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决定等到了云州后,先去找高否推荐的孙药郎给木头治伤。 至于纪福宝,张经纬决定暂时忍耐,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不要过多为难,不然这些人造起反来,估计高否也挡不住。 这庄子像是废弃了很久,庄子的别院都是破砖烂瓦,庄子后的田地都成了荒地。木头想张经纬住进这个别院里,张经纬十分抗拒。 恐怖片都是在这种地方演吗?打死他都不愿意住进去。 纪福宝得知张经纬不住,连忙差人在别院比较完整的小屋里布置了床榻。 …… 夕阳西下。 “少爷,今晚估计会下雨,这些鸟儿飞很低,要不咱们还是去庄子里住吧!” 当鸟飞的低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上层空气湿度大,湿气会加重它们的翅膀,为了飞得更远,它们就会保持低空飞行。 张经纬很惊讶,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边的雨。“不是吧!那这些军帐能不能挡雨?” 木头靠在这军帐的布料上闻了闻。“有桐油的味道,应该是防水的,少爷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去庄子里住。” 张经纬没好气的说:“怎么老想着上庄子里住?我觉得在军帐里住着挺好的。” 木头有些委屈,小声嘀咕:“好吧,我就是怕委屈了少爷……” “那些房屋霉气太重,这军帐两面通风挺好的。”察觉到木头有些低落,张经纬接着说:“再说了,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什么贵府小姐,没那么多讲究。” 张经纬帐外今天晚上出奇的有人值守着,但值守的人正是被打的总旗官。 “少爷……” 木头神色慌张,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张经纬则淡定得多,说道:“慌什么,这里那么多人,他还能害我不成?” “还是谨慎些好,这人嘴脸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账外的旗官回话道:“我看你那五大三粗的样,才不像个好人!” 木头一脸怒气,撸起袖子就要出去找他干一架。 但却被张经纬拦了下来。 第74章 朱门肉臭,路有冻骨 张经纬走出军帐,帐外的旗官立马警惕起来。 “你们想干嘛?”旗官开口问道。 张经纬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被盯的慎得慌,旗官接着说:“张少爷,我在此值守是纪把总的命令,我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恩怨而失职,请您放心!” 张经纬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乐前,爹娘死的早以前也没有好好读书,没有先生取字。” 张经纬拱手行礼道:“幸会幸会,乐总旗,等回云州之后你打算怎么报复我?” 话说的也太直白了,乐前也不好接。 张经纬接着说:“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说说吧,是找我岳父告状,还是告到云州府衙!” “我建议你去我岳父那告,因为府衙接下来会忙得不可开交!” 乐前一脸黑线,将手里拿着的长枪狠狠插进土里。 “张少爷,我知道你在云州有权有势,但我不怕你。”他捏着腰上挂着的“棋牌”木贴,狠狠道:“我虽然只是一军中小吏,但总有一天,我也会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听到这话,张经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两天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在铁笼子里关着了。 张经纬拍手叫好:“好一个‘封侯拜相’,若人人都这么想,那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 紧接着张经纬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乐前回答道:“二十差几个月。” 张经纬继续说道:“那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你只是把名利看得太重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仿佛能看穿乐前的内心。 “像昨天那种事,你心里有没有罪恶感!” 乐前不为所动,冷笑道:“哼,我向来都是按规矩办事,罚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我从来不会有什么罪恶感!他们都该受到惩罚!” 张经纬皱起眉头,他不明白乐前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惩罚那些商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所谓的规矩?还是背后隐藏着其他的原因呢? “可是,你这样做只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罚款、扣货的商人,他们怎么去面对生活?”张经纬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她。 乐前冷笑一声:“如果那些商人心里还有那么一丝良心,那么我家也不会家破人亡了!” 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和无情,他继续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他们那副嘴脸对待穷人时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不懂,你生来就在富贵人家,你想象不到两个人活活饿死在自己的面前是副什么景象!” 张经纬突然想到一句诗,随后手背着晃悠悠的走着,嘴里还念叨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这个意思吧!” 乐前摇摇头,便赋诗一首:“差点意思,‘遍地尸骸骨,红楼载歌舞。八百里无迹,长安乐无忧。’” 张经纬两眼放光,不禁夸赞道:“哟呵,精辟啊!” “先生说我的诗太俗,难登大雅之堂,但我觉得,作诗也要作的真实些才是,浮夸只为蒙人!”乐前获得夸奖不由得高傲起来。 “没想到啊,在这小小的屯所里,居然还有一个大才子啊!”张经纬拍了拍乐前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乐兄,我虽出身富贵,但也深知百姓疾苦。” 乐前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张经纬的话。心想:他是在讽刺我吗? 张经纬见状,继续说道:“有些商人固然唯利是图,但也不能以偏概全。” 乐前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唉,我又何尝不知,但心中怒火难以平息。” 张经纬笑了笑:“以暴制暴并非解决问题的良策,你若是真有心报国,这次事件之后会缺出很多尉官的位置,到时候还请乐兄加把劲才是。” 乐前抬头看向张经纬,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乐前答应,张经纬心满意足的回了军帐。 木头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和那个旗官说半天,但也不敢多问,反正少爷这样做的肯定有他的意思。 “木头,明天到云州我们先不回侯府,我们先去找六叔,然后再去找孙药郎给你治伤。”张经纬忽然说道。 木头挠着脑袋,推辞道:“我这伤,不打紧……” “什么叫不打紧?被砍得那么深,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张经纬瞪了他一眼,语气严肃地说道。 木头连忙低头,不敢再说话。他心里很感动,觉得少爷对他太好了。但又怕耽误少爷的时间,所以才想拒绝。 “放心吧,先去看看六叔的伤情,实在不行,你俩一起去看孙药郎,那高否说他是云州最好的大夫。”张经纬安慰道。 “谢谢少爷!”木头感激涕零地说道。 “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张经纬又拍了拍木头的肩膀,笑着说道。 第二天清晨,张经纬和木头早早地起床,收拾好行李后,便踏上了前往云州的路途。 一路上,张经纬心情愉悦,他期待着与六叔见面。 他已经视张六为亲人了,听闻六叔受伤才会想着回云州,不然的话一定会跟着刘延之去高阳的。 途中,张经纬看到不少农民在田地里辛勤劳作,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自己在军中的所见所闻,越发觉得战争带给人们的只有痛苦和灾难。 临近午时,他们抵达了云州城。 高否要回守备营复命,本次出兵没有死亡的士兵,所以他也不用去官府报备,有几个受伤的回营后便能休养。 纪福宝也带着人回屯里了。府衙的捕快将韩烨和王怵二人押回了羁押所。 张经纬跟他们一一道别以后,朝着张六所在的医馆走去。 路上的行人遇到他都驻足评论着,有几个学子还向他行礼。 “张廪生真是我辈之楷模啊,你在水防营那边的事已经传开了!” “据说你把村妇变成美女,用计智擒了韩老虎,这是不是真的?” “我听说的是张廪生与那个校尉斗酒,醉擒了贼人!” …… 张经纬哭笑不得,这事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第75章 师娘啊 在众人的追捧下,张经纬心里甚是膨胀,活到现在从来没有过这种做英雄的感觉。 …… 来到张六所在的医馆,受伤的人很多,有士兵、有衙役,张六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角落里小憩,在一旁服侍他的是梁大海。 “六爷六爷,少爷回来了,他来看您来了。”梁大海轻摇着躺在病床上的张六并轻声唤醒他。 得知少爷来了,张六连忙起身,可刚一动绑了夹板的腿就疼了起来。 “哎哟!” 梁大海连忙扶着张六慢慢躺下,“别乱动,大夫说了,您年纪大了,如果不好好静养,将来必定会留病根。” 看着蓬头垢面的张经纬,张六心疼的流下了眼泪。 “少爷,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我愧对泉下的老爷啊!”随后又转头斥责木头“你这木头脑袋,定是你不上心才委屈了少爷!” 木头没有因为张六是个病人而忍让。“你放屁,我可是舍命救下了少爷,不信你看!”他拉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胸口处满是血迹的绷带。 张经纬安抚道:“六叔,我好的得很,害您担心了,你要好好养伤,回头我再去找孙药郎给你开几副好药!” 张六说:“少爷,孙药郎经常外出云游,而且求药还得预约。” “那我就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他正好在呢!” 其实张经纬心想:这是什么医生,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身为医者不悬壶济世还四处云游。 …… 根据高否给的地址,他们找到一个小宅院,完全看不出是间医馆。 张经纬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姑娘来开门。 这小姑娘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裙摆随风飘动,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她的肌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鼻梁微翘,双眸明亮如星。她的头发挽成两个环形发髻,绑着两根粉色发带,更显婉约动人。额前的刘海微微遮住眉毛,增添了几分俏皮与可爱。 那小姑娘也用她那发光的小眼睛打量着张经纬两人,问道:“你们找谁呀?” 好甜美,好俏皮的声音啊! 张经纬的心都给酥化了。 张经纬礼貌的问道:“请问这里是孙药郎宅邸吗?” 小姑娘性格活泼,说话简单明了:“正是,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抓药的,若是看病药郎不在,若是抓药出示药方我来抓。” 张经纬有问道:“那敢问姑娘孙药郎何时回来?” 小姑娘摇着脑袋,眼神飘忽,嘟着小嘴说:“说不好,我娘一出门可能半月也可能几天,你们若是着急就请换一家吧。” 张经纬震惊道:“嗯?等一下……孙药郎是女人?” 小姑娘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十分可爱:“你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好生无礼,噢……我想起来了,你是张家的那个……额,张什么来着……” “我叫张经纬,方才失礼了!” “果真是张少爷啊!”小姑娘惊呼一声,随后跑进屋内大喊:“娘,是张少爷!” 这不是在家吗?怎么要谎称不在?张经纬心中填满了疑虑,瞥眼看了看木头。 木头这时也摸不着头脑,这孙药郎他也接触的不多。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要看清这妇女样貌后张经纬瞳孔地震,随即热泪盈眶,高喊着。 “师……师娘!” 那妇人有些疑惑,愣在原地“额……师娘是叫我吗?” “孙恩淼,你是我师父的妻子!”张经纬像是看到亲人一样,抓着妇人的手激动道。 这张面孔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李师傅的老婆,市医院的孙医生。 此时他都忘却自己穿越了,在现实世界里,这孙恩淼疫情期间每天都来公司做核酸检测,久而久之相互都熟悉了,待人和善。 张经纬平时过节若是值班不能回家都会去李师傅家蹭饭,他师娘孙恩淼会用一桌子好菜来招待他。 只不过在现实世界里他们没有女儿,倒是有个儿子,在国外工作,一年都见不了几面,张经纬又会心疼人,每次去李师傅家都会带很多贴心的礼物,对孙恩淼更是嘘寒问暖。 这也是李师傅经常偏袒张经纬的原因。 …… “张少爷,先前饮过毒酒死而复生,意识不清记忆错乱,认错人也是能理解的,但我一个寡妇,这样当街摸我的手未免有伤风化。”孙恩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对着张经纬说教。 张经纬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在那个世界里了连忙道歉:“啊?嗯……失态失态,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您现在是孙药郎了!” 孙恩淼转身就进了屋,没好气的对张经纬说:“还算没有疯癫,进屋说吧!” 那小姑娘刚刚看到了一切,用一种警惕的眼光一直盯着张经纬。 而张经纬时不时还偷看忙碌的孙恩淼几眼,有时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 木头几次提醒,实在想不到自己家的少爷会好这么一口。 虽然眼前这位夫人风韵犹存,但看那一头布满银丝的发髻,和那褶皱的眼角,已经藏不住四十多岁的年纪了。 沉思片刻后,木头决定拯救少爷,于是趁着孙恩淼去准备药材,他拽了拽张经纬的袖口轻声喊道:“少爷,少爷,我不看病了,我们走吧。” “为什么?来都来了,六叔不是说了吗,孙药郎难得遇到,眼下是多好的机会呀!” 多好的机会?!木头现在想把张经纬绑走的心都有了。 在屋里等了得有半个时辰,孙恩淼此时已经穿上了一件青色外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有一个药臼(捣药的)和几种药草,一副针线和一卷棉布和一碗药汤。 孙恩淼对着小姑娘说:“九儿,速去烧两盆热水!” 小姑娘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随后又将张经纬赶出去:“张少爷你也出去吧,待在这里不干净!” 张经纬看了看屋内一尘不染的家具和一张病床,说道:“这挺干净的啊。” 孙恩淼一脸无奈,瞥眼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干净!” 张经纬才想起来,手术室是无菌的环境,自然不会有外人出入,难怪要换一件新外袍。 “啊?噢……不对啊,自从进了这个屋我们什么都没说,您也什么都没问,那你怎么知道是他要治伤?”张经纬觉得奇怪,难不成这间屋子还带什么CT核磁的吗? 孙恩淼先是看着张经纬,说道:“你虽然一脸疲惫眼圈发黑,那定是心神不宁,睡眠不安,回头我抓两副安神药给你自己煎服。” 然后看向木头说道:“而他,额前出汗、嘴唇发紫,手臂微颤,走路都费力,定是受了利器伤,染了疭瘛(破伤风),再不缝治,恐怕小命难保!” 第76章 喝药药,不喝药药。 孙恩淼的话把木头吓了一跳,他从受伤那晚开始就会冒冷汗,再加上昨晚的一夜的雨,还以为只是简单的风寒。 “可还有救!?”张经纬脸上挂满了担心。 孙恩淼不悦的说:“若是不信我,大可去找其他医师,何故在此浪费时间!” “信信信,我信,那就请孙药郎倾力相救!”张经纬说完就灰溜溜的出了屋。 院子里,摆着许多正在晾晒的药材,九儿正绑起袖口,在井边打水。 小小的身躯,以飞快的速度打好一桶水,张经纬欲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九儿打上来第二桶水时,他有了一项意外发现。 “这……滑轮组?!” 水桶上竟然挂着一个金属制的滑轮。 “嘻嘻,怎么样,姑娘我是不是很有力气!” 这不是废话吗?动滑轮本来就能省一半的力。张经纬虽然心里在吐槽,但嘴上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个古代用滑轮并不稀奇,但这滑轮组就有点逆天了,因为这绳子的长度大概得有五十米,而透过这口井底张经纬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帅脸,猜测这口井最多十米左右。 若是没有记错,这种滑轮组可以省五倍力,而且它还有一个名词叫做——神仙葫芦! “九儿姑娘,这是何物啊?”张经纬指着滑轮组,故作疑惑的问道。 “你们都是凡夫俗子,哪能知晓仙物,这是我爹……额……是仙人赐给我娘的!” 张经纬嘴角上挑了一下,心想:刚刚这小妮子说漏嘴了,莫非……真是师父? …… 与此同时,里屋。 “脱了!”孙恩淼让木头把上衣脱了。 “啊?”木头有些疑惑。 “让你脱你就脱!” “可……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有些不妥!” 孙恩淼怒斥:“你想什么呢!我是医者,行医哪分男女之别!快脱!” 木头咬了咬牙还是照做了,褪去上衣,那绷带已经被血水侵得暗红,可能是之前那个军医,为了止血勒的太紧,有些绷带已经勒进了伤口里。 孙恩淼解下绷带的时候,木头害羞的闭着眼,痛感袭来时,只得吸着凉气。 当绷带全部解下,现在才是真正的将上体完全暴露出来。 木头还是紧紧的闭着眼,脸上还有两抹通红。 孙恩淼笑道:“你这熊样,是你脱又不是我脱,瞧把你臊得!”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听差了,木头连忙摇手,喊道:“啊!?万万不可呀,夫人!你女儿还在外面呢,脱不得,脱不得。” 孙恩淼被他这憨态气笑。“你倒是想得美!喝了药躺床上去!” 木头心里大惊:完了,这是冲我来的! 随后说道:“夫人我还是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孙恩淼一脸黑线,她大概是猜到木头在想些什么了。 “你这黑熊,这是麻汤,喝完了睡一觉就好了。” 我的亲娘嘞!她真是冲我来的,还得睡一觉!木头汗珠又开始往外冒。 木头笑拒道:“夫人,这药听起来就很金贵,我还是不喝了吧。” “确定不喝?” 木头的态度很坚决:“不喝不喝!” “好,那你别后悔。”说完孙恩淼拿了一根木棍,让木头咬住。 四五种药材放在药臼里,三下五除二的就捣成沫沫。 “热水!”孙恩淼朝着门外喊着。 九儿很利索的将热水抬了进来,放下热水后又利索的关门出去了,行云流水、很是熟练。 张经纬好奇的问道:“你娘为啥不让你在旁边观学呢?” 九儿大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弱点“本姑娘恐血,见不得那场面!” 张经纬恍然大悟:“晕血啊,难怪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就跑出来了。” “虽然我恐血,但是我药理学的很好,什么奇花异草,本姑娘统统识得!”九儿极力解释,生怕被张经纬小看。 孙恩淼将捣烂的药草敷在木头胸上的伤口处,然后用一块棉布在热水里烫了烫,随后拧干摁在药敷处。 “你肩上的伤口太大,我要把伤口缝上才能用药!” 随后就取出针线,这是一种钩针,又不太像鱼钩那么弯,只是有个轻微弧度。 穿好线后,又放在热水里烫了一下 之后就开始在木头肩上游走。 “唔!嗯!” 木头疼的直冷哼,死死的咬着口中的木棍。 前两针还好,木头忍住了,之后越来越疼,那木棍都快咬断了。这时的木头已经疼的全身发抖,孙恩淼依然在聚精会神的缝合伤口,汗珠开始往外冒。 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针线流出,孙恩淼不停的用棉布擦拭着。 已经忍到了极致,木头尖头自不而然的抖动了一下,就这一抖动差点就把那弯针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肩里。 孙恩淼忍无可忍,拿起麻药递到木头眼前。 木头看着那碗汤药,面露难色。孙恩淼见状,威胁道:“你是想自己喝,还是我灌你喝?” 木头无奈,只好接过汤药,紧闭双眼,一饮而尽。刚喝完,他就感觉头晕目眩,身体发软,很快就睡着了。 孙恩淼看着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便双手并用,将伤口缝合。缝完伤口敷好药后,她轻轻关上房门,来到院子里。 一盆血水泼出,在一旁发愣的两人突然惊觉起来。 九儿看到孙恩淼出来,立刻跑过来问道:“娘,怎么样?” “跟驴一样犟,硬是不喝麻药。不过好在没有脓血,醒来之后应该没什么大碍。”孙恩淼微笑着说。 九儿笑着说:“娘,你真厉害!” 孙恩淼摸了摸九儿的头发,温柔地说:“好啦,你去收拾一下。我也得去看看晒的草药了。” 张经纬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走上前来,拱手道:“多谢孙药郎出手相助,不过在下有一个问题,不知这滑轮是何人所造?如此精巧的东西,我从未见过。” 孙恩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过是一些小玩意罢了,不值一提。” 张经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再追问。他看着孙恩淼忙碌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 该不会在这个世界里,师父已经死了吧?! 第77章 九儿可是姓李 趁着孙恩淼不在,张经纬追着九儿问:“九儿姑娘,为什么不见令尊?” 九儿摇了摇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我爹……我没有爹!” 张经纬根本不信,继续追问:“乱讲!没你爹怎么会有你呢?” 九儿干脆撇过头去,不再与张经纬对视,“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张经纬挑着眉,一脸怀疑,凑近些说道:“是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莫名其妙。” 九儿故作生气,转身就走。 张经纬赶忙追上去,换了个话题接着问:“好好好,不说你爹了,说说你娘吧,为啥对其他人要谎称云游,而却对我相助!?” 孙恩淼在院里替九儿回答了:“那是因为张大财主有恩于我,你是享了你爹的荫福!” 他俩的谈话孙恩淼听的是一清二楚。 张经纬虽然不是刨根问底栏目组的,但是针对师父的话题,他还是忍不住的多问几句。 张经纬拱手行礼,满怀歉意的说:“孙药郎,我没有恶意,只是略感好奇而已,还望见谅。” 孙恩淼笑道:“不打紧,行医者多半为男子,张少爷觉得奇怪也是正常!” 张经纬义正言辞的说:“不会的,男女当为平等,男子做得,女子也能做得。” 听完这话,孙恩淼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问道:“莫非……你也看过他的书?” 张经纬不解“谁的书?” 孙恩淼心中的一丝波澜瞬间平复,说道:“是我多虑了,那禁书可不是你们读书人该看的。” 张经纬一头雾水,什么书?谁的书?难不成是师父在这世界写书了? “张少爷方可回家等候,时候不在我一寡妇,也不好留你在家用饭。”说完便让九儿送客。 张经纬不愿就此离去,便开口质问道:“九儿可姓李!” 孙恩淼没有理会,脸上也没有过多表情,倒是九儿形色慌张起来,推搡着将张经纬轰出家门。 外面响起的敲门声,将孙恩淼的思绪打乱,她轻靠在椅子上,从一旁的书架里掏出一本书,书名为《焚本》。 “载贽,你究竟在哪?” 她捧着书,眼泪自不而然的流出。 九儿看到娘又在思念父亲了,于是拉开木门,指着张经纬怒吼。 “敲什么敲,人也治了,药也抓了,你还想怎样啊?” “我要见孙药郎!”说罢张经纬就要往里闯。 九儿眼球一转,放尖声音高喊。“非礼啊!光天化日私闯民宅非礼民女啊!” 张经纬顿感不妙,冷汗从鬓角流出。 这动静惊动了巷子里的住户,一个个探出脑袋来看热闹。 见状,九儿直接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拽着张经纬的裤腿。 张经纬大惊,“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来治病的。” 街坊邻居纷纷出来围观。 “这不是张家的少爷吗?” “孙药郎家的小妮儿,在喊非礼啊!” “我听见了,难不成张家的少爷对九儿起什么歹念?” “要不报官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不好控制,于是张经纬撂了句狠话:“你这丫头,算你狠,明天我还会来,你给我等着。” 几个热心市民还想拦住他,但都被他灵敏的身法躲过。 …… 回到侯府,张经纬已是气喘吁吁。 他越来越笃定这个九儿绝对是师父的女儿,那撒泼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师父的脸,或许在现世师父也有一个私生女呢。 一边意淫一边奸笑。 看天色,晚饭时间应该到了,怎么没人来叫他吃饭,难不成皇甫灵还不知道他回来? 他嘴里喃喃着:“不对呀,刚刚明明这么多人看见我回来的。” 心存疑虑的他决定去小破院里找那几个“舍友”,顺便揭穿一下那个线人,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回想着那些古装剧里,卧底的下场基本都是严刑拷打,不知道到时候这王二狗会不会狗急跳墙。 还没等他多想,皇甫长水的护卫就找上门来。 “姑爷,侯爷有请!” 好巧不巧,这时候被皇甫长水请去,只好先将王二狗的事放一放了。 …… 侯府主院,皇甫长水正光着膀子,举着石锁,虽然上了年纪,可粗壮的臂膀把那沉重的石锁耍得虎虎生风,胸背上的伤痕像是一个老兵的勋章,唯一违和的就是腹部挺着的大肚腩。 见女婿上门,皇甫长水放下石锁,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汗帕,你擦了擦额头和手上的汗。 皇甫长水笑道:“如何?拿下了韩烨,现在你的威望可不输于我了!” “我就说嘛,何人把我的传言弄得满城皆是,原来是岳父大人的手笔!”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只是这个时候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皇甫长水说:“该抓的人都抓了,这下可以等着官府结案了。” 张经纬一屁股坐到皇甫长水对面,故作轻松道:“是啊……岳父大人借我之手除掉了韩烨,这招真是高啊。” 皇甫长水一脸玩味的笑了起来,随后说道:“你小子不算笨。” “不过我个有问题,难道岳父大人就不怕我被韩烨所害吗?” 皇甫长水自信的称赞自己的部下。“有高结巴在,没人能伤到你,况且我守备营也不是些泛泛之辈!” 张经纬说道:“既然岳父大人敢放手让我去查韩烨,那说明此事真与皇甫家无关,那我也就放心了!” 皇甫长水一声叹息后,缓缓道:“韩烨是我一起入伍的兄弟,性格要强、手段残暴,但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变成这样!” 张经纬黑着脸问道:“所以,这事岳父一开始就知道?” 皇甫长水这次没有装聋作哑,说出来实情:“我知道,其实王爷派的人一开始是来找我的,几次拒绝后他便找了韩烨!韩烨上位之心已久,但我无法就这样除掉他!” 张经纬不解道:“岳父大人乃守备将军,官至五品,有得封北侯,为何除不了一个校尉?” 皇甫长水反问:“你回来的路上可有见到鲍靖?” 张经纬如实交代:“那个参将?见到了,他要带走韩烨和王怵,被高否教训了一顿!” 皇甫长水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长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皇甫长水起身朝书房走去,张经纬紧跟其后。 第78章 无间道之我的兄弟叫二狗 进入房门,皇甫长水披上了一件外套,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张经纬过去直接将纸张扯烂,真不知道堂堂一个将军怎么会有如此临深履薄的性子。 “你这……”皇甫长水皱着眉,看着张经纬的动作也是无奈。 张经纬指着紧闭的大门,说道:“您要说什么直接讲,你那护卫在门外守着,你难道还信不过他吗?” “唉……罢了!”皇甫长水长舒一口气,随后便说道:“国之北地,包罗河东河西两道,晋王在河东,其他藩王、郡王在河西,他们虽是宗亲,但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相互消耗。” 张经纬先前听了刘延之和王怵的争吵,想起这朝野斗争中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人物,便问道:“那宰相呢?” 皇甫长水中肯的评价道:“相国辅佐幼帝稳定天下局势,功不可没,只是太过心急,若是再步步相逼,四方藩王必反!” “我懂了,你不敢杀韩烨是因为你也在看局势,若晋王当了皇帝,皇甫家也不会被‘清算’。”张经纬恍然大悟,皇甫家并非晋王的人,但也不是所谓的“相党”。 作为一个旁观者,必要时便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说对了一半,你还是太小看如今局势了,当下天朝不止有内乱。”皇甫深情凝重,双手十指相扣,不停的旋绕着大拇指,他继续说道。 “据可靠消息,戎人很快又要南下了,很多商人都会迅速将手里的粮仓变现成银钱南下,在入秋以后北地的粮价会暴跌。” 张经纬大惊,顿时冷汗直流,心里泛起嘀咕:不出所料的话,这应该是军情吧,这TM是我能听的? 皇甫长水一脸嫌弃,大声喝道:“瞧把你吓的,我还没死呢!当年察哈尔被我几千人马打回草原,如今我万余之众还会怕他?” “所以你不杀韩烨,是要让他去抵御戎人?就他那鸟样,你何不让高否守水防营?”张经纬此时别提有多恶心了,他实在无法想象韩烨那条淫虫怎么打仗。 皇甫长水玩味的笑道:“贤婿这是要提携亲信啊?” 张经纬连忙摆手解释:“谈不上,他的武艺你也认可,为何不该提携?” 皇甫长水无奈表示:“这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我只是一介乡侯、五品守备,我上面还有四品参将呢。” 张经纬现在有些后怕了,问道:“啊!高否教训了那个参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皇甫长水收到这莫名的关心,便开心一笑:“哈哈哈,我上面有他,他上面也并非无人!” “唉,您自是神通广大,连我这叛臣之子都能保下来,看来你也不是怕诛九族的。”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眼下只等府衙的人尽快结案,上报朝廷,该赏的赏、该杀的杀!”皇甫长水面色一变,不悦的看着张经纬说道:“不过你记住了,你是我皇甫家的女婿,逢场作戏也好、一见钟情也罢,过去的事与人该断则断,若是负了灵儿我亲自帮你断。” 张经纬有些尴尬,连这点破事岳父都知道了,所以故作正经道:“啊?您是说小翠吧,这女子已是人妻,若是还贪图人家美色,便是枉读那些圣贤书。” 皇甫长水满意的点点头,小步悠哉,两手背后,走到张经纬跟前轻声说:“知道就好,这女子不简单,王二狗估摸着已经查到了她身世了。” 张经纬惊呼道:“你还知道王二狗是个探子!” “轻声,这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虽然嘴上说着轻声,但是他的声音明显比张经纬的还大。 “二狗是韩烨的义子,这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王二狗是我精心培养的暗探,是我故意安排到韩烨身边的,韩烨之前收到的假消息都是他提供的,不然你可以那么容易的进入水防营?” 张经纬倒吸一口凉气,此时他觉得自己这个岳父不应该只是个五品的小将,高低得是个大人物才能有这般手段! 细思极恐,回想起木头的悉心照料和舍命相救,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也是岳父安排的。 他问道:“那木头呢?也是……您安排的?” 他不想听到肯定的答复,内心里无比挣扎。 “木头?”皇甫长水眉头微微一皱,“那个木头并不是我安排的。但我觉得他对你没有想象中单纯,或许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张经纬听后,心中稍微轻松了一些。不过他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和木头好好聊聊。 皇甫长水拍了拍张经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小心谨慎。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变数。” 张经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皇甫长水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渐晚。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一会儿我差人将晚食送到你房间,早些休息,我估计明天官府的人就会来找你,让你忙得晕头转向。” 说完,皇甫长水便离开了书房,留下张经纬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信息量有些大,张经纬一时不好消化,不过有一条信息虽然关系不大,但一直让他很好奇,这小翠为什么能歌善舞,而且处事不惊、头脑清晰。 他快步走到那个小柴院。 院里张十一正在院里兑马料,梁大海正与刘关金争吵明天由谁去照顾张六,王二狗不见踪影。 一番询问才得知,王二狗去了后院大解,张经纬又马不停蹄的前往后院。 当看到王二狗蹲在墙边奋力,张经纬就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 王二狗一脸憨态,喊着:“少爷,您这样看着,我拉不出来啊!” 张经纬冷冷道:“我去湖边等你,尽快!” …… 小湖就在柴院的门口,不是很大有个十来顷,湖旁有个小亭子,张经纬在那等了一会,天都黑了,他转身刚要去找王二狗,那张憨态的脸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二狗收起憨态,露出一脸严肃,说道:“小人到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少爷一直在看湖,没有察觉小人。” 就连语气也变得那么陌生。 张经纬说道:“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 话没说完,王二狗就已经猜到张经纬要讲什么,便说道:“田小翠,原名田曼英,翰林院学士田平的孙女,田平在先帝在位时加封过东宫少傅,四太子仙逝,东宫所有属官夷三族,田曼英连坐!” 第79章 廪粮学补 “那她……”张经纬刚想说话又被打断。 王二狗知道他想问为什么田曼英会活着。“张廉学士拼死进谏,保住田家子嗣一命,男丁流放充军,女眷入教坊司!” “教坊司?”张经纬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小时候看的古装电视剧中的场景,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和疑惑。 一旁的王二狗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解释道:“少爷,这教坊司可是个好地方啊!女子一旦进入其中,如果能够通过考核,就可以成为官妓,服侍官老爷还有机会赎身进大户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如果考核不通过,那就只能沦为营妓慰藉军士,年纪到了就要嫁给一些伤兵,一辈子为奴为仆!” “那……”张经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直接被打断。 王二狗却突然接口道:“田家的孙女是河东教坊司营妓!花名‘翡翠’!” 张经纬顿时愣住了,随即皱起眉头,一脸怒气地看着王二狗,质问道:“你会读心术吗?我都没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王二狗拱手道:“少爷这时来找小人,小人大致能猜到少爷想问什么!” “你们现在怎么都叫我‘少爷’了?以前不是称‘姑爷’吗?”张经纬故意问个无关情报的问题。 “我们的奴籍转入少爷户下,自然要叫您一声少爷。” 张经纬顿了顿,虽然自己故意转移话题,但脑海里都是小翠的身影,按道理以小翠的年纪不应该那么早嫁人啊。 “少爷是在想‘翡翠’?” 张经纬恼羞成怒,喝道:“你够了,不要再胡乱揣测我的想法,明天我再来找你,现在我需要静一静!” “那小人告退……” 等王二狗走后,张经纬才长舒一口气。 趁着天色还有一些明亮,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 在屋里,两个丫鬟已经将饭菜摆的整整齐齐,正站在一旁想要服侍着,被张经纬三言两语打发走。 两个丫鬟刚走,皇甫灵又来了。 皇甫灵得知这个不争气的丈夫回来,拿着一份账单便来找张经纬算账。 “租车二两,修车就用了三两!你没事儿拆车干什么?”皇甫灵气冲冲的质问他。 张经纬瞪大个双眼,一副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模样,一点不在乎的回答:“热啊!” 皇甫灵掐着腰又问:“我怎么还听说,在医馆你还赌钱了?” 张经纬矢口否认:“扯淡!你听谁说的?这不嚼舌根子吗?” “你是不是忘了朱半山之前是侯府的家仆,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在医馆,你在牢房,一切都告诉我了!” “好,我错了!你想怎么着吧!”张经纬两手一摊原地摆烂。 “以后每月你的廪粮、学补都要上交!我自当拨些给你零用,你那些下人的月钱也从这些里面扣!”皇甫灵很不喜欢这种态度,于是想着剥夺张经纬的财政权。 “你说什么?!”张经纬惊呼。 皇甫灵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心中暗自窃喜道:哼,这个公子哥以前可是挥金如土啊!如今落魄成这样,也该知道节俭节约些吧? 而眼下,成功地夺走了他的财政大权,这让她感到十分满意。因为这样一来,以后就可以更好地拿捏他了。想到这里,皇甫灵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掌控一切的美好景象。 张经纬愣在原地,实际上他震惊的是:难道读书官府还会发银子,这不太可能吧?那电视里那些读书人穷困潦倒,难道是假的? “吃饭没?”张经纬很平静的问道。 “吃了。”皇甫灵没好气儿地回答。 张经纬默默坐下,开始吃饭,他得赶紧吃完去找府衙问问廪粮和学补到底是啥。 见张经纬不说话,皇甫灵以为他服软了,语气也柔和下来,“你也别嫌我管得严,你现在不比从前了,得省着点儿花钱……” 张经纬越听越烦,迅速扒拉了两口饭便放下筷子,说道:“我吃饱了。” “你……”皇甫灵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张经纬这么快就翻脸了。 张经纬转身出门,留下皇甫灵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他得赶紧去搞清楚廪粮和学补的事儿。 张经纬来到府衙门前,告诉门口的两个值守的衙役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拜见太守大人。 那两个值守的衙役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转身进去通报了一声。 没过多久,那个衙役走了出来,说道:“太尊大人已在后堂等待,请随我来。” 张经纬便跟着他走进了府衙,来到了后堂。 此时的卢辉正悠闲地喝着茶,一看到张经纬走了进来,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来这里找本官有什么事情吗?”卢辉语气不悦地质问张经纬。 张经纬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向卢辉解释道:“启禀大人,学生前来是想询问一下廪粮和学补的情况。” 听到这话,卢辉顿时瞪大了眼睛,生气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就为这点小事来打扰本官?!这也算是大事吗?!” 张经纬却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我也是云州学子,关乎学子生活和学业的问题,怎么能不算大事呢?” “你……”卢辉平复了一下心情笑了笑,解释道:“廪粮是朝廷发给士子的口粮,学补则是补贴学子们读书的费用。不过,这两者都不多,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嗐,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能给多少啊?”张经纬着急地催促着。 “廪粮不过五斗,学补也才二两五钱。”卢辉缓缓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 “才这么点啊!我觉着怎么也得十一二两呢……” 张经纬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 卢辉很不喜欢眼前这公子哥说话的态度,随即讥讽道:“十一二两?要不我这太守让给你做如何?二两五钱不少了,这还是你作为廪生的高额学补,普通生员一月就几吊钱,连廪粮都没有!” 第80章 打死卖盐的 张经纬摇摇头,无奈道:“行吧,有总比没有好。”说完就把手伸出去,索要着。 卢辉板着脸,说道:“得有章程!每月初三到初十,七天的时间带着学帖到衙门户房自行领取,别逮着我要!” 张经纬皱起眉头,回想起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月初,连忙问道:“那不对呀,我这个月的还没领呢!” 卢辉瞪了他一眼,说道:“过时不候!” 张经纬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学补有很大一部分可能被卢辉昧了,便要出声争辩:“什么?!这怎么行……” 卢辉打断他的话,说道:“哼!你何止上个月没领,你以前也没领过,之前不是一直瞧不上吗?现在又来要了?” 张经纬理直气壮的说道:“这话说的……是我的为啥我不能要!”想到自己少得可怜的学补居然也要上缴,真是欲哭无泪。 这次“讨薪”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离开府衙时天色已晚,张经纬本想去看看张六,但医馆的门已经关了,只好灰溜溜的跑回家。 侯府虽然没了管家,但一切都井井有条。 夜巡的护院队看见鬼鬼祟祟的张经纬立马举棍袭来。 “什么人!” 张经纬抬手格挡,可原本要落在头上的棍子却被一个壮汉挡住。 “少爷,没事吧?”那壮汉刚一出声,第二棍、第三棍接踵而至。 张经纬以为是木头,但若是木头的话这护院怕是已经倒下了,更何况木头现在还在孙药郎家住院。 “好像是姑爷,遭了……闯祸了!”其中一个护院认出了张经纬,其余护院纷纷停手。 张经纬感觉自己头上湿湿的,用手一抹,满手的血红,便惊呼:“卧槽,血!” 这不是自己的血,定是那壮汉的。 壮汉直起身,揉了揉额头,直接将手上的血在衣服上擦拭。 “少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壮汉还一脸宽慰。 张经纬皱着眉头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人,他先看了看对方身上的伤口,发现并不严重,仅仅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然后,他将目光移到了对方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观这个壮汉的面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具体的记忆。 “你们没长眼睛啊!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玩意儿!”张经纬对着那些护院骂道。 壮汉这时要走,却被张经纬拦下。 “壮士留步,你这副摸样上街 官差还不把你当什么歹人抓去,若是不嫌弃可在侯府小住一晚!” 壮汉看了看衣服上的血迹,憨憨的笑了笑。 张经纬吩咐道:“你们几个,带他去柴院,给他包扎一下,再找件干净衣服给他换了,要好生服侍!” “是!”几个护院抓住了这将功补过的机会,领着壮汉就去了柴院。 张经纬实在想不起来,便叫住一个护院,好奇地问道:“可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来侯府作甚?” 护院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姑爷,这人是家具铺的力工,小姐今天在东院打碎了一张桌子,所以连夜找人送来一套新的。” 张经纬心中一惊,连忙追问:“哦?东院,那不是我的小院吗?不会是我屋里那张桌子吧?” 护院点头称是:“正是,您走后小姐发了很大的脾气,一掌就打碎了桌子,据说还被侯爷训责了,您可别再去惹她了。” 听到这里,张经纬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和担忧,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同时,他也对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有了新的认识,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多加小心,这次拍的是桌子,下次要是拍自己那还得了。 回到东院,屋里的烛火还在亮着,张经纬心里一惊,预感不妙,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索性便大大方方的进了屋。 好在是虚惊一场,屋内没人,大厅里一张崭新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食盒,张经纬用手背感受了一下,还是温的。 打开一看,是一碗很简单的蛋炒饭。 食盒下还有张纸条。 “若是有气可以直言,奔波几日,回家应当好好吃饭,别再拿自己撒气。” 皇甫灵的字写得很好看,张经纬忍不住的多看了几遍,心里暖暖的,同时也挺愧疚的。 端出炒饭,蛋香扑鼻,少许葱花更是点睛之笔。 张经纬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口炒饭放入口中。 他皱着眉头,仔细品味着,然后吧唧着嘴说道:“嗯……这碗炒饭让我看出云州的盐价是多么便宜啊!” 心想:难道她自己不尝一尝吗? 正当张经纬刚刚放下筷子时,皇甫灵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走到桌前坐下,眼神中透露出期待和紧张,轻声问道:“味道怎么样?” 张经纬尝了一口炒饭,眼睛一亮:“嗯,味道好极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精通厨艺。” 皇甫灵听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要你喜欢吃,我可以天天给你做宵夜。” 张经纬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呢?太辛苦了。府里厨子的菜也能凑合吃。” 皇甫灵却坚持道:“不辛苦,我愿意为你做饭。快吃吧,我要看着你吃。” 张经纬有些无奈地说:“啊?不用这样盯着我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一定会把它吃完的。” 皇甫灵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不行,几日不见,你看起来又瘦了不少,以后我得守着你吃饭才行。” 张经纬听后,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客套话,竟然成了一把插向自己的刀子。他只好小口小口地嚼着炒饭,然后艰难地咽下去。当他正准备吃下第二口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张经纬放下筷子,故作遗憾地叹气道:“唉,如此美味的佳肴,如果没有美酒相伴,实在可惜啊。” 皇甫灵一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当然有啦!你稍等片刻,我去给你拿酒来。” 说完,皇甫灵便开开心心地跑去取酒了。 张经纬见她走远,迅速端起那碗炒饭,想要将其倒入院里的池塘里。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上的那张纸条,顿时愣住了。 张经纬放下炒饭,摇头自嘲道:“还是张少爷有福气啊!” 第81章 烛光晚餐 一小壶酒,一份蛋炒饭,两人四目相对。 这幅场景很浪漫,唯一煞风景的是张经纬那吃屎的表情。 除了那碗齁咸的蛋炒饭外,还有一壶不知放置多少年的酒,酒色已经发绿,狗看了都会摇头。 “怎么不喝呀?”皇甫灵眨巴着眼睛,将酒杯往张经纬面前推了推。 “这……这酒放了多长时间了,不会坏了吧。”张经纬苦笑着说。 皇甫灵解释道:“不能吧!这是东市酒坊买的上好的果子酒,我爹都舍不得喝呢!” 张经纬有些慌了,“可……可这绿了吧唧的……” 这种绿是浑浊的绿,不像平时喝那种清澈绿的“肥酒”。 “定是你平时名酒喝惯了,看不上这些酒吧。” 说着,皇甫灵眼里满是失落。 张经纬就见不得小姑娘露出这种表情,端起酒杯,深呼吸,一饮而尽。 果然,酸涩微苦,像是过期的果醋加了些许低度黄酒的味道。(饮酒有害身体,切勿尝试。) 虽然难喝,但脸上也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难喝吧?”皇甫灵连忙问道。 “嗯~好喝。”张经纬违心的说。 皇甫灵紧接着又问:“与你在水防营和那女子喝的相比如何?”问完眼里满是期待。 张经纬心巴一震,这妮子不会是故意报复吧? 张经纬把嘴咧到耳根,假得不能再假的笑道:“自然是眼前的较好!” 皇甫灵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着又倒了满满一杯,说道:“那就多喝几杯,家里还有,今晚夫君可畅饮。” 张经纬推诿道:“还是不要了吧,近日肠胃偶感不适,今日又去了孙药郎那儿,说我身子不好切莫饮酒。” 皇甫灵脸色一变,讥讽道:“这是什么话,能把韩烨灌醉,你的酒量可谓是惊为天人啊!还是你觉得我比不上一个农妇,不配与你侍酒?” 张经纬一脸无辜,解释道:“权宜之计,切莫当真,切莫当真啊!” 皇甫灵冷冷道:“那就不要废话,喝酒,吃饭。” 张经纬只好妥协,懦懦应下:“我喝我喝……” 好在这果子酒还算解齁,吃两嘴饭喝一口酒,就这样对付着,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皇甫灵。 皇甫灵这时也抬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吗?”皇甫灵沉着脸,忧郁的说道。 张经纬辩解道:“逢场作戏而已……” 皇甫灵又喝了一杯酒,缓缓道:“我说的是……别再以身犯险了!” “……”张经纬沉默了,单身太久,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打得他措手不及。 皇甫灵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你服毒自尽之前我们大吵架,说我是蛮女也好,说我妄想也罢,我都忍了,像你这种自命清高的人,我应该恨你才对!” “我……有说过吗?”张经纬确实不知道原主说过的话以及做过的事。 还是一样的动作倒酒喝酒,每说一句话她就喝一杯酒,“你以前自诩自己是仙人,应当登云仙界,整天就把‘凡夫俗子’挂在嘴边,那时云州的娃娃们都很崇拜你,当然……也包括我。” “还记得你把我骗去花楼那次吗?伯父打了你许久,白天爹爹让我离你远点,晚上我就偷偷的把你救下,又偷偷的为你治伤,那时候我都想好带你远走高飞。” 张经纬心里吐槽着:不是……姐妹,你恋爱脑啊!嘴上满怀歉意,低着头不敢直视皇甫灵:“略知一二,那时还小,不懂事!” 原主那时才十五岁,可能是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才会干出些荒唐的事情。 “之后你还做了好多过分的事……伯父自焚那夜,全城动荡,爹爹令守备营的王校尉将你从花楼绑来我家,张六哭得几近昏厥。” “官府多次派人来拿你,都被撵走,好在你入赘我家,成了皇甫族人,他们才善罢甘休!” “你来到侯府接连几天都在闹脾气,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却又饮了毒酒,你毒发身亡那一晚我伤心得肝肠寸断,也就是在那一晚我学会了喝酒。” 说完端起酒杯,这一次她没有一饮而尽,还是盯着杯中的酒,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们这些臭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醉了…… 皇甫灵,就这样把自己喝醉了…… “好了!别喝了!”张经纬抢过皇甫灵的杯子,喝道。 “你还记得我,你失忆了,但你还记得我……你是真失忆了还是装的!”皇甫灵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冲着他大声咆哮道。 “当然是真的。”张经纬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你骗人,爹爹说,你书读的很好,脑子又聪明,也说你心眼子坏。”皇甫灵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我怎么会骗你呢。”张经纬只能顺着她的话哄着她。 “你骗人……你骗我你会娶我……”皇甫灵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灵妹,你喝多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 “你骗人,你是骗子……骗子……”皇甫灵的泪花已经将她精美的眼妆捣毁,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哭了两声后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灵妹……灵妹……”张经纬晃了两下,依然没有唤醒她。 过了一会儿,皇甫灵像是进入了梦乡,嘴里轻轻的梦语着:“不要走,带灵儿一起玩吧……” 张经纬摇头轻笑,他试图抱起这个小醉猫,奈何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将一件外袍盖在了她的身上。 刚把外套盖上,皇甫灵又开始梦语:“不要走,求你了——祺哥哥!” 张经纬愣住了,虽然听的是一清二楚但还是出声问道:“啥?谁不要走?” “祺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灵儿。” 张经纬意识恍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自己的老婆居然在喝酒以后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还叫的那么好听,声音还那么软糯。 可气啊! 第82章 “绿” 晚风微凉,将池塘里的月色挽起一阵涟漪,张经纬就静静的坐在亭子里发呆。 他又失眠了。 皇甫灵醉酒喊着别的男人名字,本来对她就没什么好感的,但在这个世界,他们是夫妻。 那种被绿的感觉让张经纬想起了他前女友跟他说过的话。 “你还是这么幼稚!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还想拿着一把破吉他来骗我的青春!” 思绪一乱,就想找人喝酒,但已是深夜,他也就放弃了打搅别人的念头。 张经纬苦笑着,自言自语:“一生中能被绿两次,这种人是得有多垃圾啊……” 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不值当,不值当……嘶呵,嘶呵呵呵”嘴上说着不值当,但还是“嘶呵”的抽泣着。 哭了一阵后,张经纬突然坐起身来,眼神坚定,他意识不能就这样不闻不问,要是真到了被赶出皇甫家的那一天,自己又有会成为众人的下饭菜。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离婚!不,更确切地说,是休妻。 然而,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实施。 按照传统观念,如果是女方嫁入男方家中,那么男方可以提出休妻。但如今情况特殊,他是入赘到皇甫家,所以只能由皇甫灵主动休掉他才行。 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和苦涩,可是,一想到皇甫灵与那个情郎卿卿我我,他就心如刀绞。 一声鸡鸣将他思绪打乱,听更夫的梆子,应该才三更天,这些家禽起的有够早的。 不料,这时有两个丫鬟打着灯笼进到院子里,一个手里拿着一捆布料,另一个则是拿着一个小盒。 张经纬不禁疑惑,心里瞎想:这是要干嘛,来我院里野炊? 两个丫鬟什么也没干就这样静静等着,困了,就倚在主屋的台阶下小憩。 越看越迷惑,张经纬本想从亭子里走出去,但又怕打草惊蛇,这东院虽小,好在亭子里昏暗,两个丫鬟看不见他。 他就这样在暗处观察着,可盯着盯着困意袭来。 屋外清凉,这环境又很舒服,张经纬一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睡了过去。 在梦里,张经纬来到一间装饰豪华的古式房间,一个闭着双眼,身穿红色长裙的小姑娘坐在床上,这小姑娘正是皇甫灵,只不过是皇甫灵童年版。 一个小男孩,将一块红布盖在皇甫灵头上,说里还说着:“这才像新娘子,一会儿等着新郎官掀盖头啊。” 这个男孩张经纬也看清楚了,是马天茂! 张经纬听见楼下的动静,这里应该是个酒楼,除了食客的声音还有一些女人莺莺燕燕的声音。 莫非,这里是传说中的花楼? 就在这时,房门有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正在和老鸨谈价格。 马天茂急忙翻窗逃离,张经纬从窗外看了看,这里可是三楼,他是怎么做到的! 定睛一看,居然还有几个男孩在下面撑着一块布。 马天茂出声喊着:“快呀,再不走待会儿被抓到会被打死的!” 床上坐着的皇甫灵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一把将盖头扯下,两人四目相对。虽然他知道皇甫灵会安然无事,但还是有些担心,便要拉起皇甫灵一起逃走。 身体控制不住的朝着窗外跳了下去,嘴巴也说不出话。 看这群少爷模样应该都是十五六岁,张经纬跟着他们一起跑,皇甫灵站在窗边大喊:“祺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灵儿” 祺哥哥?又是祺哥哥。 是在叫我们其中一个吗? 跑远后,皇甫灵的声音依旧清晰。 这时张经纬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开足马力朝花楼跑去,冲到楼上只见醉汉昏死在地,皇甫灵蜷缩在地上委屈的哭泣着。 张经纬刚上前想要安抚她,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不能动弹,直到被一阵寒意,席卷全身。 …… 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池塘里,定是睡着后从亭子里掉了下来。 好在池塘水不深,张经纬站起身后朝着岸上走去。 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个丫鬟被落水声惊醒,连忙慌张大喊。 “快来人呐,姑爷落水了!” 里屋的皇甫灵听到喊叫声连忙起身,可是酒劲还没有过,一阵头晕目眩,杵着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张经纬湿漉漉地爬上岸,一脸茫然。丫鬟们赶紧扶他进屋,皇甫灵也强忍着晕眩过来查看。 “你没事吧?怎么会掉进水里?”皇甫灵关切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张经纬看着皇甫灵,微微一笑,“无碍,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刚好冲个凉。”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在,但内心却充满了不甘与埋怨。 皇甫灵焦急万分,一把搂住张经纬的胳膊,可换回的是张经纬面无表情的推搡。 “别碰我!”张经纬恶狠狠道,脸上还露出厌恶的表情。 皇甫灵不知道他今天又是抽了哪门子疯,一大早就落了水,还发脾气,难道是昨晚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总是,先换身衣服吧。” 皇甫灵吩咐丫鬟拿了一身新衣服,她想亲自伺候张经纬换上,却又遭到拒绝。 张经纬:“出去吧,我自己能换。” 皇甫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脸上满是疑惑和担忧。 张经纬:“出去!”他语气生硬地重复道。 皇甫灵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张经纬突然对她如此反感,但还是默默地转身离开房间,轻轻掩上门。 门关上后,张经纬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痛苦。 换好衣服后的张经纬,他轻轻推开房门,发丝间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仿佛刚刚从浴室走出一般。 这一幕落在皇甫灵眼中,宛如看到了一位刚出浴的男神。 张经纬的短发造型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痞帅气质。皇甫灵醉意全无,一脸痴相的看着张经纬。 “我今天要去看六叔,不回来了,不用备饭!”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后,张经纬便出了门。 “姑爷真是不知好歹,小姐都那么关心他了,他还不领情。”一个丫鬟替皇甫灵打抱不平。 “或许有什么烦心事吧,你们去忙吧,今天不用扮妆了。” 原来那个盒子是化妆盒,为了见张经纬她还得画个美妆,得知张经纬今天不会回来,也就不用了。 第83章 古代公务员的申论大题 张经纬刚进医馆,就听到几声惨叫。 “别别别……哎哟……我滴个亲娘耶——!” 要庄爆炸事件的伤员,今天统一换药,虽然都是军营里的糙汉子,但换药的时候都有些情绪传染,只要一个人叫痛,就会使得他们产生心理痛苦。 医馆大夫忙得晕头转向,云州城有好几家医馆,几乎都是挤满了伤员。 角落里,张六正在喝药,服侍他的依然是梁大海。 张六看见张经伟的到来十分开心,坐起身子说道:“少爷,您又来了!大夫今天来看过了,说我再换一次药就能拆夹板了。” 张经纬点了点头,将张六慢慢扶着躺下。 “嗯,如此甚好,不过回家以后还得静养,切莫操劳。” 张六突然开始自责起来,“都怪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不能服侍少爷在少爷左右。” 张经纬也只是劝道:“别想太多,好生休息。” 站在一旁的梁大海,一脸谄媚道:“六爷的身体还是硬朗的,等你拆了夹板我就做一个两轮车,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张经纬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说道:“大海干得不错,回头我涨你工钱!” 梁大海两眼放光,连忙道谢:“谢过少爷。” 张六问起水防营的事:“少爷,这次你们去水防营,可像街上传闻那般凶险?” 张经纬脸色变得认真起来,“岂止是传闻那般凶险,那水防营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呀!” 然后他将水防营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张六、梁大海听的津津有味,其他的伤员也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连换药的痛楚都忘却了。 张六感叹道:“高否壮哉,少爷能化险为夷多亏有此人相助!” 一旁的伤兵,说道:“那是,高大人武艺超群,是他们军官中的‘武神’,每次比武都是第一!” “高大人平时寡言,骑兵队被他训得个个威武寻常。” “把他说的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骑兵队?” “那是我能去的吗?你我就是混口饭吃,真要拼命,你逃的比我还快呢。” 这些伤兵躺在床上争吵着,旁边的人都在看热闹。 此时,一个衙役进来对着张经纬说道:“张少爷,可算找到你了,太守大人急着找你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张经纬身心疲惫,本不想在掺和那些事,但太守的传召还是得去。 …… 太守府里,卢辉身着华服坐在客堂等候着,神情凝重、焦急万分,眉头紧凑在一起,看见张经纬的身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你可算来了,太源那边传话过来,三天后必须要结案呐!届时道尊大人带着河东道大小官员观斩!” “这么闲的吗?而且,这案子不是明摆着的吗?抓人、审问、画押、砍头,难道还要让我教你当这太守吗?” 先前因为学补的事情,两人闹得不愉快,张经纬说话就比较呛。 卢辉有些无语:“不是,我也没叫你去抓人啊,先前你的禀文写得十分工整,我只是想拜托你帮我再应付一下!” 之前他见识过张经纬的文案,写的工整、明了,而当朝宰相最是喜欢看这样的禀文,这件大案又得到了重视,若在此时能博取宰相好感,定然能有晋升的可能。 张经纬有些无奈:“你这......” 卢辉突然一脸神秘地说:“每个太守所辖地都会有一个‘举孝廉’的机会。” 张经纬有些疑惑:“啥?” 卢辉解释道:“就是不用乡试,道府签证的‘举人’!” 张经纬眼睛一亮:“举人?有没有学补?” 卢辉肯定地点点头:“学补翻一倍。” 张经纬有些失望:“那也才五两啊。” 卢辉连忙补充:“我再从云州官帑每月支十两银子做奖学金!” 张经纬顿时来了精神:“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 卢辉专门给张经纬弄了一个办公间,府衙的衙役都听他调遣,他现在估计要月亮卢辉都给他摘来。 又是翻供词,又是看名册,看累了就要吃点心,卢辉也照做。 半天的功夫,写了几大张纸的要点。 总结类公文的作用就是将具体情况告知或汇报给特定的对象。这时候,张经纬脑海中的公式再次浮现出来。 首先,需要一个简洁明了的开头,向读者介绍相关背景,并明确说明此次汇报的目的。这个部分不能过于冗长,但必须直切要点。接着,可以详细阐述事件所带来的后果以及产生的影响。基于这些后果和影响,可以制定相应的解决方案。最后,描述该方案实施后对事件的积极影响和益处。结尾处,只需注明署名并邀请领导审阅即可。 不出半个时辰后,张经纬便收了笔,字写的很快,所以会很难看,但他知道,府衙有专门的“录吏”,就是将公文誊抄的文吏。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卢辉吹了吹纸张上的墨水气,问道:“这就写好了?不再改改?” 张经纬喝了一口凉茶,甩了甩发酸的手说道:“大人先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改!” 我云州乃天朝北地于戎人朝发夕至之地,且有害群之马,借官身敛小财、鱼肉百姓,不念朝廷圣恩,却行大逆不道…… 卢辉捧着公文,端详了一会儿便赞叹道:“写得好,写得好,我再稍加润色一下,明日便可交到道尊大人手上了!” 张经纬问道:“你的事我办完了,我的呢?” 卢辉很敷衍的说道:“乡试秋八月,很快了,稍安勿躁,河东的察举使乃是我老友,这事落不了!” 张经纬一把抢过公文,怒道:“我是说我的学补!以前没发的一并发来,差一厘都不行!” 卢辉一时慌了神,连忙喊道:“啊……这……这学补一月只有一次,再过几日便是八月了,到了八月初三我一并给你便是!”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我现在就要!”张经纬怒目圆睁,像是随时要把公文撕掉的样子。 “好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卢辉作出威严的姿态冷静地回应道。 张经纬稍微放松了些警惕“讲!” 卢辉又变回一脸谄媚样,说道:“教我写这种文体吧!” 第84章 这些个狗官 “多新鲜,一个月发两次学补!” “提前几天罢了,说是公务繁忙。” “咱们云州才多少生员,至于吗?” “我听说是因为张少爷错过本月的学补,官府要补发给他,又怕违制,只好提前。” “正好下月乡试,道府来去的盘缠就够了。” 一间茶馆里,几个秀才在讨论乡试,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学补提前发放。 这还多亏于张经纬的苦苦相逼。 …… 府衙里,张经纬数着领到的银两,一粒一粒的放桌上,又一粒一粒的放回袋子里,掂了掂重量,六十多两已经很称手了,反思电视剧里,装了一大箱银子两个人就能抬动,属实有些夸张了。 卢辉还在一旁消化着张经纬传授与他的“申论”文体,虽然他是国子监毕业的监生,但他真就写不出这种公文,通告类、对策类等多种文体融会贯通。 “课也授了,钱也领了,学生可以告退了吗?”张经纬笑意十足,刚刚还趾高气昂的,领了钱又开始毕恭毕敬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卢辉从桌上拿出一封信件,说道:“晋州的王侍读交给你一封信。” 翻开信件,张经纬一脸黑线,写得文绉绉的,有些词甚至看太懂。 大体知道王怵想表达两件事,一是想要张经纬带两本书,二是请求张经纬照顾好他的坐骑。 张经纬问:“王怵打算如何处置?” 卢辉严肃道:“王怵有包庇不报之嫌,与主犯同罪,按律当斩!但如今将功抵过可以适当宽大处理,要么流放千里,要么发配充军。” “这样啊……”张经纬不由得担心起来,以王怵的小身板,若是流放估计会死在半路,充军嘛,更不用说。 卢辉笑着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既不用夺去官身,也不用受皮肉之苦。” 张经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什么办法?” 卢辉看着他,缓缓说道:“赎身银!只要交了赎身银,就能免除罪责。不过……”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这次涉案金额太大了,赎身银至少也要百万有余!” 百万!这王怵只是个管账的,大头不都在韩烨手上吗,嘶……万一韩烨出了赎身银,那岂不是…… “韩烨死罪,无法可赦!”卢辉猜到张经纬在想什么。 张经纬松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卢辉突然道:“你可知晓王怵的兄长是谁?” 张经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不就是那个在逃的王恍吗?” 卢辉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王恍只是族兄罢了,王怵真正的亲兄,乃是晋王府长史王怜,王文岳!” 张经纬闻言一呆,喃喃自语道:“他竟然还有两个哥哥?” 卢辉瞥了他一眼,解释道:“王怜是名,文岳是字!” 张经纬问道:“长史?很大的官吗?” “官居三品,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卢辉眼里闪过一丝敌意,接着说道:“晋王是藩王,半个河东道都是晋王属地,长史辅佐晋王统管属地军、政、民事。” “懂了,幕僚长也就是军师嘛!”这是张经纬在三国演义中看到的词,只要带了辅佐二字基本就是真正干活的人,所以刘备集团真正干活的是军师诸葛亮。 卢辉点头表示同意,说道:“是这个道理,官职不大,但权利很大!河东都督都得听从调遣。” 张经纬眉头微皱:“所以,现在王怵如何处置都不重要了,对吧?” 卢辉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嗯,或许明天晋州那边就会派人来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忧虑。 张经纬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卢辉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等他们来处理吧,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张经纬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人陷入了沉默。 张经纬想起去了高阳县的刘延之,便开口问道:“老师那边,有消息了吗?” 卢辉告诉他说“:延之去的高阳县,县令曾是道府小吏,得到赏识,几经周折、多出打点才换了个县令之职。” 他接着说:“以前也是勤勤恳恳,可能人老了,也昏聩了,近些年大肆敛财,弄得民不聊生!” 张经纬震惊道:“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把他拿下?” 卢辉有些尴尬,说道:“道府提携之人,与我同僚,只要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经纬听到卢辉的话后,心中充满了极大的不满,心里啐骂道:这些个狗官! “现在他是晋王的人了,所以你就要对他下手了吗?” 卢辉看着张经纬,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不了解官场的复杂情况啊。” 张经纬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气愤,他怒道:“官场官场,你们这些做官的难道就只关心官场的利益,而不顾及百姓的死活吗?” 卢辉被张经纬的质问弄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马上就要成为举人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不久之后就能步入仕途。” 卢辉顿了顿一脸欣慰的看向张经纬接着道:“到那时,希望你还能记得今天所说的话,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 出了府衙,张经纬虽然拿到了学补,但卢辉说的话,让他深思。 或许这个朝廷不全是贪官污吏,但多的一定是像卢辉这样审时度势的官员,虽不像那些佞臣残害忠良、欺君罔上,但依旧对基层社会危害极大。 若真有做官的那么一天他自己也不确定会不会“与光同尘”,反正自己也没做过官,考个公务员,考个几年也没考上。 “做官”,放其他人身上估计做梦都得笑醒,而张经纬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压力大。 他回去的路上去到了医馆,跟张六讲起这件事,张六很是开心,但这种开心只是一瞬。 张六皱着眉头说起往事,“老爷以前也是个京官,但被同僚排挤,陷害入狱,幸亏先帝明察秋毫才留有张家一条活路,少爷若是做了官……还得审时度势才行。” 果然,没人会劝自己勤政为民、两袖清风,这思想真就这么根深蒂固。 第85章 初窥“焚本” 在医馆待了一会儿,一个淡粉罗裙的倩影映入张经纬的眼帘。 “九儿姑娘可是来购药材的?今天来得有点晚啊。”医馆的坐馆大夫药伯率先搭话。 药伯很欣赏九儿的药理,要不是孙药郎医术压他一头,早就把九儿收入门下了。 九儿礼貌的回话:“药伯好,家里药材还够用,我是来找人的!” 药伯疑惑道:“找谁呀?我这儿全是病号,怕是没有小九儿要找的人。” 九儿指了指张经纬,说道:“我找他!” 张经纬拍了拍脑门,才想起木头还在孙恩淼那里躺着。 “可是我那兄弟醒了?” 九儿一脸焦急,说道:“醒是醒了,但那个大块头生要下床行走,不好好休息。我娘又不在,我拗不过他!” “定是他那牛脾气又犯了,少爷快去治治他,这有我呢!”梁大海拍了拍胸脯,让张经纬放心去。 张经纬一脸无奈,随着九儿去到了她家。 木头果然已经下床了,而且还打了两桶水把浸有血迹的床单给洗了。 张经纬带有些责备的语气喊道:“木头,你怎么下床了!” 九儿附和道:“就是,我娘说了,喝了麻汤,两天不能走动,我连马桶都备好了!” 木头红着脸说:“从小到大都没被人伺候过,真的不太习惯,不信你看,我好着呢!” 说完还露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这次换九儿红着脸说:“可你把这床单挂在院里,让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见人?” 张经纬不解,难道在古代洗床单是个很丢脸的事情吗,一阵脑袋过电,他突然反应过来。 随即尴尬的将床单快速收起。 “少爷,你这是……” 张经纬没有做多解释:“你还小,不多问!” 我还小?木头二十几岁的人了,被一个小毛孩儿说得一愣一愣的。 张经纬出言劝道:“你只管好生养伤就是,伤愈以后再回家来,莫要留下什么病根才是,” 木头对着张经纬小声说道:“少爷,孙大夫不在,这院落只剩我和这姑娘,孤男寡女传出去不好,我还没讨媳妇儿呢。” 尽管他在压低声音,但九儿还是听到了。 “真是荒谬,我娘说了,行医者当无男女老幼之分,本姑娘都还没计较,你这大男人扭扭捏捏算什么?” 张经纬在一旁拱火:“就是嘛,你莫要想太多,心有杂念就是你的不对了!” 木头居然撒起娇来:“我不,我就不!不管少爷说什么,反正我就不在这儿待,寻常医馆也能治病养伤,反正我在这儿待的不自在。” 九儿听了这话便怒道:“你有什么不自在的?本姑娘难道还会吃了你吗?” 木头一脸委屈,说道:“少爷你看,她就这态度,反正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张经纬一脸姨母笑,就好像在看电视剧里的那种欢喜小冤家一样。 见木头越来越激动,张经纬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好好好,这样吧,有一家客栈离这儿不远,我们去那儿住下,但每天要来孙药郎家换药复诊。” 木头问道:“少爷不回家吗?” 张经纬暖暖一笑,说道:“在你没有痊愈之前,我便不回家了。” “少爷……” 木头心里无比的感动。 九儿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这俩人,便进了屋。 九儿家不算很大,但一个人住起来还是比较空旷,想来九儿一人在家时也是些许孤单。 院子里有一个专门熬药做饭共用的小棚子,三间屋子,最大一间是药房,最小的一间是给病人住的小屋,母女俩同住的一间卧房。 “九儿姑娘,我能参观一下你家吗?”张经纬高声问道。 “请便!但不要乱碰我娘的东西!”九儿在屋内回应。 张经纬走进了最大的屋子,一张书案,几排药柜,被收拾的很干净。书案后面是一个书架,上面全是一些医书和药本。 只不过书案上太过干净,一个笔架,一个砚台,几张白纸。 看到这个书案底下有个抽屉,好奇心驱使着张经纬将它打开。 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这孙恩淼是实打实的师娘,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二的亲人呐。 不,是唯一。 皇甫灵也就一日交情,不知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在这入赘她家。 “焚本?”抽屉里只有一本书册,张经纬念出了这书的名字。 “少爷,九儿姑娘过来了!”木头在替他把风,那种偷感十足的样子,着实逗笑了张经纬。 “参观她的家舍是经过她同意的,不用这么鬼鬼祟祟。”张经纬笑着安慰道。 翻开这本书,先是看到这本书有些水渍已经将一些作者题记浸污,随后便看到了一个署名“李载贽”。 还没等他阅读,九儿便冲了进来夺过书籍。 九儿破口大骂:“夯贼人,竟然偷看我娘的私本,居心何在!” 张经纬很敷衍的道了个歉:“在下一介书生,看到有本我从未看过的书自然忍不住的翻看,恕罪恕罪……” 九儿气的呲牙咧嘴,骂道:“你以为我会信吗?我要挖了你的双眼,拔掉你的舌头!” 张经纬假装很害怕:“小生惶恐,莫要吓唬小生!” 就在这时,门外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 “九儿姐,在家吗?我听到你在。” “是灵儿?”九儿突然露出一丝喜悦,但转头又恶狠狠的对着张经纬道:“夯贼,你夫人来了!我要你好看!” 九儿居然跟皇甫灵相识?看这样子还比较亲密那种。 等等,皇甫灵叫九儿……姐? 不过很快张经纬就反应过来,虽然皇甫灵一脸人妻样,但实则也就十五岁,九儿虽然是个萝莉,但也是十五六岁。 “灵儿,你要为姐姐做主啊……” 九儿突然变了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打开门扑到皇甫灵怀中哭泣起来。 张经纬脑子一片空白,就跟昨天她大喊非礼时一样。 九儿硬生生把眼泪给挤出来了,嘴里还娇声说道:“你家夫君,伙同下人,欲要轻薄于我,还好灵儿来得及时,不然……呜呜呜……” 张经纬心里无比震惊:哇,太味儿了,这比上夜班时泡的浓茶还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