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蔷薇》 第1章 楔子 一个湿淋淋的年轻女子,抱着一只同样湿淋淋的小狗,被送上了酒店十七楼。 温蔷薇一进房间就直冲浴室。 她打开花洒,给瑟瑟发抖的小狗拧足了热水,而后抹上沐浴露。 肖响打发完地方上的官绅,跟着上楼,便撞见她赤脚照顾狗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么怕水,倒回去就是为了一只狗?” 城市发大水,洪流冲刷过的县镇无一幸免。 肖响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温蔷薇原本已经被成功疏散,后来想起家里有条狗没带走,于是不顾安危倒了回去。 肖响的厉声质问让温蔷薇心虚,她没回头,但还是硬着头皮还嘴:“狗怎么了?有时候,人不如狗。” 门没锁,陆续有人送来换洗衣裳和果腹的食物。听见主子被这样怼,无不是凉气倒吸,心里琢磨着这趟不该来,搞不好回去被灭口。 或许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肖响有些下不来台。他二话不说将地上的白色小只拎起来,扔给下属。 “响响!” 温蔷薇想要抢回来,下意识叫出名字。肖响额角青筋直跳,“你叫他什么?” 女孩噤声,一半小心翼翼,一半警惕地盯着他。 温蔷薇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再这样下去,不伤风也得感冒。 肖响耐心越来越少,直接将杵在原地的人拦腰抱起,扔到浴缸里。 温蔷薇以为他要兽性大发,疯狂挣扎着,谁知他只是将热水往她身上浇,“你清醒一点!” 男人摁着她,以防她再挣扎。 滴滴,肖响将热水的温度又调高了,淋在身上确实好受许多,接连大半日的寒意都在瞬间被驱散,这下温蔷薇不嘴硬了。 半晌, “你有不脱衣服洗澡的爱好?”男人看着已经若隐若现的女孩,目光灼灼问。 温蔷薇飞快地瞪他一眼,意思是你不出去我怎么脱? “你以为不脱就遮住了吗?”他不屑反驳:“我还没沦落到想看一个女人需要偷偷摸摸的程度。” “那你出去啊。”温蔷薇也轻蔑地飞他一眼。 激起肖响的胜负欲。 他只是讨厌她一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越是如此,他越想离得她近一点,哪怕被看作禽兽也无妨,于是他不再废话。 “行,我来伺候。” 说着,男人直接弯腰开始动手。 他默不作声的时候气场很强,温蔷薇的气势会显得更弱,但她的双手还是在推拒他。 直到肖响的耐心彻底没了,他扭过她的胳膊别在背后,也不管她疼不疼,好像这样极致的僵持,才对得起这上百个不见的日夜。 温蔷薇不配合,脑袋左旋右转地,他直接开始撕巴。最后不仅T恤扯坏了,连肩带都崩成两段。她尽力捂住自己,又羞又急地大骂:“流氓!” “这算什么?我更流氓的样子你都见过。” 男人不以为耻,让她自己拿着花洒,而后将沐浴露递给她。 温蔷薇承受不住他审视的目光,连矜持都不顾了,直接从浴缸里站起来要逃。 肖响拉住她,力气如虎,掣肘得她半分动弹不了,反而被他重新摁回浴缸。温蔷薇不断尖叫,酒店临时找的,他没办法清场,只好快速以吻封声。 温蔷薇手脚并用,疯狂地将男人推开。花洒的水线像一条蛇,在浴缸里扭来扭去。一会儿水柱在浴缸里,一会儿水柱在天花板上,浇得两个人都是一脸狼狈。 “你知不知道,这程度我已经可以控告你猥亵了!”趁着他还有理智,温蔷薇赶紧搬出救兵:“要是让你家老爷子知道,废了你都算事小。” 女孩尽力威慑。 闻言,肖响果然不动了,甚至稍稍撤开一点距离,只敢用豺狼虎豹似的一双眼死盯着她。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你重叙旧情?” 肖响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头轻轻偏到一旁:“我来,是因为,你不能死在除了我以外的人手上。即便是老天爷想带走你,也不行。” 温蔷薇愣了愣,而后解气地笑,“怕你爹就怕你爹,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肖响头一歪,“我不是怕,我就是想。” “想什么?” “想做。” 温蔷薇喉头一哽,这下轮到肖响笑了,“这么能说,怎么不继续问?问我啊,想做什么?” “你滚!” 温蔷薇的委屈不减,直接气出了委屈的小奶音。 早知今日,当初她就算死,也不会和他有所交集。 什么灵魂伴侣?就是一个情场骗子! 大学毕业那会儿,温蔷薇还只是个挣扎在三四线的漫画手。她家境不错,于是自行贴钱,在商场举办了一个作品展,尽管来参观的人寥寥无几。 关键时刻,肖响出现。 男人随手拿起漫画翻了翻,发现了其中一段—— 男主对女主挥手说再见,女主天真地问:“什么时候?明天?后天?还是……一万年。” 肖响看到这一段,突然口吻熟稔地问温蔷薇:“你似乎有一个特别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他说,只有经历过,才能画出隐藏在喜剧下的巨大悲伤,当时的温蔷薇如遭雷击,仿佛世上有一个专属于她的灵魂,与她相认了。 这才是她最初放下戒心,愿意与肖响搭话的原因。 巧了,她说的话,肖响也乐意倾听,于是将她请到商场休息室里聊天。 那时的肖响举手投足都透着绅士和贵气,完全不像现在那般伪君子。他们聊人生、聊态度、聊各种,最终互留了联系方式。 当时温蔷薇并不知肖响的来历,只猜他是个有点家底的富家子弟。 不过她也不差,好歹算普罗大众眼里的富家女,见过一些有钱人,所以并没有任何趋炎附势的意思。那日聊完,各自散去。 最后还是肖响主动破冰,给她的朋友圈点赞,两人一来二去才在手机上熟悉起来。 之后,温蔷薇再次投稿被拒,大失信心的她打算封笔。 肖响觉得她不应该放弃,于是以监督为名,差人将她“请”到一幢名叫槐墅的老联排里,当面盯着她画画。 那真是一段让温蔷薇想起来并不甜蜜的日子。 有次她没灵感,捏着电容笔顿在半空,实在画不出,急得都哭了。他还是跟个铁面阎王似地,坐在她对面的老板椅上逼视她。 尽管肖响的身份温蔷薇还不清楚,但他自带的压迫感,让人天生不敢抗拒。温蔷薇没办法,只好用眼泪示弱。 可肖响没反应,就这么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哭,像看一只注定要到手的猎物,但他不着急吃。 不知哭了多久,用脑过度的温蔷薇打了个呵欠,那个男人陡然笑了一声。 “你这是……哭累了?”他问。 温蔷薇愤愤,别开眼不看他,谁知他主动伸长手臂,一手将画笔从女孩掌心里抽走,一手隔着长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行,今天就到这儿吧。” 语气极尽温柔。 然后温蔷薇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她只觉得脑子空白了几秒,随即趁着肖响靠近的距离,对准男人的下巴主动亲了上去。吧唧一声,清脆悦耳。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网上有句话说,人一辈子,可能就只活几个瞬间。与肖响的那个瞬间,确实让温蔷薇记忆深刻。 “是挺深刻的。”酒店里,男人的嘴角挂起一抹嘲讽,“深刻到在我们的婚礼上,爬上初恋的床?深刻到接近我,就是为了你想要的那颗心脏?” “你凭什么指责我?”温蔷薇不甘示弱,“你不也是为了我这张脸吗?要不是我像肖明月……” 话没完,“你像她?”肖响一把打断:“开什么玩笑?她的心比你干净多了。身体,也是。” 温蔷薇不知被哪句伤到,说话也越来越带刺,“是啊,我这么脏,都能让你大老远地调来直升机,空降营救,阵仗大得全城瞩目。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事后还得花大力气封地方上的口吧?那可不是钱能办到的,还得出卖面子。当然,太子爷嘛,谁敢不买单。只是不知道,太子爷为了一个这么脏的女人兴师动众,您的新婚妻子作何感想?” 肖响成功被激怒,语气轻描淡写,但满含威胁,“温蔷薇,你真活腻了,是吗?” 她知道自己拿住了他的软肋,混不怕的模样,“对,活腻了。怎么,想杀了我吗?” 肖响胸膛起伏,好半晌后失笑道:“睡了你,应该比杀了你更带劲。” “你看,我这么脏,你还想睡。” “谁说是我睡?” 男人拍拍手,进来几个保镖似的壮汉,“招待好温小姐。”他面带笑意,眸子里却堆满冷漠,折身离开房间。 “肖响!” 第2章 死无全尸 一年前。 华灯初上,一幢老式的花园别墅静静地屹立在弄堂最里方。 温蔷薇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椅内,正一页一页地滑动鼠标,翻看画粉留言。 不同观点的两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A方:男主的画风怎么越来越歪了啊?男二还不上位在等年夜饭吗? B方:男二虽好,但还是男主贴脸开大的时候更帅,气场炸裂。 …… 吵来吵去,双方倒得出了个统一的结论:如果不按我们想要的继续画,立刻弃。 温蔷薇或许被肖响养刁了,脾气腾地起了,画笔一扔:你们不看,老娘还不画了呢! 可不画也不行。因为坑品烂,也会被骂。 温蔷薇自小家境不错,画画原本为了爱好,没料惹出风波。第一次遭受铺天盖地谩骂的温蔷薇,忍不住点开了回复,与网友们开启骂战。 骂得脏的,她统一回复没家教。 骂得稍微有内涵的,称她为端水大师。 温蔷薇也不怯场,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振振有词地:“反正一碗水都端不平,那就把碗摔了。碗是我的,我应该有摔的自由?” 那人骂她没坑品,她贫嘴说:“我还没人品呢,你能拿我怎样。”怼完,她气得连关机键都没摁,直接扯电源下线,以至于没看见对方后来回复的那句—— 要你好看。 翌日,傍晚。 尤知晓给温蔷薇打来一电话,小丫头在电话那头抽抽噎噎的,“我在、破晓酒吧,蔷薇姐你来找我好吗……” 温蔷薇猜到她肯定和肖书桥吵架了,本不想管闲事儿,奈何这小姑娘也不知为什么,非亲非故,却黏她得很,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和她分享。 思及此,她强撑着从床上爬起,化了个淡妆便出了门。 下楼到了花园,司机正在洗车。见到温蔷薇,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问她用哪辆车。 温蔷薇扫视了一圈,问:“我的甲壳虫呢?” 司机:“先生说,甲壳虫的安全系数不高,下面人拖走了,给您换了别的。”说着便指向一辆被改成了玫粉色的 SUV。 牌子温蔷薇不认识,她一向对这些没兴趣。不过既然是肖响的手笔,反正就一个字:贵。 看着那炫酷的小女孩颜色,温蔷薇嫌弃地皱了皱眉,一脸算了的表情:“我打车。”她一槌定音。 司机下意识阻拦,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主动吞回去。 之前就因为司机跟随的问题,这位主已经和老板吵过架,原因是她觉得不自由,有被监视的感觉,坚持自己开车。这也是肖响给她换高安全系数车辆的缘故。 肖响对温蔷薇,宠得身边人尽皆知。 这个让一座城市都因他而改了名的地下太子爷,众人纷纷猜测要什么样的绝色,才能让他捧在手心,直到温蔷薇出现。 温蔷薇不仅外形出色,创意方面也有天赋,这些从她的工作和穿搭也能看出一二。 她风格百变,可以是宴会上出众的小精灵,也可以媚态十足,还能走清新文艺路线。 日常她偏爱棉麻配上特殊刺绣的衣裳,市面上找不到适合的就自己动手描,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改旗袍。 其实以温蔷薇的水准,稍微砸钱营销自己,应该能挤到当红画手一列。但这件事她有自己的坚持,要么放弃,要么靠努力得到认可,所以肖响从未插手。 打车需要到弄堂口。温蔷薇连司机都不要,保镖不出意外也被她屏退。 她一边走,一边观赏着老墙上爬满的蔷薇花,一路向前,蜿蜒到视线看不尽的地方。霎是美观,霎是…… 温蔷薇:“搞这么长的巷子干嘛!”她忍不住在心中抱怨肖响。 好不容易走出弄堂。 “闻蔷薇?”有个声音叫。 这是她的画手名,和温字谐音,温蔷薇下意识给了反应。 来人是两个年轻的混混,打扮特别社会气,眼神也流里流气,边说话边朝她靠近,不远处还停着辆没有牌照的小破车。 小混子:“怪不得,长这样儿,的确有撒泼的资本。” 温蔷薇起了警惕心,“你们是谁?” 一个小年轻用力地抓起她的胳膊,“网上骂人的时候不是挺痛快的?算账的时候就拖沓了?!” 一听网上骂人,温蔷薇顿时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心里一万个后悔没让保镖跟着,但此时她只能强逼自己冷静。 “不知道谁买通你们来的。既然是混江湖的,应该不会和钱过不去。”说着,温蔷薇用下巴点了点肘间挂着的包道:“这玩意儿值不少,拿走卖掉,你一年不愁吃穿。但如果不识抬举,我保证你死无全尸。” 在肖响身边呆久了,温蔷薇不自觉染上了几分肖响的气势,说话也是。可这更加激怒了小年轻,当即啪给了她一巴掌。 “艹,一个破包能买我马子的心情?敢和她顶嘴,就是和我过不去!” 说完又是脆生生的一巴掌,打得温蔷薇的脸侧一旁,脸颊顿时有一片红云浮起来。 虽然出了弄堂,可这里也非市中心。温蔷薇之前用手机叫的车,她挨了两个巴掌以后,那辆她叫的私家轿车才缓缓驶来。 司机的出现还是让小年轻有所忌惮,他们望过去,冲着窗口跋扈地吼了句:“滚蛋!” 司机眼看情势不对,原本已经逐渐在刹车,又迅速启动往前开。 趁这空档,温蔷薇一把推开两个小混混,折身往弄堂跑,边跑边摸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出了“1”。 温蔷薇平日几乎没运动量,跑几步就开始脱力。很快被追上,两个小混混从后方撕扯到她的衣裳,企图将她往回拽。她不停尖叫,企图引起保镖的注意。 见状,其中一个小年轻用大掌封住她的嘴,使劲往弄堂外拖。 那两个混混准备得很妥当。他们一人负责捂嘴和按手脚,另一人则从裤袋里摸出头罩,一把罩在温蔷薇的脑袋上。 温蔷薇只觉两眼一黑,感知到自己被抬进了车子的后备箱,硬板撞得她生疼。 她心里彻底慌了,陷入巨大的绝望。 第3章 这恋爱狗都不谈 不知车辆行驶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温蔷薇在后备箱滚了一圈。 开车的混子骂骂咧咧继续前行,过不久又是一声巨响,被迫逼停他。 外边传来很大的动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预感应该是救兵到了。 没过多久,后备箱被打开,有人快速解开了她的头套。 外间已经是夜,亮起来的路灯悉数打进女子的眼底,混着她莹莹的眼波和双颊的泪痕,特别惹人怜。 肖灿如临大敌,赶紧将她扶起来,边扶边喊:“嫂子,大嫂!一定要说我十分钟内赶到的好吧?我跪了!” 他刚执行完任务,就被一通国际电话摇到这里来,说是温蔷薇有危险。他看了下定位,哀嚎:“大哥,这不就在你家门外吗!摇你家保镖是不是快一点?” 可手机只剩忙音。 肖灿将温蔷薇安全地送回家,随后亲自把那两个混子押上车,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去哪儿,只好给肖书桥打电话。 “法治社会,别动私刑就行。”肖书桥似乎心情不好,说风凉话。 肖灿:“我知道,可你还是没说我把他们送去哪儿……” 肖书桥正和尤知晓超吵架,没多讲撂了电话。 肖灿盯着暗掉的手机屏幕碎碎念了几句,抬头,发现车子不知不觉绕回了基地,决定先把两混子隔离一晚再说。 看肖灿推着两个人下车,有人过来敬礼招呼,上下打量着鼻青脸肿的混子问:“肖队,这两货看起来不像能当间谍的……难不成,抢了装甲车?” 肖灿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说,他亲自出动,是因为一个女人被打了两耳光…… * 温蔷薇睡眠浅。加上受了惊吓,即便周边重重护卫也睡得不安稳。 夜半时,一只滚烫的手抚上脸庞,她瞬间惊醒,在床间挣扎了好几下。 肖响摁住她,定定两个字:“是我。” 见他,温蔷薇眼里的水珠子毫无顾忌掉了下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扑进男人宽厚的胸膛。 肖响安抚地拍了女孩几下,随后抬起她的脸,一一将脸颊和眼角的泪水吻干净,动作小心翼翼,完全的铁汉柔情。 温蔷薇感觉这比镇定剂还好用,当即化了防备、软了身体,顺着肖响的吻稍稍抬起下颌,最终配合地唇齿纠缠。 肖响将这一路的紧张和风尘仆仆都化作了这个绵长的吻,全部告知了温蔷薇,尽管他什么都没讲。 气氛越缠越烈,男人的手顺着熟悉的曲线摸索。眼看情到浓时,他用最大的克制撤开,嗓音有了低哑感:“你受了惊,我不动你。”但额头还是抵着她的。 温蔷薇闻着他粗重的气息,想说自己没那么娇气,但又迫于女孩应有的矜持,只得顺着点点头。 “那你洗澡去。赶一天路,臭死了。”她因憋气红着脸,拍拍他。 肖响听话地起身去洗浴室,进去了才发现洗漱衣物忘拿,但无所谓。他倚着门板松口气,心底莫名出现两个字:幸好。 温蔷薇生性被动,在一起那么多年,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聊胜于无。当时看着来电,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接,却听见她的惊声尖叫,回程是立刻的。 因为是临时行程,国内说直升机协调停机坪有困难,他直接让自家老爷子去交涉,也不管事后会不会挨骂。 可他所有的天人交战,在温蔷薇放下戒备抱着他熟睡的那一刻,统统值得了。 * 温蔷薇是听着肖响强有力的心跳声睡着的。 醒来后便看见新闻,说响城即将迎来大动静。 原因是有市民当街被两个歹徒行凶,响城风气恶劣,令全市震动。为此,现在的领导班子面临大换血,新来的一把手也在一夜之间内定好了,据说一上任便会开始严打。 温蔷薇滑着手机屏幕,看看此刻还在酣睡的某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或许是被甜蜜冲昏了头脑。吃早饭时,温蔷薇才想起昨晚尤知晓约她去酒吧的事情,可她失约了。 她边吃早餐边给尤知晓去电,“我昨天有点突发情况,你怎么了?” 因两手无空,温蔷薇开的扩音,于是整个肖家的佣人都听见了尤知晓歇斯底里的哭声—— “我要和肖书桥那个混蛋分手!”女孩激动控诉。 温蔷薇显然已经习惯这场面,轻描淡写反问:“你的腿不想要啦?” 尤知晓哭得一愣,“要啊,”而后接着哭:“打断吧,不要了!这恋爱狗都不谈!” 温蔷薇这才重视起来,若有所思道:“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帮你搬家了啊。” 得到尤知晓的首肯,温蔷薇很快将她藏了起来。饶是肖书桥的手段,一时半会儿也没找着,只好找到槐墅来,进门就问正埋头画画的温蔷薇:“嫂子,我得罪你了么?” 青年男人打扮得体,言谈间彬彬有礼。可温蔷薇知道,那张面具下藏着一颗禽兽的心。 “没得罪。” 温蔷薇头也不抬回了一句,视线还是在电子画板上,两手涂涂改改。 肖书桥扯下唇,“那敢情好,”他讲:“我看知晓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还以为你将她藏了起来。既然没给你添麻烦,请叫她出来吧。” 他肖书桥都摸不到底的地方,只能是他大哥的地盘了。 温蔷薇则在心中默默赞,不愧做生意的,这说话艺术,随随便便两句都是能上谈判桌的程度,但温蔷薇不吃这套。 “这一秒,得罪了。”她抬头微微一笑,眼角挤成月牙。 肖书桥噎了口气,微眯着眼,看着电脑桌前装无辜的女人。她粉黛未施,脸上还有些红肿,明明应该愤慨,却满脸好气色。 “呵。”肖书桥莫名冷笑出声,“最近我手里得到一点资料,一直没个主意,到底要不要给大哥看。要不,嫂子先看?” 温蔷薇终于斜睨肖书桥一眼。 等她看完U盘里的东西,温蔷薇表情僵硬,好一会儿没说话。 肖书桥懒得再废话,“地址。”他言简意赅。 温蔷薇这才不情不愿地在平板上写下一行字。 临走前,肖书桥为了宽她的心说:“嫂子放心。若非必要,我也不希望大哥不开心。往后知晓还有需要照顾的地方,大哥身边是你,我更放心。”说完,男人翩然而去。 临走还要敲竹杠,让她帮着照顾尤知晓!温蔷薇差点吐血当场。 温蔷薇很久没受过谁的气了。 晚饭时刻,肖响回来,她还面色郁郁。 肖响问佣人,“小姐的画又被吐槽了?” 佣人摇摇头回禀:“下午二少爷来过。” 肖响顿时悟了,边解袖扣边朝温蔷薇走,随即在她身边坐下,拉过盛着牛排的盘子一点一点耐心切,再习惯性地喂到女孩嘴里。 温蔷薇张嘴,吃完一整盘才勉强晴了脸,对肖响说起肖书桥强行要人的事情。 肖响不仅不帮忙,还打趣她:“谁不知道,我家养的蔷薇刺儿尤其多。他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你松口?” 温蔷薇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她被某些见不得光的资料威胁了,只好佯装捶肖响一拳,避重就轻。 “我有这么不通情达理吗!”她稍稍抬高音量:“我只是做做样子,让肖书桥尝尝失去的滋味,这样他才会珍惜知晓。谁会真撺掇他们分手?” 肖响的胸口挨了一拳,眉头顿时纠结。他捂着心脏,面容渐渐扭曲,半弯下腰。 温蔷薇这才想起他做过心脏手术这件事,急忙跳了起来,蹲下身打探肖响的情况,手足无措的模样。 见状,肖响失笑,顺势捧起她的小脸重重啄了一口道—— “你刚刚的表情,好像我就是全世界你最爱的人。” 全世界……最爱的人? 温蔷薇眼底的光,忽然像盛了水似的,明晃晃。 第4章 全世界最爱的人 全世界最爱的人…… 曾几何时,她也对一个男孩这样说。 温蔷薇之所以喜欢漫画,是因为可以天马行空地构筑一个不存在的世界。 高中时代,她最喜欢的课便是历史,听唐宋元明清的繁华与衰落。 十六岁那年寒假,她独自去了西南部的一个小城。那里有响城根本见不到的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上屹立着一座叫莲池庵的破败寺庙。 听说四百年前,明朝最后一位君王跋山涉水来到此处,枯守空山,了却残生。 究竟要有怎样的智慧与胸襟,才能在见过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后,都能一一放下,遁入只剩枯枝败叶的寺门? 怀着想象,温蔷薇对这座莲池庵向往得紧,谁也没通知即刻启程。 她自小独立惯了,不常让家人费心,以至于她去哪儿基本不会遭到过多阻拦。 在往南的火车上,她一边看攻略一边嗦泡面,完全没注意身边的位置坐着什么人。直到她和对面下铺的手机同时传来视频声:“去往莲池庵最大的注意事项,就是山势陡峭……” 温蔷薇的泡面正嗦到最后一口,她一顿,抬头望去。 对面的乘客也正好朝她看过来。 一个长相斯文、单眼皮,皮肤稍显白皙的男孩子,看样子比她大几岁。车厢里开了空调,他脱了冲锋衣外套,半叠起来放在床头做靠枕。 “你也去莲池庵?”男生先开口。 温蔷薇外貌斐然,小小年纪便已出落得亭亭,在学校不乏有青春期小男生搭讪,所以没显得多紧张。 “唔。”她赶快嗦完最后一口面,支支吾吾地应:“不过我没带冲锋衣。” 男孩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叠在床头的外套,笑,“观察力还挺强,不容易被拐卖。” 两人交谈之下,发现户籍地都是响城。一个在 A中,一个在 B中,相隔不过两条街道。她高一,他高三,为了减压才决定来一场旅行,或者说修行。 “你叫什么?我叫邹时了。”轰隆隆的铁轨音下,男孩主动报家门说。 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许多巧合,与一个不够幽默的玩笑。 那时温蔷薇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 后来才明白全世界善男信女的故事,都源于巧合或玩笑,她没什么特别,只是当时的她身在局中并不明白。 连续二十几个小时的朝夕相处,温蔷薇与邹时了因为无聊开始了谈天说地,最后意外发现喜欢的动漫与课程也是一样。 他们甚至关注了同一个文艺博主,喜欢同一段词—— 少时读了快意恩仇的书 便想日后当如侠客般才叫脱俗 雪山飞狐 十六载绝情谷 爱恨都要用一生做赌 …… 尤其那句——爱恨都要用一生做赌。 去莲池庵有一段必须登顶的上山路,温蔷薇因为准备做得不充分差点失温,夭折在异山之中,是邹时了用外套和体温救了她。 回到响城后,为了报答救命恩,温蔷薇主动去 A中找到了邹时了。 没费什么力气,因为他很有名,常常是年级第一。 就这样,温蔷薇开始了与邹时了的不间断联系。她常常会绕远路,去男孩的校门口等他在晚自习。碍于学业为重,两人什么都没说,但有些感觉心照不宣。 温蔷薇满十七岁那日,正赶在邹时了高考前夕。 他有点压力,怕发挥不好,温蔷薇以过生日为名,将他拉出来放松心情。 邹时了给温蔷薇准备了礼物,一套她最喜欢的漫画,很多册已经绝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东拼西凑找到的,代表他为这个生日早早就在准备了。 这份礼物在外人眼里不够厚重,至少配不上大家眼里的温小姐,但温蔷薇却从未感受过这样十足的心意。 接近她的男孩,要么图她的美貌,要么图她的家世,只有邹时了,什么也不图,就希望看见她开心。看见她眉眼弯弯,他就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所以看见厚厚一打漫画书时,温蔷薇的心脉淌过了一种过于强烈的欢欣,以至于她抛却青涩,主动踮起了脚尖。 邹时了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下意识避了,令女孩吃惊。 吃惊过后,浮上温蔷薇心底的还有耻辱。这是她第一次悸动,也是她第一次主动,自信满满,得来满腔失落。 女孩眼窝浅,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 邹时了急了,赶紧解释自己不是拒绝的意思。 “你还小,念书重要,我不能让你分心。况且,余生那么长,太多的花花世界等着你去探索。现在觉得我好,将来我不一定是良配。蔷薇,你的心意我明白……” “那你的心意呢?”女孩微微揉了揉鼻子。 “大道理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她执着地追问。 眼看她的眼泪摇摇欲坠,邹时了确实心疼,被逼得没办法了,才道:“我的心意,从火车上初遇开始就没变过,甚至越来越多,可……” “那没什么可是的了。”温蔷薇破涕为笑,霸道地宣布:“等我十八岁,高考完毕,我就在你身上纹我的名字。向全世界宣布,邹时了是温蔷薇的。” 说完不等邹时了回答,她兀自吹熄了生日蜡烛,而后双手合十许愿:“希望我成为邹时了全世界最爱的人……并且他将永远爱我。” 这句话看似浪漫,没想有日竟成了诅咒。 或许对未来有了期待吧,那年高考,邹时了发挥得异常好,一举夺下省状元之名。 状元名加身,出生清贫的他也仿佛有了底气般,在离开响城时正儿八经地对温蔷薇承诺:“我在京市等你。” 因了这句话,温蔷薇对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原先她在班级中游徘徊。短短一年时间,她名列年级前茅。虽够不上清北的门,但一般的 985、211,问题不大。 两个年轻男女沉浸在即将抛却束缚,在京市相依为命的幻想中,全然忘了老天最不爱看大团圆。 温蔷薇十八岁那年,邹时了特意从京市赶回来为她打气,两人相约在母校常去的小花园见面。 可温家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们看不上邹时了的乡镇背景,不信他能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于是棒打鸳鸯,将温蔷薇反锁在卧室。 那晚响城迎来一场特大暴雨,邹时了应该等了一夜,手机也联系不上。暴雨冲刷后的旧墙,因年久失修倒了下来。一个前途无量的、璀璨的生命,被那一堵墙埋在了土里,再也不见天日。 温家除了温蔷薇还有一个儿子,温阳,是温蔷薇的弟弟。温父素来重男轻女,虽然在物质上没怎么亏待过温蔷薇,精神上给的却极其匮乏。 原本温蔷薇和温家人的关系就不太好,邹时了事件过后,更是极速恶化。 二十二岁那年,温蔷薇大学毕业。温妈妈出面,试图修复和温蔷薇的关系,主动告诉她一个秘密—— 当初邹时了死后,邹家人为了得到一笔钱,将他的心脏捐给了某势力滔天的权贵。响城升地级市之前,不叫这名儿,为了他,改了。 只因风水大师说那个权贵出生不久,波折颇多,是个容易夭折的命格,需用一座城市的运脉来帮他镇。 后来温蔷薇略一调查,这位权贵,就是她才认识不久的、她眼中“只是有点钱”的肖响。 这也是为什么,认识肖响没多久,她便搬来和他同居的缘故。 一来,她将对邹时了的遗憾转移到了肖响身上。 二来,她为了摆脱温家。 * 是夜,整幢槐墅都熄了灯,除了主卧灯光暧昧。 肖响喜欢开灯的恩爱,喜欢看身下那张酡红的脸、以及因他而迷离的眼。平日她讨饶时,他进击。她难耐时,他采取细水流长,就不肯给个痛快。 只是今晚温蔷薇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在想什么?” 肖响重重给了温蔷薇一下。 她觉得疼,干脆呻吟加耍赖地将他掀开。 “我不想……”她直来直往。 第5章 哪家酒店私密性好 温蔷薇装作没看见男人的脸色正一点一点冷下去。 这显然不是第一次,她有经验。 温蔷薇推开肖响,边下床边嘟囔:“突然想起稿子没画完,心里搁着事儿投入不了。” 男人翻身到一旁,两手枕着脑袋,用克制的目光盯着女孩的背影。 她坐在床边随手套上吊带,调到恰好的灯光让她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荧光。荧光上覆了一层薄汗,是他刚才的功劳。肖响眯着眼不知想什么,久久没有动静。 温蔷薇心虚,此时也不敢和他搭话,自己硬着头皮抱着平板去了书房。 不知是深夜适合灵感涌现,还是今天又想起故人的原因,温蔷薇画得很顺畅,每一笔线条都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犹豫。 没多会儿,浴室终于传来洗漱的声音,这代表肖响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温蔷薇暗自松了口气。 并非她矫情,实在是个性作祟。她没办法在想起邹时了的同时,还能在肖响身下尽情地承欢。 年少时的感情比白纸还干净。 她本以为自己的身子只会给那个记忆中的男孩,偏命运弄人。 所以床底之间的每一次走神,温蔷薇都有种亵渎过往的感觉。尽管肖响带给她的欢愉是真的,但欢愉里夹杂的愧疚与遗憾也是真的。 “我总觉得,你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肖响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他站在桌边打量温蔷薇笔下的人物,语气懒洋洋地。 温蔷薇抖了下手,线条歪了,一绺头发从耳边掉下了也不自知。 肖响没放过沉默的她,追着问,“一直是同一个形象的话,你的粉丝不会腻吗?” 他语气平常,可温蔷薇就是听出了其中的若有所指。但五年时间,她已经将“装傻”这项技能灵活运用。 “众口难调啊,”她面不改色道:“我画画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想取悦自己。” “可我腻了。”肖响紧跟着接了句。 温蔷薇没招架住,终于懵懂地抬起了头,仰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肖响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缓缓重复:“我说,我腻了,温蔷薇。”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生怕她听不明白—— “我可以装傻,你不能当我真傻。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我不想探听你和他的故事,毕竟年轻的时候,谁都有故事。但你既然要藏,就把他藏好,时不时拿出来在我面前演深情,似乎不太礼貌?” 温蔷薇傻了,这是肖响第一次在她面前表演咄咄逼人。 良久, 温蔷薇语气弱弱的,“我藏挺好的啊……我甚至连名字都没向你提。” 所以这是承认心里还有别人? 肖响气滞,眉头皱得不行,明明他早清楚答案,可亲耳听她讲,他莫名有种想杀人的感觉。 眼瞧着肖响的脸色越来越青,温蔷薇搁了平板和电容笔站起来,用手展开他纠结的眉头安抚,他不为所动。 她想了下,觉得还是原始的办法才行,于是用方才被他咬得还嫣红的唇印过去,可男人的嘴就跟两块铁片一样,怎么撬也撬不开。 “这算什么,将就?补偿?”肖响稍稍推开故作热情的女人,冷嘲。 五年时间,温蔷薇已经被他养出了正宗的小姐脾气。 他生气,她一般还是要哄的。可他要是不受哄,那不好意思,她要不耐烦了。 温蔷薇:“你干嘛?大晚上抽风,我就是身子不舒服而已,非要上纲上线。行,来,” 她耍混,动手把刚刚才穿上的吊带半褪掉,边褪边豁出去地讲:“你上次不就想在书房?正好……” 说着,她主动拉过男人的手放在自己恰好的曲线上。 肖响心里的无名火燃得更厉害了。 他顺势将她一推,温蔷薇被迫坐上办公桌,底部一片冰凉,冻得她哆嗦。 肖响半幅身子压了过去,这个动作正好将娇小的女人圈在怀里。桌上的平板、笔、草稿纸和一系列东西悉数被扫到地上。 温蔷薇不期然偏头看了眼柜镜,窥见了她和肖响的姿势,才发现此情此景已经超出想象的火辣,她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要、要不然还是回房……” “间”字还没落下来,肖响的声音先落了。 他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只伏低头在她耳边轻描淡写地讲:“我没那么贱。” 说完,他扔下衣衫不整的温蔷薇和一地狼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砰一声门响,吓得温蔷薇肩膀微微瑟缩,看着紧闭的书房门久久回不过神。 传闻中的肖响,是魔鬼、是罗刹、是轻易惹不起的人物。多少女人趋之若鹜,还有传言说,送上门的不仅女人。 可兴许是肖响打一开始就没对温蔷薇怎么施压的缘故,她似乎并不怕他。 从头至尾,他对她采取的都是诱哄政策。 譬如最初的那个吻,在槐墅逼她画稿的那日,两人吻到床上后小丫头才知道后悔。肖响又哄又骗,什么轻点,就进一点,那种全天下男人通用的鬼话,他是一句也没落下。 偏偏温蔷薇行事看着大胆,骨子里却单纯,未经人事的她被亲得晕晕乎乎。加上他全程都询问她的感受,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宁愿压抑自己也要用手护着她的脑袋,种种行为…… 都让温蔷薇陷入了一个错觉:那个叫肖响的、能呼风唤雨的男人,是她的裙下之臣。 不管他在外面如何耀武扬威。一旦回到她身边,他就只是个竭尽所能哄女朋友开心的普通人。 以至于她忘记了,他的杀伐果决。 院子里传来汽车嗡鸣的声音,温蔷薇彻底回神。 她略整理了下自己跑到落地窗边,正好看见肖响绝尘而去。 分明大夏天,室内也常年恒温,可温蔷薇孤单单地站在窗边,摩挲几下起了鸡皮疙瘩的肩膀,莫名觉得冷。 * 肖响开车绕着槐墅附近的道路转了一圈,没有目的地。 他那两个弟弟,肖书桥怕是早搂着尤知晓睡好觉去了。至于肖灿,没任务的时候倒是喜欢夜生活,但他的狐朋狗友肖响不想应付。 思来想去,他就着屏幕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他连寒暄都没一句,直道:“我来接你。” 肖响驱车到学校,女寝已经关灯,姜白白只能就着手机的灯光简单收拾,偷偷溜下来。她一眼就看到正打着双闪的黑色越野,飞快跑了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笑颜如花。 “肖总。”年轻女孩脆生生叫。 结果接到了姜白白,还是不知道去哪儿,于是两人又在大学城附近兜了会儿风。 直到姜白白大着胆子说了当晚的第二句话:“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肖响的目光通过仪容镜打过去,姜白白慌忙解释:“肖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您似乎心情不好,这样一直开赌气车不安全。” 谁知男人的脸色更黑了。 看,连刚认识不久的人都知道为他的安全着想,槐墅里那个跟了他五年的女人简直没心没肝。 “肖总?” 姜白白看他不说话,猜不清他的意思,试探着又叫了声。 肖响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问了句:“附近哪家酒店私密性好。” 姜白白:“啊?” 第6章 出轨 肖响选了半天还是去了自家酒店,破晓。 倒不是怕曝光,而是怕其他地方脏。 破晓酒店旗下还有破晓等一系列娱乐场所,包括酒吧,都是由肖书桥做主开发,专供各达官贵族、小姐少爷们玩耍的地儿,私密性极高。 姜白白家境贫寒,靠拿奖学金度日,第一次住五星酒店。 酒店经理将肖响从专用通道引入,姜白白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眼睛不敢四处乱看。 等进了套房,她才如刘姥姥逛大观园般,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女孩的表情没逃过肖响的眼,他觉得有些好笑,“你好像很容易满足。” 姜白白一听,目光收敛了。她拽着门框站在原地,怯生生地看着肖响松衬衣扣子。 看见她的表情,肖响放松了点表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讲:“你说的,休息,而已。” “那为什么不送我回宿舍……” 肖响:“我有我的理由。” 姜白白点点头:“肖总不想说,我就不问。” “太听话不是好事。”肖响多嘴点她一句,“以后自荐枕席的事情,不要做了。” 她是合作伙伴送给肖响的礼物,他收了,但一直没碰过。收她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她脸上一颗细痣,生在了恰好的位置。 肖响想起什么,点燃一根烟。他其实不怎么爱抽烟,除非心烦。 袅绕烟雾间,姜白白的面容更加梦幻了。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女孩究竟像谁多一点。 “生活所迫。”姜白白声音讷讷。 肖响:“我见过的每个女孩子都这样说。” “真的!”姜白白有些着急,似乎怕他误会什么:“我是农村的,还是单亲家庭。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一直勤工俭学。没想到我妈突然一场大病……” “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 “可对我们这些没出社会、找不到好工作的人来说,这是最快的方式。” 谈话到这,一根烟将好燃尽。肖响把烟头碾灭,心间的愁绪终于少了些。 “你需要多少钱?”他问。 姜白白失笑,“还以为您会直接说,给你一百万,blabla……” “我不是慈善机构。” 肖响绷着脸的时候,连声音也是绷着的,怪唬人,姜白白不敢开玩笑了,室内突然陷入没话讲的死寂。 套房是两间,里外都有床。看肖响打算睡外面的意思,姜白白咬着唇默不作声往里面的房间走。 快到门口时,男人的声音又传来—— “你有没有男朋友?” 姜白白转过头,看着肖响,不明白他的意思。 肖响:“我的意思是,很喜欢,很难忘的那种。” “没有。”姜白白回答得很肯定。 肖响若有所思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对,没错,他不应该只找身子干净的,心也要干净才行。看着他,想着别人,这样的屈辱怎敢让他来承受? 那便从今日开始吧…… 他既然能养好一朵花,就能养好第二朵,第三朵。 他要用实际行动让温蔷薇明白,温室的土壤不仅对她开放,同时也可以给别人养分,只要他想。 * 破晓酒吧。 肖灿玩骰子输惨了,台上实时地传出一句:“今晚全场由肖公子买单!” “膈应谁呢?”肖灿拿酒吧老板出气,“合着不输,本少爷就没买过单?” 酒吧老板点头哈腰,“是是是。”接着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DJ换了。 音乐戛然而止,肖灿瞄了眼新上台的:“这看着顺眼多了。”酒吧老板这才安心退下。 肖灿抬腕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好不容易休个假,不能浪费。 可骰子他玩儿腻了,闹哄哄的环境呆久了,他也觉得鸡肋,遂起身要走,被一个小弟拦住去路。 小弟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肖灿以为听错了,顺势给对方一脚,“长没长眼啊?谁他妈都能认作我哥?” 小弟又疼又憋屈,“真的!” 他指天发誓,“酒店的人还给我看监控了,我立刻想着给三少爷送第一手资料!” 肖灿一愣,摸摸下巴。 别说小弟震惊,他也震惊。 在圈子里,蔷薇姐的名号可是比肖响的还响亮。因为大家都知道,肖家大少爷不轻易动怒,一般不会惹到他头上。可若事关温蔷薇,不死也去半条命。 前阵子听说有两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扇了她两耳光,弄得全市震动。 这件事还是肖灿亲自出的头。 在温蔷薇没出现之前,肖响身边也有女人,不过都属于银货两讫的那种。每个女人都目的明确,要名、要利、或者要前途。只要干净,并且肖响看得上,他也出手大方,大家好聚好散。 后来听说有个女人在肖响身边呆了一年,肖灿才起了兴趣,想方设法见了正主一面。 见过温蔷薇后,肖灿恍然大悟,深知这第一大嫂的位置从今而后怕是有人坐了。 肖响也顺着剧情发展,再没出过什么花边新闻,一心在家里养“花”。 可今晚,那小弟竟然说,在自家酒店看见了肖响带女人开房的画面,这威力堪比原子弹爆炸。 “我不接电话呀因为我有病!我有什么病啊我有神经病!我是神经……” 夜半,尤知晓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发现来电是肖灿。 尤知晓刚要滑动接听,肖书桥先她一步抢过手机,语气不善对怼肖灿:“你最好有什么非得现在说的事情。” 肖灿在电话那头抓心挠肝地,直喊:“二哥,救救我、救救我,我有心事睡不着。” 肖书桥:“脑子是个日用品,不要把它当作装饰品。”损完,他直接挂断。 肖灿哪里肯罢休,开始一条一条地给尤知晓发长语音—— 肖灿:对不起,我憋不住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不许说出去!因为这有可能要了我的狗命。 一听有秘密,尤知晓就精神了。她悄摸把手机藏在被子里,关了静音打字回复:拿命来! 没多久,手机嗡响一声。 尤知晓看完信息,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卧槽,响哥出轨了?!” 第7章 逢场作戏 尤知晓不自在极了。 除了逢年过节,她很少与肖响一起吃饭,因为她怕。肖响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比肖书桥的城府还可怕些,她一般都敬而远之。 一想到这,她不禁感慨温蔷薇的心理素质忒好了,就这,还敢时不时地作妖让肖响不高兴? “你那个直播公司搭好了吗?”饭间,肖响突然问肖书桥。 肖书桥用餐巾优雅地抹了下嘴角,肖灿看见,心里默默“咦”了一声。那家伙,又有坏主意要打了。 “公司早弄好了,正逢人才吸纳的时候。有几个漂亮的可造之材,被秦端午截胡了。”肖书桥说。 肖灿看笑话,“还有人能从二哥手下溜走呢?” 肖响喝一口红酒,别开眼想了会儿,“先礼后兵,没错的。你给他送礼,他回过味儿来,感激便罢了。不感激,便做了。” 肖书桥似乎也是这意思,淡定地:“嗯。” 肖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那就是一个顺水人情,偏就他没有经商的脑子。幸亏他不至于太傻,知道干体力活儿,额外再巴着两位哥分点红,也够衣食无忧。 末了,“有个叫姜白白的,你看着安排一下。”肖响云淡风轻说。 一时间,尤知晓和肖灿的耳朵都尖了。 毕竟是肖响带去酒店的女孩儿,肖书桥早做好了背调,当然知道说的谁,当即应下:“那女孩儿资质不错,高中时得过校园歌手的奖,做个小粉红没问题。” 尤知晓戳着盘子里的饭菜,食之无味,心里为温蔷薇打抱不平:看来传闻是真的。 否则今天家宴,温蔷薇怎么可能不在场,男人就是喜新厌旧! 抱着愤慨,散席时尤知晓起身很快,肖灿拉着肖书桥走在后方,压低声音问:“大哥当着你家那口子提别的女人,就不怕她告状?尤知晓出了名的嘴不严。” 肖书桥轻轻瞄了他一眼,肖灿噤声。 “嘴不严,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坏处。”肖书桥说。 肖灿回味了一下这话的意思,脑门一拍,“卧槽,对上了,对上了。敢情和我们都是大哥 play的一环?让我俩知道,不就是让家里那位也知道吗……以此开启正宫娘娘吃醋的剧本。” 肖书桥:“脑子终于不是装饰品了。” 肖灿嘴角抽搐,“城里人会玩。” 上了车,尤知晓还义愤填膺,让肖书桥不许管外头那个小狐狸精。 肖书桥没依着她,只说了四个字,“公私分明。” 尤知晓当然清楚肖响发话的份量,图嘴上快乐罢了。她稍稍平复心情,“响哥也是,睡都睡了,就不能直接给人家钱吗?还让人抛投露面替你们打工,看来是走肾不走心。” 肖书桥为了让这出戏演得更逼真,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添油加醋:“恰恰相反。”他淡定地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哪个正经女孩子不想有份好工作?捧她做一个小网红,有钱、有面,还有闲。大哥约莫是上了心,才帮她打算。” 尤知晓彻底没话说了。 偏偏好死不死,温蔷薇给她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出来逛街—— 温蔷薇:稿费到账,约吗? 肖书桥看她愁眉苦脸的,猜到是谁发的信息。男子兀自挑眉,深知好戏要开场了。 * 商场。 温蔷薇胳膊肘上的购物袋快挂满了,不过其中一半属于尤知晓,虽然是她买的单。 她向来大方。用她的话说,这辈子是来享乐的,所谓的成家立业,在邹时了死后,她早就没了这念头。 所以这些年下来,她几乎没存款。跟着肖响以后,她花钱更是大手大脚,有今天没明天地。但也因为心态好,她的脸与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相比,完全没有痕迹。 “够了够了,”尤知晓拉住似乎在发泄什么的温蔷薇说:“家居用品我用不着,肖书桥刚差人换了批新的。” 温蔷薇这才作罢,转头却又看上了正在搞活动的金店,“你说的,黄金保值,去看看?” 尤知晓怀着心事,连她最喜欢的东西也没了兴趣,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说:告诉她,别让她被渣男蒙在鼓里。现在年轻,还有重新开始生活的余地。 一个说:拆人姻缘下地狱。别人的感情,怎么处理是别人的事情。你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最后第一个小人打赢了,尤知晓拉住温蔷薇的衣角—— “蔷薇姐,我们找地方坐坐?我有话对你说。” 咖啡店。 尤知晓生怕自己后悔,用最快的速度把来龙去脉向温蔷薇阐述了一遍。 温蔷薇喝的果汁,她微微埋头,咬着吸管沉默了一会儿问:“漂亮吗?” 尤知晓:“我没见着。不过大哥身边的女人,姿色肯定不差?” 温蔷薇居然笑了下,“我不就是例外?” 尤知晓无语,“你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不是,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温蔷薇唇边的弧度更大了,“好啦,”她反过来劝慰小丫头:“逢场作戏,没什么的。我没天真到,期望肖响这样的人,一辈子身边就我一个女人。实在不行,他哪天开口甩了我,换你养我?反正肖书桥也有钱。” “养你没问题,可是,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尤知晓细细打量对面的女人,企图从她脸上找到蛛丝马迹,“你这么淡定,仿佛心里对大哥一点爱意也没有……” 爱…… 这个字眼,对如今的她而言过于奢侈了。 十八岁那年,邹时了为了给她过生日才回的响城。是她爽约了,是她让他在雨中苦等一晚。如果她拼命抗争,宁愿摔断腿也要从封锁的三楼跳下去,或许邹时了不会死…… 她对邹时了,除了年少时最纯粹的情意,还有可铺天可盖地的愧疚。 自他之后,她觉得自己不会爱了。 至少此刻,她并不想评断自己对肖响究竟是什么感情。 因为打一开始,她接近肖响的动机就不纯,凭什么要求肖响干干净净? “况且,我看着也不像逢场作戏呢。” 尤知晓慎之又慎地加上一句:“响哥特意招呼肖书桥,给那女孩安排工作。他们这样的人,最擅长的是用钱解决问题。安排工作?蔷薇姐,你懂的。” 温蔷薇杯底的果汁顿时喝不动了。 第8章 鬼话连篇 自打混混儿事件后,温蔷薇主动用上了司机。 肖响还夸她,说她这点好,吃一堑长一智,不是顽固不化的主。 “自由与生命相比,我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她佯装懂事地讲大道理。 肖响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又想要什么了,说。” 她一般开始自夸,就是心里有了想法,要趁机敲他一把。 温蔷薇笑得贼兮兮的,一双眸子装了秋水似地望着他,溺在他怀里说:“等你忙完这阵,陪我去旅行?我好久没出过远门了。” 肖响根本受不了她撒娇这招,“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 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鬼话连篇! 这句话应该是: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怎么都行。偏偏天底下女人不仅她一个。 回家的路上少了尤知晓,温蔷薇静下来,不禁联想起肖响装深情的种种画面,退一步越想越气。 于是刚踏进家门,她就跟疯了一样开始满世界搜寻肖响送她的东西。 珠宝、手势、装饰品……等等。还有一间阳光小屋。 小屋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冬暖夏凉,却从来不缺阳光。下雨时,她喜欢在里面发呆,晴天她也经常呆里面画画,因为还能看见满院子的蔷薇架。 这也是为什么,槐墅的房龄偏老、装修处处透着上世纪的风格,在年轻人看来略微过时,可她还是喜欢这里。 温蔷薇扔珠宝首饰的时候,佣人张嫂还没多想,毕竟两人别扭闹多了,她习惯了。 可眼看她四处找家伙要对阳光小屋动手,张嫂才意识到事情大发,赶紧给肖响打电话。 “让她砸。”肖响想也未想说,语气里竟然透着愉悦。 张嫂正手足无措,他嘱咐一句:“给她找仔细点的工具,只要别伤着。” 说完,某人挂断,嘴角的笑意已经到了压都压不住的程度,哪怕面前还坐着肖书桥和肖灿。 肖灿莫名其妙看着忽然开心的大哥,肖书桥则不一样。他直接将季度的股份分红书递过去,让肖响签字,边递边说,“上季度出差多,报销的部分有点超支。” 闻言,肖灿不经意瞄了眼分红书,看见了超支的数额,“不是,你这叫超支吗?你这叫贪污!” 谁知肖响连数字都没看直接签名了。 看着肖书桥翘了下嘴角,肖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二哥老早就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呢。他撺掇尤知晓向温蔷薇通风报信,惹得温蔷薇醋意大发,肖响心情一好,能在乎这点钱? 最后的小丑只有肖灿一个人。 肖响接连几个会,先走了。待办公室只剩下两兄弟—— “你敢算计大哥!”肖灿嚷嚷。 肖书桥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已。”说完也翩然离去,气得肖灿跺脚。 平日他挺机灵的。怎么在这两哥哥面前,他老表现得跟智障一样! 不行,这口气他必须出。转头,肖灿就给尤知晓打去电话,想告诉她,你男人算计了你! 熟知尤知晓直接给他挂断了。 尤知晓正在给温蔷薇发姜白白的照片,她千辛万苦才弄到手的。不看不知道,一看…… “是我看错了吗?蔷薇姐,我感觉这女的有点神似你诶!连鼻梁上那颗浅褐色细痣的位置都几乎一样。” 温蔷薇正好找到工具要对阳光小屋下手,尤知晓的照片和消息及时来了。 然后她缓缓放下了凳子。 像吗? 她左右端详。 一般人对自己的长相并不敏感,但尤知晓这么讲肯定有理由。于是她回到衣帽间,拿着照片,对着镜子左右比对。 其他还好,那颗细痣和侧脸时的微表情,确实有点意思。 “搞了半天是菀菀类卿的把戏,哈哈哈哈哈。”尤知晓跟当事人似地,自己开怀起来。 * 肖氏。 温蔷薇第一次来这里。 肖响的行踪不固定,因为肖氏是肖响和肖书桥、肖灿三兄弟一起办的,不是他的老巢,这里坐镇的是肖书桥。 肖氏下面涵盖了商超游乐园和各类娱乐场所,说是日进斗金都低调了,这些全靠肖书桥盯着,他确实是块做生意的料。 这不,当温蔷薇前来询问姜白白的行踪时,这块做生意的料也没放过宰她一笔。 宰的不是钱,而是—— “上次我说让嫂子照顾知晓,你没回应呢。”肖书桥坐在老板椅里闲适地讲。 温蔷薇抱臂眯眼,毫不忌讳地骂:“和你哥一个死德行。” 可她还是给了态度,“这点需要你知会吗?反倒是我应该说,如果有天你辜负了知晓,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当然——”她加上了前提:“如果那时我还在你哥身边祸国殃民的话。” 肖书桥努了下嘴,将早就准备好的姜白白的行程资料给了温蔷薇。 她翻开看,显示姜白白最近的时间,都在街头…… “卖艺?”她条件反射念出来。 肖书桥:“浪漫点,叫行为艺术。” 短视频火了以后,很多流量博主都这么操作,在街头展示艺能,只要引群众围观,再加上资本背后操作,怎么都能赚到一波小热度。 温蔷薇带着口罩出现在姜白白所在的街区,正是肖氏前不久打造出来的风情小镇,仿的是意大利。 姜白白本身也就二十岁出头,刻意很朴素,除了抹点提亮肤色的东西,几乎脂粉未施。 女孩站在达芬奇艺术花园广场上,用黄鹂一般婉转的歌声唱民谣。 比起其他五花八门弄噱头的歌手,她算是一股清流。 温蔷薇在心中啧啧,肖书桥够下本儿的啊,还给她弄了一乐队,什么吉他、钢琴、小提琴,现场通通不缺。所以比起一般的手机配乐,这种亲临音乐会现场、大气磅礴的感觉,果然吸引了很多民众驻足。 温蔷薇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刺探对手的,正要醉心地享受一场视听盛宴,谁知因为天气炎热,拉小提琴的男乐手拉着拉着,弦音开始刺耳,而后他整个人摇摇欲坠。 其他队员看见情况赶忙去扶他,演出暂停了一小会儿。 小提琴手没彻底晕过去,只是有些中暑的迹象。可场地占了,这里原本要租给某美食集团做展销会的。姜白白不想占用了资源,还灰溜溜而归,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演出,于是她站在原地踟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试试?” 一个女声突然从人群里冒出,姜白白循声望去。 第9章 他的朱丽叶 黄昏,温蔷薇戴着墨镜,从人群里站出。 不仅如此,她还掩耳盗铃地将脖子上的丝巾绕着口罩又围了一圈,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姜白白盯着不速之客,心里有股奇怪的预感。进了公司后,传闻很多,包括肖响圈养一个金丝雀,对她宠得无法无天等等……但她眼看着温蔷薇理了理裙子走过来,什么都没说。 温蔷薇:“手痒,拉错了别怪我。” 她语气却有些霸道,大概知道姜白白此时没有选择。 果然,姜白白点点头。无论如何,她此时感激居多。 温蔷薇就座,围观的人潮更壮观了。因为比起单纯地听音乐,看人救场的桥段明显更有吸引力,大家都等着瞧这个来自民间的女子,究竟是高手,还是小丑。 温蔷薇拎起小提琴,第一反应是先调音,而后驾轻就熟地搁在肩头。 她的眼珠在深蓝镜片的后方锁定素脸女孩,诚实道:“不过你刚刚那首民谣我不会,来首通俗的怎么样?《逆风》会唱么?” 温蔷薇喜欢看漫画,读书时期钟情一本叫《东京朱丽叶》的漫画,后来这本漫画被国内买了版权,改成了电视剧,主演也是她特别中意的演员。 《逆风》就是那部电视剧里的歌曲。 如果姜白白也有过少女时代,应该有印象。 果然,拿话筒的女孩点了点头,于是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手机下载曲谱,开启了夜幕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音乐盛宴—— 黑夜逆风细雨 梦想热情和我 痛苦却又甜蜜 Why-should-I-care-at-all 我不管别人的看法/却又想被人看见 你总是说出了盲点/有时候真是讨厌 信心已存放了许多/你不在却不好过 我只有一个感受 你真的真的 你真的够爱我 …… 刚开始,温蔷薇的手还是有些生,可因为有长达十几年的肌肉记忆,越到后面越熟练。 这首歌将她带回了最纯真的校园时光,原本她很享受。可当姜白白唱到那段“我不管别人的想法……”,温蔷薇莫名想起肖响来。 他很宠她,却总能看穿她的小伎俩和别扭的矫情,并且也以拆穿她为乐。 最初她很反感被看穿的感觉。 后来某次吵架,肖书桥难得劝说:“被对方看穿不好的一面,但他仍然不介意,还摸摸你的头说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你真的愿意失去?” 温蔷薇仔细想了想,她不愿意,于是才学会了偶尔也对肖响让步,哄哄他。 事实证明,只要温蔷薇做出一点点举白旗的行为,肖响顺着台阶就会下了,而后反过来哄她。什么心肝,宝贝,你就是我的全世界等词语张嘴就来。 很多时候,温蔷薇都想拿只录音笔录下来,好公布于众,让大家知道这个别人眼中生杀予夺的男人,私底下有多不要脸。 可肖响像是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每次都是边哄边把人往床上带。带着带着,她的大脑就会晕晕乎乎,随他颠鸾倒凤、小死几回……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录音笔…… 打住! 想到某些限制级画面,温蔷薇当即察觉脸上有了热度,差点拉错一个音,她闭眼迅速调整状态。 《逆风》这首歌经典的不是词,而是慷慨激昂的、让人感受到爱、梦想、与热血的曲。 加之,姜白白外表看过去柔弱,嗓音却有种超乎年龄的坚强,估计温蔷薇也是听出来了,才选的这首歌。 一曲到末,全场叫好,人群啧啧称赞,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姜白白弯腰感谢每一个观众,轮到温蔷薇时,她的腰刚低到一半,熟知迎来对方的冷嘲热讽。 温蔷薇:“鞠躬就不必了,” 她弯腰将小提琴搁了,站直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世上天才那么多,难道你真觉得靠一副老天爷赏的嗓子,就能混到娱乐圈这碗饭么?有时间多学学技能傍身吧,必要的时候才能救场,而不是靠别人。” 闻言,姜白白的脸顿时和她的名字一般,立刻白了下去。 人群里的议论声也更大。少数是夸温蔷薇活得人间清醒,更多的是骂她恃才傲物,打击别人的梦想。 姜白白:“我好像猜到你是谁。”她低声又卑微地解释:“我和肖总并非传闻里的关系。他帮我找工作,只是可怜我有一个重病在床的母亲。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个好人……” 温蔷薇:“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没兴……” 话没完,那小姑娘还挺有个性,居然抢断她,气势凛凛道:“因为我猜,能让肖总放在心上的姑娘,应该非常出色吧?起码,也会很善良。刚刚您拉的那一曲确实惊艳,可您比我想象中的傲慢。我确实对肖总有好感,却没打算耍手段。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对手是你,我不介意飞蛾扑火试一下。” 温蔷薇直接气笑了,“拭目以待。”她扔下四个字潇洒离开。 肖氏。 肖响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投影幕布上那个几日未见的女子,他的朱丽叶。 尽管她武装齐全,但她的举手投足早已深深刻在肖响的脑子里。 难得的是,肖书桥竟在一旁赞了句:“还得是嫂子。”他讲:“故意添这样一把火,姜白白红得更快了。” 他还以为温蔷薇是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花瓶呢,肖响迟早会对她腻的。没成想,她一直在藏巧于拙。不仅有才华,还有脑子。 “你把姜白白的资料给她看了?”否则温蔷薇不会多管闲事,应该是知道姜白白家境困难急用钱。 肖书桥本就没打算隐藏,“嫂子要的东西我哪敢不给。” 言谈间还是把锅甩到了肖响身上:谁让你管不了她! 肖响气滞,但事实确实如此。他敢做敢当,于是并未置喙多余的,只道:“找几个靠谱的公关,把舆论平息了。” 肖书桥起身,“了解。”他拿起手机,推门而出。 人一走,肖响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抹倩影上,似乎并没被温蔷薇拉的那一曲迷到,反倒是有些气—— 居然还会拉小提琴。 他竟然不知情! 第10章 说什么?说再见吗? 肖书桥打完电话回来,看肖响还在办公室坐着,忍不住提醒。 “哥,根据我的经验,女人都不讲道理的,”他说:“哄她还不行,还要哄得及时。你都离家三日了,再不回去,怕是要翻天。” 肖响无所谓地耸肩,“就得趁这次机会治她的毛病。” “这样啊。”肖书桥假装自己没看破,“那公关这波我建议不做了,让她吃点外界的苦头,自然知道你的存在有多重要。” 肖响睨他一眼,肖书桥比肖灿识相,笑笑退下了。 他一走,肖响的助理跟着来电,说有份文件需要及时处理,问他是寄到总部还是寄到槐墅。 肖响默了默,“槐墅吧。”他说。 隔日,总部重要会议前夕,肖响让助理回槐墅取文件,顺便斥责他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没随身携带。 助理有口难喊冤,boss,不是您让我寄到槐墅的吗…… 但他清楚,老板和蔷薇小姐正在闹矛盾,估计也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回槐墅的理由。这锅他不背也得背了。 不仅要背锅,还要承受狂风暴雨。 助理是全副武装进的槐墅,连雨伞都用上,生怕楼上扔下来一盆仙人掌、或者一把古董灯什么的。 “蔷薇小姐!老板让我回来取一份文件,劳烦张嫂开个门……”话喊到最后,连他都心虚。 不过助理的担心并非多余,楼上真的扔下来一盏台灯,幸亏他提前预判、身法不错。 得到预想中的结果,助理有条不紊地拿出手机拨打肖响的电话,并捏捏嗓子、刻意夸大其词:“老板救命啊!蔷薇小姐要弄死我!文件是取不了了,只得你出手!” 于是肖响才“勉为其难”、“不得不”回了趟槐墅。 他回去的时候,温蔷薇已经杀疯了。 眼看她都抛头露面地去找姜白白了,闹这么大动静,肖响不可能不知情。但他还是跟没事人似地,做自己的事,出自己的差,把她冷在槐墅算个什么意思! 他就那么笃定,自己不会跑吗? 她的胆子可不像尤知晓,不怕打断腿。 于是温蔷薇扔完台灯就开始翻箱倒柜地装箱,把属于自己的衣物囫囵吞枣般地往行李箱塞,连折一折的意思都没有。 张嫂联合其他佣人都来张罗,让她别冲动,好歹等先生回来再说。 “说什么?说再见吗?我没这么土。”气到深处,温蔷薇开始口不择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剩下大半个衣帽间都是肖响的杰作,她一点儿也不稀罕。等肖响的车开到槐墅门口,温蔷薇已经拎着箱子走了出来。 见她怒气冲冲地,肖响的方向盘没忍住打了下滑,心头滑过一丝陌生的紧张。 五年来,两人吵架无数,温蔷薇还没闹过离家出走,以至于他确实有将她冷在槐墅、长点教训的意思。 “站住!” 肖响火也没息,摁到空档便跳下了车,对着温蔷薇的背影发号施令着。 气头上的女人哪会理他?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跟聋了似地,移动速度甚至加了百分之五十,中途还不小心拎倒了箱子。 趁她弯腰捡的时间,肖响几个箭步过去,一把拽住温蔷薇的胳膊,眉心紧蹙:“闹什么?” 他还兴师问罪了。温蔷薇冷着脸,根本懒得理他,大力甩开男人的手。 肖响抿着唇,脸色也稍有些不耐烦,“你要走,是你的自由。但我有权利查看你带走了哪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给温蔷薇气得面红耳赤,直接将手里的手机砸到肖响的胸膛上,“谁稀罕你那堆东西!”她翻个白眼,尽量控制表情:“ok,检查,省得有人事后再来找麻烦,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说完,她主动放平箱子,打开了行李箱。里面都是贴身衣物和薄薄的夏日长裙。化妆品、护肤品之类的瓶瓶罐罐,她嫌麻烦,统统没要。 肖响的视线落过去,还真认真查勘的样子,看得温蔷薇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去。 “好了么?”一分钟后,她冷冷问。 “这不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吗。”肖响突然说。 温蔷薇的目光也落到行李箱里,错愕地寻找着,不成想身子陡然腾空。 “肖响!” 等她意识到什么,始作俑者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强行抱进了屋,“你就是我的。”他没脸没皮讲。 一路上看热闹的佣人很多,被肖响一个眼神吓退了,但温蔷薇还是觉得尴尬极了。 “放我下来!”她说着无用的台词。 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早在他妥协地将她抱起来时,就悄悄松了。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不能太快原谅。于是当肖响将她扔到主卧的大床上时,她还是滚来滚去地要下床。 肖响陪她发泄,假装追不到,吐槽:“怎么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温蔷薇中计,主动跳过来拍打他:“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好了。”看她赤着脚在地板上踩来踩去,肖响不再捉迷藏,顺势捞过温蔷薇的腰,牢牢摁在身下:“地板凉。”他说。 男人的目光忽然专注,深情款款讲。 温蔷薇被那阵深情的目光吸引,嘴唇翕动,好片刻才怼出声:“炎炎夏日,肖总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但她也确实不再挣扎。 肖响当然也意识到了她行为上的妥协,深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温蔷薇一愣,他接着讲:“除了会画画,会拉小提琴,会撒泼,会耍混,会……” “姓肖的!” 眼看她又要露出刺儿来,肖响见好就收,用额头碰了女孩的额头一下,话锋一转道—— “薇薇,我好想你。” 温蔷薇彻底丢盔卸甲。 “你想我吗?”肖响微抬起头,表情半分逼问,半分柔情。 情话一般都是肖响说的,温蔷薇只负责听。现在他突然要她给个态度,她觉得肉麻,实在讲不出口。 肖响自是了解她的。不过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顺着就往下忽悠—— “你要实在说不出口……用做的,也行。” 第11章 含笑饮砒霜 “做个鬼!” 温蔷薇脸色滴血,顺便把肖响的胳膊捞出来,推开他半坐起:“不要用碰了别的女人的手碰我。” “你还碰了别的男人呢。” “什么时候!” “以前!” 温蔷薇:“……肖响你真幼稚。” “我是幼稚,”男人重新将她压在身下,这回没有征求意见便霸道的吻了上去。 两唇相接后,他才含含糊糊地说:“因为爱情就是自私的。” 这样一罐蜜兜头浇进温蔷薇的心里,她再想矫情,也半推半就地顺着他,感受炽热的气息从唇移到耳侧、脖颈,再缓缓逶迤往下。 除了画画的时候,其余时间温蔷薇都懒得出奇,为此肖响将家里能换的一切都弄成了智能的,包括窗帘。 窗帘外层是白色蕾丝,里面层是密不透风的宝石蓝天鹅绒,不仅隔绝光线,还有隔绝杂音的效果。 夏天的裙子太好褪,偏偏肖响还是雷厉风行的个性,温蔷薇没几下就被剥得干净。 冷气喷在皮肤上,她有点不安,但没躲。于是肖响顿时觉得几日来的郁闷都消除完毕了。 因为面对他刚刚的问题——“你想我吗?” 她用最诚实的身体回答了。 大概连温蔷薇都没想到,自己对肖响的感觉如此强烈。他不过稍一撩拨,她便主动投诚。 她恍惚间明白,这好像就是人们常说的契合,可她不愿去深究。因为有的窗户纸一旦戳破,她怕自己的武装掉落,怕肖响得意,怕他再也不会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于是她只好将模模糊糊的情感,悉数用行为表达,例如用指甲毫无章法地抠肖响宽厚的背,轻轻怯怯地叫着平日绝不可能叫的昵称。 霎时,肖响额角青筋直跳,更加不管不顾。 没一会儿温蔷薇就开始晕眩,似哭似乐地。 完了她才终于醒了神志,小手抚上男人额角,引诱式地问:“我和她的声音……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这时候还有送命题,肖响可没功夫回答。 谁知她双手抵着他,做势要推开,他气急:“过河拆桥?” 她反问:“不敢回答?” 肖响也不是吃素的。仗着身材压制,但凡用点力,他就跟小山一般,温蔷薇拿他没办法。于是为了不吃苦头,她只能求饶,可显然效果不佳。 事毕,温蔷薇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肖响享受这种征服的感觉,终于好心情地和她聊天,说她傻,“我又没听过她的声音,怎么比较?” 温蔷薇嘟嘴,“难不成,你俩去开房是为了聊职业发展?” “职业发展都没聊,各睡各。不信你让老二给你调酒店结构,我开的是总统套,有两间独立的房。” “两间房能证明什么?你做归做,但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睡觉,所以才开的总统套,以为我不知道。” 肖响反应很快,“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和陌生人同眠,那我对你呢?” 温蔷薇噎住。 肖响:“多少个日夜,你把腿压我身上,一搁就是一夜,我说什么了?我有把你赶走吗?还不是老老实实贴过去,将你抱着。” 话已至此,温蔷薇再也讲不出三二一,两人算是和好了。 然后助理的电话,肖响也终于接了。 助理:“肖总,你该不会也被砸到脑袋了吧……波兰那边还在等您视频会议呢,您不来,没法儿开展啊……” 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回来拿文件的。 烽火戏诸侯啊! 肖响匆匆赶到总部,现场全是金发碧眼的,他的主营业务基本都在国外,吃大盘。肖氏只是为了给老头子交差而组建的,为了给国家挣税收。 总部的事儿完了,他想起那个叫秦端午来,听说总把他当假想敌。于是他约了肖书桥和肖灿去”破晓“喝一杯,顺便了解具体情况。 肖书桥和肖灿同时到的,两人在门口相遇,肖灿不解:“秦端午的事儿大哥不是给你解决方案了吗?” 肖书桥目不斜视往里走,“你认为他最近提的方案智商在线吗?” 什么叫,要是不给脸,就做掉…… 秦家在国内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为了蝇头小利,犯不着。大哥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显然是被温蔷薇气得不轻。 vic包厢,灯光恰好。 肖书桥:“秦端午来势汹汹,四处堵截肖氏的资源,不过目前还动不到我们的核心业务上。” “不用管他,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让他尝到甜头,怎么让他下河。下河,总有自己淹死的一天。”肖响翘着二郎腿,一派闲适的模样。 这下连肖灿都看出肖响的心情惊天大逆转。 他效仿肖书桥,赶紧给自己讨好处,“大哥,我最近也有因公出差,这报销……” 肖响的目光落过来,语气又轻又凉的:“开房的事,你透露出去的?” 典型的神仙打完架了,开始拉凡人的账单了,肖灿内心大冤—— 你们不就想让我说出去吗!装什么好人! 好在肖书桥尚有良心,主动帮腔:“老三的嘴挺严的,又不像知晓,应该不是他说出去的。酒店下人众多,有几个多嘴多舌的很正常。” 肖灿心中感激涕零,没想到他错怪二哥了。他不仅不计前嫌,还帮自己讲话。 肖响:“既然嘴这么严,你手里不是有个什么直播项目合作?”他看着肖书桥:“给老三试试,不谈个百分之二十的盈利点,不许松口。” 肖书桥:“正有此意。” 合着不是帮腔,而是下套,就为了当时他说尤知晓的那句:“嘴、不、严。给肖灿气得手都抖了。 可肖书桥当没看见,肖响则想起什么,突然站起来问:“南城那家包子铺开到几点?” 包子买回家,温蔷薇已经睡着了。 她也是心绪不宁好多天,只不过假装自己不甚在意罢了。现下不过晚间九点,她这个熬夜狂居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连他开门的动静都没听见。 张嫂说她没吃晚饭,肖响拍拍她的脸,柔声说买了南城的小笼包。 谁知温蔷薇嘴一扁,秀气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很不满意自己被打扰的模样。 肖响立刻:“好好,不吃,给你温着当早饭。” 可到了第二天,他又觉得食物隔夜了,不健康。左思右想,觉得跑来跑去太麻烦,干脆将包子铺搬到了槐墅附近,免老板房租。 就是这样一个人…… 之后,让温蔷薇得知真相后再回想,都如同含笑饮砒霜。 第12章 这就是大哥的女人吗…… 半月后。 肖氏旗下刚成立的直播子公司急需拉优质新人。 幸亏姜白白打好了头阵,目前情势可观,新人的资质都不错,导致有广告商注意到,找上门来谈合作,肖灿便是被派来对接此事。 一反常态地,广告商倒迟到了。 可肖灿在三兄弟里面是最平易近人的,他没放心上,谈判过程中一直都有说有笑,唯独对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怎么都不松口。 广告商:“三公子出面已经是给我等脸面了,我知道,但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这款产品也是试水的产物,投资额拿不到那么高,贵公司的分成比例自然也只能压低,否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 肖灿笑意不减,“我们值得。”关键时刻,他还是懂得言简意赅这招。 “哦?”广告商不解,“何出此言。” “我们公司的新人,那个叫姜……”他掐额想了下,“叫白白的,时下最火的的街头歌手,随随便便一条视频就点赞量上百万,这商业价值不用我多说了吧。” “可我听说,这是你们的王牌艺人。轻易不给用。” “那便看贵司的诚意,来决定我们的诚意了。毕竟你们的产品卖好了,也能开个好头,让其他合作商看到我们的潜力。” 广告商陷入冥想,似乎有转圜的余地。 片刻,“如果可以,能否让我先见见真人再说?”对方还是犹豫。 肖灿点点头,“当然ok。”随即便让秘书去叫姜白白,却得到一个不在公司的回答。 “她今天有演出?” 秘书翻着艺人行程表,“没有,估计办什么私事儿去了。” 肖灿大手一挥,“叫她回来。” 姜白白此时正站在槐墅门口,整理了很久的表情,才摁门铃。 温蔷薇早就从监控里看见她了。因为门口一旦出现陌生人屋里会有警报提示。 但姜白白不着急,温蔷薇也不着急,一边吃橘子一边观察女孩。打扮后的姜白白,眉眼间还真是和自己有点神似呢,她忍不住想。 不知过多久,门铃终于响起。 温蔷薇点点下巴示意,张嫂没一会儿便将人带到了阳光小屋。 小区门口有张秋千,温蔷薇边晃荡,边朝姜白白递过去一个橘子,说很甜。 姜白白没接,一脸受之有愧的表情。 温蔷薇收回手,嚼完最后一瓣橘子说:“你找上门,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反倒吓了姜白白一跳。 “没有!”她快速反驳。 温蔷薇莞尔,“想来也是。你要真怀孕,肖响自己就解决了,不会让你有机会走到我面前。既然他肯把家里地址告诉你,说明你不是来找茬的。” 身为同性,姜白白也忍不住为温蔷薇的智慧叹服。不仅仅是她能想到这一层,更多的还因为街头帮演事件。 “上次是我不知好歹,没明白您的用意。”姜白白终于心甘情愿地鞠下这一躬,道:“您是为了帮我才故意抹黑自己,引大众愤怒的。” “害,”温蔷薇无所谓地挥手:“我当什么事儿。身外名,我向来不在乎,帮你只是恰巧心情不错。” 姜白白:“无论如何,我只是想当面把道歉和感谢表达完。” 温蔷薇开玩笑:“这样你就能毫无负担地勾引肖响了吗?” 姜白白脸色直接滴血,语无伦次起来,“我、蔷薇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真的从没肖想过!” “人人生而平等,哪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姜白白低着头不敢吭声,怕再说错什么。 温蔷薇不再逗她:“好啦,我接受你的感谢,这下可以吃橘子了?”女孩在一瞬间切换笑脸,与刚才浑身威压的样子判若两人。 姜白白被她的笑容晃了下,喃喃:“这就是大哥的女人吗……” “噗。”温蔷薇直接开喷,“你还怪可爱咧。” 说完,姜白白自己也忍俊不禁,“我的意思是,我有点明白肖总为什么喜欢您了。” “哦?愿闻其详。” 温蔷薇让出一点秋千的位置,示意姜白白坐,明显对这个话题她是真感兴趣。 姜白白小心翼翼坐下,组织着措辞:“你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有现代很多人都缺乏的率真。再加上有才华,样貌好,肖总身边就该配这样的人。” 温蔷薇偏头想了想,“老实说,我也不是什么都敢。譬如肖响真发火的时候,我还是不敢上去浇油的。” 而且,她之所以那么敢,也是因为早已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 人之所以胆怯、害怕,就是因为怕失去。失财、失命、失爱…… 财,她没怎么吃过钱的苦,感触不多。 命,早在多年前,她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爱…… “算了,”温蔷薇转移话题,看看天色:“这个点了,一起吃个便饭吧。” 姜白白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肖灿的秘书,通知她马上回公司。 姜白白不小心碰到扩音键,温蔷薇全听见了,直接对着手机讲话:“你们公司没个上下班时间的啊?真有急事,让肖灿自己过来。” 秘书不知对面是谁,但一听口吻如此强势,也不敢轻易顶嘴,立刻向肖灿回禀。 广告商一听,像找到什么机会似地,当即揶揄:“看来三公子还是做不了贵公司的主啊。” “放屁!”肖灿容易被激,差点不分场合散德性。 秘书摁住他,广告商趁机带着人起身:“肖氏有大树遮荫,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攀得起的,既然贵司没有合作的诚意,我等也不便叨扰。” 合作谈崩,肖灿立刻给肖书桥去电,问这广告商什么来历。 “给他脸了!”肖灿原地爆炸。 肖书桥似乎预料到是这个结果,直接说:“没谈成就算了吧。” 肖灿错愕,“可我在大哥面前立了军令状……” “不是有人要替你解围吗。” “啊?”肖灿还没反应过来。 肖书桥深吸口气。 虽说不是同一个妈,好歹是同一个爹吧。怎么他和大哥就继承了老爷子的优点,肖灿却只有四肢发达。 “刚才,不是有一尊做好事的观音菩萨邀请你去家里吃饭吗?去呗,难不成与一桩小买卖比,你还能违背大嫂的心意不成?” “对啊!是大嫂不放人的,怪不着我?既然合作不成,就没有什么利润二十不二十的了。”肖灿当即拍案叫绝,“要不说你是哥呢!” 谁要当他的哥哥…… 肖书桥:“别骂我。” 第13章 是个狠人 槐墅,饭厅。 因为吃饭的人少,就三个,所以坐的小圆桌,避免交流不方便。 温蔷薇与肖灿在饭桌上你看我,我看你。 温蔷薇:“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你有急事再过来。” 肖灿反客为主:“嫂子大方,你这里应该不缺碗筷……” “不缺碗筷,缺钱。”她很直接:“怎么,现在来蹭饭都不用带礼物的吗?” 肖灿清咳一声,“我来是为了工作,只不过恰好到饭点儿。”说着,他看了姜白白一眼,很不理解:“难道我和你的交情还比不上旁人吗?” 眼瞧着姜白白的脸一白。 “旁人说什么呢!”温蔷薇当然帮着女孩子,暗讽他:“好歹也是根正苗红的基地儿郎,对人民这态度,还怎么为人民服务?” 肖灿也意识到这样讲话不够绅士,自行掌嘴:“怪我。在基地里大多是糙老爷们儿,没学过讲话,不中听。” “吃饭吧。”温蔷薇转移重心说,顺便将苦瓜炒蛋往姜白白面前推了推,“苦瓜清火养颜,加了些蜂蜜,你试试。” 眼见姜白白动了筷子,肖灿也不端着了,跑一天他确实饿了。 槐墅的厨子如何精挑细选来的自不多讲,家常菜做得比饭店还好,怪不得没什么假日聚会,温蔷薇基本不在外头吃饭,跟着肖响应酬的时间也很少。 没一会儿,那盘苦瓜炒蛋见了底,连带着餐前小菜也被扫个精光,都是姜白白和肖灿的杰作。 没想到姜白白看着文静,饭量还挺大。约莫感受到了她的好意,渐渐不再拘束。 “你两的口味还挺像哈。”温蔷薇立着筷子观察了一会儿,感叹:“事不宜迟,加个好友叭。” ? 这思维跳跃得肖灿差点没反应过来。 温蔷薇拍拍肖灿的肩,“快把手机拿出来,加个好友,多拿白白练习怎么和女孩子讲话。” 肖灿心中憋着一句:大可不必…… 奈何怕又得罪这位祖宗,于是将这句话生吞了,僵硬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在温蔷薇的监督下,肖灿主动加了姜白白的好友,只不过全程慢悠悠的,似乎并不想加。 姜白白看出来了,心中不是没想法。 她听过肖灿的名号,知道他的工作和脾性,看着好相处,实际是个古板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种。 在肖灿眼里,自己估计比蝼蚁还不如。蝼蚁尚且知道老老实实地搬东西,可她却妄想靠着自荐枕席,攀着肖响一步登天。他看不上她这样的女人,甚至略带鄙视…… 姜白白正猜着肖灿的心思,肖灿好死不死地又接了句:“加你了,拒绝一下。” 姜白白以为自己听错,略显惊愕地捧着手机,看着他。 肖灿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赶忙改嘴,“嘴瓢了,抱歉,我是说……常联系。” 可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再怎么也挽回,也已经给姜白白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道疤。 女孩咬着下唇,被咬得青白的唇色与嫣红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你好像很喜欢吃鱼?多吃点,这么能挑刺。”温蔷薇略重地夹了块鱼肉到肖灿碗里,顺便剜他一眼。 姜白白虽然生气,但也不想气氛因为自己弄得这么僵,于是起身展了展衣角,礼貌告别。 “我吃好了蔷薇姐……回家还有一堆素材要剪,就不多留了,感谢招待。” 说完,颔首便走。 等桌上只剩下两人,肖灿还只顾着埋头吃喝,温蔷薇用力推他一把:“追啊!” 毛头小伙明显不解风情,“哈?” “你一个大男人,搞不好把人家惹哭了,不得去收拾残局?” 肖灿不信,“没那么脆弱吧……” 温蔷薇下意识眯眼。 这个肖响动怒前的专属动作,顿时让肖灿生寒,忙不迭站起来往外跑。 跑到门口正好遇见回家的肖响,说是应酬临时改期,所以回来了。看见姜白白和肖灿一前一后地快步离开,他走进饭厅问温蔷薇:“什么情况?” 温蔷薇有点自责,“闲着没事想拉红线呗。” 眼看肖响和肖书桥都有了着落,看着万年孤寡王肖灿,温蔷薇于心不忍。 好歹天天叫她一声大嫂,又意外发现他和姜白白的口味极其相似,禁不住多留了点心。 姜白白这小姑娘,她接触下来,其实没大毛病。无非是走投无路之下差点进了歪道,及时回头就好,况且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你这个弟弟是亲生的吗?”温蔷薇吐槽:“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谁知肖响反以为荣,“听起来,我好像被夸怜香惜玉了。”边说边掰过女孩的脸,在唇上重重印了个吻,说是怜香惜玉的奖励。 温蔷薇一个手拐别到他腰间去,嗔怪:“没正形!” 响城的夏真是不好受,即便躲过了太阳,温度和湿度糅杂,也腻得人心慌。 肖响因此没继续闹温蔷薇,也没吃晚饭,径直上楼洗澡去了。 期间肖书桥发来一张照片,场景是在昏沉的包厢光线里,不够明亮,却能清楚地看见,一个男人正毫无尊严地跪着。 照片有两张。第一张是背面,第二张是侧面,肖书桥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下午和肖灿打擂台的广告商。 肖书桥:“猜到那是秦端午的人,说合作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我让老三别管。” 肖响瞄了眼照片,一边摘手表一边问:“秦端午这是要献祭自己的人,来向肖氏求和?” 肖书桥的看法相反,“不见得。”他说,“肖氏的市场占有率和秦氏相差不大,他的胃口应该不止于此。恐怕是冲你的资源来的。” 肖响扯了下唇,“肖氏有你坐镇,我放心。” “听大哥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秦端午的真正目的?” “南边眼看着要打起来了,最怕的就是弹尽粮绝,他还能想什么?” 肖书桥一点就透,“怪不得,他还托我带话,希望你抽个时间赏脸一见。估摸着,想借您手下那几条偏僻的国际航线铤而走险。” 听见肖响那边传来打开水龙头的声音,肖书桥速战速决问:“见吗?” “明天。” * 秦端午将见面点定在一个装修还不错的茶室。 茶室外面不起眼,进去后别有洞天。 肖响甫一进去,便见那照片上的广告商还是跪着的姿态。 见到肖响出现,秦端午赶紧假模假式地迎上去。 他的身高也不矮,有鼻子有眼地,长得尚可一看。然而站在肖响身旁,莫名就是少了点伟岸。那种天然的王者气势,秦端午学不来。 “响爷,幸会幸会。”他摆出握手的姿势。 肖响看都没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径直坐到了窗边风景最好的位置。 秦端午表情讪讪,暗自用舌头拱了下脸,而后拿广告商出气。 “跪着干什么?给响爷找晦气呢!响爷出了名地平易近人,不会计较你那些不识抬举的行径。”说完,他眼神示意奉茶的下属,跟着吩咐广告商:“起来呀。” 广告商的腿几乎没了知觉,苦着脸,也不知跪了多久,听见招呼也不敢起。 秦氏与肖氏龙虎斗,大家都知情。他自作聪明想给肖氏难堪,挣点面子,好在秦端午面前邀功,谁知碰枪口上,秦端午最近要求肖响。 做生意,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眼见跪的时间差不多了,肖响的神色才有所舒展,开口道:“行了。” 广告商才如蒙大赦,颤悠悠起身。 秦端午笑嘻嘻凑到肖响对面去,边敬茶边夸,“响爷大气。” 肖响没时间和他啰嗦,开门见山说:“秦总想要的,我可以给。不过我只负责出租线路,至于秦总要运什么,我不知情,也没兴趣。你要做的就两件事——1.准备钱。2.把屁股擦干净。” 秦端午以为还得和肖响纠缠好一会儿,没想到这么顺利,此时愉悦得眼睛都成了缝儿。 “那是自然!”他赶紧拍胸脯保证。 交代完,肖响杯里的茶刚好还剩半口见底。 他忽而转头看向炮灰广告商,微微一笑,举起茶杯道:“以茶代酒,一杯泯恩仇。”说完,他饮尽。 闻言,添茶的下属秒懂,将刚烧出来的一壶滚水拎过去,给广告商添上。 广告商怔忡,看了眼咕噜冒热气的沸水,两眼瞬间没出息地蓄起了晶莹。可肖响敬茶,他没得选,只能一饮而尽,痛得当场失声。 肖响的五官这才完全舒展。 敢呛他肖家的人? 随即,一溜黑衣保镖开路,肖响起身,翩然离去。 留秦端午默默在背后盯着他的背影—— “是个狠人。” 第14章 梦魇 肖响答应了温蔷薇,等忙完手里的事带她去旅行,顺便找找灵感。 温蔷薇听进去了。闲来没事,她拉着尤知晓一起查资料做攻略,打算自驾行。 张嫂用内线打书房的电话,通知温蔷薇:“蔷薇小姐,周太太来了。”温蔷薇原本唇还是勾着的,弧度顿时僵了,全身上下只剩睫毛轻轻眨了两下。 “周太太?”尤知晓感到陌生,搜遍了脑容量也没找到这号人物。 温蔷薇:“我下来。”她回应内线说,而后转头吩咐尤知晓:“你把每条线路的风景都贴上去,这样一目了然,一会儿我们再来对比。” 尤知晓不疑有他,继续埋头苦干,没注意站起来的温蔷薇脸色巨变。 槐墅正厅。 周萍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温蔷薇也怪,站在楼梯拐角,也不走,两个女人对视,电光火石。 “你弟弟惹了大祸。”周萍张口便来。 温蔷薇猜到了,否则周萍不会出现,可她依然是抱臂上观的姿态,“你和我爸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子能做什么?” 事态紧急,周萍也不想来自讨没趣,但她实在没法子了,“你看,能不能托肖响出个面……” “不能。”温蔷薇拒绝得干脆。 周萍胸脯起伏了下,心中估计憋了很多话,但一句都没吐,毕竟有求于人,只道:“好歹你是从我身体里钻出来的,就帮你弟最后一次。” 温蔷薇出奇地冷漠:“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就站在这个位置,说了同样的话。” 周萍有些上头,“现在你对家庭不以为然。等我和你爸死了,你弟就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你将来嫁了,没个替你撑腰的,看你怎么办!” 温蔷薇差点笑场,“不是吧,妈,”她语气嘲讽地喊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温阳撑得起来?他不拖我后腿已经是万幸了。” “你就说帮不帮吧。”周萍越听越恼火。 温蔷薇耸肩,油盐不进的模样,“我表达得不够直接吗?” 周萍气急,“我们养育你这么多年,不愁你吃不愁你穿,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你真就一点情分都不念,你的心简直比石头还硬!” “论心硬比不上你们吧。”温蔷薇被戳到痛处,心头更加火烧火燎地:“但凡能救温阳,恐怕要我的命,你们也能给得很轻易。” 周萍语塞,温蔷薇让张嫂送客,临走前扔下一句:“我之所以下来,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奇迹。哪怕就一次呢?就一次,你找我的原因,不是为了给温阳或者我爸救急。” 此话一出,周萍怔忡,眼睁睁瞧着温蔷薇徐徐上楼。 女孩的背脊不知什么时候长得笔直又坚硬,像棵参天大树,随时能枝繁叶茂。 可二十多年前,他们全家都为她的到来感到困扰。因为在他们眼里,女孩子是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 夜深。 温蔷薇被梦魇了。 她梦见自己在一汪深水里挣扎,窒息感非常真实。在水里,她还能清晰看见水面上父母的身影。见她溺水,他们不为所动,脸上是不安、不忍和小心翼翼,唯独没有担心。 那时候她才多大?七八岁的年纪,对有心迫害自己的大人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这对大人,还是她从未有所防范的双亲。 那年金融危机,温家没能逃过一劫,家里的财产该抵押的都抵押了,手头没有现金流可供支撑。 眼看着即将宣布破产,多年心血都付诸东流,族中长辈出了个歪主意,说两个小孩的意外险买得高,若不小心死了一个…… 保险的赔偿,或许可以再支撑一阵,让他们等到春天。 温家父母都没念过什么书,所以有重男轻女的恶习。他两就是典型的患难夫妻,完全是借着下海那阵春风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能有今日来之不易。 正因如此,他俩将这个建议听了进去,利用花言巧语将温蔷薇带到郊区,骗她说去郊游,而后造成她不小心失足落水的假象。 温蔷薇没亲眼见到是谁动的手,她只知道,后背曾感受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力道。 幸亏当时有本地的村民路过,跳下水将她救起,并责怪两夫妻为何不施以援手,两人均以不会游泳搪塞了过去。 第一次做坏事便被发现,之后两夫妻便不敢再有动作。更何况运气使然,没多久,上头下来了扶持政策,温家拿到银行贷款,终于挺过一劫。 所以在世人眼里,温蔷薇一直是不愁吃穿的富家小姐。 可八岁那年,她已然明白,自己一身的金玉,全靠上天怜悯。若是政策没及时下来,若温家父母被逼到绝路,她相信,同样的事情还可能再次发生。 所以从那天起,温蔷薇背熟了所有救援的电话号码:110、120、亲朋的、甚至邻居的…… 这才是她与父母不和的原因。 尽管温家父母都自欺欺人地觉得,温蔷薇年纪小,不一定记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在之后加倍地补偿温蔷薇,给她的经济支援有时比温阳还多。 然而越是如此,她越确定,曾推她入地狱的手,和假装慈眉善目牵她的手,来自同一双。 “薇薇、薇薇?” 温蔷薇还陷在梦境里,双手扑腾得不行,将肖响惊醒。 他拍拍女孩的脸,试图将她叫回现实。 温蔷薇睁眼,眸子里和眼角全是湿意,仿佛真的刚从水里爬上岸一般,眼珠也好似被水腌过。 “梦见什么了?哭成这样。”肖响有些担忧地问。 温蔷薇清醒了,可泪意已经从鼻腔直达胸腔,她想止也止不住,感觉眼畔的泪水顺着滑到了枕头上。 “冷、我冷。”她仰望着天花板,语言破碎、抽噎着说。 肖响将她抱到身上,又将被子搭起来,牢牢搂着,终于感受到怀里那具身体颤抖得有多剧烈。 “要是我问,谁在梦里欺负你了,是不是显得特别傻气。”肖响心疼又无奈地讲。 难不成,他还能因为一个梦去报仇了? 不知过多久,温蔷薇终于缓缓平静,抬起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男人,陡然问—— “肖响,会不会有朝一日,你想杀了我?” 第15章 含着怕化、捧着怕摔 “真是睡傻了。”肖响失笑,“我这没日没夜地让着你,含着怕化、捧着怕摔。杀了你?我舍得吗。” 男人的大手象征性地在女孩纤腰上拍拍。就算话能作假,但行为真情实感得紧。 温蔷薇秀眉还是拧着,眼圈红红地,“就因为捧太高了,我怕摔。”她的语气莫名委屈,似乎真被那梦吓得不轻:“这高度,要是摔下来,不用你动手,我也会死。” “你倒看得明白。”肖响逗她,“那还不快哄哄我。把我哄高兴,就算你摔下来,我也接着你。我身强力壮,你清楚的。”他刻意笑得暧昧。 温蔷薇装作没听见。她诉说欲望上来,问他看上她哪点。 肖响换了个姿势,老神在在地枕着脑袋,悠悠回答:“喜欢你肤白貌美大长腿,有才有颜还有心灵美。” “我怀疑你在敷衍我。” “那你说,究竟哪句不是真的?” 温蔷薇:“……” 肖响一个翻身,不再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以吻封缄。 两具身体相贴的温度,驱散了方才那阵从脚底升起来的寒意,让温蔷薇有了安全感。于是在口腔被入侵的第一秒,她便顺从地回抱男人的脖颈,互相用最柔软的那截嬉戏。 肖响被她弄得动了情,手伸到薄薄一层睡衣里,开始不规矩。 他力度刚好地抚到女孩敏感的地方,惹怀中的花朵一声嘤咛。 眼看阵地即将沦陷,温蔷薇混沌的脑子里不知怎么想起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来。于是她稍稍推开身上的人,微喘着气说:“温阳的事情你别管。” 肖响此时哪里清醒,只想快点满足,不管温蔷薇说什么都忙不迭答应。 他应得含含糊糊,温蔷薇不放心,加码说:“你要管了,就是我儿子!” 肖响双臂稍稍撑着看她,语气轻佻,“原来你好这口?那现在,儿子饿了,想……”他边说边贴到她胸口去。 温蔷薇一张脸腾地成了柿子,用力拍他一掌—— “肖响!” * 翌日。 某人折腾一宿也睡了懒觉。醒来没什么大事,干脆在家待。 温蔷薇睁开眼发现他还在,揉揉眼睛略显惊奇,“今天没有工作吗?”说来真是老板惨过员工系列,根本没有双休这一说。 哪里需要他这块砖,他就得往哪里搬。 “工作哪有对你的承诺重要?”肖响靠在卧室里那张作临时用的办公桌旁,扬了扬手里的旅行攻略。 那份攻略是温蔷薇和尤知晓的杰作,温蔷薇没事的时候就拿来涂涂改改,现在几乎成型,就等着肖响所谓的“忙过这一阵”。 闻言,温蔷薇喜形于色,眼睛都亮了:“你的意思是?” 肖响看见她高兴,自己也莫名愉悦,“工都旷了,干脆旷到底。就这两日出发吧,你负责通知,我负责后勤。” 交代完毕,温蔷薇欢天喜地从床上蹦起来,边找拖鞋边给尤知晓打电话。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肖响勾了勾唇,但心里还搁着一件事儿:温阳还是得救。 他不清楚温蔷薇同温家人的纠葛,只当她嘴硬心软,怕温阳真要出了岔子,她愧疚一生。思及此,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肖灿去办,想着那小子的工作性质,应该和许多单位都熟。 肖灿很快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次还真不是温阳的错。”肖灿拧开矿泉水,咕噜灌了一大口后才说:“前几日,温阳在夜店和一群富家公子消磨时间,遇见一陪酒女。那女的据说长得不耐,几个公子哥儿都喜欢。陪酒女谁也不敢得罪,忽然有人提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群混账玩得花,在包厢里就要办人家。温阳良知未泯,好言相劝,惹怒了那群人,于是动起手来。” 肖响翘着二郎腿,坐在卧室沙发里看财经指数,顺便也往嘴里送了口温水。 “那应该是温阳吃亏才对。”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肖灿阴阳怪气地嗯嗯~两声,“关键温阳和大嫂一样,他精啊!他知道擒贼先擒王,于是逮着为首的那个富二代往死里揍,给人鼻梁都干断了。我看了监控,那家伙,啧啧,血糊一脸,导致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富二代的跟班偷摸报了警。” “哪家的儿子?”肖响问。 “没太记住,”肖灿无所谓的口气:“反正是些上不了台面的。” 真正的大富人家,家教极其严格,一般教不出混账儿子。唯独那种自以为比普通人阶级高,有点小钱的门户,容易出逆子。 在这件事上,肖响、肖书桥、和自己,就是最好的表率。 他们三兄弟虽然不是同一个妈,但三个妈相处特别和谐,在外从不曝家族的短。对于和肖父离婚再婚一事,都说的好聚好散,并且私下教导小辈时,也是温良德恭俭。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们除了是肖父背后的女人,还有另一重不可能更改的身份:母亲。 她们希望自己的孩子长成有为青年,而不是只知道在家庭内部争权夺利的工具。 也正因此,肖响和肖书桥等人从小就玩在一起。后来肖响出国,在外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也没忘记用自己的树干,做他两的护荫。 肖响默默分析了下情况,放下水杯:“看来现在的问题是,对方仗着有点钱,不肯看在钱的份上和解。” “那可不!主要嫂子死宅,不喜出门。否则跟着你在圈子里多转转,世人都知道她的存在,谁还敢对温阳动手?” “别说没用的。” 肖响最近都泡在蜜罐里,听不得任何人吐槽温蔷薇,语气沉了些:“不愿意和解就打官司,爱打到什么时候就打到什么时候,让肖氏的法务出面,先把人取保候审,别遭罪就行。” “了解。” 挂了电话,肖响的境外账户提示收到一笔钱,看数字,是他之前和秦端午约定的。 他随便看了两眼没在意,正要下楼,秦端午的讯息又跳到了手机屏幕上—— 再送响爷一份薄礼。 之后又发了一份温阳懒懒走出局子的视频,明显已经释放,可肖响的眉头却禁不住皱了皱。 “估计富二代一家也靠着秦家,才受秦端午的调遣。”公司里,肖灿总结。 肖书桥看起来却不甚高兴,“经济债好算,人情债难还。”他摇着椅子说:“看来秦端午,是铁了心要绑大哥这条船了。” 第16章 “她” 肖灿的脑子转不过他们,听着都头疼,直喊怕了怕了,他要回农村,说着就要起身。 看肖灿起身时盯了会儿手机,肖书桥想起什么,问:“通知你了么?自驾游的事。” 肖灿点点头:“嫂子拉了个群,正在群里讨论要带些什么。” “还以为你会拒绝这种虐狗局。” 肖灿:“害,最近休假,闲着也没事儿。” “你什么时候不在休假?”肖书桥揶揄,“铁饭碗未免过于好拿。” “你懂什么?”肖灿没大没小地瞪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国家不需要我,是好事,说明国泰民安。非得跟南边一样打起来,看着小孩子们在战火连天下无法长大,你就开心?”说着,他愤慨地啐了一口:“秦端午那发人家国难财的货,迟早遭报应。” 肖书桥抱臂,顺着往下闲聊,“也不知道南边局势这么紧张,大哥什么感想。” “关大哥什么事?又不是他挑起的战火,神经。”肖灿终于逮着机会,眼神轻蔑地吐槽肖书桥。 肖书桥不言语了,就看着他笑,肖灿寒从脚起。 片刻, “哦、你是说……”肖灿反应了过来,“有可能……她会去战地支援?” 肖灿嘴里的“她”神秘极了,绕是肖书桥都三缄其口,更让肖灿连名字也不敢提。 肖书桥没直接回应,只微叹口气道:“怎么感觉这场旅行,会是场送命之旅?” 肖灿立刻反水,边摸手机边说:“让我找找,有没有十分钟内撤回消息的功能……” 他想拒绝温蔷薇的邀请。 他有事,他很忙,他要加班。 …… 出发那日,一行人都在槐墅集合,选择了驾乘舒适感最强的商务车。 车门将要关闭时,远远走来一娉婷身影。尤知晓的位置在第二排,率先看见,她探了大半个脑袋,去副驾驶打量来者何人。 肖灿将她的脑门拍回去,崩儿的一声,引起温蔷薇注意,坐在最后一排的她也微微探头。 还没看清呢,肖灿先跳下去,将人迎了过来,竟是姜白白。 “这……”尤知晓懵逼。 肖书桥冲她微微摇了下头,让她别说话。温蔷薇则越过她,也下了车。 看姜白白微红着脸,一脸腼腆,温蔷薇一巴掌拍在青年的背上,“行啊肖灿!”她笑言。 “别误会!”肖灿赶紧解释,“我想着自驾么,人越多越好,热闹,何况白白也过了您的眼。” “哟,白白。”温蔷薇抓字眼,打趣他。 姜白白咬唇,惴惴不安地捏着行李袋,看着弱不禁风,可她身体里的能量,温蔷薇是领教过的。这女孩儿,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一些惊喜。 “姜小姐,我来吧。”司机很有眼力见儿地下车,接过姜白白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而后位置稍变了下。肖灿坐最后一排,他将宽松的副驾驶留给了女孩。 肖响从上车开始就闭目养神。他虽然没四处奔波,但该处理的事情一样没落下,全用视频会议解决。 偏偏国内外有时差,那边白日,这边已经后半夜,肖响硬生生开了半宿的会,快凌晨才结束。 温蔷薇心疼他,刻意选的视野并不怎么好的后座,因为可以躺着休息。 眼下肖灿挤了过来,躺着的计划落空,她干脆做主换了辆三室一厅的房车。 房车的打造成本很高,一旦开出去就低调不了。她原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但还是为了肖响能舒服一点而妥协。 肖响自是人精中的人精,何尝不明白温蔷薇的用心?他即便眼还阖着,嘴角却偷偷弯了。 旅行路线选了国道,虽然路没有高速的平坦通畅,可既然选择了驾车,就是贪图沿途的风景。 等房车从高速拐上国道,肖响终于休息够了,下楼看温蔷薇和肖书桥等人玩扑克。 温蔷薇没有玩牌的天赋。她能吃艺术那碗饭,对数字的敏感度却一塌糊涂。 那两兄弟趁机在她身上捞好处,不断激她增加筹码,偏她容易情绪化,还真上当。 看肖响出现,肖灿立刻摆出三令五申的架势,“玩归玩,规矩不能乱,可不兴中途换人啊!” 旁观的尤知晓嘴角抽搐了下,忍不住道:“你可真喜欢雷区蹦迪……” 温蔷薇:“放心,我不喜欢玩儿赖。” 她抓了手天牌,挺了挺胸脯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最后还是输了,十分难堪。 “哥哥……”她回头,娇气不已地向男人撒娇,“他们联手欺负我。” 往日缠绵悱恻、醉生梦死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排解身体的酥痒,总喜欢这样声声地叫他。 她越叫,肖响越上头,然后就会给她想要的所有。 这冷不防地当众叫哥哥,还是第一次,肖响跟个毛头小伙子似地,顿时感觉身体起了变化,丢脸至极。 为了不被发现,他第一次没有维护温蔷薇,反而劝她息事宁人。 “就当给他们红包了。”他说,“回头我加倍补你。” 肖灿:“大哥的格局完全打开了!” 肖响像没听见赞扬,一句话也不愿多讲,拽了温蔷薇就上楼。 温蔷薇不知所以地跟着,走到伸缩梯拐角的时候,男人掐着她的腰微微往上抬,形成平视姿态后,一个迫不及待的吻光速落下。 下面聊天的欢声笑语特别清晰,不间断地传进耳朵里,温蔷薇被亲得又紧张又刺激,脚尖都绷了起来。 一个火热的法式热吻结束,肖响将头埋在女孩颈侧,呼吸粗重。 “早知道就分两台车了!”模样竟有些孩子气。 温蔷薇得意极了,这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能填补她所有缺失的安全感。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模模糊糊地想,此生若还有幸,能再刻骨铭心地爱一场,爱到走进婚姻的殿堂。如果老天怜悯,真的在绝处给她留下了这样一个人…… 说不定就是面前的肖响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太任性,偶尔也得为他着想。 温蔷薇情之所感,正要讲点真心话,忽然车子一个急刹。 她毫无防备,不期然栽到肖响怀中,一顿心惊肉跳。 第17章 要不要这么丢脸! “前面有车祸!”肖灿率先朝楼上喊了一声,心知他们会问。 国道相对窄,车祸比较难疏通。肖书桥远远望去,发现不远处有家开在路边的杂货铺,提议下车去补货,“这一路还不知有多少突发状况,准备妥当比较好。” 肖响也牵着温蔷薇走下楼梯,顺应提议说:“女孩子都留车上吧,男性下去。” 等车里只剩下几个女孩子,温蔷薇八卦地拉着姜白白问,和肖灿怎么个事。 姜白白说她也不清楚。就那晚,她有些难堪地离开了槐墅,肖灿被迫追了出去…… 她双腿走得很快,好像这样就能摆脱遭嫌弃的阴影,谁知肖灿更快,不愧是被训练出来的、能保护人民的躯体。 “还真哭了!得,罪过大了。” 肖灿自背后将人往身边拽了拽,正好拽到弄堂的路灯下,发现她已经开始泛红的眼圈。 青年挠挠头,没应付过这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干脆开口问怎么补偿她才好。 一听补偿,姜白白立时又想到他嫌弃自己的原因,觉得在他眼里,她果然是一个可以用金钱买到的女人,眼圈红得更厉害。 肖灿没了辙,左顾右盼发现了斑驳墙上的花架。 他随手折下一支树条,递给姜白白,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耐烦地道:“要不,你抽我一顿?这可是结结实实的负荆请罪,只要你别哭。” 旁边的蔷薇花常开不败,随着夜风摇曳。男孩在花架下安慰流眼泪的女孩,跟童话般。 姜白白的眼泪没有坠下来,一直蓄在眼底,看他不按常理出牌,哭意还真退了些。 良久。 “你就不能,折枝花……” 一定要折枝条吗?!这番话姜白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肖灿一愣,总算明白自己与两哥哥差在哪儿。真不是智商的问题,是情商。 他没动过情,更没哄过女孩子。哪里知道折花比折枝条好用啊。 不过肖灿傻归傻,碰巧姜白白还挺吃这一套,心里的气当即消了大半。接着她转身朝外走,肖灿开了窍,主动跟上,说送她回家。 姜白白说她不回家,打算去超市买点日用品,给妈妈送医院去。 肖灿见她总算能与自己进行正常交流,忙不迭地:“那就送你去医院。” 期间两人一起逛了超市,这下轮到姜白白出糗。 她看见黑枸杞在降价处理,一口气买了很多。结完账,她特意让服务员多给了一个塑料袋,分装了一部分给肖灿,算是感谢他的相送之情。 看着那个简单的塑料单,肖灿的嘴抿了又抿,欲言又止。 姜白白心里又起来一出戏,觉得他应该看不上这些东西,忍不住收回手。肖灿见状连忙接过,说了声谢谢,“正好拿回去泡茶。” 等两人告别,姜白白收到来自他的第一条信息—— 我没有嫌弃。我想说的是,那不是黑枸杞,是黑加仑葡萄干…… 姜白白怔忡。她就那样站在病房走廊上,打开购物袋,尝了下,果然是葡萄干…… 女孩羞得双手捧脸,直接蹲下身小声尖叫,“姜白白,要不要这么丢脸!” 肖灿还没走远,特意站在走廊转角,就是想看姜白白的反应。见她如此,果然忍俊不禁笑了,心底出现一股陌生的畅快。 从那天起,两人开始有的没的发信息,分享一些毫不起眼的日常。 诚如肖书桥所言,像自驾游这种虐狗局,肖灿一般是不参加的,可这次他表现得没所谓,甚至有些积极。直到出发当日,姜白白现身,众人恍然大悟,尽管肖灿迄今还不愿承认。 国道还堵着,肖灿先拎着东西回来。 见她,温蔷薇赶紧连上房车的蓝牙,开始放甜蜜的情歌,笑得贼兮兮。 尤知晓也在男子去厨房放东西的时候,一路用调侃的眼神将他审视,弄得肖灿极不自在。 “干嘛?”他警戒地问。 姜白白全程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尤知晓则翻白眼,“怕什么?”她问:“你二哥呢?” “一秒不见,如隔三秋?”肖灿和她闹惯了,对翻白眼道:“那不是吗!” 尤知晓望去,看见肖书桥身形笔直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轿车中央。他总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身在哪里,似乎永远能这样不慌不忙。 听说肖响临时接了个电话,还在杂货铺。眼看车辆渐渐有松动的迹象,温蔷薇的眼神也开始时不时地往杂货铺望。 她正准备打电话,不料肖响先打了过来,问她:“没有泡椒味的泡面了,排骨味的可以么?” 温蔷薇说都行,让他赶紧回来,车子要动了。 等电话挂断,原本还叽叽喳喳的车厢鸦雀无声。温蔷薇环视一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小心瞥到房车的荧幕才发现,刚刚肖响来电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她的备注了。 两个大写的——儿子。 “咳、”肖灿先转头,生怕被灭口似的捂着眼睛,“啊,好疼,什么都看不清呢。” 尤知晓紧随其后,揉揉眼睛说:“可能车多,风沙重,我也不是很舒服。” 姜白白和司机全程不仅当瞎子,还当哑巴,只有肖书桥似笑非笑地,“挺好,又有把柄送上门了。” “这算什么把柄?”温蔷薇硬着头皮,假装不害怕:“他言而无信,说了当我儿子的!” 明明约定好了不管温阳,可肖响还是暗戳戳出了手,不然秦端午能这么轻易放人? 等肖响回到车上,大家看他的目光也有异样。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脏东西吗?” “是骂得……挺脏的。”肖灿弦外之音接了句。 温蔷薇很刻意地想转移男人注意力,她瞬间挤进肖响怀里喊:“哥哥,我想吃面!”讲话的音调也软软糯呢。 她顾不得别的了,赶紧叫出那个足以让肖响昏头昏脑的称呼。 肖响果然忘了追究别的,下意识笑笑应“好”,而后径直去往厨房找热水。 尤知晓羡慕地扯扯肖书桥的衣角:“学着点。” 肖书桥回答得别有深意,“相信我,你不会希望我学大哥的。” 话落,在厨房接热水的肖响收到一条信息。 他摸手机时还很淡定。可看见那串号码的组合明显来自国外,当时就心跳加快。 第18章 干得漂亮! 温蔷薇抱着泡面,在楼下和尤知晓等人说说笑笑,肖响在楼上坐立不安。 道路一疏通,司机在保证安全的范围内,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一座边陲小城。抵达小城时天已黑,正是吃饭的点儿,几人找了一家当地的特色餐厅进食。 虽然小城地处边陲,却是有名的旅行地,四处可见游客和外地车牌。 这辆改装过的加大型房车果然引起了绝对注意,两个服务员在停车的时候就迎了过来,热情地将菜单递给温蔷薇。 她饿了,点了很多没听过名字的菜品,还有一道叫彝族跳菜的。 这道菜作为压轴上的,果然和蹦蹦跳跳有关。特色菜品被放在一个两层高的竹篮上。表演者用嘴咬着竹篮,跳着舞走了上来。 他们选的座位在露天花园,能看见大城市里看不见的天高云阔和繁星。 温蔷薇心情好极了,曾在响城遭遇的所有破事,在这一刻全都抛诸脑后,只是肖响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哥哥?”一路上,她都这样叫,约莫是想让他开心点。 肖响回神,发现温蔷薇夹了一筷子吃食正放在他嘴边。肖响赶紧吃了,然后装作也很满意的样子,给了表演者小费,场面皆大欢喜。 眼见一群人都是贵客,不远处卖花的小姑娘也走了过来,聪颖地冲着肖响喊:“叔叔买朵花送给姐姐吧。” 肖灿逗小姑娘,“一个叔叔,一个姐姐,辈分不合适啊。” 大家且等着瞧那小姑娘委屈的模样,谁知那姑娘眼睛不过一闪,笑容更甜了。 “爱情是不讲究辈分的哦。只要相爱,就可以跨越一切障碍,包括年龄。” 众人惊呼,这是哪家教出来的孩子?这么有灵性。 只要相爱,就可以跨越一切障碍…… 就连肖响也将这话听了进去,当即神色黯然,可还是不忘从小姑娘手里买下所有的花。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接过一沓红色钞票,笑眯眯地将一捧花都塞到了肖响怀里。 肖响将象征爱情的玫瑰都送给了温蔷薇,剩下的则分给了尤知晓和姜白白,真正做到了绅士二字,这一系列操作看得肖灿直呼内行。 “怪不得那晚白白说我情商低。现成的花不折,偏折那树枝。” 突然被点,姜白白羞怯地咬了下唇,微微一笑。 温蔷薇单手撑着下巴,忍不住朝肖响看过去,心里的满足,比他送她无数的金银首饰时还多。 因为金银首饰,只能证明这个人有能力给她很好的物质生活。可肖响近日来表现出的体贴周到,忽然让她意识到,他也有能力带给她精神上的舒适。 他尊重女性,懂得让步,知晓包容。不得不说,肖妈妈将他教育得非常好,根本挑不出毛病。 时了,我知道,我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不配得到幸福。可若命运一定要让我尘埃落定……那我把心交给这样一个人,你应该,也会为我高兴吧。 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温蔷薇忍不住在心中与繁星对话。 因为老人说,逝去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不知道邹时了是哪一颗呢。她有些出神地找着。 是夜。 一行人吃饱喝足,就在附近的酒店下榻。 温蔷薇最后一个上车拿行李,一脸神神秘秘。 她双臂之间抱着一个盒子,里面有套新的睡衣,情趣型。 之前肖响兴致来了,非让她试试别的地儿,例如书房、沙发……她一直不乐意配合,因为骨子里还是偏传统,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最近肖响将她哄得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她那颗心的结界破裂了些,以至于她也想遂他一回意,于是刻意定了水床的房间,还下单了睡衣。 进到房间,肖响先冲洗,温蔷薇则迅速将盒子里的睡衣拿出来塞到怀中。之后她像抱着什么宝物似的,一直坐在床边,踢着两只细白的腿等待。 等肖响沐浴完毕,拉开浴室的门,温蔷薇生怕怀中的东西露馅,嗖地冲进了浴室。 往常她的行为,肖响都会看在眼里,可这次,他没发现她的反常,因为他始终心不在焉。 温蔷薇拧开水,隔着门也能听见洗漱的声音。肖响想了又想,终于拿起手机走到窗边,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 “秦端午要了哪几条线的出海令?”他问。 透过落地窗的反射,男人的面容无端冷峻。 之后两人还说了什么,温蔷薇出来,电话才挂了。 她在浴室的门后面扭捏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出一步,奈何肖响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拎了笔记本,坐到了另一间房的办公区。 立时,温蔷薇仿佛听到玻璃心碎一地的声音。 其实肖响没做错什么,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可亲密关系里,除了故意伤害,还有一样最可怕的东西——扫兴。 譬如,一个注重仪式感,在对方生日的时候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惊喜,可对方说:“整些有的没的,花冤枉钱。” 比如异地恋,其中一个因为思念过甚,半夜开车去到对方的城市,以为会得来同样炽热的回应。可另一个只是惊讶地看着他/她,随口一句:“你有病吧……” …… 两个人好像永远都不能在同一频道见面,诸如此类。 很明显,此时的肖响精准地踩到了名为“扫兴”的雷。 温蔷薇好不容易把包裹的壳啄开一点,她以为今晚会是一个热火朝天、彼此瓦解心房的夜晚,可肖响的无视,直接抹杀了他近日全部的好。 虽然她也不想这么不讲道理……可谁让她是女人,压根控制不住! 于是温蔷薇气冲冲地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并不打算让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窥到一丝半毫。 她琢磨着,一会儿等他忙完上床,开始想要动手动脚的时候,她便将他赶到书房,附赠一句:“反正你也喜欢工作,工作使你快乐。” 没想到这个计划又落了空,因为肖响忙完已经后半夜。 温蔷薇一直背对他装睡,他也没多想,顺其自然地掀开一点被子,安安静静地睡觉了。 而某个女人此时已怒火中烧—— 干得漂亮! 第19章 任他明月下西楼 温蔷薇气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的行程不算赶,几小时的车程就能抵达景点古城,尤知晓和姜白白早早起来便开始打扮,而温蔷薇显得兴趣缺缺,连妆都没化。 等到了古城下榻的酒店,放完行李后,温蔷薇还没有打扮的意思,肖响忍不住多了句嘴,“不拍照么?” 一般女孩子到了景点都喜欢打卡留念。 气头上的温蔷薇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嫌弃自己不化妆不漂亮,无名火蹭地起来,一屁股坐在床上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肖响也知道她误解了,好脾气地伸手去拉她:“不想打扮就不打扮,素颜已经够好看了,还要去迷倒谁?” 温蔷薇冷凝着吊儿郎当的男人,没了发作的由头,只能被他拉着往外走,但火还在胸口窝着。 尤知晓看出温蔷薇情绪不高,心想两人应该发生了口角,于是故意拉着她看这看那。 古城长街之上有簪花的小贩。写着今世簪花,来世漂亮,广告语很吸引人。尤知晓拉着温蔷薇和姜白白过去,一口气付了三个人的钱。 温蔷薇不忍再扫兴,弯下腰接受了花环。 三个人的花环样式不一,尤知晓让肖书桥帮忙拍照,温蔷薇的眼神下意识搜寻肖响,发现他又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了。等他重新现身,手里捏着手机,明显刚接完电话,她终于爆炸。 “如果肖总真的很忙,大可不必跟我们出门。你难受,我们也不尽兴,你觉得呢?” 就这样肖响也没生气,倒不是因为脾气真那么好,而是他于心有愧。 自打知道“她”投身进了南线战场,他的思绪一直忽上忽下。有时候是担心,有时候是自省。尤其面对着温蔷薇那张脸……他少了自在,更多的是表演。 所以无论温蔷薇发什么疯,他都克制着。 肖书桥适时出来打圆场,说他累了,要找地方坐坐。 尤知晓赶忙搭腔,“前面有家糖水铺~”接着把温蔷薇拽走。 “哥?”肖书桥叫了肖响一声,用问询的口吻。 肖响对他想来没什么隐瞒,深吸口气,说:“明月去了南边。” 肖明月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不曾在众人口中出现。 因为她是肖响的禁忌。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的存在……若不小心让老爷子知晓,肖响还执迷不悟,整个肖家都别想消停。 肖书桥抄着手,思虑片刻:“你打算怎么办?把人逮回来,还是。” 肖响:“她要是肯听我的,还有今日?” 肖灿接茬,口无遮拦地:“唉,不怪明月姐犟,主要你和她吧,好歹是名义上的姐弟,老爷子做了十几年的老二,这届选举很有希望升老大,肖家出不起这样的丑闻。” 肖书桥给他一个“你要死啊?”的眼神,肖灿这才吐了吐舌头,闭嘴。 眼见尤知晓一行人已经到了糖水铺门口,正往回望,肖书桥提议:“先跟上吧,免得矛盾激化。” 糖水铺里,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姜白白刚入这个圈,相对单纯。她觉得肖响与温蔷薇因为工作拌嘴了,并非大事,于是主动把温蔷薇身边的位置腾了出来,特意留给肖响。 肖响心领神会,主动翻着菜单,替温蔷薇点餐:“芋圆豆花看起来不错,今天允许你吃冰的,降降火。” 他故意笑眯眯说。 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叫外人大跌眼镜了,但温蔷薇并不买账。 方才在门口,她回头看见三兄弟在说什么,虽然听不见,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心里莫名发慌。 这种时候,除非她知道了肖响真正反常的原因,否则什么也无法把她的郁闷打消。 “不想吃。”她生硬地回。 肖响翻菜单的手一顿,克制地舔了下唇,重新笑:“芒果冰沙?还是……烧仙草也不错。” “我没胃口,你别忙活了。” 气氛再度跌入冰点。 来古城第一日便出师不利,离开糖水铺后,温蔷薇拉着尤知晓去拜菩萨。 还没到旅游旺季,寺庙里人不多,但时不时还是能看见成双成对的善男信女。 肖灿觉得娘,几个大男人驻足在门外,看起来有些可怜。 “那可是跺一跺脚,让响城抖三抖的角色们啊。”姜白白出声打趣。 尤知晓跟着笑,说他们活该,“天生命好,可不得遭点其他罪吗?” 上天是公平的。不吃钱的苦,就吃情的苦。 到了晚上,温蔷薇说什么也不和肖响一道儿,她可不想二十四小时都抑郁。于是提出单独去见识本地的夜店,毕竟古城是出了名的艳遇之地。 本来温蔷薇这么说,是想激起肖响的醋意。换做平常,他是断然不可能让她去这种地方花天酒地的。 可今日,他像不敢惹恼她,又或是不敢面对她,也巴不得她能自己去寻乐子。 “也好。”他说,接着招呼肖书桥:“我们也找个小酒吧喝一杯?” 小酒吧没有夜场闹腾,放的轻音乐,适合聊天。 肖响选了二楼靠近栏杆的位置,楼下就是小桥流水,好不惬意。 看着淌得平静的溪水,肖响忽上忽下的思绪稍有平缓,终于全盘说出自己的计划,他打算违约,不将那几条航线租给秦端午。 肖书桥早有预料,“秦端午那样的小人,唯利是图,吃人血馒头,始终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不做盟友也不可惜。” “那也不用做敌人?”肖灿不理解。 肖响靠着沙发,手指无意识地点在木头扶手上,思考半晌说:“那就给他搞点麻烦,让他没时间找麻烦。” 话落,楼下入口的风铃响,表示有客人进入。 肖响下意识望去,发现竟是温蔷薇一行,她们不是去夜店? 温蔷薇也选了二楼的位置,上来的时候她其实瞥见了肖响,却装没看见,拉着尤知晓等人去了另一头,中间隔着一道花墙,只隐隐约约能看见影子。 肖书桥给尤知晓发消息问情况,尤知晓说,温蔷薇进了夜店觉得震耳欲聋,看起来不是真的想玩,应该只是想气气大哥。 总而言之,兜兜转转又在这里碰面,好像命运的安排。 此时台上的表演暂时停了。 之前是个嗓音独特的女孩子,唱民谣,尤知晓怂恿姜白白上去。 温蔷薇也推她,为了不扫兴,姜白白主动找老板商量,拿下话筒,开始低吟浅唱。 一曲毕,肖灿听得嘴角压不住,带头鼓掌。但同时姜白白引起了一个男人的注意,那男人带着自己的好友们凑过来,要与她们拼桌,并假装大方地说今晚买单。 带头的男人黏着姜白白不放,看得肖灿窝火,但思来想去,他好像没有动怒的身份。 拼桌的男人里有一个看上了温蔷薇。她底子好,不施粉黛也有那种文艺女的气质,和古城特别搭。于是男人主动给温蔷薇倒了杯酒问:“美女单身?” 温蔷薇对他毫无兴趣,一个反问推得干净:“美女怎么可能单身?” 那男人因为她说话的方式又呛又可爱,跟个小辣椒似的,兴趣更浓了。 “有男朋友?”他挑眉问,“那你男朋友也太不称职,居然敢放你一个人行动,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说完,他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下意识回头。 站在他身后的肖响扯唇,下颌线却是绷着的,一个右勾拳过去。 “现在你见到了。”他讲。 第20章 要是有天我死了…… 肖响动手打人多少年没见了,给肖灿看得热血沸腾。 那伙人挺团结,一个挨打,其余人都上了,肖灿一肚子的火也顺理成章地发泄了出去。 只有肖书桥淡定些。他旁观了会儿,大致看了下身法,然后起身的同时拎了身后那把藤椅,一下敲在战斗力最强的男人身上。 眼看局势混乱,温蔷薇护鸡崽子般,一手拉尤知晓一手拉姜白白,将她两拽离战场。 肖响等人的身手必然不吃亏,不过那群人眼见老大失了战斗力,开始玩阴的,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肖响捅过去。 温蔷薇眼尖,率先看见。千钧一发间,她不由分说也跑了过去。 现场只听清脆的“砰”一下,接着是玻璃碎裂掉地的声音。一众人回看过来,每个人都还紧捏着拳头,但温蔷薇的手上已经沾了血,那个拿匕首的小弟也是。 他不可置信地捂着后脑勺,并没有像电视里的那般晕过去,而是将匕首调转了方向,对着温蔷薇。 肖响面色一紧,从背后一个飞踹,男人匍匐着地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匕首叮铃哐啷摔很远。 温蔷薇吓得倒退好几步,说不慌是假的。但刚才拎酒瓶的行为她没过脑子便做了,因为不想肖响受伤。 聚众斗殴,惊动了片儿警,肖响留下两兄弟处理事情,自己带着温蔷薇和其他两个女孩子回了酒店。 回去的时候他一直虚抱着温蔷薇,她的腿有些抖,走得不是很顺畅。 她动了手才开始后怕,问肖响,万一对方伤得严重,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肖响抱着女孩儿的力度更紧了些,“天塌下来,我顶。”他振振有词讲。 回到房间,温蔷薇去卫生间洗手,才发现手上的血不止属于小喽喽,她自己也受了伤,被碎溅的玻璃渣子割了几条小口子,但她一直没反应过来疼。 现下后劲儿上来,肖响起身,去房车上给她拿完消毒用品和创口贴。 再次上楼的时候,温蔷薇正用土方法,将手指和受伤的皮肤放到嘴里吸吮,听说这样能消毒。 她孩子气的行为放在肖响眼里,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疼。 他年龄长她五岁,本就将温蔷薇看做小孩儿一般,所以她闹的情绪不是很过分,他都能消化。可小孩儿是用来保护的,却不顾安危反过来保护他…… 肖响五味杂陈。 上药时,肖响总算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体贴的模样,温蔷薇眼窝浅,看他小心翼翼吹气,竟莫名红了眼。 她责怪他说一路到头,他的注意力都没放在她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讲的是事实,肖响愧疚,上药的动作更温柔了。 “以后不许这样。”他略不忍,又略认真地告诫:“我不需要你逞强。” 温蔷薇表示不赞同,“哪条规定说只有男人能保护女人?只要女人心甘情愿,关键时刻也能为对方死。” “我不希望你死。” 温蔷薇总算听了句甜言蜜语,咬咬唇别开眼,努力找话题说:“可是人总会死的呀。要是有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肖响严肃地棱她一眼,眼神都锋利了。 温蔷薇:“你凶我!” “如果你继续说傻话,我不介意再凶一遍。” “哼,”温蔷薇抽回手,别扭地翘着手指叉腰,大喊:“变了变了,你根本不爱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确地说“爱”这个字眼,虽然主语是肖响,肖响倒一愣。 半晌, “我没想过。”他说,“没想过你会死在我前头,毕竟我岁数比你长。” “世上多得是白发人送……” “温、蔷、薇。”他开始没耐心了,她才住嘴。 那夜,两人拥抱着睡了一晚。肖响全程很小心,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温蔷薇感觉到,才在心里和他冰释前嫌。 翌日清晨,肖响醒得早,温蔷薇也浅眠。 外间鸟叫蝉鸣,朝阳格外好。肖响帮温蔷薇换裙子,说带她去散步,顺便吃早餐。 “就我俩。”他刻意讲。 似乎想弥补这两日对她的疏忽,温蔷薇欣然应允。 古城某些小摊贩也起得早,因为黎明有黎明的热闹。一路上,他给她买蛋饼、炒酸奶,还有她喜欢的甜口儿的麻辣牦牛肉。 温蔷薇抱着战利品不亦乐乎,明明这些根本不值什么钱,可她却眼睛都笑弯了。 晨光里,肖响看见她一派热烈天真的笑,恍惚觉得时间停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走走停停,中途经过昨晚闹事的酒吧,温蔷薇发现酒吧一夜之间没了招牌,明显拆了。 可她没刨根问底,她不想让任何不好的事情打扰此刻的宁静。 再往前走,是一截马路,尽头有颗很大的许愿树,树上挂满了游客们的心愿。 温蔷薇拉着他也去挂牌子,还特意帮他挑了个蓝色的,说看起来没那么女气。肖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小脑袋一晃一晃,不知怎地就说:“你做事好像从不会问我愿不愿意。” 女孩僵了下,不管是身体还是表情,许久才犹犹豫豫地找补问:“那你,愿意吗?” 肖响怕吓到她,赶紧换了副面孔,嘴角和眼角都堆上一点笑意讲:“我不愿意做这些事,因为很幼稚。但我愿意陪你做,因为你的开心更重要。” 完全戳中了温蔷薇的心巴。 “果然有两下子!”她小鸟依人地偎在男人胸口,假装很凶地捶他,“说罢,到底交往过多少女人,才能有这么高的觉悟?” 肖响迅速撇开话题,“把牌子挂左边那截树枝上?人少。” 温蔷薇深呼吸一口,“算了,”她说:“看在给我买好吃的份上,饶你一回。” 之后两人手牵手回酒店,叫尤知晓等人撞个正着。 肖灿:“老话还真是没错。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外人少掺合。” 接下来的行程,大家才算真的尽了兴。 他们骑马跨过古道,去月亮湖乘舟,也去爬了鼎鼎有名的雪山。 温蔷薇习惯了家里蹲,身体素质不太好,稍微上了海拔就开始有高原反应,不断吸氧。 肖响掺着她,边帮她拿便携式的氧气罐,边下死命令:“回响城立刻锻炼。” 温蔷薇还没回应,走在前方的肖书桥接了个电话,回过头,表情一言难尽地对肖响说—— “哥,恐怕得打道回府了。” 大家齐刷刷看着肖书桥。 肖书桥:“响城乱了。” 第21章 天使的少女 秦端午租的那几条航线都被海警点了。 若只有其中一条线,大可以认为是运气不好。可海警精准地找到每条线,秦端午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他被警察带走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肖响放着好好的钱不挣,非要与他为难。 肖灿:“我也不明白。” 回程的路上,他在卫生间吞云吐雾说:“这次大哥做得挺绝的。秦端午心眼儿那么邪……若他出不来倒好。要是出来了,指不定会怎么报复肖氏和大哥。” “单凭他,应该翻不起大浪。” “其实没必要,不想助纣为虐,这买卖不做就完了?何必把几条航线都毁了。” 肖书桥翘唇,对全局了然于胸的神情:“大哥不租给他,他也会找别的渠道。你认为大哥会把子弹送到有明月姐在的地方?唯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彻底毁了这批东西。为此,大哥估计宁愿自断一臂,几条线算什么。” 肖灿这才恍然大悟。 “可,大哥能把自己择清么?”他有些担忧地问。 肖书桥:“签合同时留了一手,上面写的药材。哥当然装不知情,一切都推到秦端午身上,毕竟肖氏的法务不是吃素的。” 肖灿这才放心点点头,“那还回去干嘛?接着玩儿呗,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 “秦家在响城的地位也担得起泰斗二字。现在秦氏嫡子进去了,秦家人不得哭着闹着来找大哥给说法?这不,让大哥立刻回去。” 肖灿将烟头弹到脚下,一脚踩熄,很鲁莽地呛:“他让回去就回去?什么玩意!” “来传话的是余副官。” 话落,肖灿再不甘愿也只能做哑巴。 余副官是肖老爷子身边的亲信。他来传话,那让肖响回响城,自然是老爷子的意思了。 秦家人估计找不到正主,只能想方设法找到老爷子哭诉。 为了节省时间,肖响包机,一行人几乎是快马加鞭地回到了响城。下了飞机,司机负责将温蔷薇送回家。肖书桥领走了尤知晓,而肖灿也带着姜白白离开。 众人鸟兽散后,肖响上了老宅的车,准备迎接暴雨狂风。 进老宅时,经过仪容镜,肖响整理了一番才跟着余副官的指引,穿过大厅去到花园。 老爷子穿着功夫装,在花园赏花。院子里没有寻常可见的玫瑰、茉莉等,而是满满披针形的勋章菊。 之所以种勋章菊的原因不言而喻,肖响站在一片金黄花丛中,感觉腰板儿立得更直。 远远看肖老爷子正过着桥、徐徐走来,肖响迎上去,陪他站在桥上喂了会儿鱼。几个园丁朝肖响远远地敬了个礼,而后继续剪那些长势特别好的花,据说是风干后拿去泡茶。 肖老爷子以花喻人:“你看,长得太好、锋芒毕露,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肖响是个明白人,骂肯定是要挨的,但他态度端正,埋着头没吭声。 肖老爷子看他一眼,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历史洪流里那么多有智慧的人,却容易早死。他们堪透天命,往往忘记堪自己的命。” 肖响和他爹意见不一,“也不一定。”他说:“一个花园,得看它遇见什么样的主。如果遇见我这种主人,那我不会先摘好看的花,我会摘丑的,因为我的花园里容不下那些没用的。” 肖老爷子神色复杂地笑了笑,“中庸之道你看不上,非要行帝王之术。行,你有你的见地。但帝王之术过于霸道,稍有不甚也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你虽看不上姓秦那小子,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 肖响再度沉默,他微低着头,但态度是不卑不亢的,好像在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能知道你想置他于死地的原因?” 撒旦之子最怕的就是撒旦,肖老爷子洞察人心的本事当然不低。 所以肖响耍心机,肚子里留了一半,只说了一半的真话:“不打掉他那批货,就算不从我手里过,也会落到别人手里。出于人道主义,我们这些商人除了捐点物资,其他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是想,至少不做送子弹的刽子手。” 这番话终于说到了肖老爷子的心坎儿里。 只要肖响不是挟私报复,有其他的想法,他一般不大插手。只不过秦家找来叨叨,换届时秦家人有好几个都是商业代表,有几张选票。就算做做样子,肖响也必须走这一趟。 “秦家那边我会出面。既然货已经没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末了,肖老爷子一槌定音说。 肖响的本意也不是弄死秦端午,当即默认。 “你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老爷子突然问,“你年龄不小了,业已立,家也该早成。有了牵绊,行事自然会更深思熟虑。” 可肖响的嘴张了张,最终却道:“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如果有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臭小子!”老爷子给了他一脚:“居然不是和你爹商量,而是通知?” 那么大的事,他也想自己做主,看来真是翅膀硬了。 肖响没躲,硬生生挨了那脚,他知道这样才能彻底让老头把气出完。 “反正和您商量,结果不也是一样?您说过,您对她还算满意。”肖响总结道。 “我不是满意她,是满意任何人。只要身家清白的姑娘,都行。只要不是……” 眼看着一个禁语般的名字就要蹦出来,余副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来解围,通知说:“这次环保会议挺重要,各国代表都有出席,尽量别迟到,停机坪已经清场。” 在余副官的催促下,肖老爷子才放过肖响。他恁男子一眼,千言万语都放在了眼神里。 等老爷子向停机坪的方向去,肖响才提步离开。他原想按照原路返回,却鬼使神差地走过桥,换了另一条道。 这条道还是被打理得很好,除了勋章菊列道,还有无数的小水柱。走到尽头,是老宅的后门出入口,那里立着一口喷泉。 喷泉里有个天使样式的少女雕塑。 肖响驻足在喷泉前方,不知想起了什么,越想越入神,而后满眼疮痍。 第22章 菀菀,类卿 肖家老宅的喷泉不是电路供水,而是纯手工打造的一套自然供水系统。 除此以外,它妆造特别。除了中央有一尊头顶光环的天使少女,泉眼间隙还镶着碧绿的翡翠。 翡翠的成分好得跟喷泉里的水似地,眼看着一波绿色在池底荡漾,据说那是民国某军官太太的首饰,当年从盗墓贼手里高价买来的慈禧之物,名叫帝王绿珠。 帝王绿珠原是一串,能绕两圈,现在被拆了,分饰在源源不断的泉水里,光是宅子这一处,便能看出此地居住的是何等位高权重的人物。 然而身为这种人物的后代,肖响等人却不是传闻里那般跋扈。 正如肖灿所言,他们的家教自小很严。即便在学校里发生口角,不管对错,回来也必须有个三省吾身的流程。 所谓三省吾身,其中一个流程便是站在这眼喷泉里淋淋水,清醒清醒,学会压制情绪,别被它牵着鼻子走。因为这样的家庭,看着高不可攀,实则也是高处不胜寒。 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肖响儿时挺闹腾的,六七岁的年纪,肖书桥和肖灿还没出现,整个宅子里,除了母亲,和他朝夕相伴的就是那个叫明月的女孩。 明月姓肖,却只是名义上的肖家人,不是肖老爷子亲生。 肖老爷子信命理之说。在肖响没出生以前,风水大师说他命中缺这样那样……总之需要一个子时出生、还得是女子的后代,才能持续旺整个家族。 肖明月便是肖老爷子精挑万选后收养的。 果然没两年,多年不孕的肖夫人便有了动静,怀上了肖响。肖响出生以后,与肖明月姐弟相称。 最开始,他把肖明月当亲姐姐,对她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念头。 可圈子里的流言蜚语向来多。肖响稍微懂事的年纪,自外人口中得知肖明月只是义女,之后便情不自禁用不同的眼光打量她。 从前,他觉得姐姐让弟弟,是应该的。 得知真相后,他开始思考,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包容度那么强,对他那么忍让呢? 包括肖老爷子罚肖响淋水自省时,肖明月一介女流,竟和他同甘共苦,一起在喷泉池里罚站。原因是肖老爷子会心软,于是原定的自省时间会缩短一半。 成年后,肖响曾仔细分析过,他对肖明月那种懵懵懂懂的关注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至于升华的时间,则要从肖老爷子的几段风流韵事讲起。 肖夫人才华横溢但性子刚强,二十出头便嫁给了肖老爷子。那时老爷子继承家族衣钵,还在从商,不免应酬,肖夫人难以理解,两人矛盾颇多。有了肖响后,夫妻俩同床的时间几乎没有,感情自然也渐渐淡薄。 肖响七岁时,某个周末,肖夫人亲自驾车带他和肖明月去动物园,不料在路上撞见肖老爷子与另一个女子的身影。两人手牵手,上了同一辆车。 当时肖夫人便疯狂了,忘了车上还有两个孩子,狂踩油门追赶。 平常时候,肖响胆子很大。可那日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面对母亲陡然狰狞的面容和疯狂行为,连他都有些咂舌,不断叫着:“妈妈慢点,我害怕、妈妈……” 可肖夫人的眼里只有前面那辆车。车上,有一个辜负了她的男人。 偏那日刚下过雨,路上有沥青。过快的车速让轮胎打滑,整辆车直接翻在了新开发区的路沟里。 肖明月比肖响年长三岁,介于有点懂事的年纪。事故发生的一刹那,天旋地转,在她的视线里,肖响的脑袋即将撞到安全锤上。脑子是人体顶脆弱的部分,一旦伤到,后果不堪设想。于是肖明月想也未想,当机立断用右手垫住肖响的脑袋,从而减缓了冲力。 可她的右手也因此受到重创,当场断裂,即便后面逐渐恢复,却再也没办法将钢琴弹得行云流水,画的画也差强人意。 再怎么说也是肖家的义女,肖明月自小被培养得很好,琴棋书画、样样都拿手。这也是后来,肖响尤其中意温蔷薇的原因。 若不是肖明月,肖响可能在七岁时已经没了姓名,更别谈拥有什么璀璨的人生。 所以见过那轮明月后,他的心里再也放不下别人。即便哪轮明月碍于世俗的眼光无法与他厮守。可从此他爱上的人,都像她。 脸、气质、才华……等等。 因祸得福的是,肖夫人差点痛失爱子,终于醒悟,第一夫人的位置没有肖响重要,于是她开始学习如何不抢不争。正因为她有了如此胸襟,肖书桥和肖灿才能认祖归宗,三兄弟和谐相处。 起初肖响也恨死了这两个凭空多出来的弟弟。 但他们似乎很认可这个大哥,老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遇见高年级的,两兄弟即便打不过,也愿意为他拼得头破血流。 人心肉长。时日渐久,肖响即使嘴上不说,也早已敞开心扉将他们接纳了。 他们知道肖响所有的秘密,包括对肖明月的。 更知道肖响曾无意间撞到刚沐浴完毕、穿着吊带睡衣的女孩,从此梦里都是她,迎来了少年第一次的释放。 所以肖明月对肖响的意义,不仅仅是爱情,更是青春期启蒙,也是他的愧疚。 常听人说,爱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份爱里还参杂怜惜与愧疚……若是如此,这辈子都难以翻身。即便那个人是无所不能的肖响,也不行。 故事后来的走向便很流俗了。 肖老爷子刚不如步入政界没多久,便发现了肖响对明月的情愫,为了不爆出丑闻,维护他的形象,他快刀斩乱麻地将肖响送去了波兰。 肖响难以控制对肖明月的思念,老是偷偷跑回来,连续二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就只为了见她一面。 前几次,有肖书桥和肖灿两人打掩护,肖响成功“偷渡”。可纸包不住火,肖响的行踪还是泄露了。于是已经年满十九岁的青年,还被吊起来赏军鞭。 肖响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认错,更咬死不再回波兰。 老爷子哪里是吃素的? 他思考不过片刻,便吩咐副官将肖响放下来,“我的本意是给你点教训,但打坏你,肯定不是我这做父亲的目的。不过,波兰回不回,由不得你。” 那时的肖响还没彻底领教老爷子的厉害,还知道怒目相视,“腿长在我身上,它要去哪里,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管不着!” 老爷子微微一笑,“腿是长在你身上,你可以不回,没关系。只要明月丫头听话就行了。对我这个将她从孤儿院抱来、保她衣食无忧的父亲,她向来是言听计从。” “你想干什么?!” “那取决于,你想干什么。”轻描淡写的回应,却犹如重锤砸在肖响的心里。 肖明月不是亲生的。若她真的阻碍了肖响,让她消失,估计也就是老爷子狠一狠心的事。 很明显,这就是肖响的软肋。于是为了肖明月的安危,他乖乖地踏上了回波兰的飞机。临走时他和肖明月通过一次电话,女孩送他三个字:“忘了吧。” 这便是她的回答了,肖响意冷心灰。 刚回波兰那段日子,他心思根本不在学业上,成日买醉。加上他外形优越,出手阔绰,没多久就成为学校里出了名的公子哥儿,被无数女人生扑。 可他都没兴趣,直到遇见一个眼角眉梢与肖明月相似的华裔。 那女孩很会弹钢琴,也有胆子在课堂上与教授呛声,肖响自此开始了菀菀类卿的把戏。 说起来,那女孩才是真正意义上、肖响的初恋,因为二人有了实质关系。 食髓知味。肖响开始喜欢在亲密行为中闭上眼,让人感觉他似乎很沉醉。实际他脑子里,另有面容和天地。 他甚至逮着机会,很恶意地给肖明月打电话,诉说与初恋女友的交往细节。 可那女孩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渐渐意识到肖响的“游戏”后,尽管心碎,却还是主动远离了他。 肖响遭遇人生第一次失恋,没有常人的悲伤,反而如释重负。因为分手是对方提的,他起码少了愧疚之心。 然后同样的游戏,周而复始。 第23章 美人胚 “后来明月姐考上英国的医学院,成为一名医生,加入了国际医疗组织,常常跟随组织前往落后地区和战区支援。如今南边打仗,她便在。” 肖灿送姜白白回家的路上,禁不住讲起这段。 关于豪门秘辛,姜白白多少看过娱乐八卦,这段听起来也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 “你为什么……告诉我?”快到姜家楼下时,姜白白张了张嘴,还是问出口。 正掌着方向盘的青年一愣,“你刚刚不是问么?问我,蔷薇姐是不是大哥的初恋……你问,我就说了。没办法,我直肠子,兜不住事儿。” 姜白白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你的本职工作挺机密的,按理说嘴应该比一般人严。” “那得分情况。”肖灿说:“牵涉国家机密,就算吃枪子儿我也不会透露半个字。至于其他事儿,在我心里根本排不上号,没认为有保密的必要,So。” “当然,还得分人。要是蔷薇姐问,我肯定不敢搭腔,哈哈。”肖灿似真似假地补上一句。 姜白白忍俊不禁,含蓄的笑容被肖灿窥见。女孩唇边还有个浅浅的梨涡,肖灿当即就跟啃了口梨似地,甜到了心间。 “其实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想想,肖灿情不自禁咽了下喉咙说:“一来,我觉得你不是多话的人,告诉你没什么。二来……和你聊天吧,我容易收不住。我也不知道原因,就是想交流,无限期地交流。” 这番话代表什么,姜白白不傻。尽管直男肖灿还没理出个头绪,但女孩咬咬唇,一张脸已经红如烙铁。 槐墅那头,温蔷薇已经到家。 长途跋涉一周,她的身心略显疲惫,倒头就睡。 再睁眼已近凌晨,温蔷薇下意识在房间里搜寻肖响的痕迹,发现他根本没回家。 挨骂也不需要那么久? 她心里起了疑惑,同时还有担心。 肖老爷子的严格作风是出了名的,连一向淡然若水的肖书桥也谈虎色变。肖响背着他搞暗箱交易,此为罪名一。交易成立了又暴雷,给即将选举的老爷子留隐患,简直罪大恶极。 温蔷薇猜测着肖响回到老宅会遭遇什么——搞不好会挨耳光,甚至下跪,都有可能。 就这样,无数的想象涌进温蔷薇脑海里。已经没了睡意的她,越来越坐立难安。更难受的是,她也不知道肖响是否已经离开老宅,也不敢打电话。 不知内心煎熬了多久,手机来了讯息,她眼睛一亮。 解锁屏幕,发现讯息不是肖响发的,而是她那个成日不着调的弟弟,温阳。 温阳第一句:睡没? 温蔷薇兴趣缺缺,懒得回。 可不一会儿,他又发来第二句:你和姐夫吵架了? 温蔷薇这才来了兴趣,简洁回复:有话快说。 接着温阳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清晰度不是很高,因为场景偏暗,明显是在酒吧。可光凭身形的轮廓与坐姿,温蔷薇也在第一时间认出,那端着酒杯、坐在三楼俯瞰众生的男人,不是肖响还能是谁。 温蔷薇刚和肖响在一起的时候,互不过问对方行踪,都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 两年过去,大家都走了点心,肖响开始下意识给温蔷薇报备,说今天有应酬、明天飞国外之类。 再后来,肖响对温蔷薇的宠溺越来越多,渐渐到了身边人皆知的地步。他开始有意识地减少工作应酬,一般不在外过夜。像这样独自一人饮酒的样子,让温蔷薇感到陌生,同时心底滑过一丝不易差距的慌张。 温蔷薇:地点。 温阳:破晓酒吧。 * 破晓几乎夜夜满座。 但有三间房是不招待客人的,除非主人邀请。 这三间房分别属于肖响、肖书桥和肖灿,就建在三楼。房间呈三角形建,每一间都有个酒杯形状的玻璃露台,是国际有名的设计师打造的,视野极佳。 温蔷薇得到地址,随便套了一件吊带长裙便出门去。 她也不想大晚上劳师动众,可她拨打肖响的电话,第一次出现无人接听的状态。一路上她还在心理建设,应该是酒吧太闹了,他没听见。 可心里有个连她都不知道答案的真相,在跃跃欲试地跳。 等温蔷薇抵达破晓,露台已经没人了。 温阳迎上去,“姐夫估计进了包厢,你直接进去?他看起来不像有宴请的客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举杯。” 温蔷薇点点头要走。没两步,忍不住倒回来,嘱咐:“肖老爷子正直选举关键,最近你别胡闹,枪打出头鸟。” 温阳吊儿郎当地并起两指,敬了一个额头礼,“收到。” 说完温蔷薇便开始后悔,不是说过不管温家人的事吗! 一边想着温家那团乱麻,一边担忧肖响到底怎么了,温蔷薇上楼时差点摔一跤。她崴了下脚,但不严重,很快站起来,微微懊恼地朝三楼去。 温蔷薇站在包厢门前,没立刻打开,而是尝试掀开一点缝隙,先探进去一个脑袋。 当发现昏暗的房间确实没其他人,她才大着胆子推门而入,脚步绕了半圈去到有床的那间房。 肖响果然在那里,明显已经喝得半醉,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外套不见了,衬衣领子扯得很乱,双颊酡红。男人估计觉得难受,下意识将手背搭在额头,眉毛纠结。 “肖响。”温蔷薇靠近,叫了声。 眼见没反应,她半蹲在床边,轻轻拍他的脸:“肖响?” 男人还没全醉,总算有了点意识,挣扎着掀开眼帘。 见来人,他的眼缝从半开到全开,眸子里闪动着不知哪儿来的惊讶,导致眼波都在荡。 温蔷薇猜他肯定受了委屈,不无心疼地翻着他的脸左右查看,瞧瞧有没有挨打的痕迹。 谁知下一秒,她的脸反被捏住,男人用力地将她整个下巴拖到眼前,似乎要瞧清楚。 末了, “打小就是美人胚子……果然,长大了也毫不逊色。” 肖响忽然开口说,嘴里满是红酒气,唇边挂上一抹专属少年的、青涩却放肆的笑意。 第24章 脚疼?肉疼?还是心疼 温蔷薇被捏得生疼,她微微皱眉。 见状,肖响立刻松手,笑意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小心翼翼。男人稍稍撑起半个身子问:“弄疼你了?对不起,你别生气。不要消失,不要不见我……” 到此为止,温蔷薇还只当他喝醉了,在向自己倾诉爱意。 “你喝多了,躺下休息,我陪你。” “我没喝多!”肖响啪地甩开她的手,胡闹起来:“无论我对你说什么,你总喜欢用酒精来做替死鬼。你明明知道,我没喝多,一次也没有!” 温蔷薇叹口气,伸出双手去扶肖响的肩膀,想将他按到床上去,谁知男人突然紧紧搂住她,两人一起倒上床。 肖响将头埋在温蔷薇颈侧,吸着她的发香,言语模糊。 “我不会喝多的。”他说:“英国的酒吧不能喝醉,否则会被扔出去,我知道。你喜欢我体面的时候,不喜欢看我发疯,我知道。我还知道,埃菲尔铁塔晚上不能拍摄,有违当地法规。我还知道……” 酒意越来越上头,已经支撑不了肖响完整地表达,于是他只能重复—— “我知道……还知道……我都知道,”他喃喃:“你的社交账号,我一直在偷偷关注……你上面分享的一切见闻,我都一清二楚。” 听到这儿,温蔷薇才觉得不对劲,身子一僵。 社交账号?偷偷关注? 别说她不喜欢玩任何的社交账号。她和肖响的关系,更不存在偷偷关注这一说。 在温蔷薇面前,肖响虽然极尽宠溺之事。可他的行为,向来是武断、霸道、自我的。 可如果不是她,这个让肖响几乎卑微到尘埃的女孩,又是谁…… 温蔷薇僵着推开肖响,缓缓坐起来,盯着那个已经支撑不住闭眼的男人,脑袋犹如五雷轰顶。 此刻肖响的脸突然变得陌生。明明是日夜缠绵悱恻,互相清楚对方身体每一个敏感点的人……此时温蔷薇却像从没认识过他一样。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离开了房间,推门而出时遇见酒吧负责人。负责人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盛着醒酒汤,应该是给肖响准备的。 温蔷薇撞翻了,幸亏裙子是黑色的,打湿了也看不太出,负责人认识她,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温小姐……” 温蔷薇摇摇头,错身而过,临走前吩咐他不许告诉肖响,自己来过。 可她行走得太匆忙,仿佛有个真相跟鬼魅一般,追在她身后。只要她跑得够快,真相就不会追上,她依然还是那个被肖响捧在云端的姑娘。 “啊。” 下最后一节阶梯时,温蔷薇又崴了脚。这次严重了,崴在同一个地方,伤上加伤,痛得温蔷薇当场飙泪。 幸亏温阳有点良心,猜测一会儿可能得帮忙弄肖响回家,于是一直没离开。他眼角余光瞥到温蔷薇摔倒,赶紧迎上去将人扶起来,下意识叫了声:“姐?” 温蔷薇借着他的力,才终于勉强站起来。不等温阳问个究竟,她吸吸鼻子说:“回家。” 可温阳没听她的,径直将车往附近的骨科医院开。然而温蔷薇已经懵了,根本没注意方向,她打从一上车,便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发呆。 一时之间,大脑要处理的信息太多,她总算明白网友们说“CPU都快干了”是什么感受。 她不仅要干了,她简直要死了,心头不断吐槽肖响伪装得太好了。 五年啊,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温蔷薇竟从不知,他如此将一个人藏心间。 她承认,每个人都有过去,包括她自己。甚至她接近肖响的目的也不单纯,这么算,两人是公平的,她不该为此介怀……可在情感上,她就是觉得委屈,无法用逻辑释怀。 一想到她从情感上介怀,温蔷薇的难受翻倍。 因为她必须面对一个,一直她都想逃避的事实:她对肖响有了真情实感。 甚至在旅行路上,她还傻傻地在心里与年少的爱人对话,问他可不可以接受肖响,问他能不能重新开始。 天呐,他的人生因为她而终结,可她想重新开始。而且是为了一个心里始终放不下别人的男子。 在此之前,温蔷薇一直觉得自己挺长情的。 年少见过惊艳的邹时了后,她以为自己往后的岁月都不会再有那么亮的艳阳。可肖响出现了,给她打造了另一片天。她如邹时了所言,见到了更广阔的天,便真的想和从前说再见…… 思及此,温蔷薇的指甲陷进肉里。她觉得疼,可分不清是脚疼还是肉疼。 或者是……心疼。 “去新华道。”车子快要到医院时,温蔷薇强逼自己镇静,命令温阳。 温阳几番劝说无果,只好调转方向盘,“得,谁让你找了个好金主。”他也有些不耐烦,口不择言说。 温蔷薇没有心情和他拌嘴,一路思索着等会儿要怎么盘问肖灿。 肖灿的住所就在新华道上。半夜听见门铃,他以为自己见鬼了。当他从可视门铃中看见温蔷薇的脸,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还真是见鬼了。” 将温蔷薇一瘸一拐地扶到沙发坐下,肖灿迅速给她倒了杯水,却一直没开口问她来干嘛。 这个点儿,这幅模样,还能干嘛?不是和他大哥吵架,就是和他大哥吵架。 关键是,他也没法啊!总不能骂大哥吧。 温蔷薇也不和他啰嗦,组织好措辞后开口便问:“肖响的白月光是谁?” “白、白月光?”肖灿假装听不懂网络词儿,可那端水杯、抖了一下的手将他出卖。 “看来真的有。”温蔷薇下结论,强撑着弯了下嘴角。 肖灿脑袋都大了,只好给肖书桥下套:“这么私密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应该问二哥,他两交流得多。” 温蔷薇又笑,她按耐着,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情绪稳定。 “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啊。”她循循善诱:“我也有过去,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很公平。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够让你大哥连喝醉了,也念念不忘。” 第25章 真是个小吃货 “您说的什么样……是指长什么样吗?”肖灿小心翼翼问。 温蔷薇:“性格、外貌,他们的过去……有照片更好。” “照片没有。”见温蔷薇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肖灿心知隐瞒不下去了,干脆交代:“我只能说,”他若有似无瞥温蔷薇一眼,诚实道:“长得和你一样……” “嗯?”温蔷薇蹙眉,狐疑脸。 “好看。”肖灿硬生生加上两个字,而后完整念一遍:“长得和你一样,好看,嗯。” 说完他还不自觉地点了点脑袋。 中国人的断句真是博大精深。就算这位祖宗事后知道真相追究起来,他也没撒谎不是? 是长得和她一样啊! “无图无真相。”温蔷薇不信他没照片,继续逼。 肖灿双手合十:“真的,大嫂,没有照片。我估计你就算把响城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照片。因为念书的时候,明……嗯……那女孩就挺出众的,好多男孩子喜欢,可谁也不敢偷拍。你懂的,那毕竟是大哥的菜,一拍一个惹祸上身,除非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倒是。五年来,肖响虽然带她应酬过几次,不过都是内部饭局,外界根本不知道地下太子爷的金丝雀究竟长什么样儿。 “看来,你哥真的很喜欢那姑娘。”温蔷薇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没什么表情地喃喃。 肖灿赶忙安慰,“倒也不能那样讲。年少轻狂,谁没个白月光?哪知道什么情重不情重的……都是年轻时候的占有欲作祟。成年以后的占有欲,才是真的在乎。” 温蔷薇微微抬眼看他,“你好像很懂嘛。”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那感觉像在说,你和我哥这两头猪都跑五年了,这桥段我还不熟悉么。 “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温蔷薇又出了一道送命题。 肖灿连连摆手:“嫂子,这你可难为我了。大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要把他全卖了,他真会发火,到时候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温蔷薇也不想因为两个人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作罢,接着问:“那,性格呢?” 肖灿摸着下巴回想:“性格……看着柔弱,但内心坚强,有个宏大的梦想。有原则,不乱来,对外界诱惑的抵抗力非常强。” “能想到。”她说,“连你哥的诱惑都抵挡住了。” 听到这里,温蔷薇没了追问的兴趣。因为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输了。 看温蔷薇被刺激得表情一阵寒过一阵,知道全部真相的肖灿有些不忍,舔了下唇说:“都过去了。” 温蔷薇眨眨眼,没说话,双腿下意识往沙发上缩,抱做一团。 肖灿以为她冷,趁机开口说送她回家,谁知温蔷薇头也不抬道:“今晚不走了。” 回到槐墅,满满都是与肖响有关的东西与气味,她肯定会窒息。 “什、什么?!”肖灿大惊失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顿时也觉得寒从脚起。 可温蔷薇不由分说,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肖灿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 24小时的公寓值班人员,让他们送一床新的毛毯上来。 吩咐完毕,他迅速给肖响发去信息通风报信,以免殃及鱼池。 这晚,温蔷薇经历了兵荒马乱,想睡着是不可能的了。 她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用邹时了的存在对比肖响的白月光,这样她和肖响不是绝对公平了吗? 如此一来,她似乎没有介意的理由。 所以在清晨,肖响出现在公寓时,温蔷薇没搞哭哭闹闹那一出,反而异常冷静地随他离开。 肖响发现她的脚受伤,双臂一捞便要将她公主抱。 温蔷薇察觉到他想干嘛,身体下意识拒绝,于是拽着门口送行的肖灿,借力蹦到另一边。 面对肖响无声质询的目光,她分明有异,又装作没异常的样子十分拙劣。 “电梯里会遇见陌生人,影响不好,我自己能走。”女孩避开迫人的视线,低低解释。 肖响预感到什么,没强迫,盯着温蔷薇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借着他回头,用手指了指肖灿,只说了三个字:“你小子。” 肖灿大喊:“冤枉啊!你自己漏的馅儿!” 可电梯门已经关上,不知肖响有没有听见。 肖响昨日便屏退了司机,自己驾车。现在方向盘在他手上,他径直往肖氏旗下的医院开。 经过一晚的心理修复,温蔷薇已经想通了大半—— 身体发肤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期望谁爱惜呢? 于是她毫无反抗地倚着车窗,闭目养神。 到了医院,肖响搀扶她进去。她没了拒绝的理由,只不过全身都无端僵硬着。 医生给她拍了片,说脚筋有损。除了开外喷的药物,每天还得做物理治疗,听得肖响眉心直痛,“怎么这么严重?哪儿弄的?” 温蔷薇看他一眼,没回答,反问医生:“物理治疗可以上门吗?我这行动不便……” “当然。”医生微微笑,毕竟他还想保住饭碗。 于是两人拿了外敷的药,回了槐墅。 肖响让张嫂定了个闹钟,“每隔三小时给小姐上药。” 温蔷薇感觉到他要离开,问了句:“你去哪儿?” 男人揉揉眉心,“海警约谈。”他说:“秦家那头也有一堆烂摊子等着,这几天怕是陪不了你太多,记得按时喷药。” “哦。”温蔷薇轻轻应。 肖响抬腕看了看表,距离第一次喷药两小时过去了。他思索片刻,像做了什么决定,随即坐到床边,将温蔷薇一把捞到腿上抱着,说:“陪你一个小时应该没关系,等亲眼看着你把药喷了我再走。” 放在之前,温蔷薇估计暖得不要不要的。可现在,她闻到他身上还没完全褪去的红酒味,想起昨夜他声声重复的那句:“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她的身体便开启了应激机制。 女孩稍稍推开男人的双肩,“呃,正事重要,你快走吧。” 早上,收到肖灿的信息,说温蔷薇半夜跑去打听肖明月的事情,当时肖响便心里有了数。 他知道温蔷薇在别扭什么。 两人之前因为她的“青春”也闹过,他懂她的感受,于是耐着性子重新将她搂回来,好声好气地哄:“哟,我们薇薇吃醋了,真是个小吃货。” 说着就要吻上去。 谁知温蔷薇抬手格挡,没注意分寸,变成了一巴掌,印在男人下颌。 第26章 滚 肖响被这一耳光扇懵了。 他知道温蔷薇不是故意的,可就连肖老爷子,也只对他动过鞭子,起一个教训作用。扇耳光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行为,肖响还是头一遭感受。 看男人的头微微侧到一边,温蔷薇当时就忘了自己先前正介意什么,心怦怦地跳起来。 一半,怕他生气。另一半,又觉得他生气结束这段关系,可能长远来说,也是件好事情。 在一半担忧一半期待的状态下,温蔷薇眼看着肖响拱了拱脸,随即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子,凶神恶煞说:“女人,你在玩儿火。” “扑哧。”温蔷薇瞬间笑场,“姓肖的,你故意的!”她又气又急又觉得好笑。 看她失笑,说明她的防备也减弱了。肖响达到目的,乘胜追击。 “不管,肿了。”他指了指下颌发号施令:“过来,自己亲。” 温蔷薇哪里会听话,知道他在转移注意力,一把推开他,站起来说:“肖响,我和你谈正经的。” “我是在说正经的,这不肿了吗?你自己拿镜子照照。” “这就没意思了。” 温蔷薇执意追究,目光灼灼地盯着床边的人:“你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吗?问题的根源,不只是你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还因为,你从来不曾对我讲。你为什么不对我讲?她出现在我之前,你说了,我不会介意的。可你不说,好像你知道,她的存在会打击到我。而之所以她能打击到我,是因为你自己也清楚,她的分量在你心里,超过我。” 不得不说,温蔷薇在情感上的细腻度比一般人还强,肖响差点接不上招。 半晌,他才找到托词,反问:“你呢?”肖响拧眉:“你不也没告诉我?难道你就绝对坦白么?” 温蔷薇被敲到天灵盖。总算见识到肖响那种要么不动手,出手就见血的风格。 “我、我不提是因为他……” 死了两个字,女孩舌头卷了好几下,可就是说不出。 难道她要成天把那个美好得不像样的男孩挂在嘴边,让无关紧要的人调侃,让他在天上也不安宁吗? 可在肖响看来,这确实是不坦白。既然互相都如此,她确实没有资格追究。 更何况,关于心脏的事情…… 想到这儿,温蔷薇深知没有撒气的立场。可她心里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根刺已经长了起来。 “按你这样说,凡事都要称斤论两,那你不开心,就你离家出走找了别的小姑娘。我是不是也可以离家出走,找别的花美男?”她窝着火,开始口不择言。 “你敢。”反驳几乎是立刻的。 温蔷薇终于绝地反击,轻飘飘地嘲讽:“你看,这就是男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肖响说一句,她呛一句,不知道怎么说,她才满意。两人就这样不断交锋,肖响累了,情不自禁以势压人。 “温蔷薇,你被伺候得有点得意忘形了,是不是?”说这话时,男人的眼神里好像有刀,嗖嗖地往外飞,让女孩不寒而栗。 可只管用了半秒。她反而借着他恶劣的态度,重新挺直了腰板。 “没错,所以不要让我得意。”温蔷薇倔强地梗着脖子,眼神和肖响的一样硬:“觉得我忘形了,就把我打回原形,肖总有这个本事。” 肖响气得牙痒痒,眼睛闭了又闭,干脆不再搭理,起身。 温蔷薇侧着身子,盯着男人寻找手机准备离去的背影,心头漫起更大的失望。 又走。 她情不自禁浮起这个念头。 她真是烦透了,一吵架肖响就逃避出走的行为。 殊不知很多问题,其实坚持吵到最后,反而比闷在心里更好受。可男人总以为,让女人冷静下来更好交流。 或者说,等他自己冷静下来,以防说出更伤人的话语。 但是对女人而言,这和刻意的冷战没有区别。然后在冷战的日子里,女人会越想越没劲,从而失望不断累计,直到对这段感情完全失去信心。 “既然决定冷静,那不妨真的好好想想,未来双方都何去何从。” 肖响走到门口,听见温蔷薇冷不丁一句。 他微转身,“什么意思?” 温蔷薇勇敢迎视:“意思是——互相都找一找,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如果找不到,就放手。” 肖响气炸了。 助理早早便来了,一直等在槐墅门口。他帮肖响拉开车门,眼见着老板一屁股坐进去,那力道差点把后座都砸出一个窝。 他情不自禁瞥了眼槐墅三楼的方向。奇怪,这次没有台灯砸下来…… 等肖响一行人离开,温蔷薇还维持站着的姿势,直到张嫂上来提醒她:“小姐?该敷药了。” 张嫂细致地将她扶到床边,一边喷药,一边用粗燥的手给她做按摩,说是能舒筋活络。 这个过程可能太疼,温蔷薇嘶了好几下,悄悄红了眼眶。 张嫂是过来人,看肖响夺门而出那架势,知道他俩肯定又发生了矛盾,忍不住劝:“人生短短几十年,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互相忍让不算丢脸。” 温蔷薇闭了闭眼,逼退眼底的红色,轻声应:“谢谢张嫂。” 不等张嫂回应,另一个下人前来禀报,“小姐,周太太求见……” 她报得很小心翼翼,似乎知道每次周萍过来,温蔷薇的心情都不好。可她又不敢擅作主张将人赶走,毕竟是主子的亲妈。 温蔷薇刚要说不见,下人为了让她高兴,加了句:“她带了礼品,说是您家乡独产的刺果儿,您小时候很喜欢,老爬树上摘。” 温蔷薇的嘴一定,想想道:“让她上来吧。” 周萍这次学聪明了,知道投其所好,给女儿存在感。她感觉得出,温蔷薇对她的脸色果然比之前好很多。 “脚怎么了?”她看见张嫂在给温蔷薇擦药,多嘴问了句。 温蔷薇摇摇头,不欲多说,问她这次又想求什么。 周萍否认,说就是回了趟老家,想起她爱吃刺果,特意摘了送过来。温蔷薇还挺诧异,两母女眼对眼,一时无话。 最后还是周萍打破的沉默,她环顾四周:“肖总不在?我确实有点事情找肖总。” “你明明知道,白天他基本不可能在。”说是找肖响,其实就是做做样子,烦恼的事还是得通过她的嘴说,因为肖响一般不会拒绝。 周萍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主题。大意是温阳被释放当日,秦端午还曾私下联系温家,说是为了表达歉意,附送他们一笔挣钱的买卖。 买卖确实挣钱,他们评估过了。可这几日,秦端午与肖响闹起来,秦家半路撂挑子,把这项目无限期搁置了。 对秦家而言,这只是一笔小钱,可对温家而言,他们几乎倾尽所有现金流。 温蔷薇抱臂总结:“你的意思是,让肖响主动向秦家示弱,好让秦家重启你们的项目?” 周萍舔舔唇,“也不能说示弱吧。这天底下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是让未来姑爷……” “没有未来姑爷,我和肖响打算分手了。” “什么?”周萍站起来,“你说什么傻话!你要是和他分手了,你能去哪儿?” 去哪儿? 温蔷薇懵了下。听那意思,她和肖响分手了,温家也别回去了? 她终究是高看了这对父母。 “滚。”温蔷薇言简意赅。 周萍:“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你俩哪是普通人谈恋爱,哪容得了你发脾气?只要肖响对你没腻,你……” 话没完,温蔷薇抄起床头的玻璃水杯,眼也不眨地砸了过去, “滚!” 第27章 人生计划 周萍被砸得退到门口,心里也有气,还在火上加油。 “你这不孝女!家里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周萍拎着包骂,挎包在肘间一荡一荡地,显示她现在激动的心情:“就算有你不满意的地方,谁家父母十全十美?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念生育的恩,也要念养育的情?你就看着自己勾搭上一个好男人,敢这么和你妈说话。且瞧着吧,等他不要你,有你哭的时候!” 这番话张嫂听着都膈应,“为母不尊,要子女如何尊敬您?” “你算什么东西!”一看下人搭腔,周萍算逮着软柿子了,“怎么,肖家的狗也敢出来在我面前叫两声?好歹我和她爸也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将来你没饭吃,说不定混到我家,嘴巴最好管管紧。” 张嫂气滞,“你!” “你先下去吧。”温蔷薇让张嫂离开。 张嫂不放心地看着身负脚伤、行动不便的女孩。 温蔷薇安抚:“放心,我不会和她动手,只问她一句话。” 张嫂这才退下。可下了楼她还是不放心,给肖响打去电话。 肖响那头还在局里谈话,直接给掐了。 这场谈话例行公事而已,毕竟有合同和金牌律师团跟着。肖响滴水不漏,没多久便出了警署。 刚踏出去,肖书桥来电,说有事商量,于是他马不停蹄又去了肖氏,将张嫂的电话抛诸脑后。 槐墅。 温蔷薇和周萍还在对峙。 周萍见张嫂离去,更嚣张了,“怎么?终于知道丢脸了?怎么着我们也是两母女。如果你现在向我道歉,我既往不咎。以后温家只要有我们一口,也不会少你一口。” “谁推的。” 清冷的声音如一道无形的箭,朝周萍射了过来。 周萍反应不及,“什么?” “八岁那年,在河边,谁推我下水的。” 须臾,箭入眉心,原先还叽叽喳喳的周萍顿时没了声息,怔怔地望着床边的女孩。 看周萍这样,温蔷薇悲哀到生笑,“哪里轮得到肖响不要我?”她悠悠说:“我的父母早就不要我了,不是吗。不仅不要我,还想杀了我。” 温蔷薇兵不血刃、笑容瘆人,加上踩到周萍一直藏起来的尾巴,周萍最终仓皇而逃。 周萍跌跌撞撞下楼时,张嫂把她带来的果子,跟着她的背影一并扔出去,老人家难得怒气冲冲。 肖氏。 肖书桥将几张列着人名的表格递给肖响,“这些都是秦氏安插在肖氏的人。除了新建立的娱乐公司,其余各个领域、各个职阶都有。” 肖响接过来,随意翻看几张,没发觉有什么特别,“商业间谍很正常,我们不也有棋子放在秦氏?” “说正常,也不正常。”肖书桥说:“秦端午一个二流子,手段上不得台面,这些我们早有防范。但你看,”他半弯腰,重重地将手点在某一个人名和他的部门位置上,道:“这个人,是法务部的。” 肖响总算挑了下眉。 肖书桥拉开椅子坐下,“我特意对这个人做了背调,发现他早年和秦端午一个大学毕业,两人有私交。不难猜测,这人是直接认秦端午的。可秦端午的眼光都局限于如何抢肖氏的生意、如何挣钱,那些二流心思上不得台面。但这次,他居然懂得朝法务部下手?” 法务部虽然看起来和市场没关系,但它很容易捏住一个集团最黑的资料。一旦出现纰漏,整个集团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直接埋雷在根基呢。 “这么阴的招,不像他能想出来的,背后有高人。”肖响一点就透,简明扼要总结。 肖书桥点点头,肖响思忖片刻,吩咐:“这人先别动,装不知情。必要时刻漏点鱼饵给他,以免秦家觉得他没用,给弃了。” “嗯。” 谈话完,肖书桥想起什么,问:“听说嫂子昨晚找了老三,她……” 一提这个肖响就头疼,“她还不知道具体的,就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现在已经闹破天,居然和我提分手。” 温蔷薇聪明,吵吵闹闹五年,从不轻易拿分手两字挂嘴边,这还是她第一次像模像样地提出分开。肖响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付,干脆离开。 “提起大嫂,”肖书桥斟字酌句着:“我也是近日得到一个消息。说秦端午和温氏企业合伙搞了个什么新农场计划,打算生产有机奶。现在国家扶持绿色食品,他们也算踩在风口上。本应该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不过秦端午进去了,秦老爷子一气之下干脆停了项目,阻断了温家所有现金流。他大概是摸到蔷薇姐和你的关系,想给你点颜色看看。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近来发生的事又多又杂,肖响还没关注到这一茬,温蔷薇也没向他提。 “这手笔越看,越像是有军师的样子。而且是针对肖氏——不,针对我来的。”肖响喃喃,陷入沉思。 得知温氏的困难后,肖响没向从前那般迅速伸出援手,他等着温蔷薇来求和。 在他的世界里,感情也是受利益影响的。谁有求于谁,谁就处在低位。而他堂堂地下城响爷,说不定再过不久,还是国民第一公子…… 怎么看,都该温蔷薇来向他跪着讨好。 可温蔷薇不按常理出牌。 在肖响有心逃避的日子里,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神伤转变为冷静,再到痛下决心,开始筹划未来。 脸已撕破,温家是回不去的了,她想。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还真让她妈说对了:离开肖响,她连个撑腰的都没有。可越是如此,她更难和肖响记忆中的女孩媲美了。 光听肖灿描述,那女孩便美好得不食人间烟火。而自己,只是肖响的附骨之蛆。 那就先从在行的做起吧,温蔷薇用电容笔开始在平板上写计划,边写边不忘宽慰自己: 1.继续画画。拿掉清高,画一些有市场价值的东西,先稳定收入,养活自己再说。PS:一辈子不折腰是小说里的美好。而在现实里,美好就是用来碎掉的。 2.做乐器家教、西餐厅钢琴表演,等等。 3.设计衣裳卖给网络工厂。如果有机会,组建自己的设计品牌。 …… 温蔷薇趴在桌上一边写,一边想,评估着计划的可行性,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完全没发现有人曾推开过书房的门。 肖响特意挑凌晨回来的。猜测温蔷薇睡着了,只想回来看一眼,没想到看见她列的计划表。 男人轻轻抽出平板端详,看见她有模有样地安慰自己,什么,要向现实屈服,种种……肖响差点笑场,觉得自己浇灌的这朵花有点过于可爱了。 可爱到他差点想当场投降,将她哄好。 然而看到最后,他的念头消了。 因为她所有的人生计划里……统统没有他。 第28章 嗯,看吧,不一定 看来她是真打算离开? 意识到这点,肖响气结。让她冷静,她直接冷透了。 肖响负气,驱车离开槐墅。温蔷薇听见车辆启动的声音,迷迷瞪瞪醒了。她心下狐疑去到窗边,车子早已没了踪影。她以为自己幻听了,没在意,回卧室换了睡衣继续睡。 可怜了肖响,车子刚到马路上,温家人来电。大半夜了,他还要去管温家那档子破事儿。 温蔷薇的爹妈被人领着,进到了破晓酒吧的包厢。 见到肖响,两夫妻直接没骨气地跪下,求肖响救救温家。 肖响让他们站起来说话,“温家该不是靠一路跪过来发家的吧?”他嘲,显然看不上这动辄丢尊严的行为。 闻言,温父微微直了下腿,想要起,却被周萍一把往下压,重新跪了下去。 “肖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自然不理解我们这种从乡镇出门打工、最后白手起家的夫妇。尊严?我们早就没了。只盼肖少爷看在蔷薇伺候您五年的份上,救救我们来之不易的家业。” 伺候?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听起来尤为刺耳,似乎不该是父母形容女儿的。 肖响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打量着卑躬屈膝的中年男女,昏沉的光线让将许多的小表情都成功隐匿。 半晌, “你们希望我怎么做?”他问。 周萍看来在家强势惯了,全程都是她在说话,“素闻秦家与肖家也有渊源,本不该结下梁子,若是肖少爷肯主动登门拜访,与秦家强强联手,岂不双赢?” 肖响嗤笑一声,显然高看了他们的智商,他端正地翘起二郎腿说:“二老这是自己跪了,还想逼着我去跪呢。” 温父:“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希望您出个面……” “你们只顾着让我向秦家低头,盼他秦家赶紧解封项目,好解冻三千万的流动资金。难不成,二老从没想过,直接向我开口要三千万,这不是能更快地解燃眉之急?” “这……”周萍与温父面面相觑,似乎谁都没想到这茬。 肖响扯了下唇,将另一个酒杯推到温父面前,让他喝了压压惊,“温先生,回去以后,睡个好觉,早上起来查看下账户余额,烦恼自然没了。至于做生意的门道……和气生财是对的。但该拓宽的眼界,一点也不能少。不能因为挣了点小钱就沾沾自喜、不思进取。你说呢?” 两夫妻如蒙大恩,恨不得就地再磕两个。肖响抬手免了,周萍拽着温父站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肖少爷了。” 走到门口,肖响默了默,再度出声:“还有,我不希望再听见那两个字。” 两夫妻一起回头,听肖响咬字清晰地说—— “伺候。” * 温蔷薇连着做了一周的物理治疗,脚伤才差不多有痊愈的迹象。 周末阳光正好,她搬了画板和椅子去阳光房画画,不想温阳出现了。 青年男子手上揣着药膏,说是老家的秘方,专治扭伤,“妈让我送过来的。” 但温蔷薇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能称得上阴霾,因为这足以证明,肖响又出手帮他们解决麻烦了。若非如此,周萍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哄着她。 “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温蔷薇有些故意地扔了画笔。画笔掉在画盘里,声音特别刺耳。 温阳却跟没听见似地,胆子颇大地将药膏塞到温蔷薇怀里,边塞边说:“不知道你们上次干嘛了,她说她怕挨打。” 温蔷薇无语,“……那凭什么你觉得,你来这里就不会挨揍?” 温阳直身,痞痞地歪下头,“我皮厚,不怕。”他没皮没脸地说。 温蔷薇抄起画笔向他扔去。画笔不重,被他轻而易举接了,还示威地扬了扬说:“我把这拿回家交差啰?省得妈说我走过场,没把药送到。” 说完,他趁温蔷薇还没站起来赶紧开溜。 事已至此,温蔷薇再也无法装聋作哑。 不管怎么讲,除了白月光,肖响在任何事情上都没亏待过她,就连她这一家子都跟着鸡犬升天。即便两人没办法重续旧缘,他也值得一个好的收场。 于是温蔷薇花了一个小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而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给肖响打去了电话。 来电铃响时,肖响正在参加肖氏的年中股东会。 现场坐了肖书桥、肖灿,和其他一众大小股东。他看了屏幕很久,似乎还有点紧张的感觉,铃声快响完了才接。 “喂。”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公式化。 温蔷薇咳了一声,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家。 肖响心里顿时爆起了小烟花,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思考:“嗯,看吧,不一定。”他说。 “不一定什么意思?”温蔷薇心一横,电话都打了,还怕多聊两分钟吗。 “今天集团开股东会,可能要团建。要不,你过来?”他试探着提议。 温蔷薇刚想答应,瞬时想起自己不是真的来求和,只不过为了给大家一个体面的收尾。既然要收尾了,越少人见过她约好,于是话锋随便一转说:“算了吧,今天我只想吃小笼包,不想大鱼大肉。” “弄堂口不就有卖吗?”肖响记得,自己明明搞了个分店过来。 即使他看不见,温蔷薇还是习惯性地扁嘴,“张嫂不给买,说晚上吃面食容易积食。” “她怎么这样?”男人蹙眉,像遇见什么难缠的客户般,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场:“让一个那么爱吃小笼包的人不许吃小笼包,和杀人有什么区别?你把电话给她。” 张嫂刚从厨房出来,便见温蔷薇将手机递了过来。 她不知何意,温蔷薇直接点了扩音,听见肖响在那头训:“张嫂,您是我从老宅带过来的,我不想说重话。但小姐想吃什么,你就给她备,人不就活一口吃的吗?她挑食,你又不是不知情,仔细饿着了,喊胃痛,到时可别怪我说话没轻没重。” 张嫂一听,以为两人和好了,赶紧应,“诶,先生,我这就让下面的人买包子去。” 一通电话终于要挂断,肖响忽然喊住温蔷薇,“薇薇。” “嗯?” “我如果喝多了……你会来接我吗?” 温蔷薇:“……嗯,看吧,不一定。” 她用他的套路反击,然后嬉笑着快速挂断。 肖响终于又见到了生气勃勃的小姑娘,顿时眉结都展开了,一张轮廓柔和得厉害,丝毫没注意到后勤主管和人事主管交换了一个眼神。 后勤部主管:?什么时候有的团建?我怎么不知情? 人事部主管:不知道.jpg。老板说有,那立刻安排…… 当然,也没人注意肖书桥默默叮嘱了一句:“小心翻船。” 第29章 洋娃娃 团建临时安排的,举办得仓促,可好多股东还是纷纷推了自己原有的安排。毕竟大老板都发话了,他们不敢不来。 晚宴上,肖响忙得不可开交。不是这个来敬酒,就是那个来阿谀奉承,他应接不暇,难得一见地在大庭广众下便被酒熏红了脖子。 香槟塔前,肖灿和肖书桥捏着酒杯玩味地看着他。 “爱情的力量这么大?让大哥完完全全成了一个诈骗犯啊。”肖灿说。 肖书桥:“不算骗吧,他今天是真喝得多。” 肖书桥没有夸张。 肖响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打拼的起点高,即便最狼狈的创业初期,也没喝过这样的应酬酒。况且在国际高端局,根本不流行喝酒谈生意这套。 能让肖响抽雪茄、喝大酒,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心情好,想喝。一种是他心情差,想喝。 总之这酒喝与不喝,端看他心情。 肖响的酒量一般,不若经常泡在酒坛子里的人。酒过一巡,他已经感觉到头晕,然后趁机给温蔷薇打诉苦电话,说自己被灌了。 谁敢灌他?温蔷薇明显不信。 她心知肖响此番是为了化解两人的隔阂,虽然有点惺惺作态,但不乏可爱,所以她还是换了衣裳,开上新的那辆 SUV出门去。 掐着点儿,肖书桥将肖响扶到酒店门外。为了做戏做全套,他还将肖响的领带给扔了,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让肖响看起来确实不太清醒。 需要做到这地步吗? 看着路边那歪倒在肖书桥身上的男人,温蔷薇半信半疑地熄火下车,将肖响扶到自己手里。 肖响大半个身子倒了过来,温蔷薇力气不够,差点一起摔倒在马路牙子上。 肖书桥赶忙帮扶一把,将人弄上了车。 “热。”刚上车,肖响就不断扯着领口,面容纠结。 温蔷薇这才信他确实喝了许多,心中默默记了那两兄弟一笔:居然不拦着! 听他喊热,温蔷薇将空调的档位扭到最大,出风口也定在他的方向。可热是不热了,肖响开始喊头疼,并借机抱怨温蔷薇:“酒后忌讳吹风你不知道?” 温蔷薇知道他喝完酒后有些孩子气,没和他计较。正好行驶到一个湿地公园,她一脚踩进公园停车场,打算让肖响先休息会儿再回家。 十点的公园已经人迹罕至,河风徐徐,是个歇凉的好地方。 温蔷薇将车窗降下,自然的风扑面而来。她眺望对岸的灯火,再看看身旁的男人,似乎从来没和他享受过这样静谧的二人时光。 一直以来,他们的交流不是在电话里,就是在床上。 唯一的一次,还是前不久的旅行,肖响罕见地拉着她清晨出门,说是散步。 那时她曾想,时光停留在买牦牛肉、吃炒酸奶这些微不足道的瞬间,似乎也很好。可惜回来没多久,她与肖响居然走到了要分开的模样。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她想不明白,在夜风中不免凄然。 “在想什么?”肖响缓过最难受的那阵劲儿,意识清明了些。 温蔷薇组织着措辞,“在想……分手你会不会难过啊,肖响?” 男人顿时眸子漆黑,面色沉沉,“你寻思了半天还是想分手?” “因为我没有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对你好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以前……是够的。”温蔷薇老实讲:“现在,就是差那么点意思。我也不知道差哪儿,但就是差那么点意思。或许我要的太多了,可我又给不起同样的分量,” 温蔷薇口干舌燥,她舔了下唇继续说:“我表达得有点乱……总之,好聚好散吧,肖响。” “连名带姓叫我两遍了,再叫第三遍试试。”肖响无名火冒。 以前的温蔷薇也不是这样的。她大部分时候很乖,偶尔不乖,他也能快速哄回来。 “你舍得吗?”他稍稍直起上半身,盯着她问。 女孩的发丝被河风撩得凌乱,此时看过去有种破碎的美感。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没立刻下定义。 肖响深吸口气,突然发疯,“叫哥哥。”他说。 温蔷薇错愕,没明白他要干什么。 肖响再度重复,这次两人的目光都锁定了对方,“叫一声哥哥,就知道舍不舍得了。” 温蔷薇还是没明白,但看他怪异坚持的神色,最终还是试探着张了口,“哥哥?” 话音刚落,她眼角不过一闪,肖响已经风驰电掣地将她扑到了身下。温蔷薇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挣扎,身上的男人已经长手关了所有车窗,座椅也不知被碰到哪个键,腾地倒了下去。 她试图反抗,边推边diss他:“这就是你给我换车的目的吧!” 以前老说她的甲壳虫窄,空间小,她还疑惑,能坐人就行了要那么大空间干什么,谁知道那家伙早存了邪恶心思。 夏天还没过去,温蔷薇出门时就穿了一件吊带裙,露出分明的锁骨。她的脖子修长,用专业的话说叫天鹅颈,很适合跳舞,自然也很赏心悦目。 这是肖响老喜欢咬她脖子的缘故,今日的装扮更方便了他作恶,男人所有的吻都炽热地落在女孩所有可见的皮肤上。 “肖响!”眼见他没反应,温蔷薇挣扎的力度更大。 他终于稍稍撑起身,却没打算让开,反而眼神更危险了。 “第三次。”他冷不丁说。 “啊?” 不等温蔷薇反应,一只大手已经惩罚性地摸进了宽大的裙摆里。 温蔷薇不配合,打算压着腿不让他得逞,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肖响将女人的腰一搂,她被迫与座椅隔开点距离,最后一层安全屏障被迅速退下。 温蔷薇被吓到,她没干过这样出格的事情,何况还是在荒郊野外,羞耻心使她禁不住呜呜咽咽了起来。 肖响似乎就等着她示弱,总算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撑在上方盯着她。 “这就是不听话的代价。”他讲。 听话? 她又不是洋娃娃! 温蔷薇来了气,想起往日他总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妥协,立刻有点被激怒的感觉。 “不就是做吗?” 她强行憋住喉咙里的闷意,心一横,口不择言道,“横竖不过睡一觉,又不会掉脑袋。” 说完,她反扑到他身上,眸子里闪电带火花。 第30章 到底谁,在心里 车里,温蔷薇反客为主,一时还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就这么尴尬地坐在肖响身上。 肖响享受地枕着脑袋,“你行你来。”他乐得轻松。 “我来就我来。”她不认输,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吻,从男人的嘴唇到耳根。 衬衫的扣子早就在纠缠时弄掉了好几颗,温蔷薇没怎么费力气,一双小手便钻到了衬衣里进去。 或许是温蔷薇被空调喷了一路的缘故。尽管仍站在夏日的尾巴尖儿上,她的一双小手冰凉,像两个小冰袋似地熨着肖响。 肖响身体里还有酒意催发后的热度,这冰与火的交锋,顿时让他惬意不已,车里的温度也跟着上去了。 他本来没那意思的,只想吓吓温蔷薇。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有那层意思,但知道温蔷薇素来容易不好意思,在家里不关灯都要闹半天,没想过勉强。谁知这小妮子气过头了,自动上钩。 肖响在这方面很会勾引人的情绪,不用猜也知道他有过很多女人。但温蔷薇现在没脑子在意这些,一心只想着这回以后,从此两人毫不相干。 温蔷薇的主动让肖响惊喜。她挑逗,他也没闲着。男人借着酒劲,行为野蛮、肆无忌惮。 末了, “你舍不得。”他一边轻拍着还没回魂儿的人,一边嗓音低哑说。 温蔷薇尚且喘气不匀,但鼻子还是很没出息地一酸。 她强迫自己离开肖响的温度,开始整理衣服。 刚才那一遭用完了全部的力气和矜持,理智回归。温蔷薇降下车窗,头顶的星子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她听着蝉鸣鸟叫,好不热闹。 温蔷薇闭眼,似乎想用心记住这个夜晚。 再睁眼,“我是舍不得。”她不再嘴硬。 肖响扯唇,也跟着坐起来,展开双臂想亲昵地抱抱她。可温蔷薇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但我不得不。” 那晚,肖响还是没回槐墅。 温蔷薇的坚持让他大为恼火。哄也哄了,醉也装了,忙也帮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于是冷硬地散着脾气说:“送我去公馆。” 温蔷薇没勉强,默不作声将他送到嘴里的公馆。 那是肖响还没认识温蔷薇以前常住的地方,装修风格十分现代化,且线条锋利,犹如他在外面给人的感觉。认识温蔷薇以后,因为她喜欢,两人才在槐墅扎根五年,仿佛那已经成了他们的爱巢。 现在看来,槐墅也是肖响专门为温蔷薇打造的。 他知道搞艺术的喜欢这种调调。所以为了捕捉她这只小猫,肖响下过真功夫。可惜小猫长爪子了,要离开他,去见外面天高云阔。 公馆的三楼是主卧,电动开关窗设计。窗外单独辟出了一个小平台,有个无边泳池。 肖响心里有气,越气越热,越热越气,陷入死循环。他干脆和衣跳进泳池,游了两圈后,总算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他一直搞错了方向。 肖大少被一池水激得幡然醒悟。 他总是想弄明白温蔷薇坚持分手的原因。然而,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是他惹到了她。要哄回来的最有效方法,不是道歉,而是让她也有产生那种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心情。 犯了什么错呢? 肖响开始冥想,而后大半夜给肖书桥打去电话。 * 半夜,温蔷薇收到肖响的讯息,简洁的三个字:“半个月。”他说。 两人约定好好过完半个月,不拌嘴,不闹矛盾,安心享受最后的甜蜜,而后各自天涯,也算给这五年一个交代。 温蔷薇根本用不着思考便同意了,因为这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之后肖响推了大部分的应酬,安心陪温蔷薇,还戴着口罩与她去了一次漫展。 肖响对二次元的东西理解不多,只分好看不好看。 出门时温蔷薇也打扮了,她cos了一个身材火辣的变异少女,被肖响把头上的耳朵发箍扯掉了,不甚理解说:“这一套怎么像调情用的?” 温蔷薇默默翻白眼,他是真没见过调情的衣裳长啥样。 活该,本来在旅行路上,他有机会的。谁让他注意力不集中!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门,中途还去逛商场,顺便看了场文艺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路过一家专卖手机壳的店,温蔷薇拉着肖响进去挑选。 里面的手机壳五花八门,肖响没兴趣,他永远站在“裸机手感最牛逼”的这一段,可女孩子就喜欢搞些有的没的。为此肖响拿出了极大的耐心,陪她讨价还价,讲一个她心仪的手机壳砍价到三十五元。 之后两人又去了超市,屯了一车的零食冰淇淋回家。因为世界杯快到了,肖响喜欢足球,主卧里有个升降投影,就是为世界杯准备的。 温蔷薇看不懂足球,但喜欢看进球时、肖响为此狂热得像个愣头青的模样。于是这次她为了熬夜,准备充分。 肖响猜到她的用意,心里也暖,可这种末日来临前的温暖,让他不得不坚定了什么打算。 买单台前,肖响想起什么,投桃报李说:“明天有你喜欢的画展,去看看吧,说不定能遇见中意的,买回来,就当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 听他说出离别礼物四个字,温蔷薇也心梗。可她心里已经有了刺,既然不能好好在一起,何必继续泥足深陷? 内心安慰完自己,温蔷薇转头,微微一笑:“多少钱都行吗?” “只要你喜欢。”他还是惯用的那套话术。 温蔷薇眯着眼打量,半开玩笑说:“该不会肖总为了报复我,想故意让我在画展上出糗,最后让我没钱买单?这样也太恶毒了。” 肖响抄手,“在你心里我是这样小孩子气的人吗?” 温蔷薇学他抄手,“那可说不准。”她借题发挥说:“在我心里,你也不像是将谁放在心里十几年,始终念念不忘的人,最后还不是被打脸。” 话出,肖响一愣,温蔷薇也是一愣。 然后肖响终于明白了,温蔷薇离开的原因。 那就是——到底谁,在心里。 第31章 没有心是吗 回家的路上各自无话。 温蔷薇隐约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她不敢开口,因为她给不起同样的,至少现在给不起。邹时了的名字一出现,还是会刺痛她,所以她不敢强求肖响的百分百。 肖响后知后觉,但他目前也开不起这个叫真心的价码。 于是两个人各怀鬼胎,一时都不知怎么开口好。 肖响开着车,放着温蔷薇喜欢的古风音乐。他为了气氛不尴尬,跟着哼了几句。 温蔷薇上道地接话,夸他哼得还行,“和白白一起原地出道吧?”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着哈哈回了家。 刚到家,肖响就接了个电话,肖氏清理了一批蛀虫名单,因为人数众多,牵涉面广,明儿需要召开股东会看怎么处理。 “不能陪你去画展了。”挂了电话,肖响无奈耸肩。 温蔷薇很懂事地样子,“正事要紧。” “陪你看画也是正事。”他甜言蜜语不减。 距离两人约定的半月之期已经过了七天。剩下的一周,大家看似平常心,实则都在倒计时。 翌日,肖响很早就走了。 温蔷薇在晨曦第一缕光中醒来,摸到一点点余温,表示他刚离开不久。 从起床开始,温蔷薇的眼皮就跳得厉害。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按了又按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原本不想开车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可槐墅两个司机,一个被肖响带走了,一个家里有事请假。 九月,快到夏天退场的时候。太阳挣扎着想回光返照,温度陡然又升高了几度。 因为地面太烫,温蔷薇特意将车靠进了展馆那栋楼的地下停车场,导致进场的时候稍晚了些。 画展负责人应该被提前打了招呼,在门口等了温蔷薇些时间,给晒得额头汗水直冒,不断用纸巾擦拭。 终于,他远远瞧见一辆车驶进地面停车场。不一会儿,司机下车,是个凹凸有致的女子。虽然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比较低,穿着也是朴素的白T加牛仔裤,可女子整体的气质卓然。 她那双腿的笔直程度,一看就是打小跳舞的材料。小腿肌肉绷得紧实,与牛仔裤腿的设计相得益彰,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干练。 应该就是她? 负责人下楼梯,向前迎了好几步,刚要打招呼,“温小……”却猛地瞥见车牌号不对。 负责人当即闭嘴,继续回到展馆门口等待。 温蔷薇到了才想起肖响说的,门口有人候着,原本已经由电梯进了馆的她,刻意绕了一圈出来寻人,同时腹诽肖响就喜欢没事找事。 门口,她自背后拍拍负责人的肩。 这日她也特意打扮了,上身灰色贴身短袖,下身黑色碎花长裙,一个斜挎的茶花小包,半扎的黑色披肩发,简单别一个珍珠抓夹,看上去既温柔又慵懒。 负责人转头,第一反应:“温小姐?” 温蔷薇点点头,负责人殷勤地咧嘴,“幸会幸会,肖总派我来负责给您解说。” 与此同时,头戴鸭舌帽的干练女子经过谈话的两人身边。 提到肖总时,那女子的背影顿了下,可他们都没发现。 天气实在太热,观展的人数比预计中少。能在这个点出门的,大多是真的爱画。 温蔷薇在负责人的陪伴下走马观花,终于在角落看见一副不起眼的莲,取名《莲说》。 这幅画的作者不怎么出名,但很会写意。这幅莲画的不止是莲,而是用无数支刚露出粉色尖尖角的莲骨朵,组合成的一朵完整的莲。而画的右下角,则是一朵孤零零的莲花。 整幅画似乎在暗喻人类的矛盾性—— 若想独善其身,那便只能如角落的孤莲,对水自怜,一生不起眼。 若想要大放异彩,那必然要被世人看见,生活在世俗的眼光下。 温蔷薇一眼就看中了这幅《莲说》。之后她不再留恋剩下的,直接进了拍卖厅。 她行事向来如此。一旦有了喜欢的,不管剩下的多么好,她也只看眼前。所以当年邹时了怕她没见过天地,怕她后悔,年少的她却不以为然。 拍卖会开始,画展负责人亲自上场过画。画过了一幅又一幅,成交价最高也就五十万。 轮到《莲说》时,温蔷薇率先喊了个二十万,谁知有人和她争抢。 对手是个戴鸭舌帽的女子,下颌线条分明,背部和胳膊的肉又少又紧,看样子有在长期锻炼。 这幅画的收藏价值目前是看不见的,能和她对着喊,说明真心喜欢,导致温蔷薇也来了兴趣。 一方面觉得遇知音。 另一方面,她都快走了,还不让肖响出点血! 她两最高竞价到三百万,现场打瞌睡的人都精神了。最后还是鸭舌帽女子让贤,并让负责人留了纸条给温蔷薇,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希望你是真心喜欢。 难不成是为了较劲吗? 素不相识,我能和你较什么劲? 温蔷薇不解,但尤知晓突然来电,打散了她的疑问。 电话接起,尤知晓在那头疑似压低了声音问:“蔷薇姐,响哥的心脏怎么回事儿?!” 温蔷薇的大脑空白了几秒,几秒后也只“啊?”出一声。 尤知晓给她敲警钟:“赶紧回槐墅,事情大发啦!” 回去的路上,温蔷薇抽空想了下,是谁泄了她的底。想来想去,只有肖书桥无疑,于是当即给肖书桥发去信息求证。 肖书桥回过来一个歉意的表情,说今儿开股东会,拿间谍资料时,错拿了,将之前威胁温蔷薇的那份资料给了肖响,而上面记载着她想隐藏的种种。 肖书桥能给错东西? 温蔷薇冷笑,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这个睚眦必报的主。 但现在追究这些无济于事。她更应该在意的是,此刻肖响究竟什么反应? 果然,一推开槐墅正厅的门,肖响的眼刀就在第一时间飞了过来。其他人也在,尤知晓、肖书桥、肖灿,两兄弟明显来看热闹的。 温蔷薇和肖响对视上,她强迫自己冷静。 心想反正要分手了,她到底为什么接近他,这个原因应该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她一如往常地冲肖响散德性,还将肩头的茶花挎包扔到男人怀里去,“都怪你,害我最喜欢的画都没买到,丢脸丢到老家。” 肖响就这么目光如冰地看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温蔷薇。收拾东西,滚。” 女孩一怔,对上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杀气,指尖微颤。 不过温蔷薇已经被肖响惯坏了,加上他们本来就已经决定分手,早晚都得走。于是她应声而起,准楼上楼。 可就在她起身那刻,肖响像是预判了她的行为,接着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一双大手飞快地钳住了女孩的脖颈,将她半个身子重新扭回沙发角落,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 “你真的……没有心是吗。” 第32章 “我不欠你什么了。” 温蔷薇的喉咙传来窒息的痛,她想呼吸一口,气管被憋着,空气进不去,像极了当年被推下河的惨状。 河流湍急,不会游泳的她胡乱扑腾,每到河面上都想大口呼吸,然而一吸就呛,全是水,堵得嗓子眼儿连一口空气都够不着。 肖响渐渐用力,温蔷薇被憋红了脸,眼和脖子也是,可她不投降。 她知道肖响不会真把她怎么样。他现在不过是气头上,觉得自尊受损,那么骄傲的、无所不能的一个人,被她当成替身。 肖响眼底的风暴并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退却,反而就是要和她争个输赢。 怎么相处她说了算,离开她说了算,如今真相大白,她还是一副随你怎样处置的破罐破摔样,肖响受损的不仅自尊,还有他的自信。 他以为她会求饶,立刻哭着求原谅,千方百计地将他捧着、哄着,直到他气消。 可温蔷薇像是就为了偿还他一场,无论他怎么发火都逆来顺受。 见状,旁观的尤知晓不断拍打肖书桥的胳膊,让他出面管管,可两兄弟似乎没一个敢在大哥盛怒的时候去出头。 甚至在尤知晓要没分寸地冲上前时,肖书桥还强势地搂着她,将她搂出了槐墅,肖灿紧随其后。 肖灿也猜到大哥不会真下狠手,不过看温蔷薇呼吸不畅的样子,他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到了门口又打算倒回去,被肖书桥一声令下:“真想要她死,你就回。” 肖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肖书桥一手拽一个,拉着往停车坪走,边走边说:“我们在场,为了维护尊严,大哥才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人后,私底下,那才是真实的他。 果然,一行人刚出门没多久,温蔷薇便觉得喉咙的钳制渐渐松了。 等肖响完全松掉对她的禁锢,女孩呛咳不已,顺势将脸埋到沙发靠背上做支撑,唾沫星子都丢脸地呛到了沙发套上。 肖响看她小小一团蜷在角落,久久直不起腰,差点被淹没的理智猜渐渐回归。 他伸手想去碰她,温蔷薇躲了躲,顺过气后小声说:“我不欠你什么了。” 肖响如遭雷击,眼角眉梢重新聚拢寒气。 “你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他问。 温蔷薇缓缓抬起头,用深邃到几乎没有情绪的眸子将他锁定,好半晌才开口道:“还剩六天。” 肖响的眼波闪了闪,温蔷薇继续说:“无论前尘过往如何,你要算什么账,都在这六天内一并算了。你想怎么对我,该得的,我受着。不该得的,我会算一算,在六天内如数奉还。” 说完她撑着沙发起身。刚才因为呼吸不畅而脱力,她撑了好几下才站起来。 刚要转身,肖响从背后喃喃低问,“你就这么想离开?” 温蔷薇没搭腔,继续抬腿要走,肖响这会干脆了,连语气都不拖泥带水。 “不用等六天。”他说,姿态恢复到在名利场上那般强硬,“天天守着一个不想留下的人,对我来说也是煎熬。你走吧,温蔷薇。” 男人喉咙里疑似堵了泥,音量不小,但发闷:“我送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习惯,你不用清点。你喜欢槐墅,我过给你,肖家的人也可以撤走,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清静创作,算是我对你真心爱护过的证据。” 他突然吐露的真心二字,恍惚让温蔷薇的心口颤抖。 她想了想,还是想保住骨气地说:“不用……” 可温蔷薇话没完,肖响强势打断,“别说斗气话,温蔷薇。”男人板着脸,寸土必争的模样:“离开槐墅,你能去哪里?我没傻到看不出你和温家人关系不好。究竟什么原因,轮不到我追问了。有这套房子,加上我给你的首饰,未来正常吃喝你饿不死。你要嫌这里有回忆,就卖了,换套新的。我只能做到这里,未来不必再见,再见也是点头之交。” 说完,肖响利落起身,离开得比温蔷薇还快。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温蔷薇一动不动,但眼角余光忍不住跟随,耳朵也莫名尖着。 根据动静判断,肖响上了三楼,并砰一声关上了不知是书房还是主卧的门。 待楼下正厅只留下她一人,温蔷薇泄气地往地板上坐。夕阳的光此时斜斜地照进来,往家具上贴满“金粉”。往日她很喜欢看这岁月流光的一幕,可现在,她竟提前觉得寂寞。 一想到未来,她将独自守着偌大的屋子,却再也听不到汽车呼啸着开进停车坪的声音,她莫名想哭。 明明大半个月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以为可以坦然地面对别离,然而当肖响真正放手,她就跟玻璃缸里的观赏鱼般,玻璃都碎了,她却对游走这件事感到诚惶诚恐。 温蔷薇抱着双腿,迟迟理不出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被遣到隔壁佣人房的张嫂忽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惊动地上的人。 她眼见着张嫂惊慌失措地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先生、快!”后面还跟了好几个下人。 温蔷薇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没心思矫情了,也跟往楼上去,刚刚因为挣扎而蹬掉的凉鞋也忘了穿。 书房里,肖响躺在地上的光景吓坏了一众人。 他没失去意识,但明显胸口气滞、呼吸不畅的样子。书桌上的室内呼叫机,听筒和线混乱地杂糅在一起,说明刚刚肖响用它通知过张嫂。 温蔷薇比谁都知道,肖响有心脏病史。她不容多想,折身跑回主卧开始翻药瓶。 药拿来了,肖响吃不进,温蔷薇接过下人递来的水一口喝光,接着用嘴,强行将水和药渡到男人的喉管里去。直到看他艰难地咽了,又紧接着渡第二颗。 这么反复几次,肖响的神色猜逐渐没那么痛苦。 肖氏的救护车也在这时到了,一干白衣动作利落地将肖响抬上救护车。等所有的医疗人员和器械都弄上车,温蔷薇也不由分说跳了上去。 肖响戴着氧气罩,但意识和眼神都清明。他看着脚边那神色焦惶、无所适从的女孩,问了句什么。 温蔷薇没听清,但总觉得是对她说的,于是下意识凑近,听见气若游丝一句—— “你紧张的到底是我,还是……他的心脏。” 第33章 长嘴也长心 询问时,肖响的眼神如困兽般绝望,让温蔷薇恍惚觉得,她就是他心中的月光爱人一样。 或许是那个眼神打动了她,或许是他突然发病,让她心生怜悯。又或者,是他明明决定离开了,却还是有在替她的未来打算…… “我担心的是你。”她很诚实地面对自己说。 肖响不信。 他费力地将头歪到一旁,不看她,似笑非笑:“你的心很硬,跟石头一样,我悟了五年也没捂热……但你又有点善良,为了救人一命,什么谎话都肯讲。”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可温蔷薇离得近,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 “你要是没长嘴就好了。”肖响说:“问你什么,你都和我反着干,这样我就能彻底死心,当从没认识过你这个人。” 温蔷薇被他孩子气的一番话给逗得又急又可笑。 “我不仅长嘴了,我还长心了。”她说:“接近你的初心是假的,但朝夕相处的五年时间不是假的。你说你对我动了真心,难道……” 肖响的脑袋缓缓偏过来,重新望着她,大概预料到她要讲什么了。 某些他想听的话明明就在女孩嘴边,可温蔷薇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势,肖响又剧烈呼吸了几下。明明插着氧气管,却跟氧气不够用似的。 他原本是想用下苦肉计,谁知演过了头,让温蔷薇瞧出端倪—— “不对,你的病早痊愈了。医生说,一般移植排异现象只会出现在早两年,这几年你明显适应得很好。” 说着,她摊开手心,里面还有她刚刚从主卧翻出来的药瓶。因为太担心,她着急忙慌跳上救护车,手上的药瓶忘了搁。 此时温蔷薇产生疑问,仔细研究上面的英文成分,然后摸出手机查询,才发现这压根儿不是什么心脏用药,而是褪黑素! 她一直以为肖响吃的是养护心脏的药,没想到是褪黑素。 肖响见装不下去了,干脆坐起来,扯开氧气面罩说:“还好是褪黑素。要是给你放一瓶砒霜,今天交代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吐槽着温蔷薇的迷糊,“就你这样,还想独自生活?” 温蔷薇顿时觉得自己和傻子无异,女孩咬牙切齿地让司机停车,她要下去。 肖响发现她还光着脚,看得出刚刚是发自内心地担心他。知道自己玩脱了,男人赶紧示弱,自背后抱住她:“你刚刚的话还没讲完,不许走。” “讲个屁!” 温蔷薇气得脏话都飙了出去,用胳膊肘攻击后方的男人:“滚开,骗子!” “你藏了这样一个秘密!我骗你一次,扯平。”肖响振振有词地。 温蔷薇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肖响等了很久都不见反应,掰过她的肩膀,发现她满脸的水花。 眼见狼狈的样子已经被看见,温蔷薇的肩膀无所顾忌地抖起来。 “你的骗、和我的隐瞒,不是一个性质。隐瞒你的时候,我对你没感情……”她抽抽搭搭地说,“但现在,就算是一条狗,被你养得那么好,怎么可能一点不动心呜呜。” 说着说着,她哭得更大声,控诉着肖响恶劣的行径:“就是因为对你也有了真感情,我才接受不了你心里还有个比我更重要的女孩子。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 肖响被她哭得心莫名一抽,掌住她的肩膀:“你当然有选择。”他信誓旦旦地:“爱情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不是我爱你多一些,就是你遇见我晚了。既然如此,我们都不触碰对方心里那个特殊的位置不行吗?我保证,”男人比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再也不会拿你的青春说事,也不会主动在你面前提任何女人的名字。” 正常情况下,温蔷薇是无法接受的,可她现在也底气不足。 毕竟肖响在发现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后,居然能压下所有内心的风暴,还是想和她试一试。 他如此努力地争取,好像终于让温蔷薇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 其实反过来想,就算肖响真的说,“我爱你一生一世,你就是我这辈子的无可替代……”温蔷薇也不敢接受。 先前说过,她给不起。 她知道邹时了不会再出现了,可她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在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不会内心一抽。在此之前,她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眼见温蔷薇有多动摇,肖响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别哭了,顺带将人搂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小狗乖乖。” 温蔷薇:…… “姓肖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城北。 尤知晓在家里不安地走来走去,晃得肖书桥眼睛疼。 “不行,我得给蔷薇姐打个电话。你说大哥那脾气,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说着她就开始满身找手机。 肖书桥知道这电话不打她不会消停,也没拦。 “完蛋、完蛋,她不接电话,该不会已经……”尤知晓开始自己吓自己系列。 肖书桥正在看财经实事,尤知晓一把夺了遥控器,对他撒气:“你还看得下去!都怪你,老喜欢抓别人的小辫子。要不是你,大哥怎么会知道替身的秘密?” 肖书桥看她还蒙在鼓里,忍不住点了一句:“你以为,大哥真的是今天才知道这个秘密?” 尤知晓错愕,“什么意思?” 肖书桥点到一半,扯了下唇,不再继续。 尤知晓心焦气躁,没功夫管他的言外之意,喃喃道:“虽然替身这个设定吧,狗血中又有点带感……啊呸我在说什么,”尤知晓扔掉遥控器:“不管,你给大哥打个电话!” “你又不是没号码。” “我不敢……” 女孩又怂又萌的模样让肖书桥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在她逼迫的眼神下解锁了手机。 铃声快响到末尾,肖响终于接了,但说话的人是温蔷薇。 她好像很忙,电话一接便匆匆报平安:“告、告诉知晓、我没事。” 温蔷薇正要挂断,尤知晓一把将手机抢过来,不放心地输出了一大通:“蔷薇姐,你真没事?你可别骗我!你两有什么误会,好好说,慢慢沟通,你别激怒大哥。他发起疯来真有可能弄死你哦。” 温蔷薇:“我们……呃、是在好好沟通。” 尤知晓:“那你怎么听起来还是喘不上气的感觉?乖乖,我们都走这么久了,你们还在掐脖子呢……” 啪,肖书桥听不下去了,夺了手机,锁屏强制结束通话。 尤知晓张牙舞爪地,“你干嘛?!” 肖书桥已经被她蠢得无可奈何了,微叹口气:“还真是个小傻子。” 第34章 认真的吗 温蔷薇觉得没有比现在更丢脸的情况了。 她是打算分手的,结果又滚上了床。 起因还不是肖响,非逼得她重复那句:“我对你也动了心。” 温蔷薇说腻了,下意识怼:“本来旅行的时候就想主动对你讲的,为此我还特意准备了sex的睡衣,想说满足一次你的恶趣味。可你当时心里估计想着哪个小妖精吧,一直心不在焉。” 她皮笑肉不笑,一番话像吐槽,可更多是试探。 肖响不傻,这种时候什么真话都不能讲,不着痕迹转移话题说:“睡衣在哪儿。” 他话锋转太快,温蔷薇懵了下,“啊?” “你要早说有睡衣这茬,我俩还用得着冷战吗?睡衣在哪儿,找出来。” “干、干嘛?”温蔷薇结巴,脑子里不断响铃。 肖响微微一笑,“你非逼得我讲几句流氓话?” 温蔷薇的脸顿时红如朱砂。 兴许是心里的结暂时解了,温蔷薇还是挺配合的,两人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又和谐的交欢。 温蔷薇的身材比例趋近完美,再有白色婚纱系列的睡衣加持,美得饶是女孩子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她挑的那身睡衣不是传统的露这儿、露那儿,而是清纯风里又透着一股子若隐若现的禁忌。睡衣上身是白色半透明的纱网装,下身是短得不行的纱裙,头上还罩着朦朦胧胧一层白纱。 温蔷薇走出衣帽间时,看得肖响的眼睛都快充血。 他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把人按在衣帽间的门板上就开始亲。 然后温蔷薇精心挑选的衣服才刚上身没几秒,就迅速被人暴虐地撕开了。一场情事下来,她犹如羊入虎口,没一处完整的。 事末,女孩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床边,两只细白的小腿在床角止不住地发抖,显然被悬过很长一段时间。 温蔷薇鬓发湿透,声音哑了,手上还有好几个青色的印子,是她为了不让过于激烈的声音泄露而自己咬的。 因为中途尤知晓打来了电话,她没接,可肖响接了,还恶劣地将听筒凑到她嘴边。 温蔷薇当时就觉得要疯了,用求饶的目光,仰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好一会儿,他才作罢。 最后肖响也累够呛,压在单薄的女孩身上,随着她呼吸的起伏,突然来了睡意,像是最近都没睡好。 温蔷薇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自己也迷瞪着了。 醒来时,发现肖响已经帮她擦拭干净,还捏好了被子,两人相偎而眠。温蔷薇猛地想起什么,她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推肖响一把:“你又没做措施!” 肖响被她硬推醒,声音懒懒的,“怀上了,就生。”他简单几句。 温蔷薇恼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你说生就生啊?未婚先孕,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那就把未婚变已婚。” “呵,肖总真是……”温蔷薇条件反射地哼出一声,而后脸上的表情逐渐怪异。 她歪头盯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在求婚……” 思忖半晌,她觉得还是打直球比较有效率,省得自己猜来猜去。 肖响也是个痛快人,他若无其事点点头说:“我不仅在求婚,而且你还答应了。” “什么时候?” “喏,自己看。” “看哪儿……”越说,温蔷薇越懵。 肖响喉咙里溢出一点笑,看她犯傻了好一会儿才说:“看你的手。” 温蔷薇抬起右手,什么也没有。 抬起左手……中指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戴了一枚丁方形钻戒。 上一枚出名的丁方形戒指,还是在伊丽莎白王妃的手上。 “我、你……” 温蔷薇瞧瞧钻戒,再瞧瞧肖响,再瞧瞧钻戒,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和形容词好。 她现在真是狼狈得可以。不仅一丝不挂,头发还乱糟糟,眼睛也是肿的,因为一天之内连续哭好几次的缘故,一场睡眠也还是没补回来。 不知过多久。 “肖响,你是认真的吗。”女孩声音忽然轻了去。 在婚姻方面,肖响还是传统的。 他送过温蔷薇很多首饰,唯独避开了戒指。哪怕是装饰类的戒指,五年里他也绝口不提。 “我不是随便的人。” 男人也坐了起来,像要为她肯定什么似的,抓起她戴了戒指的手,言辞恳切。 “如你所言,我的感情史不是一片空白。但有了你以后,我从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蔷薇,我的母亲吃过婚姻的亏,我差点也被波及弥难,所以没有考虑清楚之前,我不会冲动下决定。前两年,我承认对你只是新鲜感。可是最近三年,我对你确确实实有真情,有实意。或许我暂时不能保证,这份感情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么深。但我能保证,一旦结婚,我绝不会做出不忠于你的任何事情。我用了近三年的时间考虑我们最终的关系,要么婚,要么分。这次你主动提出离开,也算给了我做决定的勇气。至少让我看明白了——” “蔷薇,我不想分。” 肖响真是太会讲话了。 他的用词并不华丽,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关于“爱”的字眼,却又像是处处在表达着爱。听在温蔷薇耳朵里,无比踏实。 “那么,你呢?”肖响试探着问:“你怎么想?” 这种事情,他觉得,还是得尊重女方的意见。 温蔷薇的手指颤了下,肖响正握着,所以第一时间感觉到。 他此举也是为了给她一个态度,倒不是逼她的意思,“如果你觉得过于突然……” “是挺突然的。”女孩抬起小脸,缓缓道:“不过,我听说,和任何人结婚,都需要一时的冲动做辅助。至少现在,” 温蔷薇鼓起勇气,迎视肖响认真的脸—— “我愿意嫁给你,用我此刻能给的所有诚意。” 第35章 明月归 肖家老宅。 “大少爷的电话。”余副官将肖老爷子的手机捧过来。 肖老爷子接到肖响的电话,诧异非常。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他不知对谁说了几句,才关掉话筒静音模式,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嗯”了一声。 肖响不知说了什么,老爷子的表情从开始的镇定,变成错愕,而后惊讶。 “混账东西。”老爷子骂,但语气不是特别的严厉,甚至嘴角带了点如释重负的喜悦:“还真是打个电话通知你老子就完了。这么大的事,没说和家里商量商量,你妈知道吗?” 那头又说了点什么,肖老爷子沉吟,“该周到的礼节必须周到,不能因为别人的门户不大就轻视。” 肖老爷子的话如响鼓重锤了肖响好几番,终于结束通话。 余副官约莫猜到什么,但很知趣地没当场发问,因为现场还有客人。 其实不算客人,她曾经也算这里的半个小主人。只是离家多年,在外独自生存惯了,老宅的用人换了一部分,没多少认识她,除了老臣。 “明月小姐,喝茶。”当年看着肖明月长大的奶妈来到正厅,为她泡了一杯乌龙茉莉。 肖明月喜欢清新的味道。她欣然接过,道了声谢,边吹边若无其事问:“阿响?” 肖老爷子没打算瞒,点点头说:“是啊,终于长大了,知道该干什么了。” 肖明月聪明,很多事情她知道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调侃道:“他都三十来岁的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不然也不会凭自己的实力混得风生水起。” 肖老爷子哼了声,“要说一点没倚仗家里,谁会信?创业初期,外面那些人肯给他面子,不也因为他姓肖?” 肖明月放下茶杯粲然一笑:“网上怎么说来着?投胎也是一种实力。” “讲到网络,当下的时政环境可不若一二十年前,消息闭塞。现在谁家有点风吹草动,网民说不定还比家里人清楚,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大多平民来讲,是好事,许多冤屈有路可申。但对高门大户的监督和限制确实前所未有。”肖明月客观分析。 肖老爷子:“关键我看现在的网民大多数不冷静,一件事情并不知全貌,便被营销号带着煽风点火、无中生有,常常让舆论的导向凌驾于法律之上。所以作为肖家人,在外须得谨言慎行,别让人拿了把柄。” “父亲教育得是。” 肖明月颔首,头比正常低,看不清小表情的那种,不知此刻什么想法。 敲打完毕,肖老爷子才问:“你突然回国,有什么事要处理?” 肖明月调整了下坐姿,双手规矩地陈放在双膝之上,认真严肃的表情:“我这次回来,是想请父亲帮忙搭线国际人道主义组织的人物。当然,还能认识一些大型的捐款组织负责人就更好了,这些人我都想见见。现在南边局势紧张,战争不知道多久才结束,需要更多实际的支援。” 听罢,肖老爷子朝余副官使了个眼色。余副官立马调出手机里几个电话,递给肖明月,要她记下。 肖明月展颜,连声道:“谢谢爸爸。” 肖老爷子了解他这个义女,善良且胸怀天下,可惜了志不在政。否则在政坛上,他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正事谈完,他想到点别的,问:“你和那三个小子见过面了?” 他没单独问谁,可肖明月知道,他的模糊里有其他重点。 “没见。”女孩回答迅速,“回来是办正事的,没几个人知道,见了麻烦。寒暄不说,他们三肯定依次请一顿饭,我这好不容易掉下来的体重又得上去了。” 肖老爷子看起来比较满意这个答案,顺着道:“别瞎减肥,你太瘦了,得补充营养。晚上叫厨子做几道你爱吃的菜,爸爸陪你。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红烧狮子头。” “嗯。” “你的行李我已经差人从酒店拿回来了,难得回来一趟,住家里多惬意?再好的酒店能有家的味道?” “嗯。”肖明月还是乖巧地应。 但她心中一清二楚,肖老爷子明面上是欣喜与她父女团聚,实际是想让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避免她与不该见的人见面,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 肖明月顿时觉得这一派的和谐反而让她心里堵得慌,于是眼见该说的都说完,她起身,推说回房间看看,“毕竟还得在家里住一两个月,还是好好收拾一下。” “行。”肖老爷子点头,看似不经意说:“如此更好,说不定还能参加你弟弟的婚礼。” 正准备转身的女孩顿时僵了僵,脸上的笑容也不再妥帖,也不知有没有被察觉出。 “哪个……弟弟?”她难得犯傻地问。 通过刚才肖响的电话,肖明月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可能。 “还能有谁?明明三兄弟里年龄最长,却是自小到大最不让我省心那个,唉。” 她整理好表情,回过头,装作不知情地八卦,“哪家小姑娘这么有福气?” “排不上什么名号的家庭,那女孩我也只是匆匆见了几次。说起来,跟你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肖老爷子笑笑,仿佛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里。 一听,肖明月心头顿时锁定了正主。既然容貌和她七八分像,那应该是画展上与她抢画的那姑娘无疑。 自打肖响被送出国以后,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回回,多少都与她相似,这是家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倒也不惊奇。只不过肖明月从不认为,他能在这些女孩里挑出一个,厮守终生。 “小月?” 她不知因为哪句话陷入了沉思,肖老爷子唤了一声她才回神,赶忙应:“小家小户也有好处,是非少。今日的肖家,倒是也不需要谁再来添金。” 这一番话体面又漂亮,肖老爷子终于满意地让她退下。 谁也没察觉女孩眼里的光骤然暗淡。 第36章 准新娘 “我的眼睛瞎了。” 尤知晓捧着温蔷薇的左手翻来覆去地看,上面那枚丁方形钻戒正闪烁着刺眼的光,让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当事人略略拍开她的手,“喜欢?让肖书桥买去。” “蔷薇姐你变了!你变成了和肖书桥一样的小气鬼。”尤知晓摸摸手,闷闷不乐地:“他哪里有大哥那么深情?他对我只是玩玩而已,还想要钻戒?我虽然傻,还没傻到做春秋大梦。” 温蔷薇意犹未尽地笑。此时她的斜挎包里放着手机,手机提示正在通话中,去电名:千年老二。 这是温蔷薇给肖书桥特意设置的称呼。 一是对方排行老二。另一方面,,千年老二有骂人的意思,谁让他做的缺德事太多! 不过这招还挺管用。 肖书桥在电话那头听着尤知晓的抱怨,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回头便给设计求婚钻戒的那名御用设计师也打去了电话。 没两天,尤知晓给温蔷薇八卦说,肖书桥不知抽什么风,居然送了她一套好昂贵的首饰。 尤知晓:“虽然不是求婚钻戒,差那么点意思吧,可听说价格也离你那枚戒指不远了。” 温蔷薇听语音消息的时候,肖响也在。两人刚亲热完毕,他正捻着女孩的发尖玩弄。 听完语音,肖响用发尖扫了扫温蔷薇的鼻头,口气既宠溺又无奈:“你就折腾老二吧啊。” 温蔷薇不仅不反思,还耍赖撒娇,“我就要我就要。”她央着他:“我可不吃哑巴亏。要不是他‘不小心’将资料错给了你,我能被掐脖子吗?呵!” 这件事肖响心知肚明,是肖书桥替他背了锅,回头就将肖书桥的损失补上了,但他不敢告诉温蔷薇。 她喜欢捉弄那两兄弟玩,就让她玩吧,只要她开心。 肖书桥也并非不知道温蔷薇的用意,就想让他出点血而已,但还是失败了,他有人买单。 尤其这个顺水人情做得,尤知晓感恩戴德,很长时间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啧,可怕。” 知道全部真相的肖灿抖了抖肩膀,为那个被他二哥耍得团团转的尤知晓感到心疼,“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是你用全部真心对待的吗?” 肖书桥想了想,反问:“为什么要用全部真心?” 物极必反,慧极必伤,多少人参不透,他可不要做被情绪控制的傻子。 那阵子,肖氏更忙了,因为需要将很多事情提上日程处理,这样才能把肖响的婚礼时间和蜜月时间全部空出来。 肖响忙得脚不着地,肖书桥自然也没闲着,肖灿也被派去执行任务…… 总之,在温蔷薇看来,反而有种不如求婚前的感觉。因为肖响经常国外飞,最长有一周时间都见不到人。 临走前他给了温蔷薇一张卡,让她用里面的钱去置办婚庆。 原本他也找了逼格很高的婚庆团队,但什么都被他解决了,温蔷薇说一点参与感都没有,毫无即将做新娘子的惊喜,于是肖响乐得清闲,让她自己去线下的门店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婚庆风格和婚纱。 “没有再听我的安排。”他留下一句,匆匆上了飞机。 尤知晓就是份普通的白领工作,朝九晚五,下了班基本没事,所以温蔷薇经常晚上约她聚餐逛街,并让她参谋。 温蔷薇先锁定了一家明星们都爱去的店,服务确实没得讲。 两人一进去,两个服务员便迎过来,专门服务。 “请问哪位是准新娘?” 尤知晓指了指温蔷薇。 服务员稍一打量,笑开了花。因为温蔷薇底子好,随便穿穿都美,这样的顾客不难打发。 服务项目有很多,还没等温蔷薇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到了一间看起来像是化妆室的地方。 “我有妆,不用再化?”一般出门逛街,她收拾得还算妥帖。 “温小姐别担心,我们只是做下肤色测试,不会给您画蛇添足。”服务员笑眯眯地,普通话极为标准道。 说着,另个服务员将一位看起来十分专业的美容师迎进来。美容师打开随身箱子,开始用色卡为温蔷薇一一做测试,这样能选出最适合她肤色的婚纱色系。 “婚纱不都是白的?”尤知晓没经验,弱智发问。 服务员:“当然不是哦。传统婚纱是白色的,但我们要为客人提供的不是传统,而是适合与特别兼容。” 尤知晓来了兴趣,拿出手机搜索婚纱的颜色,还真发现除了白,其他也有好看的。 比如龙冠凤钗元素的中式,还有西式婚纱,颜色却是中国红。这种风格一般额头点缀流苏珍珠,既不失古典的美,又不失婚纱的浪漫。 还有很多很多…… 尤知晓一边翻着一边感慨,“是我见识少了。” 说完,温蔷薇的肤色测试结果出来。接下来又是发型和头发颜色测试,还有其他一系列的身高比例测试。 这么一通折腾完毕,两人走出店外,已经快十点的光景。 “原来结婚这么麻烦啊。”温蔷薇有点受不住累,吐槽道。 尤知晓:“现在知道,大哥什么都为你准备好这种行为有多贴心了吧。” “不过累得有价值。”温蔷薇不肯认输,硬着头皮讲:“肖响的确考虑周到,但如果连婚事都没办法有参与感,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啊?” 尤知晓翻白眼:“够了凡尔赛。” “嘻嘻。”温蔷薇自知炫耀得有些明显了,拉着尤知晓往某网红奶茶店走去:“请你喝霸王杯。” 奶茶店里不仅有奶茶,还有零食蛋糕。 温蔷薇给尤知晓点了款她最爱的榛子味,给自己点了款抹茶的,付完款后将取号牌递给尤知晓说:“去个卫生间。” 这个点店里人不多,店员做得很快。没十分钟,就提示食物待取。 肖书桥正好给尤知晓打来电话,打了茬,她一边忙着接电话一边想着取东西,有些手忙脚乱。 幸亏温蔷薇回来了,正侧站在食物台前,尤知晓冲她吼一声:“蔷薇姐,你拿一下啊!”而后在电话里与肖书桥 battle,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温蔷薇回到座位,问她:“东西呢?还没好?” 尤知晓错愕,“啊?刚刚不是叫你拿吗?” “刚刚?”温蔷薇也怔忡,“我才从洗手间回来啊。” 尤知晓嗔目结舌,“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你站在食物台的,我还冲你喊话了,我的视力可是 5.2!” 温蔷薇表情一凝。 第37章 一场婚姻,全凭良心 回去的路上尤知晓都还在琢磨这个事儿。 “我肯定没看错。”她指天发誓说。 温蔷薇开车,注意力需要集中,没和她纠缠太多,不甚在意地回:“是是是。” 尤知晓抄着手坐在副驾驶,努力回忆,总算回忆起一个重要片段,导致她都不自信起来:“难道,我真的看错了?”她偏头,上上下下打量温蔷薇,讲:“我看见的那个人似乎穿的是牛仔裤,你今儿穿裙子。” “你看,我说吧。” 温蔷薇耸肩,还是不太放心上。奈何小姑娘执拗,她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 “不过,那侧脸也太像你了吧!”尤知晓将错误甩锅到长相上。 幸亏肖书桥在小区门口等尤知晓。远远见着,温蔷薇赶紧加速,将喋喋不休的小姑娘扔给了对方。 肖书桥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温蔷薇下意识问:“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通常她都是被动的那个,肖响不联系,她也就闷着,再思念也不主动,除非有事。最近肖响忙得不可开交,国外又有时差,所以他们联系得有一下没一下地。 “估计还得几天吧。”肖书桥说:“有个挺大的贸易合同到了谈判尾声,他得亲自在那边镇场。” 温蔷薇心里有了数,点头离开。 说巧不巧,回家刚洗完澡,肖响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算时间,他那边此刻已经是凌晨五点。 “你这是一宿没睡,还是起早了……”温蔷薇好奇,手上不断擦着湿发,问。 肖响将脸凑近镜头,压根儿不管自己上不上相,让温蔷薇仔细看他熬得通红的眼睛:“你觉得呢?” “这么忙啊?”温蔷薇手上的动作一顿,禁不住有些心疼:“你手下的人干什么吃的。” “没办法,合同谈下来了,我得盯着翻译,不敢假手于人。这要出了一点数据差错,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听说了。肖响什么人都用,唯独不用翻译,都是亲身上阵。除非遇见他实在不擅长的小语言,才会临时在大学里,外聘一个教授级别的跟随。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在肖响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你快睡一觉。”温蔷薇催促他:“估计没几个小时你又得忙活了。” 肖响不太乐意的样子,“睡不着。”他说:“想你。” 自打温蔷薇答应他的求婚,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打直球。并且他与温蔷薇约定,她也要如此。这样两人才不容易出现矛盾,避免有话没好好说的场面。 当时肖响提出这个约定,温蔷薇还挺动心的,立时对嫁给这个男人的欲望又高了很多。 因为在她眼里,爱一个人,就是与对方好好说话。否则无论再深的感情,都会被锋利的嘴和琐碎的日常,磨得不成形状。 他能有这个觉悟,说明以后大概率是个好老公。 两人刚度过风暴期,目前沉浸在蜜罐里,温蔷薇对他也是予取予求的。 “你想我,隔那么远,我也没办法嘛。”她的脸色变酡,声音越说越小。 肖响知道她误会了,他就是单纯地想念这个人,不是想和她翻云覆雨。 但看她扭扭捏捏的小媳妇模样,他顿时也感觉身体和脑子热了起来。 “脱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语带命令。 温蔷薇倒吸一口气,脸已经被羞成了桃子,“肖响,玩太大了!”她尖着声音控诉。 “好吧,没关系。大不了再撑十几个小时,回头晕倒了,自然就睡了。” 这人,温蔷薇恨恨,就知道她会心软的点有哪些。 屋里的灯全闭了,只有楼下花园里的一点残光,混着月光,笼罩在女孩莹白如玉的肌肤上。 她还是害羞,侧坐着,不让视频那头的人看见全貌。可这若隐若现的侧影,比直来直往更让肖响头晕。男人嘴里时不时传来沉闷的喘息,听得温蔷薇也浑身难耐,频频不安地咬嘴唇。 终于,他不自觉地加快速度,停止了这场折磨。 温蔷薇用最快的速度钻进被窝,还是没开灯,闷闷地指责他:“跟你在一起我变得太坏了!”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呸。明明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眼见着她又入了圈套,肖响一边清理自己一边笑:“所以我坏,你才爱?” 两人就这样爱来爱去的腻歪了一会儿,肖响想起正事,问温蔷薇:“你爸妈什么时候有时间?” 温蔷薇捏着被角,还是半蒙着脸的姿势:“干嘛。” “虽然你们关系不怎么样,但我俩要结婚,怎么也得走个上门拜见的流程,否则对你多不尊重。” 温蔷薇内心一暖,总算忘了刚刚的羞怯,掀开点被子说:“只要你去,他们都有空。”言下之意,这个准女婿是他们温家的大腿,什么时候见,还不是看他的时间? 肖响估摸算了下,“这个周六吧,”他说:“我周四能回,休息一天,周六我们一起回你家吃个便饭。” “哦……” 此刻的温蔷薇,俨然像一个被宠得不知方物的小女孩,说话音调软软的,毫无戒备。 “你爸妈喜欢什么?”肖响又问。 “钱。”她回答得很干脆。 肖响曲指,隔着屏幕敲她的脑袋,“喜欢钱的是你吧。” “我也喜欢钱,谁不喜欢!” “嗯,那关于彩礼的部分,小财迷有什么想法?” 温蔷薇一向敢和肖响坦诚地谈钱。况且这种世俗之礼,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聊的,于是略一思考说:“我不贪心,爱给不给,只要不做婚前公证就行。” “嚯,”肖响逗她:“你还不贪心呢?” “是啊,”温蔷薇昂着脑袋,很有主意的样子:“要是我们不离婚,你的钱我都可以随意支配。要是我们离婚了,不分走你一半身家,怎么对得起我户口簿上顶个二婚!” 肖响觉得她的想法可爱又天真,继续逗她:“婚前公证很鸡肋,”他说:“只要我想,就算不公正,也有的是法子让你一毛也拿不到,小傻瓜。” “我知道,所以……” 温蔷薇拖长声音,“一场婚姻,全凭良心。” 第38章 高门 温蔷薇和肖响的甜蜜电话还是没能如期结束。 两人如同刚开始热恋的男女,巴不得掏心掏肺,将自己完全剖给对方看。 肖响住的海景套房,推开阳台的窗户,便能直面大海。时间越晚,海啸声越烈,温蔷薇又想起上次旅行的事情,说临时回响城,计划根本没完,他们本来还要绕道去海边。 肖响听出她的失落,当即承诺说,既然她喜欢海,那就送她一片。 本以为只是开玩笑,结果没两天,她就收到国外一片海域和小岛的拥有权资料。资料快递过来的,幸亏她英文不错,大致看得出这片海域的所处地理位置和面积,还有肖响新为它取的名字:明珠。 寓意将温蔷薇视作掌上明珠。 温蔷薇心里高兴极了,但不愿意表露,反而假装嫌弃说:“一片海能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卖。” “那里已经被当地政务机关规划了,即将用作渔业养殖。现在它属于你,当地有关部门需要得到你的首肯,以租赁形式,每月向你支付租金。再给你机会说一遍,能不能吃?能不能穿?” 好家伙,他真的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他的每一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温蔷薇见识到。 不仅如此,他还拨了名下一个基金给温蔷薇,由她全权管理。 “就当彩礼吧,”他说:“直接给钱太俗气。况且一个数字摆在那里,你容易大手大脚。这样每个月,你有海域租金和基金的收入,对你来说算一个不菲的数字。以后你想做什么,哪怕直接开家漫画公司,都不用问我。免得时日长了,你觉得向我伸手要钱会丢脸。” 他连这都替她考虑到了…… 温蔷薇努努嘴,再也装不了清高,娇娇气气地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嘛。”细听之下还有一丝不满,一腔想念泄露无遗。 肖响乐见她如此,笑得英俊,“明晚就到,你乖乖的,嗯?” * 肖响落地响城已经凌晨四点。 温蔷薇一直在等他,睡得不熟,所以第一时间醒来。 看他满脸疲惫,她去浴室替他放洗澡水和精油,让他好好泡个澡。 肖响抱着她亲了会儿,两人都心火难耐,温蔷薇推他先去洗澡,谁知肖响给累得直接在浴缸里睡着,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马不停蹄。 第二天助理来送资料,随口一问才知道,他们是从岛上回来的。 为了给她买海岛,肖响还特意上岛去看了生态环境。上面没被开发,没有可供直升机停靠的地方,于是上岛下岛折腾至极,用了近一天的时间,连不晕船的肖响都几欲吐出来。 原本,温蔷薇本来还有一丢丢介意的。她以为昨夜会是个激情四射的夜晚,谁知道他、睡、着、了。 听完始末,温蔷薇的那么一丢介意没了,还好心情地给助理也做了份早餐,吐司夹荷包蛋,外加一杯牛奶。 肖响睡足起来,快天黑的时辰。他与温蔷薇甜甜腻腻地吃完了一顿晚饭,主动提出去逛商场。 “明天见你爸妈,还是买点东西拎过去,这是礼数。” 温蔷薇也想消食儿,没拒绝,两人在商场边走边看。路过一家人满为患的奶茶店时,温蔷薇想起什么,好笑地说:“前几天知晓在这里见鬼了,说碰到一个女孩子,和我长得七八分像,连她都认错,对着人家直喊我的名字。我不信,她非和我解释,连着装都描述得巨细无遗。” 一听见“七八分”像,肖响的心脏莫名跳了下,眼皮也是。 但他很快收拾好表情,温蔷薇没看出端倪。 两人走了一圈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于是去金店给周萍挑了一套首饰,给温父选了好烟好酒,连温阳也没落下,买的上好雪茄。 翌日,正好立秋。 盛夏的尾巴终于肯扫过去,响城迎来凉爽。 温蔷薇还是穿的吊带裙,下车时一阵风来,她觉得冷,抱了抱臂。 温家三口很早便在门口迎接,周萍手里正好挂着一件小熊针织外套,看起来像是温蔷薇高中时候的衣裳。 温蔷薇一抱臂,周萍迅速将外套递过去,喜笑颜开地说:“就知道你偷懒,换季节也不会添衣裳。” 简单两句,仿佛她和温蔷薇真的母女情深似地,看得温阳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姐夫。”他倒是目的性强,直接朝肖响走。 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份上,温蔷薇还算给脸。她克制着表情接过了周萍的外套,眼神却一个飞刀朝温阳栽去。 温阳接收到,不服气呛:“怎么了?是该叫姐夫啊,都登门拜访了。” 肖响笑着说:“无碍。”随后将拎着的礼品袋递给温阳,让他负责拿进屋。 温家是小二层别墅,但只有两个车位。肖响的车只好停在小区里,罕见地引起来往的人侧目。倒不是车多好,而是车牌并非用钱就能买到。 小区里的业主都有业主群,没一会儿,温家找到一个好姑爷的话题就在群里引起了讨论。 大家纷纷利用车牌号,想要扒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谁知车辆号码一输入到网络上,竟毫无痕迹。 将肖响引进屋,他倒自在,从容地换鞋,坐下,喝茶。反倒是温蔷薇,像个客人一样,局促地立在肖响身后,不喝水也不说话。 期间她曾悄然打量这个五六年不曾回来的家,发现变化很多,连上二楼的扶梯也换了新花样,陌生得让她毫无主人的感觉。 周萍亲自下厨,拉着温阳打下手,估计是想叮嘱他什么,留温父一个人面对肖响。 干坐了一会儿,他试探着问肖响会不会下棋。 “象棋?还是围棋?”肖响问。 温父忙不迭:“象棋象棋,”他讪笑:“我和蔷薇她妈都是农村出身,哪里有功夫研究围棋?象棋还是小时候跟着村口老人家学的。” 肖响和温父对弈两局,一输一赢,杀得有来有回。 温蔷薇看出肖响在故意相让,开口戳穿他,肖响歪头,给她一个“没看出来”的眼神。 “会画画,会拉小提琴,还会下棋,还有什么你不会?” “我都会。”温蔷薇接得理所当然,但眼神却给了对面的温父:“毕竟为了让我嫁进高门,我爸妈可是从小培育,费了不少劲。是吧,爸?” 第39章 陈芝麻烂谷子 “胡说!” 没盐了,周萍将好从厨房出来,准备拿一袋新的,却听见温蔷薇呛她爸。 “怎么能是为了让你嫁高门呢?女孩子让你多学点东西,是为了你好。”周萍抄着锅铲、立在半道上说:“我和你爸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公司早上市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肖响不知内情,也不甚在意地调侃几句:“还真是,薇薇多才多艺这点十分吸引我。” 温蔷薇睨他一眼,脸色迅速变得不太明媚,“这么说,我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肖总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啰?” 肖响察觉出她心情的曲线在下降,但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夸她也犯规么? 好在温父知道打岔,他催促肖响继续下棋,两人的战火才没燃起来。 温蔷薇觉得不舒服,径直上了楼,上楼的脚步声噔噔噔十分有攻击性。 温父给肖响使个眼色,肖响思忖片刻,还是扔了残棋大步跟上去。 就在温蔷薇将卧室房门关到还剩一条缝时,男人的手介入到了缝隙之间,差点碾伤,幸亏温蔷薇反应快。 “你干嘛?”她半是恼火、半是心有余悸问。 肖响反身把卧室的门关了,立刻变脸,好声好气地搂着她说话:“不知道谁招惹你了。但在你爸妈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温蔷薇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 没办法,将近二十年的心结,并非伪装几日家庭和谐、多给点经济补偿,就能解开的。 “不关你的事。”她侧过头,语气却没那么有火药味儿了。 肖响抽空打量起她的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温馨,很有女生气。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她在家里的地位还是不错的,离家这么久,房间还一尘不染。 温蔷薇嗤之以鼻。 她那对父母又不傻。知道她带肖响回家,这点面子功夫都不做? “你要真觉得我受宠,不妨打开衣柜看看,里面应该只有十八岁以前的衣裳。” 肖响一愣,将信将疑地打开衣柜。看款式,果然全是学生时代的遗留物。 怪不得先前在门口接他两,周萍拿了件外套,也是幼齿的风格,因为找不出其他。 肖响自幼生活得不少吃穿。缺少的父爱也全部由母爱弥补了,以为全天下的家庭都如此。于是他一时半会儿人也没想太多,只问:“你大学后就没回家住么?” 温蔷薇难得觉得他迟钝,深叹口气说:“算了,不重要。” “这是什么?” 肖响注意到柜子里还有很多抽屉,他随手拉开一个,发现一张笔记页。 笔记页已经泛黄,很老的款式,上面的铅笔字也若隐若现。肖响仔细分辨,发现上面记的是一个个代称和电话号码,什么张叔叔、刘阿姨、保安、隔壁邻居……还有各类消防与报警的电话 温蔷薇意识到什么,一把抢过来,顺手撕掉:“没什么,小时候锻炼记忆用的。” 肖响要说什么,温阳推门而入,拉长声音叫:“吃饭了——” 饭桌上,周萍不断给肖响夹菜。肖响的表情不太自在,但手下还是很有礼貌地将碗递过去,并道谢。 周萍看着肖响又懂事又谦逊的样子,全然忘记了前不久,两夫妻还在他跟前丢脸地下跪。 这件事除了两夫妻谁也不知情,肖响也不想给温蔷薇造成矮他一节的感觉。总之整场交流下来,除了温蔷薇刻意呛温父的那出,其余都还和谐。 “你自己吃吧,他在家里用公筷的。” 不知第几次后,温蔷薇用筷子别开肖响的碗,给他解围。 “哦、这样。”周萍赶紧手一转,将熏鸭肉腿放到温阳的碗里,“那你多吃点,说不定能长得和你姐夫一样高。高大威猛又帅气,谁不喜欢啊。” 温阳也觉得周萍舔太过了,无语地翻个白眼,“妈,二十五岁已经停止发育了,我谢。” 温蔷薇小小地爽了下。 心中不免想,这就是你宠的好大儿,原来也不听你的。 “阿姨说话夸张,没想到厨艺也夸张。这一手,就算开个饭店也绰绰有余。”肖响笑笑讲。 温父好似也觉得,今日的肖响十分平易近人,主动接话道:“你阿姨读书少,讲话不中听,不过这一手菜确实烧得远近闻名。说来也不容易,年轻时候她陪我下海经营、东奔西跑。一个女人,和男人一样喝得胃出血进医院,她……” “爸,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拿出来说了吧。”温阳有当代人的通病,缺乏耐心,他敲敲碗边提醒。 陈芝麻烂谷子? 温蔷薇将对话听进了耳朵里,怎么她就很少听父母提起这茬?一般情况下,属于他们的相处情节,都是冷战和争吵。 最严重的那次,温蔷薇的行李都被扔出了家门。 寒冬腊月,风刀凛冽,她站在门口不知能去哪里。最后还是自己硬着头皮摸出钥匙,又把行李抬回房间去。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邹时了如此难忘的原因。甚至狗血到为了接近他的心脏,宁愿以色侍人。 因为在她所有成型的记忆里,只有邹时了对她的好是单纯的、不需要回报的。 邹时了不仅成绩优秀、外表清秀,还有一颗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心。哪怕温蔷薇故意耍大小姐脾气,以势压人,他当时气过了,没两天还是会想方设法对她低头。 这个男孩单纯到,即便她主动献一个吻,他也怕她将来后悔而避讳…… 试问,她究竟要多少年,才能在提起这个名字时,坦然面对。 …… 肖响:“那选酒店和菜品的事情就麻烦阿姨了。” 温蔷薇走神,不知道在场的人交流了什么,再恢复听觉,就听见肖响这样说。 “选菜品?”温蔷薇偏头,狐疑看他。 肖响下意识摸摸她的头说:“你妈妈手艺好,舌头肯定也辣,你忙婚庆已经够累了,还是让家人帮着分担些。” 本来温蔷薇想拒绝,但见他一片好心,默默吞了噎人的话。 第40章 眼里只有她的肖响 席间,肖响陪温父喝了点酒。 男人一喝酒就话多,尤其经常在酒桌上谈生意的。 温父提起温蔷薇,一百个摇头。说她是个倔丫头,脾气阴晴不定,老觉得和家里人都隔了层什么,“不过说来,也是我们对不起她……” 周萍:“温长贵!”她轻喝,示意他不许再说下去。 温长贵喝酒一上头,脾气就容易上来,他不依:“我就要说!” 男人噔地放下白酒杯,小有气势地与女人抗衡:“小时候她一犯错,你就老让我去做坏人。让我骂她女儿没用,生了也是别人的,说要把她扔出去!以为这样能吓唬她。可要不是她把这些话真听了进去,如今能和我们大眼瞪小眼、十年不回家?” 她在本城念的大学,可宁愿住宿舍也不回外人眼里的金屋。 毕业没多久,她利用画漫画的稿费租了间逼仄的公寓。第二年,她粉丝增了一点儿,自费举行画展,遇见肖响。如此算来,确实是十年不曾踏足家门。 温蔷薇没细算过,也没想到还有儿时这茬,怔了怔,肖响和温阳也是。 周萍胸脯起伏,气不过地看着丈夫。 温阳:“弄半天是这样,我说她咋对男的这么有敌意。小时候就爱揍我,还喜欢和男生掐架。” “温、阳。” 这下轮到温蔷薇咬牙切齿。 拜托,她在肖响面前虽然一直张牙舞爪挺自我,可也没到撒泼的地步。现在老底儿都揭了,回去肖响更笑话她。 好好的一场见面大会,最终变成批判大会。 温长贵怪周萍,温阳怪温蔷薇,温蔷薇怪整个温家…… 肖响出来解围:“都过去了。”他语气诚恳地说:“从今往后,蔷薇有我爱护。不管她任性也好,不讲道理也罢。既然我选择了,就会坚信自己的眼光。二老放心。” 冷不丁听见肖响给态度,温长贵闷头自己干了一杯白的,半张脸通红道:“老实讲,就算你对她不好,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不过肖总——” 肖响闻声望过去,看见温长贵的眼睛也发着红:“有时候,父母为儿女,也是敢鸡蛋碰石头、以命搏命的。” 要不是小时候那档子事,犹如利刺一直插在心里,温蔷薇差点都要为这样一番话感动了。 可她暗自掐了掐大腿,将刚涌上眼眶的一点热意逼回去。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她起身叫肖响,一把捞过包包挂在肩头,看着男人说:“你刚回国,别喝那么多,早点回家休息。” 肖响听劝,顺着被她拉起身,与温家人告别。 回去的时候温蔷薇开车。 她记得他上次说喝酒的人吹不得风,于是特意将车窗全部升起来,关得严严实实。 肖响应该也想起了那件事,忍不住拽过女孩一只手,亲热又暧昧地揉捏。 温蔷薇娇嗔着推开他,“别闹!开车呢。” “没闹啊,就是在‘开车’。”肖响语气朦胧,特意让温蔷薇想多。 “咦,真是邪恶。”她嫌弃地挥了几下手。 肖响觉得她举止神态实在可爱,脑子一热,便凑过去在女孩脸颊印了一个吻。 车里的温度刚好,蓝牙播放着调子柔和的小众英文歌,柏油马路畅通无阻,外间灯光辉煌,隔壁坐着眼里只有她的肖响…… 温蔷薇实在想不出,还要什么样的日子,才能比此刻更好。 * 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既是世纪婚礼,自然选酒店的事情要很快提上日程,因为有太多需要准备。 为了怕温蔷薇没头绪,肖响将肖书桥安排给了她,“老二嘴刁,尝过的味道和去过的地方比我还多,应该是个得力干将。” 肖书桥确实向来做什么都在行。他特意抽出一天,去槐墅接温蔷薇,而后绕道接了周萍。 人刚上车,肖书桥便将精心挑选后的两家酒店资料递给温蔷薇和周萍,让她们先看看。 “第一家顺路,可以先去那儿试吃,接着去第二家。”青年男子建议道。 温蔷薇看着资料随口问:“知晓呢?”肖书桥都来了,她缺席,实在奇怪。 肖书桥三缄其口,看样子,应该又因为什么拌嘴冷战了。 “这更奇怪了。”温蔷薇放下资料,目不转睛盯着开车的男子说:“你两吵架她居然没找我诉苦。” 男子脸上的微表情温蔷薇一个也没错过,心里下了结论:看来这次还挺严重。 不过既然肖书桥和尤知晓都不想说,她也不好打听两个人的私事,只好作罢。 “就这家吧。”还没到地方,温蔷薇已经做了决定,“另一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除了奢华一无是处。” 而她选中的那家酒店,名字她听都没听过,但从照片上看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店。不仅装修风格明亮清新,关键婚礼仪式的场地还设置在九十九层的顶楼,寓意长长久久。 必要时,楼顶的玻璃盖儿还能揭开,变成空中露天婚礼。 一眼万年的事情,她干过不少,肖书桥也是有耳闻的,所以再没二话直接去了第二家。 “这家酒店只挂了牌,还没正式开业。如果你和大哥的婚礼在这里举行,那将成为他们的第一个客人,也算是史无前例,一个好的寓意吧。”进了观光电梯,肖书桥详细介绍着。 因为和肖书桥不熟,话痨的周萍全程没插嘴。反正领她去哪儿,她就跟着走。 “嗯~这道菜不错,咸淡适中,也保留了海参的鲜。”试菜时,周萍才少了些拘束,开始发挥自己的优势。 试菜完毕,温蔷薇又溜达了一圈,让员工将玻璃盖子揭开,看见了一览众山小的绝美风景。 “定了。”她好心情地回头,冲肖书桥说。 肖书桥转头看了眼随侍的经理,吩咐道:“拿合同来吧。” “好的肖总。” 经理小跑着离开,没一会儿便捧着合同过来。 看温蔷薇龙飞凤舞签了字,经理关上文件壳,又多了句嘴问:“那肖总,营业时间您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温蔷薇终于听出点意思,眯着眼睛问:“肖书桥,这该不是你名下的产业……” 合同已签,肖书桥没什么不敢认的。 “感谢大嫂送的开业礼。”男子言笑晏晏。 第41章 寒门贵子 “你这么努力地挣钱,是为了知晓的彩礼吗?” 被摆了一道,温蔷薇气不过,明知他俩在冷战故意刺激他。 肖书桥果然脸色微变,但很快整理好,嘴角依然噙着笑:“挣彩礼是一方面,更多地是为了敲竹杠。毕竟大哥的钱不好糊弄啊,幸亏沾了嫂子的光。” 他大摇大摆地甩下这句,翩然离去,给温蔷薇气得七窍生烟。 回去的路上,温蔷薇坚决不与肖书桥同行,宁肯自己坐地铁,免得又不知不觉上一当。 周萍可不管这些,她觉得坐地铁麻烦,即便温蔷薇不在,她也厚着脸皮上了肖书桥的车。 车上她开始日常八卦,问对方有没有女朋友,择偶标准是什么,说家里有个表姐的女儿,长得如何不错,性格文静。肖书桥不知哪里吃错药了,竟同意见一见。 周萍也只是试探地说说,没想到男方真有意思,她赶紧把手机递出去,让肖书桥留下联系方式。 趁着一个红灯,肖书桥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周萍兴致勃勃地盯着驾驶座方向,忽然被隔壁同样等红灯的驾驶者侧影吸引了目光。 她擦擦眼睛,定了定睛,绿灯亮了,她只窥了个百分之七八十,那辆车飞速过了红绿灯口,绝尘而去。 周萍前一刻还沉浸在肖书桥给面子的喜悦里,这一刻却如临大敌,没骨头似地往后座瘫,连肖书桥把手机还给她的行为都没注意。 “阿姨?” 肖书桥打量着走神的女人,叫了声,又错过这个绿灯,只好停在原地重新等。 周萍从某段记忆中回神,目光追着挡风玻璃去,然而肖书桥的车没跟上那辆。 回到家,周萍还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日温长贵没应酬,回家也早。 “给我倒一杯果汁。”温长贵跟个大爷似地,习惯性地使唤妻子。 周萍倒是往冰箱的方向去了,却魂不守舍地,连个冰箱门也迟迟拉不开。 “酒店挑得不顺利?”温长贵抖了抖报纸,问。 周萍深呼吸转身,唇齿有些发颤说:“我好像看见姓邹那小子了。” “谁?” 这姓少见,几乎十年不曾听见,温长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萍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去,表情严肃地抓抓男人的小臂:“姓邹那个啊、蔷薇的初恋,那个贫困学子……” 温长贵才终于有了印象,也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 “你老眼昏花了吧?”他不太信任地睨了妻子一眼:“关键时期,这种胡话可千万别再说。” “哎呀我知道事情轻重!”周萍不耐烦,眉头蹙了又蹙:“我这不是和你私下在聊?你别给我来打太极那套。” 温长贵警戒地往门口看了看,确定儿女都没回,就夫妻两,这才压低声音说:“就算是他,你怕什么?当初我们给钱,他收了,是他自己的选择。就算他再出现,也不敢在蔷薇面前多说什么。问题是蔷薇和肖总的婚期在即,绝不能出任何岔子。那些有的没的,留待婚后再说。到时木已成舟,她还能如何?” 周萍当然也清楚,和肖家的联姻才是他们目前最大的正经事,遂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管他真真假假,先让蔷薇把肖家的门入了。我只是担心,他回来的时间太巧了。万一他就是冲着婚礼来的,我们不加以防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凭他?”温长贵嗤之以鼻,“都说寒门出贵子,那他至少得是寒门。那厮只有寒,没有门。就算他是块读书的料,还不是得给我们这种企业打工?十年就想咸鱼翻身,可能性微乎其微。” 温长贵的话总算让周萍放了点心。 槐墅那头,温蔷薇正拼命地刷着各种网页和 App,企图找到一家酒店,风格与肖书桥的那家类似,可以成为她心中的平替。但找来找去,还真就是那家酒店的设计最符合她的心意。 砰。 温蔷薇鼠标一扔,有点生气。 虽然合同签了,但她可不怕。她非要违约,难道肖书桥还敢追究她的责任? 问题的关键在于,一生就一次的婚礼,她确实想办得完美漂亮,然而这一点,只有肖书桥能够提供给她。 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感觉,让温蔷薇觉得憋屈。思来想去,她必须说他两句才能舒心,于是打开与肖书桥的聊天界面,口吻不在乎地发语音说:“记得让你们酒店的经理和我的婚庆团队对接。” 肖书桥简单回了一个 ok的表情。 温蔷薇想想,多嘴说:“不得不承认,你的审美、情商和智商都非常在线。但这些伎俩,对付对付我们就够了,在知晓面前,还是把心眼子收一收。知晓傻里傻气的,眼里比我更揉不得沙子,她需要的爱情非常纯粹。如果你已经把她当做终生伴侣的候选,还是少走肾、多走心。” 这番话肖书桥没回复,但温蔷薇终于高兴了。 因为唇枪舌战一向是肖书桥的强项,可现在他连回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与尤知晓的矛盾不轻。 温蔷薇琢磨着,等忙完婚礼,她得找尤知晓好好谈谈,现下她确实没有更多的精力插手别人的事情。 婚礼在即,肖响空了一天时间,与温蔷薇一起试礼服,就在那家明星都喜爱光顾的店。 肖响一进去,也是全套测试,最终两人的模拟上身图出来,他们选了看起来最般配的那套。 温蔷薇的婚纱,颜色是中国红,人鱼尾,中西结合得十分完美。加上她五官深刻,稍微上妆便显得非常立体,俨然可以帮店里打广告的程度。 肖响也不差,中山式西装搭配复古铜链条,两人的礼服都有中国风元素,也不失西式的浪漫。 姜白白在一旁鼓掌,直呼才子佳人。 关于礼服,温蔷薇需要同性帮忙拿主意。尤知晓玩失踪,她只好拜托姜白白。女孩来的时候没戴口罩,因为这里的店员见惯了明星网红,不会咋咋呼呼。 姜白白鼓掌的动静大,店里的服务员注意到她,多看了几眼,忽然发现女孩鼻梁上的那颗褐色细痣。 服务员指了指自己的鼻梁方向,下意识脱口而出:“姜小姐和温小姐鼻梁上都有痣,位置也几乎一模一样欸~” 话出,肖响眸子微眯。 第42章 退婚? “嗯,多亏了这颗痣,我们老板才捧我,沾了温小姐的光。” 姜白白情商也不差,为了不让大家都难堪,她干脆自降身份,承认自己才是个替代品,“是吧,老板?”她看向肖响,把话递给他。 肖响闭了下眼,温蔷薇知道他这是要动怒的表现。 “哦哦,”眼见着肖响的表情很不愉快的样子,店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找补说:“肖先生和温小姐的确是天生一对,伉俪情深。” 到了家,肖响的脸色还是不甚好看,不知在想什么,温蔷薇反倒安慰他:“别气啦,我又不介意。” 肖响偏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表现确实轻松,他这才一脸算了的表情。 既然气氛到了这儿,温蔷薇抱着靠枕坐到肖响对面去,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她感觉挺不真实的。 她没想过自己能和肖响修成正果。 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而是她也和外界的眼光一样,觉得自己配不上。 想要站在这样的天之骄子身边,若论商,那起码得是个清北经管学院之流的才女吧。若论貌,她长得也就那样,比她漂亮的一大把。若论名气,娱乐圈那些当红小花私下生扑的事迹,她也听过不少。 “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温蔷薇好奇问:“可别说才华,我又不傻。” 男人将她的小脸捧在手里,任意揉捏,“这个问题究竟要问几次?”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没有老实回答!” 肖响自知今天逃不过,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拖长音,故布疑云说:“我真的只是因为你的脸。” 男人的口吻像是开玩笑,可眸底写满认真。 他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打探一下,如果将来温蔷薇发现端倪,他该怎么处理。 “我的脸?”温蔷薇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被揉得更红:“很特别?” 肖响无端顿了下,而后老实答:“嗯。” 温蔷薇神色狐疑,肖响心虚,赶紧揉揉她的发顶说:“好了好了,情场又不是商场,哪有那么多技巧和规矩可循。如果非要说个一二三,或许是我想安定了。”他似是而非地讲:“每次出差回来,看你睡意朦胧地躺在床上,不管当时的压力有多少,我都能立刻感到轻松。” 这个朴实又显得真实的答案似乎是温蔷薇想要的,她不好意思地努努嘴,说着害羞时的反话:“那岂不是别的女人这样躺,你也想娶。” “不会。”肖响否定得很快,“我可没体力再伺候一个女人五年。” “你确定?”温蔷薇恶作剧心起,明显要干坏事。 肖响就等着她跳坑呢,一个猎人假装自己才是猎物,口吻无辜地送到枪口上说:“真的,最近常常感到精力不足,不信你试试。” 然后温蔷薇就真试了。 还没进入正菜,她就被一个长达十分钟的热吻给弄得浑身难耐。 只要不吵架的情况下,在情事方面,两人异常和谐,因为肖响总会给她足够的准备时间。尤其照顾她感受这件事,要坚持五年,确实非常人可及。 听说这直接关系到一段婚姻的稳固程度。 这么算的话,那她和肖响,应该能白头偕老……温蔷薇迷迷糊糊憧憬着。 * 按照习俗,其实应该女方先见男方的家长。 但肖老爷子能抽给家庭的时间,一年下来,十根手指都用不了,实在有心无力,肖响这才安排了先见温家人。 快到婚礼前三周,老爷子才终于忙完,吩咐余副官通知肖响,直接两家见面就行,不用走那些虚的过场,时间就定在周末。 周五的时候,温蔷薇突然嘴馋想吃麻辣牛蛙,肖响恰好回家早,依了她。 两人出门正值晚高峰,温蔷薇在家里写了一天的请帖,此时在副驾驶昏昏欲睡。肖响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忽然一辆牌照特殊的红旗轿车追了上来。 肖响别过头去,后面车窗降下,露出老爷子的脸。 老爷子参加完某峰会,刚刚回城。肖响说他们正准备吃晚饭,老爷子看了眼副驾驶上那突然规规矩矩坐起来的女孩子,语气慈祥道:“赶早不如赶巧。” 于是原本两人的浪漫晚餐,突然变成了见家长的局,温蔷薇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想着和肖响出门,反正他有清场的习惯,于是油头垢面也没收拾,就这么穿着人字拖和运动套装,与肖老爷子打交道。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前肖响因为温蔷薇挨了两个耳光,闹得满城风雨,肖老爷子便找了个理由来槐墅门口逛了一圈,两人有过远远的眼神交流。 那时温蔷薇并不知道那就是肖老爷子,一点也不紧张。事后得知,做了几番心理建设,也就没放在心上了,毕竟当时她也没想嫁给肖响。 此时此刻,作为肖家的准儿媳,她这副模样…… 肖响那个死变态,这种时候还走出店门去接工作电话,就不知道她有多紧张吗!温蔷薇恨恨地在心中责骂。 肖老爷子看出她的紧张,主动给她倒茶,搭话,吓得温蔷薇差点打翻面前的磁碟。 “温小姐平常看新闻吗?”老人家找话题缓和尴尬。 温蔷薇将歪掉的碗规规矩矩扶正,微微点头:“看一点。” “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国际事件, M国猜测, H人之死是 O国一手策划的,你怎么看?“ 这算是做肖家儿媳的考题吗…… 温蔷薇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她应该老实的,说自己对时局的了解并不多。 默了好一会儿,她试探着说:“我觉得……M国猜得对?”然后,就没然后了。 肖老爷子噙上一点笑意,看不出是嘲笑还是善意,突然温蔷薇的手机铃响。 温蔷薇心里感天谢地,现在谁给她打电话,就是她的再生父母。谁知目光一打到手机的方向,硕大的“儿子”两个字跃然在屏幕上。 最关键的是—— 出于惯性。听见铃声的第一时间,肖老爷子的目光,也朝着她的手机屏幕放了过去。 当时温蔷薇心里就一个念头:退婚跑路应该还来得及……吧。 第43章 高处不胜寒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温蔷薇脸上火烧火燎地。 神经病啊!人就在外面,打什么电话! 她能感觉到肖老爷子的目光,已经从手机屏幕上移到了她的身上,眼神是疑惑、不解,和一些习惯性地思考状态。温蔷薇明白,这电话非接不可了,否则她极有可能被肖老爷子认为—— 这女人有个隐藏的儿子?私生活混乱?她不接难道心里有鬼? “什么事……”温蔷薇心一横,拿过手机滑动接听。 肖响一愣,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不好意思地冲温蔷薇扬扬手机说:“拨错了。” 好一个拨、错、了。 肖响原本是打算找助理的,却习惯性地摁下温蔷薇号码的快捷键,等听见声音才发现不对劲。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在电话里说,非要真人出镜……” 肖响振振有词:“怕你和我爸相处局促,想着瞄一眼,侦查情况。” “我真是谢了你。” 温蔷薇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大型社死现场。 肖老爷子的眼神不再是疑惑的、不解的。而是震惊的,难以理解的。一时间,无声胜有声。 回家路上,温蔷薇讲到这茬儿,肖响才知道她一直给自己存的昵称是什么。 红绿灯口,他牙痒痒地捏起她的下巴,又气又无可奈何:“欠收拾?嗯?” “谁让你言而无信。”温蔷薇死不悔改,浑身都透着被宠爱得有恃无恐的劲儿:“等你哪天做了一件让我觉得重视承诺的事情,我就给你改成‘老公’。” 猝不及防地,男人心尖一酥。 原本肖响觉得,温蔷薇腻腻地叫他哥哥时,已经够让他上头的了。 可这声连温蔷薇自己都没想到、忽然脱口而出的老公,让两个自以为厚脸皮的人都沉默了。他两随即先后别开脸,假装看前方的堵车盛景。 “咳、车动了。”温蔷薇提醒肖响。 肖响无端舔了下唇,“嗯。”回得枯燥,听不出情绪。 “那,最后你怎么给自己解围的?我爸没说什么狠话吧。”回家的路还远,肖响熬过被喜悦冲昏头脑、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的那阵,主动和温蔷薇说话。 温蔷薇摇摇头,“你爸一开始不理解,但很快消化了,说我们年轻人思想行为确实开放,他跟不上,但他会努力。毕竟国家需要发展,拒绝新思想和闭关锁国没什么本质分别,接受新事物才是发展的国之大策。” “这也能扯到国事上去。” “难不成他要当场掀桌咩?”温蔷薇嗲着声音怼他。 被怼的人反而心情很佳,“只要没让你害怕就成。私下见一面也好,省得明天两家人互见,你去了老宅紧张。到时一干下人也在,你要是丢脸,恐怕真不想活了。” 温蔷薇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虎父无犬子。”她说,言下还把肖老爷子也顺带夸了:“叔叔人真挺好的,全然不像电视上看见的那般严肃、有距离。” 肖响竟有不同见解,“面具戴久了,自己就会忘记摘,你别尝到点甜头,就以为糖里面没有砒霜。” 他可太清楚,一旦触碰到他那个父亲的底线,他的手段能有多强。 当年肖响被恐吓,不许再私自回国与肖明月见面,肖响不依,肖老爷子也懒得费口舌,直接命人将肖明月的行李收拾好,准备连夜送上飞机。 至于送去哪里,无人知道。 过得好与不好,更是个未知数。 因为害怕她的人生支离破碎,天不怕地不怕的肖响才禁锢了自己。 “我长成这样全是我妈的功劳,”肖响很中肯地说,“坚韧、隐忍、都是她身上的品质。当初我妈意外发现我爸有别的情人。换做一般女人,兴许会闹破大天。但她冷静下来后,非但没有寻衅滋事,反而主动提出与我爸和离,对外宣称是自己性格上的原因。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二十七八岁的温蔷薇,尚不能理解,歪着脑袋明显询问脸。 “因为,”肖响紧了紧方向盘:“只有这样,才能顺利保住我家中长子的地位。” 肖响他妈太知道枕边人的手段。不管她怎么闹,他肯定有法子让她闭嘴。 就算能给他造成影响,可当时的肖父还没从政。一个商人,失了名誉无非股价受损。 闹到最后,无非两种结果—— 1.鱼死网破,肖家动荡,到时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有能力给肖响好的培育环境? 2.她闹得满城风雨,可还是没能动摇他半分。然而从今往后,肖响背后将遭多少非议?如此不说,肖老爷子对肖响的感情,也会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逐渐淡薄。届时肖家的名利资源,不就便宜了别人。 肖母经过家人的劝说,再看看因为车祸躺在病床上包扎的儿子……思来想去,终究是为肖响吞下了这口恶气。 “阿姨好伟大……”温蔷薇感慨,“换了我,铁定不行。” 肖响笑笑,“那是因为你还没生孩子。等你有了软肋,你就知道自己能为他/她做到什么地步了。” “难说。”温蔷薇没什么信心,“我感觉自己做不了一个好妈妈。” 因为儿时的阴影让她对亲情十分淡漠。 当全世界都认为,肖母才是普遍存在的母亲时,温蔷薇却觉得,肖母只是个例,因此发自真心地觉得她伟大。 “你爸也是挺渣的。”听完从前那段,温蔷薇立马改口:“典型的花花公子啊。” 不仅连娶三任,还三任都离了。事后肖父没再婚,应该是觉得婚姻给他带来不了什么助力,他想要做的事情,自己就可以,没必要套上枷锁。 “算他好运。”肖响提起肖父,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他三段婚姻都离了,才迎来进入政坛的机会,而且走得顺风顺水。他那么信命,应该是觉得命中不能有女人吧,会碍他的事儿。此后再没听见他的花边新闻,我也没再多出什么弟弟妹妹。” “当然,”肖响嘲讽地翘了下嘴角说:“也可能是因为不敢。” 往往到了高处的人,都不胜寒。 第44章 “有胆子得罪乡绅,没胆子得罪皇家……” 翌日,两家父母商量见面的日子,温家人早早便起来做准备。 温家两夫妻对此有多慎重不必置喙,只是没想到温阳也起了个早,正儿八经地打扮了下,平常吊儿郎当的潮流穿搭今儿全收了起来,变成符合年龄的正装。 “阳阳终于懂事儿了。”周萍开心地夸。 温阳耸肩,“没办法,”他认命地说:“有胆子得罪乡绅,没胆子得罪皇家……” “呵呵。”温长贵也被逗笑了,拍拍儿子的肩膀:“识时务者就是俊杰,我儿子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几人就这样立在家门口闲聊,你捧我一句我还你一句,看起来像是其乐融融的模范家庭。 “肖总怎么还没来?”站了有一会儿,温长贵看了眼手表说。 周萍嫌弃地瞥他一眼,纠正:“以后别叫肖总了,生疏,显得咱们家多上赶着似的。还是得拿出娘家该有的气质,叫小肖。” 温阳才安静了会儿,此时叛逆心又起,“说得像你们不是上赶着一样。” “你这孩子!”周萍作势要给他一个脑瓜崩儿。 温阳闪得快,并抬手向不远处指去,分散周萍的注意力,“来了来了!” 两夫妻闻声看去,一辆红旗加长型轿车转了过来。 这辆车不仅视野开阔,空间感也强,乘坐舒适性不比鹰啊马的差。更何况,它是顶级身份的象征。 本来周萍还没什么感觉的,一看见这辆车,她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衣襟前的盘扣。 为了表现自己爱国,她今日特意穿了定制的旗袍,盘了花头,看起来整一个民国富太太。车子缓缓停住,下来一名警卫员,冲温家夫妇敬了个礼说:“请上车。” 到了此时此刻,周萍才后知后觉地忐忑,意识到要与他们家结亲的,可不只是人中龙凤。 肖响见周萍愣了会儿,怕她拘束,亲自下车来请,几人才顺利会面。 “你这是什么打扮?”一上车,周萍就开始挑温蔷薇的刺。 相比起来,她穿得随性一些。美拉德色系的皮布拼接半身裙,外加一件日常的米色薄开衫。美则美矣,但在周萍看来不够正式。 “你问他。”温蔷薇不想吵架也懒得解释,直接把矛头转给肖响。 肖响赶紧解围:“伯母,是我建议她这么穿的。我父亲见惯了正式场合,私下里喜欢随性一些。毕竟是家宴,不是首脑会谈。” “家宴”两个字正中红心地取悦了周萍,她闭闭嘴,不再做文章,只装模作样地劝诫温蔷薇:“小肖对你这般好,你可得多体谅他。别婚后因为陪不陪、爱不爱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要懂得珍惜。” 温蔷薇的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 嘴上故意叫着小肖,压对方的辈分,可话里话外居然不是帮自家女儿,而是让她无底线忍让。 殊不知越这样讲,越容易让对方轻看。 算了,温蔷薇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怕真的张口,胃都要反出来。 车辆的舒适性确实强,行云流水般,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坐车的停顿骤挫。老宅在郊外,近一小时的车程,大家都没觉得疲劳。 到了目的地,坐在副驾驶的警卫员率先跳下车开门,温家人抬头,看见一座花园…… 不,应该叫它庄园比较稳妥。 宅子四周占地面积广阔。远看望去,五颜六色。但视野所及之处,只能看见花和草,以及偌大的停车坪,完全看不见主宅的模样。 因为主宅被三层楼高的堡垒围了起来。 堡垒是黄褐色的,很有年代感,表面光滑,高度更是不可攀。最顶上的那一层,每隔一米就有一个石洞眼,十几二十个石洞眼组成,围着堡垒转一圈。 在石洞眼的背后,驾着黑漆漆的东西。温阳定睛一看,有点像枪口…… 背后应该有人随时站岗,他心下咯噔,眼睛顿时不敢乱转。 下车还步行了十来分钟,一行人才被警卫员领着进了主宅内部。 里面有池塘、假山,小桥与流水。所到之处,淡淡的烟炉香扑鼻。不知是刻意熏了这味道,还是附近有一座祠堂。 来到肖宅,周萍才明白什么叫富贵渐欲迷人眼。最迷人的是,富贵与权势的结合,堪叫只手遮天。 快到正厅时,趁着还没见到肖老爷子,温蔷薇扯了扯肖响的衣袖问:“洗手间在哪儿?”被男人嘲笑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憋着啊!”她恼羞成怒,暗推他一把。 肖响心情好得不得了,直接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最近的洗手间,说是怕她走丢。 为了证明自己能行,温蔷薇坚持把肖响赶走:“我知道正厅在哪儿,刚刚看见了。你走吧!先和我爸妈会面,万一他们说错什么话。” 肖响回顾了一下温家夫妻的情商和说话方式,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于是略有些不放心地道:“那我先过去,你紧跟着来。” 温蔷薇边推洗手间的门边点头。 肖响还是不放心地追了句:“如果实在找不到,给我打电话。或者问问下人,这里时不时有园丁修剪花草。” “好啦啰嗦!” 说这话时,温蔷薇已经甩上了门。 她还不耐烦了! 看女孩甩门的架势,肖响立在原地调整了几下呼吸。再折身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座小院是肖明月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肖明月离开后,这里也应该常有人打扫,花草与树木都有姿有色。 小时候他常嚷着要和肖明月换院子,因为这里的风景明显更多,院子里还有个秋千。可肖老爷子斥他堂堂男子汉,不该和女人相争,也不该留恋女孩子的玩意。 那次,肖响也挨了罚,让他去喷水池里罚站,也是肖明月…… 打住。肖响赶紧埋了埋头。 为了避免发散更多不该有的回忆,男人赶紧快步往正厅去。 等温蔷薇如厕完毕,出来果然找不着北了。她没第一时间给肖响打电话,觉得丢脸,于是打算找个下人问问。 正好不远处有位大娘打扮的员工走了过来,她赶紧扬手招呼:“诶——你好!” 大娘远远望过来,见到挥手的人是谁以后,立刻毕恭毕敬、埋着头小跑过来—— “明月小姐有什么吩咐?” 第45章 未来的大少奶奶 “这是未来的大少奶奶,怎么张冠李戴起来了?” 余副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温蔷薇还来不及思考妇女话间的蛛丝马迹时。 佣人这才抬头细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有震惊、有尴尬、还有点别的。定睛后,佣人仓惶致歉:“是、是我眼拙了,抱歉……” 趁此机会,余副官也略略朝着温蔷薇颔首示意,说:“大少爷怕您迷路,差我过来引一引,温小姐请。”他朝正厅的方向牵臂。 这一出让温蔷薇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初来乍到,她不好多问什么,遂老老实实跟着余副官走。 到门口时,肖响已经等在那里,松口气的样子迎上来:“我说什么来着?” 男子眼角眉梢都盛着点调侃的笑意,温蔷薇又气又不好意思,装模作样给他一拳。 肖响抓住她的拳头,顺势牵了女孩的手,无声地紧了紧。 温蔷薇知道,他也是第一次面临人生的重要场合,两人目光交流,互相用这样的方式打着气。 然而心理准备做得再足,温蔷薇还是感觉脸上热热的,全程不怎么敢与肖老爷子对视,因为她老会想起儿子那件事。以至于她叫肖响时都劈叉了:“儿子,你……啊呸、” 温蔷薇咬了咬舌头,一脸完蛋的表情。 肖响惯于分轻重缓急。女孩的声音低,就他一个人听见,没有拿她的失误做文章,反而一直帮她拉扯其他人的注意力,夸温蔷薇这样好那样好地。 温蔷薇听了一会儿,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那么多优点,可肖响如数家珍。 事后肖书桥言:“那当然。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冷暖自知,但婚姻不是。” 婚姻是融合了两个家庭的产物,自然要周旋的事情多。 本身温家就没法儿和肖家的门第相比,若肖响也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难免肖家的人也会如此。大家都只当温蔷薇是高嫁,而不会发自内心地给予她尊重。 可若肖响举手投足间,若都对温蔷薇爱护有加,即便是肖老爷子,为了搞好与儿子的关系,也不得不对这朵蔷薇另眼相看。 温长贵有备而来,与肖老爷子竟然聊上了国际局势和国内发展。 说说笑笑间到了午饭点儿,一行人其乐融融地去了餐厅。大家分坐在长桌三角,肖老爷子坐正中央。 开饭后,不出意外地,肖响一直在给温蔷薇和温家人布菜,连她弟弟温阳也没落下,属实是照顾周到,让温家夫妇说话也逐渐大胆起来,开始夸自家女儿。 他们说她从小就有艺术细胞,学什么都快,还独立,十几岁就开始经常出门、独自旅行。 殊不知是因为,在温蔷薇心里,家,是比外面更不安全的地方。 幸运的是,她终于要拥有自己的家了,完全逃离“温”这个字眼。 一顿丰富的午餐结束,肖老爷子使了个眼色,下人迅速收拾了桌面,将早准备的物件儿抬了上来,一一陈列在长桌之上,几乎铺满整幅桌板。 哐哐哐……余副官挨个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金光灿灿。 肖老爷子双手交握,直入正题:“咱们家小辈里,肖响还是第一个办喜事的,经验不多,只能先按照我们那会儿的风俗准备准备。亲家看看,有不满意或者有别的要求,都可以直说。” 周萍的目光早就落过去了,一看是按五金准备的,已经满足了。 通常人家只有三金,戒指、项链和手镯。可肖老爷子给温蔷薇又添了脚镯和金腰带。关键是,这五金有两套,两个样式,一龙一凤,合起来便是十件,寓意十全十美,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够了够了,”周萍按耐住心头的窃喜,嘴上冠冕堂皇地:“只要肖响和蔷薇能恩恩爱爱一辈子,其余的身外之物不重要。” 这句话虽然俗,却总算听了舒心,连温蔷薇看女人的眼神也少了些敌意。 肖老爷子笑笑,他突然转头看着肖响,问:“你母亲那边怎么说?” “下午过去,喝个下午茶。” 肖响早在车上便与温家人商量了。 因为肖妈妈素来喜爱清净,尤其离婚后,更是吃斋礼佛,不宜大荤大油地。况且婚事诸多事宜都是肖老爷子安排与做主,只需要他带着温蔷薇去打个照面、认认家门就行。 “也好。”肖老爷子垂目想到什么,沉吟:“你妈她从来不喜欢应酬和交际。” 那个年代,肖母也算出生名门,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谁也看不起,更别谈让她花心思应酬。 后来嫁进肖家,锦上添花,她更是不需要铆足了劲去抛头露面,就这么几十年过来。 “你不是说,你妈妈喜欢清净……” 站在肖母的别墅外头,温蔷薇看着三个女人排排站,三双眼睛和狼一样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温蔷薇下意识往肖响的背后闪了闪,咬唇问道。 “妈,陈姨、杜姨。”肖响挨个喊过去,而后将温蔷薇一把拉出来,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蔷薇。” 不难猜,其余两个看打扮衣着华贵,不像是家中奴仆,还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应该分别就是肖书桥和肖灿的母亲。 温蔷薇小猫似地跟着肖响一起喊:“阿姨……们,好。” 别人都是见一个妈,她倒奇葩,一来就来三。 温蔷薇这个“们”字,加得属实刻意,但又让人觉得巧妙,站位排第三的女人当时就夸张地笑了出来,亲热地拉起温蔷薇的手说:“是个有灵性的孩子!” 而后站在首位的女人才发声:“别站着了,进去吧。” 女人保养得当。转身的时候,温蔷薇才敢抬眼细量。对方宽衣宽裤,披着一条手工的素色披肩,气度不凡,俨然曾经也是个大家闺秀。 想来这就是肖响的母亲无疑。 短暂地交流下来,温蔷薇终于理清三位妈妈各自的特色。 肖母,话不多但气场十足。 肖书桥的母亲一直作壁上观,可一双慧眼没错过任何的细节,包括在门口时,温蔷薇下意识往肖响身后躲的行为。 因为后来在花园喝茶的时候,温蔷薇上洗手间回来,偶然听见她对肖母说:“虽然长得招摇。不过胜在胆子小,挺好。” 言下之意,应该做不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事情。 “害,就是不知道,如果和明月见面了……” 感慨的是肖灿的母亲,但她后面没再说,因为在座的肖响无端看了她一眼。 明月…… 温蔷薇咀嚼着这个名字,今天已是第二次听。 第46章 明月是谁? 肖母率先看见不远处,脚步已经停顿的温蔷薇。 女人略一思忖,主动招手叫她:“蔷薇,来。” 肖响最先回头朝温蔷薇看去。他看着女孩压下满脸狐疑走来,边入座边礼貌地回应:“阿姨?” “陈姨和杜姨给你准备了礼物。”说着,肖母向那二人看去。 她俩反应还算迅速,尤其肖书桥的妈妈,赶紧吩咐佣人将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两个锦盒,一个里面放着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一个里面竟然放着一张支票。 肖灿的妈妈惯来笑容最多,主动解释说:“钱不多,不过够你在任何地方买套公寓。女孩子嘛,就得有个只属于自己的窝,免得吵架了,家人朋友都不在身边,没个落脚点。婚姻啊,最怕的就是心没了着落,身体也没着落——” 说着,她感觉到肖响的目光又打了过来,肖灿妈赶紧解释:“我不是咒你们两的意思啊。只不过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 温蔷薇觉得这份礼物真是别出心裁却又十分窝心。 “谢谢阿姨。”她眼睛有点发热地回。 因为连周萍都没为她考虑到的,一个见第一面的外人,却始终记得,她是个女孩子。 心智再坚强的女孩子,身体结构上始终比男生更弱。她们或许不怕爱情里一片狼藉,却怕流离失所。 肖母难得赞人,夸肖灿他妈说:“总算靠了回谱。” “大姐!”女人嗔:“我一直都很靠谱。” 不知怎地,在她身上总能看见肖灿的影子。看来那句话真没说错,什么样的性格教出什么样的子。 父母对子女的性格养成影响最大。如果他们冷漠、倔强,那说明少时,冷漠和倔强就是家的代名词。 “你走一圈过来,应该什么都有了。我倒是思忖半天,没什么身外物好送你的。”肖母接地气说:“不若,送你一句话吧。” 温蔷薇洗耳恭听。 “遇见是运气。不遇见,也是。”肖母瞧着尚在青春年华的女孩,语气定定:“小响肯将你带到我跟前,自然是真心实意拿你当终生伴侣。我作为他的母亲,自然希望你与小响白头偕老。可单纯作为一个过来人,心里很清楚,绝大部分的婚姻都难经营,一生不可能如此顺遂。只希望在甜蜜的时候,你能记住,遇见已经是一种绝佳的运气,记得好好珍惜。若事与愿违,真走到满目疮痍这步,也别迷失自己。要有不害怕失去任何人的勇气,记得有时候失去,也是一种运气。” 果然参禅久了,自有天地,这一席话听得温蔷薇豁然开朗。 她曾经觉得,遇见邹时了,已经用尽了一生的运气。失去他以后,她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烂。 原本以她的成绩,不说清北,至少是 985、211。但她就不想让爸妈高兴,故意给他们添堵,考了个不咋样的大学混日子。 毕业后,她也不想好好工作,只想挣点小钱不饿肚子。 只是命运的垂青,让她又遇见了肖响。 很长时间里,她都陷入过矛盾的境地。不知失去谁,拥有谁,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如今,她整个人都清明。遇见谁,失去谁,都是运气。老天自由安排。 “你们考虑下我的感受。”一直没出声的肖响半开玩笑:“我这一门心思结婚,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泼冷水,好像我很不靠谱似的?” “你觉着呢?” 肖母立刻反问,用着只有两人能看懂的眼神交流。 肖响心里有鬼,只能噤声。他难得吃瘪的样子,看得温蔷薇好不舒爽。 回槐墅的路上,温蔷薇回味着肖母送的那句话,忍不住叹:“奇了怪了,明明三个女人是情敌,是怎么能相处得如挚友一般?” “因为她们很清醒,知道难堪的局面都是男人造成的。同为女性,不该互相攻击。” “好通透啊……”温蔷薇竟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安稳又宁静。”是许多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 肖响不否认,“我爸那人,眼光高。能让他动情的女人自然不是凡物。偏偏就因为不是凡物,稍微活点日子,很多东西她们自己就能想明白,然后跳出浑水。” 所以每次离婚,其实都是女方提的。 温蔷薇感觉今日长了见识,发誓自己未来也要成为那样心理强大的姑娘。 “不过,明月是谁?” 冷不防地,温蔷薇转头问。 肖响压根儿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正在开车的他手一打滑,方向盘失控,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 事发突然,温蔷薇手里抱着锦盒,没来得及控制重心,脑袋撞到车窗玻璃上,顿时青了一块。 “肖响!” 她气急败坏,膝盖上的锦盒也撒了出去。还好铺了地毯,否则玉手镯铁定断掉。 肖响赶忙拽过女孩,打量她受伤的程度,脸上的慌张一时竟分不出,究竟是因为温蔷薇受了伤,还是因为她的脱口而出。 “哪里痛?这里怎么样?” 他一边揉摁一边确定伤势,而后还是不放心地将人载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就只有额头上那一处外伤,简单开了点消肿化瘀的药。 温蔷薇还在气头上,可她再傻也知道“明月”这名儿有多大威力,回去的路上还是开启了这个话题。 此时肖响已经有心理准备—— “肖明月,我名义上的姐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当初我爸在风水大师的建议下收养了她,养她到大学毕业,后来她出国了,就没怎么联系。你突然提起这名字,我分心想了下,这不……怪我怪我。”肖响提前把组织好的台词快速说出,生怕再多一秒就忘记,同时抓了温蔷薇的手来装腔作势打自己的脸。 温蔷薇松口气,“姐姐有什么好让你分心的?真是,我还以为就你那个白月光呢。” 肖响紧张得咽了下口水,咳了一声。 温蔷薇被他拽着手,想起肖家佣人认错的瞬间,不假思索问:“那你姐姐回国了是吗?” 肖响愣。 第47章 谦谦君子 “你见到她了?”肖响问。 男人四肢百骸都是麻的,依然没放过温蔷薇任何的微表情。她张嘴的速度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将一向行事干净利落的人折磨。 “应该……是?” 温蔷薇微偏脑袋说:“你们家下人将我认错了,叫我明月小姐,好像她一直生活在那里,下人并没有惊奇的感觉……” 温蔷薇还说了什么,可肖响的耳朵嗡鸣起来,刹那间分析出无数个结果—— 回来了?怎么老宅没人通风报信。 是了,肖老爷子必定严令,谁那么不怕死敢走漏风声。连肖明月自己,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她究竟是身不由己,还是故意隐瞒、不想见他? 得知自己结婚的消息,她什么态度和想法?是觉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刻意相避,还是心里咯噔一下,仿似天塌。 温蔷薇看着肖响的表情瞬息万变,还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他心理活动走完了以后,给了她一个听起来勉强过关的理由。 “咳、”肖响缓过那阵无所适从,清咳一声:“只有和肖家走得近的人知道肖明月的存在。对外,她不喜欢抛头露面,一向没存在感,大众鲜少知情。当年我在国外,还没学成,她也考上了国外的医学研究生,自此再也没见。突然听见她回来了,家里也没个说起的人,很难理解。” “难怪,”温蔷薇抚了抚微微泛疼的额头,努力理清关系:“外界都把你排为老大,完全没有你这个姐姐的痕迹。” 闻言,肖响再也不吭一声。 其实论资排辈这件事也是他强行更改的。 儿时,肖书桥与肖灿都唤他二哥,称呼肖明月为大姐。直到肖响成年,清楚自己对肖明月有了朦胧的想法后,他开始在意这些称谓。 趁着和肖明月拌嘴的一次契机,他幼稚地纠正家里的下人与其他两兄弟,从今往后,必须称呼他为大少爷。 “她一个捡来的,凭什么冠名在本少爷前头!” 那架势,仿佛古代的堂堂嫡子,被剥夺了该有的尊贵,如今要一一讨回来似的。 那时大家都以为,他就是和肖明月吵架争个输赢。实则,他是希望有朝一日拨乱反正,为他与肖明月的结合扫清障碍。 可这一闹,倒让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肖老爷子留了心。多烦观察,他终于确定自己的儿子对肖明月藏着不简单的情愫。无法,那时他已身在高位,容不得家族里出现乱伦的丑闻。 即便肖明月并非亲生,但两人一个屋檐长大,多年姐弟相称。若有政敌拿此做文章,让家教不严、内部混乱的谣言满天飞,他再也不可能去到那万人之上的地位。 于是为了绸缪多年的前程,他必须棒打鸳鸯。 响城另一头,温家夫妇正在逛街。 周萍觉得,和温蔷薇的关系再不好,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哪怕看在肖响的份上。于是她打算将旧时的礼制,娘家应该陪嫁的喜被喜枕等一系列物件儿都准备齐全。 出了肖家老宅,两口子便直奔商场,逛了好几个大型的床上用品店,还是没买到满意的。 温长贵腿脚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边捶腿边看着人来人往说:“你呀,就是嘴硬。说得好像只是走过场,那随便买买得了。走了这么久,你这可不像敷衍,而是精心挑选?” 周萍被戳到心事,却不想承认,“我只是不想温家丢脸。”她继续嘴硬说:“这点东西我们都准备不好,看的可不是你女儿一个人的笑话。” “说,你继续说。”温长贵逮着机会怼妻子:“只要你嘴巴够硬,就能代替公司打赢所有的官司。” “老不死的!”周萍被怼得恼羞成怒,假意推中年男人一把。 温长贵毫无准备,半个身子栽到一旁,眼看要翻出长椅的护栏,幸亏一双有力的胳膊将他扶了一把。 “多谢多谢、”温长贵忙不迭稳定重心,抬头致谢。 伸出援手的人是个青年男子。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上维持着谦谦君子的笑意。 “小心啊,”男子笑着,轻声嘱咐:“温叔叔。” 温长贵和周萍犹如五雷轰顶。 * 槐墅。 肖响帮温蔷薇又抹了一次药,她才嘟嘟囔囔地去洗漱,“后天约了拍婚纱照。要是这两天还不消肿,跪榴莲还是键盘,你自己心里先有个数!” 男人莞尔。直到盯着女孩的身影闪进浴室,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浴室里,温蔷薇开始卸妆流程。无聊的空档,她又想起肖家的三个妈,觉得各有特色。但问她最喜欢哪一个,还是肖响的母亲能让她升起难得的钦佩之情。 温蔷薇毫不吝啬地对着外头的肖响喊话,说真的非常喜欢他妈妈。 肖响的回复像是电脑延迟,总会停顿几秒:“她活得通透,才能……把我教得那么豁达。否则……你为了心脏接近我,我能那么淡定地原谅?” 温蔷薇失笑,一边抹脸一边吐槽:“您是挺淡定的,只卡了我的脖子,又没真要我的命。” 按照正常剧情,肖响必然是还要回几句嘴当情趣,可外面没了声音。 温蔷薇觉得奇怪,探出半个脑袋,发现肖响正坐在窗边,聚精会神地鼓捣手机。 手机荧幕上是一个APP的登录界面。肖响十指飞快,刚登录上,便循着足迹很快找到他关注列表里的唯一。 列表上显示着博主最近的更新时间,就在一周前。且出乎意料地,她更新了一条疑似爱情的悲观文案—— 你是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回头看,不准偷偷…… 文字是缩略图形式,没显示完全,后面还有。可光是那短暂的一行文字看在肖响眼里,引起的震荡不小。如果他看完,恐怕心底将起一场海啸。 肖响的指尖颤抖,犹豫着该不该点进详情。 点进去,他不仅能看见完整的句子,还能看见肖明月的 IP地址。 因为就在去年,肖氏与这个平台的互联网合作,共同进行了IP显示的技术研发。而这个新功能,正好在一周前上线了。 刚上线,恐怕肖明月并未意识到,她发的心情,能将自己的行踪暴露。 只要肖响轻轻一触,拨云见雾。 第48章 神仙难救 咔嚓。 肖响最终还是将手机上了锁。 看见又如何? 就算这条心情是为他而写。她懦弱了这么多年,以为就凭一行似是而非的文字,就值得他再次撞得头破血流? 退一万步,就算她回来了,不管出于什么缘故,为了双方好,他们也不是应该私下见面的立场。 肖响深呼吸几口,心里的担子也因此轻了些。他这才想起温蔷薇在浴室说了什么,方要问,熟识抬头,人就站在他咫尺之遥。 男人吓一大跳,因为温蔷薇脸上还敷着面膜,不知何时出来的。 “回到家就别忙工作了。”女孩声音还是甜得发腻,显然没看见他的手机页面。 肖响赶忙听话地点头,伸手将她一把拉过来,抱在膝盖上坐着,紧紧环住。 “蔷薇。”他唤了声。 “嗯。” “薇薇。” “嗯?” 这下的口气是疑惑,温蔷薇侧头看着他。 “没什么。”肖响努力扯唇说:“想在结婚前多叫几次。毕竟以后就要改口——叫老婆了。” 霎时,温蔷薇的幸福不再流淌于脸上,还从眼底涌出。 她芊芊十指上还粘着面膜的酱,不敢回抱,于是小心翼翼地印了个吻在男人嘴角,清脆又干净地、不带任何情欲。 “爱你哟~”她似真似假地告白。 肖响的心顿时也融成浆糊。他暗下决心,绝不能轻易打破这份小美好。 可那晚,注定是个不消停的夜,每个人心里的伥鬼都在午夜徘徊。 温长贵睡得不安慰,被梦里那一声声听着温和、却犹刺他骨的“温叔叔”给搅得六神无主。他冷汗涔涔醒来,周萍也迅速醒了,两夫妻看着都不安神。 “怪哉,”温长贵抹抹冷汗:“那小子的娘我只见过一面,梦里却看见一张清晰的、皱巴巴的农村妇人脸,好像认识了几十年。” 周萍拍拍他,“别想太多!生老病死很正常,又不是我们把她弄死的。” “可要不是我们找上门去……” “那有什么!”周萍态度强硬:“门不当户不对,我们女方不应该找上门?满世界多得是这样的戏码,难不成她突发疾病还是我们气的?” “姓邹那小子不一定这么想。” “他拿了赔偿金,答应守口如瓶,我们还花钱将他送到了国外,从此改变了他清贫的人生,他该感激。若不然,今儿也不会扶你一把?” 这番安慰起了点成效,温长贵缓缓躺下,“但愿如此罢。” 也是同时,刚执行任务回来的肖灿,在只有三兄弟所在的群里蹦哒,说任务终于完成啦。 “庆功酒来一发?”他可不管时间,手动艾特两个兄长。 肖书桥一个人睡,深秋的床,已经有些冷冰冰的味道。即便室内恒温,他总觉得哪里不舒坦,于是在肖灿提出喝酒的第一时间给了回应:“可。” 肖响刚把温蔷薇哄睡,沐浴完毕出来,原本不怎么爱沾酒精的人,今夜也格外有点想放纵。 于是破晓酒吧里,肖灿刚和肖书桥对饮上,便见一个熟悉的高达身影,穿着薄薄的线子毛衣推门而进。 来之前,肖响并没在群里说话,两人对他的到来感到惊奇。毕竟通常到了这个点儿,他已经温香软玉在怀,是不会搭理他们的。 “您二位……都有心事?” 本来肖灿也就是抽风在群里蹦哒一下,试图打扰两对鸳鸯的清梦,谁知两位爷跟约好了似的。 话落,肖书桥淡淡瞥了他一眼,肖响则一言不发,气场更足。 肖灿当即自赏了一个嘴巴,打脸啪啪地。 “您二位的心事我最好别知道,都是麻烦事。” 看他叽叽喳喳不听,肖响入座,扔出一颗重磅炸弹—— “明月好像回来了。” 肖书桥稳重,缓缓品着这层意思。肖灿则跟个二百五似地,一心只知道惊叹。 “真的啊?!” 他一下搁了水晶杯问:“都没说一声……才回来的吗?是老爷子叫回来参加婚礼的?” 肖书桥扶了扶额,已经在心中拟定了一万种营救他的方式。 好在肖响没因此发飙,像是释然了“肖明月”这个名字。男人表情淡淡捏起酒吧,往嘴里送了一口烈的,“可能吧。”他回得云淡风轻,连眼神都能飘起来那种。 肖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当即脱口而出:“那该把她叫上的啊!”青年听风便是雨,边摸手机边说:“我们和明月姐多少年不见了,这次必须敲诈她一顿狠的。” 肖书桥率先出手摁住他。神色很稳,但手下的力道很足,“这个点儿,这个地儿,还是算了吧。” 肖明月一向不喜欢风花雪月之地。 肖灿终于记起来这位姐姐的德行,方作罢,但话匣子打开了就没完,他分析着肖明月回来的原因:“老爷子恐怕也存了心思,想让准大嫂和准大姐在婚礼上碰着。一来,完全绝了明月姐可能有的心思。二来,准大嫂迟早会与明月姐碰面。届时那张脸……瞒不住。不如干脆大大方方公开,避免大嫂可能出现的想法。若是偷偷摸摸,倒不好交代。” “你倒分析得头头是道。”肖书桥道。 他已经把肖灿踩的雷都数了一遍,估摸着他在不久之后会受到多少反噬,为他心疼。 肖响一直没表什么态,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心如止水。 肖灿还在洋洋得意:“那是。”他说:“怎么说也是老爷子亲生的。他的想法了解不完全,总归能了解一点。” 而后他主动提杯,三兄弟碰了下。 谁知肖灿越喝越来劲,没打招呼,便自作主张地将肖明月也拉进了那个只有三兄弟的群。还改了群名,叫“家族·肖洒走一回”。 神仙难救。 肖书桥默默自饮两口,打算不掺合。 群聊提示,肖响点开,不期然瞧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月亮公主头像。 熟悉的是,他曾经对着她的头像喝得酩酊大醉,却不敢发出一言。陌生的是,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是否真的存在。 谁成想肖明月也不知为何失了眠,这个点还没睡觉。 “?” 反倒是她率先在群里发了言。 肖灿一看她没睡,生龙活虎地连发三个表情包,表情包上写的都是一样的字:你回来啦?你回来啦?你回来啦? 半晌—— “嗯。” 第49章 化石 肖灿:你这大姐当得,回来还偷偷摸摸。总得有个惩罚,怎么说? 肖明月:悉听尊便。 肖灿:明天想吃寿喜锅。 肖明月:还以为第一顿饭会是你请我。 肖书桥:他不是这么大方的人设。 肖明月:调侃.jpg。那书桥请。 肖书桥:我也不是。 肖灿:鄙视。 肖明月:哈哈哈。 四人群里,肖灿和肖明月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肖书桥也插一句嘴,唯独肖响没反应。 他假装不在意地将手机放在一旁,却没锁屏,眼角余光时不时能瞄到里面的新消息内容。 肖明月承认回国时,肖响的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心里千滋百味,做不到像其他两兄弟那般洒脱。 肖明月:不过,明儿不行。和一位大人物约了,不能失约。 肖灿:什么人物能有我们大??? 肖明月:爸爸引见的。 肖灿:……那应该挺大。 …… 几人在群里嘻嘻闹闹,最终定了后日一起吃个饭。 直到聊天结束,肖响也没发过一句言。而肖明月也没问后天的饭局会不会有肖响。 他们互相保持着一种看似寻常、实际又不太寻常的默契。 肖家老宅,肖明月捧着手机心跳如擂鼓,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何谓“心机”。 经年过境,她想见肖响一面。但她不敢私下约,因为会触碰到肖老爷子的逆鳞,届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大概唯有借着聚餐的名义,她才能假装若无其事地与他寒暄。 所以她不敢问,肖响会不会出现。 一旦问出口,不管什么答案,都不是她要的。若肖响回应出席,那她理应避讳。若他回应不出席,那她会失落。 于是肖明月只有赌,赌他这么多年,也想再看自己一眼。 即便“她”那张脸,他其实已经看了很多年。 * 聚餐那日,肖书桥晚上临时有个商务局,所以改到了中午,就在肖灿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那家寿喜锅。 两兄弟顺路,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正好碰见肖明月。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齐肩短发,看过去十分利落,两人差点没认出。还是她先拍了拍肖灿的肩膀,沁人心脾的声音泄出:“国家饭碗果然不赖,壮实了许多。” 肖灿第一反应差点给她一个过肩摔,待看清鸭舌帽下女孩的脸,青年脸上的惊恐变惊喜。 “姐!” 他一把抱了过去,几乎让女孩离地。 儿时的肖明月对肖响特别,但对后来加入的两兄弟也不赖。平常肖老爷子管不过来,便将人扔给肖明月。原因是他两对肖响的话言听计从。 “你哥呢?” 肖明月左顾右盼,看似云淡风轻地试探,其实心中已有了紧张感,生怕听见肖响拒绝出席的消息。 幸亏肖灿无所谓地“害”了一声道:“我说去接,他非要自己来,估计还得一会儿。” 肖明月的心落回嗓子眼儿。 肖响其实早到了,只是车子在地下室里停了很久,迟迟不知道是否要上去。 他点了根烟,便于清晰地思考。烟雾朦胧间,看见一个细长的身影从眼前掠过。 苗条身影打扮得很清淡,将周身的优点都藏了起来。她头顶鸭舌帽,短发齐耳,上身是偏 office lady风格的雪纺衬衣,下身是一条走起路来如裙摆的烟灰色阔腿裤。 职业缘故,她的打扮通常是或随性或正规的,这点倒与温蔷薇截然不同。 温蔷薇就喜欢美。什么美她穿什么,还会自己设计,让肖响一度想给她打造一座童话里的城堡,因为爱美的公主就应该住在城堡。 温蔷薇…… 这个名字像个警钟,敲得肖响手里的烟顿时抽不下去。他徒手灭了,终于下定决心打方向盘,准备离开。 结果肖灿不仅眼尖,耳朵也灵。 他听见熟悉的跑车嗡鸣声,下意识看去,发现了肖响,远远招手:“哥,这儿!” 于是男人的方向盘不得不倒回车库的位置,硬着头皮走下去。 三人站在电梯口,看着肖响由远及近,像极了小时候约好要一起去什么地方胡闹,就等肖响这个山大王。 统共百十来步的距离,肖响感觉自己走了十多年。 打十九岁后一别,十一个年头,她活成了他心中的化石,如今化石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饭间,幸亏有肖灿这个活宝,才不至于让气氛过于诡异。 他询问肖明月,做战地医生什么感觉,“炮火连天,你不怕吗?” 肖明月努嘴,眼睛亮亮地:“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怕吗?” 肖灿摇头,说他只感觉国运在肩,恨不得拿命担。 肖明月说:“我没有你那么悲壮。不过一条条人命在我手上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炮火。” “聊点有意思的吧,”肖书桥强改话风:“血啊弹啊的多倒胃口。” 女子沉吟,“开心的……倒是有一件。”她莞尔道:“我当时协助一个本地医生,营救他们的副将军。手术进行到一半,突然随行的护士用手术刀将医生挟持了。护士说她是敌国的内应,她不能让这位副将军苏醒,否则对她的国家有害无利。那位医生颤抖着说,那位医生颤抖着说:那你别挟持我,你杀副将军啊……小护士挺年轻,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还真把医生放了,想要对将军动手。结果周边的士兵伺机而动,将她抓了。” “哈哈哈,什么鬼。”肖灿很给面子地捧场。 肖明月一向没什么幽默细胞,能将事情讲成这样已经够努力了,肖书桥也唇一扬。 “大哥,你说两句啊!”肖灿好死不死地将矛头对准了一直当哑巴的男人。 肖响突然被点名,大脑宕机了一下,不知怎地便脱口而出:“工作归工作,还是得注意安全。” 没想到会听见一句似是而非的关心,肖明月睫毛轻颤。她坐在对面,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眼神交流间,整个世间仿佛就剩下他俩。连聒噪的肖灿都感觉到气氛不寻常,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滴滴滴。肖响的手机响。 来电显示:小姑娘。 第50章 “你不用来了。” 温蔷薇知道肖响白日都忙工作,一般不找他。 来电一响,男人的瞳孔惊了下,一时竟不敢接,怕应付不好。 所幸铃声只响了一遍再没有下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肖响打消了回过去的念头。 肖书桥故意问了句,“嫂子?”算是点点他哥,别让气氛过了头。 女子的神色瞬间黯然。 肖响也知道肖书桥的意思,领了情,刻意将刚才对肖明月的关心往家人的角度引。 “爸说过,几个孩子里最担心你,工作都在最前线,也挣不了几个钱。为了他老人家安度晚年,你的工作最好是另有打算。如果有需要,你想去哪个医院,告诉我,都能安排。” 身在肖家,肖明月对掩藏这件事已经很有经验了。 不过眨眼间,女子的表情恢复到正常,笑笑调侃:“知道你厉害,国内国外通吃。不过在姐姐面前装大尾巴狼,没必要吧~” 说着她还狡黠地拖长音,看起来心态特别稳。 期间肖明月的手机也有讯息提示,她摸出来回复。 肖灿注意到她使用的手机款式特别,市面上好像没人用。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才分辨出这款手机名叫威图,全球限量不过千,连他和肖书桥都没有。 威图手机的有名不在于外观如何好看,甚至比起市面上的智能手机,它显得笨拙且功能比较单一。但它的打造材质是航空级别。不管是身处极寒之地,或火海无边,它都能挺到最后,为它的主人提供最好的救援。 “听说里面能一键雇佣私人救援、找一队雇佣兵,甚至能让专用直升机抵达全世界各地?”肖灿点点了手机问。 肖明月回完信息,“啊、嗯”了两声,“好像是。”她语气莫名低落。 “爸给你弄的?偏心!”肖灿大喊不公。 肖书桥看看默不作声喝水的肖响,再看看支支吾吾的肖明月,早已洞穿全局。 “我去个洗手间。” 肖明月打了个招呼,笑盈盈地起身离去。 肖响的实现追随着她,可她没多久便消失在拐角。 洗手间。 肖明月用手掬了一捧水,直接浇上脸,好像这样才能清醒。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此一面只是为了成全心中的一点想念。然而肖书桥的一声“嫂子”,还是让她的心房翻天覆地塌陷。 偏偏肖灿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用她的手机说事儿。 这只手机,大概是五年前收到的。虽然寄件人那里写着空白,可她知道是肖响寄的,一直没舍得换。 因为那不只是一部手机,它还承载着肖响希望她在任何地方都平安的心愿,以及说不出口但依然存在的、深深的挂念。 许多不懂行的同事都嘲笑过肖明月,吐槽这是什么石器时代的玩意啊,让她换一个新款的智能机,她都笑笑装没听见。 她想,只要这部手机还能打开,她应该能用六十年。 她做好了孑然一身的准备,也以为肖响会抱着同样的想法。不管他玩得多么花,毁了多少的天真。只要她偷偷看他,他也会偷偷看她。 他们的视线总是胶着,断不掉的。 肖明月一直这样以为。 然而,肖响的婚约像一个耳光扇在她自以为是的脸上。 肖明月幽幽看向镜中那张绝色却没有生机的脸,两颗眼珠不知是进水了还是什么,竟染上一点红色。 这点红色让她醍醐灌顶,让她不得不承认—— 这一面,不仅是为思念,也是为了试探。试探究竟她在肖响的心里,还有没有余威。 她试过了。或许当局者迷,她试不出,她没有答案。 然而肖响那番客气的亲人论不时在她脑子里回荡,她忍不住蒙起眼,给了自己五分钟的脆弱时间。 五分钟过,女子放下手,再度拍了拍脸,回到了成年人必须面对的世界。 等回到座位,肖明月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大小的玩意,推给肖响,“送你的,新婚礼物。” 肖明月在洗手间里已经调整好情绪,此时的目光巍然不动。 肖响瞄了眼,没在第一时间接,只问:“这是什么?” “太空墓葬的名额。” 肖明月去过很多的国家,在救死扶伤这块儿的贡献卓越,因为被国际医疗组织授予了勋章,还获得了最新研发出“太空墓葬”资格权。 所谓太空墓葬,便是在当事人死后,利用科技将他/她的骨灰送到天上,变成一颗真正的星星,代表永恒。 “这份礼物听起来不吉利,但寓意是吉利的。名额有两个,为我将来的丈夫也预留了资格。我这辈子应该没什么用了,祝福你和蔷薇。” “哇撒,有点浪漫的亚子。” 肖灿抬手要去摸卡,被肖响瞪了眼,僵硬地收回胳膊,表情委屈。 “这么有意义,还是留给自己和将来的丈夫吧。”肖响将头别开,看着外间的高楼景致说。 肖明月不知被哪个词惹恼火了,难得起了犟气,“我说了,这辈子,我应该不会结婚,听不明白么?” 肖响这才正头与她对视,火药味顿时四溅。 “你们都不要,要不……”肖灿犹犹豫豫地说话,但听得出是想缓和气氛。 “哥,你手机有动静。”还是肖书桥冷静,时时刻刻观察着,找各种机会打岔。 肖响垂头看手机,刚刚他莫名其妙摁了静音,现在的提示是震动。不过他还是一眼能看见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还是温蔷薇。 这次,他接了,不知是出于逃避还是出于什么。 他拿起手机往外走,边走边调整自己的情绪状态和声音。 但他调整好了,电话那头的温蔷薇却爆炸了。 “肖响,你什么鬼?”开局,一声质问劈到他脸上。 男人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不是约了一点在摄影棚见,婚纱照试景吗?” 肖响后背一凉,看看时间和日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马上过来。”他毫不犹豫道。 温蔷薇一听,这是真忘记了,气急,“你不用来了。” 挂掉电话。 第51章 有本事让时间也等你? 温蔷薇语气冷冷,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怒气。 肖响理亏也心亏,连回去道别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下电梯去了停车场,往摄影工作室的方向赶。 赶过去也无济于事,温蔷薇已经走了。肖响转头回家,开车时一边在心里策划等会儿怎么哄,一边盘算着找助理的麻烦。 这么重要的行程,他连提醒都没有一声儿! 助理心呼完了,好日子要到头了,可还是想为自己申辩几句。 “属下只是没想到,您能把这件事给忘了……”助理小心翼翼讲。 肖响顿时成了哑巴,一下子觉得更心亏了。 曾经,他为了肖明月做过很多荒唐事,如今难道还要为了见她一面,浪费温蔷薇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心、践踏女孩的真心? 决心已定,他踩油门的脚更用力,飞一般地飙回槐墅。 肖响找了一圈,在书房找到脸色十分不好看的温蔷薇。发现他开门的动静,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将眼睛垂到电脑屏幕上,啪啪啪地快速关着什么。 等肖响走过去,电脑已经一片空白,只剩屏保。 肖响去拉女孩的手:“惩罚的事晚上说,现在先把正事儿做了。”想拉着她再赶回摄影棚去。 温蔷薇稍一用力挣开,“来不及了,”她语气又讥诮又愤懑:“你有钱,有本事让摄影师等你,你有本事让时间也等你吗?” 他们挑选的摄影基地在隔壁市,有个超大型的人工草原,背后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温蔷薇想拍这种自然又草根的风格。比起用金银首饰和城堡堆砌起来的华丽,能将简单拍出高级感才是一个摄影师的本事。然而在棚外,天气、湿度、都是影响成片的决定性因素,摄影团队查了许久的天气预报和环境要素才选好了这个点。 前几天温蔷薇就三令五申,今儿一点,约在摄影工作室的大棚门口见,一起坐大巴去隔壁市。 肖响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关键快一点的时候,她打电话他没接,她还以为他快到了呢,这才没催。 谁知在太阳下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男主角的影子。 直到第二个电话打过去,才发现他早已将拍照的事抛诸脑后。 不气是不可能的,温蔷薇感觉肺都要炸了,但她告诫自己,做妻子要学着成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摔盆子摔碗地,否则过不好这一生。 可她越这样越没有发泄的渠道,心中对肖响的失望达到了顶峰。 “走开。” 温蔷薇推肖响,肖响寸步不让,开始耍无赖这招。 她又推了下,秀眉微蹙、语气不耐烦:“我想上厕所,让开呀。”肖响这才没了阻拦的由头。 趁着她去洗手间的空档,肖响想起什么,坐到电脑前用鼠标点击浏览器,想看看她刚才到底在鼓捣什么,怎么他一进来就关得那样快。 谁知看见了这样的搜索记录—— 即将结婚的男朋友把拍婚纱照的事情忘记了,他是不是不爱了? 为什么一个男人想娶你,却记不住那些和你有关的重要的事情? 爱情到了七年之痒的十大表现。 …… 肖响看着屏幕,沉默震耳欲聋,愧疚感也铺天盖地。 是时,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他就着电脑登上了社交App的网页面,用手机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然后他找到设置一栏,在“注销账号”这个选项上停顿了许久。 终于,他摁下“确定注销”的提示,连同那条他根本没看完的心情,一起消失在眼前。 做完这一切,肖响如释重负,卫生间里也传来了冲水的动静。 肖响迅速把电脑恢复到她离开之前的模样,而后站起来,朝温蔷薇迎过去,“今天是我不好。”他强行地抱着挣扎的女孩说:“我知道,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至于怎么补偿……等我想想,用行动证明。” 至少肖响拿出了态度,而不是以往还和她高低争两句的模样。 温蔷薇消了点气,又没彻底消,于是罚他晚上睡客卧,不许踏进主卧半步。 “也不许和我说一句话!”女孩幼稚发言完成,翩然离去。 男人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唉。”他喃喃自语:“看来真是要栽在你手里。” 若放在之前,如果有人要求他注销社交账号,彻底与肖明月划清界限,肖响只会回答一句:“想都别想。” 如今,他为了博红颜一笑,不仅自觉地斩断前缘,还伏低做小。 他可是国民第一公子候选人! 晚上温蔷薇独自睡觉,其实也有点不习惯。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总不好腆着脸去把他请回来,于是自己用枕头闷着脑袋骂肖响:“不仅坏,还蠢!” 她说分房就分房啊,这么听话。让他去吃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 “啊啊啊。” 温蔷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声叫着发泄郁闷。 肖响估计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来敲了敲门,问她怎么了,她也嘴硬,硬着头皮朝门口吼:“不关你的事!” 外面沉默了小片刻,叮嘱她:“养足精力,少熬夜。” 起初温蔷薇没懂什么意思。直到翌日大早,她在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她微微掀开上下还打着架的眼皮,勉强认出了将他公主抱的人是肖响。 “你干嘛、去哪儿……”她嘟嘟囔囔地。 温蔷薇失眠了,才睡几个小时,此时有起床气,不过她没有精力挣扎,只好任他抱着。 肖响俯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她一脸娇憨,满脸写着快来宠爱。肖响喉咙滚了滚,废了点力才把视线移开,故作正常地说:“带你去拍婚纱照。” 温蔷薇终于醒了,“婚纱照?” 她拽着男人的衣袖,往上抬了点身子,眼眸里写满了懵懂和惊讶“去哪儿拍?” 话落,耳边听得一阵直升机的螺旋桨声由远及近。 温蔷薇眼睁睁看着直升机悬在槐墅的上方,缓缓下降。 “去你的岛。”男人的声音散在风里讲。 第52章 真的……是来拯救的吗 真的是去属于温蔷薇的岛。 正是肖响为她买下来的那片海域,其中还包括一座尚无人踏足的小岛。 小岛四面环海,之前没有直升机可停靠的区域,历经几个月的时间,总算打造得面面俱到。 肖响似乎早就有了后招,将这里作为哄温蔷薇开心的法宝。果然,一见到荡漾的蓝波,温蔷薇心底最后一点愤怒都被肖响磨灭了。 “原本就打算带你到这儿来拍婚纱照的,比较有意义。但看你不太想长途跋涉的样子,就没提出这个建议。” 温蔷薇确实懒,是因为她想不出什么让她心动的方案,干脆就地取材。 然而肖响骨子里的浪漫细胞珍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思及此,她一颗心被甜蜜涨得快满了。额外剩下一点空间,余留一点酸。 她想到了肖响的白月光,那个连照片都不允许别人拍的姑娘,肖响最纯真年纪爱上的女孩,她当初该是被怎样地放在心上啊…… 不过有些话题讲出来容易破坏美感,温蔷薇生生忍住,毕竟她曾经也有那样一个不可取代。 随着直升机不断下降,螺旋桨的力度刮得岛上的草木随风摇曳。 肖响将她像公主一样地抱下来,这会儿才体贴地为她穿上“水晶鞋”。 “直接从床上到岛上,你是会玩的。”温蔷薇还是忍不住夸了他一句。 肖响意识到她的气消了大半,总算放下心,将柔若无骨的身子往怀中一揽。不知是海风还是螺旋桨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翩跹起来。 “好一副王子公主的画面!”直升机师喊话道。 温蔷薇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肖响怀里,嗡着声音说:“快带我进去,显眼包!” 岛上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建起来一座小城堡,周边所有的草木不用规划,自然而然成为了后花园。若不是气候相比国内要低个七八度,这简直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肖响牵着温蔷薇往城堡里走,里面的壁炉早已燃好。火苗不知是真的还是有投射效果,看起来特别旺盛。 温蔷薇来时准备不充足,一冷一暖的温差本来让她有些起鸡皮疙瘩,进了屋里才渐渐好转。 厨房负责做饭的人很快推上来两盘异国菜,温蔷薇吃不出是什么海鲜,但入口脆爽且没有丁点儿的腥气。 连着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确实饿了,很快便将精致的盘中餐一扫而光。 肖响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心情无来由地觉得平静,目光专注得舍不得移开。 温蔷薇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一脸莫名地看了他两眼,而后抹了抹嘴角,以为粘上了什么食材的料。 肖响扬唇一笑,“要知道你喜欢这座岛,该早点带你来看看的。” 女孩皱了皱鼻子,声音甜腻,语气却是半开玩笑地嘲讽:“肖总连拍婚纱照都没有时间,哪儿有空带我来看看呀。” 男人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是他惯然心里有鬼的表现,但温蔷薇说完话就埋头啃菜了,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之后两个人在岛上倒是过了几天好时光。 清晨,被鸟叫醒。黄昏,被近在咫尺的落日催赶。 有天半夜,温蔷薇半梦半醒地听见什么在叫,声音沉闷得如海啸。她推了推肖响,两人站在二楼的落地窗一眼望去,发现竟是一条正在赶路的鲸。 那场景壮观得叫温蔷薇终生难忘。 或许是那条鲸鱼勾起了温蔷薇对海洋的向往。即便她一直以来对水有很深的恐惧,最终还是禁不住摄影团队的劝,跟着下了海,准备拍一套真正的人鱼系列婚纱照。 出海要坐船,到了最清澈的区域,能看见成群的珊瑚和五颜六色的鱼在嬉戏。 肖响体子好,曾经在大学还是游泳健将,二话没说跳下海去。 温蔷薇以为做足了心理建设,然而等真正要入水的那一刻,她的手脚还是控制不住地麻木了。 面对比河流更浩瀚的海洋,她感觉自己的每根神经都在颤抖。 “我、我怕。”她城市地暴露自己的脆弱。 肖响不知温蔷薇那段要命的过往,只当她是不会游泳,于是身子浮在海面,胳膊却搭在船檐,鼓励式地握住她的手。 “我在。”他说。 若换做平常,只要肖响开了口,温蔷薇的底气确实足。 可这是她一生都绕不过去的梦魇,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抚平她由内而生的恐惧。 “没关系,先套着游泳圈?”肖响循循善诱:“只要下了水,很快就适应了。” “可是,万一有暗流怎么办?”温蔷薇杞人忧天着。 “这里不深,特意用先进仪器扫描后选的地儿,不可能有暗流。况且有我带着你。” 温蔷薇还是忐忑:“万一你腿抽筋了怎么办?” 肖响瞧着那张小脸上写满的担忧,不知该气她咒他,还是该笑她胆小。 “我的腿抽筋了,你正好殉情,做对鬼鸳鸯。” “你别乱讲,肖响!”温蔷薇连名带姓地叫。 她本就害怕,他还说着不忌讳的话。 “好好好。”肖响投降,“不过来都来了,你想就这样打道回府吗?” 温蔷薇咬着唇犹豫,确实,来的路上海浪打得她都快吐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难道什么都不做又吐回去? 好歹尝试一下。 温蔷薇正做着心理建设,突然船激烈地开始荡。温蔷薇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船身倾斜,她几乎连人带船地被拽到海里。 “咳咳、” 女孩呛水,被早套好的泳圈浮上海面后,她对始作俑者怒目相向:“肖响!” 可男人才不管那些,只牢牢抱着她的腰,带着她徐徐地徜徉了几圈,温蔷薇的小心脏才逐渐恢复正常的跳速。 “我说没问题吧?”他懒洋洋地歪头看怀里的人。 温蔷薇渐渐尝到水中的乐趣,不再吱声。 那日,在摄影团队的建议下,他俩拍了一组水中接吻的照片。 温蔷薇穿着白色婚纱做溺水状,眼神透过避水镜都能看出十分破碎。而船上的肖响纵身一跃,在不断下沉的她的世界里激起巨大水花。 而后在女孩奄奄一息的那秒,男人以吻,拯救她。 那时那刻,温蔷薇想起儿时落水的记忆。 不同的是,上次,她濒死不得其法。 而这次,她卸下了全部心防—— 肖响,你真的……是来拯救我的人吗。 第53章 卜他年白头永偕 宿命般的拯救感,曾让温蔷薇的眼泪流进海里。 但它与海水相比不值一提,肖响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近乎一周的时间,肖响的手机关了,几乎全世界都找不到他在哪儿。他说要弥补温蔷薇,近乎六年的时间,他陪她腻歪的时间很少,基本都是在夜晚。 这也是为什么,她老觉得他们之间是交易而非正常情侣的原因。 为了和她做正常情侣,肖响豁出去了,总算博得美人欢心,主动打开了他的手机,一窝蜂的信息和电话留言嗡鸣不断。 “快回去吧。”她腻在他怀里,大大气气地,“就当你已经把以前的债还清。” “你不喜欢这里?”肖响没第一时间答应,反问她的感受。 “喜欢啊。” 温蔷薇扭来扭去地换了个方向,仰对男人的脸庞,黝黑的瞳孔灵动发亮:“但我不想做妖妃,而你也要挣将来的奶粉,毕竟没到退休的时候。” 肖响吧唧亲了她一口,忙夸她会审时度势,有老板娘的风范。 回程又是连续十几个小时的航程。 温蔷薇的身子骨看着行,实际缺乏运动,内虚得紧。上次自驾旅行,爬个雪山,才到半山腰,她已经缺氧到不行。 这次连续折腾加晕船,她终于意料之中地病了,发起高烧。 飞机上有退烧的药,肖响喂了她几颗,但她还是说难受。不止头疼脑晕,关键还伴随风寒的症状。喉咙发疼、呼吸不畅。 平躺是不行了,根本睡不着。 肖响琢磨了下,将枕头放到自己的腿上,而后把温蔷薇的脑袋也扶上来,形成一个微仰的姿态。他就这么十几个小时地熬回来,饶肖响是运动健将,一双腿也差点失去知觉。 那是温蔷薇强烈察觉到爱的瞬间。 导致之后一段时间,无论肖响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收起刺来,百呼百应。 他提的第一个要求便是,“真的要健身了。现在如此虚弱,将来生孩子损耗更大,怎么得了?听说女人容易气血亏空,你总不希望我给他找个后妈。” 估计是“后妈”这个词儿刺激到了温蔷薇,她忙不迭点头答应:“这会儿实在没空,婚礼后就去找私教。” “你还想找私教?” “呃,”一不小心说出真实想法的某人立刻转移话题,“孩子叫什么?姓肖的话……消消乐?” 果然成功转移注意力。 肖响随便和她侃了两句,肖书桥到了,似乎有什么事,两兄弟私下交流了什么,一起出门去。 “秦端午找谁做的替死鬼?”车上,肖响突然问起。 肖书桥回了一个名字,听得肖响笑了起来。 “真是下血本了。”他说,“居然用秦家老二换老大。这事儿搁咱们爹,估计也做不出。” “没办法,”肖书桥惯于说风凉话:“谁让海警把东西当场扣下了。不交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不止秦端午吃枪子儿,整个秦家恐怕也会动荡。所以这秦家,咱们是非去不可。” “你以为登了门,说几句好话,他们就不找麻烦了?”肖响颇不乐意地吐出一句。 肖书桥坐在他旁边,语气不疾不徐,“‘样子总要做做的’,这是老爷子的原话。谁让他老人家正值关键时期,需要在意外界的眼光和规矩。等明年选举尘埃落定,到时什么秦家李家刘家……全部抄家,还不就肖家一句话。” 说到底,现在给他脸,是为了将来要他命,忍一时风平浪静。 肖响知道这些道理,他只是不习惯低头的滋味。 没了肖家的护荫,他如今也很强壮,根本不用买谁的账。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即将大婚,心情好,就给老爷子一个面子。 那日,两兄弟一起登上秦家的门拜访。 大家说话客客气气地,面上都笑嘻嘻,心里都骂娘。 秦老爷子让秦端午下来握手言和,佣人说少爷还在睡觉,门反锁了,进不去。肖响说没关系,误会讲清楚就行。将来商场再见,他一定手下留情。 秦端午不要脸,他也不打算给了,于是刻意将最后那句的姿态拿得高,意思秦端午只能做他手下的命。 要不要他的命,全看他高不高兴。 秦老爷子是个老江湖,哪里听不出,当即脸色大变。而一直在二楼偷听的秦端午更是心头窝火,恨不得一枪崩了肖响来得二净。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秦家出身压不过,确实只能受窝囊气。 哗啦。 书房里,秦端午将文件和摆设扫了一地,看起来气得不轻。 房间里还有一个男子,年龄与秦端午相仿,二十八九的样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秦端午发疯,他没什么反应,只淡定地推了推镜架说:“江湖路远,不急一时。皇帝也怕被刺客盯上,狗急了也会跳墙。只要愿意,这世上没有咬不动的骨头。” “你有主意?” 秦端午走过去,大有把对方当军师看待的意思。 男子扯唇,“大的动静暂时闹不出。以你现在的处境,最好也修身养性。不过小花招么,倒是有一些。虽然翻不起太大的水花,但给他添添堵,还是可以的。” 秦端午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 婚礼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 温蔷薇将手写的喜帖广发了出去,上面还有自己的漫画签章,也算是别具一格。 等寄完了她才想起,肖响还有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姐姐。 之所以觉得她没存在感,倒不是说她不重要,而是在肖响的描述里,她显得不重要。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补写了一份,拿给肖响,让他转交。 肖响回来的时候,温蔷薇刚写完,正在等漫画签章的墨渍风干。 她肚子疼,起身去洗手间,边跑边说让肖响把请帖带到,却没说带给谁。等男人翻开请帖,不期然看见“肖明月”三个字,眼眶还是猝不及防地紧了下。 帖子上印着烫金的国风邀请词——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而曾经,他在梦里幻想过的喜帖邀请词,是这样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第54章 各有千秋 肖响捏着烫手的喜帖,温蔷薇都出来了还没察觉到。 “喂。” 她从背后出声,吓他一跳。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女孩狐疑,微微歪着脑袋将他打量。 肖响咽了下喉咙,鬼使神差说出一句:“你亲自给吧。” “什么我亲自给?” “请帖。” 温蔷薇倒是没想到他能那样说。 因为大家提起肖明月这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她还以为肖响也会将她藏得天衣无缝。本想趁着婚礼那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肖响自己送上门。 “我可以吗?”温蔷薇反复确认,“出于礼貌,我不还得请她吃顿饭?” “你舍不得?舍不得就算了。”肖响故意反着说。 温蔷薇不由分说抢过请帖,“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都是你的钱。”一脸非常想见对方一面的感觉,“再说,我对她的好奇不是一天两天,你早点说,我们早见了。” “你也没说你想见。” “那是因为你们藏着掖着,我不喜欢提为难别人的要求。” “听起来还挺体贴。” “去掉听起来。” 肖响把那句话说出口以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衡量了一下,大概只有打开天窗,他才能在面对肖明月的时候无动于衷。否则,肖明月迟早是个雷。 不过肖响的态度确实让温蔷薇吃了一颗定心丸。 乃至于接下来的话,他说得面不改色,她也不疑有他。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她藏着掖着,避而不谈?”肖响主动问。 温蔷薇半个身子歪在床上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男人一边拉长声音,一边盯着床上人的表情变化,以此判断接下来应该怎么措辞,“因为,你俩长得七八分像。这也是老宅下人认错的原因。” “哈?”温蔷薇懵,“我和你姐?七八分像?” “嗯,容貌,体态。不过穿衣风格不同。你是小可爱,她是女强人。其他嘛……”他假装回忆着,回了句:“各有千秋。” 温蔷薇一时难消化,肖响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快速输出:“大家怕你介意,所以不怎么提。不过,我印象不深,因为我很早就出国了,和成年后的她见得不多。” 肖响越说越心虚,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擦边球,“最初看见你,或许也是因为亲切感,所以多看了两眼,才拿起了你的漫画。” 讲到这里,温蔷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肖响太坦然了,坦然得她根本没脑子去想替不替身这回事。也没将肖响的白月光和肖明月联系在一起。 男人说话的方式高超,将每件真实的事情,用这样的文字排列出来,就给人一种一切都是巧合的错觉,聪明如温蔷薇也被糊弄过去。 或许这就是兵家常说的,既然躲不过,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哦……”她反应慢半拍地,“那吃饭的地点,你定?我不清楚她的口味,免得冒犯了。” 闻言,肖响知道此劫已过,心中大定,赶忙讨好地说:“我只知道你的口味。” 温蔷薇最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此时当然也被他刻意的卖弄甜到,女孩愉悦地掀了掀眼皮说:“那吃川菜吧,应该没人不喜欢。” 临到赴约那日,温蔷薇在衣帽间挑了好久,选来选去不知道穿什么。 期间她还要求看看肖明月的照片,避免两人撞风格,“这样不礼貌。”她说。 肖响觉得她思虑过多,并直言没有照片,因为肖明月不喜欢拍照片。 不喜欢拍照片这个点,温蔷薇隐隐约约记得谁也说过。是谁呢?她分心挑着衣服,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肖响已经开始催了。 “你再不出门,就会迟到,迟到才是不礼貌。” 温蔷薇这才不情不愿地就着身上那套,风风火火下楼。 到了餐厅,肖明月果然先到,正埋头点餐。 服务生问她餐前甜品要点什么,她说她不要甜品,“但是另一位小姐可能需要,一会儿她来了再劳烦问一次。” 初次印象,温蔷薇觉得:肖明月好有礼貌。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是一般人学不来的。这点和肖家其他人表现出来的随和不一样。 他们的随和,是随着他们的心情而决定要不要随和,甚至认为你应该为他的随和感到荣幸,包括肖响也有这个毛病。 但她能理解,高处站久了,气质是自成的。 肖明月或许打小就知道自己本不是高处的人,是被硬捧上去的,所以懂得谦和。 “姐姐?” 温蔷薇大着胆子,直接便叫,反而惊了肖响一下。 肖明月抬起头,而后两个女孩的表情皆是千变万化。 当然,肖明月早看过温蔷薇的照片,甚至与真人打过照面,但都是匆匆一瞥,没有近距离的震撼。 至于温蔷薇,自不用说。若不是对方短发,她真觉得在照镜子。 肖响心中有鬼,他牵着温蔷薇快速入座,招来服务生,把刚刚那道甜品续上了。 有服务生打了岔,大家都在这个过程中调整好了心理状态。 温蔷薇率先示好,她从随身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礼盒,与请帖一起推过去:“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肖响说你喜欢干练的东西,我就往那个方向随便选了一对耳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太客气了。”肖明月笑笑收下礼物,“这样显得我空着手来,很不懂礼节。” “不会,”温蔷薇开玩笑:“婚礼那天折成礼金就行。” 肖明月莞尔,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也送了你们一份礼物的,不知道肖响有没有转达……” “?” 温蔷薇的目光下意识望向身边人。 肖响也愣了会儿,才想起之前吃寿喜锅,她说把太空墓葬的名额送给他们,示意百年好合、生死同穴。 很明显,肖响没将这个消息传达。肖明月为了替他圆场,紧跟着说:“其实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看温蔷薇表情愣愣地。 肖明月说:“上次在画展,你看上了一幅不知名的画,名叫《莲说》。当时有人和你争相举牌抢画。那个人,就是我。” 第55章 养花 温蔷薇很快记了起来。 因为那天,她不仅找到一幅喜欢的画,回家还被肖响掐了脖子。他两上演了一出狗血小说里才有的极限拉扯,然后重归于好。 也是在那一日,肖响向她求婚,拿出了诚意,证明指向和她共度余生。 “那幅画其实我也没买到……”温蔷薇不好意思地说。 肖明月微微吃惊,“怎么会?” 说着,服务员来上菜,她下意识将菜碟往温蔷薇的方向推了推,听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和肖响吵架了,他不给我买单。” 肖明月倒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愣了下,随即失笑,“你肯定错怪他了,肖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姐姐,他就是!” 温蔷薇不疑有他地吐槽男人,“你是他的家人,他当然无条件付出,你感受不到他的区别对待。作为情人,他么,哼。” 女孩无端睨了身旁人一眼,“心情好的时候,买什么都行。生气的时候,你买什么给他,可能他都要考虑考虑要不要收,脾气差劲。” “哪有那么夸张。”肖响适时地为自己发声,顺便喝了口茶。 实则他和肖明月已经在无声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温蔷薇说‘你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情人’那刻。 两人尴尬得无端对视了一秒,当即都埋头拿茶杯。 之后的交流中,温蔷薇更惊奇地发现,肖明月和她的成长曲线有很多地方重叠。 譬如,都是从小学习画画、乐器,钢琴小提琴之类的全都信手拈来,仿佛在看世上另一个自己。 “这么说,我不应该送你耳环,应该把画买下来送你~”温蔷薇后知后地说:“知己难遇,还能成为一家人的缘分更是千载难逢。” “不用了。”肖明月拒绝着,怕她继续破费:“我只是一时兴起,欣赏而已。后来想想,买回去也是触景伤情,没拍到也是件好事。” “怎么说?” 肖明月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抬起右胳膊,转了转手腕儿说:“小时候受过伤,再也画不出那些美丽。把画挂在家里,徒增悲伤。” 肖响捏茶杯的手一紧。那些只属于他和肖明月的回忆,一个猛子扎破封印,窜进他好不容易清净的脑海里。 或许封印开了,激起了肖响的内疚,亦或是其他什么知觉,总之他对肖明月多出了一些情不自禁的小行为。 譬如饭后送她回家时,刻意将车停在了老宅一个隐蔽的出入口。 当天肖明月的车限号,她出行一向也没有用司机的习惯,于是打车来的。温蔷薇主动请缨,让肖响送她回家,她没拒绝。 车子最终没停在老宅最气派的那个出入口,而是停在了一个看起来不像是入口的地方。 这下连肖明月都讶异了,肖响却微微偏头讲:“这里离你的院子最近。”正常从大门入,她步行都得十好几分钟。 十来岁的年龄,还是小少女的肖明月,冲肖响抱怨,说每天回家走好远,腿都快断啦。谁知这个小霸王干脆帮她砸穿了一道墙。 “少爷,那可是安保墙啊!” 老宅管家颤栗着喊,又不敢轻易给他封上,只好询问肖老爷子的意见。 听说肖响把安保墙推了,肖老爷子气得想赏他鞭子,奈何那时他年龄年龄太小,最终也只能罚站结束。 本来那堵墙是要堵上的,结果没几日,肖妈妈在大街上发现了肖老爷子在外面的端倪,疯狂驾车的情况下翻了车,造成肖响受伤,肖明月的手折损。 之后,出于弥补的心态吧,他把这道被硬生生砸出来的门留下了,像是给这对男女的人生留了别的出口。 这道门倒是发挥了些作用。 在肖响偷偷从国外跑回来的时候,就是通过这道门与肖明月私会的。 那时的肖明月态度暧昧不明。她喜欢肖响的亲近,甚至不避讳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睡觉,却又在他欲吻将吻时拒绝。 他问为什么,她说还怕。他问怕什么,她说怕肖老爷子发现,肖响会受伤。 可肖响说,他不怕,“如果你担心的是我,我不怕。幸福都是争取来的,挨骂挨揍我都有心理准备,只要你也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刀山火海,我去闯。流言蜚语,我去扛。” 但肖明月的双手还是推拒状。 肖响不傻,当时的他隐约看明白了,肖明月怕的不是他遭受惩罚,而是怕她这个乖女儿的形象,从此在肖老爷子的眼里崩塌。 “肖响,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长期寄人篱下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心理代价。我知道除了你以外,家里其他人也对我很好,但那都建立在我姓肖的份上。如果爸爸知道我们背着他胡闹,阻碍了他的发展,从今往后,我就不姓肖了。那么,我是谁呢?” 如果她一直在世间流浪,也许一身孤胆混不怕。偏偏她被肖家人捡起,捧在手心,恍惚让她真觉得自己是一轮明月。 去过高处的人,最怕的就是掉落谷底。 那天肖响发了疯,动静大得惊动了下人,于是他偷偷跑回来的事情被拆穿,挨了结结实实一顿鞭子。 肖老爷子威胁他,如果再发现类似的事情,便将肖明月弄走。至于弄去哪儿,此生他再不会知情。 肖响心里所思所想,都是女孩害怕的神情。她说她怕流浪,怕失去得之不易的家人。 为了让她得偿所愿,肖响这才妥协,再也没与她见过一面。 顶多在国外时喝了酒,肖响思念上头,他会打个不出声的电话。或是恋爱后,他故意刺激肖明月,让她在电话那头听自己与别的女人欢爱。 他无数次地用这种幼稚的方式逼迫肖明月,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走出名叫勇敢的那一步,朝他狂奔而来。 可他等了十年,他心中的明月,宁愿将光辉洒向每一个不知姓名的陌生人,也没有将光芒向他倾斜一点。 后来肖响累了,开始学着不再费劲地仰头看明月。而是一心在家里,低头养花。 第56章 走完余下的人生 “你还记得这里……” 下车前,肖明月不知分寸地多流连了一会儿。 肖响则飞快地看了眼温蔷薇的表情,轻咳几声说:“礼物与请帖别忘了拿。” 肖明月也不是真想破坏他俩,毕竟她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重蹈覆辙没有意义,索性顺了他的意,推门离去。 肖响的目光情不自禁跟随,看她进了小门,才打方向盘。 温蔷薇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说这两人是姐弟吧,总觉得他们的对话时而古怪,时而遮掩。说他们有古怪吧,肖响总能在下一秒找到合适的说辞,让温蔷薇放下戒心。 “你和你姐关系真好。” 是夜,温蔷薇越想越不对劲,躺在床上嘟囔。 肖响正在回邮件,刚回完,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他赶紧拍拍手,示意温蔷薇赶紧到怀里来。 女孩不为所动,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一把叫做“心虚”的心火直往肖响身体里烧,烧得他口干舌燥。 于是他主动挪过去,挨着她,双臂将她锁得牢牢,同时避开了女孩的视线。 “这话说得,你和你弟关系不好?” 他才去游击战的对话方式,温蔷薇惯然应付不来,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好。”温蔷薇思索片刻,毫不犹豫答:“小时候我老揍他,因为他夺走了很多属于我的东西。” 肖响不意外,早从温家夫妇的行为举止中感觉出,他们对儿子的偏爱是更多一些。若非看在他的面子上,温蔷薇还不知要看多少脸色。 “但你知道,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话匣子打开了,温蔷薇有些收不住,大概是太久没人听她说心里话。 尤其邹时了去世后,她才惊觉身边连个倾诉的好友都没有。她把自己的全部向男孩兜底,然后男孩带着所有的秘密,变成了星星。 现在好了,她没有挚友,但即将有了新的家人,开启第二次人生。 “嗯?”肖响问,“你揍了别人,你还最难过?” 温蔷薇给他一个拐肘,肖响笑了下,“好好,不打岔,你继续说。” “不想说了!” 情绪被打断,温蔷薇发起小姐脾气,半个身子从他怀中立了起来。 肖响很有耐心地将她抱回,这次的力度更大,直接锁得她动弹不了,“勾起我的好奇心了,不说不行。你知道的,在霸道这件事上,你比我差远了。” “不要脸。” “快说,最难过的是什么。” 温蔷薇还是犹豫了会儿,重新酝酿起情绪才缓缓道:“最难过的是……我揍他的原因,是他夺走了很多属于我的东西。之后却发现,原来那些东西,从来都不属于我。根本没有所谓的抢夺,不管是零花钱、玩具、还是爱意。” 她很简单地将在温家的遭遇化整为零,轻描淡写带过了,但肖响的心却揪了一下。 “我的小公主到底遭遇了什么啊。”他吻了吻女孩的发顶说:“没关系,以后世间所有的不公,我都替你讨回来。” 温蔷薇很突然就哭了。 不是抽泣,而是眼泪瞬间汹涌的那种,连她自己都没准备。 肖响察觉到胳膊上砸了几滴水,转过她的脸,抬起来,发现女孩的眼里已经是汪洋一片。 既然被发现,她也不藏了,一个猛子栽进男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哭得太狠了,浑身都在抖,声音破碎,像是要把二十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夜全部哭尽,然后带着婴儿般的赤诚,和他走完余下的人生。 此刻的肖响,除了将她抱得越紧越好,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 婚礼前半个月,尤知晓终于回响城了。 她说公司有项目,需要在国外常驻半年,她申请了,这次回来也不能待很久,参加完婚礼就得走。 玩这么大?婚礼彩排现场,温蔷薇向肖书桥投去一个目光。 肖书桥像是已经习惯了尤知晓的消失,一脸无所谓地别开视线,安排着现场的工作人员。 肖响的伴郎自然是那两兄弟,伴娘人选则顺理成章落到尤知晓和姜白白头上。 肖灿与姜白白的近况温蔷薇不清楚,但是看他们两的互动,应该快戳破窗户纸了。除了肖书桥,喜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温蔷薇心里觉得他活该,谁叫他自视甚高,总以为能拿捏尤知晓,并没打算用真心换真心。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连歌里都这样唱。 不过除了感情这件事,肖书桥不擅长。其他事情,他确实是个比肖响还靠谱的绝色。起码他将婚礼打点得和温蔷薇的想象一模一样。 连新郎献艺环节他也想到了,特地帮肖响安排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说到时琴声满天飞,哥的誓言才能让神明知道。 哥哥迷之微笑:好兄弟。 “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戏弄大哥的机会,我双脚赞成!”肖灿跟着凑热闹。 尤知晓说他傻,“你二哥那货会做亏本买卖吗?” 肖书桥哪里是为了戏弄肖响,他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大嫂。只要大嫂高兴了,时不时给大哥吹吹枕边风,他还有什么好处拿不到? 逻辑理清,肖灿自愧不如,尤知晓趁机说:“没关系,我教你,只要你和我组 CP。” 婚礼那日,她不想和肖书桥结伴郎伴娘队。手都分了,觉得别扭。 肖灿这回机灵了,赶忙拒绝:“不,我要和白白一起。”说着便往姜白白身边蹭,拿她当挡箭牌。 肖书桥惯爱使阴招,肖灿要是敢接盘,指不定之后怎么着。 尤知晓脚一蹬,思索着应该如何是好,谁知肖书桥在背后出声:“你要实在不想做伴娘,没关系,我有别的人选。” 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的,听见了多少,口气比石头还硬。 肖灿口无遮拦,“你说的别的人选,该不是上上周和你相亲的那个吧?温家……哦,不,大嫂家的亲戚?表姑家的……” 他还在理关系表,尤知晓却已经抓到最重要的信息:相亲。 当即她连装也不想装了,转身走出会场。 “知晓!” 温蔷薇远远瞧着,叫。 第57章 “死也不会。” 婚礼排练,温蔷薇穿了高跟鞋,追赶了两步,实在赶不上穿着平底、健步如飞的尤知晓。 她侧头发现无动于衷的肖书桥,拎着裙摆恨铁不成钢,“分手就分手,搞无缝衔接就是渣。我们知晓也不是找不到好的,明儿我就让肖响给她介绍青年才俊,什么了不起。你明知道她不经逗,非要说些让人难受的话。” 感情的事肖响本不愿过问,但眼见温蔷薇生气,他情不自禁起了护犊子的心。 “我只想好好结个婚。谁要是搞砸了,提头来见。” 他的话,饶是肖书桥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听几分。于是本来抄着手装镇定的某人这才折身,朝出口跟了去。 肖灿可算逮着机会说风凉话了,“我这二哥忒不知足。以前手牵手不香吗?非要和我一起狗望狗。” 姜白白好笑地看他一眼,可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骂了自己。 肖响并没因为这句话展颜,还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威严。直到台上的温蔷薇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说:“够了,这台阶给得不错。” 肖书桥那人,死鸭子嘴硬。尤知晓离开的时候,他虽然眼都没眨一下,可他抄着的手一直不停敲打着胳膊,这是他内心活动多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 肖响为了成全他才故意施压,“逼”他去追。 “男人啊。”温蔷薇叹口气,无端看了眼肖响。 原本还身姿周正的男人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我可没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肖灿一看两人要开始虐狗了,赶紧拉着姜白白撤,“走,换衣服去。” 当天的排练温蔷薇出了两次丑。 一次是因为她的鞋跟,又高又细,陷进了地面铺置的灯带里,差点摔倒,幸亏肖响眼明手快将她扶了一把。 另一次是楼顶风大,她的白纱没卡稳,被风吹得四处飘,然后现场一百来号人全追着一张轻纱,鸡飞狗跳。 “怎么感觉这场婚礼不会顺利呢!”本来排练就繁琐,还老出意外,温蔷薇气鼓鼓。 肖响抓过她的手背吻了下,安抚说:“好事多磨。” 温蔷薇爱惨了他情绪稳定的样子,似乎不会真正有让他动怒的时刻,除非触及底线。 她越来越有信心,嫁给肖响不会受委屈。也越来越坚定,日后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让他受委屈。 “爱一个人,就是好好和对方说话。” 她要把这句话铭记于心。 * 菜市档口。 车里,秦端午取下墨镜,盯着一个正在猪肉档前忙活的胖乎男,“就是他?” 秦端午身边还坐着一个他奉为军师的青年男子,“陈蛟,男,三十二岁,当初和肖响同一个学校,两人有过节。” “能行吗?”秦端午犹犹豫豫地,“高中男生之间起冲突很正常,就算爆出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怎么是冲突呢?”青年推下眼镜,微微一笑:“应该叫校园霸凌。” 语出,秦端午妙悟,立刻给青年比出一个赞:“要么说呢,我爸打小就让我多念书,我不听。现在看,还是你们这种脑袋里有东西的人物,路比较长。” “过奖。” “不过……”秦端午看起来还有疑虑:“以前他就不敢得罪肖响,现在你确定他愿意和我们合作?” “有钱能使鬼推磨。”青年男子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这也是我担心的。肖响什么价钱出不起?到时他反咬我们一口……” 青年一脸势在必得,“所以我挑来挑去,挑中的是他呢。我查过了,学生时代与肖响有过交恶的很多,但只有陈蛟对他的仇恨最深。他之所以沦落到在菜市卖猪肉,是因为有一只眼睛……瞎了。” 秦端午咯噔了一下,仔细观察陈蛟,果然对方的右眼里毫无生机。 “肖响下手也忒狠了。”他忍不住道。而后想起那个生吞滚水的商业代表,又觉得这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陈蛟也理亏,他爬到女生宿舍偷拍女孩子洗澡,还存了很多相片,肖响这才找他的麻烦。”青年继续说:“陈蛟降过级,当时已经满十八岁,不敢声张,否则该进去踩缝纫机。所以即便眼睛被打瞎了一只,碍于肖家的势力和心虚,他回家也只敢糊弄说是自己摔伤的。陈蛟心中恶气未出,你说,他会不会死心塌地与我们合作?尤其现在,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肖响要找当事人还原真相很难。再说,肖大少的大喜日子就要到了,他没那个精力应付。不知道这份新婚贺礼,我帮秦总送得满不满意?” 秦端午舒爽地笑了,当下就朝青年账户里汇去大一笔。完了他转转手机,吊儿郎当地问:“我怎么感觉你比我更恨姓肖的?好像你做的一切都是冲着肖家去的。” “你的感觉没错。” 要合作,必须让合作方感受到一定的坦诚,青年在这件事上选择了实话实说。 “他抢了你的什么?钱?女人?”秦端午好奇/ 青年看着窗外行动不便的陈蛟,眼眶锁紧、语气定定—— “命。” * 离婚礼的时间越近,温蔷薇睡得越不好。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样,她总梦见故人。 梦中的邹时了已经不是穿校服的模样,而是成熟得体的装扮,只是依然会像从前那样摸她的头,对她微微笑。 温蔷薇在熟悉的笑容里败下阵来,小声说着对不起,她违背了对自己的诺言,她还是选择了和别人终老。 梦中,邹时了的表情顿时变了。他的力气很大,拽着她的手质问声声:“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你爱上任何人,我都能逼自己真心祝福。唯独他,我做不到。” 温蔷薇被他突然的变脸吓到了,让他放手,说她疼,可梦中人反而攥得更紧。 他说他也疼,疼了九年,失去至亲、无名无分,如今还要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他什么都没有了,但凡有机会抓住温蔷薇,他都不会放手。 “死也不会。” 回响森森。 第58章 认栽吧 近日肖氏的股价频频异动,全与一则网上爆料有关。 爆料的论坛在时政圈,可说的却是校园里的事情,题目是:被校友打伤眼角膜,从此与正常生活无缘,作恶者却继续逍遥法外。 文章断章取义地描述了一个校园恶霸,用如何凌厉的手法将自己打到眼角膜受损,差点生命垂危。 尽管标题和文章内容都很有噱头,但下面还是有人给他留言:兄弟,走错频道了吧,你这应该去教育板块,而不是时政。 作者回复:如果这名恶霸的背景与政圈高层息息相关呢? 这么一说,大家可来劲了,纷纷猜测恶霸的背景。有说钱权结合就是万恶的源头。有说权保钱,资本才能越滚越大,总之激起的民愤不小。 网友 A:到底什么来头?现在属于舆情监管社会,真正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网友 B:作者只敢到这里发泄,说明实在惹不起的人物。 网友 C:之前省厅的 XX不是才被双规?据说就是因为家里孩子不省心,上面查到他头上,顺藤摸瓜,然后连根拔起。 …… 众说纷纭之下,作者看造势差不多,终于现身回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省厅算老几。 他这句话简直让评论区爆炸,许多混迹在论坛里的记者小号们开始踊跃提问。 经过作者的有意引导,大家基本锁定了这名恶霸的身份,正是即将成为下一任太子爷的肖家长子。 事情发酵到如此,连温蔷薇都知道了。可当她向肖响求证,却得到男人一个不耐的皱眉,“网友起哄你也跟着凑热闹。” 温蔷薇被怼得莫名,“我不是相信网友,而是觉得背后肯定有人想对你下手,关心而已。看来,我是多此一举。” 她不满地关上电脑,径直洗澡去。 肖响知道自己的态度过激了,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向温蔷薇解释。 难道要说,他确实打瞎了一个人的眼睛,因为那个人偷拍了他的白月光洗澡?婚礼前夕,他不想闹出别的幺蛾子。 “最近不太平,你们还是跟着蔷薇小姐。跟聪明点,别让她发现端倪。”他冲保镖头头发号施令。 保镖头头如待圣旨,“明白。” 等温蔷薇洗完澡换了衣裳出来,肖响已经又不见了,估计忙着处理危机。后半夜他没回来,温蔷薇睡得不安稳,多事之秋真不是说来玩玩。 因为心里不踏实,她晚上又做了梦,梦见邹时了忽远忽近。 醒来一算日子,快到对方的祭日,于是她起了个大早,自己开车去了趟墓园。 说是墓园,其实只是个衣冠冢。据说当年倒下来的墙把男孩尸体压得血肉模糊,而与此同时,邹时了那久病的母亲也气急攻心,当场没了。 邹家没人,医院火化处理完毕,被邹家的近亲接走,不知埋到了哪儿。 温蔷薇得到消息已经是一周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刚满十八岁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即便她从此恨透了“温”这个姓氏,甚至动过下户口的念头,但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一件事。 墓园里,温蔷薇将一束象征纯洁的雏菊放在空碑前,惯来有神的眼睛越来越深,像浸了水似的。 “时了,我要结婚了。”她开门见山,说完就鼻头发酸:“他是一个脾气很大,却愿意为我忍耐脾气的男人。有时候我的任性会刺伤他,但他还是会一而再三地动摇原则,一让再让。我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人肯为我这样。但你了解我的,从来只看眼前,不奢求转角能不能遇见更好——” “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下辈子,我从一而终、身光颈亮地嫁给你,好吗?” 雏菊被秋风轻轻吹动,树叶摇晃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蔷薇主观意识地将这当作谁的回答,忍不住蹲下身去,抚摸她亲手为他凿刻的碑文。 “你看,你永远这么善解人意。只要我提要求,不管高不高兴,你都会答应。失去你,是我没福气……” 墓园另一处,保镖头头与肖响通着电话,“没错,墓园。” 电话那头的男人眼神忽暗,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温蔷薇回到槐墅时,肖响破天荒地已经在家,正在关注财经频道,肖氏的股价又跌了。 肖响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但她以为只是股价的问题,象征性安慰了几句:“没事,亏掉的当行善积德。” 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捏着遥控器。他云淡风轻看了门口的女孩一眼,顺着就问:“哦?很有经验嘛,你去哪里行善积德了?” 温蔷薇似有察觉,眼睛闪了闪,主动朝他走过去,“去扫墓了。”她老老实实说。 肖响盯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反正是给你捐心脏的那个人,不用说名字吧?”温蔷薇努力摆出面无异色的样子:“我们要结婚了,我去向他告个别。他死了,不会成为你的威胁,也不应该成为我们之间不能提的结。” 肖响换了个姿势打量她,不知在想什么。 男人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腿上,最后什么也没讲,只说:“下次别穿高跟鞋去。” “没有下次了。”温蔷薇接得很快,“为人妇,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一起去。再怎么说,他也给了你心脏不是?” 这样既显得自己光明正大,也显得尊重肖响的感受。 肖响果然很吃这一套,原本语气还有些冷冰冰的,终于有了温度。 “过来。”他拍拍身边的沙发说。 温蔷薇很乖地窝到他怀里去,听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跟着,但最近情况不同。这么多年我交了不少朋友,但树下的敌人也不少。这件事情没解决之前,你最好哪儿都别去。如果一定要出门,主动告诉阿彪。” “……谁是阿彪?” 肖响:“……” “是不是那个、一脸络腮胡,身高一米九的大汉?” “……人家可是 M国前总统的保镖之一。” “不妨碍他一脸络腮胡,身高一米九。” 肖响深深吸一口气,“真是怪了。怎么再烦的心事,只要和你贫一会儿,就觉得心情没那么差了?” 女孩的眼睛笑出月牙—— “认栽吧,肖大少。” 第59章 灵魂的契合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骗你?”温蔷薇想了想,还是决定趁这个机会开诚布公。 肖响眼眶缩了下,微微呼吸一口。在他怀里的温蔷薇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知道这就是回答。 “你不用担心这点。”她坐起来,看着男人的眼睛,很笃定地说:“之前和你的关系不清不楚,我自然有所隐瞒。但我也明白,要成为夫妻,最重要的是坦诚。即便有天爱情没了,大家说开,好聚好散。别让疑心、猜忌、隐瞒,将当初的美好磨得一丝不剩。这是我承诺即将对你做到的。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承诺。这比爱我一万年,更重要。”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觉得爱高于一切。自小见过世情的孩子,深知人性往往高于爱情。 温蔷薇不奢求肖响对她的宠爱能持续一万年那么长。只希望彼此能扶持到老,是夫妻,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肖响似乎没想到温蔷薇的想法如此通透。 他有过很多女人,各种各样,他也对每个都大方,温蔷薇不是例外。但只有她在他身边待了五年之长,不是没原因的。 一时间,肖响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又升华了。 但他也只敢装听进去了,不敢真的给温蔷薇承诺。因为两个人的开始,便存在太多的无法言说。他怕丢盔卸甲式的坦诚,会毁了这段婚。 除此之外,让肖响焦头烂额的事情还很多。 陈蛟声称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并在会上公开究竟是哪位高官之子,在高中时期对他进行了校园暴力,还用令人发指的手段害他残疾。 之所以声称,还没有成型,是因为当记者接到爆料以后,没人敢出席。而先前猜测肖响的帖子都被删掉了。而各论坛平台也陆续收到了上面的文件,要求封锁一切消息。 不仅如此,网上新生出一批水军,专与他们对着干,不断提出灵魂发问—— 1.你所说的位高权重的公子哥儿为什么打你?没有前因后果的爆料都是耍无赖。 2.既然残疾了,当时为什么不报警?还是你本人做了什么也心虚? 3.过了这么多年才选择站出来,很难不让人猜是不是钱没给到位,想继续讹人家哦。 …… 总之为了达到目的,陈蛟和秦端午雇的水军们只能不断发帖回击。 发一个、删一个、换一个…… 秦端午不解,“不一定非得记者招待会。网上动动手指,指名道姓不更简单?就算删了,我们叫人 24小时守着,就不信没有网民能看见。” 青年男子心中憋了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显示肖响两个字。” “拼音呢?” “平台不傻。” “靠!”秦端午毛躁,“还说在他大婚前给他点厉害瞧瞧,现在反倒衬托出我们才是小丑。” 相比起他的激进,青年男子微一抬眼,不疾不徐地:“早说过了,只能煽出一点小风浪,给他添堵。如果这么容易就扳倒肖家,第一第二那把交椅不是人人都能坐吗?” 话虽如此,但秦端午还是对这个虎头蛇尾的计划不满意。 青年一语点睛,“差不多得了。一旦让肖响确定幕后主使者是你,你身上刚洗掉的那点腥,说不定又够你进去喝一壶。适可而止,给对方活路,也是给自己活路。毕竟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都是一口一口,接一口。” 青年的眸光陡然犀利,里间的寒意给秦端午都骇住了,“你是说,你还有后招……” “用不着我们出手。势造成这样,你以为肖响在他爹面前能有多轻松?” * 肖老爷子在京城处理要政分不开身,干脆叫肖响回京受训。 肖响烦,以婚礼还剩几天、准备的事情太多为借口拒绝。肖老爷子大怒,吩咐肖灿出马,带着家里的卫队将他哥压过去。 肖灿心里一万匹马奔腾。 是啦,没错,如果真要过拳脚功夫,肖响不一定是肖灿的对手。经济头脑上不如那哥两儿,可他好歹国家队出身。若要动真格,肖响应该要吃一点亏。 再说,肖响不会真对肖灿动手。他一向疼爱这两个弟弟,不比老爷子差。 所以被迫接了钦差大臣的活儿后,肖灿是求爷爷告奶奶,肖响才勉强给了他一点薄面。 肖家的四合院在古宫附近,从一个内阁大臣的子嗣手里买下的。除了修补必要的地方和加装现代设备,其余依旧保留着古色古香。 警卫队每天轮岗,即便是肖响也需要经过重重安检才进了去。 本来温蔷薇要跟去京城,她天真地说:“至少我现在还算外人,我在场的话,叔叔应该不会对你大动干戈。” 肖响本来很心烦,一时又觉得她可爱,揉揉她的发顶说:“我又不是去刑场。有再大的错,他也是老子,我也是儿子,顶多挨两个巴掌……” “就是怕你挨巴掌!”温蔷薇回得迅速,目光摇曳:“如果你真做了错事,挨揍也是应该的。但你自尊心强,如果挨了巴掌,指不定觉得多屈辱。” 男人不怕伤心,也不怕挫折,最怕窝囊。尤其是像肖响这种没怎么受过挫折的天之骄子。 肖响再次对温蔷薇刮目相看,“你好像很了解我。” “不好吗?”女孩眼波盈盈。 肖响想了想,“不好。”他说:“这样就不容易找到替代的了。” “什么?” “万一哪天你不要我,或者走丢了,即便我再找一百个和你长相一样的姑娘,恐怕也找不到一个能完全契合我的灵魂。” 这人,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搞气氛,让温蔷薇准备好的台词都浪费掉。 “你别不正经了,”她看看远处的直升机,有些开心又有些懊恼地捶他一下,“好好想想怎么和你爸交代吧。我呢,绝对百分之百相信你,你绝不是别人口中那种仗势欺人的恶霸。如果你真伤害了别人,一定是他先做了恶劣的、伤害你的事情。你去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好好说,叔叔肯定能理解你的。” 肖响的心猝不及防软了下,真恨不得也把她带上飞机,一刻也不分离。 但现在明显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只能点点头,并告诫她:“还是那句话,最近别乱走。” 温蔷薇也乖乖地“嗯”一声。 “等你回来。”她微笑甜美说。 第60章 蒙尘 京市。 肖响一进门,就发现自家老爷子还在会客。 交谈声隐约传来,与南边局势、我方立场等不无关系。会客完毕,肖响和肖灿才进去,自家老爷子已经冷眼看过来。 肖灿只觉得头皮一阵麻过一阵,因为他的手机还在视频通话。 温蔷薇担心肖响的处境,于是利用姜白白的消息,套路他全程录像。 “先吃饭吧。”老爷子下了命令,没一会儿便来了人上碗添茶。 身在响城的温蔷薇勉强松了口气,起码没有一上来就惊涛骇浪的戏码。能好好坐下来吃饭,说明能沟通。 肖灿偷摸给她发消息,说要不把视频挂了:老爷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何况还有我护着他。 “有你护着我才不放心呐。”温蔷薇有一说一。 要是换了肖书桥,她或许还能信任一下。肖灿太不会说话,往往容易帮倒忙。于是她坚持,把肖灿的手机开得直发烫。 “你觉得是谁。”老爷子喝了口粥,若无其事问。 肖响从头到尾都没动筷子。最近忙婚礼彩排和应付股价,这会儿又千里兼程,他确实饿,但没胃口。 “秦端午的嫌疑最大。”男人想也未想报了个名字出来。 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不要嫌疑,要证据。” 肖响垂眼,饮了口茶,目光一直盯着花纹古朴的茶杯:“最近没功夫追究,先把大事忙过再说。” “你以为这是小事?”老爷子语气有些不悦了。 肖响还是无所谓的样子,“那得看对谁。对我来说,结婚就是大事。对您来说,可能得重新排序。” “你这是什么话!” 肖老爷子将碗底略重地扣在木桌上。正埋头狂吃的肖灿眼皮一跳,当即也搁了碗。 温蔷薇那头也是,一颗心跟着这一声重响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爹的不称职,心里只有那把第一交椅?”肖老爷子生气的样子很不好惹,肖灿默默将凳子往后拖了拖,手机刚好录到肖响与老爷子的面容。 眼见粥碗弹了弹,差点掀翻。肖响冷静地扶了下碗,脸色平静:“我的意思是,事情分轻重缓急。既然舆论暂时压了下去,没必要集中搞事情。幕后使者到底是谁,重要吗?看他们那点路数,应该也清楚,靠一两件黑历史翻不出什么风浪,无非就想让我自乱阵脚。我越是着急应付,越是让背后的人看笑话。查到了幕后,找过去,表明我在意。撕破脸来,反而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到时他们开出什么条件,我都得应着。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先不变,应万变。” 这个思路竟连肖老爷子都未曾想过,当即愣了一愣。 从政多年,若一点心机都没有如何混得走。只不过他没料到,肖响的心机竟然更胜他一筹。他早知这个儿子,城府、手段,不比谁差,偏容易感情用事。 他拒绝肖响和肖明月的事情,并非仅仅为了名声,也为了不让肖明月过多地影响肖响。 有情是好的,有血有肉,生活不至于单调。但用情过度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他说,和谁结婚都可以,唯独肖明月不行。 把最爱浪费在了年少时光,将来的感情多多少少带着防备。 所以温家即便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肖老爷子也还是以礼相待,同意这门婚事。 肖老爷子重新端起粥完,咬了口咸菜:“你既有打算,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至于那些论坛平台,负责人都回了信儿,该封的封,该查的查。不过——” 他一顿,“就算舆论暂时压了下去,也不代表太平了。这个雷不排掉,迟早爆。我嘛,不怕爆雷,就怕雷一起爆。” “明白。”肖响转着茶杯,表情还是漫不经心:“我可以走了么?” 省得家里还有个姑娘翘首以盼。 “不急,”老爷子擦擦嘴角,“你们集团那些公关只知道防守,不知道进攻,还是用些内部有经验的吧。” 他下巴一点,余副官引进来一个人,看打扮和气质估计是宣传部的。 那人与肖响寒暄握手,而后问起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了解全部过程我们才能找到最好的角度,进行回击。” 肖灿忍不住开起玩笑,“啧,感觉你们出手就得封喉。” 那人笑了笑,说:“三少爷说笑了,本职工作而已。” 事情进行到这里可谓是比想象中平静,温蔷薇总算呼出一口气。她正要主动挂视频,肖响忽然一反常态,硬着声音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了。 肖老爷子气得笑出来,“难道,你真是无缘无故打了别人?难道我肖某真就是家教不严,养出了一个仗势欺人的逆子?” 可惜他的激将法不管用,肖响还是梗着脖子不投降,“我有我的理由。但抱歉,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 老爷子显然要发飙,被余副官拦下,“首长息怒,少爷估计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比我肖家的名声还重要?!” 肖灿见势不对,知道真相的他刚要张嘴,被肖响及时瞪了一眼,于是也不敢吭声了。 “你瞪他干什么?”老爷子注意到细节,清楚肖灿是突破口,他敲敲桌子点了点青年:“你说。” 一边是尊敬的大哥,一边是威压不小的老爹,肖灿有口难言。 况且,这件事不止牵涉肖响,更与肖明月的名声息息相关。 当初陈蛟爬女生宿舍偷拍,行径恶劣。被当场抓包后,肖响从他的相机里翻出许多女生清凉的画面。而最严重的一张,正是刚刚出炉的、肖明月的……沐浴裸照。 这才是肖响气冲头顶,不顾一切要弄死陈蛟的缘故。也是后来他向全校警告,不许任何人留肖明月照片的原因。 这件事连肖明月本人也不知情。 她没谈过恋爱,自觉一身清白,甘愿一生为医学和人道主义事业奉献。明月,不应该为年少时的一次不小心而蒙尘,从此心理和人生都灰暗。 第61章 耍威风 “怎么?需要我找你上级?”肖老爷子还是没放过肖灿,“你老子的话不听,你上级的话总归是命令。” 话落,肖灿感觉自己的立场越来越动摇。没办法,谁让他不像肖响和肖书桥,是自由身。他身在队伍千锤百炼多年,上下级观念和集体荣誉感特别强。 “主要这事儿吧,事关明……” 肖灿语气为难,一个明字刚落出,肖响玩弄茶杯的手一转,杯子应声落地,夸擦粉碎,像是在给肖灿最后的警告。 肖老爷子当然也知道他的用意,气血翻涌半天压不下去,也直接摔了一个茶杯过去。 “真是反了你,当着我的面也敢耍威风!” 肖响微微侧头,茶杯还是擦到了他的额角,没出血,蹭破点皮。 男人站起来,顶天立地的姿态傲视众人,“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不劳诸位费心。” “你保证解决得了吗?!”肖老爷子还是气不过。 男人玩味地扯了下唇角,“我保证碍不着你的道儿。” “畜生!” 肖响嘲弄的表情彻底惹怒肖老爷子,他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控制住怒气,一个耳光甩过去。 “肖响,我对你的耐心完了。”他讲,“来人,将他锁起来,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放了他。婚礼?作罢!” 隔着手机,温蔷薇都能感受到现场的气氛多剑拔弩张,一股巨大的慌张在心头弥漫。 婚礼推不推迟,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她是担心肖响那样骄傲一个人,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心里不好受。同时也担心他嘴硬,还要继续吃苦。 真相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肖响宁愿忤逆老爷子也不肯说? 当事人讳莫如深,就算问肖书桥恐怕也得不到真实的回答,只能求证另一个当事人。 “喂,阿彪。” 温蔷薇主意一定,立刻给保镖头子打去电话,“你准备一下,出趟门。” 中区的菜市档口,许多商贩已经收摊,包括陈蛟。 不过卖菜和小商品的小贩大多住在这一片儿。吃了晚饭,闲来没事出门溜达的不在少数,温蔷薇没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陈蛟的住处。 “陈蛟最近有名得紧哟。”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温蔷薇偏头,看见一胖妇女磕着瓜子儿,坐在一家卖火锅底料的杂货店门口。 杂货店里放着新闻频道,但胖妇女没看,习惯性地把电视充当背景音。 温蔷薇冲她微微一笑点头,顺口再问:“刚刚那位大哥说陈蛟住在双彩小区,不知道双彩小区怎么走?” 妇女朝右手尽头的方向指去,好心提醒一句:“别一个人去啊。你长这么漂亮,那厮平常就不是个好东西,活该被人打瞎了眼睛。” 温蔷薇来了兴致,自来熟地搬了根小板凳往门口坐去,“姐,方便说说么?” 中年妇女警惕地打量她,瓜子儿不停,“你也是冲着八卦来的?记者?” 温蔷薇点点头,妇女不信,抬眼看了看女孩身后跟的几个保镖。温蔷薇反应快,立马说:“这些都是我的同事。机器太重,需要男人搬动。” 妇女脸上的警惕反而多了些,“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她讲:“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说完,将凳子挪到了屋里,不打算再搭理温蔷薇。 “一般上电视都会做人像与声音处理,不会暴露爆料者身份的。”温蔷薇紧跟着起身,追了两步,“呃,并且还有爆料线索奖金。” 中年妇女这才又回过头来问:“多少?” 女孩随手比出五个手指头。 “五千?”妇女来劲了,主动凑过来,然后温蔷薇嘴里的万字再也讲不出口。 在千叮咛万嘱咐后,妇女开始知无不言,对方提起陈蛟来颇为不屑:“陈家在这里住了三十几年。最开始陈家父母到这里卖猪肉,没几年生了陈蛟,我也算看着他长起来的。这孩子打小就胖,还懒,对念书没什么兴趣,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打游戏。偏偏家里也不懂教育,动辄打骂,估计让孩子心理有点扭曲吧,长出了不爱说话但心眼儿脏的感觉。” “心眼儿脏?”温蔷薇循循善诱,“您这么说是有什么依据?” 中年妇女拍拍膝盖上的瓜子壳,“当然有啊!”为了五千块,她唾沫横飞地说:“十几岁出头,他就爱看有颜色的片子,那些片子都是他爸租来助兴的……”妇女压低声音,隐晦又毫无尴尬地说,反倒是温蔷薇整理了下表情。 “有天他爸提前回家,听见了不正常的声音,才知道陈蛟经常偷偷翻他的碟。嚯哟,他爸暴脾气,门都没来得及关,抄起门口的扫帚就往陈蛟身上抽。可不巧了吗,我家就在他家楼上,老楼隔音差,下面吵什么一清二楚。” 温蔷薇试图理解,“青少年属于性启蒙时期,这样的行为很正常,也算不上心眼儿脏的程度?顶多是早熟。” “嘁,”妇女翻白眼感慨:“我家也有孩子,我当然知道。可正是这个时期,引导不得当就容易走上歪路。那陈蛟被他爸打得不敢再偷偷看碟,可他心里痒啊,于是就开始想办法偷窥女孩子,你说脏不脏?” “偷窥……是什么程度?” “借着玩笑之名,掀小女孩的裙子、扯她们的衣裳,反正小动作多得很。渐渐大了,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了,我倒是很少再撞见他如此。但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我一看就他那双眼睛啊,就觉得贼眉鼠眼地,总之不像个正经人。高三那年,还是上课时间呢,他突然半边脸都是鲜血地跑回家,鬼哭狼嚎地。他爸当时菜刀都磨上了,问他是哪个狗崽子弄得,就算坐牢也要砍了对方,当时引得我们整个菜市场都瘫痪了,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刚到精彩的地方,中年妇女却转头去拿水,说喝一口润润喉咙。 温蔷薇听故事正入迷。而且她直觉这件事情就是与肖响有关,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第62章 “和他结婚的是你?” “还有什么后来!” 妇女一手端着杯子,另只手挥了挥,“那陈蛟不知怎么搞的,非说是自己体育课上摔的。没办法,他爸只好跑去找学校给说法。结果学校也上下统一口径,都说是摔的,并且认赔,整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正常摔跤怎么可能把眼角摔裂,还眼角膜受损?又不是高空坠落。真要高空,那断的也是他双手双腿。况且陈蛟的左眼当时也伤了,只是没右边严重,感觉像是谁就想毁了他那双眼睛似地……” 走在双彩小区的楼梯间,温蔷薇还想着中年妇女的字字句句。 楼梯很窄,典型的旧小区,连停车场都是地面的,没有规划地下。各式各样的私家车杂乱堆放,垃圾也没个统一规划处理的地方,温蔷薇觉得味道难闻,捂了捂鼻子。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阿彪叫住她,“温小姐,还是我们上去吧……”高大威猛的络腮胡男人面有难色。 听起来,那个叫陈蛟的不知什么路数,这里环境又复杂,万一双方起了争执出个好歹,他丢饭碗事小,就怕被生吞活剥。 温蔷薇摇摇头,“我不是来吵架的,放心吧。要想解决争端,只能找源头。我主要来了解一下过去的真相,以及他的诉求。” “如果要的是钱,肖总早解决了,很明显他是冲着肖总去的,只怕没那么好谈。” “我知道。不为了钱,总为了别的,凡事有个目的。我去打探打探,应该没什么关系。” 再怎么说也是将来的主子,阿彪不再置喙,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温蔷薇。 陈家在七楼,温蔷薇没怎么锻炼,属实爬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把门敲开,来开门的却不是陈蛟,而是陈蛟的父亲。 陈父一看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左脸上有条明显修复过的刀疤。 “找谁?”陈父的眼睛落在温蔷薇身上转了一圈。 “你好,请问陈蛟在吗?”温蔷薇边问边微微往里探脑袋。 但房型虽小却有个拐角,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阿彪一行人的跟随让陈父戒备,加上最近闹得风风火火的校园暴力事件,陈父必然也和陈蛟沟通过,中年男人当即冷漠地说:“不在!”砰一声关上铁门。 男人关门很重,门风扇得温蔷薇的刘海乱飘,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吃闭门羹很正常,于是又耐着性子敲了敲,隔着门抬高音量说:“如果您为了陈蛟好,建议让他和我交流一下。您知道的,他要对抗的不是什么小角色,就算掀起一点风浪,迟早也会被压下去。倒不如趁浪头还在,把该拿到的都拿到,免得鱼死网破,他不会有好下场。” 温蔷薇知道这样的小区隔音效果不好。 她之所以隔着门叫,一来是软硬兼施,二来是让陈家人顾忌她在楼道大呼小叫,会引起周遭居民的注意。 果然成效不错,门从里边儿开了,这次是陈蛟。 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满脸油光水滑,应该是平常就不怎么注意形象。他打开铁门走出来,身上带着股生肉的腥味儿。 温蔷薇闻不得腥气重的东西,平常吃鱼都得用白酒和油过两遍,她小小的作呕了一下。 陈蛟睨她一眼,“跟我来。”而后引着温蔷薇上了天台。 夜幕早已降临,天台上杂草丛生,看得出有人曾经在这里试图种花种草,但没成功,如今荒芜一片,在墨一样的天色衬托下更显贫瘠。 “让他们都撤了。”陈蛟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以阿彪为首的几个男人。 温蔷薇冲阿彪点点下巴,阿彪不太想应,“温小姐……” “你们在门口守着就行,有意外我会呼救的。” 阿彪这才勉强领命,带着人退到门外。 陈蛟走过去,手法熟练地将门锁了,温蔷薇骇然,男人的表情却理所当然:“我怎么知道你来这里打的什么主意?要谈就单独谈、好好谈,否则免谈。” “你知道我是谁?” 看着他如此戒备,温蔷薇反应过来什么,突然问,“从头到尾,你都没问过我的来历,好像一点也不好奇。按理说,最近来找你的人应该很多,你好像就确定我是代表肖响来的。” “嗤。” 人高马大的胖男连笑声都透着油气,“你有病吧?”他毫不客气地回怼:“我能不知道你是谁?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一番笃定的话叫温蔷薇更摸不着头脑。 可胖男紧跟着说话,将她的疑惑打了岔,“肖响真是越活越回去。等这么久都不出现,我以为他不着急呢,搞了半天他是不敢出现啊,让你一个女人来抛头露面?” 温蔷薇早知他要这样讲,“他不是不敢,确实是不在意,只是我觉得憋屈。你看过新闻,应该知道他婚礼在即,作为他的未婚妻,我希望自己的婚礼是完美的,不希望有任何计划以外的变故出现。所以我来是瞒着他的,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说看。” “和他结婚的是你?”胖男不可置信。 肖家大公子结婚,这消息确实举国皆知。 但肖响将新娘的身份瞒得很好,在圈子以外,迄今为止还无人清楚温蔷薇的名字和来历。 正因如此,国内外各大报社都挤破了头联系肖氏的公关部主任,希望得到准许,能够成为婚礼现场的官方拍摄,拿到第一手爆料。 温蔷薇被胖男问得一愣,“我和他结婚,有什么问题吗?” 胖男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虚张声势说:“我一直在网上煽风点火,却从没指名道姓,就是为了给大家留一条退路,希望凹一个好价钱。如今看到你和他修成正果,再想想我这只眼,我怎么……这么想杀人呢。” 男人的语气和表情突然起了阵阵寒意。 谈判的气氛突然变了味道,温蔷薇警戒地后退半步,尽量往天台的铁门方向靠。 可她的脚刚退完一步,胖男已经动作迅速地抢过她的胳膊,往怀里连拉带拽。 第63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温蔷薇试图呼救,陈蛟有备而来。 他的双手一直揣在宽大的裤兜里。摸出来的时候,他一手箍住女孩的脖颈将她往怀里拖,另一手则将早准备好的浓度乙醇捂上她的口鼻。 双方无声地僵持了会儿,温蔷薇昏死过去。 旧小区的天台除了正门还有个备用通道,需要打开井盖,视事先没踩过点的人根本不知道。 阿彪带人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先前还有隐约的交谈声传来,之后彻底没了动静。他不放心,上楼打探,发现天台空无一人,眼眶骤紧。 京市。 肖响的手机响个不停,但他被关了起来,全身上下除了衣裳就没又别的东西,更别说通讯物件。 来电显示阿彪,肖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连阿彪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显然懒得接的意思。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不过是肖灿的。 阿彪找不到本尊,只好给同行的肖灿打电话,说情况紧急,温蔷薇与陈蛟单独会面后不知踪迹。他们翻遍了双彩小区也没找到女孩半点信息。 肖响被关,肖灿本来就着急。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向老爷子求情:“嫂子若是出了差池,大哥肯定原地爆炸。当年的真相以后再讲,我保证大哥没做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只是这件事牵涉到另一个当事人的隐私,我需要问过才能做决定。” 肖老爷子也不是傻的,还能有谁的隐私能够让肖响缄默不言? 他差人私下打探过陈蛟,对方什么德行一清二楚。肖灿明面上没说怎么回事,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了一个女孩。 当年与他们兄弟几人同校的,长得还能让陈蛟这个猥琐男盯上的,舍肖明月其谁? 终于,老爷子松了态度,余副官立马前去放人。 响城。 温蔷薇悠悠苏醒,发现自己在一个充满灰尘味的杂物间。 房间里没有光线,只有眼睛天生的亮度让她窥得一点。周遭堆着被遗弃的塑料凳子、木头脚、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生活用品。唯一相同的是,上面都结满了蜘蛛网。 不出意外,她的手腕儿和脚腕儿都被紧紧捆住,动弹不了。她整个人被扔在一堆木头脚下,半倚靠。 外面传来金属与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用钥匙开门,紧接着是明显的吱呀一声。 可温蔷薇没见到来人,只感觉禁闭的房门透进来一点楼道的光线。说明这里是个套间,外面应该还有一扇门,来人开启的是外头那扇。 “陈蛟?” 温蔷薇试探地叫了声,终于里面的门也被扭开。 胖男已在她昏迷的时间里换了身黑色薄衣,估计想借着夜色隐藏自己。 看着几乎任他宰割的温蔷薇,陈蛟笑,“想不到有朝一日,这样金尊玉贵的一轮明月,会落到我的手上。” 他提起明月二字,再联想起之前在天台上的对话,温蔷薇总算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将她错认了。 温蔷薇没拆穿,顺水推舟地、沉默地望着他,看他究竟有什么说法。 “你怎么不叫?”陈蛟眉毛一抬,似乎对她的淡定很不满意。 女孩说:“你敢单独把我放这里,说明这里属于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到的地方,我何必又叫破喉咙?” “我讨厌聪明人,”陈蛟睁圆了眼睛,可另一只又没生机,看起来确实有点变态的模样,“就是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毁了我的人生,让我永远也走不出这个充满腥臭味的地方。现在,该轮到你们这些待惯了天堂的人尝尝,什么叫地狱。” 说着,陈蛟拽住温蔷薇的头发猛地朝自己拖。 女孩头皮吃痛,面容瞬间扭曲,但她的心理不再像之前那般脆弱。自从明白肖响的心意后,她好似有了支撑,于是依旧将“临危不乱”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别装,你不敢对我怎么样。” 温蔷薇嘴里的乙醇味还没散去,微微发苦,于是她艰难地咽了下喉咙,企图用口水冲淡麻痹的舌头:“你比谁都清楚,只要你动了我,不管你背后是谁、不管谁给了你多少钱,你都没命花。” 啪。她生生挨了气急败坏的一耳光。 不知怎地,温蔷薇突然想到了肖响,居然还有心情笑: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耳光都要在同一个晚上挨。 “臭婊子!” 胖男用力扼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正视自己:“看着我、”他咬牙切齿说:“用祈求、害怕的眼神看着我!” “祈求?害怕?”知道陈蛟的心理防线被怒意冲弱了,温蔷薇加大刺激:“这是你当年在面对肖响时的眼神吧?” 啪,又是一耳光。 这次陈蛟用尽了全力,直接将她扇到了地上,嘴角裂出一点血。 “妈的。”胖男气呼呼地骂。他平常缺乏运动量,现在已经有些喘。 “不过如此。”温蔷薇继续引诱他说话,“你除了能在背后干点上不了台面的勾当,还会干什么?” 陈蛟果然越说越多,信息量逐渐增大。 “老子拍你,是看得起你!”男人一把拎起女孩的衣领,双眼充血:“你他妈不过一个仗着肖家收养、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野女人。要是没有肖响罩,别说我把你看光了,就算我把你摸光了,你恐怕还得主动求我上,给我装什么装?!” 温蔷薇本就头昏脑胀。此时被他半拎起来,太阳穴发痛,扯着整个大脑都嗡嗡作响。 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听岔了,张了张嘴问:“你拍我?” “拍你怎么了!”陈蛟一把将她甩老远。 他确实不敢真对她怎么样,只好让她受点皮肉之伤,所以下手直来直往地,“你们女生宿舍的澡堂楼层故意设那么低,不就是给我们这些男生看的?迟早要被男人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是……” 他下流地靠过去,“你想自己欣赏欣赏?” 男人回味着少女莹白如玉的身体:“啧,可惜,底片被肖响毁了。否则转手一卖,也能卖个好价钱,更别说你如今的身价。” 第64章 他的秘密 果然事关肖明月。 肖响不想她的清白受损,才宁愿挨巴掌也不肯说出真相。 同时温蔷薇也觉得奇怪。 肖响深陷风暴中央,作为姐姐的肖明月是最能出来澄清真相的人,可她一派淡然,甚至像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如此说来,很有可能连肖明月自己,都不知道她被人拍过裸照。 肖响如此费心守着这个秘密,温蔷薇心里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又上来了。 第一次,是他带着她与肖明月见面。席间的熟稔感让她几度觉得自己才是外人。 之后回家,肖响默不作声将车开到了似乎只有两人才清楚的秘密通道。 现在,肖响为了保住肖明月的名声,哪怕连他爹也不愿透露半个字…… 温蔷薇陷入遐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 一些细枝末节的片段并未成型,而是一片接一片地飞进脑海。可兴许是乙醇将她麻痹得太厉害,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将碎片化的信息串起来。 “嗯?” 看温蔷薇出神,陈蛟更加用力地捏她的下颌,女孩一张嘴几乎变形。 叮铃铃,单调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陈蛟的。它让温蔷薇没再继续受折磨。 陈蛟看了眼来电,终于放过她,表情隐晦地起身去到了外面,但忘记关门,隐约传来陈蛟的声音。 “我不会私下做交易。” “也不会临场退缩。” “动不了姓肖的,至少让那个婊子尝点苦头。” “什么?!”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 …… 温蔷薇意识到这个电话可能会打很久,她主动向木头堆挪了挪,利用木脚将牛仔裤里的订婚戒指重新怼了回去。 恰逢此时,陈蛟又回来了,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抬起温蔷薇的脸左右端详,恶心的粗重气息喷在她脸上,那种作呕的感觉又来了,她忍不住喉咙翻滚,偏了偏头。 这个表情陈蛟熟悉,在陈家门口,她就做了一次。 陈蛟以为她是故意的,认错人的苦恼加上怒火一起烧,他深吸口气,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开始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直到在们背后看见一把生锈的榔头。 胖男拎起来,怒视温蔷薇,眼里都是杀意。 “你要什么、可以谈……” 这次温蔷薇感受到了真切的恐惧,她不再硬刚,主动认怂,可陈蛟已经听不进去。 他血冲头顶,举起榔头就要往下敲,温蔷薇闭眼等待审判,心中默念肖响的名字。 突然剧烈的一声“砰!”,赶在榔头敲碎头骨的声音,先一步出现。陈蛟一顿,明显是外面那扇门被强行踢开了。 温蔷薇也听到了。 她如蒙大赦睁开眼,死死地盯着门口,期盼想象中的身影能出现在门边。 可陈蛟拎着榔头赶出去,却并未出现意料中的打斗。他和来人似乎认识,透过楼道灯光投射的一点影子,能看出那人仅仅只是将陈蛟往楼道拽去。 强烈的害怕让温蔷薇开始观察起四周,有没有东西能够自救。 刚才陈蛟拿榔头的地方,应该还堆着其他工具。她灵光一现,双手双脚蜷缩着在地上扭行。 距离门口近了,更近了,那把生锈的剪刀近在咫尺…… 一个高大厚实的影子罩在她身上。 察觉到阴影,温蔷薇心中一凉。抬头,对上陈蛟横肉抖动的脸。 男人抬手将一个东西砸下来,快得温蔷薇看不清,惊声尖叫:“啊!” 然而头上并未传来什么痛感。 她后怕着,封闭的视线让她后知后觉意识到,陈蛟砸下来的不是重物,而是一块黑布,将她的眼睛蒙上了,捂得严严实实。 “如果不想死,劝你别再瞎叫唤。”耳边的声音威胁满满。 而后温蔷薇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人解开了。 解开的人明显不是陈蛟,因为力度和骨节感不一样。那人将她扶起来,带着她瞎子摸象般地走出房间,还下了楼梯。 楼梯很长,下了起码有五分钟,接着她被摁上一辆车的后座,她的双手摸到了皮椅的质感。 车辆启动前,那人用手摸了摸她的眼罩,温蔷薇赶紧机灵地说:“放心,我不会摘,不该看的东西我统统不看。” 只有这样才能保下命来。 可那只手依然在眼罩上方停留了好一会儿,指尖的温度烫人。温蔷薇一时竟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放心,还是……留恋? “你是要送我回家吗?” 车辆行驶了有一会儿,温蔷薇主动搭话,显然没有得到回答。 “哦、你不用回答,我是怕你不知道我的具体住址。我住在 XX区,那里有一幢老联排,巷子叫槐巷,你不清楚的话可以导航。” 果然没一会儿,她听见了手机滴滴滴输入的声音,温蔷薇放下心来。 她之所以这么讲,主要为了试探对方是不是送她回家。现在证实完毕,她一颗心半落,但还是要假装大义:“把我放到离巷子不远的红绿灯就行。再往前,有无死角的监控。” 这是温蔷薇遇见流氓后,肖响特意差人安装的,一般人不知道。 她故意卖出这个消息,就是为了博开车人的好感,别他半道儿又起了什么歹心。 毕竟肖响现在京市,就算直飞回来,也要两小时。何况他还被老爷子押了起来,也不知道老爷子肯不肯放人。 一时间,温蔷薇脑子里千头万绪。她想起什么,摸摸牛仔裤,订婚戒指还在,她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车辆不知行驶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有停的迹象。 这人开车技术不错,全程都很稳,一点也没有急刹或者匆忙的感觉,说明他心理素质过硬,完全不怕被拍。 当然,也可能他早有准备,开了一辆无牌照的车…… 温蔷薇正在心里默,究竟是哪种,车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红绿灯旁的马路边。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温蔷薇等着被一把捞出去,扔在路边,然而这个预期里的动作也没有实现。 她感觉后座一沉,那人无声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第65章 杀人犯 不清楚那人的来意,温蔷薇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虽然蒙着眼,可她就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用几乎将她灼穿的热度。她不敢出声,怕说错一句什么,会让那人改变主意不放她走。 忽然一只手的阴影落到了女孩脑门上,温蔷薇下意识躲了躲,但男人的手指只是将她汗湿的额发撩到一旁,还顺带将她与陈蛟交锋时扯露的衣裳整理好,动作出奇温柔。 这种温柔…… 温蔷薇心中升起久违的熟悉感,可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感受过。 自然不是肖响,肖响惯爱揉她的头发,平常在情事上也是大开大合不分轻重的。 是谁呢…… 温蔷薇微微偏头,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男人注意到,知道她对他的身份起了疑,立刻警戒地打开车门,毫不留情将她推下了车。 这次他的动作粗鲁,让温蔷薇怀疑刚刚整理额发和衣裳的人,不是同一个。 耳边听得汽车呼啸离去的声音,她才敢摘开眼罩。在黑暗中久了,路灯的光尖锐地刺过来,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可脚下的步子却没停,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槐墅。 刚到槐墅门口就看见很大的阵仗。 警车、警犬一应俱全,还有从来不曾见的黑衣人们都倾巢出动。而那个她以为还被关押在京市的男人,此时眉目生霜地站在中央。 “肖响!” 温蔷薇喊了一声,发现他自人海中看过来,女孩神经一松,终于知道什么叫腿软,力气尽失地跌在地上。 她一直吊着这口气,就怕松了,将死无葬身之地。而肖响的存在一直是她的避风港。船回了港,她终于可以停泊。 温蔷薇晕了过去。她一天没吃饭,精神与精力都透支。 醒来的时候肖响坐在床头,按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竟没发现她醒了。 温蔷薇坐起来,发现身上干爽,还有她喜欢的奶糖香身体乳的味道,看来肖响已经帮她清理过身上—— 那应该也见到了那些被陈蛟折磨出来的淤青。 看她醒了,男人一脸的倦意,却挡不住更多的歉意,还有压抑着的愠怒:“我说没说过,让你近期不要单独外出。” 他挑着她的理,温蔷薇没生气,知道他是出于担心,小声顶嘴:“我不是单独外出的……” 肖响佯装平静的面部表情顿时破功,怒意往外顶,“自作主张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他口气不佳地:“如果我想动陈蛟,还有他兴风作浪的机会吗?他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大动干戈,更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跳梁小丑也不影响他让你挨打。”温蔷薇努了努嘴,“这件事迟迟不解决,你爹能放过你吗?你嘴巴那么硬,根本不用陈蛟和他背后的人动手,你已经被你家老爷子制裁了。是,撒旦之子谁都不怕,但总要怕撒旦的吧。” 肖响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消息。他下意识地将边框重重地敲在床板上,叫她的名字:“温蔷薇!” “知道了知道了!”她也不耐烦。 看着她的气势还是如被宠坏的小猫一样,男人因焦虑而聚拢的五官不知不觉松懈了。 两相沉默中,温蔷薇想起什么,突然掀开被子爬出去,开始找那堆脏衣服。 “你找什么?” 肖响也站起来,跟在她后方,脚下还踢着一双拖鞋,边走边踢到她脚边去。 温蔷薇还是识时务的,这次不用他开口,自己乖乖把鞋蹬上了。 “我的牛仔裤呢?”她问,目光不停搜寻着。 “扔垃圾桶了,”肖响说:“难不成还留作纪念吗?” 光是看看衣领处开裂的线条,以及被灰尘染得看不出底色的牛仔裤,肖响已经起了杀心。 所以他敢不问,不敢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敢全程观察她的表情和精神状态。当发现她毫无异样,并且气势凛凛地和他斗嘴,肖响才放下心来。 还好,还知道斗嘴。 当然这些心理状态温蔷薇是猜不到的。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牛仔裤,一听在垃圾桶,女孩大叫一声,飞奔下楼。 楼下竟然还有人,肖灿和肖书桥,估计两兄弟在这里有事等肖响交代。 看温蔷薇风风火火地跑下来,直奔垃圾场的方向,肖灿赶紧压住腰间的枪,生怕被夺走似地劝导跟在背后的肖响:“哥、稍安勿躁。嫂子估计就是受了点刺激,人应该没事!该检查的伤都检查过,医生也说了,只是皮外伤。现在你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为了这样一个小流氓担上杀人犯的名声,不值当!” 说完,温蔷薇已经在张嫂的帮助下找回了牛仔裤。 她回到大厅,看见神经兮兮的肖灿,下意识问:“杀人犯?” 见她,肖灿跟见到救世主般,立刻跳了过去,躲在女孩背后:“嫂子,你劝劝大哥!他要去干掉陈蛟,我好不容易才把枪给夺了,现在腰还疼着呢……” 话落,温蔷薇一愣。 不难想象,在她睡着的时间,槐墅曾发生过多少精彩画面。而这些画面,统统都是因她而起。 立时,温蔷薇觉得自己所有铤而走险都值得了。 能携手一生的伴侣不就是,彼此都愿意为了对方豁出一切,包括生命? “喏。”温蔷薇唯唯诺诺地走到楼梯拐角处的男人身旁,将一枚戒指递给他。 男人看了眼戒指,还是抄着手,明显静观其变的意思。 温蔷薇摇了摇戒指说:“我让阿彪把戒指拆了,嵌了一枚微型监听器。” 所以她去找陈蛟,不是真傻到去谈判。而是为了让陈蛟放松警惕,说出当年的真相。 如果真相有利于肖响,只要肖响愿意公开,便不会再受制于人。 显然结果是温蔷薇想要的。 肖响当年的做法无疑能够被大众理解。至于下手重那部分,该赔偿赔偿,起码不会伤到老爷子的根本,让整个肖家为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别生气啦。”温蔷薇摇着男人的臂膀撒娇。 可肖响并没有因此高兴一点,反而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因为这个真相,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公开。 第66章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陈蛟被秦端午踩在脚下,跟牲口似地毫无尊严。他的嘴巴被人用布塞得严丝合缝,痛也喊不出的程度。 “只有听话的狗,我才愿意养,明白吗?”男人恶狠狠地,尖头皮鞋搓着下方人的眼睛,几乎将这只也废掉的程度:“再擅作主张,我不止要你的眼睛,还要你的命。” 说完,秦端午又狠狠碾了几下,看陈蛟血肉模糊的脸上褪了皮才罢休。 “现在怎么办?”秦端午转头,看向一直旁观的青年男子。 男子熟稔地摸出一根烟,秦端午下意识将自己的打火机扔过去,对方稳稳接了,在吞云吐雾见有了想法:“该说不该说的,他都说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听说肖响在京市被扣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人,要不要都可。” “不行!秦总求求你!”陈蛟跪着爬起来,挪到秦端午脚边,抱着他的双腿:“你答应过要保我衣食无忧和性命的,你不能弃了我!” “滚一边去!”提起这个秦端午就火大:“你他妈好好当一颗棋子,老子兴许还能让你尝点甜头。你他妈动了肖响的老婆,这件事就算我想结束,恐怕也结束不了。等他结完婚,回过味来追究,老子跟你一样遭活罪!”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米八几的大胖男不断磕头:“是我急火攻心了!我一看见他老婆,就想起当初因为她被搞瞎的这只眼睛,这才没忍住上了头……” “呵,” 秦端午毫无怜悯的意思,反而听得直冷笑:“你连一个情绪的控制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棋子?” 说着,他冲手下使个灭口的眼色,想干脆断了肖响追究的路。 青年男子却捕捉到陈蛟话里的蛛丝马迹,他一脚碾熄了烟头,“等等。” 众人朝他看过去。 这个男人在秦端午身边待了近一年,为秦家出过很多主意。不管是生意场上,还是找法律漏洞,他都信手拈来。 听说他师承素有“必胜客”之名的国际大律 MR史密斯。 这位史密斯不仅是出了名的从无败绩,更厉害的是,他是编纂国际商贸法的主律,其影响力可想而知。这人能成为史密斯的关门弟子,腹中必然也是笔墨颇多。 不仅如此,心眼儿也多,秦端午接触后发现。 可截止目前为止,他的心眼儿都用在帮秦家对付肖氏上,这倒是好事,所以秦端午千方百计都要把对方留在身边、出谋划策,更以军师之礼相待。 说得难听些,秦端午他爸说的话,估计都没他管用。所以他叫等等,众人便犹如接收到秦端午的命令,快速停下动作。 “你说,肖响的老婆,就是当年你偷拍的女人之一?” 陈蛟察觉到意思生机,赶忙卑微地爬到青年男子脚边,仰跪着回话:“是的、没错!当年我鬼迷心窍,爱爬女生宿舍,偷拍到他老婆的出浴照……才被打瞎了眼睛。当时我还觉得他反应大,那群女人关他什么事?值得他宁愿担事儿也不放过我?后来才得知,那个我不小心拍到全裸的女孩子,竟然是他的姐姐,肖明月!” 事情越听越有趣了。 “姐姐?” 这下连秦端午也挑起了眉,好奇心起的样子。 “没错!”陈蛟左探右望,看看青年男子,又看秦端午说:“听说肖老爷子素来爱信风水和命理之说。肖响出生之前,肖老爷子收养了一个女孩。收养没多久,肖太太的肚子就有了动静。这个女孩无父无母不知来历,但一直在肖家,和那三兄弟一起长大。圈子里的都知道她的存在,但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长啥样。毕竟是迷信之下的产物,后来肖老爷子从政,估计有意想隐瞒她的存在吧,否则如何向上面交差?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敢拍。要早知道她是肖响的姐姐,给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自找麻烦!” 青年男子越听,眼睛越眯得厉害。 他的眼皮单且薄,不苟言笑的时候也很有书生气,戴副金丝边眼镜更是斯文不少。可偏偏正是这样的人,如果想要行坏事,那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能注意到所有常人不能觉察的细节,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你来上最致命的一口。 “肖老爷子宠信风水大师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秦端午扁扁嘴。 陈蛟点头如捣蒜,虽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究竟有什么作用,但他知无不言:“可这位先生说,我搞错了,我绑的那女人不是他姐姐……怎么可能呢?虽然虽然十几年过去,但她都没怎么长变……” 一会儿那女人,一会儿那姐姐的,秦端午都给整糊涂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肖响的未婚妻,和他的姐姐肖明月,长得如出一辙。” 这句话是青年总结出的。 “对、简直一模一样!”陈蛟附和。 “一样又如何?”秦端午的脑子还是简单了,一时半会儿没开悟。 青年偏头,定定瞧着他,却像透过他在看另外的人,忽而生出一丝微笑来。 “原来如此啊,”他喃喃,“肖响,你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 槐墅。 天快大亮,经过一夜惊慌,温蔷薇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肖响亦是,他心里有两种情绪在打架。 一种是对温蔷薇的愧疚。她舍生忘死为他拿证据,殊不知,拿到和没拿到结果都一样,因为他永远不会启用这项证据。 另一种情绪是,后怕。 如果温蔷薇因此出了什么差错,他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凌晨愤而拿枪的场景历历在目。若不是肖灿拦着,今晚整个响城都将不眠,看他满手血腥。 “你睡着了吗?”女孩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嗡着声音问。 肖响没回话,反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思忖良久,温蔷薇还是憋不住。 肖响“嗯?”了一声,而后感觉怀里的脑袋稍稍抬了起来,在昏暗中目不转睛望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泄露明月姐的不堪。但如果有一天,你陷入两难,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拯救自己。” 第67章 一飞冲天 天际泛起鱼肚白,罩得一夜未眠的温蔷薇疲倦尽显,肖响不忍心看她的倦容,违心地“嗯”了一声。 通常肖响的话还是能信的。要么他不松口,要么答应了他都会做到,温蔷薇悬了一晚上的心事终于落下,她靠在男人怀里沉沉睡着,剩下肖响更加无眠。 婚礼前日,终极排练,已经陆陆续续有特邀记者进场。这些大多是和肖氏长期的合作方,写稿、洗稿、带节奏等动作操作驾轻就熟。 比纸媒更加繁盛的新媒体时代,信息传播速度快,这精挑细选的几家合作商将温蔷薇的侧影拍得举世无双。 之所以是侧影,肖响发了话,即便大婚当日,也不希望温蔷薇的正脸尽显人前。 这是对从前“肖明月事件”的忌惮,也是未来对温蔷薇的保护。 一个游走于黑白边缘的人,饶是他富贵与权势都滔天,难免有掉以轻心的时刻,他不希望再看见温蔷薇处于危险当中。 晨。 肖书桥将记者名单给肖响看,肖响边剥鸡蛋壳边说:“你过目就行。只要把该带的话都带到,其他我没意见。” “嫂子呢?”肖书桥多了个心,问:“我看她的请帖就那么寥寥几张,只有温家人和几个近亲,其余没了,她就没什么想邀请的朋友?” 肖响剥鸡蛋的手顿了下,下巴微抬思忖状:“把她的漫画社编辑和社长也邀请上吧。” 肖书桥没问为什么。他没傻到不知这是肖响在为温蔷薇铺路。 任何一家漫画或出版社得知温蔷薇是他的老婆,就算她画得跟屎一样,也能将她捧成大神。 可温蔷薇因为这件事发了点小脾气。 “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是有气节的!”她娇嗔:“我要用裙带关系还需要等到现在?就算不是你的老婆,做你的情人,也早成百万大神了。” “我知道。”肖响耐着性子,将鸡蛋掰成几块喂到她嘴里说:“你不喜欢利用裙带关系,是因为觉得这样搞得自己很没实力,需要靠着男人上位。但我想说的是,世上有太多的天才泯于众。不是她们没有才华,而是终其一生都无法遇见一个让世人看见她们才华的机会。我不是要用金钱名利捧你上位,只是给你创造一个被世人看见的机会。” 温蔷薇噎住,她明白肖响的良苦用心。听完这番话后,她甚至站在了他的一边…… 可强烈的自尊心还是不允许她成为别人口中的花瓶。 “当花瓶也是需要实力的。”肖响拍拍她的脑袋,哄小孩儿似地安抚。 温蔷薇扁扁嘴,但心里很痛快,因为肖响没有活在自己高高在上的世界里,反而时时都在她打算算。 她下意识双腿交叉坐到男人腿上,亲密地搂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说:“感恩肖总刷的大火箭,婉拒了哈。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凭自己的实力一飞冲天。” 温蔷薇就是这样。时而俗气得和你谈将来家产要分多少,时而天真烂漫得他想给她打造一座无菌的城堡。 或许正是集齐了天使与恶魔的品格,才让他以为会干涸一生的河床,重新长出活水来。 婚礼前夜,酒店。 伴娘礼服是温蔷薇亲自设计的,好看得不得了,尤知晓和姜白白都为她的审美惊叹。 “嫂子说了,她要凭自己一飞冲天。”肖灿抓住机会拍马屁,“这伴娘服一出,我觉得飞天的时间不远了,搞不好就有哪个时尚界品牌找到你设计新款。” 温蔷薇知道他在拍马屁,平日都要拆穿,但人生大事总归让人的心情喜气洋洋,她难得把彩虹屁吃了进去。 “以后白白的婚纱我包了。”她大言不惭讲。 姜白白赶紧点头,“我刚想说!” 肖灿似笑非笑地:“可以啊,”他说:“只要她高兴。” 在一旁听了很久的尤知晓终于默默地吐了句:“关你什么事?小白结婚穿什么,要你同意?” 一下子呛得肖灿吞吐不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尤知晓的本意是想让肖灿赶紧戳破那层纸,毕竟男孩子就应该主动,难不成还等着姜白白倒追?可肖书桥看不过去。 有可能他就想与尤知晓对着干,主动发声道:“也不关你的事。”轻描淡写几句,女孩脸上浮起怒气。 她看着对面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再想起一些甜甜的从前,忍不住一阵晕眩。 还没和好呢? 温蔷薇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肖书桥究竟犯了什么事儿,温家人来了。 之前的排练,温蔷薇不想与他们相见。可婚礼环节缺不了双方家长,实在没办法,她才在最后一天通知了温家夫妇前来走个过场。 她拒绝了所有恩深情重的戏码,只需要老两口亮个相,这事就算完,反倒弄得周萍怨气满满,一进场就酸说:“你要再不通知,我连日子是哪天都记不住了。” 现场人多,温蔷薇深知家丑不可外扬,没接她的话茬,只吩咐司仪把人带下去交待。 司仪带着温家夫妇从酒店楼层的入口开始讲解,说着新人到时在哪里候场、哪里入场,以及他们作为父母的需要做些什么。 正说着,电梯里走出来骨瘦伶仃却面貌精神的一女子。 周萍微微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即一惊,怔怔地看着对方朝婚礼内场走去。 肖明月没见过温家父母,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讶异地盯着她。出于礼貌,她颔首示意,而后径直往里去寻找正主。 肖明月是送礼来的。 她的手上有一个大红包和一份看起来精心挑选的礼物。 “不赶巧,明儿我得出国一趟,恐怕来不了婚礼了。”肖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想叫肖响转交礼物地,但他一个大男人恐怕处理不慎重,于是趁今天亲自来说一声,新婚快乐。” 话完,肖书桥与肖灿两兄弟对看一眼,又各自不着痕迹地正头,内心想法万千。 温蔷薇倒没什么,接过礼物和红包,还浅浅地拥抱了对方一下,“谢谢姐姐。”她甜甜地叫。 肖明月了结正事要走,温蔷薇突然想起什么,朝不远处的摄影师招手—— “hello,麻烦过来一下。” 第68章 突然觉得有点怕 摄影师应声而来,问温蔷薇有什么吩咐。 她将目光投向肖明月说,“既然参加不了婚礼,我们拍个照留念吧?”她展了展身上的婚纱笑:“想把每个时刻都记录下来,虽然这样做略有些俗。” 这时摄影师的视线也落了过去,接着露出与周萍不相上下的震惊表情,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们是……双胞胎?” 肖书桥睨他一眼,“没你的事了先走吧。”随后偏头看温蔷薇说:“算了吧大嫂。我姐她不爱拍照,从小就不爱,我们家里都没几张她的照片。” “这样啊,”温蔷薇略有些失望,松开拽着女子的手说:“那好吧,心意收到了,一路平安。” 肖明月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那头,婚礼舞台的灯带已经完全布置好了,场务过来请她上台试试,调一下打光的方向。 温蔷薇拎着裙摆过去,尤知晓与姜白白在背后帮她拖着长长的鱼尾。 女孩一站上台去,头顶的皇冠搭配着中国红的鱼尾婚纱,用万众瞩目都不足形容。 灯光这里闪一片、那里闪一片地,调整着最佳的角度,闪得温蔷薇陷入恍惚地想:确实挺烦的,难怪肖明月不喜欢拍照。 “家里都没几张她的照片。”肖书桥的声音闯进脑海。 “真的,大嫂,没有照片。我估计你就算把响城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照片。因为念书的时候,明……嗯……那女孩就挺初中的,好多男孩子都喜欢,可谁也不敢偷拍。那毕竟是大哥的菜,一拍一个惹祸上身,除非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肖灿的声音也莫名响了起来。 “老子拍你,是看得起你!要是没有肖响罩,你这个野女人,恐怕还得主动求我上……” 哐当。 温蔷薇神游太虚,不知走到了哪里,竟一脚踩空,从舞台侧边摔了下去。 她整个人腾空的时候,看见肖响打完工作电话,正从换衣间的门出来。 两人对视,这个镜头慢得犹如电影。他眼中全是惶恐,而她眼中全是空洞。 尤知晓为了抓住她,用力过猛,不小心将婚纱的裙摆撕破了。长长的撕裂声伴随着无数道抽气声响起,可温蔷薇的世界一片空白。 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就像被人将耳朵、眼睛、统统都捂了起来。 只要不看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不会成真。 “薇薇!” 肖响几个箭步跑来,将地上的女孩扶起,检查着她的身体发肤有没有伤痕。 尤知晓捏着被她撕裂的红色婚纱,尴尬地立在舞台上,不知如何是好。 当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温蔷薇那边,唯独肖书桥默不作声都上台去,接下尤知晓手里的红纱,将呆楞的她牵下台去。 尤知晓太习惯他的动作和体温了,她瞬间忘记他们已经分手这件事,乖乖顺从。 姜白白和肖灿等人将温蔷薇围了个水泄不通,尤其负责现场的场务,生怕是自己的疏忽,神色竟比当事人还焦灼几分,“抱歉、抱歉,温小姐。”他道着无厘头的歉, 现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温蔷薇搭着肖响的手强迫自己站起来,同时不着痕迹避开了他的搀扶。 “没事。”她安慰对方说:“我的问题。” 肖响去扶她的肩膀,她微微闪躲了下,男人却以为她疼,将她拉到休息室从头到尾检查。 除了膝盖和手肘处有点破皮和淤青,其余问题不大。肖响检查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以后别穿高跟鞋了,这都摔几次了?” 上次彩排也是,鸡飞狗跳。 “为了安全,我宁愿你不那么漂亮。”男人随口一句甜言蜜语,可温蔷薇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静静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在肖响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忽而神色诡异地开口:“你把明月姐叫回来,一起拍个照吧。” 肖响一愣,握着女孩胳膊的手也跟着轻轻一震,冷汗莫名其妙就从背后密密麻麻地流了下来。 “可以吗?” 她轻声试探着,脑袋也微微低下去,方便观察男人的表情。 “下次吧,”肖响眼神莫名闪躲着,“她说了,明天出差,今儿估计还得赶回去收拾行李。” “拍个照能耽误多少的功夫。”温蔷薇决心打破砂锅,“还是说,你不想得到她的祝福?” 肖响觉得身上汗层层的,可心中却透凉。 “太热了。”男人话锋一转,站起来调室内温度。 看着他避无可避、拙劣地转移话题的样子,温蔷薇两眼一闭,不再逼。 她感觉前一刻还高悬的心在迅速降落,比坐过山车还快,她有点受不了那失重的感觉,闭眼的同时还不舒服地摸了摸心口。 “怎么了?” 肖响调完温度回头,发现她的不对劲,担忧得重新凑过去,“你别硬撑,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反正流程你也背得差不多,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忙。” 温蔷薇没像之前那样,顺势往他怀里倒,反而仰头倒在沙发上,双腿蜷上了沙发。她的手还是抓着心口,甚至有了呼吸不畅的表现,像有人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她正中红心的一刀。 “薇薇……” 她太反常,肖响有如芒刺在背,不明所以地更慌了。 温蔷薇不理他,应该说是抽不出力气理他。她胸腔里憋了好多话,但一个字也讲不出。 平生第一次,肖响有了一种近乎不敢说话的感觉。明明两个人什么争吵都没有,但他就是知道,一条巨大的鸿沟在两人中间产生了。 如果非要追究什么蛛丝马迹,大概就从温蔷薇没头没脑地那句:“你把明月姐叫回来,一起拍个照吧……” “我就想拍个照……” “还是说,你根本,不想得到她的祝福。” 肖响的逻辑能力显然不差。即便温蔷薇什么也没讲,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不敢问。 他只祈求着明日的婚礼能顺利举行。当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再秋后算账也无所谓,起码她跑不掉。 她是有可能跑掉的…… 这一刻,肖响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害怕。 第69章 还没失去过 温蔷薇不舒服,打算提前从排练场离去,丢下一群人一头雾水。 肖书桥虽然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见到肖响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中也猜到几分。 但他想了想,还是将肖响拉到无人角落,周全地问:“明月姐明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中途要转机,转机的途中有可能经过战地领空。” 话点到为止,请示的意思却已经带到。 肖响按了按眉心,“给她安排专机吧,别到处转去。飞机外面贴上五角星的标志,避免被击落。” 肖书桥点点头,思忖着还好请示了下,不然他自作主张不管了,回头要是出了问题,他也担不起这个责。 温蔷薇那头正好换了便装出来,没与肖响招呼,她自己去了出口,坐电梯直下停车场。 看着她的身影,肖响莫名不敢追上,之后状似不经意地问肖书桥:“我是不是过分了?” “什么?” “都快结婚的人了,心里还惦记着其他女人的安危。” 肖书桥缄默,让他自己品其中的沉默,肖响心中有了数,却自己也苦恼。 “可说我习惯了,”他说:“习惯了替肖明月张罗,习惯了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她就应该被排在所有事和所有人的前面……” “那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失去过别的。”肖书桥这句回得很利索。 肖响愣,“什么意思?” 肖书桥语气寡淡但字字诛心说:“在大哥的认知里,你失去过明月姐,她是你的爱而不得,你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对其他女人,像对她一样了。你坚信如此,眼睛好像被一层纱蒙着。也许有个契机,将这层纱拿掉,你能看得清楚,只是这个契机还没到。或许等你再失去一次重要的人或东西,才能拨云见月。” “可能吧,”两兄弟难得聊起感情来,肖响多了句嘴:“尤知晓对你重要吗?” 这下轮到一向都镇定的肖家二公子发呆。 他的答案已经通过发呆的表情传达给肖响了,于是肖响趁机点他,“重要的话,适可而止。” “共勉。”肖书桥嘴上不愿认输。 肖响有点气,偏偏那又是自己的弟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只好悻悻地去到电梯口,追温蔷薇而去。 他以为她会乖乖在地下停车场等他,谁知道温蔷薇早已不见了影子。 周萍不知时候也跟了下来,追着肖响问:“你和薇薇是不是拌嘴了?” 肖响没头没脑地,“何出此言?” 周萍说:“方才她特意来找我交待,说今晚不回槐墅,要回家。要知道,她一贯是不爱回家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要真吵了,我让温阳去劝劝。我和她爸的话她肯定听不进,温阳说的话或许好点……” 闻言,肖响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很多事情他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婚礼在即,他不想搞乱大家的心情。 “没那么严重,”肖响安慰周萍说:“她就是在意礼节,认为还是应该在自己的家里出嫁。最近她也累了,今晚就让她好好享受家庭时光,明儿一早我领着车队来接,用最大的风光。” 周萍眉开眼笑,“诶,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伯母,不用您啊您的。我才是小辈,过了明天,还应该称呼您一声妈,一家人之间说话随意点。” 周萍听得那叫一个舒坦,赶忙点头如啄米,准备离开。 告别之际,周萍想起不久前在门口遇见的女孩,“那个,小肖啊。”看肖响回过头来,她面色疑惑问:“刚才我发现一个女孩子和薇薇长得,拿叫个相似。要不是剪了短发,差点我这当妈的都要以假乱真。你看见那姑娘了吗?那是?” 肖响心下一个咯噔,顿了一顿才斟词酌句着说:“那是肖家长女,我的大姐。确实和薇薇神似,当初我对薇薇一见钟情,也是见到她,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这说辞听起来顺理成章,周萍了了心中疑惑,没再想太多,“原来如此……行,那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可有得折腾。” 肖响作别周萍,径直上了车,靠在主驾驶觉得劳累不已。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明显温蔷薇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才会搞这出冷战和不回家。但他头一次有不敢去寻她的心情,因为一旦寻到,他无法面对她的层层剥削式发问,更无法面对她受伤的眼神。 只好逃。 温蔷薇确实回了温家。 不是因为她想回,而是目前为止,除了槐墅和温家,她竟无处可归。 况且,如果她擅自出去住酒店,肖响找不到她,肯定掀个底朝天。两人谈恋爱,吵吵闹闹可以。如今谈婚论嫁,势造得那样大,不是她三言两语说停就停的。 肖老爷子的面子里子丢了,遭殃的不止肖响,恐怕整个温家也没什么好下场。 她尽管讨厌这个姓氏,却也没狠到毁家灭族。 傍晚降临,她将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期间温阳来叫了她两次,她都以不饿推脱,明明肠和胃都感觉绞在一起,唱着饥饿歌,可她毫无食欲,连个手指头也不想动。 想起在排练现场,她说叫肖明月回来拍照,肖响那一脸的心虚与逃避,她的脸色便与天色一样黑。 无数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的真相,那就是—— 一直以来,肖明月就是肖响难以忘怀的白月光。 不管是不爱拍照,还是肖灿当初形容的:很独立,很善良,很有家国情怀,很特别…… 种种指标,肖明月统统中招。 但温蔷薇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想错了。 因为一旦她承认这个事实,她与肖响这婚必然结不了。她会怀疑一切,包括肖响的感情。 温蔷薇正沉思着,分析着种种可能性,再进行自我欺骗地推翻…… 突然滴滴滴,手机讯息响。她点开聊天界面,发现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上面的备注消息写着—— 你想要的真相,我都知道。 第70章 真正的卿…… “你是谁?” 温蔷薇很快通过了申请,并主动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这人的社交头像一片空白,连资料也是,明显新注册的小号,可她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问了。 那头的人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等待期间温蔷薇的心情真是七上八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说着,紧随消息其后,又发来了一纸合同。 合同是当初肖响与秦端午签下的,关于利用肖响手里的几条航线进行武器贩卖活动。 温蔷薇知道这件事,当时闹得风风火火,他们一行人正在自驾游,还在雪山上就被迫回程。 只不过肖响聪明,合同上留了一手,让秦端午写的药材运输,彻底将自己摘清了,但实际两人做的什么买卖,大家都一清二楚。 肖响也是因此和秦家结了仇,秦端午逮着机会就找他的麻烦,包括这次找来陈蛟恐怕也是对方的杰作。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温蔷薇连发了好几个问号。 她想要的真相明显不是这个。 “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未婚夫明明签了这份合同,却放着巨大的利益不要,宁愿和秦家交恶也要临时毁约,并且主动招呼海警点了自己的几条航线……也在所不惜?” 温蔷薇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有话就说,”她的语气因为莫名的预感而变得焦躁:“别装神弄鬼。” “仔细看看,合同中的航行目的地是哪里。” 那人的信息每条都很简短,像是平日工作也是极简主义,连发过来几条,句句打在点子上—— “再回忆一下,南边当时战况正烈,还有谁在那里?” “温小姐是聪明人,很容易就能联系起来,真相应该不言而喻。” 南边…… 温蔷薇记得,肖灿说过,肖响的白月光,工作性质是救死扶伤。而肖明月,读的医学院,职业是医生。 正当她一条条梳理着,那边像是怕踩不碎她的心,紧跟着又发来诛心之词—— “再仔细想想,为什么大家都说,肖响的长姐……不爱拍照。” 还能为什么? 必然是她经历过什么因为镜头而受伤的事情。 这件事就算肖明月自己不知情,可肖家三兄弟都讳莫如深,所以肖灿才敢十分肯定地说:大哥的白月光,就算翻遍响城,也找不出一张照片,除非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因为肖响为了保护心中挚爱,特意放了话。 至于南边,南边…… 温蔷薇尽力回想,终于想起在自驾游的时候,三兄弟老凑堆说悄悄话。一看见几个女生过来,他们就作鸟兽散。 那会儿刚出发的时候,肖响还兴致勃勃,摁着他在房车的楼梯拐角用力亲。 谁知当晚用餐时就表现得魂不守舍,还在她洗澡沐浴时不断打工作电话。 那日温蔷薇穿着情趣睡衣从浴室出来,就听见过“南边”两字,而肖响很快发现她的存在,挂断。 面对肖响的心不在焉,温蔷薇生气地将他赶到别的房间去,他就真去了,白瞎了她将自己包装成礼物,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而后没多久,航线被点,秦端午出事,秦家找上门,肖响被肖老爷子快速召回。 …… 对上了,都对上了。 肖响和肖明月自小一起长大,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生了情,又或者是肖响单相思……总之,肖明月就是他的心尖刺。 高中时期,肖明月被陈蛟全身上下拍了个遍。肖响动怒,差点毁了陈蛟的一双眼睛。可暴脾气的他,为了维护那一轮明月的皎洁,最终宁愿挨耳光,也要守口如瓶至今。 后来两人因为出国念书……或是别的缘故……不得不分道扬镳。 毕业后,身为医护人员的肖明月去战区支援,肖响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担心不已。于是他宁愿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几条航线,也绝不往心上人所在的地方送子弹。 肖响为肖明月做过很多蠢事。 其中包括为她推了防弹碉堡,打通一扇门。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直到如今,肖响依然铭记于心,送她回家时也不忘那个藏着两人共同回忆的小门。 “我不明白……” 温蔷薇抖着手,回着一个陌生人的讯息。 很奇怪,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情。但她就是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或者说,就算这个人没有出现,在肖书桥忙着帮肖明月拒绝拍照的那刻起,她已经有了七八分怀疑。如今这人的出现,只不过起了证实作用而已。 “我不明白……”她抖得手都快停顿,思想也是,居然重复发了一条,才接着说:“如果他爱的真是肖明月,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就算之前勉强说是因为距离,但现在肖明月已经回国,他没理由放着心尖人不要,非吊着她的手。 “看来温小姐还是不够聪明。” 那人道:“肖老爷子是下任一把手的最热角色,如果肖家出了伦理丑闻,你觉得,他能不能允许?” 所以真相应该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肖响喜欢,他都有本事得到,唯有肖明月不行。 因为天生的身份和家境,让他们即便相爱也无法相守在一起。肖响有本事,可上面的肖老爷子比他更厉害。 莫说他商业上打造了怎样的帝国。可只要政策开口,怎样的帝国都能在顷刻间崩塌。 所以肖响忌惮他,肖明月也忌惮他。他们就是传说中被迫分开的眷侣,而肖响选择温蔷薇,只是另一种将就。 他之所以能将就到结婚的地步,也是因为,迄今为止,再没有比温蔷薇更像肖明月的女人出现。 “天呐。” 温蔷薇手机掉在床上,忍不住自己对着空气喃喃。 她抱着脑袋,忽而想起一个叫姜白白的女孩。 那女孩鼻梁上有一颗细痣,位置和她一模一样。当时尤知晓搞怪地安慰她说:“蔷薇姐,别慌,这就是男人玩的一出莞莞类卿的游戏。那个叫姜白白的,是因为和你有点相似,才被大哥注意到……” 莞莞确实类卿。 但原来,她也是莞莞之一。 真正的卿,另有其人。 第71章 别的把戏 “不见了?几个意思?” 夜半,肖响接到周萍的电话,问他温蔷薇是不是回槐墅了,肖响一整个懵。 周萍就预感事情不妙,赶紧说:“排练场回家后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晚上阳阳叫她吃饭,也被她几个三二一怼了回来。我想你两肯定吵架了,让她自己冷静也好。结果早上五点化妆师来家里,敲她的门许久不开,我拿了备用钥匙进去,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此时距离婚礼还有 7个小时。 肖响知道自己也睡不着,捉了肖书桥和肖灿两兄弟在破晓酒吧的包厢熬,打算熬到去温家接人的点儿。肖灿这个夜猫都快熬不住了,周萍说的内容让他都瞬间惊醒。 “什么情况?”肖灿从沙发上翻起来问:“得吵成啥样了,还有逃婚这一茬?” 肖响的心里本就七上八下地,被肖灿这么一闹更烦了,“闭嘴!”他厉声喝,肖灿这才默默拉上嘴链。 “难不成嫂子已经知道……”这次问话的是肖书桥。 但他显然比肖灿机灵,没直接问出口,只用灼灼的眼神烫着当事人。 肖响此时不承认也没办法了,他必须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于是心如死灰地点了点头,“昨天在排练场,她非要明月回来一起拍照,我没应。” “卧槽。”肖灿也反应了过来,“完蛋,那这婚今儿是结还是不结啊?” 这次连肖书桥都给他头过去一个眼神,心想你废话少一点,命久一点。 肖响驱车去到温家,肖书桥和肖灿则分为两头,分别去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 熟知到了温家,周萍和温长贵的一问三不知简直让肖响爆炸。但他看在即将喊爸妈的份上,按耐着,只是问话的声音有点止不住的冷硬—— “她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闺蜜?” 周萍和温长贵对视一眼,摇摇头,“她的心事和生活从来不与我们分享。”随即周萍把头偏向温阳的方向:“你知道吗?” 温阳想了想,“高中时候有一个,但你俩说人家成绩不好,不允许她们来往,后来还利用手段将对方转班了不是吗。” “温阳!” 这次连温长贵都觉得他过分了,“什么时候了,还说风凉话!” “本来就是。”温阳顶嘴:“从小到大,她独来独往多少年了?仅有的几个朋友你们都瞧不上。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男生吧,嘿,你们也拦着,最后那人还被墙给砸死了。啧,是我,我也不想待在这个窒息的家。我就不明白了,昨儿她说要回家,你们怎么就连基本的警惕性都没有。” 肖响听不得别人嘴里出现温蔷薇的初恋,也不轻不重地点了温阳一句说:“多说无益,那个女生的家在哪儿,知道吗?” 温阳点点头,“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搬家没有,但可以去碰碰运气。” 显然运气不太好,当事人没搬家,可早已出嫁,这会儿连温蔷薇长啥样都忘记了。 后来根据温阳零碎的记忆,又陆陆续续找了几个高中朋友踪迹,统统表示已经快十年不联系,只有手机里点赞的情谊。 尤知晓与姜白白更不用讲,温蔷薇有心要逃,自然不会打她们两的主意。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周萍急得直敲手:“婚礼这么大的事情,什么矛盾不能结完以后再吵?小肖对她那么好,她还如此不知足!” 后面一句,肖响听得有些心虚。 一开始,他对温蔷薇的纵容与宠爱,不过是因为对肖明月的爱屋及乌。 后来他对温蔷薇有了真感情,但他没有做到坦诚相待,让一颗叫做怀疑的种子不断滚雪球,直滚到现在快要将他压在身下。 以及他对肖明月,确实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不是情人,却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他总这样在心里粉饰太平,以为这样对温蔷薇就不是一种伤害。 而温蔷薇从未瞒过他什么,包括去墓地看邹时了,她都坦坦荡荡。 她甚至提出明年俩人一起去,告诉邹时了,她这朵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终于结果啦…… 可肖响亲手把这些都毁掉了。 越是往深了想,男人越不是滋味。眼看着黎明的天一点点亮起来,他心中除了着急还有惶恐,怕从此再也找不到她。 “你说我姐……不会想不开吧?”温阳不知哪里开的脑洞,忽然一句。 肖响双目喷火地看过去,周萍主动遮挡了他的眼神,责怪儿子:“说什么傻话!你姐求生欲可是一顶一的。” “也是。”温阳自我推翻,“否则她也不能将什么警察、消防、邻居的电话都留个遍,搞得咱们家里好像有谁要害死她似的。” 话出,周萍本来还拿捏着母亲姿态在教训他,立时眼不转、嘴不张了。 温长贵清清嗓子凑到肖响面前去,“要不然您把人留下来,我们带着去找,您先去婚礼会场?” 毕竟是肖家的喜事,新娘不出现,新郎也不现身说法,肖老爷子估计会打包将他们团灭。 肖响也知道那头必须要有人主持大局,点点头说:“找到立刻给我回话。” 温家人忙不迭点头,将肖响送出了门口。 看着肖响前脚刚走,夫妇俩后脚在花园里小声蛐蛐。 “薇薇那丫头不会真寻短见吧?”周萍问温长贵。 温长贵忙说不可能,“她有什么理由?眼看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就算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这时候寻死觅活。” “那可不一定!”周萍稍微抬了点音量:“昨儿我们不是看见个女的,和薇薇长得一模一样?肖响说是他姐,但我打听过了,那不是亲生的。你说,他们两之间会不会……” “你是说,昨天那女的故意来闹场子,薇薇生气了,所以才。” “完全有可能。”周萍努努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忘了,当初这肖大少爷私下找到我们,说对薇薇一见钟情,要和薇薇谈恋爱,我就觉得天上掉馅饼。如今看来,可能有别的把戏。” 第72章 墨菲效应 “感情出了问题,也就罢了,应该不至于伤筋动骨。更关键的是……”周萍欲言又止。 男人最烦吞吞吐吐的,忍不住声音更大了点,“别这啊那的,想说什么就快说。” 周萍深吸口气,仿佛这样才有勇气直面内心最丑陋的样子,“当年那件事,原来她有印象。” “哪件事?” “就是八岁那年,我们带她去郊游的事情……” 温长贵一怔,黎明的光射不透他突然起雾的眼神。 “那件事、那件事……”他喃喃,不愿意相信的样子:“不可能啊,如果她记住了,以她那疯丫头的个性,肯定和我们大吵大闹……” 周萍嗤之以鼻:“我们这个女儿,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小时候她随心所欲发脾气,是因为我们对她还不错。当时家里没出困难嘛,就算偏爱温阳,对她肯定也还过得去的。只不过后来遭遇经济危机,现金流断裂,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听信了骗保这么个馊主意。反正她就是记得,我们将她带到郊外去,要亲手杀了她。上次我去槐墅求她救救家里,她直接和我摊牌了,问我,究竟是你推她下水的,还是我推的,直把我吓得仓皇而逃……” “杀了她?” 寒意森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温家两夫妇听见这个声音,如遭雷击,两人不用转头,也知道背后站着谁。 “小、小肖?”周萍一整个乱了,迎过去粉饰太平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有薇薇的消息了?” 可肖响此时的眼神才是能杀人的程度,根本不管面前站着的,究竟是不是温蔷薇的爸妈。 原本他倒回来,是想嘱咐二老几句,如果有温蔷薇的踪迹,别惊动她,先知会给他听。 六年相处时光,他已然将她的脾气摸了个底。不用对症的方法,她哪怕鱼死网破,也是不肯回的。 谁知,却意外将这对枉为父母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怪不得她这么怕水,几乎连泳池都不下。可是为了他,她甘愿潜水下去拍婚纱。 怪不得。怪不得她总是不想回温家,还老是口口声声说恨不得自己是孤儿。相比起来,她觉得肖明月的处境更幸福。 怪不得,她的房间里,用铅笔写满了字迹稚嫩的手机号码。那些,都是年少时她眼里的救星。 怪不得,当他亲口许诺说,人世欠她的,他都会一一偿还时,她会在一瞬间泪如泉涌。 他甚至明白了温蔷薇的用情。 如若不是全副身心的信任与交付,如此惜命的人,根本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替他找一份能洗清自己污名的证据。 她赤诚得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他,可他……只将她当做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仅如此,还纵容这个影子不断在她面前晃荡。他更当着她的面,利用姐姐这个身份做掩饰,表现出对肖明月的独特和留恋。 他把她变成了世上最大的笑话,而他竟然还在妄想着,这个女孩,会嫁给他。 立时,肖响的脑袋都空白了,仿佛他也是参与杀害她的凶手之一。 他脑子里心心念念的不再是今日的婚礼能否顺利举行,而是她的安危。 在遭遇了双亲对自己痛下杀手,初恋意外猝死,二度爱上的人却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这些打击……寻短见不是没可能的。 骤然,温蔷薇捂着心脏蜷在沙发上的样子在男人脑海里浮现。 那时他就该牢牢将她抱住,坦白一切,并拿出最诚挚的态度请求原谅。 温蔷薇心软,只要他肯主动交代,顶多他多花些心思和时间哄她,把自己搞得狼狈一点,她肯定能原谅并理解的。 但他什么也没做。 他看着她如溺水的旅人,只想要一个救生圈。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反而掩耳盗铃。 “我都做了什么……”肖响喃喃。 天色更亮了,可男人的心瞬间变为灰色,表情也晦涩。 眼见事情瞒不住了,温长贵打算先解决眼前的困境,于是顺着思路往下推演说:“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重要的是找到薇薇。将来不论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弥补,可首先就是要保证她的安全。刚才提起这件事,我倒是想起来,她不会回来老家了吧?” 问话时,他将头转向了周萍的方向:“当时我们就是带她老家郊游,想对她下手……”中年男人声音越来越虚弱,过了这一part才又恢复到正常音量:“幸好村子里一个老乡救了她。这孩子念情,之后每年都找机会给老乡家里送吃的和补品,挣钱后更是没断过。” 如果她心灰意冷,那位救下她的老乡,恐怕就是温蔷薇在世间感受过的、除邹时了外最纯粹的善意了。 话落,肖响头也不回走出花园,驾车离去。温阳带着温长贵和周萍紧随其后。 得知老两口那段不堪的过往,开车的温阳都几乎两手发抖。 “所以我姐揍我是对的。”他一边努力控制着方向盘,一边紧着声音说:“要不是我的出现,你们也不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更想不出拿她的命骗保这么混账。” 温长贵和周萍难得不吱声,没骂他不知大小王。 “不是……你们怎么想的?”温阳越说越生气:“那可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啊!” “别说了!” 温长贵吼,“我和你妈也后悔,也是鬼迷了心窍!你没穷过,不知道真正穷的滋味!那种一碗稀饭要分三顿喝的日子,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一旦你尝过了贫穷,才知道人心会有多么险恶。再说,我们之后不也在尽力弥补么?只是她不领情……” “能领情才有鬼。”温阳不断吐槽着。 说话间,终于看到了老家的小道,以及那条几乎将温蔷薇埋葬的河流。 肖响的车已经跟着定位先到了,他率先下车,在河道附近找了一圈。既希望发现温蔷薇的痕迹,又希望不要发现。 因为痕迹一旦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可墨菲效应……越怕什么,越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