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痪妻子要杀了我》 第1章 未命名草稿 1 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钩寒玉,凤鞋儿小,翠眉儿蹙。 闹蛾雪柳添妆束,烛龙火树争驰逐。争驰逐,元宵三五,不如初六。 故事发生在一个无雪的正月初六,人们在走亲访友,在爆竹声中,迎接新的一年。 男人没能融入他们的热闹,也没能彻底的清静下来,看着破败不堪的家里,使劲回忆着刚才做了什么。 茶几断了,电视碎了,屋内充斥着天然气的味道,女人就坐在他的面前,披头散发,用一种看着仇人的目光看着男人,这不应该属于男人,因为她是男人的结发妻子。 女人的情绪似乎十分不稳定,以至于动不动便会破口大骂:“你不是不离婚么?好啊,一起死,大家都快活,下辈子我们继续。老娘陪你玩到底。” 她如此说道,男人愣愣的看着她,愤怒过后,男人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木讷的转身,本能的去关掉了厨房刚刚被打开的天然气。 女人在男人身后怒骂,可却没有来阻止,因为她在十年前就已经无法下地了,她可能在之后的十年也无法离开那一平米的轮椅。 “我再解释一遍,她只是送我回家,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公司看看,凌晨三点打开你的手机,要是能打到车,我就同意离婚,可以了么?” 女人似乎一点儿也不信:“一次送,两次送,次次送?我不怪你,真的,是我遇上这么个废物,我早就跑了,你能待十年,我很佩服你,但我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离开,对你对我都好。” 男人又开始有些烦躁:“你在家太久了,你应该听陈医生的,出去社交一下,总好过每天二十四小时,做梦都在疑神疑鬼,我连出差都要打着视频睡觉,你难道就不觉得累么?你应该出去走动走动,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女人似乎听不进去任何话:“累了好啊,累了就走啊,你就跟条狗似的,贱不贱,打不走撵不走。跟你妈一个德行,你怎么不去死啊。” “吴佳!我最后警告你一遍,骂人不要带上父母,她是我妈,但是你亲妈。” 女人十分不屑:“我可没有这样的妈,你不乐意叫么?让她当你妈多好,两人一个样,真是情同母子。” 2 结婚十年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概是浪漫逐渐死去,鲜花逐渐枯萎,人生走到了烦闷的夏季,对着周围的炎热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又开始想念春季的梅子细语,斜凤柔柔,可身旁的人,却给不了这种感觉了。 于是许多人选择了离开、逃避,但其中有掺杂着不舍,因为你曾见过,这朵枯萎的玫瑰,曾有多么艳丽,而如今,她的花瓣飘落,只剩下了腐烂的气息与扎手的尖刺,但你知道,她曾为你而盛开。 人们总在新与旧之间盘旋,处于旧的人们期盼新,走到了新的人们又渴望旧。 男人轻轻推着女人,不管不顾女人的泪流满面,每一次,女人发了脾气,男人就会推着女人下楼,让这朵腐烂的玫瑰,接受烈日的灼烧,让她在人们回望的目光中,逐渐死亡。这似乎成了一种报复。 女人知道,人们回望不再是因为她年轻时的芳菲,而是如同见到一摊巨大垃圾的新奇。 “求你了,别走了,让我上去吧。”女人苦苦哀求道。 男人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推着。 十年里,吴佳无数次在耀阳之下崩溃,而原因也很简单,世界上,最磨人的不是温水煮青蛙一般的泯然众人,那只会让人唏嘘,身处其中,却并不觉得。而是骄傲者被众人围观,围观的点却不再是他的骄傲,而是他的狐臭。 人们喜欢鹤立鸡群,却不愿意成为鹤群里的鸡。 吴佳的骄傲来自于她的少女时代,她的优秀贯穿了她的二十年,她没有参加过高考,因为她十六岁便修完了整个高中知识,周游列国似乎只是寻常事情,时代周刊她上过三次。这样人,无论是在亲朋好友,还是在旁人眼中,都是如同天上浮云,水中芙蕖一般,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韶华不为少年留,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如今,她在一平米的空间上,被禁锢、束缚,现在,又被曾经仰望她的人,俯视,他们脸上不再是羡慕,而是好奇、怜悯,没有讥讽、没有嘲笑,但这恰恰是最杀人的。人情恶、世情薄,雨送黄昏花易落。 3 郊外河畔,一个曾经放飞梦想的地方,这里的长椅,承载过年轻的憧憬,也承载过暮年的回忆。 河风吹干了吴佳脸上的泪花,徒留满目泪痕。男人安静的坐在旁边,用一把牛角梳,为她轻轻梳理着因为争吵而散落的青丝。时光只解催人老,如今,芳华不在的女人,已经人未老,鬓先衰,多出了缕缕白发。 富贵拈起一缕云丝,轻声说道:“我替你扯了吧。” 吴佳听着河面上往来船只的汽笛声,没了之前的波澜,只是平静的说道:“别扯了,明天还会长出来,天天扯,有什么用。” 男人还是替她扯断了这一缕云丝:“天天长,天天扯,不就等于没长么?” 船只驶去,留下圈圈涟漪,空中没了汽笛,只有缓缓早春风、 “晚上吃什么?” “你去找她吧。” “听说万寿路开了一家自助餐,咱们去哪儿吃吧,看谁吃的多。” “我需要一个新的生活,你也需要,我看过了,你俩挺般配的,大学时我就觉得你俩能成。” “算了,那儿人太多了,不如去吃苍蝇馆子吧,好吃便宜,老板人也挺好。” 两人就这样,各聊各的,谁也不曾接不下去话,谁也不曾打断对方。 直到女人不说话了,只剩下了男人一直在絮絮叨叨,他们似乎比的就是这个,在没有回应的世界里,看谁能呐喊的更久一些,谁就能更胜一筹。 但胜利者的奖励,只有在耳边缓缓吹过的春风。 3 “不是,我早跟你说了,她这种精神状态,我就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也没办法,你还是别找我了,找个心理医生吧。” 白大褂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富贵听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找过,被她骂了一顿,心理医生去找心理医生了。” “那你找我就更不对了,我俩是朋友没错,但你总不能一直抓着我不放啊,她哪次来我爹妈不被问候一遍,你也是,跟个二愣子一样站旁边,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富贵低声嘀咕道:“你不也没还嘴么?” 白大褂一听顿时急眼了,拍着桌子破口大骂道:“那特么是我有职业操守,不代表我特么是个圣人不会生气。” 说到这里,白大褂也没有跟富贵聊下去的心思了:“滚滚滚,你要有心,等我下班请我吃顿饭,没有就赶紧滚出去。” 富贵带着歉意的说道:“我等会还要回家做饭呢。” 白大褂一拍手掌说道:“那你还等什么?请开始发挥你的股二头肌。” 第2章 自尊 1 自尊是什么?心理学上讲:是个人基于自我评价产生和形成的一种自重、自爱、自我尊重,并要求受到他人、集体和社会尊重的情感体验。 一个人的自我评价或高或低,而最起码,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高阶智慧生物来讲,能够独立生活应该是一种最基本的评价。 如果在身体无法完成这样的评价时,那么生活,在此刻就成为了一把快刀,直插内心。 深夜是寂静的,也是喧闹的,屋内的灯没有留下一盏,窗前的风不停的朝着屋内吹着,吴佳静静的坐在窗口,看着残蛾眉月,直到开门声的响起,打破了这一场平静。 而这一声开门声,彻底打败了四十五度仰望的吴佳,眼泪不在受到风月的控制,泪染春衫。 富贵熟络的走上阳台,准备推回吴佳,而吴佳却带着哭腔开口道:“别过来,你去帮我买根棒棒糖好不好。” 富贵知道这个借口代表着什么,他没有继续朝着阳台走去,也没有开门下楼,而是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 “你最好祈祷我永远不会站起来,不然你等我哪天一定弄死你。”吴佳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着看着蹲在身前的富贵说道。 富贵有些好笑的说道:“你最好是能好起来,我才三十多岁,还有大把的幸福要去追呢,别让你给我拖死了。” 吴佳顿时有些失控,使劲拍打着富贵,她没了力气声嘶力竭,她只能无声的拍打,然后瘫软在轮椅上。 早就习惯了的富贵,也没把这一阵有气无力的拍打当回事儿,只是继续做着他每日都要做的工作。 “行了,洗个澡去吧,走,为夫帮你好好洗一洗。” 水流的声音,哗哗啦啦,浴室内,烟雾缭绕,吴佳躺在浴缸里,静静的看着坐在一旁,不停鼓捣着手机的富贵,面色平静的开口道:“你知道么,你这样的人,一般都不得好死。” 富贵头也没抬的回答道:“好死歹死不都是死,你啊,就是老是认不清现状,瘫了就瘫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霍金就一个手指能动不还是千古流芳么?只要没死,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富贵放下了手机,走向了那下肢呈乌黑的而冰冷的女人:“你这腿,自己得在家里多动动,每次给你按完,你就不管了,我花了好几万装修的护栏,你总不能让我浪费不是,你要实在懒得动,你就办法还给我。” 吴佳轻轻摸着富贵的脸庞,说道:“我的钱,不都被你拿走了么?” “别想着突然抽我一下,不管用了,你说你也没点新奇的招式,换来换去还是七八年前的就玩过的东西,下次多学点。还有你的钱,你自己没数的么?早花完了,你看,这就是年轻的时候不存钱,到处潇洒,老了还得看别人脸色。” 吴佳无趣的放下了抚摸富贵的手,有些好奇,但并没有震惊:“三百万你一分不剩?” “废话!十年!一年平均下来才三十万,一个月才两万多一点,你请个二十四小时护工也不够啊,你说男人最好的是什么?老婆瘫了,钱在我手上,我不得潇洒潇洒,你玩过的我没玩过,多吃亏。” 吴佳没有什么怒气,她从来不会再这种事情上有什么情绪,只要无关她那已经早就荡然无存的自尊。 “钱花完了,什么时候准备给我办个隆重的葬礼,不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么?我在这儿,你总归放不开,连结婚证都拿不了,还要被人骂出轨,我死了,你就把她接进来,谁也不打扰你们,多好。一个残废,死了也合情合理不是?” 富贵说道:“你哪有钱办葬礼,现在的行情,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贵。” 吴佳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们十多年在一起,你就不能大方点,自掏腰包帮我办一个?” “你说你,有钱的时候也没想着我,到处花天酒地,现在半身不遂,成了残废了,又开始跟我说感情,人呐,用的时候比什么都重要,一不用了,就忘得一干二净。” 吴佳轻轻捏了捏富贵的嘴说道:“到时候给你嘴缝上,让你一辈子也说不了话。” 富贵笑了笑:“你有这本事,先想办法把你腿治好吧。” 说罢,便将吴佳抱出了浴缸,为她擦拭掉身上水珠后,开始抱进卧室,这一套动作,富贵已经十分熟练,但这一次,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 一阵刺痛之后,富贵连带着吴佳一并摔倒在了地板上,看着富贵捂着腰,有些爬不起来的模样,吴佳难得的笑的十分开心。 “我就说你这种人迟早遭报应,报应来了吧。” 富贵趴在地上,仍然不忘还嘴道:“我就是腰疼死,也比你残废的好。” “你也不远了,到时候,跟我一样,摊在椅子上,看着别人替你擦屁股,推着你被别人参观,多好,未来可期。” “想得美。” 富贵挣扎的爬了起来,他抱不动吴佳了,只能慢慢的将吴佳拖到了床上,然后开始为她穿衣。 “你说,等你也跟我一样了,那个小婊子会这么对你么?” “你别着急,等你死了,我就跟她双宿双飞。” “那你还不动手?” 富贵不再继续下去,他知道有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颤抖了。女人就是这样,玩不起要装作玩得起。 富强离开卧室后,留给吴佳的,只有一片黑暗与窗外沙沙的白噪音,在自我世界里,人总是无法承受任何委屈,于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散入珠帘湿罗幕。 直到许久之后,富强再次回来,然后默不作声的躺在了吴佳的身旁。 “我想翻个身。” “冲哪边?” “对着月亮。”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吴佳没能看见月亮,但也看不见了富贵。 好久好久,直到富贵的呼吸开始逐渐慢了下来,吴佳才轻声说道:“你说,世界上真有奇迹这种东西么?” 富贵突然惊醒,但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好一阵缓和之后,才想起吴佳说的什么,翻了个身子,轻轻环抱住吴佳:“可能吧,我不就是个奇迹么?本来我俩一辈子也没什么交集,谁叫你瘫了呢。” “要怎么在唯物主义盛行的世界里,去期盼一场唯心主义呢?” 富贵把被子朝着吴佳腿上挪了挪说道:“哪有什么唯物主义,不过是一群唯心主义开始研究唯心世界,然后得出一些唯心的结论,谁能分清是量子力学唯心还是唯物。一帆风顺的人往往批判唯心主义,自诩唯物主义,前途坎坷的批判不了一帆风顺的,就寄托神灵、彩票,然后被骂是唯心主义,这不是一场主义的争辩,只是一场命运的抉择。这个叫哲学,你研究研究,研究出来跟我说,我自掏腰包给你发行了,赚了钱就当你补偿我了,要是没人看你也就不用骂我了,去骂骂现时代人们的庸俗、快节奏之类的。琢磨吧,找个事儿干挺好的。” 第3章 请输入标题 1 清晨是忙碌的,每个人都在为这个世界做着贡献,只是他们并不知道。 富贵的公司在当地最为繁华的地段,身为公司高管的他,自然逃不了每天来的早早的,然后开个半个小时会议,被更高一级的人们骂上一顿,然后将这一份哀怨流传下去,直到无法再继续传递。 或许,某公司的高层一句责骂,路边的野花野草今天就难逃一劫,又或是哪条小狗要被莫名其妙的踹上一脚。 在“领赏”之后,富贵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小孩儿不许喝咖啡。” “你才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 “你看,我说你是个小孩儿吧,我家六岁的侄子也这么反驳别人。” 女孩儿不理富贵了,转身走进了咖啡间,又接了一杯咖啡出来,她要用行动告诉富贵:就!喝!怎!么!着! 富贵的工作很简单,就两个字:销售。 这行业被人骂过无数次,也有无数人冲进来,上到双一流,下到小学文凭,双一流的为上市公司销售,小学文凭促进下流市场流通。 原因很简单,总结下来就三个字:来钱快。 相较于其余行业,每月工作30天,工资月结三千,每天一百块,这个行业一个单子就是几千乃至于几十万不等的提成,所以这个行业没有下限,对于他们而言,法无禁止则可行。 他们为资本家们充当了替罪羊,人们会骂他们是骗子,但不会骂他们背后的人。谁骗我,我骂谁,很合理。 不久之后,一个女人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过来,开始在富贵的办公桌上十分干练的整理起来,头也不抬的说道:“三十个,分一下,男的我来,女的你来,” “不是吧,我都人老珠黄了,还要卖色相啊。” 女人依旧没有抬头:“大叔比小年轻吃香啊,要的就是徐娘半老。帮你中午约了个会餐,你去一下,晚上三个,你尽量错开,市政还有个项目,三天后开始,资料跟项目部对接一下,老总的态度很明确,不成也没关系,要么你滚要么我滚。” 富贵有些无奈的感叹道:“万恶的资本家啊。” “你家那个也算么?” “她不算,退休了。” “要我说,你就该自己创创业,整天不是早退就是迟到,当老板也没你这么自由啊。”女人显然对于富贵有些不满意。 富贵打了个哈哈:“那不是有你在么?” 女人嗤笑一声,将资料分开后,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顺手拿走了富贵桌上的香烟,留下一句:“别让我给你擦屁股,办的利索点。”随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没走多远,就将刚拿出来的香烟给扔进了垃圾桶。 富贵等女人离开后,拿起了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小孩儿进来一下。” 电话那头,一个愤怒的童声吼道:“你才小孩!” 等到小孩儿进来后,富贵沉吟了一下:“额.......这儿有几个合同,你对接一下,办成了给你转正。” “我才不要呢。” “嘿,我说你.......现在小孩儿怎么一点儿也不上进,你来混日子的是吧?” “废话,不混日子谁来你销售部,我一不要钱,二不要福利待遇,我就来开个实习证明,你还要我干嘛。” 富贵有些怒了,他一个部门经理,居然被一个小孩儿当面硬刚:“那你换个部门,销售部不会欢迎不上进的。” 小孩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切,你要敢把我换走,我就跟我姑姑说,你天天迟到早退。” “行了没事儿了你出去吧,等通知。” 小孩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徒留一抹倩影。 2 大年初八,许多部门都还没有上班的时候,销售部已经是如火如荼,全公司今年火不火,或者说老板今年旺不旺,就要看这群人嘴上功夫了。 春日有个好处就是,中午不热,对于富贵这种特别害怕闷的人来说,春天是个仅次于秋天的季节,春风轻轻一吹,就能吹走许许多多的烦闷。 公司里的小王在富贵身后不停的絮叨着:“三十八岁,离异,每天生活不太规律的,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酒吧,开心了会回家一趟,一般不回。” 富贵开玩笑的说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挺规律的。” “她不太好谈,毕竟是甲方,我们是不是拿点见面礼?” “后备箱不有么?” “可......橘子是不是有些太寒酸了。” “你这就不懂了吧,优秀的销售,就算只是一箱橘子,也要把他说成是世界上仅此一份的东西。” “可是公司批的条子上可是批了三千块。” “三千块的橘子,很合理。你前面抽屉里有包中华,自己拿着抽。” 小王有些无奈,职场就是同流合污,或者说的文雅一点,带有褒义一点,叫做和光同尘。你无法改变的陋习,那就是你必须遵崇的规矩。 小王打开了车前抽屉,可一看就有些后悔打开了,他此时觉得,当个海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抽过的啊。” 富贵没有丝毫不好的意思:“又没抽几根,你点一根给我,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看着大概还剩半包的中华,小王有些无语,明明已经月入五位数了,为什么还有人会这么抠呢? 而面对这样的问题,富贵只有一句:“你懂什么?钱是省出来的。” “现在几点了?”富贵突然开口问道。 “刚到十一点。” “还来得及,我去前面加个油。” 3 “哥,这是不是绕的有点太远了。” 小王看着已经十一点半的手机,有些按耐不住出言提醒道。 富贵将车驶入加油站后摆摆手:“没事儿不着急,让他们等会也好,这叫压轴,你去太早别人觉得你非他们不可,去晚一点咱们有主动权。” 然后摇下车窗,大喊道:“95加满,开发票。” 等到加满之后,富贵开心的将加油员搬来的一箱矿泉水给放进了后备箱。 坐上车的那一刻,小王看着加满的油表,又没忍住:“哥,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你这车,估计过年的时候就没加过油吧。五公里,开五百的油费,财务能批么?” 富贵有些不开心了,将新拿的矿泉水递给了小王:“啧,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些闲,拿着喝。” 第四章 1 晃晃悠悠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包厢内气氛十分宁静,大家都没有动筷子,也没有任何的交谈,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乙方。 富贵刚进门,一名秘书打扮的男性就似是无意的开口道:“我说,你们荣茂的面子很大嘛,我谈了这么多次合作,第一见到有人让甲方等的。” “嗨呀,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有事儿耽搁了,这样,我罚酒三杯,表示歉意。” 说着,也不等别人反对,就在女人身边坐下,然后自顾自的用那小酒盅开始一杯接着一杯。 酒桌文化被很多人批判,但有多少人批判就有多少人要遵守,原因很简单,他会带给对方愉悦,那么就会给你带来机会,他就如同门阀制度一样,没了门阀,还有地主,没了地主,还有资本家,此起彼伏。你无法改变的陋习,就是你必须遵守的制度。 见到富贵如此,陈总也不好继续板着个脸,开口道:“富总真是海量啊,罚酒我看就不必了,我陪富总一杯。” 说着,也是轻轻拿起了酒盅,一饮而尽。 富贵见状,乐呵呵的开口道:“早就听说咱们陈总是会须一饮三百杯,闻名不如一见呐,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女人谦虚的说道:“谬赞谬赞。” 可富贵却没有继续夸赞,话锋一转说道:“但这老喝酒,伤肝,尤其是第二天头特别疼,因为工作的缘故,我也是经常喝酒的,深有感触啊,所以我老婆每天就在我床头给我放上一个橘子,有时候是橘子汁儿,您还别说,特别醒酒,真的,喝了立马就见效。” 说着,富贵就拿出了小王带进来的一箱橘子,然后说道:“我这不听说黄鼓山的橘子最好么?就想着给陈总带一点儿,今天初八,果农刚上班,现在的橘子,都是树上刚摘下来的,新鲜的厉害,我一大早就去排队,果农摘我不放心呐,亲自带着小王,我们公司销售部的组长。” 说道这里,富贵还指了指一旁如坐针毡的小王,小王当即会意,陪笑着点了点头 “我俩亲自上山摘的,虽说橘子不值什么钱,跟陈总日撒斗金比起来,那入不的眼,但也是一份心意,陈总可千万别嫌弃。” “哪里哪里,富总如此厚费心血,我哪里敢说嫌弃。” 小王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傻傻的看着,心里不禁想着:“还真就给他把一箱三十块的橘子给说成了三千块的模样。” 2 曲终人散,小王拿着到手的合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开口说道:“真神了嘿,能把迟到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还让人感谢你,真有你的。” “你就学吧,都是套路。开发票了么?” 小王点点头:“开了。” 富贵抽出刚从饭桌上顺来的香烟,点上一根,开始吞云吐雾,然后对着小王说道:“再去附近KTV开个票。” 小王愣了愣,不确定的说道:“啊?我们没说要请陈总唱歌啊。” 富贵将整包烟又塞进了小王的口袋,十分不开心的说道:“你看你,脑子就是不灵光,她不唱,我不能唱么?我多心累啊,又是送橘子,又是陪酒的,我还不能放松放松,再说了,让你开票也没让你唱歌啊。” 小王有些不敢:“财务能批么?” 富贵有些恨其不争的一边戳着合同,一边说道:“哥们,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四百万的单子,财务就是今天出门脑子让门给夹了,也不会跟你四百块钱过不去吧。” 二人将所有发票整理好后,富贵从钱包掏出了二百块钱递给了小王。小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富贵,并没有选择接下这笔钱。 “看什么?拿着啊,打车钱。” “咱不是有车么?” “我的车,和你有什么关系,自己打车回去。” 小王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过一张说道:“用不了这么多,一张就够了。” 富贵干脆一把塞进了小王的口袋:“叫你拿着就拿着,跟我办事儿,少说多做。” 3 “看什么?上车啊?” 富贵开着车,看着路旁刚开好发票的小王说道。 小王有些疑惑的上了车:“你不是叫我打车回去么?” 富贵没有太多的解释,直接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4 “你是说,四百万的合同,你们用了五千块钱?” “额.......是差不多吧。” 财务点了点头:“真行。” “其实.......您看着少........” 小王话没说完,财务就利利索索的拿着五千块钱递给了他,似乎生怕他又掏出了一叠发票:“钱数一遍,签个字就行了。” 小王迷迷糊糊的签好了字,也没数,就这样走了出去。双方其实都挺怕对面突然反悔的。 5 “我晚上回来的可能晚一点儿,饭菜给你热好了,在桌子上,现在天气也不用放冰箱,你自己饿了记得吃。”富贵交代道。 吴佳没答他的话,只是带着讥讽的意味问道:“哪个宾馆,我床头柜还有点儿以前的存货,你要不拿去用了,反正在我这儿也用不上了。” “干嘛用你的啊,多有阴影啊,买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钱。” 一个盘子朝着富贵飞来,还带着一声怒骂:“滚!滚出去。” 富贵一看吴佳急眼了,立马改口道:“逗你呢,怎么不识逗呢,晚上几个客户,到时候给你打视频。” “你把窗户上的钉子给我拔了,我怕冷。” “别老想着天然气自爆,害人害己,你想死别人还不想死呢。也别老想着跳楼,砸到花花草草我还得赔钱呢。再说了,你死了我找谁还钱去,你真当我是慈善家,白照顾你十几年啊。走了嗷,不用送了,记得吃饭,别老让我喂你,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儿。” 可刚出门没多久,富贵又去而复返,弹出个脑袋对着客厅里的吴佳说道:“我给你买了个关节康复器,旧的我扔了,等会让他房门口就行,三千八百六,记得好了要还我啊。” 迎来的回答只有一个飞来的抱枕,可惜被富贵用大门给挡住。 第5章 未命名 1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清晨,吴佳百无聊赖的扯着富贵的胡须,直到富贵被疼醒。 “你折磨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我好不容易一天假,就让你这么给我毁了,你就是一点儿不珍惜深爱你的男人。” “你爱么?” 富贵揉了揉太阳穴:“太不确定,但要是能再给我三百万,不用怀疑,我就是最爱你的。” 将吴佳抱起来,放在轮椅上,然后推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你先洗,我下楼买点菜,起这么个大早,不去抢点新鲜菜实在浪费。” 2 要说起早床是干嘛的,父母辈的人会告诉你,去晚了没菜买了,很多人不会理解这一句话的意思,富贵是知道的。 菜场大概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菜贩子,这种人一天到晚都有的买,从批发商拿货,然后面向市场。 还有一种是小贩,自己家地里多的就挑出来卖,自己家有什么买什么,青菜熟了卖青菜,西瓜熟了卖西瓜。这种人手上的菜,就是父母口中,从未打过农药的菜,到底打没打过谁也不知道。但他们往往要比有固定摊位的菜贩子便宜不少。 “你这辣椒,都蔫儿吧了,还卖我三块一斤。” 富贵大声叫嚷着,这是他研究出来的秘方,只要你嚷嚷起来,说这人的菜不新鲜,那么过往的游客就大概率不会选择这家的蔬菜,小贩们往往为了息事宁人,少点也就少点了。 “你要买就两块嘛,我喊三块,你给两块就两块吧。” 等富贵选好辣椒之后,又开始作妖了。 “不是,三块七你抹个零怎么了,你这人会不会做生意,你这辣椒本来就不新鲜。估计都是昨天剩下的。” 小贩实在无法招架:“好好好,你三块五拿去好吧。” 富贵见小贩松了口,这才声音低下来开始掏钱:“你这回给我便宜了又不会吃亏,下次我还来,没有五毛的了,给三块吧,下次给你补上。” 说着,还十分轻车熟路的顺走了一旁已经盯上了许久的葱花。 “搭根葱啊。” 一句谢谢也给小贩留下。 但是菜场有一类人是不讲价的,那就是肉贩子,不管是鱼还是肉,一般不讲价,买就买,不买就不卖,因为他们卖不出去是可以回购的,就是重新卖给批发商。而且,鱼贩子和肉贩子一般是有个市场定价的,谁也不会低,也不敢低,不然容易吃教训。 “你这肉怎么切得这么肥,我要瘦点,你重新给切一下。” “不是.......” “哎呀,你帮帮忙,我经常来买肉的,都是熟客了,你给切瘦点,我媳妇儿糖尿病,吃不得肥肉,帮帮忙再切一份。” 肉贩子能说什么呢?等到重新切好了猪肉,递给了富贵,说道:“十八块六,给十八。” “给你二十,拿块肝。” 说着,甩下二十,也不管肉贩子干不干,自顾自的拿起一块猪肝就走了。 3 回家时,吴佳正在卖力的朝着卫生间,移动着,见到富贵时,二人都是一愣,吴佳很快动作快了起来,而富贵将菜放好后,也朝着轮椅走了过去。 但迎来的,却是吴佳声嘶力竭的嘶吼:“别过来!” 富贵没有任何言语,依旧朝着吴佳走了过去:“我叫你不要过来,你滚啊!你他妈的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富贵依旧没听,只是说道:“你把眼睛闭上就行。” 说着,手上就开始有了动作。 吴佳无法阻止富贵的行动,她的语气逐渐软了下来:“求你了,再出去一会,你去找她,我不管你好不好,求你了,你别管我。” 吴佳乞求,或者说近乎于哀求。她疯狂推着富贵,但却无济于事。 4 吴佳又一次被富贵抱进了浴缸,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而富贵依旧如往常一般,低头摆弄着手机。 “我给你约了一场手术,明天入院,叫妈过来照顾你两天。” 吴佳没有动作,依旧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只是嘴里不容置疑的说道:“你敢把她叫过来我就把被子点燃烧死自己。” 富贵有些不能理解:“你干嘛那么恨她,她好歹是你妈。”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一样粘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富贵无言以对。 吴佳的家庭很复杂,她的母亲,做的是一个十分常见,却不被世人所认可的行当,“三儿”这个词,在现代社会,甚至成为了一种职业。 他们也是销售,但销售的项目是自己。在成功之后,随便生下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可以不是“客户”的,因为没有客户会傻到同意与这样的孩子做亲子鉴定。 在我国,没有强制鉴定这一说,只要“客户”不同意,那么就算是亲生的,法官也无法强制做,并且,法院不会承认没有经过同意,没有双方签字的亲子鉴定。 但有人要名声,无论是资本家,还是明星大腕。他们不允许自己的企业受到波及,故而只要不声张,一年收入几十万还是十分稀松平常的。 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这笔钱,不是抚养费,而是包养费,往往是以赠予的方式,进行汇款。 而根据现有法律解释,如果“客户”是有妻子的,那么妻子随时有权力收回这一笔费用,无论是不动产,还是流水,只要起诉,一定胜诉。她可不要钱,但一定让“三儿”和这个孩子,过得不如人,教育资源、住房资源、医疗资源等等,一律只有最低保障。我们通常称为:失信人。 于是吴佳从小就跟着外婆,在乡下读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同为留守儿童的富贵。 在吴佳十六岁那年,他的父亲准备接回吴佳,倒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吴佳太过优秀,优秀往往是价值的代名词。但吴佳十分果断的拒绝了,对于这位奇女子而言,她不需要父母任何一方。 “你要是不想让你妈来,我就叫你外婆来。” 看着天花板的吴佳细不可闻的抽泣了一下说道:“我好的时候,对你不差吧?起码物质上我没有亏欠过你?我也从来没有出轨过吧?” “那倒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折磨我。” 泪落无声,只是悄然奔涌而出,逃离了眼眶的束缚。 “求你了,求你放过我,我错了,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的所有,只要我还有能让你看上的东西,你都拿去,只要你能放过我。你把她叫来,我伺候她行么?你别再折磨我了。” 可富贵几乎是不近人情的说道:“那不行,我手术费都交了,医院不会退,你要不想让你妈和外婆来,我叫你爸来也行,你知足吧,要现在躺着的是我,我都不知道叫谁。” 吴佳突然就不哭了,只是扭过头,用一种十分恶毒的目光看着富贵说道:“我迟早有一天要弄死你。” 第6章 未命名草 1 吴佳还是在医院住下,但富贵没有找来任何看护,只能自己亲自来看着,埋怨之声不绝于耳。 “我说,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非得让我来跟着,我三天不上班,我俩都得饿死,让妈来照顾你两天多好。” “我什么时候让你跟着了。” “你不就这意思么?谁来照顾都不肯,非得是我来,要说你没爹没妈也就算了,父母双全还得故作矫情。” 富贵一边修着梨子,一边骂骂咧咧,只是那修好的梨子不是给吴佳的,而是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吴佳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不是一直都叫你滚么?谁让你像个狗皮膏药粘着我的?怎么?怕没了我,找不到下一个了?” 富贵吃着汁水丰富的梨子,十分不屑的说道:“切,追我的女人从这儿排到了法国,你算老几,要不是我走了你在背后说我什么抛妻弃子,恶意对待残障人士,我早没影儿了。” 吴佳还想说什么。富贵电话就已经响了起来,富贵拿起看了一眼,并没有直接接通,只是看了一眼吴佳,然后走出了病房外。吴佳看着富贵,有意无意的说道:“怎么?偷情还要背着我这么个残废?我又不能站起来打你,你怕什么?” 富贵没理,走到了门外,接起了电话。 “喂?” 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女声:“我好像有点晕,你能来一下么?” 富贵看了看病房里的吴佳,说道:“我这儿.......我叫小王去一下吧。” 那边却说道:“他在外面,被人围着走不开,我没人找了,我现在躲在厕所。” 干销售的,擦点儿边是一定的,要么你嘴皮子功夫特别厉害,要么,你就有点儿姿色,反正无论是什么方式,客户陪开心就是宗旨,客户就是上帝,这个宗旨,仅仅对于销售而言。 2 “哎呀王总,玩的这么开心。” 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看着富贵笑着说道:“哎呦,小富啊,你快去看看,你们那娘们儿怎么回事儿,不能死厕所了吧,快快,去看一下,我还没签字呢,她死了我找谁合作去。” 富贵却十分吃惊的说道:“今天我轮休啊,我也不上班。” 那中年男人一听不开心了,手里夹着根香烟,指着富贵的鼻子说道:“那你来干嘛来了?滚滚滚。” “哎呦王总别见怪啊,我刚接到夫人电话,说是孩子上晚自习又逃学了,老师也找不到人,学校怕出问题,说是要退学,您夫人到处找关系呢,您手机是关机了吧?我说夫人怎么打不通你电话呢。” “哎呦我草,这事儿你不早说。”说着,那中年男人就赶忙起身,可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身躯太过笨重,还是喝的实在有些太多,一时间居然还没站起来。 “别急别急,忙多出错,忙多出错,您现在出去一身酒气也解决不了事儿是不,这样,我给我们许总打个电话,他教育局有人,我孩子入学就他办的。” 中年男人被这么一吓唬,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对着富贵说道:“快快快,你快打一个,我靠,你办好了我现在就跟你签了。” 富贵也不急,慢悠悠的找了半天号码,才拨通出去,拨通出去的时候,中年男人还时不时猛吸一口手中香烟,骂骂咧咧的:“我草特么的,喝点儿b酒差点给特么家喝散了。妈的。” 一句话的含码量极高,也看得出来,中年男人被吓得不轻。 大概三十秒后,富贵的电话才被接通:“诶,许总啊,休息了吧,哎呦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是这么个事儿,我侄子,诶,对对对,我表哥家孩子,逃学,老顽皮了,学校说是要退学,对啊,太顽皮了,我回头一定教育,狠狠的教育,对对对,您看能不能给帮帮忙,事情挺着急的,对对对,啊?有点难啊?”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急了,立马就往富贵身边凑,准备要亲自跟电话那头说,富贵眼疾手快,一边打着手势安抚了一下中年男人,一边又立马远离中年男人,似乎害怕他抢过手机。 “啊,确实是特别亲的侄子,他哥小时候对我特别照顾,裤衩都穿同一条,对对对,您看也给帮帮忙,就看在我在公司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帮帮这孩子。啊,教育,我保证教育,狠狠的批评,保证不出现这事儿了,我叫他爸以后天天陪着他上下学,必须管教,好好好,谢谢了啊许总。” 一顿单人表演之后,富贵放下了电话,也没说成没成,中年男人眼巴巴的看着,富贵不急不慢的喝了口桌上没喝完的酒水,场面也在富贵的电话中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在起哄的人们,也都看向了这边。 “是这样啊王总,您这个事儿吧,挺难办的。” “兄弟,我懂。”说着就拿过了桌子上被酒水打湿了半片的合同,三下五除二就给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且秘书很是时候的递上公章。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富贵才开口道:“现在教育查得严,现在都在搞那个清廉行动,但孩子的事儿是大事儿,我们许总也说了,尽量帮忙,教育局那边能,他也帮忙去登门问问,您这边儿呢,也管管孩子,别老逃学逃课的,现在不比以前了,严的厉害。” “是是是,一定一定,我回去给他锁家里。” “哎,也别这么强硬嘛,孩子还小,你得顺着来,多关心关心孩子,有空带他出去玩玩........” 悄然之间,王总成了听条件的乙方,而富贵成了提交件的甲方。直到中年男人屁颠屁颠的回家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小王才开口问道:“哥,咱们公司有许总这号人物么?” 富贵看着远走的王总,笑脸瞬间消失:“屁话,咱们公司哪有姓许的。” “那你刚才.......” “我特么给我老婆汇报一下行踪。” 而此刻病床上的吴佳,看着已经挂断了电话,有些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您就不怕被拆穿了?” “穿了就穿了呗,合同都签了,他就是找人揍我一顿,除了能赔我点医药费还能干嘛。” “那你怎么知道他孩子逃学了。” “他老婆电话又没关机,你不会打电话问啊。” “啊?你还给他老婆打过电话?” “不然我是神仙啊,能掐会算,我跟他老婆说这哥们喝多了要去洗脚,我们拦不住,问她老婆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去,谁知道他电话关机了,他老婆就说让我跟他说孩子逃学了,让他赶紧回来。” 小王已经挤不出来半个字儿了,只能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说道:“牛。” 第7章 文章 幸未逢黄祖 1 杨依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富贵跟小王静静的坐着插科打诨。 “你小子就没想着谈个对象什么的?” 小王说起这个,笑了笑说道:“我哪有钱啊,彩礼、酒席、车房一套下来百来万,还看不到头呢。” 富贵有些愣神,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同他一般,话中没有太多的沮丧,有的只是害羞和若隐若现的憧憬。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会记得《题三十小象》的最后一句: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却不会有那句:文章幸未逢黄祖,襆被今犹窘马周的无奈。 食肉何曾尽虎头,卅年书剑海天秋。 文章幸未逢黄祖,襆被今犹窘马周。 自是汝才难用世,岂真吾相不当侯。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人生最可悲的,不是一直失败,而是平庸,既遇不到黄祖那样残害读书人的暴君,也没能遇到唐太宗那样重用贤才的明主。 昏昏沉沉,无休止的陷入自我激励、自我安慰,然后到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从一开始的:我肯定是没有遇到明主,所以如此浮沉。到之后的:难道我真的没有当上王侯的面相么?你要知道,我当年的憧憬,是这天下的第一啊。 富贵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充当什么人生导师,人们从来不需要什么导师,人们只需要一个共鸣。 “屁话,你就不让你对象出点儿,我结婚就一分钱没出 ,全是我媳妇的。现在结婚了,一刻都离不开我,吃饭都得我陪着,只吃我做的,不然就不吃,粘人的不行我跟你讲,男人就得硬气点儿,什么都让你出了,她过来干嘛?当公主啊?我特么一千八点一晚上。” “还是贵哥牛,软饭硬吃。” “学着点吧你就。” 2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在老城墙下,有一处梅园,是当年不知哪个王爷贵妃留下的,梅香阵阵袭人衣,晚雨微微打花稀。 二人都喝了酒,杨依不愿意请代驾,而富贵的车也没有开过来,两人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处梅园。 一枝梅花,悄然趴在了院墙上,如同那少女一般,等待着春日。看着满园梅花枝子头上俏,杨依有些愣神,看了好一会,直到富贵催促,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你说这寒梅就是可怜,明明每年来的最早,却总是赶不上春天。” 富贵似乎并不能与杨依有什么共情:“你还担心上她了,她能不能赶上春天我不知道,我要是再慢点,肯定赶不上病房关门了。” 杨依撇了撇嘴,有些埋怨的说道:“你怎么也这么无趣了?” “屁话,我还想纵马天涯诗情画意呢,这不事儿赶事儿赶上了吗,你见过谁饿着肚子诗情画意的。” “你自己选的能怪谁,一个月两万多的薪水养不活你?” 富贵悻悻的笑了笑:“这事儿谁能知道,我当年不也想着跟着她大富大贵,吃喝不愁么?” 杨依有些幸灾乐祸:“如意算盘落空吧,谁叫你不想着点儿正事的。” “这也就万分之一了,谁能知道当年还没毕业就身价百万的人能一落千丈。命苦啊,老话还是不骗人,冷的是风,穷的是命啊。” 路灯缓缓的照着微雨,为本就迷离的夜色,更添加了几分朦胧。一阵沉默之后,杨依开口道:“你就真的打算这样耗一辈子么?” “你别说,等哪天她病好了,我又能飞上指头变凤凰了,到时候哥们开个小酒吧,把你雇来做经理,我呢,就天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去按个摩,找几个三五好友打会儿牌,多好的日子啊,吃苦吧年轻人,现在吃的苦,以后都是福。” 富贵若有其事的憧憬着未来,即使那并没有什么好憧憬的,不过是许多人的生活罢了。 “你就这点儿志向?” “不然呢?研究研究量子力学,思考思考人性社会?咱就一平头老百姓,干什么不得现实一点。” “真窝囊。” “那你说说你的远大理想。” “我啊,我就找个好人嫁了呗,当我的富太太,然后开个小酒吧,把你雇来替我管着,每天睡醒就按个摩,打打麻将。” 富贵被逗的一乐:“见过抄作业的,没见过连梦想都抄的。” 杨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印,一步一步的,看自己的影子,一点一点的:“不是你说的么,不然干嘛,跟你一起研究量子力学?” “你干嘛不现在就去呢?工作这么久,酒吧总该能开起来了吧。” “存着当嫁妆呗,存个几百万,然后一块给我未来老公。” “那你老公挺有福气啊,说的我都心动了。” “那你来追啊。” “我现在要刚十八保证追你。” 杨依有些不屑的说道:“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一样,你十八岁我也没见你站在我楼下给我送花啊?” “那不不懂事儿么?你等我研究研究量子力学的,回头我造个穿梭机什么的。穿越回去,保证追你。” 影子摇摇晃晃,犹如蝶花一般,时而靠近,又时而惊飞。 “要是她永远站不起来,等你再过十年,抱不动她了,那时候你想过怎么办么?” “不用等以后了,现在就抱不动了,差点儿给我腰折了,回头我就逼着她减肥,都快胖成个球了,到时候一天只给她吃三顿,饿死她,我也抽空去锻炼锻炼,等练出八块腹肌,我就跟她离婚,然后找个年轻漂亮的包养我,你有兴趣么?到时候我上你家白吃白喝啊。” 杨依被逗笑了:“想得美。” 富贵十分做作的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叹息道:“哎,人过三十没人疼,树过三百春不管啊,没人疼啊.......”说着,富贵朝着前方走去,路灯不再送别,前来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漆漆的迷雾。 玩笑有时候不只会拉近距离,也会巧妙的推远距离。 第8章 请输入标 1 回到病房的时候,不出所料,楼层门已经关闭了,看着密不透风的隔离门,富贵有些头疼,他想过敲门,但是又害怕惊扰到了别人,安静,是一位优雅的女子,让人们不忍心打破她的优雅。 盘旋许久,富贵还是决定就在电梯口的座椅上靠一靠,反正已经三点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又该开门了。 但有时候,幸运女神还是会眷顾一下,他总是在你一切都糟糕透顶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证明一下自己是存在的。 隔离门被打开了,一个小护士走了出来,似乎是要下楼拿东西,看着椅子上的富贵,开口问道:“你是干嘛的,你怎么在这儿睡了?” 富贵立马站起身来:“我病人家属,你们门关了我进不去。” 护士恍然大悟的说道:“你是三十床的吧?我说怎么没有陪护呢,快快快,进去吧,在这儿等会别着凉了。” 2 病房很黑,但窗外的灯光还是半隐半现的反射了进来,黑暗中,一对墨色的美玉,反射着微弱的光亮。 富贵轻轻走到了吴佳的病床前,小声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吴佳看着富贵,很久很久没说话。直到富贵再次开口道:“快睡吧,别影响手术,不便宜呢。” 吴佳的面容富贵看不清,但声音却有些温度:“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她的床上呢。” “哪能啊,办完事就赶紧来了,快睡吧,我也靠一会,累的不行呢,要是年轻点儿就好了,人不服老不行啊。” “别靠我床上。” 吴佳的声音略微有些高,富贵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小点声,都是病人呢。我交的住院费,按理来说,这是我的床,床位费每天三十呢,你是女同志,我让让你,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自己起来让我睡。” 说着,富贵小心翼翼的搬来了一把凳子,轻轻的放在了吴佳的床边,然后伏床休息。 吴佳扭过头去,细不可闻的抽泣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是那样的刺耳,但却无人问津。 3 最是春风不解情,总吹落花成雨,打落枝头三千。一夜雨疏风过去,残叶潇潇满院,落红天涯飘零。苦得佳人泪阑干,独坐亭前,问君花落知多少。 “我说,你最近怎么老喜欢哭。以前不这样啊。” 富贵一边削着梨子,一边看着侧着头,看着落花,有泪无声的吴佳问道。 “你管我。” “我看,你就是多愁善感,想学林黛玉,来个黛玉葬花是吧,矫情,你真有这心,不如站起来给我磕两头,感谢感谢我,你也算功德无量,我也算心满意足了。” “跟条狗似得,死皮赖脸,我当年怎么就看上你了,早知道就跟徐俊杰双宿双飞了。” 那削好皮的梨子,自然落不到吴佳的手上,又被富贵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要边说:“你别说,这小子,我最近碰见过,你要有这想法,我替你联系联系,让他来医院照顾你两天,替你换换尿不湿,我也能休息两天。倒时候,你俩真有感觉,我也能追求我的幸福。” 吴佳终于不再侧着头,看着抱着梨子吃的正香的富贵,梨花带雨的说道:“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锁在狗笼子里,让你好好做你的本职工作。” “没人不让你锁啊,我就在这儿,只要你能碰到我,我保证不反抗。” 吴佳好一阵气急之后,才平缓了心情,缓缓开口道:“我饿。” “让你吃早饭你又不吃,吃什么?” 吴佳看着富贵手上的雪梨说道:“梨子。” “你不是不吃么。” “现在想吃了。” “我上楼给你拿去。” “就吃你手上这一个,你不是还没吃完么。” 富贵看了看吴佳,他说道:“你不会藏着什么坏心思吧?” 吴佳轻轻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富贵说道:“你也可以不给我。” 富贵还是将手中的梨子递了过去,可吴佳却说道:“喂我。” “多大人了,还要喂。” “你也可以不喂。” 富贵不会拒绝吴佳,吴佳知道,富贵也知道。在梨子送到嘴边的那一刻,吴佳张开了牙齿,然后狠狠的咬向了富贵的手。 富贵疼的一声惨叫:“啊!松口。” 吴佳没说话,依旧咬着,富贵只是一个劲的骂着:“松口啊,特么的谁是狗,腿瘸了还不积德,你这辈子就该瘫在轮椅上,松口松口!” 二人谁也不服软,一边骂着,一边咬着,都是嘴上不饶人。 直到吴佳要累了,才缓缓松开,富贵抽回手一看,牙印是看不见了,只有两排血印。 富贵忍不住再次怒骂道:“真是条好狗,咬住人了就不松口,怎么就喂不熟呢,什么时候还开始护食儿了。” 吴佳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连头都要靠在轮椅上,但还是很开心的笑了出来,露出两排沾了血迹的牙齿,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恶毒或者可怖,倒有些无法言明的凄惨。 “还欺负我么?” “你等着,我明天就把你妈叫来,让她好好照顾你。” “你有本事就叫,你看我不咬死她。” “真是条狗,半身都瘫痪了,嘴还是硬的。” “我是好狗,比你这条不咬人只会叫的好。” “你伸手试试,我不咬死你。” 吴佳听话的伸出了手,递到了富贵眼前,可富贵却好像没看,只顾着自己的伤口,然后自言自语道:“还得去找个纱布缠一下,真是晦气。” 而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留下吴佳一个人,但吴佳并不想这样放过富贵,冲着背影大喊道:“来咬啊,只会叫不敢咬,你是男的么?” 富贵没有回头,吴佳加大了声音,也加重了话语:“下面白长个东西,看你那窝囊废的样儿,跟你上床都丢人。” 这倒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但富贵却依旧没有回头,而是加速了离开,似乎就是没有听到一般,徒留吴佳一人独自坐在亭内,感受着春寒料峭。 第9章 请输入 1 生活是一场洪水,飞流直下三千尺,要想向上爬,是一件难事儿,你要躲过浮木,躲过乱石,还要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但向下坠,却相当容易,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躺着就行,等洪水将你冲进一个世外桃源。 这两种人,其实都不常见,站着不动等水停的人,才是最常见的。这种人,很辛苦。 他们是中游学生,尖子生他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而差生们的逃学上网、课上打闹也是他们无法奢望的。 他们走进了大专,或者二本,努力一些的走到一本,但结局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民间有句话,不是双一流,不如去打牛。毕业之后,回望二十二年,恍然间发觉,原来古人口中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过是他们观看的一场电影罢了。二十二岁之后,他们立志,要在事业上赢一次。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但课本上没有写,李清照出生于宰相世家,其父李格非曾是苏轼的门生,李清照婉约词风中的大方,也因此而来。而大多数人,争渡之后,往往惊不起半点涟漪。 这就是富贵的前半生,平凡的能用一个时代来概括。 二十四岁那年,富贵结婚了,叮叮当当穷小子,办不起酒席,吴佳想要在大城市里办个婚礼,但富贵觉得这样是入赘,于是他拒绝了这个提议。 乡下的亲戚们东拼西凑,挨家挨户的凑个一百二百的,为富贵拉了几桌酒席,风风火火的等待着富贵把新娘给娶进门。 但吴佳走了,没留下什么理由。满堂宾客望着独自走来的富贵,富贵笑着说:“她害羞嘛。” 这句玩笑话成了村里最大的玩笑,也让富贵成了玩笑,但没人笑,人们只是呆呆的看着富贵,直到再也看不见富贵。 人们乘兴而来,扫兴离开,直到秋风残月对空庭。 多谢月相怜,今宵不肯圆。 婚后的日子,富贵一直待在家里,吴佳是个强势的人,她不允许富贵去做那种一个月四五千的工作,她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不如在家里做一些家务,帮她处理些工作之后的事情,免得她去请一个保姆回家。大吵几次后,富贵服软了。 亲情对于孩子的童年影响深远,而童年又对人的一生有着深远影响,缺少的东西,总会被填补,吴佳用事业填补,而富贵,则想用另一种亲情填补。 二十六岁,吴佳一落千丈,富贵又开始走上了工作的岗位,但这让吴佳觉得,这是一种屈辱,当年的吴下阿蒙,如今已是生擒关羽,名震华夏。 第一年,吴佳十分用心的在做着康复训练,她迫切的想要站起来,但事情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变。 第二年,最佳治疗期过后,吴佳有些灰心了,富贵的照顾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耀武扬威,是一种以得胜者的姿态在自己面前炫耀,就像是再说:“你当年不是瞧不起我四五千的工资么?现在不还是要靠着我四五千的工资来养着。” 最难消受美人恩,须眉如是,巾帼亦如是。人们不会在低谷对于冷眼觉得不适,不离不弃才是一把快刀,让你感动,又让你愧疚,曾经的瑶台蓬莱,今已野草苍苍,她讨厌曾经最为瞧不起的人间春风,如今却包容着,温暖着她。 于是,第三年开始,吴佳有些烦闷了,她会怨天尤人,会自暴自弃。但富贵却依旧风生水起,事业开始崭露头角,工资逐渐到了五位数。 嫉妒是一个很奇怪的心理活动,不问亲疏远近。吴佳开始嫉妒富贵,但她却没有任何理由安慰自己,只能捏造一些事实。 “你不就是靠着那个什么同学才起来的么,贱不贱,卖肉的东西。” 诸如此类话语,她不只是在告诉富贵,也是在告诉自己,她不希望富贵比她优秀,因为当年她没想过找一个优秀的,她只想要一个能唯命是从的。她不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也不能承认自己如今已经比不过富贵了,即使那人是自己的丈夫。 她需要枯木逢春,但不能允许是因为这一场凡俗春风。 于是,从第三年开始,二人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嘴仗。谁也不肯饶了谁,吴佳极力维护自己内心最后一点的借口,富贵却似乎是乐此不疲。 但事实胜于雄辩,吴佳确实离不开富贵了,并发症让她的自尊一次一次的在富贵面前丢失,直到翻身这种小事儿也需要富贵的帮助。 她逐渐开始对生活失去了向往,这个结解不开,重新开始也许是一种办法,重新开始生活最快的办法,或许就是重新开始生命。 不过,时间是个好东西,因为他会让你将所有变成习惯,习惯了一种生活后,人们就开始自愈。吴佳讨厌自愈,她十分厌恶这种不掺杂任何主观思想的自愈,独立的人,世界的中心是自己,但她又在不知不觉间自愈。 2 对于富贵来说,上班第一件事,那就是调戏调戏小孩儿姐。 “小孩儿不许看电脑,对眼睛不好。” “你才小孩,你再说我是小孩儿, 我就去行政给你写举报信。” 富贵不信:“小孩儿还会写举报信?写了交到我办公室,我看看。” “狗富贵!” “莫相忘。” “你!”小孩儿气的说不出话来,一脸抓狂,要在书本里,或许是可爱,但在富贵看来,有些做作,哪有人生气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的,搞得像是要吃人一样。 看着发狂的小孩儿,富贵一叠资料就甩了过去:“午饭之前,十二个意向客户的资料整理出来,分个批次,每个批次四个人,最好男女比例成正比,公司不养闲人,回家再去看你的粉红海南岛。” 3 “你手怎么了?” 富贵盯着电脑屏幕没抬头,似乎有些繁忙:“路上见义勇为,被狗咬了?” 杨依不太理解的皱了皱眉头,不确定问道:“见义勇为被狗咬?你去给狗劝架了?” 富贵被呛了一下,有些埋怨 的看着杨依:“你才给狗劝架,我看疯狗咬人,然后上去帮忙被咬了。” 杨依耸了耸肩,有些无辜的说道:“谁叫你说话不说全的,打疫苗了么?” “没打,等得了狂犬病去当狗,白吃白喝卖个萌就行。” 杨依没接富贵的玩笑,只是有些叹息的说道:“你嘴里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话。” “正经话,句句都是正经话。”而后又看向了杨依问道:“你干嘛?” “给你带了份早餐,昨天谢谢你。” “不用,我在医院吃过了,病号餐有营养。” 杨依也不纠结,爽快的说道:“那你等会扔了就行,烟拿来。” 富贵眨巴了下眼睛,无辜的问道:“什么烟。” 杨依也不跟他多说,直接走上前去,从富贵口袋里拿出了刚买的塔山,并且振振有词的说道:“公司不许抽烟,赶紧戒了。” “我没抽啊。” “那你来带干嘛?” “我.....” 杨依没再过多解释,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10章 请输 1 “你最讨厌的人。” 这是一则好友申请,没有任何预兆的诞生在吴佳的手机里,看了好半天,吴佳并没有通过,富贵会弄一些奇怪的恶作剧来捉弄她,她很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又是富贵的一场恶作剧。 因为世界上如果还有她所讨厌的,那恐怕只有富贵了,前尘往事已经随着寒梅点点,零落成泥碾作尘,回望过后,只有那幽香如故,而一切都已无迹可寻。 但今天的富贵有些反常,并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平时如果一场恶作剧没有成功,他总是会吸取教训,而他吸取教训的方式也很特别,那就是直接问吴佳为什么不上当。 而今天的富贵,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让吴佳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她能好好嘲弄一番富贵。 “你的恶作剧为什么如此低级?” 富贵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什么恶作剧。” “原来你还知道我最讨厌你。” 富贵有些云里雾里:“我的评价有这么好么?只是讨厌?你不是想要弄死我么?” 这让吴佳有些错愕,她看着富贵一脸清澈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太自信。 富贵却不跟她玩这种哑谜,只是说道:“你等会记得自己吃饭,我公司还有个会,别让我看见你不吃饭,我跟他们都打过招呼了,不会帮你扔掉的,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的手段残忍的让你无法现象。” 富贵十分中二的交代了许多之后,匆忙离开了医院。 吴佳看着富贵的背影,有些好奇。好奇心驱使着她同意了那则好友申请。但她并没有主动去发消息,倒是对面先发。 “好久不见。” “?” “你不记得我了么?吴总。” 富贵不喜欢玩哑谜,吴佳也不喜欢玩这种哑谜,她的耐心被两句话消磨的一干二净,轻车熟路的点了删除。 但对面又加了回来,这会的附加消息直接了当了许多,只有一个人的姓名。 “彭志星。” 吴佳对这人的印象挺深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这人在初中的时候,太.......矬了。 当时班里男生欺负他,女生不乐意搭理他,至于为什么,没人说的上来,校园霸凌这种事儿,谁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为什么霸凌他,不知道,反正就是霸凌了,而且这种霸凌,还没法管,人家也不打你也不碰你,就是瞧不起你,别人借个文具随时随地都能借到,他借个文具求爹爹拜奶奶,跑隔壁班也不一定能借到。 这种事儿,屡见不鲜,每个学校,每个班级,或许都有这样的人,而这样的孩子,大多数家里条件都不太好。 家庭对于孩子的影响十分深远,自卑和自信往往只在父母的一念之间,有人会告诉自己的孩子,谁打你你打谁,而有人会告诉自己孩子,不要打架闹事儿,别人家有钱,你家没钱,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到处闯祸。 而对于留守儿童,或许并不需要这样的交代,看到别人的父亲年轻力壮,再看看自己的爷爷奶奶,年老体衰,懂事的孩子自己会知道,自己惹不起事儿。 乡村里最多的便是留守儿童,彭志星便是其中一个,比起富贵的人缘,彭志星显然是个异类,他的人缘差到连老师也不喜欢他,或者说老师也觉得他好欺负。 富贵和他做过一个学期的同桌,两人都不是什么上进的三好少年,富贵不喜欢数学,彭志星也无心学习,连一个正常的环境都没有,学什么?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富贵不像其他人一样欺负他,反倒是上课时会和他下井字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终于在一次数学课上,他们被走廊上巡视的教导主任给发现了,千叮万防讲台上的老师,书本垒成了小山,就是忘了侧翼。那教导主任也不进来抓人,就在窗户里冲着数学老师不停的指着彭志星和富贵。 这自然引来了数学老师的教尺,说是不许打骂学生,但在落后的农村里,可不会有人把这条规定当回事儿,有句老话叫不打不骂不成才。 数学老师什么也没说,上来就先给了坐在外面的富贵一教尺,狠狠的抽在了背上,富贵疼的趴在了桌子上,他本以为还有第二下,结果数学老师直接绕过了富贵,冲着里桌的彭志星打了起来。这些可就不是一下了,足足打了十几下,这把富贵都惊呆了,下个井字棋,怎么比没有完成作业还狠,颇有一种杀鸡儆猴的感觉。 倒不是数学老师对富贵好,而是数学老师跟富贵不熟,不熟自然不敢太过放肆,而对于彭志星则是厌恶。或许老师对于学生谈不上厌恶,只是知道彭志星那瘸了腿的奶奶不可能走几十里路来学校找麻烦而已,但富贵的爷爷会提着扁担坐在教导处门口一下午,只是因为富贵在学校跑出去上网。 彭志星的成绩其实并不差,玩玩打打也能在某些科目上走个中游水平,但初中之后,彭志星还是选择辍学,随着父亲去了南方打工。在当年,九年义务制是一个托管制度,孩子没到年纪没人要,就放在学校里混一混,每个月三百的生活费,一个学期二百的教辅资料费,等十五岁一到,就跟着父母南下工作。 在南下的车上时,他看到过一次吴佳,那个坐在他前桌,一个马尾晃来晃去的女孩儿,总是会跟他借铅笔和笔芯,有时候还会借他抄一些课后习题。因为富贵的缘故,吴佳也总是会回过头来,跟他们一起玩些井字棋、象棋之类的游戏。 但他并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独自一个人坐在后排,静静的,带着他的结业礼物——一个耳机和一个二百块的智能机,听着张宇那首火爆一时的《月亮惹的祸》。 吴佳自然对于班上这么一号人物记忆深刻,即使许多初中同学已经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更不要说长什么样子了。 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免觉得这人有些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被人欺负,似乎人们只能接受他被人揉捏,而不能接受他有片刻扞卫自己尊严的时候。 “你加我干嘛?” “我听说你结婚了,想着红包还没给呢,想给你补一个,恭喜啊。” “送的太晚了,人都快死了,留着随份子吧。” “他对你不好么?” ....... 在被轮椅束缚之后,吴佳不再跟任何之前的朋友有联系,人们自然也不会和一个不愿意跟自己玩的人一直联系,故而交谈就逐渐淡了下来。吴佳的生活只剩下了富贵,而富贵的社交圈子,在吴佳看来,依旧多姿多彩。二人的关系,更像是仇敌,吴佳会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内心的想法,而富贵则因为琐事,不愿意跟吴佳多交谈什么。 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往往成反比,物质条件极度空虚,精神世界才会极端富有,而在忙碌或者无忧无虑中,人们不会去突然感伤、怀春、忆旧。 第11章 台 1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四月,春去。 富贵依旧忙碌,而吴佳的状态,似乎也逐渐好了起来。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黑夜里的夜光珠,逐渐走向了光明,变得愈发动人,富贵惊讶的发现,吴佳的眼睛会笑了。 二人依旧针锋相对,但这一回,不只有富贵是在拿吴佳逗乐,吴佳也会拿富贵逗乐了,无论富贵如何言语,吴佳不再沉默,也不再用自己仅剩的智慧去在富贵身上留下几道伤痕。 “你恋爱啦?最近这么开心。” “对啊,找个帅哥,又有钱,又帅。” “叫他送点医药费,保养费什么的,最好能用三百万拍我脸上,让我马上滚蛋。” 吴佳放下了手机,看着富贵说道:“我三百万拍你脸上,也不见你滚蛋。” “你不行,你欠的怎么会只有三百万。” “贪财好色,真是狗男人。” “记得吃饭。” 富贵不用再啰里啰嗦一大堆,威逼利诱的叫吴佳吃饭了,因为吴佳开始会自己吃饭了,不用富贵交代太多。 看着富贵出门的模样,吴佳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医院再做一次手术,我发现最近腿好像慢慢有一点知觉了。” 富贵有些惊奇的看着吴佳:“你真恋爱啦?我求爹爹拜奶奶的时候你不去,怎么?你要跟人私奔啊?” 吴佳脸色有些微红:“我要站起来弄死你。” “私奔也没事儿,记得还钱就行。” 2 “中午出去一趟小孩儿,三杯咖啡、两杯半糖一杯不加糖,一杯柠檬水,再来一杯你自己想喝的。” 趴在抱枕上的小孩儿十分硬气的说道:“不去。” “为什么?” 小孩嘬了一口手边的奶茶说道:“我是来实习的,又不是来跑腿的。” “这也是实习内容,考验考验你的记忆力,快去,又不是不给你好处,不让你自己买一杯喜欢喝的么?” “可是我不去我也可以自己买自己喜欢喝的。” “我说你个懒羊羊,天天趴在工位上看你的粉色海南岛,有没有点出息,快去,不然扣你工资。” “扣呗,扣完了我妈又补给我。” “那我告诉你姑姑,你天天打游戏。” “你不敢!” “你觉得呢?” 小孩儿一听急了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狗富贵!” 富贵才不管她多大火气,留下一句:“莫相忘。”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孩怒气冲冲的看着富贵的背影,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还是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忍气吞声的走了出去。 3 世界人山人海,有句话叫量变产生质变,人多了,什么样的货色就都诞生了出来,而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什么也不图,就想看别人喝醉的模样。似乎别人的醉,能让他们觉得十分刺激一样。 富贵抱着马桶吐得停不下来,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 “你就不能少喝点儿,吐这么多,我怎么睡觉?又吵又臭,恶心死了。” 听着富贵吐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吴佳皱着眉抱怨道。 富贵这回没了力气再跟她争辩什么,喝醉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就像有个人在揪着你的肠子,然后猛砸你的脑袋。故而,断肠的雅称也就由此而来。 对于吴佳的厌恶,富贵走出卫生间,只是摆了摆手:“你睡,你睡,我出去吐。” 说着便走出了家门。 酒不醉人人自醉,光喝酒是不会醉的,断片倒是有可能,但他只要还没晕过去,那他就一定能有自我意识。 春已去,夏未至,街风晚凉,灯影悠长。路上已经不见了行人,只有富贵趴在路边,难受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大概是无力吧,什么干净、讲卫生,什么仪表堂堂、翩翩公子,这一刻,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想要寻找“舒服”的乞丐。 富贵很没有形象的趴在马路边,吐着,然后舒服一会,然后接着吐,直到胃里什么也没能剩下。此时,左脑跟右脑开始闹矛盾,一个想要去左边看看都市繁华,一个想要去右边看看江山万里。 富贵不想回家,他第一次,或许也不是第一次觉得家里是一个充满潮湿的垃圾桶,粘稠、繁杂,想要收拾却没有半丝半缕的头绪,干脆躲得远远的,等待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好好晒一晒那些潮湿的垃圾。 但这样的午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到来了,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阴云密布充斥着他的生活,似乎上一次看到艳阳高照还是在十年之前。 没有大雨,没有艳阳,只有一片阴天。 富贵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找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好的选择,朋友么?太熟悉了,同事么?太生疏了,家人呢?如果还有的话。 梧桐树的枝叶茂盛,遮挡住了路灯的光芒,让街道变得有些暗沉沉,灯光透过树影照在富贵身上,斑斑点点,破碎不堪。 富贵躺在树下,看着点点灯光,有些失神,这一刻如梦如幻。吐完之后,身体开始不再那么难受,这让他觉得十分宁静,或许卖醉的人,都在等待这一刻吧。极度痛苦之后的片刻宁静,晚风轻轻吹拂,梧桐零零碎碎。 直到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去偷情了么?她是不是还在你旁边照顾你呢?” 富贵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我今天有点累,你先睡吧,我等会自己回来。” “你还用回来么?” “我现在就回来。” “别啊,你现在走了多不解风情,多躺一会,给她陪好了再走呗,人家能看的上带着个拖油瓶的你,多好的福气啊,别不识抬举,多卖点力气.......” 吴佳用了最脏的词来谩骂,富贵出奇的平静,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就好像吴佳口中的人,与他无关。 吴佳骂累了,双方默契的同时陷入了静默,电话里只有呼呼风声。 许久之后,富贵轻声说道:“有时候,我很想坐在轮椅上的是我,你不会照顾我,我也不会对你埋怨,这样我们就不用这样了,都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小就知道,也怪我,总抱着幻想,总说,兴许、兴许,兴许就喜欢了呢。但后来,结婚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大概是河北和北京,很近、很近,却拉着长长的铁丝网,我只是你的睡城,而你,是千万人瞩目的首都。所以我只想哪天把你的翅膀治好了,你继续遨游你的天地,我继续走我的小路。我觉得......这十年,我总是拉着你,拉着拉着,拉成了仇人,我知道你老说弄死我,没有开玩笑。所以,下一个十年,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 “你喝醉了。” “我......我还是问你一遍,如果你说离婚,我同意,如果你现在挂断电话,我也同意。” 吴佳没有再次说话,长长的沉默,富贵没有等来她的回答,也没有等来电话的忙音,吴佳在两者之间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第12章 标题 1 富贵没有回家,在电话耗尽最后一格电量后,他如同游魂一般在街道上游荡,直到旭日东升。 富贵出奇的没有拿小孩儿逗乐,这倒是让早就准备好的小孩儿有些不适应,她好像从来没见过男人如此的憔悴。 老话说的好,麻绳专挑细处断,事儿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公司的老总不是什么才子,学校的东西早就还给了学校,讲出来的东西,总是让人昏昏欲睡,但却总是喜欢盯着员工,不允许他们有片刻的分神。人们这才意识到,出了校园之后,依旧要上课,但老师不会苦口婆心的劝你听讲了,老师只会告诉你,不听讲就滚蛋。 很显然,富贵就没有听,在小和尚念经一般的晨会里,一夜未睡的他呼呼大睡。台上的人勃然大怒,猛地敲了敲桌子,将富贵惊醒。 二人沉默的对视着,富贵不明白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和桌子打擂台,老总不明白自己发了这么大的火,这人为什么还跟无事人一样和自己对视。 2 “你怎么搬出来了?” 小孩看着富贵搬到了自己旁边的工位上,一时间有些惊奇。 “外面空气好,里面待久了,出来转转也挺好的。” “那你坐对面去,我不要你坐我旁边。”小孩似乎故意恶心一下富贵,谁叫这人一直叫自己小孩。 但此刻的富贵却没有什么玩笑的心思,他也没有辩驳什么,又开始收拾刚刚整理好的东西。但人事部经理的出现,让他的行动暂停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说道:“宣布一个人事调动通知,以后销售部的事情,全部交到徐特总经理手上,直到有新的销售部经理上任。”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所有人都对这一则人事调动充满了好奇,但却没有人会傻到现在跑过来当面问问富贵,而富贵则继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但却被一旁的小孩儿给拦了下来。 “哎哎哎,你怎么被撸了?” 富贵不耐烦的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别啊,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叫你天天跟作对。” 富贵不理她,继续搬着自己的东西,但却被小孩全给从怀里拿了下来:“别走啊,就坐这儿,这儿多好,身处办公室斜后方,二者成锐角,还是监控盲区,绝度是上班摸鱼的绝佳之地,快快快,就在这儿安居乐业。” 富贵看着卖力推销工位的小孩,有些好笑:“你刚才不还不让我坐这儿么?” 小孩笑着解释道:“那我不是怕你是来监视我的么?害人之心咱没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3 看着一整天趴在工位上埋头苦睡的富贵,小孩儿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有人比自己还能摸鱼,那自己关系户不就白当了,她十分霸道的叫醒了富贵。 富贵睁着一双迷离的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弄明白是谁叫醒了自己,倒是一旁的小孩儿气呼呼的说道:“你怎么这么能睡,我是叫你来说话的,不是叫你来睡觉的。” 富贵这才清醒了许多,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小孩儿问道:“你干嘛?” “你昨天干嘛去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么老了,还要去花花世界看一看。” 富贵蒙了好半天,才指着自己问道:“我老?我才三十多好吧,什么就老了。你这小孩就是不会说话。” 说着,又看向了自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茶水问道:“你给弄的?下次少放点蜂蜜,齁死我了。” “想得美,我怎么可能给你弄,这是杨依姐给你弄的。” 说起杨依,富贵又是一阵沉默,说不清楚她的心思那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但要说怎么处理,富贵还真不知道,四十岁的恋爱叫什么?夕阳红?非诚勿扰大概都上不了,得上桃花朵朵开。 但小孩儿却来了八卦劲,把位子朝着富贵挪了挪问道:“哎哎哎,你跟我说说,你和杨依姐是不是夫妻关系。” “小孩儿别瞎打听。” “嘿!你还当你是我上司呢,我可录了视频,你要不说我就去行政举报你。” “你真录了?” “当然。” 富贵有些怂了,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想了半天才说道:“不是不是,别烦我,让我再睡会儿。” 小孩儿十分吃惊的说道:“还睡!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你还睡!” “小点声小点声,我当你老板的时候对你也不差吧,你就当报恩了,别吵吵。” 小孩似乎抓住了富贵的软肋,狡黠一笑说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婚外恋。” 富贵有些嗔怪道:“你这小孩儿,上哪儿学的这些污言秽语。” “我听我姑姑说,你老婆身体不太好?” “你没事儿老打听我干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要我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二十一世纪了,嫦娥都能被出来上春晚了,你怎么还讲封建社会那一套生死与共呢,现在社会讲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要我说,杨依姐多好啊,又有钱,又会照顾人,还那么漂亮。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小孩捂着自己的小脑袋瓜恶狠狠的盯着富贵:“你打我干嘛。” “你个妇道人家,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我呸,用现在的词说,你就是恋爱脑,你都快四十了,在干二十年,就该坐轮椅上下象棋的年纪了,你不打算给你祖宗传宗接代啊。我就算你现在立马蹦出来个小孩儿,等他二十岁刚大学毕业,你都六十了,等他三十岁成家,你估计都挂墙上了,你忍心让你孙子刚出生就失去爷爷么?” “你怎么这么关心,杨依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吧?” 小孩有些烦富贵的油盐不进:“我这是你替你着想,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谢谢您嘞,你不经常骂我狗富贵么,我咬你这个吕洞宾一口,合情合理吧。” 说着,富贵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等待着下班。看着富贵的模样,小孩儿开始生闷气。 第13章 昔日青青今在否? 1 回到家的富贵,瘫软在沙发上,吴佳很惊奇富贵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也很惊奇富贵回家第一件事居然是坐下来休息。 “你不做饭么?” 看着心情似乎很好的吴佳,富贵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隐约猜到了吴佳最近的变化,有着一些不一样的原因,但他依旧没有多问。 “不做了,你点个外卖吧。” “你不是老说外卖不健康吗?” 富贵依旧靠在沙发上,没什么动作,似乎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要耗费他所有的体力:“不健康就不健康吧,吃出个什么绝症死了一了百了。” “我才不陪你一起死呢。” 富贵有些好笑的看着吴佳:“你不一直吵着闹着要自杀么?” “我就不能想通了么?” 听到这话,富贵有些莫名烦闷,突然就发起了脾气:“我不想做,要做你自己做。” 吴佳有些无辜的说道:“我今天可没招惹你。” 富贵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响了起来,是白大褂打来的。 “哥们,欠我的饭什么时候请我。” 富贵一股无名邪火奔涌上了心头,脱口而出道:“离婚了就请你。” 白大褂似乎没有听出来这股邪火:“你拉倒吧,你干脆说不打算请了不就行了,哥们请你行了吧,赶紧出来。” “不来。” 白大褂似乎早有预料:“我就知道光叫你吃饭把你叫不动,不白吃,呸,说的像是特么我吃你的一样,不光吃饭,还有两件事,你出来跟你说,关于你老婆的,但你别带她来嗷,别又给我骂了。” 听到是关于吴佳的,富贵下意识的看了眼吴佳,就是这一个眼神,吴佳知道,他们说起了自己,但电话还未结束:“什么事儿电话里不能说么?” “电话哪能说明白,你出来,我十分钟到你家楼下。”说着,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富贵看了看已经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吴佳。 “怎么了?” “我要出去有点事儿,你自己在家吃吧,或者我给你带点回来也可以。” “那你带点回来吧。”说着吴佳就自顾自的推着轮椅进了卧室。 看着吴佳的动作,富贵有些疑惑:“我不是给你换了个电动的么?” “卖了,存点钱,还账。”说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的严严实实。 2 人生真是讽刺,在瞬息万变的生活中,你永远不知道惊喜先来,还是意外先来,浮浮沉沉几十载,谁又能说个大概?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李白最终独坐敬亭山,会当凌绝顶的杜甫,也只落得个潦倒新停浊酒杯。 大浪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所以,你既要抱着截肢的风险,也要相信,一定会成功,她也能重新站起来。” 富贵深深的饮尽酒杯中的烈性白酒,压下心头的不安与焦虑,好一阵才问道:“概率大么?” “不知道,没人试过,如果你同意,她就是第一个,但是作为医生,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试了,还有一丝希望,不试,十年,目前世界上,还没有十年轮椅生涯能站起来的先例,所以,不试一试,她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这跟截肢没有区别。” “多少钱。” “四十万。” “报多少?” “美元。” 富贵没再说话,一阵沉默后,白大褂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仁至义尽了,你做与不做,都是你的权力,但我希望,这次之后,你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别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了,人生很短,六十岁退休,我们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了。如果放弃请彻底,如果努力,也请彻底。” 3 曲终人散,富贵独自在河边走着,他很喜欢这条河,顺着这条河一直向南走,进入长江,就能回到那个小村庄,那里很穷,也很落后,商店要隔好几公里才会看到一家,但那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座房子还住着人,夜晚只有蚊虫与犬吠。群星不会被光污染遮住,他们会被串成线,数起来,可以数一晚上。 富贵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连月亮也不再继续照耀着他,直到小雨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富贵轻轻的走进了卧室,吴佳已经熟睡,十分的安详,应该做了一个好梦。连富贵都没有意识到,十年的夜里,吴佳第一次独自熟睡。手机是亮着的,似乎忘了锁屏,这一夜,富贵静静的坐了一整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窗户,看到富贵坐在阳台上,还有一地的烟头,吴佳罕见的没有任何责骂、讥讽,只是问道:“你起这么早?” 富贵掐灭了手中的半支烟,重重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浓雾,开口问道:“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吴佳没太在意,将床头摁起来后,开始自己穿衣:“大早上的,先听点好的吧。” “你有机会好起来。” 吴佳神情一滞,连睡衣也忘了换了,连忙追问道:“那坏的呢。” 富贵揉了揉脑袋,看着已经逐渐开始耀眼的初阳,平静的说道:“如果手术不成功,你可能会面临截肢。” 听到这个答复,吴佳几乎没有犹豫的说道:“我做。” 富贵没再说话,只是又静静的点起一支烟。 吴佳错认为富贵并不想接受,低着头,有些自嘲的看着双腿说道:“我跟截肢还有区别么?不是你拦着,早该死了。” 富贵看着吴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言语,他问道:“如果我说,手术费我一分钱不拿,你会找彭志星借么?” 吴佳抬头看向了富贵,好久好久才开口道:“我的生命是你的,十年前就是,十年后或许还是,但我的灵魂不是,从来不是。” 吴佳认真的眼神让富贵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干嘛不骗骗我,让我给你做了手术,再告诉我呢?” “因为我无法欺骗我的生命,也无法说服我的灵魂,有一点你说的很对,这是个唯心世界,唯心世界随着心境而变化,唯物主义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只要结果能够达成,就是对的,但唯心不行,原本该属于我的站立,不应该来的如此龌龊。” 富贵看着吴佳,笑了笑,起身将轮椅推了过来,将吴佳抱上了轮椅,将她慢慢推向了客厅。 “下个月去美国,等你做完了手术,你就去找他,别告诉他你这十年怎么过的,你就说,我骗了你的钱,然后跟别人跑了,平时怎么骂我的,就怎么说。” 说罢,富贵便准备离开,可吴佳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不想问,为什么不是你么?” 富贵轻轻拿开了吴佳紧握的手:“盲人不会对导盲犬吐露心声,工人也不会热爱锤子,他们都在逃离,工人握紧锤子是为了永远不再拿起他,盲人牵紧导盲犬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再需要他。你我都心知肚明,锤子又何必质问工人为什么喜欢方向盘呢?”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亦应攀折他人手。 第14章 阶级 1 生活是个下坡路,我们都是上面的滚筒,只要还没破,就得一直滚,一直滚,直到摔得粉身碎骨。所以有人叫你滚蛋,是告诉你,加油,一直滚到底! “不是兄弟,你怎么又睡着了,你姑姑也在公司当高管?”小孩儿十分惊讶的问道。 富贵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小孩有些不开心了,她还以为富贵坐她旁边会跟她聊天,让她度过这一段无聊的实习生活,结果这人来了两周了,就知道睡觉。 小孩儿不开心,继续用水笔戳着富贵的胳膊:“哎哎哎,别睡了,等会被抓住,他们加装一个摄像头,我也不能摸鱼了。” 富贵有些不耐烦,声音洪亮,义正言辞的说道:“上班不睡觉干什么?难不成工作么?” 说着,又扭头睡了过去。小孩儿被问的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一阵敲桌子再次吵醒了富贵,富贵有些烦了:“我说你这小孩儿.......你来干嘛?” 富贵话还没有说完,便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小孩儿,而是杨依。 “跟我出去谈个项目。” 富贵有些不耐烦:“不去,你自己去。” 杨依皱了皱眉:“你这是在跟你的领导说话,还是在跟我说话?” 富贵依旧不为所动,但说话却是缓和了一些:“你叫小王陪你去,不行叫旁边小孩儿也行,让我再睡会。” “不去你这个月全勤奖可就没了。” “那你拿去请大家聚个餐吧。” 原本认为神仙打架,凡人自保,一直畏畏缩缩的小孩儿一听能吃好的,立马表态:“好耶!” 2 富贵还是被杨依揪着头发拖到了停车场,被杨依几乎用“扔”的方式请上车后,富贵才十分幽怨的说道:“我以为我俩的关系,能走个后门,开个小灶什么的,真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杀熟。” 杨依坐在主驾,侧过头来问道:“我俩什么关系?” 富贵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朋友啊,难道不是么?” “公司上上下下我那么多朋友,每一个都要开小灶,走后门么?” 富贵没再纠结:“也是,来都来了,最后谈一单吧,让本销冠最后再传授你一些经验。” 杨依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要辞职?” 富贵将座椅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纠正道:“准确的说,我要回家。” “不给你老婆治病了?” 富贵伸了个懒腰:“下个月去美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治好之后呢?她会同意和你回老家?” 富贵疑惑的看着杨依:“谁说要带她了,哥们我就不能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么?我都跟她十多年了,还跟着她,不烦么?” “十年,十年有多少天。” “这谁知道,三千多天呗。” “这么沉重的十年,真能放的下么?” “放不放得下又能怎么样呢?人家要走,你要留,不在一条道上,你拖着,她拉着,谁都别好过。干脆各走各路,都能安静。”富贵转头看向了杨依,笑着说道:“世界很吵,人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不容易。” “我呢?也很吵么?” “不吵,但是我行李太多,大包小包,背不动了。” “她要是好起来,你照顾她这么久,她会舍得你走么?” 富贵摇了摇头:“还记得那场辩论么?阶级爱情是否存在,所有的结果都会告诉你,这是不存在的,只有自己告诉自己,或许会有一个例外。这本质上和出门中五百万没有区别,都是幻想。在漫长的婚姻过程中,上层阶级会无休止的索取,压榨,这是阶级必然性,我挣钱比你多,我的社会地位比你高,我自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于是下层阶级开始逢迎、忍让,为了争取到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利益。这就像养狗一样,狗很可爱,很乖,你很喜欢,你会给他所有最好的,但他始终是条狗,一旦咬伤你,你会厌烦他,直到抛弃他。” 杨依有些不服:“你不知道现在很多男人挣钱,女人管钱么?男人吃亏挣钱,女人照样吃喝玩乐,挣钱多少,不能决定阶级问题吧?” 富贵低下头,点了支烟,然后十分快速的问道:“一秒钟告诉我,女性销售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单身?” “让客户产生情感错觉。” 富贵打了个响指:“对,错觉,情感空白的给予者会对索取者有一种错觉,通俗的讲叫:他喜欢我。这就是答案,这种人谈判最好拿捏,给一点儿暗示就行,但不是所有人情感都是空白,尤其是对于阶级不平等的两人来讲,商业讲叫做大企业对小公司,给予者会有一种施舍的感觉,这种人,你没办法让他产生错觉。有些销售会一条路走到黑,非要暗示变成明示,结果人财两空,反被拿捏。”说到这,富贵笑了笑:“我不是这种销售小白,我不会一条道走到黑,谈不成的单子,那就不是你的单子。” 杨依不服的说道:“阶级是可以跨越的,也是可以跌落的,至少,你俩的阶级,到现在为止,是平等的吧?” “有三样东西,会确定你一生的阶级,出身、能力、机遇,阶级固化就是出身确定你的能力,能力确定你的机遇。阶级流动就是用社会帮助你改变你的出身。很显然,我都没有,高考没有改变我的出身,能力也无法让我有大的机遇。” “你.......” 杨依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富贵阻止了:“好了好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哲学家,干嘛一直讨论这些东西,赶紧出发,我还忙着补觉呢。” “活的这么明白,真没意思。” “非得学那些狗血虐文,死缠烂打,谁也不饶了谁,才叫有意思吗?该走就得走,学吧你就,日子长得很呢。” 3 回到家时,吴佳正在努力的扶着那已经生了灰的栏杆学着站立,看着吴佳努力的模样,富贵没管她,转身走进了厨房。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富贵,吴佳沉默许久后开口道:“手术费我会还你的。” 富贵的手中动作不停:“那就谢天谢地了,明天叫你爹妈来一趟,让他们带你去美国。” 吴佳不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想伺候你了呗,我特么都给你把了十年的屎尿了,你还想让我继续伺候你啊。” “最后一次了,你就不能做个好人做到底么?” “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早干嘛去了,你不想让你爹妈来,你就叫别人来,你不认识那么多青年才俊么?叫他们伺候两天,我给好人腾地方,离婚协议在桌子上,你抽空签了。” “我不同意。” “谁管你同不同意,你不同意我也不在这儿待了,票我都买好了,你要能好起来,你就给我寄个十万八万的,不寄也没事儿,你要好不起来,那也是你的命,也别怨谁。” “你去哪儿?” “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第15章 输入 1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谁也没有心思多吃上一口,富贵吃完后,又去为吴佳洗漱,而吴佳什么也没说。二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已经为数不多了。 离别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大概是心里被割掉了一块肉,那肉承载着这一段时光的所有记忆,从肉掉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你现有的,将成为过去,你会在某一天轻描淡写的与人提起这一段回忆,但他永远不会再长回你的心脏。 南风又一次吹起,轰轰烈烈的将人间吹得滚烫,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彻个不停,五月末的一日,吴佳的临行礼物是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她想过无数种离开富贵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是如此平静。 二人的告别短暂,没有太多的言语,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将二人的心口堵的满满当当,一丝一毫的空间也没留下。说一声不舍太过矫情,说一声激动又不太切实。只能说上一句:“再见。” 2 白大褂看着靠在副驾的富贵,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富贵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木讷的盯着车窗外并不算优美景色。 一个红绿灯后,白大褂才开口问道:“接下来准备去干嘛?” “不知道,说实话,有点空荡荡的,我连今天晚饭都不知道要吃什么,你要有心帮兄弟一把,就给我转两百,让我去吃点开胃的。” “包袱突然掉下,是会这样的,过两天就好了,怎么说?约点人,过度过度?” 富贵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还得去把房子卖了呢。” 白大褂有些惊奇:“我靠你疯啦?你不知道现在房价涨个没完啊,你把房卖了你住哪儿啊?” 富贵靠着车窗,一向喜欢开玩笑的他,现在却有些正经的不似同一个人:“不住了呗,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有点腻了,我本来也不喜欢这里,现在好了,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白大褂还是想要劝劝:“你不在这儿住了也没必要卖房子啊,房子又不会突然消失,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动产,留着呗,等哪天有事了再卖也行,你不是为了医药费吧?” 富贵摇摇头:“她自己出的医药费。” “那你就是神志不清了,你先缓两天,现在别做决定,你房子留着也不占你的地方啊,就算你一辈子平平安安,以后拆迁,不还有新房或者拆迁款么?” 富贵拒绝了这个提议,坚持道:“卖了吧,留着也伤心。” 白大褂眼见劝不动,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道:“那你这样,我买了,你便宜点买我,等以后你想明白了,再原价买回来。” 富贵看了看白大褂:“你老婆能同意么?” “这有啥不能同意的,稳赚不赔的买卖,到时候你买回来我收你点差价,再说,你不买了我也不吃亏。” 富贵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白大褂:“你刚不还说原价卖给我么?” “拉倒吧,卖多少,开个价。” “一百万。” 白大褂差点儿被呛到,怒骂道:“我看你长得像一百万,饿疯了吧,快特么二十年的房子,你卖我一百万,你当我外来的呢?我缺个本地户口?” “你不让我开价么?” “五十万,房本压我这儿,别过户了,免得到时候跌价。明天给你取钱去。” 一阵沉默后,第二个红绿灯过后,白大褂再次疑惑的开口:“诶,你说,你把房子卖了,她要没治好回来了,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富贵没好气的说道:“他就不能治好了么?” “那治好了也没有住的地方啊。” 富贵想了想:“也对那不卖了。” “你......”白大褂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回头把钥匙给你,她回来了你记得把钥匙给她。” 白大褂看了眼富贵,好奇的问道:“你不等她回来离婚啦?你俩不是签了个协议么?” 富贵靠着座椅,手交叉着:“你说,我照顾她这么多年,她一治好了就跟别人结婚,我是不是特别亏?” “是有点。” “而且离婚还得分家产,她吃我的,喝我的,临了临了还要分走我一半的钱,那我不成怨种了么?你等过两年,她好起来,我是不是还能分点儿她的家产。” “那你走什么?你等她回来接着过不就行了?” “那我特么能有好日子么?要么她截肢,我继续当保姆,要么她好起来,然后我继续当上门女婿。你选一个。” 白大褂一听,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也是,你还别说,你不离婚直接跑还真行,但你跑了分居三年她找不到不还是自动离婚么?” 富贵看向了窗外,细不可闻的说道:“那特么也赚了,我也没打算恶心她一辈子。” 白大褂听完,叹了口气,十分感慨的说道:“你活的真特么明白,明白啊,能活的这么明白的,也就活的差不多了。” “你别说,是有点。” 3 “你真的不干了?” “小孩儿哪有那么多问题,看你的粉红海南岛去。” “你不是不让我看么?” “现在可以看了。” “我说你也就掉下来两天,等会说不定又回去了呢。你都干这么多年了,怎么说走就走,他们不都说中年老男人都是可以随意压榨的么?你没房贷啦?” “卖了。” “那那那......那你车子呢?” “还完了。” 小孩儿一听,有些急了:“那你老婆,你小孩儿,你父母,你想想,你不干活了,他们怎么办。” 富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没好气的回过头看着小孩儿,但这让小孩儿觉得,是说到富贵心坎里去了,更是十分贴心的劝慰道:“你看,你还有那么重的包袱可不等你耍脾气,老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 “小屁孩儿,还教育上我了。” 小孩儿一听,怒了拍案起身:“你!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富贵没当回事儿,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以后,拍了拍小孩儿的脑袋瓜:“好好看你的红烧猪肉吧。” 小孩儿见富贵走向了人事准备把工牌交了,一时间忘了生气,连忙跟了上去:“你真走啊?” “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那你不跟杨依姐说一声么?” 富贵翻了个白眼:“她又不管人事,我犯得着跟她说么?”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多知道点就行。” 说完,富贵就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小孩儿大骂道:“狗富贵!” “莫相忘。” 第16章 回家 1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农历四月二十九,正值芒种,雨打浮萍,春花尽落,至此人间再无春,只待来年花依旧。这一日,富贵离开了这座繁华的都市,回到了他的心安之处。 芒种是晚稻播种的时节,比起早稻,对于农民来说,晚稻的收成要好上不少,并且价格也更高,故而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匆忙的乡村,抽空来迎接富贵的,只有村里几只不认识富贵的大狗。炊烟不见,田下点点,暑气横天,夏蝉声噪。 富贵慢慢的走着,风缓缓,他也缓缓。村中古树依旧,恐怕,唯一不曾有变化的,只有这小时候曾庇护他不曾被野狗追逐的老树了。看着枝叶茂盛,似乎还能再活个一百年。 “你说,你活那么长,是不特累啊,你长的果子也不能吃,村里也没人念你的好,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你要累跟我说一声,我回头做棺材找你,我俩葬一块儿,你要躺累了就长个小树出来看看。” 老树摇了摇,似乎是拒绝了富贵的提议。 村里很小,也很大,小到不过几公里就能看尽。大到腿走软了也难以走到目的地。人难走,开车却有些浪费,故而村里家家户户以前全是自行车,如今条件好了,又全成了摩托车,电动车。 等到了爷爷的家里时,已经是门迎天下风,窗含万里城。蛛妇勤桑事,到处补霓裳。 富贵离开时,曾为这门上过一把新锁,如今被风吹日晒,已经成了锈锁,钥匙拧断了也拧不开,富贵有些无奈,只能从旁边已经塌陷的院墙走进去。院墙不知道怎么塌的,或许被什么大型器械蹭了一下塌了,家里没人,别人就说想赔钱也没地儿赔。 看着满院狼藉,富贵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下脚,将行李放在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后,富贵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起了这迎风纳雨的破败小院。 2 “回来了你就来我家,房间多的是,有什么住不得的,走走走,吃饭去,我把你五伯也喊来了,一起吃个饭。” 听说富贵回来,二伯匆匆赶来,强行将富贵给拉出了这片祖宅,富贵拗不过如今已经七十有余的二伯。 房前有条桑树林,富贵小时候天天要从这条路走去上学,他年纪小,爷爷要从事农桑,又担心富贵,于是就叫几个伯伯轮流送,四伯五伯没赶上个好年代,打架进去二十年,三伯小时候误喝了煤油,不说痴傻,办事儿不稳妥那是一定的,大伯成了家,搬了出去,故而二伯送的最多。 时过境迁,当年堪堪四十来岁的二伯,叼着烟,戴着一顶当时十分流行,现在却要被称为老头帽的帽子。沉默少语总是喜欢叫富贵懂事儿,孩子哪里知道懂事儿是具体做什么事儿,只知道这人挺凶的,这让富贵对这位二伯怕的厉害。对于当时的家里来说,二伯无疑是家中的主心骨。孩子们其实十分敏锐,家里谁有话语权,他们总是一眼就能知道。故而,当时的富贵就是再调皮,也不敢跟二伯嘻嘻哈哈。 但如今,当年的主心骨,已经渐渐坨了下去,拖拉机开出了后遗症,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在那个社会经济动荡的年代养活了一家子人,却也带走二伯的听力。 “怎么也不买个助听器。” “有鸡,二伯伯屋里其他的没有,吃肯定是少不了你的,你只要回来,什么时候都有。” 富贵知道,二伯的世界,开始孤独了,没有人会和一个听力减退的老头聊天,因为没人喜欢大喊大叫让别人当做异类。 富贵不说话,二伯却被夏风吹湿了眼眶,牵着富贵的手,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我们家啊,几个伯伯姑姑,快被天收完了,先是你姑姑,最小的一个,你爷爷就想个丫头,生了六个男儿才出了这么一个女娃,结果你还没出生就喝药死了。接着就是你老棍子,病得真了,没得办法。几个伯伯也吊儿郎当不明白,你四伯五伯背时,进去二十年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人有几个二十年呐,当时你老棍子就踩着个单车去来一百二十里去看,关系找完了,没办法啊,政策是这个样,俺(当地方言,第二声。)做老百姓的,搞不赢,你大伯屋里刚刚好点,儿女成才,孙子也有了,结果你大伯妈又得了个肝癌,劳一辈子,一天福没享过,就是病得路都走不得了,还给你大伯端水洗脚,没一年人就走了,她一走,你大伯也伤狠了,两个人只差了半年,大伯走的第二天三伯又赶脚,跟着跟着去了。他们是说要喊你回来,我说算了,回来也看不到最后一眼了,孩子在外面不容易,去来车费也贵,请假还要扣工资,干脆倒时候回来,一起放个鞭炮插个清也就可以了。” 老人絮絮叨叨,说着富贵不在这些年,家里的琐事,乡村一望无际的霞云落在桑榆上,映照出了长长的影子,一点点的,拉得老长。二伯说不下去,就会偷偷抹把眼泪。富贵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繁华而急躁的都市,不太能理解乡村的感情,言说人间别久不成悲,可某一日,突然一下子全提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富贵听得是故事,老人说的是经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4 回到二伯家,二伯母就开始张罗着杀鸡,二伯也进了厨房帮忙,只有五伯在逗弄着二伯家的小孙子。 看到富贵,也是欣喜,特意将一包崭新的好烟给拿了出来,只是不小心将那还未抽完的白沙也给一块儿掏了出来。五伯笑了笑,将那二十多块的好烟递给了富贵:“拿去。” 富贵不肯接,他一个健步就冲了过来,将烟塞进了富贵的手里,故作生气的说道:“伯伯给你买包烟还推三阻四,拿着。” 而后又去捡起那已经被衣服压得皱皱巴巴的白沙。 “回来了住几天啊?” 看着手里崭新的,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算不上多好的香烟,富贵有些莫名泪流,轻声说道:“不走了。” 五伯点燃一支自己的香烟,点点头:“不走了好,不走了好,就在县城里找个事儿,没事回来看看,我今天钓了几斤麻鲢了的,还有几条黄谷,给你二伯再弄。” “四伯呢?没来么?” 说起四伯,五伯似乎有些不开心,没有多说什么,很不客气的留下一句:“不管他。” 富贵隐约猜到了些,四伯进去之前,跟五伯有些不同,四伯是成了家的,有个女儿,还有个老婆。后来进去二十年,老婆跑了,女儿二十年没见过父亲,因为母亲的关系,对于父亲的评价相当的低下,故而也不肯相认。四伯就找了个离了婚,欠钱跑路到了村里的外乡女子,二人也没有拿结婚证,搭伙过日子,凑合。 但那女人有些.......不务正业?富贵说不上来,只是知道,特别喜欢打牌,输了钱就去村头的小卖部赊一条烟,然后去村尾的小卖部换成现金,继续打,赢了就还钱,输了就继续。四伯没有工作,村里给了个孤老低保,一个月大概二百块,他还兼职给人打书,就是周围谁家老人了,就去操办操办丧事。一次能有个几百上千,一个月能接两三次,一次两三日,日子也算过得去。 但几个伯伯始终对于这家不感冒,三伯和富贵的父亲一起盖了栋房子,富贵的父亲随着富贵母亲去了城里之后,房子就让给了刚出来也没地方住的四伯,然后那女人却对三伯一直不好,认为三伯是住了他们家的房子,三伯一辈子没有成家,鳏孤之人,在村里叫做五保户,不太爱讲究,这让女人有些受不了,隔三差五便会骂一骂三伯,跟三伯大吵一架,但有时候又会花言巧语,把三伯给人当电工的工资给借过来,美其名曰:保管。 “你看你又没儿没女,别人找你借钱你也不好拒绝,你干脆给我给你拿着,我也不用你的,你自己有个数,要的时候再拿回去。” 三伯脑子笨,真的就把钱给了她,可转头却要不回来了,二人大吵一架,二伯说要把她告上法庭,四伯为了息事宁人,东拼西凑才将钱给还上。 故而,几个伯伯对于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连带着“顾家”的四伯也没有好感。 第17章 没意思 1 吃饭很热闹,几个孩子放学回来,都缠着爷爷奶奶,二伯家有两个孩子,一个在县城上班,一个去了外地。 大的叫飞霞,前些年挣许多了钱,据说生意做了几百万,但人生就是起起伏伏,起完了就该伏了,公司出现了巨大危机,此时作为老板,有两个选择,及时止损,回家打工,第二个是反正也是白手起家,干了! 很显然,他选了第二种,周遭亲戚邻居借了个遍,人家看他这么大老板,也都愿意借,有句话说得好啊,救急不救穷。给穷人借钱那叫献爱心,给富人借钱那叫理财投资。 但时代要你淘汰,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注入资金是不够的,还要转型,但改变火车的运行轨迹不一件容易事儿,飞霞最终还是破产了。当时二伯六十五岁,本来是退休带孙子的年纪,又上了工地,开始开拖拉机,挑灰,家里还要种十几亩地。拼拼凑凑好几年,才给周围亲戚的钱还完,飞霞这才敢回家过个年。 小的呢,叫长青,早些年不务正业,富贵对于这个堂兄的印象就是带着自己到处打架上网,后来不知道怎么谈了一门亲事,一夜之间就成了人,在城里包了个店面,一年十万左右的收入,日子不算风生水起,也算是安居乐业了。后来买了车,孩子也从乡下转到了县城,只有放长假时才会带着孩子回来一趟。 而二伯现在,只带着飞霞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二伯对于孩子似乎出奇的严格,两个孩子本来还在院子里跟做叔叔的富贵打打闹闹,二伯将菜摆好之后,一句:“吃饭了。” 两个孩子就扔下还在写大字的富贵,乖乖走到了桌前,拿起碗筷。 可二伯却说道:“下去吃。” 富贵见状,连忙说道:“二伯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孩子不上桌的说法。” 两孩子一听,又有些犹豫的看着爷爷,可二伯却很坚决,不苟言笑的说道:“没听见么?下去吃。” 俩孩子夹了些自己喜欢的菜,乖乖下了桌。富贵也不好继续再劝。 2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月上桑榆,星垂平野,伯侄也开始渐渐敞开说了起来。 “你这回来,就住我这儿,等什么时候有了打算再说。” 富贵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还是住爷爷那儿吧,毕竟从小就在那儿住,习惯了。” 五伯笑着说道:“那不行吧,等会别垮咯。” “不能,我修一下就行,那儿挺好的。” 二伯喝了口酒,吃了粒油炸花生,筷子拿在手上,手放在腿上,嚼了半天,才“嗯”了一声,说道:“你要住那也行,毕竟住自己家大方些,我明天叫几个人帮你弄一下。” “小佳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啊?”二伯母问道。女人毕竟心细一些,看到富贵一个人回来,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倒也不是二伯心不细,只是男人想的多一些,不会问吴佳的事情。 富贵笑了笑,可这笑怎么看怎么苦,想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她不方便。” 二伯母还想说什么,二伯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富贵我跟你讲,我这个当伯伯的话你听一听,表亲三代完,堂亲万万年,她那边,你也不要太看重了,有钱怎么样有钱,有钱我不求你几得很,人不求人一般高,男儿不要太软了,该讲就要讲,该走就要走,你还年轻,离了又怎么样,离了找个更好的,起码我找个结婚不得跑的不。” 二伯母有些嗔怪的打了打二伯的肩膀:“跟孩子说些什么呢?喝酒了就不明白。” 五伯插嘴道:“二哥说的没错啊,你说她跟小贵这么多年,回来过一次么?小贵爹妈是不在了,但几个伯伯还在啊,家还在啊,结婚都没回来,一声不吭就跑了,说起来都伤人。” 说着又对小贵说道:“小贵你听五伯的,离,离了好,五伯再给你介绍一个,而今丫头这么多,害怕找不到么?我就是找个离过婚的,也比不尊重我的强吧。” 村里男人说话喜欢拍桌打椅,好像没把这本就不稳当的圆桌给打翻下去。二伯母又是一阵不开心:“哎呀是的是的,就你知道的多,离了跟你一样到六十岁领五保是吧,还找个离了婚的,人家离了婚不带个孩啊?富贵又没有孩儿,到时候一点钱全给别人孩子,你俩净说些怪话。” 说着,又看向富贵说道:“小贵你别听你两个伯伯的,喝酒了就不明白了,不晓得屋朝那边走的了的,夫妻哪里有不吵架的,你多跟小佳说说,两个人多沟通沟通,实在沟通不了就再说,别动不动就离婚,我跟你二伯这么多年不也走过来了,那里又不吵架的夫妻。” 富贵实在难以招架这一套组合拳,只能不能不听的点头说是。于是,这一场围绕富贵的饭局成了三人的聊天局,而主人公富贵则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的喝着酒,吃着菜,听着他们说来说去。 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宁静呢,乡村的蝉噪,堂内的蚊香,柴火饭的美味,还有孩子们的窃窃私语。 路灯消失,高楼不见,汽车不再飞驰,人群不再喧哗,一抹残蛾眉月在天上孤零零的挂着。 富贵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也不由得会想起,如今已经是天涯海角的吴佳。 3 曲终人散,五伯说要再去田里找点野味,什么蛤蟆鳝鱼,还有一些不能说出来的好东西,也就十分落后的农村能吃到了。 二伯母给富贵煮了热水以供洗漱,又为富贵开好了铺,点好了蚊香,关好了房门,怕蚊子悄悄溜进去。 等到一切洗漱完后,二伯母又在厨房给煮上了三个荷包蛋,老人说晚上一个蛋,早上一杯蛋糖水,能身体健康。 这肯定是有科学依据的,但老人肯定是不知道科学依据的。 “都是自己家下的土鸡蛋,到时候你拿点过去,想吃了又来拿,家里萝卜白菜也来拿,都是自己种的,没打药,等过一阵子,桃子就熟了,年年都吃不完,你到时候多来拿点。” 二伯母一边烧着水,一边絮絮叨叨,而二伯则在一旁抽着烟,看着自己家后院的一小片菜园,还有那一望无际的黑夜。 他们连手机的都懒得用,对于手机,除了打电话方便点,什么也没有,富贵也不好意思一个人低头玩手机,只能放下了手机,感受着浓烈的乡土气息。 这样的生活,十八岁的富贵想要逃的远远的,如今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第18章 请入 1 二伯的动作很迅速,在村子里找了几个人,开始帮富贵修筑小院,村子里修房子很简单,不会有什么包工队,因为大家都会修,反正都是自己住的,也不讲究什么格式卖相,常常就雇一两个会修房子的人,就能修起来一栋别墅一样的房子。 房子一个星期就落成了,五万块的包工包料,二伯每天管一顿饭,管一包烟,又省下了三千块。装修和修缮一块儿结清。看着重新修起来的房子,富贵很开心,他终于有一个自己的家了。虽然这个地方,可能不太合法。 但烦恼也会接踵而至,世界上,归根结底,只有一种烦恼,那就是没钱了。 他所有的钱都花了个一干二净,兜里现在还剩下两万块的最后资产,他得找个工作了。 村里其实很好,当然,如果有钱的话,没钱其实很难养活人,富贵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个什么好工作,只能去县城里打打工。 好在,五伯给他在社区找来一个好工作,去社区上班,五险一金,双休,包中餐,就是工资只有两千八。没正式编制。或者不叫社区,叫村委会也行。 但富贵也乐的去干,他反正一个人,二千八一个月也够用了,没车贷,没房贷的,每天早上还能去码头上吃一碗六块的肉丝粉,小院收拾个菜地,回家炒两把自己种的小菜,茄子白菜萝卜什么的,实在馋了就去码头买点荤菜,多好的日子啊。 2 在富贵安居乐业的第二个月,吴佳打来了电话,两人都很平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不耐烦的挂断,直到吴佳噗嗤笑了出声,一发不可收拾,还不待富贵有什么反应,吴佳又突然开始哭了起来,抽泣声音很小,但富贵还是听出来吴佳在哭。 不过,富贵也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慢慢的听着,直到吴佳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什么时候回来。” 吴佳没有说结果如何,但富贵知道,在幸运女神离开吴佳的第十个年头,终于再次回来了:“恭喜啊。” 吴佳沉默一会后问道:“这算是你的回答么?” 富贵没有回答吴佳的话,只是慢慢的蹲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然后默默点起了一支烟:“你说,你心心念念这么久,突然好起来,准备去干嘛呢?” 吴佳抽了抽鼻子说道:“本来是想着跟你一起回家做点小生意的,但是你都跑了,我自然也要重新找个好人过日子,你说是吧。” “有道理。” 吴佳笑了笑,松了口气,情绪不再有任何的波动,颇有一种轻松的感觉:“等我两年吧,等两年,我把钱全还你。我们就两清了。” 富贵想象中的争吵,想象中的情绪失控,都没有到来,他想过吴佳会说“两清”,他也想过怎么回,他会很愤怒的说:“你钱还完了,时间呢?” 可他始终没有说出来,那忧郁已久的浊气,在吴佳的一声“两清”中,化作轻烟飞散。他再也愤怒不起来了,也不会和吴佳吵个你死我活,都想要看着对方无助流泪的模样,如今,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载满了幽怨的列车走远,留下的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好。” 3 家乡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大概是走在街上,低着头,走着走着,一位你不认识的长者,会突然叫出你的乳名,并会无意的问你要去哪儿,你不会停步,他也只有三两句。 又或者,是在某一天,突然在街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你不确定的看着他,他也不确定的看着你,直到你俩同时唤出了对方的姓名。 “我靠真是你啊,我刚都不敢认,这几年变化这么大,你偏梳呢?十二公分,怎么成刺头了。” 男人热络的对富贵又打又捶,似乎十分激动。 富贵受不了他这一顿“热络”:“轻点轻点,多少年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你小子跟长不大似得。” 男人哈哈一笑:“别走嗷,陪老子等两个杂种放学,去吃一顿。” 富贵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这句话里的信息量,也忘了深究,可男人却把富贵的犹豫当成了推脱,他叼着烟十分不乐意的说道:“怎么?一顿饭不陪?那你滚吧。” 富贵听后转身就走,这把男人弄捉急了,连忙抓住富贵胳膊:“你真走啊。” “你不说喝酒么?怎么你要去我家自己酿啊?” “你不能随便找个馆子么?” “那多没意思,去我家,你买菜我买酒,分头行动。” 4 “你叫什么?” “我叫三五。” “你呢?” “我叫初六。” “你爹给你们取名怎么这么潦草。” 两个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富贵,回答不上来富贵这一个问题。 富贵笑了笑,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来,叫一声爷爷,爷爷给你们红包。” 初六看着富贵手里的红票子,也不做声,就是呆呆的看着,倒是三五怯怯的叫声一声:“爷爷。” 富贵顿时喜笑颜开,将几张红票子塞进了两个孩子的口袋里,又粗鲁的摸了摸三五的小脑袋瓜:“乖啊。” 这一幕,正好被厨房里端菜出来的男人看了个正着,将菜放好后,快步走了过来,初六见状,十分害怕的朝着三五身后躲了躲,三五看着口袋里的红票子,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男人。 直到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巴掌落在三五的脸上。 这把富贵吓了一跳,连忙推了一把男人:“你有病啊?” 男人不理富贵,指着三五说道:“钱拿出来。” 三五眼泪汪汪的与男人对视,手里的钱紧紧攥着,捏成了一个小团儿,可就是没有交出来的。 这把富贵弄得不开心了:“你脑子抽了吧,我给孩子点儿见面礼怎么了。” 说完,又对三五说道:“三五拿好,叔叔给的,别理他。” 男人依旧没有理会富贵,而是一声怒喝:“拿出来!” 这把三五吓了一激灵,身后的初六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不等三五有什么反应,男人已经上手将三五手里的钱全给抢了过来,连带着初六的口袋也翻了个遍,将钱鲁莽的塞到了富贵的手里,很不客气的说道:“你特么真要给留着给我孩子。” 说着转身就走进了厨房,这让富贵一脸蒙圈,看着三五跟初六问道:“他不是你们老子啊?” 三五看着男人的背影,眼泪已经在眼眶里堆满了,就是不曾流下来,他也不敢眨眼,就一直看着,手不停的攥着衣角,将衣角拧成了一团麻花。只有初六摇了摇头。 富贵似乎意识到自己问题的有些问题:“你们管他是叫爹吧?” 初六又点了点头。 第19章 啊的 1 “你什么情况?” 男人头也没抬,继续忙碌着做菜:“什么什么情况?” “他俩不是你孩子啊?” “不是。”男人回答的干脆,没有半分犹豫,就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似得。 “那他俩叫你爹,什么情况?收养的?” 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依靠在门口的富贵说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滚出去等着吃饭。” 虽然不知道男人和孩子的情况,但富贵也没有犟到非要审讯出个三七二十一。只能乖乖退了出去。 2 男人的手艺确实不错,不过一会几盘颇有大饭店的手艺的菜品就呈现了上来,少了几分农家味道,多了几分金钱的点缀。 “我说你手艺不错啊,毕业之后学厨子去了?” 男人没有着急搭理富贵,而是一巴掌打在三五的脑袋瓜上:“拿着碗滚房间里吃去。” 三五吃了一巴掌,眼泪又开始晕晕的,然后拿着碗走进了房间。富贵发现,他和二伯家的孩子有些不同,二伯家的孩子被赶下桌时,是笑着的,说明是一种习惯,而三五是带着眼泪的,说明从前不是这样。 富贵看着两个孩子背影,有些说不出的心酸,等到三五和初六溜进房间后,男人才给富贵倒满了酒水。 可富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来了脾气:“滚,老子不跟你喝。” 男人换了一副嘴脸,发出十年咽喉炎的笑声,拿着酒杯,递到了富贵面前,搂着富贵说道:“你不跟我,我跟你喝好吧。” 感受着男人的逢迎,富贵仍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推开男人说道:“滚滚滚,不跟你喝。” 男人见状,也不强求,自顾自的喝光了酒杯里的酒,富贵见状,也轻轻抿了一口,但却没有干。 男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是一杯接着一杯,连干三杯。富贵连忙拉住了他的手:“干嘛啊,不是我发现今天我俩见面之后你就一直不正常,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满桌的菜,男人一口没动,三杯下肚后,感受着喉咙的辛辣,而后长舒一口气:“这俩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那他们叫你爹。” 男人摇了摇头,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熟练的从富贵口袋里掏出了香烟:“从小就习惯了吧。” “什么意思?” “他们的娘跟别人生的,他们的爹不要他们。” 这会论到富贵有些精神状态不稳定了,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知情么?” 男人一口浓烟吐在了富贵脸上,十分没好气的说道:“我她妈还参与呢?你问的是人话么?”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额.......” 男人抬手打断了富贵的支支吾吾,指着酒杯说道:“你干了,我跟你说说我头上的青青草原怎么来的。” 3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句话,已经失去了他原本的初衷,成为了特定人群的“借口”。 婚姻是囚笼、夫妻是生活,爱情、自由,是出轨,是追求所爱的。富贵见过很多人,他们主观意识上,不是奔着出轨去的,他们是去寻找新鲜感的,他们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出轨,但是事情不以人的意愿而发展。DNA只会告诉你,遗传!遗传!还是他妈的遗传!他调动荷尔蒙、调动多巴胺、调动肾上腺。 道德,在这些奖励机制面前,不值一提。尤其在包容性极强的“文明”社会,有时候富贵会想,包容人性的错误,到底是解放人性,还是摧毁人性。我们会不会有一天完全解放人性,然后回到那个弱肉强食,没有道德伦理的时代。 “为什么不离婚呢?” 男人似乎喝的有些微醺了,红着脸,满口酒气说道:“离婚?离婚孩子不还是一人一个么?我还得出抚养费。” “不是,不是你的也出啊?” “你知道不是你的有什么用,你得让法官知道他不是的。” “你没亲子鉴定么?” “有啊。” “你拿给他看啊。” “他不承认啊。” “不是,亲子鉴定都不承认那承认什么?” “你看,你老婆就没出过轨吧,我告诉你,现在法律变了,你得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出示有效鉴定,十八岁以下,没有自主能力的孩子,你得经过女方同意。你偷偷摸摸的弄的,那不叫证据。” 富贵看着男人好一阵没缓过神来。 “你知道律师怎么告诉我的么?他说法官得为社会影响考虑,孩子是无辜的,女方不愿意说出孩子的父亲,如果他判你不用承担抚养责任,那孩子就得吃苦。” 说到这里,男人呆滞了一下,就在富贵清了清嗓子,准备找个什么借口安慰一下时,男人突然爆发,将桌子一巴掌给打的蹦了起来:“那特么谁来考虑考虑我啊,我她妈活该养人别的野种啊!” “冷静冷静,你这个心情,我能理解。” 男人一听,更加愤怒了,破口大骂道:“你理解你****,你老婆出轨了?你老婆给你生野种了?你他妈给别人养孩子了?” 富贵不想跟他再此刻较劲,只能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是,我没有我没有。” 只是一个劲的拉着他的衣袖:“小点声,小点声。” “小你****,偷人的不怕丑,老子吃亏的怕丑?” 富贵不敢跟男人对视,他怕一对视让男人觉得是挑衅,只能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是是是,不怕不怕。” 男人看富贵这么个样子,更加愤怒,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的暴怒,在富贵的冷静面前显得特别好笑,这让他觉得更加不公平,他需要的不是低眉顺眼,而是想要一个人,给他一拳,和他大吵一架,然后宣泄出自己的情绪。 男人也不跟他多说了,大踏步的冲进厨房:“老子也不活了,他不要的野种,老子帮他给处理了。” 富贵见状连忙去抓,可酒劲一下子上来,猛地一起身,突然没站稳,摔了个四仰八叉,但还是连忙喊道:“不是,哥!哥!哥!不值当,你杀了人要枪毙的。” “那就一起死。” 看到男人从厨房里拿着刀出来,富贵连忙爬起来上去抢夺,可男人此刻似乎是上了头,铁了心要干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表明自己活的并不那么窝囊。 相持之中,三五和初六悄悄开了门,趴在门框上偷偷看着,这让男人的怒火达到了顶峰:“小畜生,看!老子让你看!” 看着富贵依旧不放手的模样,男人一脚踹向了富贵:“你再拦着老子,老子先砍死你。” 第20章 阿打发 1 血,一种人体运输工具,此刻正从富贵的左臂缓缓的朝下流着,鲜血带有刺激性,因为他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受伤或者死亡。 男人呆愣了一阵,三五在富贵身后,初六在三五身后,两个孩子被吓得不轻,面色惨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富贵看了看身后说道:“带着你妹找你妈去。” 初六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五就拉着初六跑出了门外。 看着两个孩子的远去,男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打过架的都知道,肾上腺素的过度分泌,后遗症就是虚弱,跑五公里没有真刀真枪打五分钟累。 富贵没什么力气,靠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而男人也差不多,手中的刀不知道何时已经掉落,他慢慢走向了富贵,也挨着富贵慢慢坐了下来。 富贵不理他,只是用衣服将手臂上不算太深的伤口给捆一下。 “我......”男人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犹犹豫豫半天,也没有吐出半个字。 “你什么?啊?你什么?你算什么啊?不就是遇人不淑么?多大事儿啊,哪有那么多好人给你遇到啊,你谁啊?天王老子?你知道世界多少人么?八十亿,就说一半都是好人,那不还有四十亿么?知道四十亿什么概念么?你特么现在开始数,不吃不喝不睡觉,数四十年,数到八十岁,四十亿畜生你特么遇到一个怎么了?啊?活不下去啦?要死啦?” 说着,富贵爬起来,拿回了掉落的菜刀,递给了男人:“来来来,砍死自己,我给你打电话,让她给你操办丧礼,把那男人带过来,在你坟头掉两滴眼泪,然后抱着你老婆,又哭又笑的告诉你:‘哎呀!周成啊,你安心的去吧,你老婆我帮你照顾了,你孩子,嗷孩子不是你的,你放心去吧。我多给你烧点纸钱。’好不好?啊?好不好,好不好,问你呢?说话啊。” 富贵的步步紧逼,让周成无言以对,一时间,他竟然真的想要去接过那把菜刀,可还没等他碰到,富贵就已经刀给扔的十万八千里远了。 “看你那点儿出息,上学时候就让人欺负,一打一个沉默不语,现在还是这么窝囊,你老婆照片呢?我看看,很漂亮是吧,我不用看都知道,你再看看你,什么长相,什么性格,啊?没实力你玩什么高配?十块钱的金典抽了多少年?这鞋都快赶上三五的年纪了吧,你再看看你胡子,来我帮你扯扯。” 说着,富贵就真的去扯周成的胡子,这动作却被沉默的周成一把推开。 “我帮你扯扯!扯扯!你留着干嘛,反正天生一副太监像,你看看你,你还特么算个男人么?拿孩子撒气,他就是别人生的,怎么样?你不服么?你多大本事啊?对一个叫你爸爸的孩子,又打又骂的,他就是不你的种,也叫了你几年爹吧?他能知道他怎么来的么?你特么草别人的时候,你也没通知你孩子啊。” “别说了。” “我不说了,我不说你想的明白么?我俩十来年没见,见面就给我这么大个见面礼。”富贵指着手上的被缠好的衣服说道。 “周成,不是我说你,人得活个明白,稀里糊涂的有什么意思?我做了十年销售,谈了十年单子,什么也没有学会,就会两字,滚蛋。不跟我谈,你就滚,你过得好怎么样?你生意好怎么样?人不求人一般高,我不求你,你就是总统首相,我照样不叼你。知道什么人活的最不顺么?就是那种没了谁就活不了的,我要是你这样,我特么第一单被人踩在桌底下陪人喝酒,结果还没谈成的时候,我就该跳楼自杀了。” “你不懂。” 富贵听后,更加激动了,几乎是贴着周成的脸问道:“我不懂?我不懂什么啊?我不懂什么!我爱人,十年前就坐轮椅,老子照顾她十年,手术费他妈四十万美金,现在站起来,一个电话告诉我,还我钱就两清,我不懂什么啊?我要学你,我是不是得趴在她面前求着她:‘哎呀,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我照顾你了十年,你不要这么狠心。’贱不贱呐,你说你,手艺这么好,开个馆子,两孩子她要就要,不要你带着,我就不信这俩孩子是天生的畜生,到时候认别人不认你,你就想想理自己,你年纪小就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么?你不知道爹出门打工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娘改嫁是为了什么?找个当你爷爷的男人,现在男的死了,你娘发财了,你现在认你娘了么?你不是挺有志气的么?怎么现在这么窝囊了?” 周成眼眶有些红,可始终不见眼泪,或许,到了这个地步,该流下来的早流干净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擤了把鼻涕,又开始拉富贵。 “干什么?报复我?你他妈擤鼻涕擤完擦我身上啊。” 周成被富贵的玩笑逗的笑了一下:“带你去医院。” 富贵尽量装出生气的模样,可眼睛里的笑却有些憋不住:“去你大爷,你特么砍的时候就怎么没想到老子会流血呢。” 说归说,富贵还是接着周成的手站了起来:“快点,说特么太多,情绪激动,给说低血糖了。” 2 小路上,周成背着富贵,听着富贵不停的哀嚎:“不行了周成,我就死你手上了,我头怎么这么晕啊,我是不是失血过多了。” “我真的佩服你周成,你想死还得拉着我垫背,我今天要死了我做鬼也缠着你,我天天就怕你家门口,你出门我就给你吹阴风,我吓不死你我吹死你。” 周成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少说点儿吧,省点力气,本来死不了的也给你说死了。” “我死了也是你被害的。” “是是是,我害的,你有车么?这天都黑定了,村里的诊所不能关门了吧?是不是得去县里啊?” 富贵一听,好悬没运过去:“我车在外地没运回来呢,你的呢?” “我没有啊。” “你去死吧,我就不该拦着你,快四十岁还没买车。你要靠着你的11路公交车走到死么?” “什么11路公交车,现在还有公交么。” “那不两条腿么。一边一个一。” 周成有些无语的说道:“什么时候还开玩笑,你快联系联系。” “我十几年没回来,上哪儿联系去。” “那你下来,我联系联系。” 第21章 于心 1 周成还算比较靠谱,确实找来了一台车,但是也不太靠谱,他找来的是一个富贵旧相识。 “你他妈怎么给她叫过来了,你存心的是吧?”富贵压低声音,质问着周成。 “你以为我想啊,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方圆一百里有车么,你当这儿有网约车还是的士?”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时,车窗被摇了下来:“你俩商量好没有,到底上不上来?” 周成连忙笑着答应道:“上!上!” 说着就一把给富贵推上了车。 杜牧有诗说得好: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十四岁的少女总是能让懵懂的男生们思之如狂,富贵肯定是不能免俗的,在他情感大爆发的年纪,他遇到了他的异性同桌,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比起吴佳那种只会学习的瑶池缥缈,对于富贵来说,脚踏实地的人间佳人似乎更加能有感觉。两人是同桌的时候,打打闹闹,上课的时候,两人也暗自较劲,倒不是学习,而是那名满天下的:三八线。 谁过了线,另外一方就能“自卫还击”,在狭小的课桌,如山的书本面前,过线是不可避免的,两人都被对方用笔扎了无数次,自然心里也恨得不行,于是就有意无意的搞点儿小擦边,故意将书本过线一点儿,对面只要把书本推回来,就是一下。问起来就说:“我人又没过去,只是书过去了,但是你的手过线了。” 三八线名副其实。 但是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有时候总会被富贵扎哭,富贵只是好玩,没想着真的要于心哭,于是就会哄,哄了就会过线,过线就是一下。 这段日子,当时只道是寻常,可等到富贵换了同桌,成了彭志星,富贵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时常开始怀念和于心做同桌的日子,竟然错误的将好玩当成了喜欢。 情爱上的错误,《牡丹亭》用一句很美的话来描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知道我的感情诞生于何处,但发现之时,已经是东风压倒西风。 于是富贵本来是一点点的苗头,逐渐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当时到了非于心不可的地步。终于,在某一个课间,他壮起胆子给于心写了封情书。 可于心对于富贵恨得牙痒痒,反手就把情书交给了教导主任,要是交给班主任也就班级里批评批评算了,可教导主任却给富贵来了个全校通报。让他当着全校师生面做检讨,还要给于心说对不起,保证以后不打扰于心的学习。 孩提时期的喜爱,总是难以启齿的,会脸红,会心跳,会再得知噩耗后,装作若无其事,转身也要故作潇洒。于是,在老师们的干涉下,在于心表现出的厌恶中,少年的第一次懵懂,在此刻如同秋风吹起,满树爱恋被扫落一空。 这件事儿,让富贵整个学生生涯都没缓过劲来,连情书都再也没有写过了,更别说喜欢谁,遇到女孩子前来搭讪,富贵都会装作十分大方,心里却十分忐忑。 2 “你情书呢?还留着么?”这话是周成问的。 富贵很想骂周成,但是碍于于心在这儿,还真不好爆粗口,只能用一个眼神警告警告,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情绪爆发来的激烈,去的也快,刚才还在要死要活,一通百通,现在也能开上几句玩笑了,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如果事情太乱,跑也是个好办法,大不了辞了不干了,大不了不还了,大不了打几年苦工,再大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们去哪儿?第一人民医院还是第六人民医院。” “第一。” “第六。” 二人同时开口,却说出了不同的答案。于心看了看中央后视镜:“你俩能不能统一口径。” “听我的,第一人民医院,那儿医生好。”周成坚持道。 “行行行,听你的。” 但周成没说的是,从村里开到第一人民医院要将近一个小时。 面对当年的尴尬,富贵此刻依旧尴尬,有些坐立不安,周成倒是心大,刚才吵闹一阵,现在居然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敏感的人最受不了安静,因为一旦安静,他们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会让他们抓耳挠腮。 于是,富贵主动找起了话题:“你最近过得不错啊,开这么好的车。” “还行。” 于心的平淡,让富贵更加尴尬了,现代社交缓解尴尬的唯一物品,或许就是手机了,只要觉得尴尬,就掏出手机,滑动两下,就是划两下屏幕,也能缓解不少。但好巧不巧,富贵没带。 富贵只能尬笑两声,也就没了下文。 一阵沉默后,于心或许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呢?不是去了大城市么?怎么回来了?是去了铜锣湾,让人给砍了?” 富贵听后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啊,这是我那什么,英雄救美你知道吧,勇斗歹徒。” “你给歹徒来了套军体拳?” “你变了嗷,以前可不喜欢开玩笑。” “你以前也没这么拘谨啊。” 富贵脸色稍微有些红润:“那不是被你逼得么?” 于心想起那件事,也是莞尔一笑:“你那是自作自受,谁让你那时候满嘴没有半个字真话的,我还以为你又想到什么鬼点子捉弄我呢。” 富贵接不出下文,只能呵呵的傻笑。 于心跟着莞尔,而后又问道;“哎,我不是听说你结婚了么?吴佳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啊是,她啊,她......她不太方便。” “她没给你买台车啊,我可是听说她二十岁就已经身价千万了,你这软饭吃的不行啊,我看别人都是又买车又买房的,怎么?你不幸福啊?” 富贵并不想和于心说起这一段事情,只能敷衍的说道:“有,,,,,有有有点儿吧。” 于心不解:“为什么啊,你俩上学那会儿不是挺好的么?上学放学都一起。” “你刚不说了么?人都是会变的。” 于心似乎对于这种事儿很是八卦,或许女孩子都喜欢八卦这样的事情:“怎么,是她移情别恋,还是你野猫偷腥啊?”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 “不说算了。” 第22章 大师傅 1 “你先回去呗,我俩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得了,今天真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不麻烦,反正顺路,等会把你们一起拉回去。” “不用,我这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的,这么晚了,你家人也该着急。” 富贵的推辞,刚刚落音,缝针的医生就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说道:“好了,每三天来换一次药就行了。” “不是......你......那么,你先出去,我跟医生说点儿私密的事情?” “什么私密的事情我不能听?” “啧,私密私密,就是私人秘密,你老听别人秘密干什么?” 于心似乎恍然大悟:“嗷,我说你俩为什么感情突然就不和了呢,不是,这种事得挂泌尿科,外科治不了吧?” “.......” 2 “小伙子,我这都反复看了十来遍了,你要真怕,我给你开个住院好吧。” “多少钱?” “你先预缴个一千好吧。” 富贵突然就握住了医生准备开住院单的手:“神医啊,一下子我就不疼了。” 说着富贵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不动声色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面,周成已经靠在椅子上,低着头,睡着了。于心不见了身影,应该是回家了,富贵松了口气。 “哎哎哎,起来了。” 周成迷迷糊糊的突然惊醒,一时间眼睛睁开了,大脑却忘了启动,周围说什么。发生了什么。能看见,能听见,就是一点儿也记不住:“嗯?怎么了?” “走了。” 周成点点头,满口答应:“嗯,走。” 可答应归答应,就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那你倒是站起来啊。” “嗯,站起来。” 富贵忍不住戳了戳周成:“哥们你梦游呢?” 这会,周成才算醒了过来。 “你好了?” “我教你半天了,你真梦游呢?” 周成捂着脖子转动了一下:“没有,有点睡迷糊了。” “于心呢?” “在外面呢吧,我去叫她。” 富贵一听,连忙拉住准备起身的周成,声音都压低了下来:“她怎么还没走?” 周成一脸不解的看着富贵:“不等我俩么?” “我不让她先走了么?” “那可能走了吧,我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富贵再次把周成给拉住:“别介,你出去她不又要送我俩么?你倒舒服,倒头就睡,也不挑地,上车就睡得跟头猪似的,又让我俩待一块儿说我的糗事啊?你没事儿吧,回头你信不信我把你跟你前妻关一块。” “那你说怎么办。” 3 “她不会还在等我俩吧?” “你赶紧上号,别叽叽歪歪的,她等不到就自己回去了。” 网吧绝对是男人的最后一个家,无论你落魄到什么地步,只要你兜里还有二三十块钱,就能去网吧住上一晚,当然没钱也可以。 “不好吧,我把她叫来,一声不吭就走了。”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回去没有,没回去就说我俩碰到老同学了,让她别等了。” “也行。” 周成说着就掏出了手机,一边找着号码,一边说道:“你说我也是个人才,出这么大事儿,我还跟你在这儿上网。” 富贵一听,也有些想笑:“你俩孩子到家了吧?你打电话问问。” “不管。” 富贵还想说什么,周成已经拨通了于心的电话,富贵也不好继续插嘴。 “啊?哦,好,行!啊!对,看你。” 看着周成打了半天也就这么几个语气词来回切换,把富贵看的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等周成挂了电话,连忙问道:“她说了什么啊?你怎么一直啊啊啊的。” 周成侧着脑袋看着富贵:“她问我们要雪花还是要青岛。” “什么雪花青岛,我还勇闯天涯呢。” “她说给她留一台机子,她等会就上来。” 一阵呆滞之后:“下次说话他妈说重点。” “那还跑么?”周成问道。 富贵一脸嫌弃的说道:“你难怪你老婆跟人跑,一点儿脑子没有,人都追来了,你还跑,你躲债呢?” 周成有些不乐意了:“嘶,你能不能嘴上有点儿门槛。” 富贵却十分理直气壮的说道:“你都砍了我一刀还不让我过过嘴瘾,那你杀了我吧。” 说着,富贵往后一躺,眼睛一闭:“来,砍。” 周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了,只能点点头:“行,就三天嗷。” 富贵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你小孩儿啊,还有时间限制。”说着,富贵又阴阳怪气的学着小孩儿说道:“耶,三天嗷,我只当你三天徒弟嗷。” 4 “我说,姐,你这.......出门在外的,是不是多少注意点儿形象,现在网吧都换了三次名,改叫电竞馆了,你是不是也得与时俱进一下。” 看着于心叼着烟,不停的敲打着空格,爆发出惊人的雷鸣声,加上从家里出的门,穿着没什么讲究,头发也没怎么整理,只是简单的盘成了个髻。一副包租婆做派的模样,富贵有些看不下去提醒道。 于心认真的盯着屏幕,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懂什么?小屁孩儿,这叫潮流。” 见于心说不听,富贵扭过头去,小声嘀咕道:“那你这潮的挺久的,快潮成回南天了,不风湿啊?” “哎,你说,你以前!你以前这么爱!上网,怎么,怎么就!完了完了。” 听着于心空格断句式的说话方式,富贵忍不住说道:“您要不打完了这一把再聊?咱有一晚上的时间,不着急。” 于心翻了白眼,喝了口酒说道:“你说你以前这么爱上网,怎么就考进211了呢?是不是吴佳给你补习了。” “拉倒吧,她上哪儿给我补啊,人家十六岁就去大学了,我十六岁还在背夏商周呢。” “那就奇怪了,你怎么就能突然发挥了呢?” “哥们这叫天资聪颖,你不信问周......”说着富贵就转头想要得到周成的帮助,结果转过头去才发现“师父!不好啦!二师兄又睡啦”。 “成......又睡了。” 第23章 想不出标题 1 “那你怎么回来了?这么优秀的人才,回来干嘛?返乡创业?” 富贵想了想,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于心继续打着游戏,但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认真了:“创到哪一步了?” “已经进入社区开始两千八一个月的工作了,下一步我准备加薪到三千。到时候,我就能多出二百来提升我的档次,包装我的身份,创造我的价值。” “我给你三百,你好好说一说你是怎么被吴佳逼疯的。” “啧,这是我的前途规划,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涨到三千五.......” 富贵还没说完他的归化,于心就打断道:“有编么?” 富贵十分豪迈的说道:“那肯定不能有,我的前途,无边无际。” 于心一阵无语:“我问你有没有编制,谁问你吹牛有没有边了。” 富贵一愣,有些尴尬的说道:“嗷,待定。” “那你干个什么劲,说让你走就让你走的,你不知道没编不涨工资吗?回头我叫我老公给你弄个编制,你好好研究研究你的梦想。” 富贵又是一愣,吃惊的问道:“你结婚啦?” 于心翻了个白眼:“大哥我都三十六了,别人不结婚等个未完待续,我等什么?等六十岁当五保户么?” 富贵笑了笑,好一阵才说道:“那你这么晚不回家,你先生没意见啊。” “上哪儿学的文绉绉的词儿,还先生。他有他的家,我有我的家。” “你俩结婚了还分居啊?” “嗯哼。”于心拿起瓶子和富贵的碰了一下,也不管富贵喝不喝,自己就已经一大口下肚了。 “那你为什么结婚,你别告诉我你是什么小说女主,家族联姻什么的。”富贵开着玩笑说道。 于心想了想:“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配个白月光,然后抛夫弃子,追求爱情,最后发现白月光是个渣男,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富贵点了点头:“按剧情来讲,是这么个配置。” “去你大爷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二十岁不结婚就是剩女了,我们班那个陈梦还记得不,十八岁就跟隔壁班那姜年结婚了。我这都多大了,还不结婚。” “十八岁能结婚么?” 于心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也不用手夹着,就那么叼着,她的双手依旧有节奏的敲击着键盘:“结婚又不一定拿证,你要有本事,娃娃亲都能结,婚姻自由没听过啊。” “那多没意思。” “那请问请问大才子,什么叫有意思呢?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个三十年,然后看着孩子出了门,自己也就可以入土为安了,这叫有意思?” “你这思想太超前了,你要找不到什么伟大的理由,我给你找一个,为了人类种族的存续,怎么样,够伟大吧。” 于心却是嗤笑了一声:“关我屁事。” 富贵不再说话,他有些叹惜,或者说是惋惜,他不会惋惜于于心的结婚,他只是惋惜于他的青春,在此刻,与他背道而驰。 十四岁的于心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于春风十里总不如的少女们来讲,这句话,太过世俗,也落了俗气。 少女们可以伤春悲秋,可以相思不断。可以是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可以是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 但绝不会是俗气的悲于尘世,她们写不出凄凄惨惨戚戚的无望,也说不来风住尘香花已尽的悲凉。 在恍惚中,富贵忽然发现,那时光、那年纪、那少女早已寻觅无踪,白居易说的好啊: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2 离开网吧后,三人各自回家。但富贵家里多出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俩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们去找你妈么?”富贵好奇的看着三五跟初六问道。 一阵沉默后,初六才脆生生的说道:“她不让我们进门。” “那你为什么不给你爹打电话?” 初六又说道:“他电话关机。” 富贵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很想可怜一下这两个孩子,但他也没办法强势的要求周成做什么,上一代人的错误,总会影响到下一代,对于周成而言,他不照顾两个孩子,是天经地义的,对于他们的母亲而言,追求自由,也是要大过家庭的。 人有三千面,岂能都如一。 “饿了吧,我带你们吃饺子去吧。” 初六点点头,三五不说话,只是翻找了一下口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我只有这么多,你们吃,要是不够,我会再补的。” 富贵看了看,没拒绝,伸手接过后说道:“行,记得补给我。” 3 饺子是个好东西,团团圆圆,长得像钱,所以只有有了钱,才会团圆,几千年前的人们就知道这么个道理了。 三五说只要一碗就行,富贵说:“你这么点钱都抠抠搜搜,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能还的起呢?” 两碗饺子,三五吃十五个,初六吃十二个,饺子刚上来,两个孩子就迫不及待的动筷子,可烫的又下不了嘴,富贵越看越心里不是个滋味,又点了些凉菜。 但富贵很快就看到更悲惨的事情了。 在三五和初六好不容易把饺子吹冷之后,一阵要比二伯家拖拉机轰鸣声还要大的发动机声音传来,随后饺子店又走进来十个人,九男一女。着装十分的前卫,十个人似乎凑不出半吨重,头发倒是凑了个红绿灯,进来的第一句话,中气十足:“老板!两份水饺!” 老板似乎不敢确认:“两份啊?” “一份不要葱花,一份多放葱花。” 男子交代完后,就将目标放向了店内的免费小菜,酸萝卜,辣萝卜,盐菜。都是些下饭的小菜。男子或者说男孩儿会好一点,将店内的小碟子拿出一摞,富贵不知道多少个,反正看起来像是洗碗工抱着碗堆一样。 不过,他们很有素质,除了将脚放在其他座位的凳子上,手机里一定要循环播放DJ歌曲,从《我们不一样》放到《兄弟难当》,还有一定要抽上一根塔山以外,其他还好。 三五偷瞄了眼他们,似乎有些好奇,初六问三五:“他们那么多人,用和妈妈一样的手机,为什么只点了两份饺子。” 三五一时间回答不上来,看向了富贵,富贵想了想说道:“忆苦思甜吧。” 第23章 为什么一定要有标题 1 一顿饭吃的乌烟瘴气,这让富贵这种老烟囱都觉得有点儿呛人,老板出来沟通过后,男孩儿们的回答是以老板的妈为半径开始展开辩论的。 老板只能歉意的看了富贵一眼,然后又回到了后厨。做生意的就是这样,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得罪了他们,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绊子呢,就是给你门口垃圾桶踹翻了也麻烦的厉害吧。 他们虽然来的比富贵晚,但吃的却比富贵快,除了那女生一个人吃一碗以外。九个人吃十二个饺子,还有四个地位太低没轮上,能不快么?最后,女生也吃不下去了,将碗里还剩下的四个半饺子给了身旁的男生。 富贵觉得,要不这男的饿疯了,要不就是情侣关系,但这女孩儿又跟对面的男生聊的来一些,似乎又不怎么和身旁的男生说话,只能说,信息量有点儿大。 在一阵比拖拉机还要猛烈的轰鸣声中,少年们扬长而去。老板边收拾碗筷边骂道:“人倒是来不少,就是分钱不挣,我还得重新炒点小菜。” 初六趴在大碗边上,一点点的喝着汤,但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看着门外那群人离开的模样,似乎充满了好奇。 三五倒是没有初六那样的好奇,早早吃完后,静静的等待着初六。 回家的路上,富贵在前面走着,三五初六在后面跟着。初六有时候会问三五:“他们不用读书么?” 三五摇了摇头:“不读吧,我听说我们班同学说,他们是混社会的,他哥哥也是混社会的。” 小小的初六很显然不明白混社会是干嘛的,只能继续追问道:“混社会是干嘛,是上班么?” 三五也不太确定,点点头:“应该是吧,不然怎么养活自己。” 初六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又跑去问在前面低着头走路的富贵:“贵叔,他们怎么养活自己啊?” 富贵看着初六可爱的模样,想了想:“他们啊,靠着父母养活呗。” 初六抿了抿嘴:“他们的父母不会骂他们吗?” “骂啊,骂了能怎么办,不还是要养着,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初六有些迟疑,但还是问道:“那为什么我爸爸妈妈骂我之后就不养我了。” 富贵哑然,他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嘴巴张了又闭,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三五拉走了初六,小声说着些什么。 2 两个孩子一夜没睡,富贵将他们安顿好后,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院子里的夏风吹了个火热,富贵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就像是有人把你关在一个笼子里,一直用火蒸烤,让你喘不过气来。 可他还是只能坐在院子里发呆,周六,不用上班,也无处可去,只能发呆。他给周成打了个电话,周成的答复是:“你要照顾就照顾着,不照顾就让他俩滚出去就行。” 周成不会暴怒了,也就不会再照顾他俩了,暴怒说明在乎,平淡意味着遗忘,没有人会记住平淡的生活,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平淡的人。 富贵很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或者说吐槽一下。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谁能说说话。 两个月前,他还能和吴佳斗斗嘴,调戏调戏吴佳,现在他只能跟夏风斗斗嘴了。 3 空虚来的永远是如此突然,如此驳杂,观众们看不懂,自己也想不明白,但就是突然来了,挡也挡不住。 下午三点时,三五悄悄起了床,然后拿着一个空书包溜了出去,等到回来时,已经是又多了个书包,两个书包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三五小小的身子,一时间有些拿不起来。 富贵好奇的问道:“你这什么?” “作业。” “你老师心理变态吧,给你布置这么多。” “不是我的,是我同学的,我帮他们写暑假作业,一本三十。” 说着三五就将刚刚收到的定金掏了出来,那钱叠是十分整齐,大钱包裹着小钱,三五数了三张二十,两张十块的,还有四张五块的,最后有数出十三张一块的,交给了富贵。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是我和初六的住宿费和伙食费,还有早上的饺子钱。你看能住多久。” 富贵看着小小的孩子,身边两个大书包,拿着一叠钱给自己,不满觉得有些违和。 “你这......是你爹教你的?” 三五摇摇头:“我妈说的,她说她一天能挣四五百,不会在家里照顾我们,你说过你两千八一个月,一天下来大概九十块钱,上午饺子钱是二十三,一共是一百一十三,你点点。” “可是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钱不一定能还回来时间呢?” “没有,但我老师说时间就是金钱。” “嗷你这样理解的啊,那你听没听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富贵不喜欢小孩子如此势利,把什么都算的明明白白,就好像给了钱就是天王老子,别人就必须听他的一样。 三五沉默了下来,然后收回了九十块钱,将二十三交给了富贵。转身走进了房间,可没等进门,又转过身来问道:“那你可以让初六住在这里么?我还是会付给你钱的。” 富贵坐在院子里,想了想说道:“你可以住在这里,但是你应该要知道,你在求人办事儿,而不是给钱办事儿,如果你要给钱办事儿,我觉得,你不应该住在这里,应该去旅馆。” 三五想了想,问道:“什么叫求人办事儿?” “求人办事儿啊,求人办事儿就是你要时刻记住,你欠着别人的,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还给别人。” 三五沉默了好久,富贵也不着急,只是默默的抽着烟,感受着旷野迎面而来的夏风。 在一根烟抽完之后,富贵准备转身走进厨房做晚饭的时候,三五叫住他了:“是我求你,初六没有求你的,对吧。” 富贵一愣,然后点点头:“可以。” “那你要我做什么?” “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好。” 第24章 想不出来标题 1 “这是热水器,用之前要插上电,用的时候要关掉,三天只许用一次,天热洗洗冷水澡不碍事儿。你也去厨房烧水,但不许用液化气,只许用电水壶。” “这是我家的院子,种了点小菜,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负责照顾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偷吃。” “这个空调,只许睡觉的时候开,只能开节能模式。” “楼上是我的房间,不许上去。” 交代完一切后,富贵将钥匙递给了三五:“我只能给你一把钥匙,你可以去配一把给你妹,但是等你摆在这里住了之后,要上交,我建议你先别着急配,说不定你爹明天就把你接回去了。” “你不是去找过他么?” 富贵离开的身影一愣,没有回头:“等通知。” 2 “你出去能干嘛啊?你都三十好几了,就在县城找个事不行么?” “我三十都过去一半了,想出去看看外面还不行么?” “那孩子怎么办?” “你问我啊?你怎么不问他爹去?” 富贵被呛了一口,但很也没跟周成计较:“毕竟户口在你名下不是,你就说不管他俩,你也得把事儿办好吧,至少,带着他俩去看看他们的爹。” 周成夹了口菜送进嘴里:“那这个你得问他妈去,我又不认识。” 富贵有些恼怒:“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周成一脸无辜的说道:“我都他妈没参与我能知道什么。” 富贵答不上来,周成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他俩,你看着办,要不给他送孤儿院去,要不找个寄宿学校,一年回来一趟,你要有善心你给他两找个住的地方,要没要,你就别管了,让他俩自生自灭。” 富贵还有想争取一下:“至少叫了你这么多年爸爸呢,真说不管就不管啊?” 周成却指着富贵鼻子骂道:“我就讨厌你这样没事儿就劝人大度的,你要真想当活菩萨,那你就养着,只要你养,我配合,什么户口啊,什么上学,你要的我都配合,只要你养,你养么?” “我......” “你看,你妈的你也就嘴巴上活菩萨,你不养别人的孩子,你就要我养别人的孩子?你知道养孩子要干什么么?来,我给你屡屡啊,首先你得有钱吧,别人孩子上补习班你上不上,不上你就赶不上,别人孩子上下学车接车送,你孩子接不接?你去接了,让他同学看见,孩子没面子,他不理你。你不去,你孩子一个人走回来你放心么?你孩子让人欺负了打个架,把别人打伤了,你是去赔礼道歉,还是去赔钱?你在家是要告诉你孩子不要惹事,爸爸赔不起,还是告诉他谁欺负你你打谁,打成什么样爸爸都给你兜着。你没钱不光你说话不硬气,你孩子也抬不起头。” 富贵低着头,抬手示意他停一停:“你这个太极端了嗷,那我们这一代不都是没钱样么?我上过个毛的补习班啊, 就吴佳帮我补过两天课。” “所以你是211我是大专,你看,你上学那会成绩还没我好呢,我起码算个中下,你特么就剩下个下,但我就遇不到吴佳,你怎么就能保证你孩子能遇到吴佳这样的人来帮他呢?” “那你这.......” “哎,你听我说完,你养孩子不能只有钱啊,你还得有人,学区房你要不要?有钱不卖给你,私立学校就不说他了,就说公立,远的不说,一中二中差多少知道吧,一中本科率我问过了,八十以上,二中呢?五十不到。你孩子差个两三分,人家告诉你有硬性标准,不让你进。你只能把他弄二中去,可惜不可惜?你知道这两三分从哪儿来的么?今年中考,691以上的一千个,一中今年名额也是一千个,但分数线是697,知道为什么么?因为这六分,正好卡了二百个名额。也就说你孩子得抢进全县前八百才有机会,后两百知道给谁么?还用我说么?这两三分卡是孩子成绩么,是家长人脉,你认识个老师,差个两三分,照样录进去。你不认识,你就是差一分,人家也告诉你有标准。” “你让你孩子考个前八百不就好了。” “你说这话,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啊?咱们学校这么多年就出一个吴佳,你怎么不考好一点跟她一块保送啊?我什么基因我不知道啊?我祖上三代都没读过书,二年级古诗我都背不出来,英语咱就会个sorry。我能教他的只有炒菜,你问问学校有厨师专业么?” “你这说的,他也不是你孩子啊,你干嘛操这么多心,养着呗,不饿死就行。” “你以为我是观音菩萨啊?往那儿一坐,什么都不管。你养着养着,突然发现你养的孩子跟你一样,一点儿没出息,你伤心不伤心,你先别说他是不是你的,就说是不是你养的,你别的比不过人家,养孩子你也比不过。回头孩子长大了,发现跟你一样窝囊,你俩吵个架,他来一句,要不是你,我早跟我爹享福去了,你怎么回?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也想跟人跑。” “你这想太多了,不能吧,我看三五这孩子不挺好的么?” “我特么以前还看我老婆还挺好呢?狗骗你,我现在都想抱怨我爹两句,当时怎么就非得带着我。要我跟我妈早开上路虎了。你别管他怎么做,就说这话伤不伤人吧,主要他说这话,你没话说啊。你说什么呢?我跟我爹吵架,他能来一句我是你爹!他要跟我吵架,这话我都说不了。” 富贵说不过周成,只能不耐烦的听个结局:“你交个底,你到底准备干嘛。” “我就跟你直说了,我跟我朋友出去混两年,混好了,我要能成事儿,这孩子还没人养,我给他一笔钱,让他成年,要我成不了事儿,那咱们一拍两散,谁也不找谁,我也不指望他给我养老。当年搞计划那会,有句话不说的好么:孩子不当宝,小康路上跑。退休不要怕,国家给养老。我就等着国家养老。” 第25章 为什么要标题 1 周成走了,三五跟初六都没有来,只有富贵去了车站送他,他没有包袱,只有个背包,装了两套换洗衣服和证件。 两人等车时,就蹲在马路边抽烟,一如当年周成送富贵去大城市上大学一样。 “这要走了,就没什么要交代的?” “交代什么?我也没有托付给你什么啊?” 富贵不开心:“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连句感谢都不说。” 周成笑了笑,掐灭了香烟:“那我再砍你一刀,感谢感谢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成不再跟富贵贫嘴,拍了拍富贵的肩膀,朝着即将开出的大巴走了过去:“行了,别送了,回吧,等我发了财,回头请你喝酒。” 看着周成的背影,富贵有些五味杂陈,原来离别,对于留下的人来说,感觉很不好,离开的人除了不舍,还会有憧憬,留下的只有回忆。 周成离开的车开走了许久,富贵依旧蹲在路边抽着烟,他在想,要怎么将这件大人的事情,告诉给孩子。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说什么都显得太过残酷。 这不由得让富贵开始思考,对于强制加给受害方抚养义务,到底是对孩子的保护,还是对孩子的伤害。 2 三五听完所有的规矩后,默默的记了下来,初六还是跟往常一样,躲在三五的后面,偷偷瞄着富贵,也偷看着世界。 但,周成说的没错,养孩子不是一个小事儿,从古至今就没有容易,当年读书要钱,寒门难出贵子,现在读书也要钱,寒门照样难出贵子。 三五的老师让三五报一个暑期补习班,说是对之后的奥数竞赛有帮助,竞赛得奖能在之后的考试有加分。报名费不贵,也就富贵两个月的工资。 三五说他自己买书回来自己学也行,但天才也需要有人开发,富贵知道,吴佳当年能保送,除了自己的天分,还有很大原因是学校的资源倾斜,各科老师会在放学后轮流给优等生补课,尤其是吴佳确定有保送资格,准备单招的时候。更是多对一的形式,专攻弱项。 想了许久,富贵抽着烟才开口道:“你要真想去,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每天给我菜地浇水,又枯叶子得帮我扯了,作为交换,我给你五千的工资。” 三五认真想了想,然后开口道:“这不值五千,我还可以做点别的。” “那你先欠着,到时候我想起来再跟你说。” “耶!贵叔好棒!”三五还没出声,初六就已经蹦了起来,似乎去的人是初六一样。 3 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也有很多种责任,责任的意义,不在于你的奉献,而是在于证明己身的价值。人可以默默无闻,但人不能一事无成。 “喂?于心啊?我富贵。你上次说的那个进编的事儿......” 4 “你不是不进去么?” 富贵第一次觉得有些局促,咖啡厅的优雅和他的俗气格格不入,也因为他第一次求人而局促。 “我......我上次不是没想好么?” 于心浅浅的品了一口咖啡:“你不早说,今年都录完了。” “那行吧。”富贵点点头,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富贵准备走,于心赶忙拦住:“哎哎哎,走什么啊?你就这么走啦?” “账我结过了,家里还有事儿呢。” “别急啊,我又没说完全没机会。” 富贵又再次坐了下来。 但于心似乎真的不急,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富贵:“你也会求人啊?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说吧,为什么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周成俩孩子现在给我带着。” 于心一听,似乎比富贵还不乐意:“凭什么啊?他自己的破事儿给你带着,不带!我给打电话。” “不是,也不是你带啊?我带。” 于心依旧不依不饶的责备:“你充什么兄弟义气义薄云天,吴佳知道这事儿么?” “为什么要她知道。” “你.......”于心刚想开口,就意识到什么,低着声音,凑近问道:“你俩离婚啦?” “咱们能不能就说进编的事情。” 于心见状,往椅子上一靠:“不能,你得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你的事情,我才能考虑帮你,不然你就回家奶孩子去吧。” 5 听完了富贵的描述,于心却是有些嗤笑:“你这情况,进编有个屁用啊,你有工龄么?等你涨到五千块,还什么奥数竞赛,他早就工地竞争了。做生意吧,就在县城开个小店面,一个月万八千怎么着也能挣。” “我要能开店铺我就不来找你了。” 于心一愣:“没钱啊?” “废话,我要有钱还来找你么?” “没钱你不早说。” 富贵十分无语:“我他妈不是一直在强调我没钱么?” 于心笑了笑,一想也是:“我出呗,正好我也想做点小生意,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你出人,我出钱,正好。” “你要包我啊?” 于心有些嫌弃的说道:“这叫人力股,懂不懂啊?土鳖。” 富贵想了想,开口问道:“做什么呢?” “随便,你看着来呗。” 思考之际,富贵想到了一朵遥远的早春寒梅。 “开个酒吧怎么样?” 于心想了想,疑惑的问道:“县城开酒吧啊?咱们县老龄化严重诶,你开个养老院估计挺挣钱。” “总有年轻人吧?市场需求少,侧面印证竞争压力小不是?” “你这看法听独到的,弄吧,正好中心街我有个店铺,手续我来办,你负责开业。” 说完,于心便收拾好包包,起身准备离开,离开时,不忘嘱咐富贵:“明天我去接你,一起看看店面。” 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拾掇拾掇自己,换身得体的衣服,看看你这样,别说开酒吧了,你开酒厂都费劲。” 看着桌子上于心留下的钞票,富贵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吴佳好像也是这样,将钱甩给自己后,就匆匆离去,还真是春风又绿江南岸。 第26章 能不能不写标题 1 “你去县城,你俩孩子咋办?” 于心准时来接上富贵去县城看店面,车上的空气和宁静,但却没了第一次见面的局促,人只有想的太多时才会觉得局促,什么都不想了,也就放开了。 “我又不是一直待在县城,下了班再回来呗。” “你怎么回来?飞回来?” “不是有公交么?” “那万一我让你凌晨下班呢?” “那这份工作就不适合我呗。” 于心看了看副驾靠着车窗的富贵,笑着说道:“你骂吴佳一句,我给你配台车。” 富贵震惊的看了看于心:“你什么时候跟她还有过过节。” 于心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大的吐槽点一样:“废话,谁跟她没过节,又当又立,上学那会就对人爱答不理,哎,你不知道,当时她不是坐我后面么。我看他肚子疼,给他去办公室接了一杯热水,她连句谢谢都不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装什么,结果大课间还下去跑操。” 但是富贵似乎并不能理解女生的槽点:“你这.......不正常么?” “正常你个大头鬼,工资扣一百。” 富贵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嘴巴张合张合好几次,才说道:“什么就扣一百,我合同都还没签呢。” “大城市待傻了吧,去问问县城哪有服务员签合同的。反正扣一百。快骂,不骂再扣一百。” “不是我骂她什么啊?骂她又当又立?” “不当么?哎,那傻子还记得吧。” “哪个傻子啊?” 于心一皱眉,似乎在说,你怎能不记得呢:“就那个谁,那个那个,你同桌。” 于心像是卡在了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一样,着急的时候还会打富贵的肩膀一巴掌。 “彭志星?” 于心一听,连忙点头:“对对对,他不傻子么?” 富贵不认同这个观点:“什么傻子人家不傻好吧,是你们把他当傻子。” “你别管他傻不傻,反正我们觉得他傻就对了,你知道他吧,他不是老被人欺负么?借个尺子到处跑,别人前后左右总有一个能借到的,他从一小组跑到七小组,我就看他可怜,把尺子借给他了,结果他还给我的时候,那尺子都成两段了,我问他,他说不是他干的,是别人干的。那我就不明白,我借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该给我保存好?” “你拉倒吧,他连保护自己的东西都费劲还保护你的,他要有尺子干嘛找你借。” “那我不管,你没保管好,你就得赔我钱吧,赔礼道歉没听过么?先赔礼再道歉,他倒好,一声不吭,给我气的,一拖把就上去了。我也不是非要打他,就是看不得他一脸唯唯诺诺,不敢担责任的样子,断了就断了,你没礼赔你道个歉不完了,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结果那彭什么来着,他还没说什么呢。你老婆倒是不乐意了,上来就跟我讲什么人间正道,我去她妈的,我用她说啊。” “不是我说你个妇道人家,怎么满口污言秽语。” “不知道,小地方呆两年你也这样。”于心摆了摆手,示意这个不重要。然后接着说道:“你说,你老婆是不是有病,哎!我好心好意借给他尺子,他给弄断了不赔我就算了,也不跟我道歉,我气不过打他一顿是不是合情合理?她凭什么当出头鸟啊,知道的当个班长,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妈的政法委书记呢。” 富贵实在不想听这些扯头发的事情,只能宽慰道:“行了行了,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是怎么能记得这么久的?” “还有你,你他妈是最气人的。” 富贵十分吃惊的指了指自己:“还有我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于心厉声质问道:“你他妈一直在旁边笑,差点就他妈笑过去了,我很好笑么?”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呢?” 于心一听,一脚刹车就把车停在了路边,指着富贵骂道:“你他妈从来不笑吴佳。” 富贵一时哑然,但还是笑着狡辩道:“那我笑也没事儿啊,我就不能笑话笑话彭志星么?” 于心不说话,左右找了一阵,然后拿起了一旁的包包,就朝着富贵拍了过去:“让你笑!让你笑!” 富贵疲于应付,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不是我笑了不至于是帮凶吧?” 于心一听,停了下来,质问道:“你没帮她,你帮我了么?” 富贵脱口而出道:“我为啥要帮你啊?” “你!”于心被彻底被点燃了,这次的拍打比上一次来的还要猛:“你笑!喜欢笑!” 2 于心打累了,富贵也挡累了,两人谁也不说话,把车窗摇下来,自顾自的抽着烟。 直到香烟抽到一半,富贵才开口问道:“所以,你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事儿其实挺记恨吴佳的?” 于心无聊的吐了个烟圈儿后,又把它吹散:“也不全是吧,还有好多呢。她这人老喜欢抢别人东西。” “什么东西?” 3 马路的轰鸣,风的摇曳,树枝的酷热,夏日的烦躁在此刻宁静,人的一生,喜好总在不停变换,永远也跑不远的小时候,总喜欢火热四射的夏天,正值青春的年纪又喜欢多悲易愁的秋天,英雄涕泪老来多时,春天成了期盼的美好,最后,儿女远行,又爱上了阖家团圆的冬天。 所以,人喜欢的,永远只是自己缺少的,而不会喜欢自己富余的。在爱情里,他们总结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在生活里,他们说是:理想与现实。 于心趴在窗沿上,看着窗外,也不理富贵,就静静的趴着,窗外的太阳火辣,车窗内的空调吹个不停,要与暑气斗一场,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一支烟抽完,于心才将窗户关上,阻止了这一场争斗,而后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挺讨厌他的,你骂他一句,我给你一千,你骂五句三五的培训费就有了。” 富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打开了车门:“我去给你买瓶水。” 第27章 本章 纯属胡言乱语 1 在这片土地上,大城市,是一个繁忙而拥挤的城市,而小城市则是梦想之城,你可以在这里,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不用担心房贷,不用担心人生路不熟,不用担心节奏太快。 你可以不用考虑限号,不用去拿那因为交通管制而却被赋予了侮辱性的进京证,你可以不看时间,不看天气的开进市中心,因为那儿永远不会发生长时间堵车。也可以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在街上四处游荡,不会有人来打扰,因为他们都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这个城市的夜色,将只属于你一个人。 2 “看了这么多年大城市,是不是觉得这儿特别脏乱差?” 于心看着一直望向车窗外的富贵问道。 富贵没有回头,只是说道:“人干净比什么都干净。” 在某些城市已经大范围柏油路的时候,这里依旧是世纪初期的水泥路。没有太多的碾压让他们依旧健在。 于心的店铺在最好的路段,这里是县城的娱乐场所聚集地,虽然大型娱乐场所也就只有两个超市,中间隔了一个广场和一个人民法院。 可即使是整个城市的娱乐场所,也显得有些萧条。 于心将车停在一个大酒店门口,指着一旁已经关门和贴着转租告示的服装品店说道:“这其实是一个CBD,早些年,有人搞投资,九位数的资金,啪的一下砸下来,也就听了个响。” 说着,又指着县城内唯一一个四星级酒店说道:“这儿以前是私营,最后破产,转民营了,现在是政府开会,迎接来宾的专用地方,靠着政府维持,要靠旅游业是不太可能了,里面还有点儿灰色产业链。” 继续朝着商业街内部走去,迎面而来的是繁华与脏乱共存,建筑的装修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繁荣,可上面的污垢和已经破乱的灯光,还有小店们无法更新装修的破败,无一不在说着,这里已是似此星辰非昨夜。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看着整个走廊里,只有一个台球厅还在苦苦支撑,富贵有些不解:“小时候,不是很热闹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于心没着急回答,走进了自助台球厅,开好了桌。 “打两把?” 富贵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一杆力量极大的开球后,于心说道:“九十年之后,国企大面积倒闭,当时为了保住省会,这里的所有工厂,要么搬迁去了省会,要么停产为省会企业让路,当时的县委书记是个能人,国企保不住就保私企和民营企业,但是,你要知道,当年一个圈就能让小渔村成为世界明珠,现在一个政策,也能让一个繁华的小县城瞬间崩塌。” 富贵没能将球打进洞,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球,还是因为家乡的繁华不再。 于心继续说道:“以前,火车不行,内航发达,我们这里的澧水,水流平缓,河床也陡峭,所以港口众多,但后来就不行了,八横八纵一下来,我们县领导,抢了好几次,就差动手打人了,但是不在你这儿就是不在你这儿。内航的落寞,又没办法接上铁轨经济,加上内部竞争,其余县开出的优厚待遇,私企纷纷临阵倒戈。” 富贵再次上场:“他们走了,不还有民营么?” “独木难支呗,再就是大头经济都被省会给抢走了,盐矿、烟草这两大头,地方还在我们这,但却不归我们管,除了解决了一部分就业问题,其余的一切都没有。你说,政府财政紧张,那教育啊、医疗啊、交通这些需要政府补贴的大型项目产业,是不是就都得紧张起来了。大面积下岗,老百姓养不活家了,是不是也得撤退了?” (我瞎说的,审核别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剧情需要,膜拜膜拜。) 3 县城的落寞就是如此的简单。在一个特殊的时间,遇到了特殊的事情,又不在特殊的地点。 台球结束后,富贵输的彻底,只能按照赌约,买了两杯奶茶。 “大型经济落幕,小型经济倒是能够夹缝生存。”看着一条街的奶茶店,富贵笑着说道。 “这还是打架打出来的呢,要不是新规定,本县学生不许去别的县上初高中,这儿估计都难活下来。” “那你还在这儿做生意,你不怕赔本啊?” 于心大大的吸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奶茶后说道:“赔了你赔给我呗。” 富贵有些无语的说道:“我有钱赔就不来找你了。” “你没钱吴佳有啊,到时候你让她赔我,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了。” 于心笑着说道。 富贵不想和于心争论这些,只是问道:“那你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吗?” “你的想法呢?” 富贵沉默一会后,开口道:“这儿充满了这么多故事,开个酒吧怎样?那话怎么说来着,你有故事我有酒是吧?” “真俗套,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非主流文学。” “老的不一定差,新的也不一定好嘛。” “我可要提醒你,我们县老龄化严重,全是爷爷奶奶带孙子,而且没有任何一所大学、大专,你可要想好。” “谁说一定要开那种嗨到爆的酒吧了,开个清净一点儿的不行么?” “那你不如开个咖啡店。” 4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当年屈子在澧水旁,写下千古名辞。不过,如今澧水旁,已经少见兰花。 这位花中君子太过普通了,常被人当做野草给踩踏,最后,他逐渐消失在了丽水河畔。 二人慢慢的走在澧水旁,河风阵阵吹走炎热,空气中带着水气,这是夏日避暑的最好地方,小时候因为太热,总会在这里找一棵大树,然后躺在下面,静静的吹着河风。 但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了,空调代替了河风,科技驱逐了自然。 “如果,我们以小城故事为点,以时间为半径,画一个圆。这个圆圈里面会不会有很多的个人故事?故事不说叫做心事,心事憋久了就成心结,多可惜啊。” “你到底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你的理想,你要为了理想,你就别想着给我打工了,我一个月给你两万,你让我包了算了。然后你拿着钱去干你的理想。” 富贵有些无语于心总是这么污言秽语:“二者兼得嘛,你这人怎么老是打压别人的积极性。” 第28章 不要标题好不好 1 “8000?你给我,我来帮你端盘子好了,我的钱就不是钱了是吧。这屁大点地方,一千五来的大有人在,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搞高精技术性项目?” 于心拍着桌子差点没把饭桌给掀了,吓得初六好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三五赶紧领着初六进了房间,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富贵也被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满:“不是,这是战术,我又不是人人都给八千。” 于心不同意:“你给谁八千都不行。” “你说给我来弄的。” “我没叫你乱弄。要八千也行,你骂吴佳两句我就同意了。” 富贵皱了皱眉:“你这就没意思了。” “狗东西,拿钱不办事儿,那你说,你八千的工资给出去,到底招谁的,你要说你把吴佳招来,我八万都给。” “你能不能不要三句不离她,说正事儿呢。” “那你说啊。” 富贵将筷子放下,然后掏出一支烟点燃,于心很是熟练的从富贵的烟盒里也抽出一根,然后等待着富贵的下文。 “我这八千是跟原始股一样,你不能把他看成工资,你可以把她看成分红。” 于心连忙打断道:“我都还没挣呢,你就想让别人挣了?”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于心抬了抬手,示意富贵继续。 “公司开创最要紧的是什么?人才啊,什么装修,什么运营模式,都不重要,最主要你要有人吧,那刘邦,当土匪的时候他有什么啊?不就一批弟兄跟着走么?你想想,你三千来应聘的是什么人?八千来应聘的又是什么人?那档次都不同了,先把人才固定住,这批人呢,只要不走,以后就是经理级别的,服务员给八千你觉得多,经理给八千就不多了吧?到时候,我们扩张再找人的时候,放低条件,给个三千也是可以的。” 于心听后又笑着点了点头:“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哈,我就想不到,还是吴佳教得好。要不怎么二十岁就身价千万了呢。” 富贵懒得理他,只是问道:“证什么时候下来。” “已经下来了。” “你不是上午才去的么?” “你不知道现在的工作效率么?” 2 于心的店面很大,装修要一段时间,于是于心又把店面旁边的商品房给收拾了出来,让富贵在那面试和照顾店面装修。 纵使富贵在参观完吴佳一次都没住过就已经装修的豪华的房子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你真他妈有钱!” 于心却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富贵:“傻子吧,吴佳不给你买公积金么?” 3 面试是一个新奇的活,也是个枯燥的活,对于千篇一律的投递,富贵已经看的神志不清了,无非是介绍自己的工作经验,介绍自己的学历,介绍自己的一些基本信息。你以为面试官会对世界各地大学了如指掌,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大学是好是坏,所以,不是双一流,你只要不进体制内,一本和二本是同样的待遇,除非你的学校烂的出名。 “为什么要一个个选呢?”于心在一旁吃着冰冰凉凉的西瓜,看着富贵盯着电脑扶着脑袋的模样,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不然怎么选?” “约着面试呗,一来一批人,你这样选要选到什么时候去,让他们当面说多好。” “你看也不看就叫人过来,要是简历不符合标准不是叫人白跑一趟么?” 于心朝着富贵吐了颗西瓜子,然后骂道:“你是乐山大佛吧,你管他跑不跑的,挣钱哪有那么矫情。” “确实是经商的料子,就是比一般人心狠手辣。” “放你的屁,现在哪个公司不这样,你当你是大型公司有专人负责呢?等你看完,别人早把这些简历抢走了,效率懂不懂啊,人家大公司底蕴在那不怕别人抢,你是哪根葱,别人为什么要来你这里啊?你心疼别人,别人又不心疼你。” 富贵被于心的连珠炮轰的哑口无言。 4 “自我介绍一下吧。”富贵看了眼面前的女人,然后又开始低头看简历。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面试官从不正眼看人了,还真不是他们耍大牌,因为眼对眼看着一个陌生人夸夸其谈,确实尴尬。 “我叫高彤,你可以叫我彤彤,今年三十一,离异,没有孩子,本地户口。” 一阵沉默后,富贵发现等不到下文,抬头好奇的问道:“完了?” 高彤一愣,反问道:“还有什么要了解的么?” 于心接过话来:“你做过这方面工作么?” “我做过酒水销售。” “上一任工作为什么离职呢?” “因为父母身体不好,想要回老家,方便照顾父母。” “因为我们工作的性质可能要凌晨才能回家,你能接受么?” “可以。” “那我介绍一下我们的待遇,你也参考一下,我们这里是底薪一千八加上提成,保底是八千。保底和底薪的区别你知道的吧?” “这个知道。” “我们包吃不包住,包吃是下午五点一餐,中午十二点一餐,然后下班之后又不固定聚餐。住址五公里以外的一个月是一百的交通补贴。你还对我们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么?” 5 一天下来,全是于心在说,富贵在看,等到所有的面试者走后,于心才生气的敲了敲富贵的脑袋:“你到底行不行,面试都不会。” “我又没做过HR我哪知道面试要问这么多问题。”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么?没面试过总没面试过吧?你别告诉我你这么多年,全靠吴佳养着,自己在家当全职丈夫。” “你面试这么多,你遇到合适了的么?” 于心一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问我?你他妈的问我?你知不知道,我是甩手掌柜,今天是来帮忙的,你个实际运营者,你问我?你信不信我给你脑袋敲出五个大包让你清醒清醒。” “那你一直抢我话干什么,我都插不上嘴。” 于心不干了,她非要让富贵脑袋上开出几个大呲花来。 第29章 相思欲寄无从寄 1 托于心的福,三五跟初六不用在农村跟蚊子勾心斗角了,他们住进了于心的商品房,反正房间多,住两个孩子而已,这样富贵也不用每天往返一个小时的路程了,但于心不让富贵住,除非富贵骂吴佳两句。 富贵是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不然他也不会选择离开了。 但是事情好像并不太顺利,面试三天里,于心并没有留下多少人,她总觉得八千给这批人,还不如拿着八千给自己家的狗改善改善伙食。 2 “介绍一下自己。”于心头也不抬的对着面前的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显得有些紧张,看年纪,似乎是第一次参加面试。 “嗯.......我今年二十三,毕业于文理学院。” “叫什么?”于心问了一个简历上写着答案的问题,富贵不理解,但也没有出言打断。 女孩懦懦的说道:“我叫程一,前程似锦的程,一帆风顺的一。” 于心没有纠结她的名字,只是抛出了一个死亡面试题:“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呢?” 富贵当年面试的时候,吴佳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是:“你为什么觉得你一定能雇佣到我呢。” 但那是吴佳,现在小姑娘可不认识于心。 “我.......我觉得.......我觉得我.......” 程一说不上来,这个问题,没有一点阅历确实答不上来。他的本质是让你介绍一下你的能力,他的另一种问法是:你来了能干嘛?但这样太直白,会让人觉得是故意讥讽。 这个问题还不能变成:你的长处是什么?因为很多涉世未深的人会告诉你,我擅长跑步....... 但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尤其是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在学校你可以擅长数学,擅长奥数,但你只要放弃了学术,走出校园,就会发现,如果没有从事相关行业,数学是一个普通人永远提及不到的词汇。除了卖菜老奶奶都会算的加减乘除,其余的,一概无大用。 但更多的人,是不知道这句话的本质。 看着小姑娘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于心没了耐心,准备结束这一次面试的时候,富贵插嘴问道:“说个故事吧,什么都可以。你听过的,或者在你身上发生过的。” “什么都可以吗?” “对,爱情也好,亲情也好,还是同学、老师,什么都可以。” 于心皱着眉看着富贵,但富贵却不看他,只是看着程一。 程一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嗯......那我讲一个,我读书时候的故事吧。” 3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 少年少女们的春情总是来的含蓄,柔肠百转,剪不断理还乱。言说太过矫情,不说心中难平,唯有纸上画个圈儿,你若知我意,应当在圈儿里,若不知,我便再画个大圈儿,将你圈在里。 “呦呵,小哑巴又在画圈儿呢,你当你是朱淑真,一路圈儿到底。”男生一把抢过女孩的草稿,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圈儿大圈儿,嘲笑着说道。 女孩儿不说话,狠狠的推了一把男生。 “要我说,你画真多圈儿,不如给他写封情书来的迅速,画这么多圈儿,谁知道,你当朱淑真是李清照呢,她的词,谁读啊?” 女孩抢不过来那草稿,干脆不抢了,又趴在桌子上开始发呆,然后傻傻的盯着前面高高瘦瘦的男生。 身旁的男孩见状,悄声说道:“你喜欢他,你不说,我帮你说。” 女孩儿一听,急了,连忙又推了一下,这下直接将男孩连椅子一块推倒在了地上,引起了教室内的一阵骚动。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去扶,可一想到男孩的所作所为又有些犹豫,倒是男孩挺大放的,什么也没说,将椅子扶了起来,等到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后,才悄声说道:“你要让人回头,也不用残害你的同桌吧?你把我当烽火台点呢?” “你好吵。” 见到女孩儿说话,男孩似乎来了兴致:“你这么安静,是留着准备等他结婚的时候大闹婚礼么?” 女孩侧过头去,趴在桌子上,不理他。 “你看,朱淑真多安静啊,词写的比李清照不知道多出多少,就是不跟她老公直说,最后呢?”说到这里,男生故作悲情的叹息道:“唉!我谢月相怜,今夕不肯圆。” 女孩没有回头,声音有些轻:“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诉老师换同桌了。” “你告啊,你告诉老师我就跟谭鹏说你暗恋他。我反正成绩差的就快滚出学校了,老师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你说谭鹏知道你这么个小差生喜欢他,他会不会觉得丢脸?” 女孩又不说话了,倒是一个人闷头哭了起来,也不哭出声,就是眼泪不停的掉。 4 男生们围着谭鹏,女生也围着。优等生的待遇就是这样,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初中时,或许还会有什么兄弟义气,但高中,尤其是优等高中是不会有的,因为讲这个的已经去了职中。 “你干嘛跟他打架?” 女孩儿看着脸上全是血痕的男孩儿问道。 男孩儿似乎还在气头上,毫不客气的反问:“打了你心疼?” 女孩儿听后不说话了,又继续趴在桌子上画圈。 男孩更生气了,一把抢过那张画满了圈的草稿,撕了个粉碎:“你就这么一直哑巴下去,最好一直别说话。” 两人都在沉默,男孩还在生气,女孩本就一直沉默。 但总有人不让你沉默,一个本在安慰谭鹏的高壮男生走了过来,还没等有什么沟通呢,一脚便踹在了男孩儿的桌子上,书籍瞬间散落了一地,还有抽屉里的小纸团,这自然波及到了一旁的女孩儿,书籍也跟着散落一地。 那高壮的男生反倒是先声夺人的质问道:“你很喜欢打架么?跟我打打?” 男孩也不说话,慢慢的推开已经顶在自己胸前的桌子,然后缓缓站了起来,随即抄起铁椅子就朝着男生砸了过去。一时间,头破血流。男生倒在地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摸了摸被砸的地方,发现见了红,顿时开始嚎叫了起来。 看着地上嚎哭不停,就是不起来还手的高壮男生,男孩儿痛骂道:“你会打你妈的架,长的大了不起?吃了两斤猪快长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是吧?” 第30章 为什么一定要标题 1 “我易成,在这里,对这个这个.......谭鹏!还有这个.......旭拓!郑重道歉,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造成了一些不可抗力的事情,最后形成了不可抗力的结果,这是不尽人意的.......” “行了行了,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去当面鞠个躬道个歉。” 易成听后,笑了笑,看起来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走到了谭鹏面前:“对不起高材生。” 谭鹏刚准备说一声“没关系”,可易成依旧走到了旭拓面前:“对不起,傻大个。” 老师一听,当即厉声呵斥道:“你说什么?” 易成立马改口,笑着说道:“不是,我说好同学。” 老师也拿这种来混个高中文凭的学生没什么办法,学校不开除有学校的道理,班主任的权限其实十分有限。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别浪费大家上课时间。” 易成用一个十分奇特的走路姿势回到了座位,男生总喜欢干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老师们叫:哗众取宠。而在他们的世界里,叫做:帅。 2 “谢谢你啊,小哑巴,能写出这么一篇不亚于《出师表》的道歉书,你以后肯定能成大事。” 男孩没想到《出师表》跟道歉书有什么关联,只是因为他们正好复习到了《出师表》。 女孩儿还是不说话,靠在桌子上,认真的记着笔记。 “别老不说话啊,不白写,我把你的创可贴完美的送给谭鹏了,还亲自给他贴上了,你上哪儿买的喜洋洋创可贴,回头我也买一点。” 女孩儿转头看着男孩问道:“你给他之后他说了什么么?” “他说谢谢你,问你能不能去周六的县篮球赛上给他加油。”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问道:“他不是文化生么?也打篮球么?” “兴趣爱好嘛。” 3 “你说好的谭鹏也来呢?” 看完了半场篮球赛后,女孩质问着中场休息的男孩儿。 男孩喝着水,但眼睛却是看着女孩,直到一大瓶矿泉水喝光之后,他才开口道:“嗷,他跟我说他崴到脚了,来都来了,给我加油不也行么。给谁加油不是加油,大不了我回头把你的加油转交给他。” 女孩听后转身就走,男孩连忙拉住她:“别走啊,我最后一场比赛了,看完再走呗。” 女孩儿不说话,甩开了男孩儿的手,又推了一把男生。 她终究没有选择继续看下去,在男孩的送别的目光中,走出了好远好远。 4 “然后呢?” 小姑娘摇了摇头:“没有了,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于心一愣:“不是,你故事未完待续啊?” 程一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说出来干嘛?” “我......我只有这一段故事,我觉得,这对我很重要.......” “不是,你......” 于心还没来得及说完,富贵开口打断道:“我觉得挺好啊,未完待续不好么?多好的一段故事。” 说着,又对女孩儿说道:“那今天就这样,明天来上班。” 程一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真的吗?” “明天九点,来签合同。” 等到小姑娘刚走出了门,于心再也憋不住了,质问富贵:“不是,你脑子有病吧?这讲了个什么啊?讲了个寂寞啊?” “你能不能有点涵养,怎么动不动就骂人,她讲的不是挺好的么?” 二人争吵之际,小姑娘又再次回来。 看着门口探着头的小姑娘,二人都是一愣,富贵问道:“怎么了?” “他......他还在我课桌上留了个纸条。” “你......” 于心刚要开口,就被富贵一把拉住::“可以给我看看么?” 程一点了点头,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已经皱皱巴巴,显得有些泛黄的纸。上面没有什么,只有朱淑真的一首小词。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富贵看完之后,看向了程一问道:“要是还有一场篮球赛,你会看的吧?” 程一点了点头。 富贵想了想说道:“其实以后说故事,可以大胆一点,不用说的如此客观,你的故事,应该会有你的主观思想,朱淑真如果不是如此婉约,结局应该大不相同,我觉得,刚刚你说的故事,不是你的故事,是一个叫程一的女孩儿学生时代的故事,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故事。” 程一很认真的说道:“那我可以再讲一遍嘛。” 5 “我叫易成,你叫什么?” “程一。” “你爸妈给你取名这么随便的么?就取了个一字。对你真好,就怕你在卷子上写名字落后别人一步,你这也算是赢在起跑线了。” 他说起来话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吵闹,我的父母已经够吵闹了,让世界安静下来不好么? 他和我一样,是借读生,靠着家里的关系,在这里借读,等以后高考时,再回到自己学籍所在处高考。所以我俩都只能坐在最后一排,被老师当成一个旁听生。 我不喜欢学习,因为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成绩,老师不会去给旁听生排名次,我的家长也从来不会追问我考了多少分,因为他们总在忙着别的事情的争吵。 他也不喜欢学习,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会逼着我学习,他会问我考了多少分,我不告诉他,他就抢我的卷子。在我进入平均线的时候,他会说:“你又离谭鹏近了一步。”然后他会一整天都不跟我说话,我知道他在发脾气。 我没进入平均线时,他又会将卷子滚成一个棒槌,敲打我的脑袋,然后呵斥着问我:“你脑子是不是长歪了。”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我喜欢谭鹏,但这倒是引起了我的逆反心理,他不喜欢我喜欢谭鹏,我就偏偏要喜欢谭鹏。 我不敢跟爸妈叛逆,因为他们不会在意我的叛逆,我也不敢逃课逃学,因为我如果被开除,那就只能跟着奶奶去乡下居住,倒不是乡下有什么不好,只是她已经七十了,她是唯一在意我叛逆的人了,我不能让她觉得她的孙女闯了祸。 所以,易成的出现,让我在早就过了叛逆的年纪,又生起了叛逆的心思。我不喜欢说话,所以我会一直盯着谭鹏看,然后在纸上画很多圈圈。我们都读过朱淑真的词,他知道我画圈圈是什么意思,也只有我们读过朱淑真的词,所以也只有我们知道画圈圈是什么意思。 他们喜欢李清照,我不喜欢,我觉得李清照太过文雅,她的词,上承苏轼,又带欧阳修的词风。我最讨厌苏轼,他的词总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做不到豁然开朗,也不喜欢他的叙事词。所以李清照我也不喜欢。 他为什么喜欢朱淑真我不知道,但我一开始得知时,是很开心的,我不希望所有人都认识朱淑真,但我同时希望有个人能和我一样,喜欢朱淑真。 第31章 不要标题!! 1 体育是在电子产品没有走入校园时,所有男生趋之若鹜的。他可以满足好胜心、好斗心、虚荣心、以及帅。 我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给谭鹏送上一瓶水,但只有在易成和他打的时候,我才会去,因为其他的时候,如果只是给谭鹏送水的话,我觉得很没意思。 每次我把水递给谭鹏时,易成就会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我很久,又站在远处不敢上前。我会觉得很心酸,但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读到了某一篇扎心的段落,让人觉得伤感,又觉得喜爱。 直到那天,谭鹏没有接我的水,而是接过了另一个女生的水。他跟我说:“谢谢你每次都来,你看了这么久也渴了,自己喝吧。” 易成站在远处,他应该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但我能从他慢慢走过来的动作看出来,他似乎要来拿我这瓶水。我肯定是不会给他的,将水硬塞到了谭鹏的手里,却一不小心,把谭鹏原本手里的水撞翻。 我没想过让谭鹏难堪,连忙替他擦拭,可少年或许会有害羞,他将我推开了,嘴里说着:“没事没事。” 但这样易成的脚步停住了,他就站在,对面的休息区,像是寒松一样,顶着大雪,看着春天。春天不会走向他,他也没有走向春天。 易成在之后的比赛里,连连犯规,被谭鹏队认为是找事儿。以至于大打出手。 学生时代的事情,让现在的我们不能理解,不成熟的我们大概就是这样,回头望去,只是一阵尴尬和好笑。但当时我觉得,他肯定以为自己很帅。 谭鹏被打的破了相,他也没有落到好,男生们打架其实跟女生打架没有什么区别,先是相互踹一踹,然后贴着摔跤,最后两人在地上互相动弹不得又开始用指甲扣。 在他们从办公室出来了后,我明知故问的问他:“你干嘛跟他打架。” 他愤怒的回道:“我打他你心疼?” 我悄悄别过头去,不再理他,倒不是真的不想理他,只是我怕他会看到我的窃笑。 但是他挺孤独的,谭鹏和他同时出来,却被所有人围着,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生闷气。直到一个胖墩走了过来,似乎要替谭鹏出头。 结果他一椅子就砸了过去。那么大个个子,居然就被一椅子给砸在地上抱头痛哭,哀嚎声不绝于耳,结果连缝针都不需要。 如果体育场上是竞技精神,那这个就算是打架斗殴了,就算是那胖子想来找事儿,但秉持着谁受伤谁有理的原则,易成还是要写检讨道歉。 他问我能不能帮他写一份。我当然会帮他,但我也不能让他觉得他和我走的近了,于是告诉我把准备给他的创可贴拿给了他:“你给谭鹏,我帮你写。” 我以为他会生气的拒绝,然后抢过我的创可贴给自己贴上,这样我就可以用沉默表示默认了。 但他答应了,这一刻我是不开心的,我是矫作的人,这和我喜欢朱淑真有很大关系,朱淑真不会告诉她的丈夫应该做什么,他只会用词曲来委婉的点醒她的丈夫。 我亦如此,我不喜欢他什么都依我,我希望他能用愤怒来明白我的心思,然后用愤怒达成我的目的。 于是在他答应之后,我愤怒了,我给他的检讨上写了一大段废话,在我看来,这样的检讨是不可能过关的。 但他过了,还得意洋洋的跟我说,我的检讨是《出师表》一样的名表。我更加生气了。在他问我下周县篮球赛去不去的时候,我果断答应。我当然知道谭鹏不会参加这种对于高考来说,不如一道数学题的篮球赛。 我也知道,他准备干嘛,他的课本上的圈圈不比我的少。虽然他从来不让我看,但越是不让我干的事儿,我就越是要干。 于是在那场篮球赛时,我质问他,然后狠狠的推了他,最后一点面子也没留的离开。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如平时一般,普通的生气,普通的斗嘴,普通的篮球赛。 但有时候,你真的不知道离别在什么时候,我们总以为会有下一次,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我的同桌空了下来,没了厚厚的书本,没了一直絮絮叨叨的啰嗦,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课桌,我可以一直画圈儿不用担心被抢走,我也可以一直盯着谭鹏不被打扰。但我突然就不想盯着谭鹏了,好像他也没有那么有意思。 我会看着窗外,看着走廊,每个从走廊走过的人,即使脚步再轻,即使走的再快,也会引起我侧目,我会在看不清的时候,打报告要上厕所,也会在走廊上有老师和教导主任交谈声时,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我知道我在期待什么,但我不希望我在期待我期待的。 我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趴在课桌上画圈圈的女生,也没有人会在我耳边唠叨了。 所以我真的被他说中了。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我本就如此,他的出现我觉得吵闹,可他的消失又让我觉得孤独。安静被打破后,即使噪声消失,重回的也不是安静,而是孤寂。 2 程一的故事讲完了,道了声“谢谢”后匆匆离去。 于心看着富贵,问道:“这什么?这不就是作么?” “你不也挺作的么?” “我什么时候大小姐脾气过?” 富贵看着于心不说话,似乎在在等于心自己给出回答。 于心自然读懂了富贵的眼神,拿起文件就朝着富贵砸了过去:“我就是大小姐了!怎么了!” “还没问你呢?没事让人说故事干嘛?” “咱们的主题不就是故事么?没故事的你选进来干嘛?” “挣钱啊,你是故事会呢?” “物欲横流的时代,有一个能说故事的地方,难道不好么?你要是光挣钱,别人为什么要给你钱呢?我们不只有同行的竞争,还有其他的竞争,现在多忙啊,上班下班准备结婚,娱乐时间本来就少,你没有噱头,别人又不是傻子,把钱送到你头上么?” “你也是个奇才了,能把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结合,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 “本来就是同一种主义,理想要站在现实上,现实存活在理想中。” 第32章 标题去死 1 酷暑终于过去,一阵骤雨打窗声之后,苏轼笔下,一年之中最为美丽的时节,走进了人间。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在一个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的日子,于心给忙碌的富贵,带来了一个特殊的消息。 看着手机上的人,富贵有些晃神,吴佳说要两年,但如果重新回到十年前就算成功的话,她只用了四个月。有时候,正常人是无法理解天才的思维的,看着许多不太可能的事情,在他们手里,似乎只是轻描淡写。 于心罕见的没有拿富贵开玩笑,只是轻轻拿下富贵手中的香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然后问道:“酒吧还开么?” 富贵将手机还给了她:“为什么不开?” “你现在要回去,十个酒吧都能开。” 富贵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是你你回去么?” 于心看了富贵很久,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烟头踩灭后说道:“不回去就赶紧宣传,我还要挣钱呢。” 2 酒吧的开业很顺利,成功不在于你做了什么,而是在于你没做什么。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想法,是成功的必要条件。富贵拒绝了于心所有的提议,他只专心办他的故事主题。 试营业的一个星期里,富贵在玄关墙上装了一面心愿墙。所有进门的顾客,都能领取一张便利贴和一个小图钉,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写下来,对于酒吧的期望,对于人生的期望,对于爱人的期望,对于过去的不舍。 人们觉得新奇,也为喝酒摆脱了不务正业的名头。 酒吧的门口贴着一张大大的宣传语: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说是酒吧,不如说是酒馆,没有喧闹的舞池,只有一首民谣在缓缓,没有迷离的灯光,只有昏暗的小灯在闪烁,几个老友坐在一起,听听歌,唱唱歌,说说这些年的故事。 于心趴在吧台上,看着场内三五成群的客人,台上的歌手唱着民谣,青春文艺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今已一梦不知年岁。 富贵给她拿来了一听易拉罐,替她打开后地给了她:“我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老公呢,什么时候约出来见见,请你们吃个饭。” 于心趴着转了转头,看着富贵:“铁公鸡也会掉毛么?” “你帮了我这么多请你吃饭不是应该的么?” 于心看了富贵好一会,又转过头,依旧趴着:“他应该不缺你这么一顿饭,请我吃就够了。” “你.....” “你什么你,干活去。” 3 于心帮三五转学到了县里,为表示感谢,三五会在放学后来帮忙发传单,富贵每天给他二十算是工资,初六也会跟在后面帮哥哥一起发。有人问起,就说帮爸爸发。 程一在某一天突然告诉富贵,她会弄Office,于是收银的位子自然就给了程一。 高彤成了经理,毕竟经验这种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算获取经验的途径再龌龊,到了自己手上,那就是干净的。 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只有于心,会偶尔跑来酒馆里趴在吧台上发呆。 富贵有时候会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会把富贵骂一顿,然后气呼呼的继续趴着。 久而久之,富贵也不问了。 4 开业的那天,“你的故事我买单”的活动也跟着开始。于心说这名字,她姥姥来了都觉得俗气,但富贵还是坚持要用,有什么名字能如此直接的解释活动内容呢? 活动也很简单,什么也不送,只是上台说出自己故事的,一晚上的消费全免而已。 在这个繁琐而又喧嚣的社会,有一群人在台下静静的听着你的故事,而后给你一片掌声,他们不认识你,你不用拘束于日后的相处。他们也不会过度关心你,将你当成国宝一样特殊对待,他们只是一个听客,听你说完你的故事,然后举起杯子,朝你敬上一杯。 白居易说得好啊:“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琵琶女不会和丈夫说起这一段经历,但陌不相识的白居易可以,程一不会跟朋友说起他的故事,但陌不相识的富贵可以。 人不能和特别熟悉的人感伤,他们会骂你矫作,但可以和一个陌生人共情,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真的开口,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不否认有些社交恐怖分子会尽情表演,但大多数人,应该迈不开那第一步。 于是,富贵成了第一个,他决定要带个好头,然后让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敞开心扉。 5 “今天很感谢大家能来捧场,今天也是我们酒吧正式开张,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么今天呢,我临时起意,真的是临时起意啊,前面都没跟我老板商量,全场酒水,半价销售。” 场下零星一阵欢呼,毕竟谁也不缺那点酒钱。 于心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话筒,声音平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说道:“从你工资里扣。” 没有人不喜欢霸道女总裁,没有人能拒绝看到这种类似于“妻管严”的剧情,场下的欢呼瞬间推向了高潮。 干了这么多年的销售,富贵自然能接住于心的话,他一脸难色的说道:“不是谁说老板今天不来的?” 富贵质问着程一,程一无辜的耸了耸肩,示意她也不知道。 台下一阵哄笑。 说完,富贵又跟台下宾客商量道:“那什么?八折行不行啊?” 台下自然是出奇的一致:“不行!” 更有好事者对着服务员大喊道:“18号桌给我先上一百瓶。” 富贵指着他骂道:“把他给我轰出去!” 一阵哄笑过后,富贵接着说道:“找茬是不是,你喝得是酒么?那是我的路虎。都少喝点,喝多了伤身体。” 又有一人大喊:“27号给我上五十瓶路虎!” 富贵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台上,点点头:“喝喝喝,使劲喝,大不了我回头就回家继承我的我爷的千万家产,全国首富知道吧,和他没关系。我家就是太穷了,穷的只剩钱了,连我取名都得是大富大贵。所以我叫富贵。” 音响里再次传出于心平淡的声音:“你爷爷不是村里小学的食堂大爷么?” 看到如此拆台,台下的笑声此起彼伏。 第33章 可恶的标题 1 “好言归正传啊,其实我老板说的没错,我确实就一普通人,在开这个酒吧之前呢,我也跟我老板商量过很多次,我说,世界这么吵,大家都挺忙的,找个人说话不容易,熟人太过矫情,路人人家也不乐意听,还总把你当二笔。我就这样,深夜突然来感觉了,给朋友发了一大段,又掏心又掏肺,结果他要么回我个嗯。要么就回我个表情包,主要那表情包还不是他自己收藏的你知道吧,还是输入法自带的,他生怕你是来骗他表情包的。” “你要说不熟的吧,我也张不开做,毕竟我坐车都得坐后备箱,去别人家做客,别人锅铲声音大了我就觉得是在赶我走,你要我对一个不熟的人掏心掏肺,我也做不到。所以我就在想,你说,我这样的人多还是少?” “我们说唐朝,人喝完酒,斗酒诗百篇是吧,你看李白,喝完酒就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我呢?君不见我喝醉了得八个人抬。我们说宋朝,那才子佳人如雨后春笋啊。你看李清照,喝完酒,沉醉不知归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我呢?争渡争渡,摇出了六个六。以后人们研究我们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他们会说什么?这祖宗光特么会喝酒啊?” “但这是我们的错么?是这个时代的错啊。那从前,吟诗作赋,是个文雅的活儿,有什么心事了,写个诗,作个词,拿给人一看,我靠,你这心事儿这么重,我给你和一首,你要现在,写个诗人把你当屌丝,什么年代了,还写诗作赋。” “你说发个牢骚,没人听啊,说点心事,人家说你喝多了,不当回事儿。” 所以我就说,有故事没人说,多可惜啊。故事不说就成了心事,带着心事老去,你们甘心么?为什么就不能找到这样一群共鸣的人,你说说你的,我不笑话你,我认真听着,我说说我的,你也别笑话我,我俩是同一类人,去他妈的矫情、去他妈的emo吧,老子这是诗兴大发。” “总有人说,你能有什么故事,赶不上开元盛世,也没见过安史之乱,走不到仁宗盛治,也没经历过靖康秋风。学不来苏轼,比不过李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玩什么文雅?吃饱了撑得。” “可是我觉得,小故事也是故事不是?家长里短,就不是故事了?大国有大国梦,小民也有小民事嘛。辛弃疾也不是一天到晚抱着五十弦翻塞外声吧?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出名吧,千古留名,一心为国的岳飞不也有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的熬夜emo时光么?谁没点儿小事儿,是吧。” “你像我,我就有故事,我的故事很小,但我觉得要说出来,那也不容易。” “大概,十多年前吧,我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十六岁就保送,特别成功,当时我是个什么呢?俗语说:那就是个刚出社会的屌丝。” 2 “你别哭了,你妈妈只是出去打工了,我们班很多孩子都是这样的,等过年的时候你妈妈就回来了。” 小富贵看着端着一碗阳春面的小吴佳说道。 阳春面说的文雅,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把挂面,放点盐,放点猪油,再放点自己种的葱花。 小吴佳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搪瓷碗,一边哭,一边吃,一把鼻涕一口面,毫无形象可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在面里面放这么多辣椒。呜呜呜,好辣。” 小富贵有些尴尬,原来一直哭的小女孩不是因为妈妈走了哭。 “我怕你没有菜,吃面没有味道,我特意从菜园里刚刚摘下来的,我以前听爷爷说,要是吃不下饭,就吃一根辣椒开胃,然后就能吃好多饭了。” “我没有说我吃不下饭啊。” 小富贵想了想,认真的开口道:“我怕你妈妈走了伤心不想吃饭嘛,我刚来爷爷家的时候,我就吃不下饭,什么也吃不下,鸡蛋都吃不下。” “你之后也是吃辣椒么?” “没有,我之后太饿了,就什么都吃了。” 小吴佳盯着小富贵,盯了好久,盯的富贵有些不自在,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想吃辣椒我爷爷都不让我吃,他说小孩子不能吃辣,我.......” 小吴佳将碗抱在怀里,抹了把鼻涕,狠狠的说道:“你等着,我以后一定给你弄一大碗辣椒让你吃。” 3 “爷爷我来叫富贵上学!” “睡觉呢。”老人坐在院子里,静静的抽着旱烟,等待着天大亮,在农村,只有天大亮了才能下田。 小吴佳没有多跟老人打招呼,毕竟都太熟了,左邻右舍的,谁也没说见到自己爷爷还要客套寒暄一下的。中国几千年氏族制度就这么来的,一个村的,在里面斗一斗,吵一吵,走出去,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吴佳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富贵,都看不到哪边是头,干脆蹦上床翻找了起来,找了一会,才发现富贵睡得正香的小脑袋。 “起床上学了。” “不要,我再睡会,你自己先走。”小富贵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冬天起床绝对是人类最难解决的十大难题之一,你别管是谁,让他裹着被子睡一晚上,他第二天要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保管起不来。 不过小吴佳才不惯着他,一把扯下他的被子:“走啦,再不走要迟到了。” 富贵依旧不愿意起来,吴佳扯了他的被子,他就蜷缩着身子,想要尽量找个暖和的地方,然后闭着眼不停的摸索着自己的被子。可吴佳是不会让他摸到的。 终于,在被子的余温散尽的那一刻,富贵的眼睛再也无法闭上了。 “你就不能自己走么?” “我外婆叫我跟你一起,他说天没亮,要找个伴儿一块走。” “我爷爷还说不让我跟你一起走呢!” 富贵嘴硬的说道,但富贵的谎言很快就被爷爷无情的揭穿了:“老子没说过。” 吴佳开心的笑了笑,拉着富贵说道:“快起来,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富贵无奈的起了身,幽怨的嘀嘀咕咕:“干嘛非得趁着天黑去学习,黑不溜秋的,什么也看不见。” 吴佳背着大大的书包,趴在富贵床上解释道:“天亮会感觉很晚,老师都到教室了,就不好做自己的事了,我们要赶在老师没到教室之前去,可以做很多好玩的事情。” 富贵的起床闹铃就一直持续了七年。每一天吴佳都会准时准点的跑到他家里来叫他,从来没有迟到过。不管是富贵肚子疼,还是发脾气。 、 第34章 我超市这个标题 2 村里的学生少得可怜,一个村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包含了小学和初中,不分学校,所以一个学校九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 进入新世纪之后,教育内卷开始日益严重,能跑的都跑了,只有跑不了的才会在村子里读书。 按理说,学习环境对于学生是有很大影响的,不然父母们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去选一个好学校了。 但是吴佳是个怪人,他总是能在教室空无一人的时候,耐住寂寞,不去上体育课,在背诵那些富贵看来是崇洋媚外的英文单词。 村里的英语老师是个老太婆,一辈子没出过国,他教的英语,是带有中国地方口音的美国话语。村小学只有三个收音机能用的,三个年级轮着用,有时候她说的英语单词,学生们实在难以理解,所以每次吴佳都要拉着富贵给他报听力。 富贵对于他的课后娱乐时间,会很生气的锤一锤桌子,然后吴佳锤一锤富贵。 作为给富贵帮忙报听力的回报,吴佳会给富贵讲一讲数学题。但这对富贵来说,无异于是恩将仇报。 2 “你别老盯着我啊,我不会做就是不会做,你教我我也不会,说什么我也不会。” 富贵将作业本护在怀里,自己趴在作业本上,不让吴佳继续指指点点,但吴佳依旧如同玄奘取经一般,锲而不舍的说道:“就是分数的分子与分子相乘,分母与分母相乘,能约分的要先约分.......” 小富贵揉着脑袋瓜:“你好烦啊,我怎么知道他们要约会,我又不是他们的媒婆。” “是约分,不是约会。” “不约,谢谢。”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管你了。” “一言为定!” “但是你还是要给我报听力。” “放心吧,只要你不叫我学数学,我保证一直给你报听力。” 3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直到吴佳小考毕业的那年,小考估计是人生中最不重要的考试了,因为初中的选择并不太看小考成绩,要么是初中自己出一套卷子让报考的学生做一做,要么就看家长的底子硬不硬了。 吴佳拿到了县初中的录取通知书,但是她却没有去。 因为这一年,她的外婆病重,被转到大城市去治疗了。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乡下。 她的母亲回来过一次,富贵远远的看着,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在乡下富贵整天见惯了田里的女子后,吴佳的母亲在富贵看来,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吴佳也跟着富贵远远的坐着,只是她并没有看过去,她将通知书叠的很好,放在腿上,用胸口压着,谁也不给看。 “你不去找你妈妈么?” 吴佳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蚂蚁,辛勤的搬运着食物:“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回家你爷爷都会来找你,我不回家,她应该来找我。” “可是你再不回去,你外婆就要说上车了。” 吴佳这才猛然抬头看了过去,好一会才问道:“你爷爷在跟她们说什么?” “不知道,你要不要过去听一听。” 吴佳最终还是没去,直到富贵的二伯开着拖拉机将吴佳的外婆和母亲拖出了村子。吴佳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富贵也跟着跑了起来。 直到大人们交代他们,永远不能独自跨过的那条马路,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吴佳看了好久,富贵也看了好久,嘴里还不停的吃着爷爷给他准备的小饼。 直到小饼吃完,富贵才说道:“他们走了诶,我们回去吧,我爷爷该叫我吃饭了。” 回到家时,富贵一个人走进了灶房,匆忙的拿起碗筷准备大快朵颐,却被爷爷一筷子打在了手上,富贵吃疼,捂着小手,不解的看着爷爷。 “去把吴佳也叫过来一起吃。” “哦。” 从这一天开始,吴佳就住进了富贵的家里,她那张县初中的通知书,也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了。 4 初中的生活,应该是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时间,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犹如早春寒梅,香而不厌,美而不繁,他们才不会管大人们怎么看待他们,只要是觉着新奇的,都会想要尝试。 吴佳尝试着高中知识,而富贵,则是尝试着伊甸园的禁果。在富贵和于心打打闹闹中,吴佳已经自修完成了初中所有的知识。 有人说,爱因斯坦数学才考了一分,学习有个屁用,你看,这就是不学习的,他都不知道六分制里面,一分是最优秀。 但自欺欺人是一种很舒服的事情,让自己沉浸在自己的谎言中,就像是梦境得到了掌控,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富贵开始自欺欺人,每次爷爷问他考试多少分的时候,他就会告诉爷爷:“学校的东西我都知道了,就是有点粗心而已。” 这话很多家长也会拿来欺骗自己的孩子,你很聪明,只是很粗心。 但吴佳是没有这样的人欺骗的,她找不出来任何借口,来告诉自己为什么考砸,所以她每次都要考好。 她还有一个小小的梦想,她要去大城市里看看,看看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去大城市。 于是整个初中,吴佳除了每天上学放学和富贵在一起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忙着跟于心打闹和上课的时候跟同学下井字棋。 富贵有时候也会调戏一下班上被欺负的最惨的彭志星,他会在上课的之候,悄悄指着吴佳和另外一个女生,逼问彭志星喜欢哪一个。 在当时,被班里最挫的男生喜欢,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这感觉就好像,别人围着的蜜蜂,而围着你的是苍蝇。 彭志星不敢选,富贵就拿着他的小抄说要举报给老师,他憋了好久,纠结了好久,欲说还休。他也会露出那种少年的羞涩之意,也会难以启齿。然后纠结了整个课堂,最后下课铃声响起,他才装作十分淡然的说道:“哎呀,憋了一节课了,我要去上个厕所。” 生怕别人看出来他含蓄了一个课堂。 但富贵会硬着头皮不让他出去,因为富贵坐在外面,而彭志星坐在里面,他们是贴着墙做的,富贵不让开,彭志星就出不去。 可这人也是犟的厉害,直接爬着窗户走了出去,说什么也不肯说出来。 第35章 给这标题的木沙了 1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富贵的初中生涯就在欢笑中度过,直到中考来临,考试可不管你以什么理由欺骗自己,他只会无情的给你的内裤扯下来,让你藏无可藏。 富贵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他要是没能考上高中,那就得出门打工了。他可不想出门打工,也不想跟着大伯家的孙子一样,每天在家里游手好闲,他爷爷肯定会打死他的。当然或许也没想这么多,只是害怕被爷爷发现自己这些年在学校只是游手好闲。 于是他罕见的每天下课后拉着吴佳帮忙补习,吴佳肯定是不会拒绝富贵的要求的。吴佳说,要想考高中,就得从数学开始拉分,要想考好,那就得从历史开始拉分。 数学的题分数占比重,一个应用题就是十几二十分,要临时抱佛脚,最好的科目就是数学,但要是要考好,那就得从历史开始拉分。毕竟小分历史扣的最多,问答题一个点没写对、写出来,就算你写得再好,也得扣去一半的分数。 而政治,除非你爷爷当年走过甘南草原,翻过玉龙雪山,不然大家都差不多。英语则是选择题太多,选择题是拉不开差距的。语文嘛,作文看着三十分吓人,但你写的再差,也能得二十三分,写得再好,也到不了三十分满分。而且一个作文就是一页半,剩下的题目都是些是一两分的小题。 只有数学,要么全扣,要么全给,很少扣一半的给一半的。而且大分占比重,选择题最多一页,填空题半页,其余都是大分题。 吴佳的分析让富贵觉得有道理,从县里托比自己大了十岁的侄子买回来了厚厚的一本练习册,开始刷了起来。他没想过考好,他只想考个高中。 最终,富贵在一对一的课外辅导上,取得了重大突破。成功的,如愿以偿的考上了本县一中。 但他的同桌彭志星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从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就是教育为什么要内卷的原因。天才内卷天才,笨比内卷笨比,没人想过笨比要比天才棒,父母只是不希望自己孩子是被卷下去的那一个。 2 高中富贵只和吴佳当了一个学期的同学,吴佳就直接保送北京了。笨比是卷不过天才的,但他们可以卷过和自己一样的笨比。 没了吴佳的约束,富贵开始放飞了自我,不是迟到就是逃课,有时候还会冲撞老师,很快就从一班下调到了七班。 直到富贵的爷爷病重,弥留之际,他将富贵叫到身前说道:“村里养不活人,我走了也没人会一直养你,你要么跟你大姐姐一样,自己考出去,读个大学,安定下来,要么和你大哥哥一样,自己背着包袱,跑去外面打苦工。你要是读大学,我就让你二伯伯继续供你,你要是打工,我死了你就不要继续读了。” 富贵没有哭,他还不太能明白离别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想过读书会有多苦,他只是知道,如果说不读书,爷爷会不开心,于是他笃定的说道要读。 爷爷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直到真的分别的那一天,二伯第一次出现在了县一中,在老师的带领下,将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富贵接了回去。 富贵还是没哭,他傻傻的,什么也没想,没想过以后,没想过以前,只是看着爷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一动不动的,他看了很久,直到转身回了房间,继续呼呼大睡。 乡下丧礼大概办三天,第一天联系亲朋好友,然后停一天,第三天清早出殡下葬,在八点前所有的事情,就都落下了帷幕。三天里,富贵只趴在床上,房门紧闭,也不出门,也不谢礼。直到出殡的那一天,长青才抓着富贵出了门,举着福龄球,在长长的队伍前,走在最前面。 直到人们挖好了坑,将棺材放了进去,准备填土之时,富贵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爷爷的棺材,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埋着。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爷爷永远不会在他身边了,他再也看不到那个每天清晨抽着旱烟等天亮,忙忙碌碌只为了送富贵走出这片小山洼。 他死死的抱着爷爷的棺椁,不肯撒手,二伯含着泪说他不懂事,这样不吉利,他不听,依旧抱着。直到两三个哥哥将他给硬生生的拽走。 3 爷爷去世的日子里,富贵格外的平静,他再也没有哭过,只是在看到那张孤零零的椅子时,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一阵阵的伤心。 但富贵也没有很励志,如同小说男主一般,幡然醒悟,开始埋头苦干,他依旧会上课睡觉,依旧会和同学打闹,只是再也没了一个老人,拿着扁担,在教务处门口等他一个下午。 高三的那年,在富贵有一次逃学被赶回家后,二伯把爷爷存的钱给了富贵,他说里面有八万块钱,是留着富贵上大学用的,要是考不上大学,就给富贵结婚用,那沉甸甸的存着,富贵没有天降横财的欣喜,只有茫然。 他突然问自己,如果继续混下去,爷爷会不会伤心呢,爷爷抠抠搜搜,连卷烟都不舍抽才存下的这笔钱,会不会白白浪费在自己身上呢? 4 大学毕业后,吴佳没有选择继续读下去,她第一次觉得读书是如此的索然无味,在安静了二十年后,她第一次厌倦了安静,迫切的想要放飞自己。 她开始迷恋旅游,迷恋经商,迷恋一切刺激的运动,蹦极、飙车。但她不喜欢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因为回到家里总会乱糟糟的。垃圾不扔三天就会发臭,房间不整理一个星期就会下不去脚,床单不洗不晒一个月就会变得湿漉漉的,吴佳不是个顾家的女人,但她渴望得到一个家,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于是她找到了还在大四的富贵。 “你要跟我结婚?为什么?” 吴佳坐在车上,看着车外的富贵说道:“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啊?从小到大就是这样。” “那结呗,什么时候领证?” “你身份证带了没?” 富贵摸了摸口袋,点点头:“带了。” “那上车,现在就去。” 两人的求婚显得如此玩笑,甚至都说不上来谁求谁就匆匆忙忙领了证。 第36章 四木标题 1 人不能太傲气,傲气久了,不会有什么朋友,除非你真的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让他能为了利益,忍受你的傲气。 但学生这个身份显然不行,所以吴佳并没有什么好朋友能一起放飞自我,人不能总是一个人走,一个人走得久了,总会孤独,尤其是曾有过同行者的情况下。 于是富贵就成了吴佳最好的同行者,因为富贵总会和吴佳一起走。就像吴佳说的那样:我们从小到大都这样。 吴佳会无条件满足富贵的物质需求,作为交换,吴佳需要富贵无条件满足她的精神需求。 2 苏轼说的好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在吴佳二十六岁那年,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年,她的傲气,她的优秀,她的成就,全部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 最开始,她会很感谢富贵的不离不弃,她会努力学着站立,会在闲暇时候依偎在富贵身旁,对他说,等治好了病,就陪富贵回家补办一个婚礼,这次肯定不跑了。 但比长跑更累的时忘记了圈数的长跑。 在漫长的希望与无希望的斗争里,从来没有输过的吴佳,输了个彻底。 于是她开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会忘了自己已经无法站立的现实,冷不丁的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或许并没有忘记,只是不能接受。 她无法想象,一辈子待在轮椅上是什么样的生活,她也不敢想象。 在一次失禁之后,她迎来了瘫痪后的第一次崩溃恸哭,她大骂着给她换洗的富贵,这很不光彩,尤其面对一个从小需要自己照顾的人。 她的自我评价从无所不能,在此刻,要被富贵拽进生活无能自理。人们无法怨恨一个虚无缥缈的天老爷,他们只会怨恨一个具象化的东西。 吴佳不知道要怨恨谁,她不想怨恨富贵,但怨恨是不会以人的意志而诞生或者消亡的。 在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吴佳再次输了个彻底,她开始怨恨富贵,她认为富贵就是在笑话他,从小自己照顾她,现在却要求着他来照顾自己。 而同时,自尊破灭后,接种而来的,是无休止的自卑。她不想再出门,也不想再去看到任何曾经熟悉的人。性子也变得愈发敏感,她不愿意收到一丝一毫的不公待遇,公平即为同等,偏向别人是不平等,偏向自己也是不平等。 富贵会将所有的好东西留给她,这并不能让她觉得温馨,只会让她觉得愧疚,久而久之,愧疚无法报答,就成了深深的恨意。她的瓶子装的很满,再也装不下任何一张欠条,溢出来的亏欠,成了怨恨。 古人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她会在富贵回家稍晚一点,就对富贵发脾气,她会觉得,富贵对她好,是有什么亏欠了她的地方。 有科学说,这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人不能在亏欠中存活,但可以在怨恨中活的长久。 富贵被骂的烦了,有时候也会顺水推舟说自己就是在外面找人了,只等吴佳一死,就跟别人结婚。 这样的答复,让吴佳沉默许久,也哭了好久。她会将富贵每一个字都当真,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欺骗自己的,谎言一旦得到证实,就成了心口的利刃。即使证实它的,只是另一个谎言。 在瘫痪的日子里,最难熬的,是那不眠不休,随时抽查的神经疼痛。摸不到,锤不到,随时来,随时走。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来时痛苦万分,走后又如同解脱。直到把一直独立自我的吴佳,疼到害怕。她害怕有一天,迎来的不是疼痛过后的解脱。 她即渴望有一天死去得到重生,又害怕自己前半生的斑斓壮阔,会以一种潦草的死法收场。人们从来不畏惧死亡,人们只畏惧死的轻如鸿毛。 在这一年,这场病痛,在夺走了吴佳的自尊心之后,又夺走了吴佳的安全感。 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直到富贵开始给他说起了小故事。从小红帽讲到买核弹的小女孩。最后没故事讲了,富贵就跟他讲道理,在啰嗦中,吴佳也能睡着。 她的所有依靠,只剩下富贵了,对于她来说,她的所有事情,富贵都会帮她。无论什么事情。而且,富贵永远不会离开她。 但有时候,人也不会想这么多,她只是知道她可以随时随地的叫醒富贵,富贵也永远不会离开她。 愧疚满了,泄洪时成了怨恨,泄洪完成后,又开始累计愧疚,生活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付的强奸你,爽完了疼,疼完了爽。 但,对于富贵的依赖,也让吴佳开始畏惧光明,畏惧他人的眼色,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活的如此窝囊,只能依靠着别人才能苟延残喘。 她将自己囚禁在黑夜里,用宝石般的双目,窥探着世界的繁华。 富贵也知道吴佳不想出门,所以每次吵架之后,富贵就会惩罚似得把吴佳推出门,让大街上的人都来看一看,这么年轻就已经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弹的吴佳。 他们或许并不认识吴佳,并不知道吴佳的事情,但吴佳的年龄骗不了人。毁容的人最怕看到惋惜的表情,即使是吃惊,也要比惋惜来的舒坦一下。你骂他丑,她或许会骂回来,但你要是开始关心她,她连骂都骂不出口,只能想尽办法逃离你。 渴望独立的,是主动隐藏自己的可怜,拒绝同情,而不是装出可怜,博取同情。 吴佳对富贵的怨恨,就在富贵的别样的惩罚里,越发深重。她多次放言,只要自己还能站起来,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富贵。 但富贵不管她这个,只要吴佳不听话,不吃饭,开燃气,他就推着吴佳出门溜达,让吴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效果也很显着。每次吴佳出门,都会生无可恋,哭上好久,然后告诉富贵:“你最好祈祷我永远站不起来。” 第37章 真想不出来标题 1 飒飒梧桐秋气清,寒灯频剪欲三更。 愁来愁却无人道,最苦消磨是个情。 没有滴不穿的石头,也没有消磨不散的情谊。 吴佳在自我的拉锯战中,对富贵的感情,早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但富贵并非如此,他能给予的,已经全部给予了吴佳,他什么也没有剩下。 在最后一次给予后,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自认为,对于吴佳,谈不上爱情,说不上喜欢,也不存在亏欠,更没有丝毫愧疚,有的只是一份责任。 可事情不能总是自认为,人最难看清的,不是世界的本质,人类甚至可以看清楚原子,但就是看不清自己。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在得知吴佳重新站起的机会渺茫时,富贵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少年的他走马兰台类转蓬,只要稍稍一努力,就能考进高中,考上大学,可现在,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这感觉很不好,像是在梦里打架,明明已经很使劲的用力挥拳了,可就是感觉是贴上去的。无论怎么使劲,就是没力气。 同时,他又不得不认真思考起自己的未来,是在一个永远没有希望的事情上,消磨掉自己的一生,还是去选择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这是大事,少年的他,憧憬过的梦想,怀揣过的希望,留下意味着放弃,人们不会懊恼于追逐过却未曾得到的东西,人只会懊恼不曾迈开追逐的步伐。谁家公子又没幻想过那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的江湖风流。 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借着吴佳发脾气,来顺水推舟,就此离婚,可每当他想到,吴佳那份没有拿出来的通知书,他又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他无数次答应了吴佳的离婚提议,又无数次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威胁吴佳想要离婚就先还钱。这个借口实在太好了,最后,他也给自己找了这个借口,吴佳欠了他这么多年的青春,就这么让她走了,太便宜她了。 但这个世界就是个大的循环,雨落成江海,江海又成雨。无休无止,你不欠他的,你就得欠他的。 杨依的出现,让富贵手足无措,打的自负谁也不欠的富贵一路落花流水,仓皇逃窜。 而她的出现也让吴佳那十分可靠的安全感变得飘忽不定,她害怕有一天睡醒,身旁没了富贵,她一平米的世界,就永远只徒留她一人挣扎。 但她又无力改变,她没有任何可以留住富贵的理由了,因为她没有任何可以给予富贵,让富贵留恋的东西,简而言之,利益已经不能共赢。 可她一刻也不能离开富贵。 这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让她如同神经疼痛一般惧怕,所以她开始拼命的摆脱富贵。 赶走,总好过被留下。 但这些都是不能对富贵说的,她仅存的尊严,不允许在富贵将她身体上的龌龊窥探的一清二楚后,继续窥探她心灵的龌龊。 可人的心很小,大概只有巴掌大,这么小小的心,要藏下那么多的事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深埋土里的种子不向上发芽,就会朝着下面生根,直到捅穿地心,在地球的另一侧开花结果。 于是,在第十年的某一天,能分享心灵龌龊的人出现了。吴佳在那天晚上,独自睡去。 杯子里的愧疚有了倾斜的闸口,便不再溢出,成为怨恨。于是吴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我的生命属于你,但我的灵魂不是。” 2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故事讲完了,事情又回到了原本的起点。于心依旧趴在吧台上,酒吧的客人也逐渐人满为患。 于心问富贵:“你和她的故事真的有这么精彩么?” 富贵笑着说道:“你忘了我干销售的了?销售的基本本领是什么?” 程一突然插嘴道:“瞎编。” 富贵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我要在这里完结是不是也挺美好的?) 3 “我的故事你听了,你说说你的呗?”富贵拿着一杯清茶递给了于心,悄悄换走了她已经喝了半瓶的酒水。 于心依旧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富贵:“你不说你是瞎编的么?” “那你也瞎编一个。” 于心别过头去:“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富贵不说话,看着于心,过了好久,于心才又扭过头来:“你真想听?” “你不是不说么?” “不听算了。” “那你说说,我听听你怎么编出来的。” 于心看了富贵好久,刚准备开口,初六悄悄拿着作业本跑了过来,跑了过来:“贵叔,老师要签字。” 富贵看着书上的古诗问道:“你背了么?” “那我现在背。” 说着,初六就开始背诵了起来,等初六背完,于心已经不见了踪迹。 4 金秋十月的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吹落了黄叶,吹落了红花,也吹落了前尘往事,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人间走进了一片祥和之中。轮回落下帷幕,也不失为一种美。 在一阵秋雨过后人间彻底的凉快了下来。富贵会开始专心致志的带孩子,接送放学,然后去酒吧看一看,他能逗一逗程一,高彤也能逗一逗他。 三五学了首诗,觉得写的很好,抄了下来。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他说等以后,也要考出去,带着初六一起。富贵听后骂他没良心,为什么不带自己,可三五却认真的说道:“带你走的人不是我。” 或许他的本意只是说,他长大了,富贵都老的走不动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让富贵难过了好一会,直到骗的初六糯糯撒娇声。 日子过的酒香四溢,富贵是香四溢,于心是酒。 富贵发现,于心似乎没有之前开心了,很少骂人,只会一个人趴在吧台,默默的喝酒,每天两点一下,喝酒,回家,谁也懒得搭理,富贵跟她说话她也要说不说,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开始一个人发呆了。 这让富贵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38章 标牛魔题 1 酒吧又新来了一个小年轻,他说他叫周末,富贵问他爸妈是不是很喜欢周末,他一愣,说道:“他们喜欢周末不喜欢周末。” 富贵笑着说道:“你很有幽默细菌嘛。” 他呵呵一笑,也不局促:“我还充斥了音乐细菌。” 周末说的没错,说的文雅一点,他是个“吟游诗人”,也就是个到处卖唱的。他说,他看重的不是工资,而是这个酒吧充斥了理想的氛围。 富贵问他能不能为了理想免费干一个月,他说这样就没有理想了。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是能有足够的钱可以实现我的理想。。” 富贵有些无语的说道:“下次直接说想发财不就好了。” 周末摇了摇头:“这不行,我觉得理想是阶段性的,没有人会一个理想想到老,我现阶段的理想是为了发财,等发财后,我还有其他的理想。” “那这不就成了目标了吗?和理想有什么关系?” 周末很认真的说道:“如果理想不是目标的话,那么又是什么呢?” 这把富贵给问住了,但问住老板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周末被安排当了服务员。 周末会很抗议的说道:“我是来唱歌的。” “没人不要你唱啊,你先把桌子收拾好了再唱不也一样。” 周末觉得很生气,但还是为了理想屈服了,不是所有服务员都能有八千的工资,他在互联网上可以是月收入十万的伟大歌手,但在这里,八千就能买掉他的理想。 2 “你说咱们程一这么好看,以后会便宜谁呢?” 富贵坐在吧台上,看着为了下午开门营业而忙碌的程一,笑着问道。 程一脸色一红,不说话,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倒是一旁的高彤出言道:“便宜谁也不便宜你,再说,便宜你敢要吗。” “嘶,怎么哪都有你。” 高彤轻轻摸了一把富贵问道:“我这么大个便宜你捡不捡?” 这吓了富贵一跳,连忙起身离开,走时还不忘骂上一句:“老流氓。” 富贵换了个地方,继续坐下,看着程一问道:“你还没联系上易成么?” 程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他是借读生,没有读多久,所以我们班同学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啧啧啧,真是才子佳人总为世事分两半啊。” 程一脸色更红了,不接富贵的话。 可富贵却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说,等你们都七老八十了,他会不会也学着陆游来上一句:梦断香消四十年,听着都浪漫哈。” 程一听后实在羞得不行,低着头轻声说道:“你再这样我就跟于心姐说了。” 富贵一听不乐意了:“别介啊,咱们才是一伙儿的,不都是工人帮助工人么?你老跟这么个万恶的资本家打什么小报告。” 但话刚落音,于心就走了进来,这让富贵有些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但于心似乎没听见富贵在背后嘀咕她,只是径直走向吧台,又开始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富贵看了看程一,程一无辜的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富贵又看向了高彤,高彤耸耸肩,示意富贵自求多福。倒是刚从收拾完包房的周末冲了出来,笑着说道:“富贵,我弄完了,借着设备唱个歌哈。” “你小子有没有点尊卑,我不是你上司还大你十来岁呢。” 周末从来不会叫这个姐那个哥,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也怪不得这人能一直不温不火的活着,会忍气吞声的从一个歌手变成酒吧服务员。 富贵的训斥他从来不当回事:“一样一样,亲切嘛。” 说着还把手机递给了富贵:“你帮我录个视频,把亮度拉暗一点,别让人看清楚我的脸,但是要看清楚咱们酒吧背后的格局,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你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你的员工了。” 周末不接这个死亡问题,只是说道:“谢谢啊。” 富贵将手机扔在桌子上,不理他了,他也不气馁,又转头找程一帮忙,可程一还在拖地,他就找到了高彤。 高彤有意逗逗他:“你叫声姐姐我帮你。” 这会周末叫的十分爽快:“姐姐。” 富贵一听不乐意了:“不是我叫你叫我哥你不叫,你叫他姐?” “形势比人强嘛,你快忙你的吧,来姐,我教你......” 他们忙他们的,富贵则是走向了趴着喝闷酒的于心。 于心低着头,喝酒的间隙会看一些无聊的短视频,从“这关到底谁能过去”看到了“你知道吗,原来某某的背景是......”云云,无聊而闹产,总给人一种外星生命体入侵地球人大脑的感觉。 富贵不理解,但是表示尊重,他只是搬来把椅子,坐在于心旁边,然后递过去一根香烟说道:“你这么喝下去,赚的还赶不上你喝的呢。” 于心毫不客气的接过富贵递来香烟,然后抢过富贵准备给自己点烟的火机,在人体空气净化器吐出第一缕净化过后的烟雾后,也毫不客气的回答了富贵的问题:“滚。” 富贵一脸疑惑:“你叫我滚,也不能把我火机往你兜里揣啊。” 于心一愣,叼着香烟,看了看富贵,然后将火机又给掏了出来,扔向了富贵,又接着一口酒,一条短视频的刷了起来。 台上本来应该录歌的周末和高彤却已经拿着客人昨晚留下的还未拆封的瓜子慢慢吃了起来。 “好奇特的下酒方式。” “好奇特的吵架方式。” “你们别怕瓜子吐地上。”程一有些不满的说道。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开始打扫,但目光还是时不时的看过去。 “你看的这些东西,他有营养么?” 富贵看着于心孜孜不倦的刷着他根本无法理解的短视频,忍不住开口问道。 于心回答道:“你去给我拿点瓜子。” 富贵毫不客气的说道:“五十一包。” 于心愣愣,转头问道:“你让人来回忆故事,瓜子你卖人五十一包?没钱还不能下酒了?” 富贵想了想,说道:“君不见,陈王昔时宴平乐.......” 还不等富贵说完,于心随意从口袋里抽出一沓散钱,仍在富贵脸上:“滚。” 富贵一张张将钱捡起后,走向了橱柜,嘴里不停的嘀嘀咕咕道:“装什么阔太太,我特么以为多少呢,一共四十七,还特么欠我三块。” 第39章 我最喜欢标题了 1 “这边是咱们的企业文化与员工关系部,这是部门负责人高经理。” “吴总好。” 吴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问道:“你们销售部在哪儿?” “嗷,在十二楼,咱们现在要上去看看么?” “上去吧。” 2 “你不是说毕业就不回来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小王看着小孩儿不停的把自己的东西,从背包里一件一件的掏出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孩听后,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唉!我也不想啊,我还以为我能大展宏图呢,结果宏图把我斩了。我上班回消息他们都骂我偷懒,还不如在这里混着呢,起码我睡觉也没人管我。” “那不行了,我听说咱们公司换老板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小心烧死你。” 小孩有些不屑的说道:“切,怕什么?大不了我跟他谈恋爱,到时候照样横着走,要是成了,以后姐罩着你,作为投名状,你帮我去倒一杯咖啡来。” 小王听话的倒了一杯咖啡,又追问道:“那要是个女的呢?” 小孩想了想,继续笃定的说道:“那就跟她老公谈恋爱,这些资本家都害怕有丑闻,到时候啪一下甩给我一两百万,让我跟她老公分手,我不就发了么。” “我们公司还可以谈恋爱么?” 陪同人员有些尴尬的了看一眼身后的女人,那女人有些尴尬的对着吴佳说了声抱歉:“抱歉,这是我侄女,嘴上没有把门儿。” 吴佳摇了摇头:“没事儿,挺活泼的。” 说着,又问一旁的员工关系部的高经理:“咱们公司这样的 关系户多么?” “大概占比百分之三十五。” 吴佳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销售部的负责人呢?” 秘书轻声说道:“销售部负责人今天休假,说是生病了。” 吴佳想了想,开口道:“还是见一见吧,和你们都见过了,缺一个总不太好,我在这里等等她。” 秘书连忙跑去打电话,而吴佳则是对着剩下的人说道:“行了,见也见过了,都别围着我了,继续工作吧,我自己转转就行。” 众人闻言散去。 而当时豪言壮语的小孩儿,已经把头埋进了键盘缝里,只露出一个小眼睛,观察着吴佳的一举一动。 小王悄声说道:“你不是要跟她老公谈恋爱么?” 小孩儿侧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你再这样幸灾乐祸。我要是被开除了一定举报你跟富贵吃回扣。” 小王不在意:“他都走了好久了。” “你不是没走么。” “我才吃了多少。” 小孩依旧坚持,恶狠狠的说道:“一百也是吃。” “你认识富贵?” “废话,销售部谁不认识狗富.......其实也不太熟的啦。”小孩呆呆的看着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的吴佳,悻悻的笑了笑。 吴佳扫视了一圈,小王机灵的很,连忙起身,将小孩旁边的位子让了出来,说道:“吴总坐,我外面还有个客户等着,失陪一下。” 吴佳点点头,也没什么客气的意思。 小孩儿愤怒的看着小王,那眼神快要将小王就地正法了,似乎在责问他为什么能如此坦然的背信弃义。 对于小孩儿的眼神,小王只留下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作为回应,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吴佳并没有让他走,而是说道:“你搬个椅子坐一会吧,不差这一会。” 小孩的眼神又转向了狡黠,那眼里明明就是在说:“幸灾乐祸是吧?现在得一起死了吧。” 不过,很快就她就狡黠不出来了,因为吴佳问了一个直戳灵魂的问题。 “你是靠着张芳的关系进来的?” 小孩儿被问的有些懵,还没有人这么直接的问这么敏感的问题,她呆滞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其.......其实,我也是有有有那么一点能力的。” 可对上吴佳的眼神,小孩又低下了头,细不可闻的补充道:“虽然不多。” “你跟富贵很熟么?” 这个问题可太难为小孩儿了,她哪儿知道眼前这人是被富贵坑了的甲方,还是和富贵有旧相识的朋友,只能犹犹豫豫,傻傻的问道:“你......你希望我跟他熟么?” “我是他的妻子。” 小孩一听,当即一拍抱枕:“那可太熟啦,我跟你讲,这人老抠门了,他让我买三杯咖啡,都不肯自己掏腰包,还要走公司账.......”小孩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虽然不知道现在补充算不算亡羊补牢,但还是结结巴巴的说道:“其实也没有,我垫付了,不用报销.......” 吴佳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问道:“他在公司很小气么?” “还好吧,就是对金钱方面可能太顾家了。” 吴佳打断了小孩儿官方式的回答,补充道:“是这样,我想找点他的乐子,好嘲笑嘲笑他。” 小孩一听,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想了想开口道:“我要是说他吃回扣,你不会起诉他吧?” 吴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声重复道:“我是他的妻子,我们很恩爱。” “哪能说的就太多了,他每次出门,得先去加油站加个油,这叫差旅费,然后还会莫名其妙的开个KTV,说是要请客人唱歌,结果开完发票就退了,还要找公司报销。楼下买烟的老板都烦死他了,公司给他五千块给客人带礼物,结果他就买了一箱橘子,涨价一块钱他就威胁老板要打12315举报,所以他买烟的钱都比别人便宜好几块。是吧小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小王”把刚刚才搬着椅子走过来的小王吓了一跳,看了看小孩儿,又看了看吴佳,犹犹豫豫的说道:“啊?啊!我......我似乎......应该是吧。” 小孩似乎很记恨小王的临阵倒戈和幸灾乐祸,指着小王说道:“他!他就是富贵的第一狗腿.......第一帮凶。” “额......吴总对于这件事情我想解释一下,富贵呢,家里比较困难,据他个人说呢,是家里有个七十岁的老母亲,孩子呢,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长期住院,妻子嫌弃他穷,早些年就改嫁.......” 小孩连忙打断:“那什么,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套。” 小王并没有听见吴佳的之前的话,也并不知道吴佳和富贵的关系,他这番话是跟着富贵混久了,临场现编的。 可吴佳似乎很感兴趣:“没事儿你继续说,如果真的有困难,是可以酌情处理的。” 小王一时间有些愣,不知道该听小孩的,还是该听吴佳的,犹豫一阵后,还是选择官大的说话好使。 于是继续说道:“是,这个富贵家里情况,其实他一般是不往外说的,只有我们几个和他比较熟悉的人,才了解,据他所说啊,这个妻子,刚生下孩子就抛弃他了,跟着一个叫.......叫.......” “彭志星?” “啊?啊!对对对!就是这个人,然后呢,富贵就一个人带孩子嘛,还要养他的妈妈。所以,对于这个金钱方面,有些这个.......歪心思吧。” 小王并没有注意到小孩儿已经别过头去,一脸生无可恋的神色,他依旧沉醉在自己编好的故事中。 第40章 标题标题 1 “那你收了么?收了多少?” 小王又是一愣,他也如同小孩儿一样,被问的发懵,还没有人能问出如此直白的问题。 但毕竟是干销售的,得到了某人的真传,只是稍稍犹豫就开口道:“在这里我要跟吴总承认错误,却是,我也拿了一点,我不狡辩。但是我不认为我的错误在吃拿回扣,我个人认为做销售,就需要和光同尘嘛,我如果不拿,富贵肯定也不敢这样嘛,所以我承认错误,我承认在原则面前,我心软了,我可以退回我所收的全数金额。” 一个受贿罪就被巧妙的说成包庇。 但吴佳又如同对待小孩儿一样,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是问道:“他的销售能力怎么样?” 说起这个,小王没有什么犹豫了:“这个,我不想过分吹捧,但是富经理的能力,却是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是他去谈的单子,成交率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作为后辈,我们应该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一点是需要我们多多学习的。” 吴家点点头,也没有什么继续要问下去的了,只是问道:“他以前坐哪儿?” “以前是坐办公室的,就在斜对面那间,之后因为领导开会的时候打瞌睡,就被下调成了组长。嗷,就坐在您现在坐的地方。不过不久就辞职了。” 吴佳低头,看了看已经没了任何痕迹的位子,有些回忆,然后问道:“他的办公室有人动过么?” “这个应该没有,他被下调之后,我们部门就被副接过去直接管理了。后来因为市场部的......” 还没说完,小孩儿连忙打断道:“咳咳,那什么,那个......我其实有个新情况。” 但吴佳并不听小孩乱说:“你等会汇报。”说完又看向了小王:“你继续说。” 小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孩儿已经快要眨巴出残影的眼皮,十分有十二分的不解,但他依旧继续如实汇报,毕竟他也不知道内幕,总不能这种事儿也要随意瞎编吧。 某人就说了:“说谎就得七分真三分假,你满口狗屁真话也被你说成假话了。销售最重要的是什么?真诚,你满口胡诌,谁跟你签?” 于是,小王并不管小孩儿如何的眨巴眼皮儿,只是带着疑惑,继续的说道:“之后......市场部的杨经理,因为是终端,我们是上游,她就会时不时的来跟单,主要还是富贵家里的情况特殊嘛,她也心软........” 此时小孩儿的脸已经开始抽搐了,似乎要用五官和面部神经来写一个:“闭嘴。” 但小王实在不理解,这把他也弄得有些不自信了,于是他开始观察吴佳的脸色,只要吴佳脸色稍有变化,他就立马开始胡诌,可吴佳的脸色丝毫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这把他弄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继续说下去还是就此打住。 吴佳给出了指示:“继续。” 小王这才带着疑惑继续讲下去:“是,这个杨经理,也知道富贵家里的情况嘛,就经常过来帮忙,富贵有时候中午回个家给孩子做饭啊,下午去接孩子放学啊,他妈妈临时出现点什么情况之类的,杨经理都过来打打招呼,有时候意向客户太多,她也经常过来帮忙,所以对于销售部的事情也很熟悉,后来公司不是出现了些小变动嘛,两个下游部门就合并了,杨经理呢,还在市场部办公,所以富经理的办公室就没人动过.......当然,打扫的话,我们还是经常去打扫的。” 吴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富贵的谎话连篇,连带着小王也是没有多少真言。但吴佳很感谢富贵如此喜欢撒谎,他的谎言,让她在离开灰暗的日子后,有了重获新生的机会,如果不去自己不去想,那么便没有人知道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2 有一点小王没有撒谎,富贵的办公室确实因为种种巧合,被保留了下来,但在这一点上,小王也撒了谎,没有人会去打扫一间没有主人的办公室,因为没有价值。 富贵的办公室,依旧是那么的井井有条,就像是没有用过一样,富贵也确实不怎么待在办公室。 这让吴佳很难找到富贵曾经在这里待过的证据。 桌上的灰尘细不可闻,看起来只是没了那原本的光泽,轻轻用手一碰,或许会沾上半分尘垢。 电脑还能用,但里面没有半分有价值的东西,倒是那植物大战僵尸挺醒目的。点进去一看,发现已经通关了。 抽屉里还有半包发了霉的香烟,豪华的包装,劣质的内在。用软中的盒子装着塔山的红。 到这里,就是办公室所有关于富贵的东西了,什么也没有,可又似乎什么东西充斥了整个办公室。 找个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点燃发霉的香烟,侧头是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十二楼风光正好,水随长天远帆小,青山不为秋老。正愁思,却把愁思吵。南雁何时了? 发霉的香烟确实不好闻,但心事更难藏,吴佳很想给富贵打个电话,问问他那的雁子吵不吵,无奈前言太伤人,至于今朝竟无语以对。所以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正思索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吴总别来无恙。” 杨依笑着打了声招呼。 吴佳看着她,也不说话,默默的抽了口发霉的香烟后,将它熄灭。 直到杨依再次开口:“吴总这么着急见我,是有什么指示么?” 吴佳看着杨依,依旧平静:“我在家的时候,老听富贵提起你,他说他跟你有一腿,我来问问。” “吴总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首页有个粉丝群可以进一下,没有门槛可以骂一骂我。) 还有一件事。 (哎呦喂,我的桌子,坏掉了,我今天装了桌子,这个反人类设计太反人类了,我装了三个小时才装好,一个钢管没对,就得全部拆了重新装,我今天都不打算更了的,但是勤奋驱使着我,还是更了。所以这章没什么质量,见谅见谅。) 第41章 标牛魔酬宾题 1 “你说他俩进去能干嘛?”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别吵,我在思考。” “太让人失望了,我还觉得我们是一起走过来的老人了,你就这样看着我出丑。” 小王正在悲愤交加的质问着刚刚告知他吴佳和富贵关系的小孩儿。 小孩被烦的有些不乐意了:“我都已经那样提示你了,你还不知道,我有什么办法。” “你就不能直接说么?” “我怎么说,我当着人家的面告诉你这是富贵老婆么?” “你可以叫一声嫂子我就知道了嘛。” 小孩儿一愣:“对哦,那下次一定。” 小王瘫坐在椅子上,生无可恋的喃喃自语道:“真好,你原来还有下次啊,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公司门口给我投点硬币。” 小孩聚精会神的趴在隔离窗上,盯着杨依刚刚走进的办公室,满不在意的说道:“不就一份工作么,有必要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刚刚为什么不这样跟自己说。” 小孩儿坦然的说道:“废话,这儿多舒服啊,能睡能吃,还不用干活,你不一样,你去哪儿都要干活。” “.......” “你先来帮我分析分析,你说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谁打谁啊。” “你不知道杨依姐刚进去啊?” “谁?”小王一听瞬间又来了精神,跟着小孩儿一起趴在隔离窗上面看着,虽然只能透过百叶窗看到一点点。 小王问道:“他俩怎么不动啊,是不是在说什么呢?” “不会再分一三五二四六吧?” 小王看了看手机,问道:“什么?” 小孩又补充道:“一三五二四六你没听过啊?就是富贵一三五归谁,二四六归谁。” “我录音了,你最好等会想办法给吴总解释一下。” “?我没惹你吧?”小孩愤怒的质问道。 小王嘻嘻一笑:“拉个垫背的嘛,两个人一起走,总好过一个人被孤零零的赶走吧。” 2 “这份工作,是你给他找的吧?” “如果吴总只是询问一些关于我个人的问题,那么我觉得,隐私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吴佳笑了笑,没有继续和杨依继续下去的意思,只是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个玩偶,开始摆弄起来,同时说道:“走出这个门之后,你的职级升任P6,职位总助。十六薪这些福利待遇我想我不用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杨依没有应下来,只是不理解的看着吴佳。 “算是我替他感谢你了,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这份感谢,现在递交你应该早就准备好的辞呈,不过,如果这样,你会因为竞业合同三年内无法从事相关工作,作为回报,你可以每个月得到法定最低工资的生活补助。同时,你也会接受公司对你在职期间的全面调查,或许会面临起诉。” 说到这里时,吴佳突然一个不小心,竟然把玩偶的头拧断了,她有些惋惜的想要拼好,但是似乎这有些困难。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继续说道:“当然,我也只是一说,如果你真的人正不怕影子歪,其实这一份调查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我希望在我拼好这个头之前,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没有二百万拍在脸上让滚蛋的精彩桥段,没有苦苦哀求求放过的悲情演绎,只有一个两难的选择。 吴佳将杨依对富贵的好,在轻而易举之中,定性为了晋升的铺垫,走出这道门,他们的感情,就永远不会再纯粹。 人世间最矫情、做作的或许就是感情,它永远学不会和光同尘,她只接受毫无杂质的空间与时间。她就像是一个单独存在于某种维度的抽象化物质,任何不属于本维度的人或物都会使它所在的维度崩塌,让她从一个可望不可即的蓬莱仙子,成为一阵玉门春风。在千百年前,或许来过,但如今,任你羌笛吹断、栏杆拍遍,它也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杨依现在二十岁,她可以把辞职信摔在桌子上,然后豪气的来上一句:“我不伺候了。” 但现在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没有任何企业,会接受一个三十五岁之后的中层领导,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他们所有的洗脑方式,所有的管理方式,你都知道,领导者最怕被领导者是清醒的。 且,人在三十五岁之后,会失去掉大部分工作的精力,身体开始迅速衰老,心态开始趋于平和,他们不会豪气凌云,也没了长吁短叹,只有能混一日是一日。 “富贵找了个好妻子。” 吴佳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谢谢你的夸赞,你的任命文书在后天九点之前会下发,现在我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如果可以的话。” 3 自古逢秋悲寂寥,自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宋玉《九辩》的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吧。 从这句话开始,中国人对于秋天,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悲而不伤,清而不傲, 但,富贵肯定是不悲伤的,因为他在金秋的小尾巴上,在十月的最后一天,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二辆车。 一款十分先进的,七座小车,冷空调采用了最环保的自然风风冷,热空调充分利用了循环机制,采用了发动机制热,为了加大后座空间,给客户最好的驾驶体验,让客户走到哪儿就能睡到哪儿,后排座椅全部被拆卸。 自动式滑门,自动,顾名思义,就是自己动手。九九新包浆檀木方向盘,给客户最为圆润的体验,不用客户自己盘。 最重要的,是它不挑食,什么95、98,只要是油,他都吃,吃了就能走,零百加速别人5秒,而他仅需12秒,远超市面上所有超跑。毕竟12大于5。只要油门蹬的越狠,跑的也就越快,蹬不动就站起来蹬。 “怎么样?我这眼光,太毒辣了。”富贵擦着自己的爱车,对着刚来酒吧的于心说道。 于心看了看,懒得说话。倒是高彤好奇的问道:“你这样开出去,三五放学不会装不认识你吧?” “怎么可能,我这车,帅的一批好吧。” 高彤撇了撇嘴:“反正是我我就装作没看见,太丢人了。”说完,摇了摇头,走进了酒吧。 稍微落后些的周末说道:“他们没眼光,我看你这车就特别环保,开着肯定舒服。” 富贵似乎找到了共情:“是吧,还得是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哈,他们女人这方面眼光就是不行。” “那是那是,就是.......我能不能预支两个月工资,我想发个专辑。” 富贵笑容顿时僵硬:“你特么一共来一个月就找我预支两个月。” “那你这车...... “这么个破烂玩意有什么好夸的,滚滚滚,上班去。” 第42章 祈祷一个没有标题的世界 1 “贵叔我坐哪儿啊?” 初六费劲的拉开自动滑门,却看到了后排一片空荡荡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富贵看了看后排,刚准备说什么,三五就跑了过去:“你坐副驾,我去后排,后排多好,还能躺着。” 富贵听着有些尴尬,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平日里爱开玩笑的富贵,总是很少跟三五开玩笑。 “你那个奥数竞赛名次下来了么?” “还没呢,要等下周一。” “你自己说的啊,没得奖五千还一万。” “放心吧,这次题目简单的很。”三五十分自信的说道。 三五说完,初六又糯糯的开口道:“贵叔,我们老师说,我们不能用铅笔了,我们语文老师让我们用钢笔。” “干嘛不用水笔。” “老师说,钢笔对练字和手法有好处,他说水笔写字没有笔锋,以后写多了会很丑。” “给你爹打打电话,让他寄点钱回来,这一走跟失踪了似的,他还玩上雁来音信无凭了。”说着就将手机扔给了初六。 “现在打一个,让他寄点钱。” 初六拿着手机,犹犹豫豫,她不敢打,那天的事情,对于孩子来说,是一道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富贵见状:“你怕什么?怕他在电话里吃了你啊。快点儿。” 三五不想初六为难,开口道:“我帮你买吧,我给人写作业还挣了不少钱呢。” 富贵不乐意:“显着你了?你要有钱先把补习费还了。” “我......”三五被噎的没话说。 最终,初六还是拨通了那一声电话。富贵的手机声音出奇的大,即使不开免提,整个车内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毕竟一千块的智能老年机,卖点就是声音大。 “喂?”一声充满了些许疲惫的声音传来。 初六沉默好一会后,才开口叫道:“爸爸。” 男人同样是一阵沉默,但这一回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别的,只是平淡的问道:“怎么了?” 初六不知道怎么开口提买钢笔的事情,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开口道:“我......贵叔说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男人有些不耐烦:“有事儿么?没事儿挂了吧。” 初六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我想买个钢笔。” “找你贵叔。” 周成留下这句话后,电话就被挂断了。初六顿时觉得委屈,眼泪汪汪的将手机还给富贵。 她不能趴着哭,也不能哭出声,因为一个人的委屈是出不来声音的,一个人的委屈大概就是,不想让人看见你的悲伤,可又抑制不住你的悲伤。 富贵接过已经黑屏的电话,有些好笑的说道:“你看你爹,也太忙了,这得挣多少钱。回头你俩巴结巴结他,我也跟着捞点好处。” 三五沉默着不说话,初六性子弱一些,别人不管说什么,她都会回答,也不太会拒绝别人,眼泪汪汪的回答了声:“哦。” 2 村口有个小卖部,开了不知道多少年,世代相传,放解放前,高低也算个世家大族了,老板从富贵小时候的白花花老头换成了如今的白花花老头,只不过,上一个白花花老头已经驾鹤西去了。 老头似乎跟富贵熟悉的厉害,看着富贵一走进店里就知道他要干嘛:“还是塔山?” “知道还问。” 老头一边从柜台里拿着香烟,一边碎碎念念的说道:“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我这塔山都被你抽断货了,你就不能换点好的抽?你知道好烟养肺么。你省钱不省细胞是吧?” 这老头似乎有些博学多识,但一想到,毕竟是当年富贵的体育老师,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这让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这老头就是想多挣点,当即指着老头说道:“我不要你的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 老头一听,骂了句:“神经病。” 将塔山往玻璃柜上一扔:“七块。最后一包了,要抽下个月再来。” 富贵接过香烟,点上之后,又说道:“那什么。你再给我拿根钢笔。” 老头没什么耐心:“十五、二十、五十,哪一个?” 富贵想了想:“五十的我看看。” 老头有些笑呵呵的:“你小子是转文职了?猪八戒戴眼镜装上文化人了?” “去你大爷的,拿来我看看。” 富贵拿着重重的钢笔端详了好半天,直到老头再也没了耐心:“不买别扒拉,你到底要不要。” “你这样做生意迟早干倒闭。”说着,将钢笔放回盒子后,又说道:“你再给我拿个墨水。” “三块五块十块,哪一个?” “废话,你什么时候见过玛莎拉蒂加柴油。” 老头看着和和气气的,骂起人来也是一点儿不拖泥带水:“你快去你妈的吧,五十块的钢笔顶多算个自行车,五百的才刚能叫上小车。买个五十块的钢笔还扯上泡泡儿了。” 说着,将一瓶包装都有些破旧的墨水扔在玻璃柜台上:“三块的够了,用那么好干嘛,我看你是癞蛤蟆曰青蛙。” 富贵一听,不乐意了:“我还偏要就十块的。” 老头一愣,问道:“你不是自己用吧?” “你管我给谁用。” 老头一听,声音低了不少,趴在柜台上对着富贵说道:“我说,周成的事儿咱们村谁不知道,你费那劲干什么。他自己都懒得管,要我说,你要做好人,不饿死就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带着俩孩子谁能看上你,本来挺优秀一人,非得自己作践自己。” 富贵有些不耐烦:“你卖不卖,你当你还是老师呢,上学那会你怎么不给我们班上体育,三天两头不是生病就是请假,现在你上上了,早干嘛去了?不卖拉倒。” 眼见富贵就要走,老头干嘛拉住:“卖卖卖。” 说着,一边给富贵打包好东西,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哎呀,世道变了,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咯。” 富贵不接话:“一共多少?” “六十七么。” “嘴这么碎,六十五拉倒。”说完扔下钱转身就走。 第43章 标题宝宝最可爱了 1 未婚先孕在村里要被絮絮叨叨一辈子,替别人带不是别人的孩子,这种劲爆话题,自然也是。 这种事儿,没有人会说伟大什么的,倒是会有一群摸不相关的人说傻逼,或者替当事人不值得。 农村的生活多姿多彩,多姿在于村里总是会莫名其妙聚集一群人在树下谈论张家长李家短,多彩在于当事人走过去,他们又会换上一副笑脸相迎。你要冷脸,他就不开心,背后把你说成你才是睡了周成老婆的人。你要是热脸相迎,他们就会热络把你拉坐下,开你的思想教育工作会。 没有人会真的替你照相,他们只是彰显一下过来人的身份,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好为人师。教什么不重要,教的对不对也不重要,重要是能教。 富贵的应对办法是:“来来来,抽烟的抽烟,吃瓜子的吃瓜子,别他妈老说我家事儿,以后瓜子没得吃了又不开心。” “哎呦,谁说你家事儿了,我们说王保家打老婆的事儿呢,你说这王保是不是也太狠了,那打的脸都肿了。” “打他没打你是吧,你不怕你家的给你两拳啊。” 老婶子一听:“安!(方言,古汉语入声,普通话已无此音。表质问,发音大概是普通话第三声但极为短促没有转折后的拖音。)他敢!老子跟他脱离了看他找哪个姑娘去,老不死的还敢打人哒,那我家我说了算诶,战争话耶。(方言,表: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是是,你不怕,你不说我家的事儿,你就是说皇帝老子不当人我都觉得你讲的对。”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情报网,当代的情报网和交流地转移到了互联网,而他们,则是在老树下。 2 “于大小姐,你整天闷着个头光喝酒不吃菜,早就该想到有今天吧,我就说喝酒得吃菜是吧。” 于心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但依旧强硬的别过头去,不看富贵。 “你爱人呢?住院怎么不来?” 于心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死了。” 富贵一愣:“你什么时候丧偶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于心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富贵骂道:“你要是没事儿就滚出去让我安静安静。” “那不行,护士交代了,一床一护,你要么叫你爱人来。” 于心听完,又把头别了过去,不再跟富贵说话。 病房很大,却只有于心一个人,几个专家时不时就来查查房,问这个问那个,这让富贵顿感惊奇。 世界上有三种人最难见,当官的、行医的、还有不喜欢你的。这三种人,也是最会打太极的。 走进主治医生办公室,护士会给你一万种见不到医生的理由,譬如:今天他休息、今天他坐诊、今天他晚班、今天他有事儿、你有什么事儿我帮你问问吧,等等等等。 见主治医生要么你运气爆表,要么,你提前一天问护士,然后第二天八点之前,准时蹲在医生办公室里静静等待。 但于心显然不似富贵陪同吴佳住院时的医生那样难见,几乎是半个小时来一次,嘘寒问暖,甚至还在病房里直接开启了研讨会,跟富贵沟通老半天富贵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然后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 简而言之。 问:好不好得了。 答:看个人体质,视情况而定,我们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问:有没有后遗症? 答:加强保养,注意休息,定期来医院复查。 这就像某人,在聊天框里输入。 问:今天天气真好,可以出来玩么? 答:看情况吧,晚上如果不下雨,老师如果不留我的话,应该可以。 然后满心欢喜的等到了晚上,看到迟迟没有告知到底出不出来,于是鼓起勇气,再次问道:出来吗? 答:已经出来了,在和朋友在吃麻辣烫。(配上一张吃东西照片。) 问:那我去找你。 答:不用了吧,我们吃完就回去了。下次吧,这家麻辣烫真的很好吃,很推荐,你也可以尝尝。 我尝牛魔个酬宾。 这种左推右推的回答,让本就不太开心的于心烦躁不已,当场破口大骂,把不明所以的富贵搞得一阵尴尬,于心能骂,富贵不能啊。只能一边安抚于心,一边又悄悄出去给医生道歉,但医生脾气出奇的好,半点怨言都没有。 3 被于心大闹一阵后,医生们安静了许多,整个下午都没有人再次进来过。病房的隔音好的出奇,加上医院本来就安静。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打落在雨遮上的窸窣声,还有那雨水的清新之气。 雨天最是睡觉的好时机,富贵昏昏沉沉的趴在于心的窗边,而于心则是一直没有闭眼,静静的看着窗外梧桐接雨。 直到一阵闹铃声响起,富贵才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眼,关闭闹钟后问道:“你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带来。” “不吃。” “跟谁生气也不能跟饭生气啊,我回去给你弄点粥,接完三五跟初六就给你送来。” 于心有些烦躁,再次强调道:“我说我不吃。” 富贵没纠结她到底吃不吃,只是拿出手机问道:“你爱人电话呢?我留一个,有什么事儿我好通知一声。什么生老病死啊,万一天有不测风云什么的,到时候还得他来签字是吧。” 于心听后,开始左顾右盼,似乎寻找什么,富贵以为她在找手机,于是说道:“你手机在枕头边上呢。” 但于心的目光最终却放在了一旁的护床上,看了一会后,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富贵,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他妈的。”然后猛的一抽,却没有抽动,于心转过头去,又用了几次力气,发现护床还是纹丝不动,于是她果断放弃护床,又开始寻找别的。 但富贵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站在原地等到找到趁手的兵器,连忙走出了房门,留下一句:“小米粥嗷,养胃。” 一个保温瓶砸了过来,只可惜,病房门替富贵扛下了所有。 第44章 我只是单纯的懒得想标题 1 再次回到病房门前时,门是开着的,富贵以为是医生又来查房,没怎么在意,可走到病房门口时,却听到了里面传出了不停的争吵。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跟我离婚让她进门,上午我们去民政局,下午我就去纪委。”这话是于心说的,富贵能听出来。 但接下来,是第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些年我对你不差吧?你要钱,我给你,你说要买车,我给你买,房子我也只写你的名字,我还要怎么对你?好,远的不说,就说跟前的。你说要开个酒吧,我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市监,你知不知道那块地方能办证的已经办满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电话要挤掉多少人的证件。我现在就这么一个要求,你为什么就要是要跟我撕破脸皮!” 说到最后,男人的语气已经接近暴怒,桌子被拍的砰砰作响。 可于心听起来却十分平静:“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本来就应该给我。” 但紧接着,就是男人暴怒的声音:“你放屁!我欠你什么?啊?欠你什么?当年的事儿,你以为老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么?你是怀孕了,那是老子的么?你为什么不敢生下来?啊?为什么?你不就是个出来买的么?以为当了几天阔太太,就能改头换面,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这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你要去纪委,大不了就一起鱼死网破,你爹犯的事儿,足够党徽都保不下来一条命你知道么?” “滚!滚!”于心的崩溃,即使不进去,富贵也能感受到。 男人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气冲冲的走出房门,摔了个清响。却与门外的富贵撞了个正着。 只是一秒,男人就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你是?” 富贵这才回过神来:“富贵,于心的......合伙人。” 男人恍然大悟,连忙热络的握手说道:“你好你好,我是高石墨,久仰久仰啊。” 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摸不着头脑,只是一个劲的赔笑。 “我老听于心说起你,哎呀,这些天多亏你的照顾了,我这工作也忙,经常不着家,对她的关心也少,让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高先生为民服务嘛。”场面话富贵自然是不会生疏的。 “富先生,言重了,于心这边还要继续麻烦富先生继续帮忙照顾着,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必定重谢。” “应该的应该的。” 而高石墨却继续说道:“于心啊,就是有些小女孩儿脾气,富先生多帮忙开导开导,我对她呢,这些年亏欠不少,如果说她能有更好的选择,我也是不会阻拦的,毕竟我们这个工作,确实对于家庭的照顾,实在是太少了。” 说完,他看了看手表,不等富贵开口,继续说道:“哎呀,我马上还有个会,不能久留,失陪了,于心的事,就麻烦富先生了。” 说完,高石墨便匆匆离开。 富贵一脸摸不着头脑,突然生出一个问题:他刚刚是不是说让自己做什么来着? 2 走进病房时,于心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残留的泪痕还能证明她刚才几近崩溃。富贵轻轻将门关好后,将煮好的小米粥放在桌子上。 “那什么,煮了点粥,你趁热喝。” “刺激吗?” 于心突然开口问着富贵。 这把富贵问的有一些懵,一日三懵,谁来谁懵:“什么?” “奉旨睡一个大官的太太,这难道不刺激么?” 说实话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富贵的认知,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大官儿就是二流大学校长,那还是隔着老远,听他在台上说一堆废话的时候。见得最多的,可能就是村里那个跟他五伯关系不错,天天下了班在一起夸白话的村主任。 听到于心的问题,富贵悻悻的笑了笑,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有多大啊。” “我敢说你敢听么?”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就听一听,他还能杀了我啊。” “三年前本县最高行政长官,现在本市所有重要决议,他都要参与。够杀了你么?” 富贵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他想过于心的老公是个官儿,没想过能有这么大:“那......那也不能说杀就杀吧。” “你现在有个机会,睡了我,只要你现在把门关好,我向你保证,就算我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任何人进来打扰你。然后你可以拿着证据,找到他,完成你所有的心愿,包括你昨天晚上做的梦。” 于心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似乎就是枝上红豆一般,任君采撷。 富贵依旧是悻悻的笑了笑,有序的整理着床头柜上的小米粥:“有这么神么?” 于心突然抓住了富贵的手,轻轻抚摸着:“你要试试么?” 这吓得富贵一个激灵,连忙抽出手来:“别逗了,我就一平头老百姓,你这吓也吓死我了。” 可于心不打算放过富贵,她突然大声喊道:“救命啊!” 富贵的心理状态已经开始变得失常了,这哪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事情,连忙捂住于心的嘴:“别喊别喊,你有病吧。” 于心的眼睛依旧清澈,等到好一阵,病房依旧平静,于心才轻轻拍了拍富贵的手,富贵这才放开了她。 于心妩媚一笑,轻声说道:“我没骗你吧。” 富贵很气愤,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玩具一样,让人拿捏,但仍然有些惊魂未定,压低声音骂道:“你真的是有病。” 于心笑了,不再是妩媚,更像是有些得胜者的喜悦,或者是对某人的嘲笑。笑着笑着,就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较为完好的玻璃碎片,扔给了富贵。 富贵看着扔过来的玻璃片,更加愤怒了,破口大骂道:“你真的是脑子出了大问题,明天就该去看脑科,整个人都是个精神病。” 说完,转身就走,他保证再也不来一次。但于心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 “被人当玩具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这才哪到哪,我当了整整四年呢。” 富贵甩开了于心的手,反口质问道:“和我有关系么?” “不可怜可怜我么?” “你......” 富贵想说你不配,可心软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习惯,看到于心脸上的泪痕,他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中国有句古话: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于心确实帮了他不少,要说有多恨于心,那真还谈不上。 (别说他了,我写的时候也提心吊胆,生怕不给过啊。但又要说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45章 ?? 两件事儿 (大家千万记住啊,无巧不成书,我看有人说不合理,我又不是写纪录片的,一个半吊子网文作者要那么合理干什么,再说,我写个普通人有什么看头,《三国志》也不记载曹老板他二姑家的三狗子吧。我没写主角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踩北海幼儿园我觉得就很合理了。) 还有一件事 (感谢宝宝们的打赏。) 1 “所以只要我动手,你就准备杀了我?” 等一切又重回安静后,富贵把玩着那小小的玻璃碎片问道。 于心小口小口的喝着小米粥,没事儿人一样的回道:“我会杀了我自己。” “你死了,那我不还是跑不掉么?这房间就我们两个人。” 于心满不在乎:“那你活该,谁叫你欺负我的。” “你有这胆子,为什么不那个啥?” “哪个啥?杀了高石墨?我没胆子杀人,自杀的胆子还是有的。” “神经病,你不说不吃么?这都三碗了。” 于心将最后一点小米粥喝尽之后,满意的靠着床头,看着富贵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特别轻松,终于有个人,能知道我的事儿了,这感觉就像一个漏雨的屋子,缝缝补补好些年,终于又住进来了一个人,就算他不帮我缝补,我也能发发牢骚了。” “你老是憋着不说谁知道。” “可是有些事儿就是不能说,嘴上说出来的太过矫情了,也没人当回事儿,总得亲眼见见,才知道里面的故事。” 红杏一枝出墙来,不进去看看,又怎知是满目萧瑟,仅有那一枝红杏,还是关不住的春色无边。 “所以你现在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于心再次看向了窗外一直未有停歇的缠绵秋雨,轻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 “你把手机给我。” 富贵不解:“干嘛你要给我贷款啊?” 但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可于心刚接过,就猛地一扔,摔了个粉碎。 富贵还没来得及开骂,于心就抢先说道:“手机我赔你,但这件事儿,不能传出去。” “你他妈不说不就好了,脑子出问题了吧。” “不说我难受。” “难受你摔你自己的啊,摔我的干嘛。”富贵心疼的捡起已经开不来机的手机。 可又被于心给抢了过去,再次摔了老远,这次是真的没有抢救的机会了。 2 “四年前,我们这儿发生了一起大案,一个副厅,当街被枪杀,枪是我爸爸的。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说到这里,于心拿过了桌子上的玻璃碎片,开始放在手里把玩了起来,就像是要借着某样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说的平淡一下,让故事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从心里跑出来一样。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的不多,但,这件事情,省里下来了不少人,我爸爸就慌了,找到了当时的一把手高石墨,他和高石墨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高石墨找到了某位领导,保下了他。当然,这件事儿盘根错节,高石墨也只是其中一个。” “所以呢?” “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觉很不好,你无法抹除你的把柄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握着你把柄那个人的把柄。” “省里走的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我也很开心,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家里来了客人,父母开心,我也不自觉的跟着开心。我和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来庆祝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育亨宾,这种药物,溶于乙醇,也就是白酒。高石墨的把柄,就是那晚的录像。” 于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再次看向了窗外梧桐。富贵不知道育亨宾是什么,但他能猜到,那应该是什么。 “我不记得这一晚,我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母亲在房门外哭的厉害,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也就是从这一晚开始,我没有家了。” 手中的玻璃刺进了手掌,鲜血缓缓的流出,一点一点的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是如此的扎眼。 富贵想要叫护士,却被于心轻轻按住了要按铃的手,她惨然一笑:“所以,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今天撞破,我又要怎么提起呢?” 富贵发出一些起始音,喉咙滚了又滚,却始终没有说完半个字,那扎眼的鲜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面前的人儿,是沙子一般的人,微风一吹,或许就散落无痕。 “看到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其实很没用,什么也帮不了我,但你总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就好像,我们还是同桌,你还是那个想尽办法把我弄哭,等我真的哭出来,又想尽办法把我哄好的那个男孩儿。” 于心始终在保持着笑容,即使那笑容是如此的凄苦,即使如同玻璃碎片一般,扎的人满是鲜血。 “我.......” “你不用说什么,安慰的话,我早就跟自己说了无数次。你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缠着你,我知道你在躲我,可我还是很下贱的缠着你,我怕,我怕我一走,你就跟毕业那年一样不见了,那年我可以一个人活着,也不会去想你,但现在,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 “你......” 看着富贵欲言又止的模样,于心再次露出一个笑容:“你不用这种表情,就算我这样,也比你好得多,起码,物质上我从来不缺。我不跟他离婚,没有别的理由,只是为了钱,你可以骂我拜金,难听一点也可以说我不要脸,无所谓,早没了。摔进泥坑爬出来不容易,但爬出来之后,洗掉身上的泥巴更不容易,我爱干净,你知道的,所以我不想出来,因为我洗不掉。” “你说吴佳故事的那一晚上,你只说了前半段,但我知道后半段,她瘫了对么?三年前我就一直在找你,你的事儿,我知道的差不多。我很羡慕你从来不跟我说吴佳的事情,她的龌龊,你一字不提,我的龌龊呢?没有人像你一样无条件的保密,他们之所以现在没有说,是因为他们不想泥巴里的事情被人发现,如果我出来,带出来的泥巴,足够让我再次滚进另一个泥坑。” 第46章 你甚至能看到有人为标题发声 1 “你要是还这个表情,我就要把你杀了灭口了。” 于心抽着烟,看着已经好半晌不说话的富贵。 “为什么?” “我说出来是为了减轻压力,不是让你一直看着我,可怜我,给我制造压力的。我要人可怜的话,早就到处说的人尽皆知了。” “你先把烟掐了,病房不许抽烟。” 于心满不在乎:“你叫个医生来跟我说我就掐了。” 富贵无奈,只能转口问道:“所以,你就这样一直泡在泥巴里,也不打算出来。” “泥巴里多舒服,你不知道泥巴能保暖么?你看看外面这雨下的,冷死了。而且我不在泥巴里,你现在还在拿着两千八一个月的工资呢。” “你这是要把责任归咎到我头上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要不是你,我早就抽身出来了。” 于心听后,虽然烟还在嘴里吸着,但已经迫不及待的点头认同了。 “嗯,对,人总得给之后的生活,找个借口嘛,谢谢你的借口,以后我就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了。为了他人,总好过为了自己是吧,这句话叫什么来着?学习雷锋好榜样。是不听起来挺伟大的。” 富贵不想再继续跟她扯下去:“我看你也没事儿了,我先走了,酒吧那边还要人看着呢。” “别啊,你现在出去,我保证你被乱枪打死。说不定门口就趴着两个蒙面杀手呢。” 富贵有些生气:“你他妈没完啦,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铜锣湾也没这么乱吧。” 于心似乎很有把握:“你不信你试试。” “你说要人陪着就陪着,承认自己很害怕丢人吗?谁不害怕。” “你怕过么?” 富贵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我不一样,我生来天不怕地不怕。” 于心笑着说道:“就怕飞机窝粑粑。” 这是一首儿时的歌谣,是爷爷一辈人流传下来的,大概以西南官话的形式,流传于45年以前的重庆。在45年后,西部移民随着还于旧都,大部分回归东部故乡,而这首歌谣,也跟随那个年代的孩童,一路来到了富贵的村里。 和平的宝贵在什么时候显现呢,应该就是这样的歌谣,被魔改出了很多版本时,大多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找我爸。 而今,突兀的听到如此久远的歌谣,这让富贵于于心,皆是相视一笑。 笑,总是会伴随着很多情愫而诞生,尤其是笑完之后的片刻沉默。 2 在南方农村,有一种橘子,与平日里见到的砂糖橘之类的黄色橘子不同,他是绿色的。这种橘子,皮薄,微涩,带酸,少甜。可却被很多人喜欢。 他生于清秋,与菊同发,与雁同来,又在最后一场秋雨中,逐渐成熟,去了酸涩,变得甜美。最终,泯然于众橘。 故而,《一江春水总向东》(我特么没想写现实文!都怪我写的历史文没人看!) (╥╯^╰╥) 2 秋雨洗得天地一番新,河边又成了小城最热闹的地方,人们总会迎着晚霞,在这曾经的繁华,如今的落幕中,去怀念那已经如屈子乘江一般,远逝无踪的青春。 于心出院后,突然说要加强锻炼,于是生拉硬拽的拉着富贵开始在河边,跑起了夜跑。朝着晚霞,看看夕阳无限好,看看秋尽江南草未凋。 富贵问于心为什么不晨跑,于心的回答是:“起不来。” 但富贵显然是太多年没锻炼了,实在有些跟不上。 于心有时候跑着跑着,就把富贵落下好远,她总会气呼呼的回过头:“你能不能快点儿,慢吞吞的,你看看你旁边大爷都比你跑得快。” 那大爷一听,拍了拍支撑着膝盖,不停喘着粗气的富贵说道:“小伙子要多锻炼啊。” 富贵一阵无语,朝着大爷摆了摆手,干脆不跑了,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你这也太拉了,怪不得吴佳不给你买房买车。你这光流汗不出力啊。” “流氓。” 3 闸门前有个小平台,平台下有个长长的阶梯,直通河流,以前,这里是船古佬们离船上岸的地方,如今,这条河段的港口已经全部废除,搬迁去了很远的地方成了集中性港口,故而这条阶梯,也就成了钓鱼佬们的天堂。 而阶梯较为靠上的位置,则是风景这边独好。 富贵说什么也不跑了,坐在台阶上,缓着气,抽着烟。 “你刚锻炼完就抽烟,活的不耐烦了?” 富贵并不关心自己能活多久,他有很多的歪理:“我锻炼他就是为了让他多抽点的,不抽锻炼了干嘛?” 于心被突如其来的玩笑逗乐了,拿过富贵手里的烟,也跟着抽了起来。 看着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模样,于心有些叹息:“你说这人也奇怪,有时候,总觉得前面的坎儿就过不去了,想找个人说上一说吧,又总觉得难以启齿,有些丢人,可要突然被人撞破,又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哪来那么多大道理,小感悟,混一天是一天不好么?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就不想这些,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饭,什么时候能睡觉。” 于心推了靠着看天的富贵一把:“哎,你说你照顾吴佳的时候,有这个人,突然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把你的龌龊看个底掉儿么?” 富贵被推的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滑下去,有些不开心:“啧,别老推推搡搡。有没有人进来,我不照样过来了,过不去就硬过,死不了就不死。那有什么坎儿不坎儿的,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不也照样过来了么?” 于心听后,有些小脾气:“那不行,没见过月亮和再也见不到月亮,可不是一回事儿。” 二人沉默了很久,静静的吹着河风,富贵突然问道:“哎,你就真打算这么一直过下去,没想过重新开始什么的?” 于心不急不缓的吐出最后一口缥缈,而后将烟头弹了好远。 “我跟他离婚,你养我?” “那你还是缠着吧。” 第47章 拒绝为标题发声 在此我要郑重声明,这是一本搞笑小说。 1 “哎呦喂,大爷你轻点,断了断了。” 富贵趴在检查床上,有些毫无颜面的喊着,喊得人不尴尬,听的人倒是有些无地自容。 秃子医生又摁了两下才说道:“小伙子,你这腰,比我的还老啊。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干销售的。” “平时久坐久站么?” “没有吧,我坐一会站一会,没事儿还蹦跶两下。” “那你要干重活么?” “不......有时候会。”富贵想了想,又立马改口道。 “你这腰自己要注意啊,自己定期做做护理,重活暂时就不要干了,停一停,别到时候站都站不起来了。疼的厉害么?” “不跑不跳不弯腰的时候还行。” “那止疼药就不开了,你自己多注意注意,别到时候不可逆损伤就晚了,怎么之前也没找个医生看一下。” “之前不是没找到您这样的好医生么?” 秃子医生笑了笑,拍了拍富贵的腰,这惹得富贵又是一阵:“做销售的嘴巴就是会说哈,起来吧,我给你开点缓解的药,去药柜取一下。” 2 “你得节制一点了。” 出了医院后,于心提着药,富贵撑着腰。看着富贵的模样,于心忍不住打趣道。 富贵十分没好气的说道:“去你大爷的,你怎么三句话要蹦出来两句荤的,你是女的吗。” “什么年代了,早就男女平等了好吧,你当还是上个世纪呢,只许你男同志讲荤段子,不许女同志讲。” 说着,于心气不过,又推了推富贵刚刚被医生折磨了半天的老腰。惹得富贵又是一阵冷气直抽。 “非得折腾我,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你当我还是二十岁小伙子,一口气来个五公里呢,我要瘫了残了,你就开心了?” 于心笑着说道:“你怕什么?你不有吴佳照顾着么。你要瘫了,那正好就给她个机会,让她还回来,到时候你们俩不相欠,多好。” “神经病。” 3 酒吧的生意没了一开始的人满为患,新鲜劲过去后,也没有如此的疯狂了,但还是算的上络绎不绝,于心招了好几个扫地阿姨,只需要他们开门前会来打扫一遍。算是日结,一次五十。 周末总是眼睛朝着天上,尤其是在每周末驻场歌手来酒吧唱歌的时候,这时候的周末简直是一个脑袋两个不高兴。恨不得冲上去把话筒砸了。 “你小子走个路怎么也拽的像是个二五八万?”富贵趴在吧台上有些好笑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唱的不对,哎我跟你讲,这首歌吧.......” 周末答非所问的开始和富贵讲述起来了这首歌该怎么唱,但显然,富贵是没有音乐细菌的,他已经好多年没听过歌了。 “你这样,你先去吧8号桌的垃圾收拾一下,我们再来探讨歌曲的问题。” 周末一听,多出了第三个无高兴:“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是金钱的走狗,没有理想的废物。” “我是你老板。” 周末把抹布一甩:“你是我爹你也是金钱的走狗。” 富贵有些无奈:“下班给你耍两下行了吧。” “我稀罕么?”嘴上是这么说,但手上的抹布已经捡了起来:“我只是欣赏你这个人,做金钱的走狗有什么不好?大家都是金钱的走狗,我就欣赏你,可以直面这样的龌龊,很多人就不行,譬如我爸,他这个人吧......” “你再啰嗦不给你耍了。” 周末没再说话,滑冰似得滑向了8号桌。 看着周末的模样,富贵有些好笑,他的世界,理想和现实本来是一体,却被分的如此清楚。现实为了实现理想,理想为了走进现实。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把自己的衣服掀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刺骨的针刺疼。 “啊!什么东西?” “别动别动,冰块,冰敷没听过啊。” 于心一手把富贵摁着,一手握着冰块说道。 “谁跟你说要冰敷的。” 于心答道:“网上查的。” “你怎么不用热敷。” “我先试试冰敷,没效果再试试热敷。” “你拿我做实验呢?” “你有人给你敷就不错了,哪儿那么的废话。” “不是,咱就不能等下班了敷么?这来来往往的,姿势也太不雅观了吧。” 话刚落音,某位老顾客就开始朝着富贵打着招呼:“呦贵sir这是干什么被抓了。” 富贵此时被前后夹击,弄得有些左右为难,只能一个劲的傻笑。 但那人显然八卦的厉害,喝了点酒就开始特别亢奋,竟然走向了吧台:“你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这可不好啊,男人做事儿得考虑后果,家里有这么个美娇妻,可不能再胡乱想。” 富贵一脸假笑:“你现在要是离开,我送你一瓶酒行吗?” “瞧不起谁呢,我差你这一瓶酒么?再说,咱们于老板都没发话呢。你着什么急啊,你又不是老板。” 说着,他有吧咂了下嘴,摇了摇头,拉着刚刚过路的同伴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啧啧,这满清十大酷刑给上的,还得是于老板有威望哈,给咱们贵sir治的是服服帖帖的。” “滚。” 一听于心发话,那人立马就起了身,朝着富贵摆了摆手:“得嘞,保重啊贵sir。” 可没走一半就返回了前台,对着程一说道:“那什么,给我卡里充五万。” 程一查了查,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您卡里还有三万多呢。” 那人眉头一皱:“啧,你这小姑娘会不会做生意,哪有不让客人消费的。我怕我卡里到时候钱不够,身上又没带现金,多尴尬,有备无患不知道么?” 程一脸色红了红,点点头。 一切完事儿后,那人又悄咪咪的说道:“替我跟你们于老板问声好,也跟高部长问声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程一傻傻的看着那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原封不动的将话告诉给了于心。 第48章 哈哈 1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二十四,南方小年。在小时候,这个小年被叫做耗子拜喜会,也就是耗子结婚。因为这一天开始,家家户户的酒肉都开始络绎不绝了,耗子也就开始摆起了酒席。 今年南方的春,罕见的落了雪,且不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下雪,最兴奋的,莫过于孩提。 晨起的初六,见到满院鹅毛,啪的一下就躺在了松软的雪地里,打了个滚儿,又开始坐在院子里安静的堆起了雪球。 三五坐在富贵旁边,认真的读着书,但富贵看着他一眼三瞥的眼神中,他是很想去的,只可惜他是哥哥,哥哥嘛,就喜欢装的成熟一点,尤其是只有哥哥的时候。 什么是成熟呢?三五不知道,但他觉得,跟着大人学,肯定是没错的。于是富贵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富贵躺在躺椅上,抽着烟,看着雪,静静的烧着柴火,他也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富贵旁边,烤着火,看着书。 书是读不进去了,倒是那雪人三五会时不时给出一些建议,大多带有批判,什么头头不够圆,身子脏了之类的。 初六也不烦,三五怎么说,他就怎么改,可三五还是会说初六太笨。 “你要真聪明,你就去帮帮他。”富贵被吵的不厌其烦,如此开口道。 三五像是得到了某种恩旨一样,但又要装作十分不情愿,看了看富贵,又看了看初六。初六朝着三五勾了勾手指,三五这才慢慢的放下书,缓缓起身,走向了初六。 富贵会觉得三五这是没事儿硬装,但三五不这么认为,他想快快长大,这样就能和富贵一样了,能有一个自己的家,还能帮助到别人,三五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他只想帮初六。 俩孩子从院子的东头,滚了个大雪球到了院子的西头,最终在门边堆起了一个圆滚滚的丑陋雪人,富贵看着丑,可他们看着却十分欣喜,初六还把自己的围巾给了雪人,三五折断了几根桃树枝插在雪人的身上,算是小手。 俩孩子满院子跑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大门却被推开,雪人又成了一地白雪。 俩孩子愣在不远处,傻傻的 看着那圆滚滚的雪人头滚了好远,最后碎成一地雪块。 富贵没关系这雪人是寿终正寝还是飞来横祸,他起身热络的迎上来进来的人。 长青一趟一趟的把一些麻袋搬进院子:“这是伯妈种的些菜,叫我给你拿来点,这是萝卜,这是些白菜,车里还有两筐鸡蛋。都是自己家弄的。” “哎呦,给这么多也吃不完啊。麻烦你了。”富贵递着香烟客气道。 长青不跟富贵客气,接过香烟,又从富贵兜里把剩下的半包拿走:“麻烦什么,都是自己家人,说什么麻烦,我还得给你大伯家送点东西去,他们老棍子不在了,家里总要有个长辈看着,你自己整理一下,我就先走了。” 说完,长青又急匆匆的开着小车离开,徒留三五初六两个傻瓜,傻傻的继续愣着,初六眼泪滚滚的,又要落下来。 三五一把擦过:“再堆一个不就好了。” 初六指着围巾:“它......” 三五没等初六说完,就已经跑过去,继续整理起了道具:“快来快来。” 2 二十四具体是干什么来着,富贵已经不记得了,当年年纪小,哪里会管这些事儿,只知道家里东西多起来,就能到处偷吃了。 如今,大人们不在,自己也就能躺在椅子上,烤烤火,吹吹风了。 长青说的很对,家里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有个大人在,只要大人还在,孩子们就不算散,每年过年,总有个借口能回来,在一起聚一聚。你添着柴火,我做着饭菜。一起说一些家长里短,说一些人情冷暖。热闹,是在孤独人生里,可遇不可求的。 小院又恢复了平静,倒是外面的鞭炮已经开始吵个不停了,噼里啪啦的,禁烟令在这里,那就跟新闻联播一样,谁都知道有这么个节目,谁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初六又觉得雪人不好玩了,趴在院墙上,看着噼里啪啦的冲天炮、鞭炮响个不停,然后时不时的又回头看看继续躺在椅子上的富贵。 富贵假装没看见,继续躺着,初六想了好久,鼓足了勇气问道:“贵叔,我们可以玩鞭炮吗。” “小孩子不许玩鞭炮。” “哦。”初六问完,又觉得委屈,跑向了三五,躲在他的后面,继续看着外面的鞭炮。 女孩子总是柔柔弱弱的,尤其是有个男孩子在他前面替他挡着的时候。 “贵叔,我们自己买可以吗?” “你要炸到手不还是我出钱。” “不会的,我们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三五极力的表示自己不可能炸到手。 这让富贵觉得有些有趣,像极了小时候跟爷爷保证:“我就出去玩一会,三点钟之前肯定回家。”怕爷爷不同意,又会拿出自己的作业本上,唯一一个抄了吴佳答案而得到的满分作业:“你看,我都考了满分了,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嘛。” 爷爷总会笑呵呵的同意,然后把试卷留下,富贵不知道留下试卷干什么,但每次回家,在家里吃饭的人,都会跟他说:“小娃娃很聪明嘛。” 这个借口,屡试不爽,导致富贵每周最少要抄吴佳的作业两次,好为周末的出去玩,留足借口。 “你真想玩?” 三五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生怕自己一个不诚恳,富贵就不答应。 “那行吧,去码头上买一点,别买多了。” 富贵掏出一叠钱,大钱包裹着小钱,显然是整理好的,这是他爷爷教他的,不容易掉。 找了半天的零钱,想了想,还是抽出了两张一百的:“你跟初六一人一百,不许买零食,回来报账。” 三五激动的拿过钱,谢谢也忘了说,拉着初六就跑了出去,生怕晚一秒富贵就改变了主意一般。 (有个震惊的消息,听说我还没写呢,有人就开始抄了。) 第50章 番茄最美标题 1 二十四,总该上码头买些年货,就算富贵再不愿意离开火堆,也不得不离开火堆。 富贵这个名字,爷爷肯定是深思熟虑过后取的,这名一听就饿不着,小时候的富贵,尤其是过年时候,不管走到哪儿,总会有人把他拉进屋里坐一会,村子里管这叫迎富贵。大人们总是摸着富贵圆圆的脸蛋说:“这孩子名儿起的真好,一听就富贵,你来我家了,可得借我几分贵气哈。” 吴佳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富贵被拉进屋,她得在门口等好大一会,富贵才吃饱喝足,兜里揣几个糖果出来,然后悄咪咪的递给吴佳。吴佳一开始赌气不要,贪吃贪睡的富贵可不懂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吴佳不要,他就自己吃,自己吃不了,村子里到处撒野的狗子们,就成了富贵投喂的对象。 后来吴佳发现,自己发脾气好像没什么用,从此以后,富贵给,她就要。 现在大了,是没人用糖果骗富贵进去送富贵了,当年不胜其烦,如今倒有些冷冷清清的感觉。村子里又多了个小娃娃,胖乎乎的,叫个有财。主角便从富贵成了有财。 但有财没有富贵那样受欢迎了,现在一代人,讲什么科学,讲什么隐私,讲究关起门来办大事,整天把大门关着,生怕别人打扰了自己。 只有少许的老人,当年还是阿姨的年纪,现在成了奶奶,拉着有财,在家里吃糖。还得趁着儿女不在,不然必定会说:“你把带进屋里,万一吃坏肚子,磕着碰着,就不怕他大人来找麻烦。到底时候又得麻烦我们。” 大人总是怕儿女。小时候怕跑了回不来,大了怕跑了就不回来。儿女不开心,老人也不敢做。只能如同儿女们小时候一样,背地里偷偷的做。 村口的标语写的那样醒目: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富贵不由得想:什么样的精神文明,才叫做最好的精神文明呢。 比起现在的宁静,富贵还是喜欢当年动不动就能听见有人在村口破口大骂,一点儿也不文明。反而觉得亲切。 2 鸽子是个有梦想的鸟类,他们的梦想是去码头整点薯条。 富贵的梦想,和他们一样,去码头整点薯条,当然,这是十岁之前的梦想。现在的码头,早就没了十岁时候的神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三五和初六倒觉得码头是最美好的地方,这里好多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两人刚买完鞭炮就被后出门的富贵抓了个正着。 “干什么,买完了不回家。” “我们想看看码头。” “码头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些贩子卖东西的地方。” 三五跟初六说不上来哪里好看,但就是觉得新鲜。 两人跟在富贵后面狗狗祟祟。富贵小时候可不用这样。那时候有二八大杠,二八大杠后面有个托架,富贵不坐那上面,硌屁股。他会坐在挂在托架上的菜篮子里。有点类似当年电视剧里,小本子的军官座驾。 爷爷在前面推着车,他在后面坐着,爷爷进集市之前,会给富贵买一点小零食,有时候是炊饼,有时候是锅盔,富贵吃一路,看一路。 爷爷会把菜全压在富贵身上,他说这样就不会被人悄悄抱走了。 猪肉八块一斤,牛肉三十一斤,小菜基本上两块一斤,一块一把。便宜的厉害,还有些城里菜市场见不到的东西。 譬如狗肉贩子,这要在城里开,第一天开,第二天就得被人来一顿莫名其妙的谩骂,第三天就得关门走人。但在这里,没人会闲的骂他们。你只要不偷我家狗,你就是买藏獒我也支持,顺便来一块尝尝咸淡,夸上一句,冬天吃狗肉最补。 所以,村子里最恨偷狗的,第一是主人家,第二就是狗肉贩子,奶奶的你偷完跑了,别人总觉得是我偷了卖了。 初六有些不忍心,看着好吓人,躲在三五后面,抓着三五的衣角,可又有些控制不住的看过去。 三五其实也挺怕的,但他比初六能装,他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时不时的跟初六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杀狗而已。” 富贵问他们吃不吃,这回三五不装了,俩孩子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就怕摇慢了富贵会买半只下来。 回家时,富贵买了许许多多的山珍海味,甲鱼、黄骨、鳝鱼、泥鳅、牛羊。 住在码头上的五伯还给了两对鸽子。 “孩子小,这个我自己养的,多补补。” “谢谢五爷爷。”初六笑的很开心,躲在富贵身后,偷偷看着已经六十有余的五伯。 五伯笑的合不拢嘴,非要再掏个红包给初六,被富贵拒绝了。 这老头现在领了五保户,一个人过日子,夏天抓蛤蟆,找鳝鱼,冬天养鸽子,日子过好了,不愁吃不愁喝大方起来了。 但富贵小时候,这人老抢自己的零花钱,没事儿就找爷爷要点钱过活生计。爷爷把钱给了他,富贵就没有零花钱了,跑去镇上唯一一个网吧上网还得找吴佳借。当时网费一块一个小时,早上十一点前五毛一个小时。 十块钱能让家教严格的富贵,玩上整整两天。但这人的出现,爷爷每周末就只给富贵三块钱。 这让富贵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嘻嘻哈哈的五伯。 不过之后大了,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只不过,自己小时候没有的,现在怎么能看着别人有呢? 初六懂事,富贵说不要,她也不肯收,只是躲在富贵身后,一个劲的摇头。 “你自己留着抽点好烟算了,等过两天来我家吃饭哈。” 说着,富贵转身就走,却被五伯一把拉住:“哎对了,忘了跟你说了,你二伯说年三十儿去他家团年。你二十九就来我家团年,我几个徒弟都回来了,我到时候弄几个好菜,我还有几瓶好酒,都是上千的,别人硬要给我,我就说一起吃了算了......” 五伯又开始他的吹牛了。 富贵总结了他的三大爱好,喝酒、吹牛、钓鱼。喝酒了就吹牛、吹完就跑去钓鱼。钓完接着喝。 以前富贵为了给他面子,还会认真的听他吹完,还会应和几声,但后来,吹得也太多了,富贵就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听到吹牛富贵就撒丫子跑路。 第51章 思量 1 二十五,做豆腐。“豆腐”就是“都富”。富贵不会做豆腐,吃豆腐还是可以的。但,现在豆腐被人全吃光了。 看着于心一口一块猪血豆腐,富贵有些没眼看。 “我说,你上门带了一箱橘子,结果吃了我三盘菜,你的良心不会疼么?” 于心一边抬头,使劲哈着气,吹着嘴里烫嘴的豆腐,一边解释道:“这橘子好,单位发的,特供呢。” “他就是给皇帝老子吃的,我也不稀罕,我要吃,不会下田自己去摘啊。” “不一样,你摘了是你的,我送的是我送的。” “这不是你一个人吃我三盘菜的理由。你知道泥鳅多贵么?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少跟我说这个,哎,跟你说个事儿,我要在你家住两天。” “不可能。” “给钱,就当住民宿了,一天三十,你不吃亏。” “你给我三万也不让你住。” 于心听着很生气,筷子一拍:“谁问你了,我他妈是来通知的,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你今天让我住,我就给钱住,不让我住我就不给钱住。” 富贵一愣,机警聪明的他,明白了于心为什么突然跑过来:“你说你不想回家不想回家呗,说的这么弯弯绕绕的干什么?我没回来之前你怎么办?” 有句话说得好,你可以逼着我三伏天不开空调,但你不能逼着我从三伏天的空调房出来。我可以不享受,但我不能停止享受。 2 农村有在院子里烧柴火的习惯,主要是那么小一点点的电暖,太抠搜了,农村人多,人们更乐意围在篝火旁,聊聊天,抽抽烟,喝喝茶。 富贵也跟着烧起了柴火,毕竟电暖费电,柴火一根能烧好久呢。 于心坐在柴火旁发着呆,不跟富贵说话,富贵也懒得找话题,能一起发呆其实也是一种话题。少有人能坐在一起发呆而不觉得尴尬。 三五带着初六在远处放着白日里刚买回来的焰火,一个白日的等待,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候,将满心的期待放飞。 二十五的月亮,弯弯曲曲,欲抱琵琶半遮羞,下了雪的缘故,星星不那么的亮,悄悄躲进了云层,像是初六总是躲在三五的背后。 宁静的时空总是不太稳定,不知道哪一秒就被破坏。富贵的手机叮铃铃的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时,又有些犹豫,刚准备接起来又被挂断。 于心撑着下巴看着火堆,一眼也没看富贵,只是问道:“吴佳给你打电话你干嘛不接。” “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 富贵没当回事儿,只是将手机又放进了口袋,开始给火堆添柴。 可于心却继续说道:“你就不怕她有事儿找你?” 富贵看了看于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心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依旧呆呆的盯着火堆,没去看富贵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就一说,言论自由。” 3 空荡荡的房间,黑灯瞎火,在万家灯火照新年的时刻,突兀的出现如此一家,着实看起来有些诡异骇人,可那熟悉的气息,却给久别游子一种归家的滋味。 吴佳将门轻轻关上,玄关半玄不玄的,只有个鞋柜充当,在此处换鞋,正好可以看见那窗纱欲飞,明月孤悬的阳台。 那儿还算明亮,窗外的月光混着城市的灯火,透过玻璃,照的人有些不适应,满屋的黑暗,为何独此一地活在光明里。 孤零零的轮椅,在那借着窗纱飞舞,欲掩欲现,矫作不堪,好不叫人生厌。 从玄关,到阳台,吴佳似乎从不记得自己走过这段路,一步一算,足八步无余。 椅子上有些灰亮,已分不清是月光,还是落了尘埃,重新端坐于上,早就看得作呕的景色,如今一看,却有些令人着迷。用了不知多少年岁想要逃离的束缚之地,如今又反倒是让人觉着心安。只是.......只是......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许久后,明月受不了窗前女子似水的眼神,悄然深埋于云海。灯火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走向了没落。留给了吴佳一片寂寥昏暗。 手机亮了又关,关了又亮,反反复复,直到电量告急。于是,一个除了能骗一骗自己的借口悄然而至。 可在响铃数声后,胆怯似乎又战胜了借口。吴佳再次匆忙挂断。 借口,汉语词典给出了一个特别贴切的解释:自欺欺人的理由。撒谎是一个需要胆量的事情,讲究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心一跳,脸一红,完了,谁也骗不了了。 不过,不多时,电话再次响起,局促的铃声催促着吴佳:快接,快接。 “咋了?” 一阵沉默后,吴佳才缓缓开口:“家里.......还有充电器么?我手机没电了。” “这我哪还记得,你看看电视柜抽屉里还有没有。” “没有。” 吴佳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你找都没找怎么知道没有,你去找找看,没有再说。” “哦。” 吴佳听话的起身去寻找,电话里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好一会后,吴佳再次说道:“没有。” “那你再看看床头柜,不是,你怎么突然要找充电器了,你之前的呢?” “它.....它坏掉了。”吴佳稍作犹豫,便想到了第二个借口。 “买一个不行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吴佳还想说什么,可电话里却传出了女人的声音:“吴总去买一个吧,我给你转,买个好的,原装的。” 紧接着是一阵抢夺与争吵声。 “你有病啊,还给我!” “别老管着我钱,我自己的小金库想怎么花怎么花。” 而后,是女人再次回到了电话前:“吴总记得过个好年,新年快乐。” 电话便如此被挂断,可却不曾被放下。 直到一阵悠扬的汽笛声,惊破梦魂无觅处。这一刻,临别之际的那场谈话,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 “下个月去美国,等你做完了手术,你就去找他,别告诉他你这十年怎么过的。” 到而今,一看竟是如此欺心。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第52章 标什么题? 1 “言论自由,行动也自由么?” 富贵不满的看着于心。 于心将手机拿在手里,也不还给富贵,又坐回了火堆旁,发起了呆。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夜雪悄至,点点零落,不似鹅毛,犹似白沙。富贵让于心去里面开电炉子,于心还是不理他,倔强的坐在火堆旁,盯着满目洁白里的一抹鲜艳绯红。 富贵拿她没办法,将爷爷留下的军大衣给她披上,坐在旁边,尽量将火烧的旺一点:“你这人好奇怪,一有事儿就发呆,谁也不理。这样的人吧,他命一般都不长,你看,西施,心里老藏着事儿,没多久就心脏病死了。” 于心这才开了口,用着火钳无意的摆弄着已经烧红了的木炭:“你怎么知道他心脏病死了。” “你没读过曹雪芹的红楼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较比干多一窍,病似西施胜三分,西施不就一直心口疼么?捂着叫人心疼,林黛玉也没活的长久吧,要我说,还得是跟刘姥姥一样,傻呵呵的,像个活宝。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觉着新鲜。” “活那么久干什么?没事儿找事儿。” 富贵笑了笑说道:“这话可就不好听了,你得想想啊,人最怕什么?不就最怕没事儿干么?你说那些个当权者,明明就是我们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高度了,可偏偏还是挤破了头向上走,又是送礼又是站队,为什么?就怕有一天自己闲下来,回头一看,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心,歪着头,看向了富贵问道:“你有事儿干么?” 富贵一愣,还没等回答,于心就开口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我们都在想着逆天改命,你以为现在还在开国时候么?靠着干劲就能往上冲?没背景,没资源,你这辈子能处级待遇退休,就算你厉害。你有什么好嘲笑的呢?” 看着于心认真的眼神,富贵悻悻的笑了笑:“我没嘲笑谁吧。你这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我就是看不得你这副永远一脸全知全视的嘴脸,好像一双眼睛就能看穿别人的一切,你能看穿了谁?你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就叫被人活明白。” “我......” 于心的话如同连珠炮一样,丝毫不给富贵开口的机会:“你既然这么明白,那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她大晚上找你不是为了个充电器呢?还是说,你明白,你就是想要跟她说说话。” “我没有.......”富贵不想触了于心的霉头,只是一味的谦让。 但于心似乎并不想听他啰嗦,强势的打断:“没有什么?没有想明白?这种事儿都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还到处给人上课,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没用,现在我算看明白了,你不仅没用,你还胆小怕事。你在怕什么?初中的情书为什么不来问个明白?你怕,你怕我当面拆穿你,不给你留任何的余地,你连想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跑回来,你怕,你怕她治不好,又是一个十年,你也怕她治好了,立马就把你踹开, 留着你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你为什么不离婚,不就是让人惦记着你么?你等这个电话等了多久,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你比谁都龌龊,却偏偏一副清冷公子的模样,你以为你是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辛弃疾么?我看你不过是个抱着回忆长吁短叹的陆游。上不能治国,下不能安家。临死的时候才知道,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富贵被骂的有些气愤,留下一句精神病便走回了房间,将房门摔了个清响,留着于心一人坐在雪地里。 2 雪下了又停,雪停了又下,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树枝耐不住寂寞,想要随着风去看看世界,却忘了自己太重,小小的风儿根本带不动他。 夜久无眠春雪重,寒灯频剪欲三更。于心仍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着呆,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火苗,一动不动,只是不自觉的蜷缩着身子,想要更靠近一些。 “你不是睡觉去了么?” 看着又抱来一大捆柴火的富贵,于心问道。 “我怕你冻死在我家。” 将柴火放下后,富贵才一边拾捣着柴火一边开口道:“冻了这么久,冷静了?” 火烧的旺了些,于心不用继续蜷缩着,离火盆远了些许。 需要的时候,你是我的唯一,我是你的归属,不需要时,你远远的看着我,远远的看着你。你的半点余温我觉着安心,我的半分疏远有了美感。 “你要是等我跟你道歉,那你还是回房睡觉吧。”于心将手,轻轻的放在火炉上,缓缓的烘烤着。 “不道歉你还想用我的柴火。” “顶多让你也骂骂我,道歉你就别想了。” 富贵拿来了热水瓶,倒上了满满的一杯热水,递给了于心:“心里有事儿?” 捧着那炙热的杯子,于心抿了抿唇:“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了。” 可迎来的,却是富贵的一阵沉默,看着发呆的富贵,于心好奇的问道:“你干嘛不说话?” “说什么,我安慰安慰你,你又把我骂一顿,多不值得啊,我就听就好,你说你的,我听我的。” 于心似乎被逗乐了,轻轻笑了笑:“我就说你胆小吧。” 富贵傻呵呵的一笑:“要我说吧,逃跑不胆小,不敢逃跑才胆小。三十六计不还说走为上策么?不敢走才叫下策呢。” 于心轻轻抿了口热茶,朝着富贵勾了勾手:“你过来。” “干嘛?” “坐过来点,暖和些。” 富贵愣了愣,反问道:“你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吧?” 于心再次被逗笑:“胆子真小。”说罢,也不再强求,又开始盯着火苗看。 “小时候玩火,总不知为何喜欢,如今一思索,只见他点点星火,消散于人间,好生绝美,又如何不喜。” 富贵犹豫了一会,还是拖着椅子坐了过去。刚坐下,于心便轻轻将头靠上了肩膀。富贵想要抽身,却被于心拦住:“今天好冷,让我靠会儿吧。”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第53章 什么标题? (有人骂我是AI写作,笑死,AI能有怎么多错别字?) 1 一夜雪落后,天与地同老,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而富贵这一夜,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折竹声,睡得分外香甜,直到中午时,才被电话吵醒。二伯打电话来,叫他去吃饭,还有件事儿跟他说。 迷迷糊糊醒来时,初六和三五围在窗边,三五在左,初六在右边,俩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富贵。 “怎么了?”富贵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的问道。 初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饿......” 对哦,人是要吃饭的。 “那你俩收拾收拾,去外面吃。” 俩孩子听说要去外面吃,又蹦蹦跳跳的跑出了房门,跑回了楼下,准备出门。 富贵起身,敲了敲于心的房门,没有人回应。富贵又敲了敲:“你不开门我进去了嗷。” 还是无人回应。 富贵推门进去,却见于心趴在阳台阑干上,又再独自发呆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发呆。” 于心托着下巴,一览雪天田园风光:“不发呆,发什么?发春么?” “不说话还挺正经,一说话嘴里就没个正经话。收拾收拾出去吃饭了。” 于心没答,探头从二楼看了看院子,又看向了富贵。 “咋了?”富贵疑惑的问道。 “我的八抬大轿呢?” “什么玩意八抬大轿,你当时你谁啊?大清都亡了一百年了。” 闲话之时,院子外突然传出了喇叭声,一辆白色的柯斯达SUV不停的摁着喇叭。 富贵认识这台车,是长青的。 “走吧,八抬大轿来了,这可比八抬大轿造价高。” 2 车上,长青的脸色肃穆,似乎有些不太开心。只是在富贵上车的时候递了根烟过去。也没说车上不许抽烟这种陋习,开着车窗就开始吞云吐雾,开的慢悠悠的,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二伯什么事儿啊,还得亲自派个车来接,这牌面可够大的。”富贵抽着烟,开着玩笑的问道。 长青听后叹了口气:“你霞儿哥,找了个官儿,来家里吃饭,老棍子就说要你过来一起认识认识。” 富贵有些惊讶:“霞儿哥回来啦?什么时候的事儿。” 但长青对于这位哥哥似乎没什么好感,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的说道:“前天,他回来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事儿吧,难道还在村口安个喇叭通知一哈,放几挂鞭子?” 富贵很识趣的不跟长青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问道:“什么官儿?这么大牌面,打电话还不行,还得你来接,生怕我去晚了。” 长青听到这话,似乎有些不满:“不晓得,反正不小,懒得管他们的。讲的是县里滴嗷,到底是个什么,那就要等哈你自己问了。” “你没见过啊?” “我懒得问哦,管他们怎么搞,不关我的事儿。” 说着,长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就想哈,有什么需要的,等会见了人,争取一哈,说不定给你办了。” “我能有什么要的。” 长青却笑着提醒道:“你这房子不是没证啊,名字还是你三伯的,你又继承不了,你等会敬杯酒,讲不好给你办了呢。” 富贵听到这个,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这房子的事儿。按理说,这房子是爷爷的,后来爷爷病重,把几个孩子叫到床前,他说:“你们的儿都是有伢老子的,我这个孙子他没得。” 说到这里时,富贵记得,爷爷潸然泪下,似乎是对于父亲的怀念,又似乎是担心孙子此后,就再也没个大人了。恰如白居易所说一般: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伤神。手携稚子夜归院,月冷空房不见人。我这稚子,又要托付与谁呢? 爷爷抹了把泪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分家的时候,我一个人是五百块,只有老六去了市里自己结的婚,我是一分钱没有给,现在他不在了,我把房子就留给他的儿,哪个敢等老子死了动歪心思,你等你下来了看,你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不闭眼睛。” 爷爷没了中气十足,他此时缠绵于病榻,早已双袖龙钟泪不干,他用最恶毒的话,威胁着他的孩子们,他似乎担心他已经看了七十多年的人情冷暖,转眼就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人死终究如灯灭,这一去,就什么也管不到了。谁知道到底有没有魂魄这件事儿呢?他只能用诅咒来威胁。 但是村里人不知道遗嘱这么个物件,爷爷也是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别人写了叫他签名他也不放心,所以仅仅是口头上说了一嘴,后来富贵去了外地,按照《婚姻法》来讲,富贵是进入了吴佳的家庭。自然就没了村里的户口。 这房子一时间就空置了下来,按道理讲,宅基地是集体产权,只准本人住,不准继承。只有宅基地上的自建房,是可以继承的。但是房子得有个人的名字,当时富贵去了外地上大学,家里也没个大人,这事儿也就给忘了。 要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跑社区办手续,那跟让八十岁的老头跑北京上访没区别。 后来富贵结婚,二伯又说要把房子的事儿给办了,但办手续是个麻烦事儿,时间得哈酒,吴佳不同意,火急火燎的就把富贵给叫了回去,说一套自建房有什么好要的。 二伯不忍心就这么上交了,干脆写上三伯的名字,反正三伯无儿无女,也不怕有什么纠纷,等哪天富贵回来了,就把名字再过户过去。 可三伯没等到富贵,按照继承原则,三伯的兄弟特别多,爷爷的孩子也特别多,怎么轮也轮不到富贵,只是没人跟富贵争抢而已。 但万一有一天发生争执,闹上了台面,富贵还真的就得从房子里搬出来。 “我是这么说,你自己看着办,要说抢我觉得应该,应该嗷,没有人跟你抢,几个伯伯也不至于搞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但是我就讲个万一,万一又哪几个不要脸的兄弟媳妇,要给你找点麻烦。就说有个证,心里踏实些,不担心,是不。” 长青善意的提醒道。 “这不行贿么。” 长青听后,哈哈一笑:“那就没得说的意思了,你要说光明正大的话,那还不好,人人都光明正大,不要证也是你的,没人和你抢。就怕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哦。” 第54章 标题什么 1 “搞这么神秘?” 到二伯家时,院门紧闭,房门也紧闭,这在农村实在罕见,除非是全家外出。 “鬼晓得,不让人看,怕有影响。”长青十分无奈的说道。 将车停好后,就对着富贵说到:“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敲门就行了。” “你不去吃啊?” “我还要去县里买点东西。”说着,长青又朝着后座看了看,然后问道:“你这俩娃怎么搞?也跟和你一起进去?” 富贵一愣,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对啊。” “这样,干脆我带着去县里吃东西算了,这个饭都是在喝酒,你俩娃带进去也不太好,干脆就你俩进去。” 富贵看了看三五跟初六,于心倒是一直看着窗外,一路上也没理他俩。 想了想,好像带着这俩娃娃进去看人情世故也不太好,又转头问道:“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又转头看向了三五跟初六:“跟伯伯去县里吃火锅好不好。” 三五和初六没有回答,而是眼巴巴的看向了富贵,似乎在等富贵做决定。 但大人有时候太讲究人情世故了,他们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把问题抛给孩子:“伯伯问你们呢,要不要去。” 但孩子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心思,你说他能去,他就能去,你说他不能去,他就不能去,尤其对于懂事儿的孩子来说。 三五跟初六谁都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眼巴巴的看着富贵。 这让富贵有些下不来台,对于大人来讲,孩子不说话,不回答,那是笨的表现。他们常常这样评价孩子:“这孩子不聪明。” 可恰恰是孩子太聪明了,想要看看你的意思。 好在,于心帮俩孩子解了围:“你问他俩,他俩能知道你怎么安排,有安排直接说。” 富贵有些尴尬,长青倒是还好。 2 “砰砰砰!”房门被敲响。 二伯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对着飞霞说道:“开门开门,估计是草狗儿到了。” “草狗儿是谁?”于心听着房间内的动静,好奇的看着富贵。 富贵脸一红,但仍然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说道:“贱名好养活。” 于心再也忍不住了,拍着富贵就大笑了起来。完全不能自已,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越重复就越好笑,最后笑的肚子都快抽筋了,差点就笑趴下了。 来开门的飞霞看着富贵身旁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她......” 富贵摆了摆手:“没事儿,今天起猛了,人有些傻,不碍事儿。”说着,富贵就准备往里走。 飞霞一脸难色的说道:“你这控制控制,等会见到领导就不好了。” 富贵对飞霞不似长青那般客套,只是看着于心问道:“你能控制么?” 于心一手扶着富贵的肩膀,一手摆了摆,嘴里已经依旧是笑声不断。好半天才说道:“你让我缓缓......缓缓......” 可小房内的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慢。” 二伯好像喝醉了,拉着富贵就往屋内走,一点也没注意到他身边已经笑的喘不上来气儿的于心。 飞霞不好单独把于心拦在外面,只能也跟着过去,只希望领导不要有什么介意。 二伯很热情,拉着富贵就在身边坐下,对着领导介绍到:“这是于副县长。” 飞霞连忙打着圆场:“爸你和糊涂了把,都说了,领导是常务。” 二伯拍了拍脑袋:“对对对。”而后又对改口富贵介绍道:“这是县局的于局长。” “这怎么还越说越低呢。” 而一直眼神就没看向富贵,一直看向门口于局长这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个称呼么,叫什么都一样,最好不要叫,叫我老百姓是最好的。” 二伯似乎真的喝的有些多了:“是是是,这是老百姓,不是,哎呀我喝多了,就不多说了,这是我侄子,草狗,不是,是富贵,大名富贵。” 于心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笑意又没能憋住,一开始,她憋着笑,直到脸憋得通红,再也没憋住,开始放声大笑。 这让全场的人都尴尬不已,只有那于常务一脸肃穆,丝毫没有笑意。飞霞以为是领导不开心,连忙斥责富贵道:“你管管,这什么场合,有什么开心的事儿不能回去笑。” 富贵有些无奈,他怎么管于心。 “笑笑怎么了,大家欢聚一堂,恰逢过年,多开心的事儿,咱们*的干部,不一贯主张与民同乐么?是吧领导。” 于常务还是不说话,只是斜瞥了一眼富贵,喝了口水,算作是回答。 飞霞不愿意得罪领导,只能狠下心来,撕破了脸,怒声斥责道:“你有什么好笑的,分享出来,大家一起听听,一进门就停不下来,我真想听听,你有什么好笑的。” 二伯喝多了,反应是慢半拍,但还是下意识的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你要有脾气就给我滚出去。” 他或许此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对于外界信息的处理达到了宕机状态,他只是看到飞霞生气。 于心被说也不生气,还是笑着停不下来,只是指着于常务,似乎要说什么,就是被笑声占据了嗓子,什么也没说出来。 但指着领导,不管对面是什么领导,这都是大忌,飞霞眼疾手快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于心手上,打落了于心指着领导的手:“指哪儿呢。” 还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又将枪口指向了富贵:“富贵你这带来的是些什么人,能不能待,不能待今天就不要来。” 富贵脾气突然上来,拉着于心就朝外面走去:“不待不待,谁乐意来。” 二伯懵懵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一个劲的在旁边质问着飞霞:“你干什么?” 见到富贵要走,又连忙去拉。富贵不敢把二伯甩开,二伯对他很好,而且七十岁的老人,这一甩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一时间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下,气氛有些僵硬。二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只知道飞霞跟富贵闹了不愉快,他双手紧紧拉着富贵的右手,低声说道:“你霞儿哥不会说话,我跟他对你说声对不起,跟你赔个礼。” 富贵想说什么,却被二伯打断:“来就是让你见见领导的,你房子的事情不是还没着落啊,等哈你跟领导讲一讲,说不定能帮上忙。” 富贵不知道怎么给喝醉了的二伯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就是天大的火气,在此刻,也只能化作了一声叹息。但他依旧没有回到座位上,他可以因为二伯忍一时风平浪静,但他不能替于心做主。 于心不再笑的停不下来,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过,多了几分玩味。那眼神,既没看向飞霞,也没看向富贵,只是看向了坐于房间最里面的领导。 似乎是被于心看的有些受不了,那领导才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都坐下来,安安静静吃个饭,大过年的,别闹得的都不开心。” 领导说话慢悠悠的,生怕别人听不懂,这让即使喝醉了的二伯也听懂了。借着他的话对富贵说道:“对啊,大过年的,坐下来吃个饭再走嘛。” 富贵看向了于心,于心还是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了刚才的位子上,正好正对领导。 富贵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谢谢大家的厚爱,还有好多小伙伴送礼物,太客气了,这让我都不好意思偷懒了,别送了。今天可能多更一章,也可能是明天多更一章。我是个臭写书的,不怎么会说话,也没什么能感谢诸君厚爱的,仅此聊表谢意。) 还有一件事。 因为大家都送了礼物,我不好一个个点名感谢,又觉得,每一份支持不论多少,都是平等的,都是对我的厚爱,也不好点名感谢前几个,搞得好像榜一大哥打赏一样的,你们的礼物留言我都会看,有些礼物应该是不能留言,也十分感谢你们。 第55章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本章为加更,感谢诸君的抬爱。 1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还弄不清楚情况的二伯,在说个不停,从富贵小时候的糗事儿,说到了现在的难处,又一通夸赞政府,他不知道这人是干嘛的,但说现在日子过得好,总归是能算给这人拍马屁。 但领导似乎天生不爱笑,只是不停的喝着水,可二伯是个小民,领导喝一口水,他为了表示尊敬,总会陪上一口酒。局促,规矩,总是下对上。 最近突然兴起了声讨酒桌文化的浪潮,可这里面,大部分的人,只是发发牢骚罢了,等日后,说不定比恶龙还能杀人。 富贵有些不忍的劝说道:“二伯你都喝醉了,还喝,喝点茶算了,你看领导多养生,只喝白水不喝酒。” 还是那句俗话,人不求人一般高,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不求你,你得罪了老子,不说抽你两巴掌,冷嘲热讽两句是少不了的。 这句话,以前是在二伯嘴里一直挂着的,但现在,二伯却没能做到。 领导听了富贵的话,终于是笑了,只不过是冷笑。 这对于做生意的飞霞来讲,这简直是皇帝的圣旨。 但他又碍于自己父亲,不好强势介入,只能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哎呀,今天开心,你就让他喝点嘛。领导是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 二伯点点头:“喝点喝点,没事,你也陪领导喝点。来来来,一起敬领导一个。” 说着,二伯就颤颤巍巍的替富贵倒满了酒,那酒瓶上,赫然写着茅台,就是多了几个字。 这让富贵想起了路上长青的抱怨。 “还非得叫我出门买茅台。” “那不是有口福?” “我给他买个**镇,还茅台,怕他会喝些哦。” 富贵这才明白,难怪酒局讲究养生,难怪二伯喝了这么多年酒,能醉成这样,这酒喝了,酒品不行的,估计能打人。 二伯的提议,迎来了飞霞的附和,连忙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提起杯子说道:“对对对,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来来来,一起敬领导一杯。” 富贵被二伯托着手臂起身,有些无奈的看了于心一眼,似乎想要找个能够共情的人。但于心却不理他,突兀的拿起杯子敲了敲桌子说道:“我的呢,我也敬咱们大领导一杯啊。” 飞霞以为这人是幡然悔悟了,连忙倒酒,又为之前的冒失道歉:“哎呀,这就对了嘛,我之前也是急躁了些,我性子就这样,你也别见怪,等会敬完领导啊,我自罚三杯。” 飞霞摸不准这人跟富贵的关系,但他觉得,他也能猜个大概,这年头,有个姘头不奇怪,四伯家不就有一个么。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的僵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领导不好继续板着个脸,拿起水杯,算是应付了一下,但于心却不肯罢休:“我们喝酒,你喝水,你官架子够大的啊。” 飞霞又蒙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现在又怎么了?看了看领导,又看了看于心,他有了个猜测,这两人不会认识吧? 于是,这一回,打圆场的语气软了不少:“哎呀,领导公务在身嘛,这还是抽空来看一看呢。以茶代酒情谊不减嘛,咱们今天开心,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于心不是个被人随意三两句就说服的人,她不听飞霞啰嗦,盯着富贵一脸疑惑的眼神,走向了领导,拿起了他的水杯,随意撒在了地上,然后又拿起了酒瓶,给他倒上了满满一杯:“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来都来了,天大的事儿,那是房子外面的事儿,进了房子,那就是关起门来说话。” 领导看样子已经十分不开心了,但飞霞不敢继续打圆场了,她觉得,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想了想,感觉不会是富贵找了个姘头没找好,把领导的给抢了吧? 一念至此,越想越可能,于是他不针对于心了,转头来针对富贵。 “我说草狗,你怎么搞的,难不成还要领导干了你随意,你就不能先干了上上态度么?” 富贵看着飞霞,有些不解,但无奈二伯已经认同了这句话,先干为敬了。 “对对对,先干为敬,先干为敬,我先干了。” 看着二伯又是满满一杯,富贵有些不爽了,他很想现在就摔门走了算了,爷爷在或许可以这样,但现在,好像不太行,少年意气不适合在三十岁的年纪继续拿出来耍了,因为没人给你擦屁股。 “我喝酒不太行,醉了容易说胡话,半杯吧。”也不等谁开口,就浅浅的喝掉了三分之一。 飞霞不好强求,只能将自己杯子里的一口干掉,还朝着领导示意了一下:“我干了,您随意。” 于心拿着酒杯,已经举着好久了:“都喝了,领导呢?” 看着于心坚定的意思,二伯想要拦一下,但却被富贵给拉住了,他也想看看,这人到底会不会喝酒。 富贵倒不觉得于心跟这人认识,他只是知道,一个县再牛逼,能牛逼的过上级常委么。不过,转念他又为这个想法所不耻,要是那个人是于心,他或许能跟着窃喜看笑话,可那人似乎不是于心。 领导看了看于心手里的酒杯,依旧佁然不动,但于心不是飞霞,他不惯着这人毛病,嘴不喝,那就脸喝。 场面一瞬间的宁静之后,紧接着乱做一团,飞霞已经管不了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了,他只知道,他再继续看下去,这领导就算得罪死了。毕竟人是他托了关系叫来的,事儿也是他有求于人的,富贵也是他爸爸叫来的。 他扑向了于心,富贵却一把把于心拉了过来,让他扑了个空。但拉扯之中,磕磕碰碰实在少不了。 最后,满堂人不欢而散,领导负气出走,飞霞紧跟其后,想要跟富贵撇清关系,但领导似乎并不听他啰嗦,倒是迎面撞上了刚从码头买了卤菜回来下酒的飞霞同学。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怒气冲冲的领导,冲着飞霞问道:“怎么了?这?” 飞霞还想解释什么,领导已经出了门,飞霞同学只能紧跟其后,徒留给飞霞一个等着算账的眼神。 富贵拉着于心,也跟着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留下。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个人独自慢慢喝着酒的二伯,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很多事儿想不明白,明明是看着发生的,就是掌控不了,最后,结果总是与初衷背道而驰。 飞霞返回房间时,冲着他大骂不已,质问他为什么叫来一个搅屎棍,老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独自一点点的喝着杯子里的酒,听着儿子口不择言的怒骂。 良久之后,飞霞重重的摔门而出,对此,老人只有一声不长不短的叹息。 第56章 臭标题 主页有个粉丝群,可以进来讨论讨论.没有门槛,想骂作者的也可以进来。 1 对于飞霞,富贵一直不怎么喜欢,小时候读书,他总跟富贵的父亲要钱,当时富贵的父亲,在船上当学徒,一个月只有三百,但这人嘴皮子灵活,会叫人,比起几个憨厚的堂兄,他是最为机灵的。 机灵的孩子总是让人觉着喜欢,于是富贵的父亲就老给他钱。后来,他考了大学,是当时全家唯一一个大学生,当时供一个大学生,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全国性的经济动荡,农村吃饱饭就算大户了。 飞霞找到了唯一一个不用养家,且有能力挣钱的叔叔,富贵父亲没有什么犹豫,将自己辛苦存的一千块钱,借给了他。富贵父亲也只有二十八岁,还没有成家。 可是听爷爷说,这人心术不正,脑子长歪了,富贵父亲生病时,凑钱吃药,这人一次没来看过,最后,富贵父亲觉得寒心了,就打电话问了他一句:“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给我?” 而迎来的,只有一句十分不耐烦的:“我欠你什么钱了?” 村里人得知后,觉着欺心,而他的解释是,当时他公司碰上了危机之类的话,但这话,是说给村里人的,人死如灯灭,人们不会为了一个过世之人,去当面责骂一个还活着的人。 故而,富贵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堂兄。倒是对从小不务正业的长青,有些亲近,毕竟这位堂兄,每次来爷爷家串门,总是会带着一些稀奇又不值什么钱的物件儿给自己。记得小时候还悄悄带着自己抽烟,被爷爷发现后,富贵倒是没挨打,长青是三天没下来床。打的时候还让富贵在一旁看着,吓得只有十岁的富贵连路都不会走了,这导致富贵直到二十六岁那年,才开始学会抽烟。 2 于心看着富贵蹲在地上,给自己腿上抹着碘酒,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看你干的好事儿,我要是瘸了你就等着吧。” “别没话找话,你嫌你搅和的风雨还不够大么?你倒是仰天大笑出门去了,我回头还得摧眉折腰事权贵呢。” 于心笑着说道:“干嘛伺候别人啊?你伺候伺候我不也能办么?你这房子的事儿这么简单,干嘛不找你。是吧草狗儿。” 富贵不喜欢于心这样叫他,但他拿于心没办法,只能反唇相讥道:“我找你你不还得找高石墨么?” 于心无所谓的说道:“那是我应得的。” 富贵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的看着于心说道:“可那不是我应得的。” 于心看着富贵愣了好久,富贵倒是没跟于心对望,继续为于心擦着药。 “那你这房子万一被人摆一道,你就真的搬出去?” 擦完了腿上,富贵将药品放好,然后开始处理起用过的棉花:“唉,那就只能摧眉折腰侍权贵咯,你也别想着背着我做点什么,我这人吧,从小就个驴脾气,我能从大老远跑回来,也能大老远从这儿跑回去。反正今天你也帮我把人得罪完了。” “自作多情。” “最好不过。” 于心气不过,踹了踹富贵,而后又问道:“你不好奇,我跟那领导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富贵没有转身,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太关心。 “他是我爸。” “你爸今天看起来很生气。” “你不惊讶么?”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去弄点饭,你别乱动,免得扯到伤口。” 说着,就朝着厨房走去。 于心没听富贵的,也跟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会一蹦三尺高呢。你就真没想过,你今天得罪他,没你好果子吃。” 于心靠在门框上,看着厨房里左右忙碌的富贵。 “那还能怎么样,得都得罪了,我现在过去赔礼道歉也不赶趟了吧。” “你说点好听的,我帮你去说说好话,怎么样?” 富贵手里的动作不停:“谢谢您嘞,还真用不着,我没用是没用了点,但还真不至于踩着别人的龌龊去找干净。” “你这人……” 于心欲言又止,欲要笑还颦。反反复复,只是指了又指,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这样人咋了,我觉得吧,活的失败,那是命的事儿,活的恶心那是自己的事儿。咱也不觉得多高尚,至少不恶心。坐着去吧,等会就能吃饭了。” 3 长青带着俩孩子回来时,富贵吃完了饭,正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抽着烟,想着怎么跟二伯解释解释。 三五跟初六一人抱着一大袋零食,飞快的朝着房间里跑去生怕被富贵发觉。 长青还是一脸笑呵呵的模样,看着富贵问道:“吵架啦?” “我正愁这事儿呢,你帮忙去给解释解释呗,真没冲着二伯。” 长青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掏出一支烟,也跟着吞云吐雾起来:“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老了,总喜欢好心办坏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说到这里,长青又有些叹息:“你也别记恨飞霞,早些年过得太滋润了,到处买房子,你嫂子比他小了十岁,还有两个孩子又正是用钱的时候。公司一跨,这么多人要养,又欠了一大堆钱。你说一个当老板的,去工厂里给人上班,他能好受么。他金贵,不想我们,摸爬滚打的,打工打惯了。” 富贵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谁都不容易,可有些人的不容易来的悲悯,有些人却来的恶心。 “嫂子没回来?” 长青吐了口烟:“广东打工呢,过年工资高,能存点是一点。账还没还完,孩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说着说着,长青又有些好笑:“当年飞霞结婚的时候。都说是看钱来的,现在呢?话锋一转,又开始说飞霞吃上软饭了。” 富贵听着也有些好笑:“人不都这样么,事业好嫉妒,家庭好也嫉妒,不想你过得苦,又不想你过得比他好。” “所以我说,你不理他没事儿,别记恨他就行了,他也过得窝囊,嫂子一个月八千,四千要给你霞哥还账,娃念书的钱也得你嫂子出。你霞哥脑子好,命好,当过老板不打工,这么多年在外面跑,一分钱也没还上,全靠你嫂子还。他也觉得亏了你嫂子。” 不知道为何,这让富贵想到了吴佳。 人真的无法从一个自我认知转变到另外一个自我认知里么? 长青似乎看出了富贵的疑惑,笑着开口道:“这就跟很多人一样,喜欢做饭,却不喜欢洗碗,一个迎接热闹,一个是享受热闹后,接受冷清。但哪里有不倒塌的楼房,又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第57章 下一章 标题是什么呢 1 被这样一闹,二伯家富贵也不敢去过年了,干脆待在家里,做了几个小菜,跟着三五初六还有一个赖着不走的,简简单单吃了顿团圆饭。 于老板还是很阔绰的,两个孩子一人一千块红包。 富贵眼巴巴的看着于心,于心看着他:“看我干嘛?” “我的呢?” “我不说了吗,你要钱,你就骂吴佳。” “吴佳是谁呀?”初六开朗了许多,她能感觉到,于心和富贵都很喜欢她。孩子们对于人间的感知,总是机灵。 于心摸了摸初六的小脑袋:“吴佳啊,是个很讨厌很讨厌的人。以后不要跟她玩。” 初六不懂吴佳为什么讨厌,但是于心这样说,她肯定是会听的,她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不跟她玩。” 三五倒是没初六这么放的开,他很不懂人情世故的当着于心的面把红包拆开,数起了钱。 于心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笑骂道:“你还是个小财迷,跟你贵叔学的吧。” “我什么时候财迷了。” 于心对富贵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谁为了钱跟人跑谁心里清楚。” 富贵还想说什么,只见三五抽出两张放进了口袋,然后将剩下的八张递给了富贵。 “这是我还你的,加上之前的四百一共是一千二,我还差你三千八。你点点。” 富贵看了看三五,又看了看于心,默不作声的接过了钱,真就认真点了起来。 这更加让于心嗤之以鼻了:“刚还说自己不财迷呢,孩子的钱都要。” 富贵头也没抬的说道:“你不懂,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欠的东西就必须要还,这是规矩。” “三千八要算了利息了嗷,一年两百块。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停。” 三五没意见,点了点头,再次拿起来筷子开始吃饭。 “欠多少,我替他还了。就看不得你这副吃相。” “关你屁事儿,我这是从小告诉他,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3 拜年是个技术活,平时电话一个不打的亲戚,见了面 要装作是天天生活在一起一样。而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亲人呢?又跟十来年没打过电话的亲戚一样。 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于心不想走亲戚,富贵的亲戚倒是多,就是都不怎么认识了,还得五伯带着一个个看。 于心懒得出门,干脆躺在家里发呆,要不就去酒吧喝酒。生活的十分有规律。 3 “于姐,这都喝了多少了,给贵哥打个电话让他送你回去吧。”程一有些不忍的说道。 于心刚摆了摆手,一名女子便坐到了她的身边,程一很有礼貌的说道:“抱歉小姐,这里暂时不对外开放,您可以选择一下其他的位置吗?” 女人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了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知是否还清醒的于心。 冲着程一笑了笑:“我是你们于老板的朋友,来跟她说说话。” 程一看了看趴在桌子上没有反应的于心,又看了看女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好在女人没有太过为难程一,轻轻趴在于心耳边说道:“于老板,起来了。” 于心听到后,一开始,并未有什么反应,直到三秒后,猛然坐起,看着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只是莞尔一笑:“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吗?” 说着,也不管于心有什么表示,自顾自的便走进了一处包厢内。 4 胡欢点着烟,看着于心,什么也没说,于心摸了摸身上,发现没带烟,于是伸手去拿胡欢扔在桌子上的烟盒,可却被胡欢眼疾手快的拿走。 “于老板怎么会抽我的烟呢?” 于心笑了笑,在手机上发了个信息,嘀咕道:“真小气。” 不多时周末便送进来一包新烟,看了看二人,什么也没说,又退了出去。 于心怡然自得的点上一支,翘起了二郎腿:“说吧,什么事儿来给我拜年。” 胡欢皱了皱眉:“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老是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于心当仁不让的说道:“我是正,你是妾,按规矩,你见我应该三叩九拜,现在开放了,三叩九拜就免了,真想进门,跪地上给我磕一个。” 胡欢笑了笑,不打算跟于心在嘴皮子上分出个胜负,只是环顾了下四周,而后说道:“酒吧开的不错,红红火火的,能挣不少钱吧。” 于心不否认:“你要想入股也可以商量。” 胡欢不答,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只有短短三个字:“进来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众穿着制服的男女就走了进来,为首的拿出证件和文书,对着前台的程一说道:“消防卫生联合检查,马上清场,员工留下,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 也不等程一有什么反应,身后的人就已经开始驱赶游客。 一时间,欢闹的酒吧乱作一团,只有胡欢与于心,安然坐着,谁也没动。 胡欢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安慰道:“放心吧,只是一次例行检查,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所有,是高先生给的,识趣一些,你还能过活,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衣食无忧,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胡欢拿起了提包,准备离开。 “等等。” 胡欢好奇的转过头,看着叫住了她的于心。 于心不急不缓的抽完了最后一口,随意扔掉后,起身走向了胡欢,来到了她的面前。 笑了笑后,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在喧闹的环境里,又是如此的扎耳。 胡欢的表情依旧是一副笑意,若不是脸上已经迅速泛红的掌印逐渐清晰,就跟似乎打的不是她一样。 她没有还回去,依旧很平静的说道:“看来,高先生把你宠得有些太过了,让你已经看不清楚,自己只是一个附属品。” 4 富贵匆匆赶来时,于心赤裸的被扔在雪地里。头上的伤口因为寒冷的缘故,已经愈合,徒留已经逐渐发黑的血迹。 如此景象,富贵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连忙冲过去,脱下外衣为于心披上,紧紧拥入怀中。 见到富贵,于心笑了,没有痴狂,没有眼泪,只有无尽的温柔,她轻轻摸着富贵的脸,如同姑娘与情郎说话一般,静静的,轻轻的:“你看,你总是来晚一步,又没赶上。” “对不起,对不起。” 第58章 我是标题 1 富贵做了个梦,梦见了爷爷,梦见了吴佳,大家还在一起,爷爷做了一大桌子辣椒,吴佳把碗里的辣椒全夹给了富贵。富贵很开心,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要去想,可梦里的一切又突然变得模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而梦境在他的挣扎中,忽然改换了模样,他在一个阴雨天,突然看见房屋倒塌,所有的房子,变得荆棘丛生,爷爷离他而去,怎么唤也唤不回来,他回头,阴暗无光,又尤为潮湿的角落里,吴佳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披头散发,脚下是蛇鼠满地。 他想要把吴佳拉出来,却怎么也拉不动,他听见了女子的啜泣,他以为是吴佳在哭,连忙跑到吴佳面前,可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女人惨白的脸庞。 这让他忽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家里,床上的于心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玩弄了他头发许久的右手因为他猛烈的起身,还没来得及放下。 “我都没有做噩梦,你为什么会做噩梦。”于心好奇的看着他。 富贵揉了揉脸,仍然有些惊魂未定,没有什么解释,只是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2 等回来时,于心已经下了床,摆弄着房门的锁扣。 富贵轻轻将水放在了床头柜,轻言细语道:“你不用看了,阳台门已经锁死了。” 于心没说什么,只是似乎有些生气的拍了拍门锁。 “你怎么知道要锁门。” “无他,唯手熟尔。”富贵觉得这句话肯定很好笑。 只是可惜,这个笑话,并没有让于心觉得好笑。她又钻回了被子里,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我刚跟堂姑学了几道菜,要不尝尝?像什么农家鸡,卤牛肉,还有鸭子……” 富贵不停的报着菜名,可于心理都没理他,只是将那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侧过了身子,看向了富贵。 富贵报的嘴干了,又把那杯为于心倒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二人看起来都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绝症来临之前的悄无声息。 好久之后,于心才打断了富贵的啰嗦:“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呗。” 富贵却不同意这个提议,他如此说道:“这安静啊,他就容易想事儿,事儿一想多把,他就偏了,偏了就掰不正了。” 于心眨了眨眼,开口道:“可是你太吵了。” “别不识抬举啊,我这是……” 于心打断了富贵的碎碎念念,有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要是再吵下去,我连呆都发不了了。别这样对我,至少给我留一些自己喜欢的吧。” “我……” “好啦好啦,出去吧,让我发会呆,我就好了。” 3 五伯拉着富贵去吃饭,说一中副校长来了,是他的徒弟,给他带了好酒,让富贵去见见,以后孩子上学,能帮上不少忙。 富贵本来不想去的,可无奈盛情难却。五伯一个人孤寡了一生,临了临了,又将富贵当成了儿子看。 他总是开玩笑的说:“等哪天我死了,你就给我举丧,我的东西你几个哥哥也看不上,给国家我也不想给,就都留给你。” 富贵走后,家里于心在楼上发呆。他不放心的让三五跟初六趴在于心房间里做作业,他是说让于心监督俩孩子,可又跟三五说:“不许你于阿姨下楼,有什么事儿你帮她弄。” 三五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还是照做。 直到大门被敲响。 三五听到响声,抬头看了看于心,又侧过头看了看初六:“应该是二爷爷,我去开门。” 但,等三五匆忙跑下楼,打开院门后,却发现来人是一个和富贵差不多大的男人。 男人很和蔼,看着三五问道:“小帅哥,你家大人在不在啊。” “叔叔出门了,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等他回来转告他。” 三五在门缝里说道,他不敢把大门完全敞开,富贵教他的,不许给陌生人开门。 男人听后又问:“那于阿姨在不在呢?我找她。” “我去问问。” “你就说,他爸爸很想他,让我来看看。” “你是谁?” “我叫高石墨。” 三五将门关上,又反锁好,才匆忙跑上了楼。 没有进房间,只是靠在门口,对着床上发呆的于心说道:“于阿姨,门口有个叫高石墨的找你,他说你爸爸很想你。” 于心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你叫他去看看我爸爸吧。” 三五听后,又匆匆跑了下去,这会他没有开门,而是贴着门对外面大声说道:“于阿姨不让你进来,他说让你去看看他爸爸。” 门外又传来声音:“那你告诉他,就说高叔叔今天来,是空手来的,明天来可能就要带点礼物了。” 三五听不懂高石墨的文字游戏,他又匆匆跑了上去,趴在门口重复了一次原话。 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久,更加深邃,良久之后,于心才轻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3 大门打开,进来的却不只有高石墨一个,这让三五有些后悔,男孩子们总是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想很多事情,他们会担心,这群人如果胡来,自己打不过他妈,保护不了妹妹和于阿姨怎么办。 但好在,高石墨很和蔼,进门时不忘摸了摸三五的脑袋,给三五跟初六一人准备了一个红包。 这让三五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他没有要高石墨的红包,将红包还了回去,拍开了高石墨的手,他从于心的态度里能猜出来,这个人不太善良,但要是说的具体一些,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人不太讨喜。 初六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拿着红包欢天喜地的,一点点的放进了自己的小书包。 高石墨也不跟三五计较,只是将退回来的红包又递给了初六:“小妹妹,你哥哥抹不开面子你先帮他收着好不好。” 初六点点头:“谢谢叔叔。” 高石墨笑着摸了摸初六的脑袋:“真乖,和哥哥下楼玩一会好不好,叔叔要跟于阿姨说一点事情。” 初六拉着哥哥走,但三五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于心,直到于心说了句:“去吧,下楼玩会儿。” 三五这才有了动作,但还是不忘说道:“我就在楼下,不会跑远的。” 第59章 未命名草稿1 感谢宝宝大力支持,爱死你们了。可以直接来粉丝群探讨哦。顺便帮我想想标题。 点作者主页,番茄的粉丝群,没有外面的。 1 孩子们都下了楼,高石墨才变换了脸色,那堆砌得都快溢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没有着急朝着躺在床上的于心走过去,而是冲着门外厉声呵斥道:“滚进来!” 只见,昨晚还一副宠辱不惊的胡欢,低着头,安静的走了进来。 穿着依旧华美,只是脸上多了些淤青。 等到胡欢在房间里站定,高石墨才走向了于心:“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是打是骂,你自己看着办。” 一直看着窗外的于心,缓缓侧过头,看向了高石墨,疑惑的问道:“是打?是骂?” 高石墨叹了口气说道:“安静些吧,过了今年,什么都结束了,明年你爸爸退二线,我进省里,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夫妻一场,我不会亏了你,他的工作我来安排,你们要是继续做生意,关系我来打点。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他人我看过了,很不错,你跟着他,安安静静的。这个节骨眼上,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 高石说话时,于心又看向了窗外,似乎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等他絮絮叨叨说完后,于心才平静的问道:“你这条件,是在跟我提么?” 但高石墨对于于心的责问,只是笑了笑,没有当回事,继续说道:“今天来,我还有个事儿要知会你一声,早些年你偷走了你爸爸的录像,备份之后加了个删除密码,就在昨天,你爸爸找到了文件删除密码。你很聪明,把情书的日子,和他名字一起编辑成了强密码。但你也不聪明,你跟他走的太近了,这让你爸爸很想知道他是谁,却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串密码。我知道你会有很多备份,但你也知道,个人在集体面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你的所有账户,还有你是用过的电子设备,都已经开始了全盘搜查。” 于心依旧看着窗外,只是卷入珠帘湿罗幕,大珠小珠落玉盘。 “现在,请将你的手机借给我三分钟,毕竟夫妻一场,我不希望用一些不体面的方式。” 于心没有动作,但高石墨已经自己伸手去拿那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于心没有阻止,她也无力阻止。 一名西装公文包男子迅速走上前来,接过了于心的手机,开始操作。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的将积雪融化,雨遮上点点滴滴,声声不断。于心好一会,才微微扬了扬首,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块儿说了吧。” “我们不是好聚,但我希望,我们能好散,即使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威胁我的东西。我不会报复你,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刚才的条件依旧作数。” 说话之际,另一名西装男子走了进来,拿着已经接通的电话,用十分轻的声音在高石墨耳边说道:“张书记电话。” 高石墨赶忙拿了起来:“我是高石墨。” “是,张书记您说,好,太好了,本市产业链一直低迷,太需要这一份帮助了,好,我一定全力配合,明白,我这就回去参加会议。” 说完,将电话递给了一旁的助手,而刚才的技术人员,也已经将于心的手机搜索完毕。 高石墨将手机归还于床头柜,而后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张文件,拿到了于心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你签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要面子,到时候会有人上门来办,不需要你去民政局。” 于心没有动作,既没有去接那张离婚协议,也没有扔掉那张离婚协议。 高石墨不再停留,将离婚协议放在床头柜上,用手机压住后,便匆匆离开。 见到三五时,还不忘摸摸三五的脑袋瓜,三五依旧毫不留情的用手拍开。 高石墨依旧是那副和蔼的模样,走出大门后,三五才匆忙跑过去,将大门迅速反锁,而后又急匆匆的跑回楼上,看了眼于心,发现一切照旧后,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2 “吃饭吃饭,自己盛饭啊。”富贵朝着自己碗里夹着菜,招呼着三五跟初六。 初六双手捧着碗筷,好奇的问道:“于心阿姨不跟我们一起吗?” “她在上面吃,好好吃啊,不许浪费。” 交代完,富贵便端着满满一碗打包回来的菜上了楼。 3 “吃饭啦,吃饭啦。”富贵专心致志的看着碗,生怕不小心歪了斜了。却忘了看床上的于心,悄悄拭去了些许晶莹。 “都是动筷子之前我就打包好的,没被人吃过。” 于心扯出了一个看着牵强的笑容:“他们没说你不懂规矩吗?” 富贵笑着说道:“我是谁?村里小霸王,我说一,谁敢说二,我说三他就不敢说四,别说我先打包了,我就是不落坐,他们就不敢动筷子。” 他好像很少跟于心开玩笑,他想让于心开心一些,即使这看起来很难。 但于心没有太为难这个不太会哄人的乡巴佬,还是笑了笑,拿起了筷子。 富贵看着于心一点点的吃着,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的就会挪动一下椅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直到于心放下了碗筷,他也没能说出口。 “就不吃了?”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富贵问道。 于心摇了摇头:“吃饱了我,一天都没下过床,不怎么饿。” 富贵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或者就他忙着想别的事情,故而只是点了点头:“那就不吃了,别撑着。” 于心似乎看出了富贵的纠结,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啊?啊,没事儿,我就那什么,突然想到些事儿。” “什么事儿?” 纠结了半天的富贵,还是选择了绕过这个话题:“没什么,我听三五说,高石墨来过是吧。” 于心点了点头,示意富贵看看床头柜.。 富贵转眼望去,赫然是那封留下的离婚协议,他轻轻拿了起来,细细端详着。 “这有那么好看么?” “我替你把把关,万一他坑你呢,这方面我有经验你不懂。” 于心被逗乐了:“那你好好看看。” 许久之后,富贵才放下了离婚协议:“你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 “离还是继续耗着。” 于心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于心之前问过富贵,富贵的回答干脆:“那你还是继续缠着吧。” 但这个问题再次被拿出来时,富贵却变得沉默。 富贵的沉默让房间变得安静,滴滴答答的融雪声,再次响了起来,这声音在说话时变得安静,又在安静时变得吵闹。 良久之后,富贵才缓缓开口道:“我觉得,换个日子过,也还不错。但很多时候,我不是你,我没办法替你去承担一些龌龊而不堪回首的事情。” 说到这里,富贵看向了窗外,腊月已远,百花未发,处处爆竹,家家迎春。而今,已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时节。 他继续说道:“是离开泥潭,还是躲在泥潭里,偷窥着人间春色,不在我,而在你,不过,如果你想出来,我很乐意给你摘来一朵梅花。” 于心看了富贵好久,把富贵抬起的头,看的逐渐低了下去,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眸子。 刚刚一本正经的模样,在此刻又生了怯意,只能拿着碗筷,找了个借口说道:“我去把碗洗了。” 可于心却轻轻抓住了他离去的手,轻声道:“那你去摘一朵我看看。” 寒梅不与花争艳,岂道寒梅不是春。 第60章 聪明的标题 1 春夜,一个诗人笔下,最为繁多的时间。 无夏夜之清躁,无秋夜之徒神,无冬夜之孤冷。 富贵耐不住于心的说,又在院子里架起了篝火,好让她多享受享受这一年只数次的春夜。 于心受了风寒,耐不得凉,富贵拿来了风衣,默默为她披上。 “屋里坐不好么?小心加重了。”富贵一边加着柴火,一边有些埋怨。 于心紧了紧新加的风衣,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靠在富贵肩头,呆呆的看着一弯春庭月。 “我想喝酒。” “不许。” 于心不开心,握紧了拳头轻轻捶了捶富贵:“有月无酒岂不是扫了兴致。” 富贵不答,只是起身走进屋内,拿出了镰刀,又走向了院外,那不何时蓬勃,却常年不败的绿竹便无故遭了殃。 富贵选好一根,将其斩断,又在其中选了一节最为嫩绿的,欲要将其一侧打通。 “你这是干嘛?”于心不解,托着下巴问富贵。 富贵一边处理着绿竹,一边说道:“我跟我爷爷学的,小时候家里竹子前院后院特别多,爷爷就把他们砍了泡茶喝,清香不涩,比酒好喝。” 于心不信,但也只是笑笑,并未打断富贵的动作,就那么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 竹子最为韧性,故而打理起来,也尤为吃力,富贵蹲的腿麻,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于心脱下了风衣,又将富贵拉了起来,将那脱下的风衣小心点铺在地上。又将富贵摁坐下。 “这么凉,你不怕把你屁股冻掉么?”说着,于心也贴着富贵,坐在了风衣上。 富贵笑了笑:“你坐椅子上去吧,地上凉。” 于心不听,只是安静的看着富贵手里的动作,借着朦胧的月光,轻声言语:“你暖和,我就暖和。”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2 初六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的二人,好奇的问一心学习的三五:“贵叔和于阿姨为什么要坐在地上啊。” “你还小,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只是这话从三五嘴里说出来,总是觉着奇怪。 3 天空忽暗忽明的是五颜六色的烟火,而今城里思不见,倒是村中着处逢。 于心靠在富贵肩头,富贵依着爷爷的法子,安静的在火炉上煮着竹茶。 除了天外时而传来的烟火声,满院就只有滴滴答答的融雪声夹杂着篝火里,树木的消亡声。 于心发着呆,有意无意的把富贵摘回来的梅花一瓣一瓣的扯下,最后剩下了一枝花骨朵。 “给你。” “还要吗?” “你摘来我就要。” 富贵又去摘了一堆梅花,村里梅树早些年种下不少,到了春里,结了梅子可以用来泡酒。 如今人去楼空,徒留梅树独望春,倒是便宜了富贵。 可于心却总喜欢把它们一点点的挼下来。(rua,也作rou,皆为第二声。拿在指尖碾来碾去的模样。) 直到每一枝都成了花骨朵,而那碎落的花瓣,倒是弄得满院都是。 “你干嘛老挼她。”富贵看着满院的梅花有些心疼。明明在雪里开的那样美,现在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于心想了想:“我不挼他们,等过些日子,它们也会死,死在最美的日子里,不让人见到它的枯萎,不是很好吗?” 富贵听后,笑着说道:“你倒是赢得满衣清泪,它们却惨了。” 于心却无意与富贵玩笑,只是看着满院的残梅:“如果,我也跟他们一样,死在最好的日子里,就好了。” “我认得的于心,可不会伤春悲秋。” “我认得的于心也不会,现在我不认得了。” “我认得就好。” 富贵将煮好的竹茶倒进了杯子里,递了过去。 “尝尝。” 于心依言,淡淡的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好苦。” 富贵又摸了摸口袋,拿出一颗小糖果,递了过去。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我从初六那偷的,小时候吴佳偷喝爷爷的竹茶,苦的直哭,我就给她一颗糖,她吃完就不哭了。” “你真没意思,现在提她,多扫兴。” 于心不开心,将糖又扔了回去,而后一点点的抿着竹茶。 “你不说苦么?” “不知道,但是莫名想喝。” 富贵将糖含在嘴里,有些追忆的开口道:“爷爷说,口苦人不苦,苦都让嘴吃了,人就不觉得苦了。” “你爷爷懂得真多。” “其实他什么也不懂,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作业上的签名,每次都是我自己签的。后来吴佳教她写字,他就学会了三个字。” “哪三个?” “富贵。” “还有一个呢?” 富贵笑了笑:“还有个背书的背。” “我有时候也会教他认字,但爷爷总说,他不用认太多,记不住,还容易记混。等我以后考了大学,结了婚,他在请帖上,能写我的名字就好了。” 一只不知谁家的小猫悄然翻过围墙,站在远处看了好久,确定这两人没有什么威胁后,才小心翼翼的趴在火堆旁,想要借着这免费的篝火,休息一会。 于心似乎很小气,很无情的踢了踢小猫,把他踢走后又说道:“你爷爷真啰嗦。” 富贵笑了笑,把那只被于心吓的不轻的小猫抱进了怀里,顺了顺他的毛发,看着那闪闪的篝火,喃喃道:“我也觉得,从前最不喜欢听,而今却想听无处听。” “但你爷爷有一点说的对。” “哪一点?” 于心又淡淡的喝了一口竹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口苦心不苦。人总不希望自己是最苦的那一个,知道有人比自己还苦,就总觉得自己还能过活。” 说到这里,富贵不再接下去,只是将猫咪轻轻放在火堆旁,对于心问道:“你不喜欢猫么?” “我不喜欢抢我东西的东西。” “他抢了你什么?” “火堆。” “他就靠一会,又不会把你赶走。” “那他干嘛不问我。” “他又开不了口。” “那他就不配享用我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