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反派世子后》 第1章 杀了她 夜黑风高,万籁俱寂。 阮府外,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从墙头一落而下。 “哎哟!” 阮眠眠爬起来,拍了拍被烟熏得发黑的裙子,回头看了眼。 “让我当炮灰,做梦去吧!” 一觉醒来,她穿越到了自己熬夜看的言情小说里。 不是女主,是个炮灰女配。 一个在女主和女配的争斗中,被无意中伤,惨被烧死的痴傻大小姐。 醒来时,周围火光冲天,她被烟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越往内火势越大,她逆着风,顺着墙根爬了出来,可算捡回一条命。 阮眠眠呼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路,有些茫然。 原主从没出过府。 算了,随便找个避风的角落凑合凑合,等火灭了再偷偷翻回去。 阮眠眠脚步放缓,正要拐弯走进前面一条隐蔽的巷子,里面意外传出动静。 “重伤还能逃一个时辰,本世子真是没白栽培你。” 男人声线温润悦耳,隐约含着笑意。 可幽寂的秋夜里,阮眠眠愈发觉得背脊发凉。 若是皇子,她还能猜一猜。 京中的世子数不胜数,她很难确认这人的身份。 不过他给她的感觉倒是有些熟悉…… “叛徒是什么待遇,你应当知道。” “当然,”另一道虚弱的声音道:“不然我也不会逃。” “放心,毕竟跟了我三年,你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 男人语气温和,却把“妥善”二字咬得极其微妙,就连一旁看戏的阮眠眠都能听出来,这人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此地不宜久留。 她暗中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准备离开,同时,男人利落下令—— “动手。” 兴许是好奇心作祟,她没忍住回头,想看清男人的面容。 男人的脸隐在黑暗里,阮眠眠只能看见他镀着月色珠光的洁白锦袍。 袖角微抬,他比出个灭口的手势。 下一秒,衣帛破裂,利器没肉之声响起。 !! 阮眠眠瞳孔骤缩。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一晚啊! 这大小姐不仅傻,还倒霉! 阮眠眠心脏猛烈跳动,方才被烟呛过的嗓子也莫名紧了起来。她垫着脚尖快跑了几步,憋得脸色涨红,终于忍不住咳出声。 “咳咳……”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却显得格外突兀。 她心里咯噔一下,捂紧了嘴,朝着阮府的方向飞奔。 身后,男人弯唇,不紧不慢地道: “杀了她。” 阮眠眠疯了一样拔腿往来的路上跑,脚跑得没知觉了也不敢停下。 按她爬墙的速度,爬回去是来不及了。 深夜,阮府已经从里上了锁。 “开门!开门!” 她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朱漆大门,索性动静足够大,门被拉开。 守夜的门房揉着眼睛,见是阮眠眠,脸上诧异又愤怒。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从外面……” 不等他说完,阮眠眠将门抵上,绕过他,提着裙子往府里跑。 门房被吵醒,心中气愤,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自小痴傻的阮眠眠令阮府蒙羞,被下了禁令不许出府,平常由人看管着,连院子都没出过几次。 今日她溜出去,无疑是门房的失职。 “你何时跑出去的?” 阮眠眠不答,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反被扯得疼极了。 她不耐烦地抬脚,使劲一蹬。 “滚!”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门房被她踹得一个踉跄,旁边另一人见状冲过来,扬起手要打她。 阮眠眠目光一凛,果断又是一脚。 “你也滚!” 随后指向不远处的空中,吼道: “你眉毛下面长那俩玩意尿尿用的吗?这么大的火看不见?” 门房龇牙咧嘴地撸着袖子站起来,正要发作,余光却见后院的方向果真滚起浓烟。 顷刻间,府里乱作一团。 过几天是宫宴,女配为了不让女主出席宫宴,才点了今日这把火。 阮眠眠的院子紧挨着女主,但下人们急着救女主,把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傻子给遗忘了,等救到她这,她已经死了。 为此,女主还自责了好一段时间。 阮眠眠跑回自己的小破院子,老远就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站在大火前,急得都要哭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火势最大!救救我家小姐吧呜呜呜!” 喊了半天不见人来,小丫头咬紧牙,一跺脚,作势就要往火海里冲。 阮眠眠眼皮一跳:“灵若!” 灵若回头,一看是她,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左右查看。 “小姐!你没事吧?” 阮眠眠扮演傻子,木讷地摇摇头。 这个丫鬟,阮眠眠有印象。 痴傻的大小姐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是家生子,名灵若,是府里唯一一个不嫌弃她,会心疼她的人。 待火熄灭,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别的小姐都被临时安排了住处,唯独木棉院前,主仆二人孤零零站着。 灵月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姐,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奴婢进去看看,应该有地方能睡。” 最后,她被灵若安置在院子最角落的偏屋。 屋子有些漏风,但床褥还算完整。 出了这么大的事,阮建川方才召所有人去前厅,唯独没叫她,好像在这个有四个女儿的阮府,她的性命并不重要。 或者说,她这个让阮建川丢脸的傻子,死了更好。 被如此对待,也怪不得原主真的死了。 偏屋床上,阮眠眠瞪着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 比起这些,此刻真正让她难眠不安的,不是自己艰难的处境,而是方才窄巷中男人的话——杀了她。 翌日。 晋王府,雁归院。 随从成玉朝着长案前的男子行了个礼,面露难色: “世子爷,昨夜那个丫头,兄弟们在阮府找到了,但恐怕不方便下手。” 宋晏容慵懒地轻掀眼皮,略微思忖后,问: “阮眠眠?” “就是她,阮府那个痴傻的大小姐。”成玉颔首,顺着说道:“她早逝的生母,是您的……” 宋晏容合上书卷,唇角微微上扬。 “有意思。” 第2章 宋世子来了 一夜迷迷糊糊,阮眠眠好像没真正睡着过。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时,她睁开眼,只觉得大脑一片清醒。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 “该喝药了。” 阮眠眠盯着她,没做回应。 留在这院子照顾她的只有灵若一个,面前这个丫鬟,身上的衣料比她穿的还好些,开口连个称谓也没有,神色满是傲慢之态。 要不是早知道原身是府中大小姐,阮眠眠还以为自己是个囚犯。 “快点喝,喝完了好去正厅问话,老爷夫人还等着呢。” 阮眠眠“呆滞”地看着那个丫鬟,又缓慢看向药碗。 一个傻子,身体健康,喝什么药? 丫鬟见她没有动静,端起药碗不耐烦地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往她嘴里灌。 阮眠眠脸一沉,毫无征兆坐起身,恰巧打翻药碗。 浓黑的药汁尽数洒在床褥上。 “呀!!”丫鬟尖叫一声,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干什么!!” 阮眠眠顺手拿起床上的空碗,茫然看了她几秒,嘿嘿一笑,扬手朝她扔了过去。 “啊!” 丫鬟又惊又气,指着她“你”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傻子,做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事情蹊跷,丫鬟眼珠转了转,快步走了出去。 不耐的声音响起:“衣裳在桌上,灵若,你给她收拾收拾,带她去前厅。” 阮眠眠下床,拿起托盘上的衣裳。 衣裳是新的,样式好看,看着不菲。 只是,这时候才送衣服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嗤了一声放下,转身拉开衣柜。 衣柜里衣裳少得可怜,都是寡淡的颜色,几件已明显不合身,像几年前的。 阮眠眠看了一圈,拿了边上一件最破最宽大的,作势要换。 “小姐?”灵若连忙阻止,“好不容易见老爷一次,夫人既送了衣裳来,你就别闹了。” 正是好不容易见一次,才要穿得破一些。 就算是傻子,也是阮府的嫡长女,阮建川要看见她打扮得连个丫鬟还不如,还不气个好歹? 她是该让阮府上下知道她现在不傻,是个正常人。 可昨夜溜出府的事实在太难以解释,只好再装装,先让原主背这个锅。 灵若拗不过她只好妥协,边走边嘱咐: “小姐,一会儿见了老爷夫人,您千万别害怕,问什么说什么便是,实在不行就别说话,奴婢来说。” 见自己爹娘为什么要害怕? 阮眠眠心中生疑,跟着来到正厅。 果然,见了她的穿着,夫人王氏脸一绿。 “我平日送了那么多衣裳去,为何穿成这样!” 阮眠眠装没听见,进门就傻笑着盯着阮建川看。 娘不是亲的,爹是亲的。 不知道阮建川对她是什么态度...... “爹爹,眠眠想你。” 她一字一顿语速极慢,食指抵着唇边,演的跟电视里的失智小儿一模一样。 旁边衣着光鲜得体端坐着的嫡二小姐阮诗芸忍不住掩唇讥笑一声。 阮建川脸隐约发绿。 “火是你放的?” 阮眠眠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此时找她来问话,不是关心她,而是找她背锅呢。 灵若连忙跪下:“老爷,奴婢自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痴傻,却心思纯善,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王氏道:“走水原因已经查明,火就是从木棉院烧起来的,昨夜吹东风,才烧到了锦婳和诗芸那处。” “老爷,宫宴在即,锦婳的嗓子就这么毁了,依妾身看,此事绝非偶然。” 阮建川有些反应过来了,阴沉着脸,并不认同。 “你的意思是,她一个傻子,整日被关在院子里,不但知道了宫中设宴的事,还能分辨风向,故意纵火害人?” 阮眠眠在心中连连点头。 还行,没笨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老爷,她是被关着,不还是没关住?”王氏丝毫不慌,转移了目标,“眠眠,昨夜你到底如何、又是为何出府的?” 话落,众人皆看向阮眠眠。 比起火灾,这才是众人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阮眠眠双目空洞,茫然地看着王氏,随后捂住自己的脖子,连连咳嗽了几声,模仿昨夜火光一片时她所面对的绝境。 “爹爹,眠眠热!” 阮建川不指望她能把事说清楚,看向灵若。 “你整日在她身边伺候,你说,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若俯首,硬着头皮道: “老爷,大小姐跟往日一样按时睡下,并无差错......” “胡说!”王氏厉声道,“作为奴才,不但不对眠眠加以引导,还包藏祸心!老爷,依妾身看,就打这奴才三十大板,让她代她主子在锦婳面前长跪忏悔!” 奈她不何,便对她身边唯一的丫鬟下手。 看样子,王氏是非要把放火这个罪名扣在她脑袋上了。 真是恶毒! “爹爹,是母亲!”阮眠眠先灵若一步开口。 阮建川皱眉:“什么意思?” 阮眠眠天真地指着王氏,断断续续道: “是母亲、害三妹、放火……” 王氏下意识坐直身体:“你胡说什么?来人,送大小姐回去!” 几个丫鬟过来拉她,阮眠眠灵机一动,立马朝王氏扑了过去,虽被拦住,嘴上也没停: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要害三妹妹!爹爹,坏女人想烧死眠眠!” “你们就任她在这胡说八道?还不把她带走!”王氏厉声呵斥。 阮眠眠拼命撕扯,以一己之力与三个丫鬟对抗,丝毫没落下风。 混乱之际,厅内快步走进一个家仆。 “老爷,宋世子来了。” “宋世子?” 厅内的人皆是一怔,阮眠眠也没忍住蹙起眉。 阮建川看着满厅的家眷,正要将人先遣退,谁知脚步声紧跟着传来,男人声音响起。 “阮大人府里真是热闹。” 阮眠眠咽了咽口水,回身时,丫鬟已经散开。 见了来人,她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一身绣着繁复暗纹的白色锦袍,面容皙白如玉,眸似点漆,唇如朱染,通身气度无可挑剔,整个人精致得似画中走出来般不真实。 太帅了。 漆色的眸含着几分莫名笑意,四目相对,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朝自己伸来。 “需要扶你一把吗?” 第3章 怎样才能不杀我 阮眠眠回过神,傻愣愣一笑,伸手,借他的力起身。 府中事务一团糟,从昨夜到今日,阮建川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宋晏容在此时登门,还不如不来。 虽说宋晏容身份尊贵,他待客的态度算不上太好: “世子忽然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从此处路过,听闻阮大人府邸昨夜走了水,便登门慰问一二。” 宋晏容说完,妖冶的凤眸微转,看向阮眠眠。 似乎分辨了会儿,才迟疑问道,“这是……阮大小姐?” 刚装疯卖傻一番,此刻阮眠眠头发像一团被揉乱的线,毫无章法地在空中飘着。 衣裳是陈年旧料子,宽大不合身不说,还破了好几处。 跟街上的乞丐比起来别无二样。 阮建川抹了把汗,硬着头皮答道:“是……这算起来,眠眠还要唤你一声小舅舅。” 阮眠眠目光闪了闪。 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这么年轻的小舅舅? 王氏在一旁讪笑着答道: “是啊,妾身记得,晋王妃和眠眠的外祖母还是姐妹呢,可惜柳姐姐走得早,不然这些年来,阮家和晋王府……” 话音未落,阮眠眠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张牙舞爪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王氏脸上抓去。 “娘、娘亲……不许你提娘亲……” “啊!!!” 王氏顿时惊叫起来躲避,几个丫鬟上前拦架,可阮眠眠卯足劲儿,一时竟没人拉得住她。 有外人在,阮眠眠断定这位“贤良淑德”的王氏不会怎么样,趁乱,使劲往她脸上扇了两个巴掌! 妈的,真是老天有眼! 这个恶毒后妈,她早在看书的时候就想扇她了! “够了!”阮建川怒不可遏站起身,扬起巴掌就要朝阮眠眠打去。 阮眠眠见状一屁股坐到地上,分外可怜地低泣起来。 “呜呜呜,娘亲……爹爹,我要娘亲。” 阮建川一僵,举起的手停在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 今日来的这尊大佛,是阮眠眠名义上的小舅舅。 而这位小舅舅,打阮眠眠疯闹开始,就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分寸未动。细看去,唇边甚至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半晌,阮建川敛了脾气,硬生生收回手,闷声道:“来人,送大小姐回去。” 阮眠眠心中一喜。 装傻有用! 这样一闹,昨夜她偷跑出府这事不就顺势翻篇了吗? 她缓慢爬起身,离开的步伐却抑制不住地轻盈起来。 还没踏出门槛,男人凉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我一并送大小姐回去吧。” “……” 不等人回应,宋晏容已兀自迈步跟上。 阮眠眠重新不自在起来。 不但要继续装傻,还是面对这样一个帅哥......简直太让人有压力了!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硬着头皮与他一前一后出了正厅。 路上,宋晏容嘴就没停过。 “眠眠不记得我了吗?”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阮眠眠:“……” 原主今年十五,虽说差了一辈,宋晏容跟她不过差了五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怪异感直接拉满。 见她一直不言语,宋晏容沉默下来。 阮眠眠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跟前头的丫鬟道:“你回去吧,我一人送她回去便可。” 那丫鬟没动,模样有些为难:“恐怕大小姐记不得回去的路。” “你在质疑本世子?”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奴婢不敢!大小姐的院子在最西头,奴婢这就退下!”丫鬟落荒而逃。 宋晏容带着阮眠眠继续往西走。 日头正好,第一次来阮府,他一点都不着急,步伐缓慢懒散。 “你很紧张?”宋晏容笑着侧头问道。 阮眠眠目光闪了闪。 从丫鬟离开那刻起,她僵直的脊背就没放松过。 确切地说,是听见宋晏容亲口说“本世子”起。 男人的嗓音温润悦耳,像是被清酒浸润过,逐渐跟昨夜窄巷中的声音重合。 阮眠眠先是忙着装疯,后又被他过人的容色惊住,以至于他出现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昨夜刚碰见一位杀人的世子,今日就有世子登门拜访。 指向性显而易见。 阮眠眠装作听不懂什么是紧张,看着宋晏容嘿嘿一笑。 “小舅舅,好看!” 宋晏容仍是笑,只是那笑容在阮眠眠眼里,比冬日的雪还要凉。 不过须臾,她内衫已被冷汗打湿。 书中写过。 当年晋王功高盖主,惹先皇不快,先皇寻了个理由,命晋王膝下唯一的独子去了边境守关,同时封了他世子之位。 这个世子就是宋晏容。 一晃十年,太子继位,恰逢宋晏容在边疆打了胜仗,终于被允回京,刚回来就被封了一等少将军。 他是晋王唯一的儿子,分别十年,回来后,阖家上下看眼珠子似的护着。 在京中公子圈更是尊贵无比,地位显赫。 战场上出来的人,理应一身正气,忠勇炽烈。 或是身为晋王府世子,因身边人的奉承,而变得猖獗骄慢。 可宋晏容都不是。 他表面温和无害,像是怎么样都不会发脾气。 实则阴郁乖戾,睚眦必报,视人命如草芥,偏偏深受皇帝宠信,没人奈何得了他。 昨夜他杀侍郎都毫不犹豫,会在乎她一个不受宠的傻子吗? 看着宋晏容唇边纯净的笑容,阮眠眠脸色愈发苍白。 他的笑,背后隐含的,是对生命的极度漠视。 魔鬼。 阮眠眠笑着与他错开视线,看见墙根下长着的小野菊,开心地拍手:“花!” 她颠颠跑了过去,可俯身掐花的动作异常缓慢。 大脑疯狂运作,回想书中关于这位世子的细节。 可是......他好像没有弱点! 花摘完了,阮眠眠磨蹭着转过身,心中咯噔一下。 宋晏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精致的眉眼低垂,看着她手里的一小把菊花。 阮眠眠强压住心底的恐惧,正要琢磨着说些什么,却见宋晏容伸出了手。 常年练武,他的手算不上白皙无瑕,却无疑苍劲有力。 花茎细小脆弱,甚至不用脚踩,轻轻一捏就碎了。 那只手越过她手里的花,向上,抚上她的脖子。 指尖冰冷,像一条毒蛇缠了上来。 凉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而正是这种面临死亡的时候,人反而会平静下来。 看着宋晏容伸来的手,阮眠眠声音冷静得出奇: “怎么才能不杀我?” 第4章 荒唐的要求 这里是阮府,就算宋晏容想灭口,也不可能在这里。 但从他们离开正厅开始,他的每一句话、每个举动都是试探。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暴露,但既然已经被察觉,不如坦白,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或许。 阮眠眠双眸直直望着他。 宋晏容动作微顿,继而饶有兴致地弯起唇。 他活了二十年,杀人向来只需要一个理由,却从没为不杀人找过理由。 不过听起来很新鲜,很有趣。 “不装了?” 阮眠眠抿紧了唇,宽大的衣袖下,指尖微微颤抖。 她放缓声音,又问了一遍。 “怎么样,才能不杀我?” 宋晏容一言不发看着她,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倏尔,唇边扬起一抹恶劣的笑。 “倒不是没有办法。” - 阮眠眠跟在宋晏容身后,回了正厅。 阮建川等人还没离开,看二人折返,紧张地问: “世子爷怎么又回来了?若是犬女不懂事,冲撞了你,老夫代她赔罪。” 阮眠眠看了他一眼。 宋晏容还什么都没说,阮建川就这样认定是她不懂事,可见她以前没少在阮建川面前“惹乱子”,也怪不得阮建川对她避而不见。 “眠眠在我面前很乖。” 宋晏容语出惊人,话落,一屋子人脸色各异。 他无视众人的反应,不紧不慢继续道, “只是眠眠正值妙龄,她这病让我觉得实在可惜。” “方才我忽然想起,早年机缘巧合下,我救过一位神医,他答应帮我一次,这么多年来都没合适的机会,眠眠这病,兴许可以一试。” 想起阮眠眠早上打翻那碗药,王氏面色微僵。 “劳烦世子爷惦念,可既是神医,机会难得。” “府上不知为她请过多少郎中,看过的人都说治好的机会渺茫,世子那机会难得,还是别浪费在她身上了。” 与王氏不同,旁边的阮建川没说话,看模样动了心思。 这痴傻的大女儿,是最令他蒙羞的痛处,与人交往间,他也对大女儿只字不提。 倘若能治好…… 阮建川掂量半晌,道:“既然世子一片好心,不如挑个时候,把人请过来。” 宋晏容从容道:“这位神医性子古怪,不愿暴露自己行踪。要想治病,只能让大小姐去晋王府上。” 他的话让阮建川再次退缩。 阮建川手搭在大腿上,来回斟酌几番,开口变了态度。 “眠眠痴傻,今日看着又开始有些疯了,恐怕生出什么事端,给晋王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宋晏容把玩着手里的白玉佛珠,模样漫不经心,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阮建川哪是怕阮眠眠给晋王府带去麻烦,分明是怕阮眠眠出府,傻女治病之事传开。 治好了皆大欢喜,若最后治不好,要加倍受京中人的耻笑。 王氏顺着道:“是啊,人人皆说眠眠这病是娘胎里带的,无法根治……” “本世子记得,她是在柳夫人病故后,才变傻的。”宋晏容微微一笑。 言下之意,什么娘胎里带的,不是胡扯么? 王氏道:“怪就怪在这……” 后面的话阮眠眠没听,只耷拉着脑袋,低头盯着破了洞的衣摆。 虽说她是穿书进来的,一些作者没写到的细节她并不知情。 但若真像王氏说的无法根治,那早上那丫鬟送来的药又是什么? 这个王氏,在书里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坏逼。 “此事还请世子三思。”王氏说完,忐忑地打量着宋晏容的表情。 阮眠眠名分上是阮家嫡长女,有她在上头压着,王氏的亲生女儿阮诗芸在外只能被称一声嫡二小姐。 大小姐跟二小姐,一字之差,差别可大了去了。 这些年来,阮家以痴傻为由将阮眠眠软禁在小院,没了在外抛头露面的机会,才有阮诗芸被众人看到的机会。 这位小世子出身尊贵,还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且不说阮眠眠离开阮家,她无法再在阮眠眠的傻病上做手脚, 若阮眠眠好了,还借上晋王府的力扶摇直上,影响的可是阮诗芸。 “确实是怪事。”宋晏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我更要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阮家大小姐明明心智健全,却被幽禁在阮府近十年不曾见人。 阮建川无论是受人蒙蔽,还是有意包庇,这阮府的后院都有大问题。 何况这阮眠眠…… 他掀眼看去。 少女心不在焉地揪玩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鼻梁上那颗细小的痣,若不细看,几乎看不见。 “这……”阮建川手在大腿上前后搓着,听宋晏容这样说,一时不知如何答复,看向王氏。 王氏手里的帕子被她攥了又攥,不知僵持了多久,她神色一变,忽地露出个笑来。 “老爷,虽说眠眠这病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好转,但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试上一试。” “晋王府人脉广,世子爷念着情分愿意伸出援手,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 “娘?!”阮诗芸急的大叫一声。 王氏立马给她递去一个眼色,扭头继续道: “昨夜走水,眠眠的院子被毁了不少,正好让眠眠跟着世子爷回去,也给我们腾出时间修整。” 阮眠眠微微蹙眉。 王氏前后的态度,转变未免太大。 不待她细想,阮建川已应了此事。 但他有一个要求,请宋晏容帮着保守秘密,待治好了必有重谢。 闻言,宋晏容瞧了阮眠眠一眼,笑得更加开怀。 “阮大人放心,我定不负众望,治好大小姐。” 阮眠眠在心里“呸”了好几声。 这要求,真是正中宋晏容下怀。 木棉院一屋子破烂,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带了一个灵若,便上了前往晋王府的马车。 马车备在阮府后门,一路避过百姓耳目,低调来到晋王府后门。 如此一来,没人知道阮家大小姐来晋王府治病了。 而只有阮眠眠心里清楚,现在的她根本没病。 来晋王府,是为了满足某人荒唐的要求。 第5章 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刚踏进院子,便听一道激动的男声响起: “你们知道吗,世子爷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女人!!” 阮眠眠僵在原地,不过片刻,几个穿着黑衣的男男女女将她围了起来。 然她此刻蓬头垢面,衣衫破旧,他们只看了一眼,目光便齐刷刷挪向旁边的灵若。 “你是谁家的……小姐?” 灵若被盯得心慌,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不、不是我……” 身后,阮眠眠旁若无人,绝望地仰天叹了口气。 也是,小姐马上也要变成丫鬟了。 宋晏容声音从后响起。 “把她收拾干净,带她来见我。” - 洗澡换完衣服,阮棉棉拿起铜镜照了照,对这张脸还算满意。 “小姐。”灵若迟疑地唤了一声。 虽然是同一张脸,可自从出了阮府,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行为举止不再畏缩,看人的眼神也清澈不少。 哪里还有痴傻的影子? 阮眠眠脚步一顿:“你在这等我,我回来有话跟你说。” 石桌前围着一群人窃窃私语,见门打开,皆回头看去。 少女挽着最简单的发髻,一身简单的月白色长裙,身形瘦弱,像是营养不良导致。 五官恬静温柔,双眸灵动清澈,可偏眼尾微微上挑,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妩媚。 如鹤瞪圆了眼睛,恍然大悟:“你才是世子爷带回来那位小姐?” 阮眠眠轻叹一声。 “你们世子在哪儿?” 阮眠眠被带到了书房。 离开前,如鹤狐疑地回头看了二人好几眼。 莫非他们世子爷真开窍了? 宋晏容慵懒地倚在软垫上,掀眼将人打量一番,末了轻轻颔首,表示满意。 阮眠眠被盯得拳头都硬了。 男凝啊!这不就是男凝吗? 他那是什么眼神? 难道她是他的什么物件,宠物? “过来,给本世子捏捏肩膀。” 好,现在还真是。 阮眠眠一脸不忿,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这就是他不杀她的条件——给他当丫鬟。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力道,宋晏容阖上眼。 京中那些公子哥,出门游玩时身边都带个小丫鬟。 他不理解,但时间久了,看他们乐在其中,不免有些好奇。 可这丫鬟有些难选。 他秘密太多,不敢随意让人近身,恐人知道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而阮眠眠不一样。 一个傻子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 且她模样生得不错,养在身边也养眼。 “轻些。” 阮眠眠这才发觉,她心中的愤懑无意识地发泄在了手上,那股力气像“恨不得把他捏死”。 “哦。” 阮眠眠佯装好脾气的应声,捏的动作变成了捶。 许久,还是没忍住问: “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宋晏容重新睁开眼,为难地思索了会儿,随后发出一声轻笑。 “到我厌倦为止。” 阮眠眠讨厌变数,没有固定期限,让她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她绕到宋晏容面前,深吸一口气:“你厌倦,然后呢?” 宋晏容像揉狗一样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笑弯了眼。 “不错,还不算太笨。” 阮眠眠拍开他的手,带了几分怒气。 “然后会怎么样?” “当然是……”宋晏容的笑敛了几分,周身瞬间染上薄凉的冷意,“杀了你。” 阮眠眠感觉脖子一凉。 下一秒,她身子栽歪,蹬腿直接躺在了地上。 “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横竖都是死,与其选择辛苦伺候人,还整日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死,不如选择来个痛快! 宋晏容竖起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 “你现在,有别的用处。” - 阮眠眠的房间被安排在雁归院,就临着宋晏容的房间。 宋晏容说了,这样使唤起来方便。 可似乎那侍郎的死带了麻烦,一连三天,他都没再找过她,连在府里的时间都少。 吃完晚饭,阮眠眠坐在院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院门口那些探头探脑,想看看“世子带回来的女人”长什么样的下人。 宋晏容不近女色,也用不上她做什么,到底为什么大费周章把她弄来他身边? 难不成真的对她产生了某种兴趣? 因为她傻,所以很新奇? 那他说有用又是什么用? 到底从哪方面下手,才能让他对自己“不腻”啊!。 阮眠眠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都要炸了。 “世子爷回来了!”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围着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阮眠眠心中一跳,几乎是本能,跟着周围的人站起身“迎接”。 几日不见,宋晏容依旧光鲜亮丽,脸上不见半点疲态。 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姿态从容优雅,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勾出一个极为惑人的笑。 “几天不见,想主人了吗?” 原本还沉浸在他的美色中,下一秒,阮眠眠恨不得一拳呼在他脸上。 阮眠眠咬牙挤出一个笑,不小心说了实话:“想你怎么还不死。” 说完她有些后悔,不过一想到这个没有期限的主奴约定,她又挺了挺腰板,理直气壮瞪着他。 宋晏容微微一怔,继而轻笑出声,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胡闹的猫狗。 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这么想我死,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小舅舅,”阮眠眠笑眯眯的,“如果到了需要我大义灭亲的那天,我不会手软的。” 宋晏容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哼笑一声。 随后手一翻,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按进她掌心。 “在那之前,你都是我的小奴隶。” 阮眠眠捏着匕首,彻底怔住。 她说要杀他,他居然亲自给他递刀?! 疯了吧! 一股寒意自脚底钻上来,阮眠眠觉得,这个人远比她想的可怕! “换身衣裳,跟我出去一趟。” 京中没人认识阮眠眠,跟在宋晏容身边,她不用易容伪装。 但诡异的是…… 马车上,看着身侧男人脸上的半张银白色面具,阮眠眠陷入沉思。 第6章 她是我捡来的小野猫 按照正常的小说设定,一般情况下,反派可能有很多个身份。 可惜宋晏容在书中是个配角,作者并没下太多笔墨。阮眠眠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沉默了会儿,她问出另一个问题。 “小舅舅,你让我打扮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阮眠眠指着身上花里胡哨的水粉色长裙,一脸不满。 这一看就不是那种正经人家的姑娘会穿的衣服! 宋晏容睨她一眼:“不要叫我小舅舅。” 阮眠眠佯装乖巧地点头,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 随便叫什么,反正不可能真的叫主人。 二人从后门出府,绕到街上,一路低调。 车一停,阮眠眠立马钻出车厢,便见眼前的建筑上,高高挂着一方匾额。 “云雨楼。” 阮眠眠咀嚼着这三个字,倏尔瞪圆了眼睛。 “青楼?” 这个没人性的,把她打扮成这样出来,该不是要把她卖了吧? 她愣了半晌,才发觉宋晏容坐在里面一动没动。 阮眠眠撩开车帘,奇怪地看着他。 “我下早了?” 想想也是,宋晏容一个不近女色的,应当不会来青楼这种地方。 于是她又坐了回去,等待再次发车。 等待中,旁边男人的目光越来越凉。 阮眠眠:“?” 宋晏容扯动唇角:“你是我的奴隶。” 阮眠眠听得双目冒火。 奴隶,奴隶,他用得着一遍一遍强调吗?? 四目相对,漫长的僵持后,阮眠眠皱眉,试探着把小臂递到他身侧,另一手撩开车帘。 宋晏容在她臂上一搭,借力下了车。 “……真是矜贵。” 要是她真猜不准他的意思,难道他们要在马车里僵持到死? 她干笑两声,对着宋晏容屁股的方向,朝空气踹了一脚。 宋晏容没理会她的小动作,大手不客气地在她头上一揉,唇边弧度溢出一丝邪气:“聪明。” “哎哟叶公子,您可算来了,二楼雅间已经给您备好了,就等您了!” 一见了他,老鸨热情地迎了上来,看见阮眠眠的时候,神色微顿:“哟,这是……” 宋晏容勾勾唇,语气懒散:“我捡来的小野猫。” 老鸨诧异地将阮眠眠打量个遍,了然一笑,“哎哟,原来叶公子喜欢这种口味的,以前是我们云雨楼招呼不周了。” 宋晏容淡淡回了句“无妨”,跟人上了二楼。 雅间很大,他们到时,里面已经有很多人。 舞女们身上布料少得可怜,在雅间中央灵活地舞动跳跃。 正对着门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皮肤粗黑的男人,闻声他推开怀里的舞女,走到宋晏容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叶兄,你可算来了!” 宋晏容不着痕迹地往侧边走了一步,恰巧避开,笑容疏离:“王老板,好久不见。” 王老板尴尬地收回手,目光转向旁边。 “这是……”王老板目光贪婪地打量着阮眠眠,像在看一件物品,末了,他毫不掩饰地舔了舔嘴唇,“叶兄介绍介绍?” 宋晏容长臂随意一勾,搭在阮眠眠肩上:“我的丫鬟。” 闻言,不光王老板,连周围跳舞的女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丫鬟,特别是打扮成这样的丫鬟,在富人眼中说白了就是玩物。而同样是伺候人,她们这些舞女虽以色侍人,至少还有自由和尊严。 阮眠眠捏着拳头,一个一个瞪回去。 “过来。” 宋晏容在王老板旁边的位置坐下,朝她勾勾手指,看着面前的酒盏,意思再明显不过。 阮眠眠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瞪酸的眼睛,过去给他倒酒。 “圈内皆说叶公子不近女色,没想到今日竟也带了个小娘子出来。但叶兄,作为过来人,我不得不说一句,这女人啊,还是放开点才有韵味,你带的这个,呆滞死板,没有一点趣味。” 阮眠眠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才呆滞死板,你全家都呆滞死板! 宋晏容不甚在意,扭头以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演傻子演多了。” 阮眠眠:“……” 阮眠眠皮笑肉不笑:“叶公子不是就是喜欢傻的吗?” 王老板见没人接他的话,咳了一声,揽着身边的女人,直接走了过来。 “叶兄。”他把身边乖顺的女人往前一推,“试试这个,刚调教好的,包你满意。” 阮眠眠乐得歇着看热闹,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下一秒,王老板目光不怀好意地投向她。 他邪笑两声:“至于这一看就不懂事的,不如就由我帮叶兄调教调教。” 说罢,沾满了油渍的手作势朝阮眠眠伸去。 宋晏容不置可否,捏着酒盏坐在原处,唇角弧度分毫没变。 阮眠眠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 不管她? 还是说,他原本就要把她送给别人? 她眉眼骤冷,睨着王老板:“手不想要,我帮你废了。” 王老板顿时涨红脸,见宋晏容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冷笑一声,变得更加放肆。 他扯过阮眠眠的手臂,用力往地上一甩,作势去扒她的衣服。 男女力量悬殊,阮眠眠扫视一圈,抄起一个酒罐,使劲砸了过去。 “咔!” 一声脆响,王老板额头流下殷红的血。 周围女人们惊叫着后退,看阮眠眠的眼神有几分畏惧。 她一个奴隶,居然敢对王老板下手? 而将她带来的叶公子,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悠然地品着碗中的甜汤,眸中笑意有丝赞许的意味…… 阮眠眠神色冷冽至极,似不解恨,抄起桌上冒着热气的汤,尽数泼向王老板。 “啊!!” 王老板又疼又烫,头发全湿了,菜叶狼狈地贴在脸上。 他大吼着举起拳头,愤怒地朝阮眠眠扑了过去:“老子要杀了你!”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忽然,他膝盖一软,跪在了阮眠眠不远处。 一颗浑圆的小珠子骨碌碌滚到一边。 宋晏容不疾不徐起身,走到王老板面前,半阖着眸,似笑非笑睥睨着他,气场压倒人。 “王老板,越矩了。” 第7章 花他的钱 阮眠眠和王老板同时诧异地盯住他。 王老板站起来,抓着脸上的菜叶往地上狠狠一摔,抹了把脸,冷笑道:“叶兄,为了一个低贱的奴隶,值得吗?” “她确实只是我的消遣。” 宋晏容身子往阮眠眠那边靠了靠,逗猫一样搔了搔她的下巴,唇边笑意愈发晃眼。 “但是,”他语气骤寒,浑身迸发出摄人的戾气,宛如地狱修罗,“没我的允许,没人能动她。哪日我高兴了,我也能把她捧上天,任她胡作非为!” 气氛凝结,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王老板沉着脸:“你不想跟我合作了吗?” 宋晏容没回答,俯身捡起地上的碎片。 阮眠眠只觉眼前黑影一晃,还未反应过来,王老板瞪着双眼直直倒在地上,喉间汩汩冒出鲜血。 “杀人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顿时,惊慌骚动一片。 门被打开,成玉带着一群人涌了进来,手中刀剑反出刺眼的寒芒。 成玉:“都不许动!” 宋晏容揽过已彻底呆滞的阮眠眠,懒洋洋往门口走去。 语气风轻云淡:“处理掉。” - 阮眠眠满脑子都是王老板那双瞪得浑圆的眼,以及狼狈的死状。 她不明白宋晏容为什么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出面维护自己, 只知道,她又看见宋晏容杀人了! 阮眠眠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对面,男人靠在车壁上,妖冶的凤眸微阖,姿态说不出的慵懒。 唇边习惯性勾着一个弧度,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情绪,五官过分的精致,仿佛再细看几眼就要失了真。 明明生得这么漂亮,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果然,越美丽越危险。 见他这次没有灭口的意思,阮眠眠放下心来,问:“为什么?” 莫名其妙带她去那里,说些奇怪的话,还在她面前杀人。 书中没写宋晏容是这么护短的一个人。 况且她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他的“短”,而是消遣。 宋晏容掀眼看来,揉了揉手腕,递到她眼前。 阮眠眠敷衍地替他揉了两下。 宋晏容反手摸了摸她的头,弯弯唇,摄人心魄:“你只管讨我欢心,其余不是你该思考的。”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怒瞪着他。 真是烦透了这种感觉,好像真被当做阿猫阿狗了! 马车停下,她气哄哄掀开车帘下了车。 “世子爷,都处理好了。”成玉汇报。 宋晏容懒洋洋嗯了声:“如果她要出府,多派些人跟着。” 成玉一愣,立马明白过来:“是。” 想要引出王老板背后的人,阮眠眠是最好的饵。 - “成玉,世子有没有跟你说,让我乖乖待在雁归院,不让我出府?” 阮眠眠觉得,就算是在晋王府“治病”,她也不能这样天天闷在院子里。 作为一个穿书人,应该掌握一切剧情发展,而她现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种被动的感觉很不好。 她应该向主角靠拢,或者说,只有走出去,才能找到摆脱宋晏容的办法,而不是坐以待毙。 成玉摇摇头:“倒是没有,不过……” “我要出府。”阮眠眠直接打断了他,不客气道,“顺便给我拿些银子。” “这……”成玉为难地看着她。 “怎么了,他养条狗,难道不需要开销吗?”阮眠眠阴阳怪气道。 “呃……那就由我亲自陪小姐出去吧。” “随便你。” 自从在雁归院住下,阮眠眠再也没见过灵若。 宋晏容说他的丫鬟不能再带个丫鬟,把她灵若到别处住了。阮眠眠确定灵若过得不错后,就没再管。 有成玉带着,出府过程出乎意料顺利。 在他指引下,阮眠眠来到最繁华的一条街。 长街上摆满了小摊,货郎叫卖声此起彼伏,两侧酒楼茶馆数不胜数,才子们高谈阔论声、丝竹弄弦声不绝于耳。 阮眠眠兴奋地瞪圆眼睛,无论看到什么都新奇得不行,很快,成玉身上就挂了一串小物件。 团扇木雕,糕饼竹编,应有尽有。 走出一家成衣铺,成玉苦着脸:“小姐,拎不住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那里人多,去看看!” 还未说完,少女已经盯上了不远处的一家首饰铺,步伐欢快地走了过去。 阮眠眠抬头看向匾额——“凝香馆”。 书中最大最权威的脂粉首饰行! 几个穿着华丽,珠光宝气的贵女从中出来。 阮眠眠想都不想,果断踏了进去,在成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又是一阵挥霍。 却没看见角落里,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离开。 - 阮府。 “娘!”阮诗芸见了鬼一样,跌跌撞撞进屋,扑到王氏桌前,“娘!” 王氏正修剪一盆海棠的花枝,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斥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哪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娘!”阮诗芸夺过她手里的剪刀,“我在街上看见阮眠眠了!” 王氏眼皮一跳:“就算被世子接走了治病,她也该在晋王府里,一个傻子,上街做什么?” “她瞧着一点都不傻!”阮诗芸回想着阮眠眠今日的模样,连连摇头,抓着王氏的胳膊问,“娘,你到底为什么同意宋世子接走她?” 王氏坐下来。 “那晋王世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多少年不联系了,忽然要给阮眠眠治病。” “他既然起了这个心思,阮眠眠这傻病是早晚藏不住的。” “那日我们在木棉院放火,不就是想一举两得,毁了阮锦婳,顺便把她烧死吗?没想到她是个命大的。” 阮诗芸脸色发白,见王氏说这些话时气定神闲,问道:“娘可是早已想好办法?” 王氏轻蔑一笑。 “阮眠眠若真被烧死在阮府,不算小事,若真追究起来,就算查不到我们,也要波及我们身边的人,难免损失。” 阮诗芸一怔,继而恍然:“娘的意思是……” 要是阮眠眠死在晋王府,可就跟她们母女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见她会意,王氏重新拿起剪刀,利落地剪断一节侧枝,眼中出现一抹阴狠的厉色。 第8章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晋王府,雁归院。 桌上珠宝首饰琳琅满目,直晃人眼。 阮眠眠满意地看着自己逛了一天的成就,笑得合不拢嘴。 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追求,但…… 花宋晏容钱的感觉真他妈爽! “成玉,你说,”她看向一旁,问,“我天天受他摆布,花他几个钱,是不是应该的?” “那是自然。”成玉微笑,“就算真是养只宠物,也是要精心打理的。” 阮眠眠朝他翻了个白眼,回头拿起一根玉簪,对着铜镜比对。 原主这张脸生得很有辨识度,美而不艳,媚而不妖,轻微上扬的眼尾带了几分天然的攻击性,就是现在太瘦了,有些脱相。 “要是搭配太多的首饰,就有点用力过猛了。”阮眠眠啧了一声,把玉簪丢回盒子里。 还能做点什么烧钱的事呢? 阮眠眠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成玉,我没记错的话,今日路过南街,是不是有家赌场……” 她说着,却见铜镜里,身后出现一双含笑的凤眸。 “啊!”阮眠眠惊叫一声,手里的铜镜应声而落,被男人稳稳接在手中。 “很心虚?”宋晏容慵懒地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把铜镜放回去。 “哈哈。”阮眠眠无视他眼底的凉意,挺直腰板,“你今日回来得还挺早。” “是吗。”宋晏容冷笑一声,“我怕我再不管管,整座晋王府都被你败空了。” 他越是这样说,越满足阮眠眠的报复心理。 阮眠眠冷淡地“哦”了声:“那当奴隶的事,世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宋晏容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她难压的唇角,心情大好,方才在宫中的不快散去了一半。 他唇微微勾起,随意打了个响指。 “成玉,今天她花了多少钱。” 成玉捧着账单,笑容勉强:“回世子爷,一共两千八百六十两。” “呵呵,两千八百六十两。”宋晏容看着成玉,笑得十分灿烂。 在他这样的笑容下,成玉很快顶不住压力,抹了把额上的汗,垮下脸。 没有宋晏容的默许,阮眠眠不可能出府,成玉也不可能给她买单。 世子爷说了,准许阮大小姐花钱,可任谁都没想到,她会花这么多啊!! 看世子爷的反应,应该是超出预算了,还不少…… “多出的部分,从你月银里扣。” 成玉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到死也扣不完啊! “世子爷……” 不等他说话,宋晏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 阮眠眠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异常。 瞬间,刚攒起来的暗喜,变成被人算计的恼怒。 怪不得那么顺利,若是她今天出府有宋晏容的授意,一切都说得通了! 屋内只剩二人,阮眠眠正要发作,宋晏容先一步出声: “过几日中秋,宫中有宴。” 阮眠眠一愣,点头。 这事她知道。原书女主,阮府庶出三小姐阮锦婳,也是王氏的眼中钉。 王氏没想到,除掉嫡长女,后面又出来个阮锦婳,明明是庶出,却凭过人的才貌硬生生压了阮诗芸一头。 那场火,就是王氏为了阻止阮锦婳进宫特地放的。 不过宋晏容忽然跟她说宫宴的事干什么? 她狐疑地盯着他,随后脸色大变:“我不去!!” “不愧是我挑的人,”宋晏容眯着眼,笑得愈发开怀,“真聪明。” 阮眠眠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原身从小到大没见过外人,她不担心进宫会有人识破她阮府嫡女的身份。 但她一个屁规矩不懂的现代人,让她进宫,简直是灾难好吗? 一不留神就要掉脑袋的! 何况事出反常,宋晏容肯定没憋好屁。 宋晏容淡定地笑,语气不容置喙。“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阮眠眠瞬间垮了肩膀。 宋晏容专门送来了一位礼仪嬷嬷,接下来的两天,为了不在殿前失仪,阮眠眠只好闷头学那些繁琐的规矩。 宫中贵人多的是,真出了什么事,惹上得罪不起的人,宋晏容想护也护不住她。 三日后,阮眠眠作丫鬟打扮,跟宋晏容进了宫。 按理说,丫鬟是没资格进宫的,也不知道宋晏容用了什么法子,皇宫的护卫询问了几句便放他们通行。 阮眠眠看过不少古装剧,但当雄伟壮丽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真切感受到了震撼。 她一边跟着宋晏容的脚步,一边止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叹。 宋晏容睨她一眼:“注意点。” 阮眠眠勉强合上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不像其他丫鬟般畏缩地低着头,而是腰杆挺直,模样看着比那些初次进宫的小姐还有几分气势。 嘴上说着害怕,骨子里却无所畏惧。 宋晏容低笑一声,入殿落座,阮眠眠则站在他身侧不远处,随时听他吩咐。 一年一度的秋宴,皇帝准许文武百官携家眷进宫。 先帝驾崩后,年少的皇帝继位,原先的几个皇子接二连三封王,可都年纪尚轻,有好几个王爷还未婚配。 这次秋宴,有为他们选妃的意思在里头。 原书中,阮诗芸为了跟阮锦婳抢夺宁王妃的位置,没少费功夫,这次秋宴的才艺展示环节,也让设计阮锦婳出丑。 不多时,阮建川携家眷入席。 坐在女席间,阮诗芸轻蔑地看了阮锦婳一眼,不经意一抬头,脸色大变,忙拉住旁边的王氏。 “娘……是她!!她怎么会在这??” 王氏顺着一看,晋王府世子的席位旁立着一个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衣,却丝毫掩盖不住她出众的容颜,祸水一样的眸跟当年的柳夫人别无二样。 不是阮眠眠又是谁! “娘!晋王世子怎么敢把她带进宫来?而且看起来,她的傻病好像已经……” 不过须臾,阮诗芸脑海里已经想出了无数种可能,心中的恐惧愈发明显。 王氏眼底恨意一闪而过,“芸儿,这是个机会。” 四目相对,阮诗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氏抬手,招来一个宫女耳语几句。 殊不知,一切都落入对面那双漆色的凤眼中。 第9章 帮你把眼睛挖出来 宋晏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指尖在桌上点了点:“酒。” “哦。” 阮眠眠倒完酒,又站了回去。 接下来的剧情与书中写的无异,阮锦婳作为京中第一才女,在大火中被毁了嗓子无法歌唱,只好抚琴献上一曲。 弹到一半琴弦断了,阮锦婳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即兴创作,硬是将曲子弹完,接着开始反撕情节。 看到阮诗芸跳舞跳了一半捂紧肚子狼狈而去的样子,阮眠眠发出一声轻啧。 不愧是女主,就这主角光环,谁跟她作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说什么?”宋晏容侧头看她。 阮眠眠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出声了,忙说:“没什么。” 欣赏了各种高门贵女的琴画歌舞后,宴席结束。 皇后娘娘要替几个王爷选妃,提议让年轻公子与贵妇小姐们去御花园逛逛。 宋晏容适龄未婚,自然要跟着凑这个热闹。 阮眠眠抬步跟上,结果被侍卫警惕地拦下。 侍卫看着她那张俏白的小脸:“都是达官显贵,你一个侍女别耽误主子大事,去那头候着!” 嘴上这么说,可他那眼神中的鄙夷,分别是怕她想攀高枝,趁机勾引哪个王爷。 阮眠眠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见前头的宋晏容已经走没影了,便转身朝侍卫指的方向走。 一群宫女正忙忙碌碌收拾着宴上残局。 阮眠眠没有帮忙的意思,寻了个荫凉地方,安静等宋晏容回来。 “你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横眉竖眼指着阮眠眠斥道。 阮眠眠看着她指向自己的手指,不悦地眯了眯眼。 算了,毕竟在宫里,反正她也无事,跟着过去装装样子,比跟人起冲突强。 “跟她们去端盘子!”管事紧盯着她的动作,好像她不见她端盘子不罢休,隐有为难的意思。 阮眠眠心中把宋晏容骂了千遍万遍,不情愿地拿起两个圆盘,跟着前面的宫女往厨房方向走。 本也无事,眼看要走到厨房,她忽然觉得周围宫女仿佛越来越多,有人的手肘撞了她好几下。 她立马瞪过去:“挤什么挤?” 那人没理会,甚至更用力地挤过来。 阮眠眠拧眉,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 不对劲,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倏地,前头传来一声脆响。 “咔嚓!” “糟了,这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琉璃盏!” 阮眠眠低咒一声,就在此时,方才挤在一处的人在转眼间作鸟兽散,周身三米内空无一人,只有她和地上的琉璃碎片。 “是你打碎了娘娘的琉璃盏!” “天啊,这可是定远侯从西域给娘娘带回来的,娘娘宝贝得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会儿你亲自去给贵妃娘娘请罪!” “……” 一片七嘴八舌的指责声响起,阮眠眠闭了闭眼,很快理清自己的处境。 她觉得荒谬,“噗嗤”笑出了声:“我打碎的?” “不是你还有谁?” “就是,我们可都看见了,你别想抵赖!” 骤然,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眸中迸发出骇人的寒意。 她冷冷地扫视一圈,看着角落偷偷溜走的身影,脑海中忽然有些事情串在了一起。 片刻,她露出一个极其艳丽的笑容,索性把手里的盘子一并摔了,在一片惊叫声中,扯过那个起哄声最大的宫女,把人甩到了杯盏碎片前。 “你的眼睛如果不会用,我不介意帮你挖出来!” 宫女跌在地上,手被碎片划伤,正要继续诬陷,抬头对上那双充满戾气的眸,不由打了个寒颤。 见她的手指真的向她眼睛伸来,宫女吓得失声尖叫。 周围乱作一团,见有人闹事,几个侍卫瞬间围了过来,作势把人拿下。 阮眠眠仍站得笔直。 她笑着,语气轻松,含着警告:“我是晋王世子带来的人,你们拿人前,可要考虑清楚。” 晋王世子不但出身尊贵,还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若是冤枉了他的人,无疑是个大麻烦。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顿在原地,左右为难。 诬陷她的宫女爬起来,扯着嗓门道:“管你是谁带来的人,打碎了贵妃娘娘的东西,就得有个交代!” “哦。”阮眠眠点头,“那你自己去交代。” “你……”宫女没想到如此油盐不进,扯着阮眠眠往管事那头走。 袖子被她手上的鲜血染红,阮眠眠目光一沉,反手一巴掌,毫不犹豫地落下。 “啪!” “啊——你凭什么打我!孙姑姑,求您为奴婢做主!” …… 事情越闹越大,很快传到御花园。 管事太监带着一队侍卫前来拿人。 阮眠眠满意地弯起了唇:“不用押,我跟你们走。” 御花园中,一众人聚集在一起。 阮眠眠一眼便在那些贵族中认出了宋晏容,用口型无声地骂了他一句。 在皇帝面前跪下,她规矩地磕了个头:“奴婢见过陛下。” “就是你闹事?” 陈贵妃挽着皇帝手臂,娇嗔道:“陛下,那琉璃盏可是臣妾爹爹送给臣妾的,意义非凡,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她不但抵赖,还胡作非为打伤宫女,分明是有意针对臣妾,绝对不能轻饶!” 皇帝拍了拍她以示安慰,沉着脸:“你是宋世子带来的人?抬起头来。” 阮眠眠直起身,仍盯着地面:“陛下,奴婢是被冤枉的。” “宫人一个个与你无冤无仇,冤枉你作甚?”陈贵妃怒道,“陛下,依臣妾看,就该打她几十大板,然后送去斩了!”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从前听说陈贵妃蛮横跋扈,没想到到了这种动不动就要斩人的地步。 皇帝充耳不闻,反问道:“宋世子,真是你带来的?” “陛下!”陈贵妃不满地嘟起了嘴,“现在是说那些的时候嘛!” 阮眠眠盯着地上的蚂蚁,余光中一双男人的流云暗纹白靴映入眼帘。 男人在距她两步远处站定,行了一礼。 “陛下,确实是臣的丫鬟。” 在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宋晏容弯唇,似笑非笑地道:“她向来不懂事,却也不是不分场合胡闹的性子,今日之事,应当是个误会。” 闻言,阮眠眠气笑了。 第10章 世子爷给我的勇气 “什么误会?”陈贵妃不依不饶道,“我看你就是有意袒护!陛下……” “贵妃娘娘。”宋晏容目光不经意扫过阮眠眠的袖口,笑意微敛,“宫中难得设宴,这么热闹的日子,为了一只杯子,不值当。” 话落,众人看阮眠眠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为了杯盏不值当,难道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得罪陈贵妃何和定远侯就值当了吗? 陈贵妃沉着脸不说话。 宋晏容也不管,而是看向定远侯。 “侯爷,不知那杯盏是何模样?晋王府库房倒是有不少好东西,改日选几只相似的,我亲自给贵妃娘娘送来,你看如何?” 定远侯是陈贵妃的父亲,掌管着半数皇城禁军,地位不容小觑,可晋王地位也不可轻视。 侍卫把这丫鬟带回来,皇帝也没说什么,摆明不想插手此事。 宋晏容出面维护,定远侯不愿得罪,只能配合打圆场。 牙咬了又咬,定远侯道:“那就劳烦世子了。” 空气中暗流涌动,而阮眠眠这个始作俑者丝毫不觉,谢过后起身,被宋晏容严密地护在身后。 不但一点不紧张,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宋晏容睨她一眼:“受伤了?” 阮眠眠顺着他目光看向袖摆,有一片干涸的血迹,刚才被宫女抓的。 她微怔,没由来的不自在:“没有。” 宋晏容颔首,注意力转向别处。 方才聚集着的人群散开,阮眠眠梳理着今日发生的事,明显感受到周围不少视线,正若有似无地扫向她。 她一阵心烦:“什么时候能结束?” 宋晏容未说话,二人面前走来一女子,朝宋晏容盈盈行了一礼。 阮眠眠眯了眯眼。 这女人阮眠眠有印象,户部尚书嫡女姜棠,方才在宴上献了一幅百鸟图,听说画了三个月之久,画工十分精湛。 互相见礼后,姜棠笑着说道:“容哥哥,最近忙着准备宴礼,没抽出空去晋王府看望王爷王妃,过几日王妃生辰,我定不缺席。” 宋晏容和善地笑着,没接这茬,而是道:“皇后娘娘很看重你。” 姜棠表情有些不自然,望着宋晏容许久才道:“容哥哥也知道,皇命不可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他颔首微微一礼,带着阮眠眠离开。 阮眠眠说不上哪奇怪,走出好远,忍不住回头看去。 姜棠仍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猝不及防,她头上一痛。 “啊!” 宋晏容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慵懒道:“回府。” 阮眠眠瞪着他,朝空气挥了一拳。 宋晏容在宫中有暗线,回府后,成玉将阮眠眠在宫中打人摔盘子的事迹完整复述,末了一阵唏嘘。 “阮小姐真是胆大,明明前几日得知要进宫还很害怕,今日进了宫……在世子爷身边还好,离了世子爷,那做派跟变了个人似的,啧。” 宋晏容笑着去搔她的下巴,被阮眠眠一爪子拍开。 她冷哼一声,语气凉飕飕的,“还不是你们世子爷给我的勇气。” 从孙姑姑喊她过去帮忙,她就觉得奇怪,直到琉璃盏被打碎,周围空无一人时,她才骤然反应过来。 宋晏容作为一个反派,莫名其妙带她进宫,怎么可能毫无目的? 于是她顺着他的意使劲闹,就怕这事闹不大。 打宫女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宋晏容那张绝世欠揍的脸。 “胆子真肥。”宋晏容被戳破也不意外,点评完,朝她扔过去一个橘子。 阮眠眠接住,跟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剥皮后递给他。 宋晏容慵懒地靠着软垫,伸出食指朝她摇了摇。 阮眠眠微顿,看了看橘子,深吸一口气,又仔细将上面白色的脉络摘去。 摘着摘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一切是宋晏容一手策划,他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跟定远侯没滋没味地杠几句?连吵架都不算,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整件事说不上的奇怪,一时让她想不通。 宋晏容凉飕飕地看着她:“好吃吗?” 阮眠眠一怔,嚼了嚼,满嘴橘子甘甜。 她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剥完橘子居然自己吃了! 她尴尬地干笑两声,把手里的递给他。 “宋晏容,你早就知道有人对我下手是吗?那人是谁,你的仇家?或者说……是陈贵妃自导自演?” 宋晏容瞥她一眼,接过橘子,撕开一瓣放进口中,语气淡定:“阮夫人啊。” 阮眠眠:“???你说什么?” 阮夫人,那不就是王氏吗? “是王氏干的?”阮眠眠直接冲到他面前,恨不得揪起他的衣领质问,“你知道?” 宋晏容眨眨眼,颇有几分无辜:“我看见了。” 阮眠眠笑了,笑得异常灿烂。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制住揍他的欲望。 “你故意的?” “如果你说的是冒着被定远侯和陈贵妃敌视的风险,把你救下来这件事,确实是故意的。”宋晏容状似认真地想了想。 “少避重就轻!” 阮眠眠气得在屋中来回踱步,就差捶自己胸口仰天长啸了。 看她如此,宋晏容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掐着她的脸左右摇了摇:“我说了,爱宠不用想那么多,你这不是毫发无损吗?” “很疼!”阮眠眠被掐得龇牙咧嘴,无奈那他无法,气得拍开他的手,转身去了院子里。 按宋晏容的习惯,他院子暗处有不少人守着。 阮眠眠冷静下来,眼睛一转,喊了个名字。 “湛风!” 四周鸦雀无声。 阮眠眠:“……” 阮眠眠:“湛风,刚才世子说有事问你,让你进去一趟。” 话落,从暗中窜出一道黑影,直愣愣往宋晏容屋子里冲。 “哎哎哎!” 阮眠眠一把拉住他,以防他逃走,咳了声道,“是我找你。” 湛风刚毅正气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他居然被一个小娘子骗了? 第11章 他在利用她 湛风是典型的武人,身型高大魁梧,一说话中气十足。 “坏女人。”湛风沉着脸点评,二话不说就要离开。 “……”阮眠眠拉着他不放。 “我只听命于世子爷。” “我……”阮眠眠眼珠一转,“我就是奉世子爷的命,特地来考考你。” “考我?” “世子爷说你办事太过呆滞死板,”她啧了一声,连忽悠带骗,“他怀疑你的能力,特地让我来考考你。” 湛风先是皱眉,随后闷起一口气,模样颇为不服:“你说吧。” 阮眠眠把他往一旁拉了拉,自欺欺人地觉得宋晏容听不见了,才说: “世子为什么把我弄来给他当丫鬟?” 湛风疑惑地看她一眼:“世子爷本是要杀你的,但后来王老板那……” “湛风。”屋内,男人不轻不重地唤了声。 阮眠眠一僵,低咒一声,转身便溜。 湛风郁闷地站在原地,随后反应过来,垂头走进屋。 “世子爷。” “湛风,我一开始就说了,她一肚子坏水,你这脑子得离她远些,你全忘了?” “爷,是她太狡猾了。”湛风闷声闷气,“属下知道了。” 宋晏容睨他一眼,“你就该多跟成玉学学。” “是,世子爷。” 离开主屋,湛风脑子懵懵的。 今日他差点被阮小姐钻了空子,按理说该罚。 可他看着,主子笑容与往日不同,好像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有丝……发自内心的愉悦? 湛风挠挠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不对。”他嘀咕。 “什么不对?世子爷跟你说什么了?”暗处,成玉拉了拉他。 “不对。”湛风连连摇头,越想心中越不安,“我明明做错了事,为什么世子爷不罚我呢?” “……”一旁的成玉,“不是,你……你有病啊?” “不行。”湛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转身便走,“你先在这守着,我去领十军棍就回来找你。” 成玉:“……” ...... 阮眠眠想了一整夜,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第二日,她出门,继续与这个陌生抽象的世界接轨。 坐在京城最大的茶楼二楼雅间,看着下头人来人往,她内心难得宁静,脑子也清醒不少。 宋晏容动动手指就把王老板杀了,可见这么一个小人物,在他眼中根本不足为惧,那又为什么大费周章把她扯进来? 见她脸色越来越凝重,灵若忍不住唤她:“小姐?” 自从进了晋王府,她就被迫跟小姐分开,心中积攒了许多疑惑,一直困扰着她。 宋世子说是带小姐来治病,可才刚到晋王府,小姐就好了,难道这么多年…… 阮眠眠揉揉太阳穴,看向她,问: “关于王氏,你知道多少?” “奴婢不比小姐多知道多少。”灵若皱眉,“十年前先夫人过世,王氏从妾室被扶正,二小姐跟着变成嫡女,之后小姐你就......” 就傻了。 阮眠眠眯了眯眼。 有猫腻。 原书中,王氏是个极其在乎权力与地位的人,为了给阮诗芸铺路,对阮锦婳这个优秀的庶女痛下杀手,岂能放过阮眠眠这个嫡长女? “她每天送来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药?” “是郎中开的安神药,先夫人刚过世的时候,小姐梦魇得厉害,经常哭闹缠着老爷……”说到一半,灵若瞪大眼睛,猛然反应过来。 阮眠眠冷笑一声:“这笔账,我早晚替她讨回来。” 亲手撕书中让人深痛恶绝的后妈,应该很爽。 不过得先活着从宋晏容身边离开。 一口气闷在心头,见外头太阳已经西斜,阮眠眠呼了口气:“走,回府。” 主仆二人沿街慢悠悠往回走,和谐安静。 路过一条巷口时,阮眠眠随意一瞥,眼尖地看见几个可疑的黑影。 不待她反应,骤然被人从后用帕子捂住嘴。 “小姐!” 阮眠眠瞳孔一缩,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渐渐失去意识。 - 醒来的时候,阮眠眠坐在一把木椅上,手脚都被绑着。 “醒了?” 陌生男人的声音。 阮眠眠打起十二分精神,想看清他的脸,无奈周围光线太暗,她只能看见一个人影。 “这是什么地方?” “呵呵。”男人的笑声有丝阴冷,“你就是叶元天的那个爱宠?” “你嘴巴放干净点!”一听这称谓,阮眠眠顿时捏紧拳头。 叶元天?宋晏容这化名真够难听的。 对面没了声音,阮眠眠紧绷着身体,十分警惕地盯着他。 冗长的沉默后,男人似乎打量完了,轻蔑道:“不过如此。” 阮眠眠调整了下呼吸,扬起个笑来:“你也是,他的手下败将,玩不过他,就对女人下手。” “呵呵。”男人不生气,从暗中走了出来,“是人都有弱点,利用人的弱点打败他,无可厚非。” 他一身黑衣,下半张脸用一张黑巾遮住,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眼神像盯着猎物,让阮眠眠不由浑身发寒。 “不过我很好奇,他杀了王老板,为你放弃整个香料生意,或许……”男人在她面前停下,仔细打量她的神色,“甚至还得罪了定远侯。” “那么你,是他的弱点吗?”他语气露出几分期待。 一瞬间,阮眠眠恍然大悟。 宋晏容在利用她。 从一开始,他就把他捧得高高的,任她在京中大肆挥霍银子,当众“为她出头”,杀了王老板,包括后来在宫中,为一个丫鬟当众与定远侯作对…… 这样大肆让她暴露在众人眼前,只会让他那些仇家把视线对准她。 困扰已久的疑惑解开,阮眠眠心中豁然,再抬眸,她目光变得从容许多。 宋晏容既然大费周章,就不可能不管她。 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他那种人,真想做什么事,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所牵绊。” 怕他直接撕票,又立马用委屈的语气补充,“不过我也很好奇,他到底会不会来。” 闻言,男人大笑,端起她的下巴左右查看。 “我相信我的直觉。” 阮眠眠厌恶地别过头,终于问: “席王殿下,你与宋晏容有仇?” 第12章 宋晏容的退让 萧楚席一怔,他缺席了宫宴,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脸上罩着面巾,却被她直接认了出来! 他犀利地眯起眼,语气不悦:“你认识我?” 同为反派,宋晏容若说睚眦必报,口蜜腹剑,乖戾阴郁。 而萧楚席就是薄情寡义的伪君子,权力的奴隶,为了争夺皇位他没有丝毫底线,让人看了恨不得让他立马暴毙书中。 书中写过,萧楚席每次进行一些见得不光的行动时,都会用黑色面巾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利剑般的眼。 果然,被她认对了。 阮眠眠冷眼看着他,唇边扬起更冷的笑容,不留情面道:“能使出对女人下手这种卑劣的手段,我想不出别人。” “目光短浅。”萧楚席说完,索性将黑色的面巾扯下来,“既然你认出我了,你的命就不能留了。” 抓了个人本没什么,但萧楚席行事向来谨慎,阮眠眠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 “这么漂亮的脸蛋,见血就不好看了。”萧楚席来到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动作狠决,“你应该很荣幸,我亲自动手。” 空气渐渐稀薄,阮眠眠手心攥着一把汗,眼神却仍倔强地直视着他:“殿下现在应当为边关军饷的事焦头烂额吧?”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萧楚席一顿,继而更加愤怒,手上用力,面目有几分狰狞。 阮眠眠脸憋成了深红色,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气音说:“跟姜尚书合作。” 脖子上的手猛然一松,大量空气涌入口鼻,阮眠眠猛咳几声,大口呼吸起来。 萧楚席退后一步,重新打量着她,目光审视。 姜尚书,确实是一条路,不过他与姜尚书有过节,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这条路封死了。 阮眠眠看出他所想,立马道:“我有办法。” “你最好不要让本王失望。”萧楚席阴沉着脸。 阮眠眠没说话,不舒服地转了转手腕,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楚席挥挥手,暗中随从上前帮阮眠眠解绳子。 还未等解开,自外头快步走来一人:“殿下,宋世子来了!” “叶公子,宋世子,呵呵,果然是他。” 萧楚席看了阮眠眠一眼,冷笑着扭身出去迎接,下一秒,利器破空声响起。 “嗖!” 一枚飞镖,几乎是贴着萧楚席的头皮飞过,狠狠嵌入他身后的窗棂,瞬间没进去半截。 阮眠眠瞠目结舌。 “席王殿下劫了我的人都不通知一声,真让我好找。”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没有半分苦恼,反而隐有蔑视。 黑色的衣摆拂过面颊,再睁眼,她面前已落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将她挡了个严实。 萧楚席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呵呵,我是该叫你宋世子,还是叶公子?” “席王不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点太晚了吗?” 阮眠眠被成玉松绑,站到他身边。 只见宋晏容说话时微微勾唇,慵懒地与萧楚席对视,像一只从容优雅的猎豹,伺机待发,让人不得不警惕。 “世子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特别。”萧楚席看着那枚飞镖,讽刺道。 但凡他反应再慢一点,那枚飞镖就会就钉进他的眉心,让他当场毙命! “席王愿意采用这种方式,我很乐意奉陪。”宋晏容的笑有丝嗜血,“我也没想到,王老板的背后,会是你。” 阮眠眠一怔。 原来她真正的作用,是引出王老板背后的主子? 怔楞之时,她肩膀搭上来一只胳膊。 “殿下小心了。”宋晏容揽过她,大摇大摆往门口走,“毕竟,我不会手软。” “拦住他们!”萧楚席沉声下令,“不能放那个女人离开!” “哟。”宋晏容略一挑眉,伸手捏捏阮眠眠的脸,“这么大魅力?” 阮眠眠冷笑挥开他的手,心中满是愤懑。 什么魅力,不就是因为她提了姜尚书这个思路却没说完,萧楚席不甘心而已。 周围涌出七八个黑衣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快点把他们解决。”阮眠眠沉着脸,彻底没了耐心。 宋晏容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炸毛的猫,阖了阖眸,给成玉递去一个眼神。 成玉颔首,淡定道:“席王殿下还是去大理寺看看,那里应该更需要人手。” 萧楚席正疑惑,忽地又跑进来一人,神色焦急慌张:“殿下,不好了,杨少卿被宫里的人抓起来了!” 萧楚席脸色大变,再顾不上此处,满屋子黑衣人紧跟离开。 离开前,萧楚席深深看了宋晏容一眼。 他预感叶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宋晏容的同时,宋晏容也猜到了他是王老板背后的人,甚至知道大理寺少卿是他的人,来这救人前,提前进攻。 以前他居然不知道,宋晏容居然藏得这么深…… 萧楚席离开的身影颇显狼狈,宋晏容唇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嗤了声,低眸看向身边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她满脸凝重,唇紧抿着。 脖子上有几道鲜红的掐痕。方才在屋里不明显,这会儿在光线下异常刺眼。 他目光一凝,笑意淡了些。 敢动他的人,折一个大理寺卿,是不是有点轻了? 心中合计半天,宋晏容瞧着那掐痕,眯了眯眼:“平时张牙舞爪挺厉害的,他掐你你不知道跑?” 阮眠眠心中憋着一口气,正想寻着机会跟他把事都说清楚,听了这话彻底爆发。 她把两只袖子往上一撸,被绳子勒出红痕的手腕怼到他脸上。 “宋晏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牛!今天要不是我……算了,跟你说也没用。” “我知道,在你眼里,人都可以利用,利用完可以随意丢弃,就算我今天真的中途出意外了,你也可以换一颗棋子。可对我来说,现在死和为你卖命死、死在你手里和死在别人手里,都没有任何分别。” 她吸了口气,又摆出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说杀就杀?”宋晏容凝着她,看似慵懒的目光,有着令人无处遁形的锋芒。 阮眠眠绷着脸不说话,漫长的僵持后,她第一次听到宋晏容的退让。 “允你一个要求。” “除了杀你之外。” 第13章 这事你们世子同意吗 回到晋王府时已是深夜。 雁归院小书房,灯火通明。 二人分坐在长案两侧,阮眠眠双手撑着桌案,一脸严肃。 她盯着男人妖冶的面容,竖起两根手指:“两个要求。” 一旁,成玉默默捏了把汗。 要知道,世子爷愿意让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阮小姐不把握这个机会也就算了,居然还得寸进尺? 按世子爷的脾气…… 成玉忍不住看向宋晏容,后者唇角始终向上翘着,闻言慵懒地阖了阖眸:“说来听听。” 阮眠眠一字一顿:“一,你可以利用我,但必须让我知道你的计划,不能让我当傻子。” “二、你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不能让别人伤害我。” 一路上,她仔细考虑。 当初宋晏容想杀她,后来把她放在身边,她参不透原因,一直不安极了,反倒在知道他利用自己的时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至少,她对他来说是有价值的,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兴趣”。 宋晏容利落回答:“可以。” 阮眠眠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反派会这么好说话。 “宋晏容,这是你答应我的,如果发现你出尔反尔,我会毫不犹豫出卖你!”她恶狠狠威胁。 宋晏容笑了,不知是觉得自己不会出尔反尔,还是觉得她根本不以为惧。 阮眠眠揣度不出他的态度,还想再确认一下,宋晏容大手按在她头上,先一步开口赶人: “乏了,回去休息。” “哦。”阮眠眠看了他好几眼,转身迷迷糊糊回了屋。 直到门重新合上,成玉迟疑道:“世子爷,席王那边……” “再加把火。”宋晏容唇微扬,目光有着不容侵犯的犀利。 敢动他的人,挑战他的底线,他定要让他知道代价! “找盒药膏给她送去。” 成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阮眠眠。 阮小姐脖子上那掐痕,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 招惹上世子爷,够倒霉的。 “是,世子爷。” - 书中,让萧楚席寻求姜尚书帮助,是萧楚席身边一个幕僚的提议。 显然,现在的时间线还没发展到那,阮眠眠才有了可乘之机。 萧楚席走投无路,会不会再次找上她? 整夜,阮眠眠重新梳理自己现在的处境。 想到她昨日对宋晏容说“你现在就杀了我”,不免有些后怕。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觉得宋晏容不会杀她。 对反派有这种想法,无疑是愚蠢的赌博。 好在……她赌赢了。 翌日阮眠眠起了个大早,没有宋晏容的通知,她不好贸然出府,只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手里摆弄着一把匕首。 匕首通体做工精湛,手柄上钳着颗墨绿色的宝石,刀刃闪着冷光,她试过,十分锋利。 上次她说要大义灭亲的时候,宋晏容给她的。 可以她的实力,现在根本没有跟宋晏容抗衡的余地啊。 半晌,她瞪了瞪眼睛:“不会是给我防身用的吧?他有这么好心?” 阮眠眠想找个下人打听,看了一圈,只在角落里看到了湛风。 “湛风!” 湛风恍若未闻,目不斜视。 “小气。” 阮眠眠咂咂嘴,余光瞥见成玉从院门口走来,身后跟着个打扮不俗的女子。 成玉笑着道:“姜小姐,世子爷有要务在身,今日不在府中。” “无妨,我就是来看看。”姜棠声音轻柔,语调平缓,完全是高门贵女的模样。 见是她,阮眠眠果断收起匕首起身回屋,只留一个背影。 直觉告诉她,这个姜棠跟宋晏容之间没那么简单,她住在雁归院这事本就不合规矩,还是不跟着掺和了。 古代这些贵女看着就娇滴滴的,她感觉,但凡她说话声大一点,她们都会哭。 “姑娘。” 阮眠眠脚步一顿,回头便见姜棠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她礼貌地颔首,回以一笑:“姜小姐找我有事吗?” “你就是容哥哥捡回来,一直放在自己院子里的小丫头?” 跟萧楚席口中的“爱宠”比起来,姜棠这个称谓显然中听不少。 阮眠眠点头,还是没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姑娘别误会,”姜棠耐心解释,“今日我来看望晋王妃,她跟我提起,说容哥哥带回来位姑娘,却藏得严严实实的不给他们二老看,他们不免好奇,便让我来瞧一瞧,原来是你。我们在宫中见过,姑娘可还记得?” 阮眠眠了然。 晋王和晋王妃对宋晏容这个独子甚是宠爱,宋晏容到了弱冠之年,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二老不免心急,他忽然带回来个女人,该重点关注。 她还好奇,她都住到宋晏容院子里来了,晋王晋王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被宋晏容给拦下了。 算他做了件人事。 阮眠眠淡然点了点头:“姜小姐看完了,那我回去了。” 门毫不留情地合上,姜棠拧起了眉。 “她一直这样吗?” 成玉摸摸鼻子:“姜小姐,里头那位脾气不太好,您还是回去吧。” 姜棠眉拧得更深。 她是尚书嫡女,出门在外,遇上脾气再不好的,她也没谦让的道理。 “容哥哥由着她?” 成玉笑而不语,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的话越界了。 姜棠不恼,仿佛什么都发生般笑了笑,同成玉往回走。 正厅,晋王妃捏着帕子来回踱步,急不可耐。 见姜棠回来,晋王妃立马上前,握住她的手:“棠儿,如何?” “伯母别急。”姜棠扶着晋王妃坐下,笑意温婉,“容哥哥看上的,自然是不错的姑娘,生的眉眼如画……” “下人同我讲过她的模样。性子呢?性子如何?” “性子……很本分。” “那就好,”闻言,晋王妃轻叹一声,“我与王爷就这容儿这么一个孩子,他离家这么多年,一直是你隔三差五来晋王府探望,我跟王爷早就把你当亲生女儿般看待。” “你的心思,我们也清楚。” “那个丫头,就算容儿再喜欢她,也是个白身,当不起世子妃之位,若性子本分,做个妾也是好的。” 姜棠忙道:“您与王爷待我好,我照应你们是应该的。” “瞧瞧,是我太心急了。这事主要得看你和容儿的意思。”晋王妃笑了笑,“你许久未来了,我派人与姜府那说一声,留下用膳吧。” “好。” 另一头,阮眠眠无聊,缠着湛风教她功夫,湛风被缠得面色难看极了。 忍无可忍地问:“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阮眠眠翻个白眼:“你防着我干什么?我上次是想套你的话没错,我也是走投无路,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湛风紧抿着唇不说话。 阮眠眠正想换个话术劝他,自外面走来一人。 “姑娘,晚上王府设宴,王妃让我来传个话,让你一并过去。” 阮眠眠指着自己:“我?” 她转头问湛风,“这事你们世子同意吗?” 第14章 这些都是世子送我的 不是她缩头乌龟,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是不想去的。 况且宋晏容早就阻止了父母跟她接触,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 湛风难得有了表情,道:“我去禀告世子爷。”说罢鬼魅般没了影子。 传话的丫鬟站着没动,“姑娘,走吧。” 阮眠眠斟酌许久。 晋王和晋王妃是王府的主人,就算他们再宠爱宋晏容,也是宋晏容的长辈,原则上宋晏容要听他们的。 宋晏容都没有说话的余地,她就更没有了。 阮眠眠掩了掩领口:“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裳。” - 膳厅内,晋王妃和姜棠挨在一块,亲昵地聊着家常。 阮眠眠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和谐的画面。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门,十分标准地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晋王妃打量着她。 容貌与那些下人描述的无异,衣裳却素净简洁,发髻上仅插着一支银钗,与她想象的有些出入,不过确实本分。 看了会儿,晋王妃微微蹙眉:“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从小在江南长大,王妃应是看岔了。” “也是,先坐吧。”晋王妃示意赐座,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我叫眠眠。” 晋王妃重复了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人本分,名字听着也乖顺。 阮眠眠在她们对面坐下,尽量低眉顺眼。 整个饭间,晋王妃提到她,她敷衍着回几句,不提她,她就闷头吃饭,一言不发。 湛风已经去传话了,她就好好扮演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等宋晏容回来就行。 用完膳,姜棠恋恋不舍地扯着晋王妃的手说话,那黏糊程度,阮眠眠本人都觉得自己多余。 她行了礼要告退,刚要出去,却听姜棠低呼一声。 “怎么了棠儿?” 阮眠眠回身,见姜棠神色焦急,反复在手腕处查看。 姜棠懊恼道:“我的镯子不见了。” 阮眠眠低咒一声。 按照惯常小说的走向,这个逼是不是马上就要污蔑说是她偷的了? 而且这种情况,只要敢污蔑,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纵使她想不出什么时候被钻了空子,但恐怕,所谓“丢失的镯子”已经在她房间里了。 阮眠眠佯装没听见,跟自己没关系,抬脚就走。 “眠眠姑娘。”姜棠叫住她,“你可见过我的玲珑翡翠镯?” “没见过。” 见她果断离去,晋王妃微微蹙眉,继续问:“你想想,都去过什么地方,我让下人沿路找一找。” “进府后,除了前厅,便只听伯母的,去了趟雁归院。” 晋王妃当即下令命人去寻。 同时,阮眠眠回屋努力翻找。 她得在搜到这之前把那镯子找出来扔出去才是。 四处翻遍无果,她头疼地看向妆奁盒。里面满满当当,簪钗环佩,耳坠手镯,全是上次出门挥霍时随手买的饰品。 光镯子就有五六只,都眼生得狠,她实在看不出里面有没有姜棠放的。 算了,一起扔到院子里吧。 雁归院这么大,只有这个屋子是她的,不在她屋里,什么都好说。 阮眠眠咬咬牙,端起妆奁盒,用腿刚抵开门,便被几个护院堵住。 “姑娘,得罪了。” 护院从妆奁盒中翻出几只镯子,扭头道:“去请姜小姐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 阮眠眠头疼得扶额:“湛风,宋晏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湛风:“世子爷跟与王爷在宫中议事,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应该快了。” 很快姜棠就到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晋王妃。 姜棠一眼就锁定其中一个镯子,拿起来反复查看,欣喜不已地戴上:“没错,就是这只!” 阮眠眠坦荡地弯唇,语气压着寒意:“找到了就好,下次小心点。” 看她这淡定的模样,姜棠一怔,缓慢道:“只是……这镯子怎么会在你屋子里?” 意思不言而喻。 姜棠咬唇,为难地看了晋王妃好几眼。 晋王妃瞧瞧那镯子,又瞅瞅乖巧温顺的阮眠眠,一时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只是比较相似,棠儿你认错了?” 姜棠笃定地摇头:“伯母,相似的翡翠镯有不少,方才怕认错,仔细看过,我的这一只,内侧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您看。” 她戏做的十足,阮眠眠冷眼瞧着,倏尔弯起唇缓慢道:“那这事儿就得重新查了。” 二人双双看向她。 阮眠眠轻笑了声。 “我这盒首饰是世子爷送的,出自凝香馆,个个都是上品,成色极好,断不会有有黑点的残次品。” “原本我想着反正我这东西多的是,姜小姐丢了镯子,在我这选一只,当我送你便是,可你若说这镯子本就是你的,我岂不成了小偷?” 她一番话说的义正辞严,让人不得不重新去看妆奁盒里的东西。 确实如阮眠眠所说,件件是罕见的上品。 晋王妃不由又看了眼她头上的银钗,心中对阮眠眠有了新的定义。 明明容儿送了这么多东西给她,她却不贪图钱财,只戴素钗,实在难得。 而姜棠听完她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她见过好东西,这么多首饰,少说几千两,都是容哥哥送的? 手上那只有黑点的翡翠镯似乎变得有些烫人。 僵持中,有人高喊了一声:“世子爷回来了!” 第15章 赢了更好,输了解气 宋晏容一身月白色衣袍,暗绣着繁复花纹,通身气度清贵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慵懒味道。朝众人走来,神色略微诧异。 “母亲,这是怎么了?” “容哥哥。”姜棠哽咽。 “容儿,快来。”晋王妃莫名松了一口气,“棠儿今日来晋王府看我,说是丢了只玲珑翡翠镯,这好巧不巧,在……在你的雁归院找到了。” 阮眠眠瞥他一眼,扬着下巴没说话。 宋晏容走至几人面前,先伸手在阮眠眠头上揉了揉,才不疾不徐问:“什么镯子?” 姜棠声音颤抖,不答反问:“容哥哥,这些,都是你买给她的?” 不出所料,手被人倔强地挥开,宋晏容瞧着那张同样倔强的脸,笑意更深。 确实,算起来都是花他的钱。 见他“嗯”了声便再无解释,姜棠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阮眠眠双手环胸,轻嗤道:“世子爷,光天白日的,这么多双眼睛,她的镯子莫名奇妙跑到了我的妆奁里,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什么叫莫名其妙?我看分明是你偷的。”姜棠身后的丫鬟愤声说道。 “镯子在她手上戴着,她自己来找我,说要看我,全程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我怎么偷?” 丫鬟毫不犹豫:“那就是我家小姐不小心掉了镯子,你捡到之后,想据为己有!” “哈!我穷疯了还是你穷疯了?”阮眠眠踢破烂一样踢了踢妆奁,讽刺毫不掩饰,“要不要你也挑一件,当我送你的。” “真大方,拿我的东西送人。”宋晏容扯动唇角。 丫鬟瞬间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还要说话,被姜棠叫住:“向秋,不要说了。” 姜棠已然难堪到了极点。 为什么在这两个人面前,容哥哥眼里再没有她,仿佛她是多余的? 姜棠捏着手心,维持最后的尊严,勉强笑笑:“既然镯子找回来了,今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闻言,阮眠眠不悦地眯起了眼:“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姜小姐你?” 姜棠一顿,没理她,双眸直直地看着宋晏容。 宋晏容慵懒地阖了阖眸,“成玉。” 成玉瞧了瞧局势,立马拍了下脑门。上前一步:“哎哟世子爷,你看我怎么才想起来。” 在阮眠眠冷冽的眼神下,他继续道:“晌午那会儿,雁归院的洒扫丫鬟说捡到一只翡翠镯子,咱们雁归院没有女眷,我以为是眠眠姑娘掉的,就让她收回去了,好像就是这一只。” 晋王妃终于露出个笑:“我就说眠眠瞧着不是那样的人。唉,我有些乏了,映荣。” 映荣立马晋王妃离开。 只剩三人,阮眠眠神色冷若冰霜:“宋晏容,你确定要包庇她?” 她阮眠眠,受得了苦受得了痛,唯独受不了委屈! 姜棠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污蔑了她,还故意摆出一副不追究的模样。 她阮眠眠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偷东西,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见宋晏容不说话,阮眠眠冷笑:“你们俩真是,王八看绿豆!” 说完,越过二人,气哄哄朝院门口走去。 “成玉。”宋晏容下令,成玉立马追着阮眠眠身影而去。 “容哥哥。”姜棠咬着唇,我见犹怜。 宋晏容温柔地看着她,吐出的话却没有丝毫温度。 “姜棠,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姜棠背脊一僵:“容哥哥,我只是嫉妒她,不想让她待在你身边。” “她有她的用处。”宋晏容道,“没有人能代替你的地位,姜棠。” 姜棠低下头,泪水从指缝流出。 容哥哥偏护她,她却始终不确定,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姜棠伸手,试探地抓住他的衣角:“过几日席王在康乐楼摆宴,宴请父亲,宫宴刚过,我怕……我不想嫁给他。” 宋晏容颔首:“我会处理,别担心。” “爷!”成玉去而折返,紧绷着脸,快步走至二人面前:“爷,阮……她,她跑出府了,属下没跟上。” 宋晏容即刻往外走:“护送姜小姐回去。” 湛风立马出现:“姜小姐,我们走吧。” 姜棠攥起空荡荡的掌心,朝他勉强笑笑:“嗯。” - 有宋晏容的吩咐,府里的人向来不拘着阮眠眠,阮眠眠带着怒气闯出府时,没人敢硬拦。 “狗男女!” 阮眠眠骂了一路,无头苍蝇般在街上暴走,直到气喘吁吁,才找了街边的茶馆坐下,忍不住又骂,“真是狗男女!” 她好半天没平复下来,对面吆喝声不绝于耳。 “英雄出我辈,富贵险中求!” “说不定下个赢家就是你!” 阮眠眠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是一家赌场,招牌明晃晃的——金银满屋,尽在此间。 她立马看直了眼睛。 反正花宋晏容的钱,赢了更好,输了也解气! 只可惜,她出来得急,浑身上下只有头上的素银簪。 走进赌场,她拔出簪子,果断随意扔在了一张赌桌上。 赌场中姑娘少见,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更少见,见那银簪落下来时,众人不由都转头看去。 庄家也跟着眼前一亮。 他最喜欢贫穷漂亮的姑娘出现在赌场了,输了钱没钱抵债就只能卖身,卖到赌场前,兄弟们都能跟着吃上一口肉。 阮眠眠察觉众人的目光,仍十分淡定:“有什么问题吗?” 按赌场的套路走,前几局,不管她押什么都会赢。 不出所料,很快,她拿回了银簪,还赢了五十两银子。 她掂着银钱,换了张更大的赌桌。 直到赢了三百两,开始有输有赢,最后开始连败,不知不觉,赌注已经到了一千两。 庄家笑得阴险:“姑娘,这局输了,你要还两千两,你确定?” 阮眠眠毫不迟疑:“放心,差不了你的。” 毫无悬念,输了。 输了宋晏容两千两银子,她整个人心情好了不少。 银簪重新插入发间,阮眠眠利落转身:“去晋王府问宋世子要。” 掌柜怎么看,面前打扮素净的女子都不能跟晋王府扯上关系。 登时露出个阴险的笑:“给我拦住她!” 第16章 宋晏容,你会不会算账 突然间,阮眠眠面前多出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面色凶狠又贪婪,恨不得立马将她拆吃入腹。 阮眠眠回头看着掌柜,慢慢去探袖中的匕首,笑得冷艳:“如果不去确认一下,我相信你会后悔的。” 赌场二楼,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紧盯着二楼的女人。 掌柜不以为意,朝大汉们比了个手势。 为首的大汉倏尔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阮眠眠的胳膊,狞笑着道:“掌柜,就这小胳膊小腿的,也犯得着用这么多人?我一使劲都能把她胳膊折……啊!” 他还未说完,小臂被猛地刺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阮眠眠冷笑着拔出匕首,又刺了下去,微扬的眼四处扫视,寻找逃脱的机会。 “敢在我四喜赌场闹事?都给我上,把她给我抓起来!” 掌柜一声令下,大汉们将她团团围住,眼看就要将她制住。 “上一刀是胳膊,我可不保证下一刀是什么地方!” 阮眠眠拔高嗓门,匕首在身前划出一个弧形,唬得他们一怔。 她看准时机,凭着娇小的身形,从包围圈空隙中钻了出去。 掌柜被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颤着手指道:“追!给我……” “尤掌柜。” 掌柜的手被握着压下去,他抬头,就看见男人风流的桃花眼。 他气不打一处来:“韩锦安,你拦着我干什么?她跑了你给我钱?她那副皮相,还能卖个好价钱!” 韩锦安揽上他的肩膀,神秘地摇摇头:“她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去找宋世子要吗?你难道没听说,那家伙最近得了一个爱宠。” 尤掌柜狐疑地看着他:“就是她?” 韩锦安啧了声:“你没看见她手里那匕首?要我说你这做生意的,回去可好好洗洗眼睛,别真伤了世子爷的人,回头世子追究起来,你哭都找不着调。” - 出了四喜赌坊,阮眠眠连跑了几条街,扶着大树气喘吁吁回头看。 “靠,不追?” 她低咒一声,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秋夜寒凉,微风卷着冷气吹来,似乎要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阮眠眠不由打了个喷嚏,裹了裹单薄的外衣。 四周无比寂静,姜棠惺惺作态的做派、宋晏容刻意包庇的嘴脸浮现脑海。 现在冷静下来,特别是被冷风一吹,她觉得自己跑出府这个行为确实有些冲动。 宋晏容让成玉打圆场,就说明知道她是被陷害的,清白自在人心,她没必要为难自己。 “不对!”半天,阮眠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愤恨出声,“明明是她陷害我,要不是有那箱首饰恰巧脱身,落个偷东西的罪名,说不定被姜棠害成什么样呢!” “她被拆穿,凭什么我就要配合她息事宁人!?” 阮眠眠气得在树上挥了一拳,疼得龇牙咧嘴。 - 月影西斜,夜色沉寂。 玄溪河边,男人通身黑衣,披着同色披风,身形颀长。 “确定在这?” “世子爷,城中的暗线来报,确定是往这边跑了。” 宋晏容抿唇不语,沿着河边走,双眸锐利地在四周搜寻那个身影。 “宋晏容姜棠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吧!” 宋晏容脚步一顿,唇微微扬起,转了个方向,快步向声源走去。 粗壮的树下,少女双眼紧闭,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头发乱糟糟的,遮住小半张脸,脸上有一道干涸的血迹。 她侧躺着蜷成一小团,模样可怜又狼狈。 “真能耐,跑这么远。” 宋晏容唇边弧度更大,走近,捡起旁边染血的匕首丢给成玉,解开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阮眠眠无意识地往他胸前蹭了蹭。 成玉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表情复杂。 世子爷这脾气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以前谁要是敢咒世子爷死,被杀头是最基本的,何况这次还带上了姜小姐。 而眼下,世子爷不但不气,还亲自带她回去。 不太对劲。 翌日醒来,阮眠眠已经回到晋王府,她熟悉的雁归院偏屋。 她瞬间清醒,拉开门,准备寻找一个真相。 成玉守在门口:“阮小姐,世子爷说了,让你醒了去见他。” 见她抬脚就要去,成玉又提醒:“阮小姐,你最好先梳洗一下。” 阮眠眠点头,回屋照照镜子,被自己吓了一跳。 别说,能给宋晏容当随从的真不是一般人,看看人家这心理素质! 她梳洗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感觉成玉刚才看她的眼神,有点“敬佩”的意思? 再出门时,成玉已经不在了,而宋晏容一身白衣,坐在石桌边,看样子在等她。 阮眠眠哼了一声,扬着下巴大摇大摆走过去。 “你把我弄回来的?” 宋晏容手握书卷,另一手端着热茶,抬眸瞧了她一眼,慵懒惬意地道:“确切说,是捡回来的。” 阮眠眠这么要面子的人,没想到昨天把自己搞那么狼狈,客观讲,挺丢人的。 她羞赧得半天没说出话。 “我的宠物丢了,自然是我亲自去寻,”宋晏容啜了口茶,轻轻摇头,“从前倒不知道你是这种遇事会离家出走的人,昨日若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就是流浪猫了。啧。” 阮眠眠猛地一拍桌子,“谁说我是离家出走了!” 宋晏容睨着她,合上书卷,等她的下文。 “还不是因为你吗?”阮眠眠咬咬牙,站在他面前俯视他跟他争论,仿佛这样就更有气势些,“凭什么明明是她欺负人,还要我忍气吞声?” “她对你的身份有误会,我已向她解释清楚,她不会再来招惹你,而你,”宋晏容幽深的眸暗含犀利,“也管好自己的爪子,别抓到她。” 阮眠眠心中不满,但听他承诺在先,便也罢了,索性道:“最好是这样。” 但凡姜棠再敢有一次,她保证不会手软! “那么现在,该好好算笔账了。”宋晏容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昨天你在赌场欠了两千两,加上之前你在凝香馆花的两千八百六十两……就算你五千两。” 阮眠眠错愕地微微睁大眼睛,怒不可遏地拍桌: “你会不会算账?!” 第17章 欠债鬼才 “你会不会算账?” 宋晏容被她的反应逗得笑出了声。 他唇一扬,看着她:“那你说多少。” 要她说,她肯定说两不相欠。 但若这么说,宋晏容肯定不会同意。 阮眠眠瞧着他脸色,掰着手指算了算,一脸正气地竖起手指:“四千两。” 成玉默。四千两跟五千两有什么区别? 这阮小姐知不知道四千两是什么概念?她真以为她能还得上? 宋晏容有些意外:“打算怎么还?” “放心吧,差不了你的。” 宋晏容打量着她,见她神色轻松,勾勾手指:“过来给我捏肩。” “一百两。” “……” 宋晏容眯起眼。 感受到气压变低,成玉憋着笑圆场:“阮小姐,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昨天你跑出去,世子爷可是亲自找了你半宿,最后还是亲手把你抱回来的,你给他捏肩也……” “什么?他抱我回来的??”阮眠眠骤然拔高嗓门,严肃看着宋晏容,“哎哟,那这事可大了。” 宋晏容风轻云淡地啜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底隐有期待。 成玉:“确实是大事,我们世子爷可从来没……” “抱我一下,六千两。”阮眠眠笑眯眯摊开手掌,伸到宋晏容面前。 成玉一噎,满脸震惊。 还能这样?? 宋晏容低笑起来,“云雨楼的妓子摸一下都不收钱,我好心把你捡回来,你收我六千两。” 阮眠眠丝毫没因为他把自己跟妓子放在一起比较而恼火,撇撇嘴继续谈判。 “世子爷这就不知道了,我这身子啊,金贵,不能随便碰。” “是吗?”宋晏容微笑,捏着她的脸,左右晃了晃,“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的。” 阮眠眠“嘶”了一声,坐下来,好说好商量道:“那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昨天我生气去赌场是因为你,所以昨天的两千两免了,你没意见吧?” 宋晏容利落点头:“可以。” 成玉脸色精彩纷呈。 四喜赌坊是世子爷的产业,昨天赌坊的人找到晋王府来,三两句话就被打发走了。 阮小姐提出免赌场的债,还不如把凝香馆首饰的债免了。 阮眠眠点头,继续说:“还有,昨日在赌场,我说我是宋世子的人,他们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你得给我件信物。” 宋晏容顺手解下腰间坠玉扔了过去,给成玉使了个眼色。 “阮小姐,晋王府不缺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是世子爷的外甥女,世子爷不会亏待你,但你也不该挥霍。”成玉说完,递过来一个钱袋,“您先用着,等没了再跟世子爷说。” 阮眠眠掂了掂钱袋,少说有几十两,日常出个府的开销完全够了。 “算你有良心。”她满意地点头,转身把自己的妆奁盒端了出来,眨眼的功夫,宋晏容已经消失了。 “成玉,劳烦你找人,把这些给晋王妃送过去。” 成玉讶异地张了张嘴:“阮小姐,你那两千两还欠着,不把这些首饰变卖了,抵上一些?” “变卖?”阮眠眠白他一眼,“变卖就会有折损,亏钱的买卖我可不做。” 成玉皱眉,忍不住打听:“那那两千两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两千两?”阮眠眠眨眨眼,“在凝香馆买的首饰我又没戴,算宋晏容孝敬王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成玉愣了。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怪不得她刚才刻意说要从四千两里面免去赌场的钱。 妙啊! 也不知道世子爷知道了这事会是什么反应。 许久,成玉给阮眠眠递去一个大拇指:“我发现我还是不够灵活。” 阮眠眠认可地拍拍他的肩膀。 “王妃在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昨日见到晋王妃,阮眠眠猛然想起来。 书中宋晏容这个人物,有个大bug。 他虽然口蜜腹剑专横狠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从不违逆晋王和晋王妃的话。 倘若她能跟这二老搞好关系,万一以后宋晏容对她动了杀心,没准能帮她说几句话。 秋意已深,即便日头高照,也抵不过风中刺骨寒意。 后花园中不知中何处引来了各色菊花,晋王妃站在花园中央,亲自指挥下人搬动花盆。 见她在忙,阮眠眠耐心在一旁等着,直到晋王妃忙完,转身看见她,她才笑着走上前。 “见过晋王妃。” 晋王妃略一颔首,看见成玉端的妆奁有些熟悉,问:“你这是?” 阮眠眠笑盈盈的:“王妃,世子爷买的这些东西我实在受不起,与其放在妆奁里吃灰,不如送给王妃,也算它们有个好归宿。” 成玉死死低着头,不让自己有表情。 话里话外说是自己不要的,却比直说不要让人听起来更舒服。 人精,绝对是人精! 阮小姐但凡把这功夫用几分在世子爷身上,俩人也不至于天天夹枪带棒的。 “走吧,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亭子里支着暖炉,二人先后坐下。 “你是个本分的好姑娘。”晋王妃叹了声,“昨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阮眠眠一怔,重新打量起晋王妃。 晋王久经沙场,战功无数,是典型的武人,而晋王妃却出自书香门第,举手投足娴静温柔,连眉眼间都是浓浓的书卷气。 晋王府后院并无妾室,便只这么一个夫人,所以子嗣微薄,只宋晏容一个嫡子。 “原来王妃知道。”阮眠眠语气平了几分,不像先头那么恭敬。 既然如此通透,说她乖巧本分,不是胡扯吗? “你与容儿的事我听说了些。”晋王妃无视她语气中的不满,说道,“王爷不纳妾,天底下他这样的男人寥寥无几。” “虽说王府后院清净,但出阁前,后院那些腌臜下作的手段我也见识过不少。” 阮眠眠平静地看着她。 晋王妃继续道:“这么多年,只要是王府的事,棠儿都尽心尽力。只要她不伤害到容儿的利益,为了争宠,使出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我可以容忍。” 阮眠眠听明白了。 这位王妃对儿子溺爱至极,已经丧失了三观。 “王妃,你可能对我和世子有误会。” 第18章 净化心灵 “王妃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可想过,倘若我昨日没能脱身会面临什么?” “轻则家法伺候,王府几十板子下来,不死也只剩半条命,重则送去官府,砍掉一双手,后半辈子都是残疾。” “王妃是觉得无伤大雅,别人却被毁了整个人生。” “何况我与世子之间没有半分情义,姜小姐就算做争宠这样愚蠢的事,也该弄清楚事实。” 阮眠眠话锋一转,笑了笑。 “不过我与王妃想的一样,姜小姐和世子确实天作之合,十分相配。既然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应早点把婚事定下才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我责无旁贷。” 晋王妃闻言有些诧异,但见她神色之间不似作假,惆怅地叹了口气。 “容儿与棠儿青梅竹马,直到他七岁那年奉旨去边关,才将两人分开。可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容儿回京后,就像生了隔阂般……或许一别十年,难免生分吧。” 阮眠眠看着暖炉里的火,彻底没了耐心。 合着她前头说了那么多,晋王妃一点都不共情,反跟她说起王八跟绿豆的故事了! 谁想听啊! 谁在乎啊!? 阮眠眠深呼吸一口:“该说的我说了,我的立场也很明确。王妃忙着布置花园,估摸着也累了,我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她起身行了一礼,见晋王妃摆摆手,转身快步离开。 直至她转过角门,身影彻底消失,晋王妃才收回眼。 “要是我年轻时有这种胆魄,后面不会有那么多事。” - 阮眠眠离开后,直接把灵若抓了出来。 “走走走,陪我出府转转。” 灵若懵懵地跟上:“小姐,怎么了?” “知不知道墨香书肆在哪儿?” 阮眠眠沿街快步走。 受不了了,她真的受不了了! 自从穿进这本书里,遇见的男人各有各的傻逼,但每个女人的蠢都如出一辙! 她得赶紧找到女主阮锦婳,只有她能净化自己的心灵。 墨香书肆是京城最大的书肆,文人才子聚集,阮锦婳作为京城第一才女,经常去书肆开设的棋室与人对弈。 果然,不出所料,在人围的最多的棋桌,阮眠眠找到了她。 棋盘上黑白交错,阮眠眠不太懂棋,只觉得白子攻势凶猛,深入腹地,而代表阮锦婳的黑子散乱无章。 阮锦婳却在余光中发现了阮眠眠,落子的手顿在空中,她抬头,诧异地动动唇,作势就要起身: “今日临时有事,择日再与公子下完这一盘,抱歉,失礼了。” 周围的人紧盯棋盘正看得入迷,乍被打断,皆顺着她的视线朝阮眠眠看来。 阮眠眠眼皮一跳,连忙安抚:“我没什么急事,你先下,你先下。” 阮锦婳只好坐下,果断又落下几子。 对面的男子僵住,紧抿双唇,额间已有细密的汗。 阮锦婳看似不经意的几步,将他的退路全部堵死,原本散乱的黑子此刻显得乱中有序,像一张包围网,裹得他几乎窒息。 半晌,他颓然放下手:“我输了。” 阮锦婳像是预料之中,起身行礼:“裴公子,承让了。” 承让? 阮锦婳最后那果断的几下,简直让人感觉她先前是故意让步,否则那位裴公子表情不会那般难堪。 阮眠眠啧啧几声,与阮锦婳并肩走出书肆。 二人找了一间茶馆,上了二楼雅间。 这是阮眠眠穿越以来第一次跟阮锦婳打交道。 二人没说过话,但阮眠眠作为读者,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样,觉得无比亲切。 阮眠眠捧着热茶,笑容和蔼:“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我吧。” 阮锦婳细细打量着她,面对跟记忆里截然不同的她,一时居然不知从何开始问。 “宫宴一见,便觉得姐姐跟之前判若两人。可距宋世子带你回晋王府治病,不出半月,”阮锦婳抿抿唇,试探着问,“姐姐莫非……” “你已经有答案了。”阮眠眠淡笑道,“后院王氏只手遮天,我要想法子自保。” 阮锦婳是庶女,娘也在世,还好上些,而阮眠眠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但名声被“傻女”二字尽毁,还 同是天涯沦落人,几句话后,二人无形间拉近了距离。 “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一直在晋王府不回来了?”阮锦婳眼神怜悯,“毕竟阮府才是你长大的地方。” 阮眠眠回想着晋王妃的话。 姜棠与宋晏容会成婚,姜棠的性子必容不下她,到时候看她的造化,如果顺利,她能活着从宋晏容身边离开。 无论如何,她会争取。 “回。”阮眠眠笃定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阮锦婳点点头,倏尔一顿:“上次宫宴,陈贵妃为难你,我没能出面帮你说话,对不住。” “阮建川这个当爹的都不帮我说话,怎么怪得到你。” 那日,阮眠眠亲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阮建川,四目相对时他目光闪躲,显然不愿意为她得罪陈贵妃和定远侯。 他不知道宋晏容的计划,哪怕觉得阮眠眠真会被开罪,有个三长两短,也果断选择了舍弃。 “他六亲不认在先,若有一日他需要我的帮助,怪不得我不心慈手软。” 语气中的坚毅果决让阮锦婳为之一震。 阮家的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阮锦婳想劝几句,又觉得自己没立场。 斟酌之际,窗外传来男子的呼声。 “锦婳!” 阮眠眠顺着朝下望去,男主萧宁暄热情地招手,旁边立着一个懒散的白色身影,正是宋晏容。 萧宁暄这个正派男主,怎么跟个大反派在一起? 阮眠眠皱眉,见他们要上来,忙拉了阮锦婳一下:“别告诉他我的身份。” 萧宁暄推开雅间的门,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你们怎么在一起?” “阿容,这不是你上次带进宫的丫鬟吗?” “……” “见过宁王殿下。” 对上宋晏容似笑非笑的凤眼,阮眠眠又接了一句:“见过……世子爷。” 第19章 给她撑腰 阮眠眠在外人面前展露出的乖顺,成功取悦了宋晏容。 特别是那副咬着牙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样子。 宋晏容大手肆意地在她头上揉了揉,坐到对面,见她眼底充斥着不满,唇边弧度更大。 阮眠眠在桌下使劲踢了他一脚。 “阿容,上次宫宴我就想问,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之前从没听你说过。” 萧宁暄对阮眠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双眼一进门就围着她转,拉着宋晏容问东问西。 宋晏容慵懒地轻掀眼皮:“捡的。” “京城里这几日都传开了,说你身边有个貌美的宠婢。” 虽说阮眠眠确实是丫鬟,但看着她那张脸,萧宁暄莫名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他一顿,问:“呃……怎么称呼?” 阮眠眠捧着茶喝了一大口:“殿下叫我眠眠就好。” 宠婢就宠婢吧,只要她在宋晏容身边待一天,这个名号就摆脱不了。 宋晏容不就是要利用“宠婢”这个名号么。 见她沉默下来,宋晏容愈发觉得有意思,指尖在茶盏上碰了碰,懒散叹道: “什么宠婢。我跟她之间可没有半分情义呢。” 阮眠眠一怔。 这不是她上午才跟晋王妃说的话吗? 这个成玉,传话真快! 看宋晏容的态度,她莫名有些心虚似的,见萧宁暄还要追问,阮眠眠清了清嗓子。 “锦婳,宫宴结束后,你的婚事可有着落?有没有看上的公子?” 男女主是官配,果然她的话吸引了萧宁暄的注意力。 阮锦婳也下意识看了萧宁暄一眼:“我爹只是户部员外郎,我又是庶女……门当户对的我看不上,嫁到高门又只能当个妾室,我不着急。” 阮眠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不着急。”得等男主呢。 婚事是萧宁暄的心头大患,气氛倏尔变得压抑,阮眠眠看了看几人脸色,果断道: “时候不早了,世子爷,我要走了。” 见她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宋晏容低笑一声,跟她一齐起身: “户部的事,回头我派人传信给殿下。” 说完,二人并肩出了茶馆。 外头阳光正好,宋晏容步伐散漫,慢悠悠跟在阮眠眠身后,盯着她的身影,忽然问了句: “你是不是胖了?” 阮眠眠逆着光回过头,她抬手遮了遮阳光,袖口下滑,露出一节白皙的小臂。 她多看了几眼。 原主这副身子,在阮府被苛待,纤弱瘦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肤色微微发黄。 在晋王府好吃好喝养了半个多月,她确实圆润了些,看着健康不少。 少女脸长肉后弱化了几分攻击性,一双狡黠的眸微微上扬,熠熠发光,出落得愈发妩媚夺目。 宋晏容视线下移,落在她鼻梁上的那颗小痣上。 “宋晏容,我吃你几顿饭,你不会还要收钱吧?” 宋晏容弯唇,“你想给的话,我没意见。” “做梦。”阮眠眠嗤了一声,得意的模样像只狡猾的猫,“成玉应该跟你说了,首饰我送走了,我们现在两不相欠。” “一夜暴富,不是传说!” “古今赌坛,风云再起,英雄豪杰,谁主沉浮!” “……” 熟悉的赌场吆喝声响起,阮眠眠脚步一顿,看向宋晏容,一双美目闪着精明的光。 宋晏容挑眉:“没赌够?” 阮眠眠不说话,抬脚就迈了进去。 那天那个掌柜居然那么瞧不起她,今日有这个机会,她必须带宋晏容进去逛一逛! 大堂内,尤掌柜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见来了人抬头看去,见到阮眠眠先是一怔,随后便看见了后面颀长的白衣身影。 尤掌柜打了个哆嗦,立马绕出前台,堆起谄媚的笑: “哎哟,世子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宋晏容仿佛没听见,扫视一圈,胳膊顺手搭在阮眠眠肩上。 见这架势,尤掌柜立马把笑脸转向阮眠眠。 “这位姑娘,上回是小的眼拙,这没认出你是世子爷的……世子爷的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说着,他拍了拍脸,像模像样扇了两个巴掌。 阮眠眠挺直了腰板斜睨着他,冷哼一声:“欺软怕硬,扒高踩低。” “是是是,我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尤掌柜继续赔笑。 阮眠眠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越过他,往里走。 以前只知道宋晏容在京中地位尊贵,今日见了别人的反应,她才直观感受到“晋王世子”四个字的威力。 阮眠眠摩挲着腰间坠着的佩玉信物,连连感叹这名号的牛逼。 踱步走到一张赌桌前,她视线紧盯着庄家摇骰子的手。 宋晏容长臂一伸,勾着她的脖子把人带了回来:“别看了,你看不懂的。” 阮眠眠回想着庄家的手法,皱着眉,半天没想出个结果。 她看向紧跟在后面的尤掌柜:“你们到底怎么作弊的?” “这……”尤掌柜讪笑两声,为难地道,“姑娘,要是告诉您了,这……这世子爷还怎么赚钱了,您说是吧?” ? 阮眠眠身体缓慢僵住,看向宋晏容。 后者唇边挂着一贯的笑意,妖冶惑人,她却觉得仿佛看见了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身后的尾巴摇啊摇的,晃得人眼晕。 怒中心中来,她瞪了宋晏容一眼,拉着尤掌柜,快步走到一边。 “姑娘,这事真不能告诉您,您就别为难我了。” “不是这事。”阮眠眠笑眯眯的,“我不是赖账的人,昨天欠的两千两,你已经去晋王府取了吧?” “这,这可不敢呐!”尤掌柜脸色一变,连忙摆手,“怎么敢管东家要钱啊!” 阮眠眠脸彻底绿了。 今天谈判的时候,宋晏容那个果断的态度,她还觉得奇怪。 果然有猫腻! 她以为让宋晏容吃了个哑巴亏大亏一笔,到头来他毫发无伤,耍的是她!? 看她气得炸毛又无处发泄,宋晏容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小美人儿~”头顶倏尔传来一道极其风流的声音,“我们又见面了。” 赌场是中空设计,站在二楼俯视,可以将一楼尽收眼底。 阮眠眠循声向上看去,对上一双陌生的桃花眼。 男人一身骚气的紫色,捏着折扇朝二人的方向挥了挥,展齿一笑。 第20章 买不起就别买 阮眠眠的第一反应,真骚包啊。 第二反应,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吗?我不认识你啊。” 说完她怀疑地瞄向宋晏容,“小美人”这个称呼,放他身上好像也毫无违和感。 男人撑着木栏翻身跃下,稳稳落在阮眠眠面前,标志性的桃花眼端得风流俊逸,折扇一展,扇得他额前那两绺龙须刘海随风舞动。 阮眠眠唇角抽了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宋晏容弯唇:“离远点,你骚到她了。” “……” 男人十分不服气:“阿容,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这张嘴怎么从来说不出一句我爱听的?” 阮眠眠终于想起来了这人的名字,她试探道:“韩锦安?” 韩锦安满眼惊喜:“你认识我?” 阮眠眠干笑两声:“哈哈,略有耳闻。” 韩锦安在书中就是这样,风流纨绔放荡不羁,手中常捏着一柄折扇,一双桃花眼迷倒万千京中少女。 阮眠眠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四处留情,有次勾搭上了阮锦婳,被萧宁暄狠狠教训了一番。 宋晏容笑意淡了些:“你先前被困在府中,谁跟你提他?” “这不是都出来这么久了么?”阮眠眠敷衍。 韩锦安一敲折扇打断二人,笑着邀功: “我说阿容,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你这丫鬟那日就被卖到云雨楼去了,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那可太可惜了。” 阮眠眠恍然大悟:“我说那天后来怎么没人追我,原来是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韩锦安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掩唇神神秘秘问:“那把匕首,是他给你的?” 阮眠眠一怔。 不待反应过来,宋晏容推开韩锦安,拉着她往外走。 韩锦安在后面大喊:“阿容,你真不谢谢我?你这么疼她,要没有我,她可就真......” “她宁可自裁,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下场。” 阮眠眠被拉着,看着身前颀长的身影,缓慢眨了眨眼。 她以为她在宋晏容眼里,应该是很惜命的才对...... 走到街上,阮眠眠不自在地抽出手,咳了两声。 “世子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府了。” 宋晏容凝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你接近阮三小姐,有什么目的?”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像你那么复杂。”阮眠眠白他一眼,果断钻进马车,“我约了阮锦婳明天逛街,你不回去我回去了。” 车夫接到宋晏容的眼神,驾车离开。 直至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宋晏容道:“这几日派人盯紧她。” 成玉颔首:“是。” - 后日晋王妃生辰,准备在晋王府设宴招待。 阮眠眠答应上街陪阮锦婳挑选生辰礼。 同病相怜,这次见面,阮锦婳跟之前比起来同她亲密度许多,只是看起来眉眼间有化不开的忧伤。 能让她如此犯愁的,恐怕只有萧宁暄了。 果然,阮眠眠问起,阮锦婳长叹了口气: “今晨皇后娘娘召见了几个贵女,其中有阮诗芸。” 阮眠眠点头,这个时候召见,应当是为了选妃的事,而阮锦婳不在受邀之列,便与王妃之位无缘了。 阮眠眠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只要宁王殿下心里有你,不会坐以待毙的。” 阮锦婳讶异地看她一眼:“你知道......” 阮眠眠笑笑没说话,跟她进了一家铺子。 “眠眠,你在晋王府这么久,可有跟晋王妃打过交道,知不知道她的喜好?首饰,或者字画?” 摆件首饰各式各样,看得人眼晕。 阮眠眠摊手:“晋王府这样的显贵人家,东西一应俱全,你无需讨她欢心,不出错就好了。” 阮锦婳点头:“有道理。” 在铺子里转了几圈,阮锦婳在一副墨竹图前停下。 掌柜立马介绍,“这是出自名家兰辞公子之手,这是小店最后一幅了,价格是三百两。” 阮锦婳微怔,放下画,目光却忍不住在画上流连。 阮眠眠看出她的心思。书中写了,阮锦婳在京城中偷偷做生意,有些盈利,但让一个庶女一下拿出三百两,还是有些困难。 阮眠眠把钱袋递给她:“算我借你的,等你有钱了还我。” 阮锦婳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与她道谢后,把钱给了掌柜。 “麻烦您包好,送到阮……” “府”字还没落下,门口倏然传来少女的娇喝声:“慢着!” 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被几人簇拥着,趾高气昂走至二人面前:“这幅画本小姐要了!” 掌柜为难地讪笑:“沈小姐,是这位小姐先来一步……” “那又如何?有价值的东西自然要卖给给得起价值的人,显然,本小姐更符合这个条件。” 沈知意掐着腰,十分不屑的目光扫过阮眠眠,落在阮锦婳手里的钱袋上,意味明显。 她身边围着的几个贵女跟着附和。 “就是,阮锦婳不过是一个庶女,庶女能有多少月银,几百两的东西,是你说买就买的?” “几百两的画,还要借钱跟人买,买不起就别买啊!” 一个圆脸少女将阮眠眠打量一遍,见她一身素白衣裳,素银簪子,阴阳怪气的嘲讽,“借钱也不找个有钱的,就这打扮,还一出手上百两,该不是偷的吧?” “不像沈姐姐,身上穿的那可是蜀锦,寸锦寸金,你们见过吗?” 听完这一席话,阮眠眠有了大致的判断。 她回忆了一圈书中情节,还真找到了这个“暴发户”。 沈知意出身武门,哥哥是京畿大营统领,沈耀之。不算顶天的尊贵,但跟阮锦婳那个不成器的爹比起来绰绰有余。 “几百两也要偷?”阮眠眠冷睨着说话那人,“你偷鸡摸狗惯了,看谁比你有钱,都觉得是偷的?” 第21章 玉佩的妙用 “几百两也要偷?”阮眠眠冷睨着说话那人,“你偷鸡摸狗惯了,看谁比你有钱,都觉得是偷的?” “你!”圆脸少女涨红了脸。 阮眠眠没理她,移开视线,“我倒是认为,同样的银两,画在真正懂画的人手里才更有价值。不如沈小姐说说,你对这幅画有什么见解,这幅画到底妙在何处?” 沈家不是老牌世家,到了沈耀之父亲那一辈才有起色。 沈知意出身武门,最讨厌那些文人才女,说话文绉绉的,显得她胸无点墨很没底蕴。 人越在这个时候越想证明自己。 沈知意扭头,看着画上那堆破竹子,嗫嚅半天,脸都憋红了:“这画里的竹子很直……” 阮眠眠做作的掩唇嗤笑,讽意毫不掩饰。 “论才学,阮三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论画,恐怕没人比她更懂。” 沈知意脸瞬间又涨红几分,骤然拔高嗓门:“我跟阮锦婳的事,跟你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关系?说别人厉害有什么能耐,有本事你自己来说说,看你这模样,我量你也说不出来!” 见这有热闹,周围人越来越多,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阮锦婳见状拉了拉阮眠眠,上前一步说道:“沈小姐,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付了钱,画就理应是我的。” “阮锦婳,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对着干?” 对沈知意这样仗势欺人的人,阮锦婳这么有礼貌,只会助长她的气焰,让她更嚣张跋扈。 阮眠眠沉静地笑着,把阮锦婳拉到自己身后:“好啊,那你就好好听着。” 阮眠眠走到画卷前,说道:“虽然画的是简单的竹子,但画者笔触细腻而富有力量,能让人感受到每一笔中富含的情感,竹子坚韧挺拔,节节拔高,象征的是人高风亮节,坚韧不拔的精神,寓意极好。 沈小姐可知道什么叫高风亮节?” 她最后一句语气中含着满满的鄙夷,沈知意感受着一道道怀疑的眼神,脸由红转白。 她颤抖着手指正要说话,人群中倏然传来一道男声: “说得好!” 男人拍掌走出来,容貌看上去三十几岁,散着头发留着长长的胡子,腰间挂着个酒壶。 沈知意身后的人看他一眼,用鼻子哼了声:“不关你的事你就闭好嘴,我劝你不要插手沈姐姐的事!” 掌柜却笑着走上前,惊喜道:“兰辞公子?” 这下大家全都怔住,看着那个男人。 兰辞公子出了名的一手好字好画,只是因为太爱画,作品泛滥,卖不上高价。众人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听名字还以为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是这么的……不修边幅。 阮眠眠也愣了。 她不过是现代阅读理解题做多了,就算画条野狗她也能胡诌几句,没想到真是作者想表达的? 要知道很多诗人、画家,下笔前根本就没那么多心理活动啊! 楚岚辞拿起酒壶,大饮一口,指着阮眠眠:“这幅墨竹图,我要卖给这位小姐。” 画者都发话了,掌柜急着平息骚乱,连忙把画卷好放到阮眠眠手上。 “凭什么?”沈知意眉毛一竖,一把夺过画卷,“今天我就是要硬买,你能把我如何?” 她瞥了丫鬟一眼,后者立马递上几张银票。 沈知意扬着下巴,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五百两,够买你命了。” 楚岚辞肉眼可见的,鼻孔都大了一圈,他喘着粗气,一把摔了酒壶。 阮眠眠双手环胸正准备看戏,却见楚岚辞扯过两张银票,转身便进了一家酒馆。 “……” “哈哈哈哈哈,这句话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沈知意满意地拍手大笑,“他都不阻止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知道什么不好,偏知道这句。”阮眠眠笑眯眯的,“我看你小日子也是过得不错。” “什么意思?”沈知意瞬间沉下脸,虽听不懂,但直觉告诉她,阮眠眠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眠眠,我们不必跟她做无谓的纠缠。”阮锦婳沉静出声,“既然如此,我们就报官。” “报官?”沈知意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报官就报官,我看他们敢不敢管。春杏,哥哥是不是在醉仙楼,你就说我受了欺负,让他过来。” 阮眠眠蹙眉,有些困惑。 一个京畿大营统领,真有那么大的权力? 要是滥用职权惯了,皇帝就这么由着? “说不过就搬救兵?” “那怎么了?”沈知意昂首挺胸,“有能耐你也搬?让阮锦婳把她那个当了十年员外郎的爹叫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阮锦婳隐忍地咬唇,拳头捏紧,阮眠眠唇边笑意跟着淡了些。 妈的,她俩是同一个爹! 醉仙楼就在这条街上,很快,春杏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二人。 沈耀之步履匆忙,到了铺子前,抱拳跟旁边的人告别:“今日事发突然,请转告世子,择日我摆酒给他赔礼。” “沈大人不必客气,沈小姐受欺负是大事,世子爷命我同来,就是让我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地方。” 阮眠眠闻声看去,眯了眯眼。 这不是成玉么? 四目相对,成玉笑容微僵,默默低头,抬手抹了把汗。 “哥哥,你可算来了!”沈知意亲昵地挽住沈耀之的胳膊,颐指气使,“就是她们,明明是我先看见的画,她们偏要跟我抢,还说要报官!哥哥,你不就是官吗,你来评评理!” 阮眠眠噗嗤笑了:“若当官的都是你们这种罔顾律法的德行,大周就要亡了。” 阮锦婳心头一跳,忙拉她一把,朝她轻轻摇头。 周围人也像见鬼了一样看着她,阮眠眠掀唇,淡定找补:“不过好在有高风亮节,为人疏朗的清官在。” 沈耀之拧着眉。 阮锦婳他认识,有名的才女,而前头说话的这个,看这气势,应不是寻常百姓。 他凝目看去,少女一身月白色衣裙,打扮得极其简洁,脸生得太过明艳,让人挪不开眼。 怎么莫名有些熟悉…… 他觉得奇怪,目光下移,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 白玉通体色泽温润,无一丝杂质,隐隐可见上面刻着一个“容”字。 沈耀之蓦地睁圆了眼睛。 第22章 等栽了跟头,她就知道疼了 “敢如此出言不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沈知意怒道,摇了摇沈耀之的胳膊,“哥,快把她抓起来,给她点颜色……唔!” 沈耀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视线穿过人群,下意识地看了眼成玉,后者站在原地,淡笑着朝他颔首。 “哎呀哥!你干什么!”沈知意恼火极了,还想说话,手中画卷被一把抽走。 沈耀之把画还给阮眠眠,拉着沈知意就往外走。 沈知意一路挣扎:“哥!你到底怎么了?那画我花了钱,银票都让人拿走了,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那么多人看着,我怎么可能空手回……” “闭嘴!” 穿过一条街,沈耀之终于松开她,“沈知意,你能不能安分点,别给我惹事了?陛下已经盯上我了!” 见他神色严肃,沈知意安静下来,不解地看着他:“不就是五品小官的庶女,还有一个名不经传的丫头片子吗?” “什么丫头片子!她是宋世子的人!” 沈知意脸色微变,几乎瞬间凌人的气势散去一半:“她?” 沈耀之把秋宴上发生的事给她讲了一遍。 “丢了银子是小,晋王世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你若让他不痛快,他报复起来,事可就大了!” 沈知意脸彻底白了。 - 另一头,围观的众人唏嘘了阵,纷纷转身离开,变成三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阮锦婳拿着画,略带歉意:“眠眠,今日给你添麻烦了,唉,其实……” “我知道,这事闹着闹着跟画已经没关系了,我看不惯她的做派。”阮眠眠一挥手,走出铺子。 成玉等在门口,颔首道:“眠眠姑娘,阮三小姐。” 阮眠眠瞥他一眼:“哟,这不是成玉吗?原来你认识我啊。” 成玉干笑两声,目送阮锦婳离开,才说道:“阮小姐,世子爷在醉仙楼呢。” “他在等我?”阮眠眠挑眉。 成玉没接话,摸摸鼻子,为她引了个方向。 他出来这么久总该跟世子有个交代,没有比这更直接的法子了。 醉仙楼二楼雅间。 见门开了,宋晏容慵懒地掀起眼帘,瞧见那抹娇小的白色身影,眉梢一挑。 阮眠眠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咕噜咕噜”喝下一杯茶,拿起筷子,看着一桌吃剩的菜,又将筷子放下。 宋晏容微一抬手,成玉立马道:“小二,把这里的菜撤了,上桌新的。” 阮眠眠朝宋晏容笑了两声,很是和善地道:“多谢世子爷。” “这么狗腿。”宋晏容修长的指搭在桌沿上,不紧不慢点了几下,似笑非笑,“这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没故意对不起你。”阮眠眠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捏在手里来回摩挲,“算是意外之喜。” 方才沈耀之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他。 她亲眼看见,沈耀之在看见这块玉佩时变脸,拉着沈知意落荒而逃,导致她后面的招数都没用上。 虽然结果和预想有些出入,但给她省了不少精力。看着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同样觉得痛快。 就是有点担心,怕别人觉得她是“狗仗人势”。 宋晏容视线随她落在那块玉上,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便看见她将那块玉从腰间显眼的位置拿下来,片刻后放入内怀。 宋晏容收回眼,眸底漾开一抹莫名笑意。 “对了。”阮眠眠道,“后日王妃生辰,你有什么指示吗?没有的话我就在雁归院不出去了。” “有的话会通知你。” 很快,热气腾腾的菜陆续上桌,屋内菜香四溢。 阮眠眠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二人全程没有说话,宋晏容靠着软垫,慵懒地半掀着眼看她,唇角翘着一个弧度。 成玉立在旁边,偷偷打量着宋晏容,总觉得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吃完,阮眠眠颇为谄媚地跟宋晏容客气几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宋晏容端了酒盏起来,垂眼顺着窗户看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眼,看向成玉。 成玉把铺子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末了皱眉,迟疑出声。 “世子爷,你说这阮小姐性子会不会有点太莽撞……不,太刚直了?不畏强权不是坏事,她若在你的安排下假装被宠得无法无天也就算了,照这样下去……” “沈知意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不主动招惹,阮眠眠不可能跟她对上。” 宋晏容淡定地啜了口酒。 “至于阮眠眠,做事前她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给自己想好退路。”宋晏容拨弄着腕上的白玉珠,悠然道,“她脑子不比你笨,没把握的事,她可不会做。” 成玉注意力全放在他前半句话上。 “属下可没看出她有什么退路。”他打量着宋晏容的脸色,小心嘀咕,“世子爷什么时候变成甘心被人利用的人了。” 宋晏容弯着唇,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 成玉忙道:“属下失言!” 雅间内陷入平静。 许久,宋晏容唇角勾起一个淡得看不见的弧度。 “什么时候栽了跟头,她就知道疼了。” - 晋王妃生辰这天,邀请了不少贵妇夫人和年轻小姐。 众人都知道宋晏容孝顺,最看重父母,与他交好的公子们也有特地来捧场的。 为了今天的生辰宴,几日前,晋王妃特地引入大量种类的菊花,还在花园中搭了戏台,请苏州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 阮眠眠翘着二郎腿在雁归院里嗑瓜子。 书中写过。 这场生辰宴上,阮诗芸陷害阮锦婳,在她的糕点中下药,想上演一出捉奸的戏码,被阮锦婳发现,及时逃脱。 既然能逃,她便不必插手。 自外头走进一个丫鬟,在阮眠眠面前站定。 “眠眠姑娘,王妃召你过去一起热闹。” “替我谢谢王妃,祝她平安喜乐,但我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丫鬟没动:“王妃让你过去。” 阮眠眠眯眯眼,认出她是晋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她拍拍手,只好起身。 第23章 黄雀在后 晋王府后花园内,夫人小姐们陆续到达,为晋王妃献上礼物。 几个打扮华贵的夫人跟晋王妃坐在一处,聊着家常。 “王妃,眼看着世子二十有一了,婚事却没有着落,秋宴上皇后娘娘那般大肆操办,见了那么多适龄小姐,可有跟你提起世子的事?” “他的婚事,自然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若他不愿意,谁也不能强求他。”晋王妃不着痕迹道。 一位夫人以帕子掩唇笑了笑:“谁还不知道,世子对你和晋王百依百顺。” “容儿对他的事向来有自己的把握,”晋王妃嘴上否认,眼底的骄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说起世子,我倒是听说,小世子身边最近忽然多了个得宠的丫鬟?”说话的是兵部尚书的李夫人,“上次在宫里我还见过呢。” “还跟着进宫了?那可了不得。我上次我因病缺席秋宴,倒是可惜。晋王妃,这丫鬟今日可在府中?” “是啊,若是她在府里,不妨叫出来与我们一同用膳?晋王妃,我们对这个丫鬟可好奇得很啊。” “……” 王氏本跟阮诗芸坐在一处,研究今日的计划,耳尖地听到她们在讨论阮眠眠,微一皱眉,起身凑了过去。 “夫人们可是在说世子那个丫鬟?”王氏笑着问道。 京里人都知道,王氏是从妾室被扶正的,虽说位置都是夫人,可毕竟不是明媒正娶,地位上矮了她们一头。 王氏费尽心思爬上正位,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大家的尊敬,没想到还不如从前。 她知道那些夫人不待见她,每次有这种需要聚在一起的宴会,王氏都孤零零坐在一边。 见了她,众夫人眼神都有些鄙夷。 有人道:“怎么,你认识她?” “略有耳闻,我听说她……” “王妃,我来晚了!”一名打扮招摇的女子带着几个侍女,大摇大摆穿过月门,还未走近就道。 她一身精致的华丽宫装,簪钗满头,珍珠翡翠应有尽有,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尊贵。 “见过长公主殿下。”众人齐齐屈膝行礼。 “免礼免礼,”长公主一挥手,命侍女把礼物交给王府下人,问,“你们这是在聊什么,看着好生热闹。” 李夫人道:“长公主可见过宋世子那个宠婢?” “就是上次秋宴上打碎琉璃盏那个?”长公主微微蹙眉,“那日我在八角亭赏花,待我听闻此事,宋世子已经带她走了。” 她不满的噘噘嘴:“宋世子回京三年,可从没跟任何一个女子有过瓜葛,如今出来一个便宠爱至此,我好奇得很。” 一旁的姜棠笑着说道:“那位姑娘平日就住在容哥哥的院子里。” “贴身丫鬟?”长公主眼睛一转,“还是通房丫鬟?”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姜棠眼底一抹情绪稍纵即逝。 “王妃,快把她叫出来给我瞧瞧!”长公主拍手兴奋道。 长公主下令,晋王妃仍有些犹豫。她看向姜棠,却见她神色如常。 想起上次阮眠眠说的那番话,晋王妃捏了捏帕子,心中一动。 “映荣,去唤她过来。” 映荣道:“是。” 很快,映荣便回来了:“王妃,人带来了。” 众人看去,眼底都是一亮。 少女一身月白色流仙裙,裙身用银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白玉簪,样式简单看着不起眼,懂的人却一眼能看出簪子价值不菲。 眉如远黛,琼鼻秀雅,眼尾微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整个人不失少女的俏皮,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妩媚。 她没有丫鬟身上的小家子气,面对这么多人的审视,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礼数周全。 “眠眠见过王妃,各位贵人。” 晋王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今日王府摆宴,你在院子里孤零零的也是可怜。” “多谢王妃体恤,祝王妃生辰吉祥,如意安康。”阮眠眠微微福了福身子。 “坐吧。” 她出来前特意打扮过。 平日里也就算了,今日这么多贵妇小姐在场,她要是打扮得太过寒酸,岂不是丢宋晏容的面子? 大家的反应,她很满意。 阮眠眠的位置被加在离戏台最远的地方,虽然离得远,但是稍一起身,就能将所有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蓦地,她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 萧楚席?他也来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知已看了多久,见她看去,忽然朝她一笑,遥遥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上次濒死的回忆刹那间涌入脑海,阮眠眠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笑容微凝,慌乱收回眼。 所幸萧楚席旁边的人跟他说话,他注意力被吸引,没再看过来。 她偷偷瞧了眼,萧楚席身边还有萧宁暄及其他几个贵公子,显然为了捧场来的。 阮眠眠对听戏不感兴趣,看这群人听着戏各自闲聊,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 视线转了几圈,她敏锐地看到王氏与阮诗芸那处的异动。 瞬间,阮眠眠心生一计。 原书中,阮锦婳中药后,被引去王府的供人歇息的花房里,她识破了阮诗芸的计谋,危急时刻逃脱。 情况危急,阮锦婳来不及反撕,有些狼狈。 她提前知道剧情走向,倘若把阮锦婳跟阮诗芸调换一下,让坏人自食其果,岂不更好? 阮眠眠越想越觉得靠谱,这样她今天也不算白来。 她想了想,偷偷叫来灵若。 灵若在晋王府这么久,平日帮着做事,早跟府里的丫鬟打成一片。 阮眠眠附耳跟她道:“你去找一个丫鬟,让她给阮诗芸递话,就说宁王殿下邀她在听雨轩一叙。”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 阮锦婳面色微微发红,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离开,显然中招。 没一会儿,又见阮诗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快步离席。 见计划初成,阮眠眠弯起一个笑容。 而另一边,姜棠边跟周围的人说笑,边暗中观察着几个人的动静。 见几人先后离席,她笑容渐深,抬手招来一个丫鬟。 第24章 别咬 王氏计划捉奸的地方在栖云轩,邻着听雨轩。 阮眠眠避开众人耳目,绕了条路,往那边去。 走到一半,前头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眠眠姑娘。” 听见这个声音,阮眠眠立马停住。 萧楚席笑着拦住她的去路。 阮眠眠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问:“席王殿下找我有事吗?” 她态度防备又疏离,萧楚席一笑,走近几步,“姑娘不必如此防备我。” “上次多亏了你的建议,如今本王已经在跟姜尚书谈婚事了。” 姜尚书的女儿……姜棠? 那不是宋晏容的小绿豆吗? 那次情况紧急,她为了保命献计,没想到竟把宋晏容的心头好给推出去了? 阮眠眠佯装平静笑道:“姜尚书愿意与殿下合作,是殿下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跟我没关系。” “呵呵。”萧楚席面色不改,“你是宋世子的人,本王很好奇,如果宋世子知道他身边的人帮我解了燃眉之急,会不会很生气?到时候他若不要你了,本王这里随时欢迎。” 说完,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那笑容在阮眠眠眼中异常阴险恶心。 她一阵反胃,没接他的话:“我还有事,若席王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我便先去忙了。” 说完她福身行礼,绕过萧楚席离开。 暗中跟着的湛风听着二人的对话,脸色变了变,一个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萧楚席耽误了时间,阮眠眠加快步子往栖云轩赶。 刚进栖云轩,一股甜腻异常的香气扑面而来。 阮眠眠微微蹙眉朝里走去,找遍了几个屋子,都没看见阮锦婳的身影。 看来阮锦婳已经离开了。 阮眠眠出来,在门口等了会,便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家仆朝这边走来,贼眉鼠眼,一脸急切的色相。 她本躲在暗处,往外走了一步,带给他一块沉甸甸的银子:“小姐说地址临时换了,让你去旁边的听雨轩,人在那里。” 家仆掂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嘞好嘞。” 亲眼见他走进听雨轩,阮眠眠转身离开。 莫名的,她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身体里有种异样的暖流四处涌动。 她停下来仔细回想宴上用过的吃食,最后停在鼻尖那抹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 看来…… 可原书中,那对母女是在阮锦婳的吃食中下药。 原来她们做了两手准备? 阮眠眠一惊,转了个方向,步履慌乱地往雁归院走。 路上,她明显感到自己呼吸逐渐急促,手不受使唤地扯了扯衣领。 骤然,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大手,再反应过来,她已被扯进旁边的假山里。 假山做中空设计,夏天可以遮阴乘凉。 背后猛地撞上假山石,阮眠眠吃痛,额间瞬间淌下冷汗。 抬眼,对上男人妖冶的凤眸。 见是他,阮眠眠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 身体异样的感觉更甚,她看他的眼神柔软下来,虽然隐忍地咬着唇,眼底的渴望却掩饰不住。 见她手挣扎着攀上他的衣领,宋晏容沉静地握住她的手腕固定,温柔却有力。 他垂眸凝视着她。 阮眠眠向来素面朝天,今日破天荒化了淡妆,本就动人的五官更加清晰。 视线扫过她鼻梁上深红色的小痣,落入她祸水一样的眸里。 眼尾微扬,此刻像是带着一个小钩子,看人自带三分浓色,有种说不出的引诱意味。 宋晏容捏起她的下巴,俯下身逼视着她,瑰丽的唇瓣勾起,漆色的眸里却无半分笑意。 “你让席王联系姜怀远?” 一句话,打破所有旖旎。 阮眠眠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清醒,终于恢复几分神志。 “为了保命,我想遍所有办法拖延时间。”下巴被捏的生疼,她唇角倔强地扯出一个弧度,嗓音轻颤,“世子殿下拿我当饵,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就要乖乖等死吗?” 是了,回想在阮府初见,那般危机的情况下,她都没有放弃求生。 可据探子的消息,阮家嫡长女深居内宅多年,七岁后连府都没出过,怎么会掌握朝堂上的事,还精准地指出唯一能救席王的一条路? 若不是湛风来传话,他根本猜不到,这事是阮眠眠的主意。 少女眼尾泛红,显出几分脆弱,偏偏看他的眼神无比倔强。 一时间,宋晏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咬。” 宋晏容捏着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将被她咬得渗血的下唇松了出来。 阮眠眠又开始抠自己手心。 见他又要阻止,她瞬间怒从中来: “宋晏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吼完一句,她差点委屈得哭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古代这些奇怪的药居然这么可怕。 但她不也想做被欲望驱使的动物,何况面前的人还是原主的小舅舅! 既不帮她想办法,又不许她自己抑制,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宋晏容探向她掌心的动作微顿,转而移到她后颈。 一掌下去,少女身子软绵绵地跌进他怀里。 宋晏容将人打横抱起来,走出假山。 - 雁归院。 房间内安静到近乎压抑。 成玉看着榻上的熟睡的少女和榻边的身影,气都不敢大声喘。 主子就这么盯着她,快半个时辰了…… “成玉。” 成玉立马上前一步:“爷,有何吩咐?” 宋晏容慵懒地瞥他一眼:“去查查,阮眠眠装傻的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成玉微怔。 其实他一直好奇,当初世子爷为什么会把阮小姐留下。明明想引出王老板身后的人,有无数种办法…… 触及宋晏容的眼神,成玉立马颔首退下:“是!” “湛风。席王与她还说了什么?” 湛风从暗中窜出来,将二人对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遍。 “他随时欢迎?”宋晏容冷笑一声,危险地眯起眼。 萧楚席屡次挑战他的底线,现在还敢觊觎他的人? 塌上,少女安静地合着眼,呼吸平稳均匀,比起平日亮着爪子的尖锐模样,恬静乖巧了不少。 宋晏容收回眼,起身去了栖云轩。 角落里摆着一只黄铜香炉。 掀盖,宋晏容指尖捻起里面燃尽的香灰,嗅了嗅,目光微沉。 姜棠。 第25章 对她不一般 再次睁眼时已经入夜。 阮眠眠坐起来,借着朦胧月光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 回想昏迷前的场景,她一惊,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衣裳。 见衣裳完整,她松了口气,下床拉开门。 眼前依旧是雁归院,只是这方位…… 她蓦然瞪圆了眼,回头又将屋里的陈设打量一遍。 宋晏容的屋子! “小姐,你醒了?” “灵若?”阮眠眠眨眨眼,“你怎么在这?” 宋晏容不是不让灵若进雁归院吗? 灵若抿唇,给她往院中使了个眼色。 院中的海棠树旁,宋晏容安静地坐在那,面前摆着酒盏。 月光给他的黑袍镀了一层银色光晕,远远看去,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他的身影有一丝…… 孤寂? 阮眠眠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晋王府世子,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焦点,身边的人都捧着他顺着他,他有什么好孤寂的。 本想过去说几句话,看了这场景,阮眠眠莫名调转脚步,直接回了她的偏房。 关门发出不小的动静。 宋晏容视线淡淡扫过那扇门,抚着腕上的白玉佛珠,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成玉踏着夜色归来,落到他面前:“世子爷。” “怎么样?” “属下跟阮府的暗线打听了,阮小姐七岁那年得了傻病后,阮大人就下令,无事不让她出院子,更别提出府了。” “可是阮府走水,她却知道跑到外面避难。”成玉皱眉,猜测道,“世子爷,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夜里才出来活动,只是那天运气不好,遇上了……” 宋晏容瞥他一眼,看着偏房紧闭的房门:“再仔细查。” 阮眠眠没出过府,京中的人只知道阮家有这么个嫡长女,却都不知道她的容貌,恐怕再怎么查也没有宋晏容想要的结果。 可他发话了,成玉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 前一天睡多了,翌日阮眠眠早早醒了。 望着床帐,她开始发呆。 她把阮诗芸骗到听雨轩后,横生意外,错过了昨日的大戏,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还有宋晏容…… 只要她一天找不到离开他的办法,就要多跟他在一起相处一天。 为了让日子舒坦点,她觉得,还是得找宋晏容谈谈。 死也死不了,凑合活吧。 见湛风在院子里,阮眠眠径直走过去,不等开口,湛风说道:“世子爷在后花园。” 阮眠眠一愣:“他早就知道我要找他?” “世子爷说了,坐以待毙不是你的性格。” “……” 人精。 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阮眠眠暗自咬了咬牙,朝花园走。 宋晏容不知在池塘边做什么,听见动静,走向不远处的亭子里。 阮眠眠撇撇嘴,与他面对面坐下。 对面,男人一贯的懒散,唇角习惯性地弯起。 有时候,她真想撕碎他这张美的人神共愤的脸,看他到底有没有别的表情。 阮眠眠吸了口气,模仿他的神色,笑眯眯地看着他。 开口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疏离官方: “小舅舅。” 宋晏容掀眼,静静看着她,突地一笑。 “我若真想做什么,你叫什么都没用。” 阮眠眠笑容瞬间消失。 宋晏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罔顾人伦律法,无论他是想杀她,还是对中了媚香的她…… 总之,如他所说,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搬出这种虚无缥缈的亲情威胁宋晏容,简直做梦。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阮眠眠摊手,态度随意起来,“我不是故意把你的小绿豆推出去……”的。 说了一半,她蓦地停下。 有时候太放松不是好事…… “小绿豆?”宋晏容眯起眼盯着她,倏尔露出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 他修长的手指搭着桌沿,悠然地敲了敲,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凭什么我是王八?” 她敢说姜棠是王八,宋晏容的脾气,还不把她大卸八块? 哦,还有另一个原因。 根据弱肉强食的自然生存法则,绿豆是植物,没有战斗力,而宋晏容本身能力强,最适合当战斗力满格的王八精。 阮眠眠摸摸鼻子,打着哈哈岔过话题:“我是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世子这么神通广大,你喜欢她,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 原书中,萧楚席的王妃不是姜棠。 宋晏容瞧着她,不冷不热地笑了声。 这时,成玉走近。 “世子爷,纪小将军命人来传话,说北山上热闹,邀你后日去山上打马狩猎。” “狩猎?!”阮眠眠眼睛一亮。 宋晏容目光扫过她,凤眸闪烁着不明的光:“你会骑马?” “当然不会了。”阮眠眠捧着茶盏,垂眸躲避了下他的视线。 原主肯定是不会的,而她本人来自现代,唯一的骑马经历,是在马术俱乐部花钱体验过一节课而已。 没学出个所以然,但感觉挺好玩的。 阮眠眠撇撇嘴:“因为没去过,所以才新鲜啊。” 宋晏容掂量了会儿,见阮眠眠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略一颔首,算是同意。 阮眠眠拍桌而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对上宋晏容含着淡淡笑意的眼,憋了半天,她挤出一句:“谢谢世子。” 宋晏容低笑出声,起身,理了理衣摆,离开前道: “我会让你的丫鬟过来照顾你。” “灵若?”阮眠眠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用了什么手段买通她,让她替你监视我吧。” 宋晏容笑而不语,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把。 “成玉,走。” 成玉应声,偷偷瞄了阮眠眠一眼。 昨日世子亲自把人抱回雁归院后,他跟湛风打听过,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昨日阮小姐刚被人暗算,今日世子爷就把她的心腹放回她身边照应她…… 世子爷对阮小姐……实在不一般啊。 第26章 狩猎 二人前后离开,阮眠眠眨着眼睛站在原地许久。 成玉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很快,她的疑惑被狩猎的事冲散。 带上灵若,阮眠眠直接出府去找成衣铺,置办了一身骑装。 “小姐要骑马?” 阮眠眠把狩猎的事说给她听,末了道:“不过我是以世子丫鬟的身份出席的,估计你是去不了了。” 灵若嘱咐:“奴婢听说北山上经常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即便有世子在,你也多加小心。” “哎?纪小将军,应该是忠武侯的儿子吧?” 灵若点头:“奴婢听晋王府的下人说,纪小将军跟世子爷关系很好,经常在一块玩。” 阮眠眠蹙眉,迷惑起来。 她怎么记得,忠武侯的长子纪凌越……好像是个正派角色呢? “眠眠!”阮锦婳惊喜地唤道。 阮眠眠微怔。 这女主,昨天刚经历了那样的大事,居然今日就上街晃了? “昨日在晋王府我们隔得远,后来我想找你的时候,左右找不到。”阮锦婳说道。 “你找我?”阮眠眠诧异地问,环视一圈,挽着她往一家茶馆走,“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雅间。” 茶馆二楼雅间,灵若守在门口。 雅间内茶香四溢,二人面对面而坐。 “昨日是不是有人带你去了栖云轩?” 阮锦婳愣住,看她的目光显出几分犹豫。 阮眠眠不甚在意:“昨日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向下人打听之后想去栖云轩找你,到了却发现你不在那了,我还不小心中了媚香。” “什么?你也……”短暂的讶异后,阮锦婳沉静下来,“我的酒里被下了东西,有丫鬟引我去栖云轩,我歇了一会觉得越来越难受,想起身找水喝,却被人打晕了。” “再醒来,我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宁王殿下察觉异常,率先找到了我。” 阮眠眠蹙眉。 怎么感觉跟她掌握的剧情不太一样? 她目中掠过几许深思,而后问道:“你进栖云轩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种香味?” “香味?就是你中的媚香?”阮锦婳细想后摇头,“我对气味很敏感,就算昨日中了药,我也能确认,我去的时候,里面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她们冒着风险在晋王府给我下这种药,应该有所作为才是。”说着,阮锦婳伸出手,给她看手心里的血痂,“我怕发生什么意外,还用石头割伤了自己。” “但不知为什么,那个本该在栖云轩的‘奸夫’,竟跑到了旁边的听雨轩去。” 说到这,阮眠眠脑海里已经一团乱麻。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烦躁地抓了抓脸:“然后呢?” “王氏带了一群人去栖云轩捉奸捉了个空,却没想到听见听雨轩里的呼救声……” 阮眠眠喝了一大口茶,摆摆手,替她说下去:“阮诗芸奋力反抗,那奸夫没能成事,这事被压下来了,是不是?” 要是真出了那么大的事,晋王府乃至京城早该传得沸沸扬扬了,不可能像今日这般风平浪静。 阮锦婳一怔,继而点头:“昨日一整天,我都稀里糊涂的。” 阮眠眠闭了闭眼。 若不是她提前掌握剧情守在门口把那奸夫支走,昨日她中了药,但凡在栖云轩停留一会儿,阴差阳错下,被众人捉奸的就是她自己了。 晋王世子的贴身丫鬟,在晋王妃生辰上与家仆私通,这丑事传出去…… 光是想想,她襦裙瞬间被冷汗打湿。 当初她敢插手这件事,是仗着自己穿书,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看来事在人为,其中变数太多,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正崩溃,自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娇喝: “韩锦安,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闻声,阮眠眠抬手推开窗子。 热闹的街上,她一眼锁定那个手持折扇的靛蓝色身影。 韩锦安快步追着前面的人,她顺着往前看,便见一个一身朱红劲装的少女。 外罩一件精致的软甲,满头墨发高高束起,显出几分英气,双目深邃明亮,此刻里面写满了不耐烦。 “韩锦安,我要回府了,难道你也要跟着?” 韩锦安道:“青青,京中有几个女子能对我视而不见,你说说,到底是我哪里不能吸引你?” “滚远点,骚包。” 闻阮眠眠没忍住笑出了声。 街上,韩锦安脚步一顿,循着方向朝上看来。 阮眠眠利落地合上窗。 阮锦婳目光跟着收回:“眠眠,你认识?” “不认识。”阮眠眠淡定地喝茶,下一秒,韩锦安的声音从雅间外响起。 “都说了里面的人我认识,凭什么不能进?看在我长这么帅的面子上,你就把门打开吧,小美人儿?” 灵若恼声道:“你……你流氓!” 阮眠眠眼皮一跳,捏紧了茶盏:“灵若,让他进来吧。” 对上阮锦婳的目光,她淡定改口:“不太熟。” “小美人儿,你这样说就太让我伤心了。”韩锦安走进来,作伤心状。 “你见到谁都喊小美人儿?”阮眠眠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当然不是了。”韩锦安折扇一展,弯唇道,“你生得这么好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自然……” “你看吧,不太熟。”阮眠眠朝他一指,跟阮锦婳证明。 阮锦婳被她逗笑了,朝她挤挤眼睛: “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你呢?” 阮眠眠点头,直接起身:“正有此意。” 韩锦安作伤心状,刚要说话,看见阮眠眠刚买的骑装,桃花眼亮了起来:“小美人儿,后日的狩猎,你也去?” 阮眠眠睨他一眼:“你不会要说你也去吧?” 韩锦安笑眯眯朝她摆手:“小美人儿,那我们后日见。” “……” 神经,谁要跟他见啊。 - 两日后,北郊,灵岳山。 灵岳山草木茂盛,天然利于野生动物隐藏,贵族子弟们穿着精致的猎装,手持弓弩。 阮眠眠大概算了算,这次围猎活动有十几人,除去一些熟悉的面孔,她意外在人群中看见了之前被韩锦安追的那个少女。 宋晏容牵着一匹小白马过来,顺着她目光看去。 “纪青青,忠武侯的独女。” 阮眠眠眼神完全被这匹小白马吸引了。 可爱归可爱,只是,上山围猎还是差点意思。 她摸了摸小马雪白的前额,目光一转,指着旁边高大矫健的乌金色骏马道: “我想骑这匹!” 第27章 夹这么紧,它会很紧张 这匹战马毛色油亮,仿佛披着乌金色的绸缎。头颅高昂,威风到了极点。 阮眠眠直接挪不开眼了。 宋晏容低笑一声。 那批小白马,确实不符合她的性格。 马是成玉挑的,见阮眠眠这样,成玉立马道:“白云体型适中,性子温顺,姑娘第一次骑马,选这匹更牢靠些。” “赤焰性情刚烈,脾气暴躁得很,动不动就尥蹶子,当初世子爷也费了好大功夫才驯服的。” 听他这么说,阮眠眠撇撇嘴,只好作罢牵起白云,举手投足都透着不甘心。 宋晏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妨,让她试试。” 不远处,众人皆已上马,准备朝树林深处去。 见这边还磨蹭着,纪凌越揶揄地吹了个口哨:“世子爷,我们在里头等你!” 说罢一扬马鞭,领着众人宛若一阵旋风掠过,眨眼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阮眠眠说不出的欣羡,收回眼,看着赤焰,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被这玩意踩一脚,应该挺疼的吧…… “怕了?”宋晏容含笑问道。 阮眠眠没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他。 踩着马镫长腿一迈,身形晃了几下,总算在马背上坐稳。 阮眠眠顺了顺赤焰脖子后的毛,呼了口气,试探性轻轻扯了扯缰绳。 赤焰纹丝不动。 “……” 成玉沉默着低下头,无声吐槽。 “双膝弯曲,上身挺直,别紧张。” 见宋晏容出声指导,阮眠眠按他的话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夹了夹马腹。 赤焰接收到指令,往前走去。 适应了这种感觉后,阮眠眠扬起马鞭抽了下它的屁股:“驾!” 后头,成玉与宋晏容站在原地。 成玉道:“爷,阮小姐这模样也不像不会啊。” 宋晏容轻笑了声,“她?三脚猫功夫罢了。” 才几眼,他就看了个透彻。 成玉默,看白云清澈到有些愚蠢的眼神,为难道:“赤焰被阮小姐骑走了,世子爷你怎么办?” 宋晏容语气极度闲适:“骑赤焰。” “啊?” “我的马,凭什么她说骑就骑?” “……” 没一会儿,阮眠眠就进了树林。 她摸着赤焰的鬃毛,弯出一个笑容。 “也没那么难嘛。” 刹那间,赤焰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前蹄猛地扬起,整个身子后仰,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阮眠眠倏地瞪大双眼,夹紧马腹搂住它的脖子。 赤焰前蹄再次落地后,呼啸着向前奔去。 “赤焰!赤焰你冷静点啊啊啊!” 阮眠眠扯紧缰绳重新坐起身,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她开始后悔。 早知道乖乖骑小白马好了。 谁知道这马跟他主子一样性格乖戾,一句话不顺心了就开始报复啊! 阮眠眠一直劝一直劝,灌了满肚子的风,赤焰听不进去,愈发在树林里横冲直撞起来。 眼看要带她往一棵树上撞去,阮眠眠失声尖叫,闭紧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白色衣角从眼前划过。 头顶传来男人愉悦低沉的笑声:“这么紧,它会很紧张。” 宋晏容翻身上马,双臂环过她的身子,握住她使劲拽着缰绳的手,往开松了松。 “赤焰。” 阮眠眠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紧抿着唇不说话。 在宋晏容的操控下,没一会儿,赤焰平静下来,慢慢停下,前蹄不耐地在地上跺着。 宋晏容垂眼,只见她一张小脸煞白,显然惊魂未定。 他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第一次跟你接触,它对你气味声音很陌生。” “所以我越说话它越疯?” 宋晏容应声,见她又不说话了,更觉得有些好笑。 他低嗤一声:“害怕还逞强。” 他的出现像一颗定心丸,被他圈在胸前,阮眠眠很有安全感。 她傲娇哼声,头一次没嘴硬辩解。 宋晏容环视一圈:“这里的猎物都被他们打完了。” 说完驾马往里去,很快找到大部队,众人吵闹的声音传来。 “我说韩锦安,你这技术也太烂了,一只兔子你都射不中。” “兔子那么小,还跑那么快,哪是那么好猎中的?” 纪青青冷哼一声,搭箭上弦,“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精准预判走位,射入兔子心脏。 阮眠眠眼底一亮,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厉害!” “这就厉害?”宋晏容语气显出几分不屑,将箭尖移向空中,凤眸微眯,利落打下一只麻雀。 麻雀受不住这么大的力,被箭羽贯穿后,卡在箭尾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 阮眠眠瞠目结舌。 “纪兄,我就说,有宋世子在,每次狩猎都变得索然无味。” “放屁!他出来玩哪次跟我们抢风头了?”纪凌越瞪了那人一眼,“人家戍边十年,是你这个连京都没出过的能比的?” 陈烨脸色一绿,无奈纪凌越说的是事实,他反驳不了半句。 阮眠眠呆呆看着麻雀尸体,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戍边十年的含金量?太变态了! “定远侯世子多年帮定远侯打理禁军事务,自然有自己的长处,无需如此争强好胜。” 陈烨道:“谁争强好胜了……” “哎?明明都深秋了,天气还这么阴,会不会要下雨了?”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纪青青岔开话题,众人都往天边看去。 “我们只是随便玩玩,这季节下雨下不大,到时候打马回去便是。” 宋晏容捏着缰绳,调转方向离去。 “阿容,你去哪儿?” 宋晏容举起马鞭在空中慵懒一挥,头也没回:“你们想回就回,不用等我。” 见他绕过众人往林子更深处去,阮眠眠也是一怔:“不跟他们一起吗?” 宋晏容微微俯身,贴着她耳边小声道:“他们胆子小,我带你去找个好玩儿的。” 说完,他一抽马屁,赤焰带着二人快步往里飞奔。 男人的温热气息犹在耳边,阮眠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冲淡那种异样的感觉。 二人越走越深,茂密的丛林中,一直豹子悄然现身。 第28章 不介意我脱件衣裳吧 他们原本向前走,忽然宋晏容调转方向,凤眸微眯,看向身后。 一只金黄色的豹缓慢探出头,动作缓慢而优雅,肌肉紧实,充满爆发力。 “这山上有豹?”阮眠眠心里一惊。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豹。” 阮眠眠紧盯着豹子,抿紧唇,只说:“宋晏容,别把我弄死了。” 她有胆量,但不是失了智的那种莽。 在这种凶猛的野兽面前,人的力量显得格外渺小。 宋晏容弯唇,眼皮慵懒地垂下,“也太小瞧本世子了些。” 他腾出手揉了下人阮眠眠的头,弯弯唇,快步将赤焰驾向一边。 阮眠眠微微瞪大眼,声音都变了调。 “宋晏容,这是野豹,不是你家养的狗!” “短距离马不可能跑得过豹,你别……啊——” 倏尔,赤焰前蹄扬起长长嘶鸣一声,阮眠眠身体失重,忙抱住赤焰脖颈,同时觉得身后一空。 她侧头看去时,宋晏容已施展轻功,提剑朝野豹而去。 她跟赤焰被放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柏下,位置相对安全。 她伏在马背上,牢牢盯着那道白色身影。 野豹猛地从暗处窜出,如离弦之箭般朝宋晏容扑了过去,后者侧身一闪敏捷躲过。 阮眠眠不禁咂舌。 宋晏容平时看着懒洋洋的,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原来是精瘦型,重剑被他稳稳握在手里随意挥动,在空中划出夺目的银色弧线。 书中提过,宋晏容少年时就在边关,多年来征战沙场冲锋陷阵,几次命悬一线,但还能力挽狂澜,奇迹般活下来,无数人说他命不该绝。 这是阮眠眠第一次亲眼看见宋晏容用武,这身手在战场上能以一敌十,一只野豹确实有点不够看。 怪不得方才他神色那么从容。 再看,野豹扑空,落地后迅速转身再次攻去。 宋晏容身形如同鬼魅,步伐变幻莫测,一剑刺向野豹腹部,野豹避而不及,腹部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受伤后野豹更加焦躁疯狂,身体一扭,敏捷地绕过宋晏容,朝阮眠眠的方向奔去。 阮眠眠瞳孔微微一缩,夹紧马腹想跑,谁知宋晏容身形更快,飞身上前,电光石火间,一剑刺入野豹的心脏。 野豹应声倒地,几下挣扎后一动不动,俨然没了气息。 宋晏容收剑入鞘,唇边弧度邪魅嗜血,与他妖冶的面容浑然一体,耀眼夺目美得让人心惊。 他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提步走来,浑身气势未收,还有几分凌人。 寂静空旷的山林中,突兀响起一声猫叫。 “喵呜~” 声音很轻,软绵绵奶声奶气的。 阮眠眠循声看去,野豹现身的那片丛林里,摇摇晃晃走出一只小奶猫。 山野中动物多,有只猫不奇怪。 见宋晏容也停下看去,阮眠眠不声不响地垂眸,等他动手。 谁知宋晏容许久没有动作。 阮眠眠疑惑看去,便见他瞧着那只猫儿,唇角缓慢扯出一丝笑意。 不待她问,宋晏容飞身掠去,提起小猫的后颈又折返回来。 方才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凑到眼下,阮眠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猫一个月大的样子,整体大部分是白色,背上有黑色和黄色的色块,是只长毛三花。 不知刚从哪个泥洞钻出来,半张脸上都糊着泥,淡粉色的肉垫还染着野豹的血。 被揪着后颈,它四爪不满地在空中蹬来瞪去,想摆脱宋晏容的控制。 容貌妖冶的少年捏着这么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阮眠眠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宋晏容把猫丢进她怀里,重新上马,打马悠哉悠哉往山下走。 慵懒含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跟你很像。” 阮眠眠怔然低头,跟这只又炸毛又脏兮兮还凶巴巴的小奶猫大眼瞪小眼。 某种程度上,还真别说…… 对视许久,她把猫往怀里一塞,撇撇嘴,看向天边。 状若无事道:“好像真要下雨了。” 天空阴沉,墨云浓卷,眼看那一大片乌云就要飘过来。 宋晏容低笑,轻甩缰绳,赤焰加快速度朝山下跑。 狂风吹得枝叶乱舞,沙粒纷飞,感觉沙子吹到脸上,阮眠眠闭眼,少顷手探向背后,摸索半天,将宋晏容身后的披风扯了过来,按在自己脸上。 下一瞬,披风被无情抽走。 “……” 阮眠眠刚想说话,骤然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 她扯着宋晏容的衣裳,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快点。” 荒郊野外,赤焰驮着二人狂奔。 纵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也需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秋天日头变短,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闷雷在头顶不断炸开,约莫一刻钟后,暴雨铺天盖地砸向地面。 这场雨来得猛烈,人几乎无法睁眼,银白的雨幕中,赤焰有些焦躁地减慢了速度,二人衣裳很快被打湿。 阮眠眠无语至极,心中把宋晏容骂了千万遍。 别人说走时候他不走,非要去找野豹,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在这荒郊野外的被雨淋。 身下的马倏尔停下,阮眠眠睁眼,便见面前一座破庙。 阮眠眠下马,提着猫快步跑进去,瞬间,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破庙屋顶瓦片残缺不全,佛像破败褪色,布满灰尘蛛网,但跟外面的狂风暴雨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阮眠眠看了眼佛台前的空地,脚步略微停顿后,径直走向角落,靠着墙根坐下。 宋晏容略一扬眉:“你怕打雷?” 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沉甸甸的,风一吹,凉意都钻进了骨子里。 阮眠眠垂着眼没回答,“不介意我脱件衣裳吧?” 话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大地照得惨白,破庙上方闷雷炸响,像是要把人灵魂从身体里震出来。 阮眠眠眼睫颤了颤,没等到宋晏容的回应,她抬头看去。 宋晏容慵懒地倚着石柱,见她看来不着痕迹地挪开眼,率先解开外衣。 他脱完外衣,又伸手解中衣。 ?? 阮眠眠:“你等等。” 第29章 温软 “你等等。”阮眠眠抵着墙根,咽了咽口水,“你这样好像有点不礼貌了。” 宋晏容动作微顿,脱了外袍后,他愈发显得身姿挺拔,劲瘦的腰被革带掐起,看过来的目光含着些莫名笑意。 他盯着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褪下中衣,朝她扔了过去。 衣裳兜头盖下来,混杂着一股好闻的冷香,阮眠眠捏着布料,表情怪异。 这么大的雨,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凭什么他的衣裳是干的?? 她往下一扯,将脸露出来,盯着他。 宋晏容挪开眼,抖了抖披风,语气闲散:“我披风防水。” 阮眠眠:“你怎么不早说?” 宋晏容瞥她一眼:“你是主子?” 阮眠眠瞪着他。 什么意思。 她不配呗? 那么大一件披风,解下来罩在她俩头上能遮住大半雨水,偏要弄成现在这样,她衣服湿漉漉地贴着皮肤,难受死了。 “中衣还算干,你可以换上。”宋晏容声音传来。 阮眠眠心底骂声骤停。 外头,雨水不停砸在地面,激起一层白雾,看样子短时间内雨不会停,不知道他们要在这破庙里待多久。 她难受地扭了下身子,攥着他的衣裳陷入沉思。 要想舒服,她得把所有衣物都脱下来。 虽说她跟宋晏容之间跟男女之情不搭边,但这事就算放现代都有些暧昧,她穿他的衣服会不会不太好…… 她纠结之际抬头偷偷看了眼,另一个当事人此刻神色自若,弯腰捡着地上残留下的树枝,看样子要生火。 阮眠眠果断起身,绕到那尊巨大的佛像后头。 他一个男人,还是古代的男人,他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迟疑的! 忽略心底那抹莫名的燥意,阮眠眠利落将衣服换上。 男女身型本就差异大,宋晏容在男子中又算身量高的,雪白的中衣被她穿着,衣摆拖地,袖子也长出一截。 她挽着袖子出来时,宋晏容已把火生了起来,见她出来,眼神在她身上略作停顿。 阮眠眠以为他看一眼便罢了,却忽略宋晏容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男人那双妖异的凤眸直勾勾盯着她,几度让她怀疑她出来时是不是忘了穿衣服。 她凶巴巴瞪了他一眼,拖着松垮的衣裳缩回刚才那个角落。 外面雷雨交加,阮眠眠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垂着眼。 她确实害怕打雷。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经常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房子又老又破,每逢狂风天就要停电。 到了晚上一切笼罩在黑暗里,四周模糊不清,唯有窗户呼呼作响。 她只能抱着小小的身子缩在沙发角落,颤抖着等待雨停。 后来生活条件好起来换了房子,但对刮风打雷的恐惧已经深深扎根在心底,是伴随她一辈子的阴影。 也是爸妈不管她,养成了她这种习惯硬碰硬的性子,没人保护她,她只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招惹。 宋晏容走了过来,大手按在阮眠眠头顶。 若是往常,面对他不加掩饰的调侃目光,她肯定要跟他辩上几句。 但她没有,还显露出异于往常的安静。 阮眠眠眼睫轻颤:“有点冷。” 秋意已深,到了晚上凉意更甚,她身上只有他松垮的中衣,而宋晏容只穿里衣,也没好到哪去。 “去烤火。” 一旁的火堆中,不时发出树枝燃烧的“噼啪”响声,阮眠眠盯着跳跃的火焰,放空了一会儿,看向宋晏容。 他托着捡来的那只小猫,在火堆前,一下一下顺着它被打湿的毛发,帮它烘干。 那张过分妖孽的脸上笼罩着温暖的火光,挂着笑意,无论在何种恶劣的环境下,他永远从容,从不紊乱。 他对情绪有着近乎恐怖的控制力。 不像她,遇到这样的天气只想睡大觉。 阮眠眠撇撇嘴,扫视一圈看见墙根铺好的杂草堆,应该跟这里的树枝一样,是临时在此过夜的人留下的。 她轻叹一声,跪去蒲团上朝着佛像拜了拜,祈祷雨早点停,然后倒向草堆往里一滚,把宋晏容的披风盖在身上,拉过头顶。 “不许睡。” 下一秒,她被宋晏容拉住手腕。 阮眠眠头疼得不行,脑袋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她被迫坐起身,扯着胳膊身子使劲往后仰,不满地看着他:“宋晏容,你是人吗?” 一道闷雷下来,她身子微颤,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宋晏容盯了她片刻,松开手大喇喇在她旁边躺了下来,瞬间,本就不宽敞的草堆显得拥挤不少。 他扯过披风盖上,合眼。 阮眠眠抿唇想说什么,太阳穴突突地跳,寒意袭来,她打了个冷颤。 算了,随他便吧,只要不烦她就行。 脑海中愈发混沌,她难受地扯过披风一角,背对他躺下。 真是造孽啊。 早知道她就在府里不出来了,也没这么多事。 妈的,怎么这么冷啊?! 阮眠眠牙齿打着颤,每次吸气都觉得空气好像混着冰碴,凉意直往骨缝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男人凤眸缓缓睁开,侧头看向半臂外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目光微滞,他长臂一伸将她圈过来,指尖触及一片滚烫。 微弱的光线下,少女面色酡红,像个小火炉一样隐隐散发着热气。 被他一动,她难受得眉心皱成一团,小声控诉: “好冷……别碰我……” 宋晏容唇角绷直,难见的有几分无措。 可很快,阮眠眠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滚烫的身子贴了上来。 男子体温似乎天然比别人高一些,阮眠眠烧得稀里糊涂,凭着本能往他那边靠,抱住身边唯一的热源。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锁骨,少女特有的馨香萦绕上来,一团温软。 宋晏容:“……” 她在晋王府这段日子长胖了些,整体却还是清瘦,收起平日锋利的模样,不设防备的模样无比脆弱,跟那只奶猫没什么分别。 鬼使神差的,他将人往怀里深处按了按。 第30章 通房 宋晏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就如现在一样,有想法便直接去做。 没有必要忍。 不管她是发烧了还是什么,总归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抱一抱怎么了,反正连命都是他的。 这样想着,男人唇边溢出一丝轻嗤,将人往怀里深处按了按。 世人眼中,晋王世子不爱风月,不近女色,自边关回京至今,从未听说他跟哪个异性有接触,面对那些小姐的示好,他也毫不留情。 慢慢的,开始有人传他不举、断袖。 宋晏容并不在意。 他拒绝那些女人的接近,只是单纯觉得无趣,既然无趣,就不值得他在上面花半点心思。 此刻少女香软滚烫的身子在怀,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来抱着女人是这样的感觉。 “好冷……” 阮眠眠脸贴着他的胸膛,手搭上他的腰,紧紧抱着他,因为挤压,绵软处有些许变形。 宋晏容不是没见过女人。 刚回京的时候,因为他这副皮囊,京城里不少高门贵女都对他有心思,晋王府的婢女也不例外。 那日深夜,他从宫中与皇帝议事回来,推开房门就察觉到异常,拉开紧闭的床帐,平日侍候他的丫鬟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榻上。 神色娇羞,行为却无比大胆,见他面上含笑站着不动,便贴上来说要服侍他。 他折断了那丫鬟的手,想直接处死,被晋王妃以她是家生子为由拦下,最终逐出府去。 自那之后,雁归院连洒扫的下人都换成了男的。 在他眼里,此刻阮眠眠的行为跟那个丫鬟差不多,都是勾引。 但奇怪的是,兴许因为她烧得没了神志,他竟然生不出半点厌烦的情绪。 “喵呜~” 安静到诡异的破庙内蓦地响起一声猫叫,小奶猫摇摇晃晃走近,在宋晏容另一边蹭了蹭,睡了下来。 阮眠眠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外面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鸣。 她一睁眼,就看见男人放大的妖孽容颜,漆色的凤眸含着浅浅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整个人腿跨在他身上,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跟他贴在一起,手心下是他坚实的胸肌…… 阮眠眠脑海中轰的一声,尖叫一声坐起身,检查身上的衣服。 还是他的中衣,经过一夜愈发显得松垮,随着她起身,大片春光暴露,吓得她连忙把衣服往上拉了拉。 感受了下,确认没发生什么,才松了口气。 宋晏容缓了缓发麻的胳膊,凝着少女慌乱的背影,口吻慵懒: “别演得像你吃亏了一样。” 阮眠眠:“??” 她双目喷火,回头看他那张妖孽的脸。 毋庸置疑,他生得很好看,超出城中许多美人,甚至能与云雨楼的花魁比上一比,若在现代组个男团出道,一定赚得盆满钵满。 一开始,她瞧着这容色和他极具蛊惑性的笑容,也时常出神。 但阮眠眠知道,他内里乖戾无常异常残忍,只是善于伪装罢了。 他的子嗣可不一定像他一样会伪装。 若她真跟宋晏容发生什么,有了意外,生出个超雄来可就完了。 一有他孩子是超雄的构想,阮眠眠幸灾乐祸得差点笑出声。 她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懒得跟他争辩,爬起来朝外面看。 天空像被冲洗过般澄澈,阳光穿过云层铺洒下来,雨俨然已经停了。 阮眠眠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成玉来接。” “哦。” 她应了之后又忍不住指着门口吃草的赤焰追问,“为什么现在不走?” “也可以。”宋晏容搓着指尖,掀眼看她,“如果你想让全城的人都看见你穿成这样的话。” 阮眠眠被怼得失语,不死心地去看换下来的衣服。 昨夜放在火堆边,早就被烤干了,但因为被暴雨淋过,有股泥土的腥气。 好吧。 她闭嘴走到一边逗猫。 不多时,成玉带人找了过来。 他看见赤焰,立马下马冲进庙里:“世子爷!” “怎么才来?”宋晏容起身。 “爷,粮仓……” 说到一半,成玉瞳孔骤缩,猛地低下头,“粮粮粮仓出事了!” 他刚才没看错吧? 世子爷身后那个是阮小姐,而阮小姐身上穿着什么?? 世子爷的衣裳??! 一瞬间,成玉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 不愧是世子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宋晏容显然看出他误会了,不过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垂眸淡淡扫过他,边往外走边随意问道:“怎么了?” 阮眠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小奶猫出来时,周围的下人头都埋得低低的。 她皱眉,想起宋晏容一开始那句质问,心下了然,撇了撇嘴。 不就是来得晚了些吗,脾气可真臭。 到了晋王府,阮眠眠没事人一样回了雁归院,宋晏容有急事要进宫,换了身衣裳便急忙走了。 阮眠眠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逗弄着从山上捡回来的小猫。 “咪咪,咪咪~” 灵若一脸愁容:“小姐,府里都传开了,您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阮眠眠动作一顿,蹙眉:“什么传开了?” “哎呀!你与世子爷一夜未归,今日还大摇大摆穿着他的衣裳回来,现在估计都已经传进王妃耳朵里了!” 见阮眠眠陷入沉思,灵若心急地追问,“小姐,你跟世子到底有没有……” 阮眠眠闭了闭眼,转身上榻盖上被子:“头疼。” 就在此时,门被叩响。 “微臣来给姑娘号脉。” 阮眠眠皱眉,重新坐起身:“给我号脉干什么?” “呃……世子说昨日姑娘淋雨发了热,走之前特地让臣来看看。” 阮眠眠顿时醒悟,终于知道从今日睁眼开始隐隐的头疼的原因。 可是,她昨天发热了?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甚至刚才还洗了澡! “姑娘?” 阮眠眠长叹一口气:“进来吧。” - 宋晏容忙了一天,酉时才回府。 刚回来就有小厮来报:“世子爷,王妃等您一天了。” 他脚步一转,先去找了晋王妃。 凝翠苑,灯火通明。 二人在外面过夜的事传开,一整天,晋王妃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看见宋晏容,她十分欣慰。 “容儿,你若真喜欢那个丫头,也该给个名分,你未娶妻,就是先做个通房丫鬟,也好过现在没名没分地住在你院子里。” 第31章 小棉花 阮眠眠毕竟是命官之女,做通房肯定是不行的。 但晋王妃不知道。 她连舒了几口气,像心口的大石头落地似的,笑容藏不住。 “容儿,你不知道娘有多担心……总之这样便好,不如就按娘说的,先让她做通房,对对对,还有避子药,避子药得好好吃,若她先你的正妻诞下子嗣传出去不好看……” “母亲。”宋晏容倏尔出声,态度不卑不亢,“我有自己的打算。” 晋王妃黛眉微微一蹙。 她最爱的就是这个儿子,处处操心,实际上很少真正插手他的事。 但,但凡她有要求,宋晏容都会顺从。 闻言,晋王妃不自然地垂下眸子,好半天才调整好表情,道,“也好。” “若母亲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晋王妃轻叹:“容儿,京城内这么多小姐,你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 宋晏容敛眸不语。 “姜尚书的女儿呢?”晋王妃思索了下,“我听你爹说,前阵子席王有意向姜家提亲,被你给暗中阻止了,你实话告诉娘,你对姜姑娘……” “没有。” 晋王妃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扶额:“罢了,忙了一日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儿臣告退。” 待宋晏容走远,晋王妃问身边的丫鬟:“映荣,你说容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映荣皱眉:“王妃,您跟世子提起跟姜小姐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世子都是这样的态度,但奴婢也不明白,若真不在意,何故暗中那般护着?” “说不定世子跟姜小姐之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要不等下会姜小姐来,您再旁敲侧击打听打听?” 晋王妃想了想,颔首,许久又惆怅道:“这还是容儿头一回拒绝我。” 映荣道:“世子做事向来不喜别人插手,但也鲜少让您和王爷操心不是?不管他与那眠眠姑娘如何相处,他们共宿一事板上钉钉,您再也不用担心外头那些传闻了。” “也是,罢了。” 与此同时,雁归院热闹非凡。 宋晏容还没回来,几个下人在院中的石桌边围了一圈,热火朝天地聊八卦。 “我跟成玉赶到的时候,世子爷就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你们没看见,那衣裳皱的呀!” 旁边的声音更加兴奋:“眠眠姑娘呢?” “自然穿的是你们看见的那件,咱们世子的中衣!”末了,压低声音窃喜道,“同样皱皱巴巴的。” “表情呢?表情如何?咱们世子勇猛吗?” “这表情……”他略带难色,“世子眼下略有黛青,一脸倦色,眠眠姑娘嘛……” 众人紧盯着,等他的下文。 “眠眠姑娘神色如常,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这样看来的话……世子好像…… 话落,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院门口,一双漆色的凤眸沉郁地盯着几人。 成玉默默捏了把汗,轻咳了一声提醒。 谁知他们丝毫没察觉,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甚至鼓起掌来。 “……哎呀,打眠眠姑娘来那天,我就感觉她不是一般人,果然不出我所料!” 另一人立马附和:“对对,别管是不是力有不逮,世子能开荤,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成玉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可都是他昔日的兄弟们啊…… 眼看世子周身气氛越来越冷,成玉终于心一横,握拳使劲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宋晏容视线冷淡地扫过他。 成玉装模作样地又咳了几声,道:“今日在粮仓呛了太多灰,出来后不时就要咳上一阵,请世子爷恕罪。” “恕不了。” 宋晏容不冷不热地弯唇,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还以为你嗓子眼卡毛了。” 成玉沉默低头,不再说话。 对面几人回身看清人的瞬间“扑通”跪到地上,面如土色紧抿着唇,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宋晏容瞥了成玉一眼,幽幽开口:“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是,世子爷。”成玉对上几人泛着希冀的目光,无比后悔刚才咳那几嗓子。 罚轻了世子爷不满意,他自己遭殃。 罚重了…… 早知道他刚才就该闭嘴。 宋晏容风轻云淡地从几人身边经过,来到偏屋。 一推门,汤药又苦又涩的味道扑面而来。 “怎么样?” 灵若道:“小姐不知道自己发热,刚回来的时候还洗了澡……就更严重了些,喝完药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了。” 他朝榻上看了眼,被褥堆在一起,中间鼓着个小包。 宋晏容走到榻边,把她的脸从被子里解放出来。 阮眠眠闭着眼,不满地嘟哝一声。 她闷在被子里发了汗,汗水打湿鬓角,被浸湿的几缕发丝贴在少女细嫩酡红的脸颊上。 宋晏容微顿,刚掀开的被子重新将她那张脸盖上。 转身若无其事对灵若道:“应该快好了。这几日我不在府里,你好生照看着。” 灵若应声,心道这是我家小姐,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她不敢说,只见宋晏容推门出去。 方才院子里跪着的人都被清走了,宋晏容目光落在那棵海棠树上,忽然想起晋王妃刚才说的话。 上次晋王妃生辰宴,姜棠不顾他的警告,再次将手伸到阮眠眠身上。 不知怎的,这事如今想起来,他愈发觉得不快。 - 有太医开的药,第二日,阮眠眠彻底好了。 她觉得身上黏腻,但不敢沐浴,又缓了一日才沐浴出门。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日的院子格外空荡,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蹲在院子里喂猫。 见阮眠眠出来,眼神疑惑,她抱着站起身:“属下如鱼,见过姑娘。” “其他人呢?”阮眠眠打量着她。 小姑娘生得一双灵动的杏眼,年岁不大,看着十分俏皮。 闻言如鱼吐了吐舌头,“他们惹了世子爷,估计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那可真够倒霉的。”阮眠眠锐评,垂眼看了眼她抱着的猫,道,“没事,你去玩吧。” “小棉花,你要吃鱼吗?走,我带你去厨房看……” “等等。”阮眠眠脚步一顿,“你说它叫什么?” “小棉花啊。”如鱼有些茫然,“世子爷起的名字。” 第32章 旧账 “是不是还挺可爱的?”如鱼没感觉出阮眠眠情绪的变化,自顾自道,“世子爷说这小猫软绵绵的,又白白的,顺口便取了这个名字,我越想越觉得合适,世子爷可真会取。” 阮眠眠盯着小棉花,忽然想起在灵岳山捡到它时,宋晏容说的话——“跟你很像”。 这下好了,连名字都像了。 她吸了口气:“挺好的。” 如鱼走后,灵若端着一个果盘回来。 “世子呢?”阮眠眠问。 “京城粮仓里闹了老鼠,世子爷这几日很忙。”灵若回忆了下,说,“今年雨水少,南方干旱,先前又遭遇了风灾,粮食大大减收,偏西北生了草寇,朝廷举兵讨伐需要军饷,粮食被户部调走一部分运去西北,剩下的本要运去赈灾……” 说起这事,灵若喋喋不休。 阮眠眠知道一部分。 萧楚席手下缺少得力的武将,想让手下的黄定出征西北讨伐,拿下这个军功。 但粮食紧缺,皇帝无意开战,萧楚席急得焦头烂额,最后联系户部,硬想了法子,说服皇帝从粮仓中拨出一部分粮同军队运往西北,剩下的准备运去洛州赈灾。 粮仓中闹了鼠疫,粮食显然就不够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阮眠眠奇怪地看着她。 “听湛风说的。”灵若如实回答,“奴婢还听说,被抓住的那些老鼠有很大问题,体型异常硕大不说,还……” 阮眠眠关注的重点不在老鼠上,而是皱眉问:“湛风那个大闷葫芦竟然跟你说这些?” 暗处守着院子的大闷葫芦,闻言气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灵若煞有其事点头。 阮眠眠顿觉可疑:“以后他主动跟你说话,你就当没听见便是。” 宋晏容都授意湛风不跟她说话了,湛风却来跟灵若说,肯定不对劲。 有猫腻。 灵若愣愣点头,没问为什么,也没好意思说是她缠着湛风问的。 “对了小姐,听说裴家的小姐邀了人在曲池边对弈品茗,世子在受邀之列,你要跟世子去吗?” 阮眠眠微微凝眉,国难当头,能有闲情逸致还大摇大摆做出这种事,这小姐一定脑子有泡。 对弈品茗她不感兴趣,况且上次跟宋晏容一起出行的回忆并不愉快,阮眠眠本想拒绝。 “对弈?” 她重复了遍,想起阮锦婳应当会去,便应了下来。 两日后,曲池。 阮眠眠略施粉黛,作丫鬟打扮跟在宋晏容身边。 那场暴雨过后,气温骤然下降,日头高照,落叶零零散散的飘落,空气里泛着寒意。 阮眠眠裹了裹袄裙外的披风,侧头看向宋晏容。 这是自灵岳山打猎回来后,她第一回见他。 那张惑人的面容上挂着一贯的笑意,不见半分疲态,丝毫看不出他事务繁忙。 阮眠眠觉得,这种时候他来参加这样无聊的宴会这事,很匪夷所思。 她盯着这张脸揣测他的想法,没想到宋晏容猝不及防低下头来。 四目相对,阮眠眠下意识错开眼。 宋晏容垂眸看她,片刻后低笑了声,撑着身体往后靠了靠:“那些小姐也如你这般不好意思看我,不是什么稀奇事,不必不自在。” 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陈述事实,丝毫没有为自己容貌过人而骄矜的意思。 可就是这种语气,让阮眠眠觉得他无比欠揍。 况且她哪有不好意思了?? 一股火涌上心头,阮眠眠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干笑两声:“多谢你安慰我。” 宋晏容将手懒洋洋递到她面前:“揉。” 纵使万分不情愿,阮眠眠也不能忘了自己宠婢的身份,她哦了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按摩手腕。 没一会儿,她发现,他说的是真的。 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还好些,至少懂得隐藏,今日女眷多且杂,有不少小门小户的生面孔,看似在品茗,视线却若有似无地往他们这处飘过。 连阮眠眠都感觉出来了。 有一道视线异常灼热,仿若实质,她抓着宋晏容的手腕抬头看去,看见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姜棠,后者直接收回眼。 阮眠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上次姜棠污蔑她偷东西,她记恨于心,但姜棠在那事里也没捞到好处,加上宋晏容向她保证姜棠不会再主动招惹她,她便把那事抛之脑后,跟姜棠井水不犯河水。 眼下她好好当她的丫鬟,姜棠那么看着她做什么? 她巴不得换个人来伺候这位大爷呢! 阮眠眠眯了眯眼,继而脸上堆起一个笑,声音掐得甜腻:“世子爷,这力道怎么样?” 宋晏容凝着她,没说话。 阮眠眠越演越来劲,正入戏呢,余光中有两道身影走至中央。 是裴家长子裴淮和二小姐裴婉莹,二人说了一堆场面话,请爱好下棋的人挪到棋桌那边对弈。 阮眠眠看着裴淮,回忆了下。 好像是她第一次去找阮锦婳时,输给阮锦婳那个公子。 阮眠眠抿了口面前的菊花普洱茶:“世子是武将,应该不会下棋吧。” 旁边,宋晏容已经站起身,懒洋洋朝那一排棋桌走去。 “早闻裴公子棋艺高超,与本世子对一局如何?” 见是他,裴淮微怔,揖了一礼,不好意思道:“上回在墨香书肆输给阮三小姐,我想着再向三小姐请教一番……宋世子也会下棋?” 宋晏容刚想说话,姜棠笑着从旁边走来,朝二人行礼。 “既然裴公子早挑中了对手,不如我来同宋世子对弈如何?” 宋晏容唇边笑意微敛,在她脸上凝视了许久,才道:“好啊。” 阮眠眠就跟在宋晏容身侧,此时才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他会来这宴会,要是为了见姜棠,一切都说得通了。 还假惺惺找裴淮下棋,真能演。 她啧啧几声,看着二人在棋桌相对而坐,顿感多余。 阮眠眠清清嗓子:“世子爷,奴婢无聊,想去旁边的桂花林看看。” 宋晏容捏着白玉棋子睨她一眼。 “别跑太远。” 黑子先行,宋晏容与姜棠相顾无言,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不时响起。 姜棠落下一子,笑着夸赞:“没想到容哥哥棋艺也这么好。” 她的话并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僵持一会儿后,受不了这尴尬沉闷的气氛,她抬头看宋晏容,眼神委屈。 “容哥哥怎么不同我说话?” “说什么?”宋晏容慵懒地轻掀眼帘,目光落向她,笑容中有几分冷淡,“说你为何要在栖云轩下药?” 第33章 意外 姜棠动作一顿,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转瞬便恢复正常。 “容哥哥,我……” 宋晏容抬眸看着她,目光透出丝丝犀利。 姜棠咬咬唇低下头。 阮家那两个小姐,每逢宴会就要搞些互相陷害的戏码。 她与晋王府来往密切,性子温婉待下人又宽厚,凭着关系查到阮诗芸想做什么,不是难事。 同时,又想到那眠眠跟阮锦婳走得近,见她追着阮锦婳离席,姜棠临时生了一计。 奸夫是阮诗芸和王氏安排的,与她姜棠扯不上半分关系,她只需要稍微加把火,坐享其成。 原本万无一失,没想到变成了后来那样…… 宋晏容唇角噙着一贯的弧度,面上看不出喜怒,姜棠却感受到他眼底浓浓的不悦。 “沧州特产的催情香。”宋晏容慵懒地阖了阖眸,缓声道,“除了你,我很难想到别人。” 姜棠的外祖家是沧州人。 “对不起,容哥哥。”姜棠眼中泪水盈盈,我见犹怜,“她每日都离你那么近,我只是……” “姜棠,我的耐心不多。”宋晏容随意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罐中,“我说过,不要招惹她。” “容哥哥,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姜棠紧咬着唇,拿帕子快速拭去泪水,看着他,语气满是委屈眷恋。 “姜棠,我不是他。” 姜棠身子一颤,闻言紧紧捏住手心,泪水再次蓄满眼眶。 “但也没人能撼动你的地位。”宋晏容道,“别哭了。” 说完不再理她,也不管那才下了一半的棋盘,他起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世子爷,眠眠姑娘不见了!”成玉焦急道。 宋晏容脚步微顿,凤眸轻飘飘扫过姜棠,而后果断翻身上马。 “人在哪丢的?” 他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姜棠孤零零坐在棋桌前,抓着衣摆的手微微颤抖。 他一句怀疑的话都没说,那个眼神却足以让她感到浑身发冷。 “小姐……”丫鬟向秋担忧地唤了声。 “无妨。”姜棠低眼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苦涩笑笑。 - 跟宋晏容说完,阮眠眠四处打量着乱逛。 阮锦婳与裴淮对弈,似乎会有很多人围观,下人去寻更大的棋桌,阮锦婳在一旁等着。 见阮眠眠走近,阮锦婳兴奋地朝她招手,好像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眠眠,你听说了吗?咱们爹要升官了!”阮锦婳后半句压低了声音,确保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阮眠眠讶异:“升官?” 想起阮锦婳和萧宁暄没有着落的婚事,她问,“是宁王殿下做的?” “我也不知道。”阮锦婳却是摇头,“他前阵子去灵岳山狩猎时被刺杀,受了好严重的伤,我有阵子没看见他了。” 说到这她有些落寞,阮眠眠刚想安慰,不远处棋桌已经摆好,众人招她过去。 阮锦婳道:“眠眠,我一会儿再同你说。” 阮眠眠颔首,周围棋桌都已架起来,众人沉浸在紧张的对弈中。 她扫了一圈,觉得无趣,往桂花林中走去。 阮锦婳是五品官员庶女,与宁王妃之位相差太远。 阮建川若补位直升成侍郎,可就是三品官了。 只是粮食向来由户部掌管,粮仓刚出事,这时候升官不知是福是祸。 阮眠眠捋了下时间线,阮建川升官的时间不知为何比书中早了些,但阮锦婳是女主,不必她操心什么。 她一边看花一边想,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响起一声骤喝,下一秒,五个体形各异的黑衣人落在她眼前。 她撒腿就往回跑。 “抓住她!” 毕竟是女子,又没经过训练,很快阮眠眠就被追上,颈间一痛,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她被绑着横放在一匹马上,身后坐着个男人,马颠颠哒哒地跑,颠得她想吐。 “我说……”阮眠眠虚弱开口。 “醒了?”身后的男人脸上有道刀疤,他低头看了眼,狠狠抽了下马屁股,“兄弟们,这娘们儿醒了,我们加快点,别让老大等太久!” 阮眠眠吸了口气:“我说,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她回忆了下,因为发烧要养身体,她这几天连府都没出,再往前只跟几个小姐有过小摩擦,抓她这几个人要么五大三粗,要么矮小瘦弱。 奇形怪状,她很难把他们跟认识的人联系到一起。 阮眠眠又问:“你们老大是谁啊?” 旁边的马上,一个倒三角眼的男人狠狠啐了一口,“臭娘们儿,少装傻,王老大难道不是你杀的?” 阮眠眠试探问道:“难道你是说,那个,王老板?” “既然知道,就别给老子废话! 阮眠眠风中石化。 王老板,那都是哪年发生的事了,而且…… “你们这情报有误啊。”她无奈地道,“那是那个叶公子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抓人之前……” “少狡辩。”刀疤男用一把弯刀抵着她的脖子,“王老板跟叶公子一起谈了那么多次生意都没事,怎么带着你就出事了,还说不是你干的?” “就是,就算不是你,问题也出在你身上!” 阮眠眠气到失语。 她缓了下情绪,道,“你们蹲了很久了吧,没看见我是跟谁来的吗?” “晋王世子?他就是叶公子,那怎么了?”倒三角冷笑一声,“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给王老大报仇!” 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阮眠眠气得要死:“王老大是你爹啊?” 刀疤男用刀柄在她后背一敲以示警告,随后不再跟她说话。 阮眠眠疼得不行,冷静下来,一边看着周围的路,边想逃脱的办法。 倏地,她大脑后知后觉消化了某些信息。 王老板已经死了,他们想报仇,一刀杀了她,也等于送她去见王老板了,不杀她把她绑起来,这么着急是往哪赶呢? 疑惑间,几人驾马走上一条山路。 阮眠眠悄悄伸出双手,将缚手的绳子贴上马镫边缘。 “吁——”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停下。 “老大,我们把这娘们儿带来了!” 阮眠眠逆着光抬眼看去,便见一个小土堆,前方立着一个粗糙的石碑,歪歪扭扭刻着“王老大之墓”。 阮眠眠简直两眼一黑。 好癫。 第34章 喂狗 阮眠眠两眼一黑。 她以为他们会带她见上头的老大,万万没想到他们把她带到了王老大的尸体面前。 五人拉着阮眠眠,在墓碑前整齐地跪成一排。 “老大,你死后兄弟们满世界找那姓叶的找不到,打听了许多人,才顺着这女人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老大!兄弟们来晚了!” “小弟们没能力跟晋王世子抗衡,只能盯准时机,把这可恶的女人给您抓来了!” “老大放心,小弟们一会儿就送她去陪你。” 几人神色都十分悲怆,绘声绘色对着石碑说王老大死后的悲惨日子。 阮眠眠心如擂鼓,趁他们不注意,捡起地上一块锋利的杂石,继续磨手腕上磨了一半的绳子。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绳子就要被割断,旁边突地画风一变,几句话突兀地闯入她的耳朵。 “老大,这女人这么可恶,绝不能轻易就让她死了。” “小的听说那时你看上了她的容貌?不如……” 听到一半,阮眠眠已经觉得脸疼了,她对她这张脸还挺满意的,被毁了就太可惜了。 于是,她手上动作更快了些。 谁知另一人紧接着接过话茬,声音拔高几度,夹着似乎压抑许久了的兴奋: “老大,小的们这就代你上了她,狠狠给她个教训!” 话落,几人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眼中冒着贪婪的光,像伺机已久的狼。 阮眠眠手一抖,不着痕迹地丢了石头,唇紧抿。 还差一点。 “口口声声喊着报仇,我还以为你们是多忠心的部下呢,”阮眠眠目光平静,唇角挑起讥讽的弧度,“原来跟他一样贪淫好色,打着报仇的幌子,满足一己私欲而已。” “你胡说什么!我们才不是那样想的!” 男人目露凶光,嘴上说着,视线却无法从阮眠眠脸上移开。 为了从晋王世子身边抓走这个女人,他们在她周围潜伏了有段日子。说实话,确实是个尤物,不怪王老大在谈生意的场合有了别的心思。 几人陆续嘴硬。 “我们这样做,全是为了给老大出气。” “对,跟我们半点关系没有,都是你太可恶!” “你们不怕到了天上,王老大把你们大卸八块?”阮眠眠刻意放缓语速,喋喋不休,“他这么喜欢我,我要是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发现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肯定要处置你们一番,你们活着就给人当牛做马,死了还……” 起初他们面面相觑有几分犹豫,可一人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道: “二哥,别让她拖延时间,一会宋世子的人来了,我们都活不了!” “动宋世子的人,咱们谁想过活?”刀疤男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抓紧时间,快活快活,好一起去见王老大。” 说完,几人朝阮眠眠走来。 “晋王世子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的女人,我就是死也要尝尝咸淡。” “放心吧,”男人们五官逐渐狰狞,“五个男人,一会爽了,你说不定要感谢我们。” 阮眠眠觉得反胃。 刀疤男一刀挑断她脚上的绳子,下一秒,下身被猛地踹了一脚,彻天的惨叫声响起。 “老子要杀了你!” 同时,阮眠眠终于挣脱手上的绳子,手脚并用爬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剩下几人快步冲上去揪住阮眠眠,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回来扔到地上,肥硕的身子立马压上去。 后背摔在布满砂石的地面,阮眠眠痛得猛闭了下眼,还未反应过来,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倒三角眼充满力道的两巴掌落下,阮眠眠脸上顿时出现两个巴掌印,头嗡嗡作响。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上一凉,阮眠眠瞳孔骤缩,果断张口狠狠咬向男人的胳膊, 三角眼被咬得胳膊直流血,几人立马上前帮着掰开阮眠眠的嘴。 阮眠眠松嘴,偏头狠狠啐了一口,看向一米外刀疤男扔在地上的弯刀。 左右是死,大不了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 三角眼龇牙查看自己的胳膊,阴森的眼神盯了阮眠眠那张倔强的脸半晌,忽然道,“二哥,你先来?” 这女人性子烈,他做第一个,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刀疤男沉着脸站起身,气得朝阮眠眠肚子上捶了一拳,见她表情痛苦万分,满意地露出狞笑,魁梧的身子压下去,一把扯下她的底裤。 三角眼在一旁看着,道:“二哥,你们还真别说,不愧是宋世子的女人,这衣服穿着看上去有几分干瘪,没想到还挺有料,皮子也白嫩细……啊——” 话没说完,利箭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一支箭精准地射进他的右眼,刺目的鲜血汩汩而出。 三角眼捂着眼睛惨叫,还没看清箭的方向,第二箭紧追而来,陡然间,世界变成一片漆黑。 “二哥!二哥!完了,一定是宋世子的人追过来了!” 他双眼被刺瞎,胡乱叫着,殊不知几米之外,被他叫二哥的刀疤男胸前插着弯刀,已然没了气息。 温热的鲜血流了一身,阮眠眠抽出刀,使劲将刀疤男推翻下去。 同时,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剩下的三人慌朝林中逃去。 弯刀“当啷”一声落地,阮眠眠失力跌躺下去,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大口喘息。 “吁——” 宋晏容驾马在最前头,刚停下便见地上一片狼藉,少女雪肤大片裸露,上面溅着星星点点的鲜红,尤其刺目。 一声低喝骤响:“闭上你们的狗眼!” 阮眠眠费劲地抬起头,却见一件宽大的纯黑披风落下,将她盖了个严实。 这是成玉第一次见宋晏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对比他平日即便生气也慵懒挂着笑意的脸,此时的他,已经可以用失态来形容。 成玉顺从地垂着头,问:“世子爷,追吗?” “追,给本世子挖了他们的眼睛!” 阮眠眠感觉自己被轻轻抱了起来。 透过缝隙,她看见男人极其惑人的面容,此刻似乎被一层戾气笼罩着,周身冷意刺骨。 他抱着她上马,似不解气,又道: “还有这两个,都剁碎了扔去喂狗!” 第35章 补偿 阮眠眠忽然有点想哭。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泪水毫无征兆落下。 小时候,她爸妈不管她,学校那些人欺软怕硬,起初她没少受欺负。 后来她发现,只要自己强硬起来就能击退那些人,越疯,他们就越害怕。 久而久之,她变得像一只刺猬,每当感知到危险,就竖起浑身的刺,言语解决也好,武力解决也罢,只要能让自己不受伤害,她无所不用其极。 没人当她的靠山,她就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宋晏容……” 少女声音中带着难以觉察的颤抖和哽咽,一出口,二人都是一怔。 宋晏容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低应声,手揉了下她的头。 “回去说。” 阮眠眠揪着他的前襟,靠在他胸前。 雁归院,热水已经备好。 阮眠眠洗去一身脏污血迹,水换了几遍,直至变得清澈,她泡在水中,开始放空。 劫后余生,今日发生的一切,她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沉入水底,让水没过头顶。 在宋晏容这样万众瞩目的人身边,她知道,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自被萧楚席抓走、和被姜棠莫名其妙陷害偷东西后,她没有一瞬觉得自己完全安全,一直保持警惕。 死了区区一个王老板,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就罢了,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让人防不胜防。 虽说今天宋晏容赶到及时,也抵不过一切根源从他而起,说不定以后还会碰见什么事呢。 “小姐,小姐!”灵若焦急的声音响起。 阮眠眠终于浮出水面,发丝贴在脸上,她大口喘息。 她要离开。 无法逃开宋晏容,就想办法离开这本书。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了?” “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变态。” “啊?” 灵若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却见阮眠眠淡然从木桶中站起身,她立马递上干巾。 “不是什么大事。”阮眠眠轻描淡写,穿好衣服朝外走去。 主屋内气氛沉闷。 宋晏容倚在软榻上,姿态如一往般慵懒,半阖着眸,神色平静。 只是屋内气压极低,让人忍不住神经绷紧。 成玉垂首站在他对面。 “爷,属下查了,今日的事姜二小姐并不知情。那几个人是王茂的手下,从前对王茂忠心耿耿,他们供词说观察了阮小姐很久,今日才找到机会给王茂报仇,属下觉得……” 阮眠眠容貌勾人,只怕他们观察着观察着,就起了色心。 “谁的东西都敢觊觎。”宋晏容唇边弧度含着凉意,低讽,“色胆包天。” 他阖了阖眸,莫名回忆起破庙避雨那夜,少女毫不设防地钻进他怀里,他无意间碰到她皮肤时的触感。 宋晏容搓搓手指,想,这几人还挺有眼光。 成玉抿抿唇,问:“人都挖了眼睛喂狗了,世子爷,这事便这么算了……?” “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成玉沉默,做好他会提出变态指令的准备。 宋晏容摩挲着手腕上的白玉佛珠,唇不冷不热勾起:“这笔账算到萧楚席头上。” 王茂跟手下都死绝了,他不发泄出来,总觉得不太舒坦。 此时,阮眠眠叩了叩门,推门进来。 “宋晏容。” 成玉偷偷瞄她一眼。 世子今日推了原本的事务去曲池的宴会,想必有什么要事。 发现阮小姐不见的时候,他急忙禀告世子,只是想告知他让他指示,指派人手去找。 没想到世子直接上了他的马。 成玉永远忘不了他问“您不需要留在曲池吗”的时候,宋晏容只是眯了眯眼,扯出不羁的。 他道:“我养的,自然是我亲自去找。” 接着果断扬起马鞭。 很少有事情能让宋晏容亲力亲为,成玉觉得,这个阮小姐似乎越来越特别了。 不多想,见宋晏容抬了抬手,成玉退出房间。 一开门,还不等他出去,一只小奶猫先挤了进来。 成玉睨了眼宋晏容的脸色,若无其事退了出去。 气氛安静,小棉花摇摇晃晃走去,爪子勾住宋晏容的衣摆,衣服瞬间勾丝。 宋晏容只是垂眸,提起它后颈把它放进怀里,这才看向阮眠眠。 阮眠眠在他衣裳勾丝处停留片刻,目光上移,对上他的凤眸。 男人神态依旧慵懒闲散,仿佛被罩在披风下时感受到的戾气是她的错觉。 “给我配几个护卫。”阮眠眠语气清淡。 宋晏容也看着她。 遇见这样的事,若换别的女子,定要死要活哭上好大一阵,阮眠眠没有,她只在被救下之后,吝啬地落了几滴泪。 再往前他赶到时,只在她脸上看见敌人的鲜血。 似乎是阮眠眠特有的坚毅不屈。 宋晏容凝着她脸上残留的巴掌印,倏然道:“这次没拿你当诱饵。” 阮眠眠微怔:“你在跟我解释?” 她没听错吧。 宋晏容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小棉花身上的毛,漫不经心: “遗漏了王茂的手下,是我疏忽。” 阮眠眠抿唇。 云雨楼中那场戏,宋晏容设计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临时起意杀了王茂,没必要对他的手下也赶尽杀绝。 谁都想不到会忽然出现几个好色的亡命之徒。 宋晏容已经尽最大能力赶来救她了,阮眠眠不怪他,只觉得自己太倒霉。 她正想安慰几句,男人慵懒的声音再次在空气里响起。 “作为补偿,本世子会亲自保护你。” “你哪有空?”阮眠眠眨眼,缓慢地反应了下,脸色一变。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宋晏容漆色眸底渐渐漾开笑。 “以后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去哪儿,想必十分安全。” 又指着屋内主榻旁边的矮榻:“你晚上睡这,跟小棉花一个窝。” “不可能。”阮眠眠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世子爷,这补偿大可不必。” 而且有病吧,谁愿意跟着他啊? 宋晏容思考了下,应声也很利落,“不要算了。” “嗯,那护卫的事你记得尽快安排。” 阮眠眠以为宋晏容是开玩笑的。 可第二日,她带着护卫如鱼,像往常般要出府,却被门房拦下。 “姑娘,世子爷说了,没他的陪同,你不能出去。” 阮眠眠:“……” 第36章 秘密 “姑娘,世子爷说了,没他的陪同,你不能出去。” “我上哪找他陪同?”阮眠眠气得抓狂,“我去凝香馆买首饰,他还能陪我?” 她是什么三岁小孩吗?出门还要找家长?! 门房一噎,想象了下世子爷陪女人的样子,打了个寒颤。 可这就是世子爷的原话,他硬着头皮拦着阮眠眠,不让她走。 “行。”阮眠眠气笑了,转身就往墙根走。 刚爬上墙,湛风又来拦她。 湛风板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阮小姐,这里不让翻墙。” 阮眠眠做了个深呼吸。 她想穿回去,这两天想了无数办法,最后觉得如果能帮男女主迅速走完书中剧情,说不定能早点回家。 不出府,她连男女主人都见不到,别说帮她们解除误会了。 折腾半日,阮眠眠连狗洞都没能钻出去,沮丧地回了雁归院。 憋了整整三日后,一大早,她来到宋晏容的房间。 他刚下朝回来,穿着深红色的官服,衬的肤色越发白皙五官艳丽,闻声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解开腰间革带。 阮眠眠眼皮一跳:“你干什么?” 宋晏容眼皮都没抬一下,动作不停:“我在自己屋子换衣服,还得经过你同意?” 倒也是…… 阮眠眠无法反驳,挪开目光:“我想出府。” 宋晏容像是早有预料,唇角微不可察一弯:“可以。” - 阮眠眠觉得宋晏容有病。 他同意她的要求,把如鱼调到她身边,但只准她跟他一起出府。 她跟他一起出府,又根本用不上如鱼。 她要护卫这事,显得屁用没有。 三日没出府,乍一出来,阮眠眠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新鲜许多。 如果不是不能离开宋晏容三步之外的话,她想她会更开心。 再次被提着后颈抓回来时,阮眠眠直接给了他一爪子。 宋晏容笑着躲开,拎着她走进酒楼二楼雅间。 门一开,里面的人立马站起身行礼:“见过世子。” “周大人不必多礼。” 翰林院掌院学士周复直起身,看见宋晏容身后突兀的多出一个身影,不由微一拧眉。 “世子,这……” 京中的流言周复略有耳闻,宋晏容已经弱冠,身边有女人很正常。 可若是平日出门玩乐也就罢了,今日他们在此有重要的事商议,他没想到宋晏容会带个女人来。 宋晏容仿佛看不出周复的迟疑,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见阮眠眠站在门口没动,朝她勾勾手指。 阮眠眠尴尬地看着周复。 “不好意思啊,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好。” 她坐到宋晏容身边,假装注意力不在此处,视线不自在地乱晃,所幸菜上得很快,她拿起筷子便吃。 周复青着脸看了她半晌,忽然察觉宋晏容在看他。 男人唇边如往常般含着慵懒笑意,却瞧不出喜怒,让人莫名生冷。 “殿下。”周复抿抿唇,收回眼艰难开口,“粮食被毁了大半,陛下怀疑粮仓中莫名出现的那些老鼠,是西秦的手笔。” 饶是阮眠眠再不想听,这些话一字不落进了她的耳朵。 她在心中点头。 东吴与西秦积怨已久,原书中写了,西秦早知道东吴今年粮食短缺,特地训练了一批硕大的老鼠,饿上三天后趁着暴雨作乱,悉数放进粮仓。 周复又道:“形势紧迫,如今唯一的办法是向南楚借粮,出使南楚的人选,殿下认为谁最合适?” 宋晏容目光一直落在少女一鼓一鼓的雪腮上,闻声也没挪开。 他道:“席王急着揽功,此事一出,他要么想办法自荐,要么推举手下的人。而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同宁王一块儿去。” 有个问题困扰阮眠眠已久。 书中宋晏容是反派,可刚穿过来不久,她就敏感地察觉出他跟男主萧宁暄的关系好像同书中写的不太一样。 晋王是开国功臣,又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先帝破例封他为异姓王,身份尊贵,当年地位之高甚至连几个皇子都及不上他。 到后来惹先帝忌惮,独子宋晏容被调去边关,晋王才渐渐淡出朝堂。 好不容易压下势力,现在的皇帝为何还敢重用宋晏容? 宋晏容是反派,那皇帝是啥? 脑海中有些东西丝丝密密穿在一起,阮眠眠咬着排骨,忍不住看了宋晏容一眼,神色古怪。 周复说道:“宁王与席王向来水火不容,不出意外的话,前阵子宁王在灵岳山遇刺,也是席王做的。” 宋晏容见阮眠眠咀嚼速度减慢,漫不经心道:“圣上膝下无子,他那副身子你也知道,这几年消息被封锁,但只要席王有心留意便能打探其中一二,否则他不会如此心急。” 话落,旁边少女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僵,宋晏容如愿轻笑起来。 阮眠眠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上。 周复也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阮眠眠放下筷子,看见宋晏容唇边近乎恶劣的笑,她使劲吸了口气。 “世子殿下,这位大人。”阮眠眠微笑,“我从小痴傻,你们今天说的这些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以后要是走漏风声,你们爱找谁找谁,跟我一毛钱关系……哦,跟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宋晏容没接话,肆意低笑起来,俨然一副得逞的模样。 真够了。 见没人应,防止他们再说出更炸裂的,阮眠眠果断抬手推开窗子。 回头笑眯眯道:“忽然有点热,请殿下理解。” 晚秋的冷风瞬间涌入,街边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传进来,周围若潜伏着耳力好的,稍一凝神便能知道雅间里在说什么。 阮眠眠笑意盈盈,模样无害极了:“殿下怎么不说了?” 脑海中,她已想象自己把宋晏容的头按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骂他——说啊!不是爱说吗! 宋晏容半分不为所动,脸上笑意如常:“说完了,眠眠下次记得早点热。” 他把她名字咬得十分暧昧,像是在他舌尖打了个旋儿才吐出来,听着莫名酥麻。 阮眠眠一阵颤栗。 周复咳了声,硬着头皮将话题扯回来:“若真按殿下说的,宁王的婚事要先搁置了。” 后面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公共消息,周复受不了这诡异氛围,没一会儿便寻了借口离开。 雅间内只剩他们二人。 第37章 老二在战场上受伤了 周复前脚刚出去,阮眠眠后脚就从椅子上窜起来。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她声音差点变了调,“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怕什么。”宋晏容恣意地笑起来,幽幽开口:“你跟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阮眠眠抿唇看着他。 男人浑身都透着散漫随意,望过来的漆眸含笑,整个人看起来像勾魂夺魄的妖魔。 她耳边回荡起他说过好几次的话——你的命是我的。 还未做出反应,宋晏容抬臂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 脸颊撞上他的胸膛,阮眠眠回忆起几日前险些失身,他用披风把她裹起来轻轻抱上马,那个怀抱前所未有的温暖,男人心跳强而有力。 同样的动作,让她大脑有一瞬的放空,甚至忘了挣扎。 宋晏容手自然环在她的细腰上,阮眠眠敏感地一颤。 街上叫卖声愈发嘈杂,她不自在地抵着他推了推。 宋晏容阖了阖眸,顺势直接放开她,端过一盘白灼虾推到她面前。 “饿了。” 阮眠眠会意,闭紧嘴不说话,一边给他剥虾一边琢磨。 宋晏容不近女色,应该还是清白身。 那他环住她的动作怎么那么自然??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腰间他触过的地方莫名发烫似的,阮眠眠忍不住抬手,把窗子推得更大了些。 街边,两道熟悉身影闯入视线。 “青青~你就那么讨厌我?我早跟你说了,我是文人,不擅长骑马射箭,但我也努力学了啊,那日灵岳山,我不是猎了两只兔子吗?” “文人?”纪青青白他一眼,毫不留情,“你看哪个文人像你一样,游手好闲,整日想着寻欢作乐?” “青青,你这也太污蔑我了。”韩锦安故作可怜,“哪是我寻欢作乐?分明是京中这些小女娘,贪图我的美色,一看见我就想跟我寻……” “韩锦安,你恶不恶心?”纪青青彻底受不了了。 “唉,青青,你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 “……” 拌嘴声还在继续,阮眠眠微微拧眉,迟疑着问:“这韩锦安是真心喜欢人家吗?” 宋晏容朝窗外瞥了一眼,轻哂:“他?急切想证明自己魅力罢了。” 阮眠眠迅速理解,给韩锦安贴了个“海王”标签。 “但我觉得这姑娘是真的挺讨厌他。”阮眠眠点评完又道,“他不喜欢人家还这样,不是性骚扰吗?真喜欢也没这样的吧。” 宋晏容琢磨着那个陌生名词没吭声,阮眠眠递过去一小碟剥好的虾仁,继续嘀咕。 “要是碰见单纯腼腆的姑娘,整日被他这么逗弄,姑娘动心了接受他,他又……嘶。”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灾难。 宋晏容捏起一只虾仁塞到她嘴里,指腹若有似无蹭过她的唇。 “你心思都放在本世子身上就好了,”他语气揶揄,唇边漫过一抹玩味笑意,故意道,“他又不是你主人。” 阮眠眠:“……” 阮眠眠夺过那盘虾仁,泄愤般转眼间塞进嘴里大半。 宋晏容笑得胸膛直颤。 小野猫生气的模样真特别。 “世子爷,陛下传召,命您进宫一趟。”成玉声音在雅间外响起。 四目相对,阮眠眠直摇头:“宫里我就不去了吧。” 宋晏容静看她半晌,说不出的感觉笼在心头。 今日这种枯燥的场合,有她在身边,好像变得没那么无趣了。 凤眸划过几许深思,宋晏容妥协,起身出去对成玉道:“让湛风跟着她。” 阮眠眠眨眨眼。 这意思是她自由了? 她坐在原处没动,捧着茶思索去哪做点什么,没一会儿,雅间门被拉开。 “小美人儿,我就说看着像你!”韩锦安不客气地进来。 阮眠眠再次对他的自来熟感到失语,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她看见他身后的姑娘。 纪青青一身利落劲装,眉目间透着英气,看见阮眠眠,友好地朝她笑笑。 “你好,我叫纪青青,我们见过。” 阮眠眠微怔,灵岳山那日一同狩猎,她们照面都没打上,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 “叫我眠眠就好。”阮眠眠回以微笑,看着二人的眼神有些古怪。 纪青青不是很讨厌韩锦安吗,怎么还跟他一起过来。 韩锦安摇着手里折扇,桃花眼中满是得意:“我看阿容从酒楼出来,顺着往上一看就看见你,我厉害吧?” 阮眠眠:“……” 韩锦安继续道:“没猜错的话,阿容今日是跟周大人在此议事吧?小美人儿,阿容连这么正经严肃的场合都带着你,对你真是……” “大冷天的,你这样扇扇扇,不冷吗?”阮眠眠盯着他被扇得不断飘动的两缕龙须刘海,猝不及防开口。 韩锦安面色一青,纪青青笑得前仰后合:“让你耍帅!” 说罢,她坐得离阮眠眠近了些,“好犀利,好久没见人这样怼过他了,好爽。” 纪青青郑重握住阮眠眠的手:“讨厌韩锦安,我们就是好朋友!” 说实话,阮眠眠挺佩服她的。 平心而论,韩锦安皮相生得好,虽看起来风流多情,却是不折不扣的翩翩公子,很少有人能招架住。 要不是阮眠眠看过原书先入为主,恐怕也会被他唬住。 纪青青注意力都在阮眠眠身上,她颇有兴趣地看着阮眠眠,直截了当开口: “三年了,我头一次在阿容哥哥身边见到女人,希望你不会感觉到冒犯。” 阮眠眠微怔,倏尔一笑。 “与其像别人一样在暗处观察打量我,我更喜欢你的直接。” 纪青青一听更开心了,更直接更冒犯的话脱口而出。 “哎,京中传言沸沸扬扬,都说他是断袖。你跟他这么久了,是知情人,能不能给我说说,阿容哥哥那方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阮眠眠一噎。 纪青青自顾自道:“他戍边十年,有传言说,他在战场上不小心伤了那处,真的假的?” 腰间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仿佛又烫起来。 阮眠眠抿紧了唇。 这……她要怎么帮他解释呢。 第38章 偷感好重 这事关乎男人的尊严,宋晏容最近总体来说对她还不错,阮眠眠有意想帮他辩解。 若有个轮廓,阮眠眠定举一反三,说的有鼻子有眼。 但凭空虚构的话……确实有难度。 她也没必要用自己的清白撒谎。 “我跟他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阮眠眠实话实说,却见纪青青表情更加兴奋,连忙改口,“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纪青青脸上一片了然,一拍桌子:“我就说!” 见她这么笃定,阮眠眠回忆这段时间与宋晏容相处的点滴,陷入沉思。 宋晏容对姜棠的感情鲜为人知,但阮眠眠目睹过他们之间的暧昧,可以确定他不是断袖。 但纪青青后半段说他在战场上受伤的事,无从考究。 破庙那夜勉强算他们同床共枕过一晚,什么也没发生。 “我只是好奇,放心,我不往外说。”纪青青期待地看着她,“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帮他遮掩。” 阮眠眠实在没想到,一个外表飒爽的将门之女,居然这么八卦。 她费了好一番口舌解释,终于让纪青青相信她跟宋晏容是清白的。 纪青青神色难掩失望。 “外面都传成那样了,他丝毫不在意,我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她看着阮眠眠,“况且你生得这般好看,性格又这样好,我要是他,早就把持不住了。” 整个过程韩锦安一言不发,直到此时凉飕飕开口:“青青,要是阿容知道你在背后这样编排他,肯定有你好受的。” 纪青青恶狠狠瞪他:“你敢告诉他,我也要你好受!” 韩锦安摸摸鼻子,没说话。 “要不要出去走走?”纪青青提议。 阮眠眠乐得有人带着逛,二话不说下楼,韩锦安融入不进她们的氛围,出了酒楼称有事离开。 “西街上那家苏记糕点铺你吃过没?他家的山楂糕可是一绝!” “街尾有家铁匠铺,老板手艺很地道,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以去做个趁手的暗器防身,我与那老板关系不错,提我名字,让他给你折扣。” “啊……还是你比较喜欢胭脂水粉?这类东西我不太了解,好像可以去凝香馆。” 纪青青对她表现出超出预料的热情,一时让阮眠眠不适应。 她又十分真诚,实在让人怀疑不起来。 阮眠眠满手拎着糕点,把她说的一一记下,沿街往前走。 忽然,街角传来一阵骚动。 “长公主驾到,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阮眠眠顺着看去,只见一群身穿铠甲的护卫骑马开路,后面跟着一辆装饰极其奢华的马车,车上雕刻着精致的龙凤图纹,镶嵌明珠宝石,彰显着身份的尊贵。 马车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退让,阮眠眠抿唇,往街边退了几步,忍不住咋舌。 这阵仗也太大了,好浮夸。 马车缓缓驶过,一阵风吹起侧帘,长公主向外瞥了一眼路边,一排垂首站立的人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阮眠眠。 侧帘重新合上,长公主微微皱眉,问:“宋世子上次打碎婉仪琉璃盏那个婢女,是不是总穿一身白色衣裳?” 侍女道:“是的殿下,那事把贵妃娘娘气得不轻呢,上回晋王妃生辰您见过她。” “那我便没看错。生的一脸狐媚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认得很。”长公主嗤了一声,“那天我想帮婉仪出口气,结果那狐媚子后来不知去了哪里,竟让她躲过去了。” 侍女安慰:“殿下莫要生气,京城就这么大,她在宋世子身边,总归会再遇上的。” 马车驶过,长街重归平静。 待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二人才收回视线。 纪青青撇撇嘴:“回长公主府了。” 阮眠眠忍不住问:“长公主向来这么……招摇?” “何止招摇,性子还娇纵得很。”纪青青压低声音,“先帝就这么一个女儿,生来就被整个皇宫的人宠着,现如今是圣上的姐姐,行事更加无所顾忌,前几日一个官宦之女冲撞她的仪仗,当场被打了几十板子不说,差点连累家族。” 阮眠眠知道这位长公主,亲眼看见,她觉得书中写的还是太保守了。 “圣上最近要给她选驸马,她可能会经常露脸,你要是遇见她,最好躲着点。” 阮眠眠点头应下:“多谢提醒。” “客气什么,说了是自己人。”纪青青嘻嘻笑道。 快到黄昏,两人才各自回府。 阮眠眠没想到,她比宋晏容回来得还要晚。 她提着东西进院的时候,宋晏容坐在海棠树下,手里握着一卷书,小棉花乖巧地趴在他怀里。 她本想直接回房,想了想脚步一转,放在桌上一个纸包。 “苏记的山楂糕,你尝尝。” “知道回来?”宋晏容抬眼看她,目光莫名凉飕飕的。 朝纸包使了个眼神,他又道:“跟纪青青相处得不错?” “纪姑娘人挺好的。”除了有些八卦。 阮眠眠去拆油纸包上的绳子,想到那个传闻,她忍不住回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宋晏容下半身瞥了一眼。 宋晏容:“……” 他盯着阮眠眠,发现她动作缓慢,据他对她的了解,她脑子里现在一定在想一些她不理解的事。 白嫩的指尖在细绳间绕来绕去,宋晏容瞧得出神。 他放下书卷,顺手摸了摸小棉花,刚要催促,便见阮眠眠偷偷摸摸又往他下身瞥了一眼,还发出一声极低的轻啧声。 宋晏容:“?” 宋晏容笑了。这一笑勾魂夺魄的动人。 成玉瞧见却是脖子一缩,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真吓人。 阮眠眠解开纸包,捧着纸包要给宋晏容的时候,一转身就对上男人幽暗的眸。 他一瞬不瞬定定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明明脸上笑意出奇明艳晃眼,却让阮眠眠心头一跳,差点丢了手里的糕点。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抿抿唇。 宋晏容双臂环在胸前,扯扯唇,言辞轻慢道: “我还想问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 第39章 不嘻嘻 阮眠眠万分心虚。 她当然是好奇啊! 不过瞥了两眼而已,这人也太敏感了。 “哪样?”阮眠眠将装傻贯彻到底,山楂糕往前递了递,“世子快吃吧,一会儿……” 说一半,她微顿。 “一会儿凉了?”宋晏容不冷不热补充。 “世子真幽默。”阮眠眠尴尬一笑,“这糕点原本就是凉的,但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宋晏容阖了阖眸,正欲再说什么,谁知少女直接捏起一块糕点,二话不说塞过来,堵住他的嘴。 成玉瞠目结舌。 勇士。 绝对的勇士! “好吃吧?”阮眠眠笑眯眯看着宋晏容,“世子吃吧,我逛了一日有些累,先回房了。” “……” 宋晏容瞧着她逃跑的背影,一时没说出话。 糕点细腻甜软的味道在舌尖一点一点化开,半晌,他忽然短促而低沉地笑了起来。 “阮眠眠。” 听他笑声不像生气,阮眠眠脚步一顿,强忍着没回头,快步拉门进屋才转身,从里探出一个脑袋,扬声问:“怎么了世子爷?” 宋晏容又捏起一块山楂糕放入口中,道,“明日早些起身。” 好像是要带她出门的意思? 阮眠眠笑容凝滞,想起今天听到那些骇人机密,有几分迟疑。 但很快,不能出府的苦闷占据她的脑海。 没关系,像今天一样,宋晏容半途忽然离开,她就自由了。 嗯! 想着,她欢快应声,关上了门。 成玉瞪了瞪眼睛,以为宋晏容会有什么反应,却见他坐在原处,慢条斯理将整包山楂糕吃完。 他不禁腹诽,诡异,太诡异了。 他跟了宋晏容三年,自认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可自从阮小姐出现,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成玉。” “属下在,您请吩咐。”成玉抬头看他一眼,只见他唇角轻轻弯起,笑意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明日花宴设在何处?” “长公主府。”成玉答道,“世子是……想带阮小姐去?” 长公主要选驸马,举办花宴邀请京中适龄公子,宋晏容家族势力太大,与驸马位置不搭边,但需要走个过场做做样子。 宋晏容不答反道:“你不觉得这花宴听起来就很无聊了?” 他摸着小棉花,凤眸惬意地眯了眯。 有阮眠眠在旁边,连公事都变得有意思许多。 “嗯……”成玉抿抿唇,垂首,“世子英明。” - 阮眠眠觉得自己像个挂件。 虽然不用时时刻刻贴着宋晏容,却他走到哪她就要跟到哪。 她一早收拾好出门在院里等,没一会儿见宋晏容出来,穿的还挺正式。 阮眠眠眼底微微讶异:“公事吗?我还以为你要去见姜姑娘。” 宋晏容朝她走来,步伐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步子迈大,长臂一把勾过她的脖子把她夹在腋下,哼笑着道:“胆子越来越肥了,不怕本世子割了你的舌头?” 阮眠眠挣扎不开,这样跟他缠绕在一起走出好远,感觉他松了力,灵巧地钻出来。 宋晏容又在她头上揉了揉,这才罢休。 阮眠眠白他一眼,边走边整理弄乱的衣裳。 她开玩笑的,宋晏容真跟姜棠见面,怎么可能带她这个电灯泡。 马车行驶了两刻钟还没停,阮眠眠伸手挑起帘子往外张望,见周围一片陌生,问:“这是去哪儿啊?” 宋晏容倚在车上闭目养神,姿势散漫随意,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揪着她脖子把她拎回来,按在身侧。 “……” 终于,马车停下。 阮眠眠先下车,掀开车帘,便看见长公主府晃眼华丽的匾额。 她缩回手,回头看宋晏容,直白开口:“我不想去。” 当然,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宋晏容既然把她带来,不会因她一句话又放她回去。 如料见宋晏容神色没什么变化,阮眠眠妥协:“先说好,今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先前说好的,你的计划,我有知情权。” “只是太无聊了。” 宋晏容慵懒地阖了下眸,望过来的眼神说不清,莫名让人感到无措。 视线一撞,阮眠眠迅速挪开眼睛。 “哦,那我可以勉强陪你一下。” 宋晏容唇边笑意漾开。 阮眠眠这才知道,长公主为了选驸马特意设了花宴。 他们到的不算早,花园中已有不少年轻公子,温润斯文的,儒雅风流的,桀骜俊逸的…… 一眼望去各种类型看得人眼花缭乱,阮眠眠差点以为自己在逛窑子。 别说长公主了,她都想从里选一个。 家世地位不重要,主要长得好看,若最后她真没办法回现代,就开个铺子赚点钱,寻个小美男养在家里,光是看着心情就好。 阮眠眠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咧开嘴,全然忘了眼下小命还被另一个妖孽攥在手里。 正构想着,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 妖孽声音不冷不热,有些低沉:“看上哪个了?” 阮眠眠笑容瞬间消散,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伸手推他,宋晏容顺势抓住她的手。 他低嗤,握着她手的动作散漫却有力,阮眠眠挣扎几下都没抽开。 她索性放弃,挺了挺脊背,轻咳一声,生硬道:“我还没选出来。” “很好。”宋晏容掀唇露出不羁浅笑,眯了眯凤眸,牵着她扫视一圈。 周身迫人气势渐渐溢出,暗中围着阮眠眠转的几道视线瞬间挪开。 作为晋王世子,宋晏容天生走到哪都有许多目光追随,他早已习惯他们的注视。 可当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向阮眠眠,他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真讨人厌。 “你干什么?”男人手掌宽大温热,牢牢握着她的手,阮眠眠十分不习惯,“放开我啊?” “宠婢出门都是被主子牵着的。”宋晏容面不改色,很快又挂上一贯的慵懒笑意。 “……” 阮眠眠气的双目冒火。 这时,花园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长公主衣着华丽,带着一众仆从走了进来。 阮眠眠终于抽出手,福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恍然间,阮眠眠觉得长公主看了她一眼。 不待她多想,身旁男人再次牵起她的手。 第40章 他的小野猫比想象中更受欢迎 长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但行事招摇,打扮也浮夸。 一身做工精致的芙蓉色织锦垂地烟罗裙,满头簪钗,步摇随着步伐来回晃动。 她下巴高傲地扬起,看人的眼神隐隐透着轻蔑。 身份尊贵四个字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各位公子不必拘谨,随意些便是。” 阮眠眠站在宋晏容身侧,默默低下头。 方才进府时她看见有年轻的贵女进来,想来为了面儿上好看,长公主今日一并邀请了一些贵女。 但她进府就跟着宋晏容,一路跟着引路的小厮来到后花园,她没看到任何一个小姐打扮的人,甚至现在这片花园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男人。 这样便显得宋晏容旁边的她分外突兀惹眼。 仿佛花宴是为给她招婿办的一样…… 尴尬同时,她瞄了宋晏容一眼。 太招摇了! 长公主招驸马,就算知道自己不能入选,他至少给长公主一些面子吧? 长公主脸疼是次要的,现在的处境,阮眠眠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长公主又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一会儿这些公子要展示六艺互相切磋,让他们先准备准备,随后便离开了。 阮眠眠碰了碰宋晏容的胳膊。 “我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宋晏容好像没听到她说话,眯眼看着右前方。 阮眠眠顺着看去,对上一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四目相对,对方一怔。 男人紧接着往她旁边一看,迅速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宋晏容语气十分不悦,脸上半分笑意也无:“再看挖了你的狗眼!” 阮眠眠仰头,望着男人清晰的面容,微微发怔。 他这是做戏做全套,在给她立宠婢人设吧。 是吧? 这时,一个小厮走到二人面前。 “世子殿下,长公主吩咐,请这位姑娘移步到花园北侧的女席。” 这个提议正中阮眠眠下怀,她抬脚就要跟着走,手却被人一拉。 回头对上男人幽深的凤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阮眠眠不好与他拌嘴,用力给他使了个眼神。 宋晏容从她眼神中看出些乞求的意,半晌,他突地一笑,松开手。 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马后炮!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长公主选驸马的花宴,不该带宠婢一起出席好吗? 阮眠眠在心中猛翻白眼,面上安慰道:“殿下安心参宴吧,结束我们再一起回府。” 说完跟着小厮离开。 殊不知让宋晏容感到心烦的,根本不是是否驳谁的面子,而是周围这些讨人厌的苍蝇。 他养的小野猫好像比他想象中更受欢迎。 - 长公主府比晋王府大了两倍,明明都在花园,只是南侧和北侧的区别,小厮带着她硬生生走了一刻钟才到。 邀请的女眷不多,都是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几人,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聊天。 阮眠眠打了一圈,没见到几个熟面孔,意外看见了阮诗芸和只见过一次的沈知意,顿感晦气。 顶着婢女身份,阮眠眠没有在贵女圈社交的欲望,看见不远处有个空着的八角亭,便走进去坐下。 八角亭建在池塘上,时值晚秋,池里没了可以观赏的荷花,也没有锦鲤,光秃秃一片。 四处透着萧瑟,阮眠眠叹了口气,回头观察那群交谈的贵女。 没一会儿,有人主动朝她走来。 “姑娘。”来人一张无害的娃娃脸,盈盈笑着,“我叫温月。” 阮眠眠努力在书中回忆了下。 没印象,不重要的小人物。 她没起身,问:“温姑娘有事吗?” “我以前见过你几次,但一直没有机会搭话,刚才见你一人坐在这,便想过来与你作伴。”温月道,“宋世子出了名的不近风月,你能跟在他身边,我一直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我刚刚看你跟沈知意在一起。”阮眠眠平静地看着她,“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她刚才没跟你说我吗?” “姑娘聪慧。她确实与我提了一嘴,姑娘在书画上应当有不低的造诣吧?”温月笑着问道。 阮眠眠讨厌与无关紧要的人周旋,她自认自己态度足够一般。若别人这样不识好歹的给她甩脸色,她早就一肚子火,拂袖离去了。 可温月不但没走,脸上半分尴尬都没有,仍是那副温和笑意。 热情的程度,衬得阮眠眠好不识抬举。 她想了想,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 “姑娘明日有何安排?我与几个小姐约了游湖,你要不要一起?”温月问,“你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大家一定都很喜欢你。” 不待阮眠眠说话,亭外,一个侍女走到众人面前。 “诸位小姐可有看到一只雀羽簪?” “发簪?可是长公主丢的东西?” 侍女点头:“公主殿下发簪不见了,刚才只来过此处跟小姐们交谈,想着是遗漏在此处了,有人捡到吗?” 阮眠眠身子绷紧,敏感地将全身搜了个遍,确认没有多出来的东西,松了口气。 温月起身出去,阮眠眠不想做太突兀的那个,便也出了凉亭。 “劳烦诸位帮忙留意一下。”侍女面上几分苦涩,“若真找不到,恐怕我们这做奴婢的……” 众人心下了然,纷纷应下。 话虽如此说,但不会真的有人把自己当奴婢一样去犄角旮旯里帮忙找,都是做做样子。 他们都没想到,一炷香的功夫,长公主竟亲自回来了。 她神色间满是烦躁,问一旁的侍女:“还没找到?” 侍女面露难色。 长公主像模像样围着众人踱了半圈,停在池边,倏尔道:“四处找不到,是不是本公主转身的时候甩到池塘去了?” “殿下,确实有这种可能……”侍女瞧了眼光看着就凉的池水,瑟缩了下。 长公主回身,目光缓慢扫过众人,忽然伸出手:“你,下去给本公主找!” 食指的方向,直直对着阮眠眠。 第41章 五十大板 长公主回身,目光扫过众人,忽然伸出手:“你,下去给本公主找!” 食指的方向,直直对着阮眠眠。 阮眠眠觉得荒谬。 她尽量保持着面上的礼貌和礼数,微笑着道:“殿下,长公主府仆从众多,捞发簪这种事似乎轮不到我。” “本公主如何支配府中的仆从与你一个婢女有何关系?本公主需要跟你解释?”长公主眼神霎时凌厉,想起宋晏容,又敷衍着说了一句,“今日府上人多,用人的地方也多。抽不出人手。” 阮眠眠抿唇不语。 她只在晋王妃生辰那日见过长公主一次,连话都没说过一句,遑论得罪二字。 难道真是因为她跟宋晏容来了这花宴,长公主觉得没面子,无法奈何宋晏容,便拿她撒气? 阮眠眠站在原处没动,见场面僵持,沈知意从人群中走出一步。 “我看公主殿下说的有道理。”沈知意道,“况且这位姑娘不是寻常的婢子,是世子身边的人,平常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她下池去找,不担心她像那些笨手笨脚的下人弄坏你的簪子。” 阮眠眠朝她看去。 四目相对,沈知意被她眼底的阴鸷寒意刺得一抖,迅速低头,往长公主那边挪了挪:“想必公主殿下也是这么想的。”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宋世子身边的人……” 长公主斜她一眼:“那又如何?她本就是奴,本公主用着顺手,让她下去捞个簪子怎么了?能为本公主做事是她的荣幸,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 “就是,你这么向着这婢子说话,不如你替她下水?”阮诗芸跟着讥讽,对方瞬间没了声音。 阮眠眠捏了捏手心。 长公主是皇族,自幼受宠,若真有意为难,阮眠眠说什么都没用。 她总不能让他们都等着,让人去把宋晏容找来,长公主言行中丝毫不惧宋晏容是一说,她无法离开此处,也使唤不动长公主府任何人帮她跑腿。 倏尔,她看向方才跟她聊得欢快的温月。 触及她的目光,温月一怔,咬咬唇往后躲了躲。 阮眠眠弯了弯唇,眼底闪过嘲讽的光。 看来这水今天是非下不可了。 她抿着唇不发一言,朝池边走去。 池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透着森森冷意,光看着都觉得寒气钻进了骨头缝里。 阮眠眠弯腰,手指刚一触碰水面,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漫至全身,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阮眠眠深吸一口气,咬牙正要下水,忽然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身后一股猛力袭来,她毫无防备跌进池里,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没过头顶。 刹那间,仿佛无根冰针刺入皮肤,浑身发僵。 阮眠眠挣扎了下勉强站起身,池水不深,刚没过她的膝盖。 可她浑身已经湿透,寒风一吹,阮眠眠牙齿开始打颤。 她站稳,抹了把脸上的水,盛满骇人寒意的眸直直朝后望去。 近二十人围在池边,神色各异。 有与她有过过节,却碍于宋晏容身份不敢与她正面对抗的沈知意。 有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恨自己身份低她一头,一直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的阮诗芸。 还有更多,或妒忌或看戏的眼神…… “看什么?本公主还要去前头看公子们献艺,别磨磨蹭蹭的。”长公主颇为不耐地道,眼中却得意之色尽显。 阮眠眠沉下脸想说什么,看着长公主通身华贵的装扮,最终生生憋回去,强忍着寒冷,弯腰在池中摸索起来。 见了这场景,长公主嗤笑一声,满意转身, “那些公子还在前头等着,本公主就先走了,你们帮我监督她,找不到我的雀羽簪不准她上来!” 沈知意带头应声:“长公主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监督!” 贵女中有不认识阮眠眠的,看这架势忍不住唏嘘:“她做了什么,竟然敢得罪长公主?” “谁知道呢,不过宋世子为何带她过来啊?真够倒霉的。” 确实够倒霉的,阮眠眠心想。 身上衣服浸水后尤为厚重,她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每个动作都有千斤。 长公主蓄意为难,让她下水找簪子是一回事,池中到底有没有簪子是另一回事。 就算找不到,那么多讨厌鬼守着,她也无法上岸。 她只能在池里耗,祈祷那边的活动早点结束,宋晏容察觉异常,赶来救她。 每分每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阮眠眠觉得四肢变得无比沉重,眼前一阵阵发黑。 岸上贵女们的嬉笑声不断传入耳中,不知过了多久,蓦地一静。 阮眠眠倏然顿住,忙朝岸上看去。 “公主殿下。” “免礼。”长公主声音由远及近,“人呢?还没找到吗?” 眼底刚燃起的希冀渐渐散去,阮眠眠垂眼,缓慢站直身体。 长公主走到岸边,居高临下朝池中看去。 少女浑身湿透,唇色苍白,发丝狼狈的贴在脸上,如此困顿情形也丝毫掩不住她明艳的五官,反而有种想让人保护的破碎感。 与这外表相悖的是,她脊背挺直,没有半分屈服的姿态,甚至眼底含着难以察觉的嘲讽。 长公主怒从中来,顿时呵斥:“没用的奴才,连支簪子也找不到!” 她拂袖转身,“让她滚上来!” 阮眠眠终于拖着沉重的身躯上岸。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下一秒,她被两个侍女制住,押到长公主面前跪下。 “交给你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好,真是晦气!你说,本公主该如何处置你?” 按照往常,被问责的人该连连磕头求饶。 阮眠眠没有。 她跪直身子,平静看着对面华贵的女子,一口憋屈气压在心头,片刻缓声道: “长公主从没想过,簪子或许丢在了别处?” 她知道是刻意针对,但长公主用这种不讲道理的方式,她不服气。 她今日根本什么都没做错。 “你还敢跟本公主顶嘴?”长公主怒目圆瞪,当即道,“这个贱婢竟敢顶撞本公主,来人,打她五十大板!” - 花园另一头,切磋完才艺,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揣测长公主的心意。 纪凌越跟宋晏容坐在一处。 “你我是不可能了,不过今日确实有几个身份合适表现出众的,你猜长公主会选谁?” “随便。”宋晏容阖了阖眸,语气隐隐透着不耐。 他抬手招来一个小厮:“去女席把本世子的小丫鬟叫回来。” 烦。 自从那日跟周复议事有阮眠眠陪着后,再独自面对这种枯燥无聊的场合,他总有种莫名的烦躁。 “世子,那丫鬟她……”小厮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宋晏容凤眸眯了眯,利落起身。 第42章 喜欢她陪在身边 老远,伴着女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宋晏容听见板子落下的沉闷声音,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甚。 他再次加快步伐,终于,看清长凳上趴着的人。 “住手!” 四周骤然一静,围观的女眷瞧见来人,顿时闭紧了嘴不敢出声。 男人精致的凤眸中少见地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凌厉与冷酷,他冷睨着举着宽厚木板的小厮:“谁给你们的胆子?!” 看着他眉眼中的凛冽杀意,小厮膝盖一软,跪伏在地。 “世子殿下,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滚。” 自行刑开始,阮眠眠一直垂着头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个音节。 浑浑噩噩中,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板子再没落下来。紧接着,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 一双干净的登云靴映入眼帘。 心中绷紧的弦松开,她本想闭眼,但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向他。 少女满脸不知是水是汗,发丝紧贴,下唇被咬得绽开鲜红,模样狼狈到了极点。浑身湿淋淋的,板子落下的地方隐约可见晕开的血迹。 即便如此,她双眸中仍写满倔强。 “宋晏容,你真混蛋。” 阮眠眠深深看了他一眼,复又垂头趴了下去,再没动静。 宋晏容唇线绷直,不顾她沾湿自己的衣裳,把她横抱入怀。 “你们公主呢?” 听着他冷硬的声音,小厮战战兢兢道:“那头花宴结束后,宫中传召……公主吩咐一定要把这五十大板打……” 还未说完,他被一脚踹翻在地。 “五十大板?”宋晏容神色显出摄人的危险,他不自觉紧了紧手臂,倏尔弯起唇,笑容勾人夺魄,“好啊。” “等她从宫中回来,让她去晋王府打吧。” 花园内十几个仆从,眼睁睁看他抱着阮眠眠离去,面面相觑,无一人敢拦。 守在公主府门口的成玉见二人这样出来,惊恐地瞪大双眼,忙迎上去。 对上宋晏容眸中的戾气,他身子一抖:“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宋晏容直接进了马车,吐出没有温度的二字:“回府。” - 雁归院。 “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灵若给阮眠眠上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奴婢方才听湛风说,长公主同宫中的陈贵妃儿时便是玩伴,会不会是因为那次在宫里的事……” 阮眠眠一怔,如梦初醒。 趴在长凳上受仗刑时,她就在想。 仅是因为宋晏容今日带她赴宴,长公主不至于生这么大气。 若有陈贵妃这层关系,一切都说得通了。 瞬间,她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深呼吸后,阮眠眠道:“涂完药帮我把被子盖上,你就下去歇着吧,别哭了,我没事。” 灵若抹了把眼泪,合上药罐:“世子在院子里,说让奴婢上完药告诉他。” 阮眠眠闭上眼睛:“我现在不想见他。” “奴婢将他拦住。”灵若用力点头,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灵若姑娘,药上完了吗?”是成玉。 灵若咬着唇,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阮眠眠不耐地开口:“让你家世子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累了,要休息。” “阮小姐,今日的事世子爷也没想到,您也别怨他,他才刚回来就帮你出气,命人……” “让开。” 身后,男人嗓音响起,成玉咂咂嘴,退到一边。 宋晏容直接推开了门。 灵若低叫一声,眼疾手快拉下床帐,回头一看才想起阮眠眠被子已经拉上了。 “出去。” 灵若直视着宋晏容,两条腿像钉在地上一样不肯动:“世子爷,我家小姐折腾一天累了,现在需要休息。” 成玉“哎哟”一声,进屋连拖带拽把灵若拉了出去:“灵若姑娘,这二位的事咱们这做下人的就少插手吧。” 门重新关上,屋中瞬间静,甚至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阮眠眠攥紧被褥,不发一言。 起初被迫下水时,她无疑是埋怨宋晏容的,但不得不承认,后来这几十大板,有她作死的成分在。 当时在冷水里泡了快两个时辰,她满心怨愤,性子又直接,忍不住问出那样一句话。 谁知她只是轻飘飘一句问话,长公主二话不说便要罚她。 趴在长凳上受刑那一刻,她切实感受到,这是一个只要有权势就能呼风唤雨的时代。 只要地位足够高,打人骂人可以是因为心情不好,可以是看你不顺眼,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在一旁夸赞起哄,说你真棒,她活该。 同理,今日她的命在宋晏容手上,宋晏容想让她怎样,带她去哪,她没有能力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阮眠眠艰难地动了动唇。 “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带我出席花宴。” 强权压人,先前那些贵女要么像上次沈知意那样躲着她,要么像温月一样凑上来跟她套近乎,归根结底是因为宋晏容地位尊贵,跟她阮眠眠没有半分关系。 所以在遇见地位更加尊贵的长公主时,她们瞬间依附上长公主,借机报仇。 往前想,若没有宋晏容,这顿打,说不定她在买画激怒沈知意那日就受了。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让她手足无措。 隔着床帐,宋晏容目光落在少女耷拉着的脑袋上。 薄唇慵懒地一掀,他说了实话。 “你陪在身边的感觉,很……不错。” 阮眠眠眼睫一颤。 第43章 我要变牛逼 阮眠眠眼睫一颤。 “今日……”宋晏容阖了阖眸,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腕上的白玉佛珠,“是我考虑不周。” 但他不后悔把她带去花宴,唯一错的,就是在那些苍蝇烦人的打量下,放她离开自己身边。 阮眠眠忽然有些怨不起宋晏容。 其实就算今日她没去,京城就这么大,只要她不死,总有机会跟长公主见面,长公主想替陈贵妃出头,这刁难,她怎么也逃不过。 说到底,是她无权无势,自身地位太低,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猖狂的资本。 似乎因为她没回应,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探进来,撩开那层碍眼的纱帐。 阮眠眠微僵。 刚涂了药,被子里,她什么都没穿…… 宋晏容丝毫不觉,走到榻边来。 “因为我,你平白受了欺负。”他声音平缓,好似带着几分安抚,“想要什么补偿?” “补偿?” 上次他说补偿,提出亲自保护她这样荒唐的建议,结果带她与大臣商讨要事,带她来这破花宴。 他能给出什么有用的补偿? 一个丫鬟能得到的补偿,不过金银器玩,于她来说半点用都没有。 “要什么你都给?” 见她恢复一贯的鲜活神情,宋晏容唇角微不可见一弯:“给。” 阮眠眠瞪着他,一股脑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扯着嗓子控诉: “我不想当丫鬟了!我要回去当阮府嫡长女!我要权力,我要地位!” 屋中忽的一静,宋晏容面上神色一滞,许久唇边弧度扬得更大,低笑了声。 他散漫地在榻边坐下:“回到阮府,你就有地位了?” 阮眠眠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不管,我就要变牛逼!” 宋晏容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不紧不慢道: “阮建川升官,你现在是侍郎之女,先不论你生母早逝,回府中面对何等处境。朝中光尚书省六部就有十二个侍郎,还有中书省、翰林院、数不胜数的公侯将相……下头子女数量比他们只多不少,这些门第势力盘根错节,阮建川在朝中尚举步维艰,你觉得你能好到哪去?” 阮眠眠抿紧唇。 这样看来,她面临的情况不容乐观。 “要不是你把我推到晋王世子宠婢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不可能那么多人与我为敌。”她小声嘀咕道。 追根溯源,她得罪陈贵妃…… 哦,她得罪陈贵妃这事,是王氏和阮诗芸设计的,反之,宋晏容还替她解围了。 思及此,阮眠眠沉默了。 说来说去,宋晏容是他的大恩人? 宋晏容闻言轻哂:“要不是有人半夜乱跑,撞见不该看的东西,也不可能有后面的事,不是吗?” 阮眠眠愈发沮丧。 归根溯源,她穿书太倒霉。 “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宋晏容语气轻缓,眉眼染着笑意,似勾魂的妖魅。 阮眠眠听懂了。 不当丫鬟这事,是不可能的。 她咂咂嘴,坚持问:“那你说的补偿呢?” “待你想好再说。”宋晏容将一个精致的瓷罐放在榻边小几上,起身往外走,“好好养伤,过了这几日,同我去南楚。” 哦,去南楚,借粮。 阮眠眠彻底麻木了。 她脑子缓慢回忆书中情节。 去南楚借粮这段故事,书中没有太多描述,但男主萧宁暄是出使南楚的使节团长,从南楚回来后,他带回一个叫林竹的女人。 林竹在男女主的感情路上,是个巨大的阻碍。 阮眠眠虽然做好了在书中生活下去的准备,但有一丝回去的可能,她就不会放弃。 她要帮男女主扫清阻碍,少些坎坷早日圆满结尾,这样想来,她跟使节团去南楚,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行吧。 阮眠眠握着宋晏容留下的瓷罐:“灵若,进来重新帮我上药。” - 翌日,皇宫,奉天殿。 大殿内一片庄严肃穆,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群臣穿着绛紫色朝服,手持笏板,整齐站在殿内。 “出使南楚的人选便这么定了。宁王,不要让朕失望。”皇帝声音威严沉静,“若无要事,今日朝议至此,退朝。” 看着萧宁暄颔首行礼的身影,萧楚席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倏尔,一道声音响起:“陛下,臣有事要奏。” 众人看去,便见宋晏容缓步走至殿中央。 “陛下,众所周知,兴修水利之事与农业生产有直接联系,今年洛州旱灾,臣命人调查后发现,工部负责的水利工程存在诸多问题,眼下国事艰危,工部吕严却贪图享乐,不久前又纳了妾室。” 工部尚书吕严已年近花甲,闻言涨红了脸想要解释。 宋晏容看都没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讽意,继续道: “他手下的人罔顾律法,贪污贿赂,欺男霸女。陛下,臣以为,洛州水利中是否有偷工减料,需得严查。” “真是岂有此理!”皇帝震怒,“吕严,晋王世子所说为实?” 吕严身子一抖,跪伏在地。 “老臣两朝为官,对先帝与陛下忠心耿耿,凡事尽心尽力,绝不敢怠慢,遑论水利大事!” 奉天殿外,长公主略有几分不耐。 “皇弟还没下朝吗?” “洛州灾情焦灼,这几日上朝时候久些,请殿下再耐心等等。”刘公公弓身道,“敢问殿下这么早进宫,是……想好了驸马人选?” “昨日同皇弟说了几个,身份地位不合适,被他否了,我又想起一人,想来问问他的意思。” 刘公公颔首,不再说话。 终于,殿门拉开,散朝了。 不等长公主走去,便见吕严急忙从里出来,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吕严没想到会在此看见长公主,蓦地步伐一顿,朝她而去。 长公主不自觉蹙眉,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 吕严在她面前停下,弓身深深揖了一礼。 “公主殿下,吕家走到今日实属不易,老身无权干涉殿下所作所为,但还是想劝殿下一句,您还有母族在宫中,并非孤身一人,行事前还请殿下三思!” 他的语气让长公主十分不悦,但听他如此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抿抿唇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吕严回答,她目光越过他的身影,瞧见他身后走来的男子。 姿态慵懒轻慢,勾人凤眸中含着冷冽笑意。 长公主顿时捏紧绢帕,问吕严:“晋王世子为难你了?” 第44章 报仇 长公主问吕严:“晋王世子为难你了?” 吕严内心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回想朝堂上的一幕幕,重重叹了口气。 长公主的生母吕太妃,是他的三女儿,从前有吕太妃在后宫帮衬,他才得以在朝中平步青云,做到尚书之位。 却没想到吕太妃生了这么一个娇纵的女儿,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 昨日长公主在公众场合为难宋晏容宠婢的事瞬间在京城圈子传开,他就隐隐觉得不安,今日上朝也是战战兢兢,强撑到下朝,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吕严正想多说几句,一道颀长身影在他身侧停下,他忍住满腹憋屈,朝二人分别行礼,道了句“臣告退”,便匆匆而去。 看着面前面容惑人妖异的男子,长公主故作镇定,同他打招呼,“宋世子有事找本公主?” “公主不必装傻。”宋晏容微微弯唇,“决定动我的人,你动手那刻就知道会为此付出代价,不是吗?” 他声线温和,却透出丝丝迫人的凌厉,莫名让人觉得不安。 饶是自幼饱受宠爱追捧的长公主,此刻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是东吴唯一一个公主,身份尊贵,处置一个低贱的丫鬟而已,根本不值她考虑什么。况且比这更过分的事她从前做过很多,只要不过分出格,连皇帝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她是公主,她以为宋晏容会看在皇室的面子上忍气吞声,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为了一个丫鬟,跟她公开作对。 且看方才吕严的反应,这次出的事并不小。 吕严做的那些腌臜事她略有耳闻,可这么多年来藏得极好,宋晏容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顷刻间,长公主后背起了一层薄汗,面色显而易见的难看。 “宋晏容,一个名不经传的婢女而已,值得你与整个吕家作对?” 宋晏容唇畔弧度更大。 这话有点耳熟,王老板也问过。 他回忆了下,出口的话与上次如出一辙:“只要我高兴,就可以把她宠上天。” 长公主冷笑一声,五官有几分狰狞:“宋晏容,你这样做,可不要后悔!” “同样的话,送给公主。”宋晏容仍是一贯的从容,他微微一笑,“跟吕大人一样,我也希望公主能谨慎行事。” “宋晏容,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长公主声音猛地拔高。 “此次去南楚借粮,只有七成把握。”宋晏容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倏尔话锋一转,“倘若南楚提出的交换条件是和亲,你说,东吴该送哪位公主过去?” 长公主骤然失声,手中帕子攥得死紧。 “你威胁我?” “祝公主能觅个心仪的驸马。”说完,宋晏容微微一礼,利落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长公主气的胸口不断起伏,手指发抖。 侍女帮她顺着背,道:“殿下,这个晋王世子也太狂妄了些,竟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 长公主眯了眯眼。 宋晏容狂妄,是因为他有狂妄的资本。 偌大一个吕家,他说弹劾就弹劾,文武百官,不知还有多少人的把柄在他手里。眼下又用和亲威胁她。 和亲公主有多苦,人尽皆知。 “晋王世子平时看着笑呵呵的,做起事来竟然这般不留余地……” “住口!” 长公主瞪那侍女一眼,吸了口气,抬步走向奉天殿。 - 屁股被打个稀烂,彻底恢复要些时日。 然而第二日,阮眠眠强拖着身子,硬要出府。 “小姐,你都这副模样了,为何非要出府,外面到底有谁在啊?”灵若崩溃地问。 怪不得小姐昨日没隔一会就让她换药,没隔一会就让她换药。 就算药膏再稀有,也没被打成那样第二日就下床的…… “灵若,你说对了,外头确实有人在。”阮眠眠咬牙换好衣裳,拉开门问湛风,“如鱼应该在吧,让她护我出去一趟。” 湛风见她出来,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愣了许久才应声去找人。 如鱼是宋晏容给阮眠眠的护卫,身材娇小,生了张可爱的娃娃脸,原本阮眠眠不觉得什么,经过昨天的事之后,她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 出门前,阮眠眠反复确认。 “要是遇见类似昨日发生的事,对面身份我惹不起,你要么想办法快点搬救兵,要么就带我跑,行吗?” 如鱼清楚地从阮眠眠眼中看到了怀疑。 “放心吧姑娘,我叫如鱼,是因为我灵活,跑得快。”她眨眨眼,风轻云淡地将树下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抬起,“我力气够大,如果姑娘觉得行动不便,我一会扛着你出去也不是问题。” 这一幕毫无征兆忽然发生,阮眠眠感觉自己视网膜都要脱落了。 那么小的身板,那么大劲……天生神力。 嗯,不能随意小看宋晏容手下的任何一个人。 阮眠眠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来到墨香书肆。 昨日得知她的遭遇后,阮锦婳递信来慰问过,正好宋晏容说带她去南楚,她就顺手回了,说今日来墨香书肆找她。 理由很简单,墨香书肆地界宽广,有院子,不像茶馆和酒楼一样需要坐着。 见了面,阮锦婳反复确认她的伤势,她看得出阮眠眠在刻意逞强,但没戳破。 “长公主行事向来如此……”阮锦婳压低声音,同她一阵蛐蛐儿。 阮眠眠哭笑不得,同她往人少的地方挪了几步:“人来人往的,别让人听去。” 阮锦婳往周围看了看,道:“但是昨日花宴一散,京中流言四起,百姓们怨声载道,指责洛州灾情严峻,长公主府却依旧铺张浪费,作风奢侈。” 阮眠眠微怔,脑海中闪过男人含笑的妖娆面容,唇角不自觉向上一弯。 第45章 宋晏容的报复 阮锦婳打量着阮眠眠的神色,心中有了计较,“姐姐,你跟宋世子……我的意思是,世子总有一日要娶妻生子,你在晋王府不是长久之计,未来可有什么打算?你还准备回阮府吗?” 还是真的一辈子在晋王府?阮锦婳觉得不太现实。 “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不定她帮男女主顺利走完剧情,就回现代了呢? 阮眠眠眼下心情极好,她摆摆手,“不说那些,我今日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阮锦婳疑惑地看着她,便听她说: “你知道萧宁暄要去南楚的事吗?” 阮锦婳愣了下,点头:“不久前他同我提起过。” “你有没有办法能让他带你一起去?”阮眠眠问。 阮锦婳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出使南楚的人皇帝精挑细选,她区区侍郎庶女,皇帝准许是另说,阮建川那个老实本分的,不愿横生事端,都不会同意。 若偷偷跟去…… 阮锦婳蹙了蹙眉:“我为何要去?” 阮眠眠搬出提前想好的说辞,诱惑她:“你难道不想跟他有独处的机会吗?京城纷纷扰扰,若去南楚,一路上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其实是不希望半路杀出来的女配影响他们两的感情。 “听说南楚那边的女子生得都极其貌美,而且……哦,对,你不是在京城开了几家铺子吗?你就没想过把生意做大吗?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南楚考察考察。” 阮锦婳毕竟是女主,不是一般女子。 她不会仅为了一个男人,费力疏通各方关系,做远赴南楚这么麻烦的事,但与她自身挂钩就不一样了。 果然,听着阮眠眠的话,起初阮锦婳无动于衷,后来眼睛逐渐亮了。 “好,我找机会问问。” 阮眠眠急着回去养伤,说完二人又寒暄几句,就此分别。 她以龟速缓慢往晋王府走,如鱼在身侧跟着。 大约过了半刻钟,如鱼忍不住说道:“姑娘,要不然还是我把你扛回去吧。” 长街上人来人往,阮眠眠想象了下如鱼扛着她的画面,有些顾虑。 如鱼二话不说将她扛在肩上:“姑娘你别害怕,把脸遮上就行,不出一炷香,我们就能到雁归院。” 一阵天旋地转,阮眠眠双脚离地,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这是护卫吗?这简直是坐骑啊! 阮眠眠脑子还处于放空状态,不等她遮住脸,眨眼间,她们已走出两条街。 她拍了拍如鱼的肩膀:“哎……” 此时,街边一阵骚动。如鱼瞥了一眼,脚步猛然停下,道:“姑娘累了?那我们歇歇?” 阮眠眠被她放下,旁边茶铺前,争吵声传入耳朵。 “你这茶铺生意一直不错,可掌柜的,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们这些老客。” “就是,我昨日在这买的茶叶明显有问题,味道和口感大不如之前,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掌柜一脸讪笑,尴尬地解释:“诸位莫要冤枉我,我们吕氏茶铺一直诚信经营,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真能狡辩!”一老者将一袋茶叶扔到他面前,“察觉不对后我就拿别人家的茶叶对比过,你家茶叶不仅是受潮那么简单,我花着大价钱,你却在里面掺杂劣质的茶叶以次充好,真是黑心,给我退钱!” “就是!我也发现了,退钱!退钱!” 争辩声此起彼伏,茶铺门前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阮眠眠抿了抿唇:“吕氏茶铺?” “姑娘,这家茶铺是朝中吕大人的亲信开的,经营多年,在京城中很有名。没想到他们竟然做这种事。”如鱼道,“信誉受损,估计只有倒闭一条路了。” 阮眠眠回忆了下:“吕大人?工部尚书?” 如鱼点头:“是啊,他还是长公主的外祖父呢。” 话落,有人大喊道: “你们以次充好,省下来的钱是不是送去长公主府,给她挥霍了?” 慢慢的,开始有热心百姓往茶铺扔烂菜叶和臭鸡蛋,场面一度混乱。 “报官,来人,快去报官!” 阮眠眠后退几步,离开战场。 “一夜之间,长公主风评一落千丈。”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看向如鱼,“如鱼,你说你家世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吗?” “眠眠姑娘,你太不了解世子爷了,”如鱼啧啧两声,压低声音,“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睚眦必报,京城没几个人敢惹他,惹他的人下场都惨不忍睹。” 阮眠眠知道。 可重点是…… 长公主欺负的是她诶,又没有欺负宋晏容,宋晏容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吗? 那是尊贵的皇族,娇纵的长公主诶! 因为她受欺负,所以他觉得很生气? 对阮眠眠来说,有点诡异。 “世子爷向来如此,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见她仿佛心事重重,如鱼安慰道,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可以总结为,不允许任何人挑战、挑衅他。” 阮眠眠点头,将脑袋里奇怪的东西甩出去,变成一句:打狗还要看主人。 路过一条窄巷时,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 “姑娘留步。” 阮眠眠下意识停住,看见来人,她忙低声跟如鱼说:“一会看我眼神,一旦发现不对劲,你立马带我跑,知道吗?” “姑娘不必紧张。”萧楚席上前几步,露出伪善的笑意。 阮眠眠行了礼:“席王殿下这是刚下朝?” 萧楚席颔首,盯着她张扬的五官:“宋世子在使节团人选之列,姑娘想必也会跟去吧?” 经过长公主仗刑一事,阮眠眠学会了,面对这种皇亲贵胄,态度不能强硬,不能冷淡,也不能像白痴一样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撇开关系打太极是最好的。 简称,装白痴。 阮眠眠不动声色:“这要看世子殿下的意思。” 萧楚席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道:“听说你昨日被长公主欺负了,伤势不轻,这么快就恢复好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阮眠眠觉得屁股传来的痛感愈发明显。 阮眠眠抿唇,“还没恢复好,殿下若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府养伤了。” “你愿不愿意投靠于本王?”萧楚席看着她,目光深深。 阮眠眠脸都要绿了。 他这么直接的吗? 第46章 眠眠该回阮府了 阮眠眠目光怪异地看着萧楚席。 虽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何用意,但书中萧楚席的下场那叫一个凄惨,与他为谋可不什么明智之举。 见她不说话,萧楚席以为她动了心思,继续说道: “南楚一行事关重大,本王不能去,你若愿意充当本王的眼睛,在其中阻挠一二,等立了大功,本王可以设法将你抢过来,纳你为妾。” 阮眠眠无语得想翻白眼。 怎么总有些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宠爱当成对女人的恩赐? 他大概觉得,以她的身份,能攀龙附凤她就该烧高香,即便是妾室,也是祖坟冒青烟的荣幸? 阮眠眠强忍恶心,微笑着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 “殿下说的阻挠,是阻挠东吴的使节团顺利借到赈灾用的粮食吗?” “眠眠姑娘。”萧楚席说道,“你远比你所表现出来的聪明,有些话,不用本王说的太明白。” “抱歉,我不明白。”阮眠眠无辜地笑。 她觉得,这个萧楚席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虽说除了他们周围没别的人,但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密谋这种事,还当着如鱼的面,他就不怕传出去掉脑袋? “没关系。”萧楚席端得一副温润做派,眸却闪着精明的光,“若有一天你想通了,随时联系本王。” 他又道:“以你的聪明头脑,以丫鬟之位跟在宋世子身边,不觉得委屈自己?” “不委屈。”阮眠眠淡声道,后面的话还没说,眼前一道人影闪过。 下一秒,她忽然双脚离地,被如鱼扛了起来。 “世子的通房和王爷的妾室没得比,宋晏容保护不好你,本王能。”萧楚席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如鱼充耳不闻,目光十分坚定,一刻也不停朝着王府的方向跑。 “如鱼……”阮眠眠艰难开口,“我话还没说完,你干什么?” 如鱼脚步不停:“姑娘,我觉得不对劲。” 阮眠眠回忆刚才的场景,问:“哪里不对劲,周围有刺客?你怎么看见的?” 宋晏容刚下朝回来,发现阮眠眠不在,换下朝服正要出去找人,便见如鱼扛着人回来。 如鱼放下阮眠眠,重重呼了口气。 “他是想杀我吗?刺客藏在哪儿,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阮眠眠疑惑地追问。 宋晏容也看向如鱼。 如鱼这才回神,眨眨眼:“什么刺客?” 阮眠眠:“……所以你为什么忽然把我扛起来跑?” “你不是说,如果我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带着你跑吗?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阮眠眠虚心请教。 “姑娘,你是世子爷的人,他想策反你,还想纳你为妾,那能对劲吗?” 阮眠眠:“……” 宋晏容凤眸眯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 “回世子爷,是席王。”如鱼乖巧答道。 “做得好,领赏。” “谢世子爷!”如鱼笑嘻嘻看了阮眠眠一眼,乐颠离开。 阮眠眠瞠目结舌。 “真能耐啊。”宋晏容走近,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阮眠眠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让你好好养伤,你第二天就下地乱跑。屁股不疼了?” “疼。”阮眠眠讪笑,转身要进屋,被一把揪住后颈。 “不差这一会儿了。”宋晏容散漫地在一旁坐下,“说吧,席王都跟你说什么了。” 阮眠眠沉默了下,将萧楚席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一遍,末了道: “他还说,跟在宋世子身边只能受欺负,他才能护我周全。” 宋晏容漆色的凤眸静静凝着她,情绪看起来没什么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地一笑,掀唇道,“你也这么觉得?” 阮眠眠看着男人唇畔惑人的弧度,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刺激他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当然不是。”她斟酌着言辞,带了几分试探,“世子爷还是……很护短的。” 宋晏容满意地点点头,笑意更深:“回去歇着吧。” 他视线跟着她,见那扇门关上,唇边弧度平了几分。 薄唇轻启,染上不易觉察的冷意:“萧楚席。” “世子爷,户部侍郎阮建川求见。” 似是在思量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宋晏容才不疾不徐起身,前往前厅。 第一次来晋王府,阮建川坐立难安。 下人奉上的热茶他没碰,胳膊搭在桌沿上,手指蜷缩,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桌角。 听厅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他咽了口唾沫,连忙起身。 “微臣见过世子殿下。” “阮大人不必多礼。”宋晏容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主座,问:“大人忽然来访,是有要事?” 阮建川手在大腿上搓了下:“先前殿下将眠眠接到晋王府上,说给她治病,如今过去一个多月了不见动静,微臣是想问问,小女这病治得如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阮眠眠病了近十年,当初他虽允了宋晏容把人带走,但心底基本没报期望,请宋晏容帮他保守秘密后,他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说句难听的,一个傻女,留在府中也是碍眼,宋晏容想要人,随他便就是。 “不见动静?”宋晏容眼底闪过嘲讽的光,缓声道,“秋宴上,大人应当见过她一次。” 那日皇帝命文武百官携家眷入宫参宴,阮眠眠被污蔑打碎琉璃盏,被陈贵妃追责的时候,阮家的人就在人群中。 但阮建川选择视而不见。 闻言,阮建川面露尴尬。 “眠眠病情不稳定,时常疯啊闹啊的,万一在宫中胡言乱语冲撞陛下,阮家落个株连九族的大罪,得不偿失……” 宋晏容慵懒地弯起唇,眸中没有半分笑意。 “大人今日过来,是听说了昨日长公主府发生的事吧。” 阮眠眠在长公主府受仗刑一事,阮建川并不关心。 促使他今日来晋王府的,是京中一夜而起对于长公主的指控,还有宋晏容朝上对吕严的弹劾。 阮建川推测,他这个大女儿在晋王府混得不错。 说不定他真能借上晋王府的势力。 阮建川讪笑两声,问: “世子殿下,若眠眠的病已经治好,是不是该回阮府了?” “眠眠可在府中?我想见见她。” 第47章 证明身份? “世子殿下,若眠眠的病已经治好……我什么时候接她回府?” 阮建川终于端起热茶,小心翼翼打量着宋晏容。 宋晏容靠在椅背上,唇角似弯未弯,神色轻慢,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呃……是下官唐突。”阮建川拇指搓了搓杯盏,“敢问世子,眠眠的病治得如何了?” 宋晏容掀唇淡声道:“一筹莫展。” 阮建川眼睛一凸。 宫宴上他看阮眠眠就没有半点痴态,加上阮诗芸昨日回府后的描述,阮眠眠病情就算没有起色,也不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 阮建川等半天就等了这么四个字,自然知道宋晏容在欺瞒他。 “不知眠眠可在府中?”他道,“下官与她许久未见,实在挂念,世子可否让我见见她?” 好借机拉近一下父女关系,让阮眠眠在宋晏容和晋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不行。”宋晏容眼皮都没抬一下,“大夫说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见阮家人。” 阮建川咂咂嘴,看向一旁立着的成玉。 宋晏容也淡淡瞥去。 成玉立马颔首道:“确实不利于恢复,阮大人请回吧。等阮小姐彻底好了,世子自然会将人送回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阮建川眼睛溜圆,不知过了多久,见宋晏容一直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妥协。 “世子过几日就要随使节团出使南楚,下官提前恭祝世子一切顺利。” 宋晏容淡定颔首:“听说南楚有利于阮眠眠傻病的奇药,我会带她一起。” 言下之意,休想等我走后偷偷跟她联系。 阮建川被看穿心思,整个人一僵,旋即干笑两声:“有劳世子。” 宋晏容耐心已经耗尽,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毫不留情地撵人:“本世子还有要事在身,阮大人请回吧。” 阮建川尴尬起身。 他离开后,宋晏容静静坐在原处,不紧不慢喝了一整盏茶。 “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世子爷,我们先随使节团走,途经陵县的时候离开,横穿巫山到达墨州,这是最快的法子。”成玉说道,“使节团要绕山而行,能给我们争取至少三天的时间。” 宋晏容颔首,目中掠过几许深思。 “确保避开席王耳目。” “是。” - 三日后,东吴以宁王萧宁暄为正使,晋王世子为副使,一众人随同,出使南楚,仪仗护卫近四百人。 城门外,朝廷众官为众人送行。 阮眠眠找了好几圈都没看见阮锦婳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她屁股没完全恢复好,候在宋晏容身侧难受极了,眼神一直往那宽大的马车上瞟,就等着赶快出发,她好趴下歇息。 可越等人越多,她极不耐烦,趁众人不注意转身就溜,被一把勾住脖子揽了回来。 “快了。” 阮眠眠闭上眼深吸口气。 好,快了。 “呵呵,宋世子。” 听见这个声音,她蓦地睁开眼,果然看见萧楚席来到他们面前。 “祝世子与宁王一切顺利。” “多谢席王。”宋晏容漠然道。 见萧楚席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语气冷下几分,“席王还有别的事?” 萧楚席不接话,锐利的鹰眼直勾勾落在阮眠眠身上。 阮眠眠抿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宋晏容好像往她这边靠了靠。 “眠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萧楚席看着她的眼神暧昧而富有侵略性,让她十分不适。 她强忍着朝他福了一福:“席王殿下,恕小女……” 不等她说完,宋晏容往侧挪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席王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他轻慢道,“若还是没有心仪的,等从南楚回来,我亲自挑些送去席王府上未尝不可。” 他不介意往席王府多安插几个眼线。 气氛骤然压抑起来,剑拔弩张。 萧楚席像是没听见,笑了一声:“眠眠,若你转变心意,本王随时恭候。” 阮眠眠看着男人宽厚的后背,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打发走萧楚席,宋晏容转身走向马车。 见她愣着没动,他脚步一顿睨向她,声音显出几分淡漠:“等什么?” 阮眠眠跟上,心中腹诽。 她跟萧楚席之间根本没那莫须有的规定,刚才他那几句话,绝对是故意给宋晏容找不痛快。 而且看宋晏容的反应…… 萧楚席该不会是想挑拨离间吧? 一旦宋晏容对她产生怀疑,她跟在他身边的日子便不太好过,到时候她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萧楚席。 不得不说,是个好计谋。 只可惜萧楚席不知道,她和宋晏容之间没有感情。 她的命被宋晏容攥在手里,若真发现她叛变,宋晏容没必要疏远她,一刀砍了她便是。 阮眠眠撇撇嘴,上了车。 虽有护卫随行,马车外观较为朴素低调,但看起来又平又稳。 内室宽大,地上铺着绒毯,边上还有棉被和软枕,一侧摆了小几,上头摆着点心。 阮眠眠脚步一顿。 形势紧迫,路途遥远,赶起路来不分昼夜。 她跟宋晏容同乘一车可以,但同睡…… “以后对那种烦人的苍蝇,不必那么有礼貌。” 里头,宋晏容若无其事地靠着软垫坐下,朝她勾勾手指。 “等我真正变厉害的那天,我一定没礼貌给你……给他看。”阮眠眠看着他皙白修长的指头,没动。 宋晏容略一挑眉。 阮眠眠揪着衣角:“我睡这好像有点不合适。” 宋晏容睨着她,轻嗤:“你是我的宠婢,不睡我马车,你想睡谁马车?” 外人觉得他们是主奴的关系,他们彼此却心知肚明不是啊! 然阮眠眠不知道,宋晏容跟外人想的一样。 她还想争辩,被他抓住手腕拉了把,眼看要撞进他怀里,阮眠眠抽回手,重心不稳,跪在他面前的绒毯上。 宋晏容低笑出声,微微俯身抬起她的下巴。 “还没等我强调是你主人,你就这么急着证明身份?” 阮眠眠:“……” 第48章 偷抱 “还没等我强调是你主人,你就这么急着证明身份?” 看着他唇畔玩味揶揄的笑意,阮眠眠咬牙挥开他的手。 妈的,膝盖好痛…… 不等她从地上站起来,外面传来一道风流浪荡的声线,同时,车帘被人一把掀开。 “小美人儿,阿容性子那么无聊,要不要来跟我……”看见车里的场景,韩锦安声音猛然一顿,“跟我乘一辆车……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车厢内,阮眠眠跪坐在绒毯上,眸中隐有水汽,对面的宋晏容姿态慵懒从容,唇边笑意勾着几分邪气。 因坐在阮眠眠对面的凳上,比她高出一节,上身微微前倾俯视着她,压迫感极强。 韩锦安僵住,回忆了下走近时隐约听见的字眼。 他们是不是说什么……主人? 思绪串连起来,很快,韩锦安了然一笑,眼底兴奋地道:“你们忙,你们忙哈!” 他放下帘子转身走了,声音却继续传进车厢。 “忙点好啊!” 阮眠眠捂着摔疼的膝盖,泪眼朦胧瞪了宋晏容一眼。 该死! 看韩锦安这反应,不知他出去要怎么宣传了! 与阮眠眠相比,宋晏容自在许多,他当她不存在似的,随意拿起小几上一本书卷。 不一会儿,外头人数清点完毕,使团正式出发。 马都是训练有素的良驹,行进速度很快,一路道路平坦,阮眠眠基本没有感受到颠簸。 躺在绒毯上很舒服,一闭眼,感觉跟在自己的榻上差不多。 宋晏容不理她。 起初阮眠眠裹着棉被乐得自在,没过多久,就开始浑身难受。 宋晏容怎么不跟她说话呢? 他在看什么书?他不是武官吗?怎么那么爱看书啊? 有那么好看吗?能不能给她也看看? 妈的,怎么没带手机一起穿进来啊? 宋晏容在看一本棋谱。 余光中,阮眠眠盖着棉被,只露出一颗脑袋,静静躺着。 他瞥了眼,唇角轻弯,翻动书页。 不一会儿,脚边白花花的棉被开始翻来覆去的蠕动。 宋晏容唇边弧度更大,悠闲地捡了粒葡萄放入口中。 不多时,一只白嫩的爪子颤颤巍巍扒上桌沿。 阮眠眠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莫名有几分幽怨。 她问得直白:“你看什么呢?” 宋晏容睨她一眼,轻笑:“这么快就无聊了?” 阮眠眠不太想承认,索性没接话,直接坐到他旁边看那书卷,一看是棋谱,无趣地坐了回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撇撇嘴,“哎?你有没有那种民间的话本子?” 她记得,古代民间撰写流传的那些故事,都可劲爆了! 见少女期待的目光投来,宋晏容用书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使团一个日夜行六七百里,明日午时能到驿站休整更换马匹,旁边临着陵县,你想要什么,到时候去买。” 阮眠眠想了想点头,认命地躺了回去。 没过一炷香,她又坐了起来,撩开车帘往外看。 成玉骑马在旁随行,见状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阮眠眠抿抿唇,回了车厢回头道:“很无聊,我想骑马。” “屁股不要了?”宋晏容懒洋洋掀眼看她,语气凉飕飕的。 阮眠眠悻悻趴了回去。 “给我拿本书吧。” 宋晏容把手里的棋谱递给她,自己又抽了一本琴谱。 阮眠眠眼睛一凸。 武将学棋在她眼中无异于张飞绣花,更别提更为高雅的琴了。 他是武将哎他!他这是干嘛,要考研吗?! 她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抱着棋谱趴下。 她只会下现代的五子棋,围棋水平在仅知道规则的阶段,手中这本书显然是高阶。 想起上次宋晏容硬要出席裴家嫡女在曲池边举办的棋宴,阮眠眠醍醐灌顶。 哦,如果他学棋是为了跟姜棠有更多话题,倒也可以理解。 甚至还挺深情的。 棋谱上棋子纵横交错,每颗上面都标着数字,代表落子的顺序。 阮眠眠边看边研究。 不得不说,书是催眠药,没一会儿她就上下眼皮打架。 宋晏容目光不时扫她一眼,只见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摇摇欲坠,好几次慢慢垂下去又猛地抬起来一瞬,最后一头栽在书上。 车内响起一声低沉的笑。 - 阮眠眠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她刚支起身子,便看见脸下的书册上洇湿的一小块水迹。 她猛然捂住嘴巴,另一手捂住书册,惺忪的睡眼瞬间瞪大。 宋晏容抬眸,就看见她脸上睡出的一道红印,轻哂一声。 “别藏了。” “嗯……”阮眠眠捧起书册,问,“那怎么办?” “不用不好意思。”宋晏容换了张地图在看,闻言放下,手伸过来搔了搔她的下巴,低笑一声,“小猫流口水也很正常。” 阮眠眠因为弄脏书而产生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她合上书随意一丢,爬起来找了点东西吃,吃饱了让车停下。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墨色如倾。 她下车小解,回车上时,看见宋晏容已脱了外袍,只穿着雪白的里衣。 她咽了下口水,说不出话。 睡觉穿里衣,没毛病。 但孤男寡女,即便两人问心无愧,她也下不去手脱这个衣裳。 她抿紧唇默默钻进被子。 察觉她行动明显变得僵硬,宋晏容唇角微不可见一弯。 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真正夜幕降临,阮眠眠毫无睡意。 空间有限,两条被子贴在一起,宋晏容从容随意地躺下,离她不过半臂的距离。 宋晏容入睡很快。 朦胧的光线下,阮眠眠忍不住侧头看他。 男人恬静地合着眼,长睫如鸦羽般又浓又密,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无瑕,搭配在一起显出与他气质不符的几分柔美,整个人雌雄莫辨的妖孽。 即便睡着,唇边都似乎隐隐上翘,弧度惑人。 阮眠眠不由叹了口气。 她是要想办法活着逃离这个男人身边的。 漫漫长夜,阮眠眠睡不着,思绪乱七八糟。 这次去南楚,正好能远离宋晏容的势力范围,要不然她找机会溜了算了? 但跑去哪,做什么,目前还没有头绪。 ……哦,不行。 帮男女主走剧情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离开这本书的办法,逃跑这条路看似让她活了,实则被永远困在书中,等于死了。 思绪乱飞,不知不觉中,她意识陷入混沌。 少女呼吸变得均匀平稳,黑暗中,那双漆黑的凤眸缓慢睁开。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 第49章 他不是真正的世子 翌日,马车依旧平稳前进。 阮眠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为什么她浑身无比酸软。 宋晏容先她一步醒来,已穿好衣裳在一旁吃干粮。 夜里气温要比白日低好几度,但或许是因为队伍不断往南方行进,她竟一点都没感受到冷。 她将被子叠起来放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宋晏容在看她。 但她每次察觉视线抬头看去时,他都在看,脸上满是沉浸。 人的第六感不会出错,阮眠眠不信邪,停下手上的动作,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好半晌,宋晏容似有所感似的抬起眼,把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饿了?” 语气稀松平常,阮眠眠听着,不由有点怀疑自己。 真是她的错觉? 她没吭声,顺着他的意思拿起蜜饯酥吃。 这回宋晏容倒是真在看她了。 阮眠眠不甘示弱地回望。 很快,那双精致的凤眸中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漾开一抹笑意。 她不由拧眉:“你笑什么?” 宋晏容无视她,收回眼。 “再过一个时辰会到陵县附近的驿站,使团会在那休整,约莫一个半时辰。” 阮眠眠点头:“不用跟我说,我一切服从安排。” 宋晏容:“……” 宋晏容:“我是告诉你,不要乱跑。” “不是你告诉我途经陵县时,可以去县里买话本子回来看吗?”阮眠眠皱眉,“不让我乱跑的意思是,你没法陪我一起去? 怎么了,你一个世子,要帮使团里的人换马,购置干粮?” 听着她长篇大论的吐槽,宋晏容眯了眯眼睛,捏住她的脸左右晃了晃。 唇畔弧度有几分凉意:“昨天你说梦话,吵着要杀了宋晏容这个王八精。” 阮眠眠僵住,喉咙有些发紧。 这话确实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她隐约记得昨晚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有些记不清了,宋晏容这样说,这个梦应该跟他有关系。 扯上他的话……她能骂的话那是又多又脏。 阮眠眠强稳下心神,面不改色地倒了杯茶。 “怎么会呢世子爷,你一定是听错了。” 见宋晏容不说话,她不假思索地继续找补,“或许是你记错了。有可能你梦见自己变成了王八精,一直被人追……” 她没勇气说下去。因为宋晏容笑了。 那笑容异常灿烂,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味,看得人直恍惚。 阮眠眠想起来了,她确实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梦里王八精和绿豆精面对面下棋。 王八精说,“小绿,一别十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绿豆精说,“王八哥哥,等你多久我都愿意。” 二精你一子我一子,阮眠眠以上帝视角看着棋桌,正研究黑子为什么下那里的时候,王八精忽然变成了宋晏容的脸。 她吓了一跳,毕竟是她的梦,她当即挥刀一顿乱砍,人面龟身的王八精撒腿就跑,最后跑不动了,从龟壳里钻了出来,巨大的龟壳往后一抛,将她压得一动不能动。 阮眠眠恍然大悟。 怪不得睡醒之后觉得浑身没力气! “活腻歪了?”男人慵懒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 阮眠眠脸被他捏得变形,很艰难地说:“世子殿下,你一定是幻听了。” 宋晏容好像并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又揉了揉她的脸,轻哼一声放开她。 阮眠眠一边憋笑,一边拿来昨日那本棋谱看。 她几乎睡了一天一夜,今天再看的时候便不觉得困了,甚至觉得能从中学到东西。 很快,使团到达驿站。 阮眠眠想着很快就到了,懒得麻烦,晨起一直没上厕所,车刚停下便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 宋晏容声音不紧不慢在背后响起:“别乱跑。” 人生地不熟的,阮眠眠怕宋晏容的仇人追杀她,自然不敢乱跑,上了厕所就乖乖回来。 车被拉去换马,她没处可去,随意拉了个人问:“看见宋世子了吗?” “跟一个紫衣服的人往那边走了,最里面那间。” 阮眠眠慢悠悠往他说的方向走,来到最里面的屋子。 “你真要离开使团去丰城?” 韩锦安声音从里传来。 “此次出行,席王的人虎视眈眈,就盼着你与宁王出错,暗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若知道你擅自离开,他保不齐在陛下面前如何编排你。” 静了一会儿,那道散漫的声线才响起。 “丰城中有沈家联合官员倒卖军械的证据,还有裴……”他微顿,“总之,我必须去。” 韩锦安有几分烦躁:“这是陛下的意思?” “不是。”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宋晏容!”韩锦安受不了的低吼。 宋晏容阖了阖眸,朝外瞥了一眼,弯唇从容道:“我已找了替身替我坐在马车里,你留在使团中帮我打掩护……” 阮眠眠还未走进里屋,听到韩锦安那句话就猛地顿住脚果断往外跑,后面的话全没听见。 该死,这是又被她给听见什么了? 韩锦安这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顿时闭嘴,深呼吸后妥协。 “行,”他咬牙切齿的,“那就按你说的,七日后炎陵江渡口,你与大队会合。” 说完,韩锦安拂袖离开。 他气势汹汹刚出门,便见阮眠眠一小团蹲在地上,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吹口哨。 哨声一声声急促又杂乱,似乎诉说着声音主人承受了很大压力。 看见韩锦安,阮眠眠终于站起身,故作轻松地朝他笑。 “聊完了呀?哈哈。” 韩锦安脸上少见的半点笑容都没有。 宋晏容比他耳力好,肯定在他发现外面有人前就发现了。 但宋晏容跟没事人一样,照旧说完了后面的话。 他沉着脸在阮眠眠脸上盯了一会儿,“你跟他一起去丰州?” 啥?丰州? 不知道啊,书里没写啊。 看阮眠眠一脸茫然,韩锦安不耐地挥挥手:“算了随你们便吧。” 阮眠眠:“……” 看着他的背影,阮眠眠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宋晏容在屋里没出来,她现在也不敢进去。 脑子里韩锦安那句“你现在是宋晏容”不断在脑海回想,她却半点不敢深思。 如果里面的人不是原本的晋王世子,那他是谁,真正的晋王世子又去哪了? 阮眠眠再次感叹,人倒起霉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进来。” 男人声音在屋内响起,阮眠眠想动,双腿却像钉在地上了一样,不听使唤。 她站在原处纠结了好半天,算着屋内的人差不多耐心耗尽,及时开口装傻: “世子爷,你说我吗?” “……” 屋内再没传出声音,情绪莫辨。 阮眠眠扬着下巴猛吸一口气。 艰难地迈步,进屋。 第50章 我不放心 屋内,宋晏容换了一身利落常服,倚靠在软榻上,身姿说不出的慵懒。 阮眠眠从没感觉自己的步伐像此刻这么沉重过。 她磨磨蹭蹭走进来,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有模有样行了个礼,难得有几分恭敬。 “世子爷有何吩咐?” 宋晏容唇角噙着莫名笑意,手指朝她勾了勾,“过来点。” 阮眠眠往前蹭了几步,幻想过去后会发生的场景。 不会她一靠近,就被咔嚓拧脖了吧。 她抬眼瞟了眼他的神色,眼看那张脸上笑容的有越来越淡的趋势,忙三步并两步过去在他脚边蹲下。 绽开一个异常甜腻的笑容,开始给他捶腿,对刚才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只字不提。 “怎么了世子爷?” 见宋晏容惬意地眯了眯眼,阮眠眠更卖力了。 “力道还行吗?” 宋晏容低眸看着她。 少女故意端着温软的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虽然这种笑与她本身的气质很不相符,但看她这副做派,莫名令他心头愉悦。 他视线落在她鼻梁的朱红小痣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移开,看向窗外。 使团休整完毕,准备重新出发了。 他坐着没动,拿起一旁的地图,随口问道:“屁股怎么样了?” 阮眠眠被他问得一怔,不过只是一瞬,立马回答:“多亏殿下那日及时赶到和后来的妙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宋晏容颔首后便没再说话。 阮眠眠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面上乖觉,脑筋飞速转动。 “殿下,使团的人都已经走了,我们……我听韩锦安刚才说,你要带我去丰城?” 很难想象面前看起来乖巧的少女,背地里喊他王八精,对他破口大骂。 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宋晏容瞥她一眼:“正常点。” 阮眠眠反应了下,放下手直白道:“我不敢。” “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安心待在我身边。”宋晏容随意在她头上揉了把,“不做出格的事,就不会怎么样。” 什么叫出格的事呢? 阮眠眠琢磨着这句话,回想他们相处这段时间的过往。 规则上说,她用当丫鬟为条件,从宋晏容手中换了一条命。 但她从没真正把自己当成丫鬟过,相处间没法丢掉过去的桀骜,经常出言不逊,宋晏容也没把她当丫鬟般罚过。 她动辄花他几千两银子,他没生气。 她骂他王八精,他没生气。 外面传闻说晋王世子表面总是和颜悦色,实际性情乖戾睚眦必报手段阴毒。 可阮眠眠想了许久, 他唯一有点不高兴的一次,是她被姜棠陷害后不肯善罢甘休,他警告她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 但她因为那事离家出走被赌场的人追杀,宋晏容又深更半夜亲自把她找回来。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其实宋晏容对她真的还不错。 在他身边除了总被乱七八糟的人找麻烦,和必须满足他莫名其妙的无理要求,她过得也还凑合。 阮眠眠皱着脸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中,使节团已全部出发,外面安静不少。 宋晏容起身往外走。 驿站隐蔽的后门外拴着匹黑马,马鞍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软垫。 宋晏容利落翻身上去。 阮眠眠这才明白,原来他问她屁股好没好是这个意思。 还怪……细心的。 阮眠眠抿抿唇,搭上他骨节分明的手。 “从陵县到丰城,最快要的路线要穿越巫山,只有七天时间,这两天都要在马上度过。” 阮眠眠:“……” 她缓了口气:“请问世子,你这趟去丰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你想帮上什么?”宋晏容弯唇轻哂。 阮眠眠闭上了眼。 又来了,宋晏容莫名其妙的无理要求。 她懒得再同他争辩为什么带上自己,在他身前找了个稍微舒服的角度,闭目养神。 哈哈,怪不得没让她去买话本子呢。 这看个屁。 宋晏容戍边十年,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快马加鞭没有半分不适。 他专心赶路,没一会儿就发现,身前的少女时不时要哼哧一声。 他低眸看去,阮眠眠轻靠在他胸前,即便合着眼,也能看出她的不忿。 宋晏容薄唇轻掀,发出一声低笑。 “我离开使团,若有人察觉异常刻意接近你打听,容易露馅。” “再说,席王不但盯着我,还觊觎你。我不带着你,你若被他偷走怎么办?” 阮眠眠闻声睁眼,直直对上他含笑的凤眸,心莫名一颤。 她错开视线,故作镇定:“知道了。” 整整两日,阮眠眠都在马上度过,吃了睡睡了吃,到第二天宋晏容大发慈悲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练成了铁腚。 而宋晏容面不改色。 她怀疑,停下来的原因不是宋晏容不行了,而是怕马不行了。 山路崎岖不平,宋晏容照着地图,在巫山中找到一处山洞。 他动作很麻利,趁阮眠眠活动筋骨上厕所的功夫,已经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还捡了一堆枯枝升火。 见她回来,宋晏容扔去一个水壶。 阮眠眠疑惑地看向他,却意外发现,水是热的! 宋晏容本就是古代人,加上在边关许久,有这样的生存本领再正常不过,但配上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和世子身份,她莫名觉得…… “盯着我看什么?”宋晏容唇边笑意勾着几分邪气,走过来递给她半只烤兔,极其顺手地摸了下她的头,转身又去找晚上睡觉铺的干草。 阮眠眠咬了口兔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怕她被偷走么? 第51章 你摸摸 这是阮眠眠离开京城后几日来吃的第一口热乎饭。 山洞中弥漫着烤肉香气,吃饱喝足后,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洞里生着火并不冷。宋晏容在一旁铺好了干草。 阮眠眠本想直接躺上去,看见那连成一片的干草时,表情稍微凝滞。 她不自在地咳了声,走过去。 蹲下身,默默把草分成了两堆,直到中间隔得足够远,才满意地点点头。 一回身,对上男人漆黑的凤眸。 宋晏容唇轻轻扬着,咀嚼的动作很慢,神色莫辨。 “啊……”阮眠眠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一开口又觉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就算宋晏容身为男人粗枝大叶没意识到,她意识到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说只能说“抱歉,是我的疏忽”。 阮眠眠愈发理直气壮,哼了声,直接躺下。 然那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翻来覆去半天,阮眠眠“呼”地坐起身。 宋晏容慵懒地靠着墙壁,好整以暇。 “我晚上睡觉不老实,怕再说乱七八糟的梦话吓到你。”阮眠眠笑眯眯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据她对宋晏容的了解,每当他露出那个表情,不等到个答案是不会罢休的。 如她所料,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宋晏容轻点了下头,把马牵进了山洞里。 看着他从容优雅的身姿,阮眠眠莫名想到他们在灵岳山上遇见的那只野豹。 伺机蛰伏,超乎想象的耐性已到了变态的程度。 “有毛病。”阮眠眠用气音吐槽。 忙完一切,宋晏容熄了洞中的火焰,将山洞用杂草略作遮掩。 “以防有人偷袭,不能生火。” 他在另一个草堆躺了下来,嗓音轻慢, “若是夜里冷了,就过来抱着主人。” “……” 阮眠眠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应了声。 脑海中莫名浮现起白天他投喂自己的场景。 ……他不会真把自己当小动物了吧。 她还不困,黑暗中翻了个身,看向不远处的身影。 之前积攒了满肚子的疑惑再度涌了上来。 怪不得他不让自己喊他小舅舅,原来他根本不是。 那他到底是谁,假扮成宋晏容的目的是什么呢? 而且这么大的事,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晋王和晋王妃那么溺爱孩子,若换了人,他们理应会察觉出不一样,可现在晋王府一派和睦,说明他跟原来的宋晏容用的是一张脸。 这以假乱真的程度,连跟他青梅竹马的姜棠都没察觉。 阮眠眠越想越唏嘘,她不太敢触碰这个禁区,但实在太好奇。 大脑疯狂运转后,她小声清了清嗓子。 “世子……你跟韩锦安是怎么认识的?” 宋晏容本闭门沉思,闻言睨她一眼,开口悠悠道: “你以为韩锦安真就只是一个诗酒风流游手好闲的人?” “书里就是这么写的。”阮眠眠不假思索点头,后又立马找补,“书里他这种作风的人,都是这样的。” 宋晏容略一停顿,道,“韩锦安此人最出名的,不是他迷倒京中女眷的多情做派。而是他十七岁那年连中三元夺魁。” 阮眠眠讶异地张了张嘴。 少年状元,定是万众瞩目。 看韩锦安如今的模样,她完全想不到他竟有这样一段过往。 “然后呢?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韩家因故没落。”宋晏容轻描淡写,侧过身懒洋洋支着头观察阮眠眠的表情,“我跟他是儿时挚友。” 阮眠眠眨眨眼。 韩家是过去的世家之一,能与韩锦安交好,他原本的身份也是京城中人。 至于是小门小户的孩子,还是高门贵胄的公子,就说不准了。 好歹有了方向,她要想知道,回去后命人打探打探,亦可以从韩锦安那套话试试。 再或者,如果她直接问宋晏容的话…… 阮眠眠装作不经意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背对着山洞口,阮眠眠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个轮廓。 但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挂那副蛊惑人心的笑。 他习惯性的笑容,只是他用来伪装的面具吧? 隐藏真实情绪把自己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图什么呢? 阮眠眠做人向来直接,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觉得很难理解。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丰城?”阮眠眠轻叹一声,顿了顿又问,“你费这么大劲去丰城,到底要干嘛啊?” 宋晏容道,“沈府中搜出了沈耀之与北燕往来的信件,他联合北燕倒卖军械,最重要的账本四处搜寻不到。” 阮眠眠刚闭上的眼睛蓦地睁开。 “沈家被查了?!” “就在你跟沈知意起冲突之后。”宋晏容看着她的表情,语气含笑,“这样看来,你的鲁莽行为也不是一无所获。” “……谁鲁莽了。”阮眠眠嘀咕,“我不想站着受欺负而已。” “墨州丰城是沈家被提拔到京城前一直经营的地方,证据应该藏在那里,所以我得去一趟……” 若账本真的藏在丰城,宋晏容大张旗鼓地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阮眠眠略一思索,理解了他的做法,想张口再说点什么,意识陷入混沌。 朦胧中,他听到少女的梦呓。 “我要变强……我要变牛逼……” 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宋晏容唇轻轻一扬。 - 翌日天刚亮,阮眠眠就被叫起来赶路了。 宋晏容递来几个野果,“吃完上路,过了午时我们就能到丰城。” 阮眠眠点头,边吃果子,边看着他的脸,边瞄着一旁的水壶。 吃完,她拍拍手,献媚似的拿起水壶到宋晏容面前。 “殿下,我帮你倒水,你洗把脸?” 宋晏容不动声色低眸盯着她:“洗过了。” “你刚才出去摘果子又弄脏了,洗洗吧。” “我摘完果子洗的。” “……” 阮眠眠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劝他,猝不及防,手腕被一把攥住,她手一抖,水壶砸在地上。 宋晏容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往他脸上摸去。 第52章 人皮面具 宋晏容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往他脸上摸去。 阮眠眠起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缩回手,可转念一想,他都让自己摸,自己凭什么不摸? 不但要摸,还要大摸特摸!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皮面具质量这么好,这么多年来连身边亲近的人都发现不了! 阮眠眠顺着他的下颌线一寸寸向上探去,指尖触感滑嫩细腻,没有半分沟壑凸起。 真丝滑。 她摸了好久也没找到一点像人皮面具的样子。 只能证明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真材实料。 阮眠眠一阵唏嘘,便见他唇向上一挑,问:“满意了吗?” 她这才察觉自己像个变态。 连忙咳了声,收回手。 “嗯,确实洗了。”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外走,自顾自爬上马背。 见宋晏容站在原处没动,她催促:“走啊,该赶路了。” 宋晏容唇角噙着一抹笑,懒洋洋上马,在她头顶道:“可以随时检查。” 阮眠眠:“……” 虽然撞破了他身份的秘密,但阮眠眠发现,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点都没变,真像他说的一样,好像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就能保住小命。 宋晏容对他冒充别人的事看起来毫不在意。 或者说……有恃无恐? 窝在他胸前,阮眠眠缩了缩脖子。 随便吧。 办完事赶紧回去跟使团会合,阻止萧宁暄跟那个女配认识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刚过午时,二人便到了墨州的丰城。 马匹太过显眼,进城门前,二人把马放生,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路引进了城。 按宋晏容说的,沈家被调去京城前,老宅便在此处。 阮眠眠后知后觉。 “贪墨军饷、倒卖军械,看来沈知意出手那么阔绰,还真是有原因的。” 二人在街上转了几圈,沿街买了些特色小吃。 见演得差不多了,宋晏容带她进了一条窄巷,来到一座破败的小院前。 柴门摇摇欲坠,一推开,发出刺耳的响声。 院内堆满荒草碎石,中央的木屋瓦片残缺,不知荒废了多久。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阮眠眠看古迹一样四处打量,神色古怪。 宋晏容没说话,径直走进木屋。 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除了房梁有些腐朽外,里面陈设一应俱全,一丝灰尘也没有。 察觉动静,从屋中走出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 男子名叫如鹤,是提前安排好在丰城的内应。 “主子。” 宋晏容自然地在椅子坐下,问:“如何了?” 如鹤沉着脸色摇摇头,把掌握的情况告诉他。 “沈耀之被调官去京城后接走了父母,祖父祖母因年迈不愿折腾,留在丰城的沈府,沈耀之出事后沈府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如今沈府空无一人。” “找了吗?”宋晏容问。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线索。沈家的人现在都被关在大牢里,主子要不要去审审?”如鹤道,“不过这事不小,各方势力都盯着,郡守下了令不准人探望,想混进去不太容易。” 宋晏容点头,毫不意外。 沈耀之是萧楚席一手提拔上来的。 前不久萧楚席命手下武将黄定出征西北,问朝廷要了粮饷,后脚查出沈耀之与北燕勾结倒卖军械,萧楚席无疑像被架在火上烤。 沈耀之被抓太过突然,萧楚席也不知他把账本藏在哪,只能派人来丰城找。 阮眠眠想了想,问:“倒卖军械这事,应该不是沈耀之和席王两个人能完成的吧。” 如鹤这才认真看了眼阮眠眠。 “姑娘说得是。”他点点头,“朝中有其他官员参与,这几日来过沈府的人不止一拨。” 人人都怕被波及。 宋晏容睨了阮眠眠一眼,神色难测:“先去沈府看看。” - 沈府周围有官兵把守,他们只能翻墙。 阮眠眠本如临大敌,正苦着脸,就被宋晏容搂着腰施展轻功“飞”了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站在沈府里面了。 她跟在宋晏容身后,粗粗把沈府走了一圈,四处都有明显的被翻动过的痕迹。 四处坑坑洼洼的,光看花园里的泥土的松散程度就知道这里绝对被人翻了不下三遍。 阮眠眠默不作声跟在宋晏容身后,脑子里天人交战。 书中萧宁暄后期争夺皇位,逐步瓦解萧楚席势力的时候,沈耀之的罪行才被公之于众。 虽说现在因为她的缘故,这个剧情比原书中提前了些,但沈耀之还是沈耀之,他的思维模式不会变。 所以账本应该在同一个位置。 只是她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多管闲事告诉宋晏容。 几方势力这么找都没找到,却被她一语道破的话,会不会太…… “出格”了些? 宋晏容边走边看,在看见近乎一半暴露在空气中的树根时收回眼。 他低声问如鹤:“牢里的人呢。” “沈家人被抓进牢里前都进行了搜身,确定账本没被带进牢里。” 宋晏容眯了眯眼,回忆沈家的人员构成。 沈家除了沈耀之和沈知意,还有一个庶长女,因为嫁了人没受此事牵连。但她嫁人后跟沈家不怎么走动,这么重要的东西,沈耀之应当不会交到她手里。 所以大概率只能在沈府。 宋晏容认真思索着每一个可能的地方,余光中少女满面愁容映入眼帘。 她有什么好犯愁的? 阮眠眠正纠结着,便见宋晏容朝她看过来。 目光看似慵懒,却有种令人无从遁形的锋芒。 阮眠眠甚至觉得他一眼就能将她看穿,不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四处乱瞟。 很快,男人捏着她的下巴扳回她的脸。 略带强迫地与她对视,嗓音轻慢。 “在想什么?” 阮眠眠心头一颤,僵着身子想了半天才开口。 “我在想……如果入狱了只差一个账本就能定罪,为什么不一把火把账本烧了,而是这样东躲西藏的,徒留隐患……” 她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像个问题。 然面前的男人唇角一掀,轻飘飘把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东西否决了。 “不对。” 他盯着她的眼睛。 “重新想。” 第53章 蜡球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阮眠眠抿抿唇,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这人好难糊弄啊。 “我就是在想,如果是我,我会把账本藏在哪里,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想出来了吗?”宋晏容唇边笑意温柔,勾着几分邪气,“你会藏在哪儿?” 阮眠眠难耐地扭了扭头,将下巴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我感觉……”她艰难地看向花园中心的那片荷花池,“可能是水里吧。” 宋晏容眸子扫向如鹤,后者立马道: “回主子,荷花池早已有人翻过了,池底的淤泥都仔细捞过,什么都没发现。” 阮眠眠闭紧了嘴不吭声。 宋晏容什么都没说,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向池边。 池水显然被人翻搅过,浑浊不堪满是杂质,像混了水的泥浆,隐约能看见几条巴掌大的锦鲤艰难的浮动着。 他目光一凝。却仅是一瞬,便开口下令。 “增派人手抽干池水,把这些鱼都捞出来!” 如鹤一怔,很快便也想到了那种可能,立即领命离去。 身后,阮眠眠默默低下头。 她想了想,沈耀之是萧楚席一党,那就是反面角色,搞垮他就是在帮萧宁暄夺王位,加速剧情发展,是好事。 至于宋晏容怎么想…… 她瞄了男人一眼。 目前看上去精神状态稳定,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宋晏容来丰城找账本,因要在炎陵江跟使团会合,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一路上快马加鞭争分夺秒。 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刚到沈府不到两个时辰,事情就办妥了。 “走。” 阮眠眠跟上宋晏容,走到翻进来时的墙根下。 “这就走了?”阮眠眠眨了眨眼,开口装傻,“账本呢?跟那些鱼有什么关系?” 他没说话,大手环住她的腰,施展轻功带她出了沈府。 直到落地,炙热略带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么聪明?” “聪明?”阮眠眠不解,“如果是我,我会藏在池塘的淤泥里。可如鹤不是说翻过了没有吗。”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宋晏容却只是轻哂一声。 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慵懒开口:“你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拙劣?” “听不懂。”阮眠眠摇头,转身就走。 她向来没什么耐心,演戏也演一会就嫌烦了。 宋晏容能这么省事,完全是吃到了她穿书带来的红利,应该他感谢她,而不是他质问他! 事实上宋晏容也没质问她,甚至夸她聪明。 阮眠眠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冷哼一声,问他:“什么时候回使团?” “要等如鹤把账册送来。”宋晏容道,“时间远来得及,可以在丰城住一晚,重新规划路线提前跟使团会合。” 一想到回使团队伍后又要整日跟他在马车上躺着,阮眠眠有些抗拒。 “不必重新规划……我们可以在丰城多待两日。” “丰城现在远比你想象中危险。” 各方杀手云集于此,都为了沈家的账册而来,他们拿到账本后不宜久留。 阮眠眠想想也是,说服自己妥协之际,宋晏容再度开口。 “不过丰城周边倒有好玩的地方,可以顺路去看看。” 话音刚落,宋晏容便见阮眠眠亮着眼睛望过来,他不禁唇角一弯,“当给你的奖励。” 阮眠眠很满意。 跟在宋晏容身边虽说颠沛流离,但不但有补偿,还有奖励。 怪不得他手下的人能忍受他的怪脾气,这样还跟着他。 阮眠眠惬意地眯了眯眼。 “现在去哪儿?” 宋晏容阖了阖眸:“去找一个人。” - 丰城城中偏僻的贫民区,道路狭窄,房屋破旧,四处蚊蝇乱飞。 窄巷内来往路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憔悴。 二人穿着寻常的细布衣裳,却与此处格格不入。 阮眠眠回想了下,没搜寻到贫民区有与沈家关联的人。 她打量宋晏容的脸色,问:“跟沈家的事有关?” 宋晏容不语,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他微微抬手比出个手势,周围倏尔冒出几个与此处贫民一般无二的青年,听候发令。 阮眠眠瞠目结舌。 她忽然觉得,先前以为离开京城就离开了宋晏容的势力范围这个想法,非常之愚蠢。 幸好她没想着逃跑,万一被抓回来,一定死得很惨。 “确定是这里?” “是,主子。”为首的青年答道,“住在这的除了那个嬷嬷,还有她年仅七岁的外祖孙女。” 宋晏容颔首,看了眼阮眠眠:“在这等我。” 又对几个手下道,“看好她。” 说罢推门进了那间茅屋。 阮眠眠好奇,可既然宋晏容没让她跟着,说明她知道这事对她一点好处没有。 她在他身边时间不长,却学会了几个保命秘诀。 少听、少看、少问。 宋晏容在里交谈了很久,离阮眠眠有些距离,她听不清。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扇简陋的门再次推开。 宋晏容率先出来,身后跟着一老一幼。 老嬷嬷满头银丝,满脸沟壑皱纹,身形佝偻表情严肃,一双眼…… 阮眠眠微怔,凝神看去。 双目空洞黯淡,像一潭死水。 是个盲人。 旁边瘦弱的小女孩挽着她的胳膊,神色畏惧怯懦。 “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京,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跟他们提便是。” 孙嬷嬷紧抿着唇点点头,踏上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直至马车完全消失在巷口,阮眠眠才收回视线。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惋惜,“怪可怜的。” “她不是天盲。”宋晏容手慵懒地搭在她肩上,语气寡淡。 “被人害的?” 见他不说话,阮眠眠便知他是默认了。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日影西斜,周围平添几分寂静。 她看着地上二人被拉长的影子,算算时间,宋晏容的手下应该已经把沈府的鱼捞出来了。 二人返回先前破烂的小院。 不多时,如鹤拎着一个大麻袋回来,麻袋底部被水和血打湿,一进屋,扑面的鱼腥味。 “主子,找到了。” 他抹了把汗,把麻袋放在宋晏容面前, “一共四十七条鱼,剖开肚子里面有东西的三十三条。” 宋晏容翻开麻袋,里面放着几十颗蜡球。 蜡球可以将水隔绝,隐约可见里面叠起来的纸。 第54章 就这么丢下他好吗 沈耀之把账本标了页码,撕开分页折叠起来封进蜡丸中塞进鱼肚子里。 其实沈府就那么大,被找到是时间问题。 好在他们发现得早。 潜在沈府附近暗处的势力互相监督,若发现池里的鱼被捞走,估计很容易会想到这一层,然后追上来。 屋内鱼腥味过于浓烈,阮眠眠看着那些蜡丸,没忍住干呕了下。 她表情痛苦的摆摆手,走向里屋:“你们拆吧,我就不打扰了。” 宋晏容睨了眼她的背影:“拆。” 如鹤手脚麻利,不出半刻钟,便将账目散页拆了出来,按照上面的标记排序,呈到宋晏容面前。 阮眠眠再出来的时候,宋晏容靠在椅背上,表情难见的不太好看,握着笔在抄什么东西。 应该是刚找出来的账本。 见她出来,他轻掀眼帘,表情似乎缓和了些,但笑意很淡。 “过来。” 阮眠眠走到他身侧,抿抿唇:“至于吗,这么生气。” 宋晏容冷哼,放下笔把手腕递到她眼前示意她揉。 “里面的内容,你知道多少?” 阮眠眠刚抚上他的手腕,被问得一怔,下意识看向他。 又来了,那种仿佛能将她看穿的眼神。 “嗯……”她磨蹭着给娇弱的宋晏容揉手腕,思忖了下,“基本上?” 端详着她的神色,宋晏容突地弯了下唇:“要用疑问的语气吗?” 阮眠眠沉默。 沈家贪墨粮饷倒卖军械,涉及了不少官员,若让她把这些人的名字一字不漏说出来,她肯定做不到。 她只知道,文武百官,真正干净的没几个。 就算没直接参与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他人行方便。 当然,收了贿赂。 她猜,这也是宋晏容脸色不好看的原因。 见自己已被看透,阮眠眠见他没生气的意思,放松警惕。 默默说了句:“我基本上都不认识。” 又问,“不过阮……我爹应该是干净的吧。” “阮建川官职低微,很难涉及到他,再者他行事谨小慎微,没那么大的胆子。” 阮眠眠点头,这点她赞同。 从宫宴上她被陷害打碎琉璃盏,阮建川装作不认识她这点,她就能看出来。 宋晏容抽回手腕,把抄好的名单拿起来抖了抖,折好,放进怀里,这才睨她一眼。 轻哂:“别指望了,他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 阮眠眠听懂了。 虽然阮建川两袖清风,还升了侍郎,但官路基本已经到顶了。 按宋晏容说的,京中那么多侍郎,侍郎上头还有那么多官压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变牛逼? 在这个以权为贵的时代,如果不仰仗家族,怎么变强? 男子还好些,要么进军营打拼谋兵权,要么努力学习入朝为官。女子的限制就太多了。 同龄女子都争着抢着寻好亲事攀高枝,或许……她也该挑个如意郎君仰仗仰仗? 倏尔,头顶落了一只大手。 她抬眸,目光撞上那双勾人的凤眼,男人如画般精致的五官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清晰。 不行不行,光长得帅可不行,况且太帅的也不老实。 太变态难伺候的也不行…… 粗略这么一想,阮眠眠大致有了方向,顿时从书中筛出好几个人。 见她看着自己出神,宋晏容唇边笑意加深,揉了揉她的发:“又憋什么坏呢?” 阮眠眠回神,弯着眼睛笑起来,有几分谄媚。 “在想我还有没有别的能为殿下做的。” 她说真的。 宋晏容现在是她唯一能抱住的一条大腿,将他安抚好了,以后他跟姜棠成婚放她离开。 若有合适的公子,说不定得劳烦他帮着介绍介绍。 “想吧。”宋晏容表示认可,“我今日才发现,你还有别的用处。” 阮眠眠眨眨眼。 拿到账本,以免横生事端,丰城不能多留,二人用了晚饭,当下准备离开。 基本没怎么歇脚,阮眠眠又上了马背。 夜幕降临,她被宋晏容圈在臂弯中,抬头看星星。 许久,突兀地开口。 “宋晏容。”阮眠眠抿抿唇,有些严肃地问,“你真的不打算放我离开吗?” “去哪?”宋晏容想都没想,“回你那个阮府?” “我没杀你,已经够仁慈了。”阮眠眠看不见的地方,他唇角微不可见一弯,显出几分嘲讽,“还惦记让你爹升官呢?” “不是。”阮眠眠否认,没忘给他情绪价值夸了一句,“不过确实感谢你大发慈……” 话音未落,利箭破空声响起,一只箭冷不丁朝二人袭来。 不待反应,宋晏容迅速俯身压下她的身子,堪堪避开。 阮眠眠心口发紧:“怎么办,有人追上来了!” 头顶传来男人从容的低笑:“当然是跑啊。” 说罢他一扬马鞭,双眸锐利地扫视着暗处,倏地从马上挂着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月,果断射出! 远处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响,像坠马的声音。 阮眠眠敏锐地感觉出宋晏容的思绪似不像先前那般轻慢,隐隐透着杀气。 她直觉来人不好对付,攥紧手心更紧张了几分。 就说宋晏容不该带她来,她平白遭罪是次要的,真遇上眼下这种危险,什么都帮不上不说,只能拖后腿。 骤然,前头窜出十几个黑衣人拦住他们去路。 为首那人飞身而来,剑气逼人,却不对着他们,而是直直刺向马眼。 马扬起前蹄,发出嘶鸣声。 身体失重,阮眠眠下意识搂紧身后男人。 与此同时,宋晏容也环住她的腰。 马疯了一样嘶鸣着跑远,刚一落地,阮眠眠便觉腰上的手又紧了紧。 下一瞬,宋晏容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送出几步之外,自己果断转身朝那群人窜了过去,动作迅捷如豹。 “跑!” 他与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阮眠眠脸都白了,紧抿着唇,想也不想就往相反方向跑去。 脑海混沌一片,没多远,她忍不住停下来向后看。 就这么丢下他好吗? 第55章 你当我疯了吧 没多远,阮眠眠脚步放慢,忍不住回头朝后看。 就这么丢下他好吗? 毫无征兆的,脑海中浮现起曲池对弈那日她被掳走,宋晏容赶来救她的身影。 他说,“挖了他们的眼睛!” 那是第一次有人维护她替她出头。 阮眠眠探向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咬牙。 那些人有备而来,手中拿着长剑,而宋晏容赤手肉搏,以一敌十,就算有戍边十年的底子,应该也很吃力。 她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要命地往回跑。 这是她目前抱着的唯一一条大腿,以后还指望他帮自己张罗亲事,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宋晏容!!”阮眠眠跑近,嘶吼一声将匕首朝包围圈中间扔了过去。 听见这个声音,那道颀长的身形一顿,扔了手里刚从敌人手中夺来的长剑,纵身一跃,接住匕首奔她而来,将她圈在怀里。 感受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宋晏容唇边溢出一声低笑。 “真敢跑回来。”他神色不似先前那般凝重,多了几分愉悦,“不怕吓破你的猫胆?” 阮眠眠揪着他的袖子,声音紧张得变调:“宋晏容,最好别让我知道我的选择是错的!” 宋晏容一手圈着她,一手把玩着那把匕首,表情耐人寻味。 前脚还说想离开,后脚又自己跑回来。 “少耍花招,识趣的话快点把账本交出来!” 黑衣人们缓缓逼近,刀剑在月光下泛着森然冷光,看得人心惊。 阮眠眠不忿道:“你们十个打一个,算什么能耐?” “能耐?”那人冷笑,“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们只要账本!” “在沈府潜那么多日也没见你们找到,现在倒知道来截胡,垃圾!”阮眠眠狠狠“呸”了声。 对她的侮辱,黑衣人毫不在意,反而嘲讽地看着她。 “那你是什么?狗仗人势的废物?” “……” 阮眠眠一噎,看了眼身侧的男人。 好,她确实是。 但眼下这种紧迫情形,她按理得放狠话壮壮胆啊!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瞬,阮眠眠脸都憋红了,也没想出反驳的话。 倏尔,身侧传来男人低沉惑人的轻笑。 “这可是你自己跑回来的。” 话间似有弦外之音,看着那张脸,阮眠眠有些失神,不等她反应,宋晏容揽着她掠至对面。 他身上散发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势,气场强大而摄人。 动作果断迅猛,即便面对这么多人也显从容,匕首每次一挥,都落在敌人要害,阮眠眠被他护在怀里,看得眼花缭乱。 卧槽…… 宋晏容不仅人变态,武功也变态,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既然能够碾压,他刚才摆出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干什么?! 有病吧? 敌人一个个倒下,鲜血蜿蜒遍地,很快,只剩一个人胳膊受了伤,拿刀的手颤颤巍巍,脸上隐有犹豫。 “回去告诉你主子,”宋晏容话间满是漫不经心的轻蔑,“别自不量力。” 黑衣人咬牙,果断转身离去,很快隐入夜色之中。 阮眠眠终于松了口气,脚边堆满尸体,个个死状凄惨,她看了一瞬便飞速挪开眼,瞪向宋晏容。 “既然能打过,你装什么?” 闻言宋晏容啊了声,恍然回忆了下:“我誊抄了账本副本,本想装打不过,把账本给他们的。” 紧接着话锋一转,一双凤眸阖了阖,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忽然不想给了。” 阮眠眠头疼。 她觉得自己去而折返的行为非常愚蠢。 那么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若看她碍眼,一剑刺死她怎么办!?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啊啊! 见她一脸后怕,宋晏容摸了下她的头,调笑:“做的不错,有奖励。” 阮眠眠气得一把挥开他的手,半晌想起夫婿的事,道:“先存着。” 宋晏容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笑而不语。 阮眠眠吸了口气,问,“现在怎么办?” 荒郊野外的,马也丢了。 宋晏容环视一圈,看了看周围地形。 “向南走,大约半个时辰,能到富县。” 他说完转了个方向往南走,却见阮眠眠站在原地没动,他略一挑眉,“怎么了?” “我……”阮眠眠抿抿唇,声音很轻,“我走不了。” 她双脚发软,缓慢蹲了下去,隐约似乎听见男人的低笑。 太丢人了…… 闲适的脚步声响起,她抬眸,男人略宽的背落在她面前,伴着他散漫的嗓音。 “自己爬上来。” 阮眠眠犹豫了一下,手搭在他肩上,攀了上去。 其实她以为宋晏容会说在附近找棵大树将就一下。 但现在这个结果她很满意,除了她心里那点莫名的不自在外。 夹杂着凉意的晚风吹过,男人身上温热的体温传来。 “怎么又跑回来了?” 风吹枝叶婆娑,树叶相蹭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他声音很轻很轻。 阮眠眠搂着他的脖子:“怕你死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死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我。” 宋晏容说:“我死了他们搜到账本就会回去交差。” “那可不一定。”阮眠眠轻哼,“就算没账本,活人嘴巴是会说话的,万一我回京面圣,把涉及的官员全说出来呢,他们一定会灭我的口。” 宋晏容又说:“官官相护,他们根本不会让皇帝相信你说的话。” “……” 阮眠眠觉得他今日废话格外多了些。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 因为他死了自己就没大腿可抱了吧! “你当我疯了吧。”阮眠眠随口敷衍一句,索性闭上眼不再说话。 这回他总算是安静了。 折腾一整天,不一会儿,她困意袭来。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又轻又缓,像羽毛在轻轻挠他,带来说不出的痒意。 宋晏容笑意微凝。 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他就背着人阮眠眠到了富县,找了一家客栈。 “二位客官,几……”掌柜抬头,看清男人面容时猛地噤声。 宋晏容背着熟睡的少女,随意掷出一块银子。 “一间房。” 第56章 是吗,弟妹 宋晏容把人放在榻上,命客栈的人送了热水,洗去身上血腥和几日疲惫,穿上寝衣上榻。 他坐在榻边,单膝屈起,姿态闲适,端详着榻上少女。 如瀑青丝散落在枕边,几缕发丝落在细腻的面颊上。 她睡得很沉,眉头舒展,没了白日的倔强和坚毅,只剩下恬静安然。 宋晏容心思一动,将那两缕发丝拂开,手落在她的脸上,片刻力道轻柔地捏了捏。 似是受了惊扰,少女眉心小小地蹙了起来,手不满地在空中挥了下,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滚向床榻里侧。 宋晏容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阮眠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客栈的。 一睁眼,就看见身侧躺了个男人。 她倏然瞪大眼,迅速翻身背过去。 这这这,不合规矩吧!? 阮眠眠大脑飞速运转,而后轻手轻脚起身下榻。 一只有力的手横在她腰间,将她勾了回来。 “去哪儿?”晨间,宋晏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夹杂着一贯的笑意,分外蛊惑人心。 阮眠眠喉咙一紧,本想扯个上厕所之类的理由,却忽然脸色一变,伸腿蹬了他一脚。 “流氓!!” “……” 她没收力,但在宋晏容面前,她那点劲儿显然不够看的。 宋晏容握住她的脚踝,凉凉道,“又不是第一次睡一起。” 阮眠眠眼睛瞪得更圆了。 巫山山洞中他们是两堆草席,马车上他们是形势所迫,且是两床被子。 跟眼下能一样吗?这可是同床共枕! 封建的古代,传到外人耳中,她说破天也不会有人相信什么也没发生! 她要气冒烟了,可面前的男人,只是半阖着眸,慵懒地看着她,笑容有丝邪气,仿佛十分笃定。 阮眠眠:“?” 倏尔,她眼睛一凸,终于想起破庙避雨那日。 她咂咂嘴,干巴巴地控诉:“趁人之危。” 阮眠眠直接下了床,没几步回头警告,“这次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不许说出去!” “为什么?” “废话,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嫁人?” 气氛骤然一静,阮眠眠毫无所觉,将屋内打量一遍,看见屏风后的浴桶心中大喜。 身后传来一声低嗤,男人声音很低:“真能做梦。” 阮眠眠皱眉,回头望了他一眼。 宋晏容枕着胳膊躺在原处,阖着眼情绪莫辨。 什么做梦?他要说出去?告诉谁??还是…… 阮眠眠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浴桶上。 若他真说了,她也不能把他的嘴缝上。随便吧。 她转身出门找小二要了热水和衣物,回来走到榻边喊人:“你去大堂里吃早饭,我想洗个澡。” 宋晏容掀眼看她,同她对视了一会儿,似要让她猜什么。 阮眠眠不耐地催促:“快点。” 打发走宋晏容,她泡进水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几天连着赶路风尘仆仆,动不动还要被吓出一身冷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也不知道宋晏容怎么想的,居然愿意跟她睡一张床上。 终于一身清爽,阮眠眠来到一楼大堂。 大堂中整齐地摆着桌子,阮眠眠扫了一圈没看见宋晏容,最终看向围了一圈人的角落。 围着的是一群女人。 面对过分漂亮的男人,她们表现出超常的兴趣。 “小郎君是富县人吗?怎的以前从未见过。” 宋晏容笑着道:“不是。” “那是来游玩?还是有亲戚在这?我们富县呀地方虽小,确实个富庶安逸的地方,好玩的好吃的多了去了,可适合久居呢!” 宋晏容微微点头,“久闻富县盛名,恰巧路过此处,便想来玩玩,只是初来乍到对富县不太熟悉,姑娘可否给在下介绍介绍,都有什么好玩的?” “郎君说话真是客气,一听就有才学,与这处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 宋晏容很自然与她们聊了起来。 他模样生得好,脸上又时常带笑,看起来温柔又好接触,转瞬间就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和中年妇女。 见状,阮眠眠停下脚,拄着二楼的围栏,看热闹似的打量。 越看越觉得,找男人不用找这种帅的过分的,出门在外总被人惦记。 除非像男主萧宁暄那样的,人品过硬。 但宋晏容这人性格别扭,姜棠跟他在一起应该也挺难的。 阮眠眠正想得出神,忽见下面的人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几人的对话慢一拍进入脑海—— “我们平日便闲来无事,郎君若不嫌弃,不如同我们上街去,我们带你游玩?” “在下荣幸还来不及,何谈嫌弃?”宋晏容话间似有为难,“只是此次我与夫人同游,不知我夫人是何想法。” 众人跟他聊了小半炷香,听到这皆是一愣,难掩失望地顺着他的视线朝二楼围栏处望了过来。 带着这一大帮不怀好意莺莺燕燕的还怎么玩啊? 他倒好,难题推给她,他成老好人了? 等等……夫人?? 阮眠眠瞬间背脊僵直。 在众人的目光下,艰难地下楼同众人打招呼。 宋晏容双目一眼不错地追随着她,唇角微弯,漫过一抹玩味笑意。 “夫人,你意下如何?” 阮眠眠觉得,现在否认的话,她下场会不太好看。 但她肯定不可能就这么应下。 杏眸一转,她走过去,亲昵地朝他肩膀靠了靠。 “姐夫,你说什么呢?”阮眠眠语气娇嗔,“虽说姐姐不在,你也不能这样大庭广众下那样叫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说完,阮眠眠像模像样地在他胸口捶了小拳拳。 果然,方才还一脸爱慕的众人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仿佛在说,真看不出来这男人看着清风明月的,实则道貌岸然,是个乱搞的人渣。 看见她们眼中的鄙夷,阮眠眠邪恶偷笑。 夫人?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然宋晏容不动声色,将胸前的小手摘下来反握在手心,噙着一抹近乎蛊惑的笑意,轻掀唇角: “弟弟明明说你喜欢这样啊。”他轻缓道,“弟妹。” 阮眠眠笑容瞬间在脸上凝结。 第57章 世界上最干净的女孩 “弟弟明明说你喜欢这样啊。” 宋晏容指腹缓慢摩挲着她的手心,语气暧昧到了极点,“弟妹?” 阮眠眠原本还在为自己灵活的头脑沾沾自喜,一听这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肉眼可见,众人鄙夷的视线从宋晏容挪向了她。 她们先上下打量着阮眠眠,而后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神色古怪。 阮眠眠咬牙,在他掌心狠掐了一把,笑了两声: “诸位也看见了,我们之间关系复杂,不太方便与诸位同游。” 宋晏容把一屉小笼包往自己那挪了挪,气定神闲,不再看她们一眼。 “神经病。” “就是就是,我们快走吧,浪费时间。” “真扫兴。” 围着的女人们一边吐槽一边离开。 阮眠眠吸了口气在宋晏容对面坐下:“你能有点道德吗?” “小二。”宋晏容无视她,“凉了,把这些都换一下。” 阮眠眠这才注意到,早已上好的吃食他一口都没动。 她皱皱眉:“你刚才怎么不吃?” “没胃口。” 很快热菜换上桌,宋晏容先看了她一眼,终于动筷。 阮眠眠:“……”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很下饭? 她不满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吃相极好,连咀嚼也是慢条斯理的,阮眠眠本想吐槽几句,可看着这张脸,莫名被吸引了注意力,再反应过来时他已吃了一半。 有这个认知,她更恼火了。 “你不想跟她们说话别开口就是,把矛头指向我很有意思吗?” 刚才那些女人的模样,若认为她是他夫人,绝对会狠狠挑剔挤兑她。 “有。”宋晏容唇边笑意恶劣。 “行。”阮眠眠咬牙切齿,恶狠狠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那下次遇见人,我先说你是我孙子,正愁着找孙媳妇。” 宋晏容无动于衷,过了许久轻叹一声,语气有几许惆怅。 “富县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富庶,这里富商很多,但底层的百姓也很苦。问题很大。” 阮眠眠噎了下,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这是你刚才跟她们闲聊发现的?” 宋晏容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她脸上,勾唇。 那笑容颇显出几分得意,阮眠眠感觉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阮眠眠无语,低头专心吃饭。 填饱肚子,二人上街。 有宋晏容的话在先,走在街上,她仔细观察。 店铺林立,旌旗招展,锦缎庄、首饰铺无不精致,酒楼内欢声笑语宾客满座,一切看上去繁荣有序。 可没一会儿,阮眠眠就发现了异样。 那些生意兴隆的铺子,匾额下大多有一个特殊的印记作为标志,似乎代表着家族。 她碰了碰宋晏容的胳膊,问:“这些铺子是同一个家族在经营?” 宋晏容睨她一眼,唇角轻掀:“聪明。” 阮眠眠沉默。 如果是这样,商业资源被垄断,小商贩生意不好做,基本都在艰难维持,时间久了只能面临倒闭。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而正常情况下,县令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你要查?” “不是现在。”宋晏容答道。 他们只是在富县路过,至多再停留一天,来不及,且这件事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只能返京后上报皇帝,让皇帝差人来查。 二人来到一家兵器铺,还未走近,街边一道尖锐的嗓音传来。 “你说说,你都嫁进我们家多少年了,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生不出,要你有什么用?” 阮眠眠眉心一蹙,循声看去。 街边跪着一个瘦弱的女子,旁边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手拿一把鸡毛掸子,看模样是婆媳。 “娘……成婚五年,我一直在看郎中,汤药就没断过,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女子眼眶含泪,身子微微颤抖。 “别人都能生出来,就你生不出来!”妇人鸡毛掸子一扬,落在女子背上。 女子疼得面色冷白,却跪在原地没敢动一下。 附近的商铺中有人出来瞧了几眼便回去,显然司空见惯。 “娘,我也一直在努力……” “整整五年,你努力到哪里去了!隔壁王老二娶的媳妇,刚进门没两个月就有了,你再看看你!” “娘,您就再给我点时间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没用的废物,当初我们家正子就多余花那二两银子把你买回来当媳妇,谁知道是个不会下蛋的!” 妇人不解气地又往女子背上抽了去,一掸子还未落下,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这么会下,你怎么不去?” 妇人闻声脸瞬间绿了,回头,对上阮眠眠澄澈如琉璃般的眸。 “你是哪来的,我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赶紧走!” 阮眠眠没说话,先去扶那个女子。 一开始她瞧着婆婆的脸色不敢起来,目光瞧见阮眠眠身后那道颀长矜贵的身影,微微一怔,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遇见了贵人。 “小贱蹄子,我让你起来了吗?”妇人眉毛一竖,鸡毛掸子又扬起来,被阮眠眠打落。 “你……”妇人怒目圆瞪刚想发作,忽见男人平静地朝她看来,一双慵懒的凤眸隐约含笑,什么都不说,却让人感到威压。 她朝阮眠眠扬起的手莫名瑟缩了下。 随后又扬起声音,理直气壮,“娶这么个东西事小,我们家断了香火事大,我教育自己的儿媳,连官府都管不着!” “断了香火?”阮眠眠唇角挑起讥讽的弧度,“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她说这话乃是大不敬,妇人被噎得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官府爱管不管,但今天碰见我,算你倒霉。”阮眠眠笑眯眯地道。 清汤大老爷! 她穿书到现在倒霉这么多次,终于轮到别人倒霉了! 妇人直接抬起胳膊挡住她,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会儿,看见她那双猫一样的眸,语气又恶劣几分,“你瞧着也是个不干净的,让开,别多管闲事。” 看她的眼神,阮眠眠就领会她口中的“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毕竟她的皮相,特别是微微上扬的眼尾,确实看着就不太正经。 阮眠眠有些失语。 妇人虽觉得宋晏容有些不好惹,但这么半天不见他有帮阮眠眠说话的意思,不由松懈几分,劝他, “这位公子,我是过来人,劝你离这种不干净的人远些。” 阮眠眠看向宋晏容,后者薄唇慵懒地一扯: “干净啊。” “钱花得干净。” 阮眠眠:“……” 第58章 屁滚尿流 “干净啊。”宋晏容语气很轻,带着些许揶揄,“至少钱花得干净。” “……” 阮眠眠无语地看着他。 不就是花了他点银子吗? 见挑拨不成,妇人脸色更加难看了,扯着女子的胳膊往铺子里拽,“小蹄子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拉着女子进了铺子。 是家规模不大的杂货铺,匾额上没有他们先前看见的熟悉标识。 成婚五年无子,妇人若觉得是儿媳的问题,给儿子纳个妾就能解决,但她只为难儿媳,大概率他们家经济条件不允许纳妾。 富商垄断资源,中下层商贩生存空间被压缩。而生活一旦艰难,人的戾气就会变得很重 阮眠眠同宋晏容对视一眼,不谋而合看向街尾。 那里站着几个巡逻的衙役。 阮眠眠快步过去说明情况,将人领了回来,说得绘声绘色。 “那个女的一脸恶毒刁相又力大无穷,一鸡毛掸子下去,那弱女子瞬间就趴下了。当街打人,这事你们县衙得管吧?” “自然是管的。” 明明在当差,这衙役神色间满是怠慢,行走间慢慢悠悠的,看了阮眠眠好几眼,仿佛因为她这皮囊才愿意走这一趟。 阮眠眠微微凝眉,朝宋晏容看去。 他一直在后头跟着,不知为何脸上笑意很淡。 富县这样跟县令脱不了干系,若想见县令,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阮眠眠对县令倒没什么兴趣,看那妇人确是实在不顺眼,若不给她个教训,心里不痛快。 几人在杂货铺前头停下,衙役抬头看了眼,习以为常。 “又是你啊,李春红。” 那妇人出门查看,店门口多出四五个衙役,狠狠瞪了阮眠眠一眼,堆笑道:“衙役大哥。” “别乱喊,你比我还要大上个十几岁呢。”为首的衙役微胖,闻言笑着摆摆手,随口问,“你儿媳妇还没怀上呢?” “可不是嘛,刚才我还说她来着,语气重了些。”李春红意有所指,“这姑娘刚才路过,一看就是误会了。” 衙役点点头:“既然是误会,那我就回去了。” “怎么就是误会了?”阮眠眠声调一扬,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灵巧钻进铺子,把屋中委屈低泣的女子拉了出来。 她指着女子背后被抽打得破损了的衣衫,“外头这样,里头肯定一片青紫了,这还不够报官吗?” 女子拂开阮眠眠的手,几乎轻不可闻地开口:“姑娘,算了吧。” 阮眠眠视线扫了圈,最终停在衙役那处。 片刻,她朝衙役走近几步,“大哥,这女子日日被恶婆婆这样欺压,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吗?” 衙役被她脸上夺目的笑意晃得有些失神。 阮眠眠趁机加大力度。 刚才她从这衙役看她的眼神中瞧出几分端倪来,要是她笑一笑就能达到目的,可就太省事了。 果然,三两句话后,衙役妥协。 “是挺严重的,李春红当街行凶,跟我们去趟县衙吧。”衙役比了个手势,身后立马走上两人将李春红拿下。 衙役指着女子:“你也来。” 阮眠眠点头:“那我也得去作证。” 李春红眉毛高高扬了起来,先辩驳几句又觉得多余,哼了一声跟着往县衙走,瞧着一点紧张的情绪也没有。 来到县衙大堂,众人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藏蓝色官服的男人走上公堂,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朝下瞥了一眼:“何事?” 他五官生的深邃,很有特点,阮眠眠一边打量,一边把看见的事叙述一遍。 县令模样有些不耐烦:“不过是些琐事,怎么如此兴师动众的?” 李春红连忙附和:“是啊县令大人,民妇只是教训自家媳妇儿而已,这女人非多管闲事,给大人添麻烦了,民妇这就带人回去。小茹,还不快走!” 阮眠眠显然不能让事情就这么算了。 “她在街上公然打人,如此恶劣,大人竟然说是琐事?”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瞥了眼宋晏容的脸色,继续控诉,“那大人觉得什么是大事?等她把儿媳杀了才是大事?” “放肆!”县令低喝一声,这才抬起眼来仔细端详这对容貌不凡的男女,“本官日理万机,还有别的事要做,自家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退堂!” 说罢他直接起身,还没走出去,身后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李春红惊叫一声,捂着脸:“啊!你怎么打人?” “县令大人说自己解决,我便只好听大人的了。” 阮眠眠冷笑着拍拍手,期待县令的反应, “姑奶奶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拉的干净!” 县令脚步微顿,却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在那通身透出矜贵气质的男人身上略微停顿,便匆匆离去。 绕到后头,他招来两个手下,吩咐:“去查查,上头最近是否有往富县派什么人。” 阮眠眠惯爱打架斗殴,身后有宋晏容兜底,几瞬之间就把李春红打得屁滚尿流,小茹在一旁有心思拉都拉不住。 李春红连滚带爬哭喊着丢下小茹跑了。 县衙门口,小茹表情复杂:“谢谢你今日帮我,可她毕竟是我婆婆,不管怎样以后还要一起生活,她今日受的气,来日恐怕都会发泄在我身上。” 她言语间颇有几分惊恐。 阮眠眠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否则不会下手那么狠。 “所以你得赶紧跑啊!”她拉住小茹的手,情真意切,“生不出孩子说不定是你那个夫君的问题,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 “跑?”小茹微怔,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阮眠眠认真地点点头,适时看向宋晏容。 倘若调查富县,小茹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第59章 成婚得擦亮眼睛 这时,宋晏容往前走了一步。 递给小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道:“倘若你想好了,随时来京城,找醉仙楼的掌柜。” 小茹咬着唇,有些纠结。 “今日已经够麻烦两位贵人了。”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谢,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交错的鞭痕,“不瞒二位贵人,自从我嫁进门,婆婆就十分苛责,动辄大骂,后来怀不上子嗣,更是变本加厉。” “一开始街坊邻居看见的时候还会为我打抱不平,时间久了就见怪不怪了。” “婆婆也被送来衙门几次,县令不愿插手敷衍了事,每次回家后,婆婆她……” 说到这小茹哽咽了,后面的事阮眠眠能猜到个大概。 这经历光听着她都觉得揪心。 阮眠眠眉毛深深拧起,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礼貌追问:“你丈夫待你如何?” 小茹苦笑着摇了摇头。 阮眠眠彻底不理解了:“那你还在她们家干什么?” “当初阿正帮我赎身,算是一份恩情,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从四德,世间女子皆是如此。我若离开,便是违背伦理纲常,会遭人唾弃。 ......离开他们,我又能去哪呢?” 小茹眼中出现一丝迷茫,随后把钱袋递了回来。 “多谢二位贵人好意,小茹心领了。” “你心领有什么用?”阮眠眠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这不是告诉你可以去京城吗?那里比富县繁华了不止多少倍,相识就是缘分,我……我家主子让你去,肯定会给你安排事做,你也不必受苦受累。” 小茹打量着二人,面露疑惑:“主子?你们居然不是夫妻?” 阮眠眠一怔,不知道她为何有这种认知。 她没空解释,硬把话题扯回来,苦口婆心,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幸好你现在没有孩子,以李春红的品性,就算你有了孩子她也不会好好待你,你只会更苦更累,到时候受不了了想离开,又牵挂孩子,那才是真正的深渊。” 宋晏容静静看着喋喋不休的少女,面上若有所思。 小茹面色一白,通过她的描述,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破烂人生,一眼便能望到头。 “钱你收着罢。”宋晏容忽然开口。 阮眠眠连忙点头:“我家公子不差钱,你拿着,若没想好要离开,便把钱藏起来,万不可让家里人发现。” 小茹紧咬着唇,顷刻间泪水蓄满眼眶,握着钱袋作势下跪,被阮眠眠拦下。 阮眠眠唇动了动,最终说了一句:“好好生活。” 看着小茹离开的孱弱身影,阮眠眠长叹一口气。 宋晏容扬眉:“新颖。” 他这二字没头没尾,阮眠眠没能理解,转身朝二人原本要去的兵器铺走。 宋晏容看了她片刻,启唇:“我记得表姐在世的时候,同阮建川恩爱和睦。” 他口中的表姐,是阮眠眠的生母柳氏。 “你对阮建川意见很大?” 阮眠眠抿抿唇,没否认:“是啊。” 阮建川受王氏蒙蔽,导致阮眠眠当了这么多年傻女,她没意见才不正常。 但宋晏容觉得奇怪。 柳氏是阮建川的原配,在世时二人琴瑟和鸣,柳氏亡故后,阮建川扶正王氏,待王氏也不错。 但他听方才阮眠眠劝诫小茹那番话,除了通透外,他觉得似乎……她对婚姻有很大的怨气? 若真这样,她早上又说要嫁人,岂不矛盾? 见宋晏容一直盯着自己看,阮眠眠察觉异常。 她斟酌几许,道:“婚要成,但选人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 宋晏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问:“如何选?” 阮眠眠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腹诽,肯定不选你这样的。 她懒得跟他浪费口舌,直接进了兵器铺,看着满墙的兵器问他:“你要选什么样的?” 宋晏容视线又在她身上停了会儿,才缓慢挪开,与兵器铺伙计交谈。 话题终止,阮眠眠脸上笑意缓慢消失。 婚姻? 她爸妈生下她又不管她,任她自生自灭,即便没有离婚,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私底下各玩各的。这婚结了还不如不结。 宋晏容说的不全对。 她不仅对阮建川有意见,在这个男人合法三妻四妾的时代,她对每个男人都很有意见。 不纳妾的除外,但几乎没有。 若不是想得到权力和地位,她才不会结婚呢。 思及此她忽然想起来,书里好像有个男配角,家规是年满三十五岁无子方能纳妾,叫什么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来,此时宋晏容选好了一把短剑,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动作十分漂亮。 阮眠眠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本以为是短剑精美所致,但细看去那短剑再寻常普通不过,甚至有些配不上宋晏容通身矜贵的气度。 她略微讶异:“就这?” 宋晏容毫不在意:“足够了。” 想起他昨夜以一敌十的惊人场面,阮眠眠闭上了嘴。 他有那身功夫,就是随便在地上捡个树枝都能打过,多余来兵器铺。 正想着,宋晏容递过来一个金属圆筒。 阮眠眠接过查看一番。 “袖箭?” 见她亮着眼睛望过来,宋晏容唇轻轻一扬,教她使用方法。 “要是遇上昨日那种情况,你不必跑那么近,免得被他们抓住。” 阮眠眠兴奋地研究着,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付了钱,宋晏容握着平平无奇的短剑,阮眠眠拿着精致的袖箭喜滋滋出了铺子。 一折腾就到了午时,二人来到当地最大的酒楼。 “把你们的特色都上一遍。”阮眠眠豪气道。 “好嘞二位贵客!” 他们容貌出众,进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但大多顾着吃饭喝酒,瞧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见众人不再注意此处,阮眠眠压低声音:“你觉得那个县令如何?” 宋晏容修长的手指抚过杯盏,视线微抬,用口型跟她道: “有人在看我们。” 阮眠眠微僵,没敢乱看:“哪桌?” “靠窗左数第三桌。” 阮眠眠点头,表情寻常地跟宋晏容说了许久天气生活之类的废话,才不经意地朝那桌看去。 第60章 顾头不顾尾 阮眠眠不经意似的朝他说的方向撇了一眼,状若无常又收回视线。 那桌有四个男人,吃肉喝酒看起来稀松平常,她也不知道宋晏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她从不怀疑宋晏容的能力。 “不必担心。”宋晏容微微勾唇,“这家铺子匾额上有特殊标志,他们要动手也不会在这里。” 听他这么说,阮眠眠参透几分。 大概是他们引起了县令的注意,这些人是打探他们身份的。 见宋晏容气定神闲,阮眠眠放松下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不说富县形势如何,菜还是很好吃的,察觉宋晏容的想法,她吃的比往常要多。 吃完拿帕子擦嘴,问:“不出意外的话,又要赶路了吧。” 宋晏容正计算着使团到达炎陵江的时间,闻言微顿抬眸看去,唇角微弯,漫过一抹玩味笑意。 “越来越能猜透我的心思了。” 阮眠眠翻了个白眼,懒得分析他的愉悦来自哪里,只问:“马上就走?” 宋晏容颔首。 虽说他有实力不怕被人追杀,但总被这群苍蝇跟着,实在心烦。 富县没有他的人手,做事不方便。 他双目微阖:“这次可以乘马车。” 想来她在丰城争取了不少时间,听到这话阮眠眠脸色缓和了许多。 离开酒楼,二人去购置了一辆马车,阮眠眠买了心心念念的话本子。 宋晏容就比较奇怪了,他买了套棋盘。 “你怎么不买你爱看的棋谱啊?”阮眠眠不理解。 “这里卖的棋谱太简单。” “……” “可棋盘……你不会要我陪你下棋吧?”阮眠眠古怪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棋艺很好吗?” 宋晏容揉了下她的头,笑而不语:“上车。” 阮眠眠看了眼身后,刚才酒楼里的人还在跟,见他们要离开,好像有些按捺不住。 她抱着话本子和零食钻进车厢,问:“那些人怎么办?” 宋晏容笑容显出几分森然:“不要命就跟。” 果然,马车刚驶出富县,他们就骑马跟了上来。 “上!抓住他们,大人说了,不能让他们离开富县!” 阮眠眠看话本子已看得入迷,闻声半点反应都没有,却忽然被身侧的男人抓住手腕。 男人指尖冰冰冷冷,探进她的袖口,指尖划过之处带起一片颤栗。 阮眠眠忍不住缩手:“?你干什……” 还未说完,藏在袖中的暗器被他取走。 宋晏容撩起侧帘,眯眼朝后瞧去,果断几箭后,外头传出几声哀嚎,再没动静。 阮眠眠抿唇回忆着方才那种感觉,便见他坐了回来,若无其事把箭筒丢给她。 “……” 见她表情怪异,宋晏容视线顺着向下,看见手按在手腕上。 他轻哂一声,直接拍开她的手,再度握上她纤细的手腕。 “你作何摆出那副模样?”见她挣扎,他手上微微用力,“我碰你一下你会少块肉不成?” 阮眠眠不吭声。 肉倒是不会少,但不知为什么她有些不自在。 见她安静下来,宋晏容才满意地松开她,坐到棋盘前。 “过来下棋。” 好半天,阮眠眠委委屈屈应了声:“哦。” 围棋的知识她只懂皮毛,上回看他的棋谱看了一半就睡着了,第二天虽然有用心看,但太过高深,她看得一知半解。 姜棠是世家长大的小姐,棋艺定不用说,宋晏容能与之抗衡,也不会差到哪去。 不知道宋晏容抽什么风看上自己这样的垃圾对手,阮眠眠硬着头皮上阵。 起初局势未明,她笨拙地去占四角,宋晏容的白棋便朝她贴过来。 黑白棋子交缠在一起,阮眠眠严防死守,不让他把自己的路堵死,终于找到机会,吃了宋晏容两颗棋子。 宋晏容噙着慵懒的笑容,视线微抬落在她脸上。 一直皱着的小脸上有了笑意,显然大受鼓舞。 宋晏容笑意加深,又在棋盘中空处落了几子。 看着他离自己八百丈远的棋,阮眠眠疑惑地瞧他一眼,虽觉古怪,但实在分辨不出是什么战术。 她低头看了会儿,见不影响自己就没管,专心在右下角吃他的棋。 一子落下,她捡走他两颗白棋。 然还没来得及高兴,宋晏容开始大片大片捡黑棋。 阮眠眠眼睛一瞪,连忙伸手拦他:“你干什么?” 宋晏容:“提子。” 阮眠眠:“……” 她撸了撸袖子,坐直身体:“你等等,你先放回来,我有点没看清。” 宋晏容慢条斯理将局势恢复,点了点其中一颗白棋,让她死得明白:“我下这里。” 阮眠眠仔细看了半天,差点把棋桌掀了:“你什么时候把那些棋连上的?!” 宋晏容笑而不语。 大片黑棋被捡走,阮眠眠看着白花花的棋盘,再接再厉,去左下角开疆拓土。 然这次没之前那么顺利。 她刚提了一颗棋,到宋晏容他就要提她两颗,她绞尽脑汁才吃他四颗,下一秒自己又丢了一大片。 阮眠眠忍无可忍,放下手看他,见那双漆色凤眸含笑,显然带着捉弄的意味。 她面无表情:“不玩了。” 说完扭过身子去一旁躺着。 宋晏容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半晌,笑着点了点头:“顾头不顾尾,确实是你的风格。” 阮眠眠气闷本想反驳,却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那你是什么风格?”她冷哼一声,“狡猾奸诈,诡计多端。” 见她气得咬牙切齿的,宋晏容忍不住低笑,问:“不再来?” 阮眠眠沉默一会儿,还是扔了话本子坐了起来:“来就来!” 围棋本就慢,阮眠眠重振旗鼓后思考的时间又长,二人一下就下到天黑。 值得欣慰的是,有了前车之鉴,没先前输的那么惨。 第二日午时,二人抵达炎陵江渡口。 晚上使团大部队抵达渡口扎营休息,趁着夜色,宋晏容带她悄无声息摸了进去。 没等到营帐,阮眠眠眼尖地看见一道窈窕身影。 她心中大骇。 萧宁暄居然这么早就把女配捡回来了!? 第61章 嗯,离不开你 萧宁暄居然这么早就把女配捡回来了? 完了,她还是慢了一步。 阮眠眠匆匆看了一眼,就被宋晏容搂着腰带进一处营帐,悄无声息,周围巡逻的护卫丝毫没有察觉。 帐内,地上铺好的褥上,韩锦安闭着眼,生无可恋: “成玉,你家主子不是说今日与大队会合,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白日眼睛太多,主子应当夜里回来。”一旁打掩护的成玉道,“韩公子不必担心,主子既然说了就一定不会出差错。” “他倒是省事,说走就走。”韩锦安冷哼一声,“沈家的账本岂是那么好拿的。” “主子肯定有办……”成玉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看着钻进帐子的二人面露喜色,“主子,姑娘!” 韩锦安双眼登时睁开看去。 阮眠眠满脑子都是那个女配,眉头紧锁,被韩锦安叫了一声才回过神。 “小美人儿!你们可算回来了!”韩锦安坐起身,瞪了宋晏容一眼,“东西可拿到了?” 宋晏容颔首:“你可以走了。” “用完人就丢,有你这样的?”韩锦安瞪着桃花眼控诉,“我在你那马车上躺了整整三四日,解个手都得蹭着掖着的,到驿站也不敢下车,你知道我这一路怎么过来的吗?” 宋晏容语气平淡:“辛苦了,换身衣裳出去吧。” 韩锦安:“……” 韩锦安骂骂咧咧地走了。 宋晏容换上外袍往帐外走,阮眠眠忙叫住他:“你去哪?” 男人转过身,眉毛将挑未挑,好整以暇:“现在必须我寸步不离?” 猜到他要去萧宁暄那,阮眠眠毫不迟疑点头,面不改色:“离不开你。” 成玉在旁烹茶,闻言动作一顿,目光仔细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险些被烫了手,低呼一声收回视线,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他无比后悔留在使节团,早知道就缠着世子争取一下了。 他好像错过了很多? 宋晏容勾唇,过去揉了揉她:“跟着我。” 阮眠眠跟在他身侧,板着脸有几分严肃。 萧宁暄在主帐,离他们的营帐不远,阮眠眠使劲张望,便看见一个女人在他们之前进去,模样像出入自己家般随意。 她心中顿时起了一股火。 当初看这本小说,看到萧宁暄出使南楚带回来一个女人,又因为这个女人跟阮锦婳误会不断、无尽争吵的时候,她都要气死了。 她看小说带入女主视角,现在看那女子,心中有种原配想撕小三的冲动。 名叫林竹的女配,正在给萧宁暄研墨。 “宁王殿下,宋世子求见。” 萧宁暄好像就在等这一刻似的,忙道:“快让他进来!” 阮眠眠跟在宋晏容身后进来,行礼起身,第一眼就看向林竹。 跟书中写的别无二样,林竹长了一张典型的白莲花脸,看起来无辜单纯,神色不时展现出柔弱和怯懦,瞧着就让人有保护欲。 她只看一眼就挪开目光,不愿再给自己添堵。 林竹好奇地打量着二人:“殿下……” 萧宁暄挥挥手,语气温柔:“林竹,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要跟宋世子说。” 林竹又看了几眼,乖巧退下。 帐中只剩他们三人,萧宁暄视线在阮眠眠身上略微停顿,问:“怎么样?” “找到了。”宋晏容垂眸睨向阮眠眠,笑意未明。 他把账册递给萧宁暄,“做好心理准备。” 萧宁暄起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翻开账本脸色便一沉,越翻越难看。 “真是岂有此理!” 那些内容宋晏容早已消化,他淡淡勾唇:“若现在把账本送回京城,途中恐生变故,只能等从南楚回来再说。” 萧宁暄颔首,二人开始交谈别的东西。 阮眠眠忽然有些好奇。 萧宁暄知道面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晋王世子吗? 顶替晋王世子身份是欺君大罪,萧宁暄是正人君子,知道了会故意包庇? 若不知道…… 也挺匪夷所思的。 萧宁暄合上账册,揉了揉眉心:“奔波多日,你应当也乏了,明日一早就要拔营渡江,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晏容还想说什么,一想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应声准备离开。 这时,萧宁暄像是忍了许久般,唤道:“眠眠姑娘。” 阮眠眠瞪着他:“?” 萧宁暄叹气:“从方才进来开始,你就这般看着本王,究竟所谓何故?” 阮眠眠:“……” 额,这么明显吗? 不对!他还好意思问?! 她气得呼吸都粗重几分,当即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你说林竹?”萧宁暄愣了下反应过来,虽不知她为何这么问,还是好脾气答道,“使团在途中遇到的,她在寻亲的路上遇见劫匪险些丧命,本王见她可怜便带她一程。” 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显然,阮眠眠不满意。 “途中遇到的,就捡了?”阮眠眠冷哼一声,话间带了几分质问,“宁王殿下,出使南楚事关重大,你怎么能让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跟着,还近你的身?” 萧宁暄拧眉。 “她就是个弱女子,双亲又是我亲眼看着死的,她能有什么坏心思?”萧宁暄还想再解释,看着阮眠眠,神色愈发不解,“姑娘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阮眠眠说不出来。 林竹此人背景简单,被萧宁暄所救后对他一见钟情,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事事围着他转。 旁人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读者眼里,她喜欢萧宁暄,还想方设法吸引萧宁暄注意,就是最大的坏心思啊! 阮眠眠义正言辞的控诉:“你有想过阮锦婳会怎么想吗?” “我不过是顺路救了个可怜的姑娘,换作是她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萧宁暄耐心耗尽,面色明显有几分不悦,“眠眠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他这话,阮眠眠终于反应过来,冷静几分。 此时是林竹和萧宁暄相遇的初期。 在萧宁暄心里,他跟林竹只是萍水相逢,等有合适的契机,林竹找到地方安顿下来便会告别。不知道林竹会找各种理由缠着他,最后甚至跟他回东吴。 嗯……确实是她过激了。 阮眠眠咽了咽口水,想办法往回找补。 没察觉身侧,男人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一双精致的凤眸深不见底。 第62章 你的棋是谁教的 宋晏容唇边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 阮眠眠丝毫未觉,抿抿唇道:“没想说什么,就是问问,提醒提醒你。” 诚然她跟萧宁暄根本不熟,地位天壤之别,就算提醒也轮不到她这个丫鬟。 “……” 萧宁暄沉默地盯她一会儿,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宋晏容。 连阮眠眠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奇怪,她拉了拉宋晏容的袖角,小声催促,“……走啊。” 宋晏容垂眸看去,神色未明。 “臣告退。” 出了帐子,二人皆是一言未发。 林竹就守在不远处,他们出来似乎想开口搭话,阮眠眠瞥了眼当没看见。 她以为以宋晏容这傲慢的性子更不会理,他却步伐放缓停了下来。 林竹面上一喜,忙行礼问好。 “同行几日,竟是一次都没见到。”她小心地打量面前的男人,“世子爷脸上的疹子终于消了。” 车马停下时她因为好奇,远远瞧见过一次,当时宋晏容头上带着帷帽,她还以为其貌不扬羞于见人,后来一问才知道是绕巫山时被奇怪的蚊虫咬了。 没想到竟生的这般容色,比萧宁暄还好看上几分。 或许是先入为主,林竹明明长得楚楚动人,阮眠眠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是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竹看完宋晏容,看向她:“这位是……” “我的贴身丫鬟。” 阮眠眠神色古怪——现在不在富县,宋晏容做回世子,不应该连一个字都吝啬吗?? “丫鬟?”林竹闻言很是讶异,“你们瞧着这般般配,我还以为……” 说到一半她察觉失言,捂住了嘴,只一双天真的眼睛绕着阮眠眠看。 虽说是丫鬟,但她能感觉出来,阮眠眠同寻常的丫鬟是不同的。 容貌超出寻常的好看不说,方才他们议事她要退出帐外,阮眠眠却能紧跟着。 更别说她能跟宋世子同吃同住了。 想必地位高上一截,所以看起来这么不好招惹。 林竹没有退缩,温和朝她一笑,正要问话,却见方才不苟言笑的少女忽然绽开异常明艳的笑容。 “叫我眠眠就好。”阮眠眠十分友好地拍拍她手臂,“天色不早我与世子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林竹一怔,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 走出老远,宋晏容低笑一声。 阮眠眠笑脸早已消失,闻声皱眉看他。 宋晏容阖了阖眸,口吻闲适慵懒:“你居然也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认识的阮眠眠憎恶分明,直来直去,最不屑做这样的事。 阮眠眠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是不喜林竹,可刚才她忽然想到,萧宁暄对林竹的行为那么不敏感,她对萧宁暄下手没用,不如缠住林竹,让她少去打扰萧宁暄。 阮眠眠无法跟宋晏容解释,许久哼了一声,毫不示弱。 “惜字如金的世子也居然会给这种人攀谈的机会。” 在富县时他与那些女眷说话,许是看出富县端倪,想查探一二,或许后面有捉弄她的成分,但跟眼下情况明显不一样。 宋晏容不再言语,眸中掠过几许深思。 同样是需要援助的弱女子,阮眠眠对待小茹热情积极,对林竹却显出防备和抗拒,甚至质问身份尊贵的王爷,模样颇有几分失态。 就算是为了阮锦婳,也太草木皆兵了些。 回到使团,阮眠眠再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追杀,一夜安眠。 翌日修整结束,使团要登船渡江,护卫队四百余人,共五艘船,核心人物都在主船上,前后左右由其他四只船保护起来。 过了江就是南楚,他们要在船上待大半日。 越往南走,气温显然升高,船上比马车宽敞许多,众人悠闲地散落在甲板上。 阮眠眠惬意地晒着太阳,忽地面前笼下一片阴影。 宋晏容颀长的身形立在她面前,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她十分不满:“干嘛?” 宋晏容没说话,懒洋洋给她使了个眼神。 阮眠眠顺着看去,甲板另一侧不知什么时候摆了张棋桌。 她摆摆手,脱口而出:“棋我真的下不来,没那个耐心,你等以后找姜棠陪……” 话音未落,萧宁暄领着林竹走到棋桌边。 “小女自幼家境贫寒,只在书院外头看过别人下,”林竹羞赧道,“我这两下,还是不在殿下面前卖弄了。” “无碍。”萧宁暄不在意地摆摆手,“本王棋艺不精,下棋只是消磨时间罢了,你不必担忧。” 林竹推脱不成,闻声作势要坐下。 原本阮眠眠懒散地躺着,见状如火箭般窜了起来,随手拂开宋晏容走到棋桌前。 “宁王殿下!”阮眠眠体贴道,“既然林竹姑娘不愿意,你就不要勉强了。” 林竹微怔:“不……” “不想下也不必硬陪。”阮眠眠笑眯眯的,看向板起脸的萧宁暄,“昨日是我鲁莽,惹了殿下不快,不如我陪殿下下棋,算给殿下赔罪吧?” 听她这话,萧宁暄脸色微有缓和,否认道:“本王没有不快。” 他丝毫没注意林竹的脸色,问,“你跟阮三小姐关系不错?” 阮眠眠连连点头:“情同姐妹。” “坐吧。” 阮眠眠脑海里隐隐感觉忘了什么事,见萧宁暄应允,立马欢天喜地坐了下来。 “殿下先手还是后手?” 不远处,男人狭长的眸子微眯,唇角弯着的弧度越来越凉。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成玉,默默往一边退了退,唯恐被波及。 萧宁暄原本以为,阮眠眠和阮锦婳关系那么好,棋艺不会差到哪去。 棋盘杂乱无章,起初他以为是战术,便是看不懂也没敢怠慢。 半刻钟后,看阮眠眠落子的位置,表情终于出一丝裂痕。 阮眠眠笑着提醒:“殿下,该你了。” 萧宁暄执棋的手微微颤抖,落在桌上,“你的棋是谁教的?” 阮眠眠眨了眨眼,不假思索:“世子爷啊。” “……” 第63章 阮眠眠,你到底想做什么 阮眠眠丝毫没有犹豫,把宋晏容搬了出来。 气氛仿佛安静了一瞬。 萧宁暄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晏容。 “宋世子同本王下过棋……” 宋晏容的棋艺他很认可,他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这般…… 也是这时候,阮眠眠忽然想起自己忘掉的事是什么了。 她背脊有丝僵硬,顺着萧宁暄的视线看去。 宋晏容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吃着葡萄往棋桌这处看,五官挂着一贯伪装性的笑容,细看去却让人背脊发凉。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她下棋没耐心? 阮眠眠瞬间丢了手里的棋子站起身。 “宁王殿下,我棋艺不精,还是让我师父来跟你下吧。” 她师父缓缓站起身走来,阮眠眠瞥了眼枯站在一旁的林竹,很满意自己的安排。 正好她也累了,把宋晏容丢给萧宁暄,她美滋滋去晒太阳,也不会有人打扰。 一举两得! 宋晏容走近,路过时不冷不热睨了她一眼,坐到棋桌前,姿态慵懒,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阮眠眠目光不自觉在他身上黏了下,转身准备离开。 “过来。” 声音不高,没什么起伏。没叫名字,阮眠眠清楚知道在叫她。 众目睽睽,她只好丫鬟似的回去。 “世子爷有何吩咐?” 宋晏容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棋盘上白棋的“布局”,笑容微微凝滞:“站这学。” 他了解阮眠眠的棋路,看局势,她根本就没有好好下这盘棋,连脑子都没动! 以阮眠眠对自己的认知,她是不可能再学棋的。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她懂事地给宋晏容留面子,没公然违抗,然后去旁边拖了把椅子来,很自然地坐在他身侧。 宋晏容侧头看去,对上少女近乎谄媚讨好的笑眼。 阮眠眠问:“是不是要把这些棋子收掉?” 萧宁暄抬手喊人,却听宋晏容说:“殿下,下完吧。” 萧宁暄闻声诧异道:“你确定?” 阮眠眠的玩法更可谓作死,现在大片领地都属于萧宁暄,与其垂死挣扎,不如重开一局了。 宋晏容没答,神色似是默认。 看他着手拯救棋局,阮眠眠一阵唏嘘,给他递了热茶过去,而后坐在一旁,心不在焉。 原本她想像第一才女阮锦婳那样,学学琴棋书画,提升一下个人素质。 谁知刚学了样棋,就让她烦不胜烦。 太墨迹了。 所幸宋晏容好像只是让她陪着,没强制让她看,她视线乱飘,落在林竹身上。 跟她相比,林竹似乎格外耐心和好学,一会皱眉,一会恍然大悟。 阮眠眠看了会儿,实在不知作何评价,刚要挪开眼,却见她忽然脸色大变,低呼一声。 一直盯着她的阮眠眠吓了一跳。 林竹眼中满是震惊,不可置信地望向宋晏容:“世子……好厉害。” 宋晏容视线微抬:“观棋不语。” 林竹被他眼中的威压刺得一怔,连忙捂住嘴,满脸歉意。 宋晏容已经在提子了。 阮眠眠伸头看去。才发呆了没一会儿,场上局势翻天覆地。 她先前随意放置的棋子,被宋晏容神不知鬼不觉连了起来,林竹惊讶,是因为宋晏容最后落下那子后吃了数颗黑棋,彻底扭转局势。 阮眠眠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小声点评:“逆天。” 宋晏容看起来心情不错,捏着她的脸蛋左右晃了晃:“看清楚没有?” “嗯嗯嗯,还是师父厉害。”阮眠眠十分狗腿地夸赞,眸底掠过深思。 宋晏容戍边十年,以前知晓他会下棋抚琴,她还觉得奇怪。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宋晏容后,一切了然起来。 只是他在萧宁暄面前毫不遮掩,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宋晏容一番操作下,很快赢了对局。 萧宁暄笑容有些苦涩:“本就下不赢你,今日本想避开,没想到这样的棋局我还是输了,宋世子当真文武双全,人中龙凤。” “殿下过誉了。”宋晏容依旧是寡淡的模样,波澜不惊。 阮眠眠等得昏昏欲睡,见终于结束了,一溜烟钻进船舱内歇着。 黄昏,船队抵达炎陵江对岸,老远便看见南楚飞扬的旗帜,通红一片,十分晃眼。 夕阳余晖不晒,但有些刺眼。 阮眠眠用手遮了遮,觉得用处不大,索性站到宋晏容另一侧去。 “……” 宋晏容眯了眯眼:“你怪会寻地方。” “多谢世子夸奖。” 成玉默默低下头。 阮小姐从前就不服管,但他这半日看下来,总觉他们从丰城回来后,阮小姐比之前又气人了许多…… 或者说,世子爷比以前更包容阮小姐了? 使节团众人换下常服,换上正式的礼服在甲板上等,很快船队靠岸。 南楚派来迎接的是鸿胪寺卿,边境距离南楚京城还有不远的距离,需乘马车。 双方大番客套后,陆续上车。 华丽的马车在面前停下,宋晏容示意她先上去,阮眠眠撩开车帘,鬼使神差地往萧宁暄的方向看了一眼。 马车与使节团人数对应,好巧不巧,多出一个林竹。 她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见状,萧宁暄道:“林姑娘,上来与本王同乘吧。” !! 阮眠眠心中警铃大作。 马车再华丽宽敞也只是马车,空间密闭且狭小,孤男寡女的,感情岂不迅速升温? 那可绝对不行! 她上车的动作一缩,张口便道:“林姑娘,我这里有位置!” 周遭沉寂一瞬。 林竹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宋晏容,似有些心动:“可世子的马车已有两人,这样岂非委屈世子?” “多谢宁王殿下。”她朝萧宁暄的马车行了一礼,说罢就要上车。 “等等!”阮眠眠连忙阻止,她回头看宋晏容,想让他帮着说几句话。 宋晏容一身茶白色锦袍,唇微微一勾,话间不容置喙:“不可能。” 他凭什么让那个女人跟她同乘? 阮眠眠心急如焚,当即往萧宁暄马车走去。 “我正好有事要找宁王殿下说,林姑娘,你去与宋世子同乘吧,这样一来便不挤了。” 成玉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宋晏容冷笑一声跟上,拎小鸡一样拎起她的后颈。 “阮眠眠,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64章 我屁股痒 成玉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 让世子爷跟个陌生女人同乘,亏她想得出来…… 宋晏容冷笑一声,拎小鸡一样拎起她的后颈,眸色微沉。 “阮眠眠,你到底想做什么?” 语气中带着逼人的威压,看着他唇边的弧度,阮眠眠缩了缩脖子。 好像生气了。 她抿抿唇,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屁股痒,想骑马。” “……” 宋晏容彻底笑出声,阮眠眠觉得他像是气出了声。 她的表现在外人眼里像是抽风,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一时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只小心打量着男人的神色。 整个使团行进的速度因这处停下来。 宋晏容在她脸上盯了一会儿,倏尔松手,重新弯出一个笑:“还没骑够?” 阮眠眠几乎轻不可闻地应声。 “行。”宋晏容拉起她,给成玉使了个眼色,对林竹道,“你,去那辆马车。” 林竹受宠若惊,想推脱却见二人已朝马匹的方向走去,迷迷糊糊上了宋晏容宽敞华丽的马车。 使团终于顺利出发,阮眠眠坐在马背上,闭紧了嘴不敢吭声。 她跟宋晏容同骑过那么多天,宋晏容坐在她身后,臂弯圈着她。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二人距离要格外近些。 男人胸膛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她的后背,体温微微透过来。 阮眠眠不自觉往前俯了俯,被宋晏容一把按回去。 “坐直。” 阮眠眠扁扁嘴,回头看他。 入目是他清晰的下颌线和面具般的完美笑容,神色莫辨。 她琢磨着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手忽然被男人宽大温热的手握住。 她下意识想缩,手心被塞进一节缰绳。 “你来骑。” “……” 阮眠眠硬着头皮抓紧缰绳。 “宋晏容……” “怎么,不是屁股痒吗?”宋晏容双目微阖。 他都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话从宋晏容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色情意味,但看着那张绝艳的脸,阮眠眠立马感到羞赧,脸上隐隐发热。 她不要面子吗? 阮眠眠咬牙深呼吸一口,决定不理宋晏容,开始给自己洗脑。 起初宋晏容只见她扯着缰绳,嘴里直哼哼,仿佛真的乐在其中,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如蚊鸣。 宋晏容来了兴致,凝神去听,便听她道: “我爱骑马,马象征着自由。我爱骑马,我感觉自己上辈子就是个马鞍,骑马真凉快,我下辈子要在马背上出生,我太爱骑马了,骑马屁股一点也不疼……” 宋晏容先是一怔,随后唇扬起来。 天色逐渐暗了,阮眠眠有些犯困身体摇摇晃晃的,马鞭忽然被人抽走,有力的双臂圈紧了她。 感受到身后男人的颤抖,阮眠眠抿唇,狐疑地回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看见他染笑的眉眼。 跟往常那种面具式的不同,这次像发自内心,出奇的晃眼惑人。 阮眠眠多看了一瞬才回神,问道:“怎么了?” 宋晏容低笑着没说话,大手落在她的头顶摸了摸, “成玉。” 成玉就骑马跟在二人旁边,闻声走近了些:“世子爷有何吩咐?” “去,把韩锦安从车上揪出来。” 很快,韩锦安的马车被拦住停下,宋晏容把阮眠眠抱下马。 “宋晏容,你什么事啊?我都要睡着了,硬被你叫起来。” 宋晏容直接绕过他,踏上马车:“去马上睡。” “啊??”韩锦安看着二人先后上车,人都傻了,“怪不得我刚才那般问成玉,他都不说是什么事!” 成玉默默低头:“主子确实没说是什么事,只让我……” “你跟了他几年了,他要干什么,你还能看不出来?”韩锦安十分无助地牵着二人给他留的马,哀怨道,“小美人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他一样坏了?” 侧帘掀开,阮眠眠笑嘻嘻从里面探出个头:“世子的主意。” 韩锦安更哀怨了,作势要上车跟他俩一块儿挤。 阮眠眠眼睛一转,忙道:“你别急,我有个办法。” 她指着队伍前面一辆马车,“你去那辆车里头,不但宽敞舒适,里面有个小美人,嘶……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 韩锦安一下就被激起胜负欲,上马朝前头奔去。 见状,阮眠眠满意地坐回车里。 韩锦安身上那股风流不羁的劲儿很迷惑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派他勾引一下林竹,说不定有奇效。 南楚派来的马车规格差不多大,韩锦安这车只是内室摆设上差了点。 阮眠眠揉揉屁股,放心地坐下。 “想要什么,你可以跟我直说。” 男人悦耳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车厢响起,阮眠眠微怔。 宋晏容居然……不觉得她脑子有病吗? 在他眼里,她难道还不够莫名其妙? “多谢世子,现在还没什么想要的。”阮眠眠笑着随口掩饰。 显然宋晏容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他靠在椅背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 “为什么阻止林竹和宁王同乘?” “担心宁王殿下。” 宋晏容颔首,掂量着她的话,片刻问:“担心她刺杀宁王,还是宁王会爱上她?” 没想到他不动声色,竟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 阮眠眠怔了下,说:“林竹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后者。” “因为阮锦婳是你妹妹,你要替妹妹守护爱情?” “嗯。” 宋晏容似乎愈发不能理解,缓声又道:“宁王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若真爱阮锦婳,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宋晏容说出这样的话让阮眠眠感到一丝意外。 萧宁暄确实爱阮锦婳,最后也会娶她为妻,林竹只是插曲。 可这个插曲造成太多误会,大大延后了男女主在一起的时间点。 她这不是着急回家么! 阮眠眠无法同他解释,只能先敷衍过去:“世子爷说得是。” 空气静默许久,莫名有些压抑。 “阮眠眠,你是我的人。” “我不喜欢你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第65章 长久地让她留在身边 宋晏容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儿,蓦地开口: “阮眠眠,你是我的人。” 阮眠眠心头一紧,抬头看去。 男人双目微阖,慵懒的眼神中透出几许压迫感,如同扞卫自己的猎物一般,还有些她无法辨认的东西,丝丝密密裹过来,令人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错开了眼,攥紧衣摆。 见她如此,宋晏容唇缓缓勾起,不疾不徐:“不只是你的命。” 他手转着腕上的一串白玉佛珠,顿了顿,似乎在分辨内心情绪,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不喜欢你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 阮眠眠想起她闺蜜家养的那条狗。 雪白柔软,见谁伸手过去都要疯狂摇尾巴,热情又可爱。 但闺蜜说看它那样,有时会有点伤心,虽说为一只狗吃醋听起来很离谱,她知道不该这样,可就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宋晏容好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狗。 她瞪着宋晏容,颇有几分恼怒:“我生活里不只你一个人,我也不是你的狗,难不成凡事都要围着你转?” 别说她了,忠心的狗都做不到! 宋晏容眸色微沉,并没说什么,像是陷入沉思。 阮眠眠这样的性子,想让她完全按照谁的想法做事,基本不可能。 只是今天一整日,他心口莫名有股燥意,直到刚才梳理清楚,他才知道这燥意来自何处。 他想阮眠眠围着他转。 “生活中只有我一个人么……” 宋晏容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阮眠眠没听清,懒得管他到底说了什么,果断在被褥躺下,背过身睡觉。 使团行了两日,终于抵达南楚京城。 仪仗护卫不能内城,只能驻扎在城外,众人被安排在城中专门用来接待的使馆中。 这两日阮眠眠安分待在马车里,宋晏容总是莫名其妙盯着她看,眼神难以捉摸,让她莫名压抑。 或者说想逃避。 使馆是寻常府邸的三四倍大,抵达的时间太晚,鸿胪寺卿安排他们休息一夜,明日进宫拜见。 屋子足够多,小厮为每个人安排房间后,来到宋晏容面前,悄悄打量一番。 没听说晋王世子有世子妃,二人看着登对像那种关系,可举止间又半分暧昧都没有,他一时分辨不出来,谨慎问道: “晋王世子,你与这位姑娘是一间还是……” “两间。”阮眠眠果断道,“麻烦你了。” 小厮似没听见似的,只看着宋晏容,等他答话。 宋晏容长睫微垂,在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上看了一瞬,略一颔首算是默许。 阮眠眠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二人的房间相邻,宋晏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站在原地没动,想着她这一路的反应,缓缓勾唇。 “啧啧啧。” 身后传来一连串风流揶揄的啧啧声,宋晏容头都没回一下,抬步就往屋子走。 韩锦安见状连忙跟着进去,合上门。 桌上已放了热茶,宋晏容不紧不慢倒了盏茶:“什么事?” 韩锦安认真地在他脸上端详一会儿,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情绪,可惜徒劳。 “倒是没什么事。”他收回眼,翘着二郎腿模样悠闲,“就是看不懂你同这阮姑娘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晏容不动声色,啜了口茶。 “怎么对她这么好?”韩锦安睨了眼他的神色,想起那日刚要入睡就被拽起来给他俩腾位置,一阵憋屈,“你原本不是要杀了她吗?” 宋晏容修长的手指抚过杯盏,嗓音漫不经心,似在回忆。 “在边关时,他时常跟我提起他的小侄女,说这小女孩屁大的事就要哭鼻子,鼻梁上有颗小痣,哭起来像只小花猫。” 很久以前柳氏还在世,晋王府和阮府有些来往,小宋晏容跟小阮眠眠常有机会在一处玩。 宋晏容靠在椅背上,放下茶盏的动作散漫随意:“既然经常提起,想来是很重要的人,我没办法动她。” 韩锦安沉默许久。 “上回驿站,她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照你俩这么下去,她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韩锦安不理解,“就算不杀她,只要你想,你有千万种方法让她闭嘴,为何非要把她从阮府带出来,安在身边?” “这段日子要么被陈贵妃骂要么被长公主打,还跟你一路颠簸来了南楚,有你这么折腾重要的人的吗?” 宋晏容思绪拉远。 阮府初见时,少女呆滞眸子下隐藏着狡黠。她装傻做戏,他便赏戏。 花园中,他捏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试探,看见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那抹凶光,怕是差点就想跟他同归于尽。 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看见那种眼神。 不经意扫过她鼻梁上的小痣,认出这个小侄女便是那世子常常提起的,几乎是瞬间,宋晏容想就做了决定。 “你凭什么觉得,她在阮府能比在我身边过得好?” 阮眠眠生母早逝,在阮府举步维艰,已经到了需要装傻求生的地步,王氏还是没放过她,一把火下去险些将她烧死。 宋晏容眼帘微掀,无形散发出一种桀骜与狂妄。 见状,韩锦安硬是没说出话反驳。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上宋晏容不解的目光,韩锦安憋了憋,“你以治病为由把人带走拖着不还,阮家迟早会发现,阮建川面上拿你无法,回头在御前告状,说人是被你强行掳走的,你当如何?” “你觉得阮眠眠的性子,会这么不清不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现在外头可都觉得她是你的通房。”说到最后,韩锦安带了点试探。 毕竟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 宋晏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韩锦安吸了口气,故意一锤定音:“她可不可能同意给人当通房。” 宋晏容唇边弧度微微拉平,若有所思。 她一定不同意,而他也没想过什么通房。 根据眼下的情况,他思来想去假设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难以适应她的离开。 须想个长久的办法才行。 第66章 我的世子妃 韩锦安见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顿觉无趣,起身便要离开。 忽的宋晏容声音突兀响起。 “我对她很好?” 韩锦安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不是吧,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察觉?!” 宋晏容眯了眯眼,沉思一会儿,兀自颔首,“她于宋晏容来说那么重要,是该对她好些。” “……” 韩锦安彻底失语,额前的龙须刘海直晃,唇颤了颤又闭上,转身猛地推门离去。 “神经病。” - 使馆房间内陈设精致舒适。 阮眠眠躺在榻上,却莫名辗转难眠。隐隐约约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似乎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她被一条体型硕大的巨蛇缠着,无论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整个人又冷又热。 那条蛇捆着她的身子,头靠在她的耳边,嘶嘶吐着信子,一开口,居然是宋晏容的声音。 他吐着冰冷的气息,轻声说:“哪儿也别去了,一辈子在我身边给我暖床可好?” 阮眠眠心头大骇,使出全身的力气蹬了他一脚:“你是蛇,冷血动物,谁能暖得了你啊?” 那条蛇好像一怔,作势又要来缠她。 见状她拔腿就跑,巨蛇彻底变成了宋晏容的脸,他功夫很好,几步就追上她,捏住她的脖颈,扑倒她,整个人的重量再次压了上来,狞笑着问:“不愿意?那你要去给谁暖床,萧宁暄吗?” 阮眠眠觉得他不可理喻,闭上眼睛装死。 一整夜,又是跑又是窒息,睡得很是不踏实。 一觉醒来,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 这是出使南楚近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一个人睡,本以为没来宋晏容她会睡得极好,没想到模样像熬了一整夜。 难道她真离不开他了不成? 阮眠眠撩起铜盆里的水拍了拍脸,心想今夜得问使馆的人要些安神香来。 因为要进宫,早上,众人聚在膳厅一起用膳。 阮眠眠顶着两个黑眼圈,恨恨咬着嘴里的包子,模样像是要把谁的脑袋咬下来。 听见身侧少女哼声,宋晏容垂眸看她。 “作何这么大气?” 阮眠眠抬起头,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睨着自己,唇角微翘,掀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她下意识蹙了下眉,问:“你为什么心情那么好?” 成玉奇怪地看她一眼:“眠眠姑娘,主子开心,身边的人做事也跟着顺当,是好事,你怎么看着不太开心?” 阮眠眠撇撇嘴,看着凤眸中逐渐漾开的笑意,默默低头喝粥。 “可能人没睡好的时候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吧。” “没睡好?”宋晏容眉梢一挑,声音低了些,“可以过来跟主人睡。” 想起梦里缠着她暖床的巨蛇,阮眠眠瞪他一眼。 宋晏容见状也不生气,甚至揉了揉她的头以示安慰。 桌子对面,林竹殷勤地给萧宁暄布菜,忙的不亦乐乎。 “殿下平素习惯什么口味?南楚的菜吃的可还习惯?” 萧宁暄拦着她的动作:“林姑娘不用管我,你吃你的便好。” 林竹没有因为他的拒绝气馁,唇边笑意如常,语气温和:“殿下这次出使南楚,身边没有厨子随行,这段时间下来瘦了不少。我是想着,若殿下不嫌弃,我可以为殿下下厨,做些我能做的。” “你会下厨?”萧宁暄惊异。 “从前母亲身子也不好,父亲又生病卧床,家中一日三餐都是我负责。”林竹不好意思地道,“手艺菜样肯定不必宫里,但异国他乡,我若做几道拿手菜,殿下也好受些。” 她模样乖顺,又说得好听,话里话外全是在为别人着想,连阮眠眠听着都忍不住有些感动了。 不等萧宁暄说话,阮眠眠放下筷子,殷切问道: “如今到南楚了,不知林姑娘有何打算?” 林竹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我双亲已故,无家可归,如今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儿……” 说完,她看了萧宁暄好几眼,眼神中颇是依赖和无助。 见她如此,萧宁暄出来打圆场:“不急,这几日本王要带使团入宫交涉,你无法跟着便留在使馆,白日无事可去京中转转,看有没有感兴趣的营生。” 闻言林竹如释重负,重新笑了起来应下。 阮眠眠眯了眯眼。 即便书中没写,她也能猜出后面的走向。 大概是林竹说在南楚不太习惯,想要回东吴生活。使节团借完粮也要回东吴,顺路把她捎上。 长路漫漫,能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她想了想道:“正好我也不能进宫,可以作伴一起……” “谁说你不能进宫?”宋晏容睨向她,“不跟着我,你想去哪儿?” 阮眠眠疑惑看去。 使团与南楚皇帝初次接触,乃是关乎两国的正式场合,她是女眷,又什么像样的身份都没有,进宫肯定不合规矩…… 这个傻缺又把她往什么火坑里拽呢? 宋晏容气定神闲:“我自幼身体不好,熟知我病情的贴身医女随身照看,有何不妥?” 阮眠眠登时反应过来,感觉他疯了。 “你戍边十年身强体壮的,谁能健康过你?你当南楚皇帝是……吃素的啊?” 留下帮林竹安身立命才是她的头等大事…… 宋晏容只摸了摸她的脑袋,转头就开始跟萧宁暄说进宫的具体事宜。 阮眠眠硬着头皮换了衣裳,跟使团进宫。 意外的是,看见队伍中的阮眠眠,南楚侍卫又看向旁边的宋晏容,似乎以为他们是一对,并没多做过问。 踏入宫门,宋晏容微微俯下身子,覆在她耳边道:“他们以为你是我的世子妃。” 他将语调咬得十分暧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阮眠眠没由来一颤。 很快回过神,想起过去无数路人将他们误认成夫妻的场景。 嗯……世子妃就世子妃吧。 这个身份不用在旁伺候他,比那贴身医女的谎强了千倍万倍,只要南楚皇帝不要问起便好。 阮眠眠默默祈祷,加快步伐走到宋晏容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空气静了一刻,宋晏容垂眸看去,唇微微一扬。 第67章 别动,他在看我们 南楚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使节团步入大殿后行礼拜见,客套后落座。 阮眠眠坐在宋晏容身侧,微垂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东吴今年灾荒一事,朕略有耳闻,但南楚的粮食也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借粮一事朕需与众大臣一起商议再做决定。” 萧宁暄道:“父皇派我出任使节团长,充分证明对此事的重视,如今东吴百姓面临饥饿,希望陛下念着往昔旧情,能对东吴施以援手。” 南楚与东吴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过去南楚有难时东吴曾施以援手,南楚不会不给东吴这个面子。 但借多少,给多少好处,什么时候还,还需具体商议。 萧宁暄是男主,不但长得清风霁月仪表堂堂,在这种大场合下面对南楚和众大臣的刁难游刃有余,颇有风范。 阮眠眠正襟危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双方讨论,目光不时落在说话的萧宁暄身上。 这时,宋晏容倏尔开口。 “东吴深知陛下为难,此行我等从东吴带来许多宝物,望陛下笑纳。” 他慵懒地抬了下手,太监们提着箱子鱼贯而入,大太监念起礼单。 “千年灵芝一对,和田玉佛像一尊,九尾狐云丝披风一件……” 礼单念了许久,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素闻陛下喜好诗酒,此行特从东吴给陛下带了十坛陈年佳酿。” 楚帝面上不动声色,喉咙却是不自觉一滚:“诸位费心。” 对面席位上的年轻男子盯了宋晏容半晌,忽然道:“这位可是东吴有名的那位晋王世子?” 宋晏容微笑着颔首,问:“四殿下听说过我?” 四皇子穆吟风一喜:“何止听过?晋王世子当年在边关战绩显赫,听闻刚回京就封了一等少将军,可是史无前例!” 阮眠眠愣了下,有些意外。 宋晏容戍边在东吴北境,而南楚在南边,他的战绩穿过整个东吴,传到楚京来? 那得多牛逼的战功啊。 阮眠眠看着宋晏容的侧脸正有些出神,却听穆吟风再次开口: “可我印象里,晋王世子似乎刚刚弱冠不久,竟然这么早就成婚了,以前竟未曾听闻。” 登时,无数双眼睛看向阮眠眠。 阮眠眠背脊一僵,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使团皆知道内情,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 气氛静了半天,阮眠眠硬着头皮,硬是一声没吭。 这样的场合说多错多,她随便扯个什么,若是被人追问很容易会露馅,何况“世子妃”本就是个谎,应该让宋晏容自己来编。 就是以后被人识破了,跟她也没半毛钱关系。 阮眠眠紧抿着唇,长案下的手拉了拉旁边的男人。 宋晏容低笑一声,大手直接覆上来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从容开口: “四殿下有心了,实不相瞒,我们二人刚定下婚约,还未成婚。” 殿内众人脸色各异,阮眠眠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几次都没抽出来,只好放弃,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挤出个难看的笑。 宋晏容又道:“虽说还未成婚,但我对她情根深种,得知要出使南楚,实在割舍不下,只好将人带来了,请陛下莫要怪罪。” 穆吟风视线落在阮眠眠身上,眼神充满了好奇:“可以理解,若我有这么个花容月貌的皇子妃,我定也放哪里都不放心的。” 楚帝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朝穆吟风道:“你不是一直把晋王世子视为榜样?晋王世子不但年少有为,如今又深情专一,你可知自己该如何做?” 旁边和月公主掩唇笑道:“父皇莫怪,四哥哥只是想给每个女孩一个家。” 楚帝胡子吹了吹:“改日朕就给你指婚,没你拒绝的份!” 穆吟风悻悻摸了摸鼻子。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话题扯远,阮眠眠松了口气。 南楚民风开放,幸好楚帝并不拘泥太多繁文缛节,宋晏容又名声在外,否则定要被安个不敬的罪名。 宋晏容是算到了这一切,才敢带她进宫么?若非这样,被楚帝迁怒连累整个使节团,影响借粮一事怎么办? 宋晏容绝艳的五官被笑容笼罩,叫人窥不出情绪。 阮眠眠悻悻收回视线,忽觉手上传来一阵痒意,她才想起来宋晏容还拉着她没放。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动作有几许玩味。 那种感觉莫名带起层层颤栗,阮眠眠分外不适应,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终于得以逃脱。 “借粮一事朕还需仔细思量一番,贵使们一路奔波应是疲乏,先回去休息吧,晚上宫中会举办接风宴,到时一起热闹热闹。” 萧宁暄将一份清单呈上:“这是东吴拟定的借粮清单,上头写了具体的数量和归还日期,请陛下作为参考,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再商议。” 楚帝应下,使团行礼后缓步退出。 还未走出皇宫,穆吟风追了出来。 “宁王,晋王世子。” “四殿下有何要事?” “诸位初次来到南楚,父皇怕有招待不周,特地命我和皇兄带诸位游玩,诸位若有什么感兴趣的项目跟我们说。”话间,穆吟风往阮眠眠身上扫了好几眼。 阮眠眠丝毫未觉,只感觉身侧的空气好像冷了几分似的,抬头去看,宋晏容脸上又没有半分异样。 “我等初来乍到对南楚不太熟悉,但凭殿下安排。”萧宁暄拱手答道。 - 刚出皇宫,阮眠眠便拉着宋晏容的袖子,问出满腹疑问。 “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一往情深情根深种,有心人一眼便能在我们二人身上看出端倪,影响借粮怎么办,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呢!” 宋晏容揉了把她的头,唇畔溢出一丝邪气:“那就别让他们看出端倪。” 说罢往她这边走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她往前走。 阮眠眠咬牙:“你跟我说的是一个事吗?” 她气得想推他一把,抬起手没等推,手在空中一把被他捏住。 “别动,那个四皇子在看我们。” 第68章 不能让世子爷丢面子 回到使馆时,已接近午时。 使团刚见过楚帝,自有许多事情商议,宋晏容没法再缠着阮眠眠,阮眠眠乐得自在,连忙去打听。 “林姑娘呢?出去了吗?” 小厮颔首:“你们走后不久便出去了,说是上街逛逛。” “有人跟着吗?知不知道她在哪条街上?”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阮眠眠点点头,目光一转,来到韩锦安的屋子前敲了敲。 韩锦安在朝没有官职,不能进宫只能跟林竹一样留在使馆,看见阮眠眠,他脸上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一闪而逝,被阮眠眠捕捉到。 “小美人儿?”韩锦安恢复正常,弯着桃花眼朝她笑,“怎么了,进宫可还顺利?” “可别提了,宋晏容跟疯了一样,跟人说我是他没过门的世子妃。”阮眠眠忍不住吐槽。 “你说什么?”韩锦安掏了掏耳朵。 “你应该十分理解我的心情。”见他表情复杂,阮眠眠像看见了知己,“天天变着法捉弄我,哪有他这样由着性子消遣人的?” “……”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然后呢?”韩锦安问,“南楚皇帝信了?” “宋晏容说起话来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还不知道,自然信了。”阮眠眠挥挥手,“罢了,不想说这个。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这一路上跟林竹一辆马车,可有发生什么?她有没有向你展露出爱慕之心?” 韩锦安随手拿起一把折扇把玩:“她?跟我同坐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吵着害怕,跑到宁王马车上了。” 阮眠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她说我太热情了,让她有些害怕。”韩锦安折扇展开,轻叹一声似是极为苦恼,“毕竟我有此等美色,她那样不谙世事的少女,招架不住,受宠若惊也是正常。” 阮眠眠差点气得捶胸顿足。 她把韩锦安支去勾引林竹,自己跟宋晏容憋憋屈屈的住了两晚,一直安慰自己这是为了男女主,为了自己能早点回家。 结果韩锦安说什么……? 她全都白忙活了? 一股怒火涌上胸腔,阮眠眠几乎愤恨地瞪着韩锦安:“你连勾引人都不会?” 韩锦安一脸莫名:“我这张脸,还用勾引?” 阮眠眠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在他脸上来一拳。 “你就不能有点礼貌,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吗?” 韩锦安愈发觉得奇怪,但脾气很好地跟她讲道理,“我原本呢,能自己乘一辆车,是你们世子爷莫名其妙。 我听你的建议去前头,是因为不用骑马,还有乐子可寻,姑娘就坐在我对面,我为何要安静? 姑娘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乐意自己坐马车,她走了便走了,难道我真跟流氓一样拦着她?” 阮眠眠沉默。 这事阴差阳错怪不得任何人,说到底是林竹喜欢萧宁暄,逮着机会就往萧宁暄身边凑,萧宁暄又不懂拒绝…… 阮眠眠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开口。 “都是自己人,你帮我个忙如何?” 韩锦安看她的眼神有几分警惕:“什么忙?” “走,你陪我上街一趟,我跟你边走边说。” 二人踏上回廊,恰巧撞上议事完出来的使团其他人。 宋晏容看着韩锦安胳膊上那只白嫩的爪子,视线微抬:“去哪儿?” “上街找林竹姑娘。”怕他阻止,阮眠眠眨眨眼,补充,“如今成了你的世子妃,我得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裳,免得你丢了面子。” 宋晏容唇角抿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你们二人上街不安全,我同你们一起去。” 他应该不会影响什么,还能充当个保镖。 “可以……”阮眠眠点点头,开口正要应下,门口忽然传来哭声。 “呜呜呜呜呜——”林竹一边哭一边走进来,小脸梨花带雨,抬头看见萧宁暄,想也不想地朝他奔了过去。 阮眠眠眼皮狠狠一跳,撒开韩锦安快速上前几步挡在萧宁暄身前。 林竹一头撞进阮眠眠怀里,抱着她的腰放声大哭,片刻察觉抱错了人,忙松开手后退一步,委委屈屈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哽咽道: “宁王殿下……” “林姑娘,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阮眠眠问。 “我想给殿下做顿可口的饭菜,使馆中许多菜都没有,我便去了菜市……”林竹咬着唇,难以启齿,“那卖菜的男子似乎见我……见我一个人好欺负,菜刚到我手里他便漫天要价,我拿不出,他就想轻薄于我……” 说着,林竹眼眶又落下一大串泪水,模样委屈到了极点。 林竹话里话外的意思在说卖菜那人见色起意,可通常做卖菜这类生意的人,连维持生活都困难,哪有闲功夫做些旁门外道的事情。 若真有旁的心思,说不定早就发财做大老板了,何必在菜市卖菜。 阮眠眠抿了下唇,怎么都觉得林竹话中有虚假的成分。 然而她清楚地看见萧宁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大傻逼。”阮眠眠用口型骂道。 为什么要让她穿进这样一本书里?她忍不住骂,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帮。 趁萧宁暄说话前,阮眠眠上前一步,心疼地抱住林竹。 她拍拍她的后背:“都过去了,回来就好。下次你不要自己出府了,想出去可以让韩锦安陪着你,左右他留在使馆中也是无事。” 韩锦安:“……” 林竹一怔,哽咽着点头:“多谢姑娘。” 宋晏容提着阮眠眠的后颈将二人拉开,略有几分不耐:“不是要买衣裳吗?” 买衣裳是次要的,阮眠眠原计划是上街找林竹,帮林竹在南楚安顿下来,顺便撮合她和韩锦安。 现在林竹回来了,受了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肯定要萧宁暄好好安慰一番。 她现在要是走了,这二人关系不又更进一步了吗? 闻声,阮眠眠下意识看向萧宁暄。 她不顾宋晏容的脸色,绽开一个笑容盛情邀请: “宁王殿下若是无事,不如跟我们一块儿上街转转?” 她还想加把火,下巴倏然被男人捏住向上一抬。 精致的凤眸微眯,显出几许不悦。 第69章 干脆杀了 阮眠眠被迫与他对视,对上他的视线,眼睫轻颤,有几分心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晏容越发控制她的自由了,说句话他都不愿意。 明明最初来他身边时他不管这么多的。 真难伺候。 宋晏容盯着她,轻缓开口:“又想干什么?” 阮眠眠握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下巴解放出来,看向萧宁暄。 萧宁暄略微沉吟,见状道:“左右时间来得及,我同你们一起吧。” 南楚的人不敢放任他们乱逛,生怕一逛就逛到什么重要的军事基地去,提出暗中保护他们安全,众人本就是闲逛,愉快应下。 离开前,阮眠眠意味深长地对韩锦安道:“你一定要好好安慰林姑娘。” 韩锦安一展折扇,举止尽显风流做派:“那是自然。” 萧宁暄朝林竹道:“今日你受了惊吓,留在使馆中好好休息,本王知道你念着本王,但实在不必太过操心饭菜的事情。” 林竹咬着唇点点头,又两行泪水滑出眼眶,十分感动:“多谢殿下。” 阮眠眠若有所思,片刻开口道:“对,那是下人才该担心的事。” 林竹怔愣,莫名从她语气中听出几分贬低的意味,似乎在提醒她与宁王殿下的身份天壤之别,让她不要肖想。 可阮眠眠不也只是宋世子的丫鬟吗?人都是贪婪的,她跟着宋世子,难道能本本分分从不想别的? 林竹心绪百转千回,终是咽下心中苦涩,朝她道谢。 阮眠眠这才安心上街。 长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百姓们欢声笑语,秩序井然,一片祥和之气。 楚帝看起来神经大条,能将国家治理成这样,着实能力不凡。 萧宁暄跟宋晏容在旁讨论南楚风土人情,很快路过成衣铺,二人站在门口等候,阮眠眠进去选购,却不想一回身撞上萧宁暄。 她微怔,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宋晏容站在门口的摊贩前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殿下?” 萧宁暄朝四周打量一圈,状似不经意地问:“眠眠姑娘,我才想起来,我竟然从未问过,你与宋世子最初是如何相识?” “我们啊……”阮眠眠拉长音调,眼珠一转,“宋世子就在那,殿下怎么不去问宋世子?” 萧宁暄心道这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么。 他顿了下,假装没听见,问出另一个疑惑:“你老家在京城四周的州县吗?”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你与锦婳关系那般好,似乎认识许久,那你父母呢,在不在京城?” 阮眠眠支支吾吾:“殿下何故忽然关心起我的家事……” 萧宁暄笑了下:“姑娘不必防备于我,我只是随意问问。” 他以为这样就能放松阮眠眠的警惕让她回答,谁知少女只是点了下头,轻飘飘道:“殿下随意问问便好。” 说完若无其事别开视线,看衣裳去了。 “……” 萧宁暄从没觉得这么无力过,他傻站在原地半晌,绞尽脑汁地想下个话术。 “殿下为何对我贴身丫鬟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宋晏容提着一只小猫花灯从外走进来,唇边笑意玩味,语气揶揄却带着不易觉察的犀利。 阮眠眠绷着的肩膀一松,注意力彻底放在墙壁挂着的衣物上。 东吴多穿锦缎,南楚多以轻薄的纱为主,样式精巧,她甚至从中找到几分开放的现代的感觉,顿时欢天喜地选了好几件。 萧宁暄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带着揶揄:“你跟他们说眠眠是你未过门的世子妃,本王怕他们问起,便想提前串串词儿,免得露馅。” 宋晏容不语,目光落向阮眠眠指的衣裳,眸色微沉。 见他不说话,萧宁暄不依不饶道,“有时看着林竹与我,就会联想到眠眠姑娘与你,”他微顿,“眠眠姑娘难道也是你……路见不平救下的?” 诚然,路见不平这四个字跟宋晏容毫不沾边。 宋晏容勾唇,“差不多,总之是捡回来的。” 阮眠眠:“……” 萧宁暄终于没再追问。走出铺子,阮眠眠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 她怎么觉得萧宁暄不只是问问这么简单,相反像在试探她。 难道他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阮眠眠视线又落在萧宁暄脸上,欲要看出点端倪,被男人月白色绣着精致云纹的衣裳挡住了眼。 宋晏容将小猫纸灯提了起来,弯笑问她:“像不像你?” 看着纸灯小猫鼻子上被墨汁点上的一颗痣,阮眠眠沉默,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猫是好猫,人是坏人。 她瞪了宋晏容一眼,回想萧宁暄的话,蓦地想起林竹这个心腹大患,又思及自己对韩锦安的请求。 眨眼间,她神色柔和下来,问道:“你跟韩锦安关系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他的喜好,或者……他有没有那种特别想要,还求而不得的东西?” 宋晏容唇边弧度拉平了些。 “阮眠眠。”他唤她的大名,“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可对我的喜好知道半分?” 阮眠眠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闻言也认真思考起来。 喜欢……变着法地捉弄人算吗? 少女作思考状,许久过去只字未言,宋晏容心头莫名有些燥意,难以形容。 阮眠眠扁了下嘴:“你天天高深莫测,不泄露半分情绪,我从何看出的你喜好……” 说到这她倏然顿住,慢慢抬起目光看他的眼睛,试探着问:“……姜棠算吗?” 气氛骤然一静,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显得二人这处愈发静谧诡异。 长久的对视下,宋晏容忽然笑了,更像是气笑了。 似是觉得无法跟她沟通,他闭了下眼,直接岔开话题。 “打听韩锦安做什么?”宋晏容眯起眼有几分不悦,“我说过,你要做什么,直接跟我说。” 阮眠眠又扁了下嘴。 她上次跟他说过,他不是看起来不太高兴么。 她想了下,直白道:“我想让韩锦安去勾引林竹,这样林竹就不会缠着宁王殿下了。” “这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宋晏容斟酌几许,突地一笑,“何不干脆杀了?” 阮眠眠微微睁大眼睛。 杀了谁。 林竹? 第70章 跟我分这么清楚? 宋晏容这个提议确实干脆利落,阮眠眠从没想过。 她暗自腹诽,不愧是草菅人命的反派。 只是如今看来,萧宁暄跟他关系还不错,萧宁暄费尽心思把人救下来,一路这般护着,宋晏容莫名把人杀了,不会影响他们二人的感情罢? 看着宋晏容深不见底的漆眸,阮眠眠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虽说林竹有些影响剧情发展,拖长她回家的速度,但实在罪不至此……反正男主总归要跟女主在一起的。 她好歹来自21世纪,实在做不出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事。 阮眠眠磕磕巴巴道:“倒、倒也不用。” 宋晏容目光仍落在她脸上,让人倍感压力。 她抿抿唇,声音小了不少:“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宋晏容颔首,这才满意地往前走,去追萧宁暄。 阮眠眠低垂着眸子,陷入深思。 这几日反复折腾,到头来什么都没能改变,不知是否因为这是书中主线无法改变。 她可以再观察观察,倘若最后林竹真的跟着使团回东吴,万不得已,在进京前她向宋晏容求助,宋晏容应该会帮她。 有宋晏容兜底,她一下轻快不少。 买完衣裳,几人去知名的首饰铺添置几件像样的首饰,又买了脂粉。 加上街边摊贩那买的惹眼小玩意,不知不觉堆了一大堆。 阮眠眠莫名被勾起回忆。 她拉了拉宋晏容的衣摆,抿抿唇:“这些钱以后也是要我还的吧?要不还是……”少买点吧…… 宋晏容随意瞥了她一眼,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凤眸里笑意缓缓晕开:“不用。” 听他这么说,阮眠眠不但没有松懈,反而蹙起眉心。 宋晏容拉过她的手臂往身侧一带,声音低缓含笑:“给小猫花点钱应该的,何况本世子不差这点。” 这是一开始她报复性花他钱时说的话,阮眠眠一下就听出来了。 可眼下他真这么说,她没由来的有些不自在。 阮眠眠紧紧盯着他:“你可别后悔。” 宋晏容未作回应,只是照常揉了下她的头,但不同的是,这次她莫名从这动作里感受出几分宠溺的味道…… 诡异。 太诡异了。 宋晏容本人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慵懒地朝她勾了下手指。 阮眠眠抿抿唇跟上。 倏尔,两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她脚步一顿。 ?没看错吧。 “小美人儿~这么巧,刚出来就看见你了。”韩锦安朝她挤挤桃花眼,似在邀功。 林竹肿着两只核桃眼,走上前朝几人行礼。 阮眠眠实在有些麻木了,头疼地揉揉眉心,问韩锦安:“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韩锦安狂摇手里折扇,额前碎发不断抖动,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是给我使眼色说让我好好安慰她,陪她上街逛逛吗?她要来,我立马就陪她出来了,怎么样小美人儿,你如何还我这个人情?” “……” 阮眠眠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彻底丧失说话欲望。 见韩锦安贴得如此之近,宋晏容上前将他拂开:“离我的世子妃远点。” 林竹闻言一怔,看见成玉时又是一怔。 住在使馆中的不止东吴使团,加上不想暴露身份,他们没让铺子把买的东西送去使馆,而是直接拿着,此刻全挂在成玉身上。 林竹张了张嘴,看看阮眠眠,又看看宋晏容,脸上写满不可置信:“这些都是……买给眠眠姑娘的?” 对上林竹复杂的眼神,阮眠眠终于明白她方才那种不自在来源于何处。 哪家主子会给自己的丫鬟花这么多钱? 一开始她觉得心里不平衡偷偷挥霍宋晏容的银子,里面有整蛊的成分,一想到宋晏容肉疼,她会有种报复的爽感。 现在宋晏容心甘情愿地花,若他们之间真有肉体关系也就罢了,偏偏不是,便更让她觉得受之有愧。 再或者,宋晏容待她差点,当作补偿她可以安慰自己拿了。可他现在又待她不错。 阮眠眠愈发觉得不对劲,咳了声道:“林姑娘不要误会,等我有钱了会还给世子的。” 话这么说,林竹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走,还是觉得不太清白。 她十分疑惑:“宋世子方才说什么世子妃?” 韩锦安哼笑一声:“眠眠姑娘现在是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还分什么你啊我啊的。” 林竹更加震惊。 原以为阮眠眠跟她同为下人,刚才在使馆中的话是劝她看开点,谁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都要当世子妃了? 林竹张嘴却没出声,阮眠眠心知她误会,想解释一二,被提着后颈拎走。 “还?”男人分明脸上带笑,却莫名透出威压来,声音微沉,“现在怎么知道跟主人分得这么清楚了?” 阮眠眠支支吾吾:“你……你赚钱,应当也不容易。” “好啊,”宋晏容语气凉飕飕的,“那本世子倒看看,你赚钱有多容易。” 成玉拿的东西里属首饰最贵重,好在只是为了撑场面买的不多,估摸有一千两。 阮眠眠抿唇,吸了口气。 当初四千两她都想办法把账抹了,区区一千两,肯定也有法子。 东西买完,时候不早,众人回到使馆准备参加宫中晚宴。 阮眠眠略施粉黛,特地换上新买的南楚衣裳,这才发现,南楚的衣服跟东吴比起来不是一般的露。 不过大家都这么穿,应不会显得她奇怪。 院中几人正在闲谈,猝不及防看见她,交谈声音戛然而止。 南楚惯用轻纱,少女羊脂般的肌肤在轻纱的映衬下更显细腻,锁骨精致迷人,胸前春光若有似无,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似是撩拨,无端让人心生痒意。 她那双眼生得本就略带攻击性,今日为了凸显气场,她画眼妆时加强了眼尾弧度,显出几分适宜的妩媚。 众人瞧了一眼便错开去看宋晏容。 只见男人笑容有丝凝滞,漆眸似乎更加幽深。 第71章 想给我当通房就直说 无视男人的神色,阮眠眠笑了笑:“没什么问题的话,似乎可以出发了?” 众人面面相觑,打量着宋晏容,谁都没说话。 宋晏容静静盯了她半晌,视线微微下移,继而勾出个笑来:“没问题,走吧。” 阮眠眠自然跟宋晏容同乘,刚踏上车辕,她感觉一只大手落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她心中一惊,快步钻进马车,回身瞪着宋晏容:“你干什么!!” 宋晏容唇畔溢出一丝邪气,声音懒洋洋的,仿佛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让你知道这样穿会遇见什么样的男人。” “……” ??? “南楚满街都是这样的打扮,你怎么不这样抓别人?” “你说呢?” “……”阮眠眠瞪圆了眼睛,一时竟无言以对。 宋晏容已在车中坐下,身子懒洋洋往后一靠,语气散漫:“你怎么知道我没抓?” 阮眠眠眼睛瞪得更圆了。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带,恶狠狠道:“不许摸我!” 宋晏容眉梢一挑:“摸了怎么?” 阮眠眠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遍,实在没想出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于是憋了憋道:“否则我就把你不举的事情说出去!”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见他不说话,阮眠眠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点,愈发得意起来。 宋晏容绝对不是什么君子,她自认长得不差,跟他阴差阳错睡在一起过几次,几乎四肢相缠的那种,这男人居然一点邪念都没有。 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应该是最那个什么的时候才对。他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不是不举是什么? 她用了很长时间观察,外面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阮眠眠扬了扬下巴,哼声,“外面传闻沸沸扬扬却无一人有实据,我做你丫鬟这么久,我说的话他们一定会信。” 空气持续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响起男人的低笑声。 不过他才笑了两声就堪堪停住,视线微抬落在她脸上:“你有实据?” 阮眠眠想着怎样措辞才能既起到震慑作用,又不至于真的伤了宋晏容的自尊,手腕被他握住。 一股霸道的力气袭来,她再睁眼已经被宋晏容翻身按在座上。 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耳畔,男人语调压得又低又沉:“这么想给我当通房就直说,嗯?” 说着,大手落在她腰间软肉上暧昧地摩挲了下,像是某种暗示。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炸开,阮眠眠眼睫轻颤了下,去抓他不安分的手,却分寸不能移。 她硬着头皮开口,却不是服软,只道:“没、没有……” 宋晏容保持动作,深深看她一会儿。 少女肌肤吹弹可破,这样近的距离越能看出她颊肉细腻白皙,整个人像精致的瓷娃娃。 瓷娃娃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宋晏容勾唇,起身将人松开。 “安分点。” 阮眠眠摸着微微发烫的脸颊,看他眨眼间便恢复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她扬起下巴不服地哼了声,心道这男人惯会逞能,真是要强。 经过这么一遭,阮眠眠不敢随意挑衅,到了皇宫下车时警惕地看着宋晏容:“你先下。” 宋晏容睨她一眼,扔过去一件宽大的云丝披风。 “穿上。” 阮眠眠本还犹豫,见他目光沉沉,生怕他再占自己什么便宜,于是将披风穿上。 嗯,用来防宋晏容也不错。 见阮眠眠披了件披风,众人看了眼宋晏容,顿时心领神会。 宴会设在万金园,楚帝坐在高台中央的龙椅上,外使与群臣分列而坐。 “朕听闻你们今日逛了京城,感觉如何?”楚帝道。 “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将国家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想必陛下勤政清明,甚是仁德,令我等惊叹不已。” 萧宁暄一串马屁拍得楚帝合不拢嘴,却是叹了口气,说起许多不足之处,显然是谦虚。 阮眠眠听了会儿便心不在焉。 索性很快他们结束寒暄,歌舞饭菜一齐呈上。 一时间园中菜香四溢,丝竹贯耳,歌舞升平。 难得吃到满桌的南楚菜色,阮眠眠十分快活,见宫女端上一大只蒸蟹,更是眼前一亮,即刻动手剥蟹吃蟹。 大快朵颐后,她摸摸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欣赏歌舞。 南楚民风不似东吴那般拘谨,献舞的舞姬穿着更清凉,布料少得可怜,轻纱薄如蝉翼,遮住的地方也少得可怜。 见舞女将身体折出一个个诡异却优美的姿势后,阮眠眠觉得自己身为女人都有些血脉偾张,不自觉去看宋晏容。 只见他端坐在那,依旧是寡淡的笑容,除此之外没有一丝波澜。 阮眠眠轻啧一声收回眼,心道不愧是不举之人。 许是这啧声被听见,余光中,她看见宋晏容转头缓缓朝她投来目光。 她本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他盯了许久,目光仿若实质,实在让人忽视不得。 阮眠眠吸了口气朝他看去:“世子爷有什么吩咐吗?” 宋晏容朝面前的蒸蟹给她使了个眼神。 阮眠眠吃饱喝足,此刻什么都不想管。 她眨眨眼,开口便装傻:“世子要吃蟹吗?” 看着她脸上的笑,宋晏容饶有兴致地勾唇,只字不言,算是默认。 阮眠眠了然,妩媚微扬的杏眼笑得弯起,又哄又骗:“世子爷,这个我刚才帮你尝过了,一点都不好吃。” 看着她小碗中堆起的蟹壳,宋晏容:“……” 他眉梢欲挑未挑,轻睨着她:“重想个理由。” 阮眠眠咂咂嘴,心道不想伺候你还需要什么理由,面上却是乖觉: “我现在可是你心爱的世子妃,出使都要带着那种,这么多眼睛看着,你怎么舍得让我动手,会惹人怀疑的。” 她说得声情并茂,宋晏容静看她片刻,突地弯唇一笑,伸手将她披风又拢得紧了些。 阮眠眠抚上男人在颈前绕着系带的修长指节:“我、我自己能来。” 宋晏容收回手,仍看着她,那双白嫩的小爪子系了许久才将带子绕好,似在紧张什么。 他唇角微弯,漫过一抹玩味笑意: “近来你说话怎么总是磕磕巴巴的?” 第72章 公平竞争 “近来你说话怎么总是磕磕巴巴的?” 阮眠眠微怔:“有、有吗?”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身侧传来他低沉的轻笑,阮眠眠似没听见,挪开视线继续欣赏歌舞。 她默默想,也不都是她的原因吧,宋晏容最近有些行为,有点过于没有边界感了。 “素闻晋王世子武艺精湛,功夫深不可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见识一番?” 对面一锦衣男子忽然开口,是南楚二皇子穆青林。 宋晏容面上笑容温和,谦虚道:“不过只是传言,二殿下谬赞了。” “怎是谬赞?”穆吟风立马附和,提到比武跃跃欲试,“北境一战晋王世子率八百轻骑斩敌两千,乃盖世无双,世人皆道世子有战神之能。” “殿下说错了。”宋晏容微微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纠正,“是五百轻骑,当时敌军三千。” “……” 阮眠眠看他一眼,神色古怪至极。 文武大臣也觉宋晏容话间有些太过狂妄,无奈他的战绩摆在那,一口气憋在心头说不出话。 他这到底是想谦虚还是想展示? 闻言只有穆吟风更加兴奋,拍掌说道:“久闻晋王世子盛名,听你如此说我更想见识一番了,父皇,不如我们南楚派出几个武将,与晋王世子切磋一番如何?” 楚帝继位前征战沙场多年,宋晏容那慵懒的模样看着就没力气,不太能将他跟传闻中的人联系到一起,一时有些好奇传言的真实性。 阮眠眠自从楚帝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怀疑,不由朝宋晏容看去。 与常年练武身形强壮魁梧的武将相比,宋晏容身材比书生壮了些,但也不多,在五大三粗的武将眼里,甚至可以用“孱弱”形容。 阮眠眠没见过他脱光的样子,但隔着衣裳摸见过他的肌肉。 深知他只是看起来没那么壮硕,实际是精壮型,摸起来一丝多余的脂肪都没有。 楚帝斟酌几许,直接召大太监退去歌舞,在园中搭起比试台,根本没征求宋晏容的意思。 见状,宋晏容神色未变,甚至扯过阮眠眠的手,漫不经心地放在掌心摩挲。 “……” 阮眠眠抿抿唇:“一会你收着点罢?” 宋晏容轻睨她一眼,勾唇:“陛下想如何比试?” 楚帝看向一众武将:“有何人想与晋王世子切磋?” 宋晏容名声在外,众人不知他武功虚实,面面相觑后决定先派出个中等马与之一战。 一长相憨厚的青年男子走上比武台,规矩行了一礼,接过太监呈上的长矛:“世子请。” 宋晏容起身道:“在场的都是皇亲贵胄,今日比武本意在于切磋,舞刀弄枪的难免有失礼数不好看。”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武器架,只是瞥了眼便跃上比武台,身姿依旧懒洋洋的。 “大人随意。” 憨厚男子见他赤手空拳仿佛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有些气恼。 想丢掉兵器,却见宋晏容一脸轻松自如,怕输得太难看,只举着长矛,硬着头皮攻了过去。 只一瞬间,方才散漫的男人敏捷如豹,轻松避过那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见他脸上带着笑意,皆不敢眨眼般凝神盯着,生怕错过宋晏容每个动作。 宋晏容躲避的动作轻松从容,他只守不攻,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男子连他衣角都没能摸到。 连阮眠眠这不懂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二人功夫根本不在一个层级,可谓碾压。 只见宋晏容身姿轻盈,在空中一个旋转后,男子手中长矛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在下输了。”男子悻悻捡起长矛,连场面话都没说,颇没面子地下了台。 南楚武将们面面相觑。 他们派出一个武力中等的人,就是想探探宋晏容武功到底如何,可这番“切磋”后,什么都没看出来。 宋晏容笑起,呼吸都不见一丝紊乱:“下一位是?” 阮眠眠看对面一个又一个人上台,被打得落花流水滚下去。 一想也是,那夜来抢账本的人肯定都是专业杀手出身,面对那些人宋晏容尚能以一敌十,南楚人一个一个上,确实不够他打的。 穆吟风十分合时宜地道:“你、你、你,你们几个将军一起上。” 毋庸置疑,又没打过。且宋晏容依旧赤手空拳,肉搏。 看着比武台上那道闲适身影,阮眠眠忽然负气,再次后悔自己枉顾性命给他送匕首一事。 他没武器也是个怪物。 一道少女娇俏声音响起:“四哥,你不是早就期待这一天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穆吟风看着和月公主,抿了抿唇。 他自然有心思,可宋晏容武功深不可测,他身为皇子若输得太惨,岂不丢了整个南楚的面子? 和月公主又嗤笑一声:“莫不是怕了?” 阮眠眠看傻子一样看着和月公主。 穆吟风咬咬牙,纵身一跃踏上高台,道:“公平竞争,请世子挑件武器。” 宋晏容欣然颔首,似极为认真地选了会儿,拿起一把短剑。 说什么公平竞争,不过因为这样输了没那么难看而已。 这一比比了许久,穆吟风有些真本事在身上,二人速度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 胶着许久,穆吟风剑式愈发混乱,最后被宋晏容找到破绽,赢下对局。 “四殿下,承让。”宋晏容道。 穆吟风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他岂不知道宋晏容招式中多次让步,只不想让他输得太难看罢了。 “本王心服口服。” 二人各自回了座位,宋晏容见盘中剔好的蟹肉,唇边弧度加深,刚要习惯性摸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殿内忽然响起女声。 和月公主道:“听说晋王世子与你还未成婚?” 这话显然是对阮眠眠说。 闻言,阮眠眠笑着颔首应声。 刚才宋晏容在上头比试的时候,她将南楚人的脸色全扫了一遍。 这位和月公主目光紧盯着宋晏容,面上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第73章 夫人当心 见阮眠眠点头,和月公主没再说话,移开视线若有所思。 穆吟风脸色一变,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事同你有什么关系?” “我问问怎么了?”和月公主白他一眼,唇边浮起笑意。 穆吟风与和月公主从小一起长大,见她这样便知道她在谋算什么坏事。 似乎是要向他证明,和月公主又问阮眠眠:“对了,你是东吴什么官员的女儿?” 众人刚看过宋晏容的身手,闻言都好奇地看过来。 阮眠眠抿抿唇,艰难开口:“东吴上下官员众多,说出来公主也未必知道……倒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闻言和月公主唇边笑意更大,莫名点点头:“那边好办了。” 阮眠眠唇边笑意有丝凝滞:“公主说什么好办了?” 和月公主正要说话,猝不及防对上楚帝的目光,瞬间乖巧地闭了嘴。 阮眠眠眨眨眼,有几分茫然地看向宋晏容。 按照一般小说剧情的走向,如果公主用这种眼神看着来访的某个男人,还打听他家事的话,八成是看上他了。 只是她有丝不能理解,宋晏容这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难伺候的男人居然还有人争着要? 和月公主弯唇,视线紧紧落在宋晏容身上:“没什么,姑娘不必在意,我只是随意问问。” 穆吟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岔开话题: “我与二哥代表南楚,明日同诸位游湖欣赏南楚风光,诸位若是累了可以先行回去休息。” - 使馆某个屋子, 水雾氤氲,阮眠眠整个人沉在浴桶中,脑海中回想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一切。 在外人眼里,宋晏容性情温和出类拔萃,无疑是人中龙凤。加上惊艳得近乎完美的五官气度,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她这个冒牌的自然不在乎,就是可怜了……姜棠。 她撩了下水,叹气,倏尔动作一顿,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身侧立着的花鸟屏风。 后头好像隐约站着一个高大身影……她刚才隐约听见的脚步声,原来不是错觉。 不是吧。 和月公主办事这么干脆,竟然直接灭口?还是烂俗的桥段,想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无法嫁给宋晏容。 阮眠眠抓紧浴桶边缘,小声试探:“宋晏容?” “嗯?” 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阮眠眠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继而怒从中来。 “宋晏容,你有毛病吗?进屋怎么不说话?” 外面停顿了一瞬,再开口带着几分不理解∶“你不是在沐浴吗?” “你也知道我在沐浴??”阮眠眠更生气了。 “反应这么大?”宋晏容语气含笑,有几分揶揄,“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洗。” 还想跟她一起洗? 真是岂有此理! 阮眠眠“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身,擦干身子拿过搭在屏风上的寝衣换上绕出屏风。 “你最好有事!” 宋晏容慵懒倚在窗边的美人靠上,闻声视线微抬,落在她脸上。 少女湿漉漉的长发如锦缎般披在肩头,更衬得小脸细腻瓷白,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气的,脸颊泛着淡淡红晕。 她怒气冲冲朝他走来,一副要问责的模样,因为步伐太快,不知怎的绊了一下,身体前倾,直接趴在了地上,模样有几许狼狈。 宋晏容原本微敛的笑意,在看见她抬头瞪过来的时候加大。 他起身坐到榻边,身子微微前倾俯视着她,见她一脸尴尬,伸手搔了搔她的下巴:“这么乖?见了主人行这么大礼。” 阮眠眠咬牙拍开他的手,缓慢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因为这尴尬的一出,她气焰灭了不少,平和问:“你找我有事吗?” “今日宴上,”宋晏容向后靠了回去,轻睨向她,语气慵懒神色莫辨,“你看没看出来和月公主对我有意思?” 阮眠眠微讶:“你知道啊?” 看她的反应,宋晏容便知道她看出来了,唇弯了弯:“明日游湖,她应该也会在。” 阮眠眠刚想说那我不去了,便听他继续道,“你跟我一起去。” “去干嘛?往她的刀口上撞?” “去保护我。”宋晏容十分理所当然道,“作为我的世子妃兼贴身丫鬟,有人想对你的主子图谋不轨,你理应护主。” “……” 阮眠眠沉默了半天,破天荒不知道说什么。 想起当初长公主的不讲理手段,她开始幻想这位和月公主可能做的事,忽然惊觉,如果和月公主已经注意到她的话,使团出去游玩,她一个人在使馆中反倒不安全,不如跟在宋晏容身边。 即使和月公主为难,宋晏容也能护住她。他身边最安全。 好半晌,她抬眼,对上他眸中闲适的笑意,问:“怎么护?” “自然是……”宋晏容似乎想得极为认真,“她同你争我,你不能把我推出去,要不遗余力地同她争。” “……” 阮眠眠有些失语。这男的当自己是皇帝呢? 她吸了口气,“不遗余力?世子爷好好看看我。我有什么力?” 她一个现代人,放在古代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女德女训一句不知,武功半点不会,岂不是只能傻等着人来为难? 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答不出来,宋晏容在她脸上端详许久,最后起身,随意摸了下她的头,“你这颗脑袋很聪明。” 看着他的背影,阮眠眠低咒一声。 “不许再穿南楚衣服。”走到门口,宋晏容步子一顿,笑容邪气,“本世子可管不住自己的手。” - 翌日,在南楚皇子的安排下,众人前往静月湖游船。 南楚常年气候炎热,即便是十月份阳光也很足,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游船是朱红色,华丽精美,贵气奢华。船上空间很大,长案屏风,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不出所料,阮眠眠看到了和月公主。 还未等上船和月公主便盯着她看,偏生宋晏容这个缺德的,先踏上船,回身拖起她的小臂扶她,眉眼染笑模样十分惑人。 他十分温柔地提醒: “夫人当心。” 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楚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和月公主面色不悦:“你们不是还没成婚吗?” 第74章 本世子看着她就欢喜 “成婚是早晚的事,我已认准了她,将她当夫人一般对待,怎样称呼都是可以的。”宋晏容依旧笑得温和,说到此处垂眼看向阮眠眠,“夫人说是吗?” 阮眠眠干笑两声点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的意思,我也要叫你夫君?” 宋晏容若有所思,片刻颔首:“夫人若是想叫,我也不能阻止。” 阮眠眠面上如常落座,暗中在他掌心捏了一把。 宋晏容顺势拉过她的手,她直接抽走,小声警告:“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宋晏容不语,只是低笑。 “南楚这湖光山色当真美不胜收。”萧宁暄由衷赞叹道,“东吴也有类似的地方,风景却远不如南楚。” 阮眠眠看向外头。 湖水澄澈,荷花娇艳,确实是在现代不曾见过的美景。 皇亲贵胄们游船除了观赏风光,便是在船上多做些抚琴吟诗之类的风雅之事。 船上备了琴却没有琴师,如此优美的环境,少了乐曲作伴,难免有些干干巴巴的。 不一会儿,穆青林提议道:“萧兄也是养尊处优的皇室,看着温润斯文,应当会抚琴罢?今日船上没有外人,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二?” 跟宋晏容不同,作为男主,萧宁暄是典型不染尘埃的翩翩公子,身上自带儒雅气质,看上去便觉得他吟诗抚琴的技术一流。 萧宁暄大方一笑,并没推脱,当即起身坐到琴架前弹奏一曲,曲子随着手指拨动倾泻而出。 琴音婉转流畅,让人身临其境,一曲结束,众人皆赞不绝口,拍手称赞。 萧宁暄谦虚一笑,回到座位上。 来游湖前林竹借口无聊,以丫鬟身份跟着萧宁暄来了,听完萧宁暄的琴曲满眼都是崇拜,小声道:“殿下当真琴艺过人。” 阮眠眠听在耳中,不由低嗤一声。 和月公主倏尔道:“这位眠眠姑娘一看就知书达理,想必琴棋书画自小学着,在这方面也有造诣吧?” 话题被生硬地扯到自己身上,阮眠眠万不可能顺着和月公主的意思抚琴丢人,直接摆烂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我自小不学无术,琴棋书画歌舞诗样样不通。” 和月公主蹙眉,觉得她在敷衍,可看她神色不似作假,诧异道:“怎么可能?” 晋王世子身份何等尊贵,即便难找出门当户对的,身份上也不会差太多,出身定是大户人家,琴棋书画可是大户人家女子的必修课。 阮眠眠面不改色点头:“公主殿下不必疑心,曾经世子也以为我样样精通,他也是同我下过几盘棋后,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萧宁暄闻言抿唇,想起阮眠眠的棋艺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生生憋住。 见宋晏容颔首,和月公主更加不能理解。 “难道你出身武门?”和月公主问,“能当晋王世子的夫人,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回公主,也不会。”阮眠眠丝毫不觉得羞愧,甚至弯起一个笑来,将问题抛向宋晏容,“至于过人之处,就要看世子怎么想了。” 宋晏容手指抚过天青色茶盏,漫不经心:“辜负公主期待了,我身为武人想法肤浅,见她实在貌美,没忍住动了歹念。” 阮眠眠:“……” 有这样说自己的吗?亏他想得出来…… 和月公主面色有些难看。 她身为公主自是精通七艺,本想借着今日跟阮眠眠比试一番,若阮眠眠输了便让她主动让出世子妃之位。 可万万没想到,宋晏容喜欢的竟是阮眠眠的皮囊? 她自认长得不差,可容貌这东西怎好拿在明面上比,谁输谁赢又如何评判? 穆吟风闻言笑道:“本王起初对这位世子妃好奇得很,看了两日都没看出什么端倪,竟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若说皮相,世子妃容貌确实没得说。” 听他吹捧,和月公主不悦极了:“什么没得说?不学无术,空有副好看的皮囊就是花瓶,有什么用?” 阮眠眠暗自腹诽,她能干的可多了去了,光宋晏容的古怪脾性就不是一般人忍得了的。 她没说话,等宋晏容的反应。 “公主想有什么用?”宋晏容开口,声音轻浅缓慢,暗含威慑力,“公主说的那些技艺,随意拎出一样都有琴师画师歌姬舞姬可以替代,怎能称作用处?” 他目光一转,暧昧地落在阮眠眠脸上:“不如能入我眼的容貌,养在府里即便什么都不做,我光看着就欢喜。” 阮眠眠:“……” 和月公主一时无言。 自古以来七艺就代表女子的才学,照他所说什么用都没有,高门贵女不还是都在学吗? 再说,容貌这肤浅的东西分明是评判青楼女子的标准,可话从宋晏容嘴里说出来不带半分贬低和色情意味,他更像是发自内心地欣赏美…… 难道真是她看走眼了,宋晏容只是外表光鲜,内里就是个粗鄙武人? 但宋晏容说得没错,即便内里粗鄙,那绝艳的皮相光看着就令人心情好,令人为之迷醉沉沦。 “喂,敢不敢跟本公主比试比试?”和月公主转瞬便做好了决定,朝阮眠眠扬声道。 在阮眠眠意料之中,她面无表情道:“公主想比什么,赢了又有什么好处?” “随便比什么,赢了的人才能做晋王世子的世子妃!”和月公主十分娇纵。 不等阮眠眠说话,穆吟风发出一声低斥:“和月,你能不能别胡闹了?” “我怎么胡闹了?”和月公主朝他翻个白眼,看向宋晏容的目光灼灼,有势在必得的架势。 “你配不上世子,我也不许你破坏世子的婚姻。”穆吟风道。 阮眠眠没想到,穆吟风不但是宋晏容的粉丝,还是宋晏容的死忠粉,不许别人觊觎粉。 “你什么意思,本公主怎么就配不上了?” “……” 二人愈吵愈烈,阮眠眠看戏看得入迷,忽然感觉宋晏容朝她手上摸来,才一个激灵回过神。 对了,她得争抢。 阮眠眠清清嗓子: “公主殿下,我与世子爷已有婚约,三书六礼,只差一场婚礼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为何要无故答应你的比试?” 第75章 三局两胜 阮眠眠清清嗓子,十分不解:“公主殿下,我与世子爷已有婚约,三书六礼,只差一场婚礼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为何要无故答应你的比试?” 和月公主哼了一声:“你怕了?你也知道你配不上晋王世子?” 阮眠眠干巴巴笑了笑:“公主的理解能力……当真不错。” 众人都听得出阮眠眠说的是反话,觉得和月公主太过莫名其妙了。 穆青林给和月公主使了个眼色,后者像没看见一样,固执地盯着阮眠眠,等她的答复。 阮眠眠实在无语。 她苦口婆心:“公主,我跟世子的婚事经过家中长辈同意,东吴陛下认可,并非儿戏,不是我说毁就能毁的。” 宋晏容坐在一旁,唇边抿起一道闲适愉悦的弧度。 看阮眠眠一脸认真地说这些话,他怎么这般舒心? “从前听说你们东吴行事爽快,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和月公主不耐烦地蹙眉,“别的事无需管,你就说,你是不是怕了?” 阮眠眠真的很想说嗯嗯我怕了行了吧,看这和月公主还有什么办法。 但宋晏容嘱咐在先,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并非怕了,只是觉得公主做这事不值当。” 毕竟她跟宋晏容的婚事是假的,为难她也没用。 闻言,宋晏容眸子轻轻一眯。 “不值当?” “啊……”阮眠眠忙安抚他,“世子对我情根深种,旁人自然做什么都没意义,白白浪费时间。” 说完,她笑了笑道:“公主方才也听见了,我什么才学都没有,公主想如何比试?” 见她答应,和月公主高傲地扬着下巴,眼中满是不屑:“随便,你来定吧。” 看她如此自信,阮眠眠决定给她上一课。 她状似为难地想了一会儿:“船上条件有限,不如就下棋吧。” 萧宁暄茶盏刚递到嘴边,闻言猛地呛住。 林竹忙递上帕子帮他擦拭:“殿下小心。” 萧宁暄制止她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的手,接过帕子:“无事,喝的急了些,你们继续。” 成玉低下头,莫名叹了口气。 阮小姐的棋艺他见识过,平素使坏的模样他也见识过。 选什么不好,选下棋,她该不是想故意输掉对局,看世子爷不得不娶和月公主吧? 宋晏容看着阮眠眠,眸色微沉。 “你确定?”和月公主揣摩着阮眠眠的意图,“你自己才说过你棋艺很差,别一会儿输得太难看,说本公主故意欺负你!” “公主说的也是。”阮眠眠借坡下驴,点点头,“那不如这样吧,获胜的规矩我来定。” 见她面上没有半分紧张的神色,和月公主有丝不安。 但她若不同意阮眠眠的要求,岂不是承认自己欺负人了? 左右那么大的棋盘,两种棋子,能有什么花样? 和月公主当即点头:“可以。” “多谢公主。” 宋晏容望着阮眠眠,漆眸深不见底,忽的她转头朝他挤挤眼睛,脸上笑意轻轻柔柔。 非但不见半分捉弄,还有几分势在必得的狡黠。 他微微一怔,唇轻缓扬起,起身跟着走到棋盘边上。 阮眠眠与和月公主相对而坐。 “规则与殿下平时接触的有所不同,请殿下听好了。” 考虑到飞行棋和五子棋间,前者又麻烦又靠运气,阮眠眠果断选择后者。 听她讲完规则,不仅和月公主,连围观的几人都蹙起眉。 “五子棋?”穆吟风十分疑惑,“萧兄,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种下法,这是东吴特有的棋种?” “我也……不曾听闻。”萧宁暄抿了下唇。 阮眠眠丝毫不受他们干扰,不由分说拿起一颗棋子落在最中心: “规则这么简单,想必公主殿下已经明白了,那我们开始吧。” 面对从未接触过的棋种,和月公主有想反悔的欲望。 但转念一想,比之更难的她都下得那般好,规则变简单,更没有输的可能了。 和月公主整理了下表情,正式开始“对弈”。 从小玩到大的五子棋,阮眠眠十分自信。 她用黑棋,刚开局,就摆出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几套“必胜”阵法,随意一套对付和月公主这种小白绰绰有余。 她不在意和月公主怎么下,见白棋连上三颗就随意堵一下,待五步之后阵法成型,又落一子。 和月公主落子慎之又慎,还是没能看出其中端倪。 她举棋不定之时,穆吟风眼睛瞪得大大的:“和月,你输了!” “你胡说什么?”和月公主狠狠瞪他一眼,重新看棋盘时,局势变得无比清晰。 阮眠眠竟神不知鬼不觉下出两条路,她下哪都无法阻挡另一条练成五子! 一盘棋结束得猝不及防。 阮眠眠微微颔首想结束这荒谬的比试,却见和月公主将棋子一拂而下。 “这局不算,我们重来!” “这么多人作证,你说不算就不算?”穆吟风打心底瞧不起她,“别胡闹了,你快起来!” 赢了比试,阮眠眠下意识找宋晏容。 只见男人慵懒地倚着漆柱,凤眸中染着些许笑意,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他目光太过专注,看得阮眠眠莫名有些受不住。 她收回视线,心中却不知为何像受了鼓舞一般,看着旁边争吵的二人,鬼使神差道: “公主头次接触五子棋,一时疏忽是情理之中,再来一局也可。” 穆吟风一怔,松开和月公主,顺便斥责:“你看看人家这气度!” 阮眠眠更受鼓舞了:“或者公主想三局两胜?” “那便听你的,三局两胜!” “要我说你就别浪费时间了。”穆吟风冷嘲热讽。 “殿下不必担心,三局用不了多少时间。”阮眠眠淡笑说道。 和月公主:“……” 和月公主咬咬牙。 刚才不过是她疏忽,她才不信这么简单的五子棋,她连两局都赢不了! 气氛剑拔弩张。 正式开始的第一局,阮眠眠胜。 至此和月公主已看懂她的阵法,进入正式的第二局,和月早早防守,却没想到阮眠眠将阵法换了一套。 第二局,阮眠眠胜。 阮眠眠放下棋子微微一笑:“公主,第三局还下吗?” 有这个必要吗? 第76章 你呼噜声传到我房间了 和月公主千防万防,可双方棋子甚至没铺满棋盘的三分之一,她便输了。 可谓惨败。 她脸色涨红,想说点什么挽回颜面,唇颤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棋就算你赢了,下一场我们比什么?” “和月你有完没完?” 阮眠眠觉得,穆吟风简直就是她的嘴替。 “你是公主,晋王世子在东吴的地位差到哪去?你非要嫁,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娶。” 穆吟风毫不留情,将和月公主赶到一旁,自己在棋桌前坐下,抬头一双眼水灵灵地望着阮眠眠,“世子妃,这棋种真是新鲜,你能不能跟我下两局?我也想试试。” “同样尊贵,岂不更意味着门当户对?”和月公主冷笑,“如今东吴有求于南楚,他们想得到好处,我们提点要求怎么了?” 一直懒懒站在一侧的男人终于舍得动一下。 宋晏容缓步走至阮眠眠身侧,握起她的手将她从棋桌上带起来,寡淡的目光轻飘飘从穆吟风脸上划过,落向和月公主。 “东吴南楚两国向来交好,我们借粮是请求,不是公主所理解的、哭天喊地的乞求。”他言辞轻缓,带着莫名的震慑,“为表诚意,使团此行带了许多罕见珍宝,呈给陛下的清单上也写了具体好处。” “和月公主,南楚并不亏本。”他几不可见弯了弯唇,似有嘲讽,“可若因此事让我丢了我心爱的东西,我会觉得亏本呢。” 阮眠眠心头一颤,抬头看着他清晰俊逸的。 宋晏容分明没有敞开说,大家却都从他的话语中领悟出了,他看不上和月公主,和月公主比不上阮眠眠,二者调换是亏本买卖。 气氛骤然压抑,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 一头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偶像,一头是自己的国家,穆吟风左右为难,帮哪头说话都觉得不对。 他憋了半天,站出来打圆场。 “和月,借粮之事事关重大,最后结果父皇和大臣们共同商议决定,不是你说提什么要求就提什么要求的。” 然说着说着就变了味。 “这样的大事你不去问父皇的意思,反在这为难无辜的世子妃,你觉得光彩吗?” “再说今日我们奉父皇之命招待东吴使节,本意是游玩享乐,你提借粮的事干什么?” 穆吟风在阮眠眠心里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她小幅度连连点头,忽觉腰间一重,这才发现宋晏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了她的腰上,动作自然娴熟。 宋晏容垂眼朝她看去,俯身跟她耳语:“点什么头呢?” “难道你不觉得他说得很对吗?简直说进我心坎儿里了。” 宋晏容弯了下唇没再说话。 一时间和月公主成了众矢之的,她万万没想到会发展成如此情形,连自己的几个哥哥都不帮自己说话。 她委屈又恼怒,一跺脚道:“停船!本公主要去找父皇!!” 许久,游船缓缓靠岸,和月公主头也不回上了轿子。 气氛降到冰点,游船活动只好草草结束。 回使馆的马车上,宋晏容发现阮眠眠脸上一直带笑。 他瞧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端起她的下巴。 “高兴什么呢?” 阮眠眠笑意更大:“我在想和月公主。” “想那个蠢货做什么,不如多想想你主人。” 阮眠眠早已免疫,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 和月公主嘛,蠢是蠢了点,但有一点非常好笑。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挖一个坑她跳一个,挖一个坑她跳一个,半点不用人操心。 阮眠眠语气极为认真,“世子不觉得她蠢得很可爱吗?” “不觉得。我看见她就心烦。”宋晏容慵懒的嗓音带着几分燥意,“看见那个穆吟风也心烦。” 阮眠眠缓慢地眨了下眼:“穆吟风也烦?” 可她觉得穆吟风人挺好的啊,何况还是他的忠实粉丝,招他惹他了? “烦。” 宋晏容言简意赅,直接捂住她的嘴,双眸沉沉地看着她。 “……” “行,我不说了。” 阮眠眠被捂着嘴,声音闷闷的。 宋晏容直勾勾看着她,许久眸子里似乎晕开笑意,松开她问:“在哪学的?” 阮眠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五子棋。 “昨夜睡不着,自己研究的。”看他好像不信,她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就在阮府,能去哪学?” 宋晏容若有所思颔首,倏尔弯唇:“可你昨夜睡得很香。” “啊?” 阮眠眠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圆圆的,许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你大晚上不睡觉,偷窥我?” 宋晏容笑而不语。 不知事实到底如何,觉得他什么都能做出来的阮眠眠一阵惊悚,默默计划回去后关好门窗。 她脸上写满后怕,幻想着各种可能,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你我屋子邻着,昨日刚到亥时,你呼噜声就传到我那了。” “呼噜声?” 这么有损形象的事被他发现,还这样说出来,阮眠眠脸上隐隐发烫,感到窘迫。 可是…… 她睡觉从来不打呼噜啊?! 阮眠眠猛然朝宋晏容看去,却见他低着头,身子因为憋笑微微颤抖,见她看去忍不住笑出声。 显然是在使坏逗弄她! ! 阮眠眠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掐死。 但碍于他武功高强,她决定忍气吞声,先放他一马。 回到使馆已是申时,用过晚饭,阮眠眠急忙回了屋子,检查门窗是否有防盗漏洞。 她以十分诡异的姿势贴在门上,检查上面有没有小洞时,一道人影印了下来。 “眠眠姑娘,你在里面吗?” 林竹显然是到门前才开口,声音扬得高高的,生怕她听不见。 而阮眠眠就贴在门上,被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她一尖叫,林竹也吓得尖叫。 尖叫过后是长久尴尬的安静。 阮眠眠拉开门,惊魂未定看着林竹:“你有事找我吗?” 林竹也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先进来吧。” 第77章 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阮眠眠倒了两盏茶,不是因为她客气,是为了给二人压惊。 林竹捧着茶没喝,无辜小鹿般的双眸有意无意地看向阮眠眠。 阮眠眠咕噜咕噜喝了一杯茶,见她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问: “林姑娘要是没事的话,时候不早,我要休息了。” “我是想问问,”林竹抿抿唇,有几分忐忑似的,“你是怎么让晋王世子这么喜欢你的?” 阮眠眠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书中林竹对萧宁暄有爱慕之情,但一直是柔软温顺需要保护的形象,导致阮眠眠觉得她其实没什么错,见面后对她讨厌不起来,说不出重话。 林竹问出这话,看来并没有书中表面写得那么单纯。 还知道向她取经呢。 只是实在眼拙,问错了人。 “喜欢我?”阮眠眠讶异道:“林姑娘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竹皱眉,见她不紧不慢又倒了盏茶。 “你不是知道我是世子的丫鬟吗?世子妃不过是他用来搪塞南楚人的借口,你不会当真了吧?” 林竹欲言又止。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今日她跟着使团一起去游湖,全程站在旁边看着,她跟宋世子之间互动太过亲昵自然,不是一般主仆能演出来的。 而且宋世子竟然给她买那么多好东西,明显不正常。 “是丫鬟,但……”林竹措辞了下,“但不是那种普通的丫鬟……世子对你很好的。” 这点阮眠眠不能否认,毕竟她是晋王世子的小侄女。 宋晏容虽不是真正的宋晏容,但他为了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对晋王和晋王妃极其孝顺,自然也不好苛待她。嗯。 林竹不知道内情,误会也正常。 阮眠眠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说:“世子通情达理,温润敦厚,待人和善……你刚跟他接触可能不知道,他对下人一向如此。” 林竹神色略有疑虑。 她跟宋晏容不熟,但从他今日对和月公主的那番话便能看出来,此人绝非善类,跟阮明明嘴里说的压根不是一个人。 阮眠眠一口咬定她跟宋晏容关系单纯,显然是藏了心思,不愿跟自己分享。 林竹无法再赖着追问,只好起身:“既然这样就没事了,眠眠姑娘早点休息吧。” 门开了又关,阮眠眠轻啧一声。 看样子,林竹为了让萧宁暄喜欢她,暗地里没少下工夫。 很难评。 接连两日,穆吟风等人带着他们在京城乱转,待客之道十分周全,就是对借粮一事只字不提。 第三日,几人借口拒绝了游玩的提议,在京城找了安静的茶楼。 雅间内,他们分析局势,阮眠眠捧着普洱茶安静坐在一边。 游湖的第二天,和月公主看上东吴晋王世子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出来,到今天已传遍整个京城。 “此事确实可疑。” 不知道南楚要做什么,萧宁暄愁眉不展。 林竹一边帮他斟茶,一边看了眼阮眠眠:“殿下,南楚会不会借着这件事刻意为难,非让晋王世子妥协?” 宋晏容一脸事不关己,只瞧着往窗外张望的少女看。听林竹如此说,那双如琉璃清透明亮的眸子里激动和兴奋一闪即逝。 阮眠眠确实很兴奋。 东吴有求于南楚,两国联姻,和月公主远嫁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宋晏容要入赘南楚。 要是这事真发生了,宋晏容远在异国,许多事无法插手,说不定她就自由了! 她越想越沉浸,得意忘形之际,下颌倏尔被人扣住。 宋晏容捏着她的脸左右晃了晃,笑容异常邪魅。 “放心,就算我当赘婿,你也是我的丫鬟。再敢咒我,你这辈子都回不了东吴。” 阮眠眠脸被他捏得发痛,一把挥开他的手,“谁咒你了。” 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声道,“晋王是先帝封的异姓王,和月公主可是实实在在的皇室,她那么喜欢你,你当了驸马后,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胆子真肥。”宋晏容揪住她的后颈往自己这处带,威胁,“再说一个试试?” “宋晏容,你放开我!” “不放。” 阮眠眠龇牙咧嘴地跟他对抗。 此时从雅间外走来一小厮,行至萧宁暄身侧:“殿下。” “怎么了?” “殿下,户部姜大人来了,此时刚到使馆。”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姜怀远并不在使团人选中,为何忽然来南楚了? 不待深思,小厮又道:“姜棠小姐也来了。” 别人仍在疑惑中,阮眠眠却已了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晏容。 使团快马加鞭,用的皆是良驹,近十余日才到南楚,这么几日姜棠就到了,几乎是跟使团前后脚出发。 她不由感叹,姜棠对宋晏容真是用情至深。 萧宁暄拧眉:“可是陛下有什么指示?” 话落又觉得不对,皇帝有什么事可飞鸽传书,不会大费干戈命姜怀远来。 茶是喝不下去了,他们只能先回使馆搞清楚情况。 路上,阮眠眠欣喜溢于言表。 姜棠来了,定然会缠着宋晏容。 宋晏容分身乏术了,就不会盯着她不放,她自由的时间会变多,可以好好收拾林竹的事,帮男女主清除障碍。 回家指日可待! 宋晏容看在眼里,眯了眯眼似有不悦:“你很开心?” “这么明显吗?”阮眠眠笑容未敛,眉眼都跟着弯起来,“天大的好事,自然要替世子开心。” 宋晏容唇角平直,看上去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阮眠眠没注意他的表情,一到使馆便兴冲冲四处寻找姜棠的身影。 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刚来那位东吴的小姐呢?”她随口叫住一个小厮。 小厮指了个方向,神色有些古怪。 阮眠眠顺着看去,心道那边不是宋晏容的屋子吗?姜棠真够心急的。 她抬步走去,却见临着宋晏容那间屋子忽然从里推开。 ? 那不是她的房间吗? 姜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来,看见她微怔,继而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阮眠眠确认她真的来了,放心不少。 继而疑惑:“你在我房间里面干什么?” “这原来是你的屋子吗?”姜棠微微诧异,“这间格局陈设最好,小厮说是个丫鬟的房间,我就让他重新安排给我了。里面的东西已经整理到另一个房间。” 阮眠眠才不信她的鬼话。 联想刚才小厮的表情,她觉得,一定是姜棠一意孤行要住在这里,好跟宋晏容挨着。 她屋里都是那日逛街买的衣裳首饰,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姜棠说清走就清走了,还扯什么丫鬟房间。 真能放臭屁。 “这样啊。”阮眠眠朝她点点头,丝毫不见气恼,“那就不打扰了,我去问问我的新房间在哪。” 这屋子说不定门窗墙上有洞,夜里招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她想搬出去还来不及,竟然还有人抢着要。 姜棠跟和月公主一样脑子有病。 她暗暗摇头,抬脚离开,刚走出没几步,姜棠似乎忍不住了。 “外面传的那个晋王世子妃,说的是你吗?” 第78章 抱歉,姜棠,我做不到 “外面传的那个晋王世子妃,说的是你吗?” 阮眠眠脚步一顿,回头奇怪地看着她。 “这事由我来说不太好,你还是亲自去问宋晏容吧。”她想了下,“他现在在大厅跟姜大人他们议事,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 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姜棠唇抿得紧紧的。 她自然知道这是阮眠眠的屋子,故意把她的东西扔出去,是变相的宣示主权,却没想到阮眠眠好像毫不在乎。 显得她像个小丑。 姜棠闭眼,用力舒了口气。 听说宋晏容出使南楚将阮眠眠也带上,她立马央求父亲上奏,破例跟了过来。 刚到南楚就听见和月公主看上宋晏容的传闻,上前打听,意外得知宋晏容在南楚凭空冒出一个“世子妃”。 姜怀远说怕此事办不妥才受命前来,没什么要事,交流了眼下的形势后会议结束。 宋晏容刚从大厅出来便在回廊上遇见姜棠。 他停下脚,神色不改,脸上有若有似无的疏离。 姜棠朝他见礼,“容哥哥。” 宋晏容没回应,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开门钻出来的娇小身影,唇角微掀。 姜棠咬着下唇,不过须臾,眼眶蓄满了泪水:“你为何要说她是你未过门的世子妃?” 许久,宋晏容才漫不经心收回目光。 他垂眼看着她,嗓音轻寒:“让姜尚书来南楚,是你的主意?” 被他语气中的寒意刺得一怔,姜棠走近一步,捏住他的衣摆。 “是……陛下的主意。” 男人又是许久没说话,姜棠等了半天,忍不住抬头看去,对上他的眸子。 漆黑深案,带着几许探究,但所幸没有厌烦。 姜棠嗓音发颤:“容哥哥,我实在是担心你。” 宋晏容点点头,未做任何评价,只说:“南楚不比东吴,你有吃不惯用不惯的,跟使馆的人说,他们会安排。” 说完,他低头看向衣摆上她攥着的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棠松开手,见他要走,心中委屈更甚。 她脸上满是泪水,一把环住他的腰,从后抱住他。 “容哥哥……我害怕。”她哽咽道,“我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宋晏容将她的手拂去,转身看着她,难得正色。 “姜棠,属于你的人,不是我。” 姜棠眼泪更加汹涌,声音断断续续:“可是……你明明……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他好好照顾你,我做到了。” 宋晏容神色柔和,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 “这几年来,你有什么请求,我尽我所能。你说不想嫁给席王,我也替你想了办法。” “我自认无愧于他。” “至于你想象中的那种照顾,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 “抱歉,我做不到。” 他慵懒地阖了下眸,思及某人,唇隐隐勾起一个弧度。 “是因为她吗?”姜棠盯着他的背影追问,“眠眠?” 宋晏容脚步微顿后径直离开,没有给她回应。 姜棠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就是这样,有时连几个字都吝啬说。 容哥哥竟然真的对那个女人动心了。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因横插进来的人而不能遵守约定,那倘若这个人消失了呢? 不过即便消失,也要等到借粮之后。 她现在冠着世子妃的头衔,是对付和月公主最好的挡箭牌。 姜棠擦干眼泪,整理了下心情往自己的住处走。 还未走近,看见成玉在门前敲门。 “阮小姐,你在里面吗?” 里面自然没有回应。 阮小姐? 姜棠蹙眉走近,又是一副温和的笑脸,除了眼眶微红,让人看不出异常。 她抿抿唇,问:“成玉,你是找那位眠眠姑娘吗?” 成玉脊背不自觉一凉,缓慢点头。 “她将这间屋子让给我了,如今住在那边,你去那边找找吧。”姜棠指了个方向。 成玉挠挠头:“多谢姜小姐。” 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他做事妥帖,行事最为稳重,是以被宋晏容带在身边。 当初宋晏容去阮府,是他陪着去的,他知道阮眠眠的真实身份。 他私底下唤阮眠眠为阮小姐,在外人面前他只叫他眠眠姑娘,这么久以来一直如此。 成玉越想姜棠方才的眼神越不安,默默祈祷她什么都没听见,听见了也不要猜出来。 - 另一边,阮眠眠检查了自己的东西,确认什么都没少之后,重新出屋。 刚出来,她就看见对面回廊上,熟悉的二人站那卿卿我我,站得极近。 本想躲在暗处偷听几句,却不想刚在柱子后面蹲下,宋晏容就看见了她。 眼神揶揄含笑,跟看小偷一样。 她顿觉没面子,状若无事地站起来,走到后院闲溜达。 不知不觉走到了萧宁暄住处附近。 她想来想去想去,觉得还是得好好劝劝萧宁暄,走到门口还未措好辞,忽听里面传来热林竹的声音。 “殿下是今日才学会下五子棋吗?怎么同样是初学,我一局都赢不了殿下?” 萧宁暄笑道:“此棋看似简单,想要毫无破绽也有些难度,你……” 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宁王殿下,下五子棋,你居然不找我?” 第79章 来啊,不是喜欢下棋吗 “宁王殿下,下五子棋,你居然不找我?” 阮眠眠蓦地闯了进来,屋内二人皆是一怔。 林竹举棋的手僵在空中,表情不自然道:“眠眠姑娘怎么来了?” 阮眠眠笑眯眯的:“我在屋中无聊得很,刚才路过此处,听说殿下跟林竹姑娘在下棋,便来看看。没想到下的是五子棋,这怎么能把我这个创始人落下?” 她热情道:“殿下,其实跟和月公主对弈时我保留了实力,要不要我再给你展示几套必胜阵法,给你讲解讲解?” 萧宁暄待人一贯热情温和,闻言自然开心应下。 “姑娘愿意自是再好不过了。本王那日观棋觉得此棋种简单,方才上手才发觉,五子棋简单却不乏趣味。” 阮眠眠连连点头,走至桌前,示意林竹起身。 林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了萧宁暄一眼,十分不情愿地放下棋子。 “既然殿下有眠眠姑娘作陪,我就不打扰二位,先回去休息了。” 萧宁暄看出她情绪低落,出言安慰:“待我从眠眠姑娘这学到几招,回头好教给你。” 林竹瞬间多云转晴,深深看了阮眠眠一眼,退出屋子。 阮眠眠与萧宁暄下五子棋,不一会儿,发出一声感叹。 “宁王殿下天资聪颖,无论做什么都这么有天赋。” 都是初学者,萧宁暄跟和月公主的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她能五分钟之内赢和月公主,在萧宁暄面前,十分钟都没能占上风。 下个五子棋都能铺满大半张棋盘,无疑已失去五子棋本身的乐趣。 阮眠眠悻悻开口:“看来短时间内殿下已经掌握五子棋的奥妙,我方才说教你,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萧宁暄落下一子,摆摆手:“眠眠姑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本王已从你的阵法中学到了许多。” 阮眠眠没再说话,开始同他闲聊交心。 “殿下跟林竹姑娘最近似乎走得很近,不知林竹姑娘想没想好今后的日子何去何从?” “本王给了她一些建议,可……”说到这,萧宁暄叹了口气,“在她看来,好像都不太合适。” 阮眠眠将他连成三子的棋子堵住:“殿下将她从荒郊野外一路带到安全的南楚,已经仁至义尽。以她的情况,能有安身立命之所就分外难得……她还挑挑拣拣?” 最后一句话带了些许犀利在里头,听得萧宁暄微一拧眉。 却又挑不出错处。 他沉吟:“到底是个软弱的姑娘。” 阮眠眠明白,作为男主,萧宁暄心怀天下,不但心疼子民,也怜惜每一个妹妹。 真让人无奈啊。 “宁王殿下,眠眠姑娘在里面吗?” 阮眠眠听完萧宁暄的想法,心情颇有些不好,听见成玉的声音起身开门:“怎么了?” 成玉越过她的肩膀往里张望,见房间里再没第三个人,神色有几分古怪。 “姑娘,你跟宁王殿下,这是……干什么呢?” “下棋。”阮眠眠蹙眉,“你找我有事吗?还是世子找我有事?” 宋晏容此刻应忙着安抚他的小绿豆,没空搭理她才对。 不等成玉说话,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倏尔响起。 宋晏容从她的视野盲区中徐徐步出,脸上笑意深不可测。 “一回来就钻进宁王的屋子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阮眠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宁王殿下,我有空再来跟你切磋棋艺。” 她将门合上,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挤出一个笑,“我以为你会很忙……你事情都处理好了?” 他跟姜棠这么就不见,理应好好亲密一番。 怎么这么快就来抓她了?! 宋晏容阖了下眼,只问:“你主动跟姜棠换的屋子?” 阮眠眠怔了下,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姜棠住在他隔壁,肯定十分顺他的心意。 她琢磨着宋晏容要夸她,眨了眨眼,故意没否认。 “世子爷,跟了你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 说完,还十分暧昧地朝他挤了挤眼睛。 “……” 宋晏容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脸上的笑意好像淡了许多。 许久,他唇角轻掀了下:“很好。” 阮眠眠抿唇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有些不太对劲。 但既然他不说,她便装作看不懂,也不去问。 “世子特地来找我,就是问这件事?”阮眠眠古怪道,“那现在没事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出乎意料的,宋晏容颔了下首。 阮眠眠脚底抹油似的离开,路上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原地,看过来的目光深深,她心头没由来地颤了一下,迅速收回视线。 宋晏容眼神跟着她,直到亲眼看见她进了某间屋子,才垂下眼,唇角轻轻一扬。 “原来住到那去了啊。” 目睹二人的互动,成玉心中略微打鼓,憋了好半天,将刚才遇见姜棠的事说了出来。 “世子爷,属下实在没想到姜小姐跟阮小姐换了房间,还那般巧合地出现。不知道她是否听见,若听见了…… 京中姓阮的只有那么一家,不知姜小姐会不会有所怀疑。” 成玉小心打量着宋晏容的脸色。 谁知他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低眸轻轻将衣角上的一片褶皱抚平。 “无妨。”他语气漫不经心,“反正早晚都要知道。” 成玉微怔,有些许不解。 想要再问,宋晏容已经迈步离开。 - 搬离原来那间屋子,阮眠眠丝毫没有不适应,相反十分轻松。 在那间屋子的每一夜,她都要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 不是被蟒蛇缠,就是被王八压,分外蹊跷。 她怀疑,真有可能是那间屋子的问题。 沐浴后,阮眠眠换上寝衣,呈大字型往榻上一躺。 刚合上眼,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瞬间睁大眼,手探向枕底的匕首:“谁?” 没人回应,但很快,屋中的烛火燃了起来。 暖橙色的灯光将男人五官镀上一层浅金色,越显容色潋滟出挑。 他燃了灯便兀自在桌边坐下,自带一副棋盘,看过来时的笑容在阮眠眠看来有几分恶劣玩味。 “来啊,不是喜欢下棋吗?” 阮眠眠:“……” 第80章 阮姑娘 几乎瞬间,阮眠眠就明白过来,这是自己白日欠下的债。 她收了自己不太雅观的躺姿,坐起身。 “倒也没那么喜欢。”她执拗地坐在榻边,试图挣扎,“而且现在这个时间,我更喜欢睡觉。” 宋晏容只是弯唇,朝她勾勾手指。 阮眠眠硬着头皮坐到他对面,心道这男的当真难伺候。 他定是白日看她下棋棋瘾上来了,半夜三更想找姜棠下棋,却见姜棠已睡下,才拎着棋盘走这么远来折腾自己。 宋晏容没看到她精彩的表情变化,也不知她心中所想。 “想下什么棋?”他想了想,“我记得你跟宁王下的是五子棋?” 说完,率先在中央落下一子。 五子棋的下法。 阮眠眠坐着没动。 据萧宁暄说,宋晏容比他棋艺要好。她跟萧宁暄下五子棋且下得难分胜负,宋晏容只会更难缠。 加上他这人的变态程度,这棋下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定。 她转着眼睛斟酌半天,在陪他下和故意输掉对局中,选择了倒头就睡。 “世子爷,我实在太累了,不是不愿陪你,只是……”阮眠眠声音越来越小,开始咕哝,变得模糊不清,“只是这眼皮有千斤重……” 最后竟眼皮打架,头向下沉去,发出“咚”的一声沉响。 阮眠眠觉得自己甩出了脑震荡。 甚至恍惚间,她觉得看见了走马灯。 这么逼真的演技,再糊弄不过宋晏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宋晏容亲眼看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落在棋盘上,便是这么一摔也纹丝不动,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 他唇角无声一弯。 “真不让人省心。”宋晏容轻叹着站起身。 就在阮眠眠以为他放弃下棋这事终于要走了,忽然感觉一只手穿过了她的膝弯。 宋晏容竟然将她打横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看着胸膛前下意识收紧的小手,他唇轻轻一扬,语气很是为难: “啧,只能帮忙把你抱上榻了。” 榻?什么榻?谁的榻? 以防他把她抱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她到底该不该睁眼睛。 要是他发现她装睡,让她起来下棋怎么办…… 一时大脑飞速运转,阮眠眠想了想还是后者让她更痛苦些,于是闭紧了眼睛装死。 宋晏容吹灭烛火,将她放在榻上往里一滚,随后紧跟着上榻,动作从容自如,甚至有几分熟稔。 靠着里墙浑身僵直的阮眠眠:“……” 他这是要干什么? 一片黑暗中,她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偷偷打量。 宋晏容躺在她不足半臂的地方,已经合上眼,看样子在这睡。 在这睡?? 阮眠眠浑身一个激灵。 这里不是外面暴雨倾盆的破庙,也不是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空间狭小的马车。 他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榻,就在他心爱的小绿豆旁边,好端端来霸占她的床干什么?? 虽说他不能行人事,那也不能这样啊! 阮眠眠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衡,杏眸燃起熊熊怒火。 她看准他的位置,闭上眼,朝他猛地蹬了过去。 但宋晏容是什么人,堪称战神的存在。 在她刚伸腿的时候便有所察觉,果断伸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脚踝。 还顺势把她揽进了怀里,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在她后脑轻拍两下。 声音低沉平稳,有一丝难以辨认的笑意: “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幸好本世子反应快,不然就被你踹下床了。” 阮眠眠:“……” 你妈的啊啊啊啊啊! 等她什么时候传回去,她要全网通缉这本书的作者,写了个什么玩意出来!! 兴许是在棋盘上磕的那下实在头晕,在宋晏容的怀里,她僵了会儿后,很快困意来袭,头脑昏沉失去意识。 翌日醒来的时候,身侧已无一人。 却是难得的一夜好眠,阮眠眠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出门找东西吃才知道已日上三竿,萧宁暄及使团几个官员受楚帝召见进宫去了,想来是借粮的事有了进展。 她来到膳厅,意外遇见了姜棠和林竹。 不知她们在聊什么,似乎相谈甚欢,见阮眠眠进来瞬间没了声音。 阮眠眠心中不悦,没藏着掖着,扬着声音道:“这般藏着掖着,你们在说秘密,还是在说我的坏话?” 看着她,林竹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林竹咳了声,扯开话题:“眠眠姑娘这是才起?” 阮眠眠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圈,略一点头,多一句话都没有。 见状,姜棠抿出一个笑容:“阮姑娘,昨夜很晚了我瞧你房间蜡烛还亮着,是有什么事吗?” 阮眠眠回忆起昨夜。 宋晏容来的时候点了蜡烛,但才没一会儿因为她装睡,就又灭了。 姜棠如何看见? 是她睡着了宋晏容又点蜡干了什么,还是姜棠偷偷跟踪宋晏容……无论哪一种,都让她细思极恐。 阮眠眠含糊应道:“我刚睡下就听见有蚊子在我耳边,被吵得心烦,就起身找了一会。” 说完,她观察姜棠的脸色。 却见姜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是这样。” 阮眠眠低下头吃饭,没再言语。 她没心思想林竹和姜棠为何关系忽然变得这么好,只觉得多一个人分散林竹的注意力是好事,免得她老缠着萧宁暄。 填饱肚子阮眠眠在院子里散步,没一会儿使团人从宫中回来。 楚帝答应了东吴借粮的请求。 宋晏容在园找到阮眠眠,老远地站定,朝她勾勾手指。 阮眠眠过去,说话没经过大脑,第一句话便问:“和月公主还要嫁给你吗?” “让你失望了,”宋晏容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唇边笑意晃眼,语气轻缓,“我的世子妃。” 阮眠眠撇撇嘴。 姜棠能大老远从东吴追来,若和月公主执意抓着宋晏容不放,想必姜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着急。 借粮只是时间问题,宋晏容安顺回到东吴也是时间问题,根本不用她操心。 “晚上宫里设宴给使团践行,你也要去。” 阮眠眠点头,没什么异议。 只是,看她以宋晏容未过门世子妃的身份坐在他旁边,有人要眼红喽。 第81章 嘴漏气了? 到了午时众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准备进宫。 阮眠眠换好衣裳来到使馆前,到了宋晏容的马车旁。 还未走近她就察觉一道异常犀利的视线,裹挟着嫉妒眼红等复杂情绪,让人喘不过气。 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阮眠眠视线淡淡扫过姜棠,钻进马车,却被宋晏容扶了一把。 他的动作十分突兀,阮眠眠怀疑他是故意为之。 她有些抗拒地拂开他的手,嘀咕着进了车厢。 路上,她问:“粮食借到了,我们就离开吗?” “嗯。”宋晏容看着她的目光很是专注,同她解释,“粮食直接运往洛州,到洛州前的路程有些赶,后面就不着急了。” 阮眠眠计算着时日,想着该在什么时候把林竹解决掉。 马车内陷入一片安静,许久,他忽又开口。 “你很希望姜棠跟我在一起?” 阮眠眠一怔,抿唇打量着男人的神色。 没等想出个妥帖的答案,他又说:“我待你不好?” 宋晏容唇弯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阮眠眠觉得他想问的好像是: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不舒服? 她怔然摇了摇头。 她不傻,这段时间桩桩件件,她明显感受到他们之间微妙又奇怪的变化,外人看来也觉得他们像“谈了”。 但…… 她不属于这里,说不上哪天她就要回去。 就算她放弃回去,也保不齐哪天,像穿来一样莫名其妙地又穿回去,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 又或许有别的原因……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 良久,阮眠眠甩掉脑海中奇怪的想法,十分公正道:“挺好的啊。” 宋晏容轻颔了下首,没再言语,勾起她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放在手中把玩。 他想了很久。 他讨厌阮眠眠跟任何他以外的人有接触,特别是男人。 也讨厌那些男人落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欣赏的目光,那会让他感受到冒犯,感觉自己的东西正被觊觎。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新鲜不同,但好像不知不觉中,他潜意识将她视为了自己的私有物。 阮眠眠最近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 许久,他发出一声轻嗤。 少女闻声朝他看了过来,似乎很是不解,又慢慢收回,发出比他更大的嗤声。 响彻整个车厢。 “……” 宋晏容笑了,捏起她的脸蛋:“嘴漏气了?” 阮眠眠眨眨眼一脸无辜:“原来世子知道这叫漏气啊。”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不似以前那么无趣,变得鲜活了不少。 但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宋晏容笑意加大,手滑向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别闹!我今天上了妆!!”阮眠眠张牙舞爪嘶吼。 她用力推着他,还是没抵抗过,唇蹭过他的前襟,留下一抹殷红。 宋晏容喜穿浅色衣裳,这淡红显得尤为明显。 阮眠眠第一反应摸自己的嘴,紧张兮兮问他:“我口脂没花吧?” 宋晏容衣裳脏不脏影响的是他自己的脸面,她要是妆花了还不自知,她真的会难受死。 宋晏容目光从前襟移开,看向她软嫩饱满的唇瓣。 “这不能随身带着铜镜,我自己看不到,你快帮我看看,别骗我……” 嘴巴一张一合,叽哩哇啦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 宋晏容什么都没听见,抿着唇,喉结不自觉一滚。 “你听没听见?”见他许久不说话,阮眠眠蹙起眉心。 宋晏容视线微抬:“挺好的。” “那就好。” 阮眠眠放下心来,屁股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终于到达皇宫。 阮眠眠撩开车帘,看见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朝她伸来。 周围除了东吴使团的人,还有南楚的人,众目睽睽下不给他面子好像不好。 她迟疑了一瞬搭上,借着他的力落地,微微一笑,便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 姜棠跟在队伍后头,一双眼紧紧追随似要冒火,名为嫉妒的情绪快要将她燃烧。 阮眠眠声音不小,一路上吵吵嚷嚷,清晰地传进周围马车中,她也不例外。 下车后,她一眼就看见了宋晏容胸前那道淡红色。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作丫鬟打扮的林竹凑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瞬间了然。 “姜姐姐,今日是最后一日,明天离开南楚,什么世子妃烟消云散,你不必再受这样的气了。” 林竹那天跟萧宁暄下棋,被阮眠眠横插一脚,不甘离去。 却意外看见回廊下姜棠拥抱宋晏容的画面。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宋晏容跟姜棠乃青梅竹马。 林竹因为阮眠眠不肯分享驭男经验,对她本就不满,得知此事后更跟姜棠一拍即合,觉得阮眠眠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阮眠眠行事粗蛮霸道,哪比得上端淑娴雅的姜棠讨人喜欢,跟宋世子那样矜贵无双的男子相配。 闻言,姜棠勉强朝她笑笑:“多谢林姑娘,我没事的。” 林竹不知道,她却清楚,即便回了东吴,只要阮眠眠是宋晏容的丫鬟,就会住在雁归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继续亲密。 她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幸好来之前就想好了对策,姜棠吸了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变回毫无破绽的大家闺秀。 借粮之事谈成,两国关系更近一步,加上楚帝从中收了不少好处,自然龙颜大悦。 宴上摆了不少精致菜肴酒水,君臣共饮,场面一派繁荣祥和。 楚帝举杯,群臣纷纷起身。 一杯饮下,楚帝抬手唤来一个太监:“去,把东吴先前送来那十坛陈年佳酿给朕抬上来!今日朕要好好庆祝!” 阮眠眠见楚帝身旁的皇后低声提醒了句什么,似乎是劝楚帝收敛些。 “无碍!”楚帝一摆手,又一盏酒下肚,豪爽道,“没有外人。” 阮眠眠偷偷瞧了好几眼,瞬间明白和月公主那大条的性子随了谁。 楚帝恰好将话题扯了过去。 “前几日和月公主缠着朕,说看中了东吴的晋王世子,非要把人招来做驸马。” “朕一听,觉得甚是荒唐!”楚帝喝了口酒,看向东吴使团席位,锁定阮眠眠,“人家晋王世子有世子妃,郎才女貌的,如何拆散!” 和月公主被他说得没面子极了,一怒之下道:“女儿还不是看他们并不相配吗?那姑娘空有一副皮囊,如何当得起……” 穆吟风打断她:“胡说八道什么,你吵着要跟人比试,不是没比得过世子妃吗?世子妃还特地降低难度跟你下五子棋,你连输了三局,还不服气?” “你说下什么棋?”楚帝面色凝滞,不过一瞬,重新看向阮眠眠,肉眼可见地溢出兴奋,“你会下五子棋?” 第82章 坐小孩那桌 “你会下五子棋?” 阮眠眠微怔,听楚帝这语气,不会……也会下五子棋吧!?? 她才一点头,楚帝已让太监搬棋盘过来。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试图推脱。 “陛下,五子棋不过是小女无聊时想出的娱乐玩法,十分简单,那日跟和月公主下了几局,一旁的二殿下和三殿下便看会了,陛下若想下,可让二位殿下……” “他们定及不上你。”楚帝摆手打断她的话,“你不必害怕,来给朕展示一番。过去这么多年了,朕还从未见过第二个人会下五子棋。” 阮眠眠确信,除了现代人,书中这个架空的时代,不可能有人知道什么是五子棋。 听楚帝这样说,她难免也有些激动。 难道有人穿书到了南楚? 若真如此,她想办法跟第二个穿书人联系上,岂不能一起讨论一下出去的方法? 阮眠眠没再推脱,在众人的目光下款款站起身。 走上皇帝所在的高台前,她下意识看了眼宋晏容。 用眼神跟他传达:一会儿如果有不可控制的突发事件,请务必护着我! 宋晏容慵懒地阖了阖眸,手执酒盏,不知道到底看没看懂。 见他无动于衷,阮眠眠咬牙使劲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宋晏容却在这时开了口。 “放心。” 他声音很轻很轻,只有她能听见,话中莫名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阮眠眠脚步微顿,稳步走向高台上的楚帝。 棋盘已经摆好,她朝楚帝行了一礼:“小女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没得到指令,她不敢起身,楚帝好像看了她一会儿,才从龙椅上起身,步至宽大的棋桌旁坐下。 “不必多礼。”楚帝道,“众爱卿不必拘谨,饮酒享乐便是。” 言毕,大殿内涌入一群舞女,乐声响起。 可下面众人此时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阮眠眠吸引,议论纷纷,皆对这位晋王世子妃十分好奇,也疑惑所谓的五子棋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眠眠与楚帝相对而坐,因为都有想试探对方实力的意思,落子的速度很快。 渐渐,二人眼底都出现了震惊。 阮眠眠心口狂跳:“陛下,这几日几位殿下都未曾向你提起五子棋吗?” 楚帝却道:“这棋绝不可能是你自创。” 他笃定的语气令阮眠眠更加兴奋。 她举棋的手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陛下刚才的意思是说,好多年前,陛下还遇见过会五子棋的人?敢问此人是谁,如今在何处?” 还未说完,楚帝拿起旁边的琉璃大酒杯仰头闷了一大半,长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惆怅。 “是朕的母后。”楚帝一边下棋一边回忆,“当初若没有母后的计谋和教导,朕坐不上这个皇位。” 原本听他的语气,阮眠眠还以为此人是楚帝年轻时候的白月光,听说是他母后,阮眠眠略有失望。 楚帝看上去四十出头,跟阮建川差不多大,他的母亲再年轻,也得年近六十了。 阮眠眠试探了下开口:“那太后她如今……” 果然,楚帝摇了摇头。 太后不在了。 刚燃起的熊熊希望之火瞬间熄灭,阮眠眠黯然垂眸看着棋盘,心不在焉地落下一子,输给楚帝,结束对局。 “陛下棋艺精湛,是小女输了。” 楚帝也不在意她故意露出的破绽,干了口酒:“母后还在时最喜饮酒,会说起一个很新奇的世界。你知道五子棋,知不知道那个世界在哪儿?” 阮眠眠抿唇,心道幸好说这话的人是楚帝亲妈,否则换任何一个人,说不定会被当做胡言乱语的疯子或妖女抓起来,小说里经常这么写。 她蹙眉,看起来很是为难:“小女并没听说过。” 楚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给太监使个眼神,太监立马将空了的杯子满上,顺便附耳提醒了句。 楚帝仿若未闻,瞬间又下肚半杯,因喝得太猛,他眼眶泛上了红。 “无妨,当年这事母后也只在酒后跟朕才说,跟外人也是只字不提。” 楚帝酒盏抬到半空顿住,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看向她,问:“你怎么不喝?” 阮眠眠浑身一凛,忙让侍候的太监给她倒了一杯,举起酒盏,用现代人的习惯朝楚帝碰了下:“我赔一杯。” 满口辛辣,她受不住这种刺激险些吐出来,一看对面是楚帝,她生生将酒咽下,眼眶瞬间涩涨。 楚帝一怔,随后爽朗大笑:“若母后在世,一定非常喜欢你。” 阮眠眠还没缓过来,掩唇咳了咳才道:“陛下说笑了,我这样的酒量,在太后娘娘那个世界里,大概是要坐小孩那桌的。” 楚帝的笑声更大了,惹得下头众臣纷纷朝这看来,令她十分不安。 “你年岁几何,你爹是什么官?” 阮眠眠难受地想了下:“今年应该十六了。” 楚帝思索几许,还要说话,皇后又命人来催了。 “陛下,这么多人看着,您与晋王世子妃这样,实在不合规矩……” 楚帝烦躁地赶走他,朝下面看了一圈,终是道:“你先回席吧。” 阮眠眠行礼,晕晕乎乎走下去,看准宋晏容的位置,摇摇晃晃朝他而去。 走近时实在没站稳,朝前跌去。 宋晏容反应极快,长臂一伸握住她的手腕,帮她调转方向,一头撞进他怀里。 阮眠眠吃痛,惊呼一声,揉着脑袋抬头看他。 “晋王世子妃,朕给忘了,你刚才说你是什么官的女儿来着?” 阮眠眠沉默。 不是楚帝不记得,是她敷衍过去根本没说。 压抑了整场宴会的姜棠终于找到机会,朗声道: “陛下,眠眠姑娘是户部侍郎之女。” 第83章 暮秋郡主 “陛下,世……这位姑娘是户部侍郎之女。” 压抑了整场宴会的姜棠终于找到机会,抢在宋晏容前开口说道。 话音落下,只有楚帝了然地点点头,东吴使团众人皆面色古怪,朝宋晏容看去。 姜怀远慌乱地低斥道:“姜棠,谁不知道这女子其实只是宋世子的丫鬟,你胡乱掺和什么?” 宋世子新得一心爱的宠婢,使团众人在没来南楚的时候就知道此女的存在,一路上也亲眼见二人卿卿我我黏糊在一块儿。 众人只当阮眠眠是个丫鬟。姜棠的话犹如惊雷响在他们耳边。 要知道姜棠作为尚书之女,从小知书达理稳重非常,若没有实据,不会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乱说。 且看宋世子的反应,此事不似假的…… 宋世子宠溺丫鬟是小,可若丫鬟是官宦之女,还出自位居三品的侍郎家,这事便有些大了。 姜棠说这话时,阮眠眠刚揉着撞痛的额头起身,宋晏容美得似妖孽般的面容映入眼帘,与她不过两拳的距离。 她有些失神,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姜棠一句“侍郎之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眉心缓慢地拧成一团。 慢吞吞问宋晏容:“她这话是不是不该现在说?……咦,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的?” 说完,她轻啧一声,撑着宋晏容的胸膛将他推远了些,在他旁边坐好。 宋晏容看她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唇线一扬,才不紧不慢看向姜棠。 漆眸深不见底,微微透出几丝犀利。 姜棠垂着头没有看他,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若不把事情闹大,回东吴后,阮眠眠还会整日跟容哥哥在一起。 只有把她跟容哥哥分开,才好对付。 楚帝闻言颔首:“原来是侍郎之女。” 他没做过多反应,往日回忆被阮眠眠的出现勾起,他十分黯然伤神,一个劲儿地喝酒。 阮眠眠跟他干了杯陈酿,脑子晕晕乎乎,自心底升腾出莫名的快乐。 她看上了桌上摆着的梅子酒,抿了一口又一口,觉得十分清甜好喝,根本停不下来。 她脸颊泛着好看的薄粉,眼神迷离,模样有几分少女的娇憨,根本不像平日里一点就炸的炮仗。 宋晏容慵懒地瞧着她,看得津津有味。 他拉了下她的衣裳,掀唇逗弄:“我是谁?” 闻声,阮眠眠缓慢朝他看去,看清后利落抽回自己的衣袖,用鼻音重重朝他哼了一声。 宋晏容喉间发出闷闷的低笑。 南楚风气开放,酒过三巡,群臣尽是喝醉失了态,互相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有更离谱的见姬子翩翩起舞,跃跃欲试起身大展身手。 场面气氛高亢,说句群魔乱舞也不为过,东吴人规矩地坐在席位上,目瞪口呆。 楚帝喜好诗酒,喝得尽兴了便要拉着人吟诗作对一番。 他点了几个文臣,说出上句让他们来对。 阮眠眠跟这种文雅之事向来不沾边,自己酒壶中的梅子酒喝完,瞄上了宋晏容的。 趁宋晏容不注意,她一把将他的酒壶夺了过来。 男女的酒并不相同,阮眠眠被气氛感染,舌头有些发木,只觉得除了有些辛辣外并无旁的分别。 “刘太傅作的诗,忽然让朕想起母后多年前的佳作。”楚帝咂吧着口中的酒,拔高音调道,“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人能对上,今日东吴友人在此,可有喜好诗句的在里头?” “若能答上,朕重重有赏!” 众人面面相觑,林竹暗中给姜棠使了个眼色,忽然道: “户部尚书家的姜小姐就是东吴有名的才女,陛下尽管出题便是。” 姜棠起身朝龙椅上盈盈一拜,楚帝眯眼看了看,忽去寻找阮眠眠的身影,见她对此事无动于衷,难免有些失望。 楚帝想了想,道:“上句是,落日见秋草。” 姜棠不假思索:“清风拂夏荷。”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将诗句对仗工整,可见在诗书上造诣不浅,南楚人目光纷纷向她投去,带有赞许。 可楚帝却轻叹口气示意她落座,轻轻摇头:“对仗固然工整,可寻常写景的诗句数不胜数,如何谈得上佳作。” “落日见秋草,明月照古松。落日见秋草,朝霞映春花……”楚帝一开口,就说出多年来众人各种各样的答案。 姜棠固然有造诣,但这样一比,就显得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 宋晏容收回眼,眸中略过几许深思。 想起方才二人下棋时候隐约听见的对话,他抬手拿下阮眠眠手中杯盏,推得远了些。 阮眠眠扁着嘴负气看他,注意力从喝酒一事中剥离,像结界被打开了般,楚帝的话缓缓传入耳朵,被大脑消化。 她越听,眉毛拧得越深,楚帝所说在她耳中仿佛是“床前明月光,汗滴禾下土”、“春种一粒粟,天涯若比邻”。 阮眠眠龇牙咧嘴,觉得强迫症犯了似的,气得心突突跳。 终于,她忍无可忍拍桌而起: “落日见秋草,暮年逢故人!!” 话落,方才吵吵嚷嚷乱作一团的大殿瞬间针落可闻。 众人重复着阮眠眠对的下句。确实跟楚帝方才说的那些不同。 下一秒,楚帝也拍案而起:“好!!” 他一个好字震耳发聩,阮眠眠本就站不太稳,被吼得直接跌坐下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屁股下的垫子比刚才更软了些。 楚帝喜形于色,手颤抖着指着阮眠眠:“是你!小世子妃!” 宋晏容扶起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的阮眠眠,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语气略带歉意:“陛下见笑,她喝醉了。” 楚帝目光缓滞,凝神看去,果然见阮眠眠不省人事,忽地朗声大笑起来。 “对得好!朕要……朕要收她为义女,就封她为……暮秋郡主!” 下头众官都已喝多,不管楚帝说什么,只要气氛到了,就是没听清受也跟着附和。 少数有清醒的,像和月公主,满脸怨愤不忿,想出言劝阻,却被醉醺醺的穆吟风扯着胳膊从座位上拉起来,加入奇怪的舞群中。 “看在暮秋郡主的面子上,朕要多借给东吴一万石粮食,小德子,让户部这就去准备!” 不顾使团或震惊或欣喜的神色,宋晏容垂眼看着怀中少女。 她已然睡了过去,细密的长睫在眼睑投下一片荫翳,唇瓣上沾着残留的晶莹酒渍。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宋晏容掐了掐她的脸蛋,心想, 这应该也是她向往的,“变牛逼”的一种吧。 第84章 姑奶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直到宴席结束,阮眠眠也没有醒。 大殿到宫门口还有一段路要走,夜里温度不比白天,阮眠眠醉了酒吹不得风。 宋晏容脱下外衫罩在她身上,将人拦腰抱起,步伐稳健。 没一会儿,萧宁暄表情十分复杂地朝他凑近。 此次出使任务完成得出色,多出的一万石粮食能更好地解决饥荒,他自然喜悦。 可今日宴上阮眠眠和楚帝闹的这一出,让他觉得……实在玄乎。 一向八面玲珑的萧宁暄难得不知如何开口。 “……她真是户部侍郎家的?左侍郎还是右侍郎?” 宋晏容嗓音散漫:“刚上任不久的阮侍郎。阮眠眠是他的嫡长女。” 萧宁暄讶异之后便是恍然:“怪不得她跟锦婳走得那么近,原是姐妹……可阮家嫡长女,本王记得是……” 他目光落在阮眠眠脸上。 想起初次见面是在宫宴上,阮眠眠打碎陈贵妃琉璃盏的那回,小姑娘出落得像小狐狸一样狡黠动人,一如眼下,没有半点痴傻的影子。 这如何能认出来? 回想来南楚路上的细节,萧宁暄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堂堂三品官员嫡长女,怎好让人跟在他个大老爷们身边,岂不毁人清誉? 宋晏容勾唇,眼底闪过嘲讽的光:“接她来晋王府治病,阮建川不让我说。” 萧宁暄一怔,随后了然,又问:“可……可你这是做什么!?” “……” 宋晏容笑意微敛,紧了紧手臂,越过他快步向前走去,不想作答。 做什么? 阮眠眠本该死在他手里,因他的一己私欲,她被迫留在他身边。 一开始他说等腻了就杀了,变成现在他舍不得。 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人心烦。 身份被捅漏了,他也有一万种手段将她留下,鲜活的小野猫变成折翅的鸟儿,他狠不下心。 只能顺姜棠的意思,回京后把人送回去。 阮眠眠在他身边不安分,总是想跑。 那就跑。 看她能跑到哪去。 宋晏容不顾后面似乎有话要说的姜棠和韩锦安,快步走出宫门上了马车。 被一晃荡,阮眠眠迷糊地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下,她望着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 五官精致深邃,容色潋滟至极,瑰丽的唇勾着的笑意近乎蛊惑,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脑海中一阵恍惚。 脑子醉了酒昏昏沉沉,极品帅哥在怀,该不会是…… 她闺蜜答应给她点的男模吧? 她母单了二十几年,不乏人追,只是看男人的眼光极为挑剔。 那群男的个个看上去人模狗样,一开口却总暴露些个傻逼特性,妈宝男软饭男比比皆是,让人下头。 闺蜜告诉她天下乌鸦一般黑,只管找帅的,吵架的时候都生不起气来,对身体好。 眼看帅哥唇动了动像要说话,她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 少女掌心温热柔软,若有似无擦着他的唇。 特有的馨香掺杂着梅子酒的味道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宋晏容喉间一紧,眸色愈发漆暗。 他腾出手想抚开她的手,她却忽然松手,让他抓了个空。 他刚想说话,阮眠眠忽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唇贴了上来。 “吧嗒”一声后,她退后些许,勾着他的脖子,脸上笑意轻轻柔柔。 “姐姐喜欢你这样的长相,下次还点你。” “……”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看她小手沿着他胸膛游走,宋晏容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许久将她作乱的爪子捏在掌心,突地笑了。 “阮眠眠,我是谁?” 阮眠眠隐约觉得这话刚才有人问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她想了想,搬出万能的话:“你是我的宝宝。” “……” 宋晏容眯眼,捏起她的脸蛋,略带强迫地跟她对视,眼神充满压迫感。 “我是谁?”他嗓音低沉,“看着我想,想不出来你就别想走了。” 阮眠眠耐心不多,听他一副大爷的语气,蹙了下眉心。 她谨记闺蜜的话,看在他这么帅的面子上,多给他一点宽容。 “嘘……”阮眠眠道,“你一说话就没那么好看了。” “……”宋晏容闭了下眼,“你觉得谁更好看?” “你牙上有菜。” “……” “你嘴巴臭臭的。” “……” 为了让他闭嘴,阮眠眠无所不用其极,见他终于不说话了,满意地点点头,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美色,又睡了过去。 宋晏容气到失语,偏现在无法跟她沟通,只能先忍着过后再跟她算账。 想起唇上那抹柔软的触感,他垂眸看着她的唇,不餍足似的覆了上去。 车一停下,阮眠眠又醒了。 睁眼见还是刚才那个男人,她挥开他来扶她的手,兀自下去。 摇摇晃晃走在前面,嘀咕道: “姑奶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能让你拦住不成?” 她声音不大,敌不过宋晏容常年习武耳力惊人。 思及二人刚才的某段对话,他脚步微顿,眸子再次眯了起来。 他知道她阳奉阴违,心中总是不服气。却不知道她不服的时候想的这么简单直接。 她真觉得自己很能耐? 瞬间,千万种阴暗想法涌上心头,宋晏容觉得自己放她离开的决定十分之愚蠢。 他微沉着脸,把一路张牙舞爪的野猫送回屋子,按到榻上。 “阿容。” 一路紧追的韩锦安可算跟上他,停在屋门口,一脸凝重。 宋晏容睨他一眼:“去我房间等我。” 韩锦安看着二人的姿势,欲言又止:“那你快点。” 好半天,宋晏容给阮眠眠脱了外衫鞋袜,将人滚在被子里,才回了屋。 韩锦安已经等了许久,开门见山: “你打算怎么办?” 第85章 趁机轻薄 韩锦安收起平日的不正经,开门见山问:“你打算怎么办?” 宋晏容淡淡瞥他一眼:“什么怎么办。” “还什么怎么办?”韩锦安脸绷得很紧,急得在屋中来回踱步,“你怎么不早说她是阮家的女儿?” “你这么聪明,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韩锦安憋了憋:“照你这么说,没猜出来还是我的错了?” 宋晏容未置可否,不急不缓走到桌边倒了盏温茶,坐下的动作很是散漫。 他阖了阖眸,嗓音漫不经心:“你知道又能如何。” “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韩锦安敲敲桌子,压低几分声音,“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原本我想着她是你的丫鬟,你能看管好她,如今怎么办?” 宋晏容指腹轻碰茶盏,“如今我怎么看管不好了?” “阮眠眠在南楚被封郡主,回京后陛下势必要问,阮建川也要问你要女儿,何况今日东吴的人都在场听着,阮眠眠身份肯定瞒不住。” 韩锦安顿了下,说出最主要的,“她不可能再给你当宠婢,你也不能日日看着她,要是她把你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你就彻底毁了! 不但你毁了,我也彻底没指望了!” “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宋晏容垂眼,唇角勾起一个淡得看不见的弧度,“但我相信我看人的能力。” “你真是……”韩锦安觉得他无可救药,猛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万一呢?你能承担得了后果?” 冒人身份是欺君的大罪,最轻也要掉脑袋。 宋晏容将茶盏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搁,仍是云淡风轻的,有恃无恐: “先帝与晋王夺位前一起征战沙场,乃过命的交情,你以为先帝是惧怕晋王功高盖主才将小世子送去边关?” 韩锦安沉默。 他没上过战场,但博览群书。 说得直白些,先帝和晋王如同亲兄弟,十分了解彼此,以晋王的品行,几乎不可能篡位。 先帝宁可与晋王心生嫌隙将小世子送往边关,太子继位又故作仁德将人召回来重用,大概率是先帝一早谋划,只为给儿子铺路。 为的是让宋晏容感恩戴德,永远效忠。 皇帝封他为一等少将军,这几年宠信他,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命他暗中去做,试图将他打磨成一把骇人的利剑,如今初见雏形,没有放弃的道理。 韩锦安脸色变了又变。 “没有欺君之罪,”宋晏容收回看他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讽意,语气轻缓:“我只能是宋晏容。” 空气静默了很久很久。 “倘若事情败露,群臣口诛笔伐,皇帝不堪重负呢?”韩锦安严肃道,“阿容,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有席王虎视眈眈,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宋晏容视线微抬,静静看着他,只重复:“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他说罢起身绕到屏风后,不欲再说。 韩锦安咬牙切齿道了一个“好”字,拉开房门,听见宋晏容的声音自里响起。 “不要动她。” 韩锦安脚步一顿,想要说什么,酝酿了许久又生生憋回去,重重摔门离开。 沐浴后,宋晏容穿上寝衣走至榻边,想到回东吴要面临的境况,心中莫名浮起一片燥意。 回使馆后,姜棠等了许久,不见宋晏容来找自己,沉不住气似的,叩响旁边那扇门扉。 敲了许久不见人应答,她心一沉,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 - 翌日醒来,阮眠眠感到头要炸开似的疼。 她口渴得很,头重脚轻地下地,举起茶壶一顿猛灌。 妈的真难受,再也不想喝酒了。 倏然,她吞咽的动作一顿,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开。 她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碎片似的记忆被逐渐拼凑起来,阮眠眠一个手抖,差点打翻茶壶。 窝糙!!!?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郡主,你醒了吗?” 阮眠眠还处在呆滞中,闻言蹙了下眉心,拉开门,见几个婢女打扮的人捧着衣裳铜盆等物站在门口。 “郡主?”阮眠眠提醒,“你们找错人了。” 她作势关门,为首的婢女却绕过她走进屋子。 “册封仪式要在宫中举行,时候已经不早了,请郡主抓紧时间。” 不等阮眠眠答话,几人七手八脚地帮她梳洗打扮。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愣神。 她们这般笃定,想必不会弄错人。 昨天她似乎在宴会中场就失了记忆昏睡过去…… 阮眠眠抿抿唇,问:“陛下要封我为郡主?” 婢女点头,见她不在状态,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一番。 听她说完,阮眠眠感觉头更疼了。 昨天那场面,有嘴的基本都喝多了,楚帝肯定也不清醒。 纵使发现她跟太后相似,直接收她为义女这事也太出格了些。 可为君者金口玉言,不论醉不醉酒,说出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此事只能这么定下来。 宫中有人来接,阮眠眠揉揉眉心,跟着婢女到使馆门口,一眼就看见慵懒倚在车壁的男人。 身姿颀长挺拔,容貌世间无双…… 怪不得她把他认成男模。 就这姿色放在夜店里,火爆程度不亚于醉仙楼的花魁,绝对是头牌中的头牌。 头牌闻声轻睨过来,唇角似弯未弯,阮眠眠浑身莫名紧绷,笑容勉强。 她没直视他,错过他就要上车,嘴上干巴巴道:“世子陪我一同进宫?” 宋晏容长臂懒洋洋往她身前一拦,笑,“很心虚?” 阮眠眠看了眼周围的人,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他拉拉扯扯。 “先上车再说。” 使团今日要起程回东吴,时间并不富裕,马车一路速度明显很快,隐约能听见刮过的风声,衬得车内尤为静谧。 阮眠眠琢磨了半天,决定先发制人。 “昨天的事不好意思啊。” 宋晏容颔首,似乎等了一会,眯起眸子道:“没了?” 阮眠眠默:“世子还想有什么?” “你觊觎本世子的容貌多久了?” “什么?”阮眠眠抬头,错愕地看着他。 “借着醉酒趁机轻薄于我。” 宋晏容一副要问责于她的模样,唇边却勾着略带邪气的笑容,言辞轻缓。 “说罢,谋算多久了?” 阮眠眠:“?” 第86章 我比你好看,自然更吃亏 “说罢,谋算多久了?” 阮眠眠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轻薄你?” 她沉默,仔细从脑海中搜索出几个模糊的片段,眼睛瞪得更圆了。 窝草(ΩДΩ)!! 她喝醉耍流氓,把宋晏容当鸭给亲了! 若真是鸭她不会这么尴尬,若是朝夕相处的宋晏容,她脚趾抠地堪比挖掘机。 阮眠眠脸上“唰”的一热。 她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理直气壮道: “我还没说你趁我醉酒勾引我,你竟先问起我来了?” 宋晏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我如何勾引你?” 阮眠眠看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长得帅真有用,明明好好说着话呢,注意力忽然就被转移了。 她揉了下太阳穴:“算了,我头疼不跟你计较。” 她有点可怜姜棠。 宋晏容这样的尤物世间无二,内里却……是个不举的。 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想到这,阮眠眠嘴里不自觉发出两声轻啧。 下一秒,下颌被人捏住。 宋晏容扳回她的脸跟她对视,倏尔掀唇:“不公平。” 阮眠眠咽了下口水:“什么不公平?” “你亲了我。”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跟你道歉了。” “不公平。” 宋晏容弯唇,凤眸中闪烁的精光似修行千年的狐狸,“我得亲回来。” 阮眠眠下意识捂嘴的动作被轻易打断。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嘴唇跟嘴唇一碰,舌头轻易撬开她的牙关。 她惊恐万分手足无措地瞪着他,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腰间忽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下,下一秒,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吻变得缱绻缠绵许多。 阮眠眠轻颤着眼睫,莫名有几分投入。 倏然马车一个急刹,外头太监声音洪亮。 “郡主,世子,皇宫到了。” 由于惯性,阮眠眠身体不可控制地朝前扑去,二人撞了下,她立马清醒许多。 宋晏容的唇被她牙齿磕了下渗出血丝,微微晕开,更显颜色瑰丽。 阮眠眠手背蹭了蹭唇,怒不可遏:“宋晏容,你他妈管这叫公平?” 她何等纯情一个人,昨天被他容貌蛊惑,也才贴了下就离开。 他呢,他娘的,亲得她半边身子都软了! “你要脸吗?” 宋晏容阖了下眸,脸上笑意不改:“我长得比你好看,自然更吃亏些。” “……” 阮眠眠想炸了这个世界。 确切说,是炸了宋晏容。 “郡主,该下车了。” 阮眠眠吸了口气,转身一把掀开车帷下了车,脚不听使唤,险些跌倒。 “郡主小心。” 她拂开婢女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宫里走。 他妈的,还说没勾引她? 她走得很快,宋晏容腿更长,轻松追了上来。 阮眠眠发出短促的哼声,不同他说一个字,脚步又快了些。 二人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到了楚帝所在的宫殿。 阮眠眠进殿跪拜,在楚帝脸上看见了熟悉的尴尬,跟她今日得知册封时一样。 楚帝抬手,旁边候着的太监立马捧着册封诏书开念。 除了得知“暮秋”这个封号外,阮眠眠惊奇地发现,她在南楚居然还有一小片封地。 相应的还有一堆簪钗环佩,彩缎绢帛等赏赐,象征皇帝的恩宠。 阮眠眠眼睛一亮。 这些东西她带回东吴,岂不是有了启动资金? 诏书念读完毕,阮眠眠再行拜谢之礼。 “谢陛下隆恩,臣女定……”她想了许久,憋出几个词,“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以身作则,以……” “朕没指望这些。”楚帝摆摆手打断她,“若太后在世定与你一见如故,朕只是自以为是弥补心中懊悔罢了。” 阮眠眠抿唇,不知如何作答,一时傻跪着没吭声。 “朕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可惜此次你同东吴使团而来,时间匆忙,往后若有机会,可来南楚陪陪朕。” “陛下放心,臣女得空就来。” 楚帝接过侍从递来的茶,顿了下,“若你身上没有婚约,朕还可以在南楚替你选个好夫婿,可惜你跟晋王世子……罢了,他是人中龙凤,也不可惜。” 阮眠眠:“……” 楚帝问:“婚期定在何时?” 阮眠眠:“臣女一时记不起来了。”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楚帝愣了下,忽地爽朗大笑:“你性子与太后果真相像。” “……” 说自己的义女像妈,这合理吗? 又寒暄几句,阮眠眠走出大殿。 宋晏容在门口等她,看见太监们拎着的赏赐,略一扬眉。 “看什么?”阮眠眠察觉他的表情,想起什么,“之前买衣裳首饰的钱,等回去我就还你。” 她等也不等就离开,宋晏容站在原地没动,琢磨着她的话,眸色微沉显然不悦。 走出很远,旁边太监提醒:“郡主,晋王世子他……” 阮眠眠脚步倏然顿住,这才发现身后和身侧都没有宋晏容的身影。 她蹙眉,顺着走来的一路往回看,直到尽头,在宫殿门口,终于看见那道模糊到快要看不见的白色。 她气血翻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阮眠眠闭了下眼:“你们等等。” 她快步走回去,在宋晏容面前站定。 “你脚粘地上了?” 闻声,宋晏容视线微抬,目光轻飘飘在她脸上划过,不说一个字,抬脚就走。 一声轻嗤随着风声钻进耳朵。 看他走远,阮眠眠风中凌乱了。 不是……这人有病吗? 直至上了马车,气氛仍旧凝滞。 阮眠眠因他假借“公平”一事亲她、刚才莫名其妙站那不走而生气。 宋晏容不知因为什么。 半刻钟后,他终于说了上车以来第一句话。 语气莫名带着点凉意。 “阮眠眠,还没回京呢。” 阮眠眠疑惑地看着他,下一秒,男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凑近几分。 “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第87章 不公平!! “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阮眠眠听不懂。 划清界限?谁跟他划清界限了? 她唇动了动:“什么?” 宋晏容没答,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松开手向后靠了靠,姿态散漫。 “你在南楚花了一千二百两,算你一千两。”他语气十分平缓,“但从我这借钱利息高,算算日子,等回了东吴,你总共要还我五千两。” 阮眠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见她不说话,宋晏容弯唇提醒:“不是要还钱吗?” “五千两??”少女声音骤然拔高,“你怎么不去抢啊?” 宋晏容抬了下眼皮,“不服的话可以报官。” 整个东吴比他势力还大的官有几个,她能去告谁,皇帝? 皇帝那么宠信宋晏容,会管这事就怪了。 阮眠眠拿他无法,闭上眼睛装死。 “谁爱还谁还吧。” 男人没不依不饶追着讹她,阮眠眠谢天谢地。 许久后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连成一串,她倏尔反应过来,迟疑看去。 宋晏容慵懒地倚在车壁,双眸微阖,即便没什么表情,容色也出挑耀眼。 绯色唇瓣被她牙齿磕破那处已经结了小小的痂,提醒着她刚才那个吻。 阮眠眠目光上移:“……你觉得我说还你钱,是在跟你划清界限?” 从出了楚帝寝殿,他就处处别扭,整个人都向她透露着不满。 宋晏容掀眼看来,眸色淡淡。 “如果我不想,你以为你能逃得出雁归院?” 他语气轻寒,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压迫感。 恍惚间,阮眠眠仿佛看见了初见那夜,窄巷中那个乖戾果断、杀人不眨眼的人间恶鬼。 相处时间太长,她都快忘了,宋晏容在书中是反派角色,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阮眠眠终于理解他的不悦来自何处。 她拧眉,有几分艰难地道:“可是,我不想当丫鬟。” 闻言,宋晏容眯起了眼。 显而易见,这压根不是丫鬟不丫鬟的问题。 而是她心底对他没有在意,注意力半分都不放在他身上。不像他。 宋晏容凝着她,忽就觉得没了跟她解释的必要。 心口被淡淡的烦躁笼罩,他伸手捏捏她的脸,又觉得不够,手臂绕过她纤细的脖颈搭在她肩上,往回带了带。 阮眠眠身体僵成一条,他不耐道:“过来点。” “可是世子,”阮眠眠抿了下唇,“按你的话说,这样好像不太公平。” 怕宋晏容曲解她的意思,她补充,“我觉得我吃亏。” “我也觉得我吃亏。”宋晏容垂眸看她一眼,唇线轻扬了下,“无妨,谁觉得吃亏了,抱回来就是。” “……” 这合理吗? 不过他身上靠着挺舒服,阮眠眠懒得与他争辩,默默等车停。 现在使节团都知道她是阮家嫡长女,有事楚帝亲封的郡主,回东吴的路上,宋晏容应该不会好意思缠着她跟她乘一辆车吧。 她心中忐忑,没想到到使馆时,专属她的马车已经备好,路上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一并放了进去。 阮眠眠心中一喜,宋晏容眸色一暗。 见他如此,萧宁暄走至他身边低声说道:“人家是阮侍郎的嫡长女,又是南楚的郡主,跟你没有婚约,多少要避嫌。回京后陛下肯定要问起,到时候……” 宋晏容未作反驳,只是唇线拉平了些,睨了远处站着的姜棠一眼。 他开口,问萧宁暄:“晋王府的势力,娶个不起眼的郡主,陛下应该没有意见吧。” 萧宁暄先是震惊,随后对他终于变得正人君子的做派感到欣慰,点了点头。 萧宁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抓紧时间。” 皇帝膝下无子,皇太弟未立,萧宁暄的王妃有几率成为未来的皇后,所以娶妻之事被看得格外重,要从各种方面考虑,否则他跟阮锦婳不会这么艰难。 宋晏容不一样,皇帝忌惮宋家势力,唯恐宋家与世家大族联姻。 娶个身份不那么高的女子正顺皇帝的意思。 阮眠眠早就上了马车。 马车上终于只有自己,她觉得格外宽敞。 知道她无聊,旁边的小几上摆了一摞话本子,十分妥帖。 她将车内摆设都看了遍,等了会儿,见车队久久没出发,掀开侧帘随意朝外看去。 萧宁暄跟使馆的人交谈着什么,大抵跟他们离开的事有关,离得太远她听不真切。 但她刚撩起帘子,萧宁暄身旁更加颀长挺拔的男人就朝她看了过来。 出发在即,她生怕引起宋晏容的注意,四目短暂的相接一瞬,她手一颤立马放下车帘,拉开一侧的锦被钻进去。 以防宋晏容上来,她把被子尽力往四周展开,显得车上很拥挤。 终于达到满意的程度,阮眠眠从那摞话本子中扯出一本,翻看起来。 跟小说一样,话本子也分精彩和不精彩。 第一本她看了几眼就丢到一边,然后认真挑了许久才选中一本,看样子是讲爱恨情仇的。 不一会她就看了进去,如痴如醉,连车队出发都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再过一会,她瞪大双眼,发出一声洪亮的感叹:“卧槽??” 这他妈好像是本黄书?!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一男一女你情我爱反复拉扯,直到女主嫁进男主家,莫名其妙就变成了…… 多男多女? 公公儿媳,姐夫小姨子,还有…… “女婿和岳父??”阮眠眠声音直接变了调,“这是给人看的吗我靠!!” 她觉得她的眼睛受到了侵犯。 原来传统和保守是她对古人的刻板印象,实际上这里法律没那么完善,玩法说不定比现代还要花。 准备的话本中十本有五本是这样的,阮眠眠大致往后翻了翻,可算筛出一本。 虽然内容依旧无比香艳,到关键时刻还会附上图画,但好在三观还算正常。 整个下午阮眠眠都看着话本度过,睡前满脑子都是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莫名就想到了宋晏容。 不举之人看这些东西该有多难过啊。 不对,阮眠眠觉得,他应该很抗拒看这种东西,比较会戳到他的痛点。 她越想越深,思绪越想越远,最后陷入一片混沌。 想一样不要紧,可又是看小绿书,又是想宋晏容,梦中,两样东西诡异地结合在了一起。 她梦见一个裸男。 第88章 隐约听见你说不要 阮眠眠梦见一个裸男。 身形颀长肤色白皙,一身薄薄的肌肉,腹间壁垒分明,男人中的尤物。 他刚沐浴过,急不可待地把她压在榻上吮吻,一切如暴风雨般来得猛烈直接。 男人唇贴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悦耳,问她:“主人,喜欢吗?” 男人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不待她回答,越发缠上来与她贴在一起厮磨。 翌日醒来,阮眠眠整个人都是红的。 羞红的。 或许是没见过比宋晏容还好看的人,她的大脑自动把美男处理成了宋晏容的脸。 但她确定她梦见的一定不是宋晏容! 她怎么可能梦见自己跟宋晏容做那种事? 况且宋晏容不举,梦中的人却很是可以…… 阮眠眠将小几上摞着的话本收到看不见的地方,拍拍发烫的脸,撩开车帘想要透口气。 车帘一开,她倏然尖叫一声朝后跌去。 “啊!” 车辕上坐的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她没看错吧? 隔着车帷,阮眠眠颤颤巍巍开口:“宋、宋晏容?你怎么在这?” 她边问,边连忙检查自己的衣裳,甚至拉开衣领查看,再次确定昨晚只是梦。 外面传来男人闲适的低笑声。 “喊了一夜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很想见到我呢。” 阮眠眠有些傻眼,不自觉想起梦里亲昵的互动和香艳的场面。 她面色涨红,问:“我喊你了?怎么可、怎么可能?” 车帷外没再传来声音,她更加不安了。 她攥紧屁股下的锦被,忍不住追问:“我还说什么了?” 在宋晏容口中,她一直都有说梦话的习惯。 昨天的梦是那种场景,她不会说些什么应景助兴的话吧…… 比如那个美男问她“舒服吗”的时候,她喊着宋晏容的名字,然后说…… 卧槽! 车轮压在路面的声音充斥耳边,马车徐徐前进,宋晏容还是没说话。 宋晏容捏着马鞭,唇边噙着饶有兴致的笑容,琢磨着阮眠眠反常的反应到底因为何故。 阮眠眠不在身边,他夜里有些睡不着,便将她的车夫赶了下去。 夜色浓深,他刚在车辕坐下,便听见少女用细弱的声音唤他。 他一顿,还道她竟如此敏锐,前头刚换人她就发现了。 可紧接着,又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 无数种猜测涌入脑海,想着想着到了天亮,他还是没想通。 但就在刚刚,他似乎有了些眉目。 “问你话呢,我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他微微偏头,看见她钻出车帷,露出红得像颗小苹果的脸。 她头发乱糟糟的,整张脸透着刚睡醒的惺忪,琉璃色的眸睁得老大,十分急切。 宋晏容愉悦地弯了下唇。 “有些记不清了。”他故意顿了下,见她好似松了口气,又说,“隐约记得你说什么不要。” 上一秒阮眠眠如被放在火上烤,下一秒她如坠冰窖。 她心如死灰:“还有吗?” 宋晏容没回答她,笑意深了几许,蹙眉追问:“你说什么不要?” “……你听错了。”阮眠眠干巴巴开口,准备抵死不认,“你全都听错了。” 宋晏容点点头,好像欣然接受。 阮眠眠抿了下唇,缩回车里,灌下一整盏茶缓解情绪,拿出糕点准备填饱肚子。 阳光照在车帷上,隐约映出男人的身形,她咀嚼的动作微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宋晏容还没回答她,他为什么好端端的马车不坐,要来给她当车夫? “你什么时候来的?”阮眠眠顿了下,“你什么时候……”走? 话音未落,车帷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下一刻,宋晏容高大的身子探了进来。 他毫不见外,像回自己家一样坐了进来,车内顿时拥挤不少。 阮眠眠脸上又隐约烫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宋晏容弯着唇,捏起油纸上的珍珠糕放入口中:“吃饭。” “吃、吃吧。” 她故作镇定把糕点往他那边推了推,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视线乱飘,忽然瞥见角落的几个话本子,光天化日的,就那样暴露在空气里…… 手一松,珍珠糕掉了下去。 宋晏容眉梢一挑。 “啊,没拿住。” 阮眠眠捡起糕点放在小几上,飞速往旁边挪了下,坐在话本和宋晏容之间,挡住他的视线。 宋晏容颔首,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睨了眼。 阮眠眠头一回发现宋晏容居然这么能吃,简直是个大饭桶。 不但能吃,吃得还慢。 他连咀嚼的动作都是慢条斯理的,终于吃完,舔了下唇上的碎渣。 阮眠眠像块石头一样坐在话本前等,目光触及他猩红的舌尖,她眼睛像被灼了下,忙移向别处。 该死……梦中那些靡丽缠绵的画面,真是让人忘都忘不掉! 正想着,又见宋晏容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开始缓慢擦拭方才碰过糕点的手指。 他指节生得修长匀称,常年舞刀弄剑的,看着就……灵活。 阮眠眠深呼吸,彻底闭上了眼睛。 早知道会做这么荒谬的梦,她昨天就是死也不会翻开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 她再也无法直视宋晏容了! “怎么了?”男人声音在耳边不远处响起,她闭着眼,听觉变得尤为清晰。 那低沉含笑的声音跟梦中的逐渐重合,被她的心理作用无限放大…… 阮眠眠倏然睁开眼:“没睡好,有些困了。世子吃完就回去吧?” 宋晏容没多停留,倒是干脆地回了他自己的马车。 阮眠眠是真的没睡好准备补觉。 补觉前,她特地掀开侧帘朝外望了好一阵,将南楚的花草树木虫鸣鸟叫深深印在脑海中反复回忆。 幸运的是,她这一觉睡得极好。 但是! 她一醒来! 发现车里的话本子全都不见了!! 第89章 他喜欢上阮眠眠了 另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内,空气静得可怕,唯纸张翻动的声音不时响起。 宋晏容手握话本靠在车壁上,看着上面图文并茂的描述,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膝侧散落着几本册子,他方才看过,内容……只能说很是大胆,超出他的认知。 翻到某一页,他指尖微顿,眼底浮上几许新奇。 可以这样? 又翻到某一页。 居然还能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册子,轻揉了下眉心。 敲敲车壁:“成玉。” 成玉在前面驾车,闻声立马应答:“主子,怎么了?” “阮眠眠车上那些话本,是谁给她准备的?” 成玉不知他为何问起此事,愣了下道:“是属下让使馆的小厮去买的,怕阮小姐无聊,我特地嘱咐让他找些新奇有趣的,他买回来说包有趣,我就送阮小姐那去了。” 宋晏容阖了阖眸。 确实……新奇有趣。 见他没答话,成玉声音迟疑:“主子,有什么问题吗?” 车内没再传出声音,成玉默认没问题,但心里泛起了嘀咕。 返程路上南楚人带他们抄了近路,不到两日就到了炎陵江渡口。 成玉刚放下马鞭,正准备掀帘请主子下来,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阮眠眠气喘吁吁跑过来,拨开成玉踏上车辕钻了进去。 “宋晏容,是不是你把我的话本子偷走了??”她上了车四处搜寻,“我的话本子呢?” 宋晏容抬起眼似笑非笑看着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翻乱找,坐在原处纹丝不动。 阮眠眠找了半天无果,终于看向他。 阮眠眠还是不太能直视他,唇张了张,好半天才说:“你把那些话本子藏哪去了?” 看着宋晏容的风轻云淡的表情,她有一瞬间怀疑会不会不是他拿走的。 可除了他,她想不到别人! 阮眠眠抿抿唇,视线落在他一直坐着那块地方。 只有那里了。 她二话不说扑过去,宋晏容长臂勾了下,一个巧劲带到了自己怀里。 阮眠眠被他以极其亲密的姿势抱着,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肌肉。 她脸瞬间涨得通红,大惊失色:“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宋晏容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她圈住,从身后拿出一本册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容玩味邪肆。 “不愿跟我一辆车,就是为了看这些东西?” 阮眠眠紧张得浑身出了汗,脸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盯得她心里发虚,不得不躲避他的视线。 “看、看什么?这些话本我……我还没来得及看呢,路上太无聊了所以着急来问你要。”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喜欢。既然如此就送给你吧,我不要了。你快放开我!” 一开始她磕磕绊绊,后来越说越顺,直接洗清自己的嫌疑。 阮眠眠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宋晏容掀唇低笑一声,又从身后抽出一册,随意翻了几下。 “姐夫和小姨子的禁忌之恋。” 又抽出一册,念: “隔壁张寡妇来我家送菜再也没走。” 又抽,又念: “小叔和侄子,女婿和……岳父?” 阮眠眠越听越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到这忍无可忍:“这本太重口了,我根本没看!”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她身子一僵,咬着唇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彻底没了声音。 随便吧。毁灭吧。 宋晏容见她把整张脸藏起来,唇轻轻一扬,抚着她的后颈将她拎起来,盯着她羞涩的眼,缓声问:“那你喜欢哪本?” 他将最后一册拿了出来,贴近她烧红的耳廓,“这本,舅舅和小侄女?” 他的声音莫名酥麻,带来一阵颤栗,对上那双灼热的漆黑眸子,阮眠眠感到呼吸发紧。 宋晏容勾起惑人的笑意,环着她的腰,温热的指腹蹭过她的唇。 “眠眠,昨晚梦见什么了?” 同往日不太一样,他嗓音又柔又轻,这样的场景下,让人直招架不住。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脑海中闪过梦中旖旎的画面,阮眠眠唇抿得死死的,脸红得几乎滴下血来。 “没……” 刚一张口,男人的唇舌便覆了上来。 “唔——”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传来,兴许是被他的容色迷惑,感受吞噬理智,阮眠眠竟然忘了挣扎。 宋晏容托着她的后脑,听见少女鼻腔哼出的细弱声音,他呼吸一沉,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缠磨许久,直到阮眠眠被吻得头皮发麻,呼吸紊乱,才轻喘着推开他。 成玉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马车外等了许久,别人已经陆续登船,只有他家主子还没下来。 起初他只听阮小姐因为话本跟世子爷吵架,后来吵着吵着就没了声音。 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成玉,世子爷呢?” 迟迟不见宋晏容,姜棠过来询问。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不但没看见宋晏容,阮眠眠也消失了。 成玉支支吾吾:“姜小姐有什么事吗?” 姜棠视线越过他落在车帷:“没有,就是没见到他,以为有什么事,过来问问。” 成玉微笑点头:“那姜小姐先上船吧。” 话音刚落,车帷被猛地掀开。 看见姜棠和成玉,阮眠眠动作一顿,随后咬牙,逃也似的跑向江边。 她鬓发微乱,琉璃色的眸中软色勾人,唇边晶亮带着未干的水渍。 姜棠目光微微凝滞,面上笑意淡去几分。 “呃……”成玉琢磨着说些什么,车帷再次被挑开,男人不紧不慢步下车。 刚看完阮小姐从车中下来的模样,成玉下意识朝宋晏容看去。 举手投足依旧轻缓慵懒,看起来并无异常,除了异常红润的唇。 成玉有了猜测,心中大骇。 他们晋王府要有少夫人了!?? 宋晏容显然心情极好,唇都是轻轻向上扬着的。 路过姜棠时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愉悦:“上船。” 姜棠捏着掌心想说些什么,可有些话,刚到南楚的时候,宋晏容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 他喜欢上阮眠眠了。 第90章 你跟姜棠是什么关系 上船后,阮眠眠一溜烟跑到了船舱内,找了个隐蔽的空间待着,试图冷静。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看个话本子,看出这么多事? 什么小舅舅和小侄女,话本里真的写了这些吗? 宋晏容那么敏锐聪明,不会已经猜出来她梦见了什么吧…… 那在他眼里,她岂不是外表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是个yy他的大色魔? 刚才宋晏容亲她的时候,她怎么没有挣扎? 宋晏容不会是在考验她吧…… “……” 阮眠眠觉得十分没面子,拍拍自己的脸,觉得一定要谨防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回京之前,她都别跟宋晏容有接触了。 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那个诡异的梦,还有刚才的吻。 阮眠眠几乎一整日都在船舱里,快入夜时,使团抵达对岸。 她依旧有专属她的马车。 怕撞见宋晏容,她下船后急得团团转,许久也没找到自己的车在何处。 她心一急,准备随便找个车上去,后领被人勾着一拉。 男人轻慢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在躲我?” 一听这声音,阮眠眠嘴唇直发麻。 她缩了下脖子,含糊应声:“我们觉得之间有误会。” 宋晏容扬眉:“什么误会?” 阮眠眠眨了眨眼,缓慢出声:“我还没想清楚……需要时间一个人理一理。” “一个人?”宋晏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了声,“可以。” 他十分好说话地松了手放她离开。 使团押送着几万石粮食,离了南楚地界,暗中不少人蠢蠢欲动。 北燕与东吴向来不和,就等着趁虚而入,自不能眼睁睁看着使团顺利把粮食运到洛州解决饥荒之灾。 越往北天气越凉,过去近一个来月,东吴已是初冬,空气中的风稍显凛冽。 入夜,四周彻底暗下来,夹着寒意的风呼啸着卷起车帷,月光被乌云遮去大半,越显得阴郁。 阮眠眠掖紧被角缩成一团,不至于那么冷,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起了骚动,护送粮食的护卫队遭到袭击,队伍莫名停了下来。 有那个战神在,没一会儿骚乱平息,使团重新上路。 有了这个插曲,阮眠眠再入睡时不太安稳,总觉得四周凉飕飕的,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支箭射穿她的车。 半梦半醒间,阮眠眠想。 要是战神能在她车里守护她就好了。 去南楚的路上一路颠簸,但她就连在马上也能睡得香甜,在山洞里也不担心有野兽袭击,就是因为宋晏容在身边。 - 运送粮食一路麻烦不断,护卫有少数伤亡。 四日后,使团抵达洛州。 整个洛州都弥漫着低迷绝望的气息。 刚进洛州境地,众人就被团团围住,百姓涌上来不断拍打车厢索要粮食。 阮眠眠车帷被扯下。 “我们要吃的!” “给我们吃的!” 百姓个个面容枯槁瘦骨嶙峋,阮眠眠既心疼又心惊。 “从南楚运回来的粮食在后面,你们围着我没用,先回家中等吧,都会有吃的的。” “等不了了!我的小女儿已经饿了整整三天了!” “你车上一定有东西吃!” 阮眠眠还是没忍心看下去,将车上仅剩的干粮糕点都给了他们。 食物眨眼间被抢夺干净,众人巴巴看着她,显然觉得她不止这些。 阮眠眠试图给他们讲道理,但他们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嘶鸣后,她看见坐在马上的白衣男人。 寒风吹得披风猎猎,宋晏容长身坐在马背上,一举一动自带摄人的威压。 “粮食在后面,要多少有多少。” 他一看就官职不小,说的话令人信服,众人一听争先恐后地朝后面跑去。 阮眠眠紧紧靠着车壁,心有余悸。 “出来。” 这种情形阮眠眠不敢拖拉,立即上了他的马,被宋晏容有力的双臂圈在身前。 靠在他胸膛前的感觉很熟悉,心中连续崩了几日的弦终于松开,阮眠眠不自觉舒了口气。 头被揉了一把。 宋晏容垂眼看她,勾唇:“猫胆又吓破了?” 阮眠眠不想接他的话,问了个很严肃的问题。 “这次饥荒,洛州的人口少了很多很多吧。” 虽是问题,她用了陈述的语气。 比较极端条件下,人是没有人性的。 宋晏容低低应了声。 “有饿死的,还有饥不择食,吃人的。” 气氛凝重下来,二人都没再说话。 “这里不安全,我先押一部分粮食带你进城。” 姜棠的马车也被围了起来。 她自小在深闺长大,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灾民往车上涌,从车窗钻出来跳下车滚落在地,灰尘沾了满身。 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刚爬起来,看见宋晏容驾马回来,阮眠眠就被他护在身前,半分无虞。 马慢了下来。 阮眠眠未来得及问,余光看见趴在地上的狼狈女子,瞳孔微颤。 “成玉。”宋晏容扬高声音唤道,“护好姜小姐。” 说罢驾马离开,去后头分要带进城的粮食。 场面忙碌混乱,稍有不慎就这些灾民就会失去控制。 而阮眠眠不在状态,耳边全是被解救前那阵急促的马蹄声。 宋晏容显然第一时间就来找她了。 只是,放着心爱的小绿豆不管,先救她,恰好遇见小绿豆,把小绿豆交给自己的手下…… 这合理吗? 实在无法忽略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在一片忙碌中,阮眠眠很不合时宜地问道:“你跟姜棠是什么关系?” 宋晏容动作没停,指着几个护卫道:“留十车足够,剩下的都跟我进城。” 她声音很低周围又乱,他似乎没听见。 阮眠眠抿了抿唇,没再开口陷入深思。 书中宋晏容和姜棠是官配吗? 如果是的话,她的存在跟林竹有什么分别。如果不是的话,宋晏容娶妻了没有,娶了谁? 她想得出神,就在这时,男人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 笑意很淡令人难以分辨: “这是前几日,你说需要理清楚的那个误会吗?” 第91章 帮她选夫婿 阮眠眠愣了下。 哪有什么误会,那是她想躲他,用来搪塞他的话。 但她此刻没法说不是,只能默认。 她疑惑地看了宋晏容一眼。 所以他跟姜棠是什么关系? 怎么感觉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了? 宋晏容问完就没了下文,将灾民有序安排好,驾马引着大队进城。 洛州刺史给他们安排了府邸入住,宋晏容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阮眠眠只好跟着大队一起发放粮食,看似忙碌,实际上没用上她什么。 多数时间,她站在一侧看着宋晏容的身影发呆。 见惯他玩味轻慢的模样,看他在这么混乱的情形下将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阮眠眠觉得有些陌生,从他身上体会到了反差二字。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不假。 她确实觉得,这样专注从容的宋晏容瞧着比平时还要勾人几分,直叫人挪不开眼。 刚说他专注,他就顺着她的方向看来。 阮眠眠已盯了他许久,他乍一看来她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所幸心理素质强大,状若无事地将视线挪开。 宋晏容走至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旁边蹲下来。 “会不会无聊?” 阮眠眠摇头。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宋晏容弯唇点了下头,看着分成十几列队伍领粮食的队伍,同她解释:“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两个时辰能结束。” 阮眠眠应声,朝前指了指:“他们好像在找你。” 看他走远的身影,她仔细感受。心中有种奇异的酸胀感,很难形容。 仿佛有丝丝密密的愉悦包裹着她。 一个半时辰后,萧宁暄终于将城外灾民打点好,带着余下的人进城。 林竹一直跟着他,一张小脸惨白,显然吃尽苦头。 “宋世子,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本王盯着。”萧宁暄唤他,“将女眷带回去安顿。” 都是能吃苦的人,若是往常萧宁暄不会这样说,宋晏容也不会回去。 宋晏容顺着萧宁暄的视线,目光扫过林竹和姜棠,最后落向蹲在地上发呆的阮眠眠。 直至男人修长漂亮的手递到眼前,阮眠眠才回过神。 她微顿,刻意忽略宋晏容的手,兀自站起身要走:“能走了?” 宋晏容眯了下眼,轻易拉住她的后领。 语气凉凉的:“我不领着,你知道往哪走?” 阮眠眠沉默。确实不知道。 宋晏容安排林竹和姜棠上了刺史准备的马车,侧身勾着阮眠眠的腰抱她上马。 阮眠眠任他安排,到刺史府,见宋晏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抿抿唇,忍不住开口。 她认真地看着他,问:“你不准备回答我吗?” “我跟姜棠的关系?”宋晏容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想知道的话一会来我房间找我。” 刺史先给他们安排了晚饭。 洛州有荒灾,即便是刺史府,吃食也不算太丰盛。 今天是出使南楚至今最累的一天,饭间气氛压抑,阮眠眠清楚从每个人脸上看见了疲惫。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姜棠那处飘。 今天宋晏容第一时间赶来救她,她心中波澜,姜棠目睹一切,心中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 姜棠垂着眼睛,一顿饭吃得分外安静。 神色与往常虽没太大差别,阮眠眠却从中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沉。 是该问清楚。 吃完饭回屋歇了会,阮眠眠来到宋晏容房门口。 还未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哭声。 她无意偷听,动作却下意识停住。 屋内,宋晏容靠在美人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隐见倦色。 姜棠攒了一天的委屈尽数宣泄,泪水流了满脸。 “容哥哥,那些灾民争抢着闯入马车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心中只想着阮眠眠,将我置于何地?” 她崩溃地捂着脸。 “如果以前有这种事,你一定二话不说先护着我的……都怪她,是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容哥哥……我不想让她再在你身边了,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姜棠一边说一边靠近,手颤抖着拽住那片衣摆,乞求之意尽显。 “让她消失好不好?” “姜棠。”宋晏容平静地睨着她,眼底没有半分怜悯,“你知道洛州的情况,决定出京去南楚前,你就该预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 姜棠哭着摇头,男人仍没有动容,褪去昔日的温柔呵护,相反有几分居高临下的距离感。 “你故意当众说出她身份的时候,可知道会惹我不快?” 哭声顿止,姜棠咬紧下唇。 自从南楚宫宴后,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宋晏容,就怕他察觉后追究。 但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出名的睚眦必报,容不得沙子。 “对不起容哥哥,原谅我的自私,我……” “该说的话我早在南楚就跟你说过了。”宋晏容轻扬了下唇,“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但你的夫君一定不会是我。” “京中不乏相貌端正品性良善的公子,待回京后我替你挑选几个,有合适的就将亲事定下。” “不要!”姜棠面如土色,惊恐地喊,“容哥哥,我不要!” “我也可以不插手。”宋晏容慵懒地阖了下眸,“前提是你不动不该有的心思,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门外,阮眠眠思绪百转千回。 不该招惹的人,是她吗? 可她记得很清楚,那次雁归院被污蔑偷簪子的事后,宋晏容明确地警告过。 他说:“管好你的爪子,别抓到她。” 自那之后她知道宋晏容跟姜棠的关系,从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 怎的如今身份倒转了……宋晏容还要帮姜棠选夫婿? 记忆碎片渐渐连接,阮眠眠心中有了初步猜测。 她抬脚想晚点再来问,门忽然开了。 看见对方的时候,阮眠眠和姜棠皆是一怔。 姜棠哭得梨花带雨,脸惨白得像被暴雨拍打过的海棠花瓣,没有一点血色,唇却咬得通红。 姜棠一直是贤淑得体,无论什么场合情绪都不显于色的,出身世家,有独有的骄傲在身上。 阮眠眠从没见她这么狼狈过。 还一天见了两次。 似乎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姜棠袖子抹了把脸,绕开阮眠眠快步离去。 “还不进来?” 阮眠眠抿唇,心底莫名有几分沉重。 她缓慢合上房门朝里看去,见宋晏容朝她勾了勾手指。 第92章 他为了救我而死 与姜棠的狼狈不同,经历完刚才那般对话,宋晏容依然波澜不惊的模样。 甚至没心没肺的,在看见阮眠眠那刻,唇边漫出个极淡的笑容来。 阮眠眠走至他身前,一低头就看见他脚边未干的点点水迹,像是泪水。 “都听见了?” “听见了,但没完全懂。”她抬起眼看他,“现在你亲口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闻言,宋晏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伸手捏捏她的脸:“小野猫也敢命令主人了?” “别捏我。”阮眠眠拍开他的手,捂起脸,分外凝重,“我在同你说正事。” “我跟姜棠的关系,对你来说是正事。” 宋晏容点点头缓慢回味,笑意似乎更大了些。 指尖搭在桌沿点了点,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阮眠眠想骂他不要脸,仔细一想却发现,宋晏容自始至终没答应过告诉她,只说让她来他房间找他…… 真他妈狡猾啊?! 她气得咬牙,问:“你想要什么?” 她诚知自己没什么能给他的,除了…… 阮眠眠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脚还未彻底沾地,男人有力的手臂横过腰间,轻巧一勾,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她人已被宋晏容按在了怀里,登时瞪圆双眸。 宋晏容在她下巴搔了搔,嗓音玩味:“这小模样真讨喜。” 阮眠眠:“……” 她忽然发现一件很悲催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宋晏容这些小动作。 摸狗一样摸她的头,逗猫一样挠她的下巴,朝她勾手指命令她…… 操! 阮眠眠瞪着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你到底说不说?” 见她不挣扎,宋晏容很满意,便这么抱着她,顿了许久,仿佛陷入回忆。 “我跟宋晏容……是在边关认识的。” 他与小宋晏容年纪相当,因为他名字中也有一个“容”字,小宋晏容刚到边关,觉得与他有缘,迅速跟他成了朋友。 他第一次见那么乐观的小男孩。 家中独子,爹疼娘爱,本该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一道圣旨被调去苦寒的北境,却仍笑得出来。 为人端正谦和,宅心仁厚,礼仪极好。 他那时说是刚从阴沟里爬出来也不为过。与小宋晏容相反,他孤僻阴暗,乖戾冷血。 之所以接受小宋晏容的好意与他走得近,是因为他知道小宋晏容身份尊贵,跟着他能过得更好些,不至于受欺负。 小宋晏容很开朗,跟他无话不谈。 整整十年,起初他口蜜腹剑,后来一起打打杀杀,倒真生出了几分兄弟情义。 只可惜后来…… 宋晏容藏起眼底的黯然,挑挑拣拣地说。 “他跟姜棠儿时常在一起玩,多年来常把姜棠挂在嘴边,说等回来就娶她。” “雁归院那棵海棠树,是他跟姜棠一起种的。” “可惜他没能回来。” “两小无猜……”阮眠眠动了动唇,“所以姜棠能感觉出来你不是真正的世子。” “不是。”宋晏容把玩着她鬓角的碎发,漫不经心,“我几乎知道他们相处间的所有细节,起初姜棠也不知道。” 阮眠眠皱眉,见他扬了下唇,似有些嘲讽,“后来我演累了,不耐烦起来,让她察觉了异常。” 阮眠眠越发觉得面前这人可怕。 他的意思是,只要他想,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活成晋王世子。 这是多么可怖的学习与模仿能力? 她头皮有些发麻,犹豫许久,还是艰涩地开了口:“那……原本的宋晏容呢。” “死了。” 感受到怀中的人变得僵硬,宋晏容抚了下她的头,手移到她的后颈,轻轻摩挲,“怕了?” 阮眠眠喉间发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杀的?” 多年来,他暗中向晋王世子打听有关京中生活的一切,与之接近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最后在皇帝圣旨下来前杀了他,成为尊贵的晋王世子。 十年感情啊…… 倘若如此,太让人胆寒了。 “不是。”宋晏容喉结滚了下,“他为了救我而死。” 阮眠眠暗自松了口气。 空气静了好久好久,他又说,“我顶了他的身份回来,理应替他照顾好他所在意的一切。” 父母,姜棠,甚至是阮眠眠这个关系不算太近的小侄女。 阮眠眠眨了下眼。 她先前一直觉得,以宋晏容这样的性子,有“孝子”这个属性很违和。 若说这是他履行责任的一环,那便说得通了。 她想得出神,忽听宋晏容说:“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眼中暧昧之色明显,视线有些烫人。 阮眠眠推着他的胸膛,不自在地扭了下,憋了憋问: “你原本跟世子长得像么?……容貌是如何混过去的?” “最后那场战役上,世子杀敌时被伤了脸,被发现的时候整张脸血肉模糊。回京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未恢复好。” 阮眠眠脑筋飞速转了起来。 回京后还有伤,八成是他为了蒙混众人眼睛自己伤的。 可真下得去手。 阮眠眠抬眼,视线一寸寸描绘他无瑕的容色。 能恢复成这样,到底是多好的底子啊。 但她不知道,宋晏容从小就不喜欢他这副皮囊。 “还有什么想问的?” “……” 今夜说了这么多,他们的关系无形中更亲密了些。 阮眠眠手指紧了紧,意识到什么,无奈实在憋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绯色的唇瓣落下来。 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挣扎!记得挣扎! 可双唇相碰,他舌尖探进来的时候,阮眠眠大脑再度一片空白,仿佛有绚烂的烟花炸开。 她知道刚才宋晏容的手为什么落在她后颈上了。 紧紧箍着,让人躲都躲不开……他竟然那时就算计着亲她! 敲门声突兀响起。 韩锦安敷衍地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来:“阿容……” 三人同时呆住。 不,两人。 除了宋晏容。 第93章 两情相悦 韩锦安目瞪口呆,一双桃花眼圆圆的,看着二人的姿势,满眼不可置信。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阮眠眠立马回过神,慌乱推开宋晏容,下地跌跌撞撞跑出了屋。 完了,又没挣扎! 她越过韩锦安直接跑了,心想绝对是宋晏容那张脸太过诱人,导致她鬼迷心窍! 屋内,宋晏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指腹轻蹭了下唇边的水渍。 回味片刻,唇轻轻一扬,看向韩锦安。 “什么事?” 好半天韩锦安才把这件事消化,一脸凝重地走到他面前。 “我不是跟你说了,她知道的秘密太多,绝对不能留,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宋晏容满不在乎睨着他:“你不是看见了吗?” 他缓慢道,“两情相悦,她都没反对,你反对?” 韩锦安气到失语。 “你不是不近女色吗?” 宋晏容没理他。 “忽然闯进来打扰我们,你最好有事。” “……” 几个深呼吸后,韩锦安道,“洛州这需要人守几日,宁王的意思是让你先秘密回京,把沈家的账本给陛下送回去,免得那些老狐狸防备,在使团回京的路上下手。” 宋晏容颔首,表示同意。 阮眠眠连着奔波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洛州,物资紧缺,连口像样的东西都吃不上。 刚才抱着都有些瘦了。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 关于她回阮府的事,该回京趁早准备。 斟酌几许,宋晏容道:“明日就出发。” 韩锦安站着没动,欲言又止。 “她的事我自有定夺,别跟我浪费口舌了。” “什么定夺?”韩锦安不忿道,“我承认她是跟别的女子有些不同,那又如何,你还要娶她不成?” 与晋王府相比,阮家是小门小户,阮建川能力平平,不像旁的世家大族有势力支撑。 多年来阮家嫡长女痴傻的名号在外,外人看来除了长相出类拔萃些,才学平庸,在名门贵女中几乎垫底。 如何配得上宋晏容? “娶谁是我的事。”宋晏容不愿与他多说,想到什么似的,“韩家的事,说不定她能帮上。” 韩锦安一向不怀疑他的话,此时却觉得他的话虚无缥缈。 他一脸忧心忡忡,似在琢磨着对策。 “你就这么放心她?” “还是那句话,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过……”宋晏容凤眸微转。 “不过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宋晏容缓慢弯起一个笑。 “她不会主动说,但若被人抓住把柄,严刑拷打之类的,就说不准了。” “……” 通常宋晏容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韩锦安十分阴暗地盯着他。 宋晏容笑得十分妩媚邪魅,“你若实在担心,回去后保护好她,别让席王那伙人把她抓起来。” 指腹抚过唇瓣,他低嗤一声。 离京前萧楚席跟阮眠眠说什么来着。 纳她为妾?下辈子吧。 韩锦安被他气得不轻,脸憋得通红,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翌日天还没亮,宋晏容穿戴整齐,悄声无息来到阮眠眠房间。 屋内炭火很足,榻上少女四仰八叉,骑着被子睡得正熟。 宋晏容站在榻边看得有些入神。 “世子爷?”门外,成玉低声唤道,“马已经备好,若一会儿天亮了,恐被察觉。” 宋晏容略一沉吟,道:“换马车吧。” 成玉瞬间明白,立马重新去准备。 于是,阮眠眠醒来的时候,在马车里。 已经连着在马车中度过数日,好不容易在刺史府睡了个安稳觉,乍一睁眼,阮眠眠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怀疑自己被劫持了,没敢出声,颤颤巍巍掀开车帷一角,看见外面熟悉的背影时,气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宋晏容,你有病是不是?” 宋晏容屈膝坐在车辕,闻声看了眼日头,淡定感叹:“怪能睡的。” 阮眠眠还穿着寝衣,一钻出被子,瞬间被带着凛冽寒意的风打透,她打个冷颤又缩了回去。 “又去哪儿?” “洛州太苦了,提前带你回京。”宋晏容半是玩味地道。 “不信。”阮眠眠十分冷静。 宋晏容将事情原委讲给她,末了道:“不算太着急,赶在使团前回去便可。” 看着车内炭火燃尽的小炉,阮眠眠裹紧被子。 “还是着急些吧。” - 洛州到京城最快要四日,途中路过县城时,宋晏容将车里炭火填满,车中不至于太冷。 “会不会无聊?”宋晏容身子探进车内,“我帮你买些话本?” 一提话本,暧昧的片段瞬间涌入脑海。 阮眠眠脸隐隐发烫,用被子遮住脸,咬牙切齿:“多谢世子,不必。” 宋晏容低笑一声放下车帷。 “话本,话本!”阮眠眠愤恨地小声嘀咕。 那天她藏得挺好啊?宋晏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那些香艳大胆,放在现代写出来都要进局子的东西,他到底看了多少…… 不会全看了吧! 她这个思想相对开放的现代人都看不下眼,作为一个男性,宋晏容接受程度还挺高的……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要是没看的话,他不近女色没有经验,吻技怎么那么好。 马车驶进山路,阮眠眠还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 倘若宋晏容不举的话,接受男男也是有可能的。 正想着,马车疾停,她整个人因惯性往前冲去,直隔着车帷撞上宋晏容的后背。 “怎么……” 阮眠眠揉着脑袋拨开车帷,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车前站满了黑衣人。 足足有二十个。 她下意识抓住宋晏容的胳膊:“这是干嘛,抢账本的?” “宋世子,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只要她!” 阮眠眠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我我我我?你们要我有什么用啊?” 她迅速回忆自己有没有挡谁的道,可穿书后接触的人有限,除了“想让她消失”的姜棠,她想不出任何人。 “少废话,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阮眠眠当即从后搂住宋晏容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背上。 宋晏容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对面有四十多只手,她就算相信宋晏容的实力,也难免有些心虚。 这些人的目标是她,随便分出几人缠住宋晏容,剩下的人过来杀她,眨眼间她就没命了。 她必须跟紧宋晏容! 宋晏容低笑,从容地抽出佩剑:“谁派你们来的。席王?” 第94章 你帮我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道:“把人交出来!” “可这是我的东西。”宋晏容似乎有些为难,“那你们就把命交出来吧。” 说完踩着车辕一跃而起。 失重感袭来,阮眠眠心跳加速,闭上了眼睛。 宋晏容身手十分灵活,旋转跳跃的,阮眠眠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被他抡飞了。 身前男人压抑地咳了声。 摸上她的手臂艰难道:“放松点。” 阮眠眠紧张死了:“我放松不了啊啊啊!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他被勒得喘不过来气,颇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声,调整姿势正面抱着她,才觉得舒服多了,彻底放开手脚与黑衣人缠斗。 阮眠眠想看看局势如何,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见宋晏容身后两个黑衣人举着刀剑冲了过来。 她顿时哇哇大叫。 “宋晏容,有人!!” 见她这般害怕,宋晏容没忍住笑出了声,抚过她的后脑:“你不是胆子挺大的?” 心知他在暗指上次她舍命回头给他送匕首一事,阮眠眠道:“那能一样吗?” 上次那群人的目标是宋晏容,她脑子抽了担心他才跑回去。 那次是能跑没跑,眼下是想跑跑不了啊! 宋晏容笑意更甚,观察黑衣人们出手的招式,心中辨认出几分。 双方都没下杀招,只在一起纠缠。 许久,宋晏容冷哼一声:“这几年韩锦安就培养出你们这群废物?” “大哥,你就别刺激他们了成吗?”阮眠眠欲哭无泪,倏地反应过来,“韩锦安?他跟你不是一伙的吗?” 话落,她沉默了。 宋晏容跟他一伙,她不是。 怪不得最近韩锦安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搞半天是她撞破他们秘密,韩锦安想灭她的口! 亏还一口一个小美人的叫着,没想到也这么黑心眼! 宋晏容没接话,可自“废物”二字从他口中说出,阮眠眠明显感觉出对面攻势猛了些。 “一点长进没有。”宋晏容冷淡点评,看着脸侧少女的脑袋,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他防守的速度变慢,几次差点中招,阮眠眠看得心惊肉跳。 男人慵懒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怎么办?好像刺激过头了。” 阮眠眠咬牙,顶着压力安抚:“各位大侠,他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看你们这么多人就算赢了也不光彩,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行吗?” 她喋喋不休地说,却感觉对局势没什么影响,惹得那些人嫌她聒噪。 “女人,把你的嘴闭上!” 阮眠眠自不会听他的,想与说话那人斗嘴,空气中忽然响起衣帛破裂之声。 宋晏容手臂上划开了约二十厘米左右的口子,伤口不浅,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晕湿衣袖。 阮眠眠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紧了紧胳膊:“不是吧,韩锦安来真的?” 不但她傻了,黑衣人们也有些傻眼。 上头下命令时说了,不要伤人性命,把宋世子身边的女人活捉即可。 他们下手也很有分寸,以宋晏容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被他们伤到。 刚才是怎么回事来着,是谁伤了宋世子? 打斗就这么突兀地停了下来,刀上染血的那人十分慌张,竟一把将刀扔了出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宋晏容左手拖着阮眠眠的屁股,右手执剑指着地面,鲜红的血蔓延至指尖,划过剑身顺着剑尖滴落在泥土中。 脸上的笑如血色一样妖异,掀唇:“还打?” 黑衣人皆没了声音,互相通了个眼神后,准备撤退。 眨眼间众人作鸟兽散,唯刚才不小心伤了宋晏容那人被揪住衣领,被迫留在原地。 宋晏容气定神闲地指挥:“你来驾车,回京。” 那人不敢违抗,乖乖驾车,宋晏容则抱着阮眠眠进了车厢。 阮眠眠觉得很玄幻。 明明受伤的是宋晏容,那些黑衣人却吓得跟断了手一样,第一时间跑得干净。 宋晏容已靠着车壁坐了下来,半阖着眼,似乎消耗了很大体力。 伤口仍在流血,触目惊心。 阮眠眠惊魂未定,喘了好一会,见他还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开口道: “你……应该包扎一下吧?” “你帮我。” 宋晏容一开口极其虚弱,导致阮眠眠看他的眼神有些许怀疑。 但伤口那么长,她不敢怠慢,蹭了两下上前,因为缺少这方面的经验,有些无从下手。 没有纱布只能先用衣料对付。 她自然不会撕自己的衣裳,宋晏容刚受了伤,撕他的也有点说不过去。 阮眠眠顿了下,撩开车帘钻了出去。 黑衣人吓了一跳,见是阮眠眠,瞪圆的眼睛小了几分,未等开口询问便听“嘶啦”一声。 “……” 阮眠眠觉得似乎不够,又扯了很宽的一条,缩回车内。 “…………” 阮眠眠让宋晏容把手抬起来,一圈一圈帮他包扎。 “嘶……”宋晏容发出一声呻吟,表情有些痛苦。 阮眠眠抿了下唇:“弄疼你了吗?那我轻点。” 她动作小心翼翼,放得又轻又柔,可见宋晏容的痛苦半分没有减少似的。 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回看见他有这种表情。 甚至有几许夸张。 但转念一想,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宋晏容受伤,兴许他这人就是不耐疼些。 况且伤口这么大,若伤在她身上,她早就疼得吱哇乱叫了。 她很白眼狼地想,幸好这一刀没砍在她身上。 将他的指节一寸寸擦拭干净,阮眠眠道:“你先休息一下吧,等到了下一个驿站或者县城,再找医馆好好上药包扎。” 宋晏容轻应了一声,缓慢起身钻进她的被子里。 是的,只有一条被。 阮眠眠目光凝滞,便听他合着眼道:“冷。” “……” 第95章 我帮世子沐浴 “冷。” 阮眠眠抿唇,默默帮他把被角掖紧,裹得密不透风。 “这样就好了。” 宋晏容唇色有些许苍白,闻声悠悠睁眼,直勾勾看着她。 明明只字未言,阮眠眠却看懂了他的暗示。 说实话,她这么坐在车中,也挺冷的。 她不可能把宋晏容赶出去,剩下四日的路程都这么坐下去,简直没苦硬吃。 她咬咬唇,心想,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躺一起了。 很快做完心理建设,阮眠眠掀被钻了进去。 被子不大,两人盖着想要不透风,只能贴在一起。 正面太过尴尬,她背对宋晏容躺下,下一秒,男人滚烫胸膛贴上她的后背。 受伤的右臂搭着她的腰。 阮眠眠不自在极了,刚一动,颈后传来一声闷哼。 “……” 她顿时不敢乱扭。 “碰到你伤口了吗?” 问完,听见他低低的“嗯”了声。 阮眠眠忍不住蹙起眉,她感觉明明没有啊! 她想狡辩几句,思考的时候,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阮眠眠轻叹一声,也合上眼。 有一说一,冬天两个人的被窝比一个人的被窝暖和多了。 - 第二日宋晏容表现得那么虚弱,伤的是右胳膊,阮眠眠以为他许多事做起来会不方便,出乎意料,他十分自理,左手跟右手用起来没什么分别。 好像这么重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阮眠眠有些懈怠,没太特意关照他。 路过县城的小医馆上药重新包扎后,二人返回车内,宋晏容伸臂来抱她时,她下意识挣扎了下。 宋晏容动作停住,同时脸色一变。 虽没发出任何声音,阮眠眠察觉到了不对,低头去看,见纱布上渗出血迹。 “你能不能别乱动?” 宋晏容幽幽望着她,唇边弧度有几许嘲讽。 “早知道你这么白眼狼,昨日就不该管你,把你丢给那些黑衣人。” 阮眠眠不理解不给他抱这件事跟白眼狼有什么关系,但听他这么说,心底的愧疚被成功唤了起来。 她耐着性子帮他解开纱布重新包扎。 经过一夜,伤口结了薄薄一层血痂,刚才也不知怎么扯的,血痂裂开。 昨日血肉模糊没敢细看,此时便仔细看了看。 近二十厘米的伤口顺着手腕蜿蜒而上,最深的地方几乎隐约能看见骨头。 阮眠眠眼睫一颤,抿紧了唇。 她不发一言将药粉洒在上面,缠好纱布,末了气势很弱地叮嘱: “别……别再乱动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晏容当真没再有不恰当的行为。 他凡事亲力亲为,即便艰难也不喊她帮忙,闲下来时一双深不见底的漆眸就那么直直望着她。 没有笑意,就差把“心寒”二字写在脸上了。 阮眠眠觉得她又不是大夫,帮不上实质的,好几次催促马夫赶路。 晋王府灵丹妙药数不胜数,早些回去宋晏容的伤就能早点恢复。 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她没招他没惹他,他的伤口还是莫名其妙裂开好几次。 导致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宋晏容伤口依旧不时渗血。 抵达京城正值午时。 马车避人耳目来到晋王府隐秘的侧门。 因为是提前回来,雁归院中的下人看见二人十分惊喜。 “世子爷!?” “小姐!” 看见熟悉的面孔,阮眠眠觉得十分亲切,回阮府的曙光近在眼前。 院中温度不必屋里,主仆二人挽着手快乐走向偏屋,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跟灵若讲这一路的离奇遭遇,身后,如鱼用比先前更高的声音喊道: “世子爷,你怎么受伤了?!!” 阮眠眠差一步就踏进屋子,闻言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回头看去。 四目相接,宋晏容目光幽幽从她的身影收回,轻描淡写道:“回来路上遇见几个刺客。” 如鱼顶着张可爱的娃娃脸,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爷,你的身手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以前那么多次以一敌多你都能毫发无损。 看这模样伤得如此之重,情况得相当危急了吧? 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对您下手,您说出来,属下立马带人去取了他的狗头!” 宋晏容极轻地挑了下唇:“不必。我先进宫一趟。” 偏屋的门缓缓合上。 阮眠眠刚回来的喜悦,被如鱼一席话冲淡不少。 她低着头纳闷地想。 战场上刀剑无眼,宋晏容镇守边关十年,应该受过许多许多伤,危及性命的次数不会少。 他手臂这伤对他来说真的很重吗? 阮眠眠反复思索宋晏容受伤后的细节。 一路上他没抱怨一句,神色寡淡,脸上笑容也没几分,面上较往日苍白…… 结合如鱼的反应,兴许,可能,真伤得不轻,只是宋晏容坚强? 肉可见骨,同样的伤放她身上,肯定要了她小半条命。 她想了许久,觉得确实应该等量齐观,不能因为宋晏容本身是战神,就忽略他的苦痛。 “小姐!” 阮眠眠终于回神,茫然开口:“啊?” “小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奴婢已经叫了你三声了!” 叩门声响起,下一秒,如鱼推门而入。 “世子进宫了?” “换了身衣裳就走了。”说完,如鱼冲到二人所坐的桌前,紧张地盯着阮眠眠,“眠眠姑娘,世子爷是怎么受伤的?” 阮眠眠抿抿唇,将那日遇见的事叙述了一遍。 如鱼面色严肃,重复:“二十几人?不应该啊……” 阮眠眠目光一动,正想追问,灵若在一旁转着小脑袋,语速十分缓慢地问: “小姐的意思是说,世子爷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也——”阮眠眠拉长音调,“也不完全是吧?毕竟要是没有他把秘密告诉我,我不至于被人盯上,不会走上被追杀的路。” 本来就是他招惹来的人。阮眠眠想。 “话不能这么说啊小姐!”灵若十分通透地指出重点,“世子完全可以不管你,直接走掉的。”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几天来一直不想面对的事被轻易说出来,阮眠眠有丝凝滞。 “是啊姑娘,世子爷这可是舍命救你。”如鱼添了把火。 她没有说话,下颌绷得紧紧的,试图为宋晏容的行为找个符合逻辑的理由。 她是命官之女,又是南楚皇帝亲封的郡主,帮东吴多借到一万石粮食,立了大功。 要是在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莫名其妙死了,宋晏容应该会有麻烦…… 男人俊美的面容倏地闯入脑海,伴着他一向从容清淡的举止。 阮眠眠实在骗不了自己。 他能将所有麻烦处理得很好,便是硬说路上遇见山匪,暮秋郡主不慎丢了性命,也掀不起太大波澜。 随意给阮建川些好处,就能堵上他的嘴。毕竟宋晏容是京中众人巴结还来不及的人物,没人愿意得罪他。 阮眠眠的命无人真正在意,她的死不会给宋晏容带来任何麻烦。 过了许久许久,阮眠眠终于接受了自己一直不愿相信的事实。 宋晏容真的很在意她。 在现代,她爸妈嫌她是累赘,弃她不顾,她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大。 在古代,女子性命轻贱,常被当做物品来疏通关系光耀门楣,阮建川对她的态度更不用多说。 宋晏容是第一个在危急时刻愿意拼力护着她的人。 从富县出来遇上贼人来抢账本那次,他第一反应是推开她让她先跑。 还有次数数不过来的,有意无意的维护。 桩桩件件连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认,宋晏容表面拿她当宠物逗弄,实际像个避风港,是两辈子她接触的人中,为她付出最多的。 动容过后,愧疚紧跟着浮上心头。 她怎么做的? 这几日怠慢不领情不说,给他包扎的时候甚至在想幸好没砍在自己身上。 她可真不是人啊!! “呜呜呜……”静谧得诡异的房间内,灵若捂着眼睛突兀地哭起来。 阮眠眠刚有些涨涩的眼瞬间被逼了回去。 她奇怪地看去:“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呜呜呜小姐,奴婢感动……”灵若抽噎道,“夫人病逝后,再没人对小姐这么好了!” “你是说这次他没抛下我?” “不是啊。”灵若抹了把眼泪,“之前奴婢也觉得世子对您好。” 阮眠眠不由错愕。 刚才她想的基本都是只有她和宋晏容两人的场景。 这些场景堆积在她心底,她不敢深思,近日反复咀嚼回味,才理出其中一二。 没想到连灵若都能看出来。 阮眠眠点了点头,终于,灵若扯回话题。 “小姐,你继续说,在南楚怎么了?” “你们先聊,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如鱼出了偏屋。 阮眠眠把被封郡主的事告诉灵若。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阮府了。” 闻言灵若一僵,神色古怪,隐约带着几分恐惧在里头。 阮眠眠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别怕,等回去没人敢再欺负我们。” 东吴已经入冬,灵若服侍阮眠眠吃了晚饭后,外头洋洋洒洒下起雪来。 风卷过漫天碎雪,很快,雁归院入目之处都是苍茫的白。 阮眠眠搬了矮凳,捧着手炉坐在屋檐下,看着院中央那棵披着厚厚积雪的海棠树发呆。 姜棠知道如今的宋晏容不是原本的宋晏容,却对他纠缠不清,想用责任禁锢住他,显然是对宋晏容动了心。 也不怪她。 整日被这样一个男人保护着,很难有人不动容吧? 她想得出神,忽闻院门口传来声响,抬眼看去。 宋晏容踏雪而来。 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玄黑棉氅,同色狐狸毛领围着下颌,衬得容貌越发清晰靡艳。 看见他的瞬间,阮眠眠背脊不自觉直了直,然后视线下移。 他双手隐在棉氅之下,并不能看见手臂的伤。 见他步至此处,阮眠眠捏了下手心,准备开口。 “成玉。”宋晏容先一步出声,才反应过来成玉还在洛州没有回来,脚步微不可察一顿,“湛风,备热水。” 好似说完才察觉阮眠眠的目光,朝她看来,唇角微不可见一弯。 他走近抚了下她的头,只字未言,也没等阮眠眠说话,脚尖一转进了屋。 阮眠眠呆呆坐在原处。 若说她有点不习惯……是正常的吗? 湛风得到指示,已经从暗处窜出来,命人去抬热水。 一桶桶热水进屋,湛风安排好一切,合上门刚要遁入黑暗,忽闻宋晏容在屋内唤他。 “湛风,进来伺候。” 湛风身形一顿,在原地站了几秒,呆着脸重新进屋。 阮眠眠拢掌呵了口气,有些惆怅。 “喵~~~” 小棉花长得很快,一个多月的功夫,比以前大了一个手掌不止。 圆滚滚的身子踏过雪地,翘着尾巴走到她腿边蹭她。 “喵呜~” 阮眠眠捞起它的身子把它放在膝上,搔了搔它的下巴,小棉花很享受地眯起眼。 摸着小棉花毛茸茸的脑袋,她轻啧一声。 宋晏容是真的把她当猫养。 “砰!” 屋内一声闷响过后,水声应声而起。 “世子爷,属下不是故意的。”湛风声音闷闷的。 安静了好一会。 “出去。” 湛风推门出来,脸上满是不能理解。 宋晏容回京后受伤的次数屈指可数,沐浴基本不用人伺候,他相信就是成玉也没法把宋晏容伺候得明明白白。 别说他是一个只会出力的莽夫,从没有贴身伺候的经验。 不小心把人弄疼了也很正常吧。 谁知道世子反应居然那么大,直接把盛水的木瓢打翻了。 湛风闷头在门前站了一会,抬头对上阮眠眠的目光。 “如鱼呢?” “她那会说有事出去了,你没看见?……呃,世子手臂受伤不方便沐浴吧? 阮眠眠捏着衣摆,咳了声,“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湛风盯了她半晌,点头,离去的背影仍跟个受气包似的。 里面的人正在沐浴,阮眠眠来到门前几个深呼吸,刚要拉门进去忽想起什么,跑回偏屋取了条白丝带,才拉门踏了进去。 屋内氤氲着热气,如梦似幻,一切都显出几分朦胧。 角落摆放着云纹屏风,屏风后的地面上蜿蜒出一片水迹,中央摆着一个木瓢。 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阮眠眠走近,用白丝带蒙住眼睛,在脑后打结确认结实后,绕到屏风后面。 嗯,这样好,免得宋晏容又说她故意占他便宜。 也免得他诬陷她看见什么后,向她索要“公平”。 第96章 我不是不举吗 阮眠眠蒙着眼睛绕过屏风。 眼前一片漆黑,她心中略微打鼓,抿了下唇,道:“世子,我……你需不需要我帮你?” 她刚推门进来时,宋晏容就辨出了她的脚步声。 他靠在浴桶边缘,双臂搭在桶沿上,抬眸含笑看着面前有几分局促的少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日方被唤起良知的阮眠眠,听见他本人的吐槽,愈发感到羞愧。 她假装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往前探了一步,搭着桶沿顺着往前摸,抚上宋晏容的手,仔细摸了摸。 哦,是左手,可以沾水。 她顿了下,俯身捡起地上的瓢,从浴桶中舀了热水往他身上淋。 “你看起来不比湛风机灵。”她笨拙的模样惹得宋晏容低笑出声。 阮眠眠顿了下,不自在道:“毕竟男女有别。” 现代网络发达,各种小h文小h片她没少看,若有机会看宋晏容这种姿色的,她自然求之不得。 选择把眼睛蒙上,除了怕宋晏容讹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怕宋晏容勾引她。 沐浴时身上没有衣裳,万一她鬼迷心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岂不有失体统! “可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万一你打湿我的伤口怎么办?” “不会的。”阮眠眠干巴巴道,摸过屏风上搭着的布巾打湿,帮他擦背。 宋晏容掀唇提醒:“那是我的寝衣。” 阮眠眠尬在原地,本就紧张的她动作又慌乱几分。 艹,她刚才还在想,长得高就是不一样,连沐浴的净布都比别人大这么多! 她可真蠢啊! 脸上隐隐发烫,阮眠眠终于照宋晏容所说的方向拿到净布。 她没什么伺候人的经验,又怕碰到他的伤,帮忙擦拭身体的动作很缓慢。 屋内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片寂静中,只有细微的水声不时响起。 倏尔,宋晏容唇边溢出一声闷哼。 阮眠眠赶忙停下动作询问:“弄疼你了吗?” 宋晏容盯着她停在他胸前,抓着净布的细白小手,眸色深暗。 视线从胸肌挪开,他抬眼望向略显紧张的少女。 “没有。”他喉结上下一滚,声音紧绷,“继续。” “哦。”阮眠眠应了一声,继续在刚才的地方擦拭。 蒙着眼,她看不见,男人盯着她的眼神愈发滚烫。 倏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耳边传来的声音低哑略有隐忍:“你真的看不见?” 阮眠眠怔然,继而有些气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偷看你不成?” “还不如看。” 话音刚落,纯白的丝带飘落,视野骤亮,阮眠眠条件反射睁开眼,香艳画面猝不及防闯入眼帘。 男人皙白的胸膛被蹭出一片薄红,中间那颗小…… 傲然挺立。 阮眠眠低叫一声朝后跌去,摔在地面被湛风弄洒的水上,屁股冰凉。 宋晏容情绪没什么起伏,显得她反应过于夸张。 半晌,她冷静几分,凝神盯着那处看。 这么红,不会被她搓破皮了罢? 气氛陷入短暂的凝滞。 宋晏容屈起一条腿,许久弯出个笑:“看不够?” 阮眠眠猛然回神,低头七手八脚去找掉落的丝带。 啊!丝带哪去了!? “在找这个?” 她闻声抬头,白丝带被宋晏容的手指慵懒地勾着,一晃一晃的,似在她心头拂过,让人心痒。 阮眠眠脸红了红。 “你给我啊。” 他看着她的眼弯起手指,丝带就那样落了下去,掉在浴桶中,浮在水面上。 阮眠眠微怔,咬牙闭着眼去抓。 手探到水面一捞,她攥干丝带上浸的水,手腕再次被握住。 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她已进了浴桶泡在水中。 宋晏容在她腋下托了托,一把将人按进怀里。 他的右臂还搭在桶沿,一只手就把她箍得牢牢的。 “你干什么!?”阮眠眠大惊失色,想挣扎又不敢乱动,扬着脸不敢往水里看,只能跟他对视。 男人精致的眉眼被热汽氤氲着细碎的水光,像只水妖,好看得令人心颤。 她恍惚了一瞬。 “怕什么?”宋晏容漆色的眸底慢慢漾开笑,带着几分邪气,问她,“我不是不举吗?” “……” 话由他本人亲自说出口,带给阮眠眠不小的冲击力。 她动了动唇,艰难开口:“虽然……但……” 但毕竟是个男人。 她忽觉不对,反问:“谁怕了?” 回应她的,是宋晏容低沉的笑声。 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他扯开话题。 “使节团预计在三日后回京。” 阮眠眠微怔了下。也就是说,这是她待在晋王府最后三天。 见她出神,宋晏容阖眸,捏了捏她的脸:“没有话对主人说?” 话自然是有的。 阮眠眠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活着离开宋晏容,更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之前她假意顺着宋晏容,是为依仗他的势力,可能的话,让他帮忙牵线给她寻个好夫婿。 现在看来…… 阮眠眠目光下移几许,压在她后腰上的大手触感更加清晰。 见她又不在状态,宋晏容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不满地眯起眼:“没有?” 阮眠眠下意识扭了下,小声嘀咕:“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宋晏容落在她腰上的手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往上滑,想到什么,唇边弧度更大。 “也是。” 阮眠眠想追问,却被后脊传来的刺激剥夺感官,她在他怀里瑟缩了下,软嫩细白的手努力摸上桶沿抓紧,想攀出去。 “机会难得,真不看看?”宋晏容胳膊顺着她挣扎的力松开些许,唇却靠近她耳畔,声线压低,“跟话本画的不太一样。” 浑身血液冲向头顶,阮眠眠耳尖红得几欲滴血。 她手脚并用爬出浴桶,差点摔倒。 “我说过了,那些东西我根本没看。” “啊,没看。”宋晏容声线轻扬,显然不信。 阮眠眠捏着手心,憋了憋:“你自己洗吧。” 她浑身湿淋淋的,步伐沉重,但不妨碍她离开的脚步飞快。 手刚搭上门,宋晏容声音幽幽响起。 “靠在北墙的三开门高柜,最右侧第三层,帮我拿套新的寝衣。” 阮眠眠顿住脚转身去取,搭在那扇屏风上。 “最左侧挂着狐裘和大氅,你披上些再走。” 她微怔,听他悠然地补充, “免得着凉生病,过几日回阮府你爹说我虐待你。” 第97章 有没有可能,嫁给世子呢 阮眠眠顺手抓了件棉氅披上,飞速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按着心口,几个深呼吸方平复下来,快速换下湿衣上榻。 被子拉过头顶。 她翻来覆去许久,约过了半个时辰也没睡着。 忽然,一直被她遗漏的事窜入脑中。 使团要回京,林竹也要回来了! 宋晏容一直缠着她,她竟把林竹的事给忘了! 黑暗中,阮眠眠“霍”地坐起身。 反复思索半天,她觉得这事得趁早跟宋晏容说。 她果断踩着鞋下地,拉开门,意外看见宋晏容站在她房门前,只穿着单薄的寝衣,手停在半空中。 “你在这儿干什么?” “怎么还没睡?” 二人同时开口,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阮眠眠率先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他。 “我睡了你要干嘛?” 夜色已深,无星无月的夜空中,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宋晏容抿唇想了下,拉起她的手回到他的寝屋。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从容走向床榻坐下,懒洋洋向后靠着。 “找我有事?” 说到重点,阮眠眠放下满腹疑云,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 “林竹。”她言简意赅,“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别让林竹跟回来。” “大半夜不睡觉,就为这事?”宋晏容扬眉,眼底有淡淡的不悦。 阮眠眠执着的只要一个结果:“行吗?” 宋晏容阖眸,似乎斟酌了下,掀唇:“好处。” 又要好处? 阮眠眠捏了下手心,隐约猜出宋晏容在想什么。 正想着怎么周旋,宋晏容朝她勾了下手指,她下意识走了过去。 “要的不多。”他示意她坐下,“我睡不着,你留在这陪我睡觉。” 阮眠眠脑子缓慢转动,权衡利弊后艰难点了下头:“成交。” 得到回应,宋晏容唇角勾起个淡得看不见的弧度,盖上被子闭眼。 “……” 阮眠眠坐在榻边,缓慢地眨了下眼。 还真就是单纯陪着? 他躺着,她坐着守着,凭什么啊? 阮眠眠静静在床弦趴了会儿,头脑混沌之际抬头瞧一眼,估摸着他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起身。 “去哪儿?”床上男人幽幽开口。 阮眠眠一个激灵,睡意被吓没了一半。 她清醒过来,压低声音说:“去你梦里。” 然后重新在床边坐下,暗中瞪着床上的男人,明明看着很恬静了,居然还醒着! 阮眠眠实在熬不过他,也不想就这样坐着委屈一晚。 打量一圈,她顺着床尾爬了上去,被子太厚她没看清,不小心踩到宋晏容的腿,后者发出一声闷哼。 “不好意思哈,你睡吧,这次我不打扰你。” 阮眠眠小声说完,缩成一团在床尾躺下。 心中感叹幸好宋晏容的床还算大。 床的四角压着暖炉,榻里十分温暖,不一会儿阮眠眠就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少女毫不设防的模样,宋晏容扯出一抹笑意,将她拥入怀中盖好被子。 翌日醒来,阮眠眠四仰八叉躺在宋晏容榻上,身旁空无一人。 认清周围环境,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醒了?” 透过轻纱床幔,她看见窗下的长桌下坐着一个人影。 她“嗯”了声,抿抿唇,忽然觉出几丝不对来。 她摸了摸唇,撩开床幔狐疑地再度盯向他。 桌上摆着热茶,宋晏容左手握着书卷,眼皮都没抬一下,唇隐隐向上翘着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气氛莫名暧昧,阮眠眠快速穿上鞋。 离开前嘱咐:“不必把人弄死了,确保她无法出现在宁王眼前就行。” 宋晏容放下手里的书,抬眼朝她看去。 “这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阮眠眠严肃地点头。 “理由。” “理由……”阮眠眠挠了挠耳根,“如果阮锦婳顺利嫁给宁王,我能跟着沾光。” 宋晏容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望得人心里发虚。 阮眠眠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王妃要见你。” “……啊?” “一会儿你吃过饭随我过去一趟。” “……好。” 偏屋内,灵若眼巴巴望着房门,见阮眠眠回来,眼睛突地一亮。 “小姐!”惊喜过后,灵若欲言又止,“我一早来见你不在……你真是在世子那处睡的?” 阮眠眠知道她想偏了。 “放心,什么也没发生。” 灵若依旧拧着眉。 “不是发没发生什么的事,恕奴婢多嘴,小姐您还没定亲,就这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传出去难免落人口舌,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阮眠眠颔首。 她在现代就离经叛道,这个时代思想传统保守,她觉得没什么的事,在别人眼里就是天大的事。 她试图为自己狡辩。 “如何传出去?” 灵若一噎。 “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了。”阮眠眠皱眉,“寄人篱下,许多事都没有办法。况且你不用担心,世子他……” 他不举。 传出去她也有办法自证清白。 这话她没办法跟灵若说,只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哒,没事哒。” 灵若笑不出来。 她十分凝重,问:“小姐,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嫁给世子呢?” 阮眠眠刚送进嘴的粥一口喷了出来。 灵若满脸饭粒,拖长音调苦着脸喊她:“小姐——” 阮眠眠赶忙拿出帕子给她擦。 “咳咳,咳咳。”她道,“灵若啊,以后别说这种傻话。” 笑话,宋晏容是什么人。 身份像定时炸弹一样,哪天事情败露,知情的人都要被斩首。 抛开这些不谈,虽然他有着世间无二的皮相,脾气却难伺候得很,这样的人她往常碰见顶多谈谈恋爱过个眼瘾,结婚还是算了。 可惜,古代没有只谈不结的说法。 见灵若不依不饶盯着自己,阮眠眠换了个角度,“别想了灵若,宋世子这么矜贵的人,不是阮家这种身份能肖想的。” 灵若扁了下嘴。 如果是小姐的话,她觉得还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第98章 纸老虎罢了 吃完饭,阮眠眠跟宋晏容一同去见晋王妃。 晋王妃之前偏袒姜棠,阮眠眠对她印象不太好,后面一直尽量避免见面。 这次有宋晏容陪着,她没那么抗拒。 天塌下来有他这个高的顶着。 正厅,晋王妃正在修剪一盆月季,听见脚步声,放下剪刀在主座坐下。 阮眠眠屈膝行礼。 “见过王妃。” 晋王妃端茶的动作一顿,仔细地打量起她。 阮眠眠毫不回避她的视线,安静回望着她。 “母亲。”宋晏容开口,打破二人冗长的对视。 晋王妃微怔,这才回神,茶盏递到唇边啜了口,轻叹一声。 “自打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这孩子眼熟,原是她的女儿。” 晋王妃是老来女,家中排行最小,跟阮眠眠生母虽差了一辈,关系不算亲密,但年龄相仿,年轻时有过走动。 阮眠眠微怔,努力理了下关系,开口生硬道:“姨……姨外祖母。” 这称呼对她来说拗口得很,不如姨姥简洁。 宋晏容目中掠过几许深思:“关系不近,你还是唤王妃吧。” 阮眠眠古怪地看他一眼。 分明是晋王妃要见她,他带她来认亲的,又说关系不近,这耍人玩呢? 晋王妃还是看着她,目光像是打量什么物件,带着审视的意味,让人不适。 阮眠眠忍不住问:“王妃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在南楚被南楚皇帝收为义女,封了郡主?” 迎着晋王妃审视的目光,阮眠眠腰杆挺直,故意把此事说的极大。 晋王妃颔首追问:“所为何故?” 阮眠眠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晏容一眼,道:“楚国皇帝赏识,与我一见如故吧。” 那日宴席她喝醉了酒,后来打听,隐约听说是因她对上了什么诗句,具体就不知道了,楚帝也没提起。 闻言宋晏容低笑一声,很自然地抚了下她的后脑,接过话茬。 “她答上了楚帝出的诗句。” 在晋王妃的追问下,宋晏容将那日情形复刻。 “上句落日见秋草,若是母亲会对什么?” 晋王妃出自书香世家,诗书上颇有造诣,她心中顿时有了答案,但没开口。 宋晏容掀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道:“姜棠答清风拂夏荷。” 晋王妃点头认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扯出欣慰的笑容。 却听宋晏容继续说,“眠儿答暮年逢故人。” 二人皆是一怔。 晋王妃看向阮眠眠的目光划过一抹异色。 “听说自从你母亲去世,你就变得痴傻,多年来连人都认不清,是真是假?” 阮眠眠还沉在那句缱绻暧昧的“眠儿”中,闻言愣神。 但仅是一瞬间的停顿,她扯出一抹笑容,“那场差点要了我的命的大火过后,忽然就好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说得耐人寻味。 阮府那两个姑娘的明争暗斗人尽皆知,如果没被波及,她愿意就这么过一辈子? 晋王妃猜出几分,叹气喝了口茶:“生母去的早,你不容易。” 阮眠眠垂下眼睛没说话。 现代她生父母健在,也不见得过的容易。 “容儿这孩子不与我说实话,先前我不知道你是他的小外甥女,对你多有误会。”晋王妃道,“这段时间你住在雁归院,传出去有损女儿家清誉,我会尽量帮你压下流言。阮府后院关系杂乱,你若有看上的公子可以告诉我,若家世相当我可以帮你做媒。” 阮眠眠眼底一亮,随后暗了下去,瞥了宋晏容一眼,有几分心虚。 之前晋王妃跟她说什么“通房”之类的话的时候,她能义正言辞地回“您误会了”,是因为那时她跟宋晏容之间除了利用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晋王妃理应误会,却又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有何不妥?”晋王妃看着她的反应,猜测,“若已经有心仪的,你说出来便是。” “没有不妥。”阮眠眠连连摇头,嘴比脑子快一步开口,“有几个人选,但还没……咳,总之先谢过王妃了。” 晋王妃点了点头,妥帖道:“阮府现在那个夫人不是什么善茬,回去后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地方,就跟容儿说。” 阮眠眠谢过,见晋王妃没什么要说的,行礼告退。 晋王妃本想跟宋晏容说几句,一抬头却见他跟着一并走了。 雁归院,阮眠眠回屋,刚要合上门,被宋晏容大手隔住。 料想他有话要说,她侧身让他进来。 宋晏容径直在椅子坐下,双腿慵懒地搭在面前的小几上。 一双漆眸就这么直直望过来,情绪莫辨。 这么闲? 阮眠眠皱了下眉:“林竹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宋晏容看着她,良久突地弯了下唇。 “不但选了,还是好几个?”他声线轻缓,“哪几个人,说出来,本世子也帮你参谋参谋。” 阮眠眠迟疑看去。 晋王妃对她态度转变得很彻底,她不知缘由,但觉得有些奇怪。 宋晏容就更奇怪了。 她努力辨认他的情绪,听他又道:“若还不及我,便不用说了。” 阮眠眠感觉他没有要生气的意思,缓慢地眨了下眼:“世子爷文武双全人中龙凤,放眼整个京城,把几个王爷都算上,恐也挑不出一个及得上你的。” 宋晏容颔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似乎对她的话十分认可。 “但这些文啊武啊的,都是可以后天通过努力进步的。况且我无才无德,世子也能看出来,我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阮眠眠话锋一转,无视宋晏容微沉下来的脸色,模样十分认真,“我倒是比较喜欢……” “模样好看的?”宋晏容轻嗤。 “也不是。”阮眠眠否认,低头摆弄着妆奁里几样首饰,没看见男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模样光好看,走在外面招蜂引蝶,到底不让人放心。” 她叹了口气,自顾自说,“我脾气本就不好,找的夫君得多包容我些,性子一定要温和。” 一直沉默的宋晏容此时开了口,嗓音带着几分冰冷和嘲弄。 “你脾气不好?”他眯眼,轻蔑地说,“纸老虎罢了。” 阮眠眠动作微顿,抬起视线。 她一直把自己藏得很好,却被宋晏容一语道破。 第99章 我不客气了 看她的反应,宋晏容又是一声讽笑。 阮眠眠行事霸道无理,不过是对不熟的人罢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认为阮眠眠很听话。 不是说她欺软怕硬,面对他她有时也会硬刚,模样不似是怕他。 她习惯性的逆反,不过是怕别人伤害她的利益,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这种心理他再明白不过。 他揣测她偶尔露出的温顺,是因为潜意识认为他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所以放下戒心。 “你不是脾气不好,只是想吓退那些有可能伤害你的人。” 宋晏容换了个姿势,右脚踝搭在左膝上,轻睨着她。 “你应该找更强大、能力足够保护你的男子,而不是唯唯诺诺的软蛋。” 屋里的气氛忽而一沉,压得阮眠眠有些胸闷。 她是纸老虎? 她垂下眼睫,安静地想,她确实是。 没有人生目标,没有远大志向,像浮萍,飘摇一生没有落脚之处。 这种不确定性裹挟着不安全感,时刻让她竖起防备。 好累。 压抑的房间内,宋晏容把玩着腕上的白玉佛珠,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她长睫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唇抿起来,小脸绷得死紧。 往常挺直的背脊弯了几许,呈现出一种防御的姿态。 他捏了捏手,抑制住起身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 “找吧,等寻到合适的来说与我听。” 扔下这句,宋晏容利落起身出了偏屋。 呵。 找不到能同他抗衡的人,她这辈子也别想嫁给别人了。 阮眠眠靠着墙蹲下身,缓慢抱着膝盖蜷了起来,脸埋进臂弯里。 无边无际的茫然侵蚀着她。 在现代就茫然,莫名其妙穿进书里,更茫然了。不知道到底怎么回去,也不知道回去了又该做什么。 继续拿着她爸给那些钱挥霍,过浑浑噩噩的日子? 好像……无论怎样都没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阮眠眠抹了把脸,起身拉门。 “灵若?” 她想见灵若。 灵若是这个世界里全心全意希望她好的人,虽然她不是真正的阮眠眠,但……应该能从灵若的情绪反馈中得到慰藉。 多可笑啊,原主至少有一个爱她的丫鬟,她这个爹娘健在的却什么都没有。 阮眠眠唇角轻弯,嘲讽之意溢出。 很意外的,她在院中看见了宋晏容。 昨夜下了大雪,院中厚厚的积雪被清扫至一侧,视野所及仍是一片苍茫的白。 干枯海棠树下,宋晏容盘膝张扬地坐在石桌上,漆眸落在偏屋的方向,门一开,四目撞了个正着。 目光触及她微红的眼眶,他唇边弧度变得平直几分。 “……”阮眠眠显然低落,“看见灵若了吗?” 宋晏容不语,放下膝盖倚着石桌而立,朝她勾了下手指。 “过来。” 阮眠眠没什么心情,抿了下唇,还是蹭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撇撇嘴:“干嘛?” 男人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发丝抚至她的后脑,勾向怀里。 兴许他力气太大胸膛太硬撞了她的鼻子,脸埋进他怀里那一刻,阮眠眠鼻尖再度发酸。 她没动,二人就这么站在院中,许久,距离拉开几分。 阮眠眠下意识低头,下巴被捏着抬起。 宋晏容目光划过她微红的眼眶,落在她沾有湿意的眼睫上,就这么不容她抗拒地,细细地端详着她。 “有什么好哭的?” 阮眠眠心道这还不好哭吗?这么惨还不让人哭,让不让人活了? 她嘴一扁,眼中顿时又噙满泪水,张嘴就想哀嚎。 “还有什么好哭的——要不是你戳我痛点,我至于吗——” 看她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宋晏容唇线微扬,指尖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他试图让她冷静,指腹按向她的唇:“嘘……” “我才不管什么虚啊实啊的——”阮眠眠咧着嘴,觉得他手碍事,顺便咬了他一口。 宋晏容眸色微沉,手扶上她的后脑,倏尔勾起邪气的笑:“不听话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阮眠眠哭声一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按着脑袋攫住唇舌,发不出一丝声音。 “唔……” !! 这可是在院子里,不是屋里! 洒扫的下人人来人往不说……湛风!湛风就守在暗处! 阮眠眠吓得眼泪瞬间被逼了回去,手不停推着他的胸膛。 所幸宋晏容没有太过分,见她不哭了就松开了手。 去厨房取糕点回来的灵若一进院子,就看见自家主子跟世子爷抱在一起。 她瞳孔地震,看着世子落在主子后背上的手,呆呆顿在原地没能发出声音。 她说什么来着? 若是她家小姐,还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宋晏容视线淡淡划过灵若激动的神情,唇边笑意更深。 他揉了揉阮眠眠的脑袋,道:“走,带你出去转转。” 不是询问的语气,更像通知。 阮眠眠捂着心口平复了下呼吸,没反对。 跟着他的脚步刚侧身,她看见提着食盒的灵若。 灵若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阮眠眠脑海中“轰”的一声。 她站在这里多久了!她到底看见了多少?! 灵若率先回神,小跑朝她而来:“小姐,奴婢刚才去厨房给你拿了糕点回来!你跟世子爷要出去吗?那我先拿回屋,等你回来再吃!” 阮眠眠:“……” 看她跟宋晏容在一块儿,她就这么开心吗? “去给你主子拿件棉氅。”宋晏容道。 灵若欢快应声,回去翻了好半天,疑惑地拎着件宽大的玄色棉氅出来。 “小姐,这……好像是世子的?怎么会在你的屋子里?” 阮眠眠咽了下口水。 这是昨夜她浑身湿漉漉从宋晏容柜子里翻出来的,过了一夜已经晾干了,没来得及还回去。 防止灵若追问,她赶忙伸手去接:“就这件吧。” 棉氅在她身上长至脚踝,将她裹得密不透风,领口一圈纯黑狐狸毛,衬的她肤色莹白如玉,愈发娇俏。 宋晏容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颔首,很是满意。 走至府门口,阮眠眠拉了下他的袖子。 “你是秘密回京的,就这么出去不会有问题吗?” 宋晏容眉梢一挑:“这么替我着想?” 第100章 好好报答世子 阮眠眠轻瞥他一眼。 “我是在提醒你。” 宋晏容勾着她的肩膀同她解释:“提前回来是避免使团回京路上徒生事端,如今账本安全送到皇帝手上,我在哪已经不重要了。” 阮眠眠颔首,大摇大摆跟他上了街。 说是转转,阮眠眠并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况且她刚emo完,天气这么冷,实在提不起兴致。 宋晏容带她来到最热闹的一条街。 二人男俊女美,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视线。 同时,街边摊贩的交谈声也传入耳朵。 “洛州的饥荒已经解决了,听说宁王殿下带去南楚的人里有一女子得到南楚皇帝的赏识,被封了郡主呢。” “封东吴女子为郡主??” “可不!此次能顺利借到那么多粮食,这女子可是功不可没。” “可是我没听说使节团里有女子啊?不都是朝中官员么?……倒听说姜尚书后来带着女儿追去了,此女子难道是姜家小姐?” “若是姜小姐,传言中早就说了,但我打听过,此女子身份异常神秘……好像跟宋世子有些关系。” 阮眠眠不自觉放慢脚步。 借粮一事功不可没?异常神秘? 听他们提到宋世子,她支起耳朵仔细去听,明明很好联想,那群人却对“宠婢”一事只字未提。 她蹙起眉心看向身侧,正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凤眼。 “你干的?”阮眠眠问。 宋晏容唇边笑意更深,只道:“天天嚷着回阮府,别回去又让人欺负成傻子。” 他微微停顿,揶揄,“虽然小傻猫也挺可爱的。” 阮眠眠剜他一眼:“你才小傻帽呢!” 回应她的,是男人落在他头顶的大手。 宋晏容真的很喜欢摸她的头。 二人沿街往前走,她发现京城超过半数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位神秘的郡主。 她微微愕然。 这么大的舆论,没人在后推动是不可能的。 宋晏容这么做,是为了给她……造势? “后天使团回京,你要假装刚回来,从城外跟着一起进宫拜见。” 阮眠眠颔首:“陛下见过我,若他问起之前的事我如何说?” “陛下不会问。”宋晏容懒散道,“但旁边多嘴多舌的人会。别担心,我也在。” 别担心,有我在。 有他这句话,阮眠眠瞬间松懈下来。 使团归京前一日,阮眠眠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东西倒是不多,楚帝的赏赐都跟着使团,雁归院她先前买的首饰都送去给晋王妃了,只剩下些衣物之类的零碎物件。 灵若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 “小姐,这有必要拿吗?”她抱有一丝期待地问,“按您和世子这情况,您说会不会哪天,您莫名其妙又回来了?” 再回来,只有一种可能,嘿嘿…… “别胡说。”阮眠眠随意敷衍了句,看着这间偏屋,想了半天,决定什么都不拿了。 这里的东西都是宋晏容买的,就这么带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像她贪图他什么一样。 光楚帝赏赐那些珍贵物件就够她用的了。 隔壁主屋内,宋晏容闲适地靠子太师椅中,神色未明。 练武之人耳力都极好,旁边如鱼清楚听见偏屋的动静,偷偷看了主子一眼,小心问道: “世子爷,真就这么放阮小姐回去?” 她看得出来,世子待阮小姐不错。 阮小姐也是几年来唯一一个能近世子身、还让世子愿意花这么多心思的女人。 她来雁归院后,连空气都变得鲜活几分,气氛不似之前那么沉闷。 宋晏容视线微抬,唇边缓慢扯出一抹笑意。 他不急不缓道:“只有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苦,她才知道在本世子身边有多幸福。” 如鱼默。 这几天她在外奔波,按宋晏容的吩咐将郡主名号传得震天响。 就这架势,恐是生怕阮小姐受欺负吧。 过得苦? 如鱼暗啧几声,面上道:“世子说的是。” 翌日,二人早早到达城外等候使团。 因要直接进宫,阮眠眠简单装扮了一番,有郡主该有的模样。 坐在马上,扬着下巴往道路尽头看。 宋晏容圈过她的身子握着缰绳,阖眼瞧她的神色。 一张小脸略施粉黛,肤色莹白可人,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蹂躏。 但她神色中隐隐透出的兴奋真让人不爽极了。 宋晏容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就这么开心?” 开心,开心得想要跳起来。 见男人面色不善,阮眠眠讪笑两声,握住他的手腕安抚: “我能有今天,还要多谢世子不杀之恩……还有这段时间的照顾,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世子的。” “好啊。”看她明澈双眸下隐动的狡黠,宋晏容掀唇低笑:“我相信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的,眠儿。” 他声音低缓,故意拉长尾音,夹杂着暧昧不明的情绪愈发明显,像某种暗示。 阮眠眠心头一颤,扒开他的手,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远处隐约响起杂乱的马蹄声。 下马等了一会儿,长长的队伍缓缓在城外停下。 这几日使团中人基本都察觉宋晏容消失一事,看见树下立着的人时并不意外。 阮眠眠上了一辆提前备好的空车,上车前,意外跟旁边掀帘朝外看的韩锦安对上视线。 “小美……” “没想到吧?我还好好活着。”阮眠眠狠狠剜他一眼,径直上了马车。 她杀不了韩锦安,韩锦安却可能每时每刻都在计算要她的命。 虽然心里膈应,她还是得找个时间,当面跟韩锦安说清楚。 迎接使团的阵仗很大,下车后阮眠眠看了一圈,确认没在人群中看见林竹,安下心踏入宫门。 再入皇宫,她不是谁身边的丫鬟,而是阮家嫡长女,南楚暮秋郡主。 但她是女眷,只能跟姜棠跟在队伍后头。 方走了几步,队伍倏然停了下来。 阮眠眠茫然朝前看去,越过众人的肩膀,她看见宋晏容脸上晃眼的笑意。 他侧身道:“过来。” 她怔了下,众人目光已不约而同朝她看来。 尤其旁边的姜棠,好似要把她盯穿。 她偏头看了姜棠一眼,抿抿唇,快步穿过众人,走到最前头。 第101章 晚上见 自从知道姜棠跟宋晏容不是那种关系后,阮眠眠心态放平许多。 她一路来到宋晏容身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听见他说:“毕竟是借粮的功臣,理应走在前头。” 萧宁暄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大殿内,百官列于两侧,皇帝坐在高阶龙椅之上。 “众爱卿一路辛苦,平身吧。” 阮眠眠跟着众人拜见,皇帝照例说些慰问的话,她就垂眼静静看着地面,直到皇帝把话题引向她。 “朕听闻有一女子在南楚被封了郡主,还帮东吴多借到一万石粮食,就是你罢?” 阮眠眠跪下行礼,照礼应说些“是误打误撞”之类谦虚的话,但她没有。 她开口,嗓音清脆:“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女的荣幸。” 话落,她清楚听见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她咬了下后槽牙,暗骂一句,按皇帝的意思抬起头。 皇帝点点头:“叫什么名字?” “臣女阮眠眠,父亲如今在户部担侍郎一职。” 旁边暗自激动许久的阮建川终于找到机会,上前一步行礼。 “回陛下,正是微臣的嫡长女。” “阮家长女出使南楚借粮有功,赏。”皇帝道,“小顺子,挑些适合女儿家的东西,晚些送到阮府去。” 吩咐得如此仔细,摆明了是要重赏,小顺子心领神会,立马领命去办。 而这时,官员中有人道: “可阮大人的嫡女养在深闺之中,怎会莫名其妙跟使节团去了南楚?” “这女子瞧着眼熟,我隐约记得几月前在秋宴上见过,似乎是宋世子身边的丫鬟,怎么忽然成了阮侍郎的女儿了?” “素闻阮侍郎前夫人诞下的嫡长女自生母去世后就得了傻病,多年医治不好,当真是此人?” 一连串问题抛出,阮建川被众人怀疑的视线盯着,一时有些应付不来。 阮眠眠暗骂一声废物。 就这心理素质和反应速度,要不是这具身体的爹,她真一点光都不想让他沾。 宋晏容先她一步开口,声音不紧不慢。 “诸位大人忘了,我母亲晋王妃跟阮侍郎原配夫人有亲。” “前阵子我偶然路过阮府,看这孩子痴傻呆滞又蠢笨,实在可怜,便带回府中医治,她一直跟在我身边。” “想要根治此病并不容易,恰巧我认识一名神医在南楚,就将她带了过去。” “没想到她意外立了功。” 阮眠眠垂头听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们在阮府初见的时候,宋晏容分明看出来她是装傻,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说她痴傻,又是说她蠢笨。 根本就是在变着法骂她! 不过他成功堵住了悠悠众口,阮眠眠决定先不同他计较。 皇帝没有纠结这些琐事的意思,他只看结果,无论阮眠眠怎么去的,既帮东吴解决了粮食危机,就是好事。 萧宁暄简单叙述后,皇帝下令命众人先回去歇息。 出宫一路上,阮建川昂首挺胸大摇大摆,面对一些小官的奉承表现得十分得意。 到宫门口见阮眠眠正清点楚帝赏的东西要带回府,忙快步过去关心。 虽是亲女儿,多年来父女间并没实质的交流,阮眠眠恢复正常后更是一句话没说过。 阮建川乐得沾光,真正面对阮眠眠却很生疏,想套近乎不知如何开口。 宋晏容没急着走,静站在一旁看阮眠眠有条不紊地指挥人搬东西。 “使团带去的东西基本都献给楚帝了,带回来的除了粮食,剩下都是你的。” 一眼看去真不少,加上皇帝又要赏下来一部分,就更多了。 阮眠眠颔首,心道还她成富婆了! 还未开口,旁边阮建川讶异地惊呼:“这么多!???” 阮眠眠骇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眼神变得鄙夷,视线冷漠地从阮建川身上划过。 她这个爹,她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世子,那我先回去了。”见东西都整理完,阮眠眠回身朝宋晏容道。 宋晏容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脸上笑容很淡很淡,淡到阮眠眠觉得他没有在笑。 他视线就这么黏在她身上,不发一言,阮眠眠又觉得就这么扭头走了有些不好。 一群人等着,她急得挠了挠耳根。 灵若眼睛转了转道:“世子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您有事就派人来说,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阮眠眠用手肘怼了她一下:“到底谁是你主子?” 灵若闭上了嘴。 阮眠眠等得不耐烦,见宋晏容不说话,一脚踏上车辕,没想到车太高,她没稳住身形摇晃了几下。 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腰,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宋晏容低声道:“晚上见。” 阮眠眠微怔,立马掀开车帷钻了进去。 晚上见?晚上怎么见? 她冷静下来想,对,晚上宫中有宴,她作为使团一员,自然要跟去。 车外,阮建川同宋晏容有的没的攀谈了一会儿,终于踏上回阮府的路。 身份今非昔比,有阮建川嘱咐在先,出来迎接阮眠眠的阵仗极大。 王氏及其两个女儿和小儿子,阮锦婳和孙姨娘,几乎能称为主子的都站在府门口迎接。 阮眠眠穿金戴银一身华贵,在灵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一一扫过众人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王氏作为主母,上前一步道:“眠眠一路奔波辛苦,快先回府休息吧,木棉院先前被烧毁一半,虽修葺好了,但位置过于偏僻,母亲为你重新安置了院子,快去瞧瞧。” 阮眠眠略微颔首:“多谢母亲,木棉院在西北角,一到冬日阴冷又潮湿,母亲今后可别往那处安排人了。” 言下之意,那压根不是人住的地方。 可阮眠眠自七岁就独自居住在那,多少个冬都是在那过的。 气氛骤然压抑起来,阮建川干笑着出来打圆场。 “你母亲也是觉得那处僻静,利于你养病。外头风冷,快进府吧。” 阮眠眠没做回应,越过众人进了府。 不知王氏把谁的院子腾出来了,这回阮眠眠的住处就临着阮建川。 不知道的还以为父女之间有多深的感情。 灵若一扫回府前的忧心忡忡,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她将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方进屋小声道:“小姐,不愧是二小姐的院子,简直比西北那处好了千倍万倍!” “姐姐!”阮锦婳高兴地走进屋子唤她。 第102章 世子,阮小姐让你把眼睛挖出来 “姐姐!” 之前在外面阮锦婳怕阮眠眠暴露身份,只能叫她眠眠,眼下回府没了顾忌。 阮眠眠倒茶的动作一顿:“我不太习惯,你还是叫我眠眠吧。” “好!”阮锦婳欢快应了。 许久未见,她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扯着阮眠眠问东问西,给她讲这段时间阮府发生的事。 “前几天京中流言四起,爹爹四处打听,猜测那位郡主是你,回来就让二姐姐把院子腾出来了,为此母亲和父亲吵了好大一架。她们说不可能是你,一直拖着,直到使节团进城,才急忙收拾。” 阮眠眠刚才从众人的表情中已经猜出几分。 她道:“灵若,你去叫几个信得过的人,把院子里外好好清扫一遍。” 灵若微怔了怔,在阮眠眠的眼神中理解了她的意思,应声而去。 然没一会灵若折返回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阮眠眠颔首,灵若侧身,阮诗芸走进屋中。 阮诗芸身上裹着斗篷,一进屋,视线落在一侧的黄梨木衣架上,搭着阮眠眠回府时穿的那件织锦皮毛斗篷。 她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勉强扯出一抹笑:“大、大姐,你真的全好了?” 阮眠眠懒懒抬起眼皮睨她一眼,缓声问:“我为什么痴傻,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屋内倏然一静,气氛有些沉闷。 看着阮眠眠的神色,阮诗芸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她怎么感觉在阮眠眠身上看见了宋世子的影子? 阮诗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姐忧思过甚,记挂柳夫人,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下了。” 阮眠眠冷哼一声,没接她的话。 阮诗芸抿唇静静打量着她。 王氏说阮眠眠困在木棉院中多年,跟低贱的丫鬟生活在一起,就算恢复正常人的模样,也上不了台面,难有嫡长女该有的气度做派。 方才她回府,阮诗芸看着不像,于是来探探虚实。 眼下瞧着……真有几分贵人模样。 她捏捏衣摆,说起另一件事。 “父亲说宫中设宴,命我晚上与你们同去。” 阮眠眠皱眉:“使团的庆功宴,跟你一个女眷有什么关系?” “阮家有功,父亲央得陛下同意,怕你一个女子宴上无趣,让我进宫陪你。” 事实上,阮诗芸不在乎阮眠眠什么态度。 让她进宫是阮建川的决定,她只是通知阮眠眠。 像母亲说的一样,就算阮眠眠封了郡主又如何,南楚郡主的名号在东吴什么用都没有。 何况在阮府,她阮诗芸有当主母的亲妈,有阮建川多年的宠爱栽培。 王氏掌管后院多年,阮眠眠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难不成能翻了天去? 思及此,阮诗芸脸上笑意大了几分,也诚挚几分,不过是轻蔑的笑。 谁知阮眠眠没像她想象中那般温顺应下,也没急得跳脚。 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道:“那锦婳也跟着去吧。” 阮诗芸脸色一变:“那怎么行?” 察觉自己反应过激,她笑着补充道,“锦婳是庶女,这样的场合她怎么可以随便参加?” 她主动要求进宫,是因为萧宁暄回来了,她要抢占先机赶在阮锦婳之前见到萧宁暄,对其表示关心,彰显自己的体贴入微。 若阮锦婳也去,还怎么显出她的突出? “那怎么了?”阮眠眠睨她一眼,亲昵拉起阮锦婳的手,“虽是庶女,却也是京城第一才女,有皇后娘娘特许,之前各种宫宴她不是也进宫了吗?” “第一才女”四个字狠狠戳中阮诗芸的心,她一僵,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阮眠眠仿佛没看见她的神色:“锦婳,在南楚时宁王殿下还跟我提起过你,你跟他许久未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真的?殿下同你说我什么?”阮锦婳眼睛不由一亮。 阮诗芸被晾在一旁,呼吸都粗重几分。 她怎么不知道阮锦婳跟阮眠眠的关系这么好? 她缓了缓,决定回去找王氏商量对策。 阮诗芸离开后,阮眠眠道:“今天宫宴主要是庆祝,没我们什么事,她想陷害也无从下手,你不必太担心,我帮你寻机会跟宁王殿下联络感情。” 阮锦婳点头,迟疑地问:“……眠眠,你对我和宁王的事似乎很上心。” 就算阮眠眠跟她同病相怜,互相关心,不该只关注婚事。 再说她嫁到宁王府不可能带着阮眠眠,反之她出嫁后阮府受王氏折磨的只剩阮眠眠一人,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人都是自私的。按理说,阮眠眠的重点更应该放在别处,而不是盯着她跟宁王的婚事不放。 阮眠眠心道不愧是女主。 她安慰阮锦婳:“我只是想帮你,旁的地方帮不上,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倘若你在别的地方有需要就跟我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阮锦婳盯着她,似乎深思许久后点了下头,回房准备晚宴的事。 阮眠眠不怪阮锦婳怀疑她,相反为她直接的表达感到欣慰。 坐在榻边,她叹了口气。 她当然是为了让剧情早点走到结局,看有没有回去的可能。 她身体重重往后一摔,陷入柔软的床褥中,望着帐顶的小团花发呆。 喃喃道:“可是回去又能做什么……” - 这场宫宴对阮眠眠来说,跟南楚那场宴会没有什么区别。 在她看来唯一不同的是,东吴的舞女比南楚舞女穿的多些,只是一些。 哦,还有,宋晏容从她旁边坐到了她的对面。 他看来的目光专注犹如实质,让人想忽视都难。 自那日宋晏容说完纸老虎不纸老虎的话后,她总是下意识回避他的眼神,生怕又一眼被他看透。 被他瞧着,阮眠眠如坐针毡,因视线太过烫人,阮眠眠甚至紧张地将自己衣服检查了一遍。 “啊,实在是受不了了。”许久她长叹一声,抬手招来一个宫女,“麻烦你帮我给他带句话。” 她指了指宋晏容的方向,宫女微怔。 看那宫女绕了一圈走至他身边,宋晏容撩起眼皮瞥了眼,唇线微扬。 “她说什么?” 小宫女压低声音,神色古怪。 “阮大小姐说……让您把眼睛挖出来,摆她桌上看。” 第103章 你龇牙以后像小狗 宋晏容微愣,继而笑出声。 确实是那小野猫能说出来的话。 他微抬手让宫女退下,随意地倒了盏酒,抚着酒盏没再看去。 但阮眠眠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因为她发现,其实看她的人很多,不过宋晏容就坐在她对面,离她最近,才更惹她注意些。 直到宋晏容不看过来,她才发现萧楚席也在看她。 明明眸如鹰隼般锐利,目光却黏黏腻腻的,让人不舒服。 还有陈贵妃,长公主,似乎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这处。 瞬间,她有些后悔不让宋晏容看她了。 他一直盯着,至少还能帮她看看身边有没有人搞小动作,不像现在,她担心有人害她,又顾不过来那么多人,总觉脊背发凉防不胜防。 “锦婳,一会我跟你一起出去吧。”阮眠眠碰了碰阮锦婳的胳膊,问,“宁王那边怎么说?” “这支舞结束。”阮锦婳道,“去梅园见。” 阮眠眠颔首,等曲子停了,二人一同起身。 冬日夜晚很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但大殿中有暖炉有地龙,烤得人很热,此刻风吹走燥意,阮眠眠只觉得舒适。 逃离那些人的监视,轻松不少。 二人并肩往梅园的方向走。 “眠眠,你之前在宋世子身边时得罪过长公主和陈贵妃,现在虽说找回了身份,但难保她们不再找你麻烦。” “嗯。”阮眠眠吸气,眯了眯眼,“但总不是说罚我跪就罚我跪的时候了,我会小心的。” 阮锦婳又嘱咐她几句,道:“刚才我听父亲说,过段时间要在府中举行宴会。多年你困在阮府,身为嫡长女却跟旁的世家小姐没有来往, 父亲让二姐和我把交好的小姐介绍于你,快些带你走进贵女圈。” 阮眠眠冷笑:“我走进贵女圈,他想干嘛?” 阮锦婳抿抿唇:“眠眠,若能借此寻到一个好人家,脱离阮府,不是坏事。” 阮眠眠心道,阮建川正事不钻研,日日想着让几个女儿攀高枝帮他疏通关系,就算高嫁,日后的事只多不少。 况且倘若真回不去现代,她只想过踏实日子,不想卷入朝廷纷争,遑论高嫁。 想到要跟京中贵女正式见面,阮眠眠有些头疼。 她在宋晏容身边时,以丫鬟身份跟不少贵女见过面,后来又参加过晋王妃的生辰宴、长公主的赏花宴,女眷们基本都已见过。 阮府办宴会,定有不少人对她的事感到好奇,向她打听,刻意接近。 像之前有个叫温月的一样。 二人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往前走,突然前方出现一个男人挡住她们的去路。 “呵呵,眠眠姑娘,又见面了。” 听见这熟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阮眠眠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周围的环境。 阮锦婳拉了拉她,她才想起要行礼。 “见过席王殿下。” 萧楚席朝她们走近。 莫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阮眠眠只觉空气稀薄,颈上有毒蛇缠绕。 “呵呵,怕什么?这是宫里,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寻机会跟你说几句话。” 阮锦婳疑惑地在二人之间打量。 “我跟殿下似乎没什么好说的。”阮眠眠声音冷硬,避开他的眼睛,仿佛这样能避开他带有侵略性的眼神。 萧楚席好似没听见,自顾自道: “先前本王就觉得你不一般,不该只是个丫鬟,果然……呵呵,不但不是丫鬟,如今还成了郡主了。” 阮眠眠觉得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 她拉紧阮锦婳,冷声道:“席王殿下没事的话,我跟妹妹就先走了。” 萧楚席这才看向阮锦婳,道:“也是,毕竟多了个人,你说话有所顾忌也正常,改日约个地方,本王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阮眠眠没作回答,拉着阮锦婳快步朝梅园走去。 “眠眠,你跟席王殿下怎么会认识,看起来很熟的样子?”阮锦婳皱眉问。 想起濒死的经历,阮眠眠唇抿紧:“说来话长,我很讨厌他,你应当能看出来。” 见她脸色不好,阮锦婳没有追问,开始猜测。 萧宁暄跟萧楚席朝堂上可是水火不容的…… 萧宁暄等在梅园的一处观景亭内。 走近,阮眠眠推了推阮锦婳:“你去,我在这给你们打掩护。” 有情人见面要说甜言蜜语,她可不当电灯泡。 她往远走了几步,远远看着里面相敬如宾的两道人影,心道古代人是腼腆哈。 阮眠眠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雪,脑海中无端响起灵若的话。 ——“小姐,孤男寡女的,你跟世子这样不像回事。” 她是现代人,不太在乎,可宋晏容是古代的啊? 同样是教养极好的名门望族,怎么他离经叛道,跟萧宁暄差距那么大?! 那张妖冶的面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阮眠眠烦躁地摇了摇头。 倏然,面前笼下一片阴影,积雪泛出的银光被挡住。 她呼吸发紧,接着头顶落下一只大手。 “见过席王了?”宋晏容摸摸她的头,微微一带,明明收着力,还是差点把她拉进怀里。 阮眠眠抵了下他的胸膛,抬头凶巴巴瞪着他。 妈的,一开始要不是因为宋晏容,她根本不会招惹上萧楚席那个令人恶心的玩意儿! 瞧出她的不满,宋晏容笑了声,把她的头按进怀里。 “龇牙之后不像小猫了,像小狗。” “……” 阮眠眠使劲锤了他一下,退开一步拉开距离:“谁龇牙了?” 微顿,“……你才狗呢!” 宋晏容垂眸看她,笑容戏谑。 “笑什么?”阮眠眠尝试唤起他的良知,“你惹的事,你得全权负责,别让他伤到我。” 宋晏容眉梢一挑,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在我身边惹的事,只在我身边的时候能负责,你回阮府,超出负责范围了。” “……” “不服?”他又道,“除了第一次是设局,后来我让他伤到你了?” 阮眠眠没有不服,她在想如何抬杠才能反驳他。 第104章 请陛下为你们赐婚 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因为他不给她当丫鬟了,就不享受保护权益了!? 阮眠眠想骂人,细想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毕竟在宋晏容的计划里,他对她感到厌倦、杀了她之前,她都只能在他身边。 在他身边自然不会有事。 等等……这样一说好像是她自己作死一样? 阮眠眠瞪着他道:“好,大不了我就死!” 死了说不定回去得还更快些! 宋晏容低笑,捏捏她的脸,重新把她拉入怀中。 阮眠眠刚想挣扎,摸到他衣袖下手臂上缠绕的纱布,跟别处触感不同,有些硬硬的。 她忽就灭了气焰。 “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日帮他沐浴后面场面控制不住,后来几天她对伤口的事只字不提。 晋王府有各种灵丹妙药,她以为宋晏容会恢复神速,怎么还缠着绷带? “不怎么样。”宋晏容嗓音寡淡,“一群下人笨手笨脚的,远没有小猫做的细致。” 阮眠眠:“……” 再笨手笨脚,也没人敢弄伤他好吗! 她觉得他没事。 “哈哈。”阮眠眠干笑两声,弯起眼睛,“这个伤也不在负责范围内了。” 宋晏容眯了下眼,眼底有几分不悦。 “白眼狼。” 一会儿像猫一会儿像狗一会儿又像狼。 阮眠眠觉得,光她自己就能成立一个动物园。 宋晏容动作十分自然地拥着她,越过他的身子,阮眠眠看见远处凉亭里的男女主。 距离太远,神色看不真切,但能看见他们依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没有半分肢体接触。 跟她们形成鲜明对比。 阮眠眠身子明显一僵,后知后觉发现宋晏容抱着她的动作。 她心道习惯真可怕,准备将人推开。 手刚抬到半空,昏黄的光线将二人照亮。 长公主带着宫人掌灯来到梅园。 “不是说那对姐妹往这个方向走了吗?”长公主语气略显不耐。 “是这么说的,公主殿下。”宫女回答,“殿里明明那么热闹,她们却鬼鬼祟祟走那么远,一猜就没干什么好事。” 长公主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往前迈步。 “公主殿下,这有人!” 看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长公主唇角一扯:“还真被本公主逮到了!” 而直到这时,男人落在她后背的手不紧不慢收回。 不等反应,掌灯宫人手中的灯险些怼到阮眠眠脸上。 “是阮家长女,公主殿下!旁边的男人是席……”宫人激动地提灯往旁边一挪。 照亮男人容貌的瞬间,她险些扔了手里的灯。 一张完美到让人窒息的脸。 宋晏容垂眼俯视,平素一贯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笑意,反而神色微沉,仿佛十分不悦。 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宫人终是忍不住低叫一声,向后跌去。 “怎么会、怎么会是宋世子?”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连滚带爬回到长公主身后。 按照消息,阮眠眠此刻应跟席王在一起才对。 阮眠眠早先跟宋世子纠缠不清,今日若抓到她跟席王私会,传出去肯定大败名声。 可是席王人呢? 长公主一众人在周围扫视。 宋晏容蓦地低笑一声。 即便是黑夜,众人也清楚地看见他眼神中的犀利和嘲弄。 “看来,”宋晏容声音沉缓,“殿下上次的教训不够?” 长公主永远都忘不了,不过处置了个低贱的丫鬟,第二日朝堂上母族被针对,京中商铺出事倒闭数家,一夜之间连她的风评也急转而下,百姓指责她不顾国情,铺张浪费作风奢侈。 桩桩件件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段时间她又是节俭朴素,又是散财救济,里外忙活许久才将名声挽回一点。 她惹不起宋晏容,将这笔账记在阮眠眠头上。 刚才阮家二小姐说一切都安排好,等她来“捉奸”,她才带人走这一趟,谁知又遇见了这个魔鬼! 看着男人的神色,长公主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冬夜冷风刮过,带起的寒意直钻进骨子里。 她面色有些难看,下意识为自己解释:“宴席无趣,本公主只是出来透透气,宋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晏容仿佛没听见,凤眸静静落在她身上。 长公主被看得喉咙发紧,但皇室的威严告诉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二人既无婚约,又是舅甥,趁众人不注意跑出来私会,搂搂抱抱贴在一起又作何解释?” 二人皆不说话,长公主又道,“若借着治病之由,舅甥生情不好意思说,不如本公主替你们去皇弟面前提一提,请他为你们赐个婚?” 阮眠眠抿唇,抬头望了下男人的侧脸。 上一辈的关系弯弯绕绕,到她这,跟宋晏容的关系已经极远,往大了说是舅舅和外甥女,往小了说就是个远亲。 关系真近的话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联络。 亲戚、治病,都是为了掩盖宋晏容把她带去晋王府当丫鬟的事。 长公主以为这样说就能唬住宋晏容,却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冒牌货,跟晋王府没半分钱关系,根本不在乎她套的这个伦理枷锁。 但阮眠眠很抗拒。 赐婚是万万不行的。 “好啊。” 一片寂静中,宋晏容骤然开口,声音染上不易察觉的愉悦笑意。 “那就劳烦公主了。” 长公主刚缓和几分的神色须臾间又沉了下去。 舅搞在一起的事民间或许常有,但放在晋王这样的名门望族,就是丑事。 况且,以晋王府的势力,怎么可能娶一个侍郎府、资质平庸的女子为世子妃? 可宋晏容竟然说好? 是看出她根本不敢招惹他这么做,还是他本就…… 长公主目光划向不经意被他挡在身后的阮眠眠,神色猝然一变。 疯子! 长公主不欲与他纠缠,抬手示意仆从,作势离开。 “皇姐?” 萧宁暄跟阮锦婳察觉此处异动,走小路绕出梅园,自外走来。 长公主皱眉:“你怎么也来了此处?” 萧宁暄编了一套说辞,说他们几人提前约好在梅园相见。 “私会”自然不存在了。 知道他是来解围的,长公主心中更堵得慌,烦躁地看他们一眼,径直离去。 直到此时,阮眠眠反应过来,拉拉宋晏容的袖摆。 “是你把席王支走了?” 第105章 你摸狗呢? 宋晏容姿态闲适:“给他找了点小麻烦。” 阮眠眠愣愣点了点头。 从长公主的反应她能看出来,长公主是有备而来。 掌灯宫女看见宋晏容时那么惊讶,显然不在计划之内。 所以萧楚席……不仅是找她说话这么简单,还有后续? 她冷静地想了想,刚才为了不打扰男女主,她站得离观景亭不近。 萧楚席阴险手段许多,要是趁着她孤身站在梅园做些什么,她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阮眠眠怪异地看了宋晏容一眼。 嘴上说着什么“不在保护范围”吓她,还不是帮她把这事挡了? “我们回去吧。”萧宁暄道。 阮眠眠撇撇嘴,迈步跟上。 她长得不矮,宋晏容仍比她高了整整一头。 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阮眠眠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酸酸涨涨,似是兴奋和愉悦。 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为了缓解这种感觉,她默默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快些。”看不见她,宋晏容回身催促:“走到我前面来。” “哦。”阮眠眠小声应了,加快小碎步重新走进宋晏容的视线范围内。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唇角狠狠向上弯着。 宋晏容瞥她一眼,见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戏谑:“真乖。” 阮眠眠心情好,罕见地忽视他把自己当宠物一样对待的动作,只在心中感叹。 宋晏容才是狗。 那种体型庞大的护卫犬。 牵在手里安全感满满,什么都不用担心,嘿嘿。 她悄悄回头瞥了眼他的脑袋。 二男二女前后分别回了席位上,没引起太多的关注。 只有阮诗芸,见她们回来,看了看萧楚席和长公主仍旧空着的席位,表情不太好看。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阮诗芸盯着阮眠眠唇边的笑容,忍不住问。 阮眠眠心情好,连眼神都没赏她一个。 离过席,桌上的糕点她不敢再动,直接将阮诗芸未动的吃食端到眼前。 “……” 阮诗芸得不到答案,看向阮锦婳,后者随意敷衍过去。 君臣共饮,酣畅淋漓。 直到深夜宴席结束,众人各自回府。 看得出阮建川是真高兴,喝得舌头都直了,到宫门口,涣散的视线在三个出落动人的女儿间看了又看,不禁感叹。 “你、你们三个……各有、各有各的好,一个都没让我失望!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 酒臭味扑面而来,跟左右拉着他照看他的阮诗芸和阮锦婳不同,阮眠眠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直接扭身进了马车。 多少年了他对原主不管不问,任原主烧死在院中。 如今她立功封了郡主,便说起她的好了。 这种带利用价值的好,她才不屑,这种“父爱”,也不比现代她只打钱看不见人影的爹强到哪去。 回府后,阮眠眠沐浴后,坐在榻边擦头发。 她唇角一直抿笑,视线不自觉落在窗下桌面放的那块暖玉上。 那是宋晏容的玉佩。 自他给她后,她一直带在身上,怕太招摇,通常放在内怀。 本是给她防身唬人用的,现在她抛弃了宋世子宠婢的身份,这块玉似乎没用了。 看起来价值不菲,应该还给他吧? 脾性那么奇怪,不会又要说她要跟他划分关系吧? 阮眠眠起身将玉佩握在掌心,摩挲着上面的刻字,思索半晌又放下。 算了,反正她也不太想还。 将头发擦至半干,阮眠眠吹灯上榻。 合上眼,男人潋滟的容色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想了想,下地将那块玉佩取来捏在手里把玩摩挲,刚有几分睡意,窗户忽然传来异动。 冷风将床帐卷起几分,又被窗子隔开。 阮眠眠拧眉,眼睛瞪得溜圆。 有前几次的经验,她对来人有猜测,没那么惊慌。 见宋晏容撩开床帐,她呼吸微微一滞,不知为何,下意识翻了个身,假装已经睡着。 什么狗习惯啊? 她面着榻里的墙暗自腹诽,脑海忽然回响起白日分别时他说的话。 晚上见。 怪不得那么暧昧,原来是这个晚上见?! 阮眠眠紧紧闭着眼睛。 一是这是阮府,她若大惊小怪地乱叫恐引起别人注意,二是……私心? 反正他明天天不亮就会离开的,不会有人发现。 她想在他怀里靠一靠。 宋晏容等了会儿,待身上沾的外头的冷气散尽,才掀被上来,从后把她抱进怀里。 他不太老实,手四处乱探,阮眠眠强忍着想推他的动作,装睡装得彻底。 当她终于意识到宋晏容是想抓她的手时,她实在忍不住了。 握着质地温润的玉佩,她脑海中警铃大作! 这、这事儿赶的! 这可不能让他发现啊! 感觉他摸到她的手腕,她手一松,任玉佩掉在床褥上,顺势一个翻身压住,腿压着被子似的压在宋晏容身上。 “……” 在装傻说不知道为什么握着玉佩和睁眼装矜持呵斥他闯入她闺房之间,阮眠眠选择装睡。 值得欣慰的是,有用!! 二人身子贴在一起,男人没再执着地寻她的手,而是轻轻回抱着她,没了动静。 他呼吸越来越平缓,阮眠眠却是越来越精神。 估摸着他睡着了,她偷偷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借着夜色打量起他。 宋晏容说她长得像那只呲毛的三花。 那他这般容色,该像什么狗呢? 雪白的萨摩太温柔,边牧聪明不太威风…… 她细数自己知道的那些犬种,不自觉溢出浅笑,因太过沉浸,没注意到宋晏容微动的手指。 阮眠眠想不出太贴切的狗,索性作罢,视线落在他头顶,梅园中因为身高差异过大而没能完成的动作,眼下好像能实现诶…… 她抿了下唇,轻轻伸出手,摸了下宋晏容的脑袋。 手指触及他头顶时,男人凤眸猝不及防睁开,直直看向她。 阮眠眠吓得低呼一声,男人重量随之覆了上来。 宋晏容握着她的手腕。 “眠儿,” “摸狗呢?” 第106章 你的小追追不是早就坏了吗 宋晏容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幽幽响在她耳边。 “摸狗呢?” 救命。 他不是已经睡着了吗,什么时候醒的?! 阮眠眠有种趁人睡着干坏事却被发现的感觉,眼神慌乱躲避男人的视线,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 刚伸出的手被握住固定在身侧,宋晏容几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人动弹不得。 空出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他弯唇跟她对视。 “装睡?” “没、没有……”阮眠眠眼睫轻颤,“刚刚忽然醒了。” “醒了就来摸主人的头?”宋晏容手抚过她莹润的脸颊,移到她的头顶揉了下,“我这么教你的?” 阮眠眠对他的说辞已经免疫了,甚至在心中反驳:明明你才更像狗。 转瞬她察觉出一丝不对。 离开宋晏容身边,她早不是他嘴里养的逗乐的宠物了,凭什么还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阮眠眠忽地冷哼一声,不服气地用另一只手往他头顶摸去。 “你凭什么不能是狗,我……” 刚伸出一半的手被宋晏容右手快速捉住,递到左手,跟她另一只手一起固定。 宋晏容单手轻易将她双手拉至她头顶,动作从容不紧不慢。 阮眠眠眼底重新出现慌乱。 绝对的体型压制和武力压制下,她不可能占上风…… 有时候真想跟自己的嘴商量商量,呈口舌之快的时候先看看对面的人是谁。 宋晏容距离压得极近,二人之间不过一拳。 他无声地弯了下唇:“怎么不说话了?” “天生不爱说话。”阮眠眠生硬开口。 这个姿势下她不自觉挺起上半身,看上去像她有意勾引,故意把…送到他眼前。 羞耻感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让她想逃。 她扭扭身子感受了下,上半身动不了,下半身还是可以的。 闻言,宋晏容唇边笑意更深了。 “那你天生爱什么?趁人睡着偷摸别人的头?” “我没有……只是刚才在你额头上看见一只蚊子。”阮眠眠苍白狡辩。 “蚊子。”宋晏容意味不明地重复,“要不要我帮你开窗,你看看外面的天气?” “谁说冬天就不能有蚊子了?而且说不定是阮诗芸故意放进来咬我的,早知道不好心帮你了,让你额头被蚊子咬大包,明日上朝让别人看笑话。” 阮眠眠语速极快,小嘴哔哩吧啦动个不停,装得十分委屈。 宋晏容很有耐心地在她脸上盯了会儿。 “都是为我好?”他眯眼,逗猫一样挠了挠她的下巴,“阮眠眠,你睁眼说瞎话骗我的模样真是讨喜。” “……” 阮眠眠惊了,惊到偷偷往外挪腿的动作都顿住。 讨喜? 还有人有这样的怪癖? 宋晏容脸色微变,忽然伸手探向二人身下床榻,阮眠眠瞳孔骤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腿朝他踢去。 她这脚出其不意,完全在宋晏容意料之外,或者说他压根没设防。 当他意识到阮眠眠要做什么,再做反应时已经晚了,堪堪握住她的脚踝挡去大半力道。 他闷哼一声,额上瞬间起了层冷汗。 但他摸清了榻上那块硬硬的东西,是块玉佩。 阮眠眠趁机摆脱他的桎梏,推开他咕噜噜滚向床里,慌忙在被子下摸索寻找,什么都没摸到。 不应该啊,她速度那么快,应该来得及。 在寻找的过程中,阮眠眠不经意瞥见宋晏容略带阴森的眼神,发现他面色罕见的难看。 她动作倏然顿住,不管不顾爬向床里,缩在角落紧张地看着他。 宋晏容双臂撑榻,下身换了个姿势。 其实她踢的时候隐约感觉出几分形状……那尺寸实在骇人,她没敢往那方面想。 但此刻看宋晏容的反应,阮眠眠心道大事不妙。 “你、你没事罢?”她抿抿唇,揪着被角安慰,“……听说被踢那里的话会有点疼,但我没用多大力。这个……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繁衍下一……啊,这你倒是不必担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宋晏容垂头面向床榻没反应,阮眠眠磕磕巴巴继续说: “因为你那个小、小追追,不是早就不好使了吗。” 宋晏容猝然笑了,更像是气笑了。 下一秒,阮眠眠被男人揪着后颈,拎小鸡崽一样拎回中间,按在榻上。 他还是笑,好像被气得说不出话。 阮眠眠咽了咽口水。 宋晏容是个要面子的人,她说话应该再委婉一点的。 “阮眠眠,你别着急。”他终于开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我、我着什么急?”阮眠眠下意识问。 “你且等着。”宋晏容闭了下眼又睁开,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在她满脸惑色中,勾着那块玉佩举到她眼前。 少女一闪而过的慌乱清晰映入他的眼底。 心头的躁怒莫名冲淡些许,宋晏容唇终于重新缓慢弯了起来。 阮眠眠心理素质挺强的。 因为她的慌乱只有一瞬间,说明她在那短短一瞬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宋晏容偏不问她。 他只是轻轻笑着,扯着温润暖玉上系着的细绳绕过她莹白纤细的脖颈,打了个结。 他松手,玉因本身的重量坠了下去,细绳抻直,停在阮眠眠锁骨下方。 “怕阮家人偷这块玉,你连睡觉都带在身边。但那样也不安全,”宋晏容笑容有几分戏谑,“现在就好了。” 组织好的语言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这下轮到阮眠眠傻眼。 她愣愣地摸向后颈,在绳结上扯了扯。 “死结??” “是啊。”宋晏容微笑,“这绳子材料特殊,除非人为剪断烧断,否则一定断不了。” “……” 她不说话,他似乎皱了下眉:“你难道不是因为这块玉佩太贵重,担心它丢失,所以才连睡觉都把它放在衾被中?” 不知是阮眠眠耳朵有问题,还是宋晏容舌头有问题。 她觉得“连睡觉都”四个字听起来被咬的极重,她脸上隐隐发烫,顾不上别的,连连点头糊弄过去。 “嗯嗯嗯。” 宋晏容睨着她发红的耳尖,阴霾彻底散去。 “阮眠眠,你做人的风格真是,跟你下棋的风格一样。” “什么?”阮眠眠微愣。 第107章 我的小猫竟这么为我着想呢 “什么?”阮眠眠微愣。 宋晏容没回答,指腹在她锁骨的玉佩上的点了点,随后竟然起身掀窗离去。 宋晏容合上窗,将窗下踩出来的显然比女子大一圈的脚印掩去,轻哂。 “顾头不顾腚。” 他的突然离去,令阮眠眠感到意外。 她撩起床帷盯着窗户许久,确认他真的离开,诧异地瞪了瞪眼睛。 没留宿?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直挺挺躺回床榻,发出一声闷响。 锁骨下坠着的暖玉隐隐发烫似的,阮眠眠不由伸手握住。 她尝试扯了扯,不但没扯掉,后颈被勒的有些疼。 触着玉佩上刻字的纹路,她瘪了下嘴,阖眼入睡。 一夜安眠。 第二日,京中炸开了锅。 使团回京,神秘的南楚郡主揭开面纱,居然是晋王世子身边的宠婢。 这宠婢居然还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 阮眠眠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回阮府。 先前跟宋晏容出席社交场合时,她演丫鬟演得尽心尽力,除了倒茶研磨,还捏肩捶腿。 为了不让别人察出端倪,宋晏容对她有暧昧的肢体接触时,她表现得很顺从。 舅舅把外甥女带在身边治病的说法,哄得过皇帝,却无法说服那些看过他们同框画面的世家子女。 她们觉得阮眠眠跟宋晏容就是关系不正常。 事实上也确实不太正常。 一大早被灵若告知此事的阮眠眠,此时坐在茶坊二楼,一边叹气一边品茶。 隔着窗户,街上众人激烈的讨论声传入她的耳朵。 “哎哟,劳什子的舅舅外甥女?我小女儿都说啦,他们在一处就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还说什么治病,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病啊?” “就算治病,也不用跟宋世子住到一个院子去的呀,那院门一关,东屋西屋的,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舅甥关系是真的,可这二人之间不单纯也是真的。” “算算他们才差了几岁,也就五六岁吧?啧……” 阮眠眠揉了揉太阳穴。 回京后,宋晏容曾帮她造势,预想中的效果没有到来,而是被另一股势力操控了。 “又不是亲舅舅,那么多年没联系过,怎么被这些人说得像你们从小一块长大一样。”灵若气鼓鼓道,“关系那么远,若不是宋世子大发慈悲给你治病,晋王妃八成都不会认这层关系,她不认,你跟宋世子不提,这关系够呛有人知道!如今你当了郡主这群长舌妇便将此事拿出来做文章了,真是……” “灵若。”阮眠眠低低唤了声,“先别说了。” 亲戚近不近无所谓,主要是那人根本就不是原本的宋晏容,跟原主的身体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事走到现在属实复杂。 仔细算来,她若没撞见他杀人,就不会被拐去晋王府,不用演丫鬟,被宋晏容当饵,京中贵女就不会误会她们的关系。 偏偏满足了以上所有条件后,她回了阮家。 不得不用治病掩盖她被迫做丫鬟的事。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烦躁不已,阮眠眠带上兜帽遮住半张脸,推窗朝下吼道:“要聊回家聊去,吵死了。” 众人看不清她的脸,却识得清她兜帽上那圈白狐狸毛绝非凡品,闭上嘴悻悻走了。 收回手前,阮眠眠意外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灵若,去把那个紫茄子请过来。” 很快,紫茄子韩锦安被灵若引进屋中。 即便冬日,他穿着骚气的紫色夹袄,在苍茫雪地中异常惹眼。 再次见面,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韩锦安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毕竟是他派人杀人,当事人毫发无损,甚至毫无畏惧,敢主动约他见面。真让人没面子。 殊不知他看不见的地方,阮眠眠手指尖已摸向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宋晏容说过,韩锦安十七岁连中三元,重文轻武,身手一般。 谈不妥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杀不了我。”阮眠眠沉静地吓唬他。 “小美人儿,阿容连自己的命都舍得不要,也要护着你,我如何杀你?”韩锦安语调阴阳怪气地叹声。 阮眠眠点头:“所以你不但不能杀我,还得保护我。” 她说完,给灵若使眼神让她出去。 韩锦安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眼前恍惚浮现了宋晏容的脸。 不久前宋晏容也是这么劝他的,角度清奇却让他无法反驳。 他很难相信这二人不是提前串通好的。 灵若出去,在韩锦安幽怨的目光下,阮眠眠斟酌几许,压低声音严肃道, “现在外面的传言你也听见了,对我十分不利。” “外面的人不敢道晋王府的不是,都说我不要脸,罔顾伦理纲常,勾引自己的舅舅。” “但你说,他是我舅舅吗?”阮眠眠没停顿,紧接着答,“显然不是。” “韩公子,我内心很脆弱的,这乱-伦的大屎盆子扣我头上,说不上哪天我承受不住,会不遗余力帮自己洗白,这洗白的方法,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此事最大的矛盾点是宋晏容是她的舅舅,只要她跟外人揭发,说他根本不是她原本那个舅舅,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你疯了?”韩锦安倒吸一口冷气,手用力锤向桌面,震得茶盏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阮眠眠抿唇看着他,捏紧靴中的匕首,随时准备抽出来刺过去。 “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看他会不会找你麻烦,会不会帮韩家翻案。” 韩锦安到嘴边的话一噎:“他连这都告诉你?” 阮眠眠故意不否认,学着宋晏容的模样,缓缓扯出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看着他。 韩锦安连说了三个“好”字,脸憋得通红,最终挤出一句:“有你们俩这么欺负人的吗?” 阮眠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不用你做别的,你在京中应有不少人脉,把这流言压了就行了……哦,最好换成其他版本,把我和宋晏容的关系说得干净些。” “否则任这么传下去,旁人嘴中不说,也会在心中鄙视宋晏容的为人,说他衣冠禽兽,连自己的外甥女都不放过。对他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不等韩锦安说话,雅间门拉开,宋晏容披着大氅跨步进来。 目光落向坑蒙拐骗的少女,他轻哂:“哟,平常看不出来,我的小猫竟这么为我着想呢?” 第108章 以后不准跟我见外 宋晏容极其自然地走到阮眠眠身边坐下。 向下瞥了眼,将她按在靴口的手牵起来搁在掌心。 阮眠眠绷着的肩膀倏然一松。 她缓慢眨了下眼:“你怎么来了?” 宋晏容弯唇:“刚跟陛下商议完富县的事,听说你在这。” “那些传言传到宫里了没?” “还没有,但照这架势也快了。” 韩锦安坐在二人对面,看他俩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怒气更盛。 额前的刘海气得直颤,他径直起身,黑着脸:“没事我走了。” “诶?有事啊,还没说完呢。”阮眠眠喊住他,手被捏了一下。 宋晏容抬眸看向韩锦安,后者白他一眼,出了雅间。 “啊?”阮眠眠起身想去追,宋晏容拉着她的手往回一带,阮眠眠直撞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 “……” 阮眠眠瞪他:“多好用的免费劳动力,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找人杀我的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此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留这碍眼。”宋晏容说得直接,看她乖顺地坐在他膝上没有躲开,唇轻轻一扬。 “那外头的流言怎么办,一人一口唾沫都够把我淹死的了。” 阮眠眠偷偷抬眼瞥他。 回阮府是她一直想的事,但也意味着跟宋晏容划清界限。 现在就算流言对她不利,她没立场开口要求宋晏容做什么。 流言中没说他的不是,于他来说无关痛痒。 宋晏容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看出她的意思,并未开口,只静静地等。 见他不接话,阮眠眠急死了。 而急中生智,感受到他的手轻搭在她腰间环着她,她忽然出现个大胆的想法。 她伸手环住宋晏容的脖颈,清晰感觉到后腰的大手紧了下。 一不做二不休,脸靠在他的胸膛上,亲昵地蹭了蹭。 “世子……” 下一秒,被提着后颈拉开些距离。 宋晏容捏着她的下巴,眯眼,眸色深暗。 阮眠眠错开他的视线,头直直往他怀里撞,往深处钻了钻。 宋晏容没再拉开她,反紧着胳膊让她贴得更近。 问:“怎么了?” 阮眠眠一顿,抿抿唇,疯狂暗示。 “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她偷偷在大腿根掐了一把,噙着湿意的眸子精光闪烁,可怜巴巴去看他。 虽然她知道,她这样的性格做这样的事有点奇怪。 但宋晏容不是惯会将她看穿么?!她稍加引导,他会懂的吧! 其实她即便什么都不说,宋晏容也不会做事不管的。 她这样,偏让宋晏容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像看一只狡猾作怪的猫儿一样看着她,指腹温柔地蹭去她眼角挤出来的两滴眼泪,佯装不懂地开口: “什么怎么办?” 他故意的吧? 阮眠眠有种不想演了的冲动。 想到有要独自面对这事的可能,她吸了口气,忍住了。 有大腿不抱,就是大傻帽。 她心一横:“你这么厉害,帮我想个办法。” 宋晏容很享受她的主动靠近,闻言抚着她的后脑轻哂:“你这不是想到办法了吗?” 阮眠眠微顿。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她以为自己在演,意图在宋晏容眼里再明显不过。 没错,她想到的办法就是求助宋晏容。 不是求他想办法,而是让他亲自把这事解决。 她得逞地弯起唇来。 宋晏容却在这时轻叹,缓声揶揄:“原来你会撒娇啊。” 阮眠眠手臂还挂在他脖子上,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想收回,被他按住。 “会就多撒,主人爱看。” 小纸老虎主动讨好人的样子,极大满足他的征服欲。 眸中浮起丝丝密密的愉悦,宋晏容勾唇,倏尔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温热的触感一碰即离,阮眠眠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占了便宜。 她无暇顾及,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你答应帮我了?” 宋晏容没接话,手缓缓来到她刚才为了逼出眼泪而狠掐的大腿根,按了按,阮眠眠龇牙咧嘴。 他的动作改为轻揉。 “找我帮忙,不用绕这么多弯。” 刚被掐疼的地方乍被人一碰痛感犹在,但在他温柔适中的力道下,舒适感渐渐扩散开来。 就是大腿根这位置令她有些尴尬。 目的达成,阮眠眠立马抗拒地想从他膝上下来,后腰的手却将她紧紧箍住,令她动弹不得。 男人不容抗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以后不准跟我见外。” 阮眠眠喉间一紧,瞬间没了动作,心底慌乱被甜意代替。 她轻轻柔柔笑起,“哦”了声。 忽然想起什么,她抿起唇,趁着气氛试探着问:“你不是宋晏容,那你原本叫什么容?” 这次换宋晏容微顿了下。 他起身,握着她的腰将她稳稳置于地面,漫不经心勾了下她的下巴。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阮眠眠疑惑他说的很快是多久,盯着他笑容中浮现出的冷意,闭嘴没问。 直觉他要做什么大事。 - 有宋晏容的保票,阮眠眠悬着的心安稳落回肚子里。 回去路上,街边议论不断,灵若脸色越来越难看。 阮眠眠将兜帽拉得更低,开口安慰她:“别担心,世子答应帮我。” 灵若顿时激动起来:“世子真这么说?” “你至于这么激动?”阮眠眠胳膊猝不及防被她抓住,吓了一跳。 “那当然了小姐!”灵若绘声绘色说,“若老爷说帮你平息此事,奴婢没那么开心。但宋世子就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极为认真地点头。 “根本没有宋世子办不好的事。” 灵若评价很高,高到阮眠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不由好奇,宋晏容会用什么办法平息流言。 回院子后,阮眠眠脱下斗篷,屁股还没坐热,王氏就遣人让她去一趟。 王氏掌管后院多年,施计对阮眠眠多年打压,自不会因她封了个虚无缥缈的南楚郡主而畏惧,只会装模作样伺机而发。 她的恶毒形象在阮眠眠心里根深蒂固,不管怎么演,阮眠眠都只想抽她大嘴巴子。 重新裹上斗篷,阮眠眠朝正堂去。 不但王氏在,阮建川和阮诗芸也在。 看见她,王氏露出和善的笑容:“眠眠,来,坐。” 阮眠眠颔首,却是绕过她示意的那个位置,离她远远坐下。 “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第109章 你与宋世子天作之合 这是回来后王氏第一次跟阮眠眠打照面。 见她坐得远远的,王氏没说什么,目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她的举动。 她虽知道阮眠眠以前不是真的脑子有病,但短时间能恢复得跟常人无异,眼神中连丝怯懦都没有,王氏十分后悔。 后悔当初同意宋晏容把阮眠眠带走,也后悔没能找机会弄死她。 王氏压了下情绪,正色道:“今日出府,外面那些传言你可听说了?” 阮眠眠半分紧张的情绪都没有,甚至满不在乎地阖了下眼。 阮建川跟王氏对视一眼,开口: “眠眠,传言太过难听,你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阮眠眠挑眉一笑:“看样子,父亲想出来了?” “你因福得祸,名誉受损,”阮建川有些犹豫地看她一眼,我刚跟你母亲刚商量过,先前你因为痴傻,婚事一直耽搁着,现在终于治好了,凭你的模样,能寻个还不错的夫家。” 阮眠眠只字未言,看向王氏。 “治好归治好,有这过往,夫家难免担忧病情复发,轻易不敢娶。再说你琴棋书画歌舞茶样样不通,本就无才无德,如今又跟外男纠缠不清。你父亲刚升侍郎之位,地位不高不稳,想找到理想的夫家实在不易。” 王氏接过话茬,十分认真地帮她分析利弊,“不过好在你有南楚郡主的名号,又有过人的样貌,将这些勾平几分……” 阮眠眠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直说,有几条路便是。” “如今最好的选择是给高官做续弦,钟老尚书的夫人刚刚过世不久……”王氏轻咳了声,“当然,钟老尚书年事已高,你若觉得委屈,我再同你父亲寻一寻,以你的容貌,找个大族的公子做侧室,应该不成问题。” 阮眠眠听明白了。 他们把“钟老尚书续弦”的选择放在前头,就是希望她同意。 在他们看来,阮眠眠情况这么“复杂”的,能做高官夫人已是天大的福分。 阮建川地位不稳,若把她送给钟老尚书疏通关系,他在朝中能跟着向上走。 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把壮大家族当成责任,听爹娘这么说,权衡利弊后通常会选择钟老尚书。 至于大族公子的侧室,尽管也不是多好的选择,但他们连可选择的人都没说出来,显然是拿话哄她。 钟老尚书……印象里,已经快七十了吧?快够当她太爷爷了。 让她亲女儿嫁过去?真好意思。 阮眠眠眼神晦暗平静,唇角挑起的弧度十分讥讽。 原主不是从小受过三从四德教育的人,她也不是。 只见她慵懒地开口,饱满的唇微动,吐出二字:“都不嫁。” 继而看着阮建川发黑的脸色,她笑得更欢,冠冕堂皇道,“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何必委屈自己?我一辈子在阮府给父亲养老岂不更好?” 这当然不可能,阮眠眠故意拿话气他的。 拿女人通关系的男人,她眼睛就是抠出来也瞧不上,甚至看见就想吐口水。 果然,情绪一直稳定的阮建川忽地握拳砸向桌子:“胡闹!” 王氏赶忙出来打圆场:“眠眠,外头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连带着你爹在外都没面子,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匆匆把你嫁出去息事宁人,否则流言越传越离谱,连钟老尚书这个选择都没了!” “晋王世子矜贵无比气度不凡,你心仪他做了傻事也说得过去,回来了就过去了,你不嫁给钟老尚书,难道还做梦想嫁给晋王世子不成!?” “别说正妻,做妾也是要看身份的!” 阮眠眠不过说了个不嫁,就使这二人这么激动。 她嫌吵似的掏了掏耳朵,睨着阮建川。 “有时候我很好奇。” 阮建川不解地看着她,见她唇角几不可察一弯,嘲讽之意愈加明显。 阮眠眠缓慢道,“如果不靠女人,父亲究竟能走到什么位置?” 这话彻底激怒了阮建川。 他才学不算出众,当年阮眠眠的母亲柳氏嫁给他是低嫁,借着柳家势力,他成功迈进户部做了户部司务,多年来晋升速度缓慢,直到柳氏去世,他破例扶正王氏,同时成了户部员外郎。 员外郎一做就是近十年,再无起色。 阮建川上前几步,朝阮眠眠高高扬起手。 少顷他动作僵在半空中,胳膊缓慢垂下。 王氏本等着看戏,见状,阴险的笑容生生憋了回去。 她“哎哟”一声,装模作样上前拦着:“老爷,眠眠一定是一时糊涂,你给她点时间,妾身相信她会明白的。” 说罢又老好人似的朝阮眠眠劝,“眠眠,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我和你爹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身为长姐,你到了年龄迟迟不嫁,让诗芸和锦婳如何是好?” “外面都说你勾引宋世子,你名声败坏,就算你无所谓,让你妹妹如何出嫁?” 阮眠眠无动于衷,瞥了一直站在旁边的阮诗芸一眼。 阮诗芸咬着唇十分委屈,仿佛外面流言的主人公不是阮眠眠,而是她。 四目相对,阮诗芸刚想说话,阮眠眠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道:“父亲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出了正堂,阮眠眠才把颈下刻着字的暖玉塞回衣服里。 她望着天边的云,十分惆怅地想。 别人说她勾引宋晏容,她怎么觉得,分明是她被宋晏容勾引了? - 整整两日,阮眠眠未曾出府,只派灵若出去打探消息。 她捧着手炉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灵若小跑进院子,小脸喜气洋洋的,一看就知道宋晏容事情办妥了。 “小姐!不、不一样了!全不一样了!” “现在外头怎么说?”阮眠眠一边安慰她别着急,一边好奇地问。 灵若喘着粗气:“外头说,您和宋世子实际是连表兄妹都及不上的远亲,不该被小题大做!” 阮眠眠点点头,表兄妹都能成婚,她跟宋晏容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见灵若没说完似的,阮眠眠追问:“还有呢?” “还说您与宋世子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 “……??” 阮眠眠差点从秋千上跌下来。 “你说什么?” 第110章 定情信物 “你说什么??” 灵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绘声绘色道: “外面有个版本说,小姐自儿时开始就跟宋世子有情,痴傻只是为了掩盖此事,多年来小姐其实一直生活在晋王府,被当做童养媳养,所以不曾暴露在众人视野中,出使南楚回来此事实在遮不住了,宋世子忍痛割爱,才……” 阮眠眠颤抖着手打断她。 “童什么?” “童养媳。”灵若毫不犹豫开口,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微顿了下,“小姐别急,还有其他版本。” 阮眠眠有些不太敢听。 “另一个版本说,阮家长女本与晋王世子青梅竹马,先帝一道圣旨下来使你们两地相隔,你忧思过虑才得了脑疾,其实脑疾在世子回来不久时就好了,世子想办法把你接到他身边,一来为了缓解相思之苦,二来能亲自照顾你的生活,弥补脑疾对你造成的伤害……” “够了。”阮眠眠沉着脸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姐,还有别的版本。” “到底有多少个版本?”阮眠眠揉了揉眉心。 “很多很多,怎么说的都有,但没什么人再提你跟世子的亲戚关系,就算有说的也是正面的。” 好家伙,她让宋晏容帮她平息流言,他的做法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京中闲人多,流言一旦传出,甚至比空气流动的速度还快。 加之无数人的改编扩编,越来越离谱。 她根本不知道宋晏容传出的原始版本是什么样的。 阮眠眠回屋倒了杯热茶压惊。 半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灵若,这么荒唐的话,一个质疑的人都没有?!” 灵若蹙眉:“也有,不过几人围在一块儿,七嘴八舌的,不一会儿就被说服了。” “况且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对你和宋世子影响最大,连你们二人都没下场澄清,更令人深信不疑了。” 阮眠眠双目空洞地思索了会儿。 下场澄清? 阮建川急着让她出嫁,那日没敢打她,是看在宋晏容玉佩的面子上。 传言将她跟宋晏容牢牢捆绑在一起,沾上跟晋王府有关的事,别说阮建川了,连钟老尚书也不得不深思熟虑。 别说站在自身利益立场上她不可能澄清,抛开这些,连宋晏容都没说话呢,她急着撇清关系,岂不是拂了晋王府的面子? 想完这些,阮眠眠手中的茶已经凉了。 她仰头咕噜噜一饮而尽。 “静观其变。” “小姐,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老爷在你院子外踱步,瞧上去很纠结的样子。” 闻言,阮眠眠冷笑一声。 “能不纠结吗?他现在最后悔的,恐怕就是前日朝我扬巴掌了。” 钟老尚书辅佐三代帝王,在朝中影响力勉强能跟晋王比一比。 可钟老尚书年岁已高,说不上哪天告老还乡,再说难听点,说不上哪天就归西了。 而宋晏容正值青年,是一品少将军,深受皇帝宠信不说,未来要承袭晋王爵位。 一眼看去高下立分。 阮建川看见灵若却没叫住她,八成是抹不开面子,等阮眠眠主动去找他。 灵若还琢磨着阮眠眠的意思,屋外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阮眠眠轻勾了下唇,散漫起身迎接。 “父亲。” 阮建川应声,举止颇有几分尴尬。 他装模作样打量一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开口:“在这住得可还习惯?” “此处比木棉院好了千倍万倍,女儿从没住过这样的屋子,除了有些惶恐睡不踏实,其他都算习惯。” 阮眠眠话语夹枪带棒,暗指的十分明显。 阮建川这样见风使舵的人,一回来把阮眠眠放在顶好的院子,若说别无所图是不可能的。 钟老尚书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惜阮眠眠不是没见过世面,能被虚假父女情骗到的小女孩。 阮建川脸色黑了一瞬,继而强压下来,斟酌了下开口: “钟老尚书的事是为父考虑不周,委屈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他难得拉下面子主动跟女人说软话,但显然,阮眠眠没准备轻易放过他。 阮眠眠示意灵若给他斟茶,唇边笑意温婉可人。 “女儿知道,流言纷纷扰扰,父亲定是为我考虑,不得不出此下策。” 阮建川神色缓和几分,颔首叹了口气:“你能理解为父就好。” 阮眠眠紧接着道:“女儿这两日仔细考虑了,嫁给钟老尚书其实不失为良计,他年事已高不假,但为人稳重也是真,女儿嫁过去定不会被亏待,等过几年他驾鹤西去了,女儿方二十出头,大不了想个法子二嫁就是了。” 灵若倒茶的手一抖,心道确实挺稳重的,腿脚都不利索了,能不稳重吗? 她抿抿唇没说话,偷偷瞧了阮建川一眼。 阮建川刚柔和的五官又紧绷起来。 改嫁? 流言两日内彻底变了形势,晋王府迟迟没有动静,他回顾这段日子宋晏容的态度,想着似乎能使把劲把阮眠眠塞到宋晏容身边去,哪怕是妾,像王氏一样,将来不是没有扶正的可能。 先嫁给钟老尚书,到时可就是二手的,以晋王府的尊贵地位,就是再有情意,也不可能要个二手货。 彻底跟晋王府无缘了。 他想着这是跟晋王拉近关系的唯一机会,才决定把握住,跟阮眠眠缓和关系劝她一二。 她现在说什么?愿意嫁? 当真将他准备的所有话都逼了回去。 阮建川脸肉眼可见地憋成了猪肝色,他握着手中茶盏几个呼吸,方说: “你先别急……爹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阮眠眠故作单纯,不解地看着他。 阮建川心一横。 “宋世子是不是将他的贴身玉佩给了你当定情信物?” “……啊。” 阮建川竟觉得那是定情信物? 见她不否认,阮建川更有了底气。 “明日你与我一同去晋王府拜见,看看晋王是什么意思。” “别呀父亲。”阮眠眠忽然笑了,“前日母亲还说呢,我这样的身份,你难道还做梦想让我嫁给晋王世子不成?” 阮建川越想越觉得靠谱。 凡事都靠自己争取,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他啜了口茶,摆摆手轻哼:“妇人之见。” 第111章 给世子当妾 “依女儿看还是算了。”阮眠眠缓缓垂下眼睛,“上赶着去被人拒绝,当真丢脸。” 阮建川没理会她,显然下定决心。 “此事无需再议。明日你起早梳妆打扮,待下了朝,你与我一起去晋王府拜见。” 阮眠眠自然不会理会他。 不过细想想,她在晋王府生活那么久,多数时间在雁归院,跟晋王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晋王她见都没见过。 翌日阮建川下朝回府,火急火燎换好衣裳来找阮眠眠,却听见阮眠眠病倒的消息。 他愣在院门口,不悦地蹙眉:“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找大夫来看了没?” 灵若垂首道:“许是昨夜风大,窗子没关好,不小心着凉了,早起时有些发热,大夫来看过开了药,现在瞧着好些了,但下地行走肯定不行。” 阮建川抿抿唇朝屋里看,半晌不甘心地迈步:“我去瞧瞧。” 屋内炭火烧得很旺,阮眠眠躺在榻上,紧紧裹着被子,面色潮红,看起来很没精神。 榻边的小几上摆着个空碗,底部隐约可见黑色汤药干涸的痕迹。 看上去不似作假。 阮眠眠抬了抬手,又虚弱地垂下。 她艰难动了动唇:“父亲,女儿没法跟你一起去了。” 她这模样,阮建川不好说什么,安慰道:“好好养身子,过几日你母亲设宴,介绍京中名门贵女给你认识,到时候别再出差错了。” 阮眠眠点头,听他脚步声走远,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呼吸。 “可热死你姑奶奶了!” 灵若莞尔,上前将藏在被子下的三个汤婆子取出来。 “小姐真不去晋王府探探态度?”见她无动于衷,灵若撇了下嘴,“奴婢还挺好奇的。” 阮眠眠不好奇,也不关心。 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知道能在这里停留多久,所以就算她做好准备在这扎根也没用。 万一做好万全准备可以安度一生,哪天又穿回去,一切都白打算了。 她不想浪费时间。 至于宋晏容…… 她跟他相处得挺开心,谈谈恋爱寻个乐子可以,成婚没想过。 宋晏容对她好就行了,至于晋王和晋王妃,随便吧,不是现阶段该操心的事。 出了院子,阮建川低头看已经换好的衣裳,迟疑了一瞬,果断前往晋王府。 带不带阮眠眠无所谓,只是探探态度,他自己去也是一样。 到晋王府,他递了拜帖,等上一会儿,门房折返回来。 “阮大人,王爷政事繁忙,不在府内。” 阮建川拧眉。 自从宋晏容回京后,晋王逐渐卸去大半事务,基本交给宋晏容打理,据他所知没有多忙。 门房日日在门口守着,若晋王不在府里,会在他递拜帖的第一时间告诉他。 眼下的情况,只能是晋王不想见他。 阮建川立在门口,有几许尴尬:“那我改日再来。” “大人别急,虽然王爷不在,我家世子爷方下朝回来,不知大人是有什么要事?同世子爷说,世子爷代为转达也一样的。” 想起宋晏容那副不好招惹的做派,阮建川下意识感到抗拒。 但来都来了。 他硬着头皮道:“劳烦带路吧。” 阮建川到待客的正厅等了会儿,宋晏容才不紧不慢地来了。 男人散漫的举动中带着无形压迫感,容色绝艳无俦,一眼看去很难觉得他是习武之人。 唇边挂着个淡淡的弧度,细看去眼底却没有笑意,满是疏离。 阮建川不自觉攥了攥掌心。 这样的人,真会把阮眠眠那种女子放在心上吗? “宋世子。”他起身揖了一礼。 宋晏容瞥他一眼,思及外面的传言,有些期待阮建川的表现。 “阮大人有事?” 阮建川讪笑两声:“京中流言沸沸扬扬,世子对此事如何看?” 不等宋晏容说话,他放低声音,叹气道,“世子这样的人中龙凤,乃是满城待嫁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不将外头胡乱编撰的传言放在心上也是正常,就是可怜我们家眠眠……” 宋晏容悠闲地垂着眼皮,将他前面的话全部忽略,听到最后一句问: “她听见传言后怎么说?” 阮建川看着他的脸色,又是叹气。 “不瞒世子,前几日众人道她不知廉耻时,我为她寻了门亲事,钟老尚书毕竟年纪大了,她不愿意,还朝我发了脾气。” “这几日风评虽有好转,却吓坏了她,昨日忽同我说愿意嫁……” “愿意嫁?”宋晏容眯眼,继而喉间发出一声低笑。 “不仅如此,今日更是直接一病不起,我心中担忧,回府听说此事,忙不迭就赶来晋王府了。” 宋晏容动作几不可察一顿,将月白色茶盏不轻不重搁在桌上,发出一声响。 “所以阮大人赶来的意思是……求我平息外面的流言?” 阮建川心中咯噔一下,想说当然不是,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他十分着急,心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都怎么了,听不懂人话似的,沟通当真费劲。 “不是。”阮建川先否认,顿了好一会儿方艰难道,“我是想问世子,觉得我们家眠眠怎么样?” 他急忙补充,“正妻的位置不敢觊觎,但事到如今,她若能进晋王府,哪怕给世子当个妾,也是个好归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许久,宋晏容不疾不徐起身,拂了拂衣摆,缓声道: “若为此事,阮大人请回吧。” 见他要走,阮建川急忙起身想要周旋,男人声音再次传来。 “王府家规森严,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阮建川呆呆站在原地,心如死灰。 - 入夜,迷迷糊糊间,阮眠眠听见熟悉的响动。 她打了个呵欠,朝榻里滚了一圈,眼都没睁。 男人把她捞进怀里,大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确认没事后,掐住她的鼻子。 阮眠眠不得不睁眼,嗔怒地瞪着他。 宋晏容笑了。 “不好好谢谢我?”他挑眉,顺手捏捏她的脸蛋,“想嫁给姓钟那老头,用不用我也帮帮你?” “……” 第112章 给她套了个项圈?! 谁要真的嫁给钟老头啊…… 阮眠眠看着他唇边邪气的弧度,知道他是故意打趣,揉了揉眼睛:“我爹怎么跟你说的?” “他想让你给我当妾。” 阮眠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推开宋晏容,又往里挪了挪让出位置。 随口似的问道:“那你的正妻是谁啊?” 宋晏容一眼不错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慢悠悠开口:“晋王世子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身有隐疾,谁嫁过来都要守活寡,哪有人愿意嫁?” 说到这,阮眠眠终于精神几分。 这事她一直知道,关乎男人的自尊,虽好奇,她没在他面前提过几次。 听宋晏容自己说出口,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沉默许久,她尝试开口:“我记得你说……当年回京路上你救过一位神医,他答应帮你救一次人,治次病也是一样的吧?” 宋晏容没接话,她自顾自又道,“你这隐疾曾找御医看过没有?” 宋晏容轻叹一声,把她捞进怀里,语气似乎很是为难。 “如今外头只是猜测,若我真医治,坐实此事,很快就传的满城风雨,我还要面子不要?” 阮眠眠想了想:“也是。” 即便嘱咐御医不到处乱说,以百姓对晋王府的关注度,很快能猜出其中一二,添油加醋地到处宣扬后,到时候大家心里怎么想就说不定了。 她彻底没了办法,靠在宋晏容结实的胸膛上放空大脑。 隔着薄薄的衣料,男人略高的温度慢慢传来,熟悉的味道缠绕,使她精神异常松懈,刚散去几分的睡意又浮现上来。 宋晏容紧了紧落在她腰上的手,暧昧地跟她拉进几分距离:“眠儿帮我看看?” 他冷不防开口,阮眠眠刚要合上的眼霎时瞪大,手被他拉着,不受控制地往那个地方引。 指尖触上亵裤的系带,她浑身一个激灵抽回手。 “你脑子有病吗?”阮眠眠咬牙,踹他一脚,脚踝被他轻易握住后,她缩回来,嘴却没停,“明知道我不是大夫,你干什么,明目张胆耍流氓?!” 宋晏容面对她侧躺着,单手支着头,面对她的控诉神色不变,继续逗弄。 “真不看看?”他笑得十分妩媚邪魅,“兴许被你看看就好了。” 他语气调笑里又带着认真,有几分一本正经。 凤眸直勾勾盯过来,阮眠眠面上隐约发烫,有些招架不住。 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方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无视道德伦理,日日半夜三更闯入我闺房,我没大喊大叫找人抓你是给你面子,你还得寸进尺?把姑奶奶我当什么人了?” “想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去云雨楼,有大把姑娘想爬你的床,包把你伺候得明明白白!” 把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眸子捂起来,阮眠眠觉得好多了,说话硬气不少。 今非昔比,她已不是他的丫鬟了,还会忍辱负重受他摆布不成! “不看,回头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宋晏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顺着她的动作啄了啄她柔嫩的掌心。 动作带起一片酥麻痒意,阮眠眠不自觉蜷了下指骨,没来得及缩回,手被他宽大的手掌裹住。 宋晏容丝毫不气,甚至轻哂了声:“真能耐啊。” 阮眠眠抿唇,看着他握着她的小手摩挲把玩。 “给我面子?”男人似乎又笑了声,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帐内持续响起, “你去报官,看有没有人管。” “小眠儿,你脖子下还挂着主人的名字呢。” 阮眠眠浑身一僵,下意识抬手颈下坠着的玉佩。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妈的? 她那天顺着他把这玩意挂脖子上,以为躲过了握着他玉佩睡觉被发现的尴尬。 结果他在这儿等着她呢? 给她套了个项圈?! 阮眠眠抽回手,幅度极大地翻了个身,在宋晏容眼里像驴尥了个蹶子。 她负气地背过身不再看他,恨不得把手里的暖玉捏碎。 明天她非把这绳子剪了不可! 宋晏容声音又缠了上来。 “两日不见,你不想知道我在忙什么?” 阮眠眠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咬牙哼声,“宋晏容,我就不信,除了散布这种流言,你想不出其他办法。” “可是其他办法,”宋晏容勾起她一缕发丝把玩,“怎么让那些不长眼的知道这只小猫是我的?” 阮眠眠背脊一麻。 宋晏容对她展现出的占有欲很奇怪,似乎不是她理解的那么简单。 她这个抱着谈恋爱心态跟他接触的,都有些想退缩了。 若真谈了,他这架势,不得想跟她结婚啊? 她轻不可闻地嘀咕:“谁也别想掌控我,我是我自己的。” 宋晏容只当没听见,拉回正题。 “小茹来京城了。” 阮眠眠反应了下,从记忆挖出这个人,惊讶又欣喜:“她终于想通了?” “我把她安置在了晋王府,让她先协助调查富县的事。” “我明日去看看她!”她兴奋道。 宋晏容默许,从后拥住她。 忽然想到什么,他一顿:“过段时日请你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阮眠眠疑惑地问,“你给我看的,可别的动辄杀人的戏码……我胆子小。” “你胆子小。”宋晏容眉梢一挑,没反驳。 漆黑的凤眸缓缓浸入冷意,他勾起个冷淡的弧度,“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在准备了。” 他越说越勾起阮眠眠的好奇心,在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想象中,阮眠眠沉入梦乡。 等她睡熟,宋晏容在她后颈落下轻柔的一吻,指腹抚过玉坠系在她后颈的绳结,弯唇轻缓吐出二字: “我的。” - 翌日阮眠眠去找小茹。 她收整完毕,说要去晋王府时,灵若脸色微变。 小丫头迟疑道:“小姐,外头你跟宋世子的传言愈演愈烈,你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晋王府?” 本是很正常的事,灵若说完,阮眠眠莫名蹙了下眉,也觉得不太妥当。 “不能偷偷去吗?” 于是在阮眠眠换上了有巨大兜帽的披风,乘车低调来到晋王府后门。 在门房严肃的注视下,她摘帽露出一张小脸。 “原来是眠眠姑娘,世子早有吩咐,姑娘随我来。” 第113章 挑个日子,把婚成了吧 小茹被安排在一处偏远的院子。 阮眠眠进晋王府跟回了自己家一样,甚至不用人带路,直接朝那院子走去。 小茹正在院子里清扫积雪,听见动静以为是宋晏容的人来找她,抬头意外看见了阮眠眠。 她眼睛一亮:“姑娘!” 阮眠眠也由衷地笑出来,随她进屋。 阮眠眠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跟之前在富县相比,她好像又瘦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孱弱,面颊凹陷,不用问阮眠眠也知道她一定又受了许多苦,最终受不住了才来到京城。 但虽然外形看着纤细,她的双眼看起来格外有神,不似之前那般布满疲惫和绝望。 “终于想通了?”阮眠眠笑问。 小茹点头,热络地同她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在富县时我就觉得你们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是尊贵的晋王世子和官家小姐。” “世子答应过段时间给我安排活做,可是离开了夫家,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不用想那么多。”阮眠眠拍拍她的手道,“世子会安排好的。” 她十分八卦地向小茹打听过去的事,面对她小茹没藏着掖着,大方地跟她讲嫁为人妇后的经历。 二人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丝毫不觉疲惫。 雁归院。 宋晏容抱着小棉花坐在海棠树下,唇边弧度越来越淡。 成玉立在他不远处,感到气压越来越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宋晏容掀眼,淡漠地看来。 成玉动作顿住,觉得该说些什么。 他垂首恭敬道:“世子爷……宁王殿下那头还等着您空下来,去宁王府议事呢。” 宋晏容摸着怀里的猫,无动于衷:“自阮眠眠进王府过去多久了?” “约莫有两个时辰了。” “很好。”宋晏容眯眼。 成玉瞧着他的脸色:“世子,用不用属下去喊她一声,说您在等她?” “我在等她?”宋晏容瞥他,“你看出来的?” “……没有,属下多嘴。” 如鱼蹦蹦跳跳回来,脚步在踏进来的那刻倏然察觉异常,沉稳迈步走近。 “世子,阮小姐刚从小茹那出来,就被王爷的人请走了。” “什么事?”宋晏容站起身,见如鱼摇头,阔步朝外走去。 成玉狠咽了下口水。 嗯,他们尊贵无比的世子,怎么可能纾尊降贵等个小女子呢。 跟小茹聊完天,阮眠眠出来走到一个分叉口,往雁归院的方向望了眼。 “小姐要去看看吗?”灵若问。 阮眠眠抿了下唇。 要说她有什么事找他吧,也没有,去了说什么吧,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点突兀。 她想想,朝另一个方向迈步:“算了。” “阮小姐留步。王爷有请。” 阮眠眠抬首,看见一个丫鬟。 她愣了下,跟灵若对视一眼,点点头跟上。 阮眠眠在晋王府住了两个月,从未见过晋王,如今搬走了晋王却要见了,她猜测跟外面的传言有关。 丫鬟带她来到王府的练武场。 “王爷,人到了。” 晋王手持弓箭,极为专注地瞄准几十米外的靶子,没理会身后的动静。 拉弓如月,手倏地一松,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靶心。 阮眠眠脱口而出:“好厉害!” 晋王随意将弓扔给一侧的下人,终于回身看她。 他身形高大魁梧,壮硕有力,与宋晏容不同,一看就是典型的武人。 征战沙场多年,磨炼一身铁血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阮眠眠双手搭在腰间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没作回应,稍显锐利的眼打量着她,阮眠眠没有回避,淡笑着跟他对视。 冗长的对视后,晋王收回眼。 “容儿很喜欢你。” 如此直白,连宋晏容都不曾对她说过的话,难免让阮眠眠愣了下,不知如何回应。 她谦虚开口:“得世子青眼,是眠眠的福气。” “挑个日子,把婚成了吧。” 阮眠眠如遭雷劈。 武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她更加不知如何回应了,直到灵若握住她的胳膊,才回过神。 “王爷,福气归福气,可我……”她搜肠刮肚地想措辞,最后干巴巴地道,“我还没准备好。” 晋王蹙眉,不解:“准备什么?” 阮眠眠觉得跟他说不通,换了个思路:“王爷不觉得这样很唐突吗?外头说我与世子是亲戚,王爷半分都不在意?” “容儿不是已经不让外面那般说了吗?” 练武之人一说话中气十足,阮眠眠差点以为他在吼自己。 “容儿还是第一次在哪个女子身上费这么多心思,你们二人都不小了,年岁也算相当,本王瞧着挺合适。”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对家世背景只字不提。 什么瞧着挺合适,说白了他考虑的只有一条而已:宋晏容喜欢。 见她吹垂着眸子不说话,晋王不悦地问:“你不愿意?” 阮眠眠吸了口气:“不愿意。” 晋王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你回去吧,明日下朝本王同你父亲说。” 阮眠眠本要走,听见后半句,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晋王又拿起一把弓,短促地哼了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本王跟王妃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不也挺好?” “晋王妃贤惠持家,我自认我不是那样的女子,身患脑疾说不上哪天会复发,就不拖累世子了。”阮眠眠不卑不亢。 晋王不再理会她,面色冷硬,就差直接写上“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几个大字。 “磨磨唧唧。” 阮眠眠倏然睁大眼。 晋王在说她吗? 艹,你没穿书,你要是穿书来的你说不定比我还磨磨唧唧! 而且本身她就恐婚! 她向来做事直接,最烦做事拖拉的人,如今被人这样一说,她简直、简直怒火中烧! 偏发作不得,阮眠眠敷衍地行了一礼,扭头就走。 转弯刚出练武场,她撞上宋晏容。 恨屋及乌,她狠狠瞪宋晏容一眼,推开他就走。 宋晏容微顿,抬眼看去阮眠眠已没影了。 他来到晋王面前。 晋王缓慢擦着利刃,睨他一眼。 “父亲,你吓到她了。” 晋王冷哼:“我可没见她那是害怕的样子。” 宋晏容唇边扯出一个弧度,不否认,只说: “对她这样的女子,需耗些时间的。” 阮眠眠需要安全感。 足够的安全感。 第114章 婚约 两日后,王氏在阮府设宴。 跟别的府邸比,阮府不大,故来的人也不太多。 令阮眠眠意外的是,除了一些跟阮诗芸阮锦婳交好的小姐,还来了些年轻的公子。 铜镜前,灵若帮阮眠眠扎发髻。 “公子?”听完她的话,阮眠眠蹙眉,“我与公子结识做甚?” 灵若摇头:“兴许……小姐别想那么多,今天你是主角,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 阮眠眠看她一脸天真,无奈地道:“不想那么多,你小姐我早没命了。” 穿戴整齐后,她前往花园。 花园里积雪清扫得很干净,席位罗列,周围架着取暖的火炉,不觉得寒冷。 刚落座,有丫鬟捧着锦盒上前。 “阮姑娘,为了恭喜你脑疾痊愈,我家姑娘特地为你准备了贺礼。” 阮眠眠朝她身后望去,看见一张堆着友好笑容的娃娃脸。 她走上前来:“阮姑娘,我们之前在长公主府见过。” “温姑娘有心了。”阮眠眠颔首,眼睫底下闪着嘲讽的光。 温月是那日唯一一个主动跟她搭话的,看似很想跟她交好,言语间有意无意打听宋晏容的事。 后来她被长公主刻意刁难,温月躲在人群中没说一个字。 试想若别人遇上同样的事,对面权高势大,阮眠眠会想其他的法子,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她注定不可能跟温月成为好友。 阮眠眠冷淡地点了下头,谢过后挪开视线。 提前准备礼物的人不止温月一个。 众人这想要结交的架势,阮眠眠根本用不上别人引荐。 礼物一一送上,王氏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眠眠自幼脑疾缠身,没机会与诸位来往,为了方便大家认识,我今日特地举办宴会。”王氏微顿,意有所指,“不过看样子,你们先前已经见过了。” “先前,阮大姑娘是宋世子身边的婢女时,是见过几次。” 无论晋王府还是阮府,都对婢女的事避而不谈,今日宴会为阮眠眠举办,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不知是坏心眼儿故意的,还是情商低心直口快。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说话那人。 阮锦婳在阮眠眠耳边小声提醒:“裴婉莹,中书令家的嫡二小姐。” 阮眠眠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 那次曲池品茗对弈的活动,就是她组织的。 裴婉莹又道:“那时候阮大姑娘又是给人捏肩,又是给人揉手的,好不暧昧。” 又一个声音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外头的传言不是说的明明白白?” 裴婉莹嗤了一声:“传言是传言,八百个说法,你知道哪个是真的?摆在眼前的才是真的,阮姑娘不知羞耻,大庭广众跟外男卿卿我我,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阮眠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了。 在王氏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之前,阮眠眠抢声道:“裴小姐,我不知哪里得罪过你,也无所谓是否得罪过你。” “我母亲邀你参宴前,应该已经说明意图,你若对我有意见可以不来,没必要特地来给我添堵。” 裴婉莹父亲是中书令,地位尊崇,阮眠眠就算心中不满,竟敢这样跟她说话,意思是让她走? 有平日跟裴婉莹关系不错的,该帮着说几句话,可显然阮眠眠瞧着也不是好惹的。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没人说话。 裴婉莹满不在乎地道:“我也是看见你忽然才想起来,怎么,自己做过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不等阮眠眠开口,旁边一个男子看了阮眠眠一眼,道: “阮姑娘先前脑疾未完全恢复,做出什么事全靠身边之人引导,裴小姐何必咄咄逼人,旧事重提?” 阮眠眠看向说话的男子,他身穿暗蓝的衣袍,那张脸她好似见过,但以前从未关注过,不知是谁。 是以她疑惑地朝阮锦婳投去目光。 阮锦婳似有迟疑,抿了下唇,介绍:“赵元阳,大理寺卿的幼子。” 阮眠眠毫无印象,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说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毕竟是在阮府,有赵元阳开口解围,旁边逐渐有人开口劝阻裴婉莹,让她少说几句。 裴婉莹高傲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阮眠眠跟她在曲池见的那次,只是远远看过一眼,能想出品茗对弈这种事,还以为是个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她跟长公主一样,是个娇纵跋扈的货色。 王氏把注意力放到了赵元阳身上:“这……我想着能拉近彼此距离,才提起之前。是我不妥当,多谢赵公子解围。” 闻言,赵元阳收回一直落在阮眠眠身上的目光,同王氏寒暄。 阮眠眠越看越觉得怪异。 趁她们不注意,她问阮锦婳:“你刚才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阮锦婳眸底有抹担忧:“眠眠,你同赵元阳儿时有婚约。后来先夫人过世你痴傻,两家再没了来往,婚事搁置下来,今年年初赵元阳弱冠前赵家提出取消婚约。” “眠眠,今日母亲把他请来,他替你说话,撇清你跟宋世子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阮眠眠了然地点点头,又道:“可知为人如何?” “接触得不多。” 听她这么说,阮眠眠没再问。 原主毕竟傻了那么多年,赵元阳要取消婚约无可厚非,她不可能道德绑架人家,说人取消婚约就是负心汉。 可婚约既然取消,二人便毫无瓜葛。 如今阮眠眠痊愈,他若借题发挥有不该有的想法,就是小人所为了。 还未跟赵元阳接触,阮眠眠先一步给他贴上小人的标签。 “大姐三妹,你们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边说还边看赵公子,”阮诗芸忽然扬声道,使众人都朝她们看了过来,“都是姐妹,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赵元阳。 阮眠眠白阮诗芸一眼,掏了下耳朵:“我分明记得你是个稳重的性子,现在怎么咋咋呼呼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阮诗芸面色微僵,跟王氏对视一眼,很快恢复正常。 “哎呀大姐,你们到底说什么呢?”她亲昵地扯了扯阮眠眠的胳膊,“是不是跟赵公子有关?” 阮眠眠不动声色地抽回衣袖,唇线微扬:“真想知道?” 阮诗芸一愣,缓慢点头。 “我跟锦婳说,秋宴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位公子,就在被冤枉打碎琉璃盏,被陈贵妃问责时。” 阮眠眠微微一笑,无端显出几分犀利,“那时候二妹跟母亲也在人群中吧?” 第115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在场的小姐中不少秋宴都在场,宋晏容为一个丫鬟出头的事太过罕见,当时引起了不少注意。 旁人不识得阮眠眠,自小跟阮眠眠长大的阮诗芸不会不认识。 众人皆知陈贵妃性情娇纵,若没有宋晏容,琉璃盏的事不会善了。 那般危急的情况,阮家的人在旁看着,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实在令人唏嘘。 要知道阮诗芸和王氏这对母女平日以通情达理、温婉和善着称,话落,众人看去的眼神都变了。 王氏最先反应过来。 “……眠眠莫不是记错了?那日我与诗芸受长公主之邀在杏林散步,回来才听说此事。” “或许吧。”阮眠眠懒得与她们纠缠,见她们灭了火似的,不再开口。 她忘不了,设计她打碎琉璃盏之事,就是这对母女亲手操办的。 没有这事,她得罪不了陈贵妃,后来也不会被长公主刁难,害她挨了板子。 这笔账必须算在她们头上。 阮眠眠轻嗤一声挪开视线。 赵元阳的话题就此终止,贵女们开始跟阮眠眠攀谈。 知道她刚从南楚回来,兴致勃勃地问她关于南楚的事。 阮眠眠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心不在焉。 忽然想起什么,她心中一堵,忍不住问:“锦婳,你觉得我说话做事如何?” 阮锦婳被她问得一愣:“挺、挺好的呀,虽说跟寻常贵女不太一样,但你热心善良,坚强果敢……” 阮眠眠摆手打断她:“换个说法,你觉得我磨叽不?” 阮锦婳又是一怔,道:“不啊,你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我能感受出来,跟你相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觉得很放松。” 阮眠眠堵在心中的一口气可算顺了。 晋王说她墨迹,就好比久经沙场的晋王被人说像个娘们儿,让她怎能不气! 两日以来,她都对晋王的话耿耿于怀。 不就是没答应嫁给他儿子,他至于这么骂她吗? 阮眠眠气鼓鼓地干了半盏茶,刚放下茶盏,有小厮朝王氏走去,神色古怪。 “夫人,晋王世子来访。” 王氏脸色一变,下意识看了赵元阳一眼,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厮摇头。 “你就说,今日阮府设宴,里头女眷众多,不便接待,如果他要硬闯……” 话音未落,一道茶白色身影已迈过花园的月门,阔步而来。 “不便接待?” 宋晏容声音平缓,让人辨不出情绪。 直到走近,众人才从他周身气势中感受到逼人的威压。 他是在场人中身量最高的,不管朝谁看去,都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狭长的凤眸淡淡扫过赵元阳等几个男子,停在王氏脸上。 他弯了下唇,问:“如何不便接待?本世子硬闯如何?” 他进都进来了,王氏实在不好多说什么,讪讪笑道:“自是欢迎,不过今日是为眠眠举办的宴会大家气氛松弛,怕世子来了会使大家拘谨,也怕他们口出无状冲撞世子。” 宋晏容抬手示意她闭嘴,掀唇浅笑:“阮夫人怎么把本世子说得同洪水猛兽似的?本世子有那么可怕?” 说完,他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向阮眠眠,四目相接,阮眠眠忍不住垂下眼睫。 宋晏容面上常年挂笑,不跟他近距离接触、接触得足够深,都不让人觉得害怕。 怕就怕有接触的机会但不多,只能在他面具似的脸上分辨他的喜怒,时刻担心说错话被暗中报复。 当然,这种话没人敢当宋晏容的面说。 “世子说笑了。”王氏勉强笑了笑敷衍过去,“来人,给宋世子加个位子。” “不用。”宋晏容直勾勾看着坐在阮眠眠身侧不远处的阮诗芸,就差明示了,“这儿就可以。” 阮诗芸开口想要推脱,目光触及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一缩,不自觉起身,让出位置。 宋晏容十分自然地落座:“把东西都撤了,重上一份。” 阮府小厮没等王氏吩咐,也十分自然地伸手将宋晏容面前的碗碟撤去。 阮眠眠眼观鼻鼻观心,不让自己看身侧的人。 自宋晏容走进花园那一刻起,她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暧昧气流涌动。 不是她跟宋晏容之间的,而是大家眼神中带的。 这是京城中离谱流言传出后,她第一次跟宋晏容在公开场合共同露面。 大家结合着外面的传言,视线不断在二人之间游移,企图看出端倪。 所以阮眠眠一直低着头。 她怕明日京中又传,她在宴会上跟宋晏容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不知廉耻。 谁知宋晏容竟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了! 这还不够,余光中,他目光一眼不错地盯着她,视线仿若实质。 “哟。”他阴阳怪气叹了声,“两日不见,哑巴了?” “没有。”阮眠眠小声说,忽地瞥见另一侧的阮锦婳好像挪得离她远了些。 “……” 宋晏容继续问:“来晋王府都不知道来看看主子,猫胆这么大?” 阮眠眠不合时宜地想,对哦,雁归院还有小棉花在,她那天可以去看看的! 短暂出神后,她道:“早知道晋王会找我,我才不去晋王府。” 宋晏容挑眉,想伸手勾她的下巴,刚抬起胳膊,周围无数道目光像装了雷达般盯住了他。 手落回原处,他心头浮上几许燥意。 真碍眼。 再开口,他唇边弧度平了几分:“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说让他们把婚成了!荒唐! 阮眠眠吸了口气,看着他一向从容、好像什么都在掌控中的模样,她背过身,不让别人看见她的口型,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王爷说你挺喜欢我的。” 第116章 以我的身份,需要吗? “王爷说你挺喜欢我的。” 说完,阮眠眠紧紧盯着他的脸色。 他没有任何回避和羞赧,原本绷直显得有几分不悦的唇角,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弯了起来。 “还有呢?”他淡声道,再次想伸手摸她的头,可无数双眼睛看着,特别是赵元阳的视线,让他分外不爽。 他侧眸淡淡瞥了一眼,触及他眼底的威压,赵元阳微怔,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王氏。 王氏今日原本设了局,眼下计划全被宋晏容的突然到来给打乱了。 他一直黏着阮眠眠,宴会再举办下去只是白白耗费时间。 “还有……”阮眠眠显然对宋晏容的反应不满意,微皱了下眉,想说点更炸裂的。 王氏在此时开口。 她一副主母姿态,眼神从二人身上收回,沉稳道:“各位若觉得拘谨,可以随处逛逛。”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拘谨归拘谨,但跟阮府几乎不存在的景色相比,阮眠眠跟宋晏容的互动显然更吸引人些。 阮诗芸接收到王氏的眼神,主动拉着几个小姐起身。 “走,我带你们去那边看看。” 几人不情不愿地跟着她走了。 阮锦婳原本没动,却见宋晏容的目光越过阮眠眠朝她看来,她喉间莫名发紧,从他眼神里看出暗示、威胁等好几种情绪。 阮锦婳也带着几人走了。 园中顿时空了大半,宋晏容好整以暇瞧着他的小猫,勾唇:“还没编出来?” 阮眠眠一噎:“谁编了?” 她微怔,忽然反应过来。 他这么风轻云淡,该不会觉得她前一句也是编的吧? 好像她多自恋一样,拿这种事骗他! “王爷真的说你喜欢我!”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唯宋晏容脸上笑意加大。 阮眠眠僵硬地扭头看向众人,视线相碰时,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至于重复一遍吗。眠儿?”宋晏容低磁的嗓音响起,带着蛊惑的笑意,“我没说不信。” “是真的。” 他直勾勾盯过来,眼里的情绪莫名有几分烫人,烫的阮眠眠脸上腾起几分热意。 宋晏容是行动派,他好事做尽,却一句喜欢她的话都没表达过,永远一副永不失控的上位者姿态。 阮眠眠本是故意使坏,想看高岭之花面具破碎。 谁知想象中的失控没有到来,相反,他神情中居然有得逞的意思? 她红着脸,不知如何应对,索性站了起来。 “我去小解一下。” 阮眠眠带着灵若,头也不回地奔向茅房。 见状,赵元阳偷偷看了宋晏容一眼,见他没有要跟上的意思,起身离席。 “宋世子,我家老爷有请。”小厮十分适时地道。 宋晏容放下手中的天青色茶盏,不急不缓站了起来,睨了眼赵元阳离去的背影,漆眸毫无波澜,似乎连轻视这样的情绪都不屑给。 “带路。” 他跟着小厮走了一段,脚步突然停下,瞬息之间变了主意。 “让你家老爷等着。” 他不等回应,调转方向离去。 阮眠眠步履匆匆。 她边走边问灵若:“要不然就说我去茅厕的路上不慎摔了一跤,无法奉陪,让他们散了吧。” 灵若完全沉浸在刚才众人的暧昧眼神中无法自拔。 她兀自道:“小姐,她们方才交头接耳的时候,奴婢隐约听了几句。” 阮眠眠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灵若抿着嘴巴,忽然点头道:“小姐受伤,世子肯定要来看望的。” 阮眠眠进入茅房的脚步猛地一顿,继而气哄哄地合上门。 烦死了。 为什么失态的总是她。 她什么时候能赢宋晏容啊? 出来时,灵若身旁突兀地多出个人。 “阮大姑娘。”赵元阳十分有礼地朝她一揖。 “赵公子有什么事吗?” 赵元阳抿唇,静静打量着她。 早逝的柳夫人跟他母亲是手帕交,二人关系极好,约定柳夫人若生的是女孩,就亲上加亲。 有婚约在身,儿时赵元阳和阮眠眠接触的机会很多,但那时赵元阳年纪尚小,如今很多细节已经不记得了。 印象中的阮眠眠还是个糯米团子,可爱却柔弱,动不动就要哭鼻子。 实在不能跟面前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他思绪越拉越远,阮眠眠皱眉道:“赵公子也要去茅房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眠眠。”赵元阳叫住她。 听见这亲昵的称呼,阮眠眠眉心一蹙。 赵元阳搬出提前想好的措辞。 “你多年脑疾,从前的事不知还记得多少。我们二人之间的婚约你可记得?” 他提起这事,在阮眠眠的意料之中。 她笑中带着几分冷意:“自然没忘。” 赵元阳心中一喜,听她又道:“也记得我们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瓜葛,请赵公子不要叫我眠眠,毕竟没有那么熟。” 赵元阳尴尬地挠了挠耳朵,眼神中热度却半分没减。 “眠眠,我们自儿时就是这样相称的,那时你叫我元阳哥哥,你可记得?” 阮眠眠态度冷硬:“不记得。”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怨恨我,但我必须同你解释,取消婚约是我爹娘的意思,毕竟你的病……”赵元阳一顿,“我曾来阮府看望过你,被你母亲借口推脱了……眠眠,这些年我一直惦念着你。” 男女力量悬殊,但她跟灵若有两个人,阮眠眠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但看他作势上前时,阮眠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我不喜欢磨磨唧唧的。”阮眠眠嘴角露出一抹讽意,“所以你将我堵在这里想说什么?把毁过的婚约再毁一遍,让我嫁给你?” 话说得难听,赵元阳没面子极了,噎了下道:“你不能如此说……毁约的是我爹娘,不是我。” “你怨我在情理之中,倘若我能做些什么弥补你,我定不遗余力。” “你想出的弥补是娶我?”阮眠眠被他逗乐了,“你觉得我需要?” 她本意是根本不在乎外面的名声和婚姻嫁娶,在赵元阳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他想起外头关于宋晏容和阮眠眠的传言。 但毕竟是传言,他刚才看出来了,阮眠眠一直在回避宋晏容的视线。 赵元阳鼓起勇气:“你不必跟我见外,我们有婚约,成婚理所应当,宋世子没理由再强迫你。” 他是听不懂话吗? 阮眠眠觉得荒谬至极,没有跟他聊下去的必要,转身就要走。 就在此时,二人头顶传来男人冷然的浅笑。 宋晏容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姿态慵懒地倚着,不知已看了多久。 他一跃而下,走至阮眠眠身侧,终于如愿揉揉她的脑袋,轻掀眼帘看向赵元阳。 “强迫?”他声线微扬,“你觉得以我的身份,需要吗?” 第117章 让别的公猫少来招惹 对上宋晏容的双眸,赵元阳身子一僵,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下。 他只好揖了一礼:“宋世子。” 宋晏容目光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自然地勾住阮眠眠的脖颈,手臂懒懒搭在她肩上。 垂眸看着她逗弄道:“表现不错。” 阮眠眠应该拍开他的手,但急着摆脱赵元阳,没做反应。 “赵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元阳还想再说什么,看着宋晏容的背影,硬是什么都没敢说,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他只能再找机会了。 几个转弯后,阮眠眠拨开宋晏容的手,与他对立而站。 “又没邀请你,你怎么来了?” “两日没见,自然得来看看你乖不乖。”宋晏容逗猫一样道,轻哂,“不长眼的玩意儿,谁的东西都敢觊觎。” 阮眠眠知道他说的是赵元阳。 一个巴掌拍不响,赵元阳今日能来全是王氏的手笔,她能把这事翻出来,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她构想着王氏可能做出的事,心道近些日子得多加提防。 阮眠眠抬眼,看着他唇边的淡笑,眸光微微闪烁,忽地伸手,在他腰侧拧了一把。 预想中报复的快感没有到来—— 跟她不一样,宋晏容腰间是劲瘦的肌肉,根本捏不起来。 她脸色一变正要加把劲的时候,被宋晏容轻轻握住手腕。 他的指腹在她掌心剐蹭。 “拿我练爪子?”宋晏容轻笑,“公平起见,我要还手的。” 下一秒他大手往她腰上探来。 阮眠眠瞳孔震颤,下意识躲避。 不算宽敞的小路上,二人就这样“厮打”起来。 在阮眠眠眼里是搏斗,在宋晏容眼里是小猫气急败坏地撒泼。 他四肢修长,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就能让她碰不着他的衣角,阮眠眠手脚并用也占不了上风,许久过去宋晏容完好无损,她却气喘吁吁。 看她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宋晏容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双臂环着她笑:“还闹不闹?” 阮眠眠怒:“谁跟你闹了!” 她就是不明白,凭什么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宋晏容占上风掌控一切? 心血来潮掐他那把,是她心里不平衡所致,后来自不量力地跟他比划,是在武力压制下……她更不平衡了! 阮诗芸带着人四处乱逛找寻赵元阳身影,走到这处时,看见的就是二人牢牢抱在一起的画面。 见是宋晏容,阮诗芸转身拦着身后的人要调头,还是被后头的人给看见了。 “是……是宋世子?” 阮诗芸气得扯着手里的锦帕:“别胡说,你们明明什么都没看见。” 宋晏容微微侧头,略显冷淡的眸扫过几人。 几个女子霎时闭嘴转身。 交谈声随风传了过来。 “没想到宋世子竟然也有这般抱着女子的模样。” “大大小小的宴会我同宋世子见过好多次,都说宋世子不近女色,今日见来宛如铁树开花,真是新奇……” “从前我还怀疑传言的真假,如今亲眼见到二人亲热,抛开身世,光外貌看来甚是登对。” 阮诗芸满脸烦闷,闻言呵斥:“不过看见宋世子的背影,你们凭什么断定他抱的人是我大姐?” 声音越来越远,几个女子后面说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她们刚才从宋晏容身后的方向来,阮眠眠被他宽大的身形挡了个严实。 哦,她也是挣扎了一下的,不过没用就是了。 听见阮诗芸的话,阮眠眠气得哼哧一声用力推开他。 宋晏容今日显然为她而来,传言满天飞,宋晏容在阮府跟个姑娘搂搂抱抱,抱的还能是阮锦婳不成! 阮诗芸为了让她跟赵元阳传绯闻,真能睁眼说瞎话! 物极必反,事到如今,阮眠眠反倒麻木,不在乎绯闻怎么传了。 她抚平打闹间弄皱的衣摆,忽见成玉走至宋晏容身旁,垂首道: “世子爷,周大人那边在催了。” 阮眠眠动作一顿,不解看去:“你居然还是挤时间来的?” 阮眠眠怔愣间,颈间划过一阵冰凉。 宋晏容笑而不语,指尖勾着她颈间的细绳,把那块刻字的玉佩拎了出来。 “让别的公猫少来招惹你。” 宋晏容垂眼在她饱满漂亮的唇上盯了一会儿,最后一吻落在她额头。 很有仪式感,像留下某个印记般。 成玉瞥了眼赶忙低下头:“主子……” “催什么催。” 成玉闭上了嘴。 已经迟了一个时辰,不催您倒是快点啊啊啊! 宋晏容不急不缓捏了捏阮眠眠的脸蛋:“最近有点忙。” 在他温柔的眼神中,阮眠眠愣愣点了下头。 “我……我也挺忙的。” 宋晏容哂笑,在她头顶揉了下:“遇见麻烦事派人传信给我,别不好意思。” 说完他转身离去,衣摆在空气中划过完美的弧度,看得阮眠眠有些许失神。 她缓缓垂下眼睛,握住脖子下的玉佩,塞回衣服里。 “灵若,就说我不慎摔倒了,劳烦阮诗芸帮我招待大家。” - 宴席散后,阮府书房内,王氏一边研磨一边道: “眠眠跟赵小公子的婚事,是柳姐姐亲口定下的。若赵家不提此事也就罢了,如今眠眠郡主身份在身,他们若有意提起,非要履行婚约可怎么办?” 阮建川不悦地皱眉:“提起也是旧事,婚约是赵家自己要取消的,何来再履行之说。” 王氏叹气:“柳姐姐就这一个女儿,又去得早,赵元阳毕竟是柳姐姐看中的女婿,若赵家有意娶眠眠,眠眠不从,会不会担个不孝的名声?” 第118章 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会不会担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闻言,阮建川眉毛拧得更紧。 “如诗芸和锦婳的婚事都没有着落,能不能嫁给宁王还未可知,阮眠眠有望嫁给宋世子,什么难听的名声比这更重要?” 他抬头看了王氏一眼,“倒是你,自作主张把赵家那个幼子叫来宴会上,胡乱添麻烦。” 王氏不急不忙为自己辩解:“老爷,眠眠嫁给宋世子也就是妾室,而且希望渺茫,赵元阳父亲身居要职,若赵元阳对眠眠还有情义,何不抓住这个机会,让她为你通一通大理寺那头的关系。” 见阮建川沉默下来,王氏继续道,“眠眠浑身上下无一长处,嫁给赵元阳总不亏待了她,且赵元阳有赵大人帮着打点关系,今后在朝中肯定平步青云,地位不会低了去。” 阮建川不愿再听,摆手不耐道:“此事要看眠眠自己的造化,你莫要再插手。” 话这么说,王氏显然看出他是放不下同晋王这层关系,不再浪费口舌。 垂下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开始想别的对策。 “是,老爷。” 阮眠眠回屋不久后,阮锦婳来找她。 她不在,众人忙着聊八卦纷纷离去,没多在阮府停留。 阮锦婳想提醒她关于赵元阳的事,谁知进屋后还未开口,阮眠眠率先道: “你与宁王最近如何了?” 把林竹这个阻碍解决后,阮眠眠想着书中感情线肯定会因此加快进度,便懈怠了一阵。 如今因为她跟宋晏容的事,走书中剧情一事让她不得不心急。 若阮锦婳和萧宁暄幸福美满地在一起,她还没能回去,说明她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那样的话,很多事她要尽早打算。 不像现在这样,想做个决定却束手束脚。 阮锦婳讷讷道:“你怎么忽然问起此事?” 阮眠眠随意敷衍过去:“到底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说向陛下请旨赐婚?” 阮锦婳迟疑地点了点头:“他去南楚借粮平息灾荒立了功,回来不久便向陛下请旨,但陛下的意思是不急,洛州灾患刚缓解,这个当口定亲不太妥当。可我总觉得陛下似乎有什么顾虑,不知是觉得我配不上宁王还是……” 阮眠眠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即便是侍郎之女,即便是庶女,你也是京城第一才女,别想那么多,肯定有别的原因,你别急,我再打听打听。” 阮锦婳一怔,摇头:“我不急。” “……”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书中写了,当今圣上短命。 结合之前在宋晏容那打听到的消息,阮眠眠知道皇帝身体不好。 皇帝膝下无子,防止某天病倒,有立皇太弟的打算。 虽没定准立谁,朝中地位高能力强的当属宁王和席王,他们的王妃都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人选上不能马虎,皇帝有所顾虑也正常。 但这机密话题阮眠眠不便跟阮锦婳说,只能等有机会再打听打听朝政,尽量把时局跟书中的情节对上。 “倒是眠眠你,无论怎么说,你得嫁在几个姐妹前头。”阮锦婳扯开话题,“今日赵元阳你也见到了,虽然他来参宴是母亲的手笔,但光谈赵元阳这个人,年纪轻轻有如今的地位,能力不容小觑。若你真没想好跟宋世子……总之结合各方面来看,赵元阳其实可选。” 阮眠眠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可算了吧,人话他都听不懂半句,就算我不嫁给宋晏容,也轮不到他。” 她语气十分轻松,阮锦婳却从她话中嗅到几分端倪。 “眠眠,你是说宋世子已经跟你表露过心意,想要娶你了吗?” 阮眠眠缓慢地抿了下唇,心道宋晏容虽然没说,他爸说了算吗? 这副犹疑的神色更令阮锦婳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阮锦婳有几分激动道:“那你还犹豫什么?眠眠,你可知道晋王世子妃的位置,京中有多少名门小姐盯着?” 阮眠眠扶额,有些头痛。 目前的状况好像陷入一个死局。 她担心自己会被迫离开这里,经历离别之痛而不敢跟宋晏容成婚。 想知道能不能留在这,要等阮锦婳和萧宁暄成婚。 而阮锦婳和萧宁暄成婚的前提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先出嫁…… “我自然知道,”阮眠眠艰难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阮锦婳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爹也会很高兴的。” “可母亲不高兴,她一不高兴就会使坏……锦婳你别急,让我好好捋捋,你放心,一定会让你跟宁王在一起的。” “……?” 看她脸上的为难不似作假,阮锦婳决定按她说的,给她点时间,免得她上句不接下句的胡说八道。 阮锦婳走后,阮眠眠望着案几翡翠香炉上晕散的香雾出神。 “小姐,你想什么呢?” “死局。”阮眠眠双眼空洞失神,“真是个死局。” “什么死局?”灵若瞪圆眼睛,“眼看要过年了,小姐还是少说这不吉利的话。若真有什么难题,宋世子今日不是说了,让你不用客气么?” 阮眠眠沉默了。 她确实不会客气。 但她总不能去找宋晏容说,嘿我挺喜欢你的,但你能不能先等等我,我先嫁给别人,过阵子等阮锦婳嫁了,我再看看情况改嫁于你。 那不纯脑子有病吗? 她有些头痛:“你先出去吧,让我再想想。” 或许,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宋晏容说清楚她的情况?他要是敢说接受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突然消失,她就敢轰轰烈烈地跟他爱一场! 一旦想清楚,阮眠眠是说做就做的人。 她二话不说起身便披上斗篷推门出去,脚步倏然顿住。 宋晏容说他最近很忙,那大概不在府中。 门外冷风灌进来,将她吹得清醒了几分。 “小姐,怎么了?” 阮眠眠抿了下唇:“备车,去……宁王府一趟。” 怕惹人非议,她没有进宁王府的打算,到王府门口派人进去传信,邀他一叙。 不等递话的小厮回来,萧宁暄急匆匆出来。 看见阮府的马车,萧宁暄以为是阮锦婳,不由一怔。 阮眠眠掀开车窗旁的垂帘。 “眠眠姑娘?” 见他模样似乎很是着急,阮眠眠道:“殿下若有急事就先去忙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另约时间。” 在萧宁暄的世界中,跟阮眠眠交集不多,她忽然找他应该是有要事。 他想了瞬,当即对车夫道:“去醉仙楼。” 阮眠眠朝他颔首,放下侧帘。 第119章 你还想娶我吗 阮眠眠跟萧宁暄先后到了醉仙楼。 萧宁暄道:“你在雅间等等我,等我跟几位大人议完事就去找你。” 阮眠眠带灵若开了雅间,点了可口的饭菜。 菜香四溢,她却有些食不知味,把窗子支开些许,冷风吹进抚平心头的焦躁不安。 她顺着缝隙看着热闹的长街出神,连雅间门开了都没察觉。 “世……”灵若刚开口,宋晏容淡淡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灵若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阮眠眠盯着长街上吆喝的小贩,许久发出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留在这。” 说完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困扰她的难题从“能不能回去”变成了“能不能留在这”。 “留在哪儿?” 低沉嗓音冷不丁响在耳畔,阮眠眠呼吸微微一滞,回头看去,面前是男人放大的无瑕俊颜。 阮眠眠骇得惊呼了一声,身体朝后仰去。 腰间猛然横过一只大手,微微收紧,她被宋晏容一把拉进了怀里。 还未回神,他已经在搔她的下巴了。 阮眠眠扫视一圈,没在屋中看见灵若的身影,眨眨眼问:“你怎么会在这?” 宋晏容垂视着她。 少女瓷白的小脸被斗篷领口一圈柔软的兔毛包裹着越显可人,微扬的眸子里盛着几分欣喜,灵动不失娇俏。 她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挣扎,宋晏容唇角微不可见一弯,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与她贴得更近。 “还没回答我。”他说,“留在哪儿?” 阮眠眠迟疑了瞬,顺着他的动作靠在他胸膛上,措辞着如何开口。 就这么说了,好像有些突然。 下巴被捏住抬起,宋晏容凤眸微眯,目光牢牢锁着她:“找宁王什么事?” 阮眠眠反应过来:“他来跟你议事?你来找我会不会不太好?” “还有其他人。”宋晏容同她解释,“宁王说你有事找他,在隔壁等着,我想把你带过去,他们不同意,我便来了。” 阮眠眠看着他认真地道:“宋晏容,幸好你不是皇室,否则有机会继承皇位,你一定是个昏君。” 宋晏容不甚在意,眼皮都没抬一下,闲适地问:“那你就是文武百官口诛笔伐的红颜祸水。” 阮眠眠脸上莫名发烫,抬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推他,忽然方向下移,搂住他的腰。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笨拙地强调,“如果知道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你还会想……娶、娶我吗。” 腰间独属于女子的柔软手臂若有似无勾着,宋晏容盯着那张不断翕动的唇,目光微滞。 她声音不大,话绕在舌尖,不知是有所保留还是什么,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他没有犹豫,低头含住她的唇。 仅一瞬的停顿,阮眠眠落在他腰上的手勾住他的脖子。 男人唇舌肆无忌惮地在她唇齿间缠磨,呼吸交缠,他似乎满足地叹息了声,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架势凶狠,暗藏攻击性,几乎让阮眠眠招架不住。 雅间内响起的啧啧水声刺激着大脑神经,男人气息丝丝缕缕萦绕上来包裹住她,阮眠眠头皮发麻,有些喘不上气。 她抑制不住地溢出几声低吟,想让他停下,他却受了鼓舞一般,吻得较之前更加卖力。 “宋……” 推他的手被他按住。 快窒息的前一秒,宋晏容松开了她。 他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啄了啄,异常晦暗的眸扫过她润泽的红唇,落在她水润的眼角。 掀起一个惑人的笑容,问:“你刚才说什么?” 此刻,阮眠眠已经大脑一片空白。 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她想起的第一件事是……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吻到如此激烈的程度,已经有些不受控制,按理该有后续,但他们就这样水灵灵的,停下来了? 抛开雅间这个地理限制,她忽然想起,宋晏容不举。 若这么嫁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没着落了。 倏尔想起几日前,他问的那句——“不看?回头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她后悔了。急需确认。 吻到这个程度,如果是身体健康的男人,应该会有反应的吧。 大脑眨眼间浮现一万种想法,最后一抽,手比脑子先一步做了行动。 看见那只无力柔软的手探向他下身的画面,连阮眠眠自己都是一愣。 停顿只是一瞬间,她抿了下唇,动作变得无比坚定。 眼看就要触上,宋晏容毫不费力捉住她的手。 他眉梢一挑,笑容邪气,显然也想到那段回忆。 “贸然占便宜,会被讨回来的。” 阮眠眠动作被制止,闻言忍不住腹诽,不举再讨还能怎么讨。 但她没勇气再摸他了,悻悻收回手,找回接吻前的记忆。 “别打断我,我在说正经事。”她控诉,“你还会想娶我吗?” 宋晏容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听她的意思,好像娶她这事还有前提? 令他不得不好奇。 “没听到前面说了什么。” “……” “如果我有一天会忽然消失……” 阮眠眠声音不自觉又小了些,宋晏容靠近她的唇仔细辨认,不由觉出几分好笑。 “你心虚什么?”宋晏容似笑非笑地弯唇。 阮眠眠抿唇不知该作何回应,难得无措地揪住他的衣襟,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宋晏容直直看进她的眼: “消失?” “回到你的那个地方去吗?” 疑问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笃定,阮眠眠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120章 倘若剧情永远走不完 “你……”阮眠眠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宋晏容这话,是在顺着她的话胡诌八扯,还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对于古代人来说,穿书好像不是个很好接受的概念诶。 宋晏容视线紧紧锁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分一毫表情。 “我说中了?”他微眯了眼眸,声音沉下许多,“那让我猜猜,你来自哪里呢。” 阮眠眠紧张又期待地望着他。 “未来?” 他平缓的二字,落入阮眠眠耳中如同惊雷。 “你如何知道!?” 她知道宋晏容很聪明,但直接说出未来……这是一个古代人该想出来的东西吗? 太恐怖了! 她咽了口唾沫,追问:“是我睡着了不小心说的?” 宋晏容敛目垂下眼帘。 有猜测,和猜测被印证为现实,带来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虽然阮眠眠藏得很好,没有主动多说什么,甚至在他看来有意隐瞒,但他还是发现了端倪。 自从得知她为了活命,指出席王困境中唯一的出路开始,到后来在沈家老宅,她一眼就看出账本的藏匿之处,执着地针对林竹那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女子…… 宋晏容想了很久,也查了很久,始终没有合理的解释。 直到在南楚的最后一日,楚帝举办的庆功宴上,他看见楚帝跟她在高台上对弈喝酒。 距离太远他听不太清,根据口型依稀能辨认几句话,结合起来有了猜测。 若是来自未来,虽难以置信,但终究说得通了。 他抚了下她的脸颊,掌下细滑的触感终于使得他唇边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不是。”过了许久他才回忆,眼中仍有疑惑。 阮眠眠叹了口气。 他接受能力这么强的话,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不全对。”她揪着宋晏容的前襟,还沾着濡湿水渍的唇微微翕动,“阮府走水的那个夜晚,是我来到这的第一天。” 之后就被宋晏容逮到身边当丫鬟,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惹上这个男人真倒霉极了。 而眼下……她觉得还不错。 宋晏容回想了下:“倒是跟我猜的有些出入。” 阮眠眠抓紧他的衣裳,又似乎在抓着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什么时候回去。” 她无法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负责,包括面前这个不小心惹上的男人。 她告诉过自己,这是书里,她接触的所有人都是纸片人、NPC而已。 可他们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有呼吸,有心跳,有七情六欲,有鲜活的喜悦烦恼…… 她没法不倾注感情地去跟他们接触。 环在她腰间的胳膊紧了紧,男人脸上罕见的浮上阴翳。 唯一属于他的,竟然也要走? “……但应该也有可能,回不去了吧。”阮眠眠也不确定。 倏地,她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 走完书中剧情她能不能回去未可知,但倘若剧情永远走不完呢? 雅间门在此时拉开。 “大人们先回吧。” 伴着萧宁暄与大臣的寒暄,他迈进雅间。 阮眠眠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要是他永远都不能跟阮锦婳在一起,是不是…… “宋世子,你、你们……”萧宁暄顿在原处,惊愣地看着他们。 “啊!”阮眠眠眸子瞬间瞪大,手忙脚乱地推开宋晏容,坐到一边,拉开距离。 她想事想得出神,竟然忘了她还在宋晏容怀里! 她反应不过来,宋晏容肯定能反应过来,可他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阮眠眠咳了声:“宁王殿下谈完事了?” 萧宁暄坐到二人对面,眼神扫过阮眠眠微肿的唇,看向宋晏容,瞬间了然。 他不由一笑,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道:“眠眠姑娘来宁王府找本王,是有什么要紧事?是不是锦婳发生什么事了?” 抛开宋晏容,他跟阮眠眠之间只有阮锦婳这一个交集。 “是……”阮眠眠应声,又咬了咬牙,“也不是。” 萧宁暄疑惑地看着她:“到底发生了何事?是锦婳被阮夫人欺负了需要本王过去,还是她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说话间萧宁暄脸上已有急色。 阮眠眠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一个名为选择的泥潭。 污泥拖着她不断下坠,一个声音叫嚣着说“拆散她们啊,这样你就幸福了”。 岸上萧宁暄和阮锦婳着急地想着救她的办法,向她递来绳子、木棍,关切地鼓励她,“眠眠,快抓啊,你不能死,你还要看我们大婚,见证我们的幸福呢!” 双眸渐渐布满迷茫。 宋晏容垂眼看出她脸上的纠结和艰难,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脑:“别急,慢慢说。” 不知是他的手还是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似的,轻易抚平她的急躁不安。 她侧眸看了宋晏容一眼。 男人容色惊艳无俦,凤眸中的温柔几乎将她溺毙。 阮眠眠吸了口气,重重阖了下眼。 萧宁暄和阮锦婳是她最爱的男女主,来到这后他们都待她很好。 为了一己私欲使坏拆散有情人,如此卑劣的事,她做不出来。 况且她没有系统,没有任务,也没有回去的条件。 就算书中主线走完了,她未必一定回得去。 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阮眠眠主动握住宋晏容的手,看向萧宁暄。 “本想去问世子,但他不在府里,便想去宁王府找殿下。” 萧宁暄看了看二人牵在一起的手:“那……现在可问完了?” 阮眠眠摇头:“还有话想问。” “殿下可知道陛下不答应赐婚是为何故?” 萧宁暄面色凝滞,迟疑地瞧向宋晏容,后者唇边饶有兴致地弯起个弧度,垂视着她道: “眠儿觉得是为何?”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不必拘束,放心大胆地说。” 他虽然这么说,阮眠眠怕吓到萧宁暄,没敢说得太直白。 她抿了下唇问:“你什么时候能彻底击垮席王?” 朝中党派基本分为宁王和席王两党,毋庸置疑,最终萧宁暄会夺得皇位。 阮眠眠想问的不是萧楚席什么时候失势,而是皇帝什么时候死。 皇帝迟迟不立皇太弟,要么是身子尚可,要么病情严重,已经立好遗诏。 无论哪种情况,只要他还在,就会反对男女主的婚事。 她索性换了种问法。 “皇帝的身子怎么样?” 第121章 眠儿,你确定要在这吗 萧宁暄惊愕地看着她。 宋晏容漫不经心开口:“之前我跟周复议事时她听到了,所以知晓。” 萧宁暄仍有些防备:“你问这事做什么?” “我想让锦婳快些嫁给你。” 气氛骤然一静。 她这样说,意思显然是希望皇帝快些驾崩。 没直说,大家便心照不宣。 “此事你倒是不必担心,本王对她有情,自然不会辜负她。” 握着宋晏容的手指一蜷,没说话,却显出手主人的紧张。 阮眠眠思索了下,忽然道:“席王豢养的私兵,你们可有线索?” 萧宁暄更为震惊了。 他缓慢开口:“席王在富县豢养私兵的消息今日方传回京城,听你的意思,竟是早就知道了?” 萧宁暄有几许困惑。 萧楚席在富县养了不少人,绝非短期的成果,这么久以来一点风声都没泄露,说明藏得极好。 知晓此事的只有萧楚席的心腹。 他跟萧楚席是对立面,阮眠眠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说出此事,很难是萧楚席的人。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现在才说? 阮眠眠全然没注意萧宁暄的反应。 席王豢养私兵的事已经暴露,那估计快了吧。 “殿下,时辰不早,该进宫了。”雅间外传来催促的声音。 萧宁暄略带犹疑地看了阮眠眠一眼,站起身。 “殿下不必担心。” 萧宁暄看向宋晏容,见他满是信心,不再多想,进宫面圣去了。 阮眠眠垂眸沉思。 她看书只喜欢看感情线,其余地方只匆匆扫过便翻页。 穿过来这么久,本来就不太清晰的权谋线变得更加模糊,她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富县富商垄断各种产业赚钱,盈利全被萧楚席拿去豢养私兵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其余的把柄,是萧宁暄还未掌握的吗? 手腕传来一股力道,阮眠眠回神抬眸,被宋晏容扶腰抱起来置在膝上。 “……” 萧宁暄方出去,他就这么一刻都等不及? 阮眠眠心中吐槽,面上极为乖顺。 她放开了搂住他的脖子,斜坐在他腿上,靠着他的肩膀小声念叨。 “豢养私兵能将一个皇子置于死地吗。我隐约记得萧楚席府里好像有龙袍之类的东西,你们要不要找找,想个办法把那东西翻出来?” 宋晏容手覆在她的背脊上,无意识地摩挲。 妖冶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显出几分沉冷。 自听她说可能会离开开始,他一直是这这副神色,装都懒得装。 他没接阮眠眠的话,问:“我们所处的,是某个话本子里?” 阮眠眠身子猛地僵住,睁大了眼。 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宋晏容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眼底没有温度,嗓音也听不出情绪: “你一开始就致力于让阮锦婳和宁王顺利在一起,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帮他们扫清障碍。” “你说不知道怎么回去,那你在做什么?” “眠儿,你压根没想陪着我,是吗?” 眼前的人陡然变得陌生,阮眠眠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这样的反应放在旁人身上稀松平常,放在宋晏容身上已经可以称之为强烈了。 而且掺杂着她不知为何的怪异。 她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将这归咎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突然知道自己是纸片人,带来的冲击感太大。 她解释:“我之前确实想走,一直在寻找离开的办法。让他们顺利在一起,是我想出的唯一有可能离开的方法,没有确定性。而且现在……” “我已经不想走了。” 耳边回荡着他最后一句话,阮眠眠补充:“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今天才来问你……” “娶。” 阮眠眠面上攀上一抹欣喜,未等开口,被一股大力箍住。 宋晏容扣她扣得很紧,紧到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融入他的身体里。 感受到他的异常,阮眠眠没敢乱动,微微挣开些许看他的神色。 男人眼眸极其幽暗,深得让人瞧不出情绪,四目相对时,她从中窥出几分莫名的偏执与疯狂。 “宋晏容……” “娶。你只能是我的。” 宋晏容深深看着她,二人距离极近,呼吸几乎形成交汇。 不知想到什么,阮眠眠看见他瑰丽的唇瓣倏地扬起,下一瞬以不容抗拒的气势覆上她的唇。 嘴唇和嘴唇一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几乎瞬间,阮眠眠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睫微颤着合上眼眸,感受着他的气息丝丝密密覆盖过来,呼吸越发紧了。 跟方才不同,他的吻缠绵热烈,仿佛带着把人拆吃入腹的急切,侵略性十足。 阮眠眠几度想逃,最后被他按住后脑动弹不得。 呼吸交缠,阮眠眠心脏剧烈跳动,觉得仿佛发丝都要立起来了,不一会儿她就被亲的晕头转向。 不行……再这样下去,理智就要彻底被吞噬了。 腰身被他按着,阮眠眠只能挪了挪屁股,尝试从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中脱离。 不动还好,一挪,她清楚地听见男人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阮眠眠骤然睁开眼,瞳孔震颤,不可置信地朝下看去。 未等看清,被捏着下巴扳回脸,唇再次被堵上。 唇齿相缠,这次她大脑不再一片空白了。 刚才那不是她的错觉吧!!!? 真的……居然…… 腰间被不轻不重捏了把,似在惩罚她的走神。 这个认知太过颠覆,阮眠眠再难投入,嘴上敷衍着他,手趁他不注意偷偷往下探。 宋晏容单手制住她,抚着她的后颈拉开些许距离,盯着她明显动情的水眸,勾起极度蛊惑人心的妖异笑容。 他扫了眼雅间紧闭的窗子,低哑又邪气地问: “外头就是街,你确定要在这吗?” 阮眠眠:“?” 第122章 我暴躁易怒? “外头就是街,你确定要在这吗?” 他声音沉哑得不像话,阮眠眠从中听出克制隐忍的意味。 在这?在这做什么? 继续下去……? 阮眠眠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刺激得心惊。 手腕被他牢牢攥在掌心,粗粝的指腹摩擦之处带来异常的麻意。 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颤着眼睫说:“听不懂。” “欲盖弥彰。” 宋晏容笑着点评,目光触及她微红的耳尖,本要松开她的手复紧了紧,故意加了句:“眠儿分听懂了。” 语气中的暧昧热意仿佛要溢出来,阮眠眠再也受不住,推开他站起身,不料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又扑回他怀里。 “欲擒故纵?” 阮眠眠咬牙,稳了稳身形彻底直起身。 太没面子了,她琢磨着说些什么能给自己找回场子,门外传来成玉的声音。 “世子,宁王殿下已经走了半刻钟了,咱们是时候离开了。” 好像怕责怪,他声音很小。 “你催什么?什么时候走难道世子用你提醒?”灵若也守在门外,嘀嘀咕咕道:“总共就没多少相处的时间,多待一会儿怎么……” 话音未落,门被猛地拉开。 阮眠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灵若:“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成玉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被灵若顶撞得莫名其妙,见阮眠眠出来,他视线在她红润濡湿的嘴唇上略微停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越过她往里看。 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什么都没有他主子的终身幸福重要! 宋晏容心情极好,不紧不慢走到门口,见灵若委屈地撇着嘴,破天荒安慰: “不怪你,毕竟你只是说出了你主子的心里话。” “我何时说了?”阮眠眠恼怒。 “都写在脸上了。”宋晏容哂笑,“别急,晚上见。” 主仆二人离去,灵若怔愣,眨眨眼。 “小姐,你跟世子约了晚上出去游玩吗?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他眼看有要事去办,何时再回来找你?” “灵若。”阮眠眠笑眯眯拍了拍灵若的肩膀,欲言又止,“少说几句。” 灵若挠挠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 阮眠眠微凝着脸下楼钻入马车。 游玩个屁,上次他说晚上见,她以为说的是晚上的宫宴,结果他半夜三更闯入她的闺房。 对宋晏容精准猜出这是书里的事,阮眠眠感到很是震惊。 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古人怎么会觉得自己有可能在书里呢? 而且他对此也没有特别大的惊异…… 哦,似乎脸也沉了好一会儿,勉强算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把一切都说出来,阮眠眠感觉轻松不少,靠着车壁轻阖上眼,倏地几道突兀的声音闯入耳朵。 “……怎么说也是她亲娘给定的婚事,如今说不嫁就不嫁了,想攀上枝头变凤凰,真是见利忘义。” “是阮家长女自己毁的婚?” “可不是嘛!封了个劳什子郡主,不知怎么好了。” “听说赵夫人很喜欢她,才同意这门婚事,这阮家长女可真……” 马车走远,后面的话听不清,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能如此搬弄是非!? 阮眠眠怒从心中来,掀开侧帘便喊:“虽然姑奶奶瞧不上他,但不是姑奶奶退的婚!” 她中气十足,惹得周围人全朝她看来,几个妇人认出阮府的马车,嗤之以鼻挪开目光,聚在一起继续编排。 阮眠眠咬牙切齿摔了帘子。 无语。 没事干就取村里帮人把粪挑了,天天听风就是雨的在背后嚼舌根有什么意思! 冬日天短,到阮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阮眠眠下车怒气冲冲地往府里走,被门房拦下。 “大小姐,今日裴家送来了请帖。” 阮眠眠不耐地摆手,灵若伸手接过。 回屋后阮眠眠坐在桌边,好半晌才平复些许,还是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 灵若在旁看着,小心翼翼递上帖子:“小姐,要不要寻大夫来开几副疏肝解郁的药?” 阮眠眠凉飕飕睨向她:“你什么意思?我暴躁易怒?难道我不该生气?” 灵若替她斟了盏茶。 “那些人向来都是这样,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之前外头造谣说你跟宋世子有什么的时候,传的比这离谱了千倍万倍,都不见小姐生气,小姐今日又何必同她们一般见识。” 阮眠眠茶盏刚递到唇边,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那怎么能一样。” 嘴上这么说,心中难免有了计较。 她不在乎外面怎么编排她和宋晏容,莫不是潜意识里早就默认了自己跟他的关系罢…… 她决定一视同仁,外面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她抿了口茶水,垂眼打开那封请帖,扫了眼就丢到一边。 灵若捡起:“裴家大公子的生辰宴……小姐这是不想去的意思?” “干什么去?”阮眠眠懒洋洋靠着美人榻,“我现在是京城的焦点人物,越在人前露面,他们越有话可说。再说我也懒得应付她们那些无聊的问题。” 像今日一样,引来诸多想要结交的人,虚与委蛇,好生无聊。 灵若想起今日那个裴二小姐的态度,也有些不满,点点头把请帖收了起来。 “小姐,今日天气比往天暖和一些,一会用完晚膳要沐浴吗?” 阮眠眠忙活了一天,颔首示意灵若去准备。 用完晚膳,热水一桶桶抬进耳房,阮眠眠浸在热水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我喊你。” “还有热水,小姐若想多洗一会儿就唤奴婢来添。” 阮眠眠应了一声合上眼。 耳房内热汽氤氲,她靠在浴桶边躺了一会儿,玩弄起水面漂浮的花瓣。 倏地颈间坠着的暖白色玉佩进入视线。 阮眠眠不自觉弯起唇角,将玉佩握在手心。 作为项坠,这块玉佩还是有些大了,质地圆滑温润,做工精细,正面刻着精美的仙鹤纹路,与时下审美不太相同,好似有些年头了。 她记得宋晏容说,他的本名跟晋王世子一样,里面都有一个容字。 那这玉佩到底是他原本的东西,还是原本世子的随身之物? 这做工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倘若是前者,那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是世家大族吗? 她先前有意打探,回东吴后一直被琐事耽搁了,导致此事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她记得问过他一次,他当时说她快知道了,便没了动静。 他口中的“快了”是多久? 阮眠眠想事想的出神,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走近了她才察觉。 脚步声沉稳闲适,不像灵若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头探过屏风去看,毫不意外看见男人那张妖孽到极点的俊容。 随后身子一僵,整个人俯低身子浸入水中,只露一个脑袋。 她手忙脚乱把水面的花瓣铺平,待宋晏容绕过屏风来到她面前,她整张脸已经红透了。 第123章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许走 他从外进来带着满身冷气,通过热气缓慢扑到她脸上时微微发凉。 怕惊动灵若,阮眠眠没有大喊大叫,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你去寝屋等着,没、没看见我在洗澡吗。” 宋晏容本就比她高出一个头,阮眠眠缩在浴桶中,显得他异常高大。 他弯起一个笑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慢悠悠开口: “那怎么了。你不是也看过我洗澡吗?” 阮眠眠脸上发烫:“我又不是故意看的!我是被动的!” 宋晏容挑眉,绕过浴桶走至她身后,微微俯身下来,靠近她的肩头。 “但你是主动帮我洗澡的啊,眠儿。”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蛊惑响在耳畔,阮眠眠心尖一颤,不敢想象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行为。 “我从不占人便宜,公平起见,我也帮你可好。” 该是问句,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没给人拒绝的余地似的。 从不占人便宜? 他都不由分说地抢、理直气壮地夺,为所欲为,脑子里根本没有“占人便宜”这个概念吧? 层层艳红的花瓣下,阮眠眠紧紧捂住了胸口。 “不好,不用,不需要。” 她一连说了三个否认词,显而易见的慌乱使宋晏容越发来了兴致。 他吹开她肩膀上覆着的花瓣,指腹探入水中轻按上她的肩头,细腻丝滑的触感令他不自觉眯了下眸。 指下一空,阮眠眠瑟缩了下,他道:“反正都说要嫁给我了,晚点羞跟现在羞有什么分别?” 阮眠眠又往下缩,避开他的轻抚,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威胁:“你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你那个小丫头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 阮眠眠瞪了宋晏容一眼。 她一丝不挂,他却衣冠整齐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心中羞耻感激增。 她没好气道:“那我要加热水,你去给我抬热水。” 无论什么理由,只要他离开,她就迅速穿上衣裳! 宋晏容轻笑,在她小巧的耳朵上捏了捏:“不想洗了就出来,我在寝屋等你。” 阮眠眠垂着脑袋应声。 辨着他的脚步声,确认他出了耳房,阮眠眠“哗啦”一声起身,身子胡乱擦了半干,赶忙套上寝衣。 往回走了一半,她脚步微顿,调转方向开门查看。 灵若好好地站在门口,见她出来怔然道:“小姐洗完了?” 阮眠眠默了瞬,心中将宋晏容骂了遍,道:“洗完了,你收拾完就回去歇着吧,我要睡了。” 她绕向寝屋,扫视一圈,看见坐在藤椅中的男人,果断吹灯。 她擦着头发,待耳房的水声停止,又等了会儿,方开口: “你居然这么早就忙完了?” “没有。” 夜色朦胧,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个轮廓,嗓音却异常清晰。 “不过你说你随时可能离开,我自然需定时来检查。” 阮眠眠哑然。 他对这事还挺执着的。 就这么担心她走? 她咳了声,敛目掩盖眼底的得意,宽慰道:“走也不会那么快的。” “嫁了我就走?” 莫名的,阮眠眠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阴戾。 “当然不是。”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蹙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若觉得接受不了,现在也来得及……” “我接受不了,你要嫁谁?赵元阳那个蠢货?” 阮眠眠彻底懵了。 这都哪跟哪? 黑暗中,她听见他冷笑了一声,执拗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许走。” “……” 阮眠眠没吭声。 这不是为难她吗? 她察觉异常,想刨根问底问上一二,可对面的人仿佛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起身步至她身侧,接过她手中的棉巾帮她擦头发。 他生硬地扯开话题,情绪莫辨:“给我讲讲,这是一个怎样的话本。” “话本”这个名词,让她不由想到先前误看的那些香艳刺激的内容,怕他也联想到,她来不及深思他的怪异反应。 “很单纯的讲情爱的话本。”她咽咽口水,“原本的阮眠眠死在阮府那夜的大火,王氏联合阮诗芸放的。” “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这样说来,我们倒是相配。”宋晏容动作仔细轻柔,问她,“你原本叫什么?” “……也叫阮眠眠。” 看到书中阮眠眠当炮灰无辜被牵连惨死时,她还咒骂了好一阵。 可能这就是她穿进来的原因? 宋晏容低笑:“你确实软绵绵的。” 闻言,阮眠眠侧身抱住他的腰,柔嫩的脸贴在她胸膛上。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她郁闷道,“书中只写宋晏容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混蛋,却没说这个人早就被调包了。” 宋晏容勾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跟她对视:“竟是这样写我的?” “所以,”他眯了下眼陷入回忆,突地笑了,“阮府走水第二天你认出我时才那么害怕?” “我简直吓死了好吗?”阮眠眠剜他一眼。 “眠儿很聪明。”宋晏容毫不吝啬地夸赞,倏尔问道,“收到裴家的请柬了吗?” “你说裴淮的生辰宴?”阮眠眠点头,“好无聊,不想去。” 宋晏容扳正她的脸,语气极为认真: “你得去。” 第124章 他应该是叫,裴容? “你得去。” 阮眠眠分辨着他的神色,缓慢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宋晏容弯了弯唇,道,“那天你就会知晓。” 他这么说,阮眠眠肯定会出席。 但她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他在裴淮的生辰宴上搞事情,莫不是…… 裴淮也不是原本的裴淮,他才是裴淮吧? 可他不是叫什么容吗? 越想越混乱,宋晏容捏捏她的脸蛋,在樱粉色的唇上浅啄了啄:“别想别的男人。” 阮眠眠愣愣地眨了下眼:“知道了,一定出席。” - 裴淮是中书令的嫡长子,在朝中身居要职,他的生辰肯定要大肆操办,赴宴的名门望族也多。 阮眠眠梳妆打扮了一番,披上毛茸茸的厚斗篷,跟阮锦婳结伴前往裴府,阮诗芸则自己一辆车。 宴席设在裴府的梅园,地方宽敞,布置热闹。 京城王公贵族就那么多,今日出席的大多也是熟面孔,阮眠眠呈上礼物后,转身找自己的席位。 她下意识打量一圈,却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直犯嘀咕。 说让她来,宋晏容却迟迟未到。 阮眠眠撇撇嘴收回视线,刚要落座,余光忽然停住一片粉红色的衣摆,她微顿,直起身子。 “姜小姐有事吗?” 问完,她才彻底看清姜棠的脸,不由微微错愕。 十几日不见,姜棠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脸色苍白如纸,眼窝微微凹陷,原本还算饱满的面颊也小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跟姜棠不同,阮眠眠原本瘦弱,但自从去了雁归院,天天被好吃好喝养着,回阮府后也没受亏待,处处顺遂,比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不知圆润了多少,原本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微黄肤色也变得莹白红润。 跟此刻的姜棠形成鲜明对比。 姜棠盯着她,眼底的怨恨毫不掩饰。 阮眠眠猜想跟自己有关,却不知为什么。 自从知道姜棠真正的容哥哥死在战场上没能回来,她对姜棠的感觉很复杂,好像有点能理解她了。 虽然仍不赞同她做出陷害别人这种事。 阮眠眠微蹙了下眉心:“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还问我?”姜棠冷笑,消瘦的五官有几分狰狞,“自从南楚回来后,我爹就找人给我相看亲事,将我关在府中不让我出门。” 阮眠眠颔首。 宋晏容可以代替“容哥哥”守护她照顾她,却不能娶她,姜棠早晚要嫁人的。 出于挂念她的归宿,阮眠眠追问:“那可有定下人选?” “定了。”姜棠语气平平,似乎说的是别人的终身大事,“大学士唐文尚的嫡长子,唐韵白。” 这个答案让阮眠眠有种,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的微妙感觉。 唐韵白,她有印象。 文人出身,谦和知礼温润优雅,浑身雅致的气度,人长得不赖,脾气也好。 起初阮眠眠为自己搜罗夫婿的时候就考虑过他。 不过因为他的官职比阮眠眠理想中高,所以被淘汰了。 对姜棠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好归宿。 “挺好的。”阮眠眠由衷说,见她面色不虞,道,“你若嫁给宋晏容这样的人,不会幸福的。” 姜棠嘲讽地看着她:“你嫁了就一定会幸福?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 阮眠眠觉得没有再跟她说下去的必要,轻叹一声入席坐下。 沉默许久,她陷入困惑。 宋晏容喜欢她什么呢? 虽说喜欢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若真一点都说不出来,似乎也说不过去。 受邀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宴席开始,宋晏容还是没有来。 乐师奏乐,舞者起舞,丫鬟们端着精致的菜碟来来往往,园中热气袅袅。 阮眠眠瞧着阮锦婳,提醒:“你注意些自己的吃食,提防阮诗芸。” 阮锦婳颔首。 宋晏容不在,阮眠眠也不太敢动自己桌上的吃食,好在她左边坐的是纪青青,说明缘由后,拿了纪青青几盘糕点来吃。 阮眠眠心不在焉地欣赏歌舞,目光四处乱飘,随时等宋晏容所说的大事发生。 纪青青与那些贵女相熟,已经聚在一起开始闲谈,阮眠眠咬了口芙蓉糕,默默支起耳朵。 起初说的就是些关于宴席云云,倏地一道略低的声音响起,神神秘秘道: “你们听说过没有,裴老爷从前还有一房妾室。” 其余人奇怪地看着说话那女子。 “有个妾室有什么稀奇的,难道你家后院没有妾室?满东吴不纳妾的,恐怕就只有晋王殿下一人吧。” 而阮眠眠心知,就是因为不稀奇,单独拎出来说才更惹人好奇。 她往纪青青那边凑了凑,问那女子:“然后呢?” 见问话的是大家争前恐后想要交好的阮家长女,那女子仿佛受了鼓舞般,重新开口。 “裴老爷家如今只剩三个妾室,原先有四个,最有说法的便是如今不在的那个,听说是青楼妓子出身,原本裴老爷只是去寻欢作乐,不料这女子却意外地怀上了身孕。” “风月女子大多生活混乱,裴老爷不愿承认与妓子发生关系还留下了子嗣,不承认是自己所为……” “当时这事闹的可大,裴老爷正是升迁之际,为了息事宁人把那貌美的妓子接回府中,却还是被文武百官弹劾他作风混乱,错失升官机会。” 众人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面色各异:“此事当真?都在京城,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这等丑闻自然要好生藏着。” 阮眠眠急切地问:“你可知后来如何?这妾室的孩子可顺利出生了?后来这妾室又是怎么消失的?” “裴老爷自是不许这来历不明的孩子降生的,可妓子护这孩子护得紧……” “你们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女子的话被骤然打断,裴婉莹带着下人从此处经过,停脚呵斥。 她连眉毛都有竖起来了:“今日是我哥哥的生辰宴,你们少在此凭空造谣搬弄是非!” 说是造谣,可众人看她慌乱又恼怒的神色,虽没再说话,心中都有了计较。 阮眠眠敛目沉思。 听那人的意思,最终孩子肯定是生下来了,只是如今这妾室跟孩子一同下落不明,京城内没走漏半点风声。 她几乎能确定宋晏容就是那妓子妾室所生的孩子。 所以他应该是叫,裴容? 第125章 同本世子下一盘。 裴容? 阮眠眠越想越觉得靠谱。 毕竟这人说那妓子十分貌美,宋晏容皮相生得优越世间无二,甚至有些女相,大概率是遗传自母亲多些。 至于裴老爷,她没见过长什么样子,难以下定论。 不知是不是要阻止她们的谈论,裴婉莹离开后不一会儿,便有人说要在裴府四处逛逛赏雪景。 阮眠眠牢牢盯着那女子的身影,却在众人起身后,视线几个遮挡就把人给看丢了。 她抿唇拉了拉纪青青,问:“刚才说话的是谁家的姑娘?” 纪青青反应了下,恍然道:“你说她呀,南阳候家的庶女花秋心,早年跟着南阳候走南闯北,平日最爱搜罗些旁门左道的谣言,打探小道消息,平时无聊的宴会上我最喜欢跟她坐一处,每次都能听见许多有意思的事。” 见阮眠眠面色凝重,纪青青问:“眠眠,你这是对裴家的事感兴趣?你去问问她倒也成,最近你和宋世子谣言四起,说不定她也有话想问你,这时候正四处找你呢。” 花秋心。 阮眠眠将名字重复了遍,颔首:“多谢。” 她一转身,搭伴的阮锦婳没了踪影,她满心扑在花秋心上,无暇顾及其他,迈步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随手拉住一个丫鬟:“看见南阳候家的花秋心没有?” 丫鬟想了想,往人群中一指:“应该在那头。” 前面,众人聚作一团正进行投壶的游戏。 壶摆的新巧,古代在一只巨大的乌龟上,乌龟缓慢爬动,壶便跟着移动,众人站在地面划出的一条线外,争先恐后朝里扔箭头。 她站了一会儿才有人注意到她,温月递过来几个箭头:“阮大姑娘啊,要加入吗?每人十个,今日投中最多的有彩头。” 阮眠眠没接,没看见花秋心的身影,漠然开口:“不必了。” 转身要走。 “阮大姑娘?”一道男声迟疑响起,“元阳,是跟你有婚约的阮大姑娘吧?” 阮眠眠本不想理会,又觉得有必要跟他们解释清楚。 她回过身,脸上没半分笑意,严肃道:“我跟赵元阳没有婚约。” 见有人要开口反驳,她吸了口气自己纠正:“儿时是有婚约,但今年年初,赵家已经派人来阮府说明情况,解除婚约了,如今我跟赵元阳没有任何瓜葛,请诸位不要误会。” 静默只是一瞬,赵元阳赶忙上前几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眠眠,你就不要再跟我置气了,你儿时明明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如今你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外头已经说你不忠不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了,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居然想笑。 阮眠眠真的气笑了。 这里的公子们跟赵元阳更相熟些,自然都帮着赵元阳说话,而贵女们虽有意跟她交好,却也有不乐见她嫁给万千少女觊觎的宋世子的,极乐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她纵然能言善辩,却也寡不敌众。 她破罐子破摔道:“婚姻乃父母之命,你如此惦记那桩婚事,便让你爹去问我父亲,我父亲若不计你们悔婚的前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必整日来纠缠于我。” 丢下一席话,阮眠眠果断转身离开。 磨磨唧唧企图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啊? 真恶心。 她吐槽完,快速把令自己不开心的事抛在脑后,继续寻找花秋心。 忽然,梅园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是宋晏容来了! 没有什么事比问他更快更直接了。 看见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她顾不上找花秋心,提着裙子朝他而去,心扑通扑通跳。 他若真是裴家那个孩子,身世也够凄惨的,她想抱抱他。 也想问问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到边境去? 阮眠眠一路小跑到宋晏容面前,周围数道视线,她只得在他数十步的地方停下。 即便距离不近,也不妨碍宋晏容一眼看见她。 他唇角微不可见一弯,停下步子,凤眸幽幽朝她的方向看来,慵懒勾了勾手指。 “过来。” 阮眠眠总是不太满意宋晏容高高在上喊宠物一样的姿态,这么久过去竟是习惯了。 她莫名不想在众人面前跟宋晏容有超乎正常的接触,但刚才众人毫无顾忌地对她和赵元阳进行调侃,让她心头堵着口气。 众人纷纷看来,她咽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步至男人面前。 大手旁若无人地落在她头顶时,她呼吸微微一滞。 阮眠眠微微抬起视线仰头看他:“你怎么才来?” “等急了?”宋晏容笑容宠溺,压低声音,“想上演一出好戏,自需准备得充分些。” 阮眠眠茫然地眨眼,四下看了看,不知他说的好戏在何处。 宋晏容收回手,眯了下眸子:“裴淮呢?” 有狗腿道:“在梅园西头跟人吟诗对弈。” 宋晏容垂眸看阮眠眠一眼,笑意中带着几分阴冷:“过去看看。” 看清跟裴淮对弈的人是阮锦婳时,阮眠眠不禁腹诽,裴淮还真是记仇。 当初阮锦婳在墨香书肆赢了他一次,他逮着机会就要跟阮锦婳下棋,光她看见的就两次了。 对弈通常不许旁人打扰,裴淮瞧见宋晏容来了,远远颔了下首,又低眼投入棋局中。 看着处于弱势的自己,裴淮斟酌许久,刚要落子,棋盘忽然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按住。 面前覆下一片阴影,裴淮不解地抬头,直直对上那双漆黑的凤眸。 男人唇线弯着,眼底却是一片疏冷,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宋世子这是?” 宋晏容直起身子俯视着他,哂笑一声,嗓音轻寒不容抗拒: “同本世子下一盘。” 第126章 算本世子强迫她的 “同本世子下一盘。” 他浑身散发着摄人气势,隐约的敌意让裴淮拧了下眉。 “世子……可否等我与阮三姑娘下完这一盘?” 宋晏容只字未言,脸上却仿佛写了三个大字——“你说呢”。 他贸然打断别人对弈,甚至手直接按在棋盘上将棋子弄乱些许,无疑很不礼貌。 但碍于他的身份和那股无形压迫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场面陷入凝滞,阮眠眠看了看,上前挽着阮锦婳的胳膊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阮锦婳正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阮眠眠来拉她,她立马起身退到一边,给宋晏容让位置。 宋晏容散漫地坐下,勾手找来一个侍奉的小厮,示意他把棋子分拣起来。 裴淮紧抿着唇,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的脸,心中无端升起一种熟悉感。 很诡异。 他不解,没多说什么,待棋盘空了,礼貌问:“世子先?” 宋晏容笑了,大发慈悲,又仿佛蔑视似的:“你先吧。” 裴淮已十分不悦。 跟阮锦婳比起来,他不觉得面前习武多年的宋晏容是什么文人雅士,也不觉得他棋艺高超,有资格跟他下棋。 他执起了黑子,准备快速结束这场对局。 阮眠眠立在宋晏容身后不远处看着。 即便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也能从宋晏容的言行中感受出来,这场比试对宋晏容来说很重要。 她忽然想起早些时候,她疑惑他一个武人怎么会有耐心看棋谱这种晦涩难懂的东西,以为他为姜棠而学。 以为他出席裴婉莹在曲池举行的品名对弈的宴会是为有机会跟姜棠接触。 现在所有事结合在一起想…… 或许他那次就是奔着裴淮去的。 阮眠眠不禁又好奇,能让宋晏容对裴家生出这般执拗怨怼的情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面,裴淮脸色越来越难看。 阮眠眠凝神朝棋盘看去。 她水平有限,不能很快分析出局势,碰了碰阮锦婳的胳膊,问:“如何?” 阮锦婳面上一片凝重。 宋晏容杀势很凶,每一步都有千钧之力,完全只攻不守,布局却严谨,而裴淮多年的研习也不是唬人的,虽只能被动防守,却固若金汤,偶尔还能抽身反击一二。 还真不好说。 见阮锦婳摇头,阮眠眠抿唇,不自觉蜷了蜷手指。 白子又落下一颗,裴淮忍不住抬首瞄了宋晏容一眼。 他背后已起了一层细汗,冬风刮过,钻心刺骨的冷,可宋晏容神色如常,落子也快,从容不迫,仿佛一点压力都没有。 裴淮下颌绷得紧紧的,疑惑之时,宋晏容倏然看来,朝他微微一笑:“裴公子,到你了。” 裴淮猛地低下头,拿起黑子,模样颇有几分狼狈。 他自认没有得罪过宋晏容,就算宋晏容棋艺精湛想借着今日证明实力,为何不跟有第一才女之名的阮锦婳下,偏要找他? 阮眠眠已彻底放心。 思绪游离,她盯着裴淮的五官,企图从他脸上看出裴淮和宋晏容的相似之处。 很蹊跷。 宋晏容顶着世子身份回来时,恰逢面容在战场上被毁,借着神医帮忙,可以说医治导致容貌跟从前有出入,加上确实多年未见,跟原来的世子模样不太相同也能糊弄过去。 可裴家的总该知道“裴容”的模样吧? 还是说他一出生就被送去边境了? 疑团重重,阮眠眠使劲摇了摇脑袋,手蓦地被他拉住。 她不想宋晏容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分神,作势要抽回手让他别闹了,宋晏容却忽地朝她投来视线。 他轻轻一拉,迫使阮眠眠朝他靠近些许。 “眠儿,瞧瞧该下哪儿。” 阮眠眠微微睁大眼睛,往开挣了挣:“我?我不会……” “你会的。” 宋晏容声音很轻,诱哄中带着抚平人心的魔力,阮眠眠停止挣扎,身体贴着他的肩膀,望向棋盘。 棋盘上黑白二色紧密交织,三个角几乎被铺满,她凝神分辨,这几处已经堵死,没有再下的意义了。 她望向右上角。 宋晏容是后手的白棋。 一片杂乱中,几乎一眼,斜着连成四颗的白棋闯入她的视线…… 阮眠眠觉得自己这脑子真是下五子棋下废了,摇摇脑袋,腰间忽被他轻捏了下。 她蹙了下眉,朝白棋两头看去。 倘若真连成五颗,需下在那个位置,这样按照围棋规则算的话…… 居然能堵死裴淮一大片路!? 确认后,她眼底一亮,惊异看向宋晏容。 下一首,手中被塞入一个冰凉的东西。 宋晏容眼神示意她来下。 阮眠眠抬头,只见裴淮黑如锅底的脸色。 她没有犹豫,果断把棋子按在那个位置。 至此,输赢已定。 宋晏容突然让第三人插手的举动是不妥,但连阮眠眠都能看出如何能赢,不用提宋晏容了。 局势早已有了高低,让阮眠眠下最后一子,不过为了羞辱裴淮罢了。 秦淮额间都是细汗,忍着屈辱站起身维持礼数揖了一礼。 “世子棋艺高超,在下不敌。” 宋晏容终于笑了声,面上轻慢尽显。 他没起身,慢悠悠交叠双腿,一句都不同他客套,突兀开口: “前些日子跟宁王殿下出使南楚,路上遇见了一位盲眼的老妇。” 裴淮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却隐有不好的预感。 亲眼见过盲眼老妇的阮眠眠瞬间反应过来,不免惊诧。 那对祖孙,竟然跟裴府有关系! “遇见便是有缘,她万般央求,说想回裴府见裴大人和裴夫人一面。我向来心善,可怜她,顺路将她带回了京城。” 裴淮还是不明白。 找的是裴映渊和裴夫人,他想着这老妇应跟他们有渊源,道: “父亲和母亲今日是在府中……世子今日将人带来了?” 宋晏容没做回应,起身朝梅园入口方向走,视线锁定一个小厮。 “带路。” 阮眠眠赶忙跟上,因为期待,心跳加快些许,步伐有些凌乱。 宋晏容耳尖微动,倏尔转身,有些好笑的瞧着她。 “快些。” 众人注视下,阮眠眠步至他身侧。 窃窃私语声响起。 “阮大姑娘跟赵公子有婚约,跟宋世子这样算什么意思。” “京中传言早就把阮大姑娘跟赵公子扯在一处,舆论下成婚是早晚的事吧?” “她真要顶着不忠不孝的名声,违背生母遗愿,强跟宋世子牵扯?” “有攀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谁还稀罕赵家,等时间长了,外头自会忘了阮赵两家的事,指不定又怎么说呢。” “也是……唉,小声些吧。” 他们声音本就不大,只那一小圈能听见,奈何宋晏容耳力惊人。 他闻声停下脚步,使得周围追随着想去正厅一探究竟的闲杂人等都停了下来。 眼神凌厉地扫去:“不忠不孝?” 跟阮眠眠一味的解释不同,他大手直接扣在她纤细的腰上,姿态分外强势。 “算本世子强迫她的又如何?” 阮眠眠瞳孔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抬首,仰视他的侧颜。 带着威压的沉冷声音再次响起, “从今以后若让我再听见你们说她一个不字,小心你们的舌头!” 气氛骤然压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没人发出一丝声音,眼睁睁瞧他揽着阮眠眠离去。 那是个极具保护欲的姿势。 阮眠眠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满心对老妇的疑惑全抛之脑后,脑海一片空白,仿佛被塞了满脑子的浆糊。 加糖那种。 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保护自己,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伤她分毫,她不在乎,压根不往心里去。 头一次有人为她的名声挺身而出。 宋晏容没对流言展开解释,众人可以认为他默认了阮眠眠和赵元阳的婚约。 可那又如何? 懒得辩解,光明正大地“抢”,偏偏没人敢言语。 阮眠眠仍有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算什么,强抢民女?” 宋晏容低眸睨她,弯唇轻敲了她的额头:“民女自愿属两情相悦,不叫抢。” 阮眠眠晕乎乎地轻“哦”了声。 一众人跟随宋晏容的脚步来到正院。 裴映渊和裴夫人提前接到小厮的消息,已在正院等候。 阮眠眠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视线来回在几人之间转。 “父亲,母亲。”裴淮说道,“世子说带来一位裴府的故人。” 裴婉莹诧异:“故人?世子能认识什么裴府的故人。” 不知为什么,明明宋晏容在京城中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她每次看见宋晏容总是觉得喜欢不起来,视线相对时,总会感到有些瘆人。 裴映渊也惊讶,觉得哪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道:“人在何处?快请上来。” “成玉。” 成玉闻声立马出府,把一直在马车上候着的祖孙二人带了过来。 还未走近,只是看见个人影,裴夫人大惊失色,仿佛见了鬼般往后退去,由旁边的丫鬟扶着,才强稳住身形不至于跌倒。 老妇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不似之前那般憔悴,精气神恢复不少。 只是她步履缓慢,眼神空洞黯然没有焦距。 是个盲人。 “怎么是你?”裴夫人面如土色,慌乱去抓裴映渊的胳膊,“老爷……” 裴映渊面色也沉了下去,方才殷切的笑容消失不见,紧紧回握裴夫人的手。 见他们这般反应,众人愈发好奇,交头接耳猜测老妇的身份。 裴映渊沉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诓骗了宋世子,现在请你出去!裴府不欢迎你!” “原来裴老爷还认得她。”宋晏容唇角勾起一个淡得看不见的弧度,“来都来了,不叙叙旧?” 他故意道,“裴老爷反应如此激烈,想必诸位也想知道,这位老妇跟裴家有怎样的过节。” 裴映渊紧抿着唇默不作声,给周围的小厮和护院使了个眼神。 护院们当即围了上去,作势要把老妇和那孩子抓起来。 不等宋晏容下令,成玉腰间佩剑瞬间出鞘,眼神凌厉骇人:“我看谁敢动!” 普通的护院跟宋世子的贴身护卫,武功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双方僵持之际,老妇身旁六七岁的小女孩怒然开口: “就是你们害瞎了我外祖母!?”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越发怪异起来。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七嘴八舌开始问:“裴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裴老爷和裴夫人多年已慈悲心肠着称,怎么可能做出害人的事来,其中想必是有误会,这么多人看着,裴老爷,你快解释解释吧。” 裴映渊双手紧握成拳。 小女孩搀着老妇调转方向,正对着裴映渊的方向,缓慢而艰难地行了个奴礼。 “老爷,夫人,没想到我没死,还活着吧。” 花秋心不知何时重新出现,闻言立马抓到了重点,追问: “听你以前是裴家的家奴?裴家人还想将你害死?是因为什么事?不若说出来,别害怕,我们今日帮你讨回公道。” 阮眠眠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不愧是专业吃瓜的,不但问题一针见血,还知道烘托氛围渲染情绪。 “她不是裴家的家奴!”裴夫人骤然开口,声音尖利显然失态。 她忽地表情痛苦地扶了下自己的额头:“来人,我身子不舒服,扶我回屋歇息。” 下人扶着裴夫人还未等走,宋晏容漠然掀唇,“这样的大事裴夫人怎么忍心让裴大人独自面对呢。” 成玉立马会意:“来人,给裴夫人搬张椅子!” 裴府的下人见这情景自然不会动了,但挡不住群众的热情。 裴夫人很快被“扶”着坐在椅子上。 裴映渊怒不可遏:“宋晏容,老夫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他失态,宋晏容霎时笑出了声。 声音自小至大,最后整个人不可抑制地轻轻颤动起来。 阮眠眠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他像绷紧的弦,随时会断裂开来。 她有些心疼地抓了下他的胳膊。 宋晏容抹了把眼角笑出来泪,渐渐敛去笑意,握住她的手。 “不用顾忌,孙嬷嬷。”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第127章 旧事 孙嬷嬷朝空气点了点头。 “大约十五年前,裴大公子的生辰宴上……” “孙贞!”裴映渊急了,使唤不动下人,自己朝孙嬷嬷扑了过去,试图捂住她的嘴。 宋晏容命人拖了把藤椅来,懒洋洋坐进藤椅里,端着茶盏轻轻吹着水面。 闻声竟眼皮都没抬一下:“成玉。” 成玉几下就将裴映渊制住,后者不断挣扎,见孙嬷嬷身边没人了,不断朝下人们使眼神。 一个人,只需一个人出手杀了孙嬷嬷,她就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忠烈的护院朝裴映渊颔首,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孙嬷嬷冲了过去。 众人大骇,来不及反应,却见护院手中的匕首在距离孙嬷嬷一臂之远时,蓦地偏移些许。 宋晏容把玩着指尖的白玉珠,肆意露出个笑来讽刺:“裴大人为人最是刚正疏朗,慈悲为怀,怎的这时候要灭人的口?” 裴映渊几近崩溃,却在这时,外头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穿着威严官服的官兵赶到,将裴府团团围住,气势凶猛。 为首的人掏出令牌:“圣上有旨,命刑部捉拿嫌犯裴映渊,裴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侍郎。”宋晏容掀唇,“眼下还有一桩事未了,可否等上片刻?” 刑部侍郎李赋端拱手行礼:“请世子抓紧时间。” 李赋端面上一点都不着急,说完打量了眼宋晏容的脸色。 来之前他接到密报,听说裴映渊收受贿赂,上瞒圣听,下欺百姓的事,乃是晋王世子亲自检举。 两头势力皆不容小觑,眼前正院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气氛凝重,宋晏容却气定神闲坐着,他也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在宋晏容的示意下,李赋端带人制住裴映渊,还拿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宋晏容终于满意:“孙嬷嬷。” 孙嬷嬷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搂紧外孙女的肩膀,颤抖着吸了口气。 “二十年前,裴大公子满周岁的生辰宴上……” 阮眠眠全神贯注地听,在她磕磕绊绊的话语中,捋清了让裴映渊如此恐惧的究竟是什么事。 因上一辈的恩怨,裴淮周岁生辰宴上,有人揭露出裴夫人是裴映渊的亲生妹妹。 当年他们是龙凤胎,裴家的仇家将其中的女孩偷走,多年后兜兜转转送到裴映渊身边。 二人初见便觉得心意相通,很顺利地成婚生子,据说经历了几次小产后才成功诞下一个健康的嫡长子,取名裴淮。 亲兄妹结婚,无疑是桩丑闻,此事被揭露出来后,裴映渊夫妇大病了一场,将府中知道此事的下人陆续处理掉。 孙嬷嬷就是本该被处理掉的人之一,多年来躲在富县销声匿迹,裴映渊没想到她竟然活着,还被宋晏容给找到了。 一番故事讲完,裴淮脸色精彩纷呈。 今日同是他生辰,请来的都是京中名贵。 昔日的挚友纷纷投来看异类的眼光,裴淮再难冷静,抽出官兵腰间的长刀直朝孙嬷嬷而去。 他目眦欲裂,怒吼道:“来历不明的老妇,休得胡说!!” “拿下!” 几个官兵将裴淮制住。 长刀被夺走的瞬间,他双手撑着地面弯着脊背半跪下去,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 他不蠢笨。 有裴映渊和裴夫人的反应在先,是个人都能看出孙嬷嬷是裴府上的老人。 他不蠢笨,就是再不愿意相信,也得接受现实。 他是父母乱-伦后的不祥产物。 阮眠眠大受震撼之时,旁边递来一盏热茶。 宋晏容端着茶一直没喝,这会儿茶水温度刚好降到适宜的温度,他不由分说塞进阮眠眠手里,触了下她微凉的指尖。 “冰天雪地的站了这么久,暖暖身子。” 他坐在椅子中抬眼看来,四目相对,漆眸下涌动着的报复后的快感毫不掩饰。 他散漫地站起身,摸摸她的脑袋,哂笑,“也压压惊。” 阮眠眠想说,她已经完全将此事消化了。 这种兄妹乱-伦炸裂的事就是在现代也寥寥无几,她往常只在小说里看过。 好巧不巧,这就是小说里。 手中渐渐渡来温度,阮眠眠扭头看事件两个主人公的反应。 裴映渊和裴夫人皆是泪涕横流,二人隔着一段距离,视线却没从对方身上移开过一瞬,好似在用这种方式鼓励对方。 就事论事,虽不知道他们对“裴容”母女做了什么,单论裴家这丑闻,阮眠眠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毕竟都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她不由抿紧双唇,忽见裴夫人面色微变。 阮眠眠下意识抓向宋晏容的胳膊,还是晚了。 抓住他袖口的瞬间,尖叫惊呼声响起。 “母亲!” 裴夫人受不住这种屈辱,咬舌自尽了! 裴映渊用尽全力摆脱桎梏冲了过去,悲痛欲绝:“柔儿!!” 裴夫人已没了意识。 宋晏容收回视线,垂眼摘下袖口挂着的细白小手握在掌心,捏了捏:“死便死了,无妨。” 阮眠眠抿唇不语。 场面乱作一团,人人面色骇然交头接耳,宋晏容神色如常,仿佛此处发生的一切跟他没关系,也不能引起他一丝波澜。 只是唇边弧度比以往大些,眸子像化不开的墨,里面快意疯长。 “李侍郎。” 被他一喊,李赋端猛地回神,朝身后人下令: “中书令裴映渊,涉嫌贪污受贿,即刻随本官前往刑部大牢,听候发落,如有违抗,视同谋反!” 众人唏嘘不已,看完戏顿时作鸟兽散,唯恐被波及。 裴映渊被关入大牢要立马接受审问,宋晏容不会错过这折磨人的机会,而刑部重地,阮眠眠就不方便去了。 宋晏容旁若无人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下水来:“晚上见。” 阮眠眠颔了下首,待他身影彻底消失,收回视线寻找花秋心。 巧的是花秋心也没急着走,满脸兴奋地主动来了阮眠眠面前。 “听青青说你方才在找我,可是有事要说?” 裴夫人枉死,裴家已经开始往外赶人了。 阮眠眠并肩跟她往外走:“是有事想打听。” 二人来到一家茶馆。 第128章 再叫一次 照例,来到二楼雅间。 看着花秋心满脸的满足和激动,阮眠眠有些不解。 她是有事要问,可花秋心看裴家落魄,至于这么开心吗? 阮眠眠直接问道:“花姑娘……不,花小姐,你这般开心是为裴家的事?裴家可得罪过你?” 花秋心捧着茶盏,惬意地眯了眯眼:“也不算吧,就是看那裴婉莹目中无人,挺不顺眼的,所以平日难免对裴家的事上心些。” 阮眠眠点头,回想了下。 众人都到正院的时候裴婉莹也在,可自从孙嬷嬷出现,她就没了踪影,不知是裴夫人授意她离开,还是她知道内情不愿面对而躲起来了。 “我记得裴婉莹……也是嫡小姐吧?” “对。”花秋心笑得更开怀,“裴淮第一,她第二,裴府就这两个孩子,都是裴夫人所出。” 阮眠眠闻言蹙眉,敛目垂下眼帘掩去失望的情绪:“就这两个孩子吗。” “方才席上我见你似乎对裴家的旧事很感兴趣?” 阮眠眠迟疑了下点头,期盼花秋心能多说一些。 “你没说完,那个妾室后来是怎么没的,腹中的孩子最终如何了,到底是不是裴大人的?” 花秋心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 “你与晋王世子走得那么近,各家小姐都想与你交好,今日我正巧将这事捋明白,就当卖个人情与你说说。” 阮眠眠讶异于她的直白,而后扬起笑容。 跟这种人交谈起来就是痛快! 她卸下手腕上的镯子,被花秋心推了回来。 花秋心喝了口茶,道:“裴家老家以前不在京城,陈年旧事如今京城中知道的人也不多,关于那个妾室我打听了许久才探知一二。 她是裴大人第一个妾室,入裴府后就将孩子保护得很好,孩子自然生下来了,好像还是个儿子。 至于你问是不是裴映渊的,恐怕只有她本人清楚……我只知晓裴映渊一直是不认的。 后来这母子怎么没的我也不知晓,但经刚才这么一遭,我猜大概是裴家人为了掩盖丑事,将人处理了?啧,也不知现在是否活着。” 阮眠眠眼底又燃起火苗。 若那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就证明她的猜测大概是对的。 花秋心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告别她后,阮眠眠匆匆回府。 她从没有一次这般期盼黑夜的到来。 冬日的夜晚很冷,阮眠眠搬了矮凳坐在屋檐下,迟迟不愿上榻。 “小姐,今夜没风,但到底是冬天,夜里寒凉,您当心染上风寒,还是快回去歇息吧?” 没风,空气却仿若结着冰碴,扑在面上,吸进身体,都让人无比清醒。 阮眠眠接过灵若递来的厚披风盖在腿上,眼底一丝睡意都没有:“可能喝了太多茶,还不困。我在这坐会儿就好,你快回去吧,有事我喊你。” 灵若揉揉眼睛,憋半天打了个呵欠,叮嘱几句后退下。 阮眠眠呆呆的望天。 上次这样还是在雁归院,那日宋晏容处理完事务,披着夜色踏雪而归,眉梢眼角都沾着雪花,容色昳丽无双。 雁归院很静,平时只有零星几个小厮挑宋晏容不在的时候来定期打扫。 甚至宋晏容在的时候更加寂静。 他像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性子……亦或说因为他的阴晴不定,无人敢同他有过多接触。 阮眠眠刚搬进去时差点被那死气沉沉的气氛闷死。 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半夜睡醒时看见宋晏容独自坐在院中的海棠树下对月饮酒,身形极为孤寂。 当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小宋世子走到哪身后都有一大群狗腿子众星捧月地供着、讨好,加之惹眼的面容与矜贵的气度,姑娘们趋之若鹜。 她那时认为,宋晏容不可能孤寂。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对他的了解更多,有了新的看法。 晋王晋王妃的纵容宠爱、朋友同僚间的关爱宽容、官员们的巴结、姑娘们的迎合…… 这些全是晋王世子这个身份带来的,属于原本的世子,而不是他。 或许有小姐见他漂亮想接近,但阮眠眠隐约记得, 她夸赞宋晏容的面容时,清晰地在他眼底捕捉过厌弃的情绪……他大抵不喜欢这张脸。 他整日以微笑示人,将自己活成晋王世子,可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 一瞬间,阮眠眠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达到顶峰。 心口酸涩的胀痛漫开,逐渐渗进眼眶。 她吸了下鼻子,终于在冬夜察觉几丝冷意,起身回屋,却在转身时骤然瞪眼,尖叫脱口而出。 宋晏容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 他反手盖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双勾人的美目,落在她颈后的另一只手微微一压。 宋晏容以极近的距离逼视着她,瞧出她眼中的湿意,轻啧一声。 “让我猜猜。”他笑意微不可察地敛去些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进了沙子?” 分明是逼她说原因。 阮眠眠撇嘴,吸了吸鼻子,一头撞进他的胸膛,收紧手臂搂着他的腰。 “宋晏容……”她吞下后面的话,回忆韩锦安这个旧友对他的称呼,重新唤他,“阿容。” 宋晏容微顿,甚至忘了圈住她的背。 少顷,端起她的下巴,注视她的神色。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叫,可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像带着说不清的魔力般。 他的心仿佛被攥了一下。 不。是被放在掌心揉弄了一下。 阮眠眠扬着脸回望着他,声音轻轻的,莫名有些哑:“给我讲讲,好不好?” 宋晏容喉结滚了滚,鬼使神差地说:“再叫一次。” 阮眠眠眨了眨眼,很快反应过来他爱听的是什么。 “阿容。” 宋晏容慢悠悠舔了一圈牙齿,似克制了下,下一瞬,唇毫无征兆落了下去。 阮眠眠颤着眼睫闭上眼,感受到他唇舌的纠缠,感受到他落在她背脊的手,勾着她进屋。 门一合,满室炭火烧出的热气包裹而来,在吻的加持下,温度陡然上升。 第129章 宋晏容的过去 阮眠眠被抵在门板上,呼吸被男人炙热的气息占据。 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魔力,将他刺激成这样。 这个吻较以前每一次都凶狠狂热,阮眠眠头皮直发麻,不一会浑身发软似的,靠着门板抑制不住地往下滑。 宋晏容察觉,手扶起她的腰,将她手臂放在自己脖子上。 阮眠眠无助地勾着他的脖颈,整个上身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他,整个人呈迎合的姿态,越发让她觉出羞耻。 她受不住,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胸膛。 唇被堵得更紧。 “唔……” 极具诱惑的一个转音,宋晏容失控,掌上力度赫然加大。 听见少女的低哼,动作停下,垂眼朝她的腰看去。 阮眠眠如同终于浮出水面般大口呼吸着空气,呼吸凌乱,控诉:“你弄疼我了。” 宋晏容眸中热度还未退去,颇有继续的架势,盯得阮眠眠喉间发紧。 她动了动身子推他,谁知对面的男人纹丝不动,反倒是她停下动作,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若说上次匆忙她没确认清楚,现在抵在她腹上的东西触感明显,绝不会出错! 他身体康健……为何在她数次说他不举的时候无动于衷?! 该不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吧! 阮眠眠此刻眼底丝毫没有惊喜,反而布满慌乱。 她别开脸,愈发使劲地伸手推他。 “别动。” 宋晏容拥着她,俯首埋进她的颈窝,陷入安静。 阮眠眠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许久,她在空气中嗅出淡淡的血腥味儿。 方才接吻时未有咬伤,这味道是宋晏容身上的,见面时她注意力在别处并未察觉,这会儿平静下来显得尤其明显。 她翕动着鼻子:“你刚从刑部回来?” ……不会是裴映渊的血吧? 宋晏容平复些许,直起身子松开她。 “我要沐浴。” 阮眠眠目光凝滞。 他大半夜贸然闯进女子闺房就算了,还大摇大摆的要沐浴? “脏。” 眼看阮眠眠要开口拒绝,宋晏容直勾勾盯着她,“我需要灭灭火。” “……” 阮眠眠不堪重负,生怕有擦枪走火的事发生,妥协道:“那你先躲起来,我去叫人。” 宋晏容很听话地站去屏风后头,等下人把水抬进耳房才进去。 阮眠眠站在门口看他脱衣。 “我这没你能穿的衣裳……” 宋晏容恍若未闻,脱去外衫后不紧不慢脱去里衣。 阮眠眠目光在他漂亮匀称的肌肉上流连。 宽肩细腰,标准的倒三角。 腹部劲瘦,隐见蜿蜒而下的青筋…… “还有更好看的,要看?” 阮眠眠一个激灵回神,才发现他已经脱到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了。 她慌忙错开视线往回走:“你、你洗吧,我回去等你。” “不一起?” 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阮眠眠步子更快,落荒而逃。 水声淅淅沥沥响起,阮眠眠回屋倒了盏热茶,茶还没喝完他就洗完了。 他仅穿着亵裤走出耳房。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阮眠眠猛咳几声磕磕绊绊道:“你要不、要不把里衣穿上吧?或者我、我给你找件我的。” 她生怕多看一眼就要流鼻血,转身拉开柜子,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看着满柜衣裳却陷入另一个难题。 以前做傻女时候柜子里有宽大衣裳,现在衣柜里的衣裳全贴合她的尺寸。 想了许久,她拿出叠得整齐的雪白寝衣,回身猝不及防被男人堵了去路。 宋晏容撑着柜门,看着跟衣裳主人一样纤细可爱的衣裳,似笑非笑:“给我找的肚兜?” “……”阮眠眠咬牙,“虽然对你来说小了点,总比不穿强,快披上,别着凉了。” 她胡乱往把衣裳往他身上套。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看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不诉说着在边关的艰险日子,看得她心一阵抽痛。 动作停下,问:“你如何去的边关?” 宋晏容将寝衣团起来丢到一边,拉着她的手腕吹灯上榻,从背后把她拥进怀里。 冬夜,外头连鸟叫虫鸣都没有,屋中一片静谧。 “我叫裴容。” 她猜得没错。 阮眠眠调整姿势,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他。 宋晏容说完这句,唇重新抿起,似乎再不知道从何开口。 视线落在她颈下坠着的玉佩上,看了许久,有力的胳膊一捞,又抱住了她。 相对无言。 阮眠眠猜,那一定是段不好的经历。 她不想因自己的好奇心去揭别人的伤疤,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裴容就足够了。 她环着他的身子拍拍他的后背,指尖触到大片裸露的肌肤,让她有几分不习惯。 但宋晏容很安静,安静到她觉得此时产生旖旎想法的她很禽兽。 折腾了一整日,很快,宋晏容在她怀中变得呼吸平稳,绷着的身子松懈下来,睡着了。 阮眠眠抬手放下床幔,合上眼。 - 半梦半醒间,阮眠眠感觉自己的灵魂飘了许久似的。 意识清醒时,她站在一座宅子前,匾额上两个大字——“裴宅”。 不是现在住的裴府,门楣陈旧,看样子是多年前住的宅院。 里面传出女子凄厉的哭声。 “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阮眠眠动了动脚,见周围没人拦着,跨进大门。 主院中下人来来往往,主屋中哭声不断。 阮眠眠讶异地发现这些人看不见她。 她没了顾忌,抬手推门,手却乍然变得透明似的,从门穿了过去。 她反应过来,整个人穿门而入。 一个跟裴夫人有三四分相像的妇人痛哭不止。 “老爷,你为何走得那么早,留我一人面对这一切!柔儿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是渊儿丢失的妹妹啊!” 虽然跟白日见的容貌不太相同,阮眠眠还是一眼认出来,妇人旁边的侍女是年轻时的孙嬷嬷,孙贞。 孙贞不停替她拍背,劝慰道:“夫人切莫再难受了。说到底是吴家人心思太过歹毒,竟偷走了小姐,洗白身份后又送回来嫁给少爷。 老爷年初已经被他们给害死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罢休!” 裴老夫人绢帕已彻底被泪水浸湿,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渊儿呢?” “自从出事后,少爷流连秦楼楚馆,日日夜不归宿,想来……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少夫人。” “柔儿如何?” “少夫人已经病了三天了……饭不肯吃,连小少爷也不肯看一眼。夫人,这个时候您绝不能倒下。” 阮眠眠回忆了下,孙嬷嬷说这事发生在裴淮一岁的时候,是二十年前。 这时,裴映渊备受打击,频频去往青楼取乐,跟“裴容”的母亲结识。 眼前画面一晃,阮眠眠来到了青楼门口。 围观群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第130章 宋晏容的过去2 一片混乱。 “你这么大一个官,把我们头牌搞大了肚子,想给几个钱就了事?” 阮眠眠快步上前,穿越人群到了包围圈里面。 年轻时的裴映渊,老鸨,老鸨身后站着的姑娘。 “裴大人,我们瑾歌跟你之前那可是清白之身,你左右推脱,可是不愿负责任?” 老鸨声音骤然拔高,惹得周围人一阵唏嘘,对裴映渊指指点点起来。 阮眠眠定睛朝瑾歌看去。 红竹馆的头牌,身姿婀娜柳腰摇曳,神态慵懒迷人,带着自然的媚意与风情。 双眸氤氲着朦胧水汽朝裴映渊看去,无声诉说着他的无情。 那张脸跟宋晏容有八九分相似,活脱脱是性转版的他。 裴映渊已与红竹馆这群人僵持了半月之久,面色铁青,五官紧绷着。 “你们红竹馆人来人往,她清不清白我如何知晓?” “裴映渊,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老鸨伸长了脖子,嗓音尖厉,“瑾歌是头牌,驻在我们这儿多年,我指着她赚银子不假,可相处下来早已将她当亲妹妹对待,见她真心仰慕你,才同意你跟她过夜,你却如此说她?!” 裴映渊沉着脸不说话,越过老鸨看向瑾歌。 “瑾歌,把孩子打了。” 瑾歌捂着小腹,坚定地摇头。 “裴映渊,你做个人吧!”老鸨道,“今天这个责你必须负,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你正要升官是吧,信不信我让你这官升不成?” 做老鸨这行的,贵族权贵等人脉结交不少,真有心思动手脚不是毫无可能,况且他这事本就是作风问题。 最后裴映渊还是给瑾歌赎身,带回了裴家。 时值冬日,处处是厚重的积雪,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苍茫的白。 裴宅门楣上原本的大红灯笼已变成了素白的丧幡,随风轻轻摇曳飘荡,宅中的家丁都穿着素色丧服。 从婢女们的谈话中,阮眠眠分辨出,距离裴淮周岁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裴老夫人不久前上吊自尽了。 裴映渊变成了老爷,亲妹妹意柔变成裴夫人。 他们自成婚以来感情极好,后院既无妾室也无通房,亲兄妹关系被捅破后,裴映渊魂不守舍了一段日子,跟裴夫人促膝长谈后准备忘却前尘往事继续恩爱生活,不料在红竹馆意外留下了个孩子。 瑾歌被接回裴宅,裴夫人又哭又闹。 “柔儿,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有淮儿一个孩子就够了,把那女人接回来只是为了仕途,等过段日子风波平息,就将她处理了,相信我,我心中只你一人。” 阮眠眠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跟裴容一样生来就不被祝福的孩子很多很多。 得到了生命不假,却承担着父母的错误,说不清是福是祸。 画面又一晃,阮眠眠来到西北角的小院。 跟花秋心说得一样,裴家夫妇无论怎么使坏,都被瑾歌侥幸逃脱。 院子很空,瑾歌怀着身子,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摆明让她自生自灭。 好在孕晚期时,天气逐渐暖和,她在院中开出一小片地种菜,借着孙嬷嬷的暗中接济维持生活。 雷声轰鸣的暴雨夜,婴儿啼哭声响起。 裴映渊对此一无所知,一段时日后派人查看才知道小裴容已经降世。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见裴夫人似乎已将此事淡忘,裴映渊没再管,也没来看过一次。 阮眠眠神色凝重,眼前画面飞速掠过。 时间推移,裴淮越长越大,也变得顽皮,终是在偏院中撞见瑾歌母子。 裴淮吓了一跳,转身就去问裴夫人她们是谁。 裴夫人经儿子提醒才想起这么号人,亲自去看。 她的淮儿自出生就体弱多病,较同龄孩子长得矮些,裴容明明比他小近两岁,却极有活力长势很猛,两小孩乍一看像同龄人似的。 裴夫人妒忌又眼红,心道命运不公。 初次见面,她不由分说给了小裴容一巴掌。 小裴容被哪受得住成年人蓄满的力道,摔倒在地。 小裴容才三岁,大部分遗传母亲的容貌,小脸粉雕玉琢很是漂亮,很容易被错认成小女孩。 神情跟长大后那副挂着笑容的模样也不太相同,小裴容脸上没什么表情,模样分外乖巧。 脚步声走远他才开口,小奶音异常平静:“娘,我好像看不清了。” 瑾歌着急地抱起他,拿出在红竹馆的积蓄上下打点关系,带着小裴容出府寻医问药,许久才将一双眼睛养回来。 裴容在瑾歌的嘱咐下已尽量避着人活动,却总是被裴淮特地寻出来。 有裴夫人的态度在先,后来裴淮再遇见裴容也没有好脸色。 “就是你娘勾引了我父亲!你跟你娘一样,长得像妖精,都是不要脸的狐媚子!” 小裴容不知道什么是父亲,没去过学堂,也不知道什么是勾引。 但他听过下人的交谈,知道后半句不是好话,前半句也不会是好话。 “我们不是!” 小裴容罕见地生气了,动手就去推搡裴淮。 小孩子间打闹有些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阮眠眠看得出,小裴容没真的想打裴淮。 但他不知道裴淮是个娇贵的病秧子,一碰就碎。 裴淮被他推倒,发出痛苦的哀嚎。 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小裴容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他跟生母的噩梦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