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国公》 第1章 贪得无厌 大月国长公主府 冬雪三日才化,这三日富然过得十分艰难,夜里缩成一团,也不能完全睡着。 丫环屋里也分了炭,质量次点是一回事,份量也不是太足,毕竟,当丫环的,活着就成。 长公主声名在外,厚待府中下人,与人为善,倒是不会克扣下人的供给。 可防不住上头还有总管事,后院管事,嬷嬷,大丫环,这一手经一手的,到她们手里,自然就被剥了好几层。 今日长公主与如慧郡主要去护国寺上香,随行带了嬷嬷和几个丫环。 身为二等丫环的富然接了传唤,换好衣衫,跟随车队,一同前去护国寺。 她穿来长公主府整一个月了,从最初的恍惚,惶恐,到现在的不得不接受。 长公主与郡主坐在华贵的马车上,左右仆从护卫十数人,因护国寺乃佛家重地,此行已算精减人员。 这是她穿越来头一回出长公主府,对外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她拥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原主也是个可怜人,十岁就进了长公主府当丫环,父母早死,被兄长给卖了。 签的是死契,她的兄长这辈子都没想过让她再回家,原身对家还有依恋,现在来的是富然,她对那个卖了原身的家,一点兴趣都没有。 “阿林,阿林,你跟我说说,护国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护卫阿林年纪比富然大两岁,进长公主府三年,他有个叔叔在长公府当管事,将他给领了进来。 “护国寺是大月国的国寺,也只有皇家中人,世家大族才有资格前去上香,寻常百姓是不能踏入的。”阿林说这话时,表情还有点小骄傲。 也是,若不是在长公主府当差,只怕,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能踏进护国寺半步的。 富然听得暗暗咋舌。 不就是个寺庙吗?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怎么上个香还分三六九等呢。 “所以,里面遇到的人非富即贵。”她得小心再小心,以免冲撞了贵人。 这世道人命不太值钱,万一冲撞的是有身份的人,想要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对,能进出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你要小心点,见人避着些。”阿林好意提醒。 富然千恩万谢。 一路上阿林还告诉她此次长公主去护国寺是为了还愿。 两年前,临近北边的大梁一直在不停地试探大月边境,不断地扰边民,甚至,有大梁人抢夺大月百姓的财产。 边境一度非常混乱,大月国边境军队维护百姓时,两国正式发生冲突,一旦开打,战事不断。 两个月前,朝中新贵卫国公领军大败大梁,逼得大梁签下降书,几日前,大梁的贡品也送到了国都。 若非天气突然降雪,长公主该在前几日就来还愿了。 “那这个卫国公,当真是很了不起,是大月国的英雄了。”富然道。 阿林这时将声音压得更低,“别提卫国公,那是谁也惹不起的人,便是咱们长公主殿下,在他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 哦,那得多大的脸,皇室长公主还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从长公主府到护国寺需要走一个半时辰,贵人们坐着车,车上辅着厚厚的垫子,手里捧着汤婆子,自然是不会冷的。 富然怕冷,脚下没停还好,一停就觉阵阵凉意从脚底往上涌。 雪虽化了,可这天气,还没好转呢。 半个月后就是年关,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下雪。 上一世的富然喜欢雪,是因她生活在南方,有时好几年也不见雪,可这一世,富然没那么喜欢雪了,若是喜欢的代价是冻死,她还是不要那么喜欢得好。 长公主驾临,护国寺的住持玄天法师亲自出迎,场面还是挺壮观的,富然跟在后头又见识了一把。 长公主与郡主上香还愿,富然跟在后头提拎物件。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与郡主用完素斋,郡主在禅房歇下了,长公主与玄天法师论道,一时之间,倒也不需要下人们候在一旁。 长公主只带了贴身嬷嬷。 富然跟着一众仆从用了护国寺的素斋,伙食还挺不错的,护国寺大厨的手艺也好,平平无奇的素菜,也能做出别有一番滋味来。 她走得久了,也累极了,吃了两大碗饭。 趁着其他人休息,她左拐右拐的找了一处大殿,正殿不敢去,怕遇到贵人,偏殿寂静无人。 富然拉过蒲团跪下。 上一世她没什么信仰,觉得一切该靠自己,而不是求谁保佑。 可这一世,她信,若世上无神,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富然左右瞧过无人之后,才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跪地求着,“大慈大悲的菩萨,信女富然,以十二万分的诚心求菩萨,若机缘允许,可否让我回家。” 想想这个要求有点为难菩萨。 “若是不能回家,那就让我恢复自由身,只要菩萨保佑,我定来还愿,不过我身上没什么钱,还不了金身,要不菩萨你再保护我多赚些钱,我定回来替你塑金身。” “贪得无厌。” 寂静的大殿,突然传来声音,殿内空旷,声音也显得空灵。 富然抖了抖,莫不是菩萨显灵,不不不,不可能,她是经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怎么能相信那些个牛鬼蛇神,便是真的显灵,菩萨慈悲,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人?” 殿内又恢复寂静,富然又抖了抖,这么邪门的吗? 她又朝菩萨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飞也似的逃离大殿。 富然匆匆赶回正殿。 正殿往后,是长生殿,长生殿供俸着许多牌位,能将牌位供在护国寺的,没有一个是寻常人,若非对家国有贡献,是进不了护国寺的大门。 如慧郡主在禅房里歇了一会,便呆不住了,领着人四处走走,来到长生殿,尽不小心把几块长生牌位给碰掉了。 这些牌位享国寺的香火供奉,每日有师父过来念经,如慧不过一时意兴,探过去看看是哪家的牌位,这动来动去的,尽将福郡王和慎国公的牌位给碰倒了。 第2章 成功背锅 沙弥恰好撞了个正着,供奉的牌位倒下可不是寻常事,立刻去找玄天住持。 秋嬷嬷立刻找人顶罪,本意是要两个大丫环里挑一个,不过,她们是大丫环,做事理应不会笨手笨脚的。 青珠立刻提议找富然,她是个二等丫环,就把罪名扣在她头上。 “跪下。”如慧郡主一见她,便大斥一声。 富然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青珠便推了她一把,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膝盖触碰到地面时,一阵阵痛袭来。 她怒瞪着青珠。 “看什么看。”青珠有些心虚,眼神闪躲,“郡主让你跪下,你好好听着便是,一个二等丫环尽将长生殿的牌位给碰倒了,这是大不敬之罪。” 富然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她身份低就想让她来背锅。 “富然,你碰倒的这两座牌位可是福郡王和慎国公,你可知慎国公是何人,是当今皇后的父亲,福郡王更是在遥州乱时,护先帝而逝。” “如今你冒犯了他们的牌位,惊扰贵人的神魂,该如何责罚,便待玄天住持来定论。” 秋嬷嬷三言两语说明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要富然不笨,就该知道,不是她做的,她也得认。 片刻后,住持匆匆赶来,与他一道的还有长公主。 富然跪地垂首,暗暗咬牙。 她倒是想要跳起来反抗,可满屋子的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长公主府虽名声在外,可内在也没有多干净。 打死一个两个丫环,那就跟玩似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不是她的罪名,她也得认。 “阿弥驼佛。”住持见已经被扶正的牌位,的确是不在原来的位置。 住持一脸慈悲相,富然一脸苦难可怜相。 “小施主何以触碰牌位。” 她哪知道郡主为何手贱要去碰牌位,她完全不知道郡主是怎么想的。 “住持恕罪,奴婢听闻福郡王当年为救先帝而逝,慎国公是大月国大儒,皆是了不得的人物,奴婢满心敬意想要拜会,适才见只苍蝇在牌位前飞来串去的,奴婢恐苍蝇沾了贵人的牌位,便想出手赶走,谁知——。” 话未落,泪先流。 富然知道逃不掉,这是皇权在上的世道,长公主和郡主有一万个方法让她死得不痛快。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想为自己谋个以后。 此时富然已经扑俯在地上,呜鸣的哭着。 住持又念了一句法号。 “小施主也是无心之失。” 长公主这时开口:“大师,即便我府上的人是无心之失,却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惊扰了二位先者,是该重罚。” “是,奴婢犯错在先,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住持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也不是有意为之,但惊扰先人已是有罪。 “小施主的确有过失,倒也不必重罚,你惊扰二位先者,便在此为二位先者念经吧。”住持让人拿来经书。 “此经书需心无杂念,诚心诵读,一日一夜方可歇。” “是。”富然接住,心头一松,只是念一日一夜的经文罢了,不丢小命,不用被打被骂饿肚子,已经是很轻微的惩罚。 长公主交代她要诚心,与住持又一道离了长生殿,离开之后,看了如慧郡主一眼。 “你也莫留在此处。”知女莫若母,长公主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不知今日是谁惹的祸。 倒是这丫头,反应机灵,便是说谎也能面不改色,是个可造之材。 连住持都信了她的说辞。 如慧郡主才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立刻领着人跟在一道出了长生殿,秋嬷嬷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还在富然耳边警告了几句。 “你此事应得好,回府自然有赏,好好念经,好好赎罪。” 富然点点头。 她能反对吗? 富然翻开经书,所幸,字都认识,就没有人觉得她应该不识字吗?还是说长公主府的丫环们都必须识字? 富然诚心的拜了拜,“大人们见谅,刚才我也不是胡言乱语,实在是迫于无奈,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们就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说罢,她开始诚心念经文。 下午长公主和如慧郡主便回城去了。 让阿林来告诉她,明日待她念完经文,会有人来接她回长公主府。 富然多希望没有人来接,她就可以不用回长公主府,可以自由自在,在这陌生的天地间找一处适合自己的地方生存。 * 长生殿后殿 一袭白衫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之间,淡漠带着凉意,薄唇微抿,眼神更是深沉犀利。 “爷,这丫头倒是念得诚心,已经两个时辰,一刻也没歇。”必安一直盯着富然。 倒不是富然有什么特殊。 实则因她是长公主府的人,卫国公才特别让必安盯梢。 长公主心思深重,她派出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别有用心。 白衫男子正是大月朝卫国公魏玄,他与大梁一战,身上受了点伤,这两日,正在护国寺养伤。 魏玄瞧着殿前女子跪得直挺挺的,念经念的也颇用心,背书一般。 两个时辰,倒是有些耐心,殿中无人,若换成他人,少不得要偷偷懒。 富然不晓得有人盯着她,她将两本经文都念了两遍,跪的时间长了,脚麻了,腰疼,脖子疼,全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她还得在这里跪一天一夜。 她捧着经文,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竖起耳朵,左右没听到声音和脚步声,她人软了下来。 “各位先辈,你们平日听的经文也够多了,一定听烦了,眼下无人,不如我陪你们聊聊天。” 她屈膝而坐,坐姿倒也端正,殿外的天色渐沉,她也不知道念经一天一夜管不管伙食,想来佛门慈悲,也不会特意苛待她。 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不少话,加上念了半天的经文,口实在是干,可长生殿除了灯油,还真找不到半滴水。 “先人们,也不知道你们投胎了没有,以你们的丰功伟绩,下辈子应该都是投得好胎,不像我,上辈子也挺苦的,凡事得靠自己,最后总算要拼出来了。” 第3章 揪心了 “结果回头一看,水里望月,现在更惨,没自由也就罢了,小命还不在自己手里。” 她嘀嘀咕咕的,一直听到殿外有脚步声,立刻跪正,继续翻开念经文。 入殿的是个小沙弥,给她送了点水来。 “施主,这一日一夜念经重在诚心,且长生殿内不能食五谷杂粮,不能对往生者不敬,施主只要过了明日午时,便可在寺内用斋饭。” 小沙弥年纪不大,十来岁的样子,圆圆的脑袋瞧起来特别可爱。 富然捧着救命水大大地喝了一口,她现在肚子就饿了,可此时她正在受罚,也不好为难人家小师父。 “多谢小师父,我能忍得——。”她咽了咽口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一不小心饿过头,昏倒在此,算不算对先人们的大不敬?” 在长公主府饭食上头倒是没有苛刻她们,一日三餐还是能管饱的,只是好菜都入了那些管事大丫环的嘴里。 小师父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小师父一脸为难,“施主的问题小僧不知,小僧去问问师父。”说着,小沙弥转身出了长生殿。 富然的肚子此时也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后殿禅房 必安送晚饭入房,寺中饮食清淡,倒也正适合主上养病。 食盘上除了饭菜,还有一碗浓浓的汤药。 “爷,这是玄天大师亲自煎的药,虽然苦了些,爷还是趁温着先喝下去。”必安瞧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心里有数不尽的自责。 必安是卫国公亲信,随他一同上战场。 可战场之上纷乱,他们有心护卫主子,奈何人多根本就应接不暇。 敌方见败势已现,便全副势头都对准卫国公,若非卫国公身手不凡,只怕这一趟,已经没有机会再回京城。 魏玄半倚在窗前,没有多言,端过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且难以下咽,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爷,还有饭菜——。” “拿下去。” 必安左右为难,若是不吃饭,身体如何恢复,可已经灌下这么一大碗药,谁还吃得下饭,主子嘴里定是苦得很。 “爷,刚才属下又去了一趟长生殿,长公主府那丫环问小沙弥,若是她饿昏在殿内,算不算对先人不敬。” 魏玄抬了抬眼,薄唇微勾,勾出一个嘲讽弧度。 “她倒是懂得拿捏人心。” 必安立刻应是。 “小沙弥去问了人,将她唤出长生殿,给她喝了一碗粥。” 必安一直在一旁瞧着,见她真的出了殿,喝了粥,倒是有些怪寺内的和尚过于心慈了。 本来要跪一日一夜不停念经文,她不但没有按规矩念,反倒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如今更是直接被叫出去喝了粥。 “若她一直在长生殿不出便罢,若还寻理由离开长生殿,让人盯着她。” “是。” 富然已将经文念了七七四十九遍,一整夜未眠,眼底青黑一片,脑子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她都觉得有人坐在上头听着。 早饭没有人送过来,连水都没有。 她咬紧牙关熬到了午时,终于,小沙弥过来唤她去用素斋。 富然双膝跪得太久已经起不了身。 她坐在蒲团上缓了缓。 “小师父先去,等我脚不麻,走得动了,就过去。” 小沙弥便先走了。 歇了好一会,富然能起身了,出了长生殿,拐了两道弯,她有点懵了,几处大殿生得差不多,她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这会正是饭点,分管各殿的师父们也都到饭堂用饭去了,她想找个人问一下都不成。 她只记得饭堂是往后走。 越走越偏,看起来像禅房,富然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走错了。 她正要往回走,一转身,便被人给劈昏了。 有人将她像麻袋一样的扛起来,进了一处禅房,像丢块破布一样的丢在地上。 “爷,她出了长生殿,便一路朝这边走来,看来,长公主府的人是知道爷在护国寺。” 魏玄眸色难辩。 “把她唤醒。” “是。” 必安将人摇醒了,富然颈后一阵阵的痛,脑子还昏呼呼的,腿也疼,全身都疼,她疼得龇牙咧嘴。 “你们——。”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眼前一人站一人坐,看装扮就不是护国寺的师父们。 莫非,他们就是阿林口中的贵人们,能进护国寺的就不是普通人。 她才刚念完经,还完死人的债,这会该不会又冲撞了大活人吧。 “两位贵人大人大量,我是长公主府的丫环,若有哪儿冲撞了贵人,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富然先道歉,再搬出长公主府的身份来,希望他们能念在长公主的份上,不要与她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 她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昏过去,怎么来此处的。 只是颈后的痛刺激她,让她生出有人打了她的异样感来。 “长公主府——。”坐着的男人,淡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凉意。 富然听着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这声音,她好似在何处听过。 “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人?”必安横眉问道。 富然一脸茫然地摇头。 “不知,我只是长公主府的内宅丫环,京中贵人,一个也不认识。” 必安看了主子一眼。 魏玄见她神色茫然不像有假,一个一来就敢报出长公主府名头的丫环,即便长公主当真要利用她,也是个蠢丫头。 “带出去。” 这三个字,更冷了。 富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和她在偏殿许愿听的那四个字,音色是一样的。 他说她贪得无厌。 富然揪心了。 用过素斋,富然就等着长公主府的人来接她。 她其实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长公主府的人忘了还有个她,她再等半天,若是没有人来接她,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逃走。 当初发现自己成了长公主府的丫环,她也想过要逃出去。 且不说长公主府守卫森严,就算真的被她逃出去了,长公主手里还捏着她的卖身契。 逃奴是可以直接打死的。 以长公主的身份,要找一个逃奴易如反掌。 第4章 加油添醋 富然是惜小命的。 她向小沙弥打听后院禅房里住着的贵人是哪家的,以后好避着点。 小沙弥嘴里可硬,就是不肯透露半句。 “能住在护国寺的,都是京中权贵,不得妄议,施主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是是是,小师父提醒的是。” 她就这么随口一问,偏又被暗处的必安听到了,他回禀长公主府的丫环在四处打听主子的下落,看来,她的确是居心不良。 富然哪晓得被人如此猜测,还将她摆在一个很危险的位置。 终于,她等到长公主府的马车,赶车的是程江。 见是熟人,富然心里痛快多了。 “程江,谢谢你来接我。”她一瘸一拐的样子着实可怜,程江是习武之人,长得健壮,手臂力气大,一提就能将她提起来。 他将她提上车,程江平时话不多,但他有一个好处是不会打断别人说话。 “坐稳。” “好。” 富然很听话,不但坐稳,还扶稳了。 “程江,是谁让你来接我的?是长公主吗?” “是。” “也是,她若是不来接,整个护国寺的人都知道她置府中丫环于不顾,对她的声名有损。”她跪了那么长时间,要她走回城去,她的腿会断的。 程江看了她一眼,她的惨样的确让人不忍,程江本是个话不多的,在府中也只与阿林走得近些。 富然和阿林说上话后,程江也在一旁,程江见富然,就像见到自己妹妹一样。 他有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与富然差不多大,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富然的有些神态与他妹妹有几分相似,所以,程江是把她当半个妹妹看的。 “回府之后,什么都不要说。”程江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便是世人皆知的事,她也不能提。 受了委屈,受了苦,都是忍着。 “我知道,谁敢说啊。”富然悠悠然道。 “我带了药,你擦一擦。”程江回头,递给富然一个白瓷小瓶。 即便是垫着蒲团,跪了那么久的时间,膝盖也是承受不住的。 富然道了谢,心里泛过一阵暖意,来到这个世界后,其实很难感受到温情,后院那些丫环婆子们私底下还有争斗。 一个个都争着主子的宠。 最底下的那些人,一个个为求生存,管不了许多,也没有多余的空闲和心思分给别人。 “谢谢程大哥,回头等我发了月钱,给你买好吃的。” 她是长公主府的二等丫头,一个月有一两月银,若是不讲究的话,这一两还能存下来。 府里有吃有住,一年四季会发放统一的衣服。 只是她成了富然之后,发现原身之前一点银子都没有存下来,问了才知道,有人问她借钱,她会借。 连外头将她卖进长公主府的兄嫂来信要钱,她也给寄。 自己一点也舍不得花用,倒全都便宜了外人。 富然才来一个月,还一次月钱都没有领过,这会两手空空的。 程江没应。 马车回到长公主府,天已经黑了,程江要将马车赶到马房,富然一个人从小侧门入,她没急着回屋,得先见长公主,禀明她回来了。 青珠领她入内。 “长公主,富然回来了。” 正在闭目歇息,享受着英国公为她按捏肩膀的长公主睁开了眼,懒懒的扫了富然一眼。 “可诚心诵经?” “回长公主,奴婢诚心诵经了。” “那就好,这一回,你做得不错,秋嬷嬷,赏。” 秋嬷嬷立刻掏出十两,递给富然,并且告诫。 “只要往后好好当差,听主子的吩咐,少不得有你的赏。” 十两啊,那可是十个月的月钱呢。 富然心中狂喜,若是跪一天一夜就有十两,她可以跪上一个月。 她小心的捧着十两,谢过长公主,还不忘谢过长公主身后的英国公。 富然捧着十两赏银,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 青珠瞧着眼红。 “你得的赏银,也得有我一份,若不是我想着你,你哪来的机会得赏银。” 有些人就是脸皮厚,不是她的钱,她还想硬讨。 富然警觉地将十两银子贴身收好。 “青珠姐姐,你这话说得,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多可惜,那会儿要是青珠姐姐自己将锅给背了,说不定长公主更高兴,一赏就是五十两呢。” 想再从她的手里抠钱,是绝无可能的。 钱就是她的命。 她要凑足了钱,从长公主手中,拿回她的卖身契,听说原身当时是以五十两买断,若是想要回卖身契,就得十倍偿还,那得五百两。 是个天大的数目,她慢慢存着,总是有希望的。 “你——。”青珠没想到她敢回嘴,“富然,我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谁的嘴都敢顶。” 富然一笑,“我老实本分,做我该做的,得我该得的,倒是青珠姐姐老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那可不好。” 青珠冷哼:“你是不知道谁大谁小,我是大丫环,你也得听我的,若是不把银子拿出来分,以后有你好受的。” “我就不分,有本事自己赚去。”大家都是丫环,顶多是上下级的关系,她也不是主子,狂什么狂。 惦记点别的,她说不定就给了。 惦记她手里的银子,那是门儿都没有。 富然贴身藏着银子去了一趟厨房,把属于她的晚饭领了,回屋里吃去。 同屋也知道她得了赏银,向她道喜。 “若是昨日我随你们一道去就好了,说不定,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跪,一起赚赏银呢。” 富然惦了又惦,决定拿出二两银子,托人到府外买了只烧鸭,猪头肉,并一些酒水,叫了府中与她相交好的人一起吃一顿。 长公主府院子里的一等丫环以下的,连同阿林和程江都请了,就没请时时想要打压她的大丫环。 她需要维护她的小圈子,再慢慢扩展成大圈子,以后能在长公主府吃得开。 青珠是瞧不上这点油水的,不过,富然没有请她,自然记恨在心。 回头就将富然拉拢小团体一事上告给长公主。 其中不乏添油加醋。 第5章 他是卫国公 谁知长公主非但没有怪罪富然,反倒是表情颇有深意。 “这丫头脑子灵活,懂得拉拢人心,又聪明的没有越位而行。”她未曾试图拉拢比她位份更高的,那些都是长公主府较下层的下人。 若存攀扯之心,长公主定然是不悦的。 “长公主说得是,前两日在护国寺那一番说辞,也是旁人说不出的,本该被发卖出去,却被她化解,只念了一日一夜的经文。”秋嬷嬷深知长公主的心意。 一旦长公主对一个人露出此种念头,必定是这人身上,有长公主需要的东西。 富然虽是个二等丫环,长得倒也清秀端正,或许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不错,下回有宴,将这丫头带上。”长公主道。 秋嬷嬷立刻应下,并让青珠和碧环先退下。 二人不敢有违,退出门外,互视一眼后,皆是气急败坏。 “我瞧着以前富然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突然一副开了窃的样子,护国寺那头她不但没有受到重罚,还得了赏。”青珠忿忿不平的道。 “可不就是嘛,以往郡主想让谁顶罪,那人不死也得脱层皮。”碧环当时不敢认就是怕自身承不住。 郡主闯祸,若是小事,以郡主的身份,自然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若是大事,小小丫环去承担,能保住小命已是天恩。 富然完全不知有人在长公主面前进馋言,十日后长公主赴霍太师府宴席时,她也被编排一起同行。 霍太师年事已高,本早有意告老,皇上却一再挽留,霍太师才以七十高龄,继续为国效力。 今是霍老太师七十大寿,满朝文武,八成以上都来庆贺,霍府人山人海。 富然跟随长公主和英国公,那自然与众不同,皇室长公主驾临太师府,也是有人恭敬迎之,她们当丫环的也能沾点光。 长公主与英国公同如慧郡主进了正厅,只有秋嬷嬷跟着一块进去。 她和青珠并如慧郡主的两个丫环在外头候着。 没错,今日来长公主并没有大阵仗地带很多人,丫环只带了她和青珠。 出门前,富然可没错过碧环盯着她的恶毒眼神,真是无了个大语,她只是听命行事,瞪她还不如去瞪长公主。 太师府设宴招待的也周到,随行人员也有专门的坐席,富然站了一会,被领到专属坐席去了,随行人员的座席自然不能和前头正主们比。 不过,宴上菜色也很不错。 富然抓紧时间吃席,一会主子若是有事,一叫唤就什么也不能吃。 青珠一点胃口都没有,正和如慧郡主的两名丫环说话,时不时的往富然这里瞥一眼。 富然视若无睹,吃了个八分饱,不好吃太饱,一会在贵人跟前打嗝失礼,是要治罪的。 前头高宣,皇上驾到,一众宾客全都接驾了。 富然也随人群一路到了前头,人太多,都是人头,她也想瞧瞧皇上是什么样子的。 青珠等人一路挤人,富然跟着她们倒是挤了一条道来。 皇帝登基五年,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一身龙气,华贵不可言。 与皇帝同行的,正是最近凯旋的卫国公,比皇上稍年轻几岁,一身锦袍,显贵气,却也隐隐带几分冷意。 甚至一回眸,眼中还有自带的肃杀之气。 “那就是卫国公,长得真好,只可惜,他有杀妻灭子的凶名在外,府中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不然的话,成为卫国公夫人,那也必定是享不尽的荣华。”红招道。 红袖这时推了推她。 “这话可别让郡主听见。” 红招立刻捂住嘴,她差点忘了,郡主喜欢的正是卫国公这号人物,她觉得寻常男人气质过于软弱,一点也不硬气。 只有卫国公这样的才是真男人。 郡主几次三番找长公主,要长公主为她订下这门亲事,都被长公主给驳回了。 卫国公年近三十,郡主才十六,整整差了十二岁不说,光是长公主对卫国公本就不喜。 富然全程瞪大了眼,没错,一点错都没有,上回在护国寺遇见的人就是卫国公,今日的他脸色红润,一点也不若当日的苍白。 远远的,必安看到富然瞪大眼珠子的傻样,他眉头一锁,看了一眼前方的主子。 那一日,主子并不避违让这丫头看到她,事后也没有要了她的小命。 本就不怕这丫头告知长公主。 富然也看到了必安,她立刻收回小眼神,捂住自己的嘴,低下头。 不看不看,这些权贵,杀人随心,说不定只要一眼,就起了杀心。 皇上一行进了正厅,其他人才散去,继续入席,富然已经没了胃口,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她又不好躲到偏僻处,万一长公主有事召唤,找不到她人,同样躲不过责罚。 她只好努力地让自己隐身在青珠她们三个身后。 青珠本就看她不顺眼,见她这副缩头缩尾的样子,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霍太师寿宴,皇上还着礼部的人随同霍府一起准备寿宴,因此格外的盛大。 前院男宾可以玩投壶,后院女眷可以赏花,看戏。 其他女眷自是在后院入席,长公主非一般人,才能在前院与满朝文臣一同为霍太师贺寿。 皇上呆了一会就走了,他是一国之君,留在此处,谁也玩得不痛快。 卫国公倒是还留着与霍太师说着话, 如慧郡主在正厅里呆了片刻就出来了,这会正议着她听不懂的事,她是一点兴致都没有。 若非卫国公在此,她早就走了。 “你们几个,陪本郡主到后院去会会那些女眷。”如慧郡主领着贴身丫环,连同青珠一并带走。 并且嫌弃的看了富然一眼。 “你不必跟着。” 富然应是,她本就不想跟着,谁知道这位郡主今天会不会动手动脚的又要她背黑锅。 她在外头候了一会,秋嬷嬷出来吩咐她去后厨端一碗醒酒茶过来。 长公主一时兴起,喝了不少酒,秋嬷嬷担心她身体扛不住。 富然听令行事,寻了太师府的小厮问了后厨的方位,过去端醒酒茶。 第6章 我真是冤枉的 太师府的下人倒是不端架子,挺和气的,她顺利端来了醒酒汤。 到了正厅那边,秋嬷嬷不在。 富然在外头犹豫了好一会,秋嬷嬷不在,这醒酒汤是不是就得她往里端? 太师府的管事看着她身上的衣衫,是属于长公主府丫环衣着。 “可是长公主的醒酒汤?” “是。” “秋嬷嬷替长公主办事去了,既然醒酒汤送来,就给长公主端进去,莫要凉了。”说完,他走了。 富然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这下好了,想要让他帮着送进去都不成。 她只好自己送进去,心里嘀咕着青珠的不敬业,该干活时,人找不到了。 正厅颇大,坐的人也多,首位上的霍老太师有些年岁了,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与霍太师同坐首位的,便是长公主。 左右两侧还有两位皇子,卫国公,以及一众大臣,皆是朝中权贵。 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长公主,在这么多贵人面前失了礼,那便是丢了长公主府的面子。 她承担不起。 “长公主,醒酒汤来了。”她走近长公主身旁,低语,声音小,也仅有长公主能听到。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富然小心翼翼地将瓷碗放在旁,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霍太师还说着话,其他人附和着。 任务完成,富然小小地松了口气,才敢挺直了腰,慢慢退到一边。 抬眸之间,对上前方卫国公带着几分戾气的黑眸。 她呼吸一窒,暗暗咽了咽口水。 默默的退下。 长公主豪气,今日太师大寿,她是敬出去好几杯,英国公怕她酒后头疼,才吩咐人提前备好醒酒汤。 富然才退正厅,秋嬷嬷就回来了,一见她手上什么都没有。 便问:“醒酒汤可送进去了?” 富然点头,“已经送进去了。” 秋嬷嬷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后院传来阵阵吵闹事,有人传了话过来,后院女眷闹起来了。 一番了解才知,原来又是如慧郡主生事了。 霍太师七十大寿,但霍太师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如今府中掌中馈的是霍太师的长媳霍大夫人。 这个霍大夫人不是原配,霍家大爷的发妻早年难产而亡,后又续娶了一个,出身不高,今日招待如慧郡主时,郡主嫌弃人家的出身。 谁都知道霍太师为人随和,从不讲出身,霍家宴上,霍大夫人被人嫌弃至此,难得脸上无光。 结果霍大夫人的闺中好友,便与郡主吵了起来,不知怎的,又打了起来。 这会后院都乱套了。 霍太师闻言十分震惊,长公主更是朝着秋嬷嬷使了无数个眼色,秋嬷嬷打发富然先去后院看看情况。 霍太师和一群人也去了后院,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也不讲究男宾女客的。 如慧郡主自小被宠坏了,自持出身尊贵,不把谁放在眼里,霍大夫人先是对她最不喜的世家小姐和颜悦色的,后才来招待她,她本就心生不喜。 言语还不得体,直接冲撞了如慧郡主。 郡主发威,红招和红袖帮着一块打,连青珠也加入战营,她们所打之人,正是此行与卫国公一周征战得了军功的程将军夫人。 程将军夫人还会些拳脚功夫,郡主这边四人没讨到半点便宜,郡主还因人多推挤,摔了一跤。 场面的确十分混乱,富然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郡主受伤了,长公主那边怕是要震怒。 她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搀扶郡主。 “郡主,你没事吧。” 啪—— 响亮的一记耳朵,直接落在富然的脸上,当下她的脸就火辣辣的疼,脑子一阵恍惚。 上辈子从未被人这样打过,打人不打脸,要是换成上一世,她定要撕了对方。 “谁打的你?纪氏,你尽敢打我长公主府的人,还推了本郡主,简直胆大包天。”如慧郡主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知道今天又闯祸了。 趁着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如慧郡主又想起甩锅了,这一次又是富然倒大霉。 一巴掌下去,力道足足的,她的半边脸肿得老高。 如慧还把罪名按在程将军夫人纪氏的头上,纪氏自然不肯认,眼下那么多人看着呢,她离那丫环十几步远,怎么打。 “你说,是不是她动的手。”如慧一双美目染着火,盯着富然。 说个屁啊说,是你动的手还死赖给别人。 “刚才混乱,一时之间,奴婢也没看清楚是谁打的。”生生一口恶气,非得她咽下去,多难下咽。 “求郡主一定要为奴婢主持公道。”她低下头,漠然的道。 如慧很满意她的识相,“放心,本郡主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霍太师与长公主到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拉扯的场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长公主着令将程将军夫人纪氏,富然还有参与其中的几个人都带走了,余下的人继续。 “今日是霍太师大寿,本宫绝对不允许有人败坏了太师的兴致,今日事,必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富然还没有天真的以为长公主出手,她就没事了,这事还是郡主起的头,若要把郡主从中摘出来,长公主府就要息事宁人。 她又得背黑锅了。 纪氏是程将军的夫人,此次程将军作为先锋将军,立下大功,皇上已经重赏,官升一级。 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下程将军的面子,除了不懂事的如慧。 富然是下人,不与程夫人在一处。 屋子不大,光线不够,屋里没人,富然试了几下,门从外面锁了,窗户也打不开。 富然见走不得,脸又火辣辣地疼,只得先席地而坐,等着有人来找她。 一刻钟后,门被打开了。 迎着光站立的是挺拔的一道身影,突来的光线有些刺眼,富然眯了眯眼。 下一刻,她被必安给提了起来。 “见到国公爷,还不行礼。” 富然跪地趴俯,行了大礼。 富然惜命,不想死得稀里糊涂的。 “国公爷,奴婢冤枉,什么都没做,还被人打成这样。”她直起身,抬起头,迎面便是她一边脸高一边脸低。 必安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富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人哪,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第7章 见死不救 这件事本该由太师府的人来查清,毕竟事发太师府。 长公主发了话,由长公主查,太师府那边也不好说什么,但今日太师寿宴,原是件喜事,闹成这样未免太难看。 长公主插手有包庇如慧郡主之嫌,在霍老太师的示意下,卫国公接手查清此事。 霍大夫人,程夫人那里有天大的委屈,都是被如慧郡主招惹,她们又不敢直面长公主。 霍大夫人想要息事宁人,可如慧郡主却执意要长公主为她做主,定程夫人不敬之罪。 如慧郡主娇蛮任性,恣意而为,完全没有顾及到程大将军是此次功臣。 “你被谁所打?”他清冷的声音仿佛夹了冰,凉嗖嗖的。 “那时正是混乱,奴婢没有看清。” “如慧郡主指认是程夫人打了你,可程夫人离你那么远,她还能跳过来打你不成?”必安在一旁补充道。 他觉得眼前的丫环不是个等闲角色,之前在护国寺有她。 这一趟来太师府也有她,她甚至能在长公主跟前侍候。 可见,她必定是长公主的心腹,不是明面上的二等丫头。 必安将话挑明,富然还能说什么。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故逼问呢,我一个下人,人微言轻,说什么也算不得数。” 她眉目微敛,小脸微白,可怜兮兮。 “纵使谁想要了我的小命,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她抬头,眼中湿润,她心中哀叹自己的苦命,什么都做不了主。 必安皱眉。 “你装可怜给谁看。” “这位大哥,我也没得罪你吧,我是装可怜吗?我那是真可怜。”富然还是胆小了些,没敢大声骂,嘀咕了两句。 眼前的卫国公可是在战场之上,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岂敢轻易得罪。 殊不知卫国公耳力过人,她嘀咕的这几句,他全入了耳。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清冷的声音再起。 “奴婢冤枉。”富然道。 卫国公没再说什么,带着必安离开了,门又再度关上,富然连问一句什么时候让她离开都来不及。 她叹息一声,所幸早前一入席就吃了八分饱,还能撑一撑。 半个时辰后,门被人重重撞开。 富然猛然惊醒,还未回过神,只见如慧郡主如恶煞一般降临,指使两名丫环将富然提起来。 富然心往上沉,这副架势可不像是要让她走的。 “贱婢,好好教训她。”如慧郡主一声令下。 红招和红袖的拳脚开始在富然身上招呼,富然完全能做的只是护住自己的头和脸,避着两人的重招。 片刻后,如慧郡主唤停。 富然已经伤痕累累。 “郡主,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何至于如此重罚。” “你尽敢在卫国公面前编排本郡主的不是,指认是本郡主打的你,害本郡主颜面扫地。” 更可气的是她还要被那纪氏嘲笑,霍太师更是有意要她向霍大夫人和纪氏道歉。 哼,她们也配。 富然一阵无语,卫国公这是三言两语要将她送上死路。 “郡主,奴婢什么也没说。” “你是说卫国公冤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慧郡主看她就跟看一只蚂蚁一般,想要弄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你害本郡主颜面扫地,长公主府是容不下你,来人,把她腿打断,丢出去自生自灭。” 郡主一声令下,红袖和红招拿起门外的棍子,她们早就备好了。 富然脸色惨白,刚才被打了一顿,养养还能好。 若是腿被打断,她这辈子就废了。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起身,拼尽力气推开两名丫环,冲了出去。 便是不能逃远,她也要试试,至少霍太师看起来像是个正派人士,或许,在他面前求求情,还能逃过一劫。 门外有人,富然停止不及,撞进那人怀里,重重的,她痛得闷哼一声,对方却什么事都没有。 卫国公将她揪起来,鼻间隐隐有股清香飘至。 来的不止是卫国公,还有霍太师及长公主等人。 富然想求霍太师,卫国公已经将她揪到他身后。 如慧郡主追出来看到这么多人,脸色当场就变了。 长公主的神情更是黑的可以滴出墨来,她给了秋嬷嬷一记眼色。 秋嬷嬷立刻上前,就要带回富然。 卫国公伸手一拦。 “刚才郡主所言,大家听得一清二楚,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没说,该说的,郡主都说尽了。” 如慧郡主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国公,原来刚刚他是唬人的,现在带着这么多人就是想要抓证据。 “魏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如慧眼里有着痴缠的痛楚。 她最喜欢的男人就是魏玄了,可他却为了别人设计她。 “闭嘴。”长公主怒斥一声,“老太师,让你见笑了,孩子还小不懂事,给宠坏了,回头一定好好教导。” “今日本宫在此,向霍大夫人,程夫人道歉,小女所为,本宫定会严惩。” 长公主都开了口,霍大夫人和程夫人也不好紧咬不放。 霍太师口头教育了如慧郡主几句,长公主就要带着如慧郡主回去,秋嬷嬷唤上富然。 “富然,回去。” 富然一颤,手下意识地揪着卫国公的衣摆,眼神颤抖着。 “卫国公救我,若是回去了,一定会被打死的。” 她抬手之际,清香再度飘至。 魏玄微眯了眼。 她害郡主丢了这么大的人,甚至是长公主也会将罪名全都算到她头上,到时莫说是两条腿,小命是真的保不住。 见卫国公不为所动,富然不敢再求霍太师,此时再求他人,无疑是再往长公主脸上抹黑。 那她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悄然松开了手,在秋嬷嬷的盯睄下,慢慢跟了上去。 小小身躯,因牵扯到痛处微颤,脚步渐行,身躯也慢慢的挺直。 步至廊下,富然回眸,卫公国正与霍太师说着话,此时也抬眸看了过去。 富然抬头望天,心中念叨。 若她死去,那个男人,就是个见死不救的罪魁祸首。 空有权势而无悲悯之心。 第8章 各怀鬼胎 回了长公主府之后,她没再见过长公主和郡主,秋嬷嬷让她先回去。 她拖着一身伤回了住处,秋葛瞧她这副惨样,吓坏了。 秋葛帮她找程江讨了药,擦过药之后,富然便支撑不住睡了。 翌日一早,尽睡到了自然醒。 秋葛已经不在屋里,她立刻整理好,到长公主院子里去当差。 才进长公主的衡远居,就被青珠给唤进去了。 “长公主要见你。” 富然跟在其后,进了正厅,长公主,英国公都在。 富然有些僵硬的跪下行了大礼。 “起来吧,富然,昨日在太师府,你受委屈了。”长公主尽神情温和地让秋嬷嬷把富然扶起来。 富然惊骇,不合常理必有妖啊。 莫非,她这锅还没背完。 “奴婢不敢。” 秋嬷嬷还是将人扶了起来。 “昨日卫国公的确是利用了你,当场抓了红樱的现形,让她将自己的错给暴露出来,这孩子就是脾气太冲。” 长公主自是舍不得怪罪女儿半分的。 英国公在一旁淡笑不语。 “经此一事,卫国公该对你心存愧疚。”长公主瞧得分明,魏玄此人,向来目中无人,昨日,他倒是看向富然。 可见,在他心里,已经记下此人。 “卫国公贵人事多,未必记得奴婢。”富然有自知之明,也不敢让那样的人记着。 长公主却有其他的想法。 内堂之中,闲杂人等早已遣退,只有长公主,英国公和秋嬷嬷在。 “富然,你的身契在长公主府,签的是终生契,此生都是我长公主府的人,本宫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秋嬷嬷递过去一张纸,富然明白,那就是她的卖身契。 “是。” “本宫要安插人手入卫国公府,由你来为她打掩护。” 打掩护?怎么打?富然危机意识严重。 “余下的事,秋嬷嬷会告诉你。” 富然被秋嬷嬷带了下去,秋嬷嬷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她老实安份,等着长公主的安排。 富然只想马上逃出去。 她们安排的能有好事。 长公主让她歇三日,好好养身上的伤,这三日伙食照旧,不必当差。 程江带着药过来看她,见她被打成这样,程江心情复杂。 “以后切记,莫要强出头。”程江道。 富然苦笑。 “我哪敢出头,我这是没出头被打成这样,要是真出头,早就成了乱葬岗的无名尸体了。” 程江沉默了片刻,才道。 “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富然点了点头,眼下她最迫切的是想要逃离长公主府,被长公主利用会死,拿她去糊弄卫国公,卫国公也会把她弄死。 左右就是个死字。 她想了一整夜,逃不是办法,唯有死遁。 一旦成功逃离长公主府,再找机会弄个新身份,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我本来想着,低眉顺眼些,等存够了钱,拿回卖身契就可以离开长公主府,现在看来,并不能如我愿。” 程江是护卫,他没有签卖身契,是自由身。 但他能理解富然的无奈。 “程大哥,城外是否有乱葬岗?” 程江点头,不解的看着她。 “你怎么突然想到乱葬岗?可不能想不开。” 富然要程江帮她关注乱葬岗的情况,若是有遇到与她相仿的,她便可借来一用。 “好。”程江答应她。 养了三日,富然的身体好得差不多,又继续当差,每日做着二等丫环该做的事,倒也平静了几日。 这几日,她一直没见到如慧郡主,听说郡主被长公主罚禁足半个月。 下个月,卫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寿宴。 秋嬷嬷让她好好准备,富然要准备什么,心中隐隐知道长公主这是要出手了。 长公主明面上与卫国公相安无事,可私底下对卫国公的意见很大。 这天夜里,富然睡得好好的,被人给揪了起来。 是红招。 屋里的秋葛正在沉睡,刚才的动静一点都没有惊醒秋葛,富然察觉不对。 “不用看,给她下了点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红招领着富然去见郡主。 如慧郡主还在禁足期,深更半夜的把富然召过去,是不想惊动了长公主。 此事,要瞒着长公主。 “你过来。” 富然上前。 “郡主召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如慧郡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富然身上穿的都是长公主府分发下来的例衣,每个丫环都差不多。 只是会根据等级的不同,颜色和质量上会稍有差距。 细看她长得还不错,清秀端庄,眼眸清亮。 如慧有些不奈。 “跪下。” 富然依言跪下。 “富然,本郡主知晓母亲的用意,母亲寻觅了合适的人选,要送进卫国公府,她要你来打掩护,是要把注意力引到你的身上,以防其他人怀疑那人。” 富然越听越心惊。 把注意力引到她身上?不是,那是将祸害引到她身上。 “母亲一定要那人嫁进国公主为继室,好以手段牵制卫国公,为何母亲不让我嫁进国公府。”如慧忿忿不平。 整个大月国,她只看上了他,她绝不允许他娶别人。 “奴婢不知郡主何意。”富然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态。 “你怎么这么笨。”如慧嫌弃的看她一眼,“下个月就是卫国公府老国公夫人寿宴,界时父亲母亲和我都会去参加宴席,我要你在宴席之时,听从我的吩咐。” 言下之意,她想越过长公主的命令,自做主张行事。 她们母女耍手段,祸水却要往她身上引,富然不傻,不做蠢事。 “奴婢不敢。” “你若不听我令,我定让你尸骨无存。”如慧冷厉的道。 富然只好先应下,长公主那边还没说要她办什么事,郡主这头倒是说得七七八八,无非就是要她当炮灰,好让长公主安排的人能顺利嫁进卫国公府。 以长公主与卫国公暗斗的情况,长公主插手的人,卫国公定是不会娶的。 所以,他们这是要逼卫国公不得不娶。 想想就知道手段不会光明,她连颗棋子都算不上,说不得到了那一日,她还要被送去祭旗。 第9章 她是他的解药 老卫国公夫人寿宴那日,场面与霍太师府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往来宾客众多。 卫国公是当朝权臣,才刚立下不世军功回朝,是圣前当红之人,朝中无论大小官员,多少都想与卫国公沾上点关系。 以后或许有机会能得卫国公提携。 长公主府早就备妥了寿礼,是一尊半人高的玉质观音相,法相庄严。 明面上长公主是温和端庄又客气的,富然不知家国政事,也想不明白为何长公主要针对卫国公。 皇上能重用卫国公,说明卫国公是个可用之人。 长公主又想在卫国公身边安插人手,这是不信任卫国公。 一大早长公主那边就开始忙碌起来,挑选衣服,梳发,上妆,准备早膳。 富然是二等丫环,不必为长公主梳发,上妆,那有专门侍候妆容的侍女。 她只需要将厨房准备好的早膳端到长公主屋里,摆放妥当,在旁侍候着。 长公主用过早膳,便带着清点好的人数,出发前往卫国公府。 如慧郡主自然在列,上马车之前,她看了富然一眼。 眼神中有提醒和警告。 卫国公府热闹非凡,老卫国公夫人是先皇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份尊贵,如今卫国公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长公主进了卫国公府之后,见了一位官家女子。 富然找人打听过才知道,那是安侯府的嫡女,不过,二人相交隐晦,也就是寻常的交谈,不会太引人注目。 富然会察觉是细看了长公主看那人的目光。 安侯府的嫡女露出的神情也耐人寻味。 如慧郡主身边的婢女过来提醒富然。 富然心头一跳,这是要动手了。 卫国公府设午宴与晚宴,午宴时人多,晚宴相应的人会少一些。 午宴时,长公主又饮了些酒,照例要富然送醒酒汤。 她又在一众面前露了个脸熟。 卫国公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富然心头猛跳。 那一日在太师府她的样子的确有些惨,可眼下还能在长公主跟前侍候,卫国公必定会心中存疑。 老卫国公夫人的兴致颇高,这是魏玄立功之后,卫国公府首次举办宴席,还是如此盛大的宴席。 老卫国公夫人年纪不算老,今年也不过才五十,保养得不错,亦是一派端庄风韵。 她为人行事干练,一生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魏清英年早逝,眼下还有魏玄和女儿魏琳。 老国公去世后,是她一手扶持两子一女成长,让卫国公府重振往日光辉。 此番寿宴,她邀请了京中年轻和家世都还不错的姑娘前来赴宴。 魏玄二十有八,当年迎娶盛家嫡女就是个错误的选择,以至于魏玄至今不想再娶。 卫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无论魏玄是否有意,也必须在他三十岁之前,生下嫡子。 卫国公府待客周道,为每一个上门的女眷都备了特别精致的礼品。 甚至连随行的丫环们也得了一个,富然得到一个香囊,花色料子自然不能和人家夫人小姐们相比。 不过里面放了花料,有淡淡清香,她欢喜地揣在怀里。 宴罢,有事宾客先离开了,皆是男宾为主,身上有差事待办。 女宾客则继续留在国公府听戏,品茶,赏花。 长公主也没有离开,带着如慧郡主与一众女眷正听着戏。 青珠不由分说的塞给富然一个物件,要她交给卫国公,领卫国公到魏老夫人的偏室。 如慧郡主也派了人过来问她,她如实以告。 富然找了几圈,才在男宾客中找到了卫国公,一堆人围着他,她根本就无法靠近。 所幸,她看到了必安。 富然知道必安对她的态度实在不好,眼中有刀,她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她从程江那儿打听过,卫国公身边的近侍叫什么,硬着头皮找上必安。 必安用怀疑且冰冷的眼神盯了她半晌,盯得富然头皮发麻,他转身进去了。 富然稍稍松了口气,在原地等候着。 那一头,必安在卫国公身边说了什么,卫国公一眼瞧了过来,正对上富然的眼。 富然抖了抖,那冷厉的眼神实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卫国公未动分毫,与人继续交谈,必安过来问她。 “请长公主在偏厅等候。” “不不不,长公主有要事与卫国公相商,已经在老夫人院中偏室等候。”她还将一物递了过去。 必安接过,没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富然心中忐忑,长公主没有具体吩咐,她这么做,应该已经完成任务。 她现在只想悄悄找个地方躲闲,等长公主安排的事情解决再出来。 半刻钟后,她才去的老夫人院里,以免长公主寻她不到,拿她开刀。 谁料她才踏进去不久,秋嬷嬷就揪着她丢进了屋子里,将屋子里的如慧郡主带走了。 如慧郡主眼色迷离,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秋嬷嬷速度很快,在富然还来不及反应时,就往她嘴里塞了一粒味道古怪的东西。 硬逼着富然咽了下去。 场面过于混乱,富然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长公主此时不在老夫人的院中,大家都集中在后花园的戏台那边。 长公主还陪着老国公夫人,此处院落,此时仅有几个丫环,多半还是长公主安排的。 迷迷糊糊中,富然只记得有人说是如慧郡主坏了事,把安伯侯府的小姐打昏了,自己服了药,在屋里等着。 秋嬷嬷气急败坏,只得先给富然服下药,匆匆将她送进屋子里。 富然很快就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从胃里开始,火焰燃烧一般,烧到她全身滚烫,口干舌燥。 她思维混乱,意识迷离。 有人将她丢到床上就走了,她痛苦的低吟着。 不久之后,有人进了屋。 屋中淡淡香气,有人站在床前,睨她半晌。 富然抬眸,迷迷糊糊印入眼的是那张冷戾的脸,他眸色暗红。 “她尽卑鄙至此。” 屋内燃的是禁药,是前朝就已经禁了的催情药,药量足够,纵使圣人该迷乱。 “我是无辜的。”富然轻轻呢喃,不知他是否听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隐隐的,她只听到他说什么解药。 后来她才知道,禁药之所以是禁药,没有解药,她就是他现成的解药。 若因中了媚药,踏出老夫人院子,毁的是卫国公与卫国公府的声誉。 第10章 夹心饼干 富然像一块破布一样,被狠狠的折腾过。 男人迫切又粗鲁的举动,完全失了控,她亦控制不了自己。 时间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晚宴已经开始。 长公主确定媚药散的差不多才派人去找卫国公,分明不久之前,她还替卫国公遮掩。 她面不改色。 今日之事,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原是要富然将沾有媚药的物件先送到魏玄的手中。 接时无事,但药已隐隐袭入他的身体,一旦到了房间,接触到大面积的媚药,他便抬不了腿,退不出房门。 她再安排安伯侯府的嫡女服药进房,他们理所当然地会成就好事,她再派人寻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抓拿证据。 可妥妥的如意算盘,被如慧那傻丫头破坏得彻底,她不但打昏了安伯侯府的嫡女,还自己服下了媚药。 此媚药,唯一的解药就是人。 这一日,长公主不得不安排两个男人,一个入了安伯侯府嫡女的房,一个进了如慧郡主的房。 原本一切罪名,都安排在富然这丫头的身上,她在众人眼前,物件递给卫国公。 届时查起,东西是从她的手上出的,长公主府先封了她的口,认下此罪,一切自然无人再提。 若一切顺利,卫国公就必须迎娶同样无辜的安伯侯府嫡女为妻,他们二人皆为媚香所害。 如今,她的计划不得不改,送富然入房,接下来,也只能让富然入国公府。 魏老夫人亦是小半日没见到儿子,原本以为他在招待宾客。 这会人都堵在她的院子里。 众人目睹卫国公衣裳整齐地从偏室出来,他脸色黑沉,冷目看向长公主,那眼若是刀,此时长公主必然死在他的眼刀之下。 魏老夫人吓了一跳。 儿子这般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不过,她沉着冷静,立刻让其他人退出院子。 留下不愿意走的长公主。 长公主有意提出,不见如慧郡主与丫环富然的影子。 如慧郡主已经让她安排人送回长公主府。 富然此时,就在屋内,长公主岂会轻易离开。 “不知,人是否在里面?不久之前,有人看到富然进了院子。” 长公主轻挥手中锦帕,手下人立刻上前就要进屋查看。 卫国公浑身气息冷厉,他淡淡一眼,那些人皆停步不动,不敢再往前一步。 “长公主不能管好手下丫环,随意在国公府走动,如今,是想搜我国公府的屋子吗?” 言下之意,是长公主府没有规矩,手下的丫环才会到处乱跑,致使主子找不到人。 屋内的富然已经醒了,她顾不得快要散架的身体,手脚微颤地将衣裳穿好。 门外有卫国公挡着,她还有时间可以将自己的体面穿回身上。 头上发丝乱了,她一点一点地收好,在屋里到处看看有没有后门可以逃离。 可惜,屋内只有一个门,此时卫国公正挡着门。 有两扇窗,都不好走。 她想了想,思索着要不要先躲进床底下。 她还没来得及躲进门,门已经被人撞开了。 是长公主亲自推开的。 哪怕是卫国公也不敢挡着长公主的路。 富然虽穿好了衣衫,可她的神情还染着些许媚态,床上一团乱,屋里一股子暧昧的气息。 不用多说,也知道刚才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立刻脸色大变,指责卫国公。 “魏玄,你这是何意?莫非以为她仅是我长公主府的一个丫环,便不当一回事了?看来,卫国公眼里,当真是没有本宫的存在。” 富然觉得此时自己就是一个圆滚滚的球,被人东踢一脚,西踢一脚,无处可立足。 长公主抓到把柄,岂会善罢甘休。 卫国公定是以为她是长公主的帮凶,岂会待她良善。 她成了夹心饼干,生死捏在别人的手里。 “奴婢是自愿的。”她双膝一软,跪落在地。 头脸与地面贴在一起。 如此,她便看不到任何人的脸色。 “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心中爱慕卫国公,本只想能靠近卫国公,奴婢并无恶意。” 她知道,长公主一定会保下她的。 她只要认下错,卫国公至少不需要背负欺辱长公主府丫环的罪名。 “你莫要为卫国公推卸,若卫国公无意,光凭你一人,如何成事。”长公主已是盛怒之势。 魏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今日是她的寿宴,外头还有许多宾客,若是事情传扬出去,会坏了儿子的名声。 她还想儿子早点娶妻生子。 “长公主息怒,既然他们二人已经成事,咱们卫国公就该负起责任,给这丫头一个归宿。” 魏老夫人继续道。 “咱们魏家向来正派,从来不会干那些欺辱于人的事,今日他们二人即已成事,便让这丫头进门。” 长公主冷冷一哼。 “老姐姐愿意,卫国公未必愿意。” 魏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卫国公一脸冰冷,嘴抿得紧紧的,她知道儿子此时正在压抑着怒火。 “他既没反对,就是同意了,长公主放心,儿女亲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由我做主,为他定下这门亲事。” “好,既然老姐姐说了这话,本宫就给老姐姐一个面子,富然虽是长公主府的丫环,却也是娇养着的,出身低了些,今日本宫认她做义女,嫁进卫国公府,也堪配。” 魏老夫人将长公主给哄回去,此时,容后再慢慢议。 余下的客人,也不太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的宴席继续,席散,客人才一一散去。 卫国公府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就关上了门。 必安到卫国公面前请命。 “主上,属下立刻去杀了那丫头,只要没有她在,看长公主还想让谁嫁进来。” 必安也是被骗了,长公主以她的名义骗国公见面,后来也有长公主打圆场。 所有人都不觉得有差错,必安又接了差事,一时未察觉,便出了这档子差错。 卫国公已经平定心绪,大夫过来请了脉,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 “不必,你杀了那丫头,长公主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丫头——。”魏玄冷冷一笑,“我倒是没想到,她会将算盘打到我的脸上。” 第11章 拿亲人要挟 魏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 如今魏玄虽得圣上重用,可终归是架不住长公主与圣上是同胞血亲。 必要之时,难免圣上的心会偏向长公主,卫国公府定会吃亏的。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娶回家就是卫国公府的人,长公主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卫国公府后宅来。 不过,一个丫环出身,断不能成为卫国公夫人。 魏老夫人穿上诰命夫人的服鉓,便进了宫。 她需得比长公主早一步在圣上面前呈明,以免长公主在她之前求下皇上赐婚。 魏玄那边,也有了新的部署。 富然被长公主带回长公主府,长公主府的府医替她把过脉。 前朝所禁的媚药实际是伤身的。 只是伤的是女子之身。 因此在卫国公身上并未发现任何残余,他已经解了药性。 富然在床上躺了两日才恢复得正常些,身上还有卫国公造成的痕迹,一时半会不容易消。 她已经搬离后院仆人房,有单独的院子。 倒不是长公主想要体贴她,实则那一日如慧郡主吃了大亏,还未嫁人,清白的身子已经失了。 如慧郡主大闹,长公主只得一边安抚如慧郡主,还要安抚安伯侯府一家。 安伯侯府嫡女,也因此失了清白。 本来安伯侯攀上长公主,就是想着自家嫡女能攀个高枝,能带着已经渐渐没落的安伯侯府再发达起来。 如今他们手中唯一可以搬上台面,容貌才华皆佳的嫡女就这样失了清白,以后还如何再寻好人家。 长公主允诺定会帮安伯侯府寻一个佳婿,还给安伯侯的官职提了一级,安伯侯府才暂时消了声。 但如慧郡主这边吵闹不停,在得知最后是富然给魏玄解的毒,如慧郡主更是恨入了骨。 长公主是担心如慧一时疯狂,会杀了富然。 富然是她的一颗棋子,在此之前,她亦往卫国公府安插了人手,不过是些不起眼的下人,最后还被老卫国公夫人给清了出来。 卫国公府人人眼光如炬,想要安插一个合适的暗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长公主便想着,安插一枚明棋。 如今富然是她手上的一张好牌,她得好好打出去。 便是魏玄不受影响,必要之时,只要富然闹得卫国公府家宅不宁,她也可以在圣前安他一个不能治家何以治国的罪名。 “不,我不会让她如愿的,我一定要杀了她。”如慧已经有些疯狂。 她现在不但恨富然,连长公主她也一样恨。 若是昨日不是长公主将她带走,今日与魏玄谈婚论嫁的人就是她。 以她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的认为义女。 她乃长公主与英国公唯一的女儿,身份尊贵,与魏玄最是相配,可母亲为何不同意,为何便宜了那贱婢。 “郡主,要是长公主知道,定会发火的。” “蠢,为何要让她知道,去找暗卫,暗中下手。” “是。” 可长公主哪有那么好瞒的。 那些暗卫,也都是长公主养的,全都听命于长公主。 * 富然在养身子,被禁药所伤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长公主认她为义女,也就是口头上认下了,没有经过任何的仪式。 外人得知长公主认下一名义女,至于这个义女的身份为何,府外的人并不清楚。 长公主今日进宫一趟。 回来时便已是面色不悦,后来直接大发雷霆。 富然被唤了过去。 “岂有此理,那老太婆尽提早一步,在圣上面前说了重话,任本宫如何说道,也无用处。” 长公主难得发这么大的火。 她本有意要皇上亲自下旨赐婚。 让富然嫁进卫国公,成卫国公夫人,想来堂堂卫国公,娶一个丫环为妻,也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即使她出面认了义女,那也不过是个虚名。 富然被秋嬷嬷领进内堂。 秋嬷嬷让长公主息怒。 “富然已经带过来了。” 长公主这才看了富然一眼,眼神莫测。 “富然,今日要本宫要进宫请旨,可惜,魏家已经提前去了,他们要阻止皇上赐婚,不想迎你为正妻,只想让你当个贵妾。” 富然头低垂。 “魏家人当真是欺人太甚。”她抖了抖。 “是,魏家人的确是欺人太甚了。”长公主突然发了笑,“也好,既然魏家做得出来,本宫就让本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魏玄做了什么。” “不想被下旨赐婚,那就让舆论做主,逼魏家不得不娶。” 这一下,富然更是瑟瑟发抖,若是舆论将她逼进卫国公府,即便是为正妻,想也知道她以后的日子会有多艰难。 “长公主,奴婢身份低微,为妾也属应当,若是逼着卫国公不得不娶,他怕是会记恨上奴婢。”给她留点余地吧。 这些身处上位,手握重权的人,是不知道生活在底层的人生活过得有多难吗? “长公主的决定,容不得你来质疑。”秋嬷嬷厉声道。 长公主睨她一眼。 唇角勾出一抹笑。 “你这丫头懂什么,正妻是正妻,妾是妾,若你只是个妾,卫国公府可以将你收在一处院子,了你余地,你还做得了什么?” “如若是正妻,他处处打压正妻,必定会有御史参他。” 富然的心头又忐忑了一下。 原来算盘打在这里呢。 她现在人在长公主,不得不听命于长公主的。 若她嫁进国公府,长公主凭何以为,她定会听从长公主的命令。 富然才刚有质疑,长公主便命人带进来几个人。 她才知道,长公主是将原身的兄嫂和几个侄儿都给抓了,若是她不乖乖听话,原身兄嫂一家,将尸骨无存。 其心歹毒。 “妹妹,妹妹,你一定要听长公主的话,一定要听,你要保住我们的性命,当年爹娘去得早,是哥哥一手将你拉扯大的,你不能见死不救的。”富家大哥富当哭得眼泪鼻涕横飞。 富大嫂也在一旁劝着。 “富然,富然就剩下你两个侄儿,若是他们出了事,富然就绝户了,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事。” “姑姑,救救我们。” “姑姑,我们不想死。” 长公主不耐烦地一挥手,秋嬷嬷立刻嫌弃地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富然目瞪口呆。 她实在是想说,其实拿富当一家,真威胁不了他们。 她和他们没有感情,完全陌生,他们也完全是在利用原身。 第12章 来者不善 富然整日灌下黑呼呼的药,即便是毒药,她也全然不能倒,也不能换。 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都不眨一下。 她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外头的流言也起来。 大意便是卫国公睡了长公主的义女,却不想迎她为正妻,只想纳她为妾。 舆论完全一边倒。 一个个都指责卫国公不负责任。 人家身份也不低,好歹是长公主的义女。 卫国公府 魏老夫人怒意重重,直接摔碎了手中的杯盏。 “岂有此理,长公主简直就是蛮横不讲理,现在外头流言都在针对玄儿,说他以权势压人,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娘,你莫气,这件事二哥一定会解决的。魏琳安抚魏老夫人,长公主的确做得过份了,这是在逼迫魏家。 “如何解决?那是皇权,你二哥所立功劳再大,还能抵抗皇权不成?”魏老夫人气的是长公主拿捏住了这一点。 若是寻常人敢在外散播不利于国公府的流言,她早就让人拿下封了口。 “那该如何是好?”魏琳脸色一变,“总不能真的让二哥娶一个丫环当正妻吧,这不是打我们魏家的脸吗?” 对,长公主此举,就是要打魏家的脸。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魏老夫人沉下脸,紧握手中的佛珠。 “娘,既然长公主一定要那丫环嫁进国公府,只要那丫环暴毙,自然就没有人可以嫁进国公府。”魏琳道。 魏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情上,亦是如此想。 在长公府喝着药的富然完全没想到,已经有几波人想要拿下她的小命。 要不是她安分,一直呆在小院哪儿也没去,这会儿怕是早就死第二回了。 长公主府铜墙铁壁,长公主与英国公私下养了一帮暗卫。 如慧郡主使唤暗卫要杀富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长公主这边,由暗卫首领亲自过来请示。 长公主气急。 “这丫头还是一点也不知大局为重,全是任性,年纪不小,若是再这样下去,以后还如何成事。”她与英国公仅有一女。 当初是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如慧,伤了身体,这么多年也一直再无所出。 长公主也断不容英国公纳妾的。 英国公倒也从未有纳妾的念头,对长公主依旧体贴入微,对如慧郡主亦是宠爱有加。 “莫急莫气,她再大些,自然就懂事了。”英国公一旁安抚着,也替女儿说好话。 长公主狠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一直以来溺爱着她,要是早点管教,也不至于如此不懂事。”话虽如此,她也是纵着的。 “息怒息怒。”英国公端上参茶。 长公主硬是没接。 她吩咐暗卫首领,“你让人回去转告郡主,就说派出的暗卫没有得手,别的不许多透露半个字。” 暗卫首领领命。 另一波人则是魏老夫人派来的,在外等候多时,一直不见富然出府。 所派之人贸然冲进长公主府,奈何长公主府守卫实在厉害,他们并没有讨到好处,反倒是沾了些伤,万幸是逃离了长公主府。 几经翻转才回卫国公府报信。 魏玄得知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跪在地上的三人,一身夜行黑衣,是他的人。 卫国公府一切守卫,皆是他一手安排。 “母亲,此举实在不妥,一旦让长公主拿捏住把柄,我们反倒被动。”他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本就等着接长公主的招。 没想到母亲竟派人前去刺杀。 “玄儿,娘不忍心,你的婚事前头就已经是个错误,如今要再迎娶,怎能还被人拿捏。”一拖再拖,她何时才能真正抱上孙儿。 “母亲,长公主的人嫁进卫国公府,倒不是件坏事,长公主能拿捏住她,我们亦可拿捏。”魏玄自有盘算。 皇上信任她,长公主在圣前已经几次三番要皇上多注意他。 无非是担心他功高盖主。 可皇上未听长公主的,依旧对魏玄委以重任,长公主顿时觉得皇上已经不重视她的意见。 一腔怒火,当然是往魏玄身上发的。 “你——。”魏老夫人还想说什么。 “母亲,国公府,准备迎娶吧。”魏玄一脸冷厉的道。 魏老夫人看他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儿子尽然这么说了,他心中一定有了盘算。 也罢,与其到长公主府去杀人,不如让人进了卫国公府,要弄死她,也非难事。 * 消息送至,卫国公府同意迎娶,长公主府也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毕竟是长公主名义上的义女,嫁妆还是要准备的。 富然开始不用喝药,每天换着喝补品。 秋嬷嬷带了几帮人过来帮她量体裁衣。 要她光鲜的嫁进国公府。 如慧听了消息,怒意已经到达极限。 那样的手段,魏玄尽然同意迎娶,且是正妻。 如慧是恨透了长公主。 不行,她绝不能让富然出嫁成功。 在出嫁之前,她要毁了富然。 “郡主,郡主,你小心点,千万别伤了自己。”红招眼睁睁地看着郡主藏了一把短匕首进袖中。 她越看越心惊,郡主所行之事,是要触怒长公主的。 万一这刀又不小心的伤了郡主,她们底下这些人,一个个都逃不掉。 如慧怒瞪红招。 “本郡主行事,你也管得着,若是谁敢往外传,别怪本郡主不留情面。” 红招和红袖不敢再言语,只得紧随如慧郡主去了富然暂住的悠然居。 悠然居里里外外都是人,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全在侍候富然。 如慧郡主看了更生气了。 “母亲是怎么想的,尽让这么多人来侍候一个丫环。”她气呼呼的踏进悠然居。 悠然居的丫环婆子们一一行大礼。 长公主没想到如慧郡主会亲自过来,所以,她并没有交代下人要拦着不让如慧郡主入内。 如慧郡主一踏进富然的房间,便遣散了丫环婆子。 一双含着杀气,恨意的眼,直视着富然。 富然暗道不好,郡主来势匆匆,她后退避着。 “郡主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她到处找寻可以逃开的方向。 郡主来者不善,既然遣退了其他人,定有所行动。 第13章 被捅一刀 郡主的眼里透着疯狂和杀意。 富然并不知道如慧郡主那日中了禁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性命受到了重大的威胁的,门口是郡主的人守着。 富然抄起一条矮凳挡在胸前。 “郡主,我可是长公主定下的人选,你若是伤了我,在长公主面前无法交代。”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为难。 不过,还是要拼一拼。 不拼的话,现在就会被郡主给杀了。 拼一拼,或许还能逃出长公主府。 可富然还是低估了如慧郡主的疯狂,她的妒意,她的恨都需要发泄口。 满满的恨意,让她力量惊人。 一刀下去,富然胸前的矮凳给挡住了。 富然险险的退了一步,神色认真。 看到郡主当真是要对她下死手,她也不能坐以待毙,狠狠的用凳脚撞击郡主的手臂。 她本意要是撞掉郡主手上的凶器。 可郡主拿得稳稳的,并没有撞掉。 或许是这次撞击撞疼了她郡主立刻唤了红招进来。 “拉住这个贱丫头,今天本郡主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二比一,富然更没有胜算了。 她没有料到红招尽是会武的,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 “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啊。”富然见抵挡不住,开始扯开嗓门大喊大叫。 “救命啊,长公主救我。” 外头已经有脚步声传来,有人赶过来了。 郡主在听到长公主的名讳后,也急了,她横持匕首,直直的冲了过去。 一刀,正中富然的腹部。 富然拼尽全力挣开红招,往后退了两步,所以,只扎了些皮肉,但已经流血了。 她疼得直皱眉头。 这时,门被人撞开,有人拉走了如慧郡主。 府医也过来了。 清理了富然的伤口,上了药,包扎起来。 过几日就是卫国公迎娶的日子,以富然伤口的样子,新婚当晚,怕是瞒不住。 * 长公主府花厅。 长公主震怒,如慧郡主不甘不愿的跪在地上,脸上依旧是恨意满满。 虽然中了一刀,可那贱丫头没死。 她心有不甘。 “糊涂。”长公主摔碎了手中的杯,身边的花瓶,若非英国公阻拦及时,连挂在墙上的字画也要一并被毁。 “本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丫头,为了一个男人,几次三番的来坏本宫的大事。” 郡主扭过头。 “哼,母亲还不是也坏了我的好事,当日要不是母亲执意要带我走,今日要下嫁的就不是那贱婢。” “你——。”长公主气得发髻都歪了,一旁的英国公好言相劝。“公主莫气,莫气,孩子还小,咱们慢慢教。” 长公主狠瞪英国公一眼。 “慢慢教?你还能怎么教?她已经成了个祸害,专门来祸害她母亲。” 冷眼又看向如慧郡主。 “今日你若当真杀了富然,就破坏了本宫的大计,坏了我的大事,岂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可以化解的,来人哪,把郡主送回院子里,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她踏出一步。” 如慧郡主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公主。 “母亲,你为了那贱婢,要禁女儿得足?” 长公主冷冷一哼。 英国公在一旁调停。 “如慧乖,在院子里好好歇着,等富然如期嫁进卫国公府,你母亲就会解了你的禁足。” 英国公的好言相劝没得到如慧的一眼。 她开始哭闹,不要被禁足。 长公主抚着额,头疼不已。 她怒斥下人。 “你们一个个都死了吗?还不把她带下去。” 秋嬷嬷这才让人将如慧郡主强行带下去。 她最清楚长公主的打算,迟早有一天,长公主会彻底打压了卫国公,所以,长公主是断然不会让郡主有机会嫁进卫国公的。 那不是良配。 长公主带着补品去悠然居看了富然的伤。 伤口看起来挺触目惊心的,所幸并没有伤到要害,无性命之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安抚富然,让她好好养伤。 “郡主只是一时想不开,你莫与她一般见识,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顺利嫁进国公府,这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富然唇畔干涩,点了点头。 “是。” 她现在只想快点逃离长公主府,不管卫国公府是什么情况,再议。 长公主府太压抑,一个想要利用她,一个想要她的命。 且,随时可以拿捏。 富然很配合,府医要她吃什么药,就吃什么药。 长公主送来的礼品也都一一给她服用了。 只是,她在悠然居住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过之前的朋友,同屋秀葛也未能再见一面。 程江和阿林就更见不到了。 不过,她受伤后,程江托人给她送了药。 她没有用上,府医有药,她本将托那人再还给程江,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很快,婚期到了。 虽然长公主认了她当义女,可这婚礼,一双新人并没有要成亲的幸福感,也只是走走仪式。 卫国公府上门提亲时,备了三十三台嫁妆。 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长公主府这边,又备了三十三台,所以,富然出嫁时,有六十六台嫁妆。 其中有空箱,也有一床被子一个箱。 饶是如此,这里头的财富也是很可观的。 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富然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些,她粗略的估算了,这些嫁妆还值不少钱。 她的嫁妆就算带到卫国公府,也是她的私人财产,这样很好—— 最让她高兴的事,长公主手头上那张卖身契没用了。 出嫁前一日,在长公主的房里,她亲眼看着长公主撕毁了那张卖身契。 她嫁过去是当卫国公的继室,是正妻,绝无可能再让长公主手里拿捏着卖身契的。 “你嫁进卫国公府,先站稳脚根,往后若有吩咐,本宫自会派人与你联系,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兄嫂家人,自会平安归家。” 言下之意,若是她不听话,她的家人也定不能活。 富然面上当然是应着的。 暗地里,只能希望富大哥一家自求多福了。 能救她自然会救,若是不能救,她拼尽所有也无用,长公主府不简单,卫国公府,同样不简单。 今日阿林和程江都在送嫁队伍之中。 他们上前与富然说了几句话,若是她在卫国公府遇到难处,可寻他们。 富然还是很感动的。 第14章 大婚之夜 今日不是卫国公亲迎,而是他的堂弟,代为迎娶。 夹道两边的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长公主突然认下的这个义女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也有人猜测卫公主定是不喜他的新婚妻子,否则,不可能不亲迎的。 甚至有人说富然肯定是活不久的。 之前卫国公娶过一房妻子,前后不到一年,那女子便死了,死得十分惨烈,一尸两命。 听说她去世前一日,整整哀号了一个晚上。 声响震天,附近的百姓都听到了。 可卫国公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料理了他原配的身后事。 有风声传出,卫国公就是个冷情之人,他的原配和腹中胎儿,都是被他的无情弄死的。 进卫国公府没一个好下场。 魏玄的兄长魏清娶妻不到一年就死在战场之上,留下新婚妻子和一个遗腹子,没过多年,老卫国公也去世了。 魏玄成了新任卫国公,娶妻没多久,妻子孩子都死了。 有百姓庆幸,不是出身卫国公府,否则,定会沾上不幸。 不过,这话可没谁敢当着卫国公府的人说,只敢在私下快活快活嘴。 阿林是个嘴大的,会把外面的流言都告诉富然,让富然进了卫国公府要小心一些。 富然是越听心情越沉重,连腹部的伤口也隐隐的痛了起来。 她怕也是走了霉运吧,否则,怎么会穿到原身身上,人家穿越混得风生水起,她倒好,至今都是在倒霉,被人拿捏。 现在,她就要嫁进同样倒霉的卫国公府,以后还能有好运吗? “阿林,程江,你们放心,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我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这番话,她是安抚他们,也安抚自己。 迎亲队伍进了卫国公府,魏家立刻遣退了所有长公主府的人。 甚至原本要给富然陪嫁的秀葛也一并地送了回去。 独留富然一人,与魏玄拜堂。 她就像一尊木偶一样,被人牵过来,拉过去,最后礼成,被送进了洞房。 整个过程,气氛凝重,没有欢天喜地,欢声笑语。 她的脸一直覆在红盖头下,可依旧能感觉得到。 她来卫国公府,有多不受欢迎。 送进了新房,新房很静,没有闲杂人等,富然挑开盖头,打量了屋内,挂了红,贴了喜字,桌上也摆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等寓意好的东西。 她在长公主府被折腾了半日,没有人想到她会饿,她就一直饿到现在。 这会入了新房,她将手中一直捧着的苹果捧起来咬了一口。 甘甜多汁,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很快,她吃完了一颗苹果,把果核给藏了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喜娘,没有丫环,更没有新郎。 富然早就料到她嫁来卫国公府定会受到冷待的,没想到会这么冷,不过,倒也合她的心意。 她一个人才能自由一些。 富然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把红盖头给掀了,万一卫国公今晚不进新房,难道她要顶着红盖头在这儿坐上一整夜? 她的脖子还得继续用。 伸出手,捏着红盖头的一角,正要扯下,门被人推开,有人进了屋。 不止一个,听声音有两三个。 隔着红纱,能隐隐看到三个人,皆是女子。 为首女子一袭上等质地的裙装,一身贵气。 富然记性还不错,哪怕只见过一次,也认出来,这人正是在魏老夫人寿宴上见过的。 她是魏玄的亲妹妹,魏琳。 魏琳两年前已经出嫁,不过,她一年有几个月都会住在娘家。 “来啊,把盖头扯下来。”魏琳淡淡的道,语气中还带着隐隐的不屑。 她身后两人就要上前。 富然也没等她们靠近,直接将盖头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白晰小巧的脸。 今日的她,与当日来参加寿宴是全然不一样的。 那一日,她不过是长公主府的一名丫环,脸上未施半点脂粉,身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丫环服侍。 今日的她完全不同,天不亮就被人揪起来,从脸,到头发和身上的衣裳,都是精心打点过的。 富然照过镜子,的确是将她最美的一面给亮出来的。 长公主府的妆娘,自是非同一般。 她肉眼可见地看见眼前三人眼中的惊艳。 魏琳身旁的两人,并非她的丫环,而是她的闺中密友。 这会前头有宾客,并没有多热闹,谁都知道卫国公谈及这桩婚事,表情并没有多高兴。 宾客在席上,也十分平静,没敢喧闹。 这会前院的气氛,比起寻常人家的婚宴,的确是安静许多。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狐媚子。”魏琳秀眉一挑,眼中尽是嘲讽,“打扮了一下,的确是漂亮了几分,可你身上这股子下贱之气,可不是胭脂水粉能够掩盖的。” 富然闻言,持袖闻了闻。 嫁衣上熏了香,闻起来十分香。 虽说她并不喜欢熏香,特别是上一回服了禁药之后,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媚香,让她现在都惊惧与香有关的东西。 不过,她说的下贱,她可一点也不认。 “魏小姐,每个人的出身都无法选择,你比我幸运的是你出身就姓魏,它让你不需要去努力便可以得到一切最好的。”富然语气淡淡的。 魏琳这番话并没有让她生气。 走到这一步,她也不会轻易生气,气死自己也没用啊。 “我的姓倒也不差,姓富呢,只是家世差了些,魏小姐说得没错,穷人身上就有一穷酸味,若是几位小姐不想闻到这股子怪味,还是寻个空气流通且清新的地方吧。” 富然十分善意的提醒。 知道这里有股味,还往这里钻,这不是有毛病嘛。 她这番话听在魏琳耳里,简直就是挑衅。 “琳琳,她这是在嘲讽我们。”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姓涂。 魏琳眼里都快冒出火花了。 “岂有此理,凭你也敢对我们这样说话,别以为你嫁进卫国公府,就真的是卫国公夫人了,我二哥不认你,我们全家都不会承认的。” “就是啊,嫁进人有什么用,以后都得独守空房。”庆阳侯家的嫡次女奚落道,“琳琳,莫与她一般见识,她便是嫁进来,也逃不脱丫环出身。” 第15章 见红了 “既然几位小姐都知道我以后的下场,为何还要浪费时间过来奚落?嫁进卫国公府我身不由己,魏小姐定也是知晓的。”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如今明面上,我是卫国公的夫人,我丢了脸,就是卫国公府丢了脸。” 富然静静的看着魏琳的表情。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算是上等的胭脂也掩盖不住。 魏琳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可她就是不想让富然好过。 “哼,你即已入了卫国公府的大门,就休想再轻易踏出去,你的死活,外人如何知晓的。”她未免想得太天真。 “你以为长公主的手能伸进我卫国公府里来?” 魏琳直接点了长公主的大名。 富然听得暗暗心惊,这位小姐怕是不知道长公主的心性和手段吧,她已经将手伸进卫国公府了。 把她嫁进来,就是为了能更接近卫国公府内的一切。 说句不好听的,长公主是派她过来当细作的。 “难道魏小姐真的不怕我把这话告知长公主吗?”她看了魏琳身边的两人一眼。 此时是好闺密,未来也是吗? 在利益面前,还会是吗? “好歹,我也是长公主新收的义女。”可怜的义女。 魏琳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她冷笑一下,召进丫环,要丫环扒下她身上的嫁衣。 “她不配。” 被魏琳喊进来的有粗使丫环,力气大得很,富然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偏就挣扎了两下,腹部还没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眉头一拧,不再挣扎,由着丫环将她身上的嫁衣扒了下来。 里面穿着是同样红色的里衣。 大月朝迎娶正妻必须要从里红到外,除非是纳妾,只能着粉色与其他颜色。 红色的里衣腹部那一处已经渗出血来,颜色更深一些。 刚才还穿在她身上的那袭精致嫁衣,此时被扔在地上,魏琳身旁的两位小姐,还上去踩了两脚。 富然觉得好笑,她人在这里,干嘛踩衣服,直接踩她就好了。 还是有所顾忌的。 富然发现嫁到国公府来还是有些好处,以前在长公主府她是纯纯的丫环,是个人都能打压她。 现在她顶着长公主义女,卫国公夫人的名头,哪怕她的出身只是个丫环,可依然有人不敢真对她怎么样。 魏琳有些得意于她的狼狈。 她柳眉微挑:“虽然你顶着卫国公夫人的名头,你得认清,自己不过是个丫环,以前在长公主府是,现在在卫国公府也是。” 拉扯富然的丫环又用了些力。 主子嫌恶的东西,丫环们只会加倍的去欺,以此来得到主子的赞赏。 富然皱了皱眉头,觉得腹部的疼痛加剧了。 这具身体的确还是太虚弱了些,之前那些服用入口黑漆漆的药,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一手腹在腹上,察觉衣服已经微微泛着湿。 她抬起手掌,白晰的手上,沾上了血红。 原来,真的流血了,还流了不少。 “啊——。”离她最近的丫环看得真切,手上的确是血,她吓了一大跳。 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拉扯富然。 并没有伤她,再说,这样的伤,也不至于会流血。 “小姐,不好了,她流血了。”丫环大叫。 魏琳不信,她上前两步。 富然也不需要她再前步,伸手让她看清自己手上沾的血。 “大婚之夜,魏小姐这是要杀了我吗?长公主让你们不得不娶我,若是在大婚之夜,我便命丧国公府,你们又该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可恶啊。 真的有些疼。 魏琳瞪大了眼,指责丫环。 “你们粗手粗脚的做了什么,我不是让你们扯下她的嫁衣吗?怎么还能受了伤?” 两个粗使丫环面面相觑。 她们也是一脸懵。 “小姐,真的不是我们,我们没有。”二人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富然也没有为难她们,反倒为她们求情。 “魏小姐,你不必为难她们,这事与她们无关,我的伤,不是在这里伤的。” 魏琳立刻明白过来,富然出嫁之前,只在长公主府呆过。 “你在长公主府受的伤?”她挑眉,一脸不敢置信。 “琳琳,你别信她,她是长公主派出来的人,长公主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伤了她。”涂家小姐觉得富然这谎说得有些低极。 根本就骗不了人。 “就是,琳琳,照说她是长公主手上的棋子,好不容易才能嫁进卫国公府,是要经大用的,伤了死了,岂不是无用了?也许是她自己不小心伤到的,怪不得府里的人。”赵云如也跟着道。 无论如何,新婚之夜见血总是不吉利的。 不管富然是因为什么嫁进来,今天都是魏玄的大婚之夜。 之前娶回家的大嫂已经一尸两命,外头传言很难听。 若是富然再不明不白的死在府里,外头还不知道怎么传二哥呢。 怕是要说他是克妻之命。 魏琳忍着怒意让丫环将扯下来的嫁衣收起来,房间收拾好,带着两个闺中密友离开了新房。 丫环收捡妥当,也都离开了新房。 离开之前,不忘将门关上。 屋里寂静一片,富然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腹部的疼痛稍稍缓解。 她搬了张凳子坐着,轻轻的掀开里衣。 果真,腹部的绑带也红了。 沾了不少的血。 那一日郡主虽没有刺中要害,也伤了血肉之躯。 府医对她并没有多用心,只要她不死就行。 包扎了伤口,用的不是多好的止血药。 离婚期就近,伤口的确还没有完全好。 长公主怕是料定了大婚之夜,魏玄是不会碰她的,所以,长公主也没有太在意。 魏玄推门而入,一身喜服,衬得他更加挺拔俊朗,犹如天人之姿。 他只一眼,便瞧见今日的新娘已经脱去嫁衣,扯开里衣,露出一片血红。 他眉头一蹙,没有错过富然眉眼之间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无助。 富然很快拉下衣服。 里衣是红色的,便也瞧不见底下的伤。 这完全是自欺欺人。 魏玄看了一眼叠在一旁的新娘嫁衣,刚才必安已经告知过他,琳琳来了新房。 以魏琳的性子,魏玄必定知道她不只是过来走一趟。 所以,魏琳伤了她—— 这伤已经包扎过,不像是刚刚伤的。 他黑眸闪过万千思绪。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新娘,从长公主府带着伤嫁进国公府。 第16章 各睡各的 富然今日上了妆,妆容服贴,她原本就脸小,皮肤白,仔细一化妆,眉眼之间,更显色彩。 刚才的疼痛让她红了眼眶,此时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她生生咽下了痛楚,见魏玄进屋还是有些吃惊的。 当日发生那样的事,他完全是被逼迫的,身为一个男人,更是一个权臣,被人如此戏耍,他没有当场杀了她,已经是仁慈。 “国公爷。”她起身,微微一欠身。 头上的盖头,早就已经扯下。 身上的嫁衣也不在原位,她怕是整个大月朝最不像新娘的新娘了吧。 无论她和他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早在月前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所以,今晚洞房花烛夜,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怎么回事?”他未上前一步,只用一双冷厉的眼,淡淡看她。 富然不觉得新房里的事能瞒得了他。 或许,他早就知道,只是想听她怎么说。 “都是妾身不懂礼数,坏了规矩,还望国公爷莫怪。”她轻描淡写地试图将今晚之事掩过去。 魏玄冷冷一勾唇。 “我的新娘,没有盖头,没有嫁衣,怎么?是长公主府瞧不上国公府?还是你瞧不上你要嫁的男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富然讶然抬头,直视着他,他长得很好看,但他的眼神,他的表情真的很冷。 所以,旁人不敢直视他。 也就无法直视他的样貌。 只有像如慧郡主那样家世的人,才敢对上他,也才会喜欢上他,喜欢到不顾长公主的阻拦,喜欢到开始疯疯癫癫。 “国公爷这是在怪罪妾身吗?妾身出身低微,身不由己,只能任人安排,当日也非有意,我也是受害者。”富然抬头看了看屋顶。 她本想做个抬头望天的无语状。 可惜,天不随人愿。 她想要见一片自由的天地,颇难。 富然见他抿唇不语,又继续道。 魏玄蓦然想起当日在护国寺,她所许的愿意。 甚至在念经之时的模样。 瞧着也不是个心有沉府的女人。 奈何,她是长公主府的人,身不由己亦是常态。 “你不愿意嫁给我?”他淡淡开口,带着寒气。 富然抖了抖,立刻摇头,胡说,她怎么会不愿意嫁呢。 “国公爷愿意娶我,本就是天大的幸事,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我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只是怕国公爷心中有怨,不想见到我。” “你知道就好。” 说罢,他甩袖转身,“今晚我不回房。”说完,他人便走了。 富然看着他走远,脚步声真的远了,她才悄悄的松口气,这一回,她自己把门带上了,还从里面把门给栓上。 魏玄说了他不来,魏琳已经过来找过她麻烦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她打算换身衣服,但长公主府送来的嫁妆,都在另一个房间,她把新房找了个遍,就没有找到能换的衣裳。 国公府的确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她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使唤不动人。 她抬手嗅了嗅,没什么臭味,倒是有一股血腥味。 屋里连水都没有。 富然后退,倒向床上,呈大字型,罢了,不管明天如何,今天都得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应对明日。 她眼才眯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只得又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长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正一脸平淡地看着富然。 “夫人,奴婢过来为夫人处理伤口。” 富然颇惊讶,让她进了屋。 “可是三小姐让你过来的?”她问。 那姑娘看了她一眼。 “不是。”便没有下文了。 既然人家不想多说,富然也就不多问,来的是个姑娘倒还方便些,若是有人好心的请了大夫,是个男人,她是无所谓。 若是传了出去,卫国公夫人大婚之夜就请大夫,且还是要掀衣的,那就太难看了。 富然询问姑娘姓甚名谁。 那姑娘又瞧了她一眼。 “苏玉。” “苏姑娘,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富然一记牢记。”她自己掀开衣衫,解开绑带。 下一刻,血糊拉的伤口就呈现在苏玉的面前。 苏玉是个女医,她用水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 从伤口的形状,就能猜出是怎么伤的。 全程,她没有一句废话,上了药,换了新的绑带,提着她的药箱就走了。 比她后一步进来的丫环将血水又端了出去,关上门。 屋里安静了。 虽未有机会沐浴,不过换了药,的确是舒服许多,苏玉给的药,清清凉凉的,伤口没那么难受。 富然倒上床,闭着眼,一会就睡着了。 * 国公府,书房。 苏玉提着药箱,直接过来。 必安要接她的药箱,被苏玉避了过去。 “我只是好心帮你提一下。”必安摸摸鼻子,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苏玉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 进了屋,魏玄就在案前。 苏玉一脸清冷,虽比不上魏玄的冷厉,在女子之中,她的神情已经是够冷的了。 “夫人是被利器匕首所伤。”苏玉道。 “匕首?可是自杀?”魏玄问。 必安在一旁越听越迷糊,怎么还谈上自杀了。 “什么?夫人自杀?不可能,她要自杀也不会等到现在。”出事那日,就该自我了结,免得脏了国公府的门庭。 魏玄冷冷看他一眼。 “出去。” 必安只好退出书房,在院子里候着。 “以方位来看,不可能是自杀,她是被人所伤。”苏玉回道。 魏玄沉默片刻,让苏玉先退下。 苏玉提着药箱离开书房。 必安看了她好几眼。 挺好看一个姑娘,怎么冷冰冰的。 这一晚,魏玄睡在书房。 翌日一早,富然就被人唤醒了,终于有人知道她该换衣服了,国公府的丫环送来了一套新衣。 富然换上,还算合身,比起长公主府的丫环服,这套衣衫的料子已经好多了,且颜色清亮,衬得她皮肤又白又嫩的。 她原本长得就不错,年纪不大,正是青春年华。 以前在长公主府也是一袭丫环服,一个丫头掩盖了一切。 现在才真正呈现出她本来的样子。 “夫人,老夫人正等着你过去请安呢,可莫要在头一日,就让老夫人不高兴。” 第17章 披头散发 丫环只送来了衣服,并没有要帮她梳妆的意思。 富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只会梳长公主府的丫环髻,后来长公主虽认了她为义女,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她被养在院子里,连屋子都很少出,自然也不需要表情光鲜,她是整日披头散发的多。 如今嫁进国公府,听说婚事是要梳妇人髻的。 她倒是瞧过,具体怎么梳发,还不太清楚,眼下没有人帮她,她只能自己照着记忆里看到的样子梳个差不多的。 费了点功夫,梳出一个八成像的。 丫环已经等得不耐烦,在门外催了好几遍。 富然这才踏出新房,丫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跟着我走。” 她全然没有把富然当成国公夫人,语气自然也没有恭敬。 富然不以为然,卫国公是被暗算的,他就算有天大的胸襟,这事也忍不了。 昨日进来时,她头上披着红盖头,全程都被人牵着进来,有印象的只是那一日参加魏老夫人的宴席时。 丫环将人带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内堂,老夫人已经坐于首位,魏玄坐在另一边。 魏琳也在,还有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带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 富然上回没有见过她,不过听说过,这是老夫人的长媳,长子死在战场上,留下遗腹子。 小小女娃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她的父亲。 富然入内,先向老夫人行礼。 “富然给老夫人请安,国公爷安好。”她一一向在座的人都行了礼,只是称呼还是恭敬的。 她并未不识趣地将自己放在国公夫人的位份上。 以免自取其辱。 魏老夫人一脸精明的看着富然,眼里自是不满的,瞧着就小家子气。 一个人的出身永远都改变不了。 以后世人只会嘲笑,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娶的是个丫环。 “怎么来得这么晚?还要我们都等着你。”魏老夫人语气含怒,新婚头一日的小媳妇,纵使她没有之前的身份,也该早早起床,准备请安。 富然抚了抚不太稳固的发髻,新房内东西短缺,纵使她想要好好固定头上的发髻,奈何要什么没什么。 此时,发髻已经快支撑不住掉下来了。 “是富然的错,富然以为,老夫人并不太想要见到我。”她看向魏玄,魏玄也在看她,目光冷厉。 富然收回目光,老夫人又发怒了。 “你以为?怎么?你在长公主府当差时,也是这般自以为是?”魏老夫人冷讽。 “不敢。”富然低头。 “你如今进了我国公府的大门,就是国公府的人,以后与长公主府就再无半点干系,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魏老夫人一看到这丫头,就想起长公主伸得太长的手。 她千防万防的,还是没有防住,让这丫头进了门。 “富然定会记住自己的身份,从今以后,就是国公府的人,断不敢生外心。”表忠心罢了,她当然也会。 她瞧着恭恭敬敬的模样,让魏老夫人稍稍的舒心了些。 看来,丫环就是丫环,出身低,容易拿捏。 “抬起头来。”魏老夫人还没好好的看过她。 富然闻言抬起了头。 今日已经洗了脸上的妆容,不过碍于衣服和发型的原故,仍是衬出了她的好模样,一张清丽的小脸。 魏老夫人看了魏玄一眼,魏玄一直无言。 瞧着不算难看,也不算太委屈了玄儿。 若是个丑丫头,玄儿定是不能忍的。 “只要你识时务,在国公府安分守己,自有你的安稳日子过。” 富然再次点头应是,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也正因为这次点头,她未固定好的发髻散开,长发垂了下来,披在肩上。 衬得她一张小脸更显小,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富然惊了一下,想要扶住发髻已经来不及了。 她也没再着急,朝老夫人和魏玄行了个礼。 “老夫人,国公爷莫怪,我在长公主府不侍候妆发,平日只会丫环髻,这婚后的妇人髻实在不拿手,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凡事总得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才是。 她又看了魏玄一眼。 实在是羡慕男人,婚前婚后,在外貌不需要有半点的改动,也不需要梳个婚后的发髻。 条条框框都是对女人设立的。 所以,男人可以在婚后依然利用未婚的身份在外头勾三搭四,但女人不行,婚后若是不梳妇人髻,那就是不守妇道。 “没用的丫头。”魏琳冷冷嘲讽,“这么点事都做不来,难道还想让人侍候你?” 富然不想和魏琳吵起来,她人多,光靠嘴皮子没用。 “不敢,我只是没有接触过,学一学,自然就会了,三小姐自小有丫环侍候,自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 魏琳怒瞪着眼。 “你尽敢嘲讽我也不会。” 富然睁大了眼,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为何人强加罪名给她。 “三小姐,我并没有嘲讽你。”富然皱了皱眉头,果真有些人真的很难沟通,“老夫人,今日是富然不对,回去后,定好好学习如何绾好发。” 魏老夫人摆摆手,让她退下,也没留她用早饭。 富然也没多停留,多留一刻,说不定就多一刻的审判。 她暂时缩在一方角落就好。 现在情况已经大好,之前卖身契拿捏在长公主的手里,她逃不掉。 现在,她的卖身契没有了,若是卫国公愿意过段时间休了她,她便是自由之身了。 离了国公府,远离京城,大月国总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她。 纵使大月国内有长公主和卫国公的势力在,她也可以到邻国去,总有谋生之道的。 她人一走,魏老夫人倒想起一大早嬷嬷跟她提过,昨日苏玉去了新房,好似富然受了伤。 “玄儿,听说这丫头是从长公主府带着伤嫁进来的?”魏老夫人问道。 魏玄点头。 “的确带了点伤。” 魏老夫人一脸沉思,片刻后,她又道。 “难道又是长公主的算计,这丫环不济事,怕她在国公府帮不上她的忙,便想利用她死在国公府来对你发难?” 魏老夫人已经将事情想到最坏的地步。 第18章 发配边疆 “母亲不必多想,这件事我会查清。”魏玄陪着老夫人用过早膳,才出门去。 因他大婚—— 不管他是不是自愿迎娶,皇上那儿该给的假还是要给的,所以,魏玄本有十日假,他嫌时间过长,只要三日假。 这三日,他本可在家里好好休息,与妻子陪养感情。 晚膳之前,他才回府,带回来确切的消息。 长公主想要往国公府安插人手。 却不知魏玄也早就在长公主府安插了他的耳目。 一回府,他直接回了他的院子,但富然已经不在院子里。 “回国公爷,夫人已经被安置在后头的菊院。” 菊院离魏玄的朝光院隔着两个院子,若是平时不往来,富然不出门,一年到头也不一定会碰上。 魏玄神情未变分毫。 “谁的主意?” “是老夫人安排的,老夫人担心国公爷不想看到她,才将她安置在菊院。” 魏玄没再说什么,让丫环先退下。 他去了新房,屋内的确什么都没有,之前挂着红绸喜字,也全都清理干净,这间屋子,完全没有富然存在过的痕迹。 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必安今日未跟随出府,跟着一道去的是高免,高免一般是魏玄出府时跟随,一旦魏玄回了国公府,他便不常在魏玄身边出现。 必安匆匆赶了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那姓富的倒也识趣,老夫人让她搬,她乖乖地就搬了,没有半句废话。”必安是在当场看到的。 富然很利索的收拾好东西,跟着丫环搬到菊院那边去了。 必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一刻,富然是满心欢喜的。 她神情淡定,可眼里的喜悦是掩盖不住的。 魏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她是经媒妁之言,八抬大轿正式抬进魏家的,你该唤她一声夫人。” 必安一怔,随即有些不太情愿的开口。 “爷,你也未免太看得起她吧,这一切不过是被迫而已,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要叫她一声夫人,属下可叫不出口。” 能与主子配上的夫人,那得样貌,家世,人品和才情都得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才配得上主子。 魏玄越过必安,往外走。 “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必安不服,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整个国公府,就没有人把富然当成夫人,更没有几个人喊她一声夫人。 大家都觉得,她这个夫人是当不久的,很快就会下堂求去。 国公府会迎来真正的国公夫人。 魏玄不再理会必安,出了朝光居,朝菊院去。 必安跟在后头,眼见国公爷走的路怎么那么像是去菊院的。 他巴不得拦在前头,不让国公爷过去。 “爷,你这是往菊院去啊。” “……。” “爷,爷还理她干什么?”忽然,必安福至心灵,双眼一亮,“爷可是要去教训教训她。” 魏玄停下脚步,目光冷淡的看着必安。 “你的脑子是一点也没跟上你的年纪,必安,你越来越蠢了。” 必安闻言,脸都黑了。 又怕国公爷再骂他,他只得乖乖地跟着一起去了菊院。 菊院是个小院落,就两间房,配一个不大的院子。 之前是当客房的,有远来的客人,会在这处院子住上一段时日,也曾住过几个表小姐,不过,后来年纪到了,在国公府没有二话,都一一嫁出去。 菊院也就空着,这里相对安静,与前院离得远,与老夫人,大夫人和三小姐的院子也离得远。 富然已经来了半日,将她赶到这里有一种要打入冷宫的感觉,她欢喜于一个人可以住一个院子。 不用整日面对魏玄的冷脸,毕恭毕敬的。 可她也担心,若是国公府就此将她囚禁在这里,她是不是还有机会逃出去。 毕竟她不会武,国公府也是有守卫的。 国公府还是没有安排丫环给她,只是告诉她,每天会有人来送饭。 她听在耳里,隐隐有一种有人过来送牢饭的感觉。 她这是在坐监吧。 屋里子有她必需的东西,房间和床都已经整理妥当了,她要求看看她的嫁妆,从里头找些可以用的东西。 国公府倒也不会贪她这一点嫁妆。 她从里头挑出些值钱的,主要是首鉓之类的,方便携带,但数量并不多。 像花瓶,衣服,被子,还有一些摆设用的器皿她其实用不上。 不过,觉得值点钱的,她都搬到菊院来了。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放心些,何时要用,就能拿。 她的嫁妆也不是自己打理,万一等她再要用,国公府不给她开门怎么办? 所以,她住了一间屋子,另一间,摆放了她搬过来的嫁妆。 此时院子里没有人,富然正拎着扫把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院子里种着一棵不知年头的树,之前有段时间没有被好好清扫过,地上积了些落叶。 富然边扫边笑。 来了国公府,还是做了丫环的工作。 “来来去去,是绕不出丫环这个圈圈了。”她扫得颇起劲。 “人哪,不但要自己做事,还没有月钱,虽然没了卖身契,可也没有自由。”她扫一扫,抬头望天。 院子小,看到的天,也只是一小片。 “老天爷,你一点都不够意思,让我来一趟,就不能让我好好看看这个世间吗?若天天固于此,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吧。” 才骂完,回头发现院门口站着个人。 她吓了一跳。 魏玄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她嘴里说出的话。 “国公爷,你怎么来了?”见他身后跟着必安,这人嘴欠得很,富然便没再看过去。 “这里地方小,国公爷怕是没有地下脚,还是早点离开吧。” 她又扫了两下。 见魏玄未动,她又补充了两句。 “若是国公爷担心我会闯出去,我发誓,一定不会给国公府添麻烦,只要厨房那头想着我,别忘了给菊院送饭就行,不然我饿死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多少钱才会被人发现。”她叹息一声。 说到底,她的处境实惨。 必安额角一抽,这人又在装可怜。 “你把国公府当成什么了,还会克扣你的饭菜。” “你没饿过肚子,你当然不担心啊。”富然背着他们开始扫,“我出身低,吃不饱饭的日子过得多了,知道饿几顿会饿死人。” 第19章 表明心迹 魏玄对她的话没有回应,直接进了院子,并且,让必安将门带上。 富然警觉的抱紧手里的扫把。 而后想想觉得有点可笑,眼前两人一个是护卫出身,一个是战场上立了大功的国公爷,想要弄死她还不是跟捏只蚂蚁一般。 “你——。”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卫国公不会这会就想杀人灭口吧。 她还努力的想法子逃离卫国公,去闯自己的一片天呢。 “当日在长公主,是谁刺杀了你?”魏玄问,他脸上没有表情,眉眼泛着冷意。 富然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肚腹。 他知道自己这伤是在长公主府里受的,怕早就知道是何人对她动的手吧。 “国公要是想知道,我知无不言。”她看了必安一眼。 必安觉得自己被污辱了。 “你什么眼神。”必安叫嚣。 魏玄一记冷眼,他又闭上了嘴。 “是如慧郡主动的手。”她目光飘飘,一会落在地上的落叶上,一会落在魏玄的脸上。 “卫国公可知晓,如慧郡主心仪你已久,整日缠着长公主要嫁进卫国公府。” 必安的脸色又变了,一想到若今日嫁进来的是如慧郡主,国公爷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毕竟如慧是郡主,不能随意打发,也不能给她气受。 说不定府里的人还要受她的气。 “凭她也配。”必安满含怒火的道。 “必安。”魏玄低喝一声,他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 必安咬咬牙,没再说话。 富然往屋内看了一眼,“国公爷若还有事要细问,不如进屋里坐坐,茶水没有,桌子椅子还是有的。” 她客气一说,是不想金尊玉贵的卫国公站在院子里同她说话。 魏玄先一步进了屋。 屋子虽不大,倒也一应俱全,因之前有客人住过,陈设也是按照原来的,并没有添减。 富然表示屋里的桌椅已经擦拭过,都是干净的,让魏玄大可以放心坐下。 “你在提醒我,国公府处处苛待于你。”魏玄撩袍坐下,黑眸深沉。 富然立刻摇头。 “那倒没有,是怕国公府有洁癖,国公府没有把我丢进地牢,已经是开恩了。” 她懂得一点好处,就往天大了报。 惹怒此人,实属不智,她不做那等蠢事。 “能给我一处独立的院子,于我来说,已经很好,眼下国公府有难处,我自不强求,若有一日,我于国公府没有任何用处,还请国公爷网开一面,放我出府。” 富然十分诚心地道。 她的愿望非常小。 曾经她也想过要闯出怎样的一片天,可事实告诉她,并不易,在京城这等权势遮天的地方。 无依无靠身份低微的丫环,能保住命,已经是大幸。 眼下她只想表明心迹,她来国公府并未存坏心,全然是身不由己。 果真,魏玄眯了眼。 “你如今已是卫国公夫人,想的却是如何离府?”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不不,我可不敢顶着卫国公夫人这样尊贵的身份。”她是低微小小一丫环。 富然小脸上尽是落寞。 “其实,那一日挑中的原本不是我。”她详细说了那一日的情况。 那是长公主一手安排的,的确是颇为隐密。 他们当然不知道如慧郡主也服了禁药。 魏玄听罢,眉头微蹙。 必安更是瞪大了眼。 “所以,婚期定下来以后,如慧郡主哪都看我不顺眼,她想着若是一刀能杀了我,便没有人会嫁进卫国公府,她以后还有机会。” 富然拼命的在卫国公面前表明决心。 “国公大人,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长公主一手遮天,我身份卑微,她还用我的家人威胁我,给我下毒——。” 说着,她眼眶泛了红。 一颗晶莹的泪光落下。 富然是想到自己的上辈子,在那样的环境,她可以靠自己拼尽一切。 可如今来了这个世界,她想要拼,发现尽比上一世还要难。 魏玄薄唇抿着,黑眸盯着她脸上的神情,未错过她落下的泪。 她眼中的伤心,是真实,做不得假的。 魏玄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要走了。 富然在他临出门时,又将他给唤住了。 “还有何事?”他未回头。 必安回头看她,神情复杂,现在看她,倒觉得没那么讨厌。 富然吸了吸鼻子。 “国公爷还是要多注意身边人,长公主府将我嫁过来,只是迷惑人心罢了,我这样人又如何能成为长公主可用的。” “说不定,她还派了其他更可靠的人安插在国公府。” 见她不再说,魏玄迈步离开了。 过了菊院,必安回头瞧了瞧,仍是不解。 “爷,你说她是不是傻?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们,长公主那头若是知晓,会放过她,放过她的家人?” 魏玄没有回他。 待回了朝光院,他吩咐必安立刻让人去查清。 很快便有了确切的消息,富然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富然的兄嫂和两个侄儿都在长公主的手里。 * 三朝回门。 若不是卫国公府的嬷嬷来提醒她,富然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她没有娘家。 原身的兄长早就将她卖给长公主府,是死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富然。 卫国公府的嬷嬷提醒她,要回的是长公主府。 富然才明了,原来,长公主认了她为义女。 便要按着义女的规矩来,她是从长公主府出嫁的,回门自然是要回长公主府。 卫国公府已经准备好了回门的礼物。 还给富然送了一身华贵的衣衫,一套头面。 那一日富然连发髻都不会梳的场面,魏老夫人的确是震惊到了,她派了专门梳妆的丫环过来。 一大早,她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被人折腾梳妆,换衣服。 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她才趁空向人讨了一个馒头填肚子。 嬷嬷领她到老夫人的院里,老夫人必定是一番训戒。 今日妆扮过的富然,身上完全没有丫环的影子,她身段好,腰细,身上的衣衫衬得她有几分贵女的气质。 她神情淡淡站在那儿,的确会让人误以为是哪家未曾露面的小姐。 魏老夫人也多看了她一眼。 “到了长公府,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第20章 三朝回门 “富然谨记老夫人的教诲。”她轻轻点头。 魏老夫人又交代了几句,富然都应是,不曾反驳半句。 老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她随嬷嬷出去,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 富然这才离开。 她人一走,魏琳又开始酸了。 “娘,你瞧瞧她这个样子,不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家小姐了,换了身衣裳,也还是个低贱坯子。” 别以为换身衣衫,就能当上国公夫人。 魏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 “琳儿,有些话不必说得过于刻薄,在外人眼里,她终归是嫁进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不可太过寒酸,辱了国公府的门楣。” “娘,你怎么还教训上我了。”魏琳不满了,她还不是为了娘家好,为了二哥这事,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回沈家。 “够了。”魏老夫人也舍不得真怪女儿,“你二哥知道分寸,再说,她是要回长公主府,若是让长公主瞧出什么,向国公府发难,不是自寻麻烦吗?” 魏琳嘀咕了一句,终归还是没有多说。 魏老夫人见女儿这副模样,语气软了软。 “如今你二哥的婚宴已经结束,你也回沈家去吧,沈宴也来了几回了。” 想到丈夫,魏琳没再说什么。 “我收拾收拾,就回沈家。” * 富然随陈嬷嬷一路出国公府。 陈嬷嬷会陪她一起回长公府,那一日将长公主府给的丫环都给退了回去,必定是要给她身边再配几个的。 若一个都没有,岂不是打了长公主的脸。 除了陈嬷嬷外,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 富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想来也不必知道,等去了长公主府回来,这丫环也不会在自己身边侍候。 马车已经在国公府门口等候。 马车十分豪华,赶车的,是必安。 富然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她心里暗道,国公府当真一点错也不容再犯了。 国公爷身边的贴身护卫,都派过来当车夫送她回门。 她还怎么在长公主面前胡说。 富然没说什么,攀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见车里坐着的尽是魏玄。 富然又惊了。 “国公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的道。 魏玄双手轻置腿上,淡淡看她。 “今日回门,若只有你一人回,长公主问起,你当如何回答。” 富然提着裙摆在离魏玄最远的距离坐下。 马车不小,但,终归也没有很大。 他们同处一个空间,难免有一丝尴尬,眼前的男人,更是曾与她有过夫妻之实,那是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 纵使被药物驱使,也是不可磨灭的证据。 “我可以寻个理由,国公爷贵人事忙,总有脱不开身的时候。”富然道。 他若是不想去,大可以寻一万个理由吧。 可他决定了要去,是有必须去的理由。 “不必。”他黑眸沉沉,一直看着她。 富然被盯得有些心发慌,他身上有一股气势,是旁人没有的。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黑洞盯着,随时都有被吸进去的危险。 咬了咬下唇,她低下头,勉强当他不存在。 虽然他气息很强,难以忽视。 魏玄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最后一眼,落在她轻咬的嘴唇上。 难以避免的,他想起那一日被人下药。 怒火难以遏制,眼前的女人是无辜的。 那一日若当真躺在床上的是心甘情愿服药的如慧郡主,他未必控制得住自己不杀了她。 马车缓缓前行,必安赶车倒是有一手。 车在抵达长公主府停下,身后跟随着另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陈嬷嬷和小丫头,还有备妥的礼品。 要送到长公府的,定不是寻常之物。 马车一停,富然便掀开车帘,起身跳下了车。 跟在她身后的魏玄眼角不可见的一抽。 她理了理裙摆,挺直了腰肢,眼光闪亮的看着他下车。 他身形挺拔,腰下全是腿,也不需要跳,不需要马凳,直接一跨便下了马车。 长公主的管事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将他们迎了进去。 长公主十分热情,与魏玄说话俨然就是个温和的长辈,提起富然更是亲昵无比。 甚至一度唤她一声然儿。 富然极力控制住发抖的感觉。 心里暗道长公主果然是个道行深的。 说起假话来,脸不红气不喘,比真的还真。 长公主说了些话,便让英国公陪着魏玄喝茶,她领着富然去说说体己话。 富然恭敬应下。 魏玄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长公主带着富然到了一处僻静处,询问她这几日在国公府过得如何。 长公主不是没有眼线,她在国公府也安插了其他人,远不止一人。 富然被赶到菊院的事,长公主当然知晓。 所以,长公主怒了。 “富然,你尽完全抓不住魏玄的心,刚成婚,就被他赶到偏院去住,你如何能为本宫做事。” 长公主面如冰霜,怒瞪着富然。 富然垂首认错。 “长公主恕罪,富然这是也是无奈之举,当初魏玄是被下药,一个男人,在那样的事上被人暗算,他心中定是不甘的。” “富然是自愿意搬去菊院住的,时日稍长,卫国公府的人才会忘记当初被下药的恨意,富然才有机会真正与魏玄走近。” 她说的话,也的确是条条合理。 “长公主,卫国公府虽然迎娶了我,可从心底里不曾把我当成卫国公夫人,我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认定我是卫国公夫人。” 长公主一张绝丽容颜,盯着富然看了半晌。 确定她眼神不曾闪躲,才相信她说的话。 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凡事欲速则不达,当日行事,的确过于偏激。” “长公主英明。”富然继续拍马屁。 长公主的脸色更和缓了些。 “接下你就继续好好笼络魏玄的心,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这样绝佳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长公主还不忘传授她一些经验。 “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若是想要近他的身,也没那么难。” 长公主让秋嬷嬷送来一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绝好的东西。 秋嬷嬷笑脸盈盈地将盒子递到富然手里。 “这可是好东西,闺房之乐,缺之不得,价格不菲,你可得好好利用。” 第21章 这是我的私产 长公主显然并不十分相信富然所言,既然她已经把富然安插进了卫国公府。 她就必须派上用场。 富然神态坦然的收下了秋嬷嬷递过来的锦盒。 回到前厅时,交给一起来的那个小丫环。 魏玄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留在长公主府用午膳,用过膳后,没有多停留,便回国公府了。 整个过程,如慧郡主并没有出现。 或许是长公主提心如慧在此时见到魏玄,又会失去控制。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依旧安静。 富然怀里还抱着长公主所赠之物。 她其实想打开看看,能增加闺房之乐的玩意,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这东西在市面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她偷看了魏玄一眼。 他眼眸闭着,一手支在一旁的桌上,闭目养神。 她想像不出来这样的男人用闺房之乐会是什么模样。 当日他被下了禁药,其实,她也没有多少记忆,那会儿,她也被下了药,只知道场面十分的混乱。 那时只知道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一阵阵的燥意,本性完全压抑不住。 它之所以是禁药,是因为它可以完全惑乱人心。 纵使像魏玄这样冷静自持的男人,也扛不住药性。 她悄悄的打开了锦盒,里面的东西被红布包着,她正打算掀开看看,魏玄睁开了眼。 目光灼灼看着她,眼里丝毫没有半分睡意。 富然一怔,有点尴尬。 她收回手,将锦盒打开了,并没有欲盖弥彰的合上。 “国公爷,这是长公主给的赠礼,你要瞧瞧吗?” 魏玄不动如山。 “是何物?” “听秋嬷嬷说,这是有利于夫妻闺房之乐的东西,我打算到了国公府,挖个坑把它给埋了。”富然小脸正色的道。 看锦盒的眼神,也是恨意满满,好让魏玄知道,她肯定是不会用的。 上回是长公主给魏玄下了药,这一回,还敢送,魏玄的眸色已变。 看来,长公主以为,能在男女之事上,一再拿捏他。 富然懂观人脸色,立刻将锦盒往旁边一丢。 双手举起,完全要撇清关系的态度。 “国公爷,这是长公主所赠,在长公主府,我不好当面丢还给长公主,可一旦此物离了长公主府,不管如何处置,长公主也是管不着的。” 她不会用,她真的不会用,富然努力表清白。 魏玄冷厉的黑眸,盯着落在车榻上的锦盒,而后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双眼微转,贝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魏玄眯了眯眼。 “带回去处理,莫让人发现了。” “是。”富然心头一松,他说这样的话,就是不怪她了。 心情舒畅,富然脸上的神情自然也不用绷着,她抬起小脚,将锦盒踢到一旁,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一个小小角,整个人都凑上去,巴巴地往外看。 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几个月了,真正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出门只到指定地点,不能随便乱走。 下回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才刚午膳过后,他们走的这条街上,人不多,可依旧是有人来人往,有人摆着摊,有店铺正在营业。 富然看得认真。 却不知,魏玄半眯着眼,也正在盯着她看。 她将长公主所赠,毫不遮掩地摆在他的面前,是天真,是单纯,还是颇有心计? 马车很快就到了卫国公府。 下车之前,富然想起之前长公主所提。 “对了,国公爷,长公主是知道我搬到菊院去的,她在国公府肯定是安排了其他人手,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所以,有些事,我也不好遮掩,该明说的,我会明说,实在不能说的,我也一定会闭上嘴。” 魏玄撩袍正要下车。 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富然。 “我知道了。” 富然点点头,等他下车之后,自己提着裙子跳下去了。 下车之时,还不忘抱着那只锦盒。 除此之外,长公主府并没有别的回礼,毕竟,出嫁之时,肯给她置办三十三台嫁妆,已经在明面上过得去了。 余下的自然不能多给。 长公主有的,以后都是如慧郡主的。 必安全程都听到他们的对话,下了车之后,他一脸阴沉沉的盯着富然手上的锦盒。 “爷,那玩意,还是交给属下处理吧。” 他觉得富然不可信,万一她私藏起来,以后用在主子身上,可怎么办? 主子已经着过一次道了。 魏玄还没说什么,富然已经听到了。 必安想要她手上的东西,她可不太想给。 她现在仅有的那些财产都是长公主府的嫁妆,卫国公府的耽礼她是不敢用的,嫁进卫国公府之后,聘礼那三十三台,她是一点都没动。 长公主设计陷害她,控制她,所以,用长公主给的嫁妆,她才心安理得。 整的算下来,钱财还是有限的,比以前是有钱了点,可她以后想要走出去,必定会有大把花钱的地方。 “给你做什么?这东西可是长公主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我说挖个坑埋了,不是当废物处理,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去卖钱,不是很可惜吗?” 富然警觉地盯着必安。 总觉得他会过来抢。 必安惊鄂的表情半夜都能吓到孩子。 “你——。” 富然将箱子抱得紧紧的。 “我怎么了,我不能浪费呀,现在生活多艰辛,这也算是我的私产,我不用来害人,是去帮人,这世上总有需要此物的人,花点钱买回去,不是一举两得吗?” 前头的魏玄不知何时,也停下了脚步。 富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大步过来,将她手上的锦盒夺了过去。 黑眸冷然。 “你很缺钱?”他冷声问。 富然诚实地点点头。 “钱肯定是缺的,我身无分文啊,那些头鉓头面,衣服花瓶的,都是长公主所赠,我若拿出去卖钱,长公主不得吃了我?” 所以,她这个名义上的卫国公夫人,其实就是穷鬼一个。 她目光清亮地盯着他手上抱着的锦盒。 “国公爷,你还给我吧,我在国公府是没有月钱的,可我总得花用啊,我保证偷偷拿去卖,绝对不会败坏国公府和你的名声。”她竖起手指,做发誓状。 第22章 住在一起的 魏玄没把锦盒还给她,他交给必安带走了。 富然的心情低落了好一会,东西落在必安的手里,下场肯定惨烈。 幸好她自我调节的能力不错,回到菊院心情就缓过来了。 菊院很安静,没有人来打扰她。 回门之前安排的陈嬷嬷和小丫头,也回到她们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这一趟回门,最可惜的是没见到程江,阿林和秀葛。 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人真的很少。 早上起得早,她回房补了个眠,一觉起来,天已至傍晚。 她要做的事就在院里等着有人把晚饭给送过来。 闲暇时她就爱进隔壁房间去清点她的嫁妆。 那是属于她的财产。 下回,她得在魏玄面前求求情,就算是关监狱也有放风的机会,她要求一次出府的机会。 将这些物品一样样的卖掉,当掉,换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才踏实。 放嫁妆的房间里,还有一套卫国公府的丫环服,长公主送来的嫁妆里,有一个箱子专门入置了这些东西。 不但有丫环服,还有小厮服和男人衣服。 看来是为了方便她行动的。 富然也想过府里的丫环借一套衣裳,偷偷穿出府去,可整个国公府的下人,避她如蛇蝎,她倒是不好行动。 她住在菊院有一个好处,就是不需要天天向老夫人请安。 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起,不用别人侍候,也不需侍候别人。 魏老夫人将她安置在菊院,却没有锁上菊院的门,富然不往前头走,院子附近,她还是可以溜达溜达的。 当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只要踏出菊院一步,立刻有人回禀到老夫人那。 确定她除了走走之外,并没有做别的事情,魏老夫人的人才稍稍的放松了警剔。 这一日,又有人一大早的到她的院子里,将她挖醒,逼她梳妆。 “发生什么事?” “长公主今日要过来,已经让人递了贴子。” 富然立刻明白了,长公主那边定是有人给她传了消息,说她整日一个人呆在菊院是成不了事的。 所以,她来此一趟,是要助自己一臂之力,与魏玄离得更近吧。 毕竟,她若一直住在菊院,长公主也同样做不了什么。 卫国公府的人不好拦着长公主的架,全身上下,自要盛迎。 富然被送到了朝光院。 魏玄不在,他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她要在朝光院呆着,等长公主来,再出去见客。 一个时辰后,长公主才到了卫国公府。 魏老夫人亲自迎接。 她要看看,长公主还想玩什么把戏。 “老姐姐,你不必如此客套,咱们如今是儿女亲家,本宫过来,就是要看看然儿在国公府是否习惯。” 长公主面色红润,语气温和。 俨然是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 魏老夫人亦装得大度,不计前嫌。 “长公主如此有心,是富然的福气,来人啊,快去请夫人过来,就说是长公主特意来看她。” 丫环领命去了,不一会就把富然带了过来。 富然给二位见了礼,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富然一直微笑,一直点头。 “你和卫国公相处事融洽。”长公主看了魏老夫人一眼,问话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 “长公主操心了,富然与国公爷相处得挺好。”富然回道。 长公主眯了眯眼,适才还有着淡淡笑意的脸色,慢慢的沉下来。 “富然,别以为你不在长公主府,就可以欺瞒本宫。”她的语气也不若适才温和。 冷了三分。 富然立刻垂下头。 “富然不敢,长公主息怒,富然绝无半点隐瞒长公主之事。” 啪—— 长公主当着魏老夫人的面,拍了桌子一下。 “本宫怎么听闻,你与卫国公都不住在一块,魏家半点不把你放在眼里,找了个偏远的院子,将你给安置了,外头有宴请,也不曾见过卫国公夫人的影子。” 很明显,长公主是来找事的。 她就是要让卫国公府无宁日。 家宅不宁,魏玄的心如何能安宁。 他忙于置家,就不会再全心恋眷权势。 “长公主这是何意?”魏老夫人算是看明白了,今日长公主不是来看富然的,是为了来给富然打报不平的。 看来,这丫头回门那一日,定在长公主面前说了什么。 她狠瞪了富然一眼。 富然一脸无辜。 她真的什么也没说。 “长公主误会了,国公府并没有薄待于我,卫国公待我挺好的,我们也同住一个院子,昨晚,昨晚也是一起住的。” 说完,她低下了头。 好似羞不自胜的模样。 长公主的眼里闪过一抹什么,片刻后,唇微微勾起。 “是吗?” “不敢欺瞒长公主,千真万确,若是长公主不信,大可直接询问卫国公。”富然胆大包天,尽将箭头指向卫国公。 魏老夫人的脸色十分精彩。 她看着富然睁着眼说瞎话,再看着长公主不再继续追究。 毕竟,以长公主的身份,去魏玄面前询问这事,犯不上。 “看来本宫是被其他人蒙骗了,只要你和卫国公过得好就成,本宫可不想你嫁进卫国公府来受苦。”长公主语气又柔和了几分。 这话,又仿若是说给魏老夫人听的。 “长公主放宽心,国公府定不会委屈了她。”老夫人说话时,也没看富然一眼。 国公府的确没有委屈了她,该给的吃的,可没有少给她。 伙食不曾苛刻半分。 她还有自己独有的小院子。 “富然,带本宫去你屋里看看,本宫就信你说的。”长公主道。 富然哪能带她去朝光院。 那儿已经没有半点属于她的东西了。 她想了想,立刻面染娇羞。 “长公主,国公爷不喜有人进屋里,平日除了我们两个,连丫环都不让进的,屋里一应东西,都是富然收拾的。” “若是长公主入内,只怕,国公爷回头要责怪富然的。” 长公主闻言深看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没去。 “也罢。” 魏老夫人留长公主在府里用午膳,被长公主给拒绝了。 “本宫还要进宫去陪皇后用膳,就不叨扰老姐姐了。”言罢,她带着人走了。 第23章 颜色相当 富然松了口气,魏老夫人也看在富然的确识相的份上,脸上的神情稍稍的好了一点。 但,这一点并不足以让外人看出来。 她心里仍是怀疑,这是长公主与富然演的一出戏,无非就是想要诓她和府中一众对富然放下戒心。 其心险恶。 富然在朝光院呆到天快黑,才返回菊院,魏玄一直没有回来。 也没有人要她回去,她是自己要回去的。 为的自然是她的那顿晚饭,万一厨房的人没有接到通知,把她的晚饭送到了菊院,看她不在,又将晚饭给收回去。 那她今晚不得饿肚子吗? 其他事小,饿死事大。 魏玄回府之后,便知今日长公主来了国公府。 魏老夫人将他叫过去一起用晚膳。 桌上有他,魏大夫人和小小姐,魏琳回了沈家几日,又过来了。 这一回,她只打算住两天,来时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魏琳在魏老夫人面前可没少说富然的坏话。 “二哥,这定是富然与长公主演的一出戏,以为咱们魏家就没人看到她们的用心,你可别被骗了。” 魏琳很笃定的说道。 一旁的魏大夫人倒是一言不发。 她嫁进魏家没多久,丈夫就上了战场,岂知那便是最后一面。 她才知晓怀了身孕,还未高兴几日,便接到丈夫战死的消息,那之后,她便很少说话了。 家中一应大小事,她都不发表意见。 只是安静着带着女儿吃饭。 “你因何笃定他们是在演戏?”魏玄看了妹妹一眼。 “这有何难,富然是长公主送进来的人,肯定是偏向长公主的,她没有理由不带着长公主到你院里去看情况,待到长公主发现你们并没有住在一块,好大发雷霆的为她讨公道。” 魏琳见他不语,又继续道。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所以,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定是有别的原因,唯一可以说通的就是为了取信我们。” 魏琳说得十分有道理,连魏大夫人也抬头看了魏琳一眼。 不分晰不知道,这一分晰,还真像回事。 魏老夫人深思过后,也觉得唯有这种可能,否则,富然为何不让长公主为她抱不平。 难道,她真的愿意以后都住在菊院,再也进不了朝光院,近不了魏玄的身。 魏玄并没有多言,用过晚膳之后,就回了朝光院。 富然不在。 院中侍人回报,富然在天黑之前就回了菊院。 她并未想要赖在此处。 * 因长公主出面,卫国公府也不好再强压着富然。 若是遇上必去的宴席,魏老夫人会带上富然。 魏大夫人一心只想在家里好好陪伴女儿,所以,她什么宴席都不会参加。 富然未嫁进来之前,魏老夫人通常是自己去。 偶尔魏琳会在一旁陪伴。 这一次宫宴,贤妃为皇上产下一子,皇上甚喜,满月宴便令礼部大办。 五品以上官员内眷都获得进宫参宴的资格。 卫国公府也早早的收到了礼部发出来的请柬。 这一回,魏老夫人打算带着魏大夫人和富然一同进宫。 魏琳所嫁的沈家也接收到邀请,界时也会一同入宫。 富然院子里又送了一批好东西过来。 进宫当日所需要的衣服首鉓。 厨房那边也给她送补品,希望她在参加宫宴那一日,气色好,不要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 富然连吃了几日补品,小脸都圆了一圈了。 之前还偏瘦,现在恰恰好。 送来的衣衫料子特别的华贵,首鉓也是非比寻常的。 毕竟,她是要以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出席宫宴,寻常之物,只会玷污了这层身份。 富然最在意的却是,这些东西在参加完宫宴,还要不要还回去。 若是不用还,光是这些拿出去便卖,就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她特别小心的爱惜着,丫环见她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心告诉她,这是珠光纱所织。 用料特别名贵,整个京城都找不几件来。 “老夫人吩咐了,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这件衣服,可不能有任何损伤。”陈嬷嬷过来告诫她。 魏老夫人便是想趁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卫国公府待富然不薄。 长公主眼里定也能看见。 富然应下。 “富然一定会小心呵护,不会有任何损伤的。” 宫宴那一日,卫国公府照例一早找了人过来为富然梳妆,化的妆容十分贴合卫国公夫人的身份。 端庄,秀丽。 衬得富然身上又多了几分贵气。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衣服一换,妆容一改,全都变样了。 陈嬷嬷一旁照应着,等富然的妆扮妥当,她眼里闪过小小的惊艳。 连负责梳妆的妆娘也忍不住夸她。 “夫人当真是天生丽质,稍微打扮一下,便清丽可人。” 话落,妆娘看了陈嬷嬷一眼,意识到刚刚说错话了,她可不是真正的国公夫人。 妆娘立刻低下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做事。 富然都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 她当过下人,下人有下人的难处。 陈嬷嬷领着富然去老夫人院里。 魏老夫人瞧见她,眼神也的确是闪过些什么。 魏大夫人也是一袭新衣,不过,不是珠光纱,还是更为沉稳的缎面服鉓,毕竟,魏大夫人丧夫。 并不好穿得太过于张扬。 “你倒是个衣架子。”魏老夫人抬了抬眼,神情未动,说了一句。 富然轻轻一欠身。 “谢老夫人夸赞,都是衣服款式料子好,妆娘的手艺好。” 魏老夫人哼了哼。 “时辰还早,丽娘,你去看看玄儿可准备妥当,我们一起入宫。” 丽娘是魏老夫人当年的陪嫁。 府中人唤她一声丽嬷嬷。 丽嬷嬷一生未嫁,全心全意侍候着魏老夫人,也是魏老夫人最得心的。 “是,丽娘这就是朝光院。” 丽嬷嬷在经过富然身边,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倒是温和,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朝光院,魏玄已经准备妥当。 今日穿的是适合参加宫宴的黑衣暗绣锦袍,未着官府,初得他更加挺拔俊帅。 纵是丽嬷嬷从小看着他长大,也要称赞他一句。 “国公爷是越长越好看,你那刚过门的夫人,倒也没有太逊色。” 第24章 老娘最美 魏家分了两辆马车。 魏玄与魏老夫人一辆,富然和魏大夫人一辆。 富然为人随和,眼里有活,魏大夫人兰音上马车时,富然还托着她的手臂助她上车。 原本这些事自有下人来做。 可今日入宫,并不宜带太多的随从,只魏老夫人身边带了个丽嬷嬷,魏玄身边带了必安。 兰音身边并未带人,富然想带,也没得带。 “谢谢你。”兰音上了马车之后,向富然道谢。 富然自己轻松的上了马车,坐在兰音的对面。 “大夫人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兰音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 富然在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还是有几分了然的。 魏琳告诫过她,说她生性单纯,最好不要跟富然有往来。 否则,富然一定会对她下手,拿捏她的性情,最后落得个被利用的下场。 兰音谨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魏清已经不在了,她和女儿还要继续留在国公府生活,不能惹事,更不能惹恼婆母和二叔。 富然见她神情有些戒备,也不曾试图与她攀谈。 一路上车内都十分的安静。 全程富然都靠着车壁,将车窗帘掀起一个小小的角,趁这个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兰音本来不太理解,可见富然看到路上发生的一点小事,她不但看得入眼,还面带微笑。 外头的世界,当真这么好看吗? 兰音看了一眼车窗,最终,她也没有掀开车帘的一角。 马车在宫门口处停下,有专人过来接他们入宫,不同身份的人自有不同迎接的排场。 魏玄下车,先将魏老夫人扶下马车,丽嬷嬷在一旁侍候着。 魏玄又到了后一辆马车,先把富然扶下来。 富然再把兰音扶下来。 兰音是寡嫂,魏玄是小叔子,并不适合亲自去扶。 有些事,自是要避讳着些,以免落人口食。 “一会入了宫,你们跟着娘先去后宫见太后,我要去前殿见皇上,宫宴之时,虽男女分席,但离得不远,有事大可过来寻我。” 富然见兰音在一旁未语,连头都没有抬,她才意识到,魏玄这是在对她说话。 她抬起小脸看了魏玄一眼。 小脸明媚,清丽,眼神清澈如水。 “国公爷放心,我定紧随大夫人身后,事事以老夫人为尊,绝对不会惹麻烦。” 她的表情十分严肃。 毕竟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 宫宴不比寻常,皇宫是处勾心斗角之地,今天这个害那个,明天那个害这样,万一有谁在宫宴上使计谋。 她们也很有可能成为炮灰。 就算运气好没遇上这等暗事,可万一一不小心得罪了后宫的贵人,也是要吃一壶的。 她身份实在不高,若当真遇事,不会有人出面来保她的。 魏玄一言不发,神情莫测的看了她半晌。 富然被看得心惊。 “国公爷还有何不放心的?尽管吩咐,我保证按你的吩咐行事。” 她甚至竖起了手指,就要发誓。 魏玄淡淡的移开了眼。 “不必,跟着大嫂,听母亲的话行事。” “是。”富然点头如捣蒜。 一旁的兰音看得心惊,头再这样摇晃下去,头上的发鉓可就要掉下来了。 所幸,富然停了下来,挺直了腰脊,朝兰音淡淡一颔首。 “大嫂,我们该随母亲入宫去了。” 人前,她就是卫国公夫人,唤兰音一声大嫂是应该的。 魏玄正要离开的脚步微顿,而后,上了宫人的马车。 魏老夫人也上了宫人的马车,富然和兰音一同上了车。 进了内宫,下了马车,步行至御花园。 今日席面就设在御花园,园中更有梨园的角在唱戏,那可是有钱也看不到的。 那里养着的是整个大月朝最好的戏子。 平日里,这戏也只唱给皇宫内的主子们听。 偶尔有朝中大臣能听得几场。 这些个内眷命妇,听戏就得挑年节,或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 富然寸步不离的紧随魏老夫人身后。 兰音与她并行。 宫里的各家夫人,兰音认识的不多,魏老夫人见到些熟人,还得向她们介绍富然和兰音。 二人皆是魏家少夫人,如今也没有多少人识得他们。 毕竟,只有婚宴那一日,她们去国公府吃了席,可那会新娘是盖着红盖头的,没有人看清她的脸。 以至于若是不常出来露面,其他人是不知道,富然正是魏玄夫人。 连魏清的夫人兰音,京城中也少有人知。 兰音出阁前就是个静婉的性子,京城少有人识得她真面目。 出嫁之后,更是深居内宅,所有人都快忘了卫国公府还有一个大夫人。 魏琳入宫之后,很快就找到她们,就一直跟在魏老夫人身边,亲昵的挽着她的手。 众人都去向太后,皇后行过礼。 也向贤妃道过喜。 皇上如今子息尚且单薄。 仅有二女一子,如今贤妃再添一子,便是二子二女。 其中两位公主是皇后所出,大皇子是后宫静嫔所出,贤妃生的二皇子,身份虽不为长,却更为尊贵些。 贤妃本就更得皇上宠爱。 “卫国公夫人的姿色果真亮眼,难怪当日卫国公着了她的道,不得不娶她回府。”有好事者,盯着富然的容颜,开始传播谣言。 “还真是,光是身上的衣裳,就价值连城,看来卫国公不但不恼,反倒是很宠他这个身份不高的夫人。” “什么?卫国公夫人身份不高?” “怎么?吴夫人你还不知道呢,卫国公夫人也不过是长公主府的丫环出身。” “天哪,那真是太低微了,这是麻雀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了。” 有些悄悄话说的,非得要人尽皆知。 今日宫宴,那些人还是稍稍的收敛了一些,一说完,就散了。 可流言也散了,一起四散,知晓的人还真不少。 一路上看富然的眼神,那叫一个精彩。 谁知富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关注的重点与她们不同。 她只听到了关键词,她身上的衣裳价值连城,回去之后,她一定要想法子留下来。 还有一个个都夸赞她的长相狐媚,是靠美色迷住了魏玄。 她听着,也挺受用的。 毕竟迷没迷住魏玄不重要,她美才是最重要的。 第25章 防不胜防 开宴时,富然的位置在魏老夫人后面。 魏琳没坐在沈家的位置上,反倒是在魏老夫人身边坐着,所以,兰音和富然就在她们母女身后。 反正桌上摆放的食物都是一样的。 今日进宫的女眷按身份尊贵程度来安排,身份尊贵的,离太后和皇后的位子自然就靠近一些。 魏老夫人的位置还挺靠前的。 太后和皇后说了开场白,都是一些场面话,下首的人都应和着。 贤妃抱着小皇子过来,让大家瞧了一眼。 也没瞧仔细。 毕竟孩子还是襁褓之中,贵为皇子,也不需要让所有人都瞧个仔细。 富然在后面一排,自然看不清二皇子长什么模样。 她对二皇子的长相也没有兴趣,眼下最重要的是尽量多尝尝宫里的美食,这可是出自御膳房的手艺。 平日在外头,是想都不敢想的。 兰音与她一样,也没有多看一眼,她性情向来内向,对与不是自己的事,她并不想多关心。 关心则乱。 很快,二皇子被奶母抱了下去。 贤妃留在殿中与一众女眷一起用膳。 今日富然并没有在殿中遇见长公主,如慧郡主也没见人。 听身旁的人提到,长公主似乎与皇上与大臣们一起用善,如慧郡主有没有来,也不曾有人提及。 若来的只是长公主,富然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此等场合,长公主最在意的是她的身份和面子。 断不会做出有辱身份的事。 但如慧郡主不一样,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想到如慧郡主可能进了宫,富然便有些吃不下了。 兰音看她突然停下进食的速度有些不解。 “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她刚才吃得挺欢的。 富然勉强一笑。 “不是,想到点事,突然之间没了胃口。” 她是突然想到,这么大的盛宴,如慧郡主是不可能不进宫的。 吃完席面,在御花园里还有别的节目,富然显然心不焉,也紧紧跟着兰音,双眼不停的四处看。 一旦遇上如慧郡主,她就有多远,躲多远。 兰音和富然在春池赏鱼,一把鱼食洒下去,成群肥大的锦鲤扑过来抢食,场面十分状观。 宫里的锦鲤品种与外头的不一样,养的个头也大,富然也看了好几眼,确定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如慧郡主来了。 富然立刻警觉起来,她上前手挽着兰音。 兰音有些错鄂,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如慧郡主阴森森的眼神看了过来,富然也看清了,在如慧郡主身边的女子,尽是当日长公主想要安排嫁给魏玄的安伯侯府嫡女孙思思。 这两人都是长公主想要暗算魏玄的牺牲品。 未能达成所愿,反倒丢失了清白。 这时一个宫女过来,向兰音行了礼。 “可是卫国公府的魏大夫人?” 兰音点头。 “正是。” “贤妃娘娘有请,还请魏大夫人随奴婢去见娘娘。”宫女道。 今日贤妃娘娘是主角,她生下二皇子,大办满月宴。 于情于理,兰音都不能拒绝。 她也有些担忧,富然还未松开她的手。 “我婆母呢,她是否也去见贤妃娘娘?”兰音问。 宫女却是摇了摇头。 “并没有,贤妃娘娘只请了魏大夫人前去。” 富然闻言,知晓其中定有不少猫腻。 贤妃娘娘若是要让大夫人过去,定不会只请她一人,老夫人定在邀请之列,再不然,她还顶着魏玄妻子的名头。 总要看在魏玄的面上,意思意思的请她去一趟。 可并没有,她只请了兰音,兰音向来不爱结交,不善交际是出了名的。 富然立刻意识到,或许这就不是贤妃来请。 而是眼前的宫女被人指使,将兰音骗走。 她便成独身一人。 富然心思抖转,在兰音迟疑这片刻功夫,抱紧了兰音的手臂。 “妾身也一道陪大嫂向贤妃娘娘道喜吧。”说着,就要拉着兰音走。 宫女闻言,神情一怔。 “那倒不必,贤妃娘娘并未邀请你。”宫女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直接对富然不客气的道。 “你这宫女说话倒是好笑,我们都是受邀才进入后宫,为贤妃所生二皇子庆贺满月,何来的贤妃没有邀请?” 宫女一时哑口。 “再说,就算贤妃没有邀请,我陪我家大嫂一同前去,也无不妥,今日宾客满座,想来贤妃娘娘也不至于单独邀一人说话。” 言下之意,贤妃娘娘今日要见的人必定很多。 她生下二皇子,母族身份比大皇子尊贵,将来说不定就会被立来储君,自有很多人去巴结。 宫女听她这么说,倒是有些急了。 那头怕是等得不耐烦。 “卫国公夫人,我不过是小小一宫女,听命行事,主子吩咐什么还轮不到我们质疑,魏大夫人,你是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我便立刻回禀娘娘。” 说着,宫女傲娇的转身,就要去贤妃那儿告状。 兰音见状,不想反事情闹大。 她拉下富然的手臂。 “二弟妹,你在此观鱼,我去去就来。” 富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兰音一走,她就闪入人群,到处找熟悉的人。 可惜她熟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除了长公主府,只认识魏老夫人和魏琳。 这时,大臣们也来了御花园,富然看见魏玄的身影,正要跑过去找他,半道被人截住。 两个傍大腰圆的丫环,一左一右的扣住她。 好似在扶她,却是完全控制了她的行动。 “我劝你乖乖听话,若敢闹出动静,只怕,你今日是走不出宫门。” 富然尽量做到面不改色。 “这是皇宫内院,若是如慧郡主让你们过来绑架我,你们可得想清楚,我夫君可是当朝卫国公,他已经走过来。” 两个宫女自是看到卫国公随大家一起来了御花园。 她们的动作更快了。 富然没有吵闹,宫里不是别的地方,今日皇上大喜,得了二皇子,本是天大的喜事才大办满月宴。 若她敢经如此喜庆的时刻大喊大叫败坏了皇上的兴致。 皇上和贤妃又怎会轻饶了她。 她试图朝魏玄求救。 可相距太远。 她的眼神,他根本就没有接收到。 第26章 富然出事了 冷宫 富然是被打昏了带过来的,两名傍大腰圆的宫女一将她带离人群,就将她给打昏了。 一路直接将人送到最僻静的冷宫中来。 如今皇帝的后宫中,并未有妃子被打入冷宫。 此处偏僻,寂静,阴冷,无人打理。 富然被人摇醒了,她忍着剧烈的头疼,瞪大了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如慧郡主与孙思思就在她的面前。 富然揉了揉额角,皱着眉头挣扎起身。 在她们目光灼灼之下,抚衣服上的褶皱。 衣服名贵,若是破败不堪,那也就不值钱了。 她站起来,亭亭玉立,面色端庄,神情淡定不再慌乱。 “原来是如慧郡主,还有孙小姐——。”她淡淡一笑,风华自来。 “两位若要私下与我谈话,何必大费周章,直接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毕竟,我们都是旧相识了。” 她言语不再唯唯诺诺。 她知道自己的示弱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倒会让如慧郡主以为她更加可欺。 孙思思怨她,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卫国公夫人之位。 今日在人前闪亮,被人备加关注的那个人应该是她。 而不是长公主府的一个丫环,她甚至辱没了卫国公夫人这层身份。 一个个都在嘲笑卫国公如此尊贵的人,尽娶了一个丫环为妻。 若当日是她嫁进卫国公府,凭她安伯侯府的身份,定不会有人嘲笑卫国公。 如慧目光阴寒,盯着富然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 富然越是光鲜,她越是容不得她。 “你凭什么在本郡主的面前站着,凭你也想与本郡主平起平坐,来人哪,打断她的腿。” 如慧突然拔尖了声音,吩咐下人。 刚才绑着富然进来的两名壮实宫女,一听到吩咐立刻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朝富然的腿打过去。 富然不动如山,眉眼淡定。 纵使心中慌乱,她也要更淡定一些。 “如慧郡主之前拿刀都没能杀了我,我夫君已经查到是郡主动的手,他十分心疼。”富然语气娇软的道。 “若是郡主再动手,伤的是他的夫人,只怕,在我夫君的心中,郡主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毒女人。” 如慧最怕在魏玄心里的形像不够鲜明,不够热烈。 但再怎么样,也不希望她在魏玄心中是个恶毒的女人。 没有男人会爱上恶毒的女人。 “贱人,凭你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嫁进卫国公府后,魏玄就没有进过你的屋子。” 如慧郡主早就让人查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是后宅那点事,卫国公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漏点风声,也是轻而易举的。 “那又如何呢,我与魏玄,早有夫妻之实。”富然哀怨一声,“当初也实非我所愿,可就这么成了,要怪,就怪长公主吧。” 一提长公主,孙思思的面色就不太好看。 当初是长公主允诺,事情一定能成,她也能如愿嫁进卫国公府。 可事与愿违,她不全没能嫁进去,还破了身。 长公主给了安伯侯府赔偿,还允诺要为她再择一门好人家,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便是有人娶她,又岂会心甘情愿,不过是迫于长公主的威慑。 如慧心里也怪她娘,没能让她如愿。 “还不动手。”如慧怒喝。 “等等——。”可是没有人等,其中一名宫女的棒子已经挥了下去。 力道重重撞击在富然的腿上,她双膝一软,倒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额上泌满了汗。 如慧郡主果真是个疯子。 “我夫君马上就要找过来了,便是杀了我,你们也进不了卫国公府的大门,凭他的能耐,要查出是谁害了我,易如反掌。” “我们试图抹杀他的妻子,想让他再度背负克妻的骂名,告诉你们,你们不可能得逞。” “郡主,你能得到的,只会是他的厌恶。” 最后一句,份量十足,砸中如慧郡主的心。 她要得到魏玄的心。 而不是他的厌恶。 * 兰音走了一趟,并没有见到贤妃娘娘,为她领路的宫女眨个眼,就不见了人。 无人领路,兰音不知所措,又转了回来。 在御花园已经没看到富然。 她立刻四处找到了魏老夫人。 “母亲。” 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对,富然呢?没有跟你在一块?” 兰音摇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也担心是不是会出事。 魏老夫人是何等人物,一听就知道兰音被宫女骗了。 “琳儿,你四处找找富然,兰音随我一道去找魏玄。” 临走之前,魏老夫人交代魏琳别惊动其他人。 魏琳应下,卫国公府的名声重要。 她自不会再给别人机会嘲笑魏家。 只是心里更怨上富然,进宫参加个满月宴,她也能闹出这么多事。 魏老夫人带着兰音找到了魏玄。 “玄儿,你过来。” 魏玄正与人说话,片刻后才过来。 “母亲,怎么了?” 他看了看局促不已的大嫂,并未见富然。 “富然呢?” 兰音面色微白。 “我也不知道,有宫女带我去见贤妃,富然本是要跟我一道去的,可那宫女不让,半道上就不见了宫女的影子,再回来,也不见富然。” 兰音想起富然那时一直抱着她的手臂不放。 她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二弟,是不是富然出了什么事?”她挺担心的。 魏玄闻言不动声色。 “这是皇宫,不会有事的,大嫂不必担忧,或许富然只是去了别处。”他心中自有盘算。 “母亲,你带大嫂再园里逛逛,我派人去找富然。” 魏老夫人神情正定的点了点头。 “别闹大了。” “是。” 魏老夫人带兰音走了。 魏玄立刻召来必安。 “爷,怎么回事?” “富然出事了,去请海公公。” 海公公可是内侍总管,哪宫有动静,海公公底下的人全都清清楚楚。 海公公闻言赶了过来,魏玄交代了几句,海公公立刻吩咐身边的太监,着令太监宫女立刻找卫国公夫人。 悄悄的找,莫惊扰了今日客人。 片刻后,消息传来了。 有人看见几个宫女带着卫国公夫人去了冷宫方向。 第27章 国公夫人难当 魏玄赶到之前,海公公的人已经闯进冷宫,及时制止如慧郡主接下来的指令。 但富然的腿还是伤了,她不想毫无尊严的趴在地上。 而是撑扶起来,腰杆挺直的坐在地上。 如慧郡主左一句贱奴,右一句贱奴,着实刺耳极了。 她试了试,幸好,骨头没断。 另一个丫环正要补上一棍,富然怒喝一声。 “别忘了,我可是卫国公夫人,我便是拿郡主没有办法,你们几个还是能拿捏的。”她冷眼瞪向两旁的宫女。 这些都是宫里的,以前跟着长公主身边,如今就算在宫里办差,也是听从长公主的吩咐。 这件事或许长公主还不知情,但如慧郡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她们自然也要听命于如慧郡主。 宫女被喝住,有些不知所措。 她再怎么说,也的确是卫国公夫人,如今卫国公正得圣宠。 万一卫国公追究起来,郡主定是没事的。 可她们必定要受重罚。 如慧郡主见状,直接上前抄起棍子就要动手。 奴才就是奴才,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废物。” 如慧郡主一棍下去,富然双手接住了。 郡主平日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办气本就没有宫女大。 富然能接得住,也用力拉扯住她手上的棍子。 “郡主何以三番两次要残害富然,在长公主那儿,郡主要如何交代?” “凭你也敢拿长公主说事,你还不配。”如慧郡主红了眼,母亲是糊涂了,还认了眼前的贱奴当义女。 纵使不是亲女,也想要与她抢占东西。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贱奴好好活着的。 如慧郡主命令宫女将富然押着。 “扣住她的手,不准她动。” 宫女不敢有违,上前押着富然的手。 如慧郡主要再次动手,冷宫的门被推开了。 闯进来的是几名太监,正是海公公手下的人。 他们先向如慧郡主行过礼。 “这不是卫国公夫人吗?卫国公在外正到处找您呢,没想到您走到这来了?这可不是寻常人能进来的,夫人还是跟咱家走吧。”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捏着细尖的嗓音道。 如慧郡主一棍还没打下去,还不曾狠狠的教训富然。 她岂会轻易让人将富然带走。 “滚,本郡主没说她可以走,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魏玄就在此时踏入冷宫,正好听到如慧郡主所说的话。 富然的腿受了伤,勉强也站不了多久,若不是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押着她,她早就倒在地上立不起来。 听见魏玄的声音,她心头一松。 明眸立刻看了过去,那熟悉的身影让她彻底的松了口气。 她得救了。 就算魏玄再怎么不喜欢她,至少不可能让他名义上的夫人被人随便欺压。 那不是光欺她一个,也是欺压卫国公府。 “国公爷,你可来了。”富然眼眶一红,眼泪便滴了下来。 刚才都没觉得害怕,是因无人可靠。 如今处境总算没有危险,她人彻底放松,眼泪也绷不住了。 两名宫女见来的是卫国公,脸色大变,立刻松开了富然。 富然无力支撑,软软的坐在地上。 如慧见了魏玄,一改刚才狠厉的神色,丢下手上的棍子。 一步挡在魏玄身前。 “魏玄,你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如慧眼里冒着浓烈的爱意。 她多喜欢魏玄这张脸。 他又高又帅,能力又强,出身也好。 是整个大月上下最配她的男子。 魏玄却仿若没看到如慧郡主,直接越过她,上前扶起富然。 他眉微蹙,富然却摇了摇头。 “她们拿棍子打我的腿,现在很疼,站不起来。”她不是故意装柔弱,实则一棍子下去,腿定伤了。 魏玄眼中的冷厉之色更甚。 他一把将富然抱了起来。 黑眸冷冷睨着如慧郡主。 “郡主年纪不小了,若再一意孤行,处处与我卫国公府作对,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有。”如慧急急地解释,“魏玄,我没有,我都是为了你好,她就是个贱婢,根本就配不上你。” 这世间,只有她能配得上他。 “无论她配不配得上,如今她已经是卫国公夫人,若是郡主有何不满,大可以去找长公主,来人,将今日参与此事的宫女全数押下,送进内狱。” 随魏玄一同前来的侍卫立刻将几名宫女扣押。 一旁还有个看热闹如今一脸焦急的孙思思。 “国公爷,这里还有一位世家小姐,该如何处置?” 魏玄淡淡的看了一眼。 他并不认识孙思思。 富然抬头看他,“那是安伯侯府的孙小姐。” 言罢,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用更小的声音道。 “之前长公主本有意安排她嫁给你,可事情出了差错,她也成了受害者,如今心不甘。” “她只是如慧郡主的跟班。” 魏玄淡淡应了一声。 “将她送回安伯侯府,让安伯侯好好管教。” “是。” 孙思思闻言,脸色惨白。 可她不是如慧郡主,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如慧郡主的叫嚣,没能拉住魏玄的脚步。 他让随后而来的海公公将如慧郡主交给长公主。 富然被抱到一处偏殿,请了太医。 那一棍下去,没有正中她的膝骨,骨头才没有断。 但那样的力道下去,腿红了一片,已经肿了起来。 太医看过之后,才道。 “夫人腿被重物所击,伤筋动骨,骨头虽没有断,但以夫人无法站立的情况,定已经伤及骨头,出现裂痕。” “国公夫人,下官会开几副药,夫人按方服药,一个月内,好好休息,切忌随意走动。” 富然道了谢,动了动腿,是疼,但也没有到完全不能动的地步。 说不定歇两日,她就可以勉强走一走了。 “太医,若是我扶着东西,可否走动?”她非常认真的问。 没法子呀,她一个人住在菊院,就算一日三餐有别人送过来,可她需要沐浴,需要如厕,需要换衣服—— 这些事她若是不能动弹,谁来帮她? 太医立刻否了。 “不可,若是强行走动,会使伤势越来越重,不利于恢复,甚至会留下后遗症。” 富然一听后遗症,乖了。 她怕自己腿好了变成个瘸子。 第28章 听夫人的 魏玄并没有把事情闹事,败了皇上的兴致。 如慧郡主送到长公主处,孙小姐送到安伯侯夫人处,宫女被关押在内狱。 富然被悄然送出了宫。 魏玄提前命人将她送回府去。 魏老夫人和兰音则与其他人一同离宫。 长公主在得知如慧又闹了这么大的事,她气得面色发青。 若不是英国公拼命护着,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 “本宫几次三番的告诫你,不要再去动富然,本宫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你却像个蠢货一般,三番两次的试图杀害她。” 手段卑劣不说,完全没有任何心计可言。 妒忌的脸面何其难看。 “母亲,你为何不能站在女儿的立场考虑问题,为什么要剥夺女儿想要得到的东西。”如慧用力地挥开父亲。 “要不是母亲阻止,今时今日,我才是魏玄的妻子,哪里还轮得到富然那个贱婢。” “闭嘴。”长公主用力的闭眼,“拖下去,拖下去,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她再踏出房门一步。” 下人过来拉扯如慧郡主。 如慧郡主非但不怕,火气反倒更甚了。 英国公在一旁劝解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你能关到我老,关到我死吗?” 长公主神情发冷。 “你若是再不听话,就不是我的女儿。” 她不需要一个处处与她做对的女儿。 “长公主——。”英国公惊呼,“这话可不能乱说。” 如慧闻言,更气了。 “是,你现在当然不把我当女儿了,你认了富然那个贱婢当女儿,你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如慧气得跑走了,英国公摇了摇头,去追女儿。 长公主气得久久不能平息。 * 富然被送回了卫国公府,她让人将她送到菊院。 除了菊院,别的地方也不是她能轻易踏入的。 她衣裳没换,躺在床上,等着腿部不适缓解,可能没那么快。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现在连走都不让我走了。”富然嘀咕,躺了一会,又坐了起来。 她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这身衣裳虽然有点折痕,可料子还是很精贵的。 留下来打个折扣卖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她一个没有额外收入的人,钱对她自然是格外的重要。 她强忍着不适,用稍微轻微点的那只脚,慢慢拖着身体移到衣柜处,拿了一身衣服过来换。 费了半天的功夫,将身上的珠光纱衣服换了下来,整理妥当,没多此一举放到衣柜,而是放在床的里侧。 等明日腿脚好一点,再收起来。 换好衣裳后,突来了尿意。 在宴上她喝了点果汁还有茶水,隔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长了。 她拖着腿,一步一步往屏风后移过去。 解决完生理需求,又一步一步地往床上挪动。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所以,有人进了院子也不知道,直至有人推开门,她才猛然回头。 看到魏玄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国公爷,你怎么来了?”她现在是半个废人自己都照顾不好,可没有多余的力气招待他。 魏玄皱着眉头盯着她挪动的步子,她额上已经出了不少汗,看来,她已经挪了一阵。 “太医的话,这么快你就忘光了?”他沉声道。 富然摇头。 那可是宫里的太医,人家定是医术超群,才有资格入宫的,诊断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不敢忘,可我也不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要换衣服,我要——。”她往屏风后看了看,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大家都是聪明人,一个眼神都清楚了。 魏玄自然知道屏风后是什么。 富然已经挪到床沿,坐上了床,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国公爷不必担心,短时间之内,我应该不会死在国公府,不过是腿伤了罢了,又死不了人。” 除死这样的大事,她也实在猜不透,他为什么亲自过来。 她因费了力气,小脸泛着红。 魏玄眯了眯眼。 头也不回的唤了一声。 “必安。” 必安立刻入内。 “爷。”他看向富然。 “安排几个丫环过来侍候。” 必安虽不解,不过,还是遵命行事。 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他也清楚,富然挺倒霉的,这一次,他倒是不觉得富然与长公主府的人合谋。 毕竟,如慧郡主的模样,瞧得实在不是装的。 疯癫起来,倒也有些吓人。 魏玄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留在菊院。 富然咬了咬唇,开口让魏玄先坐一坐。 屋里没有茶水,她行动不便,倒也不好侍候他。 “国公爷还是先回吧,这里又冷清又无聊的,免得耽误了国公爷的宝贵时间。” 他留在这里,她也不太习惯啊。 动弹一下还得看他的脸色。 太难了。 偏偏魏玄没有离开的意愿。 “你在长公主府时,如慧郡主便一直如此待你?”他问。 富然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我在长公主院里侍候,如慧郡主身旁有别的丫环,平日也没那么过分,一切都是从那日在老夫人院中发生的事起,如慧郡主便视我为眼中钉。” 她苦笑一下。 那样的场面,她又逃不过。 连他堂堂国公爷都没能逃得出长公主的手掌心。 她一个小小的丫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魏玄敛目,想起那一日的场景,的确不是她一个小小丫环能选择的。 那一日,长公主先定下的是安伯侯府嫡女,最后却落在她这个小丫头身上,只能说,他与她,皆身不由己。 不一会,必安带了两个丫环过来,一个粗使丫头,长得很高,也挺壮实的。 另一个小巧一点。 必安将二人领了过去。 “爷,她叫七丫,是厨房李嬷嬷的女儿,力气大,若是院里有需要,她都能扛得起来。”必安介绍粗壮的丫环。 就是怎么也不会叫富然一声夫人的。 另一个叫雨滴,父母都是卫国公府的老人,她手脚勤快。 魏玄点了点头。 “以后你们二人就留在菊园侍候,夫人腿脚受了伤,动弹不便,一应事务,都按夫人要求去办。” 二人应是。 魏玄看了富然一眼,领着必安出了菊院。 必安听了主子这番话,心里头是万马翻腾。 怎么回事? 主子这是松了口吗?这是认了富然是国公夫人不成? 第29章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人侍候的日子的确是舒心不少,拿个东西再也不必拖着沉重且疼痛的腿脚慢慢挪。 即是国公爷亲自让必安调派过来的人手。 自是知道轻重,不敢怠慢富然。 除了每日的药难喝,富然对别的都没有太大意见。 这一日,必安过来接她到前厅去。 “长公主过来探望,国公爷吩咐,夫人务必要知轻重。”必安语气还是不太好。 不过,富然觉得他又稍稍改了一点。 必安推着木制轮椅过来的,七丫将她扶上轮椅,推着到前厅。 富然看着轮椅许久,心里暗骂,既然府里有轮椅,为什么一开始不搬过来给她用。 她一连几日,连房门都没出。 前厅 魏老夫人和魏玄都在,正招待长公主。 魏玄今日一早便出门,是得知长公主要来府上,才匆匆赶回来的。 必安将轮椅推到一旁。 富然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长公主特意来看富然,富然实在太感动了。” “你这孩子,别再折腾了,快些坐下。”长公主没让她起身,都坐上轮椅了,看来,那一日在冷宫中,的确是伤得不轻。 长公主额角抽了抽。 她隔了几日才上门表示关怀,是因这几日如慧一直在跟她闹腾。 闹得她肤色都没有光泽,需要厚厚的粉才能掩盖住疲意。 “那一日,都怪如慧太过胡闹,让你受苦了,来啊,把本宫珍藏人参拿过来。” 青珠捧上一个锦盒。 她打开锦盒,里面果真装着一根长得有些像人形的参。 的确是一根极品人参。 青珠将锦盒盖上,捧到富然面前,交到她的手上。 “这可是长公主费心你为准备的,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青珠小声在她耳边道。 富然只是淡淡看她。 现在青珠在她面前说话,倒显得有些无礼了。 可富然就是不接手。 “如此贵重的物品,富然出身卑微,实在是用不上,谢过长公主的好意,长公主请带回去吧,富然服用太医开的药,很快就能好。” 青珠手上锦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色一阵阵的泛红。 她怒瞪了富然好几眼。 又捧着锦盒回到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的眼色稍稍冷了几分。 她本有意用富然为她办事,如慧却是次次不是刺杀就是毒打。 富然会有情绪也实属正常。 不过—— 她该知道,她的命,不是她能做主的。 “看来,富然是要跟本宫耍小性子,是要本宫亲自给你送过去,也罢,那就由本宫亲自来送。” 长公主言罢就要接过锦盒。 魏老夫人立刻让身旁嬷嬷代富然接过。 “何需长公主屈尊,富然这孩子也真是的,与如慧郡主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倒不必太过认真。” 有魏老夫人打圆场,长公主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长公主临走之前,私下见了富然。 “你要记住,你的家人还在本宫的手里,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长公主所言,富然会牢记在心。” 富然垂首,没有抬眸。 长公主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今日来此一朝,也不过是因为如慧做得太过份。 长公主需要给卫国公府一个交代。 客人一走,魏老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长公主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魏老夫人瞪着富然。 她也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人。 “富然,你倒是说说,长公主到底要你嫁进魏家来做什么?” 厅里遣散了下人,只有魏家母子和富然。 富然看了魏玄一眼。 早前她已经告诉过他了。 他是不信,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尽没有告知魏老夫人。 “回老夫人的话,当初也是因为意外,长公主当初有其他属意人选要嫁给国公爷的,那一日比较混乱——。” 她又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还说得十分详细。 好让魏老夫人知道,她就是个那倒霉的替死鬼。 可大错铸成,谁也挽回不了。 她还将长公主扣押兄嫂一家的事也一并告诉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看向魏玄。 她需要确切的信息,而不是富然空口无凭的言语。 魏玄朝魏老夫人点了点头。 那日之事,魏老夫人知道些风声,却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如今,倒是确认富然也是受害者。 否则,如慧郡主不可能三番两次的要折磨富然。 甚至要置她于死地。 “长公主把你安插进来,也必定是成不了事,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想要活命,就守好本份。” 魏老夫人虽觉得她可怜。 可也不可能同情她。 一旦心软,若他们还有后手,岂不是防不胜防。 “是。”富然低眉顺眼。 整个过程,魏玄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目光冷淡,富然也不想主动与他说话,省得被误会想要套他的话。 来时是必安推的。 回时让七丫推她回去。 途经花园的时候,她想再呆一呆。 整日只能呆在菊园,那小小的一片天,就跟关监没什么两样。 她这几日觉得腿脚已经好多了。 稍稍碰一下地,倒也没有之前钻心的痛。 说不定,过几日,她就要痊愈了。 这一回魏老夫人也没有派人找她讨要那件珠光纱的衣裙,她想趁着出门的机会,将珠光纱裙卖了换成钱。 在花园停留了一下,她让七丫推她去朝光院。 “那,那可不行,朝光院是国公府的院子,没有他的允许,是谁也不能去的。” 七丫非常认真的道。 虽说她是国公夫人,可这夫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 “七丫,你推我去一趟,我与他说两句话就走,又不缠着他。”富然知道七丫有些死脑筋。 凡事一根筋到底,基本不转弯。 “若是你不送我去,回头还得把国公府请到菊院去,岂不是更麻烦他。”富然道。 七丫一想,也是这么一回事。 国公爷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空。 因此七丫还是推着富然去了朝光院。 必安见她们过来,可没什么好脸色。 “有什么事?”他拦在门前,一尊门神似的。 富然坐得矮,还得抬头看他。 “我想见国公爷一面,有事与他商量。” 必安未让寸步。 “你不是才见过国公爷,为何刚才不说。” 第30章 爷,属下这就去把她抓过来 必安往里看了一眼,没让她进。 富然只好先让七丫把她推回菊院去。 半个多月,她的腿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长公主送的那根参,魏老夫人也让人送到她的院子里。 她和嫁妆放在一块。 能走动之后,她就让七丫和雨滴回去了,毕竟,她们两个也只是因为她腿上的伤才临时拔过来照顾她的。 她们原本也有自己的活要干。 这半个月时间,她和七丫倒是处得不错。 “富然,你真的要出府去?”七丫手里拿着鸡腿,是从她厨房老娘那拿来的,还给富然也拿了一个。 “对,我想出府一趟,办点事,去朝光院找国公爷,又进不了门,老夫人那儿肯定是不准我出门的。” 富然咬着鸡腿,脑海里正想着怎么才能混出府一趟。 若是照她目前的处境,是不是要等她出殡那一日,才能离开国公府。 “那也是,国公爷平日多忙,要不我带你钻出去吧。”七丫是仗着父母在国公府当差,她才能进得了国公府。 否则,以她的性子,国公府定是不会收的。 她自小就长在国公府,对国公府的边边角角十分熟悉。 富然立刻应了,七丫还给了她一套丫环衣衫,是从雨滴那儿借来的。 穿好衣裳,从一处狗洞里爬了出去。 七丫个子粗壮些,倒是不太好爬。 “我在这里等着你,你不要去太久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不然被人发现,我们都要受罚的。” 富然重重点头,十分感激七丫。 她也想过,从狗洞钻出去后,是不是就此一走了之。 可她发现没那么简单,她手上没有户贴,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只怕连城门都出不去。 还有单纯的七丫在狗洞那边等着她呢,若是她不回去,七丫和她的父母一定会被重罚的。 富然提着小包,包里装着那套珠光纱裙和一套头面,那根人参需要用盒子装着,不好带出来。 她提着东西,直接去了最近的当铺。 当铺掌柜的见她身上穿的是卫国公府丫环的衣衫。 “这些好东西,怕不是你偷出来卖的吧?”掌柜的怀疑。 时常有丫环下人偷主子家里的东西出来卖钱。 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当然不是,这是我家大夫人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首鉓,已经不喜欢,但价格不便宜,不好赏给下人,就让我拿出来变卖。” “掌柜的你就痛快开个价吧,若是你不收,外头大把有人收。” 富然的神态自语,语气中也不曾透露出半点心虚。 掌柜也就没再怀疑了。 富贵人家,有些衣服只穿一回,便不再穿了。 有些首鉓只戴一次,也就不想戴了。 这些东西一直放着,也是碍地方,通常会让下人拿出来卖掉,换新款。 掌柜的恰好知道卫国公府的大夫人,因丧夫一直外出。 “这身珠光纱的衣裙,褶皱部份倒是可以让绣娘帮忙恢复,但这下摆处有一个破洞,纵使恢复了,也是有痕迹的。” 掌柜的决定了要收货,就开始挑毛病,最后挑挑捡捡的,给打了不少的折扣。 裙子加头面,给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富然讨价到二百二十两成交。 她收了银子,贴身藏好,在街上给七丫买了一只烤鸡和一串糖葫芦,便急匆匆地赶回府去。 却不知,当铺的对面茶楼,有人目睹了她的进进出出。 茗香楼,二楼。 魏玄刚见完一个人,便看见一个身穿国公府丫环衣裳的人进了对面的刘记当铺。 必安也瞧见了。 “爷,是富然。”必安大吃一惊,她怎么还出府来了。 不可能的,没有国公爷和老夫人的允许,她怕是连大门都踏不出来。 所以,她是逃出来的。 “爷,属下这就去把她抓过来。” 魏玄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进了当铺,好一会之后,她出来了。 神情未见半分紧张。 她还在当铺隔壁的摊上买了一只烧鸡,从路过的卖糖葫芦的小贩那买了一串糖葫芦。 从头到尾,她一唇角一直抿着笑。 看起来心情不错。 腿脚——也不错。 魏玄的目光从她的腿上收回。 “去刘记问问,夫人当了什么?”魏玄道。 “是。”必安立即下楼,去了对面当铺。 掌柜的被盘问,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自己遭了大麻烦,被那丫头给骗了。 掌柜的直接将那身珠光纱裙和头面交给必安。 一文不收的返还。 就当今天丢了银子。 免得惹祸上身。 必安沉着脸,将两样东西拿到茶楼雅间。 “爷,你敢不敢相信,富然尽然拿国公府的东西出来典卖。” 魏玄看了一眼必安呈上的东西,不过是女子之物。 这套衣裙他看过,那日进宫时,她穿着。 也正是穿着这身衣裙,她在冷宫之中被如慧派人毒打。 所以,她才不喜这身衣裙,要将其典卖。 “即是夫人穿过的衣裙,带回府去吧。” “是。” 必安心里暗道,这下富然定有好果子吃了。 魏玄办完事,回府时,天已经黑了。 他在朝光院前,停下脚步。 片刻后,他转身朝菊院方向走去。 必安一直跟着,手上还提着今日抓到的赃物。 菊院那边,门已经关了。 天黑之前,富然已经用过晚饭,晚饭还是七丫给她送的。 现在七丫是专门给她送饭的丫环。 伙食瞬间比以前好了不少,饭菜的量也多了,厨房里有什么好东西,七丫也瞒着其他人,偷偷给她带点。 白天没好意思吃的烧鸡,这会儿,七丫就在里面吃着。 “真香。” “时间太长,都有些冷了,味道肯定都变了,七丫,要不你带到厨房去,悄悄让你娘给你热一热再吃。” 富然看着烧鸡,的确比不上刚买回来那时。 七丫边吃边摇头。 “不要,我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揍我一顿。”她是扛揍,可也会痛啊。 “冷点也好吃,来,给你个鸡腿。” 七丫扯下一个鸡腿递给富然。 富然拒绝了。 “晚饭量很足,我吃得很饱,你吃吧。” 只要填饱了肚子,她倒是不太馋。 砰—— 必安一脚踢开了院门, 魏玄淡淡看了他一眼。 第31章 三个月显怀了 七丫吓了一跳,连手上的鸡腿跳在地上沾了灰也不敢捡。 富然反倒淡定些,她将烧鸡包好,塞进七丫的手里。 “国公爷来了,定有要事,你先回去吧。” 七丫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可不敢多说什么。 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知国公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富然见七丫走远了才问。 “今日你拿着国公府的东西去了当铺,爷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必安道。 富然心跳漏了一下。 果真不能做坏事。 容易被人抓到。 “东西已经拿回来了。”必安拎着包袱往前一递,“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富然唇角抽了抽。 也不知他们是赎回来的还是直接夺回来的,若她下回再有东西要当,那家掌柜的定是不会再收了。 “你很缺钱?”魏玄淡淡看她,“可知私拿府中物件出去典当,是犯了府中规矩。” 富然摇头。 “可没有人告诉我府里有这些规矩,而且,我也没有拿府中物件,拿的是我自己的东西,一套是我穿过的衣衫,一套是我嫁妆中的头面,并未取用国公府的一针一线。” 现在想要让她把典当的钱拿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可没把钱带回国公府。 那些银子是为了出府准备的,私藏在府外一处隐密的地方。 “若是让人知道,卫国公夫人私下拿物件去典当,世人会如何看我?” 他的面色看不出喜怒。 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还是让人不敢直视的。 富然张了张嘴,本是要辩解,根本就没有人拿她当卫国公夫人看待。 眼下他没有告诉别人,而是亲自过来了。 可见,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让魏老夫人得知,事情必定不能善了。 “国公爷,我也不是故意的,没有人知道那是国公夫人,我乔装了。” 就算有人知道也以为是国公府的丫环。 “你也知道,我嫁进魏家之后,一直住在菊院,这在长公主那边就不是什么秘密,长公主不好糊弄,时日一长,定知道我不堪大用。” “一个没用的弃子,那只有死路一条,我的家人还在长公主手里拿捏着,现在不过是求点生路罢了,若是国公爷也不肯通融,我们富家五口,就只能一起死。” 她把兄嫂和两个侄儿也算上去了。 人数占优势,说不定魏玄会心软。 魏玄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必安急忙跟上。 丢在地上的包袱也没拿走。 富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确定他们真的离开了,才捡起包袱,打开确认是她今天拿去典当的东西。 真好。 又回来了。 下回再换家当铺典当,又能得一笔钱。 她喜滋滋地将包袱拿进房里藏好。 * “富然,你是不是胖了点。” 七丫嘴里扒着饭,现在到了饭点,她会把自己的饭也带到菊院来和富然一起吃。 富然也在吃饭。 今天的午饭还挺丰盛的,有红烧肉,有炸小鱼,还有两个素菜,份量也够。 有时,她还吃不完呢。 七丫的话让她的筷子顿了顿。 最近或许是伙食太好,她的确是觉得自己的腰圆了点。 “好像是胖了点,没事,能吃是福,胖了有福。” 七丫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可过了几日,富然也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瞧着不像是富态。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那一日,他们是被下了禁药的,后来她回长公主府也吃了不少的补药。 一直以为,是不可能怀孕的。 但她此时的肚子,让她想起孕妇初期的模样。 她只觉得头上惊雷阵阵。 “富然,你怎么了?”七丫见她一动不动的瞪大了眼,吓了一大跳。 “你不会是中邪了吧。” 她几乎立刻就脱下自己的绣鞋就要往富然的头上拍。 “等等——。”幸好富然及时阻止,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吃太多,肚子有点难受。”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的消化自己可能怀孕这件事。 她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没有孕吐,悄无声息。 “吃坏肚子了,那行,晚上让我娘给你熬点粥饭。”七丫时常吃坏肚子,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 富然下意识的点头。 “七丫,你帮我个忙吧,我也不好出府,有人时时盯着我呢,你帮我找个大夫,不是大夫也行,会点医术就成,替我把把脉。” 七丫扭捏了一下。 “只是吃坏肚子,不用看大夫。”多浪费。 “可我难受——。”她皱着眉头,看起来的确不太舒服。 七丫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回头我找我娘,给你找个大夫过来。” “谢谢你,七丫。”富然热情的抱了七丫一下,“下回还给买烧鸡。” 七丫美滋滋的应下了。 过了两天,七丫才带了个大夫过来。 大夫年纪挺大的,开的医馆离国公府不远,下人们要看病,通常都找他。 “吴老大夫看病便宜。”七丫说明大家伙为啥老找他看病的原因。 “有时没钱还能欠一欠。” 富然点点头,让老大夫给把了把脉。 七丫在一旁提醒,富然是吃坏肚子不太舒服,以免老大夫看得不准。 老大夫七十了,眼有些花,但医术还在。 他白了七丫一眼。 这丫头,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亏她还能在国公府当差,没有被打发出去。 这脉,越把,老大夫的眼是瞪得越大。 他自然不知道住在菊院的是谁,不过能单独住一个院子的,也定是国公府的亲戚。 “这位夫人,是喜脉啊。”脉滑如走珠。 富然心头咯噔一下。 “敢问老大夫,能看出多久吗?” “算算时间,三月有余了。” 没错,那一次与魏玄被设计,的确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所以,三个月了,慢慢显怀了。 富然欲哭无泪,本来她一个人就过得挺坚难,努努的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 现在肚子里又多了个孩子—— 岂不是还没出生就要跟着她一起受苦。 而且,她之前喝了那么多的药,万一孩子一出生就先天不好,岂不是害了孩子一辈子。 “老大夫,可有落胎药?” 第32章 孩子必须留下来 吴老大夫可被她这番话吓得不轻。 “就是有,老夫可不敢开给国公府的人用,你为何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你丈夫不想要?” 富然点了点头。 “对,他不喜欢孩子。”她说得很自然。 吴老大夫沉默了半晌,还是没给她开落胎药,万一吃出毛病来,他一个小小大夫,如何斗得过国公府。 富然见他不为所动,又努力的说服他。 “其实是一开始不知道怀孕,吃了许多药,是药三分毒,我怕孩子已经被毒傻了,万一以后生出来是个傻子,孩子是不是要怪我一辈子,一生出来就让他受苦。” 说这话时,她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的。 所以,眼眶都红了。 吴老大夫有几分动容。 “也未会有事,既然孩子来了,那就是你们的缘份,要不要落胎,你还得和你夫婿好好商量,不能由你一意孤行。” 一个女人做主打掉孩子,不告诉她丈夫,那是反天纲。 回头她丈夫闹起来,拆他的医馆可怎么是好。 吴老大夫告诉她,若是不想打,回头给她开安胎药。 若是当真要打,也得与她丈夫商量好了,再到他的医馆去开方子。 七丫将吴老大夫送出去了。 全程七丫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孩子,什么落胎药。 回头她就告诉她娘了。 她娘告诉了厨房的另一个厨娘。 这一个传一个,风声很传到了魏老夫人身边的丽嬷嬷耳中。 丽嬷嬷将消息告知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正在喝参汤,一时错鄂,手没拿稳,参汤倒了一地。 丽嬷嬷立刻让丫环拿帕子过来擦拭,收拾地上的。 “老夫人别急,这是好事啊,咱们家国公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京中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家中早就好几个孩子。” “老夫人不是一直盼着国公爷早日娶妻生子。” 之前国公爷倒是娶了妻子,怀了孕。 可谁知那女人不守妇道,婚前就与自家表兄有苟且,婚后还勾勾搭搭的,怀了表兄的孩子想要赖在国公爷头上。 国公府本意要等她生下孩子,再好好算这笔帐。 谁知道她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那女人往国公爷头上戴绿帽子,传了出去,是辱了魏家的名声。 所以,魏家压着未往外传。 外头倒是自己传出来,说国公爷克妻克子。 这都是哪门子事,生生的冤枉了他们家二爷。 害得二爷这么多年,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老夫人可是着急坏了。 这一回又着了长公主的道,娶了个不得不娶的人进门。 “不行不行,这孩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富然那丫头又是长公主收的义女,就算生下孩子,能和我们一条心?” 魏老夫人不相信富然的忠心。 觉得她始终是长公主身边呆过的人,如今家人被长公主控制着,也是不得不听命于长公主。 丽嬷嬷却觉得,富然内心纯真,只是逼不得已。 她三番两次的被如慧郡主所害,心中不可能对长公主没有怨恨的。 “老夫人,孩子可是咱们二爷的血脉,若是不好好保着这孩子,以后二爷还会再娶吗?念小姐是个姑娘家,以后也不能袭爵。” “可莫要让卫国公府这么大的门楣,无人可承。” 丽嬷嬷这些话全说进了魏老夫人的心里。 她是早盼晚盼,都盼着魏玄能早点再娶一房妻子,生下嫡子。 纵使如今不好再娶妻,纳几房妾室,生几个庶子也行。 只要将庶子当嫡子一样养,未来也能承魏家门楣。 可魏玄偏是不听,一个妾室也不纳。 “你让人把那丫环带过来,将纪大夫请过来。” 丽嬷嬷领命。 让人去请府医纪大夫。 她亲自去菊院把富然接了过去。 听说她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可是魏家的骨血,不是富然一个人能决定的。 丽嬷嬷登门时,富然还不知道她有孕的事已经败落了。 这两日她是一直在苦恼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她也怕打胎,不止伤身,也是害命啊。 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多月了,已经有了心跳,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是她的骨血。 “丽嬷嬷怎么来了?可是老夫人寻我有事?”富然客气问道。 丽嬷嬷一脸笑意,上前扶着她。 “老夫人听闻了些事,正要找你过去聊一聊,你随我走一趟吧。” 老夫人有召,富然哪有不去的道理。 她便跟着去了老夫人的院里。 纪大夫已经在那等着。 富然一坐下,老夫人便要纪大夫过去把脉。 纪大夫认真的把过脉,确定富然当真是有了身孕。 “回老夫人,夫人的确是有身孕了。” 魏老夫人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孩子来时,母体用了些药,可会影响?” 纪大夫也不敢确定。 “孩子还在生长发育,若不是致命毒药,孩子又继续在母体生产,理应是不会有影响,不过,这事也不好说,后续还要继续观察。” 纪大夫的一番话,让富然的心提了起来。 她的事瞒不住了,她该知道,人在国公府,就没有秘密。 “老夫人,当日我和与国公爷皆服了禁药,孩子是那一日有的,药性也必定跟着落在胎里,后来我在长公主府也服了些调理身子的药,孩子定会受影响。” “还请老夫人允准我暂时离开国公府,等把孩子处理了,旁人也不知晓,再行回府。” 富然只想快些离开国公府。 出了国公府,她再决定孩子的命运。 若是要留下来,也不能继续生活在国公府,与她一起困在菊院一生。 她一人好逃,若是带个孩子,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 她也不知道往哪逃。 恐怕到时,连国公府的大门都逃不出去。 她不受人喜爱,她的孩子也必定如她一般。 魏家不得不接受,也必定心生怨恨。 “你想离开国公府?”魏老夫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富然是想,可她不能直言啊。 “不,只是想要好好处理这个孩子,不想给国公府添麻烦。” 魏老夫人见她并无意拿孩子来求母凭子贵。 心里对富然的成见,也放下了一些。 “孩子是魏家的,就该留在魏家,你也不需要考虑出府的事。” 魏老夫人立刻有了决定。 “既然是我魏家的子孙,无论他是聪明还是蠢笨,皆是魏家人,你别想太多,好好安胎,纪大夫,你开几贴安胎药吧。” 第33章 母凭子贵 富然怀孕了,倒也不好继续住在菊院。 魏老夫人让丽嬷嬷整理一处更大的院子,让富然住过去,另外再派两个丫环侍候着。 魏玄回府时,直接被魏老夫人唤到他的院子去。 当他得知富然怀孕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难以言语的气息之中。 魏老夫人心里直叹息。 这妻子不是他自愿要娶的,连孩子也不是他自愿得来的。 “玄儿,无论这孩子是怎么来的,终归是流着魏家的血脉,我已经命人好好安置富然,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 魏玄敛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你若是不想看到她,那便不看,待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抱到娘这儿来养着。”她始终是看不上富然的出身。 最好是能生下个健康的儿子,养在祖母身边好好教养,将来也能顶起卫国公府。 魏玄并未说什么。 陪魏老夫人吃过晚饭,他才离开。 他直接去了菊院,发现菊院没有人,问了才知,丽嬷嬷已经带着富然搬到另一处杏院中去。 杏院是菊院的两倍,院子也大得多,的确更适合居住。 富然搬进杏院还是挺开心的,至少感觉空间大了不少。 她既然舍不得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那就留下来。 好好养胎,好好生下孩子。 七丫也跟着一起来了这处院子,她求了丽嬷嬷让七丫过来坐候她。 另外找了上次的雨滴和一个老嬷嬷。 总共有三个人侍候她的饮食起居,凡事不需要她动手,操劳,倒也惬意的。 杏院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只需要将东西搬过来就行了。 富然搬了些日常需要用到的。 至于放在菊院的嫁妆,她打算过两天安定好了,再让府中的下人帮着搬过来。 杏院离魏玄所住的朝光院很近。 从她这边,还能看到朝光院的树。 富然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若是魏玄得知她怀孕了—— 脸色一定很精彩。 魏玄到了杏院,发现她手上拿着扫把—— 尽与第一次去菊院中的情形一样。 富然倒没有勤快非要找事做,刚才七丫扫院子,现在七丫渴了去喝水。 她帮着拿一下扫把。 既然拿了,就随便扫了两下。 魏玄上前,拿过她手上的扫把。 他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将扫把甩向必安,必安稳稳接住。 必安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富然尽然怀孕了。 一个不受欢迎的卫国公夫人,生下一个小卫国公—— 想想都觉得主子如何能忍。 “我倒是不知,卫国公府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他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意。 富然不是很理解。 他干嘛气成这样。 “国公爷误会了,府里有的是下人侍候主子,刚才老夫人还给我这边派了三个。”她数给他看,也解释了是七丫在扫地。 “再说,现在也没有外人,别人不知道。”他也不必担心丢脸。 魏玄看着她半晌。 “大夫可来瞧过。” 富然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点了点头。 “府外的吴老大夫和府中的纪大夫都瞧过,的确是怀孕了,有三个多月。”她惭愧的低下头。 “国公爷,真不是我故意隐瞒,实在是我毫不知情,身体没有一点反应。”她来到这个世上,大姨妈也没怎么准过。 加上服用了这药那药的,延迟或是一两个月不来也很正常。 “我一点也没有想要拿孩子为筹码,要求你做什么的。”她头摇得非常诚恳。 眼里闪着光亮,清澈的没有半点杂质。 信她信她,她说的都是真的。 “谁信呢。”必安在一旁冷嗤一声。 富然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没有了。 “那怎么办?既然事情发生了,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若是魏家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挺简单的,放我出府,我可以写切结书,保证出了卫国公府,我和这孩子再与魏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碰了碰肚子。 微微隆起。 “我不会让他一出生就成为别人的利用工具。”她抬头,非常诚心的企求魏玄。 “谁知道你以后——。”必安又想说话。 “闭嘴。”魏玄冷冷看他一眼。 必安闭上嘴。 “既然孩子已经有了,他身上流着的是魏家的血脉,魏家也绝不允许他流落在外,你安心留在这里养胎,有任何需要,去找丽嬷嬷。” 她的出身上的疑点,已经一个个消散。 长公主的确拿捏住她的家人威胁她。 她不得不从。 不过,如今她腹中所怀的是她的骨肉,她定知轻重。 这段时日,她留在府中,也算安份守己,把该说和不该说的都说了。 “是。”富然应下。 眼巴巴的等着魏玄和必安离开后,她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她决定了,讨厌必安。 嘴又刻薄,出口的没有一句好话。 * 长公主府 长公主安插在卫国公的眼线,早就将富然怀孕,换了院子的事送到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也颇惊讶。 过去那么久,她也完全忘了富然有可能怀孕一事。 “这几日,魏玄查私盐案已经查到邓远的身上,他明知道邓远是本宫的人。”长公主原本就怨怪魏玄。 谁知道他近来所办之事,恰好查到她的人头上。 “本宫就拿沈家来回敬他。” 沈家是魏家的姻亲,沈宴是魏玄的妹夫。 既然魏玄敢动她的人,她也要让他痛一痛。 “富然这丫头,倒也争气,既然怀了他的孩子,最好不过,本宫不但可以拿捏富然,还可以拿捏他们的孩子——。” 长公主想到此,倒是心中颇喜。 “魏玄此生别想再迎娶别的女人,也休想再生下别的孩子,本宫可真开心啊。”长公主笑脸如花。 “来人哪,备些礼,本宫要去卫国公府,探望我那肚子争气的义女。” 一旁的英国公面色如常的逢迎。 让下人立刻去准备。 “长公主,义女不义女,以后可别当着如慧的面说,她心中过于计较,怕会影响你们母女感情。”英国公想起女儿的模样,心里唏嘘不已。 长公主冷哼一声。 “不长进的东西,若不是她一错再错,本宫的计划,何至于一直往后延,如今皇上眼里,只有魏玄,只怕没有本宫的位置。” 第34章 不听话可是要挨打的 皇帝登基之前,长公主的确对他助益良多,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长公主自觉有义务要帮自己的弟弟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费尽心思之后,一切都如愿了,她的亲弟弟当上了皇帝。 她是助他上位的最大功臣啊,可皇帝渐渐掌权,重新重用了一批大臣。 渐渐的,开始疏远她。 朝中更有人妄议,说长公主想要干政。 干政又如,当初若不是她想要干政,她的好弟弟如何能顺利坐上皇位。 如今皇帝更是重用魏玄,魏玄的手中的权势越来越高,皇帝一连将几个至关重要的位置留给了魏玄的人。 魏玄处处打压她,她如何能忍。 长公主带着礼品,前去卫国公府。 魏老夫人听到长公主来了,眉头微蹙,却又不得不接见。 “将长公主请至花厅。” “是。” 魏老夫人随后也到了花厅,长公主已经到了,她并没有要坐下喝茶的意思。 一身华贵的长公主指了指身边丫环捧着的礼盒。 “本宫听说富然怀孕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本宫备了些礼品,特意来看看富然,富然这丫头怀的是头一胎,必定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本宫与她说道说道。” 说着,长公主就要让人领路。 “富然可还住在菊院?” 魏老夫人神情淡淡的。 富然怀孕的事,并未往外传,只有府中人知晓。 可长公主却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得知了消息,人都上门来了。 看来,卫国公府内的嘴太多,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要好好的肃清一下府内下人的心思。 妄图吃两家饭的下人,就不该存活于世。 魏老夫人缓缓展颜一笑。 “富然要好好安胎,如今住在朝光院边上的杏院内,丽嬷嬷,你前头领路。” “是。”丽嬷嬷领命。 好在魏老夫人另外安排了人提前去知会富然。 富然让院子的人准备了一下。 “富然,你怎么突然脸色白了这么多?”七丫吓了一大跳。 她才出一趟院子的功夫,富然红润的小脸就不见了。 入眼的是一片苍白。 “长公主过来了,我还是装点柔弱,脸上上了点妆。”瞧着吓人罢了。 她若是生龙活虎的,指不定长公主想要她做什么事。 若她柔弱不能自理,便是长公主有吩咐,她也可以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 她现在怀的是魏玄的孩子。 长公主必定不会逼迫于她。 长公主入了杏院,四处打量了一下,院子大了不少,看来,富然在魏家人的心里,地位是有所提升的。 富然肚子里怀的可是魏家的嫡长孙。 血脉何其重要。 丽嬷嬷一路恭恭敬敬地将长公主迎过去,进了院子,就吩咐丫环去备茶水点心。 千万不能怠慢了长公主。 富然在床上,一听长公主来了,立刻挣扎着要起来,给长公主请安。 “雨滴,你过来扶我起身,长公主来了。”她语气柔弱,纤细的手,伸出床外。 长公主恰好看到了。 “富然,别急着,你身子不适,不要起来,本宫过来看看你,你的身子要紧。” 说着,长公主已经到了床前。 见到富然的模样眉头一皱。 “你怀孕了,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富然茫然地摇摇头。 “回长公主,富然也不知道,就是身子骨提不起劲,或许是之前药吃多了。” 一提到药,长公主想到的自然是那一日的禁药。 禁药的确伤身。 便也未曾听说,服下禁药便不能生孩子。 但长公主肯定不会承认的。 “你在长公主府服用的都是补身的补药,且益你强身健体。” “那是我误会了,肯定是富然自己不争气,怀个孕而已,身子就成了这副模样。”富然苦苦哀叹一声。 长公主眉头未展,遣退其他人。 屋内只有她和富然。 长公主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富然。 她什么计谋没有见过。 富然这点小计俩,如何能骗过她的眼。 “富然,本宫可不是轻易能被人糊弄的,你之前一直在长公主府当差,怕是没有听过外头如何传言本宫使手段的吧?” 长公主的语气,何其慈祥。 “本宫体谅你在卫国公府的处境确实艰难了些,有些事,也不好动手。” “不过,如今你已经怀了魏玄的骨肉,他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在孩子的面上,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想要过安稳日子,本宫如何不知,可你的家人还拿捏在本宫的手里,莫忘了,今日你敢欺骗本宫,也就不在意你家的人性命,明日,本宫就将你那小侄儿,卖得远远的,此生,不必再相见。” 富然呼吸一窒。 咬了咬下唇。 她记得,她当然清楚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不是她心狠手辣的残害了其他手足,当今皇上也不可能登上帝位。 只是,当今皇上仁慈,良善,登上帝位开始惧怕这个姐姐。 才渐渐的疏远她。 “长公主,富然没有半句假话,还请长公主开恩,富然的侄儿还小,他是无辜的,长公主要富然做什么,富然都听。” 那孩子,她其实没什么印像。 原身在富家住时,也是整日忙忙碌碌,那孩子才出身没多久,她就被卖进了长公主府。 对那孩子来说,虽叫她一声姑姑,但她只是个陌生人。 富然只是不想无辜之人,因她而死。 一旦被卖出去,再想寻回的机会,不足万分之一。 长公主闻言,这才笑得开怀了些。 她坐在床沿,握着富然的手。 “本宫就知道你是个乖巧听话的,你如今单独住在这里,与魏玄久久不见一面,确实忙不了本宫什么,本宫要你在这个月内,搬进魏玄房里。” 夫妻同床共枕,才能吹吹枕头风。 才能从魏玄的言语中,听到某些动静。 “如若这个月过去了,你依旧住在这里,就别怪本宫手下无情,你的两个侄儿,年纪尚小,卖得远远的,你那嫂子,虽然长得不怎么样,送人必定是有人要的,环境可轮不到她挑。” 只要富然不听话,富家那几个人,她会一个一个慢慢处理掉。 第35章 他还是担心她的 长公主走后,富然是真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长公主的出身,权势和压迫,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身在底层的人,就真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吗? 她想了很多,如何摆脱困境,想得脑瓜仁都疼了。 长公主要她接近魏玄。 魏玄就是块冰,她如何接近? 越想越累,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了。 魏玄回府,听闻长公主来了府中,且单独见了富然。 他便来了一趟杏院。 杏院总共只有三个丫环,七丫多半是忙于厨房送餐和陪聊。 雨滴听候别的差遣,打理院内院外。 嬷嬷则更精细的要富然各方面都得注意。 这会七丫在厨房,嬷嬷也不在院里,只有雨滴一个人在院里侍候着。 见了魏玄,立刻迎了上去。 “国公爷。” 魏玄往里看了一眼,“夫人呢?” “夫人在屋里,今日长公主过来探望过夫人,夫人一直没有出房门。”雨滴只是个小丫头,更深层的事,她并不知晓。 只是单纯的以为长公主是来探望夫人的。 夫人的确是长公主认的义女啊。 魏玄让必安留在院里,他独自进了屋。 房门开着,屋内一片寂静。 魏玄皱了皱眉头。 今日长公主前来,必定因她怀孕之事说了些什么。 他走到里面,才发现,屋里没人,床前摆了鞋子,她在床上。 魏玄脚步微微一顿,天未黑,她便躺在床上—— 连有人进屋也全然不知。 待魏玄走上前去,发现躺在床上,已经睡下。 脸色并不太好看,苍白,无血色。 魏玄上前一步,看得更真切些。 他尽不知她虚弱至此。 “富然。”他唤了她的名。 耳边有了声响,只让富然皱了皱眉头,并未醒来。 魏玄立在床前,看了她半晌。 七丫提着晚饭过来了。 今天晚饭她可是在厨房磨了好久,可送来不少好吃的。 如今富然怀孕了,待遇果真是与之前不一样的。 什么好吃的,也都能落得着。 刚才必安和雨滴见她提着食盒,也没有拦着她。 七丫便粗着嗓门喊。 “富然,快点起来吃饭了,今天晚上有好吃的,有水晶肘子,有人参鸡汤——。”七丫边说都快边流口水了。 这是富然的伙食,她的在厨房那边,娘给她留着呢,偷偷夹了一块水晶肘子让她过嘴瘾。 一会富然吃不完的,她也全包了。 七丫这一声,吵醒了富然,魏玄淡淡转身,看向七丫。 七丫见国公爷在,吓得壮硕的身躯颤了颤。 刚才雨滴怎么没提醒她国公爷在屋里。 也是,必安都在了,国公爷肯定也在。 “奴婢给国公爷请安。”七丫慌乱的提着食盒行了行礼。 魏玄点了点头,“把食盒放在桌上,你先退下。” 七丫应是,将食盒小心摆放在桌上,再将里面的菜拿了出来,退了下去。 离开之前,还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 富然醒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七丫出门的。 她睡着了,睡得有点沉,所以连魏玄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应付长公主太累了。 她是觉得自己精神上过于疲累。 “国公爷什么时候来的。”富然撑着手,坐了起来,她脸上的妆没有卸,这会看着,脸色依旧十分差。 魏玄上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 抬起她的小脸。 “你的气色很差,可有哪里不适?”他问。 “还是说,长公主跟你说了什么?” 富然点了点头。 “长公主的确是跟我说了些话。”人都来了,能不说话吗? “长公主希望我好好安胎,平安生下孩子,将来能靠着母凭子贵,在国公爷身边多少能有点地位。”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说了也是白说。 她眨着眼,眼神十分清澈无辜。 她要让魏玄知道,自己真的没有怀有其他心思。 “她威胁你了?”魏玄瞧着她惨白的脸色,觉得有些刺眼。 富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片刻之后,嗯了一声。 “长公主说了,若是不乖乖照着她的话去做,就把我的小侄儿卖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找不回来。” 她苦笑一下。 “国公爷,那孩子还小,与我并不亲近,若是因我被卖,我岂不是罪孽深重,可长公主扣着他们,我也无能为力。” 话虽如此,她却并未要求魏玄去帮她把富家人给救出来。 只因她知晓,她没有立场这样要求。 她在他心里都没有分量。 提出任何要求,都是无理的。 “贫苦人家的命,其实不值钱,就算卖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当初我被卖到长公主府,也只卖了区区五十两,就是一辈子的不由自主。” 她在床底找到鞋子,磨磨蹭蹭地穿上了。 见魏玄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又继续道。 “国公爷请放心,我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绝对不会做有损国公府之事。”她表了表忠心。 桌上的共四道菜。 刚才七丫报的菜名之外,还有一道小炒,和一盘拔丝地瓜。 拔丝地瓜算是点心。 “国公爷,今晚的饭菜挺丰盛的,你可要留在这里用膳?”她就是随口问问,这些菜量都不算太多。 她一个人吃勉强还能多一点。 多出来的都是留给七丫的。 若是他要留下来吃,两个人是不够吃的。 显然魏玄也看出来了。 “不用。” 他没再说什么。 “你吃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富然等他出了院子,才坐下来吃饭,饭倒是吃得不多,光是这些菜,就足够她吃饱的。 多的就留给七丫了。 她才刚吃完,必安就领着纪大夫过来。 “纪大夫怎么来了?”富然不解,莫非这就是世家大族,需要天天请脉? 她也没那么精贵。 必安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 “爷吩咐纪大夫替你把脉,看你脸色不太好,莫忘了,肚子里怀的是魏家的骨血,比你珍贵万倍。” 必安说话就是刺耳。 富然皱了皱眉头。 她慢悠悠地坐下,对纪大夫报以笑脸,“有劳纪大夫。” 待纪大夫把过脉之后,确定没有大碍。 又询问了她一些日常的精神状态。 最后得出结论,要她好好休息。 “该没有休息好,精神过于紧张引起的,没有大碍。” “纪大夫医术了得。”富然称赞,她又看了必安一眼,“林护卫,你若是实在瞧不上我,下回若有事,换个人来吧。” 必安姓林。 第36章 他都喊我一声夫人 林必安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怼过。 他跟随主子身边多年,如今更是能跟进跟出,随侍身边的第一人。 国公府上下,甚至京城各家,哪个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要不是爷看你脸色苍白,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事,你以为谁愿意来呢。”必安冷哼一声。 脸色更臭了。 富然恍然大悟。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她脸上上了点妆,本意要是蒙骗长公主的,长的妆容也比较自然。 可长公主那儿没有蒙骗过去,反倒是骗过了魏玄的眼。 也是。 魏玄是个男人,对于女子妆容一事,自然不太了解,以为她真的脸色奇差。 富然咬了咬唇,突然觉得有点高兴。 或许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觉得高兴吧。 她又摸了摸肚子。 悄悄说着,孩子,你爹还是挺关心你的。 她没有因为必安的话而觉得生气,反倒笑咪咪的。 倒是让必安一头雾水。 “你莫要笑,别以为爷是在关心你,你别有用心,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必安呛道。 富然脸色冷了冷。 抬头看着必安。 眼里没什么表情。 魏玄那样的人,身边怎么跟着这样一个多话的护卫。 “必安,你跟在国公爷身边,是真的一点好的都没有学到,你如此呱噪,国公爷是怎么容得下你的。” “你说我呱噪?”必安头上都快冒火了。 看吧。 一点就着。 这样的人怎么经得起事? 富然啧啧两声。 “而且你不知道尊重人,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出身,可那不是我能选择的,你不是同样出身不高吗?” 若高,也不至于做护卫。 谁不想当公子小姐的。 “如今连国公爷对外都喊我一声夫人,我是国公爷孩子的娘,你却无半点敬意,不敬我无所谓,可你不敬的是未来小主人的娘,你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 她语气平缓,一字一句,必安都能听懂。 可她话中的指责,让必安咬碎了牙。 “国公爷何时承认的,你别自以为是。” “你才是,你如此无能,国公爷知道吗?眼里瞧不见东西,国公爷不过是看我脸色不好,就请了纪大夫来,若是国公爷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孩子,他何必这么做。” 必安咬牙,不得不承认。 爷的确是在意了些。 可在意的是孩子,就不是她。 “你如此鲁莽,若只针对我一人,那便罢了,若是在外,还是如此,国公爷身边的近侍该换人了。” 富然毫不留情地下他的脸。 必安平日当然不这样。 他只对富然这样,全因富然是主子被逼而娶的。 以主子如今的权势,娶个女人还要被人逼着,外头谈及此事,私下也会取笑国公爷娶了个身份低下的。 还是不得不娶的。 富然彻底地驳了主子的面子,他是恨不得富然消息,又如何肯给她好脸色。 林必安当年被老国公所救,养在府里,从小跟随魏玄身边。 情感自然是不一样的。 “还有,下回你就不来了,我这种情况,最忌情绪波动,纪大夫可以为我做,若是你来一回,气我一回,指不定下回,再好的安胎药都没用了。” 富然不想再与他说什么。 起身与纪大夫示意一下,让雨滴将纪大夫送回去,她便进屋里去了。 纪大夫观了全程,才知道,原来国公夫人的嘴皮子还挺厉害的。 必安是说不过她。 他摇了摇头,招唤必安,让他跟着一块离开。 必安气呼呼的回了朝光院。 板着的脸,十分的臭。 这会高免也在,见他这副模样,多看了他两眼。 “你这是中毒了?”脸色差成这样。 必安狠瞪高免一眼。 “你才中毒了。” “不是中毒,为何摆这样一张臭脸。” “还不是被气的。” “……。”高免觉得稀奇了,“爷让你领着纪大夫去为夫人把脉,谁把你气成这样。” “就是那个女人——。”必安看了书房内的主子一眼,没再往下说。 那女人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连主子都唤她一声夫人。 他若是这样叫唤,主子定然不喜。 “必安,进来。” 必安领命进入书房。 “爷。” 魏玄抬头,黑眸淡淡的看向必安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 “大夫怎么说?” “纪大夫把过脉,没什么大问题。” 魏玄挑眉。 “一个没有问题的人,会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不信。 “真的是纪大夫说的,问题不大,只是那个——,夫人她极可能是精神紧张,休息不够。” 魏玄点了点头,长公主过来问话,她精神紧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时连他进屋都毫无察觉,也的确是休息不够。 “把纪大夫请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 不一会,纪大夫被请了过来。 纪大夫又将刚刚诊治的结果说了一遍。 富然的身体还是挺强健的,问题不大,之前因怀孕前期服过药,需要慢慢观察,不能急于一时。 纪大夫还说了,富然的精神还挺好的。 顺道把她刚才怼必安的话,也一一转告魏玄。 纪大夫在卫国公府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夫,倒是没那么见外了。 也算是看着魏玄从小长大的。 “国公爷,国公夫人反应灵敏,又能说,必安是说不过她的。” “老夫倒是觉得,国公夫人说得十分有道理,必安既然每一次都如此,下回若有事到夫人那边,还是换个人过去。” 魏玄倒不曾料到,她尽然有胆子怼必安。 必安的性子是不如高免沉稳。 平日性子急,在大事上,倒是不曾犯过错。 必安有多讨厌长公主塞进来的人,魏玄瞧在眼里。 “下次就让高免过去。” 纪大夫连连应是。 “若是无事,我就回去了。” 魏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了一句。 “她的身体,当真无其他病症?” “并没有,夫人的身体十分康健。” 魏玄没再说什么,纪大夫这才离开书房,必安在书房外听到了刚才魏玄下的命令,脸色都白了。 还狠瞪了纪大夫一眼。 “纪大夫,你真是个碎嘴子。” 纪大夫摇了摇头,没理会他,谁跟他吵,谁就输了。 第37章 献一次殷勤 翌日一早,天气晴朗。 富然的心情也挺不错的。 雨滴端了水,让她洗漱。 七丫从厨房端来了鸡丝粥,小笼包,还有牛肉煎饼。 都十分的美味。 如此丰盛的早餐,富然刚来时,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午膳也很丰盛,最次也有两菜一汤,且都是好菜,不敷衍。 午歇后,还有燕窝粥,银耳羹这些吃食供给。 还有些安神的食补,花样层出不穷。 七丫告诉富然,最近厨房都在用心的给富然准备一日三餐。 “是老夫人安排的,老夫人可看中你肚子里的孩子了,一点也不容怠慢。”七丫很高兴的道。 富然对她好,别人对富然好,她就高兴。 之前富然在菊院,可是受过不少冷眼的。 现在终于有人宠着了,哪怕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少,是得了优待。 “我也是托了这孩子的福。”富然受用,但也不敢太受用。 这个时代有许多东西都比较落后的。 女子生产,那是一脚踏进鬼门关。 在吃食上还是得小心警慎着些。 万一胎儿太大,生时难产,极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孩子过于大,无法顺利分娩,又无人能行剖腹产,孩子只能生生的憋死在宫内。 大人自然也不能幸免。 这一波又一波的补品送过来,她只是挑一些吃,多余的,就给了七丫和雨滴。 她们平日也没什么机会吃到这些好东西。 所以,几日下来,她的面色红润了。 人看着精神多了。 除了小腹隆起,别的地方是不见长肉的。 富然也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更靠近魏玄,要如何让长公主相信,她已经靠近了魏玄。 私底下,她已经央人去查,看看能不能查出富家人被关在哪里。 若是知晓他们的下落,她可以花费些银子,请人将富家人给救出来,将他们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她本是不想管的。 可长公主一次次的提及,若是富家几个人出了事,全是因为她。 她实在是罪孽深重。 或许是因为怀孕了,人更容易心慈手软。 知道自己怀孕之前,她的心肠的确是更冷硬一些。 富然大哥当初卖了她,收了长公主的银子,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若当初不要把她卖掉,她定不会在长公主府为仆。 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一切事由,皆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又想多行善积德,她还挺担心,上天不讲道理,将不属于她的罪孽算在她身上。 或者,直接报在她的孩子身上。 她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所以,转了几手,让七丫托她爹出府。 七丫的爹在外院做事,时常会有出府的机会。 让他帮着将信件和银两交到程江。 她觉得,她可以信任程江。 让程江拿着钱,找人帮她查。 当然也不会让七丫她爹做白工,送一次信,给二两银子。 那可是快一个月的月钱了。 几日后,富然收到程江的回信。 信很短。 已阅,尽快安排。 信上没有署名。 但,富然认得程江的字。 程江没有读过多少书,后来进了长公主府寻了机会,多认了些字,但是,字写得是真不好看。 富然暂时安下心来,等着程江的好消息。 * “这是什么?”富然中午吃的还没有消化,午歇了一会,七丫又送了一盅汤过来。 七丫瞧了瞧,又闻了闻。 想起刚才厨娘提到过的。 “是补汤,里面放了好几味补血补气的好东西,专门给你做的。”七丫兴奋地道。 富然却不想再喝一口。 她看了看外头。 “今日是不是国公爷休沐日?” 她之前似是听人提起过。 魏玄纵是休沐也是很忙的,他手握重权,自然贵人事忙。 休沐之日,也未必会在府中。 “好像是。”雨滴想了想,好像是今日。 “雨滴,你端上这碗补汤,跟我去一趟朝光院。”富然起身,扯了扯衣裙。 近来一直在杏院呆着,不用去给魏老夫人请安,与大嫂兰音也没什么往来。 她在院里并不注重自己的妆容。 今日更是只让雨滴给她梳了个高马尾。 她头发齐腰,发质乌黑顺滑。 即便是简单的梳了个高马尾,也颇有一番风味。 富然不确定魏玄是不是在朝光院,也不打算精心妆扮一番。 她只想去给他送个汤。 若是长公主再问起来,至少,她是努力过的,若是没成功,只能怪魏玄的心太冷,不易靠近。 “那我呢?”七丫眼巴巴的道。 “你就好好留在杏院,看院子。” 如她所想,她们到朝光院时,魏玄并不在。 富然便让雨滴将补汤留下,由院内的小厮送进魏玄的房间。 她没有留下来等着魏玄回府,和雨滴转身就回了杏院。 消息很快传到了老夫人的庆福院。 丽嬷嬷得了消息,先递到老夫人这里来。 “夫人还挺有心的,专程给二爷送补汤。” 魏老夫人半眯着眼,手里转着佛珠。 最近她将府中上下的下人都重新清理了一遍,一旦发生可疑的都打发出府了。 “她在国公府,唯一的依靠就是玄儿,纵使她生下腹中胎儿,也要仰仗着玄儿,只要她不傻,就知道该缠着玄儿不放。” 魏老夫人在知晓魏玄特意请了纪大夫为富然把脉,送让纪大夫开了些补身的汤药,就知道魏玄心里,已经有了富然的身影。 她虽不满富然的出身和她嫁过来背后的动机。 儿子如今也在与长公主对抗。 有朝一日,魏玄斗赢了长公主,富然的来去,也好拿捏。 “派人盯着,经过她手的汤药,不要让玄儿喝下去,必须要试过毒,才能放在玄儿面前。” 魏老夫人始终都无法彻底地相信富然。 补品出自她手,若是长公主吩咐她对魏玄下毒。 那是防不胜防啊。 魏家现在只有魏玄这一根独苗,要扛起卫国公府的一切荣耀,不容有半点闪失。 “是,老奴这就让人试试毒。” 银针试毒,汤品中,并无毒。 且这汤的来处就是后厨,并不是富然亲自熬制。 第38章 去母留子 魏玄傍晚才回。 回朝光院换衣服,才看到案上摆着的补汤,早就已经冷了。 小厮回禀,是夫人送来的。 “夫人?”魏玄眉头一蹙。 小厮立刻低下头,以为主子不高兴了。 “爷,就是杏院的夫人,说是国公爷日日忙于处理政务,实在太过劳累,要好好补一补。” 小厮将富然送汤时,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回禀。 “小的立刻将补汤撤下。” 说着,小厮上前将汤拿走了。 汤已经凉了,本来就不能喝。 而且,丽嬷嬷还带人过来试了毒,小厮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子,以后她送来的汤,你直接她往回端,别摆在爷的案上。”必安好意提醒。 宁子年纪不大,今年只有十五岁。 宁子吱吱唔唔的说了今天丽嬷嬷带人做的事。 现在看来,连老夫人那边都不放心夫人送来的东西。 否则,丽嬷嬷也不用亲自带人过来一趟。 他向必安道了谢。 “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这碗汤,我拿去倒了。” 宁子端着冷汤,寻个地方倒了。 心里在嘀咕,夫人这是没事找事。 魏玄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看着必安。 必安被盯着头皮发麻,他摸了摸鼻子。 “爷,属下说的没错啊,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长公主用她的家人逼她,她现在已经开始勾结外头的人了,那人还是长公主府的。” 必安觉得没有将富然关起来,已经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上。 她尽敢私下买通国公府的下人,去给长公主府的护卫送信。 她长脑子了吗? 以为这点手段,国公府发现不了? 幸好,七丫的爹足够忠心,拿了信就先呈上来了。 魏玄看过信后,让七丫的爹按着富然的意思,继续将信送到长公主府的护卫程江的手上。 “她能做什么?不过是想救她的家人。” 魏玄已经换好常服。 一袭青色暗纹的长袍,衬得他身型更加挺拔。 “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密语呢。”必安不信就这么简单。 魏玄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必安。 “她若有此能耐,还需要找七丫的爹,往长公主府的护卫手中递消息。” 必安神情一僵。 也是。 若她当真有本事,早就知道她的家人被关在哪里。 “是属下多想了,主子恕罪。” “你退下吧。” 魏玄甩袖离开,去了庆福院,陪魏老夫人用晚膳。 * 七丫端着一盘瓜子,匆匆地跑回杏院。 瓜子因为她的奔跑,已经撒了一半。 “富然,富然,我看到国公爷回来了。”七丫远远地看到国公爷回府,进了朝光院。 她本来还想装作无意间走过去,看看国公爷会不会喝富然送过去的汤。 可她不敢。 若是被国公爷发现,会把她赶出国公府的。 她便在离得有些远的地方,偷瞧了一会。 过了一会,发现朝光院的小宁子了来了,手上端着正是下午富然送去的补品汤罐。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小宁子,把整罐汤,喂了园子里的小树。 可补了。 “你说,是不是国公爷不爱喝汤。”七丫茫然地问。 富然心头揪了揪。 这哪是不爱喝汤,只是不爱喝她送的汤罢了。 不过,她也不纠结。 “没事的,这么久了,汤早就冷了,还怎么喝,国公爷倒了才是正常的,他那么金尊玉贵的一个人,要他喝冷汤,可太委屈他了。” 反正,她试过了啊。 最近府里的下人都被重新洗牌了,好像少了不少老面孔,又招了些新的。 但富然始终相信,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里面,一定还是有长公主的眼线在。 “下回等他再府里时,给他送盅热汤。” 七丫点头。 觉得富然说得很有道理。 * 庆福院 魏老夫人和魏玄一起用晚膳。 本来要将兰音和魏念一起叫过来的。 但以兰音的性子,怕是会很拘束,连饭都吃不安生,魏老夫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日时,让人将魏念带到她跟着多呆呆。 可不能将长子唯一留下的骨血,养得跟她娘一样。 母子俩用完膳,泡了茶。 二人说了些朝堂上的事。 魏玄已经拿下邓远,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就在邓远要认罪的前夕,他自杀身亡了。 “你切断了长公主的财路,长公主与英国公,必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魏老夫人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邓远这个人一直掌着大月国一部份盐务,光是利用身份之便,买卖私盐,就帮着长公主赚了不少钱。 “此事,英国公怕是不知情。”魏玄道。 “哼,他们是夫妻,纵使长公主看不上英国公,英国公也不可能不知情,你以为他傻,他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魏老夫人却不这样认为。 英国公是在长公主身边忍辱负重多年。 一直温和以待长公主和如慧郡主,在长公主面前,哪里还有男人的尊严。 魏玄并没有与母亲辩论此事。 英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 长公主以为拿捏了人心,却不知,连她最亲近的枕边人,也不曾真正拿人捏。 母子议完正事,魏老夫人说到富然头上。 近来厨房将补品流水一样的送到杏院里去。 就盼着她把身体养好。 “儿大母苦,若是过于补,胎儿太大,会难产。”魏玄道。 魏老夫人却不在意。 说到底,她就是不在意富然这个人。 “胎儿大无碍,一旦富然生产时,无力生产,便让大夫剖出来。” “风险太大,大月朝还没有顺利剖出胎儿,还能保全产妇的先例。” 魏老夫人当然知道。 “但咱们大月朝,已经有了剖出胎儿,胎儿能健康存活的先例。” 魏玄岂会听不出魏老夫人的打算。 她这是要去母留子。 待富然生下孩子,便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 难产而亡—— 是再正常不过的死亡方式。 就像前一任卫国公夫人,便是难产而亡。 魏老夫人见他沉思不语,语气放柔了些。 “玄儿,你还年轻,属于你的缘份,迟早,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富然她显然不是。” “儿子明白。”魏玄没再多言,“天色不早,母亲早歇吧。” 第39章 日日不重样 翌日一早,七丫给富然送来消息。 国公爷今儿个上午在府里,听说要下午才出府办事。 富然想了想,又让七丫去厨房,请厨娘们炖了一碗补汤,再午前送到朝光院去。 当然,她得自己送。 汤不是她炖的,若她连面都不出,显然太说不过去。 她要做也姿态,好让长公主的眼线知道,她是花了心思的。 至于结果,自然不强求。 汤是雨滴端着的,没让七丫去。 七丫性子直,担心她在魏玄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倒是无所谓,万一罚七丫了呢,她又无力救七丫。 平日里,朝光院除了洒扫的粗使婆子,只有侍候魏玄饮食起居的小宁子和魏玄的近侍必安。 高免偶尔也会出现在这里,但不常来。 院门天天是开着的,没有国公爷的允许,府里也无人敢随意踏进半步。 富然来了,也是要在门外通禀过后,才能进去。 小宁子被叫了出来。 看到富然,再看到雨滴手上的汤盅。 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昨日的汤,给倒掉了,老夫人可一点也不希望夫人送汤过来的,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加料。 怎么今儿个又送来了。 小宁子皱了一下眉头。 “夫人,你怎么又送来了,昨天的汤,国公爷就没喝。”小宁子直言。 富然闻言,没有半点不开心的。 “我听说了,国公爷昨日回来得晚,送来的汤都已经凉了,你不得不倒掉,虽然有些可惜。” “国公爷整日忙于诸事,都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身体,如此疲累,让人担心,我吃住都在国公府,总要为国公爷做些什么才安心。” 她让雨滴将汤往前递。 “若是国公爷忙,我就不进去了,劳烦你将汤送进去,这是补气的补汤。” 雨滴依令端到小宁子面前。 小宁子看了她一眼,她没说要自己进去送。 他便勉为其难的接了过来。 “国公爷的饮食自有人侍候着,不必夫人担忧,今日的汤,我就送进去了,明日别再送汤过来了。” 小宁子十分正色的交代。 富然应了一声,带着雨滴离开了。 小宁子将汤端进了院,但没有端到书房去。 上一回丽嬷嬷带人来试过毒了,说不定这回也是要试的。 他干脆就不往国公爷屋里端,也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一会寻了个地方,直接给倒了。 恰好,小宁子倒汤的时候,被刚从书房出来的魏玄撞见了。 “这是什么?”魏玄问。 小宁子一僵。 他从未对主子撒过谎。 现在也不会。 “爷,这是杏院那位送来的补汤。” “怎么倒了?”魏玄挑眉。 小宁子将昨日丽嬷嬷试毒一事说了。 “爷,老夫人不放心杏院那边送来的汤和吃食,都得试过毒,爷金尊玉贵的,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一旁的必安直点头。 “小宁子这次做得好,以后杏院送来的东西,直接扔了,不必呈到爷面前来添堵。” 魏玄看了一眼已经倒尽的空碗,没说什么。 带着必安出府办事去了。 * 翌日一早,富然送了些果子来。 小宁子的脸都黑了。 她是故意的吧。 他说了不要往朝光院送汤,她就换了东西送过来。 可现在富然怀着爷的孩子,他也不能冲她发脾气。 将她给赶走啊。 所以,小宁子每天都在丢东西。 富然送什么,小宁子便往外丢什么。 这些东西,甚至都没有出现在魏玄的面前。 七丫到处打听,啥事都有苗头,她听说小宁子把富然的东西都给丢了。 觉得富然实在是委屈大了。 这一日,她实在气不过,揪着小宁子不放。 “是不是你自作主张,把夫人送过来的东西都给倒了,丢了,一点也没往国公爷面前送?” 七丫块头大,发起威来,也实在有些吓人。 小宁子的个还不如七丫大,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说不定这两年还得往上长长。 “你胡说什么。”小宁子皱了眉头,“不要在朝光院吵闹,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不过是个低等丫头,打打杂,端茶倒水能做,国公爷的院子,她也敢随便闯。 “我这不是没进朝光院吗?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肯定不让你走。” 她就是揪着小宁子不放。 一下子,事情都闹开了。 惊动了庆福院那边,也惊动了兰音,富然这边自然也没能幸免。 富然在得知七丫跑去找小宁子,她吓了老大一跳。 要不是怀着身子跑不快,她都能飞过去。 七丫这人就是直肠子。 现在觉得她好,事事就觉得她是对的,小宁子这样做,显然就是在欺负她。 “雨滴,快点。” “夫人,你别慢点,小心肚子。” 富然还是尽力压着脚步的。 她赶到时,兰音已经来了,丽嬷嬷与她同一时间赶到了的。 只见七丫揪着小宁子,就像揪着一只小鸡仔一般。 谁也没料到,小宁子尽没有反抗的余地。 七丫力气实在是大。 “七丫,你快松手。”富然急急的叫道。 兰音见她来了,一直看着她。 丽嬷嬷沉下脸来。 “都松开手,在国公府里闹事,像什么话,你们两个都不想在国公府里呆了吗?” 丽嬷嬷威大,七丫看了一眼富然,松开了手。 她哼了哼,退到富然身边。 富然有些急。 “丽嬷嬷,七丫性子单纯,她不是故意的,小宁子若是受了委屈,我代七丫向他道歉,若有什么处罚,就冲着我来。” “富然,你替我揽什么罪。”七丫不以为然 “是他活该,他凭什么自作主张,丽嬷嬷,是他,把富然送给国公爷的东西,都给丢了,半点也没往国公爷面前送。” 七丫还向丽嬷嬷打起小报告。 丽嬷嬷的面色未变,眼神微微一顿。 富然瞧出些门道。 这事,丽嬷嬷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们知道,但她们不管。 是因为,她们觉得小宁子这样做没错。 她也不是非要计较什么,总要让人看看,她是付出了的。 “小宁子,你若有什么不满,直接告诉我。”富然让七丫退到后面去,她挺着肚子往前站了站。 第40章 最小的被卖掉了 丽嬷嬷早就知晓小宁子为何会这么做。 虽然庆福院那边没有交代,可小宁子知道那一日,她带着人过来验了毒,他就不敢轻易将富然送过来的吃食往国公爷屋里送去。 小宁子没做错,富然一心献殷勤,倒是出乎老夫人的意料之外。 之前她本来还挺安份守己的,远离朝光院,不会轻易出现在国公爷面前。 莫非,如今她以为自己怀了孩子,便有恃无恐。 想要在国公爷面前博存在感。 丽嬷嬷思及此,再看富然的眼神,也多了些冷然。 “小宁子做的倒是没有错处,国公爷的吃食平日都是老夫人院里亲自打点的,旁的,不明来路的吃食,是到不了国公爷跟前。” 丽嬷嬷直接揽过所有的事。 小宁子终于可以挺直腰杆。 他怒瞪着七丫。 这丫头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事,只会害死她自己。 “夫人以后,只要安心在杏院安胎,不必再费心思考虑给国公爷送什么吃食。” 丽嬷嬷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 魏玄的吃食,是庆福院安排的,富然不必操别的心思。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养胎,别老也杏院。 “丽嬷嬷说的是,富然明白了,今天是七丫太过冲动,小宁子,我代七丫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往朝光院送东西。” 话落,她朝兰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丽嬷嬷,领着七丫和雨滴回了杏院。 刚才附近有很多人,她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长公主的眼线。 希望有吧。 长公主那边必定会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回到杏院,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幸好。 从今往后,她也不需要再往朝光院送东西了。 这本就是唯一一条接近魏玄的路。 现在路堵死了。 七丫气呼呼的半天气也没消,富然承诺明日让人给她买只烧鸡,她才消了气。 但还是把小宁子骂得体无完肤。 “行了行了,那些补汤留着,以后咱们分着吃不好吗?国公爷那边是真不愁。” 富然算算日子,又让七丫去同她爹说了声。 去程江那里探探消息。 富家四人,到底有没有消息。 七丫的爹过了几日才送来了消息。 消息不太好。 富然最小的侄儿,已经被卖掉了。 至于卖往何处,除了长公主的人,谁也不知道。 现在富大哥,富大嫂可是恨死了富然。 天天在关押的地方咒着富然。 “真的卖掉了。” 富然手里拿着的是程江回的信,很简单,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已经将事情说得很清楚。 富家幼子,已卖。 下落不明。 长公主的手段,真的很毒,富然的小打小闹,根本就不入不了她的眼。 富然有些失神。 她在想,那个小孩子与她不亲,可与原身是有血缘关系的,与她这具身体,是血亲啊。 那个孩子,还是要喊她一声姑姑的。 当年是富大哥和富大嫂做主将她卖到长公主府,至少,他们是知道她卖在何处,虽失了自由,可在长公主府苦虽苦年,累是累点。 只要小心警慎些,也不至于丧了命。 这一夜,富然睡得不太安稳。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到那孩子被卖得远远的,受尽了虐待,最后惨死。 他的灵魂不甘,一直追着富然要她偿命。 天未亮。 富然便被梦境吓醒了。 她摸着肚子,眼角有泪。 “孩子,穷人的命,就不是命,自己做不了主,幸好,你有魏家的血脉,只要魏家肯保你,你定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她一直熬到天亮。 天一亮,她就梳妆换衣,到庆福院去给老夫人请安。 她很少过来请安,不是她不想过来,是老夫人不让她过来,寻了个理由,免了她的请安。 老夫人是不太愿意见到她的。 今日她突然过来,老夫人还颇为讶异。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来了?”老夫人才刚梳妆好,问一旁的丽嬷嬷。 “老夫人莫急,老奴先出去看看情况。”丽嬷嬷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 “去吧。” 富然就在院里等着,今天,她想出府一趟,想去长公主府一趟。 她想拿自己,换出富家其余三人。 长公主现在还不敢在明面上和魏家撕破脸。 丽嬷嬷缓缓而来,看着梳妆打扮过的富然,微微一怔。 “一大早的,怎么来了?” “来给老夫人请安。”富然坦言道,“丽嬷嬷,老夫人可醒了?今日富然想见老夫人一面,有事同老夫人说。” 丽嬷嬷看了她一会,让她等着。 她进去了。 片刻后,有丫环过来唤她入内。 老夫人屋内的桌上,已经摆上早膳。 富然进屋,先请了安。 老夫人淡淡应着,态度淡漠。 “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富然缓缓垂下头。 “富然求老夫人允准,让富然出府一趟,去长公主府,见长公主一面。” 一听是去长公主府,老夫人的面色一沉。 “怎么?”她挑了挑眉,冷冷一哼,“你已经嫁进魏家,还想着长公主府,你这心,可够外向的。” “老夫人误会了,富然家中仅有的四名亲人,如今都拿捏在长公主的手上,这几日,长公主卖掉了富然家中最小的侄儿。” “富然只是想去长公主府求情,盼长公主能开恩,放过富家其余三人。” 长公主的手段向来毒辣。 只是卖掉倒是不稀奇,没有直接杀掉,已经是仁慈。 这的确很像是长公主做出来的事。 “长公主扣了你的家人,如今,还卖了你的小侄儿。”老夫人看了丽嬷嬷一眼,此事,倒也不无可能。 “此事若是牵扯到魏家,长公主未必会放了你其他亲人,眼下,你要做的,是好好养胎,顺利产下胎儿。” 老夫人的眼里,只有魏家的血脉。 富然求了许久,老夫人硬是不松口。 她不想富然过度与长公主府接触。 这不利于卫国公府。 富然被赶了回去。 魏玄每日一早,会来庆福院陪老夫人用完早膳,才出门。 今日刚进门,就遇上了富然。 富然面无表情地向他行了个礼。 带着雨滴离开了。 魏老夫人不会答应的事,魏玄又怎会答应。 别人的死活,在他们这些权贵的眼里,当真是什么都算不得。 罢了,她自己想办法。 第41章 是,我这就换 从程江那儿得到的消息。 富家最小的孩子被卖掉之后,其余三人也被挪至其他地方关押。 程江暂时还没有探出关押他们的新地方在何处。 毕竟,他只是长公主府一个小小护卫,还不是长公主或是英国公身边的亲信。 要办这事,于他也有些难度的。 富然又托七丫的爹送去了些银子。 心中忧虑直接影响到富然的食欲,今天晚饭,她就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一小碗粥。 她现在的肚子还不是很大,若是穿得宽松一些,还能再藏一藏。 所以,她让七丫和雨滴找了几套宽松的衣服过来。 二人倒是很尽责,抱了一堆衣服过来让她挑。 她试了好几身,挑中一身素净,颜色偏暗的寻常衣服。 上面没有卫国公府的标识,不是统一分发的丫环服鉓。 “夫人,你真的要出府吗?”雨滴很担心。 老夫人和国公爷那边是不准夫人出府的。 夫人想像上回跟着七丫一起爬狗洞。 可上回是上回,这回不合适了,夫人怀了身孕,万一有个闪失—— 雨滴根本就不敢想象。 七丫想法简单,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富然想出去,那就出去好了。 “我只是出去一会,办点小事,不会出事的,你们都放心吧。”富然安慰她们。 若是她光明正大地踏出卫国公府,她也会光明正大地去一趟长公主府。 可她现在不能从正门出,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去找程江,或是寻其他机会。 魏玄到时,便看到富然身上穿着一素色暗淡的衣裙,从背影上看,一时还真不容易察觉出是她。 “啊——,国公爷——。”雨滴见了人,吓了一跳。 国公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个声。 七丫默默的挡在富然跟前。 富然不得宠,老夫人不喜欢富然,国公爷也不喜欢富然。 这会来,可不是来找富然的麻烦。 富然轻轻将七丫推开,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可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魏玄。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她不想牵连无辜。 七丫还在犹豫,雨滴听了吩咐,拉着七丫先退下了。 必安留在院里,没有进屋。 “不知国公爷会过来,丫头们都在屋里侍候着,未能在外面迎国公爷,实在是失礼了。”富然客道的道。 她身上穿的衣衫的确不太好看,不过,这不妨碍她小脸白皙,眼眸清亮。 魏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一旁那一堆衣服上。 看得出来,都是些粗布衣衫。 “国公府对你缺衣少食?”他皱眉,国公府向来由母亲打点内务,府中主子就那么几个,花销大,但进帐也不少。 据他所知,府中下人一年有八套衣衫可换。 一年四季,每季两套。 富然知道他误会了。 “不,不是,国公府没有缺我穿,我只是没什么事,便让她们把屋里的衣衫都拿出来,一件件试试,打发时间。” 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寻了个理由。 姑娘家嘛,有这个爱好,也挺正常的。 “是吗?”魏玄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换好衣衫,又要像上一次一样,偷偷出府。” 富然脸色一僵。 他猜得还挺准。 “国公爷说笑了,富然不敢。” 魏玄示意她坐下,他也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富然只好在床沿处落座。 看来,他是有话要与她说,一时半会不会走的。 “我听说,你去求了老夫人,要去一趟长公主府。” 果然,府里任何事,都是瞒不住他的。 富然点头。 “是,国公爷也知道,我富家余下的几人都在长公主的手里,这两日,长公主做主,卖掉富家最小的孩子,不知行踪。” 她眼中有忧虑。 皆因她而起,她本是要做到心狠,不理会富家,可那有违原主的意愿。 原主的善良,不会容许她视而不见的。 这具身体,有自己的反应,她一听到最小的孩子被卖掉,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境地,心里就一直堵着。 “我哥娶了嫂子之后,不久嫂子就怀孕了,那时家里开销很大,我的年纪不大,勉强能帮家里做点事,后来头一个孩子出生,家里花销更大了。” “我嫂子就提议让我也去赚钱,卖身进长公主府为奴,来钱最快。” 她自嘲一笑,穷苦人家卖儿卖女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还是兄嫂将她给卖了。 便是亲生父母要卖儿卖女也是有不少前例的。 “那两个孩子,与我不熟,也不亲,可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 她轻轻碰了碰肚子。 “若是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与他们也算表亲,多多少少沾着血亲。” 她用那双圆亮的眼睛,看着他。 她在向他求情。 “国公爷,只要国公爷肯救出我兄嫂一家,以后无论国公爷要我做什么,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她眼下出府都不易,还是只能依赖他。 魏玄敛了敛目,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才缓缓收回视线。 “不着急,三日后,齐王府设订婚宴,你随我一同前往。” 齐王府订婚宴? “谁和谁订婚?”她隐隐有一种感觉,是如慧。 “如慧郡主与齐王府世子订婚。” 齐王与长公主是堂兄妹,齐王府世子与如慧郡主算是表兄妹,还算是亲上加亲。 富然脸色有些奇怪。 怕是齐王府世子也不知道如慧郡主当初给自己下药,早就不是清白之身。 长公主这是要攀齐王府这门亲事,强强结合。 富然回神,发现魏玄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一僵。 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是不是泄露了太多的情绪。 “这倒是一门好亲事。”她努力缓和了脸上的表情,笑得真诚了些,“谢谢国公爷,愿意带我出去长长见识。” 她立刻给行了个礼。 她也想去看看,如慧郡主和齐王府世子的订婚宴。 之前如慧郡主不是这个也不嫁,那个也不嫁的吗? 她能看上的只有魏玄。 其实,齐王府已经败落了,只有名号,府邸,齐王身上并未有实权。 “把这身衣服换了。”魏玄眯了眯眼,站了起来。 他身形挺拔,一站起来,长身玉立十分好看。 富然立刻应下。 “是,我这就换。” 第42章 订婚宴 齐王府的订亲宴,也是广发请帖。 齐王在朝中只领了个闲差,并无实权,齐王有两子两女,长子为齐王世子李明昊。 正是与如慧郡主订亲之人。 如今在户部领了一份六品的差事。 次子李明旭,在朝中并未领职。 京城谁不知道齐王府只剩个空壳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长公主竟会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给齐王世子。 要知道连长公主的义女,都嫁给了卫国公。 那才是年轻有为,手握权势的权臣。 十个齐王世子也比不上一个卫国公。 因有着长公主和英国公的情面,齐王府订婚宴这一日,也是热闹非凡。 齐王府可是早早就开始准备,务必要将订婚宴准备得完美无暇。 卫国公府提前一天便送了新衣到杏院。 是参宴的新服。 七丫和雨滴是看了又看。 “好看好看,富然,你快换上,你穿上一定很美。”七丫兴奋的道。 富然也摸过,衣服料子实在是好,虽然比不上之前那套珠光纱的贵重,可这料子也不差到哪里去。 富然隐隐觉得,定是那一日魏玄看到她试穿那套粗布衣衫,才会想到让人送新衣过来的。 毕竟,齐王府的订亲宴,老夫人是不去的。 这一回,只有她和魏玄前往。 富然试了试,万一不合身,还能临身改改。 七丫和雨滴帮着她换衣。 这套衣衫,还真是专门为她订做的。 她刚开始显怀,其他地方都还纤瘦,只有腰腹稍微突出了些。 这套衣衫刚好腰围合适。 外罩衣宽松,套上合适。 若不仔细看,定是看不出来她怀孕了。 “真好看。”七丫直夸道。 “夫人,再配个美美的妆,一定会惊艳到国公爷的。”雨滴道。 富然可不这样认为。 “国公爷见得美人太多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她再将衣衫脱下来,明天要穿出去见人的,可不能弄脏弄坏了。 脱下衣衫,让雨滴小心放好。 翌日一早,再换上,上了妆,她在杏院简单的用过早膳,必安便过来传唤。 富然本来只想自己去的,还是必安提醒她,现在情况不一样,出门带个丫环。 富然这才带上了雨滴。 让七丫在府里好好歇一歇。 今日魏玄未着官服,只一身黑色暗纹锦袍,他气质出众,无论怎么穿都是好看的。 富然有时也会暗暗想着。 若她腹中怀着的是个儿子,出生后是不是出会像魏玄一样长得这么好看。 魏玄扶她上了马车,这会富然可没有拒绝。 肚子有货,不能随意蹦跳了。 万一给跳出来,那可不太好看。 马车上有备妥的礼品,魏玄随后上了马车,就坐在她的对面。 如往常一般,富然又掀开马车车帘的一个小小角,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眼里有好奇,有惊讶,有探索。 这些,都一一落在了魏玄的眼里。 看了一会,富然便开了小差,脑子里想的是一会在齐王府是不是会见到长公主。 听说这订婚宴就放在齐王府办,所以盛大。 长公主这是要帮着齐王府长脸。 今日,长公主,英国公和如慧郡主都会到齐王府去。 更重要的是,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 如此喜事,便是见到长公主,恐怕,她也无法为富家人求情。 思及此,富然的兴致突地不高了。 她合上车帘,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魏玄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 马车在齐王府门口停下,已经有不少人到了,齐王府的下人会安置马车。 今日必安赶车。 必安需要留下来等着将马车交给齐王府的下人。 所以,魏玄将富然扶下马车,带着雨滴先进了齐王府。 齐王亲迎,命人将他们好生领进去招待。 齐王府内,已经到了不少人,礼交到管中的手中,魏玄被其他人唤住了。 “就在附近走走,别走远了。”魏玄交代。 富然点头。 “国公爷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她领着雨滴将所有来宾都看了一遍,她认识的人很有限,有些人只是见过,有印象,但人家也未必对她有印象。 不过,她忘了魏玄的身份。 她与他是一起来的,所有,有人认出她是卫国公夫人,还真有不少人过来与她攀谈。 之前有人嘲笑过她的身份。 一个小小的丫环,成了国公夫人,一朝成了枝头凤凰。 可如今,这个小凤凰跟着国公爷一起出来参宴。 谁敢当着卫国公的面,嘲笑她的夫人。 富然平和地应付过去了。 她看到了长公主和英国公,便去行了礼,二人今日忙碌,倒是没有太多的时间理会她。 富然在长公主那边的人群中,看到了程江。 阿林先看到她。 找机会挪到她身边。 “富然,你现在瞧着挺不错的,卫国公待你还好吗?”阿林问。 富然点点头。 “挺好的,国公爷还带我出来参宴呢,能不好吗?” 阿林想想也是。 程江过来,让阿林去接应一个人。 阿林随后走了,程江站在离富然几步远的地方。 “程大哥,之前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程江只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还得麻烦你,或者,程大哥有相熟的人,不是长公主府的,可以介绍给我,托外人办事,会更方便一点,以免给你惹麻烦。” 富然也知道他们这样的接触一旦引起长公主的注意,对程江来说,必定是危险的。 程江目光瞧着远处。 “我家中没别人,妹妹也死了,除了我自己一条贱命,没有什么好连累的。” 程江愿意帮她,是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妹妹。 他怨自己无能,在妹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无能为力。 富然沉默,程江妹妹的事,她之前听说过。 她也觉得世事弄人。 “有消息,我会让人送给你。”程江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富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又有人过来与她说话。 她扬起笑脸。 应酬一事,她也会,不过是端着笑脸,彼此奉承罢了。 有些人,她并不识得,明面上的客套话,说上几句也就够了。 必安悄无声息的站在富然的身后。 雨滴一回头,吓了好大一跳。 “林护卫,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吓死人了。”雨滴拍着胸口道。 必安冷眼看她。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虚才怕。” 第43章 倒霉挨刀 如慧郡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给齐王世子。 “本郡主死都不会嫁给李明昊,他算哪根葱,他根本就配不上本郡主。” “可是郡主,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长公主和国公爷都是同意了的。”红袖真怕郡主又做出出格的事。 长公主是打定主意要成就这门亲事,是不会再让郡主乱来的。 如慧郡主只要一想起李明昊,她就怒上心头。 母亲让她嫁给一个如此无用的男人,她这一辈子还有何指望。 她不要这门亲事,只要李明昊死了,她就不用嫁了。 “红招,你过来,本郡主有事吩咐。” “是。” 如慧郡主今日盛装,订婚的服鉓还是宫中御绣赐下的,她一套,李明昊一套,这是皇权的象征。 她在齐王府后院,出了院子时,她看到了富然。 如慧郡主脚步一顿。 “她也来了。” “回郡主,富然是随卫国公一同前来赴宴,齐王府给卫国公府发了请贴。” 一听魏玄也来了,如慧的眼里闪过一抹疯狂。 她要让他知道,她心里只有他。 “红袖,你带几个人,把富然看住了,红招跟我走。” “是。” * 必安跟在她们身边一阵,又被人给叫走了。 雨滴大大的松了口气。 “幸好林护卫走了,他要是一直留在这里,我都快无法呼吸了。”雨滴道。 富然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必安摆着的那张臭脸,的确是让人格外的紧张。 “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歇一歇。” 她渐渐地开始觉得身子重,没有以前轻盈。 整日不出杏院,倒是没什么感觉,这出来一趟,倒是极易感觉到累。 “好。”雨滴十分积极的寻了一处安静些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人过去,扶着富然坐下。 “夫人你先坐一块,我去拿些吃食过来。” “也好。”富然是有些饿了,左右没什么人,就让雨滴过去了。 李明昊今天身为准新郎官,面色红润,喜气洋洋,周身的气息也与往常不一样了。 订婚之后,他就是长公主和英国公的乘龙快婿。 以后朝中官员,看到他,也必定要比以往多上几分敬意。 “世子爷,郡主有请。” 李明昊在招待客人时,有人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李明昊还挺惊讶的。 如慧郡主的性子张扬,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待成亲之后,他们慢慢培养出感情来,如慧郡主的性情自然会变好。 “好。” 李明昊随人一起到了后院,一处偏静的地方。 在那儿,如慧一袭准新娘嫁衣,亭亭玉立地站着,身段娇娆。 “郡主,世子爷来了。” 如慧转身,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李明昊在看到如慧那一眼,眼里满是惊艳,之前他与如慧走得并不近,虽说是沾点亲,可往来并不密切。 “郡主唤我过来,可是有事要说?” “是啊,你靠近些啊。”如慧朝他招手。 李明昊一脸期待地走了过去。 她在订婚宴之前,就迫不及待地要见他,必定是对他极为满意的。 当初父亲要订下这门亲事,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长公主在外名声响亮,可谁不知道她是个手段厉害的人。 齐王府要借长公主之名,重新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齐王也没了封地,只有这一处宅子。 腾飞是他们必需要的。 李明昊几步靠近,却不料,如慧从袖中亮出了短刀。 直直地朝着李明昊刺了过去。 李明昊吓了一跳,险险避开,可手臂还是被划伤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衣袖破成两片。 血,顺着衣袖滴落在地上,混进泥土里。 李明昊吃疼,震惊地盯着如慧。 此时的如慧哪里还有半点可爱美艳,眼里只有疯狂和杀意。 “你疯了。”李明昊怒道。 “你敢骂本郡主,从来没有人敢骂本郡主,李明昊,凭你也想娶我,也不照照镜子。”如慧郡主嫌他碍眼。 一定要他消失。 若他还活着,母亲无论如何都会逼她嫁进齐王府的。 她一点都不想嫁。 李明昊转身就跑,如慧让人前头拦着,她提刀在后头追。 富然只觉得十分倒霉。 她可是上辈子的霉运,一直延续到这辈子了吧。 她不过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为什么还要碰到今日的男女主角相杀的场面。 李明昊见身后人穷追不舍,拉起一旁的富然就挡在身前。 “如慧郡主,我劝你立刻放下手上的刀,这门亲事可是皇上亲赐,你若是伤了我,齐王府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明昊只觉得如慧已经疯了。 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府里来了多少人,她却拿刀行凶,试图害他性命。 如慧一看李明昊拉到身前挡着的人是富然。 她更兴奋了。 “尽然是你,你来的正好,你们两个一起去死,死后还能做个伴。” 说着,如慧拿起刀,再度冲到前头去。 不远处,已经有人闻声赶了过来。 如慧一刀劈了上去,富然后退不得,闪躲不了,李明昊死死擒住她,势必要将她当成盾牌使用。 她下意识的护着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心跳了,她舍不得他出事。 在刀砍到之前,她用力的踩向李明昊的脚背,李明昊吃痛,身形一闪。 她稍稍避开了些。 刀,没有迎着面门砍过来、 但,确到了她的肩。 一阵巨痛袭来,富然差点昏了过去。 “世子爷,我是卫国公夫人,你拿我挡刀,我看你如何向卫国公交代。”富然咬牙怒斥。 齐王府的护卫赶至,将如慧郡主拦了下来。 如慧郡主还在那里叫嚣着。 李明昊挣扎着起身,让人立刻去请大夫。 他不知道她是卫国公夫人,想起魏玄的杀伐果断。 若是刚刚他真的用他妻子挡了刀,害得他妻子惨死在刀下—— 李明昊抖了抖,不敢深想。 端着点心过来的雨滴,看到富然身上一片血色,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很快,有人过将富然移到了屋子里,将她安置在床上。 她挣扎着让他们也安置雨滴。 雨滴胆子是小了点,不能一直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夫人莫再说话。”大夫开始为富然止血。 第44章 她是我夫人 富然没有再说话,如慧那一刀虽然砍偏了,可也确到动脉,血流不止,她身上的衣衫全都染红了。 很快,她便昏迷了。 接下来的事情,她全然不知。 等魏玄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她就像个濒临死亡的人一般,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周身一片血红。 魏玄的黑眸深深一缩。 “必安。”他怒吼。 “属,属下在。”必安抖了抖,是他失职,主子知道如慧郡主也在齐王府,为防着如慧郡主耍手段,要他在富然身边护着。 可,齐王府的人找他有事。 他只是走开了一会。 魏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必安心脏都快裂开了。 他的血液一片冰冷。 爷不会轻易原谅他。 他面色惨白的看着床上的富然,她会不会死? 她肚子里还怀着爷的骨肉。 很快,他们都被大夫请出去,富然的情况,要将衣服都给剪掉,好方便止血。 必安退到门外。 “她是我夫人。”魏玄留在屋里,没有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富然才醒了过来,入眼的是雨滴在哭。 雨滴吓昏之后,很快就醒了。 后来一直哭着陪在富然身边。 “夫人,你总算醒了,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我还以为——。”雨滴不敢往下说。 富然嘴巴很干,全身无力,伤口处很痛很痛。 “雨滴,我想喝水。” “好。”雨滴匆匆去倒水。 富然费力的抬手,放在肚子上。 她没有伤到肚子,孩子应该无恙吧。 “夫人,你能坐起来吗?” 富然试了试,摇了摇头。 完全不能,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雨滴又跑出去找了个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然后,一边告诉她,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订婚宴延后了,齐王世子也受了伤,也流了血,但没有夫人严重,他包扎好就没事了。” “国公爷去找齐王和长公主,誓必要他们给个说法,其他客人都走了。” 雨滴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富然喝了几口,缓解了口渴,便让雨滴放下碗。 “那如慧郡主呢,她随意打杀人,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吧。” 她不过是这么一问,心里很清楚。 如慧郡主的身份足够尊贵,不需要付出什么。 便是她被如慧给杀了,长公主也能轻易的平了这事。 人命啊—— 从一出生,就注定了。 “大夫呢,我有事想问他。” “大夫去煎药了,一会就过来,夫人想问他什么?” “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没事的,国公爷亲自问了,孩子没事,但是夫人挨了刀,失血过多,身子虚,对孩子还是有些影响的,接下来夫人要好好的养好身子。” 确定孩子没事,富然松了口气。 眼皮沉重。 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人叫醒,是个老大夫,要她起来喝药。 她起不来,全身无力。 而后,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眼皮很重,睁不开眼,有人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她以为是雨滴。 那药味道古怪,苦得让人难以下咽。 她只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摇着头,不张嘴。 魏玄动作一僵,她用嘴唇抵开勺子,就是不张嘴,这药,是喂不下去了。 “张嘴。”他沉声道。 “……。” “富然,张开嘴,喝药。” 富然完全没有回应。 魏玄将药交到雨滴,他用手一捏她的下鄂处,迫使她张开嘴。 而后,他将药碗直接套在她的嘴上,灌她喝下。 一旁的雨滴看得心惊胆颤的。 富然被生生的呛醒了。 入口的汤药,又苦又涩,她所有的感观里只有汤药的怪味。 “我不喝药,我不喝药。”好苦好苦,她不想喝,睁开眼,往前推了一把,“我怀孕了,我不能喝药。” 她的孩子命不太好,还没出生就一波又一波的汤药养着,将来若是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她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伤极要害。 魏玄握住她乱动的手。 手上的力道让富然彻底清醒了。 她先茫然的转头看着他,他将她整个人都困在怀里,她的确不太好动弹。 “国公爷,我不能喝药,是药三分毒,我不能喝药。”她坚决不再喝药。 再苦她能逼着自己咽下去。 可为了孩子的健康,她能生挨着。 魏玄的目光沉了沉,让雨滴将药碗端下去。 “你失血过多,伤口很长,需要好好养着。” “失血就补血,养就养着,不是只有吃药才能养好的。”她抗拒吃药。 魏玄见她如此尽力的护着孩子,看她的眼神,多了几抹深思。 无论如何,长公主府与她,的确是可以彻底撇开关系了。 她几次三番差点死在如慧郡主的手里。 若是假装的,那也太蠢了。 “长公主过来看过你,那时,你还在昏迷中,长公主命人送了些补气血的药。”他扶她躺好,告诉她。 富然轻轻点了点头。 “如慧郡主是有点疯魔了,这一次她是想杀齐王世子,恰好我也在那里,齐王世子拿我挡刀。”她轻轻碰了碰伤口。 好痛。 痛得她眉眼都皱成一块了,心里将齐王世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好歹她也是个齐王府的客人,他为了自己的小命,不管不顾别人的死活。 “他拿你挡刀——。”魏玄的语气,如冰一般。 富然应是。 “想来如慧郡主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她看世子不顺眼,才想着伤了世子,说不定就可以不用订亲了。” 如慧郡主的行为模式,非常的简单粗暴,不需要去细猜。 当初是要杀了她,就没有人会嫁给魏玄。 现在要杀了李明昊,她就不用出嫁。 当郡主就是好啊,想杀谁就杀谁。 “你放心,我会为你讨个公道。”魏玄垂眸看她,她面色依旧惨白,眼底发黑,“歇一会,今晚你太过虚弱,不宜移动,明日我们再回府。” 闻言,富然一震。 挣扎了一下。 “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有疯子,留下来这一晚,她也不会睡得安稳,“国公爷,我没事,真的,你让人把我搬到马车上,咱们还是早些回国公府吧。” 第45章 不想吃药 好在未伤及要害,血止住了,只要耐得住伤口疼,听大夫的,过些日子,总能好的。 魏玄听了她的话,将她抱上马车。 马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软棉棉的,她躺在上面,就像躺在床上一般。 雨滴也上了马车,她的脸色也很白。 生生被吓成这样。 必安赶车,缓缓而行。 马车到了卫国公府,魏玄又将她抱了下来。 富然有意见,若提意见,会显得她事多。 一路入府,府中人都盯着她看,富然闭上眼,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眼不见为净。 他将她送回杏院,安置在床上,富然才彻底的舒了口气。 七丫见她这副惨样,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回事?富然,你怎么受伤了?”七丫扯着嗓门道。 雨滴将她给扯了出去。 “国公爷在呢。”她怕七丫惹恼国公爷,二人匆匆退到院外。 富然脑袋昏昏沉沉的,极度想要入睡,可魏玄在这,她不能太失礼。 “国公爷,这会我也不好起身,国公爷已经将我送回来,有七丫和雨滴照顾我,不会有事的。” 言下之意,他可以走了。 魏玄没走。 她努力撑着眼皮的样子,让他的眉头挑了挑。 他就立在床前,睨着她的惨淡模样。 “让纪大夫过来替你瞧瞧。” “不用,齐王府的大夫已经瞧过了,无碍的。” 但魏玄还是让人唤来了纪大夫,纪大夫很仔细的替富然看诊,看她这副惨模样,是几番欲言又止。 她是天性倒霉不成。 几次三番的遇上这种事,能活到现在,也委实不太容易。 “夫人失血过多,伤口处理及时,血如今止住了,问题不大,不过,伤口每日需要换药,以免感染。”纪大夫的诊断与齐王府那边的大夫是一样的。 从现在开始,纪大夫接手治她的伤。 富然勉强睁开眼。 “我肚子里怀着孩子,能不喝药就不喝药,伤口上点药就好了,无妨的,养养就能恢复。” 她的孩子,一定要康健的。 纪大夫看了一眼一旁的魏玄。 点了点头。 “夫人放心,夫人如此关心腹中胎儿,实在是难得难得。” 富然闭了闭眼,刚开始,她不想要孩子,不想被孩子绑住。 后来,她又想凭着肚子里的魏家骨血,能抵消魏家人对她的不满。 可真真切切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之前的所有都变了。 她现在只想要孩子,想要孩子好好的。 富然不记得纪大夫接下来说了什么,她的眼皮实在扛不住,沉沉睡去了。 翌日一早,富然被饿醒了。 她没急着起床,让七丫到厨房给她端碗粥过来。 过了一会,七丫便端来一碗燕窝粥,里面放了红枣。 “富然,你多吃些,现在厨房那边已经开始炖鸡汤了,接下来还有鱼汤,都是补气血,对你伤口好的。” 七丫兴奋的道。 富然半靠在床上,喝下一碗燕窝粥,精神总算好了些。 伤口依旧很疼,她不敢轻易动弹。 “那真是辛苦厨房了。” “是国公爷吩咐的。”雨滴端来了温水,拧了帕子给富然拭脸。 “夫人,国公爷还是很看重你的,早早就吩咐了厨房,多准备些食补的,你不吃药,就在食补这一块多下工夫,好将你的身上流掉的血,给补回来的。” 富然听完,没有太大的感觉。 或许,魏玄也不希望他的骨血有事。 “国公爷呢?”她是不是该向他道声谢。 “国公爷一早就出府去了。” 富然又躺下了,既然他不在府里,她便先歇着,等他回了府,再向他道声谢。 躺了一会,院里又来了人,雨滴将她唤醒。 来人是刚回娘家的魏琳。 魏琳在外听说齐王府发生了大事,好像与卫国公府有关,但是齐王府和长公主府一起将这件事给压了下来。 昨日参宴的宾客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如慧郡主与齐王世子的订婚宴往后延了。 有人就猜测这其中必定是有猫腻的。 魏琳便匆匆赶回来,探听一下是不是与卫国公府有关。 结果一回来才知道,还真与魏家有关。 富然这个倒霉的,被人砍了。 她当真是几次三番地在如慧郡主手上受伤。 魏琳直接闯进屋里去,富然还来不及起床,只好在床上向她问好。 “啧啧,瞧你这副模样,的确挺惨的。”魏琳毫不客气的奚落。 “富然啊富然,你命格实在是低贱,便是进了卫国公府,当了卫国公夫人,还是头顶一片霉运,几次三番的落个被人砍的命。” “你可不别把你的霉运带到魏家来。” 魏琳越瞧富然越是讨厌。 说她运气差吧,还真是差,不是被捅就是被砍。 说她运气好吧,她还不算太差,肚子里一次就怀上了二哥的种,几次三番的折腾,这孩子还牢牢的在她肚子里呆着。 魏琳只要一想到魏家的长孙,是出自富然的肚子,她就一阵气恼。 如此低贱的人,怎配生下魏家的长孙。 “昨日有国公爷在,他福泽深厚,会护着我们的。”富然额角一抽,在心里骂了魏琳无数遍。 什么叫她倒霉? 是如慧郡主太疯了,昨日齐王世子也中了刀。 “哼,二哥都是被人给拖累的。”魏琳用眼刀瞪她,“下回你自觉点,好好留在这院子里,哪也别去。” “出门也不是我要求的,是国公爷吩咐的,三小姐若有意见,大可以找国公爷提,我人微言轻,哪敢提意见。”她换了个舒适些的姿态。 她受了伤,老夫人没有过来探望她,这也正常。 因为她在她们的眼里,根本就不重要。 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多重要。 她默默地叹息一声,若有机会,还得带着孩子走,有这样的姑姑,孩子也会和她一起被嘲笑奚落的。 “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就安份守己,你除了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别的用处。”魏琳说了好些话。 都是让她识清自己的身份。 富然不想和她吵,低眉顺眼的让她说了几句。 魏琳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她一走,富然便躺下了。 第46章 听说,是为了你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纪大夫每日过来给她换药,便是厨房流水的补品送过来。 其他人,并未出现。 魏玄也没有。 富然情绪有些复杂,那一日她受伤之后,他抱她上马车,抱她回杏院,坚持让纪大夫过来看她。 可他又隔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若是魏玄能在对待她的态度上稍稍和缓一些,说不定,她能找到突破口,缓解目前的困境。 十日后,她的伤口已经愈合,长长一条疤,还需要慢慢调理。 纪大夫说过,他那里有上好的祛疤膏,只要每日坚持涂抹,几个月后,会恢复如初。 富然倒是没那么娇贵。 伤在肩上,平日也不穿露肩露背装,藏在衣服里面,谁也看不到。 不过,女子爱美是天性,有好药,当然要用。 富然早就不需要卧床,每天都会在院子里转几圈。 前两日,兰音带着魏念过来看望过她。 魏念人小小的,但是特别的聪明可爱。 富然送给她一只自己随手叠的大胖青蛙,现在魏念天天都想过来找她玩儿。 兰音架不住她,只好陪着她一块来。 富然现在天天陪着魏念折东西。 用草,用纸,用竹条,编织各种东西。 青蜓,蝴蝶,小鸟,还有小猫小狗,做得十分逼真。 连兰音都惊讶极了。 富然却不觉得有什么,上辈子,她生活也不太如意,幼年时,没有那么多钱买玩具,便自己折,自己做。 渐渐的就手熟了。 不过,上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叠过。 幸好,并没有太生疏,骗骗小孩子,还是可以的。 “二婶婶,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魏念嫩嫩的问着。 今天是剪纸,富然自己画,自己剪,剪了一只胖胖的小猪,十分憨蠢可爱。 “当然可以,你还想要什么?” “我还要一个月亮。”魏念眨着大眼,期待的道。 月亮吗?倒是简单了些。 “好,我给你剪。”她边绘边问道,“念儿为什么喜欢月亮?” 魏念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月亮要天黑才会出现,有时候,也不出现。 “我娘说,我爹就住在月亮里。” 一旁的兰音闻言,立刻红了眼。 富然怔了怔,看了兰音一眼,有魏念在,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魏大哥英早年逝,抛下妻儿,徒留伤心人。 “好,那我给你剪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月亮好不好?” “好。” 剪好了月亮,魏念跟七丫一块玩去了。 富然有些疲累,喝了一口茶水。 “大夫人,你别太难过。” 兰音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十分僵硬。 “我知道。”她看了女儿一眼,魏念还小,不知道死的意义是什么,“这几日,二弟一直很忙,听说,是为了你。” 兰音寻常是不爱打听府里的事。 府外的事,就更与她无关了。 她今早去老夫人那请安时,听丽嬷嬷正和老夫人说着什么。 事关富然,她假装没有听到。 富然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呢,国公爷那么忙,为了我——。”她细想了想,若是为了她,便只有如慧郡主伤她一事。 可她已经没事了,他若是大动干戈,是要与长公主撕破脸吗? 富然的脸色白了白。 若魏玄当真要与长公主撕破脸,从暗斗变成明斗,富家余下的三人,只会是长公主手里的炮灰。 “国公爷倒也不必为我费心。”她僵硬的回了一句。 兰音却认为这是个好现像。 “你应该听说过,二弟前一任妻子自嫁进国公府之后,并未与二弟同房,二弟成婚不久,便去了战场,二弟妹临产前才回了府。” 那时,魏玄的态度是震惊的,是愤怒的。 他与那女人未真正圆房,结果八个月过去,她却快要生了。 魏玄隐忍不发,那女人却因胎大难产而死。 至死,都惯着卫国公夫人的名头。 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魏玄的。 如此丑闻,卫国公府死命压了下来。 兰音突然说出这回事,富然完全没有想到。 外头倒是有些风声,可都是在传魏玄不满他的原配夫人,在外有了别的女人,所以,他对原配起了杀心。 原配夫人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当时的魏玄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没有半点伤心难过。 世人皆传他薄情。 后来传着传着,便是传他克妻克子。 “二弟,只是不想撕破了脸,之后,二弟不曾有别的女人,直到你进了门。”兰音觉得魏玄对待富然终归是会不同的。 富然怀了他的孩子,是他孩子的生母。 不是别的女人可以比的。 “那他也挺惨的。”富然还挺同情他,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直接压在他的头上,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实在是太难得了。 “我的孩子,肯定是他的。”富然看着兰音。 她的眼神十分真诚,坦然,兰音回视过去,扑哧一笑。 “是,没有人怀疑你,如今的二弟,也不再是当初的二弟。”兰音不觉得同样的错误,二弟还会再犯一次。 “不过,这一回,也是委屈了他。”富然摸了摸肚子,这一回,委屈的也不光是魏玄一人,还有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 “只要你有心体谅他,他会感受到的。”兰音道。 她清楚自己的丈夫有多疼爱魏玄这个弟弟。 当年丈夫便自认能力不如魏玄,以后卫国公府的重任,还是要交到魏玄的手上。 他自己在外拼一番成就。 可就这样的人,死在了战场上。 兰音每每想到丈夫,便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魏清希望魏玄过得好。 她想帮丈夫完成他的遗愿。 魏玄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来,除了原配——,也是老夫人一手安排的,他不曾亲近过别的女子。 富然或许会成为他生命是最后的女人。 “富然,你好好待他,他从来不是心硬之人,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和他的哥哥一样。” 兰音拉着她的手道。 富然点头应着。 她知道,兰音想她的丈夫了。 第47章 拔刺 庆福院 魏玄已经连着好几日早出晚归。 连老夫人那里陪用早晚饭都给免了。 魏老夫人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事,原本她是不管魏玄在外面的所有行为。 他有能力,有手段,不需要她再为他操持半点心。 可如今,她却听说他一连拔了长公主在六部的好几处爪牙。 一连几日,不是早上她还没有醒,就是晚上她熬不住睡下了,魏玄才回府。 今日,魏老夫人硬撑着,等着魏玄回府。 丽嬷嬷在门口候着,魏玄一回来,便将人请到庆福院。 “二爷,老夫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魏玄看了一眼丽嬷嬷,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如今皇上放权给他,由他掌管兵部和刑部。 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也要听他的。 这几日,他一连拔起兵部与刑部好几个人,如今都关押在大牢里审着。 一旦落入他手,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好。” 魏玄随丽嬷嬷一起去了庆福院,魏老夫人担心他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便让厨房送了一桌子饭菜过来。 他们母子边吃边说。 “你也好些日子没有陪着娘一起吃顿饭了,娘知道你近来忙碌,可你眼下,如此大动干戈的拔刺,是要与长公主彻底的撕破了脸。” 魏老夫人缓缓放下筷子,静静的看向魏玄。 他向来聪明,幼时有父兄护着,性子倒也天真烂漫,渐渐成长,便越发的沉稳,内敛。 老国公与魏清相继离开之后,他就越发的深沉,便是连她这个当娘的,也未必能真正摸清他的心思。 “长公主在六部安插人手,为一己之私,谋求莫大的利益,于国于民,皆是害处,皇上岂会置之不理。” “所以,是皇上下旨让你去办的?” 魏玄淡淡地喝了一口汤。 魏老夫人立刻明白,并非皇上下旨。 皇上虽对长公主近年来的所作所为有所怨言,可在皇上的心中,长公主依旧是那个助他登上帝位的长姐。 他是不会轻易对长公主做出什么事来的。 “既然不是皇上下旨,那便是你一意孤行,是因为如慧郡主几次三番的对富然动手?”魏老夫人心中隐隐有感觉。 但她不信。 富然是长公主府出来的人,魏玄对她岂会用心。 当初他们两个只是被长公主人为送做堆,不得不成婚。 便是富然如今怀了魏家的骨血,她也不允许魏玄将富然看得太重。 “不错。”魏玄拿过帕子,拭了拭唇,抬眸,黑眸沉着,毫无波动,“娘,长公主几次三番在卫国公府安排人手,更是不惜对我下药,逼迫我娶妻。” “富然不过是个意外,不是她,也会是别人,长公主的动机,才是最重要的,她已经不惜对我下手,我又何必对她客气。” 他的父亲,他的兄长,都是为了皇权而牺牲的。 若是如此得来的皇权,不能好好地为天下百姓谋福泽,只会为了一己之私,到处谋害他人,留着又有何用。 “皇上命我掌兵部,刑部,长公主早就在其中安插人手,刑部侍郎方端是长公主的人,兵部库部主事李虎也是她的人,若为皇上着想,她倒是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美其曰,防范于未然,为皇上固守江山。” 魏老夫人听得心惊。 长公主平日明面上的确是热衷于维持自己端庄大度的表象。 却不知,她暗地里,还留了这一手。 “这事,定不必有你出面,兵部尚书,刑部尚书,也都是皇上的人,如今,你出面,不过是将刀剑往自己身上引。” 魏玄冷冷一笑。 “如此,才能让她光明正大的出手。” “玄儿。”魏老夫人听明白儿子这是要触犯皇家威严啊,“便是皇上默许,他也不曾下旨,一旦你做了什么,皇上也可不认。” 届时,所有的罪名,会落在魏家的头上。 “娘——,别担心,我自有分寸。”魏玄的神情归于平静,“时间不早,娘早歇吧。” 他起身告退。 这一夜,魏老夫人睁着眼到天明。 * 长公主匆匆入宫,面见皇上。 她不满皇上尽让魏玄主掌刑部和兵部。 两部皆有尚书,魏玄横插一手,还将她安置其中的人一个一个都给拔出来了。 “皇上,你让魏玄主掌刑部和兵部,是视两部尚书为无物,本宫以为不妥,他纵使有功,也可安排他别的职位,便是将大理寺交由他来主掌,也好过让他压在兵部,刑部两位尚书头上。” “皇姐操心之事,朕亦思虑许久,兵部原就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刑部,以魏玄的手段,任谁入了刑部,谅他也不敢不招。” 目前而言,皇上十分信任魏玄。 他有功,必定要赏。 如此才能安抚人心。 如今的兵部尚书曾是老国公的部下。 “那就允他兵部之职,刑部难道就没有能人了吗?”长公主就是看不惯皇上事事觉得魏玄行的态度。 皇上年纪尚轻,看人不准。 “魏玄今年未满三十,虽然有功,却过于年轻。” “皇姐莫再言了,前朝曾有甘罗十二岁拜相。” 皇上拿出奏折,一副忙碌的模样。 “若是皇姐得空,不如到皇后宫里坐坐。” 长公主可不想踏入后宫。 她随即出了宫。 皇上的态度让她寒心,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魏玄必须要除掉。 留他一日,江山不稳。 * 三日后是魏清的忌日。 魏清的牌位已经送到护国寺供奉。 三日后,魏家会上护国寺上香祈福。 富然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来这等事,也不会有人想到她的。 还是魏念近来与她实在是走得近了些,非要二婶婶一起去,兰音便在老夫人面前求了个情。 富然三日后,跟着一起去护国寺上香。 她还记得上一次去护国寺,可是在那一排排的牌位面前,念了一天一夜的经。 原来上一次,老卫国公和魏家大爷,就已经在那儿了。 富然想去护国寺,为腹中的胎儿祈祷。 盼着孩子能平安出世,莫再受其他苦楚,一世顺遂。 那一日,魏玄也会去。 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 第48章 吐了一身 魏清的死忌,魏老夫人前一日就焚香沐浴,为魏清念经超度。 兰音的脸上不见一点笑容。 只有小小的魏念,虽然知道父亲已经不在了,但她太小,还不能具体了解去世了,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马车缓缓而行。 富然与兰音,魏念坐在一辆车上。 老夫人与魏琳,丽嬷嬷坐在一辆车上。 魏玄骑马。 到了护国寺,寺中的师父们已经在给魏清念经。 这是早就已经打点好的。 富然一直跟着兰音和魏念,魏玄与魏老夫人去找了住持师父。 兰音很伤心,全身上下溢出的浓浓悲伤。 他们夫妻感情很好,成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可魏清就这么失了性命,兰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每每午夜梦回,她都哭得泣不成声。 富然怕影响魏念,带着她在殿外等着。 “二婶婶,我娘说,我爹住在月亮里,为什么二叔和祖母要到这里来拜祖父和我爹。”魏念不理解。 富然端下来安抚她。 “因为月亮太远,你爹想要离你近一点,护国寺离卫国公府很近,以后你想看他,可以到这里来。” 魏念似懂非懂。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 可祖母说,爹爹和二叔长得很像。 魏念还小,有些事,魏家并未与她说得太清楚,等她长大了,自然也就知晓了。 便是她爹不在了,她也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卫国公府上下,也定会让她一世无忧。 富然没有说太多,陪着她一起看菩提树。 魏念问题很多,简单就是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一会问蚂蚁,一会问树叶,一会问屋顶上的石雕。 富然都很耐心地回答她。 “夫人,你在看什么?”雨滴不解地问。 “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大师父,看起来有些古怪。”匆匆一眼,富然没有看得太清楚,只觉得那人虽一身佛衣,却一身煞气。 一定是她看错了吧。 这里可是护国寺,寻常人,根本就进不来。 魏玄与魏夫人从住持那儿回来,与他们一起去吃斋饭。 吃完斋饭,还有一场法事。 法事结束,他们才会回府。 午饭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兰音因伤心过度,被搀扶到禅房里休息去了。 富然带着魏念,魏老夫人也在房间短暂休息。 但魏玄并没有去休息。 他在长生殿,一个人在那儿,屏退了左右。 他的父兄,都不是寿终正寝,他如此年轻便承袭卫国公之位,得皇上重用,除了他自己的能力,还有他父兄的牺牲。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卫国公。 他的兄长,亦是优秀之人,从小到大,他早就认定了,兄长会是下一任卫国公。 魏念吵着还要过来看看她爹,富然拗不过她,只好带她过来了。 见魏玄在里面,富然让雨滴在外面等着。 她带着魏念进去。 魏念跑向她二叔,“二叔,你也来看爹爹的吗?爹爹为什么不出来?” 童言稚语,满含悲伤。 魏玄弯腰,将魏念抱在怀里,看了富然一眼,富然在后面几步,并未上前。 “念儿乖乖长大,你爹一直在看着你。” “二叔说谎,爹爹在哪?为什么他能看我,我却不能看他。”魏念厥着小嘴。 不满的道。 富然一手扶着腰,近来的确是容易劳累。 她没有细听他们叔侄的对话,有些话,她也不太方便听。 所以,她立刻察觉到有人入了长生殿。 是那个看起来古怪的僧人,与他一起的,还有另一个身着僧服的汉子。 二人眼露杀意,是冲着魏玄来的。 富然心头大惊。 “小心——。” 那两人的身形太快了,快的富然完全忘了自身的危险,挡了过去。 她不能让魏念有事,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 她也不能让魏玄有事,魏玄是她孩子的爹,她孩子以后过什么日子,就全靠魏玄了。 冲过来的两个杀手,连杀她都嫌麻烦,直接将她甩开。 她这一抵挡,魏玄有了防范。 只见他身形极快,抱着魏念移形换位,一掌劈向为首的贼人。 就在这时,必安和高免出现了。 二人与两贼人斗了起来,一路打出长生殿。 护国寺的武僧也冲了过来。 富然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她下意识地护着腹部,刚刚那一下,她摔得很重很重。 她现在开始后怕,这样的力道,会不会把她腹中的胎儿给摔出来。 她几乎不能言语,身体微颤。 下一刻,她被人抱了起来。 “快,去请玄天大师。” 两名贼人被擒,这两人并非外面混进来的贼人,他们是护国寺的武僧,所以,可以在护国寺里畅行无阻。 在被贼到的那一刻,他们便咬破口中的毒药,自尽而亡。 阻止不及。 玄天大师匆匆赶到长生殿偏殿,富然已经昏迷。 魏念被吓到了,一直在哭闹,已经送到兰音屋里。 玄天大师为富然把过脉,眉头微锁。 “国公夫人被重击,受了些伤,好在,没有伤及腹中胎儿,不过还是动了根基,需要好好休养。” 玄天大师自责不已。 “国公爷,都是护国寺有错,尽未看清木风和木赤的本来面目,他们进护国寺已有一年,这一年一向安份。” 玄天大师是万万没想到。 “国公爷请放心,这件事,老纳定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他们与国公爷无缘无仇,必不会随意动手,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他们是冲着魏玄来的。 魏玄岂会不知近来是谁对他怀有敌意。 “有劳大师。” 玄天大师开了方子,让小沙弥去取药煎药。 药好之后,端了过来,富然被喂了几口药才醒了过来。 满口的苦涩当场让她控制不住的呕吐出来。 将中午在护国寺吃的斋饭全都吐到魏玄的身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只觉得头顶一阵发凉。 为什么?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她拎起袖子,想为他擦拭。 魏玄一把握住她的手,黑眸沉了几分,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还有哪里不适?”他问。 第49章 怀疑之心不死 她全身都不适,难受得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她的手轻轻覆在肚子上。 “孩子还好吗?” “孩子没事。” 听到他的回答,她彻底松了口气。 孩子的命大得很,三番两次的遇到刺杀,追杀,都躲过去了,依旧好好的在她的肚腹中。 这更说明,她与孩子之间的缘分是很深很厚的。 若是她能自己做主,她会期待腹中的胎儿是个姑娘,她可以带着姑娘离开卫国公府,自力更生。 她会用尽平生所学,给孩子最好的生活。 可这世道,对女子终归是不太友好,她可以吃苦耐劳,不怕天不怕地的,却是舍不得她的孩子吃苦。 所以,希望孩子是个儿子吧,至少,男人在这天地间,会稍微轻松一点。 头上顶着卫国公嫡长子的名头,将来就算不能袭爵,至少,一世富足是可以保证的。 她在细想,眉头微蹙。 魏玄以为她仍有不适。 “我让大师再过来一趟。” “不用。”富然回过神,拉住他,大师来了,结果还是一样的,“国公爷,我没事,歇歇就好了,别再劳烦大师。” 魏玄定下脚步,深深看她。 “你不该挡在我的身前,凭你,只会让自己受伤。”他身边有护卫,他自身的身手也绝对能够自保。 这是护国寺,便是有人想要在护国寺安插人手,也绝对安插不了多少人。 区区两人,他足以对付。 她却差点出了事。 “国公爷说的是,我的确抵挡不了任何人,只是那时瞧着他们不太对劲,想着念儿还那么小,一时情急。” 她就不说为了孩子有个爹,才要保着他的了。 魏玄挑了挑眉,“近来你与念儿,倒是相处甚深。” 富然神情一僵。 他这是在点她吗? 不会以为是她处心积虑巴结魏念的吧。 她真不是,当初还是兰音带着念儿主动到杏院看她,魏念就是喜欢她才会一直与她靠近。 “国公爷千万别误会,若是国公爷觉得我和念儿走得近不好,那以后我避着些。”她嗫嚅道。 她往后避了避,神情也冷了些。 “我头有些昏,还想再躺一会。”说完,她躺下了,闭上了眼,似乎不想再与他说话。 魏玄知道她误会了。 她与念儿走得近不是坏事,自大哥去世,大嫂极少外出,念儿还小,与其他人也不太亲近。 如今,念儿愿意亲近她,也是好事。 孩子心性单纯,却也不好骗。 他没再说什么,让她好好歇着,唤雨滴进来照顾她,他就走了。 他前脚一走,雨滴便急急跑了进来。 “夫人,你又难受了?要不要再请大师过来看看?” “不必,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要再睡一会。”她还觉得自己的骨头疼,身上都疼,那一下,寻常人实在是受不了。 “那夫人睡着,雨滴在一旁瞧着,一会有事就唤你。” 富然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很累。 本来还想着,寻到合适的机会,为自己谋条新的路,可这新路还没有找到,自己反倒处处受牵制。 一不小心,小命都有可能丢了。 * 魏老夫人和魏琳将兰音和魏念都在一处,玄天大师已经命人将那两名暗杀魏玄的僧人给搬到后山暂时看管。 接下来会有人接手细查,看看能不能在他们身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敢在护国寺动手,背后指使他们的人,就不会是普通人。 寻常人,连护国寺都进不来。 “实在是太大胆了,这可是护国寺,是天子脚下,他们尽敢行刺当今卫国公,他们难道就不怕卫国公震怒?”魏琳简直无法想象。 这件事护国寺必须负责。 玄天大师德高望重,可却识人不清。 这样的人还养在护国寺内。 以后那些世家贵族的人谁还敢来护国寺上香。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护国寺僧人的手上。 “玄天大师,此事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魏家一个交代。”魏琳态度咄咄逼人。 “琳儿,莫要失礼。”魏老夫人唤住女儿,“此事也不是玄天大师所想,人心隔肚皮,防不胜防。” “那也该给魏家一个说法,到底是谁派人想要杀二哥,魏家到了如今这地步,爹没了,大哥也没了,还有谁容不下二哥。” 二哥是魏家仅有的男丁了。 大哥留下的念儿只是个女子。 富然肚子里怀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若是男丁,她也算有点功劳。 兰音一直抱着魏念不说话,她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着。 想着刚才刺客杀进去时,二弟正抱着念儿,若是念儿受了伤害,她该怎么办? 都是富然,若不是她挡那一下,让二弟有反应之机,恐怕二弟和念儿都会受伤的。 “娘,娘,你别怕,念儿没事。”魏念安抚兰音,“是二婶婶受伤了。” 兰音震了一下。 “娘带你去看看二婶婶。” 兰音将念儿交给一旁的嬷嬷抱着。 她力气小,如今念儿长大了,她能抱一会,却走不远。 “母亲,我和念儿去看看富然醒了没有,好向她道声谢。” “不必着急。”魏老夫人没想让她们离开,“这会只是抓到两个刺客,并不代表,只有两名刺客,万一暗中有人伏着,你们这会去,也有危险。” 她是护着长子的妻儿,不能让她们受到半点伤害,否则,魏清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歇。 “富然那儿,你就不别担心了,刚才玄天大师已经去看过,确定没有大碍,好好歇着也就是了,魏玄也在那儿——。” 正说着,魏玄过来了。 兰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请求。 婆母不会同意的。 魏玄命人彻查整个护国寺,任何一个熟面孔都不入过,生面孔直接拿下。 每个人都必须经受一番盘问。 玄天大师要戒律院配合,将护国寺上上下下一个个审过去。 护国寺乃国寺,容不得半点差错。 一番盘查下来,没有其他可疑之人,这些人都有人证,可以证明这段时间的去向,也无动机。 魏玄看在玄天大师的面上,只让戒律院好生整顿院中僧众。 “玄天大师,那两人,由我带回去处理。” 第50章 生下孩子后,你可以休了我 为防路上再遇危险,玄天大师派也十余名武僧护送卫国公府一众回府。 魏家本就带了十几名护卫,如今回程足有三十多人护送。 其中一架车上,装着两名已经自尽的刺客。 本来玄天大师打算将他们置于后山,若事情平定,直接在后山焚烧,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 魏玄即有打算,玄天大师也就由着他将人带走。 今日本是魏清的忌日,闹成这样,魏老夫人和兰音心里都不太痛快。 好在玄天大师允诺,会连着为魏清诵经三日。 富然被安置在车上,她的情况稍稍好了些,怕她经受不住马车的颠簸,魏玄下令全程慢行。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缓慢行走。 上车之前,魏玄让高免吩咐下去,注意途中再遇杀手。 回程魏老夫人,魏琳,兰音母女同坐一辆马车。 魏玄陪着富然坐在一辆车上。 富然其实挺不习惯的,她只要雨滴过来陪她就行了。 “国公爷一路要防着有人再对我们下手,其实不必陪着我,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富然的语气还是有些虚。 重重一摔的后劲还在,一时半会难以缓和。 “你以为,这一次会是谁对我下手?”他状似无意的问。 富然怔了怔,他会这么问,指使护国寺僧人对他下手的人,必定是她知悉的。 而她知道唯一一个会对他下手的人,只有长公主。 “你说是,这一次遇刺,是长公主命人对你动的手?” 若是如此,她也会有危险。 长公主如今是不是肯定她已经无用。 费尽心思认她为养女,将她送进卫国公府,可她却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无用的弃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脸色白了白。 “长公主若是敢用刺客杀人,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将我送进国公府。”富然不明白,长公主如此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难道是为了蒙敝魏玄。 “长公主的心思,远不是你能看透的,你只要知道,长公主可以隐忍,却不是只会隐忍,她这一次也并非真正要取我性命,区区二人,还动不了我。” 所以,长公主只派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她在提醒魏玄。 若是魏玄胆敢再对她的人下手。 下回,她可就不仅仅派出来两个人。 鱼死网破—— “那,长公主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抬头,看着他,明眸之中,闪着问号。 “若是长公主当真觉得我不可利用,那我兄嫂,是不是也没有任何价值了?”最小的孩子已经被卖掉了。 其他三人,怕是没有最小的那个幸运。 长公主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这几日程江那儿没有一点消息送过来,她知道不能急。 可卖掉的人还有要会找回来,杀死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救回来了。 “若你想知道,就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亲口问她。” “你当真觉得我能光明正大的去长公主府,若再来一次,我说不定就避不过了。”她垂眸看了一眼肚子。 不算太大,宽松的衣服能遮住。 他会心疼他的骨血吗? 长公主如今要杀他,定也气她无用,一旦去了长公主府,万一长公主气怒之下,杀了她,她如何能避? 她光凭一己之力,实在是避无可避。 没有强大的娘家,娘家还成了她的负担。 没有通天的本事,在这皇权之下,她自保都有点费劲。 纵使她空有满腔的期许,可终归很难实现。 “放心,长公主不会伤你,如今你是我的夫人,若你在长公主府出事,她如何能摘得干净。”他说的理所当然。 富然眯着眼看他,这男人的确行事有自己的一套,寻常人看不透。 “国公爷这是要我去钓长公主吧,长公主是压抑不住才会派人对你动手,一旦我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必定会将怒火烧到我身上,一旦长公主动手,你便有理由对长公主做些什么——。” 她倒想乖乖的由着他们吩咐行事。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再乖乖行事,会害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国公爷知道我势单力薄,全凭一己之力,若国公爷觉得我必须去长公主府,那我就去,但还请国公爷答应我一件事。” 魏玄沉默看她片刻。 宽袖的掌下,手指轻捏。 “何事?” “我可以故意激怒长公主,让长公主在我身上做些什么,而后国公爷便能以此为由,对长公主发起攻势,若我得幸还活着,待孩子生下之后,求国公爷,给我一纸休书。” 她盼着有更广阔的天地。 哪怕需要自己操劳一日三餐,哪怕从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她只想要自由。 可以随时抬头望天,可以彻彻底底的呼吸一口自由的新鲜空气。 他闻言,不语,只是用黑得让人发慌的眼眸盯着她。 富然被盯得头皮发麻。 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国公爷娶我也是迫不得已,是被长公主要挟,若我在国公府一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记得,国公爷是如此被逼迫娶一个丫环为妻。” “国公爷英明神勇,绝对不是只能得到这样的待遇,休了我之后,国公爷可寻一门合意的亲事,若国公爷嫌弃孩子,我也可以一并带走——。” 她说得十分真诚,全是真心话,半点不带假的。 “说完了吗?”他淡淡开口。 不知为何,富然总觉得他此刻的语气,有些冷过头了。 “国公爷好好考虑考虑。”她声音小了些。 也不知道哪句话让他不高兴了。 “那我明日就请人上长公主府递贴。”她抬眸看着他的表情。 “不必。”他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富然不解,“国公爷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我——,林护卫也可以,他一定会把我盯得死死的。” 她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必安的确针对将她盯牢。 “有一事,我倒是忘了,过几日,齐王世子与如慧郡主将订婚,这一次,他们会稳妥的定下婚期,长公主近来应该会忙上几日,顾不上你。” 啊? 富然张着小嘴。 “如慧郡主都要杀了齐王世子,齐王世子还敢再娶她,她不要命了?” “不娶她,他也未必还有命在。”魏玄唇角隐隐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让富然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也插手这件事了。 他该不会从中推波助澜,如慧越是不想嫁的人,他偏要让她嫁。 第51章 处处打压 一路顺利回到卫国公府。 护卫他们一路的武僧原路返回了。 那两个刺客的尸体,魏玄带走了,回府之后,富然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天早就黑了。 富然被折腾一日,经历生死,还是要好好的缓一缓。 安睡了一夜,翌日一早,兰音带着魏念过来了。 昨日之事,兰音受到极大的惊吓,所幸,魏念没事。 兰音还带了好几样礼品,有碧玉和的手镯,清透的珍珠耳环和黄金的步摇。 一样样都是精品。 她是来感谢富然那一声叫唤,若不是她挡在身前叫出声来,让魏玄有准备的时间,只怕,魏念会受伤的。 她再也承受不住至亲之人受到半点伤害。 “大夫人,这些东西都很珍贵,我不能收,昨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实在不必记在心里,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见外。” 富然将礼盒推了回去。 兰音却坚持,“你若是不收,我便心难安,富然,我是个守寡之人,出入不宜穿金戴银,一切都宜素,这些东西便是留在我那儿,也派不上用场。” “这些东西,可以留经念儿,等她长大后,给她当嫁妆。” “她的嫁妆不愁,也不缺这些。” 富然一想也是,魏念可是魏家的长孙女,将来出嫁之时,魏家给备的嫁妆定是十分可观的。 她不忍兰音失望,便收下了。 “其实以我的处境,也不好穿戴这些,不过大夫人一番心意,我且收下。” 午饭过后,兰音把魏念带到杏院来玩儿。 魏念是越发地亲近富然。 兰音更是觉得她和富然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病相怜,她失去了丈夫,富然虽有丈夫,但是丈夫与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同心。 甚至富然的处境,比她更不堪。 兰音是带着浓浓的同情,现在魏念喜欢富然,她觉得在府里有个伴也好。 魏老夫人听闻兰音与富然近来走得颇近。 她十分不满。 “兰音带着念儿与富然走得近,她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魏老夫人怀疑富然花心思引魏念。 魏念是她如今唯一的孙女。 是长子唯一的血脉。 魏老夫人是用心呵护着的,兰音性子软,随她,可不能不明不白的让魏念和富然走得近。 富然做得再好,魏老夫人也绝不会承认她这个二儿媳。 她配不上魏玄。 永远都不可能配得上。 “娘,富然在府里孤苦无依,庆福院她不能时常过来,也只能往大嫂那边使使力了。”魏琳回府陪着魏老夫人。 这一趟,她也受了不少的惊吓。 魏家是二哥撑着,若是二哥出了事,魏家可就完了。 她要留在家里安抚母亲。 “琳儿,你去提点兰音,让她不要糊里糊涂地着了别人的道。” “娘,你就放心吧,大嫂那儿,我自会好好说道。” 魏琳在兰音面前,说了不少的话,没一句是关于富然的好话。 甚至威逼兰音不得不听话,若是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念儿的未来。 兰音不敢拿自己女儿的未来开玩笑。 这辈子,她唯一的指望就是魏念了。 * 兰音和魏念连着好些日子没有再出现,富然心里隐隐知道些什么。 魏念是个单纯又可爱的姑娘,聪明极了。 她对自己的喜欢并没有半分做假。 现在她突然间不来了,必定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富然,我去大夫人的院子里问问。” “不用,你若是去了,只会让大夫人为难。” 富然叹息一声,好不容易与兰音结交,算是有个说得上话的,这下好了,还没高兴两天。 “不必去了,大夫人不来,自有大夫人的理由,咱们若是去了,反倒让大夫人为难。” “可是——。”七丫也很喜欢念儿小姐,这会不来了,杏院可就无聊了。 “行了,七丫,你就别给夫人添乱,夫人说了不去,就不去吧。”雨滴想着府里的闲言碎语,也知道大夫人那边,肯定是抵挡不住了。 最近三小姐还在府里,可是不能让三小姐抓住小辫子,她会让夫人难堪的。 魏琳不请自来。 这些日子,魏玄一直不曾露面,都在处理外面的事。 他很忙,自然忙得没空处理家宅之事。 他对富然定是无感的。 “三小姐,夫人在休息,还请三小姐稍待,容奴婢去请夫人。”雨滴边走边说,实在是拦不住魏琳。 魏琳连正眼都没有看雨滴一眼。 “我来,还需要去请她,我有事找她。”她大步就进了富然的屋子。 富然正在午睡,怀孕的月份往上加,她慢慢也开始变得嗜睡。 精神状态不太好,若是不睡一觉,一整日都没有精神。 魏琳进来时,还是吵醒了她。 她慢悠悠的请床,魏琳对她的态度早就表明,她就算再客套,魏琳也不会对她客气。 既然如此,就不必表面上虚应着。 “三小姐突然闯进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近来我二哥到处在忙,诸事缠身,你说,是不是在暗中给长公主报信。”魏琳上前,直接将富然扯下来。 “你是长公主府派过来的细作,定是将卫国公府大小事都去信给长公主,所以才让二哥分身乏术,他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回府了。” 她这个妹妹回府住了三天,连二哥一面都没有见着。 长公主先是派人前往护国寺刺杀二哥。 后又在二哥经手的事上泼脏水,安插人手,处处与二哥做对。 富然一脸莫名其妙,她是长公主府嫁出来的。 可她有什么事可以传回长公主府的。 “三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整日人在杏院,不曾踏出半步,府里的事,一无所知,如何向长公主府传信。” 魏琳不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七丫的父亲,与长公主府的护卫之间通信往来,定是将府中的消息传了过去,如今,七丫的父亲已经在我的手上,你若是不老实交代,就让他出来指认。” 七丫在外头一听父亲被抓了,差点跳起来。 要不是雨滴拉着她,她就冲进去了。 富然脸色一白。 她的确是找了七丫的父亲,给程江送信,也送过几封信。 她很清楚,若是将七丫的父亲拉出来,不需要严刑拷打,他必定会招。 第52章 死期都给算好了 “王老三的嘴巴没那么严,我还没有让人逼他,他就已经招了,王老三的妻儿都在卫国公府,你怎会以为,他会偏帮你。” 魏琳得意地道。 没想到富然尽是个蠢的,以为七丫在她身边侍候,就得听她的。 她错了,七丫是魏家的丫环,卖身契捏在魏家的手里,不过是派到富然的身边侍候罢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魏家的人,心自然也是向着魏家的。 “你吃着魏家的,住着魏家的,却还是听命于长公主,你肚子里怀着的是魏家的血肉,怎敢将心偏到外头去。”魏琳眼里冒出凶光。 恨不得直接给富然上刑。 “长公主当真以为魏家是泥做的,没有半点性子吗?凭由她捏圆捏扁吗?而你,也完全无视魏家,随意收买个人,就以为可以拿捏魏家。” 魏琳冷笑两声。 “实在可笑。” 富然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的确是收买了王老三,可她也从未将魏家的消息外传。 她要是光收买王老三就想将魏家的消息传到长公主府去,她要真笨成这样,只怕开局就死了。 “三小姐哪怕逼问王老三,也该知道,我让他送的信件,只是想要追查我家人的下落,长公主抓了我的兄嫂和他们的孩子,这些本就不是秘密。” “老夫人知晓,国公爷也知晓。” 魏琳当然知道。 但她面不改色。 “你说得轻巧,若当真只是寻你的家人,大可以向我二哥求救,你没有向二哥求救,无非就是还妄想着长公主那边的利益。” “你说长公主抓了你的家人,她却还愿意收你为义女,你以为长公主的义女,这么容易当的吗?” 魏琳声声呛她,逼问她。 富然深呼吸,平稳自己的心情,不能轻易被魏琳的言语影响。 她轻轻一笑,有几分嘲讽。 “三小姐说这话过于可笑,我求国公爷,他就会帮我救我的家人吗?他与三小姐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我是长公主的一枚棋子,我是棋子,所以我没有人权,什么事都轮不到我自己做主。” “穷苦人家出身就是原罪,我在长公主府身不由己,嫁进卫国公府,还是身不由己。” 她只恨自己会的技能实在是太少了。 逃脱不到眼前的桎梏。 “你买通下人,为你送信,这是事实,这就是罪证,王老三敢出卖魏家,魏家也容不下他,连同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七丫,一并赶出府去。” 魏琳当场放下话,外头的七丫气不过冲了进来。 “你不能这么做——。” 七丫长得高壮,面色沉下来,还真有几分吓人。 可魏琳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是淡淡地看了七丫一眼。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敢对我这么说话,魏家容不下你们这些卖主的,还有富然,若不是你肚子里怀着魏家的骨血,今时今日,你也没有好下场。” “来人,将王七丫带下去,将她和她的父母一并赶出去。” 七丫被生生带走了。 富然知道求魏琳是没用的,所以,她没有求情。 突来的变故让雨滴有些不知所措。 七丫就这样被赶出府了。 怎么会这样。 “夫人,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富然脸色苍白。 “雨滴,魏家的事,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你在府中另寻其他事做吧,别跟在我身边侍候,万一受我牵连,后果如何,连我都不能预料。” 魏琳不喜她,这是早就已经看得出来的。 这一次,不但是魏琳,还有魏老夫人,她们不会再让她过好日子。 魏老夫人也没想到,富然尽买通了王老三往长公主府送信。 她敢背刺魏家,魏家绝不轻饶。 “把另一个丫环也带出来,将她禁在杏院,不得出入,除了一日三餐送进去,谁也不准见她。”魏老夫人气急。 她表面看起来安安份份的,暗地里,还是动了手脚。 当天,雨滴就被带走了。 杏院的大门落了锁。 重重的锁声,击打在富然的心上,她觉得特别可笑。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世道要如此对她。 因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有人过来送饭,送饭得告诉她,多吃些,孩子可以吃得大一些。 只有孩子好好的,她才能多活些日子。 一旦孩子生下来,她就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 到那时,卫国公府,可以有一个去世的卫国公夫人。 富然是万万没想到,孩子出生之期,会成为她的死期。 她不想认命,她努力的找机会自求,可连院门都出不去,拖着一日比一日疲惫的身体,她能做的尽是那样有限。 魏玄一直没有出现。 那日从护国寺回来,她把自己的心意挑明。 她可以下堂求去,他可以写休书。 所以,现在的他,与他的母亲和妹妹认为的是一样的,他认为,她背刺了卫国公府。 夜凉如水。 远不如富然的心凉。 她睡不着,就在院子里坐着,只想抬头望着一片天。 可今天天气不太好,只有零星几颗星子点缀着天幕。 “富然,富然。” 初时,富然以为是树上的鸟叫声。 突然一抹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富然吓了好大一跳。 “什么人?” “我是长公府的暗卫,长公主得知你的境况,让我过来,将你带走。”那人黑衣蒙面,声音粗哑,看身形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但人家是暗卫,会易容。 “长公主为何还要将我带走,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吗?”她回了长公主府情况还不是一样的。 不行,她想逃出卫国公府,但不能再入长公主府。 眼前的暗卫,能成为暗卫,必定是身手极其厉害。 “你腹中怀着卫国公的孩子,有利用价值。”暗卫话少,还是挑明了。 富然恍然大悟。 是啊,长公主想以此为由,钳制魏玄。 便是魏玄不觉得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可事实上,孩子就是流着魏家的血脉。 “你等等,我进屋收拾一下,马上跟你走。”留在魏家,她没有活路。 魏老夫人只待她生产那一日,就要送她上黄泉。 到了长公主府,她依旧没有活路,孩子一生下来,会成为长公主的工具,但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同样是个死。 暗卫不耐。 “带着人就行,别的不用带。” “那不行,屋里有我的全部身家,不带走,我就不走。” 第53章 逃命 暗卫一共来了两人,一人在外头盯睄,一人进来带走富然。 他们不能停留太久,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偷偷闯进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因着主子不多,人少,守卫大部分集中在魏老夫人的庆福院和魏大夫人所住的清月居,朝光院的守卫反倒是最少的。 至于不受宠的富然所住的杏院,根本就没有人看守。 卫国公府夜里有人巡守,身为暗卫,要躲避巡夜护守,也不是件多难的事。 当着暗卫的面,富然简单的收拾了几样东西,银票,珠宝,容易随身携带的,至于那些带着不便的,她是一样都没带。 连换洗衣服也没有带,她是被人提走,不是搬家。 收拾期间,她悄悄带走了一把剪子,就藏在包袱之中。 暗卫要接过她手上的包袱,被富然拒绝了。 “这是我的全部身家,怎么能交给你,我都不认识你,万一你不还给我,我找长公主要吗?” 暗卫不敢再耽搁时间,提起她,隐入黑夜之中。 很快,另一名暗卫也跟了出来。 他们尽自如的离开了卫国公府,并未被守夜的发现。 富然暗自叹息一声。 魏玄不久前才遭了长公主的暗杀,怎么府内一点防范都没有。 若是长公主当真动起手来,他真的抵挡得住吗? 两名暗卫,一名断后,以防卫国公府的追兵。 另一个直接带着富然一路前往,往长公主府而去。 这条路,富然还是很熟悉的,她走过几回。 她被提到马上,黑夜之中,五感格外的清明。 “等等,等等。”她瞧着四下无人,心想着趁这个机会,逃出去。 暗卫缓下速度,语气不耐。 “做什么?” “我的胎本就不太稳,一直在喝安胎药,长公主也是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魏玄,你这样颠容易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颠没了。” 富然一口气说完了,一手按着小腹,语气十分痛苦地道。 “你放我下来,缓一缓,现在四下无人,魏家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发现我失踪了,最早也得明天早饭时才会发现。” 暗卫提前探查过。 她是挺惨的,院门上锁,送饭时才会打开。 若是无人送饭过去,也的确不知她是不是在里面。 暗卫还是担心真的伤了她腹中的孩子,在长公主面前无法交代。 所以,停下马,让她落地。 “安静点,歇一会马上就走。” “好。” 富然看着那匹马,十分健壮,她曾学过几天骑马,只是很长时间没有骑过,不知道还能不能驾驭得了。 刚才瞧那暗卫骑行很顺利,也不知道这马会不会认人。 富然抱紧随身的小包袱,片刻之后,暗卫再度提醒,该走了。 富然再也没有理由推拒,被暗卫提上马。 这一次,富然要求,她坐在后面,因坐在前面让她一直想吐。 暗卫不耐烦的神情更甚,最后还是让她坐在后面,为了更快的回到长公主府,暗卫不想再多耽搁。 “你最好不要再提过分的要求,否则,为了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任务,我只能将你打昏。” “我听话。”富然立刻道。 可别打昏了她,那她就半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坐在身后,马开始跑,她一手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另一只手,抓握出剪刀。 她只有一次机会—— 眼前的暗卫武功有多厉害,她不知情,只知道,今晚看到的,或许不是他全部的实力。 她需要一击即中。 她将对方从头到尾都考虑了一遍,若伤四肢,以她的力道,等于没伤,身上的伤也不至于立刻让他失了战斗力。 所以——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颈部。 心里暗暗默念着歉意。 下一刻,不再犹豫,拿了剪刀,刺向暗卫的颈部,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下马。 马受了惊,脚步杂乱。 富然半卧在马背上,手慌忙地扯住缰绳。 身后传来暗卫的怒吼声,另一个暗卫也跟了过来。 富然很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被他们抓回去,她就再也没机会逃离。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这辈子不能被人控制得像个人偶一样的过。 还有她的孩子—— 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想要给孩子拼出一个自由的未来。 好在身下的马只是寻常马。 不认主。 她扯住缰绳后,很快就控制住,费了她的九牛二虎之力。 她不敢在马背上呆太久,飞奔过两条街,便匆匆停下马,下了马车,将马赶走了。 暗卫很快就会追上来。 若是没有追上来,必定是那个受了伤的暗卫,真的伤得很重。 需要同伴带她去治疗。 她从包袱里拿出些散碎银子,余下的全都藏于腹部,看起来就像是个大肚婆,仅此而已。 夜里有很多地方是没有灯火的,她只能借着月光,到处找地方躲藏。 好在,她没那么怕黑。 求生的本能,超过这了害怕黑暗。 她往城门方向走,一路走走躲躲。 明天一早,她一定要出城。 否则,长公主也好,卫国公也好,派人也来找,她便是插翅也难飞。 * 卫国公府 朝光院 “你说什么?”魏玄浑身散发出冷意,黑眸如箭般盯着必安,必安低头看了一眼,再也不敢抬起头。 “爷,长公主府的暗卫顺利潜进府,他们带走了富然,但是富然并没有被他们带回去,而是半道上刺伤了暗卫,骑马走了。” “爷,事发突然,我们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必安双腿发软,直想直接跪下求饶。 “爷,高免已经带人四处搜寻,只要富然不是被长公主府的人带走,高免就一定能找到她。” 必安也万万没想到,富然会来这一手。 今日之事,魏玄全部知情。 如慧郡主刺伤齐王世子,齐王大怒,齐王世子拒绝再与如慧这个疯子有任何关系,两家的亲事,眼看着就要告吹了。 可偏偏,魏玄让人从中周旋,继续促成了这桩婚事。 如慧郡主指天立誓,绝不嫁给齐王世子。 齐王世子也对天起誓,不娶如慧郡主这个疯子。 但,圣旨下,谁也不能无故抗旨。 齐王府对长公主怨念起,若是长公主连如慧郡主都不能安抚好,答应他们的事,他们又如何敢信。 魏玄插手了如慧的婚事,所以,长公主起意要抓回富然,以此威胁魏玄。 第54章 魏玄,让开 富然一路躲躲藏藏,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单独外出的机会,几次外出,都在白日,她以眼描绘这个世界。 多多少少记在脑中一点。 但十分有限。 她依墙而行,遇到暗处,便会躲上一阵。 路过一处百姓家,夜里有未收进去的衣物,她拿了一件,在暗处给自己换上。 头上的发髻也换了。 脸上抹了墙角的草木灰。 眼下她看起来,再也不是卫国公府的夫人。 但她现在没有户贴,没有身份是不能轻易出城的。 她几次出城,不是跟着长公主,就是跟着魏家,那样的世族大家,连城门口那边,都没有人敢轻易盘查的。 她并不需要出示任何关于身份的证件。 但现在仅有她一人,守城将士必定是要她出示的。 明日一早,她先在离城门稍远些的地方打探,若有人做户籍—— “还是躲过今晚再说吧。”她窝在一处草堆旁,度过了一晚。 翌日天一亮,她便从新将自己整理了一下,不能太过华丽,也不能像个乞丐。 她需要的是那种在人群中,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存在。 “跟我走。” 富然在城门口等候时机,万一守城将士换班时,有无人看守的空档,她便趁那机会逃出城去。 从此以后,天高地远,她定能寻求谋生的出路。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程江。 “程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看出来是我的?”她以为自己的改装得挺成功的。 却不料,被程江一眼就看出来了。 “昨日无意间听到长公主府的管事与人说话,是派暗卫将你带回,但昨晚,未将你带回,暗卫悄悄回了长公主府。” 程江因为这事,还特意与昨晚值夜的兄弟换了班。 “他们说你逃了。”程江知道她逃不远的,他也不放心,她若是被抓回去,下场会很惨,“你想出城,我带了我妹妹的户贴,我妹妹虽死,但我一直未为她销户,本以来,这样就可以当做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程江一直贴身带着妹妹的户贴。 “从今以后,你就叫程素素,是我程江的妹妹,你若是出了城,就去许州丰城下的程家村。” 程江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富然万分感激。 “程大哥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之前托程大哥办的事,程大哥尽快撇清关系,至于我的兄嫂,以我目前的处境,是救不了他们。” 程江面色微变。 “我帮你救。” “别。”富然不想拖累他,他不过是长公主府的一名护卫,若是当真救出富家三人,让长公主知晓,程江必死无疑。 她与他之间,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他视她为妹,可她终归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不需要为她做这些。 “程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你好好在长公主府当差,只要不出错,还是有前途的,过两年,娶个妻,生两个孩子,好好安稳的过完下半生。” “人各有命,富家走到这一步,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大哥大嫂当初若不把我卖进长公主府,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或许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好了。” 富然已经盘算好,她现在身上有些银子,一路去程家的故乡,在那里以丧夫为名,生下孩子,养育成长。 若是那儿不是个好地方,等孩子生下之后,她再另择其他去处。 若能安稳过日子,她便在那里定居。 “别再耽搁了,快些出城吧,长公主已经命人在城中搜索你的下落。”程江让她快走,他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在她身边,反倒不合宜。 富然重重的点头。 “好。” 她拿着程素素的户贴,心里还是忐忑,她记得程江跟她提过关于他妹妹的一切。 长公主的人已经在守城这边安插了人手,只要一见富然,必定将人带回去。 富然如今重新妆扮过,看起来就是个灰头土脸的农家妇人。 她随着人群缓缓前移,等着查验户贴,出城去。 今天的查验格外的严格,每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人都被严厉的盘问,时间上耗费了太长的时间。 富然心都揪了起来。 这样下去,她怕自己出不了城。 好不容易逃离出来,她不想重回牢笼。 身后,有官兵过来了。 吵吵闹闹,十分喧哗。 富然不敢回头,只是往前挪了挪。 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臂,富然惊恐怕地抬眸。 赫然发现,出现在她面前,握着她手臂的人,是魏玄。 她腿下虚软。 强装镇定。 或许,他现在根本就认不出自己的模样,她现在的样子,与之前是不太一样的。 “你,要做什么?”她嗫嚅道,声音低沉沙哑。 魏玄看着眼前纤瘦,一身灰扑扑的小女人,她刚才抬眸那一刻的惊恐毫不遮掩,她很害怕。 昨日,长公主派人挟持她,卫国公府的人未能护住她,她被人带出了魏家。 是她中途自己寻机逃脱。 她大概以为,长公主府与魏家都无她的容身之处,她想要活,只能逃得远远的。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他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几分,语气也是。 富然猝然低头。 “求求你,让我出城,我什么都做不了,对你们没有任何用处。” 她用她乌黑的头顶对着他。 她怎么会对他毫无用处。 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 “跟我回去。”他沉声道,守城将士过来,被必安拦住。 “魏玄,长公主想要挟持我,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你,孩子出生,我就该死了。”她抬眸,看着队伍往前移,她越发的焦急了。 他来了,她是没有机会出城去了。 “魏家也是一样,等我生下孩子,也没有任何容身之处,我是个普通人,我只是想活命,为什么这么难?在你们的眼里,我的性命,便如蝼蚁一般,可以随便践踏吗?” 她知道,他肯定是这样想的。 她不过是想要博他一时的良心。 很可惜,她没能如愿。 魏玄将拉出队伍,甚至从她的手上拿过户贴。 “程素素——。”他的声音,低沉,而满含凉意。 富然一震。 “这是我捡的。” 第55章 找死 她的小脸是特意涂抹过的,除了那两丸晶亮的眼珠,周身可见的灰。 唇畔却泛着白。 魏玄不动声色的收着她的户贴。 富然紧张的看着他,双眼盯着,试图瞄准时机,从他手上夺回程素素的户贴。 她已经不抱其他幻想,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她连城都出不去,更别妄想在这偌大的世界里有一番惊人的成就。 人家穿越也好,重生也罢,都能改造一番天地,为何到她这里就这么难呢。 她见他将她的户贴直接塞进后腰处。 富然一怔。 下意识地伸手,从他腰际穿过,试图拿取他置于后腰处的护贴。 众目睽睽之下,她便这样抱着他的腰。 守城将士自是认得当真卫国公,一个个都震惊了,是哪家小娘子胆大包天,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卫国公行不轨之事。 一旁的目光和议论声纷纷而至,富然置若罔闻,她只想要拿到户贴。 必安拦住守城将士。 面无表情的道。 “那是我家夫人。” 守城将士惊了,没想到尽是卫国公夫人,这卫国公夫人是要逃家啊。 如此大的消息,的确是振奋人心。 可谁也不敢妄议卫国公夫妇。 “魏玄,你还给我。”她揪着小脸,伸手一直在摸他的后腰。 魏玄面色微变,下一刻,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富然的反应有点激动,几乎要从他的怀里跳起来。 “别动。” “你放我下来。”她没动,怕掉下去。 魏玄没理她,叫了必安,必安匆匆赶了过来。 魏玄将富然抱上马车,很快驾车而去。 城门口恢复了正常秩序。 不远处,两道身影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没有出城,转身离去。 * 富然被塞进马车,车内有魏玄,车外有必安。 她是插翅难飞了。 程素素的户贴还在魏玄身上。 她低头细细想着,这样下去还是不行的,一旦进了卫国公府,莫说是出城了,就是离开卫国公府也是一件艰难的事。 上回她爬出来的狗洞,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连七丫都抱怨过,要出去一趟可难了。 现在七丫一家都被她给牵连了—— 她如往常一样,掀开车窗一角,往外看。 以往,她乘坐马车,都会如此,魏玄见过,倒也没说她。 富然瞧着这一处车窗的空间,她可以找好角度跳出去。 人少的地方等于白跳,她需要人多的地方。 马车走了两条街,终于,拐向一条更为热闹的街市。 “爷,走这里更近。”必安道。 魏玄没说什么,便是允他这么做。 富然咬了咬下唇,回头看了魏玄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正盯着她看,那黑幽幽的眼神,颇为吓人。 富然敛下眼睫,不理会他。 这人对自己又不好,理他做什么。 “国公爷这样盯着人看,是想吓死谁吗?”她板着小脸道。 “你想做什么?”魏玄眯了眯眼。 富然猛然抬头有些生气。 “我想做什么?重要吗?我能做什么?我就是个傀儡,木偶,你们提着线,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气,肺都快气炸了。 她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忍着,忍到不需要忍的那天为止。 可现在她知道忍是没有用的。 七丫一家受她所累,被赶出府去,下落不知。 富然的小侄儿被卖去何处,同样不知,富大哥一家其余三人是生是死,她也不知。 她甚至连自己具体活到哪一天,也不确定。 “你们要斗,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斗,背地里拉着一堆无关紧要的人为你们卖命,成为你们脚下的踏板。” 闹市,已经行至一半。 街上有小贩叫卖。 行人颇多。 必安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条街不长,不远。 很快就要到头了。 富然只有这一次机会,她要拼一拼。 说着,她突然冲向车窗,小小身躯飞扑向外。 电光火时间,魏玄一手飞快的扣住她的脚,下一刻,她被生生接了进来。 人被他稳稳的禁固在怀里。 跳车的那一刻,富然是怀抱着莫大的决心,因为跳下去,伤的不止是她自己,很有可能,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为了自己的自由,也为了腹中孩子的自由,顾不了那么多。 魏玄面色铁青。 “你在做什么?” 富然脸色惨白。 幸好马车不算快,飞扑出车窗的那一刻,还是挺吓人的。 “寻死。”她咬牙,双目圆瞪。 她被困在他的怀里,他的双手犹如铁条一般钢硬,她动弹不得。 他的力道有些大,勒得她生疼。 “谁准你寻死的。”他声音泛着寒气。 必安也看到了,但没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宜尽早离开。 马车稳稳的驶离闹市。 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但很快平息。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活活不了,我想死还死不了。”富然挣扎不开,索性低头,在他的手腕处咬了一口。 深深的。 他不松手,她就不松口。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魏玄赢了。 富然的牙都生疼,他还是不动声色。 她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手腕处,一个大而深刻的牙印,渗着血,还沾着口水。 “你放开我。” 他不动如山。 “魏玄,你放开我,我疼。”她牙疼,身上疼,肚子也开始发紧,“我肚子疼。” 一提肚子,魏玄立刻松了力道,但没有彻底放开她,是怕她再度去跳窗。 “谁让你不停地折腾,你折腾得起,肚子里的孩子如何折腾得起。”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她扬起脸。 富然是真疼,疼得两眼水汪汪的。 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魏玄的心头震了一下。 手下的力道也卸了些。 “没有人要你的命。”他僵硬的道。 “你骗人,你娘要我的命,你也要,长公主要我的命,要我的孩子,我死无所谓,人生来就是为赴死,可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娘,已经够可怜了,还要沦为你们的工具。” “我不会让孩子成为工具的,大不了我带着孩子一起走。”生是她带来的,死是她带走的,谁也不欠谁。 第56章 不醒 富然的情绪激动,魏玄为免她与腹中孩子有事,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车内,终于安静下来。 必安缓缓将马车赶至卫国公府侧门,进了门之后,有小厮过来牵马车,魏玄直接将富然抱下马车。 必安皱着眉头跟在主子身后。 刚才富然和主子在车内所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富然还想寻死,带着孩子一起寻死,她怎以敢的。 魏玄一路将富然抱进朝光院。 必安又怔了怔。 “爷,不把她送回杏院吗?” “以后她就住在这里。”魏玄头也不回的道,“把侍候她的婢女领过来,请纪大夫。” “是。” 必安和小宁子分头行事。 纪大夫匆匆提着药箱赶了过来,诊脉之后,眉头微锁。 “夫人郁结于心,于胎儿也未必有好处。” 纪大夫常驻卫国公府,自然知道前几日夫人被关在杏院不得出入,完全像个犯人似的。 怀孕期间,本该心情愉悦,胎儿也会随着母亲的情绪开心成长。 若是母亲心情压抑,对胎儿的成长必定是有影响的。 纪大夫也不好多说,他也清楚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得来不正。 “夫人排斥用药,一切还等夫人醒来再说。”纪大夫道。 魏玄伸手,解开富然的睡穴。 但她没有醒过来。 她还在沉睡之中。 魏玄皱了皱眉头。 “她为何还不醒?” 纪大夫又抓起富然的脉,把了把。 “回国公爷,应该是夫人过于疲累,才会继续沉睡,等她睡足,自然也就醒了。” 若只是沉睡,倒是无碍。 昨日于她而言,就是惊魂之夜,魏玄点了点头,让纪大夫先行回去。 不久之后,雨滴过来了,看到富然这副模样,什么都不敢问,只能默默的流泪。 魏玄看了她一眼,雨滴连泪都不敢流了。 “好好照看她。”魏玄吩咐。 “是。” 雨滴慌忙应下。 这一觉,富然整整睡了两天两夜,纪大夫来了好几趟,她就是不醒,身边的人唤她叫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雨滴都为她哭过几回了。 三个时辰前,魏玄将宫中的太医也请了过来。 太医的诊治与纪大夫是一样的。 只是沉睡。 但是一个人若是只睡而不醒,大概,是她不想醒吧。 太医说出这番话时,魏玄的神情莫测。 她是当真要求死。 睡足两日,富然自己醒了,她很累,很困,这一觉睡得很深很沉,她觉得自己应该整整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睡着之后,一直在做梦,梦到自己的前一世,梦到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一切。 她脑子昏呼呼的,不太想醒。 可她是被饿醒的。 嘴巴很干,在可唇不干,睁开眼,是雨滴拿着羽毛沾水为她润唇。 “夫人,你醒了。”雨滴见她睁眼,万分惊醒,“你都睡了两天了,我好怕你一直睡下去就不醒过来了。” 雨滴眼里泛着泪光。 富然轻轻一笑,看到雨滴,心里宽慰。 至少雨滴是真心待自己的。 可七丫呢。 那么好的七丫随她父母去了哪里。 “雨滴,见到你真好,我好饿,有没有吃的。”她挣扎着要起来。 雨滴让她躺好,“别着急,你躺的时间太长了,若是突然起身,会很难受的,你先睁开眼适应一下。”这是太医交代的,她一直牢记。 富然点了点头。 雨滴立刻飞奔出去,要去厨房给富然找吃的。 在院子里遇上小宁子。 小宁子拦着她。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现在不是该在里面陪着夫人?” 主子出门办事,吩咐他们看生看顾夫人,无论夫人是醒着还是睡着,她跟前不能缺人。 “夫人醒了,她肚子饿,我去厨房拿吃的。”雨滴道。 小宁子往里瞧了一眼。 想着夫人肯定是不太愿意看到他。 “你快回屋里陪着夫人,我去厨房拿吃的。”说着,他也不待雨滴同意,直接出了朝光院,往厨房走去。 雨滴只好又折了回来。 屋里,富然已经坐了起来,躺得久了,她现在全身骨头疼,前两日的折腾,加上这两日的沉睡,她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夫人,你怎么坐起来了。”雨滴急急上前。 “我再不起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头还有些昏,肚子是极度的饿,“雨滴,有大夫过来看过我,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 雨滴点头又摇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三个时辰前,宫里的太医过来为夫人把过脉,说是夫人尽快醒过来,孩子便无碍,要是夫人久久不醒,腹中胎儿也会受影响。” “那我醒过来了,孩子肯定好好的。”富然说服自己,“雨滴,我肚子真的饿了。” “夫人稍等,小宁子去厨房拿吃的,一会就回来。”雨滴道。 小宁子? 富然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并非身处杏院,这里看着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似乎,在她的大婚当日,住的就是此处。 “夫人,这是国公爷住的朝光院,国公爷吩咐了,夫人最近就住在这里,不宜挪动。” “我知道了。”富然点点头,让雨滴给她倒了杯子,她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水。 口渴难耐。 那一日,她完全没有丝毫回府的意识,她在车上就丧失了意识,不可能是她自己昏过去的。 她有理由怀疑是魏玄对她动了手脚,以防她再度“寻死”。 不久后,小宁子端来粥和几碟小菜。 “夫人,纪大夫吩咐过,夫人两日未进食,先喝点粥,养养胃。” 富然便先喝了一碗粥,胃并没有难受的感觉,又喝了一碗。 终于不再肚饿,胃里暖暖的,全身感觉舒服了许多。 吃饱后,她本想在院子里走一走。 两日未走,身体僵硬,并不舒服。 但吃饱后,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雨滴很是担心,夫人这样一直睡一直睡的,肯定是身体出了毛病。 纪大夫傍晚时分过来了一趟,见富然还在睡,他把过脉,情况比之前稍好。 “纪大夫,要不要叫醒夫人?” “不必,让她睡吧。” 纪大夫这么说,雨滴也不敢贸然把富然叫醒。 天完全黑了,魏玄终于回府。 他去了一趟庆福院,但没有陪着老夫人一同用晚膳,转而回了朝光院。 第57章 回不了 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富然的情况,她已经醒了,那便是最好的。 “可用膳?” “用了,喝了两碗粥。” 魏玄没再追问,到杏院时,发现富然还在睡,他的眉头微锁。 “为何又睡下了?”一个睡了两天两夜的人,当真困到这种地步。 “夫人累了,用过些粥,又睡下了。”雨滴在一旁小声回道。 “纪大夫说了,夫人要睡,就让她睡。” 既然纪大夫都这么说了,魏玄没有理由去怀疑纪大夫,不过,他还是忧心,富然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如此嗜睡,是否正常。 富然睡到翌日午时方起,再起来时,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唯有心情还没有恢复。 这一趟大起大落,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缓过来后,她开始正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长公主派暗卫过来带她走,她倒想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至少,长公主明面上还不至于控制住卫国公夫人。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有点随波逐流的感觉。 如今,她知道这流,到尽头,是死路。 她需要奋起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富然吃了些饭食,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喂得饱饱的。 她想出去,去长公主府,但她并不想求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只当她是个生育的机器,生下孩子后,她就可以不用活着,她真不想去求她。 “小宁子,国公爷可在府里?”她住在朝光院这几日,倒是一直没有见过他。 “国公爷早上才出的门,午膳不回来用,晚膳前会回府。”小宁子如实相告。 富然点了点头。 “劳烦等国公爷回府,告诉他,我想见他。” 小宁子看了她一点,没有指问,应下了。 之前可是国公爷亲自将人抱进府里的。 他纵使心中再有疑问,也不敢疑在主子头上。 富然请来纪大夫,仔细详问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接下来需要如何调理。 药不能多吃,但平日需要注意的,她都一一记下了。 她要活着,她的孩子也要活着。 且,活得好好的。 晚膳前,魏玄回府了,如往常一般,他先去了庆福院。 富然让雨滴把晚饭先送过来,若是魏玄在庆福院吃饭,要耽搁不少时间,她和孩子,不用陪着挨饿等着。 等雨滴将饭食布好,魏玄却回了朝光院。 桌上是一人份的饭,但菜不少,有荤有素还有汤,足够让富然吃得饱且有营养。 富然坐在桌前,看到他还有点意外,陪老夫人吃饭,他能吃得这么快。 魏玄看了她一眼,在圆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添副碗筷。”他开口道。 雨滴立刻应是,准备了碗筷。 又添了饭。 “今日胃口如何?”他持筷,看了她一眼,今日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些,没有前几日的苍白憔悴。 “多谢国公爷关心,已经好多了。”富然给自己装了一碗汤,今日炖的是鸡汤,汤色清亮,不腻口。 看得出来,魏玄还挺满意的她的状态。 一顿饭下来,两人都没说什么,直至吃完饭,雨滴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后,富然才向魏玄开口。 “国公爷,我有请求,请你务必答应。”她神色镇定,不过出府罢了,他可以不陪着,但她一定要去。 “说。” “明日我想去一趟长公主府,长公主费了心思,找暗卫来拿我,有些事,已经撕开了脸皮,我斗不过长公主,不过,有必要让长公主知道我的决心。” 她无权无势,无人可依。 有的是亲人被拿去威胁。 “什么决心?”魏玄目色深了几分,他淡淡问道。 “为长公主付出的决心,既然长公主觉得我没用,试图将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来拿捏国公爷,长公主怕是想错了。” “孩子是拿捏不了国公爷的。”富然冷冷笑了一下。 一个从来没有被孩子父亲期待过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威胁得了他。 她不是他想要的,孩子也不是他想要的。 她有意依顺长公主为自己谋一条出路,长公主让她亲近卫国公,她便亲近卫国公。 “国公爷不妨面上配合,暗地里,长公主指派的任务,自然会一一让国公爷知晓,我虽非专业的细作,可几个月肯定还是能掩过去的,待到孩子顺利生产——,我会躲得远远的,不让长公主再有机会拿捏我和孩子。” 她见魏玄一直不语,又沉默了一下。 “国公爷应该不喜孩子吧,等我下堂求去,国公爷求个高门贵女,生个家世显赫的嫡长子,才是最合适的。” 说到底,她就是不舍孩子。 不想孩子生下来,交给国公府。 她是要带着孩子离开的。 “你以为,长公主能轻信了你?”他脸色平静,但眸色深深,睨着她的脸,她的眼。 “长公主为何不信?” “你杀了她的暗卫。” “……。”富然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猝然想起那一晚逃离开,她迫于无奈,一剪刀刺向那暗卫的颈。 所以—— 那暗卫真的被她给刺死了。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命折在自己的手里。 她敢发誓,她绝对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那人,真的死了吗?”她气若游丝,不敢置信。 “失血过多,抢救无效。”人的确已死。 魏玄见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恐她情绪再起波动,遂又安慰她。 “你没有错,那人将你从魏家绑走,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你不过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暗卫在成为暗卫的那一日,就已经确认自己随时赴死。 他倒也没有料到富然尽有此魄力。 杀暗卫,抢马而逃。 若是再晚一步,她便出了城,天下之大,无处可寻。 她拿着的是程素素的户贴,所有人只会继续寻找富然,一旦远离京城,找寻只会越来越难。 她便会带着孩子消失在茫茫人海。 “一旦你落入长公主的手中,的确丧失了自由,也无任何生命保障,杀了长公主的暗卫,意味着,你再也不可能回到长公主身边为她所用。” 第58章 费劲 “要卫国公府也护不住我,在这里,我便有生命的保障了吗?”富然淡淡道,原本她以来,嫁进卫国公府之后,情况会有转变。 是她想得太过天真,凡事都往好的方向思考。 结果却往坏处走。 “也罢,国公爷有国公爷的顾虑,既然国公爷不想让我出门,那便这样吧。”她神情颓然,不想与他再说下去。 他这条路走不通。 她只能再寻其他的路走。 长公主府是狼窝,卫国公府便是虎穴。 没有一处,是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 她起身默默的回到里间,完全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 魏玄的目光随着她入内。 之前她在魏家的遭遇也的确算不得愉快。 因长公主的存在,魏家待她自不能如常人一般。 这一次,长公主命暗卫来抓她,她拼死杀了暗卫,一人逃了出去。 由此可见,她的确与长公主没有其他关系。 是夜,魏玄召来高免。 “爷。” “把夫人的兄嫂和他们孩子,都移到安全的地方安置。” “是。” * 富然没再想去长公主府的事。 她在长公主府时就听说过,要陪养一个暗卫,起码要十年以上,挑选五六岁左右的孩子,加以训练。 十六岁之前,才出暗卫营正式出任务。 她杀了一个暗卫,便是浪费了长公主十来年的心血,长公主还不得恨得牙痒痒。 她去长公主府,那就是自投罗网。 一大早,富然已经用过早饭,且在朝光院里走了一圈消食。 他也住在这个院子里,便他们平日不常见。 他一大早就起床,去陪魏老夫人用膳,然后就出门了。 富然是自着他踏出朝光院的时辰,才起床,洗漱,用饭,在院子里走上一阵。 而后,她开始找理由,让小宁子也朝光院去替她办。 她不便出府,需要的东西便让小宁子出府去替她采买。 有些还是些吃食。 她从不说是她自己嘴馋想吃。 都是托着肚子里孩子的借口。 小宁子近来倒是听话得很,从未有反驳,质疑,直接就出去买了。 富然让雨滴守在外头,她进了魏玄的书房。 昨日她去了魏玄的房间,到处都翻找过,没有看到程素素的户贴。 他在朝光院,唯二去的地方就是房间和书房。 其他地方,他甚少踏足。 他应该不会将她的户贴置于他处。 “夫人,这样怕是不妥吧,万一国公爷突然回来,或是小宁子突然回来,可怎么办?”雨滴吓得瑟瑟发抖。 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考验啊。 昨天已经吓坏了她,好不容易熬了过去,夜里还连着做了两场恶梦。 梦里都是她们被国公爷发现,而后发落,下场无非的惨烈。 “不怕,就算他们回来了,我也有理由,是国公爷拿走了我的东西,他不还给我,是他没有道理,我自然是要找回来的。” 富然安抚着雨滴。 雨滴好半晌,才顶着煞白的脸,点了点头。 “那,那夫人快些哦。”雨滴颤颤的道。 富然推门而进,却被门内的摆设给震了震。 书房重地,果真全都是书,好几排书架全都塞得满满的。 她的户贴资料就只有薄薄的一张纸,若是夹在其中,莫说一日功夫,就是给她一个月,她也未必能翻找出来。 谁家书房是这样的,这就是个图书馆啊。 富然暗自嘀咕着,可时间不多,她还是开始找,也是书案上,她一一翻找过,还要将东西一一归位,不能露出痕迹。 万一魏玄发现,她实在不好交代。 桌案上,软榻旁的小几上,书画桶上,都没有。 她开始翻找第一排的书架。 最顶上的她上不去,不过,料想魏玄也不会将一张薄薄的户贴,费力费神地放置在那样高的地方。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软榻后侧矮柜上的一个木盒。 木盒上有一把墨色的铁锁。 富然扯了扯,纹丝不动。 她没有钥匙打不开。 思虑着,她将整个木箱都抱走了。 所幸这箱子只是有点份量,不至于抱不动。 “夫人,好了没有?”雨滴隔一会问一声。 就是怕夫人动作太慢,一旦被人发现,她也会跟着一起惨。 “来了。”富然压低了声音,将箱子费劲地抱了出来,雨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 “夫人,你不是找东西吗?你这是,这是偷东西吧?” 雨滴的身子都跟着颤了起来,如风中秋叶。 “我要找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在这箱子里,咱们先把箱子抬回去,我再想法子把它打开,看看我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在里面。” “若是不在,咱们再将它给送回来。” 若是在,当然由她拿走。 雨滴吓得一直往后退。 她不敢接手。 “夫人,这么大的箱子不见了,国公爷很快就会发现的,你根本就藏不住。” “他若是发现了,我自有一番说辞,放心,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头上。”富然说得信誓旦旦的。 她考虑这锁是不是极珍贵的,若是贵,她就不砸了。 若是不贵,她就将锁给砸了,另外再配上一把。 她只要她的户贴。 就算她不用,那也是程大哥妹子的。 程大哥那么疼爱他的妹妹,他妹妹的户贴,绝不能落在魏玄的手上。 富然见雨滴全身上下都写着为难,抗拒。 她想了想,也不好强迫雨滴。 “算了,你不帮我也没事,我自己慢慢扛过去,你在一旁呆着便是。”说着,她抱起微沉的箱子,继续往前走。 所幸,她的屋子离魏玄的书房不是太远。 否则,她真的不一定能扛得住。 “夫人,仔细肚子。”雨滴额上开始冒汗。 夫人怎么说都不听,她又不能真的不去理会,只好上前,试图抱起那只箱子。 箱子有些分量,两个人抬会轻松一点,一个人抱,实在是有些吃力。 夫人怀孕了,这箱子一直压着肚子,会压坏孩子的。 雨滴最终承受了所有,她咬牙抱起了那只箱子。 富然一直要接手一起抬,被雨滴给拒绝了。 “夫人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千万不能有事,奴婢才是干粗活的那个,这些事,由奴婢来就行。” 第59章 户贴 富然砸了那把锁,里面放了几份卷宗,但没有程素素的户贴。 那原本是最有可能藏户贴的地方。 失望几乎席卷了富然,恨不得将这只箱子砸成碎片。 “夫人,你没事吧?”雨滴担心问道。 富然摇头,吸了口气缓和了情绪。 “我没事,箱子有点重,一会让小宁子搬回书房去吧。”她看了一眼破掉的锁,也好,让魏玄知道她在找户贴。 说不定,他能将户贴还给她。 雨滴却听得心惊。 “夫人,书房咱们都是背着小宁子进去的,这会咱们将国公爷的东西搬出书房,还弄坏了,要是让国公爷知道,怎么交代?” “我自有交代,你别怕,照着做就行了。”富然道。 雨滴还是很忐忑。 她本想一个费点劲搬回去的,可搬了一半就遇到小宁子了,小宁子一瞧就知道那东西是主子书房里的。 他的脸当下就黑了。 “你为何搬弄主子书房的东西,谁准许你这么做的。”小宁子厉声道。 雨滴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差点就扛不住了。 箱子名贵,可不能摔破了。 富然闻声赶了出来。 “是我让搬的,国公爷私拿了我一物,迟迟不肯还给我,我便只能自己寻找。” 小宁子闻言没再说什么,默默从雨滴手上接过箱子,搬回书房。 再出来时,他尽将书房给锁上了。 富然额角一抽。 想想也罢了,书房那么多书,她不可能一本一本的找。 既然不能找,那进不进的,也就无所谓了。 魏玄回朝光院时,小宁子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都一一禀告。 还将富然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了。 “爷,夫人是不是越来越不怕你了,书房重地,她不但敢进去,还敢从里面搬东西出来。”小宁子眉头皱成一团。 夫人这样做实在是没有规矩,不把国公爷放在眼里。 国公爷的书房,除了老夫人之外,如今还真没有人敢轻易踏入。 连三小姐回府,想要进爷的书房,也需得经过爷的应允才成。 夫人这样偷偷摸摸的,难免是要让人多想的。 魏玄到富然房里,富然正在喝着厨房送来的汤。 他已经换下外出的官服,此时一身常服,虽无官服的威仪,却更能衬得他挺拔俊秀,龙章凤姿。 富然难免多看了他一眼。 人人皆有爱美之心,美好之物,总想多看上一眼。 “国公爷回来了,厨房送了汤来,国公爷可要喝上一碗。”富然随口道。 她喝的汤,服安胎之效。 若是男人喝了,还真不知道起个什么效用。 谁知魏玄径直坐下,就在她的对面。 富然面色微微一僵,尔后笑了笑。 “罢了,我这汤不适合国公爷喝,雨滴,厨房不是说有银耳莲子羹吗?给国公爷送一碗过来。” “是。”雨滴不敢停留,立刻去厨房端汤了。 魏玄不动声色的打量她,这一次的遭遇的确对她影响甚巨,让她一改之前唯唯诺诺听话的样子,连他的书房都敢闯了。 “你可知,书房重地,等闲人不能入内。”他声音低沉的道。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富然又喝了一口汤,没有因为他的话影响了食欲。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不能让自己饿肚子。 “国公爷说这话岂不是见外了,我是国公夫人,怎会是等闲之人,如今国公爷让我搬来朝光院,朝光院上下,还有何处是我不能进的?” “再说了,国公爷当日取我一物,一直不曾归还,我不过是进书房找了找,可没有做什么违背天理的事。” 若是他一直不还程素素的户贴,那便把她自己的户贴还给她。 “国公爷,当日我从长公主府嫁过来,长公主已经撕毁了我的卖身契,在户部有登记,从今往后是良民,后与国公爷签了婚书,我的户贴肯定不在长公主府,是不是已经在国公府?” 此前她一直没有想过她的户贴会在何处。 总觉得这个世道,并没有那么严格。 可出城都要户贴—— 她想法过于天真了,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户贴,她哪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要你的户贴?”他袖中,还藏着程素素的户贴。 富然理所当然的点头。 “那是自然,那是足以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就该由我自己来何管,还请国公爷将户贴还给我。”她伸手,朝他要。 她的小手纤弱瘦弱,怀孕多多少少还是折腾着她的,加上前些日子的遭遇,让她看起来,的确多了几分可怜。 “只要你一日是卫公府的夫人,户贴便存在国公府,至于程素素的——。”他缓缓从常服袖袋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纸。 富然知道,那就是程素素的户贴。 “我已经派人去查过,程素素三年前,已经离世,却一直没有销户,你用,是一张死人的户贴。” 他目光沉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日,她说是她捡的。 他自然不会信。 户贴对一个人有太多用处,出入城门需要,出远门更需要,家中的田产,地产,若是要承袭,也是必须有户贴。 的确会有人因不小心丢掉了自己的户贴。 他让人查了四城,没有人找自己的户贴。 她断然不是轻易捡到的,事来,高免调查清楚,她与长公主府通信的那名护卫就姓程。 一番查探下来,程素素正是程江的妹妹。 已去世三年,是程江不想为程素素销户,他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假装妹妹一直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与他天地两隔罢了。 他愿意将户贴交到富然手中,可见对富然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富然因他的话动作一顿。 程素素是死了,可她生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死不死的,与其他人无关,只要户贴是真的。” “若我有自己的户贴,又何需再用别的人,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 她的双眼盯着他面前的户贴,就算程素素死了,就算那一日她没有如愿拿着程素素的户贴逃出城去。 可她还是希望,将程素素的户贴还给程江。 他留在身边,也有个念想。 “这是我捡的,便是我的。”她伸手,按住那张户贴。 魏玄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卫国公夫人,便是你拿了属于自己的户贴,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便哪里也去不了。” 第60章 走偏门 富然抿嘴不言,她怎么还会产生能说动他的错觉呢。 一直以来,她在卫国公府所经受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也是默许了的。 毕竟,当日他也是受害者。 “我不出城,我能出府吗?还是说,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我这仅有的余生里,只能在卫国公府的内宅中度过?” 他说这番话,不给她户贴,就是不打算让她见外面的一片天。 甚至他认为,她根本就没有必要见外面的那片天地。 魏玄没有给她任何承诺。 “好好在府里养好身子,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富然怎知哪些是乱七八糟的。 魏玄没同意还她户贴,但也没让她搬回杏院,依旧让她住在朝光院,吃喝用度,与他一般无二。 但富然缺的并不是这些。 她连朝光院都出不去,还论别的。 “雨滴,小宁子在吗?”她不想再乖乖听话了,他想要一直将她关在卫国公府,她便想方设法地往外跑。 乖乖呆在屋子里,神仙不会从天而降过来救她。 她不想过着小命倒计时的日子,太过煎熬。 雨滴也知道老夫人那头,是只要富然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富然的死活,她是不在意的。 这在卫国公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底下议论的人可多了。 许多人都在看富然的笑话,虽说是卫国公夫人,过得还不如个奴婢。 也不会再有人靠近她,亲近她,七丫就是最好的例子。 七丫一家都被富然牵连,现在日子还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呢。 只有雨滴傻,也不寻个理由离开,还死心眼地在富然身边侍候着,不但得不到半点好处,到头来,指不定会被牵连成什么样。 “好像不在,到处没看到人。”雨滴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的确没看到小宁子。 平时她这样走着,小宁子早就蹦出来问她有什么事。 雨滴不傻,但她真的心疼富然,肚子里怀着孩子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只是力所能及的帮她一点。 再说,国公爷让她在富然身边侍候。 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的。 “那就好,雨滴,你留在院子里吧,我走一走,若是院门没关,我就到后院走一走——。”若是后院再未遇到人。 她就去侧门碰碰运气。 侧门无人守着,她就可以出去。 “夫人,你带上雨滴吧。” “不带你是不想牵连于你,你也看到七丫的结果了,无论如何,都是被我牵连的,他们一家人本可以在卫国公府安安稳稳的当差。” “夫人,七丫他们在乡下有家,虽然七丫的父母很早就在卫国公府当差了,可他们签的不是死契,只是卫国公府的老人,七丫也是活契,他们是被赶出国公府了,但一定没别人说得那么惨。” 雨滴与七丫走得算近,对于七丫家里的情况,也了解一些。 “或许,他们只是回了乡下老家而已,国公府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 “真的?”富然的确不太清楚七丫家的情况,若是他们真的回了老家,没有遭受别的磨难,她的心里会稍微好过一点。 “真的。”雨滴认真点头,“七丫亲口跟我说的,看着好似她从小就在卫国公府长大的,与家生子一般,实际上,她连卖身契都没有签过。” 这么说富然真的放下心来了。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连累你,你留在府里,若是小宁子回来,你就说我心情烦燥,在院子里走走。” 富然坚持留下雨滴。 她不是魏家的主人。 她能做的事很有限。 甚至无法决定雨滴的去留。 朝光院的院门是开的,她平静的离了朝光院。 在往后院的路上,时不时的会遇见府里的丫环,她们都知道她,见她行走在外,都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她。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她。 富然去了七丫当初带她爬的狗洞处。 已经被堵得死死的,一点缝隙也没有。 再往前,有一处侧门,平时不常用,都是下人进去,有一个粗使婆子专门管事。 富然过去时,那婆子就坐在侧门处磕着瓜子。 见富然靠近,还多看了她两眼。 “这里可不兴随意进出。”牛婆子大声道,“你还是回去吧。” 富然了然,这婆子知道她是谁。 富然淡淡一笑。 “如今国公爷开了口,府里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我是国公夫人,好歹也算国公府的主子,见到我,便是不行大礼,也该客客气气的。” 她偏要走近。 当着牛婆子的面,打开门栓。 牛婆子身躯一震,连瓜子都兜不住。 “夫人,你要出去,可不兴走这里,你是国公夫人没错,那就走前门,走大门,这偏门是给下人走的。”牛婆子用壮硕的身子,挡着门,不让富然打开。 手上的瓜子掉了一地也顾不上。 富然淡淡的看了牛婆子一脸,面色泛着冷意。 “这是国公府的门,任何一个门,我都可以出入,正门偏门,禁的是下人,不是主子。”她就要端起架子。 “平日我好说话,你们似乎一个个都忘了,我是长公主的义女,是卫国公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正妻,别以为我是个没有脾气的。” 富然冷然的言语,带着几分傲然的贵气。 牛婆子知道她的出身。 正如她所说,老夫人是不喜她,国公爷与她也不恩爱,可架不住她肚子里怀了国公爷的孩子,现在还真不好强硬的拒绝她。 “可老夫人那边没有发话——。” “堂堂卫国公夫人,行走自家院子,还要老夫人发话?怎么?老夫人有如此强大的掌控欲,掌握着国公爷的妻子,孩子,甚至是想掌着国公爷的一举一动?” 牛婆子哪懂这些,不敢妄言。 “夫人稍等片刻,还容奴才去老夫人面前知会一声。” “不必,你若是不放心,大可随我一道出府,我怀着孩子,院内憋闷,要出去走走透透气。”她不容牛婆子拒绝。 牛婆子也不敢走啊,她就怕自己一走,夫人就打开门出去了。 等她禀完老夫人,夫人都走远了。 听说前些日子,夫人快要出城,才被国公爷给带回来,都带回朝光院去住了。 “那,那奴才跟着夫人。” 第61章 危险 富然领着牛婆子在外头逛了一圈,又返回国公府。 她倒是可以趁此机会一走了之,但她也知道,必然是走不远的。 她若走了,雨滴会受到牵连。 这一次,她不过是要试一试。 牛婆子万分忐忑跟在富然身边,眼睛是一刻都不敢离开她身上,深怕她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夫人肚子里可是揣着魏家的长孙,她一个粗使婆子,可负不起这种责任。 待富然进了偏门,牛婆子将门再度锁上,这才放下心来。 等富然自个儿回朝光院,牛婆子立刻到庆福院去求见老夫人,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明。 “老夫人,奴婢实在是吓破了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夫人如今还颇有些威严,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实在是拦不住啊。” 牛婆子的头,抵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她将话挑明了,只要在老夫人这边得了明话,往后就算是夫人想要强硬的逼迫她开偏门,她也可以拿老夫人的话来阻着夫人。 “威严?”魏老夫人目光含疑,她就没从富然身上看到什么威严。 不过是个丫环出身,便是顶着长公主义女的名份,嫁进魏家成了国公夫人,其出身也不过是丫环,哪来的威严。 威不是一时能发出来的,是自小生长的环境,经年累月的影响,才有的。 她倒是不信富然一朝一夕下,还敢发威。 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她真的出了府?” “是真的,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夫人从偏门出,走了一条街才返回来的。” “她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魏老夫人一拍桌几,“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她必须要守,从明日起,那处偏门锁死,任谁也不能外出。” 牛婆子立刻应下。 “是,奴婢马上就去锁死。” 面上恭敬,心里却在怨恨着富然,如果不是富然今天闹这一出,她还能安安稳稳的继续守偏门。 那一处平日也就几个下人出去,想从偏门出,还得拿些东西孝敬她。 她吃的瓜子,便是前一个出府的下人拿过来。 现在锁了偏门,还有谁会再给她送东西,求她行方便的。 出了庆福院,牛婆子骂了一路。 魏老夫人抚着额,前两日染了些风寒,头还疼着。 “丽嬷嬷,你去一趟朝光院,让富然安份着些。” “是。”丽嬷嬷应下了。 她去了朝光院,也见到了富然,在一旁用言语敲打着。 可富然再也不像前几回那样听话,顺从。 她连话都没有好好听,左耳进,右耳出的,在那里吃着果子。 “夫人,偏门处,已经锁死,从明日开始,府中任何人也不能从偏门出,夫人若是想出府,就直接走正门吧。”丽嬷嬷道。 富然挑眉,看向丽嬷嬷。 “丽嬷嬷说得不错,多谢丽嬷嬷提点,好歹我也是卫国公的夫人,若是走了偏门进出,那是连妾室都不如,外人知晓,还不是更加嘲笑国公爷。” 丽嬷嬷脸上的笑一僵。 因她嫁进府中,二爷被人嘲笑的还少吗? 一介丫环之身,还妄想坐稳夫人之位。 便是夫人那一关,她也永远过不了。 以富然的出身,当个妾,都是高攀了。 丽嬷嬷眼里毫不掩视的轻视,富然瞧在眼里,不以为意。 她算是看开了。 她在魏家的确是没什么地位。 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些。 以往她并不想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可现在,他们一个个的只盯着她的孩子,那她便如他们所愿,拿孩子出来说事。 “夫人是否误解了我的话。” “怎会呢?我肚子日大,只有畅快的心情,才能让孩子健康的成长,若是日日压抑,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个苦瓜脸,明日,我就从正门出去,去朱雀大街,吃一顿正阳楼的招牌菜。” 话撂下了,明日,就看她去不去吧。 丽嬷嬷好言相劝几句,可偏偏富然当没听懂一般,一番屈解。 丽嬷嬷也就不劝了。 她转身回了庆福院,将富然的态度告知老夫人。 “老夫人,夫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唯唯诺诺的,倒是拼命的想要往外冲,哪有女子时常在外抛头露面的。” 魏老夫人摆了摆手。 “晚些玄儿回来,我同他说说。” 晚膳魏玄依旧是在老夫人的庆福院用的。 饭桌上,魏老夫人便提了今日之事。 “你说她现在是不是胆大妄为,白日已经出了一趟府,明日还想出府,想去正阳楼吃招牌菜,怎么?是国公府没让她吃饱喝足吗?” 魏老夫人是不会轻易让她出府的。 “玄儿,她纵使意图拿自己的身份说事,娘这头,也不是会允她的,你回头也好好告戒她一声,莫要触了国公府的底线。” 魏玄听摆,心中思绪叠起。 她尽然出了国公府。 还敢走偏门。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想要出府去了。 “是,我会同她说。” 魏玄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碗,便回了朝光院。 富然早就用过膳了,将自己和孩子喂得饱饱的,这会正和雨滴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呢。 魏玄踏进朝光院的那一刻,富然淡淡颔首行了个礼。 他回来了,她便也没有心情再走。 “雨滴,我们回去。” “等等。”魏玄唤住她,“你今日出府了。” 富然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他,扬起小脸,甜甜一笑。 “对啊,我出府了,我又不是卫国公府的犯人,你们一次次的关着我,害得我肚子里的小宝贝都烦燥了,一直不太安份呢。”她轻轻抚着肚子。 “在你们眼里,孩子最重要,在我眼里,也是孩子最重要,那便由着孩子的心情去做。” 她看着他,目光不曾避一下。 “国公爷,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突然逃离,在孩子生下之前,我不逃,也逃不掉,你们也别想再关着我。” 魏玄眸色一深。 他并不想关着她,国公府并不想有犯人。 “你若轻易的踏出国公府,无人护你,长公主是不会放过你。”她难道不知自己一旦出府,面临的,亦是危险。 “我出去了,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富然知道自己的处境的确不太乐观,可在府里还是府外,区别没有那么大。 “上回我在府里,不也同样被人带走了吗?” 这番质问,好似在打他的脸。 第62章 不带他 魏老夫人让她从正门出,那她便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 朝光院的门是不关的,小宁子没拦着她,但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也不明白,为何主子没有吩咐下来要将夫人拦在院内。 富然朝着大门去,让雨滴去庆福院知会一声丽嬷嬷,好让老夫人知晓。 雨滴忐忑,可还是去了。 “夫人,上回真的很危险,你若是要出府,还是带两个护卫去吧。”雨滴深怕富然一出府门,又被长公主派人给抓走了。 富然却是不惧的。 “怕有什么用,我躲着关着,不也被他们带走了吗?长公主若是想抓我,那就光明正大的来抓,避无可避,不如不避。” “再说,国公府的护卫,可不会来保护我。”这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雨滴去了庆福院,找了丽嬷嬷,将此事禀告。 丽嬷嬷眉头一蹙。 “你且等着,国公爷也在里面,我去知会一声。” 雨滴心头一跳,国公爷不是已经走了好一阵,应该早就用完早膳出府了。 丽嬷嬷让她等着,她不敢不等。 屋内,魏玄正与魏夫人说着几日后赴宴一事。 寿王妃五十寿宴,魏老夫人与魏玄都要去赴宴,魏老夫人想带兰音和魏念一起去,富然就让她留在家中。 不过,询问过兰音,兰音并不想去,只想陪着魏念在家里。 出门在外,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她怕极了。 显然是上次在护国寺的事,吓到了她。 魏老夫人也不好勉强于她。 “富然就不带了,你和我一同前去便是。”魏老夫人也是怕富然出去会惹来事端。 可富然不去,外头的人必定会议论纷纷。 “也好,她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重,不宜外出——。”魏玄也没想让她去,那样的场合,她显然不善于应付。 母子二人正商量着要送什么礼物得好。 寿王十多年前,战死沙场,为国尽忠,独留寿王妃与一个女儿,堂堂寿王府,待小郡主嫁出去之后,只怕,寿王府就要彻底没落了。 寿王妃一向低调,家中无男人,她扛起寿王妃大小事宜,不爱出风头,魏老夫人丧夫丧子之后,更能感同深受。 知道寿王妃的不易,平日也常有往来,关系尚可。 丽嬷嬷就在此时入内,禀明富然要出府,已经到门口了。 魏老夫人闻言,脸色一沉。 “她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她看了魏玄一眼。 “昨日闯偏门,今日敢直接走大门,眼里是没有卫国公府的规矩,便是国公夫人,也不能如此在外抛头露面。” 魏老夫人恼上心头。 “来人,去把夫人请进门,让她好好的留在朝光院休养。” 休养二字,说得十分重。 明着休养,暗着无非就是禁足。 魏玄眉头微扬,制止母亲。 “娘,别为此事动气,这件事,我会处理。” 魏老夫人看着一脸平静,周身气息沉稳的儿子,她缓了缓,点头让他去处理。 “别太娇惯女人,你对她太好,她容易得寸进尺,侍宠而娇。” 魏玄颔首,转身离开。 富然已经在影壁处等着,门口的守卫过来询问过,这会正盯着她瞧呢。 她等着雨滴,雨滴临去之前她已经交代过,若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为难她,别理会。 说的话难听,便当是狗叫。 她只是去知会一声,不是去求谁的同意。 去求,是不会有人同意的,索性也就不求了。 富然久等雨滴不到,已经有些不耐。 今日不管雨滴来没来,她都是要出府的。 “夫人,你不能出府。”护卫拦着。 富然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腰,双目冷然的看着他们。 “是谁说的?我乃国公夫人,我看谁敢拦着。” 护卫不敢明着拦,可也不敢放她走啊。 没有老夫人和国公爷的吩咐,他们哪敢轻易让夫人外出。 夫人在国公府的处境,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是要我硬闯了。”她眉头挑了挑,无妨,她就赌他们不敢碰到她。 她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几名护卫形成一堵墙,试图将她给堵回去。 富然即已打定主意,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更改。 她继续往前一步,护卫就后退一步。 一个个的,额上开始冒汗了。 他们可以拦着富然,可不敢伤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魏玄到时,富然已经下了台阶。 护卫节节败退,派了人去搬救兵,找老夫人去了。 路上就遇上了魏玄,匆匆禀报。 “国公爷,夫人完全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我等实在是无力阻拦。” 魏玄腿长,几步便走到富然的身边。 富然闻声知道他来了,偏头看了他一眼。 倒也觉得有些意外,往日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出府了。 “真巧。”她假意笑了一下,“国公爷也要出府去啊。” “别胡闹,回去。”他黑眸深深睨着她,眼底冒着星星点点的火意。 富然脚下不动分毫。 “我可没闹,国公爷,不过出府罢了,我是能卖了国公府吗?便是卖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卖国公府的,我于国公府,不正是一块丢不掉的麻烦嘛,若是在外头被人解决了,还省得你们动手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分然没有之前的顺从,乖巧听话。 “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我必须出府,至于是站着出府,还是横着出府,我都无所谓。”她话头隐隐的怒意,愤怒的小脸,冒着火花的眼,格外的莹亮。 富然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定像极了一只愤怒的小鸟。 还是一只胖小鸟。 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她要试着第一步,好让这些人习惯,她是个不讲理的,别以为她会继续乖乖听话。 “你要去何处?” “逛街。” “必安,陪着她。”魏玄皱了皱眉,尽没有阻止。 必安领命。 富然去拒绝了。 “我不要他跟着我。”她瞪着必安,“一天天只知道诋毁,看不起我的人,跟着我倒胃口。” 必安闻言,差点气炸了。 “你——。” 富然一眼扫回来,“怎么样?难道你不是?” 他是。 他的情绪毫不掩视,再清楚不过。 “爷,属下也不去。” 魏玄额角暗暗抽疼。 不得不另派了两名面生的护卫跟着她。 第63章 秋后算账 富然没有到处招摇,她的初衷本就不是到处招摇。 她带着魏玄安排的两个护卫和雨滴出门了。 街上往来行人,她延着小商小贩买了些寻常物品,记下了一处镖局,车马行,银庄的位置。 还逛了两间平价的成衣坊,里面衣服鞋子一应俱全。 她要趁此机会尽量的熟悉京城的一切。 做完这些,她带着雨滴找了一家茶楼听说书。 点了茶水,点心,可以坐一下午。 说书的说的是天南地北的,她听得颇有些兴趣。 日落之前,她才带着雨滴回到卫国公府。 晚膳,她没有在外面吃,一下午喝了不少茶水,也吃过点心,实在不饿。 她倒不那么吝啬,虽然手头也不见得多有钱,还是给两名护卫点了茶水,点心和一些吃食。 若是夜里饿了,卫国公府还有些吃的。 马车缓缓而行,富然想着,明日再了来一趟,往另一个方向走。 京城很大,没有几天,怕是看不完。 马车行了一个街区,就被人拦住了。 “车上可是卫国公夫人。”来人倒是有点礼貌,没有一上来就亮家伙。 但能阻着他们马车的人,定是一路上已经盯了他们一阵。 两名护卫拦在车前。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长公主府的人,长公主近来非常想念卫国公夫人,盼着卫国公夫人能回长公主府看看她,这才命我等来迎接卫国公夫人。” 对方亮出了身份。 两名护卫在府中属于武艺中上,但实际手上没有什么决定权的人。 平日都是上头的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 今日出府,国公爷吩咐过,要他们保护夫人,平安回府。 “天色已晚,现在夫人前往长公主府也多有不便,还是改日吧。”其中一名护卫道。 但对方并未移开半步。 “长公主的命令,我等不敢轻易违背,还请卫国公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对方语气坚决。 富然掀开车帘,看向来人,人数不多,一共也就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 但从身形来看,并不属于暗卫,反倒是长公主府的明卫。 “还请回去禀明长公主,明日一早,我定去长公主府给她老人家请安。”富然语气镇定,神情也和谐。 “但长公主请卫国公夫人务必今日前往。” “今日天色已晚,我家国公爷还在府中等候,若是我迟迟不归,只怕国公爷会寻到长公主府去,届时反倒是扰了长公主。” 话虽说得无风无波,但话中意是告诫对方,若是她这会去,魏玄一定会找到长公主府。 相信,如今的长公主未必会乐意见到魏玄。 对方迟疑了一下。 仿若下定决定道。 “卫国公夫人既然已经说了,属下立刻回长公主府回禀长公主,还请卫国公夫人一定要遵守承诺。” 最后几个字,对方的语气说得特别的重。 警告意味十足,若是富然敢说不敢做,明日,他们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富然淡淡应下了。 缩回了车内,让护卫继续赶车。 雨滴在一旁听得胆颤心惊的,之前就是长公主的人,过来差点带走了富然。 富然差点就死了。 这一回,长公主又派人过来找富然,富然就算这次可以敷衍过去,下一次呢? 明日当真要去长公主府吗? 那不是龙潭虎穴吗? “夫人,你怎么能答应他们呢,万一明天国公爷不准咱们出府呢,就算国公爷肯咱们出府了,可之前长公主派的人差点就害死了你。”雨滴急得团团转。 富然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静下来。 “别怕,长公主已经尝试过一次,那一次,没有将我带回去,她若是再来一次,显然就不符合好的人设。” 长公主号称温柔,端庄,大气,智慧无双,善谋略,懂人心。 她善长拿捏人心,近年来却因年纪越大,越是不耐了,有些事,她是希望马上就要结果。 上一回她派暗卫潜入卫国公府,若是一举将富然带到长公主府也就罢了,便是魏玄有意见,为了富然腹中的胎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事实不然,暗卫失败了。 不但没有抓住富然,还折损了一名暗卫,更是惊动了魏玄。 以魏玄的性子,他也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说不定,他们两个又在暗中较上劲了。 “可是,人设是什么?重要吗?”雨滴不懂。 “重要啊,那是维持一个人的形像最基本的东西,长公主特别在意,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谁也别想让她跌下神坛。” 雨滴还是不懂,但听夫人这么说,或许夫人是懂的。 回府时,天已黑。 若不是长公主府的人拦车,他们还能趁着天黑之前赶回来。 如此一来,的确是稍晚了些。 听门房说,国公爷已经回来了,这会在庆福院陪着老夫人用晚膳。 富然没有兴趣去庆福院吃排头。 进府之后,就让两名护卫退下。 她带着雨滴回了朝光院,小宁子在,但小宁子什么也没说。 雨滴去后厨让人提了水过来,富然好好的清醒身上的味道。 今日在茶楼,并没有安排雅坐。 雅坐是要多花钱的,她便在大堂坐着听,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 有女子身上熏香的,有男子身上有酒味的,更过份的,还有人身上的狐臭的。 若不是说书人,说得十分精神,富然其实也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好好的泡了个澡,从头到脚,清洗的十分干净,水中放了花朵调出来的汁,有淡淡的花香,十分上头。 “夫人,你饿了吗?奴婢去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吃的,给你端些过来。”雨滴道。 富然点了点头。 “也好,你多拿些,咱们一块吃。” 雨滴应下了,夫人在她面前也从来不摆架子。 有好吃的,都会分享给她们的。 之前得到最多的是七丫,因为七丫胃口大还不挑食,现在七丫不在府里,夫人也是事事想着她的。 雨滴去厨房,找相熟的厨房,端了一大碗面并几道小菜。 今晚还剩一大碗的红烧兔肉,雨滴只要了一小碗。 提着食盒到朝光院时,发现国公爷就坐在夫人面前。 雨滴心头一震,小手一颤,差点提不住手中的食盒。 国公爷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第64章 跪下 雨滴将食盒里食物一一摆上桌,她紧张地看着夫人。 却见富然神情淡定,面色正常。 食物摆放妥当,雨滴还提着食盒,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留在这里帮夫人顶一顶。 可国公爷肯定不想她留在此处。 “雨滴,你先下去吧。”富然开口,原本桌上的食物是她和雨滴一起吃的,现在魏玄来了,雨滴也不太方便留下来。 “你再去厨房找点吃的。” 雨滴胡乱的点点头,眼里的担心清晰可见。 富然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雨滴才退出。 富然当着魏玄的面,开始吃东西,一样一样的,慢慢的,有条不紊,一点也没有被魏玄的出现打扰了食欲。 魏玄静静看了她半晌。 “今日之事,我已知晓,长公主要你过府,你应下了,为何?”他质问。 富然抬头看他,眼中带着讶异。 “国公爷为何这样问,长公主要我过府,我当然该应下了,若是不应,长公主再派人过来抓我可怎么办?我岂不是白受罪。” 是她傻还是他傻。 她现在只想快速地摆脱长公主和魏家的钳制。 “国公爷放心,明日我去长公主府,也定不会做任何不利于魏家的事,当初我说过,长公主若有不利于魏家之事,我会告诉你,只要你给我休书。” 她十分淡定,但眼中有期盼。 她非常希望能得到他的休书。 魏玄头一次看清,她是真的想要逃离魏家。 也是,自她嫁进魏家,受了不少的委屈,没有人把她当成国公夫人,之前他也不在意她会如何。 只要她在国公府安分便好。 刚发现怀孕时,她的眼中也曾有过期盼,现在,她已经看破了吧。 “长公主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的,你杀了长公主身边的暗卫,长公主不会轻易饶了你,从你嫁进魏家,并不曾实际帮过长公主。” “原来,国公爷都知道啊。”富然慢悠悠地吃着,东西很好吃,但总不太对味。 也许是因为今天面前坐着一个会让人倒胃口的吧。 不想可怜肚子里的孩子。 她要多吃些。 于是,她继续往嘴里塞。 “我自从进入国公府好几个月了,的确从未做过违背魏家利益的事,长公主从我这边,不曾讨到半点好处,无非就是外人可以毫无顾忌的议论你,不幸娶了个丫环为妻。” 她轻轻勾了勾嘴角。 “其实世人是很健忘的,若是国公爷肯我下堂求去,保我平安离京,再迎娶一个高门世女,世人只会记得新任国公夫人,不会再记得,曾经有一个丫环坐上了这个位置,且霸占了好几个月。” 她还表达了歉意,毕竟国公府的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魏玄淡淡看她,知她还要继续往下说,也没有出声打断她。 “国公爷,这一次我会试图接近长公主,从长公主那边套出国公爷需要的计划,便是国公爷看不上,至少,也可以减少不少的力气,我于你而言,无足轻重,随意可丢弃,所以——。”她缓缓放下手下的筷子,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魏玄面色平静,不曾言语。 下一刻,只见富然缓缓起身,站在他身前,提起裙摆,跪了下来。 魏玄眉眼一抽。 上前将她扶起,可富然执意跪着并不想起身。 她来到这个世道,是不能完全躲避这个世道的规则,他们存在,而她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改变。 她只能短暂的顺应,而谋其他机会。 “国公爷,算是我求你,若我顺利逃出京城,定寻个深山老林了此残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与魏家的关系,也不会让长公主的人找到,也会为你立下长生牌位,每日三柱香祈祷你福寿绵延。” 她想赌一赌,赌魏玄不是心狠血冷之人。 最终还能留有半分的心软。 她毫无背景,身世可怜,所做所为皆是被动。 魏玄抿了抿唇。 “起来,若是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富然乖乖听话,起身了。 因怀着身孕,动作迟缓。 “明日一早,我要去长公主府,还盼着国公爷别阻拦,老夫人那儿,便是拦着,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翌日一早,富然很早起床,梳妆打扮,用过早膳就出门了。 她熟练的找到昨日那两名护卫。 护卫不在。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高免。 “高护卫——。”富然颇为惊讶,她见高免的次数不多,高免现身的机会不多,“怎么会是你。” 她与必安互相瞧不上眼。 所以,必安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高免脸色平静,看她的眼神中并无厌恶与小瞧。 “国公爷吩咐,今日由属下护送夫人前往长公主府。”高免回道。 富然没有质疑魏玄的决定。 “那就有劳了。” 她道过谢,带着雨滴上了马车,高免驾车,车速平缓。 今日高免的穿着,也只是寻常护卫装扮,看起来就不太显眼。 不过,富然还是有些担心,高免是魏玄身边的近侍。 长公主应该是认识他的。 到了长公主府,还是让他留在府外妥当些,若是入府让长公主发现,反倒不太妥当。 马车缓缓行至长公主府。 富然下了车,抬头看着高大的门楣,心头还是有些复杂的。 当初她拼了命地想要逃离长公主府,天真地以为逃离长公主府后,她有就机会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现实这一巴掌,甩得够狠,疼了她许久。 至今,这巴掌印还在她的脸上。 门侍看到她,立刻入内禀报。 富然在门口等了一会,有人过来接她。 “长公主请卫国公夫人前往花厅。” “有劳。”富然颔首,并吩咐高免留在门外。 “说不得我很快就出来,高护卫就在外头等着吧,我带着雨滴进去就好了。” 高免受主子指派,要随时跟在富然身边护她周全,自然不可能只在门外等着。 “夫人莫急,国公爷吩咐过,要属下近身护卫,属下必须要陪夫人入府。”高免道。 富然看了门侍一眼,往高免跟前走了两步。 “高护卫,你是国公爷身边的近侍,若是长公主看到了你,有些话,她并不好同我说,你若是不在,说不定,还能打听到有效的消息,你留在此处等着吧。” 见高免依旧要跟随,富然摆了脸色。 “怎么?本夫人说话,在高护卫这里是毫无用处?” 第65章 下毒 高免就是个死脑筋,他说过,即是国公爷吩咐的下来的事,除非他身死,否则,必定要执行到底。 富然彻底无了个大语。 她总不能真的让高免去死。 于是,松口让他跟着,但他必须跟在雨滴身后,对此,高免倒是没有意见。 富然被领到花厅,长公主府一共有几处会客厅,会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划分等级,在不同的会客厅见客。 龙纹厅见的是朝中有头有脸的有权势的重臣,凤鸣厅见的是世家大族的女眷们,身份地位稍微一般的只男宾客只能在回字厅见长公主。 而地位一般的女眷就在花厅见长公主。 富然被带到花厅等了大半个时辰,长公主才姗姗来迟。 一身华丽尊贵的妆容,高高在上,卑睨众生的高傲。 “来了?”长公主越过她,直接走到首座,坐下来,“坐吧。” 语气淡淡的带着寒意。 富然依言坐下。 长公主看了一眼高免,她认得高免。 眼里闪过一抹讶异。 富然在卫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再清楚不过。 没想到,魏玄尽将高免派到她身边护着她。 如此看来,这高免,怕不是护着富然,而是来盯着长公主府的一举一动。 “本宫有话要和卫国公夫人商谈,闲杂人等,都退下吧。”长公主开口道。 高免和雨滴显然也属于闲杂人等。 雨滴担忧,高免面色如常,纹风不动。 富然不得不佩服他,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高护卫,雨滴,你们到外头候着。”富然开口。 雨滴应下,不敢在长公主面前放肆,万一长公主给夫人穿小鞋呢。 高免原是不想离开的,不过富然一直盯着他,他才不得不和雨滴暂退到花厅外候着。 人一走,长公主便冷冷一哼,面上倒还是泛着几分笑意,冷笑。 “看来,本宫得到的消息有误,你在魏玄的心中,也不是那般无关紧要,他为了你,可做了不少的事。” 长公主眼里闪着的光,有些刺人。 她不满于富然的不识时务。 她辛苦培养出来的暗卫,尽折了一个在她手上。 “富然,你要本宫说你什么好呢,连本宫的暗卫都敢杀。” 富然就知道会被责问,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长公主,这是误会,若他们一开始就表明身份,我定会主动跟他们回长公主府,可他们私闯卫国公府,将我劫出,所做的一切,皆是恶人行径,即便后来他们亮出长公主的身份,可我担心,他们不过是挂个名头。” “长公主绝无可能做这样的事,那两名暗卫挟持于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错手伤了其中一个,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尽然丧了命。” 她初时知道,也是手颤,全身都颤抖了半天,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她一双纤纤素手,如今却已经沾上了人血。 “长公主,我是什么能耐,长公主还能不知道,论块头没有他们大,论武功,更是一点也不会,可连我都对付不了的人,怎能成为长公主身边的得力暗卫,若有一日,他在守护长公主安危时,也是这般没用,长公主岂不是要受伤。” 所有的罪责,全推到那名已经离世的暗卫身上。 人死,债消。 便是身上堆再多的债,也无妨了。 长公主眯了眯眼,富然一张巧嘴,能说会道。 “不错,他死有余辜。” “谢长公主谅解。” 长公主面色沉了几分,但怒意已经消敛。 “既然来了,就在府里多住几日。” “长公主厚待,富然却是不敢应下的,出门时,国公爷特别吩咐过,今日一定要回府。” 长公主挑了挑精绘的柳叶眉。 “没想到魏玄倒是把你记在心尖上,他为你,可做了不少事。” 富然微怔。 长公主提及几次,说是魏玄为了她做了不少事。 可魏玄为她做了什么? “是。”富然不好否认,便直接应下了,“国公爷待我尚可,不曾因我的身份薄待了我。” “他破了本宫几处据点,害得本宫损失惨重,富然,你若还想让卫国公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就乖乖听本宫的,只有折了他的羽翼,他才能活。” 长公主的眼中,闪过一抹肃杀之意。 “若他想羽翼丰满,党朋满朝堂,他是终究避不了一死,你腹中的孩子,一出生,便会没了父亲。” 富然听得心头一惊。 她知道魏玄和长公主暗地里斗来斗去的,无非就是为了权势。 她不太相信上位者真的关心底层百姓的死活。 他们更讲究的是眼前的利益。 她一手抚着腹部,神情恍然。 “长公主说的是,我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见不到父亲,长公主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他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富然惶恐的道。 她表现的害怕极了。 长公主并没有太起疑,毕竟,魏玄因富然揪出她好几处暗桩,折损的可不单单是银钱能够算得清的。 “这杯茶,你喝了吧。”长公主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水。 富然端起,瞧着茶水汤色漂亮,闻着清香扑鼻。 但,她不想喝。 当着长公主的面,她端起茶水,以袖掩遮,一点一点,慢慢的滴进她的颈间。 片刻后,她放下茶杯,以衣袖拭了拭唇。 “好茶,多谢长公主赏赐。” 长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一会,见杯中已饮尽,地上无茶渍,外衫也未湿。 神色缓和了一下。 “你可知这是什么茶?” “富然不知。” “这是天山有名的云针。”长公主起身,向富然缓缓道这云针的来处。 云针不是茶,是毒。 一旦中云针之毒,一个月之内必须有解药,否则,全身便如针扎一般疼痛难忍。 一日不服解药,针扎之疼一日加剧。 直到中毒者经受不住,活活疼死。 富然闻言,面色惨白。 她眼中惶恐加剧。 “长公主为何要富然喝等此毒药,是不信富然吗?若是富然因服此药,伤了己身和肚子里的孩子,还如何为公主所用。” 她颤着声道。 “莫怕,解药本宫立刻给你。”她掏出一白瓷瓶,瓶中有一药丸,“每月一次,本宫会命人送到你面前,只要你乖乖听命于本宫,本宫保你和腹中胎儿无事。” 第66章 欢快 出了长公主府,富然就近找了一家成衣铺子,买了好几身衣服,换了其中一套颜色艳丽的。 回府之后,请纪大夫过来把脉,确定无碍之后,彻底的泡了个澡,清洗掉身上的残余,才稍稍放下心来了。 今日这一趟,长公主给了她两样东西,一样是云针的毒,一样是云针的解药。 解药是给她的。 至于毒,是给魏玄的。 却不是为了让魏玄服用,是为了栽赃嫁祸。 魏玄回府之后,富然直接将云针的毒放置在他面前。 两个都是白瓷小瓶。 唯一的区别便是瓶塞的颜色。 有毒的那瓶,瓶塞的颜色是红色的。 解药则是黑塞。 “这是长公主给的,她要我将有毒的嫁祸给你,至于长公主打算如何嫁祸,她并没有告诉我。” 定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 她唯一的用处,就是能近魏玄的身。 可以将毒药藏在魏玄的近身之处。 “解药是一月一次,若是一月之期至,没有服下解药,全身便如针扎一般。”她很平静的将长公主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魏玄的黑眸中,闪过一道光。 “她没有逼着你先吃?” “逼了。”富然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喝了。” 魏玄目光一窒,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拉了过来。 “必安,请纪大夫。” 他的手,搭在她的脉上。 她如今怀有身孕,若当真中毒,腹中胎儿,必定不保。 她尽天真的毫无所觉。 “等等。”富然急急唤住必安,“不必去请纪大夫,一个时辰前,纪大夫已经替我看过。” “所以?你当真服了毒。”他黑眸藏着过份压抑和危险,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富然,富然还是有点紧张的。 一个人的气息天生的,他便天生有压迫感。 “我没那么傻。”富然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国公爷先放开我。” 魏玄浑身一僵,刚才接她入怀,完全是反射性的动作。 可一旦她真的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体便有了记忆。 当日他们结合虽是药物的作用,可身体依旧是有记忆的。 他脑海里闪现出那一日的某些画面,让他有些许不适,但又无法彻底忘掉。 他僵硬地让她离开怀抱,坐在一旁。 “长公主让我喝茶,药就下在茶水里,我一看就知道茶水有问题,便慢慢地将茶水喝进了颈间,沾湿了衣衫,嘴上倒是碰到杯子,应该不成问题。” 若是剧毒,必不可能等到一个月才能拿解药。 三步倒,七步倒,见血封喉这种才是剧毒。 连解的机会都没有。 魏玄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眉头微微一蹙。 “长公主当真就这样被你糊弄过去?”以长公主的精明,断无可能。 或许,长公主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国公爷无需多虑,我在长公主的眼里,不过是蠢笨的丫头,这么长时间一事无成,在国公府要死不活的,济不了什么大事。” 自然没有必要怀疑她在做手脚,耍小聪明。 她那时头往后微仰,领口稍稍敞开了些,有宽袖挡着,水滴往内衫中,并未沾上脖子分毫。 等她挺直腰背,正常站立,也就嘴角沾了些酒水,并无异样,自然不会轻易让长公主怀疑。 她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水杯—— 那便是取信的第一步。 若是她犹犹豫的,长公主定会再多留个心眼。 “我没有中毒,解药自然也就不需要,不过,这瓶是不是真的解药,还需要找人查清楚,万一长公主留有后手,两瓶都是毒药,那才糟糕。” 毒上加毒,岂不是必死无疑。 魏玄倒是没料到她思虑如此详细。 他收下两瓶药。 “接下来的事,你不需要再管,我会处理,至于你,每日让纪大夫请脉,确保毒并未入体。” 这是自然,富然也惜着自己和孩子的命。 他不让她管,她也乐得轻松。 长公主连嫁祸这一招都用上了,可见,当真是拿魏玄没有法子了。 可见魏玄手段了得。 “国公爷,长公主心机深重,必然不是简单地想要以毒嫁祸,若到时,长公主真的想要嫁祸,且国公爷验明解药是真的,不如,服下毒药,我可出面,为国公爷指证,毒药是长公主所给。” 此话一出,魏玄黑眸灼灼睨她。 薄唇微微一扯。 “你可知,你这样做的下场如何?” “当然知道,长公主身为皇家公主,不过是受过薄惩,却必定会对我追杀到底,可我顶着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她不能明着来,到时,寻个理由,让卫国公夫人自然死亡,只要取信长公主,她便不会再追究到底。” 见他面色冷厉。 富然又接着道。 “一旦长公主被认定给国公爷下毒,皇上必定要给国公爷一个交代,长公主的行为必定受限,到时,自有利国公爷。”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 借此机会,反嫁祸给长公主,长公主定要惩她,她身死,一举两得。 魏玄可以限制长公主,又彻底摆脱了不讨喜的国公夫人,可重新再娶新国公夫人。 此法,对魏玄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只需要确定,一旦服下云针,再服下解药,是否会余残毒,对身体造成伤害。 “你倒是为本国公着想细致。”他声音低沉的道。 不知为何,富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丝嘲讽。 她当然要为他着想,其次才能让他为自己着想。 “我说过,有利于国公爷之处,我定鼎力相助,不惜一切代价,求的不过是国公爷还我个自由身,立足之地。” 她所求之渺小,已经十足的卑微。 她从善如流,姿态下沉。 “我知道了,你回去好生歇着,明日让纪大夫把过脉再说。”魏玄沉静地道。 富然没再说什么,颔首退了出去。 若是这一次真的能帮助魏玄,说不定,她真的有望离开这里。 思及此,她的脚步轻快了些。 雨滴不解。 “夫人,你慢着点,怎么走得这么快?”她都快跟不上了。 “我肚子饿了,雨滴,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烤羊腿,我想吃了。”富然声音细腻而轻快。 第67章 他吩咐的 厨房当然没有烤羊腿,像烤羊腿是需要主子提前告知厨房,厨房提前准备。 烤羊腿时间长,起码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富然也没指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在厨房有半只烤鸭,她和雨滴都拿回朝光院,两个人一起吃完了。 当晚,富然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已是自由身,带着孩子可随处行走,逍遥又快意。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雨滴端来了温水让她洗漱,又送来了早饭。 富然简单的吃过早饭,纪大夫就来了。 富然没多问什么,乖乖的让纪大夫把脉。 “脉相平和,倒是无异样。”纪大夫这次把脉把得格外的细致。 国公爷交代过,要确保夫人不曾沾上一丝一毫的云针之毒。 毒若是入母体,胎儿必受影响。 纪大夫又详细的再问了一次,当日富然是如何在长公主面前喝下那杯带有云针之毒的茶汤。 富然自是不厌其烦地再与他细说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不曾咽口水,以口呼吸,茶碗只碰到我的唇,不曾入口半滴。” 她一心一意为谋生意,自然不想沾上半点能害死她的毒药。 “若是如此,应是无碍的,还是夫人反应快,处理妥当,否则,哪怕是喝下两滴,对夫人而言,也是极其严重的。”纪大夫没有话把说明。 但富然心里很清楚,极有可能,是她腹中的胎儿没有了。 纪大夫没有给她开药,让厨房给她炖了清热解毒的汤。 午饭时,汤就送过来了,和汤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只烤羊腿。 烤羊腿不好拿,还是厨房的二厨帮忙端过来的。 富然看着桌上摆得满满的烤羊腿,还有纪大夫交代的清热解毒汤。 这两样东西怕是有冲突。 烤羊腿会上火吧,这是要先吃上火的,再喝下火的? “雨滴,今天厨房烤了几只羊腿,怎么给我们送这么大一只?”富然有点不敢置信。 雨滴也不知情。 “厨房只有一只羊腿,就送到夫人这儿来了,老夫人不吃烤的,大夫人也吃得清淡。” 所以,这只羊腿是完全为了她烤的。 厨房那边不可能为她一个人尽心尽力的,唯一说得通的,便是魏玄昨日听到她和雨滴的话,这才吩咐厨房准备的。 她是不是该过去道声谢。 富然犹豫了一下,拿起小刀,片下一盘羊肉,让雨滴端到书房去。 “今日国公爷休沐,这会该在书房,你若是遇到小宁子,就交给小宁子,让他去送。” “是。”雨滴端着羊肉走了。 富然这才慢慢的片着香味扑鼻的羊肉,一旁还配了蔬菜和沾酱,味道自然是十分美味的。 小宁子从雨滴手里接过羊肉,他心里清楚,因为是国公爷吩咐他去厨房交代的。 昨日国公爷突然叫他去厨房知会一声,今日烤羊腿,送到夫人房里。 小宁子还吓了一跳,怎么国公爷突然对夫人这么好,还特意吩咐厨房准备这么麻烦的菜。 夫人也不是外人,更不是客人。 但小宁子不敢置疑,不若必安嘴快,他乖乖的去厨房吩咐了。 今日这羊腿就准备好了,夫人还给国公爷送了一盘,看来,夫人是知道这事儿是国公爷交代的。 魏玄今日休沐,他也只给自己休半日,午饭过后,他还约了人,要出门一趟。 这两日长公主就会有动作,他自然要稍加配合。 否则,长公主一人,如何施展得开。 他在书房中,少有人来打扰,书房的门一直开着。 必安就守在门外,看着小宁子手里的羊肉,他手伸得挺快。 “给谁送的?”必安倒是想要尝一片。 小宁子一个闪躲,退到一旁。 “这是给爷的,你别想碰。” “哟,你小子最来脾气见涨啊,爷的食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盘子,他吃不完。”最后还不是落入他们的口中。 小宁子不理会他。 主子还没动手呢,哪有他先吃的道理。 小宁子在门外高喊一声。 “爷,夫人那边送了一盘羊肉过来。” 必安一听是富然送的,立刻满脸嫌弃。 “什么?是那个女人送的,拿走拿走,她的东西,你也敢接手,万一里面有不干净的,或者下了毒,你也敢端到爷面前来。” 必定最是见不得富然献殷勤。 小宁子半步不移。 “我听爷的,不听你的。” 必安气极。 “拿进来。”必安正要去抢,突然听到里面的人发话了。 他震惊得瞪大了眼。 什么? 国公爷尽要收下这盘羊肉。 小宁子端了进去。 放在一旁的空桌上,“爷,可要送些酒来?” “不必,下午我还有事要出门。” 魏玄目光深沉地盯着那盘羊肉。 “是夫人让你送过来的?”他问。 小宁子点头,又摇头,“倒不是夫人亲口吩咐的,是夫人让雨滴送过来,交到我手上的。” 看来,她是知道今日羊腿是他吩咐的。 “下去吧。” “是。” 好半晌,魏玄处理完手上的卷宗,才起身,一手端着茶,一边吃着羊肉。 一会功夫,吃了小半盘的羊肉,便不再吃了。 他净过手,出了书房,回内室换了身衣衫,便和必安一起出门了。 富然吃得很饱,那么大的一只羊腿她实在吃不完,就算给了魏玄一盘,雨滴也吃了些,可还剩下一大半。 她让雨滴将剩下的送回厨房,晚上炖一炖,让其他人也尝一尝。 她也不好吃太多烤羊肉,怕上火。 下午时,便知魏玄出门了,他是个忙人,只是不知,出门是为了什么事。 她午后就在院子里走了走,消了消食。 昨日才服毒,便是服了解药,也要柔弱一阵,今日接着出门,不太合理。 所以,她一直呆在朝光院,并没有外出。 魏家还有长公主府的眼线,她让雨滴到厨房传了话,就说她想吃东西,可一旦吃进去就往外吐。 如此,也符合服过毒的迹象。 好在她的孕吐并不严重,有时都没有感觉。 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顾念着她这个可怜的娘亲,十分疼她。 “小宁子,你帮我注意个人。” 第68章 让她来 魏老夫人在此之前清查了卫国公府的一大批下人,但凡手脚不干净的,有可疑的全都赶出去,换了一批新的。 富然搬到朝光院之后,没有人敢轻易进朝光院。 富然当然不会怀疑在朝光院里当差的小宁子,必安和高免。 他们是最没可能背判魏玄的人。 平时也没有人敢在朝光院探头探脑的,那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富然不怎么出朝光院,但她出去的那两趟,一直看到有一个粗使婆子一直在清扫朝光院外的园子。 像卫国公府这样的世家,与长公主府的用人是一样。 粗使丫环若是要清扫院子,需在主子起床之前就要清扫干净,且在清扫的过程中,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扰了主子的安歇。 若是主子已经起身,院子还是脏乱的,那便要受责罚。 院子通常是一大早清扫的。 但富然看过两回,一回是上午,一回是下午。 那婆子年纪不轻了,有五十多岁,弓着背。 小宁子自然认得那人。 “那是哑婆婆,她不会说话,在国公府有二十多年了,是国公府的老人,她无儿无女的,老夫人看她可怜,就让她一直留在国公府里做点洒扫的工作。” 小宁子觉得夫人多心了。 哑婆婆又聋又哑的,只会埋头清扫园子。 “所以,哑婆婆的工作与府中其他下人不同,她是可以随时随地清扫院子的?”富然问。 “当然不是,园子也是一大早就清扫的,哪能整天留在园子里,偶尔没有清扫干净,其他时间,再扫一遍。” 所以,富然没有看错。 “哑婆婆无儿无女,可有亲人?” “听说,有一个侄儿吧,年过三十还未娶妻,父母去得早,还是哑婆婆把全身的积蓄给了她侄儿,才娶上妻子的,前两年还生了个女儿。” 小宁子还是好打听的,这事在他这就不是什么秘密。 他只盼着哑婆婆那侄儿还有点良心,等到哑婆婆干不动了,把她接到他身边去养老送终。 富然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了。 “小宁子,我还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件事。” “夫人,你可别为难我,我只负责朝光院的事宜,外头的事可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小宁子不想惹来闲事。 “此事不但关系到我,也关系到国公爷,你不帮我,就是不帮国公爷,怎么?你和国公爷还分得这么清楚?” 她与必安相看两相厌,也不好找他。 至于那位高免,要见一面,实在是难。 她都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他。 “或许,你让高护卫过来见我。” 小宁子的神情古怪,心中暗自嘀咕,她还想见高护卫。 上回去长公主府,国公爷那是破例让高护卫护在她身边。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使唤高免吧。 “这我可不敢保证。”小宁子直言。 “无妨,你帮我问问,若是高护卫不肯来,我直接去找国公爷,总能派个人帮我。” 一提国公爷,小宁子就老实了。 这女人是真敢去找爷的麻烦。 入了夜,魏玄才回府。 小宁子向魏玄禀明了此事,并且说了富然疑心外头哑婆婆的事。 “夫人还吩咐小的,希望小的出府看看哑婆婆的侄儿一家,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小宁子的语气中有几分抱怨。 “小的没有同意,夫人又让小的找高护卫。” 热水送到浴间,魏玄准备沐浴。 刚脱下外衫,听到小宁子的话,动作顿了一下。 “她要找高免?” “是,夫人就是这么说的,若是小的不帮她找高护卫,她就自己来找爷。” 魏玄已经褪下外衫,长腿跨进浴桶。 “让她来找我。” 小宁子怔了怔。 而后回道。 “是。” 小宁子一点时间都没浪费,直接冲过去知会富然。 富然已经沐浴更衣,睡前看了会书,当是做胎教了。 听到屋外小宁子的声音,雨滴去开的门。 一会后,转了进来。 “夫人,小宁子来转告夫人,国公爷让你过去找他。” 富然惊讶抬头。 “现在?” “是,就是现在。”雨滴也是一再确认过的。 富然想起白日对小宁子所言,她的确说过,若是小宁子不帮她找高免,她就去找魏玄。 罢了,反正都是要找他的,今晚找,还是明早找,都是一样的。 她很确定,哑婆婆也被长公主威逼了。 哑婆婆是受过魏家的恩,二十多年一直在卫国公府做事,也算是有一处安居,但她还有更亲的侄儿。 她不惜用全部身家给她侄儿娶妻,可见,她是十分重视这点血脉的。 很有可能,哑婆婆的侄儿已经被长公主控制了。 哑婆婆受威胁,盯着朝光院的一举一动。 哑婆婆虽然不会说话,但她会比画,懂得哑语的人,都看得懂。 也只有哑婆婆这样的人,才能躲过之前被老夫人清除出府。 富然已经换了寝衣,这会也不想再换衣,过去一会,呆得不久。 她便在卿衣外面套了一件外衫。 头发齐腰,披散在后背。 面色白晰,微微泛着红润,只是唇色稍稍浅了一些。 她小肚浑圆,已经看得十分明显。 富然慢悠悠的走到魏玄的屋外,禀明后才进屋,雨滴留在门外候着。 她一踏进去,就觉得内室有些热意。 正要开口,赫然看见魏玄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从浴间走出来,发间微湿。 缀在胸前的发,还沾湿了衣裳。 富然完全没有想过会见到魏玄的这一幕。 如此的秀色可餐—— 他身形高大挺拔,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一款,平日穿着锦袍,官服,甚至是常服,看得出他只是挺拔。 现在没有那些外衫罩着,可见他臂下的肌肉。 她几乎快忘了,他也是武将,曾经大败敌国,在民间有战神之稳的年轻卫国公。 魏玄直勾勾看着她,她眼中的震惊,讶异,最后那抹艰难的转弯,他都瞧在眼里。 今日的她,内里一袭白色寝衣,外罩浅绿色外衫,瞧着格外的乖。 “国公爷唤我过来,可是有事?”富然敛了敛表情,平静的问。 “怎么?不是你要来找本国公?”魏玄挑了挑眉,拉了拉拢衣襟。 第69章 血脉 “看来小宁子是什么都告诉国公爷了,也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国公爷派个人给我用用,本来想请高护卫帮个忙,不过,高护卫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其他人也可以。” 她不挑。 只要有人帮她去查一查哑婆婆的侄儿一家如今何在。 她倒是想自己去。 “你想查哑婆婆娘家侄儿,为何?”魏玄不动声色地问。 心中亦猜测到几分。 “我怀疑哑婆婆的侄儿有可能被长公主给扣下,以此来威胁哑婆婆,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她们都是被胁迫的。 哑婆婆定不敢把这么大的事告诉魏夫人,只能暗中忍着。 平日盯着富然的一举一动,将卫国公府内发生的一些事告诉长公主。 说不定,哑婆婆会选择一些她认为无关紧要的事告诉长公主。 魏玄倒是未曾怀疑过哑婆。 哑婆年纪大,身有残疾,本身留在魏家就有让她老所依的用意。 安排她清扫园子,不过是让她手头上有些事做,不至于怀有离开的心思。 至于她什么时候清扫,扫没扫干净,这些都无关紧要。 不过,富然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哑婆做事,向来守规矩。 她平日清扫园子也与别的洒扫一般,是一大早就开始干活。 “我会派人去查。”魏玄脸色有几分凝重,若是长公主当真关押哑婆的侄儿以逼迫哑婆为她所用。 那这些,都是长公主倒台的证据。 他要做的,是找到证据,且让长公主辩无可辩,无法再将罪名按到别人身上。 她不能再寻替死鬼,所有的事,就得她自己承担。 “你信了?”富然很惊讶,她还以为他不会信呢。 小宁子就不太相信。 怎么也觉得哑婆不至于如此。 “无论是不是,查过之后,自然分晓。”他的语气淡淡的。 富然点头,“就是,别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机会,国公爷就是做大事的人,不像小宁子——。”后面的话,她嘀咕着说的。 “那就不扰国公爷休息了。”她微微一欠身,算是行了个礼,现在肚子大起来,要行大礼,可不太方便。 孩子有他的一半,她不想太委屈自己的孩子。 富然说完,转身离开,魏玄没说什么,发间还泛着湿气。 黑眸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她的步子走得慢悠悠的,一手下意识的护着她的肚子的。 今日她的衣着少,让他更直观地看到了她的肚子。 那突起的肚子,里面有他的骨血。 那感觉很奇妙。 或许一开始他是厌恶的,厌恶有人逼迫他,让他做了他平生最不喜的事。 怀的孩子也是可有可无的。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富然出了屋子,叫上雨滴回去,并且又叨叨了几句小宁子。 小宁子倒是老实,没有回话。 魏玄静默半晌,叫来必安。 “爷。” “让高免过来。” “是。” 很快,高免过来一趟,魏玄让他去查哑婆的侄子,尽快把消息送过来。 高免出去一个时辰返回,魏玄还未入睡。 “主子,哑婆的侄子本是带着妻子和一个女儿住在紫草巷的一间平房里。” 紫草巷里住的都是生活条件不太好的百姓。 这间平房还是当初哑婆拿出平生所有的积蓄才能买下来的。 “我问了几个人,哑婆的侄儿几个月前,带着妻儿回老家了。” “属下进屋查过,东西未归置过,连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显然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很有可能,正如主子所言,被人给控制了。” 且没有惊动街坊,可见,长公主派出去的人,还是做得滴水不漏的。 “明天,找个会哑语的过来。” 他要亲自问哑婆。 “是。” * 这一晚,富然依旧睡得香甜。 魏玄相信她,且愿意派人去查,这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至少,他不是遇到什么事都只知道反对的。 翌日一早,她用过早饭,从朝光院往外看,在园子里没有看到哑婆的影子。 以往这个时候,哑婆都会在园子里兜兜转转的,好似非常忙碌。 “雨滴,你一大早起来,可见过哑婆?”她相信哑婆本性是不坏的。 与她一般,只是很可能被长公主利用。 “我没看到,不过听小宁子,哑婆被国公爷带走了。”雨滴道。 什么? 富然一脸震惊。 他直接将哑婆带走了,莫非,他已经查到什么,再向哑婆求证。 “他把哑婆带到哪去了?”她想去看看,也想听听哑婆怎么说的。 “我也不知道。”雨滴摇头,“夫人,国公爷既然已经处理了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好好歇着。” 歇什么歇?她只是怀孕了,又不是生病了。 现在身体还不错。 “那你随我外面走走吧。” 雨滴面露难色,“夫人,今天三小姐要回府,万一在园子里碰到三小姐可怎么办?” 三小姐素来刁蛮。 “三小姐要回府了。”富然喃喃道,魏琳倒是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她了,她若是回府,定会像上一回到杏院找她事一样。 她当时避在杏院也没能阻止魏琳上门,哪怕她如今住在朝光院,也无法避免。 躲不掉,那便不躲吧。 “无妨,遇见就遇见了,免得她还要上门来找我。” 她顺道的瞧一瞧,魏玄把哑婆怎么了。 富然和雨滴去了荷花池,假山边的亭子也没有人,后院的几处院子有些无人居住的,门是锁着的,只有清扫时,才会开门进去。 至于庆福院那边,和清音院那边,富然是没有去的。 前院就更不好过去。 “罢了,回去吧。”她有些失望。 正要往回走,恰好看到哑婆脸色惨白的回来了。 富然提醒了雨滴一句,她走不快,雨滴可以,雨滴上前拦住哑婆,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哑婆指手画脚的,雨滴完全看不懂。 但富然可以,上一世,她有一年在福利院做义工,学了些手语。 哑婆听得见,只是说不出口。 “哑婆,刚才是国公爷找你去问话?” 【是。】哑婆用手笔画。 富然又问了几句,哑婆都一一回答她了。 富然顿时明白,魏玄已经查清了一切。 他的速度尽如此之快,本来她还以为今日一早,才会派人出去寻找哑婆的侄儿。 第70章 罪名 从哑婆的手上,富然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发展。 哑婆的侄儿被人控制,逼迫她盯着富然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朝光院的一举一动。 她清扫的范围正好就在朝光院外。 且,她一个哑巴,国公府的人根本就没想过要防着她。 她往长公主府送了不少的消息。 如今国公爷知晓,她是没脸继续留在国公府。 哑婆已经请了罪,不管国公府如何处置她,她是没有半句怨言。 只盼着死前,国公爷能把她侄儿一家给救出来。 那是她娘家唯一的一点血脉。 “夫人,你怎么了?”雨滴见富然看着哑婆的背影久久不动,她担心地问。 富然缓缓回过神。 不知为何,在哑婆的脸上,她看到了死气。 “国公爷在哪?”她问。 雨滴不知,富然让她去探一探,再回来告诉她。 哑婆经此事,侄儿一家下落不明,被长公主这样有权势的人给困住了。 她又做了对不起魏家的事,已经无法继续在国公府立足。 于她内心亦是煎熬,这些年来,魏老夫人待她确定不错,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担心,哑婆会想不开。 雨滴揪着小宁子一起去打听国公爷在哪。 片刻之后,便回来了。 恰好,魏玄回来朝光院,富然倒是不必到处寻他。 “你找我?”魏玄已经听小宁子提到。 他倒是小瞧了她的观察力,哑婆平日在他面前进进出出的,他的确不曾将怀疑的眼光放在哑婆的身上。 富然点点头。 她身边无人可用,让雨滴去,雨滴胆子小。 还是要他身边的护卫。 “国公爷刚才已经问出哑婆的事,哑婆没有否认吧。” “没有。” “她求了国公爷救出她的侄子,看来,她是想要谢罪了。”否则,她不会再麻烦国公府的人。 魏玄岂会不明白她的话中意。 哑婆想要谢罪,也唯有以死谢罪。 他黑眸微沉。 “必安。” “属下在。” “你去找个人盯着哑婆,别让她寻死。” 必安一阵错愕,眯着眼盯着富然,这些都是她说的,爷现在倒是相信她,连怀疑都不曾。 为何还要怀疑哑婆。 真正可疑的人不正是她,卫国公夫人吗?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富然挑了挑眉,必安对她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此时怕是在想着她比哑婆还要该死吧。 必安正要说话,发现国公爷正盯着他,他震了震。 “属下立刻就去。”他匆匆走了。 富然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我想着,若是哑婆死在国公府总是不好,说不定,长公主会以此为由,让御史台弹劾国公府。” 魏玄眸光一闪。 “你懂的还不少。” “一点点地学,人活在世上,总要不停地精进。”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不怎么样的笑容来,“幸好国公爷是个明理之人,不像林护卫,一旦认定,便将一个人永远的盯死。” 必安的心思除了瞎子都能看得见。 “他不过是性子太直,你倒不必在意。”魏玄道。 富然没再辩说什么,必安是他的近侍,自然与他亲近。 她与他的之间的关系,完全谈不上亲近。 “国公爷说的是。”她福了福身,带着雨滴也先回房了。 与魏玄说话,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感觉到压迫感。 但他是个权臣,位高权重,功劳赫赫,一个自小就是国公府长大的公子,周身的气息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她已经一次比一次淡定些。 “夫人,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有些白。”雨滴担忧地道。 富然摇了摇头。 她没事。 “我有点担心哑婆,她孤苦无依,或许,求国公爷帮她救她侄儿,不过是抱着微薄的希望,或许,在她的心里,她的侄儿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她也不想活了。 哑婆年纪大了,生命中唯一的希望被长公主扣下。 她与长公主打过交道,虽不是面对面的,可她知道,长公主不是个手软之人。 她侄儿一家,落在长公主手中,只怕早就凶多吉少。 富然蓦然想起,她的兄嫂还在长公主的手上。 程江一直没有更新的消息传过来。 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 只怕,也是危机重重,生机渺茫。 当晚,哑婆在房内上吊自杀。 所幸被藏在暗处的护卫及时救下,哑婆的命是保住了。 魏玄派人去找了哑婆的侄儿。 很可惜,他们早就被处理掉了。 长公主擅长威胁于人,以亲人血脉相要胁。 处理此事,更是干净利落。 通常并不好拿捏证据。 此事尚未告知哑婆,魏老夫人将哑婆唤到跟前,告诉她,她的侄儿一家都好好的,国公府给了些银子让他们走得远远的,莫在京城讨生活。 以免再入了长公主的眼,便再也活不成了。 哑婆信了。 她只有信了,能才抱有活着的希望。 魏老夫人也将哑婆安排到外头的庄子上干活,哪怕她不干活,这辈子,魏家也能让她安然终老。 哑婆不敢继续留在国公府,以免长公主拿她对付国公府。 当日便被国公府的马车,送出城去了。 富然知晓此事时,哑婆已经出了城。 一大早,魏玄便进了京,午后突然有大批禁军冲进魏家。 要在国公府搜证据。 领禁军而至的是长公主,英国公,魏玄,与当朝首辅。 最后现身的,是当今圣上。 长公主坐在一张小巧的轿子上,被几个人抬着,长公主被人下药,那人交代,是受卫国公指使。 便当面咬毒自尽。 长公主身中奇毒,乃是天山云针,便是太医院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解药。 是以,长公主全身虚弱,疼痛,脸色惨白,眼中尽是一片血红。 这是被痛苦折磨的。 皇上自不想见到自己姐姐被折磨成这样。 他知道近来长姐与魏玄明争暗斗的,手段一点也没有落下。 魏玄从来不是个纯善之人。 该用的手段,他也能用得眼都不眨一下。 一时之间,皇上不知道该相信谁。 长公主要皇上还他一个公道。 带着禁军入卫国公府搜查,只要卫国公府找到一滴天山云针毒,这毒就定死是魏玄所下。 谋害皇室长公主,这罪名,也够魏玄别一大壶的。 第71章 物证 若卫国公府想要自证清白,就必须让禁军入内查找。 如今皇上都来了,卫国公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禁军入内搜。 魏玄的脸色,如墨一般。 富然听到外头的声响,才知道,连禁军都惊动了。 皇上正在前院与一众大臣一起,禁军已经开始各院搜索。 朝光院的门大开。 那一日,她将天山云针的毒和解药一并都交给了魏玄,她也不知魏玄放在何处,若是他随意放置—— 应该不至于,以他的心机深沉必定考虑过万一遇上今日之事,该如何应对。 禁军一路搜到了朝光院。 富然的屋子当然也没能幸免,好几个禁军入内室就开始到处翻找,他们是来找证据的,动作上自然一点都不客气。 这样找,是魏玄吃亏。 来的禁军那么多人,便是当日长公主没有让她带着天山云针的毒回魏家,她也可以买通其中一名禁军,在搜查的过程中,实行栽赃嫁祸。 “这是怎么回事?”魏老夫人大为震惊,拜见过皇上之后,拉着魏玄问道。 “娘,不必担忧,不过是例行搜索,若是在魏家没能找出云针的毒,长公主便是诬告。”他淡淡地道。 府中不会有云针的毒。 富然交给他的那一日,他便让高免放置于府外。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长公主尽然中毒了。”魏老夫人是相信儿子的,若是魏玄所做,他就不会在她面前否认。 这件事,必定不是她儿子所为。 魏老夫人很快就想到,这极有可能是长公主演的一出苦肉计。 “糟了,兰音和念儿,怕是会被这等阵仗吓到,琳儿,快,我去清音院,陪着她们娘俩。” 魏老夫人吩咐。 魏琳立刻就往清音院赶。 兰音和魏念的胆子都不大,这么大的阵仗,也的确会吓到他们的。 魏玄陪着皇上等人在外院等着,内院的禁军翻了一处又一处,魏玄的书房自然不可能放过。 禁军在查朝光院时,富然的心一直提着。 她让小宁子盯着禁军,别让他们有机会另外加东西进去。 可小宁子一个人哪盯得住那么多人,富然和雨滴也跟在后面。 禁军进了魏玄的书房。 富然已经先在书房等着。 她看见了,书房重地,从中搜出证物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所以,那名个子中等,一脸老实相的禁军将一个白瓷瓶置于某本书内,立刻转开了。 他当然不能自己放自己拿,这样显然不自然,容易有破绽。 所以,他放了,等着另一个禁军过来找到瓶子。 那瓷瓶与当初长公主给她的毒药是一模一样的。 长公主根本就信不过她。 不相信她能在魏玄面前藏毒,她为了双重保险,还是找了别人动手。 富然手里拿着一本书,靠了过去,在第二第三个禁军进来之前,将那瓶子拿了过来,直接塞进胸口。 禁军会搜身,但,有些地方他们是不能搜的。 “书房也要搜吗?这么多书,要怎么搜?”富然假装天真地问。 禁军无人理会她。 她只好自己先退出去了。 回了她的屋子,她将瓶子拿了出来,放在柜子里。 很快,那名放毒的禁军会发现,他放的东西不见了,在她出来那一刻,那人又进去了。 他是要确保他放的药瓶,会被其他的禁军发现。 可在里面翻找了好半晌,不少书被不友善地对待。 满地狼藉。 “夫人,那些禁军太可怕了,这哪是搜证物啊,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抄家呢。”雨滴胆颤心惊的道。 卫国公府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没有人敢对卫国公府做这样的事。 这一回,长公主是下了血本。 “放心,魏玄不是个仁慈不记仇的,禁军不会做事,下回,他会教他们做事,今日背在魏家身上的黑锅,总会落在甩出去的那人身上。” 她面色平静。 果真,书房那里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放置药瓶的那人一想到富然刚从书房出来。 他又带着人进了富然的房间。 一言不发,开始四处搜寻。 终于在衣柜里,找到了那只白瓷瓶。 “这是什么?是不是给长公主下的毒。”那名禁军厉声的问。 富然讶然抬头,看着那人。 眼神十分平静。 现在只是搜证,还没有定罪呢。 不过是禁军,也动不到她卫国公夫人头上。 “这位军爷当真喜欢开玩笑,这不是你自己放的东西吗?怎么?才换了个地方,你就不认识了。” 那人脸色一黑。 冷成冰坨。 “你莫要胡言乱语,既然搜到证据,就该呈到圣上和长公主面前,来人,将卫国公夫人一并请到前院去。” 于是,富然也被他们一并带走了。 她不想让任何人碰他,严辞之下,那些禁军也是真的不敢得罪魏玄。 由着她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走。 富然到时,那瓷瓶已经呈在皇上面前,且由太医鉴定,的确是天山云针的毒。 长公主一脸悲愤。 “魏玄,你何如此对待本宫,本宫与你无冤无仇,更是将义女许给了你,你尽瞧本宫如此不顺眼,到了下毒害命的地步,今日你敢毒本宫,他日你必敢毒了皇上。” 长公主怒气连连,奈何气息虚软。 “皇上,这就是你一直看重的重臣,对皇家之人下手,毫不手软,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他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长公主就是要让皇上知晓,魏玄并非一心一意为了朝廷,他存有私心。 现在,他敢对皇帝的长姐动手,他日,为了权势,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皇上面色无波,在太医确定的那一刻,他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卫国公,你可有话说?”皇上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公主被人下毒,下毒死无对证,这算得上人证?如今找出来的瓷瓶,是出自何处?臣并无任何渠道获得天山云针之毒,甚至在此之前,并不知悉天山云针乃是巨毒。” “卫国公,这毒可是从你夫人的屋里搜出来的,你想抵死不认,也是不可能的。”英国公立在长公主身边,厉声道。 “你夫人来了,让她好好说清楚,这毒,到底是谁的。” 第72章 我发誓 富然如今怀有身孕,体态更显柔弱娇小,肚子凸起,行走缓慢,一看就是个需要让人照顾的。 魏玄黑眸定定的看着她。 富然先向皇上行礼,因肚子大不便跪地磕头,皇上也免了她的磕头。 她又向几位大人行了礼。 “刚才我听英国公在问,这毒,到底是谁的?”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大医面前的白瓷瓶上。 她几步走了过去,长公主眯着眼在看她。 但,富然就当没有看到一样。 这一次长公主利用哑婆,却没有留下哑婆侄儿一家的性命,着实让富然看破了。 也许,她的兄嫂早就不在了,那她还有什么顾忌的。 长公主杀人都无一丝愧疚。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为的便是魏玄能护她,在她平安之后,能让她离开。 “回皇上,此物民女还真有几分眼熟。”她不曾自称臣妇,是不觉得自己是卫国公尊贵的夫人。 “前几日,长公主邀我过府,我也服下了相同的东西,是为天山云针,一旦毒发,便会犹如千万根针扎在血肉之中,一日没有解药,症状便比一日严重,直至中毒者,痛死为止。” 她说这话时,面上很平淡。 “你说你服过毒,为何还没有毒发?”英国公逼问她。 “英国公问得极好,那是因为,长公主给了我解药。”她眨着眼,清晰地回道。 “皇上,长公主有云针,亦有云针的解药,那一日,我服过毒之后,长公主便给了我解药,解药不是一次能解的,一个月一次,缓解中毒的症状。” 此话一出,众人当下明白,原来长公主就是凭借这个来控制他人。 “富然,本宫乃是你义母,你要慎言。”长公主虚弱且厉色地道。 “不敢,富然出身卑贱,岂敢高攀长公主。”富然双膝下跪,“皇上,富然不过是寻常农户家的女儿,卖进长公主为奴,家人被长公主囚禁逼迫,不得不嫁给卫国公。” “当日卫国公也是被逼无奈,民女不知朝堂政事,便长公主与卫国公暗地里确实有些不合,以至于长公主三番两次地想要陷害卫国公。” 魏玄眯了眯眼。 长公主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尽吃里扒外,如今全帮着魏玄了。 “富然,你可知道你说这些话的下场是什么?” 富然面色一僵,缓而笑了。 “长公主提醒的是,我等草民,生命本不值钱,死何足惜,我的家人应该全被长公主处理掉了,如同哑婆的家人一样,为何长公主觉得还能拿捏我?” 她面色坚定,今日在皇上面前,她要讨个公道。 若连皇上都无法给她一个公道。 那这世道,也无存在的必要。 “皇上,民女所言,千真万确,愿以生命和腹中的胎儿起誓,但凡半句有假,死无葬身之地。” 魏玄的黑眸一缩。 “夫人,够了,皇上会还我们一个公道。”他上前,要扶起她。 富然挣开他的手。 “皇上,长公主用我却不尽信于我,她或许猜到今日我定不曾如她交代一般去做,所以,她又买通了禁军中的一人。” 富然直接指向放置白瓷瓶的禁军。 “在卫国公的书房,我亲眼看到他将白瓷瓶塞入书中,我拿走了瓷瓶,放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他知道是我所为,便是早就查过我的房间,他又带人折了回去。” 那名禁军被点名,立刻跪了下来。 满头尽是汗。 “皇上,冤枉啊,臣只是按照例行搜查,并无卫国公夫人所言的栽赃。” 皇上看向富然。 “魏夫人如何辩解?” 富然又行了个礼。 “皇上,既然他是照着例行搜查,已经搜过我的房间,为何还要折回去再搜?” 皇上看向禁军。 “不错,你为何又折了回去。” 那名禁军垂首。 “回皇上,臣只是看魏夫人进进出出的,担心她转移了东西,这才又折回她屋子里再搜一次。” 禁军神情非常坚定的。 他所言亦无错处。 “这么说,你只是尽忠职守,而我夫人倒是鬼鬼祟祟了。”魏玄的神情已不似刚才的黑沉。 他眉眼之间还现了淡淡的笑意。 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一旦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在他面前的人就该小心了。 “下官不敢。”禁军头皮一阵发麻。 不过想到长公主和英国公都在这里,他还是有后盾的,便也不怕了。 “我想,若是有人要买通你一个容易,想要买通整个禁军却是不容易的,胡统领——。” 魏玄叫的是禁军统领胡有鱼。 胡有鱼立刻将刚才与此名禁军一同搜查的同仁。 的确,长公主只买通一个,却不能买通整个禁军。 知晓的人多,反倒透露出去的机会更大。 魏玄的一番盘问之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名禁军。 “陈树你还不快老实交代。”胡有鱼轻喝,“皇上面前,你若是敢妄言,就是欺君。” 陈树脸色瞬间煞白。 他已经进步两难。 本以为是件简单的事,到头来,他却将自己陷入了绝境。 他不能供出长公主,这事只能他自己认。 一旦他认下,便只有死罪一条。 “皇上明鉴,臣真的没有,臣所做一切,皆是按例而行。”他咬紧牙关,死也不肯吐露。 “怎么?这是要逼供吗?”长公主冷冷地道,“找个替死鬼,就与国公府无关了?” 她目色含着杀气,看向富然。 “富然敢信口开河,攀扯本宫,往本宫身上泼脏水,可见,卫国公好手段,几个月时间,就完全收拢了人心。” 长公主面露痛苦,哀叫了一声。 “皇上,你就忍心看着本宫被人所欺吗?” 皇上也没法子。 “既然如此,将陈树带回刑部查清此事。” “皇上,民女就是人证,便是这陈军官不想交代也好,不敢交代也罢,民女的家人的确在长公主手上,此事与卫国公无关,民女所言皆是事实,也可入刑部,协助查明事情真相。” 皇上颇为震惊。 她一个孕妇,竟敢提出前往刑部。 她当真以为刑部是个好地方? 此事若是交给魏玄查,不出半日就有结果,便这事牵扯到长公主,交给魏玄,长公主必定是不依的。 皇上也很为难。 他倒不是一心只相信魏玄,而是知道以长姐的心机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人下毒的。 “好,那便一并带回刑部。” 第73章 大牢 富然被带到刑部,长公主身上的毒不会死人。 她自己有解药,回头服下解药,这毒也就解了。 皇上开了口,长公主不敢再乱来。 她若是在此时乱来,无疑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魏玄的手中。 刑部大牢 她是孕妇,按大月律例,孕妇有罪,但腹中胎儿无罪,便是入了狱,也不能上刑。 但陈树就不一样了,一进刑部,各种刑罚等着他。 富然被安排在中间有窗的一间,大牢里的空气不新鲜,幸好不至于太难闻,忍忍能过去。 牢房里铺着稻草,垫着草席。 富然就坐在草席上,等着刑部提审。 刑部尚书与魏玄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但不能在明面上用。 皇上的眼耳在此,事关长公主,若是刑部尚书出手太过于不寻常,反倒给魏玄带去麻烦。 刑部尚书以照顾孕妇为由,往富然的牢里送了些东西。 有被子,枕头,这样的环境,本就不是来享受的。 “宝啊,你会不会怪娘,还没出生,就被关进大牢了,不过,为了我们的自由,现在关着,也无妨,总好过一辈子被关着。” 她手覆在肚子上,小声与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今日,她已经明确的与魏玄站在一起,将长公主供出来,是彻底的与长公主翻了脸。 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 似是在回应她。 富然笑了。 有了孩子,感觉真好,不再像是一人存活于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有她的血骨。 大牢的那一头,是刑讯室。 时不时地传来嚎叫声。 声音凄厉。 富然无法休息,情绪倒也平稳,大月朝有不能刑逼孕妇的律法,这是好事,她不怕被拎过去逼供。 她对那些刑讯的手段并没有兴趣。 皇上已经下旨要尽快把事情查清,刑部哪敢有半刻的耽搁。 还不得日夜不停的调查,才能尽快将证据呈到皇上面前。 晚膳时分,送来了一饭两菜。 都是新鲜的,富然还再度感叹了一下,大月朝对孕妇实在是好。 她说这话时,送饭的狱卒用费解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富然正待询问,他去走了。 她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想浪费食物,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需要足够的营养。 富然在光线暗淡的环境里,一点一点,慢慢地将饭菜全都吃完了。 她没有唤人,只是将碗筷收好放在一旁。 她在牢里,还是尽量的不要惹人注意吧。 窗外的天,已经尽黑。 富然挪回草席上,她不敢躺下,怕地上会有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冒出来。 她便坐靠着墙歇着。 闭上眼,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响。 她全都不加以为理会。 就在她以为自己睡着了,有人打开了她的牢房。 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让她吓了一跳,慌乱地睁开眼。 “不是不打孕妇吗?”她脱口而出。 来了刑部,耳里一直充斥着痛苦的哀嚎声,所以,她下意识的以为,会动她的必定是要刑讯她的。 “是我。” 低沉的声音,让富然彻底清醒了。 她有些分不太清楚现实还是梦镜。 魏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是嫌疑人啊,他出现在这里不正好给了长公主把柄吗? 还有他抱着她这架势,是要将她带离大牢? 这样真的合适吗? 他是不是以权谋私? “国公爷,你先放下我下来。”她推了推他的胸口,让他放下她。 但他犹如一颗大树一般,纹丝不动。 “你还想做什么?这里没呆够吗?”他的语气中,听着仍是有几分寒意。 他在不喜。 “那倒不是。”她又不傻,谁会喜欢呆在这里,“现在事情还没有彻底查清,国公爷这会将我带出去,皇上面前,你要如何辩解。” 她不走。 她本就是要帮他的,若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帮到,她如何向他讨人情? 还怎么说服他放她离开。 “事情已经查明,陈树就是受长公主指使,他已经招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继续关在牢里。” 他不理会她的要求,抱着她直接踏出牢房。 与他一起的,还有必安,高免与两个她没见过的。 富然脑子里缓了一阵,总算理清眼前发生的事,之前一直在刑讯的是陈树,他招了,一切真相大明。 魏玄自然不必再身背谦疑。 此事就是长公主指使的。 所以,她所做的一切,还是有价值的。 他亲自过来接她出狱,是认可了她的价值。 富然眼睛都亮了,心情瞬间好得不得了,今日在牢里的折腾,全都翻遍了。 “太好了,国公爷,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在这里没有受过刑。”富然不敢挣扎得太过,怕掉下去。 伤到她无所谓,伤到孩子可就不太好了。 魏玄没有理会她,直接抱她出大牢。 走出大牢门口那一刻,一件黑色外衫直接罩在她的头上。 富然身形娇小,外衫是属于魏玄的,如此一遮,将富然整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只露出一双穿着绣鞋的脚来。 刑部尚书没有靠近,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倒从未见过卫国公抱着哪家姑娘这般走路的。 果真自家夫人就是不同。 富然被抱上了马车,才露出了脸,她小脸被憋得通红,但是她的一双眼却晶亮得过份。 魏玄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眼。 “国公爷,陈树认罪了,那长公主那边可认下了?若是长公主不认,指定陈树被屈打成招,或者是指责陈树有意攀扯呢?” “长公主虽没有认,皇上那边认同便可。”他已经将罪证呈于皇上面前。 包括之前富然交给他的天山云针的毒和解药。 “长公主没有认,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有些着急,“国公爷可还有别的办法应对?” “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操心,长公主没有闲功夫再寻我的错处。”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确定她身上的确无伤,且精神不错,才转过了眼。 “为什么?”富然不太明白,“这怕是长公主目前重中之重。” 见她一脸的迷惑,本来魏玄还不想说的。 这会倒是全告诉她了。 “长公主发现英国公在她身边多年的好全是装的,英国公不但在外养了外室,且外室生下两子,长子已有十三岁。” 第74章 骗人 这—— 真是个惊天大秘密啊。 英国公每日都在长公主的眼皮顶下,他对长公主好得无可挑剔。 就算长公主只为英国公生下一个如慧郡主,后再无所出,他也从来不在意,英国公府内和长公主府内并没有半个妾室通房。 英国公简直就是大月朝的所有男人的表率。 没想到,他在暗地里,养了外室那么多年。 长公主手眼通天,他尽能瞒得住这么多年。 不对—— 富然看着魏玄,他面色如常,倒没有异样。 不过,她总有股很莫名的感觉。 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 “好奇怪呀,英国公瞒着长公主这么多年,连长子十三岁都没有人知晓,可就在此时消息泄露,让长公主分身乏术。” “国公爷好手段,果真了不起。”她轻叹一声,毫不吝啬的夸赞他。 魏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倒是意外地发现,她脑子灵活,一点就透。 马车回到卫国公府,没有惊动其他人。 他们直接回了朝光院。 雨滴就在那儿等着,她也不知道今晚国公爷能不能把夫人给带回来。 可刑部的人说了,不让夫人带丫环进去。 她只能在朝光院等着。 夫人的肚子那么大了,万一有个闪失,她简直不敢想象。 “国公爷,夫人,你们回来了。”雨滴一瞧见人,差点跳了起来。 “回来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先回去歇着。”富然还挺心疼雨滴的,她肯定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 一直干等着,是有可能白等到天亮。 “雨滴担心夫人,哪睡得着啊,夫人现在回来就好了,我立刻去厨房让他们送水过来,洗一洗身上的霉运,刑部一定没有好吃的,我请厨房给夫人和国公爷备点吃的。” 雨滴欢快地去厨房了。 小宁子也跟着一起去。 他也要帮着国公爷吩咐点事。 富然确定今日之事,算是已经解决了,她不想拖。 一旦到了明日,再开口,怕他有别的顾虑。 “国公爷,能再耽搁你一点时间吗?” “有事?”魏玄脚步未动,看着她。 “国公爷到屋里说吧,我的确有事要与国公爷商量。”富然将魏玄请进屋内。 等魏玄坐下,富然还是一脸恭敬地立在一旁。 “国公爷,之前我说过,若是能帮到国公爷,还请国公爷高抬贵手,让我离开魏家,长公主如今家事缠身,一时半会不会找我,可一旦她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一定会想起我的。” 长公主是个记仇的人。 这笔账,她是会一直往下记,直至还清为止。 “魏家不惧,但若是我继续留在魏家,反倒是给魏家添麻烦,国公爷就放我走,对外直接放话说我不幸病逝,到时,长公主派人找不到我,就会放弃的。” 她的肚子月份越来越大。 若是拖到临产,她怕是走不了。 趁现在走,她寻个能安身的地方,安静的等着孩子降生。 魏玄万万没想到,她让他进屋,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他目光深沉,看不清底。 他抿着唇不说话时,威仪自生,还是有几分慑人的。 尽管富然胆子不小,可见他如此,还是有些胆怯。 他不会一不高兴,就要揍人吧。 以他在战场上杀仇的神勇,她恐怕挨不到两下就得挂。 “国,国公爷,你就应了。”她硬着头皮道。 这男人的心思深得很,寻常看不透。 她此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富然,你怎么会觉得,能怀着我的孩子,走到天边去?”他眯了眯眼,全身都笼罩在危险之中。 “孩子是我的,你亦是我名媒正娶迎进门的正室夫人,无论长公主做了什么手段,这都无可改变。” 富然听得眼都瞪大了。 什么?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不放她走? “你,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的吗?”她一双明眸瞪得老大,眼里全然是不敢置信。 魏玄冷冷一哼。 “是你自己多想了,我何时应过你。” 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富然努力的回想一下,好似他真的没有确认过,没有承诺过。 她把自己抛在危险面前,现在他不认帐了。 富然几近抓狂。 “你想要孩子,找别的女人帮你生就好了,你想要几个女人没有,为什么要扣着我不放,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她不是他心甘情愿想要娶的,现在能丢,还不尽快丢了。 “便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了,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他们都知道,我们这桩婚事,来得多糊涂,多端不上台面。” 他见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黑眸落在她的肚子上。 “你可知,我上一位夫人死后,外头的传言不少,若是连你和孩子出走了,京城中人,不会同情我,只会觉得是我的问题。” “那我替你澄清。” “不必。”他拒绝了她的好意,“你才刚从刑部大牢回来,一身疲惫,莫想其他的,好好休息。” 他起身,就要走。 富然急了,听他这意思,便是改日再谈,也谈不出什么好的结果。 她离不了魏家,便要一辈子被锁在这里。 难以想像,那会是多难过的日子。 她一时激动,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魏玄,没有把话说清楚,你不能走。”她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袖,抓得紧紧的,眼里充满了茫然。 她本以为,事情可以进行的相对顺利。 她不惜以身为饵。 可她忘了,万一对方不认怎么办。 “你当真要我留下来?”他黑眸闪着光亮,富然差点惊得放开了手。 “只要你答应我,你就可以走。” “我不可能答应,你便趁早死了这条心,富然,你好好当你的卫国公夫人,这两日有宴,让母亲带你一块去。” 他说的是真的。 富然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 原本有的那点希望,被他一点点的踩灭了。 “你不能这么做。”她不想当卫国公夫人,她也当不好卫国公夫人,“我不要当,我不想当。” 她的话又让他沉下了脸。 他另一直未被她抓着的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眼里的失望。 未出口的话,尽数收了回去。 “来人。” 必安就在门外。 “主子。” “去把纪大夫找来。” 第75章 不敢信 富然听得一脸懵。 这个时候把纪大夫找来给谁看病? 难道是他病了? “你不会是让纪大夫来给我看病吧?”她眼瞪得老大,“魏玄,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你多想了。”她的情绪太激动,于她自身和腹中的胎儿皆是不利的,“你在牢里呆了大半日,让纪大夫看看。” 富然心头稍稍一松,他是一番好心,难道是她误会他了。 纪大夫很快就被带过来了。 富然的情绪也稍稍缓和了些。 让纪大夫为她把脉,她也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片刻后,纪大夫收回了手。 “情况如何?”魏玄问。 “夫人无大碍,只是有些疲劳,受到点惊吓,好好歇两日便好了。”纪大夫自是知道富然今日经历了什么。 莫说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便是男子,遇上这等着,也是惊骇难受的。 “有劳纪大夫。”富然客气的道,汤药什么的,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开。 连安神的汤药,富然也是不喝的。 只要涉及到药,她能不碰就不碰态度纪大夫还是很清楚的。 纪大夫退了出去,直至他们走远了,魏玄起身,他也要离开。 “时间不早,你早些安歇吧,别再胡思乱想。” 她哪有胡思乱想,她想的都是安身立命之事。 “国公爷不应下来,今晚我哪睡得着。”她垂着眼,抚着自己的肚子,“你明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难道只是为了留下你的血脉,就宁愿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吗?” 老夫人那头的想法藏不住。 去母留子,多毒啊。 到时,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连亲娘的面也没见着,甚至连亲娘长什么样子,孩子也全然不知。 “你若无事,老夫人怎会无缘无故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他发现她的思想黑暗得很,牛角尖已经钻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也是,之前她在国公府的处境的确不怎么样。 “富然,如今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国公府的人不会再拿你的出身来说事,你现在不是长公主的义女,只是卫国公夫人。” 他的声音略有些高,便是要让她好好听清楚。 “从今往后,我会吩咐府中所有人,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富然看着他,觉得不太可能。 但是,他又不是会说谎的人,更没有必要说这等谎话。 是了,她之前提的要求是她帮他,但让他放她出府。 现在他不放她出府,但可让她在府里比以前自由。 “国公爷此话当真?”她脑子里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他不准备放她走,她便走不了。 那不如趁现在,他还记得她身上有功,多讨要些权力。 “你怀疑我?”他眯了眯眼。 “国公爷多心了,我不过是要问清楚罢了,万一是我听错了,想错了,误会了呢?”她巴不得现在就写张声明,上头有他的印章,以后若是府中有人质疑,她就可以拿出来堵对方的嘴。 “你没听错。”他的语气稍稍软了一点,她在国公府这几个月,的确有太多不愉快,会这么想也正常,“不过有一事,你需要知晓。” “什么事?”这么快又有别的要求了? “你还怀着孩子,就以你自己和孩子为主,国公府的掌家之事,还是由娘来做。”他提此事,是当真要视她为国公夫人。 他也知道她听得明白。 果真,富然怔了怔,他尽想到掌家之权。 那也不不可能交到她手上,她也不曾想过要掌家,偌大的卫国公府,她未必撑得起。 再说,魏老夫人年岁不算太大,还是能坚持个二十年。 “国公爷多虑了,我不曾想过掌家权,只要国公爷许我衣食无忧,足够的自由就行了。”她若有别的想法,她也会靠自己去实现。 魏玄没再多说,很快就离开了。 富然在屋里平息了一会,雨滴让人将水送了进来,他们已经在外头等了一阵。 国公爷的水也早就送到他的屋里去了。 一会见纪大夫来的,一会见夫人和国公爷在屋里说着话。 雨滴这颗心是高高提起,没放下过。 “夫人,你没事吧?可是国公爷又怪你了?” “没有。”富然摇了摇头,今天发生的事虽没有如她的愿,至少,也稍微改变了一下她的处境,“我去沐浴。” 她在浴间将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怕水冷了着凉,她还想再泡一会。 雨滴在外头提醒了几次。 她才换好寝衣从里面出来。 这一夜,她做了个好梦。 翌日一早,起床时,没听见雨滴的声音。 屋里摆放了温水。 富然换好了衣服,洗漱过后,才跳出房门。 门外院子里,雨滴就在那儿,与她一块的还有一男一女。 “夫人,你醒了。”雨滴一脸惊喜的跑过来,“国公爷派了他们过来服侍夫人,男的叫阿武,女的叫巧儿。” 富然疑惑,昨日魏玄并未提过要往她身边安插人手。 难道,他这是派两个人过来监视她? 自由还没开始,就多了两个牢头,她日子要怎么过? “夫人,属下钱武,国公爷派属下在夫人身边侍候,保护夫人安危。”钱武道。 巧儿也向富然行了个礼。 “夫人,奴婢巧儿,也是国公爷派来侍候夫人,保护夫人安危。” 富然听明白了,钱武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是护卫出身。 不过,巧儿看着长相普通,身材还挺娇小的,倒是瞧不出会武。 “巧儿也会武?”富然惊讶的问。 “是,奴婢习武十年。”巧儿回道。 一旁的雨滴都震惊了,她只知道他们会武,没想到,学了这么多年。 那一定很厉害了。 “夫人,你身边有两名护卫,以后外出,就不必再担心了。”她高兴的道。 “是哦,以后我只带巧儿出去,你可以在府里歇着。”富然笑道。 雨滴脸色一僵,“夫,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完了,夫人这是快要用不上她了。 “行了,我肚子饿了,你帮我去厨房拿些吃的,我看看钱武和巧儿怎么安排。” 朝光院是主子的住处,原是魏玄一人住的地方。 现在富然搬了进来,好歹她还顶着国公夫人的名头。 “夫人,爷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就住在后面的空院子里,随时听候夫人吩咐。” 第76章 改口费 富然明白魏玄的意思,他安排了两名会武的护卫在她身边,她先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派这两人主要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她带着两名会武的护卫出门,安全上至少多了一层保障。 魏老夫人那儿,也给她派了一个管事嬷嬷来。 嬷嬷姓许,之前在底下庄子做事,也是匆匆调回来的。 在调到庄子之前,许嬷嬷也是魏家的老人了,府里的事,她还是深知的。 丽嬷嬷带着许嬷嬷过来介绍时,富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讶然的目光让丽嬷嬷一阵轻笑。 “夫人不必怀疑,这就是老夫人安排的,昨日夫人为了国公爷,人都到刑部大牢去了,可见夫人是一心为着国公爷,为着魏家的。” 富然听明白了,老夫人是看出她的“诚心”了。 因着这份诚心,忠心,所以,老夫人那边多多少少也认可她了。 “往后夫人住在朝光院,若是有事,只要吩咐许嬷嬷一声,倒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丽嬷嬷道。 许嬷嬷接着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富然欣然接受,老夫人送来的善意,她也不好往回推。 “有劳许嬷嬷。” 丽嬷嬷很快就回庆福院去了,许嬷嬷的住处也安排妥当,立刻就在朝光院当差。 富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庆福院谢恩。 许嬷嬷随她一同前去。 许嬷嬷细收,便是上个台阶,她也要在一旁搀扶着。 “许嬷嬷,倒不必如此小心。” “应该的,夫人怀着孕,身子重,必须要处处小心警慎。”许嬷嬷慎重的道。 富然也不与她辩,由着她搀扶着去了庆福院。 庆福院那头,丽嬷嬷正与老夫人禀完事。 就听到富然来谢恩了。 “还挺知道感恩的。”魏琳哼了哼,之前她可不待见富然,如今二哥和母亲都对富然有所改观。 可她隐隐觉得,富然肯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为魏家。 说不定,这就是她和长公主演的一出戏呢。 “娘也是的,和二哥如今倒是对她放开手了,让她彻底成了卫国公夫人,以后手头上可以使唤的人多了,行使的权力也就大了。” 魏琳若有所思。 “娘,你就真得不觉得,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吗?一旦咱们对她放开戒心,由她在国公府内出入无阻,她做什么,咱们也防不了了。” 魏琳越想越觉得定是这么回事。 魏老夫人见识得多,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此番长公主以己身试图为引,来陷害魏玄,可见,她原是料定可以一举成功的。 魏玄亦抓住这个风口,让刑部审问出陈树的口供。 虽然陈树没有明着招出长公主,却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云针之毒是陈树放在朝光院书房之中。 而富然的证辞,恰恰就指向了长公主。 魏玄更是披露了英国公外室与私生子的事,让长公主分身乏术。 魏老夫人不觉得这会是长公主的计谋,或许一开始是,但在过程当中,已经渐渐的脱离了长公主的掌控。 正如富然一样,一开始的确是长公主安排进府的。 如今的富然,也脱离了长公主的控制。 富然随许嬷嬷入内,她挺着肚子,慢悠悠的走,魏老夫人也没让她行礼,直接让她坐下。 这也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你怎么还自己过来一趟,身怀六甲不易,有事就让许嬷嬷跑一趟。”魏老夫人的神情还算和蔼。 像是个和善的长辈。 这还是富然头一次见。 “老夫人请许嬷嬷来我身边照顾我,自然是要来谢恩的,亲自来,才显得有诚意。”富然道。 “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往后,你也不必生份,以前的事,就忘在昨日,今日开始,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琳儿,还不快叫二嫂。”魏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 提点魏琳。 自富然嫁进魏家,魏琳还真的不曾真心实意的叫过她一声二嫂。 她一直觉得富然不配,现在也同样是这样的感觉。 “娘,我叫不出来。”魏琳翻了翻眼。 “二嫂两个字没那么难出口,咱们卫国公府就剩这些人了,可不能家里就乱了,外头有人要对付你二哥,对付魏家,咱们自家人该团结在一块,将力气使在一块。” 魏老夫人苦撑魏家这几年,心力上实在是有些劳累。 魏玄在战场上,她更是提心吊胆,深怕他随了他父兄的脚步,可家里还得苦苦撑着。 长媳性子弱,生下孩子之后,更是什么事都不管。 如今富然倒是有几个勇气,胆敢与长公主对着干。 这个家,她不能掌一辈子,总有一天,是要交给二媳的。 只要富然是一心为着魏家,这家迟早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魏琳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又无法辩驳母亲。 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二嫂。”魏琳不太情愿地叫道。 富然笑着应了一声。 “可惜我来时未有准备,连改口费也不曾带,妹妹千万别见怪,回头给你补上。” 看着魏琳僵硬的脸色,富然心里头畅快不少。 魏琳从一开始就瞧不上她,现在却不得不认同她,多扭曲的心理。 “谁稀罕。”魏琳撇过头。 “那可不行,我是你的嫂子,该给还是要给的,下回定送你一样喜欢的。”她只是随口一说。 她没什么好东西,有的那些,她还是自己留着呢。 魏家也没有给过她多少好东西,傍身的钱财,可不能轻易散尽。 今日她们待她稍好一些,她可不认为这就是一辈子的事。 明日若是翻脸呢? “行了,自家人不提这个,随意就好,这两日就是寿王妃五十寿宴,富然,你准备准备,到时,随我一道去。”魏老夫人道。 “娘,你不是不带她吗?”魏琳咬着牙,娘怎么可以一再地打破自己的规矩,“我特定回来就是为了和你一块去寿王府的。” “你呀。”魏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都怪当初她太娇惯着魏琳,让她养成这等任性的性子,“你已经嫁人了,回沈家去,陪你的婆母一同去寿王府。” 第77章 吃撑 富然要准备去寿王府参加宴席的物品,大礼自是不需要她来准备的,不过,她得把自己妆点一下,明面上是要过得去的。 消息送过来明日就是寿王妃寿宴,魏老夫人送来一套头面。 衣衫就让富然自己找一套。 富然房中倒是有几套,不常穿,有些买回来只穿了一回。 她从中挑了一套端庄又不失礼的,最重要的是,她日益大起来的肚子,能穿得下,且得体。 参宴这种事,她本是不太愿意去的,去了也是与人面上的客套。 不过,她实在不好拒绝老夫人,老夫人才刚释出善意,若是她头一件事就是拒绝,那是下老夫人的面子。 她还想自己接下来在卫国公府的日子能更加好过一些。 许嬷嬷同她讲了寿王为国捐躯,寿王妃这些年的不易,一个人拉扯大女儿,亲眼见着寿王府一日比一日没落。 没有子息继承王府。 唯一的女儿必然是会外嫁的。 “这世道,女子生存还是艰难了些。”富然感同身受,多数女子难求自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似乎就是她们的命数。 若是年幼时丧父,中年时丧夫,又无子息,那当真是命苦。 寿王妃就是这么苦的一个人。 “夫人说的是,好在寿王妃身份尊贵,朝廷也顾念着寿王的军功,对寿王府多有赏赐,日子也不算难过。”许嬷嬷身为女人,也是感同身受的。 “只是寿王妃一个女人家,带着小郡主,难免伤感。” 富然又问了许嬷嬷一些关于寿王府的事。 许嬷嬷也不藏私,将她知道的全都告诉富然。 富然心里大概知道寿王妃和小郡主是什么样的性子,寿王府的小郡主不娇蛮,不任性,听说天真可爱又单纯。 可就是这样的单纯反倒是让人有些担心。 想要在这世道好好存活,不是光靠天真纯良就可以的,角落会里有食人的饕餮,趁人不备,将人吞吃入腹。 偌大的寿王府,还有源源不断的赏赐,定是有人会眼红的。 翌日一早,富然换好了衣服,在房里用过早饭,便出门去庆福尝找魏老夫人。 昨日魏琳便回了沈家。 魏琳这一番可气上了魏老夫人和富然,觉得魏老夫人变了心,富然仗势。 短时间之内,她是不会再回娘家了。 在院里,遇到了魏玄,他一身玄黑锦袍,衬得高大挺拔,眉眼清冷,目光冷厉。 他未着官服,且姿态随意。 看在他昨日送了两名护卫的份上,她上前行了个礼。 “国公爷早。” “嗯。”魏玄看着她,今日她好生打扮过,脸上也细细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肚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这么大了吗? 他多瞧了两眼。 “可用过早膳?”他问。 富然点头,客气回道:“已经在房里用了一些,国公爷可用膳了?” “还没有,先去庆福堂,和母亲一同用。” 咦? 她是听说过魏玄只要在府里,每日早晚两餐,都会陪老夫人一起用。 如今看来是真的,一顿也没落,真是个孝子。 “时间不早,我还以为你已经吃过了呢。”她讶异冲口而出,“那——,国公爷先去,等你们用过膳,我再过去找你们。” 她吃过了,不想去当个围观群众。 “不必,一起吧。”他不由分说,唤着她一起去。 富然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她大着肚子,走得不快,他走得快,三两步就走到前面去了。 富然还松了一口气。 他腿长,走得快,多走几步就她就瞧不见了,还能自在些。 魏玄的确是走得快,他寻常走路,两步抵她三步。 走了几步,身边连点脚步声都远了,回头一看,她已经落在后头。 他眉头微微一挑,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一双小脚,人小,脚自然不大,也走不快。 他停在原地,等着她。 “国公爷不必等我。”富然慢悠悠地跟上,朝他摆摆手,“我吃过早饭了,你快些去陪老夫人,莫让老夫人久等。” “你一人吃两人补,我等你,一起过去再吃点。”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富然的额角抽了抽。 不得不继续跟上他的脚步,这次他压着脚步走路,跟着她的速度,等他们到庆福院时,老夫人都已经吃了点垫肚子。 刚魏玄和富然一同前来,倒是没说什么。 如今对富然态度改观,若是还要让她继续留在卫国公府,自然不能让他们夫妻再生份。 “玄儿,扶着富然,她身子重,莫要让她受累。”魏老夫人对着儿子念叨。 魏玄果真伸手扶住富然。 她看了身侧的许嬷嬷一眼,本来是许嬷嬷扶的,现在一人一边,她其实没那么娇弱。 只是怀孕,不是生病。 若不是不想跟上他的脚步,必要时,她也可健步如飞。 许嬷嬷那头见状立刻松开了手。 由魏玄扶着她入座。 他就挨在她身边坐下,他个子高大,坐下来也高出她一个头,十足的有压迫感。 “老夫人,我不知国公爷要来庆福院陪您用膳,我已经在朝光院吃过了。”她带了两分歉意道。 “无妨,你大着肚子饿得快,早些吃也是应该的。”魏老夫人让人布菜,“走了一路,也消过食,再吃些。” 富然只好应下。 她本来在屋里是多吃了些的,她怕半道上饿。 到别人家里参宴,得要识礼,做到端庄守礼,万一坏了卫国公府的颜面,会直接损害她的自由,她自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人前也不好吃的太多,有失仪之嫌。 这会,她是真吃不下了。 丫环为她装了半碗饺子。 富然一点一点地吃下了,肚子已经有点撑。 魏老夫人又让下人给她再夹了一个油饼,香是香,可吃饱了实在是难以忍受这股味道。 “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魏老夫人叫着富然,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将她腹中胎儿养大。 富然正要应,突然一阵呕意急涌而上,她面色一白。 下一刻,她便转头一阵干呕。 幸好没吐出来,但呕得十分难受,她已经有一阵没有这样的感觉,重新再来,实在酸爽。 “失,失礼了,我先去洗个脸。”富然想要起身离开。 魏玄却扣住她的手。 “坐着,必安,去把纪大夫请来。” 第78章 玄哥哥 纪大夫急匆匆的被必安拎着过来了,路上问了,才知还是夫人的事。 分明他前一日把过脉,夫人的脉相还挺平稳的,也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才过一日,又生变了呢。 可别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事。 思及此,纪大夫的脚步也急了起来。 赶到庆福院,富然已经简单的清洗过,但脸上还是稍稍有些狼狈的。 纪大夫十分慎重的上前把脉。 脉相并无不妥之处。 但他还是小心又小心的继续把着,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异样的脉相。 半晌过后,他的认真警慎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等着。 连富然也紧张了。 为何纪大夫是这种表情?难道她的身体真的出现了状况? “纪大夫,有话你直说,我承受得住。”富然认真的问道。 若当真有问题,早点知晓,她也可以早些应对。 富然生怕腹中胎儿有事,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唯有这未出生的孩子,还存着不少的变数。 她的手,一直轻轻放在肚腹之上,试图安抚肚子里的孩子。 “纪大夫,可是夫人身体有何不妥?”魏玄一脸严肃的问。 纪大夫瞧得仔细,回答的也细:“国公爷,夫人,刚才瞧着夫人的脉相,问题倒也不大,夫人忧虑过甚,心情开阔些,自然就好了。” 纪大夫额上都泌出点点滴珠。 忧虑过甚? 极好,富然觉得纪大夫就是个神医,这点情绪问题,他也能瞧得出来。 “腹中胎儿,可有事?”富然先一步问了肚子里的孩子,魏老夫人倒也满意,她是个重孩子的人。 既然富然在意魏家的骨血,那自然心里也会越来越向着魏家。 “无事无事,胎儿健康。”纪大夫忙道。 富然松了口气。 魏玄眉头未展,向纪大夫说了刚才之事,若是无事,为何富然会吐。 “食有度,或许,因腹中胎儿越来越大的压迫,夫人宜少食多餐,一旦多食,挤压过甚,容易引起呕吐的反应。”纪大夫回答道。 纪大夫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富然轻轻的打了个饱嗝。 她好像真的吃得饱了些。 魏玄的脸上的神情诡异的盯着她,那目光灼热的快要溶化了她,富然本不想与他对视,可他干嘛这样盯着她看。 她也不是有意的,于是,她转头看向他,直视他的眼眸。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她语气终归还是有气弱了些。 “许嬷嬷,下回记得提醒夫人。”魏玄交代许嬷嬷。 许嬷嬷连忙应下。 时辰已经不早,他们该出发前往寿王府,但魏老夫人考虑到富然的身体状况,犹豫着让富然留在府中歇着。 富然正想高兴的应下,谁知魏玄坚持要带她一起去。 “娘,富然肚子生下来的便是卫国公府的将来,若是儿子,便是未来的世子,世子的娘岂能是个没有见过世面,与人没有往来的。” 魏玄无意再娶,他本对女人就没有太多的心思。 前一任也是因为父母觉得合适要他娶,他便娶了。 这一个,更是迫不得已。 如今确定了富然没有异心,她又马上要生下他的骨肉,他并不想卫国公夫人这个位置时常异动。 魏老夫人立刻明白魏玄的想法。 以往参宴,是绝不会让富然出面的。 如今,他们母子带着富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是向所有人都明示,他们对富然的态度已经转变。 慢慢的,众人也就接受了富然的身份。 往后,她也可以理所当然的接掌卫国公府。 魏老夫人没有驳了儿子的意,反而问了富然,“你觉得如何?可挨得住?” 富然并不想去,可这对母子都这么问了,她若是不去,未免扫了他们的兴。 魏玄既然已经决定要把她拉出去溜溜。 她是绝对躲不掉的。 她的心机在魏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甚至那点小心思,都不能称之为心机。 “都听国公爷的。”富然淡定的回道。 “行,出发吧。”魏老夫人道。 三人上了马车,随行带了十余人,魏老夫人身边跟着丽嬷嬷,富然身边跟着巧儿。 本来富然还想带着雨滴的,可以让雨滴在外头长长世面。 可巧儿会武,必要之时可挡在身前,还真轮不到雨滴跟随。 钱武驾车,魏玄身边就带了必安一个,另有三四个护卫。 本来也不必带上这么多年,魏玄也是为了防止长公主暗中再下手。 若是平日,他们只需要带上必安和一个丫环侍候就成了。 马车一路顺利的抵达寿王府。 在车上,魏老夫人还十分细心的向富然解说寿王府的状况,老夫人为人精明,看人也准,如今瞧着富然不是会为祸魏家的,自然有些事不避着她。 “富然,我与寿王妃是有些来往的,见了面,你倒也不必显得过于生份,跟着我就成。”魏老夫人道。 “是,富然就跟着老夫人。”富然从善如流。 马车在寿王府外停下,魏老夫人与丽嬷嬷走在前头,魏玄和富然并排走着,巧儿在一旁扶着富然。 其他人不从正门入府,由寿王府的管事另行安排。 一路上魏老夫人和魏玄对她还是十分关心的,巧儿在一旁也贴心,富然对于来往的客人,并不相熟。 她也不需要与人打招呼,男客有魏玄,不与她说话。 女客有老夫人,不必她插嘴。 必要之时,她只需要露个笑脸便是。 如此倒也是轻松的。 进了府后,男客与女客并未分开,寿王已经不在,家中无男儿,本来是不招待男客的。 来参宴的,都是相对比较熟悉的,因此,倒也没有太避讳。 寿王妃亲自来迎魏老夫人与魏玄,盯着富然看了半晌。 “是个好面相,与玄哥儿般配。”她的目落在富然的肚子上,瞧着肚子,也快生了,“是个有福的。”她又补了一句。 “借王妃吉言了。”魏老夫人笑道,看了富然一眼。 富然立刻意会,也跟着说了一句:“借王妃吉言。” 跟在寿王妃身后是明月小郡主,今年方十四,还未及笄,寿王去世那年,明月年纪还小,如今都快不记得寿王的长相了。 平日两府往来,明月最喜欢的就是魏玄。 “玄哥哥。” 第79章 不要脸 明月小时候就很喜欢魏玄,但魏玄的性子冷,经常不爱理会明月这个小爱哭鬼。 不过,明月若是遇事,魏玄也会帮她。 一来二去的,明月只知魏玄性冷,但心却不是最狠的,该善时,他还是善良的。 寿王不幸去世后,寿王府迎来了特别艰难的那几年。 魏家与寿王府的往来又近了些。 明月年纪小,身边没了父亲,倒是最魏玄特别喜欢。 当明月飞扑过来时,魏玄立刻一手护住富然,另一只手,稳稳的接住明月。 寿王妃都被明月的动作吓了一跳。 “明月,不得无理。”若是冲撞到了魏玄的妻子,岂不是要造成莫大的误会,“你差点就撞到你玄嫂嫂了。” 明月一听玄嫂嫂,不禁站直了开始打量富然。 她早就听说魏玄娶妻,还娶得不太情愿,实则被长公主所逼的。 寿王府与长公主是有亲的,长公主还得唤寿王一声小叔父,明月其实与长公主是同一辈的。 明月不太喜欢长公主,觉得这人天天戴着一张假面具。 “你就是玄哥哥的夫人?我还是头一回见你。”魏玄大婚那时,明月去了外祖家,不在京城。 也没有急着赶回来参加婚事,谁让他们的婚事办得过于仓促。 “见过明月郡主。”富然微微一欠身,身子重不好行大礼,再且,卫国公府如今权势正当头,大可不必过于卑微。 魏玄一手还扣着她。 “也不怎么样嘛。”明月将她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姿色也就一般,不过,你倒是挺有手段的,能把玄哥哥夫人的位置拿下。” 明月年纪不大,年幼时丧父,一直是被身边的亲人疼宠着的。 她虽失去了父亲,但还有母亲,还有外祖家的许多亲戚疼她爱她,明月倒是不缺少爱。 所以,她是看不得她喜欢的魏玄还要屈就。 凭什么魏玄就不能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玄哥哥上一个夫人,她就不喜欢。 落得那样的下场,还害得玄哥哥背负了许久的骂名。 “明月郡主说笑了。”富然脸上堆着淡淡的笑,并不觉得明月这番话有多无理。 事情如此,倒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明月。”寿王妃的声音大了些,唤着女儿,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可不能在外人在前丢了礼数,“不许胡闹,还不快请玄哥哥,玄嫂嫂,老夫人进去喝茶。” 明月这才不再说富然的坏话,领着他们进了内院。 寿王妃还要接待其他客人,倒是不能一直陪着他们。 明月不需要接待宾客,她有的是时间可以一直跟着他们。 她问出来的问题,非常的刁钻。 富然还挺心平气和的回答她。 “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玄哥哥的?会不会是别的男人的种,你故意陷害玄哥哥,想要将孩子安在他的头上。” “那倒不是,明月郡主可莫小瞧了你玄哥哥。” “你如此有自信?” “这是自然。” 除了魏玄,她没有与别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玄哥哥那日被你们暗算,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吧。”明月觉得长公主是真坏,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怪不得英国公会养外室,生下私生子的。 定是长公主的性子,连最亲近的英国公都不喜。 还有她把如慧都教养成什么样了。 “我倒是记得一点点,至于你玄哥哥记不记得,我倒不好过多去问。”富然飘了一记眼神过去,明月晃了晃神,尽下意识的以为,富然是让她亲自去问玄哥哥。 那可不成,男人重面子。 拿这事儿去问玄哥哥,他岂不是要气死。 “那长公主真是太不要脸了,暗算你们,幸好你弃暗投明,玄哥哥待你还挺好的,带你过来参宴——。”明月刚说得起劲,突然之间,脸色一变。 “如慧怎么来了?难道我娘送了贴子给她。” 明月不喜长公子,自然也不喜如慧郡主。 论起来,如慧还是她的小辈,但如慧的性子太过张扬。 如今的身份不同,当今圣上可是如慧的亲舅舅。 虽说如慧是郡主,明月也是郡主,但背后的大树是不能比的。 富然听到如慧郡主也震惊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如慧郡主的消息,之前说她嫁给了齐王世子李明旭,后来一直没有消息。 或许是那些消息与她无关,所以,她也没有必要知晓。 如慧不愿意嫁给李明昊,订婚那日闹得太大,大得连她都差点惨死。 后来如慧还是嫁给了李明昊。 这缘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月郡主,你这是去哪?”富然唤住明月。 “你是从长公主府出去的,难道会不知道如慧有多讨厌,我要去问问她,为什么会在今日出现,若是胆敢坏我娘的寿宴,我定是不会饶了她的。”明月气呼呼的道。 富然在旁小声安抚着。 “小郡主何必动怒,既然她来了,现在寿王府也不能将人给赶出去,说起来,寿王府,齐王府,长公主寿都是一家人,来者是客,为了王妃着想,还是好好接待,静静看着如慧郡主会不会耍小手段。” 如慧的脾气不好,她不喜李明昊,这段时日定与李明昊拼个你死我活了吧。 李明昊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齐王府若是没有得到些好处,沾到些便宜,与长公主府这门亲事便得利不多,李明昊何至于受这么大的委屈。 “我呸,本郡主可没这等耐心,我这就让人将她赶出去。”明月的性子直,不喜如慧就是不喜如慧,没有折中的地方。 “小郡主,你此时想要赶走如慧郡主是不可能的,你还不知长公主是否一起过来了。”富然提醒,若是长公主也一起来了,便是寿王妃也不好将人赶走。 近来长公主发现英国公在外头养外室,且私生子都十几岁了,这么大的事,长公主府还是捂得挺严的。 有人知晓,但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你说得没错,万一长公主也来了,我娘都不敢得罪她。”明月小嘴一撇,十分不甘,“凭什么——。” “我劝小郡主还先别抱怨了,快去找找魏玄在何处,如慧想要嫁的人是魏玄,她若是知道魏玄来此,必定会去找他的。” 第80章 泼妇 近来长公主府多事之秋,寿王妃与长公主除了寻常往来,倒没有更深一层的交往。 这一次寿王妃寿宴,酌情之下,并未向长公主府发放请帖。 甚至连齐王府也是不在邀请之列。 今日与宴的人不算太多,都是平日与寿王府往来较为密切的。 因此寿王妃在得知如慧郡主也来了,还颇有些惊讶,如慧的性情近来她也是有所耳闻,与齐王世子成亲也不算大办,以长公主往日的性情,倒是显得有些低调了。 如慧郡主嫁进齐王府之后,倒是没有听到太多的消息,也难得见一回如慧郡主。 来者是客,寿王妃还是前去相迎。 寿王妃还邀了魏老夫人同她一起。 与如慧郡主一起来的是她的夫婿齐王世子李明昊,当日与富然一起被伤,差点丢了小命的李明昊同样不喜欢如慧郡主。 这对夫妻,别说是面和心不和,如今是面和也做不到。 一起来的寿王府,一进府,两人就分开了。 寿王妃只见到了如慧郡主,如慧郡主的脸上上了厚厚的妆容,身形眼见的消瘦了不少。 “如慧郡主来了,不知长公主可来了?都怪府中管事疏忽,尽忘了给长公主府送请贴去,还请莫怪。”寿王妃客气的道。 谁都听得出来,不过是些场面话。 当真的人,就太傻了。 如慧冷哼一声:“寿王府的管事如此无能,王妃还留着做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何用?” 寿王妃的脸色微变。 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莫要慌,这是寿王府,不是长公主府。” 寿王妃点点头,她是主家,客人上门,也不能太嚣张跋扈,抹了主家的脸色,如慧向来被长公主给宠惯了,眼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府中人当真办了错事,自会处理,如慧既然来了,便请到园子坐吧。”寿王妃唤了下人,特意安排了个前列稍偏的位置。 若是在人后,如慧定是要闹上一场的。 寿王府难得办一场宴席,她要不希望因为一个如慧就这么给毁了,还扫了在场所有宾客的兴致。 如慧淡淡一笑。 “若是寿王妃抹不开面,本郡主可以帮你。” “不必。”寿王妃已经冷下了脸,若不是碍着皇家颜面,是就将人赶出去了。 可如慧郡主非不如寿王妃的愿,她上前拉着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魏玄也来了,他在何处?我要问问他,是不是他捅出来的,是不是他早就知道我爹的事。” 如慧的眼里泛着红光。 她觉得她的人生全毁了。 她嫁不了想嫁的人,魏玄不能娶她,她嫁了不想嫁的人,看到李明昊她就觉得厌恶。 本来她还是长公主与英国公唯一的掌上明珠,光是如此,就足以让她任性一辈子,也可以幸福。 如今却捅出父亲养了外室,还有两个儿子。 她已经命人动手了。 不管外室也好,私生子也好,一个也别想活。 魏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面色温和。 “如慧郡主说此话何意?我听不懂,英国公府的事,与卫国公府何干,还请如慧郡主,别随意往他人身上泼脏水。” 自身脏,就寻自身的原因。 若不是英国公当真养外室,生私生子,谁能捅出来? 若不是长公主向来强势跋扈,英国公或许还不至于背着养外室。 如慧郡主面色一冷。 “这么说,就是魏家所为,整个朝廷上下,只有魏玄敢跟我母亲顶着干,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如慧怒吼。 也不管不顾一旁那么多人盯着。 “魏玄,你出来?你为什么要害我家?是不是富然那个贱人逼你的?” 才刚过来的富然,就听到有人骂她。 无妄之灾,从天而降。 富然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行。 如慧是个疯子,她可以杀人不眨眼,她的眼里,没有生命的可贵,旁人的性命,她可以随时拿捏。 “巧儿,我们不过去了,避着点。”富然道。 巧儿领会,陪着富然退到一旁,在人群的最后头。 如慧的声音响亮,骂得难听,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府那点事。 即便是长公主想要压着,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些人隐隐都听到风声,只是不太确定。 这会如慧是自己出来做实了这等传言。 看来英国公是真的养外室,背判了长公主。 明月郡主冲了过去,一把将如慧郡主往外推。 她自小天真,但她也知道寿王府没有父亲庇佑,人人都想上来踩他们一脚。 她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娘。 “如慧,你这个疯子,今天是我娘的寿宴,容不得你在这里撒泼,想要吵想要闹,回你的长公主府,英国公府,齐王府都好,就别想在寿王府张狂。” 明月不怕她,红起眼来,她也不怕。 “明月。”寿王妃被突然冲出来的女儿吓了好大一跳,“你怎么跑出来了。”她急急地将女儿往后拉。 明月不依,“娘,你放心,有我在,现在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来人哪,把这不受欢迎,存心来闹事的客人请出去。” 她大喝一声,立刻有寿王府的护卫过来要请如慧郡主出去。 如慧岂是会轻易被人赶出去的人。 “赶我?你们还不够格,我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女,你算什么东西,我能来寿王妃,也是你们的福分,魏玄,你是个男人就站出来。”如慧疯狂叫着。 魏玄早就闻声过来了。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好让如慧可以看到魏玄。 此时的魏玄,双手背于后,面色清冷,全身泛着寒意。 他眼里有深深的厌恶。 那股子厌恶差点就压跨了如慧。 如慧见了他,立刻跑了过去。 “魏玄,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么做,我的家都被毁了,我爹娘不和,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要上前揪着魏玄的衣襟,被魏玄躲开。 必安上前拦着她。 “郡主自重。” “你滚开。”如慧郡主拉扯着必安,必安纹丝不动,但也不能对如慧动手,手上被抓了好几道痕。 一会功夫,脸上也增了几道。 泼妇! 第81章 可吓到了? “必安,还在犹豫什么,将人捆了,直接送回齐王府。”魏玄声音淡漠,却带着几分冷厉。 必安闻言,立刻不客气的将如慧郡主绑缚起来。 如慧见必安当真敢对她无理,她今天来只带了丫环,一时之间,阻止不了必安。 “魏玄,你如此不把我娘放在眼里,她不会放过你的。”如慧疯狂的大叫。 “寿王乃大月功臣,以身殉国,寿王妃今日寿宴,满堂皆庆,唯有如慧郡主不识礼仪,不知体统,全无皇家仪态,破坏寿王妃寿宴,且多次泼脏水于魏玄之身,既然长公主管不了你,英国公不管你,连齐王府也纵着你——。” 一字一句,冰冷如石,字字敲击在如慧的心头上。 她一直是知道魏玄对她是无意的,魏玄见她时,很少拿正眼看她。 但他对别的女人也是一样的。 后来,寿王战死,他对明月却是不同的,碍于明月年纪比她还小,她便不曾放在心上。 现在才知道,在魏玄的心里,她尽是如此的不堪。 “齐王世子不也跟如慧郡主一起来了吗?”有人突然提起。 其他宾客才恍然想起,他们的确是一起进府的。 可到处也没见李明昊的身影。 直到寿王府的管事提及,才知道,早在如慧郡主找事时,李明昊就匆匆离开了,这是要撇清与如慧郡主的关系。 夫妻之情,由此可见,非常一般。 “张御史——。”魏玄叫道。 今日前来的还有御史台张千御史。 “国公爷有何吩咐?”张御史对如慧郡主的肆意张狂也颇多不满,仗着身份,她可没少做过份的事。 寿王得人尊重,寿王妃亦是如此。 如慧郡主却是硬生生的破坏了寿王妃难得的一次寿宴,实在是无理之极。 “今日之事,还请张御史禀公处理。”魏玄道。 “是。”张御史自当如实上奏,“长公主与英国公教女无方,本官定会如实上告朝廷。” 如慧的脸色又白了白。 “凭你也配。”她双眼通红,见人就喷。 张御史被骂,却浑然不在意,他入御史台,做的就是弹劾的事,少不了得罪朝中大臣。 他在御史台十多年,从不惧这些。 “如慧郡主觉得本官不配,倒也无妨,明日本官的弹劾奏折就会出现在内阁案上,呈于皇上面前。” “来人——。”魏玄正要唤人,却被寿王妃给制止了。 “魏玄,此事不宜再让你插手,以免给你平添麻烦。”寿王妃唤了寿王府的护卫,将如慧郡主送回齐王府去。 如慧一走,场面平息。 魏老夫人出面说了些缓和气氛的话,大家暂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继续与宴。 在人群后方避着的富然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躲得快,如慧郡主没有瞧见她。 不然肯定是少不得一顿喷的。 “夫人,过去坐坐吧。”巧儿扶着她。 富然点点头,她的确是有些累了,就不知道魏玄他们何时才回,她若是一个人先回,又不合礼数。 长公主与英国公之事,看来真的是与魏玄有关。 否则,如慧郡主不可能直冲到寿王府来的。 魏玄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任由长公主任意的陷害他。 不过,魏玄还得顾虑到皇上,长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姐姐。 万一人家一时姐弟情深,魏玄就是个外人。 富然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巧儿没有离开一直护在她的身边,富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肚子越来越大,有一点她还不太习惯。 没吃多少就饱了,再吃顶着胃。 可不吃没过多久又饿了,需要少食多餐。 明月这时让下人端着几样吃食过来。 “这是玄哥哥让我送来的,一会就要吃席了,你要是饿就先垫垫肚子。”明月心情还不错,刚才玄哥哥直接让人把如慧绑回齐王府,实在是大快人心。 她也有心情坐下来和富然聊一聊。 富然道过谢,拿了一块桂花糕开始吃。 “有劳明月郡主。” “倒是不必客气,如慧那样的性子,也多亏你以前还是在长公主府当差,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主子。”明月嫌弃的道。 像他们寿王府就不会,下人只要安安份份做事,那是一点事也不会有。 主子也不会无顾责打下人。 富然轻轻一笑,“受不住的都不在了,剩下的可不就是些受得住的嘛。” 明月一听,顿时明白了。 “这么歹毒。” “倒也不全如此,有些比较倒霉的,那就没办法了,我也挺倒霉的。”她自嘲了一下。 明月见状,倒是觉得她挺有趣的。 “也是,真不知道该说你命好还是命不好,不过你现在就挺好的,玄哥哥是个难得的好人,他会护着你的,这会他也记挂着你呢。” 魏玄此时不在后院,寿王妃和魏老夫人也不在。 连张御史也没看到人影。 他们都一起到前院议事去了。 自是议刚才之事,张御史会上奏,便长公主也绝对不会让唯一的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他们需要有应对之法。 “那当然,我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他便是不关心我,也要关心肚子里的孩子。” 明月看她肚子着实有些大了,她一个小姑娘也难以想象,顶着这么大的肚子,行走不便,该有多难受。 “你若是生下玄哥哥的孩子,玄哥哥会对你更好的。”明月扬了扬眉道。 富然已经吃完一块桂花糕,向明月郡主道了谢,“托明月郡主吉言。” 明月是个心善的孩子,知道富然处境不易,从长公主府那样的环境出来的,还被如慧好几次重伤,差点丢了性命。 她都觉得富然很可怜,是弱者。 人心天生同情弱者,明月对富然也就释放出善意。 富然没有再吃,怕宴席上吃不下。 开席时,寿王妃与其他人都出现了,富然以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坐在魏玄身边,她神情淡定,脸色红润,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魏玄看了她一眼,富然恰好对上他的眼,挑了挑眉问道:“国公爷可是有事?”她小声的问。 魏玄收回视线。 “可吓到了?” 第82章 误会 富然意识到他这是在关心她,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有一点,幸好避得快。”她也不否认,跟如慧那疯子,她硬扛就是吃亏。 见魏玄没再说话,富然想起他刚才的气魄,还是顺道的捧一捧他。 “多亏国公爷把如慧郡主给镇住了,否则,这会怕是不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吃席的。”她夸了魏玄两句。 外头的称赞魏玄听得多了。 他早就习惯了那些虚辞。 不过,他还是侧过头看了富然一眼,看得出来,她是真没有被吓到,若是吓到,必不是这样的反应。 “吃吧。”他低声道。 富然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当然也不夸张,她刚才吃过明月送过来的点心,倒没有太大的饥饿感。 他们这一桌,坐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也不能丢了卫国公府的脸。 她吃得十分文雅,细嚼慢咽的。 不贪多,早上的场面,她还记得,在人前出丑,她不怕,魏家定会怪她的。 富然吃了一小碗饭,喝了半碗汤,也尝过寿王妃推荐的菜色,味道自然是很好的,好食不贪多。 再好吃,她也不能一顿把自己的肚子给吃撑了。 吃好后,明月过来找她。 富然还有些讶异。 明月郡主可十分受宠,今日上门的那些小姐们,也都是与她交好的。 她原是想在一旁歇一会,时间到了,再随魏玄他们回府。 “后院有人投壶,你可要去看看?”明月是觉得富然可怜,看着她不是个坏人,还挺好相处的,便来寻她。 谁让她还是玄哥哥的妻子呢。 她这也算爱乌及乌吧。 “投壶?”富然双眼一亮,她当然知道古人爱玩投壶的游戏,不过,她还真没有玩过,之前参加过的几次宴席,也还没有到那一步。 多半是听听戏,喝喝茶,赏赏花的。 “怎么?你没见过?”明月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吗?长公主府这么没有排场?” 富然闻言失笑。 “明月郡主,我在长公主府时,只是个二等丫环,还不是长公主的义女,就像寿王府的二等丫环,仅仅一个很小的范围,郡主若是不嫌我没有见识,我也想去长长见识。” 明月见她一点都不避违之前不好的出身,自然愿意带着她一块去了。 “那走吧。”明月要将人带走,富然想起还未告知魏老夫人和魏玄一声,便让明月稍等。 此时魏老夫人正与寿王妃与其他几位夫人说着话,富然也不好过去打扰。 便向魏玄说了一声。 “去吧。”魏玄看了巧儿一眼,巧儿立刻意会,“在一旁瞧着便是,别去试。” 富然点头。 “国公爷放心,我不会去献丑丢了国公府的脸,只是看看热闹。” 魏玄见她误会了,却也没有解释。 她挺着大肚子,投壶亦有动作,易伤了身子。 “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和娘一起回府去。”魏玄交代。 他要进宫一趟。 今日发生的事,需要提前禀告圣上。 富然应下。 明月领着富然往前走,边走还边与富然说话。 “还真没看出来,玄哥哥挺关心你的。” 关心? 富然讶异,转头看向明月白嫩天真的小脸,这位郡主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不过,她也不好解释,只是笑了笑。 “你别不信啊,玄哥哥对人的关怀从来不表现在言语上,刚才玄哥哥让你不要试,就是怕你受伤。”明月从小就认识魏玄,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富然更惊讶了。 是这么回事吗? 他分明就是怕她给卫国公府丢脸啊。 “明月郡主和国公爷关系真好。”她感叹了一句。 明月点了点头,“玄哥哥对我是挺好的,不过,他也很少在言语上安慰我,还有,你为什么一直叫他国公爷,你是他的妻子,你为什么不叫他的名字?” 明月就很费解。 父亲还在时,娘也是唤着父亲的名字,只是在外人的面前,才唤一声王爷。 这会也没有其他人。 “不合礼数。”富然笑着回答。 明月也没有再追问,后院投壶的场地,原本是个小型的校场。 以前寿王爷还在世时,会经常在校场练武,并操练府卫。 现在都空置着。 投壶的工具都已经摆好了,这会参加投壶的都是几位小姐和年轻的夫人。 与寿王府的关系都挺亲近的。 富然瞧见两个眼熟的。 这些人见明月领着她来,态度倒是挺和顺的。 今日魏玄带她参加寿王妃的寿宴,并且,与她一同坐席,可见她身份上的微妙改变。 之前因魏家不重视她,便没有人重视她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即无卫国公夫人身份的保障,她也仅仅是前身,长公主府的婢女,倒是不值得让人敬重。 如今不同,魏老夫人也好,魏玄也好,显然对她在态度上有变。 看来,已经承认了她卫国公夫人的身份,连明月郡主也与她走得近。 一时之间,倒有好几位不相熟悉的小姐们与富然打招呼。 富然态度温和,十分有礼的一一回着。 半点也不见小家子气,举手投举之间,也隐隐有大家气派。 人变,贵在心境。 她上一世,生活在一个自由的世界,除了生活辛苦一点,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不过是过的生活不同罢了,她不存卑贱之心,便没有卑贱之形。 身上自然是坦坦荡荡的。 投壶开始,由明月第一个人。 她经常玩,也投得不错,把把皆中。 一时间,气氛就起来了,几位夫人小姐轮着来投。 并有人专人算成绩。 富然瞧得挺有趣,还有些手痒痒的。 “我也想投一投。”瞧别人投,还挺简单,一投就中。 她以前玩射击游戏时,命中率也挺高的,套圈也是一套一个准。 巧儿在一旁立刻惊道:“夫人,国公爷吩咐过,夫人在一旁看看便是,可千万别试。” 富然看了巧儿一眼,眼里难掩的落寞。 “好吧,难得出来一趟,又难得看到投壶,不能试也无妨的,看过就算投过了吧。” 巧儿心头一窒,有种做了坏人的感觉。 可国公爷吩咐了,她不敢轻易违背。 “夫人要是喜欢,回府之后,奴婢给夫人准备一份,可在府中投,不必拥挤。” 第83章 投中 “那倒也不必。”这种东西,还是人多热闹玩得有劲,一个人玩儿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心,不让你为难,我在边上看看便是。” 看着别人投中的欢呼,未投中的惋惜,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也知道自己挺着大肚子,实在不宜做危险动作。 明月瞧着她实在是可怜,眼巴巴的盯着,真是可怜又可笑的。 “你别光看着了,实在想玩,就来一把。” “不行,国公爷说了,不准我玩,伤身。”富然摇头,十分平静的拒绝了,一旁的几位小姐听说是魏玄制止的,还颇觉得有些惊讶。 没想到魏玄尽是这样的人,之前对他的夫人好似不闻不问的,这会怎么好似处处过问了呢。 莫非,魏玄当真是越来越中意他的妻子了? 有几位还有关注的目光盯着富然的肚子。 也许是因为肚子越来越大,临产之期越近的缘故。 谁都知道魏玄上一任夫人正是因难产而死。 若是这一回—— 那魏玄必定是要背负一生克妻之名。 纵使他握有再大的权势,身份地位再高,也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去送死啊。 “他这会又不在,我保证你不会伤了自己,站在这里不动,试一试,中没中的不要紧。”明月将富然移到位置上。 富然倒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 再说,这是明月郡主强烈安排的,回头若是魏玄问起来,她也可以解释。 “郡主盛意,我只投一次。” “好。” 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富然举起,瞄准,投中。 一气呵成。 几乎没什么犹豫。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明月高呼:“你也太厉害了吧,之前玩过吗?”明月觉得不太可能。 她之前是在长公主府当差,一个丫环哪有机会玩投壶。 便是如慧玩,长公主玩,也轮不到她一个二等丫头的。 “没有。”富然也挺惊喜的,没想到一次就中了,心跳加速,脸上泛着淡淡红润。 巧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的。 万万没想到,夫人尽一中投中。 “再来一次。”明月又让人递过来一只,或许富然第一次只是矫情,运气好。 富然被明月硬塞,拒绝不了,只好接下。 “若是没投中,可不能取笑我。” “放心,谁也不是次次都中的。” 明月投壶在京中也是有名的,寿王爷当年可是战场上无人可比的战将,身手过人,投壶是他教给寿王妃,寿王妃教给明月。 明月几乎是得了真传,不说百分百中,十有八九都是中的。 第二次,富然眯着眼瞄了一下。 哐的一声,又投中了。 有人为她欢呼。 有人不敢置信,她之前仅是长公主府的一个二等丫环,不是多高贵的出身,没有机会接触世家小姐夫人接触的游戏。 再说,便是接触过,也需要勤练。 她连投二把,皆中,已经不是巧合,运气好那么简单。 “没想到啊,你还真有两手。”明月兴奋得要和富然比一比,富然立刻婉拒了。 “明月郡主,我哪比得过你,不过是一时巧合罢了,郡主在外名声响亮,实力超群,我要是再比,国公爷追问下来,当真是不能交代了。” 她主动推拒。 投了两次,过了瘾也就够了。 倒不是非要玩得彻底。 巧儿在一旁已经急得不得了。 她也不好让巧儿为难。 明月兴致正高,可见富然一手覆在肚子上,还是决定放过她。 “好,看在你大着肚子的份上,这次算了,等你生下孩子,咱们再来比一比。”明月放下话。 富然笑着先应下。 她生下孩子以后是个什么境况,现在也不知晓。 富然退到人群外头。 人群里已经有人在议论富然。 “果真是卫国公夫人,这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你瞧那张御史家的二小姐,投了十次,才中了两次。” “可不是,卫国公夫人投两次中两次的,张小姐的脸都快黑了。” 有的人,悄悄的为富然改变了看法。 富然没有看太久,魏老夫人便遣人过来唤她回府。 她向寿王妃和明月郡道别之后,与魏老夫人坐上马车,一同回国公府。 魏老夫人尚不知道富然在校场投壶的事。 倒是今日如慧来大闹一场的事,魏老夫人还安抚她放宽心。 “如慧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近来英国公也是焦头烂额,长公主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得知英国公有外室和私生子之后,她必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上。” 魏老夫人开始同情英国公的私生子。 若是别的人家,孩子已经生了下来,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便是主母再接受不了,也得受着。 长公主不是寻常人。 “这些日子,长公主不在京城,已经出了京,英国公让人将他的外室和私生子送得远远的,可这天下再大,也都是大月国土,都是皇家的,他是忘了,长公主是皇家长公主,又能避到哪里去。” 富然听得心惊。 英国公藏了那么多年,必定是知晓长公主一旦知情,定是不会留下他外室和私生子的性命。 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一个恰当的时机。 在长公主尚能接受的情况下,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界时,长公主便是生气,也不会伤了他们。 可这一次,时机不巧,长公主盛怒之下,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如慧便将所有的事都怪在魏玄身上,魏玄岂会干涉他们的家事,若是英国公在外头没有养外室,未曾生下私生子,便是有人想捅,也捅不出什么来。”魏老夫人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道。 富然一旁应和着。 “老夫人说得是,如慧郡主素来喜欢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之前还不是将错全都往她身上推。 “你也受了她不少的苦。”魏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长势喜人,盼着早日平安生下孩子,卫国公府的确太需要一个嫡长孙了。 “已经过去了。”富然垂首,平静地道,“如慧郡主现在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或许,这就是她残害他人,得到的报应吧。” 第84章 怕死 回到朝光院,富然换了身衣服,上床躺了一回。 今日从一大早开始,日子就过得挺波澜的,她还真的有些累了。 她让雨滴她们别唤她,等她自己醒过来。 待富然睡醒,天已经全黑了。 富然转个身,又继续睡,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补足了精神,人也没那么累,倒是肚子开始饿了。 雨滴和巧儿一人送了温水,一人送了早饭过来。 “夫人,昨天你可真能睡,连晚饭都错过来了。”雨滴一旁嘀咕。 “有点困,也不饿。”富然净了脸,精神也足了,坐下来吃早饭,她算着量,肚子里隐隐有饱腹感就立刻放下筷子,不再入口了。 她的肚子是的有些大了,接下来,还得控制饱食,否则,胎儿过大,容易难产。 在这个世道,一旦遇上难产,她定与上一任卫国公夫人一样,难产而亡。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可不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吃完饭,她就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今日一早,她也没见到魏玄。 虽说他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若不是故意相见,其实也没那么容易相见。 毕竟,他们起床的时间不同。 魏玄早起,而后去庆福院用早饭。 富然起得晚些,通常她起床,魏玄早就出府了。 回府之时,魏玄也是在庆福院用晚饭。 等他用完晚饭回朝光院,富然已经吃过饭,消过食,进屋里歇着去了。 若是保持这样的规率,他们真的是可以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一回。 那些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是不容易。 上午,纪大夫过来把脉,富然与纪大夫交流了一番,纪大夫也觉得富然的肚子稍稍有点大了。 “儿大母产难,的确是这个理。”纪大夫道。 富然慎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从今天开始,不能毫无节制的吃了,许嬷嬷劳烦跟厨房说一声,以后我的一日三餐,以清淡为主,只要营养足够,减些量。” 营养还是要跟上的,她要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健健康康的。 富然还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下,前一任卫国公夫人生产是,是哪家接生婆来接生的。 待到她生产之时,绝对不会再用同一家。 “前夫人用的接生婆也是国公府早早就寻好的,是京城有名的接生婆,老夫当时也在。” 富然听得暗暗心惊,纪大夫的医术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加上京城有名的接生婆,怎么还能大人小孩子一个也没保呢。 她听外头的传言,是由于胎儿过大。 那得大到什么程度? 她还非常虚心地请教纪大夫。 “前夫人肚子很大,比寻常产婆起码要大了一个多月的样子,且胎位不正,生产之时,接生婆已经费尽力气,为前夫人正胎位,可惜,前夫人身子柔弱,已经没有力气,纵使各种补药服下,也无济于事,最终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说起当时的场面,纪大夫是唏嘘不已。 整个产房弥漫着血腥味。 可大人小孩子一个也没有保住。 连后事也是没有大操大办。 富然听明白了,生产之时,体力也是很重要的,若是产妇没有力气生,就算接生婆和大夫再厉害,也是无济于事的。 到头来,还得靠产妇自己。 “纪大夫,若是产妇实在没有力气生下胎儿,或是胎儿的胎位实在是正不过来,无法顺产,可还有别的法子让产妇顺利分娩?”富然虚心请教。 纪大夫想了想,回道:“除了正胎位,补气力,实在是没有太好的方法子。” “比如说,剖腹产子。”富然小心提议。 此言一出,不止是纪大夫,连一旁的许嬷嬷和雨滴都吓了一跳。 这想法也太骇人了。 “剖腹还能活命吗?”雨滴吓得小脸发白。 “是啊,夫人,雨滴说得不错,肚子都剖开了,如何确保小孩子安全?那更保不了大人的安危了。” 富然一提,纪大夫倒是想到大月国也是有此前例的。 “大月国也曾有过剖腹生产的前例,不过,实用的次数不多,每一次剖腹,孩子勉强有活命的机会,大人是则无一线生机。”纪大夫道。 富然这是彻底死了心了。 她才避开了鬼门关,现在又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 她想笑着应对,可笑容实在有些僵硬。 “纪大夫所言,我已经了解了,有劳纪大夫,雨滴,你送纪大夫出去吧。” “是。” 将纪大夫送走,富然的灵魂飘了好一阵,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血腥的念头,都是自己无助的躺在血泊之中。 当初魏老夫人也正是有意让她剖腹生下孩子,她可以不必活着。 她要活啊。 “从今天开始,我不但吃食上要精打细算,还得把体能提上来。”她不能整日呆在屋里,只在院子里散散步。 那是远远不够的。 便是散步,时间也要加强。 补品不能随便乱吃,以免力气没有补上,倒是把胎儿给补大了。 她决定了,从今天起,她要练一套易于生产的体能操。 这是上一世火了一段时间的体能操。 可以帮助产妇更顺利的分娩下孩子。 她还记得几个关键的动作。 因是孕期做的,所以,动作都不算复杂,不算难,只是累。 魏玄今日从外头回来,先回了一趟朝光院换衣服。 他就在院子里看着富然在摆弄身体。 不像武功,还有招有式的,但绵软没有力气。 必安皱了皱眉头。 往日这个时候回朝光院是见不到富然的身影。 他召了小宁子问话。 “她在干什么?不会是想要用这种把戏来吸引爷吧?” 小宁子撇了他一眼,再恭敬向魏玄回话。 “爷,今日夫人与纪大夫说了许多,甚至提到剖腹产子的话题,夫人是怕生产时,胎儿过大,她又没有力气生,所以从今日开始,她要坚持练一种什么操——。” 小宁子也听得不太明白。 不过,瞧着夫人练得挺认真的,有模有样的。 “据说是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饮食上,也交代厨房只要营养够,量不需要多。” 第85章 给她 必安恍然大悟。 “她这是怕像前夫人一样——。” 必安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已经晚了,魏玄的目光冷了几分,小宁子同情的看着他。 必安暗恼。 都怪那个女人,她不做这些事,他不就不会提前夫人了嘛。 “属下该死。”必安认错。 魏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从明日起,你与高免换位。”他对富然充满了敌意,眼下实属不该。 必安闻言,直觉得晴天霹雳。 主子这是彻底的恼了他。 小宁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你呀,虽说是为了主子好,可那也是夫人,肚子里怀的也是主子的骨血,你不敬夫人不就是不敬主子嘛,现在主子都说了,她就是卫国公夫人,就你不认。” 必安固执起来,还是挺可恨的。 必安双目圆瞪,仿佛这会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的确一直针对富然,那全是因为富然的立场本就与主子对着来的。 富然是被长公主派过来的,就算富然受了伤,现在站出来指证长公主,他也觉得,那一定是富然与长公主之间的阴谋。 是他一意孤行,可他觉得自己没错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主子若是放心的将她视为内人,让她在国公府内横行,万一有一日,她生了变,国公府根本就防不胜防。 翌日一早,高免就代替必安出现在朝光院。 必安不见了。 难得的是富然一大早起来,还能在朝光院看到魏玄。 雨滴问了小宁子才知道,今日是魏玄休沐。 本来今天富然打算出府一趟,她想借机去找一趟程江,程江已经许久没有消息,富家几人是死是活,她也要得个准信。 既然魏玄在家,她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他的。 早饭也是清淡有营养的,富然吃了八分饱,没敢胡吃海塞的。 吃过饭后,让雨滴去探了探,魏玄的确在书房。 她换了身衣服,便主动到书房去寻他。 书房外,是高免在当值。 富然还挺惊讶的,其实平日很少看到高免,听说高免有其他任务,有时也不在京城,会被魏玄派到外头去办事。 魏玄手底下有一批人手可用,至于这批人手到底有多少人,是谁也不清楚的。 富然隐隐觉得,布署这批人的,极可能就是高免。 “高护卫,真是难得今日你在这里当值,那个林护卫呢?”富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林必安。 林必安的话充满了味道,实在让人不太好受。 他不在,说实话,连空气都轻新了。 高免如实相告。 “林护卫有事另派他处,暂时由属下听候主子差遣。” 富然了然,也没有多问。 “国公爷可在里面?”她问。 高免应是,“国公爷在里面办事,夫人要是有事?” “劳烦高护卫,进去禀报一声,就说我有点事想与国公爷商量。”她还是挺客气的道。 高免还没有进去,里面已经传来了魏玄的声音。 让富然进去。 高免替她开了门,富然踏入书房,她对书房已经不陌生,此时魏玄正在书案前,桌上摆了一堆卷宗。 看来他就算是休沐在家,也不得一时的闲空。 富然犹豫了一下,若是他实在太忙,会不会嫌她事多? 魏玄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有什么事,大可以直说。”他看着她。 富然闻言,也不扭捏,此事现在说,与之后说,他都是会知道的。 “国公爷今日在府,我有一事,想向国公爷禀明,我与长公主府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之前还托着长公主府的程江护卫打探我兄长一家的下落,现在我想确定他们的死活。”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 或许早在哑婆的侄儿一家都被残害之后,她心里已经接受了富家可能的下场。 落在长公主府,是不可能轻易活着逃出生天的。 便是她乖乖听了长公主的话,以魏玄的能耐,不可能让长公主拿捏,一旦长公主无法顺利拿捏魏玄。 死的依旧是她的亲人。 “若是他们已经死了,你当如何?”他手中执着狼豪笔,目光落在眼前的卷宗上。 当日,他让人找出富然一家被关押的地方。 也顺利将富然兄长和妻儿都救了出来,连同那个被卖掉的孩子也找了回来。 但这一切,他并不急着告诉富然。 富然勉强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她摇了摇头:“不如何,人命贱,身不由己,只盼他们下辈子活在一个更自由,更安全世道。” “若他们当真不在了,国公爷可否让人帮我查查,他们的尸骨在何处,我身为富家唯一还活着的人,至少,要替他们收尸。” 她没有哭泣,伤心,难过。 但她的神情,还是有哀伤的。 富大哥富大嫂当初是卖了原主,两个孩子还是无辜的。 他们就这样丢了性命,也是这世道的不公。 若是富然的生活富足,料想富大哥和富大嫂也不会起意要卖掉富然。 终归是骨血相连。 “好,我会让人替你找回来。”他放下手中的笔,允诺道,“你也不必过于悲伤,小心伤了身子。” “谢国公爷关心,我知道的。”若能为富家人收尸,好生安葬,也算是全了他们相识一场吧。 “还有一事,求国公爷成全。” “说。” “当日国公爷拿走的程素素的户贴,还请国公爷还给我。”她再一次讨要程素素的户贴,这一次却并不是为了留着程素素的户贴逃离。 未等魏玄开口,富然立刻解释。 “国公爷别误会,我不是想拿着户贴等待时机离开,之前我曾说过,户贴是别人给我的,程大哥仅有一个妹妹,程素素死后,程大哥一人活在世上,这户贴他一直贴身带着,才能在那时借给我救急。” 她一直没有找到程素素的户贴。 程素素已死,要想再办一张,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还请国公爷将户贴交给我,还给程大哥,让他随身带着,对他妹妹有个念想。”她知道程素素在程江心里的份量。 程江甚至不惜一次次的助她,便是视她为妹。 想要弥补不曾在程素素身上做的。 魏玄听她左一声程大哥,右一声程大哥的,眉头微微一蹙。 富然还在等着,好半晌,他才起身,走至书架旁,从其中一本书中,拿出程素素的户贴。 她瞪大了眼,没想到他真的将户贴放在书里,之前她到处没找到,那么多书也不可能一本本的去翻。 第86章 还人情 富然手里拿着属于程素素的户贴,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上回她找他拿户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给她,这一次,倒没怎么为难就给了。 所以,他是真的调整好了态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了吧。 她带着钱武,小巧一起出了府。 找人暗中将程江找出来。 她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程江,他看起来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 她约他在一僻静的地方见面。 时间不宜过长,一旦被人发现,对程江不利。 “程大哥,这是你妹妹的户贴,现在还给你。”富然慎重的将户贴交到程江的手上。 她检查过,户贴还是完好的,并没有缺损。 魏玄不是随意放置,也没有破坏。 程江接过那一张薄薄的户贴,眼中情绪翻滚,妹妹没了,这是唯一的联系,现在,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当初是为了帮你才拿出来的,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帮到。”他眼中有愧意。 “程大哥严重了,你当时拿出户贴时,就已经帮到了我,无论结果如何,你的善心善意是十成十的,我永远记在心里。” 富然这一次来,不是空手来的。 她带了两张银票。 不多,一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的。 “程大哥,这两张银票,你收着,寻个时机,离开长公主府吧,之前程大哥帮过我的事,若是被长公主得知,你定会受到牵连的。” 富然已经托了人去找七丫一家,他们受她所累,她也该对他们有所补偿。 程江摇头,拒绝收下她的银票。 “我在长公主府当差,手里有钱,你不必担心,若实在呆不下去,我会离开的。”程江家中仅他一人。 他在哪里,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程大哥,你父母和妹妹都在天上看着你,盼着你活得开心些,替他们过好每一天,银票你若是不收,我便丢了,拿着钱,虽不多,有机会娶个妻子,生两个孩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也是福气。” 程江是个有担当的人,虽不爱说话,若有合意的女子嫁给他,日子不会过得太差的。 “你当初帮我,后来又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帮我查找我兄嫂的下落,这么多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若实在不收,我跪下来给你磕一个。” 说着,她就要屈膝跪下。 一旁的巧儿被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她。 程江也被她的话吓到了,她现在可是卫国公夫人,如何能对他下跪。 程江不得不先收下银票。 “我——。”他手里捏着银票,脸色为难,“先收着。”为了让她心里好过。 “你兄嫂的事,你都知道了吗?他们——。” 富然没等他说完,点了点头,兄嫂没了,他也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 “他们都受我的牵连,找到他们之后,我会将他们带回富家好生安葬。” 程江一脸惊讶。 “安葬?” 富然点点头,“是。” 程江完全处于震惊当中,他之前才查到富家兄嫂被人救走了,只是救走他们的好似与卫国公府有所牵连。 他就想着,或许是富然找人救了她的兄嫂。 可她似乎不知情,而且,还不知道她的兄嫂还活着。 “其实——。” 程江还想说些什么,钱武脚步匆匆过来了。 “夫人,有人过来了,咱们该走了。” 人多嘴杂,难免让双方为难。 富然点头,匆匆向程江道别,“程大哥尽快离开长公主府,另谋出路吧,若有难处,就到卫国公府来寻我,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一定会想法子的。” 放下这句话,富然和巧儿,随钱武先一步离开了。 程江怔了片刻,也没多停留,快速离开。 富然并没有急着回卫国公府,她在外头逛了一圈,采买了点东西,主要是小食,骗骗嘴巴,不敢多吃。 回府之后,钱武便并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魏玄。 钱武是听魏玄吩咐的。 富然其实也知道,带着他们做的任何事,她也不怕钱武说到魏玄面前。 “银票?”魏玄想起之前她还拿东西到当铺去当。 “是。”钱武回道。 “我知道了。”魏玄并没有再质问什么,她愿意把钱给程江,那便给了,看来,程江在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份量的。 富然不心疼钱,只心疼自己的钱不多,当初也就长公主给的那点赔嫁,左算右算,能换成钱的也就那些了。 现在国公府上下对她的态度都有了变化,可她也不敢确定自己会在国公府呆一辈子。 万一有一天,她还是不得不离开魏家。 她得有钱傍身。 孩子也要有钱养。 晚饭过后,富然又是照例在院子里散步,并且再辅助其他不伤身的运动,以此来消耗吃进去的食物。 她严格地算着吃进去的和消耗的,只保证她和腹中胎儿营养足够,多余的半点也不让剩。 “夫人,你当心些。”雨滴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走动走动就行了,怎么还得做操呢。” 雨滴完全不明白,这操是怎么一回事。 “这操是为了保证我生产时,能够更快速,不受罪。”富然动作轻柔,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来。 “女人产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我这是在避险,你不必担心。”她还有心情安抚雨滴。 倒是巧儿是个习武的,瞧着这点动作,的确犯不上什么事。 兰音带着魏念去了一趟庆福院,经过朝光院时,魏念吵着要进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婶婶了。 兰音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实在有些上得不台面,当初她也是害怕,后来还是害怕,才带着女儿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魏念毕竟还小,时常呆不住总爱往外跑,她也无可奈何。 “念儿乖,你婶婶有孕,不宜冲撞,咱们过些日子再来。”兰音一旁柔声劝着女儿。 可魏念偏就不想再等了。 婶婶对她很好啊,为什么要避着婶婶。 “娘,婶婶说了,她是怀孕又不是生病,为什么我们要避着她,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保证乖乖的。” 只要魏念一撒娇,兰音真的硬不起心肠来。 魏念见娘亲不再坚持,她转个身,越过嬷嬷,飞快地进了朝光院,边跑还边唤着富然。 第87章 渐渐上心 魏念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之前的事本就与她一个小娃儿无关。 再见富然,她也不见半点生疏。 富然自然也不会和孩子一般计较,倒是兰音见了她,脸上难掩的几分歉意。 “婶婶,你快点生小宝宝,这样念儿就有人可以一起玩儿了,”魏念喜欢热闹,魏家就这么几个人,孩子就她一个。 府中倒也有仆佣家的孩子,但终于是主仆有别,与念儿这般娇贵的人一起玩儿,他们也不敢。 万一让小小姐碰了,伤了,他们可负不起那责。 “不着急,时间到了,自然就生了。”面对魏念,富然还是很喜欢的,“大夫人也别在意。” 她在魏家的苦日子不是因为魏念和兰音而起。 只因她是长公主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兰音点头,瞧着富然的肚子,她也与富然聊起她怀孕时的症状。 只是当初,她怀着生孕时,卫清就出事了,她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 魏念在她肚子里时,很乖巧,不曾让她受过太大的苦。 生出来之时,也仅仅是娇气了些。 魏念有人玩儿,高兴得都快跳起来。 富然有很多玩闹的法子,她可以教魏念折各种东西,画上格子让她跳。 魏念对富然跳的操很感兴趣。 动作强度不大,富然便打算带着魏念一起来做。 小孩子的运动量本就要比大人还大一些,魏念整日在院子里呆着,倒是不易长身高。 “念儿真棒,才跳了两遍就会了。”富然夸着魏念。 魏念小脸兴奋的通红。 “娘,娘,我会跳了,可好玩了,娘,你也一起来跳好不好?” 兰音连忙拒绝,这操她是真不会跳。 “念儿乖,娘跳来,还是你跳吧,还有你婶婶怀着身孕容易累,咱们在这儿玩了这么久,该回去了。”兰音还是担心魏念会扰了富然休息。 而且,天色也不早了。 兰音还是挺担心会在朝光院遇上魏玄的。 魏玄与魏清长得三分像,一般不会有人错认他们兄弟两个,魏玄气质清冷些,魏清的气质更温润一些。 兰音只是怕看到魏玄,在那熟悉的眉眼之中,再度思念丈夫。 她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泪湿枕巾,可那个挂在心头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富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兰音带着女儿匆匆离开了。 她也没往深处想,这是兰音自己的事,她也不好过多的插手。 魏念说了,明日还过来找她玩儿。 富然没有拒绝,有个孩子,整个朝光院都是笑语声,可热闹了。 她玩闹得一身汗,沐浴过后,换了寝衣出来,雨滴过来告诉她,国公爷让人过来找她。 富然想到之前求他查的事,她披了一件外衫,便去书房寻他。 书房内点了灯,他依旧坐在案前。 富然眉头拧着,扶着腰上了台阶,进了书房。 “国公爷让人唤我过来,可是有消息了?” 魏玄闻声抬头,入目的便是她披着微湿的发,一身白色寝衣外披着一件淡粉色外衫便过来了。 肚子突起的尤为明显。 在那薄薄的布料下,肉眼可见的浑圆。 魏玄的目光凝住了。 似乎,比上一次看到的,又大了些。 “国公爷?”富然又唤了一声,魏玄不语,她脑海里已经自己脑补了一番,是不是他查到的事不方便说出来。 是不是—— 富家那几个人,死无全尸,最后连尸骨都找不齐。 “你兄嫂还活着。”他缓缓抬眸,看着她,注意到她的表情,先是惊讶,而后是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长公主真的没有杀了他们?”她一脸狐疑,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长公主留着他们,不过是要凭他们的命来威胁你,我已经命人将他们救出来,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不必担心。”魏玄道。 富然的亲人与哑婆的亲人不同。 哑婆要利用,但她身份低微,翻不起浪来,纵是杀了哑婆的侄儿,她也会乖乖听话。 富然则是不同听,留着富然人,才能让富然更好地听话,只是长公主万万没想到,富然是个不听话的。 富家两个小的,都被卖了出去,是魏玄让人买回来的。 富大哥和富大嫂在长公主的手里,可没少吃苦头。 一个个的还能活着,实属难得了。 “多谢国公爷费心。”富然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富家人还活着,她就不会觉得亏欠原主。 在确定连那个被卖出去的孩子都找回来了,她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你可想见他们一面?”他问。 富然摇了摇头。 “不必了,他们若是见了我,也会怪我连累他们被长公主囚着。”眼下她做不了别的,那便各顾各的吧。 “嗯。”魏玄没再多说什么。 富然也不好再呆下去,她寝衣都换好了,本来就该上床睡觉。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国公爷也早点休息。”她点头示意,离开了书房。 魏玄看着她缓缓离开。 脚步虽缓慢,倒也轻盈。 不久之后,他让高免找人去寻稳婆。 “多找几个,确保夫人生产之时,不会有任何意外。” “是。” * 长公主回京了。 这段时日,长公主因英国公养外室之事,折腾得心力交瘁。 英国公想将他的外室和私生子藏得更远,长公主岂容他这么做,她亲自带着人一路追赶。 终是被她追上了。 外室被她当场处死。 英国公那两个私生子,也被她带了回来。 短短数日,英国公却像是老了十多岁,脸上再也没有温文尔雅的模样。 “长公主,心儿已经被你处死了,孩子是无辜的,千错万错是我一人之错,你不要强加到孩子的头上。”英国公几番想法子,长公主将人藏得深,他完全不知长公主将他两个儿子藏到何处。 长公主一脸厌恶地看向英国公,这个曾经在她面前百般讨好的男人。 这么多年,她当真是瞎了眼,一直以为他是一心一意对她,不曾有半点异心。 没想到,他的心思尽然如此深沉。 “东方拓,在你背判本宫的那一日,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没有人可以在伤害本宫之后,仍能逍遥快活的活着,你也不配。”长公主红着眼,一字一句,如刀如剑刺向英国公。 第88章 求情 “芳华,这么多年,我在你面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当年英国公府的确是败落了,可好歹是世袭国公府,我有才华,有报负,想要一施所长,可自从成了你的驸马,我得到了什么?” 英国公也将这些年的不满全都吼了出来。 “你手段强势,身边的人皆要以你马首是瞻,一旦有半点不满意,她便毫不留情的下手,我母亲也因为如此,早早离世,在你眼里英国公府是上不得台面的,是高攀你长公主的。” 委屈不是一两日形成的。 日积月累,达到一定程度,他的心口便有了突破口。 人人皆称他是长公主背后的男人,他事无巨细,皆为长公主服务,对她体贴入微。 当年她生下如慧之后伤了身体,他原也体谅过她,可她实在是太霸道了。 东方家仅有他一根独苗。 他若仅有如慧一个女儿,东方家就无后了,英国公府还能传给谁?当年先祖拼了命立下的功劳,就要生生砸在他的手里。 他也曾为难过,犹豫过。 长公主不许他纳妾,他身边的丫环,只要他稍稍的和颜悦色些,用不了多久,那丫环就消失无踪了。 是死是活,无从可知。 他也试图从东方家过继一个,可长公主不同意,他若是过继到他的名下,那孩子也必定是要在长公主的名下。 长公主有自己的亲女儿,又怎么将名份分给一个外人。 被逼无奈,英国公悄悄养了一房外室,那外室,是他一个远房的表妹,他甚至为他的表妹找了个名义上的丈夫。 生下的两个孩子也安在那男人的头上。 因此,这么多年,一直安安稳稳的,不曾走漏半点风声。 可若是他想要让他的孩子继承英国公府,就必须要名正言顺,若是不让孩子认祖归宗,将来英国公府便会成为历史。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魏玄的人过来找他,告诉他,长公主已经发现了他的外室。 这些日子,他日日煎熬,表妹被杀,她名义上的夫婿也被杀了。 两个孩子被长公主所囚。 “东方拓,你尽有脸在本宫面前说你得到了什么?这些年,你一事无成,若不是本宫在皇上面前保你,若不是仗着本宫的势,京城中,满朝文武谁还拿一个破落的国公府当一回事。” 长公主目色通红,她满心都是杀人的冲动。 不—— 她不能杀。 死可以解脱,她偏不让他们解脱。 “你本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说服于本宫,可你却选择了背叛和隐瞒,你致本宫于何地。”啪的一声,长公主摔碎了一套上等瓷具。 “你一心想要重振你的英国公府,好,本宫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英国公府将会从大月消失。” 长公主的一字一句里,皆是恨意。 “东方拓,从今日开始,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踏进长公主府半步,回你的英国公府吧,它也存在不了多久。” “芳华。”英国公知道她素来说到做到,“你我夫妻一场,看在如慧的面上,不要赶尽杀绝,把孩子还给我,我愿意恕罪。” “休想。” * 英国公无计可施,放眼整个朝堂,没有几个人敢与当朝长公主做对。 英国公匆匆进了宫,求皇上主持公道。 皇宫。 御书房。 英国公求见时,魏玄也在。 “他还有脸来。”皇帝怒拍书案,“他是不是忘了,长公主乃是朕的亲姐姐,他如此辜负长公主,朕还没有找他算账。” 魏玄抬了抬眸,看了御书房外的人影一眼。 “皇上何必动怒,说起来,这不过是英国公与长公主的家事。” “即是家事,他如何求到朕的面前来。”皇帝怒意未消,“魏玄,你倒是说说,英国公他这么做,是打了长公主的脸,是打了皇家的脸面。” 皇帝气极之下,是要治英国公的罪。 “皇上息怒,英国公的确有错在先,皇上若是有意要收回英国公府,那便让长公主毁了他。” 如朝中可以世袭的不过三位国公。 英国公,卫国公,还有肃国公可世袭。 其余封为国公的,是降等世袭,到如今,早就是侯府,伯府,渐渐的,若是族中无能人,也就没落了。 肃国公府仅有一女,外嫁。 肃国公府到这一代,基本已经没了传袭。 英国公也仅是一女,若没有私生子,国公府不可能传给如慧。 怕是英国公府也断了传袭。 大月朝,便只剩下卫国公府。 “英国公府,肃国公府若是没有存在的必要,那卫国公府便是一府独大。”魏玄坦言道,他是大月朝最年轻的国公。 也将会是唯一的国公。 皇帝沉默了片刻。 若是当真如此,朝中大臣,必定会有怨言,他需要安抚大臣们的情绪。 实在不宜如此。 “来人,宣英国公。”皇帝下旨。 太监立刻将英国公宣入御书房,英国公一进书房,见魏玄在,他也顾不了许多,直接屈膝一跪,声泪俱下,求皇上开恩。 “英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长公主伤了身子,这些年,臣也是处处体谅长公主,可英国公府的本要顾,如慧是女儿,不能承袭,臣总不能让女婿承了英国公府的爵位。”英国公在皇上面前服软。 “皇上,臣有错,臣罪在不该隐瞒,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没有错。” 皇上是听明白了,英国公承认了隐瞒之罪,却不承认私生孩子养外室的罪名。 大月朝男子的确权势大着,家中三妻四妾的实属常见。 放眼整个京城,家世可观的,家中仅有一妻的,一只手来数都有富余。 英国公又看了魏玄一眼。 像魏玄这样的,也属少数。 他是死了一个妻子,再娶一个妻子。 身边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英国公,你欺骗长公主,有辱皇家颜面,此错,必罚。” “可臣的表妹已经死了,这难道不算罚吗?”英国公想起惨死的表妹,悲从中来,这么多年,表妹的身份一直是见不得人。 如今又死得惨烈。 她想让他护着两个孩子,他如今,连孩子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皇上,臣是犯了错,但罪不至死,还请皇上明鉴,还我的孩儿。” 第89章 女儿 皇上是不可能帮他的,没直接夺了英国公府的爵已经是看在前英国公的面上。 皇上再不满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当初未登帝位之前,也是长姐为他筹谋良多,若不是长姐一直在背后为他谋划,他未必能如愿登上帝位。 这些年,身为长公主的长姐做事越发的肆意,暗中培养了不少的人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动国本,他是纵容长公主的作为。 之前由着魏玄对付她,不过是长公主的手伸得太长,已经足能让朝廷小小动荡。 这一次不同,这是他们的家事。 家事皇上必定全交由长公主自己定夺,他不出面。 英国公面如死灰的出了御书房,魏玄随后出来了。 二人一同出宫。 二人沉静的走了很长一段路。 英国公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是全然没有一点用。 皇上都不帮他,还能有谁帮得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魏玄身上,魏玄身姿挺拔,一身官服,行走之前,犹如嫡仙,只是身上气质清冷,过于疏离。 “卫国公,你与长公主明里暗里不对付,这一次,不如,咱们做个交易。”英国公这是要将最后的希望都放在魏玄身上。 魏玄却好似不大感兴趣。 他淡淡抬眸,脚步未停。 “哦,英国公怎么突然想起要与我做交易?魏玄不曾与长公主不对付,只怕,是英国公有什么误会。” 魏玄四两拔千斤。 “魏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我迫切要救出我两个儿子,一旦晚了,他们极可能死在长公主的手上,这么多年,与长公主最亲近的人是我,长公主在外有什么部署,我一清二楚。” “长公主要清扫你的人脉,不愿你在朝中做大,功高盖主,她不愿意皇上面前最重要的人不是她,只要你一日得到皇上重用,在长公主的眼里,你便一日是她的眼中钉,拔之而后快。” 英国公为了自己的血脉,已经彻底与长公主撕破了脸。 如今事态已经隐瞒不住,他与长公主也绝无可能再恢复到往日模样,即如此,他就要为英国公府留下血脉。 “长公主——,当真是误会了。”魏玄勾了勾唇,却未笑出半分。 “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你孩子的下落。” 英国公闻言,心口一松。 便是如此,就已经足够了,只要魏玄开了口,就一定有办法,他手上的人脉到底有多少,是谁也不知道。 连长公主都尚未真正摸清楚,他到底培植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可供他使唤。 正因如此,长公主才一再地将魏玄视为头号敌手,不惜各种方法,打进魏家内部,誓要抓住他的把柄,让他在帝前作用弱化。 二人出了宫门,一人上一辆马车,各自回府。 * 富然在院子里和魏念玩翻绳。 兰音性子喜静,但也会来到朝光院,陪着女儿,她玩不来这些,便在一旁看着魏念玩儿。 她也是挑准了时机,趁着魏玄不在府中这段时间才会过来。 平日魏玄在府里时,她绝对不会出现在朝光院,甚至连魏念也不让过来的。 魏念小小年纪,脑子却是灵活的,教了她两回,她就会了,这会和富然玩得不亦乐乎。 “我赢了,我赢了。”完成了一次,魏念高兴的大呼。 兰音立刻递了水过去让魏念喝了一口,“行了,玩了一会,让你婶婶歇一歇,你和雨滴,巧儿先玩一阵。” “不嘛,还是婶婶最厉害,婶婶最好玩。”魏念就粘着富然了。 富然也不在意。 她倒是没有多累。 坐在圈椅里,也没怎么动弹,倒是魏念一直站在她面前,一双腿儿,倒是有些累。 “念儿,婶婶要休息一会,咱们一起喝杯茶,吃块点心再玩好不好?”富然指指桌上新端上来的点心。 是厨房那边刚做的蝴蝶酥,光闻着香味就香。 她想吃,不过,不敢多吃。 “好。”魏念还是很听她的话,便坐下来,开始吃点心。 富然只吃了半块,喝了一杯茶。 兰音见她面上有几分疲意,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念儿时不时的非要过来找富然玩耍。 她可以多休息的。 “念儿,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找婶婶玩儿可好,你看,婶婶都累了。” 魏念看了过去,她是小孩子,看不出来大人累不累。 “婶婶,你累了吗?”她直接问。 “不会的,大夫人,我不累,念儿在这儿陪我玩,时间过得可快了,我也不无聊。” 兰音见她说得真诚,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你也别再叫我大夫人了,叫我一声大嫂,或是名字都可以。”兰音道。 富然一直都叫她大夫人,可富然忘了,在府里,她自己的身份才是最尊贵的,她可是国公夫人啊。 兰音这个大夫人不过是依附罢了。 富然之前进府时,遭了些罪,如今怕也是拿着当初的身份来喊的。 可她的处境已经变了。 “大嫂。”富然也不好真的直呼姓名,万一被魏玄或是魏老夫人听着了,还不得指责她不敬长,连声大嫂都不叫。 兰音听了,微微一笑。 “瞧你也是喜欢孩子的,若是腹中第一胎是个男孩,以后念儿就可以陪着弟弟一块玩儿了。” 兰音清楚富然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到目前为止,富然与魏玄还是分房睡的,也许,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同房。 想要第二个孩子就难了。 头一个就是男孩,便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可以顺理成章地被请立世子。 对富然而言,也是一层牢固的保障。 可富然却摇了摇头。 “不,我更希望,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她喜欢软软糯糯的女娃娃,像魏念就很软很可爱。 “若是妹妹的话,和念儿一起玩就更好了。” 若是个儿子,虽顶着嫡长子的名号,可他的出身终归是不太光彩,父母非心甘情愿时有的,一出身就要背负卫国公府的担子。 若请封他为世子,那卫国公府的荣辱是他一生都要背负的。 若不能请封为世子,那他的人生,会更难过。 第90章 月钱 眼下富然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腹中的胎儿能够健康成长,平安产下,要母子均安。 她手头上还有些钱,这两日更是意外的领到了卫国公府发下来的月银。 她是卫国公的正室夫人,原本这掌家之权是要交到她的手上。 魏老夫人不放心,未曾放权,不过,如今形势有变,属于富然的国公夫人排场还是要有的。 衣服有人上门来量体裁衣。 首鉓也会有人送上门来让她挑选。 富然第一次收到的月银足有二十两。 这么说,一年就有二百多两,她在魏家的吃穿用度都有人管,她在外头用钱还是比较少的,如此也可以存下一笔钱。 “雨滴,你一个月的月银是多少?”富然就像第一次领到工资的人,特别的兴奋。 雨滴笔了两根手指。 “是二两,夫人。” 哦,她比雨滴多了十倍,也是,她现在好歹也算是主子那一挂的。 她又去问了巧儿。 巧儿不是单纯的丫环,她还兼护卫之职,理所当然是要领两份工钱的,不过,巧儿没告诉她。 “夫人,属下的月钱由国公派人分发,不可轻易向外透露,若是夫人想要知道,还请去问国公。”巧儿是真不能说。 卫国公养这一批人,不仅仅是要花钱。 他更是花了足够的时间去培养他们。 于巧儿来说,在卫国公府当值也不仅仅是用钱来衡量的。 她幼时失去家人,被人收养,几经转手,差点就被卖到青楼,是卫国公部下总管救了她,将她带回,供她吃穿,培养她技能。 可以说,她的命都是国公爷的。 钱武的情况与她相似。 巧儿不说,富然也没有为难她,她去问了许嬷嬷,许嬷嬷是魏家的老人了,在魏家当差多年,月银也是从一两二两慢慢涨起来的。 如今到她这个岁数,到手也有八两,平日还有各种打赏,一年也有个一二百两。 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在朝中为官,六品官一年的俸禄也才不过一百两左右。 富然十分喜悦地将银子收妥,她数了数之前变卖首鉓和物品所得,除了给程江的那一百五十两,她手头上还有一笔银子傍身。 送过来的首鉓,她没有挑最贵的,不过,能入卫国公府的首鉓,定然是不便宜的。 随随便便几样,就足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花销。 若有一日,她要带着孩子出去过生活,这些也都是他们的保障。 她可是一点一点收妥了,平日不戴,也不能弄坏了,卖相一旦不太好,要卖出去,也卖不到好价钱。 “明日,咱们出去买点府里吃不着的好东西。”富然从来就不是个吝啬的人。 而且这月钱是每个月都有的。 国公府不缺银子,每个月初一,就给各房发月钱。 兰音那儿还要多一些,兰音本身一个月有二十两,魏念还是个孩子,花销更大些,除了府里供给的,为了让兰音手头更宽绰些,魏念头上是分发了三十两。 她们母女二人每个月的月钱共五十两。 “多谢夫人,夫人对我们真好。”雨滴抱着巧儿的胳膊,笑得可开怀了。 夫人现在过得好了,连月钱都有了。 她别提有多开心。 “是。”巧儿也淡淡地笑开了。 “那你们说,若是我生下孩子以后,一个月是不是也有五十两的月钱?”五十两呢,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她只需要领上几个月,就可以在外头买房子置办产业,走上人生巅峰。 “那定是有的,老夫人是一视同仁的,大爷去世之后,老夫人是觉得会委屈了大夫人和念小姐,平日的赏赐可不少,若是夫人能一举生下小世子,将来整个国公府都是小世子的。”雨滴激动的说。 富然只听着,倒没有这样想。 “雨滴,这话咱们几个在屋里说说便罢,千万不能出去说。” 雨滴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打了自己一记嘴巴。 “夫人,都是雨滴话多,下次不敢了。” 巧儿斜了她一眼。 “话少保命。” 雨滴看着她,点点头。 怪不得巧儿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多说的确是多错,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有些话,是真不能说。 那会害了夫人,也会害了她自己。 夜里,钱武将今日朝光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明主子。 平日魏玄外出,由高免跟着。 必安被派了出去,暂时不在京城。 小宁子只打点朝光院的杂事,钱武的工作是保护富然。 “夫人高兴极了,明日还要出去采买些府里买不到的吃食,让底下的人一起吃。”钱武道。 夫人已经通知了他,他也有份。 吃人嘴软,可钱武还是需要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国公爷。 “明日跟着出府,别闹出事。”魏玄交代。 她之前的处境,的确苦了些,手头有点东西,都拿出去当了。 现在发现每月有一笔固定的收入,自然欢喜。 那便让她欢喜吧。 她的心情愉悦,腹中孩子的心情也能愉悦。 翌日一早,富然就醒了。 比往日早一些。 所以,她遇上了正要出门的魏玄。 他一身玄色锦袍,今日并未穿官服,但是常服衬得他稍稍平和了些,身上的清冷依旧。 天气已经很热,富然身上越穿越薄,倒是佩服他,清冷之人像是自带了冷气一般。 一点也不惧热。 “国公爷这就要出门了。”富然客气的问候了一声。 魏玄脚步停顿,回眸看她。 她的气色不错。 “这么早?你也要出门?” 富然点头,心里暗道他可真会猜,不过看到小宁子——,算了,住在朝光院,怕也没什么秘密。 “是,今日要出府一趟。” “别走远了。”他吩咐道。 富然自是应下,还让他不要担心,有钱武和巧儿跟着,万无一失,她在外头走走也就回来了。 天气这么热,她也不太想在外头晒太阳。 选个凉爽的时间再出去好好逛一逛。 “嗯。”他沉声就顾一声,转身就走了,不过他没走多久,丽嬷嬷就过来了。 “夫人,老夫人让老奴过来请夫人过去一起用早膳。”丽嬷嬷一脸笑意,客客气气的。 富然没有理由拒绝。 第91章 提前请稳婆 她换了一身衣服,带着雨滴去了庆福院。 巧儿和钱武身手不凡,她也只有出门时才会带上他们,在府中不必劳烦他们。 以免大才小用。 到了庆福院,发现魏玄也在,他今日看起来并不急着出门。 丽嬷嬷将人领了进去,客气的让富然入座。 富然道了谢。 并向魏老夫人谢了安,桌上只有他们母子,并无其他人,她也知道兰音和魏念平日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偶尔才会来庆福院陪着老夫人一同用膳。 没有压迫和威逼,此时的富然看起情绪温和,气质上也颇为大气,整个人瞧起来,与之前,已经是完全两样。 “今早让厨房准备了鱼粥和虾饺,快点过来尝尝。”魏老夫人让人将鱼粥放在富然面前,并且,又给她添了一盘虾饺。 魏家的厨子手艺相当不错,鱼粥做得很入味,有鱼香没有鱼腥味,虾饺皮薄馅大,一口下去,虾肉十分鲜香。 “很好吃。”富然十分捧场的道。 “好吃就多吃点。”魏老夫人瞧着富然与上回的体型相差不大,并没有多长点肉,她又听说富然在自己院子里做着这样那样的操。 她是怕自己的肚子太大,容易难产。 之前魏老夫人是只想去母留子,孩子是魏家的血脉舍不得,富然却是有辱魏家颜面,倒是可以不必留。 如今情形不同,她还是希望自家孙儿,有亲娘在旁。 “你也不必担心吃多了胎儿过大容易难产,玄儿已经为你找了两名有名的接生婆,如今就接到府里,专门为了你生产时接生。” 魏老夫人道。 富然闻言一惊,手上刚夹起的虾饺轻轻落在鱼粥上,幸好没有溅起粥水。 她颇为讶异地看向一旁的魏玄。 “国公爷费心了。” 她真没想到魏玄尽已经找好了稳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他不过是不想她重蹈他前夫人的覆辙罢了。 他在朝光院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反倒让她过来老夫人这边——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想提前说这件事。 魏玄抬眸,黑眸深深,看她半晌。 见她眼神清澈,目光沉定,他眸光一闪。 “你不必过份担忧,同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已经是极限,我绝不会让它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魏玄语气十分平静的道。 不知为何,这番话倒是让富然觉得有些心安。 她勾唇,轻轻一笑,很是真诚。 “国公爷如此费心,老夫人对富然又好,孩子肯能平安出生的,我不会再担忧。”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过于纯然,魏玄又多看了她一眼。 老夫人含笑点头。 “一会吃完饭,让你先见见两名稳婆,她们不住在朝光院,以免扰了你和魏玄的清静,但她们会一直在府里,若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前找她们。” “好。”富然果真是放下心来,早饭将吃了一碗半的鱼粥,还吃了六颗虾饺,肚子填得饱饱的。 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有了稳婆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便是上一世那样的科技发达,医术超群,可依然有产妇进了产房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更何况是这个世道。 她有自己的一套养身法子,不过是顺应老夫人和魏玄,以免他们认为她不知好歹罢了。 饭后,富然见了两名稳婆,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六十多岁。 都是精通接生的,在接生这一行已经做了几十年。 经她们手平安生产的孩子,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 她们的经验非常丰富。 富然便随口提了几个问题。 若是胎位不稳应当如何? 两位稳婆的确是有些能耐的,她们都能调转胎位。 富然再问,若是胎儿脐带绕颈,又该如何? 两位稳婆倒是没有十分稳妥的法子,到时也需要医术了得,精通妇产,小儿科的大夫一同接生。 胎儿在肚子里是瞧不见是否绕颈,生产的过程,是胎儿和产妇都得使劲的过程,若是绕颈严重,必然会引起胎儿窒息。 如若一旁有大夫,便可及时救治,生产过程顺,生得快,救得快,倒也不会有事。 一旦时间拖长了,必定是会有影响的。 严重者,甚至会危及胎儿的性命。 “如此严重?”魏玄闻言,拧了眉头,人人都说,生儿育女就是女人天生的使命,他只知不易,却从不曾想过如此不易。 “国公爷,女子生产,那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十分不易。”其中一名稳婆道。 “生孩子便是当娘的冒着生命危险去拼的,我刚开始接生时,也是因为附近的接生婆不够,好些个产妇就那样平白地死了,有些更惨,一尸两命。”另一名稳婆叹息一声道。 这一日,魏玄临近中午才出门。 富然也是在老夫人那儿与两位稳婆聊了许久,并且用过午膳才回了朝光院。 两位稳婆的确是有名气的,她们的经验的确不少。 富然还是挺信得过她们的。 府中有纪大夫,两者一搭配,她生产之时,应该安全得多。 晚些时候,她托去打听七丫一家的人送了信过来。 七丫和她的父母已经回了老家。 听说两个月前,她父母已经为七丫定亲了。 富然也早就打消了将他们再请回来的念头。 她试图将他们请回来,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当初是她牵连了他们,才会被赶出魏家。 若是他们还愿意来魏家继续做事,她也希望他们可以回到原来位置。 她想弥补曾经的过错。 可如今七丫一家回了老家,倒也不必折腾。 富然找了个信得过的人,给七丫送去五十两银子,权当是送给七丫的嫁妆。 人送走后,雨滴十分不解。 “夫人不是想让七丫回来吗?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 “雨滴,七丫要嫁人了,她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谋生之路,再且,我将他们寻回来又能如何,国公府不是我当家,往后他们如何,也不是我说了算。” 她自身且还是由着别人说了算。 “若有一日,他们再出事,我依然无法护着他们,与其如此,就让他们呆在老家,好好地过日子罢,七丫很单纯,希望她的夫家能善待于她。” 所以,她送了五十两嫁妆,若是七丫的夫家知道这是卫国公夫人所赠,至少想对七丫不好时,还能有所顾忌。 第92章 产前胡思乱想 临产最后一个月,富然的肚子越发的大,她的四肢倒是仍纤细,她不曾胡吃海塞,每一顿出都克制着。 但她也忍不了饿,该补充的营养还是要补充的。 这段时日,她整日呆在府里,外头的事虽没有打听,倒也能听到些风言风语。 听说英国公的两个儿子找回来了,只可惜,其中一个儿子废了。 长公主抓住英国公的两个私生子之后,可没有少折磨,其中一个尽被断了子孙根,另一个也是救治及时,否则,便是英国公救回了两个儿子,也毫无用处。 长公主手段残忍,定是不会让英国公好过的。 英国公痛恨之极,几次三番的要与长公主和离,可长公主不同意,她就要英国公日子不好过。 只要长公主不松口,皇上那边,自然也是站在长公主这边的。 听说,现在英国公府已经空置了,英国公带着两个私生子搬去了别的地方住着。 长公主痛恨别人的背判,英国公这个枕边人犹其是。 她处处找英国公的麻烦,倒是让魏玄这边,空闲了不少。 “夫人,先歇一会再走吧。”雨滴才刚让人撤下早饭,就见富然已经在院子里走了,她身边还陪着一个稳婆。 魏玄请回来的两个稳婆如今也搬进了朝光院。 富然知道魏玄喜静,之前朝光院也没有几个人侍候,她肚子越发大,随时都有可能生产,稳婆跟在她身边安全些。 她提过要搬去杏院住,把稳婆也一并带过去。 被魏玄拒绝了。 她不知道魏玄为何不让她搬过去,他甚至同意让稳婆住进朝光院,两人换着时间陪在富然身边。 富然最近有些忧虑,有些愁,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的大,她明明控制了,明明那样注意着,可为什么肚子还是这么大。 她在吃食上清淡又清淡,真没多少油水。 两个稳婆还夸她身子好,养胎。 她怕死,怕一尸两命。 这时代的技术,她是真信不过,一旦难产,她自己生不下来,只能剖腹。 涉及剖腹,她的小命就没了。 “没事,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不碍事的。”富然努力的提升自己的体能,可这也不太容易,肚子越大,她越发容易累。 人一累,情绪也差。 她恨不得把魏玄拉也来打一顿,骂一顿。 分明是两个人的孩子,为什么承受这一切苦难,折磨和不安的人只有她一个。 行走见,碰到魏玄从外头回来。 一身官服,气质高雅贵气,身形挺拔玉立,腰间—— 他宽肩细腰,想到自己的圆成桶的腰,富然极力的咽了下去。 她直接从魏玄面前走过。 倒是她身边的雨滴和稳婆向魏玄请了安。 雨滴还吓了一跳,怎么夫人看见国公爷,跟没瞧见似的,连个招呼也不打,晚些国公爷该怪罪了。 “夫人——。”雨滴没敢大声说。 魏玄眉头微蹙,看着她一步一步从他的面前走过。 以前每回见了他,她必定会唤他一声国公爷。 如今,她的身形越发的臃肿。 行走起来,就像一只会摇摆的鸭子一般,可她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魏玄思虑片刻,让高免唤了小宁子。 “爷,有何吩咐?”小宁子问道。 魏玄换了常服。 “今日朝光院可发生了何事?” 小宁子想了又想,摇头。 “与往常一般,并未发生什么事。” 那为何富然的态度如此大变。 他不过是两日未回府。 “这两日,院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小宁子应是,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与往常的确是一样的。 “纪大夫可曾过来诊脉。” “每日都来。” “把纪大夫请过来。” 片刻后,纪大夫被请了过来,魏府之中,除了纪大夫,前些日子,魏玄又找了另一名精通小儿之术的太医。 如今也住在府里,不过,平日仍是纪大夫请脉为主。 “这几日,夫人脉相如何,腹中胎儿可好?” “回国公爷,夫人脉相如常,胎儿也好,只是——。”纪大夫稍稍迟疑了一下。 魏玄眯着眼,不怒而威地看着纪大夫。 “有何事不能直说?” “夫人最近心情不太好,她担心肚子过大,必定难产。”纪大夫也提醒过,孕妇不必过于忧思,过于忧思,反倒对身体不太好。 可夫人不听,她说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又不轻易服药,纪大夫也是无计可施的。 魏玄思及刚才看到她的背影,肚子的确是大了些,可别的孕妇不也是如此? “可有法解?” “夫人这是吸收好,吃进去的东西,都补到胎儿身上,夫人自身倒是没胖多少,夫人本来是打算节食的,可她也经不住饿,她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要吃的。” 一旦节食,体能跟不上,万一提前早产,亦是得不偿失的。 魏玄又问了几句,便让纪大夫退下。 他人刚从外在回来,前几日富然的情绪已经生变,脸上难得看到笑容。 刚才见他回府,她甚至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 魏玄按压着心头涌上的不适。 天近黑时,魏玄从庆福院回来,到了富然门前。 富然正在沐浴,门前有巧儿守着,里面有雨滴侍候着。 若是之前,她沐浴这种私密的事,是不可能让雨滴在旁侍候的,她可以自己来。 可现在,她是万分小心的,肚子大,一点小意外都容不得。 万一不小心滑倒,摔跤,必定会引起早产。 早产对她而言和早死没什么区别。 “爷。”巧儿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没想到国公爷会主动过来。 魏玄双手背于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夫人可是睡下了?” “不曾,夫人正在里面沐浴。”巧儿回道,“容奴婢禀报夫人一声。” 魏玄点了点头。 巧儿推门而进,隔着屏风向富然禀报。 “夫人,国公爷来了。” 富然正泡得睡意朦胧,脑子也不太清楚,一听是魏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和她都是被害的。 她现在要日夜提心吊胆,他则置身事外。 “让他回去吧,我不想见他,生产之前,不想见到他,我怕控制不住会打他。” 第93章 不耐烦 富然所有心思皆是忧思引起的,魏玄现在在她这里再强大,在她这里也不顶用了。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说服自己,生产的情况不会太差,必定会母子均安。 雨滴和巧儿差点被她的话吓得心跳停止。 国公爷此时人就在门外,夫人说的话,国公爷必定是能听到一些的。 “夫,夫人——。”雨滴拼命的想法子,试图说服夫人改变态度,“国公爷这也是关心你。” “我现在要的不是关心。”富然懒洋洋的盯着屋顶,“没有人能与我感同身受。” 巧儿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的退了出去,当着国公爷的面,她什么都不敢说,若说夫人不想见他,国公爷的怒意,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爷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夫人正在沐浴,怕是要等上一会。” 巧儿尽量委婉。 富然此时的话,魏玄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 她倒是嫌弃的明目张胆,见到他不再打招呼,不再用正眼看他,如今,更是用这番言语提及他。 “你先退下。”魏玄面无表情的道。 巧儿不敢有违,立刻退下。 魏玄并未回房,直接推门进去,雨滴刚到外间为夫人拿衣服,见到魏玄,直接定住了。 “国,国公爷——。”她声音小的像虫鸣一般。 “下去。”魏玄语气平稳且带着几分冷意。 雨滴早就吓得腿软了,在魏玄的注视之下,她一点也不敢提示夫人。 只是匆匆的将衣服放下,转身出去了。 心里在祈祷,国公爷千万别对夫人做些什么,夫人这会心情本来就不好,若是当真出点事,可不就得一尸两命。 雨滴出了屋子,就在外头候着,不敢走远。 心里想着,若是夫人在里头呼救,大不了她拼了小命,也要进去帮夫人顶一顶,以免她真的出事。 富然听到脚步声,也没在意,魏玄是那样傲然的人,她说不见,他定不会继续留下来自讨没趣的。 他高高在上惯了,一向被人捧习惯了。 富然在水里泡得时辰差不多了,水亦凉了,不得不起身。 她肚子大,行动不如以前灵活,从水中起身,硕大的肚子便现了原形,再也掩挡不住。 从背后看,她的腰肢还是纤细的,四肢亦纤细。 看不出是个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的孕妇。 富然拿起挂在一旁的长巾,披在肩上,转过身,正要叫雨滴扶她一把。 可就在这一瞬,入她眼的,不是雨滴,是魏玄。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直立在正前方。 像一棵无法撼动的大树一般。 富然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此时她身上只披了一件长巾,身前什么都没有,原形毕露,肚子大得无处可掩挡。 他们有肌肤之亲那一日,因药物关系,对什么都记得不太清楚。 浑浑噩噩就是所有的感觉。 富然下意识的想躲,可又不敢太压迫到腹部,再说,是他闯进来。 她强装淡定的将披在肩上的长巾扯下来,挡在身前。 从魏玄的眼里,她看到了些许震惊。 富然撇了撇唇,水更凉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他的前夫人也怀孕了,也生了孩子,他当真一次也没见过? “雨滴呢?”她一手提着长巾,一手护着肚子。 除了长巾之外,身无一物,莹白有肌肤在光影之下,如水晶一般,她眸色乌黑,眼眸黑白分明,唇不点而朱。 手指修长,四肢纤细,唯腹部突起,圆圆滚滚的,尽有说不出的可爱。 富然觉得冷,忍不住的颤抖一下。 魏玄没有帮她唤雨滴,直接上前,扯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出来。”他低声叫她。 富然试着抬腿,桶有点高,她进来时还是小心亦亦的,出去时不好太豪迈。 且还有魏玄在。 “国公爷往后退退——。”她一手揪着衣衫,一手揪着长巾,确实有些不为难了。 又要跨出浴桶,就显得格外的费力气。 魏玄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 “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他出手,直接将她从浴桶之中,抱了出来。 他的语气不耐,动作倒是不粗鲁。 他力气大,提起富然轻松不费劲。 富然稳稳的站定后,往后缩了缩,此时她在他面前,完全是无可遮掩,他的目光也没有半点躲藏。 富然心里本就有些怨,现在更气了。 他是来瞧热闹的吗? 他马上就要有个属于他的孩子,他什么都不需要改变。 她却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国公爷是要一直瞧着吗?”她面色因生气而变得红润。 魏玄不动如山。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哪都不是你能看的。”富然听他的语气这是不想走了,是想留下来看她换衣服,“非礼勿视,国公爷当真不懂吗?” 魏玄岂会不懂。 见她当真有些生气,他转而到了外间,将衣服都给了她,并且唤了雨滴进来帮她。 好半晌,富然才换好衣服,魏玄未走。 她气得不想出去,今晚只想留在浴间歇着。 可她不能委屈自己,不得已,还是要从浴间出来。 魏玄已经自顾自的坐在桌前,他姿态懒散随意,倒与往常不太一样,富然出来便直接坐在他的面前。 雨滴在一旁胆颤心惊的侍候着。 国公爷今日来得不太寻常,也不知道是因何事而来,可是有意再为难夫人? 魏玄看了雨滴一眼。 “你先下去。” 雨滴不得已依命行事。 富然没有阻止,看来,今天他是有话要与她说了。 雨滴一退出去,富然直接问他:“国公爷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倒不必有什么顾虑,直接说便是了。” 魏玄的目光落在她的胸线以下。 桌子挡住了她圆润的肚子。 富然清楚地接收到了他的目光。 “国公爷是想瞧瞧我这比别人还大些的肚子吗?”富然语气不太善。 魏玄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好好养胎,有稳婆和大夫在,你不必过度忧心,你也不需要整日呆在府里,若是无事,可外出走走,这两日,我会安排你见见你的家人。” 家人? 富然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富大哥和富大嫂一家。 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第94章 让步 但她隐约知道,魏玄这是在她这里的让步。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至少,他是在意孩子的。 富大哥一家被安置的地方并不在京城,要将他们带到京城,还需要些时日。 魏玄让高免立刻派人去将他们接过来。 “爷,富年一家在怀州,便是日夜不停的赶路,也需十日左右才能接到京城。”高免道。 “派轻骑,七日内赶到。”魏玄道。 还有二十多天富然就要生产,以她现在的心态的确是极影响她生产时的状态,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太多。 纪大夫已经明确诊断,她的忧思过重。 如今国公府待她不算薄,大嫂那边有的东西,她这边,亦不缺。 也不再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想出府便可出府,便最近,她一点都不爱出府。 “是。”高免头大,但还是听命行事,立刻去找总管安排人手去怀州。 必安听到高免提说,简直气得要跳起来。 “主子现在已经如此纵容她?为了将她的家人送过来,不惜出去轻骑。”那可是主子的后手啊。 轻骑共有十二人,一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精英,国公府从老国公手里就开始培养,轻易不会动,外人也不知道卫国公府手中掌握着这十二轻骑。 十二轻骑是出难度极高的任务,就如上个月的陈州军饷案,主子派了三个轻骑出动,提取了所有的关于陈州案的证据。 将被深藏的证人带回京,破了案。 “必安,主子的吩咐,不容半点质疑,你怎么还没学乖,主子已经将你轮换出来,若是你这性子再不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到主子身边。”高免面无表情的提醒他。 他就一点也不长记性。 之前当着主子的面,三番两次的挑夫人的刺。 夫人是什么样的,主子还能不知道,偏偏必安在一旁跳脚的厉害。 夫人对必安也起了恶感。 “那能怪我吗?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主子着想,夫人的来历,不怀疑能行吗?”必安还真不觉得自己有半点错处。 高免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不想再与他废话。 脑子坏掉的人,是半点也说不通的。 他直接找到总管,派出两骑,去怀州接富家兄长。 富然对此一无所知,等了几日,也不见富大哥一家上门,她便歇了心思,权当魏玄一时兴起,说了些安抚她的话罢了。 连着几日,兰音带着魏念从早上过来,陪她到晚上。 之前兰音已经禁止魏念来朝光院了。 倒不是不想魏念来找富然玩耍,实在是魏念年纪小,不太懂事,也不知分寸,兰音怕女儿过于活泛,伤到了富然和肚子里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她费了些劲才说服魏念,让她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玩耍。 待富然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陪着魏念玩儿。 魏念这才耐着性子,数着日子等着的。 怎知前两日,魏玄突然到清音院找了她。 希望她在富然生产之前,能多到朝光院陪陪她,分散她的注意力。 兰音自是应下了。 没想到,魏玄对富然,还是颇为关怀的。 魏念喜欢富然,便喜欢与富然贴着玩儿,一会玩这个,一会玩那个,一口一个婶婶亲密得不得了。 “念儿性子太张扬了,我是即喜且忧。”兰音有些无奈的道。 孩子还小时,性子还算文静,渐渐长大,一直养在清音院,也是个天真可爱的性情。 可越来越大,性子倒是越来越外向。 如今泼起来,兰音根本就管不住。 她也没有特意去管。 “大嫂只管喜,不必忧,念儿这样的性子多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为人父母的,无非就是希望孩子能快乐无忧地成长,至于他们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成就——。”她轻轻摸了摸肚子。 “那是属于他们的机缘,倒不必过于强求。” 有些事,也属实是强求不来的。 兰音认同。 “念儿自小没了父亲的疼爱,她永远都会缺失这一块,我给的,终究不如她父亲给她的,若是她能快乐无忧,也的确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 “婶婶,你陪我翻花绳吧,雨滴可笨了,都翻不过我。”魏念一蹦一跳的又过来了,依偎在富然的身边。 “好呀。”富然欣然同意,接过魏念递过来的绳开始翻,魏念学了一段时间,会好几种花样,可她会的不若富然的多。 每一次翻不过来,便吵着闹着要富然再教她。 富然也很耐心地教给她。 一整天下来,除了魏念有时过于高兴,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冲撞过来希望离她近一点。 倒是没有别的事发生。 富然一日下来,还挺累的,晚上早早便入睡了,睡得还挺香甜。 不知不觉,过了七日,她已经忘了魏玄那日所说要让她见见她的家人。 其实,富家人见不见的,她并不在意。 见了富大哥一家,她也没什么话要说。 这一日,一大早,魏玄便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用出府?” 雨滴才刚摆好早饭,今天富然还让雨滴交代厨房多做两道菜,一会魏念会过来陪她一起用早饭。 “今日有事,你的兄长到了。”他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份量还不少。 富然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真的吗?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他们离京挺远,来回需要时间,你准备一下,一会带他们过来见你。” 准备? 她需要准备什么?富大哥早就将自己的妹妹卖到长公主府为婢,好些年头了吧,就算她的性子与原来的富然不同,富大哥也不至于看得出来什么。 便是看出来了,她也可以抵赖。 以前不过是个丫环,现在是国公夫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富然想到那时,长公主分明将富家最小的孩子给卖出去了,这一趟过来,富大哥真的一家四口都能到吗? “雨滴,帮我准备四个红封。” 包的钱数不多,权当是见礼了吧。 四个红封,其中两个装了十两,是给孩子的。 另两个装了五两,是给富大哥和富大嫂的。 第95章 身世 富然头一回仔细地打量着富大哥,富大嫂和两个侄子,她不确定上回看到的是不是这两个孩子。 他们比记忆中的稍微高了一点,也瘦了。 其中一个,面有菜色,看起来就是受过苦的。 “然然,多亏了国公爷开恩,救我们脱离苦海,让我们一家还能再团聚。”富大哥见了富然,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曾经的富然瘦弱,胆小,老实本份。 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身华衣,身染贵气,端庄而又大气的国公夫人。 长公主将他们一家带走,囚了起来,后来还将小儿子卖掉,富大哥完全是无计可施,但凡他们敢半句怨言,轻则几天没有吃食,重则免不了一顿毒打。 打完之后,没有伤药,需要自己好。 与他们关在一块的人,可死了不少。 长公主不曾露面,可下面的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 富大哥三番两次的想要求他们让他见富然一面。 他盼着富然在外头能想法子救救他们,可得到的是一顿毒打。 富大哥再也不敢提任何要求,富大嫂整日埋怨,怪富然在外头一点法子也不想,他们一家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暗牢里了。 幸好有人出面救了他们,富大哥一家那时已经濒临死亡,富大嫂是入气多,出气少,富大哥更是浑身是伤,富家的大儿子亦是奄奄一息。 他们被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安置,有人为他们准备一日三餐,有大夫为他们看病治伤。 不久后,还将卖掉的富然小儿子送了过来,他们一家人被送去了怀州,并且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只要你们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之前一直无能救你们,还盼你们不要见怪,凭我一己之力,实非长公主的对手,就是想在她的眼皮底下耍个心机也是难如登天。” 富然心里彻底的放下来了。 他们仍是好好的,并没有自己枉死。 哑婆被送去了别院,可哑婆的身体越来越差,她有心想要继续恕罪,可心里身体都跟不上。 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也撑不了多久。 富然能够理解哑婆,她的心里没有了依托,便没了生的希望。 “然然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富年惭愧地低下头,“如果不是当年家穷,觉得让你进长公主府也是为了你好,我是绝对不会将你交给牙婆,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富年默默垂泪。 富大嫂扶着富然,看着富然的眼里,有许多话要说。 之前富大嫂是觉得富然就是个麻烦。 她不希望自己的小家多一个富然。 后来将富然送进了长公主府,可富然一点都没有怪他们,反倒时不时地会将手里积攒下来的银钱寄给他们。 “富然,这些年是大嫂对不起你,阿大,阿二,快,跪下来给你们姑姑磕一个。” 阿大和阿二立刻跪了下来。 “姑姑。” 富然不好动弹,让雨滴将人扶起。 “一家人,倒不必行此大礼。”她让雨滴将之前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们,“这是姑姑的一点心意,不多,你们且收着。” 阿大和阿二收了红封,眼眶涨红,经过苦,才知道原来平淡的日子也是一种福气。 之前是他们不懂事,不知道姑姑的处境也是艰难的。 富然不好留他们在国公府住,本想在外头为他们寻一处客栈暂居,但长公府的人说不定还盯着卫国公府。 万一知道他们回了京城,再对他们不利,可不好施救。 魏玄也已经派人准备妥当,有适合的地方安置,明日一早,再送他们出城去。 离开之前,富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 是一枚玉扣,他塞进富然的手里。 “不用——。”富然下意识地拒绝。 倒是未细想,怎么富年会在这种东西,玉扣的材质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寻常人家根本就不会去买这等不实用的东西。 “然然,你且收下吧,这东西,与你的身世有关,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卖掉它,娘去世那年,要我好好保管,以后必有大用,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上门来寻你。” 富年以为那必定是假的。 说不定是娘临死之前糊涂了。 可富家一直不富裕,祖上要有这种好东西,也早就拿出去卖掉。 富然怔了一下,收下玉扣。 玉扣的玉质只比平常的稍好一点,倒不至于太珍稀。 “我不是富家的孩子?”她古怪地道,“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人来找过我?” 富年点头。 “咱们家一直住在那,没有人上门打听过,或许,他们找了别处,没找到就放弃了,这东西我不好一直留在身边,怕总有一日会当掉它。” 如今,富然是国公夫人,与常人不同。 或许,可以凭着这枚玉扣,找到她的家人。 “罢了,或许,我就是个被人丢弃的孩子,倒也不必执着非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 富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你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娘临死之前说过,她是在小河边捡到你的,你被一块浮木托着,命大得很,当时身上带着这枚玉扣,其他的东西年头久了,娘也没有细说。” 果真是丢弃的。 富然更不在意了。 “妹妹——。”富年走了三步,又回头,前十几年,他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妹妹的,事事以妹妹为主,后来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渐渐的对妹妹生出了生份。 他目染泪光。 “是哥哥没用,害你吃尽了苦头,以后,你好好当国公夫人,别再惦记我们了。”他们这些穷亲戚,就不要再麻烦她。 富然讶然,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还是有些情绪激荡的,或许是原主久久无法平息的情感。 原主也是敬爱着他这个哥哥的,所以,才不惜不管自己,也要将存下来的银钱寄回去给他们用。 富然扬起一抹笑:“哥哥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 一声哥哥,让富年释怀了些东西。 他们兄妹的亲缘浅薄,也许就到这里了,以前是他心思太重,以后不会了,他无法成为妹妹的助力,也不能拖了妹妹的后腿。 “让阿大和阿二读书吧,会有出路的。” 第96章 必须去 有人将富年一家带出去安置了,明日,她也不会见到他们,以后,说不定也不可能见到。 富然心情有些复杂,富年和他的两个孩子,算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三的血亲,现在加上肚子这一个—— 原本是这样认为的,如今,确定了富年与他的孩子与她并无血缘关系。 那与她唯一有联系的便是腹中的胎儿。 玉扣摆在桌上,散发出淡淡柔和的光,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告诉世人,它来自哪里。 “身世?老天爷是不是觉得并不需要血缘家人。”富然嘀咕着,今晚,怕是难以入眠了。 雨滴一直在一旁侍候着,也听到了富年所说的。 她还挺着急的。 “夫人,或许这是好事,以后会遇上你真正的家人,咱们去求国公爷,只要国公爷肯插手,一定能找到夫人真正的亲人。” 雨滴也有家人,以前有,现在觉得活着最重要。 “依我大哥所言,我还是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时,便被丢在一张木板上,泛在水上,木板随时有可能倾覆,意味着我随时都有可能丢了小命。” 是啊,那么小的孩子,谁忍心如此丢弃。 除非,是当真不想要了。 “可是这枚玉扣呢?”雨滴不解。 富然摇头,这也正是她不明白的地方,后来再想想,便是她的家世没那么穷苦,家里还有点小钱。 依这世道容不下她,非要将她丢弃,也唯有一点可以说明,家里不需要她。 也可能是她亲娘的身份不高,外室——,妾室——,或者是其他。 富然不想再去想。 “罢了,雨滴,你帮我把玉扣收起来吧。” 雨滴应下,小心亦亦的收妥了玉扣,夫人马上临产,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本来以为见到兄嫂,她的心情会好,没想到,反倒多了一桩愁人的事。 这一夜,富然很晚才睡,夜里还做了个梦。 梦到她的家人嫌弃她娘生了个女儿,不想要她,想要生生的掐死她,她的亲娘不忍心见她死,才悄悄的丢弃在外头,本来是个木盆,后来木盆散了架,才成了一块木板。 夜里惊醒时,富然还觉得这个梦里的情节,怎么如此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翌日一早,庆福院送了两身新衣过来。 “前些日子,才刚裁好了下季的新衣,怎么又送新衣过来?”富然瞧着布料,款式都挺好的,只是觉得可惜了。 她还有十几日就要生产,产后也不可能再穿宽大的衣衫。 “夫人,老夫人吩咐过了,后日是姑爷的寿宴,虽不是整十寿,不过,小姐想要为姑爷置办一番,特意邀了老夫人,国公爷和夫人,连大夫人和念小姐也要一并去沈家的。”许嬷嬷道。 富然才想起,魏琳的丈夫姓沈。 她来国公府这么长时间,一直不曾见过魏家的姑爷。 听说之前沈宴来过魏家,来接魏琳回府,她在后院,不曾见过罢了。 “我如今身子粗重,随时都有可能生产,不太适合外出参宴,我还是去同老夫人说一声,这一次宴席,就不去了。”拖着笨重的身子,她也没那么喜爱热闹。 加上魏琳摆明了不太喜欢她,现在是去魏琳的夫家,还不知道会得来魏琳怎样的嘲讽。 “夫人,这是姑爷的寿宴,正是和缓你与小姐的关系,你若是此时不去,只怕小姐会心生不悦。”许嬷嬷觉得夫人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那一日,老夫人和国公爷都会去,咱们带上一个稳婆,也就半日的功夫便回府了。” 许嬷嬷的一番话的确是让富然打消了去找老夫人的念头。 魏琳那样一个计较的人,她若是不去,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到她的头上,她生下孩子,还要继续留在卫国公府,息事宁人,才能让自己有足够的喘息时间。 “也罢,就依许嬷嬷的。” 沈宴寿宴那一日,一大早老夫人院里便派了人过来请魏玄和富然一起到庆福院去用早饭。 用完早饭,他们再一块出发。 前一日,魏琳是亲自过来了一趟,确定他们一定要去,明确魏玄没有遇上休沐,也要告假一日参加沈宴的寿宴。 魏玄今日便是告假。 富然一早便穿好了新衣,选了一套颜色素净些的,许嬷嬷为她绾好了发,耳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 发上别了一枚玉钗便是所有了。 出门带的是巧儿,巧儿扶她出门,便遇上魏玄在朝光院的门口处站着。 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国公爷。”巧儿屈身行了礼。 富然也唤了一声。 “走吧。”魏玄看了一眼她被巧儿扶着的手臂,没说什么,转身踏出朝光院,富然在他身后慢慢跟着。 今日要出府,外人也是要瞧他们的相处的模式。 以他现在的身份,大可以不必装恩爱给人看。 不过,她是怀有身孕,即将待产,若是他太过冷淡,怕是要被人指责过于冷血。 便是不在意她这个夫人,也要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富然慢悠悠的,魏玄的脚步也不快,但已经走在她前头老远,他回头看过一回。 富然到时,兰音和魏念已经到了。 魏念见了富然,高兴的跳下椅子。 “婶婶,你来了,刚才我瞧见二叔,还问二叔为何不等你呢。”魏念人小声音甜,说什么话都不会讨人嫌。 便是编排魏玄,魏玄也是一脸没脾气。 兰音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胆颤的。 魏玄一向纵着念儿,因着念儿是他兄长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一抹血脉。 魏念自小丧父,这一方面的感情是缺失的。 魏家上下都宠着魏念,便是这一点,兰音已经很知足,平日对魏念的教育也是要她知道感恩,并不是谁注定了一定要对她好。 魏念年纪小,有些事虽不懂,还是记得的。 只是小孩子心性单纯,没想那么多。 “婶婶身子重,走得慢,还是念念走得快,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哦。”后半句话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 魏老夫人让人将魏念抱上桌。 “倒是不着急,慢慢来,坐吧,咱们在家里用过早膳,就该出发了。” 若是去得迟,魏琳可是要编排他们的不是。 第97章 失态 富然没有吃得太撑,一会还要坐马车,车上难免颠簸,不过随车还是带了几块小点心,万一她饿了,还是垫一垫。 马车分了两辆。 魏念吵着要和富然坐同一辆车,于是兰音母女与富然同坐。 魏玄母子乘坐一架。 马车上有早就备妥的礼品,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富然操心,老夫人那边早早就准备妥当了,连同清音院,朝光院的也一并备妥了,他们只需要人到就成。 车上,魏念异常地兴奋,她终归还是个孩子,知道可以出门玩耍,不知道有多高兴。 去的还是姑姑家。 魏琳虽对富然不怎么样,但对魏念绝对是好的,她是大兄唯一留下来的骨血,是目前魏家唯一的孙辈,魏琳对魏念那也是疼爱有加的。 之前魏琳也是瞧不上兰音,觉得以兰音的性子,怕是当不起魏家大夫人身份,若是魏清还活着,他是嫡长子,卫国公府的爵位理所当然由他继承。 兰音便是卫国公夫人,魏琳亦觉得兰音难当此大任。 可后来,魏清没了,兰音还能守在魏家,还能生下魏念,已经是对魏清情深。 “婶婶,姑父家里有个阿拓哥哥,他可好玩了,会好多好多东西呢。”魏念年纪小,懂的东西不多,会的东西自然少。 阿拓是沈宴姐姐沈安灵的儿子,魏念曾碰到过一回,一块玩了一阵。 兰音在一旁与富然解释。 富然了然,沈家也不算小门小户,顶着也是慎国公府的名头,不过,慎国公去世多年,如今慎国公府也不似当年。 慎国公府是降等袭爵,如今,沈宴尚未袭爵。 袭爵一事,需要慎国公府上表朝廷,由皇上下旨,只是沈家一直不曾上奏。 沈宴也算是慎国公府中有点本事的,只是,慎国公府想要再造从前的辉煌是绝无可能。 沈家,终是比不上卫国公府。 沈宴也比不上魏玄。 马车停在慎国公府门前,今日邀请而至的人不算多,不过是至亲之间的宴席,沈家的亲朋友好友,加之魏家的,来的都是些颇重要的,加起来也就三四桌左右。 魏琳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她的脸色可是一点点的不好起来。 本就提前告知过母亲,让他们早点过来,千万别太迟。 若是来迟了,沈家会以为,那是不给他们面子。 幸好,他们来得不算晚,前头就来了几个人。 “娘,二哥,你们可算来了。”魏琳让人去把沈宴叫出来,一起迎着母亲与兄长。 沈宴比魏玄虚长两岁,个子比魏玄稍矮一点,气质儒雅,长相清俊,若是丑的,魏琳也看不上。 “母亲,二哥,路上辛苦了,里面请。”沈宴温雅地道。 魏老夫人点点头,告诉他们后面还有人,等她们过来,一并进去。 魏琳和沈宴这才看到兰音和魏念,还有被巧儿扶着的富然。 沈宴在看到富然的那一刻,眉头微蹙。 眼眸之中闪过一些东西。 他知道此人正是舅兄的妻子,长公主的义女,如今的卫国公夫人。 他不曾亲眼见过。 这是头一回,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几近生产,那模样,那姿态,让他蓦然想起一位很久不见的至亲。 一举一动,十分相似。 还有那张脸—— “二嫂可是许州人士。”沈宴上前一步,完全忘了自己的姿态有些失理,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眼前的人,一如他在幼时,瞧见自己姑姑身怀六甲的模样,那时,姑姑的肚子没有这么大。 老慎国公沈奉年仅有一妹沈奉安,沈奉安远嫁许州,路途遥远,几年都不曾回京。 “沈宴。”魏琳上前一把将丈夫扯了回来,他失理了,“你问这个做什么?”魏琳瞪着自己的丈夫,瞪得眼都快冒出火花来了。 富然也是一脸茫然。 许州在哪,她毫无所知。 不过,富家离此倒也不算太远,就在京城外十几里地的一个小庄子。 “不曾到过许州,也并非许州人士。”富然如实回答,沈宴的确有些失理了,他这模样,倒似见了旧人。 沈宴脸上难掩的失望,不会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道了声歉。 “抱歉,看到二嫂想起曾经有位远亲,才有此一问。”沈宴回头给了魏琳一个安抚的眼神。 魏琳嫁进沈家不过三年,她不曾见过他的姑姑。 魏老夫人看着富然,见她神情坦荡,并未有躲闪,并没有说什么。 “都别站在门口了,进去吧。” 魏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宴。 他不是个轻易失礼的人。 富然倒是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慢悠悠的跟着进了府,他们今日坐主桌。 接下来沈宴的态度如常,也并未再盯着富然瞧。 看来,他的确是认错了人。 可魏琳不是这样想的,沈宴当着她的娘家人盯着富然看,还认错了,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摆。 宴下,她揪着沈宴一定要他解释清楚。 “怎么?连你也看上她那一张脸了,那是我二哥的妻子,别以为寻个理由,我就会信。” 沈宴百般无奈,劝着魏琳,与她解释。 “琳琳,你为何不相信我,我们夫妻三年,我可曾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便是在外应酬也不曾与人有首尾,更何况是你二嫂。” 魏琳的性子骄纵,是一向如此。 沈宴知晓,也一直是惯着她。 如今外头有宾客,她却私下指责,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我见了二嫂,不过是想起多年未回的姑姑罢了,我姑姑嫁到许州之后,一共回京三次,连你都不曾见过,二嫂风姿与当年姑姑有八九分相似。” 沈宴神情之中有些哀伤,姑姑身子骨不太好,此生怕是再无可能回京一趟。 “一会你问我娘,是否是因二嫂与姑姑长得相,我才多看一眼,并不是因为别的。” 魏琳讶然,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宴的失礼是因为富然长得像他姑姑。 她的确不曾见过沈姑姑。 只知道沈姑姑嫁往许州,日子过得也是富足的。 慎国公夫人亲眼见了富然,与富然聊了好一会,眼睛也不曾从富然的脸上移开半分。 慎国公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嫁的妹妹。 慎国公夫人也极喜小姑子。 “真像。” 第98章 像极了 慎国公夫人盯着人瞧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失礼的。 沈奉安十五岁订亲,十七岁嫁往许州,嫁的辰远侯府小侯爷,如今的辰远侯尉迟随,头一年便怀有身孕,十八岁那年,尉迟随带沈奉安回慎国公府见父母兄长,当年生下长子尉迟鸣修。 沈奉安十九岁那年生下次女尉迟欢,那一年本要回京,因路途遥远他们选择走水路,就在那一年,遇上了风暴,船翻了。 尉迟随救下长子与妻子,可回头再也找不到女儿的下落,奶娘与丫环全都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当年,沈奉安中途折返,未再回京。 到处寻找女儿的下落,可谁都知道那是一场凶多吉少的意外。 当年慎国公亲自去了许州,安抚妹妹失去女儿的痛。 沈奉安在那一年伤了身,之后一直未再孕育孩子,三年后,收养了一名女婴。 沈奉安第二次回京,是带着养女尉迟欣来慎国公府,住了两个月回许州。 最后一次,便是慎国公去世时,她匆匆赶了回来。 之后,沈奉安的身子一直不好,再也经受不住长途跋涉,也再不曾来过京城。 今日见了富然,一如当年沈奉安怀了长子,初回慎国公府的样子。 “真的像极了。”慎国公夫人已经落下泪来,她立刻拿着帕子拭了拭泪,“让你们见笑了,只是一时忘情,当年宴儿他姑姑,怀着身孕赶回京城,国公爷心疼得不得了。” “对了,国公爷以前的书房里还有一幅宴儿他姑姑的画像。” 慎国公夫人立刻命人将画像取过来。 魏家人倒也不好拒绝。 其实富然也挺好奇的,那位沈姑姑长得什么模样。 联想到富年所说,当时富家救下她只有一块木板,加上沈家姑姑来京城发生的船难,她可以八成确定,她就是那位沈家姑姑遗失的女儿。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找上门,是因为他们都认为她早就死了。 发生船难活着的机会太渺茫。 想要找到尸体更是不可能了,入了水,飘至何处未曾可知。 便是沉在水里,被鱼食了也是有可能的。 魏玄侧过头看着富然,富然却盯着自己的肚子。 她在想,当年沈家姑姑挺着大肚子回到自己娘家时的喜悦。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的娘家在何处。 亲人在何处。 便是觉得自己极有可能是沈家姑姑失踪了的女儿,可又如何认回去,他们已经收养了一个女儿。 必定视那女儿如亲生般。 “你不必在意,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过是巧合罢了。”魏玄在她耳畔低声道。 富然讶然侧首看他。 连他都认为,她不可能是沈家姑姑的女儿。 也是—— 她有自己的亲人,富大哥说的那番话,魏玄并不知情。 她微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出身不高,怎好攀上辰远侯府那样的人家,人与人,总有相似,国公爷放心,我不曾痴心妄想。” 他担心的该是如此吧。 魏玄眸色微沉。 很快,画像被拿了出来,这幅画是当年沈奉安未出阁时,身为慎国公世子的慎国公画的,年轻的沈奉安与如今的富然年岁相差不大。 身形,眉眼之间,的确有七八分相似。 富然与画上唯一的区别是此时她挺着一个大肚子。 富然定定的看着那幅画,画上的女子脸上扬溢着笑,周身都笼罩在一股幸福甜美的氛围里。 她不知道该夸画者手巧,还是沈奉安原就是这样的女子。 “真的很像。”兰音在一旁忍不住惊讶的道:“富然,好像你。” 魏琳也没料到,尽如此相像,怪不得沈宴会失了礼盯着她看。 魏琳瞬间原谅了丈夫的失礼。 若是她遇上这样的事,也必定会同样失礼。 “果真人有相似,不过,富然的来处,并不是许州,她家中尚有兄长。”魏老夫人知道前一日富然才刚见过她的兄长和亲人。 魏玄一直在盯着她看。 沈宴亦是。 富然瞧了好一阵,又笑了。 “的确很是巧合,我有幸与沈姑奶奶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我家中有兄嫂,必定不可能与沈姑奶奶有关系。”她有自知之明,便是她当真与沈奉安有关系。 现在也不能表现出来。 魏玄如何对待她,尚不明确。 她在魏家的处境也不明确。 不过,今日来沈家一趟,倒是不白来,往后若是当真在魏家呆不下去,说不定,她还可以去许州找沈奉安。 或许,她当真是他们当年丢失的女儿。 “那真是可惜了。”慎国公夫人叹息一声,“奉安虽领养了一个女儿,可终归不是原来的,这些年,她时时记挂失踪的女儿,盼着她能有些许机缘,还活在这个世上。” 随即慎国公夫人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今日是沈宴的寿宴,不好如此伤感。 “即是巧合,那便算过去了,不必再纠缠,也盼着卫国公夫人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当然不会。”富然回道。 其他宾客也差不多到齐了。 只是沈家的家宴,只是吃一顿宴席,倒没有过于铺张。 席上,富然一如往常,吃了些喜欢吃的,对她和孩子好的。 宴上并未男女分席。 她与魏玄同坐一桌。 她夹不到的菜,也不需要巧儿在旁布菜,魏玄长手一伸,便帮她夹了。 富然也不与他客气。 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他不过是动动筷子的事,又不怎么费力。 “我想鱼。”她悠悠看了魏玄一眼,声音不大。 魏玄看了她一眼。 片刻后,他执筷,为她夹了一块鱼。 富然美美的吃着,除了鱼,还有虾——,她自己剥,倒不好劳烦他动手,也不想让巧儿动手。 再吃了些青蔬喝了半碗汤,肚子里已经有底了。 每样菜都尝了一点点,吃了七分饱。 她便停下筷子。 魏玄吃得也不多,她停下筷子后,他也吃饱了。 富然饭后要走一走消消食,由巧儿陪着她,今日魏念和兰音也一并陪着她。 就在沈家的院子里走走。 下午他们会继续留在沈家,晚饭后才会回府。 第99章 答应我 慎国公夫人仍是心中有事,她相信这或许是一桩巧合,可万一呢—— 她想到死去的丈夫那样心疼的妹妹,如今身体越来越差,若是在她活着时,再也不能见自己女儿一面,便是死,也是不能甘心的。 她将沈宴夫妇叫到面前,语重心长地与他们说话。 “你姑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女儿生死不知,她身子骨差得再也不能来京城一回,宴儿,你派人去好好查查魏玄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叹息一声。 “如若不是,那便也死心了。” 若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也算对得起亡夫。 “母亲,富然只是寻常出身,家中有父母兄长,多年前被卖进长公主府为婢,她不可能是姑姑遗失在外的孩子。”魏琳不相信有这个可能。 她更相信当初那个孩子在那场船难中,已经死了。 毕竟那么小的孩子,发生那么大的灾难,还如何能活得下去。 沈宴这一回,想法与魏琳一样。 或许,当年的孩子早就不在人世。 可富然与姑姑也实在长得像。 “母亲既然有这样的想法,我便派人好好查查。”沈宴道。 魏琳不敢相信地盯着丈夫,怎么连他也这样想。 不过是巧合罢了,还要费人费力地去调查。 富然何德何能。 她不过是个小丫头。 因富然长得像沈家姑姑这件事,让沈宴的寿宴重心移位了,这让魏琳很不满。 她是不可能相信富然是沈家姑姑丢失的孩子,富然没有那个命。 富然自己倒是看得不重,就算她是沈家姑姑的孩子,那时她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么多年,不曾在父母身边,也是没有感情的。 无非就是对她的愧疚和心疼罢了。 他们收养了一个女儿,也足以慰藉了。 富然什么都没说,但下午魏琳的态度就变了,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好在富然已经习惯了,一点也没有将魏琳的这个姿态放在眼里。 她是来做客的,又不好一个人先回去,总要熬到用过晚膳的。 魏念领着她逛着院子,吃着点心,她还给魏念讲故事,今日遇到了之前沈大姑娘家的阿拓哥哥,人家个子已经长得很好。 性子挺好的,也愿意陪着魏念一块玩儿。 两个孩子玩时,她便和兰音呆在一处,兰音也不想与旁人多说话,旁人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同情。 可同情于她,并没有任何的助益。 “累了吗?”兰音瞧着富然脸上已经有了疲态。 富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对方是兰音,倒也没有必要隐瞒。 “还真的有点累了。”她眼下有青影,生产之期临近,她的身子越来越疲惫,的确很不好受。 今日,又是格外的累。 她原本觉得没什么,以为是自己出了一趟门,才导致这样的。 今日有稳婆跟着一块来,可沈家终归不是魏家。 她隐隐有些感觉。 手摸着肚子安抚里面的小家伙。 “别着急,咱们等回家再出来好不好,今日在你姑姑家做客,咱们是客人,你乖乖的呆在娘的肚子里。”富然说得认真,兰音在一旁听得错鄂。 “你时常与孩子说话吗?”兰音问。 “是啊,孩子是有生命的,孩子能听到咱们说的话,这是胎教,我还常读书给孩子听。”富然道。 兰音想起她怀孕那会,可没有做这些事,魏清出了事,她的天都塌了,何曾想过要对孩子说什么。 整天愁云惨雾的,若不是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支撑着,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万分庆幸地看着不远处的魏念,幸好,孩子天性活泼,没有因为她不说话而变成不爱说话的小哑巴,性子也不内向。 富然没能坚持到晚膳。 她越发觉得自己肚子发紧。 “巧儿,快去找国公爷过来。”富然深吸一口气。 很快,巧儿将魏玄找了过来。 “怎么了?”魏玄看出她脸色不太对劲,“哪里不适?沈家有大夫,让他过来看看。” 富然一手抓住魏玄的手臂,有些用力。 她摇头,“不必,我想回府,就是要生,也不要在这里生。”她的屋子里准备了一切孩子用的东西。 魏玄一手扣着她的腰,协助她站稳。 “好,我们现在就回府,来人——。” 富然在马车上已经开始痛,一阵一阵的痛楚袭来,她不曾哼过半声,咬紧牙关忍着。 一张小脸忍得发白,额前的发被汗浸湿了。 阵痛一阵阵袭来。 她比预产期提前好些天,她只盼着孩子能健康生下来。 “魏玄,我要你答应我,万一我真的难产死了,你不能薄待我的孩子。”她小手用力地揪着魏玄的衣袖,趁着痛楚没那么厉害的空档,说完这句话。 她一直记得,在这个世道,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 鬼门关对谁都开放,可不讲人情。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过了这一关,之前准备了那么多,可偏偏孩子要在她出门做客这一日来。 人生有巧合,也有意外。 今天,她都遇上了。 魏玄头一次与产妇离得这么近,他知道女人生孩子不易,却不知道,她痛苦至此。 “别说话,留些力气,马上就到家了,你不会有事。”产婆也在马车上,一直教她怎么呼吸。 “夫人,现在还不是用力的时候,你要忍一忍,好好保存力气,否则一旦需要用力,你要是没有力气——。” 余下的话,稳婆没有说完。 若是没有力气,那就真的要一尸两命的。 “我要你答应我。”富然痛红了眼,她眼泪控制不住的滚落,真是操蛋的人生,上一世,这一世,她真是被折腾得够够的了。 连生个孩子都要提心吊胆的。 魏玄黑眸闪过一抹情绪。 “我答应你,无论如何,也会善待孩子,现在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不可能不胡思乱想的。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脑海里闪过的是自己难产而亡,她的孩子被他的后妻虐待。 “若我死了,你一定会再娶,再生其他的孩子,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我的孩子到时候没了娘还没了爹,多可怜啊——。”她被眼泪糊了双眼。 第100章 难产 人到了一个困境,心中必定虚软无力。 富然便是这样的情况,在生产之前,她想过许多,也做了许多的准备,可到这一刻,似乎全然没有用了。 她哭着说了很多话,痛的时候却咬紧了牙关。 她能忍受痛楚,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生下来,可她无法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 魏老夫人当初是要去母留子的。 魏玄也是啊。 现在他们若还是这样想的,她无力自救。 回到卫国公府,她反倒安静了,不再哭闹,情绪一阵过去后,她头脑反倒清醒了些。 她的胎儿有些偏大了,胎位不稳的问题之前两位稳婆已经日日帮她调整,问题不大。 她在马车上便破了水,就是在破水的那一瞬间,她头脑清醒了。 魏玄将她抱回朝光院,让纪大夫和太医一并守在朝光院,两位稳婆在屋里,大夫在屋外。 魏玄也在屋外。 丫环们都忙碌起来,一番折腾下来,富然只是越疼越厉害,稳婆都有些着急了。 “夫人,你要自己用力啊。” 她用力了啊。 她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连呼吸都不敢。 “爷,苏玉来了。”高免将苏玉带了过来,苏玉是女医,之前几个月一直在外头有任务,昨日才回。 魏玄转头看了一眼苏玉,她手里还提着药箱。 纪大夫与太医都是男人,若非必要,他们并不方便进入产房,但苏玉是女医,她可以进去。 “快进去,确保夫人无恙。”魏玄面上表情深沉,苏玉只看一眼,便垂下头。 “是。”她立刻拎着药箱入内。 胎儿过大,产妇力气不够,苏玉联合纪大夫和太医给她上了药,助她使力。 富然终于有力气,可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大出血。 生命悬于一线。 稳婆将孩子抱了出来,是个千金。 “恭喜国公爷,喜得千金。” 魏玄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初生的娃儿,脸上红彤彤的,并不可爱。 但他的心头还是一震,这是他的骨血。 “立刻把奶娘送进府。”魏玄吩咐。 纪大夫检查过孩子的身体,很是康健,没有问题。 倒是屋里的富然,生下孩子以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魏玄原是不在意她,可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出,她泪眼朦胧委屈无比的样子。 “魏玄,你一定要对我的孩子好。” 废话,这也是他的孩子。 “夫人如何了?” “血还没止住。” 富然飘飘然的觉得自己已经死去,果真啊,生产是女人一大难关,一脚踩进鬼门关。 她这是顺利的进了鬼门关了吧。 耳边响起许多声音,她听得不真切。 她听到孩子的哭声,心里的防线松了,孩子哭了,肯定已经平安出生,她是不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她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可还有人拿针扎她。 真是讨厌。 富然费力地抬手,手臂软绵无力,软软地抬起,软软地放下。 “夫人莫动,血已经止住了,夫人需要好好休息。” 耳边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 富然不知道是谁。 * 富然彻底清醒,已经是三日后了,她面色惨白如雪,全身无力。 她茫然地睁开眼,眼皮很重。 “夫人,你可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了。”雨滴跟着守了三日,见富然睁眼,她哇的一下哭了。 富然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雨滴在哭。 “不哭,好丑。” 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真好,雨滴是真心关心她的,若她当真死于难产,雨滴是真心为她难过的吧。 雨滴用衣袖抹了抹泪。 “夫人可还有哪儿不适,我去请苏大夫过来,巧儿,巧儿——。”雨滴立刻唤了巧儿,巧儿随即入内,见富然醒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醒了就好,夫人醒了就好。”巧儿重复着。 富然扯了扯唇,露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 “孩子呢?”她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 “小小姐在隔壁,有奶娘照顾着,夫人安心。”巧儿道。 “奴婢立刻过去让奶娘把小小姐抱过来给夫人瞧瞧。”雨滴跑到隔壁去,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 奶娘是之前已经定好的,生产那一日,才被带进府里,三十来岁,家中几个月前生下一个小子,奶水充足。 小小娃儿在奶娘的怀里,乖乖的睡着,小脸白白嫩嫩的,小嘴在不停地吸着什么。 富然咬着唇——,好痛。 之前生产之时,她一直咬唇忍着,现在她的唇早就惨不忍睹。 阵阵痛意袭来。 “挺可爱的,一点也不像我。”富然认真地看了半晌,闭了闭眼,好累。 她努力地在孩子脸上找寻属于她的印记,可一点也没有找到。 倒是眉眼之间,有点像魏玄。 “大夫给孩子瞧过了吗?她是否健康。”当初她和魏玄在一块,两个人都是中了药,那药,对孩子是否有影响,也未可知。 万一有呢。 “夫人放心,纪大夫和太医细心瞧过,小小姐的身体好着呢,倒是夫人,差点就没了,苏大夫,太医和他纪大夫一起协力救你,最后还多亏了国公爷寻来的止血良药,帮着夫人止了血。” 否则,夫人定会血崩而亡的。 富然那这几日被喂过什么药,一点印像都没有。 “孩子可取名了?” “取了,国公爷为小小姐取名无忧。” 无忧——,富然没意见了,无忧挺好的,盼她此生无忧,别像她娘,处处都是忧。 富然还有许多问题,可问着问着,又睡了过去。 苏玉来时,她又陷入沉睡。 苏玉为她把过脉,确定她是彻底缓过来了。 “多亏了国公爷给的宝药,不然就凶险了。” 月子的前半个月,富然都是睡睡醒醒,多半是在睡,醒来时,她会要求见见无忧。 这半个月,她没见过魏玄。 雨滴告诉她,魏玄每日都过来看过她,只是不碰巧,每回她都睡着。 那倒真是不巧了,富然交代雨滴,若是明日魏玄再来,叫醒她。 她有话要和魏玄说。 翌日,魏玄来时,雨滴的确是唤醒她了。 费了些力气。 她经此一事,睡觉沉,一睡觉就跟死过去一样,外头的声响不能轻易吵醒她。 她睁开眼,魏玄就坐在她的床前,端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101章 你才疯了 “给国公爷添麻烦了。”富然客气了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产前她日日忧心的就怕遇上如此凶险的场面,结果,真遇上了。 “你生的是我的孩子。”魏玄瞧出她的客套,他们之间也的确没有夫妻该有的,“好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不必在意。” 她能活着,已是万幸。 他的孩子,合该有父有母。 “大夫真的确定孩子没事吗?”她原也没打算真与他客气。 生的孩子有他一半,他承担一些也是应该的。 她忧心的是孩子的身体,这世道没有产检,不能提前知晓腹中胎儿的情况,等到孩子生出来,很多事情已经晚了。 无忧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可身体里面的东西,她不是大夫,她看不出来。 魏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至少目前而言,无忧是健康的。”他不能对她保证什么。 便是今时今日生下的是个健康的孩子,假以时日有了病痛也是再所难免。 也是,人活着本就该看重眼前事,重当下人。 她有些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女儿,若是儿子,她想要带走,怕是不易。 女儿没有爵位要继承,长大后也要嫁人,幼时被带走,也不过是早些离家罢了。 “你取的名字,我很喜欢,无忧啊无忧,盼她一世无忧。”富然柔柔的笑着,眼中的神情淡然而又宁静。 当她看着魏玄时,眼里有着光亮。 “国公爷有没有很失望,她不是个儿子,不能继承爵位。”她想试试他的底线。 魏玄不知道她此时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过,她必定有所想才会这么问。 她才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是她在遗憾没有生下儿子,不能稳固她在魏家的地位。 “无论儿子,她是我的孩子,你想要说什么?你希望她是个儿子?” 富然摇头。 “那倒不是,我的孩子,是儿是女我都喜欢,我命悬一线生下的女儿,这辈子不可能再生其他人孩子,我不会再拿自己的命去搏另一个孩子,而让我的无忧失去娘亲。” 痛苦的事,一次就够了。 生下孩子是喜悦的,可过程是实实在在的苦。 “所以,魏玄,你需要儿子,我不可能替你生,你另娶吧。”她昏昏沉沉半个月,心里有些事越来越确定。 魏家不是寻常人家,便是没有皇位要继承,他也是有实实在在的爵位要继承的。 卫国公的爵位是魏家先祖以命相拼才得来的。 她的话,让魏玄脸色微变。 “你的前夫人让你在名声有损,所以这一回,我不会让你的名声再雪上加霜,便说我生下孩子大出血身子柔弱,需要静养,将我和无忧送去别院静养,时日一长,再往我身上安着什么罪名都可以。” “和离也好,休书也罢,过些日子,你再挑一个喜欢的女子,生下可以继承国公府的儿子。”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受损。 她这辈子看得挺开,以后嫁不嫁的,无所谓。 “长公主已经管不到我头上,你们也不必再需要向长公主交代。”她这个名义上的义女早就是长公主府的眼中钉。 说了这些话,富然有些累了。 毕竟休养的这段时日,她的元气才刚补回来一点,每日只与雨滴,许嬷嬷她们说了几句话罢了。 她似交代完遗言一般闭上了眼。 魏玄面色复杂的听她说完了所有的话,她一心一意想要带着女儿离开魏家。 魏玄半晌也没有回她一句话。 富然有些疲累的睁开眼,对上魏玄冷静的黑眸。 多冷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心累。 突然,魏玄朝外唤了一声。 “来人,去把苏玉叫来。” 很快,苏玉被唤了过来。 她看了魏玄一眼,走到床边,自然的为富然把脉。 富然有些无语。 她看向魏玄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难道他以为她是病糊涂了,随便开口的? 绝对不是,她是深思熟虑以后才开口。 要开这个口,也没那么容易。 “夫人可有哪里不适?”苏玉正色地问。 富然看了魏玄一眼,摇了摇头,“不如,你问问国公爷,觉得我哪里不适?”她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国公爷大概以为我病糊涂,快疯了。” 苏玉一怔,看了魏玄一眼。 “国公爷,夫人身子的确是亏虚严重,不过,慢慢调理,很快就会恢复的,倒不必过于担心,而且——。”苏玉的话微微一顿,“夫人的状态也很正常。” “正常?”魏玄轻轻一哼,“她一直在说胡话。” 苏玉一脸震惊的看着富然。 富然则是小嘴微张。 她如此认真地说了一番话,他尽觉得她是在说胡话吗?她是真的要带女儿离开国公府,这国公夫人谁爱当谁当。 “苏大夫,我很好,除了气虚些,力气跟不上,脑子正常,不说胡话,只是说了些国公爷不爱听的话罢了。”富然深吸一口。 这人,多看一眼都窒息得很。 苏玉心里明白,这是国公爷夫妇俩情绪上的事。 她是大夫,她关心的是病人的康复情况。 “国公爷,夫人现在身子还虚着,有事还等到过了月子再说。”转而,她又向富然交代:“夫人,月子里好好养身子,莫要忧思,莫要多愁,伤身。” 伤身二字,说得格外的重。 富然明白,月子里的病,拖到了月子外,不太容易治。 魏玄点了点头,让苏玉先离开。 等苏玉走了,魏玄欺了上来:“富然,无论你在想什么,与你都没有好处,养好身体,照顾无忧才是你该做的。” 富然有些生气,可一气,头便昏了。 “你被逼着娶我,生下不被你期待的孩子,如今这一切都可以拔乱返正,你为什么不愿意?” “拔乱返正?什么是乱?什么是正?该由我说了算,不是你。”他面无表情的将她送进被窝,“别再胡思乱想,疯言疯语。” 富然想奋起反抗,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她现在连起床都费劲。 “魏玄,你等着。” 第102章 满月宴 满月那日,富然已经好了许多,虽然体质比不上生产之前,倒也恢复了七成,余下的三成,还得继续调理。 她得空时抱抱女儿,唱歌哄着无忧。 她身子虚,差点殒命,等她稍稍恢复些,也没有母乳可以亲自喂养,无忧的口粮只能依赖奶娘。 之前定下一位奶娘,或担心奶水不够,又多请了一位。 两位奶娘都是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的良家妇人。 卫国公府给的回报实在丰厚,所以,她们在照顾无忧时,也是尽心尽力的。 富然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女儿,喝着别人的奶水长大,这世道也没有奶粉可以替代。 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她还是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健康成长,比什么都重要。 无忧是卫国公的嫡长女,这满月宴自然是要办的。 不过并不大办,魏家人并不崇善奢华,只邀请了些关系近的亲朋好友,人数也不少,许嬷嬷告诉她,备了十几桌。 请帖发出去了,有些没有收到请帖也上门来祝贺的人家,魏家也不太好拒绝的,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有二十多桌。 无忧生下来比别的孩子稍稍大了些,这也是富然为何难产的原因,她努力的控制,营养全在孩子身上,她生完之后,又大病一场,满月这一日,她比怀孕前还要瘦些。 腰肢纤细,肚子上也没有什么赘肉,恢复的很不错。 富然今日不需要出去见客,不过无忧满月,还是需要抱出去让亲近亲戚朋友看上一眼。 魏老夫人那边亲自送来长寿金锁,好大一块,分量很足。 富然颠了颠,非常沉手。 实在有些重了,不太适合往小小的无忧身上戴。 魏老夫人考虑到这一点,另外又送了一个金佛,大小正好,挂在无忧身前。 无忧身上的衣衫也是之前就已经让人订做好的,红通通的特别的喜庆,她皮肤本就白晰,红色更衬得她白里透着红。 可爱的让人想要咬一口。 戴上红色绣了生肖的虎帽戴在头上,可爱得有些犯规了。 富然也换了一身衣服,是怀孕之前的,显得有些宽松了。 许嬷嬷替她绾了发,因她脸上的血色不太足,过于苍白,还上了淡妆,抹了口脂,看起来精神许多,眉眼之间,也细致许多。 富然怀里抱着无忧,瞧着她天真恬静的睡颜,瞧得舍不得移开眼。 前头宾客已经一一而至。 魏老夫人亲自操办的满月宴,兰音和魏念一大早就来了朝光院,魏念特别喜欢无忧,整日盯着无忧看,一天天地问无忧何时长大,何时可以陪她玩耍。 富然总是耐心地回答她。 倒是兰音,对女儿的执着劲,有些歉然。 “无忧妹妹,今天是你的满月宴哦,好多好多人来,可热闹了,你还在睡呢,你快醒醒好不好,姐姐带你去瞧热闹。”魏念拉着无忧的小小手,一遍遍地念叨着外头有多热闹。 上一回国公府这么热闹还是魏玄娶妻之时。 只是,那时热闹与此时不一样,那时卫国公府没有人是真的欢喜的。 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开心。 “念儿,妹妹还太小,便是醒了也不能陪你到前头去瞧热闹,你若是想去,我让嬷嬷领你去瞧瞧。”兰音道。 魏念看着富然,富然对她点点头。 “妹妹还小,等她再大些,陪你玩可好?” 魏念这才有些失望地应下了,心里还在嘀咕,妹妹怎么不快快长大,陪她一块玩儿呢。 嬷嬷领着她到前院去时,还能听到她用可爱的声音疑惑地问着。 “为什么妹妹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她都不无聊的吗?” 兰音闻言无奈极了。 “念儿也真是的。” “念儿这样才可爱,大嫂不必在意,无忧的确是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说话间,沉睡的无忧开始哼哼唧唧,富然只好将她抱给奶娘。 小家伙的确是除了吃,就是睡。 这会醒来,定是饿了。 奶娘将无忧抱到次间去喂奶,片刻后,将吃饱喝足又继续睡的无忧抱了出来。 富然还没接到手里,魏琳便来了。 她是过来抱无忧出去见客人的。 “许多贵客都来了,他们都想看看无忧,我来抱她出去。”魏琳直接从奶娘的手里接过无忧。 面对无忧,魏琳的神情才稍稍和缓了些。 “无忧长得真好,像我二哥。”说话间,她看了富然一眼。 富然有些无语。 “是啊,可长得再像她爹,也是我生的。” 富然心里憋着一股气呢,孩子是她生的,干嘛想方设法的要与她撇清关系。 性别还像她呢。 魏琳一噎,瞪了富然一眼,今日满月宴,她不与富然一般见识。 “大嫂不到前头去?” 兰音摇头。 “我就不去了,在这里陪陪富然。”她不喜应酬,不知道和别人说什么。 魏琳没有为难她,抱着无忧出去了。 膳食是送过来的,富然和兰音就在朝光院里用膳,无忧抱出去后,一直没有送回来。 直到富然和兰音用完午膳,也没有见到人。 奶娘倒是跟着去了,可前头那么多人,无忧呆那么久,嘈杂的环境,如何能好好安睡。 富然有些生气,今日虽是无忧的满月宴,可无忧不是主角不需要出去应酬,那么小的孩子,何必让她出去抛头露面的。 她有些呆不住。 “大嫂先回去歇歇,我到前头看看。” 富然理了理发,妆发没乱,她便出了朝光院去了前头。 雨滴在一旁陪着她。 “夫人,你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小小姐不会有事的,你大可不必跑这一趟。” “无忧还小,不宜与各种各样的人多接触,抱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抱回来,我就想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富然尽量心平气和的道。 今日府中有客,她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前院的宴席已经散了,不少宾客已经回去,余下的一部份都是与魏家有着密切关系的,比较亲近的。 慎国公夫人和沈宴也在。 慎国公夫人一见富然,立刻迎了上去,十分关心:“听说你生时难产,现在恢复得如何?” 在富然身上,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到沈奉安的模样,对富然,自是多了一番关心。 第103章 阴魂不散 “我本早想过来看看你,又碍于你在月子里需要好好休息,这才没有过来。”慎国公夫人的言词让人听着真诚,并非客套话。 富然心中一暖。 这个世道,真正关心她的人,怕是屈指可数吧。 “劳夫人记挂,我一切都好。”富然漾着笑,真诚道谢,慎国公夫人柳氏又与她说了些体己的话,富然也很有耐心的回着。 柳氏已经让沈宴派人去查富家的事。 富家大哥富年已经搬离,沈宴的人在富家并没有找到他们,后来才得知,极有可能是魏玄将他们另行安置。 沈宴并不好去直问舅兄。 只能派人慢慢的继续去打听。 可柳氏凭着直觉得,仍是觉得富然与沈奉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便没有,爱乌及乌,也想对富然好一点。 沈宴对她的态度也很微妙。 魏琳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就是凭着一张脸嘛,为什么婆母和沈宴对她的态度变身得如此亲近。 他们也才见第二回。 魏琳身旁的奶娘抱着无忧,富然瞧见,便伸手将女儿接了过来。 外头人多,难免吵闹,无忧睡得并不安稳,小小眉头轻轻蹙着。 “身子骨有恙就在屋里好好休息,怎么还跑出来了。”魏琳睨了富然一眼,这是特意跑出来惹人注意的吧。 她站到沈宴身边。 “母亲,你别一再觉得她像姑姑了,只是巧合,要是姑姑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柳氏看了儿媳一眼,没说什么,魏琳自小娇惯,自嫁进沈府之后,也不是十分守规矩的,时不时的便回娘家住上一阵。 为人高傲,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柳氏知晓儿媳的这些毛病,她不过婆母,性子也随和,不曾给魏琳立下规矩。 有些场合,倒显得魏琳过于姿意了。 “孩子还小,早些抱回去让她好好睡。”柳氏笑着对富然道。 富然点头,正要抱着无忧回朝光院,不远处却走过来一抹让富然十分熟悉的身影,她瘦削了些的身躯微微一僵。 缓缓转身,朝她走过来的,正是长公主。 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长公主,曾经以为,与长公主的关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长公主与英国公之间的那点事,足够长公主闹心的,可长公主心狠,英国公不是她的对手。 上一回,污蔑魏玄,如今还能继续来魏家,可见长公主的心灵强大到何种程度。 富然很快想起富大哥一家已经脱离苦海,不再受控于长公主,长公主手头上并没有要胁她的筹码。 魏玄有足够的能耐可保住魏家,她暂且不需要太惧怕长公主。 “富然,来,让本宫好好看看。”长公主完全没有丝毫芥蒂,依旧如以前一般,似是将富然当成义女。 当真将富然上上下下一番打量,并且还不太满意的摇摇头。 “怎么生下孩子后,你还瘦了不少,这可不行,明日本宫让人送些大补的人参鹿茸过来,你可得好好补补。” 长公主十分关心的道。 富然自然是要道谢的。 “有劳长公主记挂,倒不必如此费心,现在身子还虚着,受不得大补,上等补药,可别在我这里浪费了。”富然婉拒。 长公主勾了勾唇角,没再继续坚持。 她又看向富然怀里的孩子,小小的娃儿,粉嫩嫩的小脸,有几分似魏玄的模样—— 当真是惹人厌烦。 长公主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她素来善长掩藏情况。 “小家伙长得真水灵,本宫瞧着就喜欢。”说着,长公主让随侍奉上礼物,是一块玉牌。 长公主拿着玉牌就要往无忧身上带。 富然眼明手快,替女儿接下了。 “长公主如此贵重之物,无忧年纪小,实在是担待不起,还是由富然替她先保管着,等她再大些戴也不迟。”富然接过,顺手收着,还非常诚心的道了谢。 出自长公主之手的东西,她怎么敢往无忧身上带。 她是个大人,便是上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也能扛得住。 无忧才刚出月子,她受不得一丝的伤害。 长公主面上虽不显,心里已经十分不悦,富然的种种行迹,的确是处处违逆于她。 长公主缓缓上前一步,脸上端庄笑颜。 “富然,你以为富家人脱离了本宫的掌握,便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富然抬眸,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长公主高高在上,我等不过是脚底下的蝼蚁,如何抵抗,只是,便是蝼蚁也是贪生的,长公主何必逼人于绝境。” 人一旦入绝境,拼的无非是个鱼死网破罢了。 长公主面上微冷。 “你在魏玄身边也好,本宫倒是记挂着你们一家三口。”她颇有些深意的道。 她们说了一会,一旁的柳氏亦要向长公主请安。 宴已过,长公主怎么这会才现身。 其他人也渐渐的朝长公主围了过来,若是不向长公主请安,那便是要落下话柄的。 富然趁机带着无忧先行离开了。 回了朝光院,她匆匆将那块玉牌丢在一旁。 让雨滴把纪大夫请过来。 纪大夫仔细醒看过那块玉牌,确定,玉牌上没毒,富然才松了口气,让雨滴收到柜子里。 富然松懈下来,发现自己后背尽是汗。 长公主再一次找过来,让她又有了危机感,身体原始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她不曾依从长公主,不为长公主所用,就是个废棋。 长公主必定不会再用她。 可废棋是有废棋的去处。 乱葬岗便是废棋最该去的地方。 长公主在人前不显,可长公主的手段,私底下知晓的人并不少。 外头热闹非凡,富然的心却如置冰窖。 她紧紧地将无忧抱在怀里,皱着眉头想了许久。 一旁的许嬷嬷是欲言又止。 长公主对富然的迫害,她们也知道一些,的确是让人窒息的。 “夫人,你别担心,长公主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进国公府,有国公爷在,你和小小姐,定能平安无事的。”巧儿道。 富然抬头,朝她一笑,感谢她的安慰。 “是啊,这里是国公府,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可也是暂时。 第104章 夫人这是在邀请我? 长公主何时离开的,富然不知,她没再踏出朝光院一步。 魏玄的朝光院,也不是外人随意可进的。 晚膳之后,宾客散尽。 富然已经亲手帮小无忧清醒过,奶娘也给她喂了奶,小小娃儿乖巧的躺在小床上,香甜的睡着。 外头的世界再复杂,再黑暗也与她无关。 富然勾着她的小小手,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小脸上。 无忧无忧,一直无忧。 “娘不会让你置于险境的,我的无忧,你就该一辈子快乐无忧。”她低低说着。 魏玄回朝光院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今日迎了不少宾客,一直在前院应酬,不曾踏进朝光院一步。 魏家并未向长公主投请帖,两府之间,并没有需要邀请的地步。 魏玄之前帮过英国公,长公主又在魏玄头上记了一笔。 “夫人可睡下了?”魏玄入浴间,清洗了一身的疲意,换了一身雪白的寝衣。 “夫人还未睡下,小小姐也在夫人的院子里。”小宁子回道,进了浴间,开始清理。 魏玄没有犹豫,直接朝富然那边去。 他今日见过太多人,与太多人近距离接触过,期间饮过酒水,身上味道杂乱,他不想将这些杂乱的味道,带给无忧。 富然屋里的灯还亮着,巧儿在门口候着。 见了魏玄立刻迎了上来。 “主子来了。” “进去知会一声。”魏玄道。 巧儿立刻入内,告诉富然,魏玄来了。 富然正倚着小床,见了长公主让她的情绪有些复杂,脑子里有些乱,她需要好好理一理,来规矩以后要走的路。 今晚,她想把无忧放在自己身边,奶娘就在隔壁房间,若是听到无忧的哭声,她会过来喂奶的。 “请他进来吧。”富然坐正了身姿,魏玄入内,一身寝衣让富然怔了怔。 她以为他才刚送完宾客过来,没想到他已经沐浴更衣了。 她想起,她还没有沐浴,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的衣服,还与长公主接触过。 富然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是她太专注了,见了外人,就该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再陪无忧。 “国公爷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她客套的问。 魏玄大步朝前,在小床前停下,弯腰看着小床里的小小娃儿,他的面色柔和了几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特别是骨血亲情。 看到无忧,他胸口便软呼呼的。 他伸手修长的指,轻轻碰了碰无忧的小脸。 富然有些着急,握着他的手腕,“无忧刚睡不久,可别把她吵醒了。” 随即,她放开他的手,觉得有些反应过度了。 不过,魏玄还是收了手,没再碰触无忧。 “今日长公主与你说了什么?”有人向他禀了今日发生的事,不过,长公主与富然近距离说了些话。 那些话,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旁人是听不清的。 富然抬头看他,倒不觉得有必要瞒着他。 “长公主威胁我呀,我是她布出去的一步死棋,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活蹦乱跳也就不罢了,对她无半点助益,反倒成了她的绊脚石,她肯定时时想着如何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我。” 无忧跟前,她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是温温软软的。 灯光下,她整个人都笼在一片温润的光线中。 魏玄眯了眯眼。 “无忧是国公爷唯一的孩子,怕是要被长公主视为国公爷的软肋了。”她看着她的小无忧。 “你不必放在心上,长公主的手,也只能伸一次,她若再敢将手伸进卫国公府,我便砍了她的手。” 魏玄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凶残的话语。 富然讶异抬头,眼里有着掩不住的情绪。 “国公爷的能耐,我信,只要在国公府里,必定可以安稳的。”长公主使了一次计谋,不曾伤到魏玄,倒是伤了自己几分。 若再来一次,魏玄也早就有了防备,不会再给她机会。 卫国公府再安全,她们母女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踏出国公府半步吧。 “国公爷,长公主的重心都入在京城,若是离京城远远的,是不是更安全?”她虚心请教。 魏玄是何等人,她的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他。 “你想离国公府远远的?怕不是要躲长公主,是要躲我。”他还记得她之前说的胡话。 富然一惊。 倒没有否认,她本就是这个意思啊。 “长公主现在巴不得我死,我不但给她丢人,还反手刺了她一刀,她身为皇室公主的脸面何存。”富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魏玄伸手,捏住她的素手。 “你是我的夫人,长公主若想出手,也得先掂量掂量。” 富然看着失去自由的手,挣了挣,夺回了自由。 “魏玄,我知道你很有能耐,你不怕长公主,我原先也不怕的,现在有了无忧,我觉得我应该怕一下。” “长公主会因我更处处针对你,不如,你将我们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她还是希望能脱离卫国公府,离京城远远的。 魏玄的黑眸静静注视她半晌。 “没有任何地方,比在我身边更安全。”他语气带着几分清冷的道。 富然咬了咬唇,罢了。 “国公爷说的是。”她不再坚持,接下来再寻机会吧,若是惹恼了他,她剩下的就是一堆的敌人。 她抬头,脸上扬起淡淡的笑。 客套又疏离。 “天色不早,今日国公爷忙了一整日,还请早些回房歇着吧。” 魏玄未动,他个子高,她在他面前,便是娇娇小小一个,低下头,便看到她的发顶。 秀气可爱的一个圆。 富然等待片刻,发现魏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心头一惊。 猛然抬头,见他面色淡定。 “你该不会要留在这里过夜吧。”她破口而出,等她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魏玄眸色一深,薄唇微微一勾。 “夫人这是在邀请我吗?”他平静地道。 富然差点骂人的话就要冲口而出。 她极力的忍着,脸上再度扬起不太自然的笑脸。 “国公爷真会说笑,晚上我要陪无忧,无忧夜里要喂奶,换尿布,起起睡睡好几回,国公爷定不能安歇。” 第105章 睡得真好 魏玄本没打算留在她房里过夜。 她拼死生下他的女儿,如今京城人人皆知,也见过她便是卫国公夫人,他也没有打算要换人。 只要她安守本分,尽心尽力地养育好女儿,她可以一直在卫国公夫人这个位置上。 而他,与她本就是夫妻。 当晚,他真的决定留下来。 富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沐浴过,换好了寝衣,连别的东西都不需要带,只吩吩小宁子明日一早将朝服拿过来。 这时无忧哼哼唧唧,富然将女儿抱在怀里轻哄着,她一时之间也猜不透魏玄到底在想什么。 “我来抱。”他伸手。 富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无忧送到他的手上,他是孩子的父亲,理应抱得。 魏玄将小小娃儿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团,他完全不敢用力,魏家小辈不多,目前仅有魏念一人,魏念幼时他也抱过,不时常抱。 因长兄去世,家中有寡嫂,凡事都需要避嫌。 他真心心疼魏念,也只能在旁的方面补偿她。 等大一些,魏念愿意往他身边靠,他抱得便理所当然,但那时,她已不是幼时软绵绵的一团。 片刻之后,无忧又安睡过去,但魏玄没有松手。 富然心里松了口气,看来,魏玄只是想要多陪陪无忧,这是好事,她绝不会阻止。 “你今晚若是想多陪陪无忧,就把无忧抱到你屋里去,无忧若是饿了尿了,再换奶娘过去。”左右他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晚上也有丫环守夜。 “不必麻烦。”他抱着无忧直接上了床,看得富然眼都瞪大了,他缓缓抱着无忧躺下,拉过被子轻轻盖好。 床足够大,睡三个人也是够够的。 可富然一点都不想上那张床,与他同床共枕,是件吓人的事。 他们头一回的记忆本就不太美妙。 幸好,生下来美好的无忧。 富然向奶娘交代了几句,她才慢悠悠地去浴间清洗,等她一身清爽的出来,床上的一大一小,已经入睡。 无忧就躺在魏玄身旁,那张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小脸让富然一阵晃神。 她动作小心轻柔地爬进床的里侧,床足够大,可魏玄的身高很高,躺下来,长腿挡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她不得不从他腿上爬进去,到了床的里侧,她轻轻地躺下,侧过脸,盯着女儿小小的脸蛋。 好半晌后,她才将食指轻轻放进无忧的小手里,满足地闭上眼睡觉。 这一觉,富然睡得有些沉。 连无忧醒了她也不知道。 翌日一早,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不见魏玄,也不见无忧。 富然匆匆下了床,巧儿在门外候着。 “夫人醒了,奴婢这就送水进去。” 富然点了点头,外头瞧了一眼:“小小姐呢?” “奶娘抱过去喂奶了。” 巧儿端着水入内,富然跟着她一起进了浴间。 “那国公爷人呢?” “国公爷一大早便起床出去了。”巧儿如实回道。 听闻他已经出府了,富然倒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也好,或许昨日,他只是一时兴起,她还以为自己一晚上都会睡不好的,可昨晚,她一次也没有醒来。 富然刷牙洗过脸。 “无忧昨晚很乖,一直没有闹腾。” 巧儿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夫人,昨晚小小姐醒了两回。” 两回? 富然才刚洗过脸,脸上还是湿湿的,她呆怔的模样实在可爱茫然得紧。 “我怎么不知道?”她皱着眉头道。 难道她当真睡得那般死,连无忧的哭声也听不到。 “昨晚小小姐倒是没怎么哭,她哼唧几声,主子便把她抱出来,让奶娘喂奶换尿片。” 昨晚无忧守夜,在外头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一整夜,只怕主子没怎么入睡。 今早眼下还有淡淡的清影。 “他是一整晚都没有睡,盯着无忧吗?”富然嘀咕着,出了浴间,雨滴已经将早饭送了过来。 “夫人,用膳了。” “好。”富然先喝了一杯清水,又喝了一碗红枣粥,一块蔬菜饼就饱了。 用过早饭,奶娘将无忧抱了过来。 富然抱了一会无忧,才将她放到小床。 无忧哼哼唧唧了一会,又睡着了。 小家伙倒也算乖巧,没太折腾大人。 * 魏玄一身官服,气宇轩昂,他生得宽肩窄腰,活脱脱的就是一副衣架子。 他是武将,肌肉结实,手中拳一拳下去,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但他面容清俊,不言不语之时,也只是个清俊的玉面书生一般。 “卫国公近来再忙,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眼底都留青影了。”说话的是国舅爷南靖言,他比魏玄还小几岁,凭着长姐入宫为后,如今在朝中倒是得了个五品的职。 魏玄连看都没看南靖言一眼。 南靖言偏就不死心。 他与魏玄相识多年,魏玄一向不太爱理人,不过,南靖言一点也不介意。 魏玄的朋友越少,他就显得与魏玄格外的亲近。 现在朝中谁人不知道卫国公与国舅爷交好。 “你若是不信,照照镜子。”南镜言从兜里掏出一面小巧的镜子,往魏玄面前一递,“满朝文武那么多个,可只有我能瞧得见你的不一样,怎么样?咱们之间的关系,着实不同一般吧。” 魏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递过来的小镜子。 这本就不该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他挑眉,黑眸只是撇了南靖言一眼。 “国舅爷用的东西如此女气,皇后娘娘可知晓。”魏玄可不想南靖言靠得过近,一旦有传言,他会受到影响。 南靖言不在意地哼了哼。 “皇后是我长姐,岂会不知我自小就爱俊,男子爱俊与女子爱美是一样的,本就天经地义,没有错处,长姐又如何会责怪于我。” 魏玄让他将镜子收起来。 “别丢人现眼的。” 南靖言不痛快地抱怨了几句。 “这不是私底下的事嘛,如此不解风情,你家中的夫人怎么受得了。” 魏玄脚步一顿,南靖言刹不住车差点撞上魏玄。 他避开了。 “今日早朝,皇上当议随州之事,由你来禀。” 第106章 欲加之罪 一个月前,随州水灾,几天的大雨不停,导致河水倒灌,淹没了河两边的百姓,死伤百姓不计其数,家毁人亡,场面极其惨烈。 朝廷得知之后,立刻派人带着赈灾粮食赶往随州。 可路经百兽山时,赈灾粮草尽被山匪抢夺半数。 救人如救火,赈灾粮草不能及时抵达随州,随州遇难的百姓唯有饿死一途,可被夺半数,余下的半数根本就不够赈灾的。 当时被派去的是户部侍郎孙通,另派参将陈九云带人护送。 这一次随州行,陈九云在百兽山与山匪一战中,消失无影。 孙通一状告到皇上面前,责陈九云必定与山匪勾结,否则在死伤人员当中,都不见陈九云的身影。 这陈九云,曾魏玄的部下。 这盆脏水,是要往魏玄身上泼。 朝廷又立刻派人将补齐数量的赈灾粮草送往随州。 “皇上,此事蹊跷,百兽山一带,虽有几个不起眼的山匪,可从不见规模,他们也不敢抢夺朝廷的赈灾粮草。”南靖言上奏。 皇上收到的奏书关于此事的已经摆了满满一桌。 满朝的大臣,各发己见。 意见始终不一。 “皇上,百曾山的山匪的确是不敢,可若是有人想要与他们里应外合,好帮亡命之徒,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孙通立刻出列。 这一趟,他在百兽山遇袭,幸留下了小命,护送粮草的五百兵士,折损了几十人。 其中包括无影无踪的陈九云。 孙通认为,就是陈九云与山匪勾结。 孙通被留在京城,朝廷另派了人手前去随州救灾,并调动隔壁几个州府的人力物力,如今消息传来,百姓已经安抚。 朝廷建造了零时的救灾点,安置灾民,随后会为灾民们重建家园。 工部也派了人前去。 孙通一直紧咬着孙九云置灾民的安危于不顾,只顾一己之私,抢夺了半数的粮草。 朝廷已经清点人数,前去剿匪。 谁知那百兽山的山匪根本就不堪一击。 为首的山匪当场被绞杀,其余人众,皆被关押候审。 “皇上,正因为百兽山山匪夺粮之举,害得粮草晚了两日才到,灾区的百姓死伤加剧,这是重罪,还请皇上重罚陈九云,他一定还活着。”陈通咬紧陈九云,是要为自己脱罪。 只要将目光,重点全都压在陈九云身上,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无辜的。 他只是倒霉与陈九云一起送灾粮。 “孙大人,如今陈九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倒是可以将脏水往他身上泼,他也无法站出来反驳你。”南靖言嘲讽道。 “国舅爷难道不认为下官所言皆是事实?”孙通表面恭敬,可对南靖言出没有几分尊重。 京中谁人不知,南靖言就是个不务正业的。 能有如今的地位,全凭南家打点,皇后罩着他。 “陈九云曾是卫国公的部下,他现在躲了起来,相信只要卫国公出面,陈九云一定会露脸的。” 孙通道。 言下之意明显。 陈九云曾是魏玄的部下,对魏玄敬畏有加,听从魏玄的吩咐,只要魏玄开口,陈九云必定会出现。 孙通此言有含意,其一,他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着,只有魏玄能让陈九云行动,便是连皇上也召不回下落不明的陈九云。 其二,这盆脏水是要往魏玄身上泼,要让人以为,陈九云所做的一切,都是受魏玄指使。 还要让皇上听到,看到,朝中之事,魏玄尽比皇上还要管用。 “你放屁。”南靖言怒骂孙通。 孙通却是神情淡定。 皇帝眉头微皱,喝斥了南靖言一句。 “孙大人不可攀扯诋毁卫国公,卫国公一心为国,忠心可表,陈九云早就不在卫国公麾下,所有作为,皆是他个人所为。” 皇上看了魏玄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不喜不怒。 “卫国公,你可有话说?”皇帝问他。 魏玄出列,看了孙通一眼,那卑睨的目光,完全像是在看一只不起眼的小跳虫一般。 他连手都不用出,光是一脚就能将它给踩扁。 孙通不敢直视魏玄的眼,他抖了抖,继续跪在地上。 “皇上,臣倒是好奇,孙大人办事不利,为何还能出现在此?”魏玄清冷之声,虽不大,却响彻整个朝堂。 震得孙通心跳都快停了。 满朝文武皆以为然,孙通说起来就是办事不利,延误了时机,无论结果如何,他也是要接受盘问,承担责任的。 可他尽还能好好地出现在殿前。 皇帝看着魏玄,知他虽面无表情,可已经动怒。 孙通不过是户部小侍郎,济不了事。 但皇帝也知,孙通与长公主曾有过走动。 他只盼着这孙通不是长公主指使的。 “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突然有太监入内禀报。 皇上在满朝文武当中,没看到英国公,倒不好问长姐此时来,所为何事。 英国公两个私生子,一子残,一子病,已经告假多时。 “宣。” 很快,一身华服的长公主入内,她看了一眼跪在殿前的孙通。 “皇上万岁。”长公主虚虚行了个礼,皇帝便让她免了礼,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长公主可是有要事要禀?”皇上问道。 长公主应是。 “皇上,此次随州一事,死伤过千人,路上耽搁好几日,导致死亡人数加倍,这是朝廷的错,派的人不对,如何能完成皇上的托付。”长公主一脸正气,怒斥陈九云,若不是他无能,当时在与百兽山山匪对阵之时,这场战便赢了。 他们顶多只是耽搁几个时辰,粮草依旧是可以如期送到随州,而不是晚上几日。 迟一时,便有人死。 “陈九云虽是卫国公的前部下,可终归还是朝廷的人,本宫已经命人搜寻陈九云的下落,只要一有消息,立刻秘密带回京。” 长公主着重说到秘密二字。 魏玄面无表情。 “本宫瞧着,卫国公脸色不太好,可是怕陈九云被带回京,问出了不该说的真相来。” 长公主面上温和,可眼里带着犀利的冷光 魏玄抬眸,眸中深不见底,他一脸平静。 “长公主误会了,臣不过是因昨晚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济。” 第107章 从不逼迫 “睡眠不足?莫非,卫国公当真心中有事?”长公主步步进逼,便是不能逼得魏玄承认,至少要让满朝文武皆知,魏玄是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欲加之罪,看他如何分辩。 魏玄连正眼都没有看长公主一眼,而是禀了皇上。 “皇上,臣的女儿才刚满月,年纪尚小,夜里总要起来几回,难免睡得不如从前。” 众人一阵哗然。 没想到卫国公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自己的家事。 想他堂堂卫国公,尽是个女儿奴。 朝中大部份大臣皆是为人父,他们都知道孩子尚幼时,的确没那么乖巧听话,可他们也极少自己从旁协助带娃。 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家夫人,连同奶娘,嬷嬷和丫环一并带的。 皇上意会,笑夸着魏玄是个好父亲。 “臣成亲晚,孟大人与臣同岁,长女已经十岁。” 鸿胪寺少卿孟光浩的确与魏玄同年,不过他成亲早,如今已经有一女二子,长女已经十岁,长得是亭亭玉立的。 被点名的孟光浩只是笑笑,比成亲早,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臣这也算是老来得女,自要宠着。”魏玄道。 一众大臣立刻发表意见。 魏玄不满三十,哪算得上是老来得女。 不过是比别人晚些罢了,他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情感上是不同的。 长公主见状,面色一变。 “朝堂之上,不是菜市口。” 众大臣立刻息了声,立身站定。 长公主在殿前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下朝之后,长公主便随皇上去了御书房,她有事要私下与皇上说。 谁料,她才踏进御书房,皇上便语重心长的让她下回有事,直接过来寻他,不必在上早朝的时候出面言说。 长公主虽为皇帝亲姐,皇家血脉,可终究身上是没有官职的,在殿前议事,也是不合朝廷规矩。 “皇上这是在责怪本宫。”长公主心中怒意更上三分。 “皇姐,你又何必为难朕,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你有什么事来告诉朕,朕必定会想法子给你解决。”皇上低声道。 长公主冷哼一声。 “皇上现在贵人事忙,本宫的那点事,在皇上跟前,谈不上多重要,更不可能让皇上放在心上,此番随州之事,皇上当真不好好查查魏玄,你都纵着他到什么地步了。” 长公主声音大了几分。 一如当初皇上还没有登基之前。 她便是如此训斥于他,皇上当年年纪尚轻,许多事的确是仰仗着长公主,长公主说一不二,他全都听着。 如今他已经登基几年,天下初定,也有魏玄的功劳,若没有魏玄平定边关,他纵使坐上皇位又如何,能安稳吗? 一个动荡的天下,百姓如何服他,敬他。 他就不明白,为何长姐三番两次的要与魏玄不对付。 他们一起尽心尽力,辅佐在他身旁不好吗? “长姐,卫国公府一门忠烈,老卫国公,卫清皆为国而死,魏玄在战场拼搏多年,朕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对朝廷不忠。”皇上还试图劝解长公主。 “长姐,天下稳固,不止要有皇权,空有皇权又有何用。” 长公主看着皇帝,不认同地摇头。 “阿弟,你难道不知道魏玄如今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吗?他打败敌国,守住边疆,是功臣,是英雄,他手握重权,人手遍布六部,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拿什么去阻止他。” “难道咱们家的天下,要让给一个外人不成?” 皇上发现长公主越说越离谱。 魏玄绝对不会反,他一心为国,为何要反。 莫说魏玄在六部有人,长姐在六部也有人。 他们彼此互撕,皇上不曾出面阻止,他不过是想看着他们两败俱伤罢了,无论是魏玄也好,还是长公主也好,在六部安插人手,便是打了皇上的颜面。 皇上已经有些不耐,敷衍了几句,让长公主先回去。 长公主愤愤之心出了宫。 陈九云的确是魏玄的人。 这一趟,陈九云的失踪,也出乎魏玄的意料之外。 他已经派人前去寻找。 人,如今已经寻回来,陈九云被人暗算,伤重只能停留在原地休养。 魏玄比长公主早一步出了宫。 魏玄去见了孙通。 孙通背后有长公主,他显然是有底气的,可这一层底气在见到魏玄之后,正一点一点的消失。 长公主背后有皇家,可魏玄的背后有太多的东西。 “卫国公不必再问,下官能说的都说了。”孙通如今咬死都是陈九云的错,他是无辜的。 魏玄随意地在坐在圈椅上,孙通跪在他面前。 “孙大人倒是好计策,捞了半数的赈灾粮草,伤了陈大人,如今,你倒是想平安无事。” 孙通面色一变,头下垂,不敢抬头正视魏玄的眼。 “你眼中无视灾民的安危,有的是你自身的富贵,本国公听闻,孙家共有二十二口,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性命,比那些灾民值钱多少。” 一提孙家人,孙通面色大变。 “卫国公此话何意?你想对我的家人动手。” 魏玄淡淡抬眸。 “怎么?难道你的家人还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孙府?” 孙通已经面无血色,明面上,孙家人还生活在孙府,可暗地里,长公主早就派人将孙家盯得滴水不漏。 纵使他表明了忠心,愿意为长公主所用,为朝廷出一份力,可长公主仍不是十分信他,控制他的家人,是控制他最简单的方法。 “卫,卫国公这是要围困我的家人,逼迫我不得不认罪。” “本国公可不兴逼迫人,在本国公手里的人,从不曾有过任何的逼迫。”他声音清冷如冰。 一旁的必安立刻接口道。 “我家主子审过的犯人,那都是自己招的。” 孙通的心一路沉到了谷底。 “我——,下官该招的都招了,便是有人威逼利诱,也无济于事。”孙通还继续着最后的倔强。 “本国公可给你一刻钟的思虑时间,一刻钟,你便再也没有机会。” 第108章 此话何意? 今晚魏玄回来的有些晚了,富然早早的就沐浴过,哄着小无忧睡下之后。 她深思熟虑了一下,若是今晚,他还要用昨日的理由留下来过夜,她实在是没有立场拒绝。 但她真的不想。 “夫人,国公爷回来了,马上就要到朝光院。”巧儿火速回来报信。 没错,她让巧儿在国公府门口守着,一旦魏玄回府,立刻来告诉她。 她便让奶娘将无忧抱到隔壁去处。 只要无忧不与她一同睡,他就没有理由留宿。 他总不能为了无忧,和奶娘一块睡。 思及此,富然觉得今晚妥了。 奶娘抱着睡得香香甜甜的无忧去了隔壁,富然上了床,熄了灯。 魏玄踏进朝光院时,目光投向富然的屋里,她的房间,漆黑一片,连半点灯火也没有。 他没说什么,先回了自己房间。 小宁子已经命人备好了水。 魏玄洗净之后出了浴间,倒是没再踏出房间。 他还没有细问,小宁子已经将今日朝光院发生的那点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魏玄。 “夫人今晚将小小姐交给奶娘照料,她刚歇下。”小宁子当然知道昨晚国公爷在夫人房里留宿。 他也十分震惊,本来还以为从今往后,国公爷与夫人之间,要过起寻常夫妻的生活。 没想到,夫人尽来了这一招。 她这是想要拒绝国公爷。 小宁子十分警慎的观察着主子的脸色。 “爷今日回得晚,夫人怕是熬不住才早早歇下的,小的这就去让巧儿转告夫人一声。”他是男的,不太方便夜里去敲夫人的门。 “不必。”魏玄阻止小宁子。 自从有了无忧,富然屋里的灯不曾熄过,便是半夜,灯火也是亮着的,夜里需要起床喂奶,换尿布,无忧无睡意之时,还需要小哄一阵。 昨晚一夜,她的房里都是点着一盏灯的。 今日熄灭,无非就是想以此来告诉他,不必再进她的房里。 她还将无忧交给奶娘,送到隔壁。 她不是一直都不舍得让无忧离她太远,她怕无忧与她不亲,若是无忧白日由着奶娘喂乳,夜里还与奶娘一块睡,她只会更熟悉奶娘的气息,反倒与亲娘不亲。 “你先下去吧。”魏玄道。 小宁子还想说什么,可是被高免拉了下去,小宁子退到门外开始嘀咕了,夫人有些不知好歹。 国公爷都愿意踏进她的屋子,愿意与她一起过夜,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非要闹这一出,这不是打国公爷的脸吗? “高护卫,你说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想什么,也不是你该知道的。”高免撇了他一眼,“无事就回去歇着吧。” 说罢,高免身形一动,隐于暗处。 小宁子又嘀咕了几句,退下去了。 魏玄今晚亦没再踏出房门一步,留在他自己的屋里睡下了。 这一夜,富然睡得不太好,一闭眼就开始做梦,一会梦到无忧在找她,一会又梦到无忧不想理她。 最后还梦到魏玄冰冷又嫌恶的眼神。 将她给吓醒了。 醒来时,天微亮,府中的下人已经起床清扫院子,声音不大。 富然再也睡不着,便起床换好衣服,到隔壁去把无忧抱了回来。 无忧被抱起来,有些不太高兴的动了动小身子。 富然动作更轻柔了,回房时,目光飘向另一头魏玄的屋里。 昨晚他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富然绝对不再想其他的,只想着怀中的女儿,无忧醒了一阵,富然抱着她唱着歌儿哄着她。 她唱的歌曲乱七八糟的,只差自己记得住的旋律,歌词大部份是不记得的,她就自个儿乱编一通。 胜在她语气温和,轻轻柔柔的,绝对是哄娃神器。 雨滴醒时,发现她早起床,还吓了一大跳。 “夫人,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 雨滴张了张嘴,犹犹豫豫的,好半晌还是开口了:“国公爷昨晚没有过来,一回府就回房歇下了。” 富然点头,他回来得晚,歇着也正常。 再说,她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身居高位,后握重权,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她只盼着,再来两日让他习惯习惯,往后别想着再进她的房间了。 “回府不歇着要去做什么。”富然随口道:“雨滴,去把早膳端过来吧,我起得早,有些饿了。” “是。”雨滴再也没有说别的,匆匆去厨房端早膳了。 雨滴还没有回来,小宁子就过来了,在院子里唤了一声夫人。 富然让他过去说话。 “夫人,国公爷吩咐了,让夫人带着小小姐一同到庆福院用早膳。”小宁子禀道。 富然正在帮女儿拉小被的手微微一顿。 魏玄提了要求,她不好拒绝。 再且,老夫人也有几日不曾见过无忧,想无忧也能理解。 于是,她应下了。 让小宁子去厨房知会雨滴一声,不用再送早膳过来。 片刻后,她抱着无忧随魏玄一起去庆福院。 她还特意细看了魏玄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与之前见过的是一样的。 魏玄伸手,将无忧接过,抱在怀里。 无忧才刚睡下不久,小嘴还在不停地做吸吮的动作。 魏玄停下脚步,目光温和地看着那张小脸。 富然险险的止住脚步,差点撞上他,她退开了些。 抬头看到魏玄的表情,她震惊了一下,看来,魏玄是真的喜欢无忧。 她心头一沉。 这可怎么办? 若是魏玄太喜欢无忧,定是不舍得让她带无忧走的。 她还想着有朝一日离开卫国公府,带着无忧走向更广旷的天地,逍遥自在些。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失落,眉头微蹙,小脸都皱了起来。 魏玄恰在此时偏头看她。 她皱着脸的模样让他薄唇一抿。 “昨晚睡得不好?”他突然开口问。 富然惊了一下,倒也没有太意外,知道他肯定会问的。 “没有,昨晚睡得很好,因太困,歇得早,今日起得也早,精神状态不错,倒是国公爷昨晚回来得晚,该多歇歇。” 后半句自是客套话。 “有劳夫人关心,今晚倒是不必回来得太晚。”他缓缓道,脚步也慢悠悠的,以免走得太快,惊了怀中的小宝贝。 富然一震。 他此话何意? 第109章 陪吃饭 到了庆福院,老夫人从魏玄的手里接过无忧,感慨无忧有七分像魏玄小时候,富然不以为然,瞧魏玄现在这模样,莫非他幼时还长得女气? 老夫人还说了些魏念小时候的事。 魏念是魏家第一个孙辈,她的到来让兰音有了生的希望,也让老夫人心里有了慰藉。 曾经老夫人也很失望,为何魏念不是个儿子。 若是儿子,便能为魏清延续血脉。 若魏念是个儿子,就连这国公的爵位,魏玄也不会要,他会留给兄长的儿子来承爵。 只能说,世事皆不尽如人意。 “你和玄儿还年轻,头胎生个小千金也好,歇两年,再生个儿子,咱们魏家,是要有血脉相承的。”老夫人抱了好一阵,才将无忧交到奶娘的手里,让魏玄和富然坐下来用早饭。 老夫人倒也没有着急的要给富然这么大的压力。 她才刚出月子不久,生产之时又遭了难产,对生产怕是心有余悸,所以,她说先歇两年,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富然只是笑笑,也没有应下。 她可没想过再为魏家生另一个孩子。 她有无忧就够了,死过一回的人,只想好好的活着,陪着她的无忧长大。 魏玄看了富然一眼,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不以为然。 他并没有说什么。 用过早膳之后,富然就要带着无忧回朝光院。 “无忧快醒了,醒时会闹,就不扰母亲了,先带她回去。” 魏老夫人瞧出她的确是不太想留在庆福院,也没有为难她,只让她以后常带着无忧过来陪陪她。 富然虚应着。 富然出了庆福院,没到别的地方去,直接回了朝光院。 魏玄正要出门,被魏老夫人唤住了。 “你和富然的孩子都已经生了,以后好好过着,等她身子养好了,尽快生下儿子。”这件事还是要魏玄去落实的。 魏玄应下。 “母亲不必忧虑,凡事皆有进度,不必操之过急。” 魏老夫人摇了摇头,眼中忧思。 她也曾以为不必操之过急,可她的丈夫走了,长子也走了——,若是她早些为长子操办婚事,早两年成婚,或许,现在府里还能多个孩子。 “娘不逼你,娘知道你是个有盘算的。” 魏玄出府后,直接去办事,晚膳之前便赶回来了。 富然并不知晓他回来得早。 魏念过来陪着无忧一块玩儿。 她便讲故事给无忧和魏念一起听。 她在市面上寻了些适合孩子的书,可很少有故事类的,除了百家姓,千字文,二十四孝—— 找到的一两本,也是以教育为主,整个故事下来,皆是教的为人处世。 那对孩子而言,过于深沉了。 富然没找到合适的,就自己编了几本,有趣,又有教育意义的。 魏念很喜欢听。 朝光院这边有玩的,有听的,还有好吃的,魏念压根就不想回清音院。 若不是晚上二叔会回来,她只想整日呆在朝光院。 魏念不怕魏玄,可兰音不一样。 她知道魏玄真心疼爱魏念,可她们也不能得寸进尺的利用这份偏爱,给魏玄生活上造成麻烦。 所以,每天最迟晚膳后,兰音一定会把魏念接走。 今日晚膳,富然吩咐厨房准备菌菇河鲜汤,做了蜜汁烤鸭,鸭腿是给魏念留着的。 魏念念念不忘,兰音来带了几次都没有带回去。 “娘,今晚有好吃的,好好吃的,我一定要留下来陪婶婶一起吃。”魏念十分坚持。 兰音舍不得对她说重话。 “你想吃,咱们让厨房多做一只便是,一会你二叔该回来了。” “二叔回来就回来嘛,我又不怕二叔,二叔又不会赶我。”只是二叔生气时,不发一言有些可怕。 可二叔从来不对她发脾气呢。 魏念还是个孩子,孩子的心性自是单纯,她不会想得那么深远。 兰音满身无力。 “大嫂,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我让厨房准备了一只烤鸭,可份量不少,我们也吃不完,你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倒是浪费了。”富然本就要请兰音一起吃的。 兰音眼眶一热,富然是个好相处的。 她对魏念也是实实在在的好。 兰音不知该如何拒绝,富然热情相邀,她便留了下来。 雨滴和巧儿正要去厨房把晚膳送过来,庆福院那边遣了人来。 要富然到庆福院去用膳。 富然神情一僵,她早饭才去过,晚膳又去。 兰音眼中有不安。 “我还先带念儿回去,也许母亲那边,有事要与你说。” 富然本来想点头的,可看着魏念那小眼神,便打定了主意。 “大嫂,你和念儿陪我一起去吧。” 兰音一僵。 “这,这不太妥当吧。”她不太想去。 “大嫂,你也知道我刚来国公府时,立场多难,就算现在因为无忧的出生再缓和一些,可依旧不可能像没事发生一样。” 她眼眶微微泛着红,一脸的难过。 “老夫人或许是想要弥补之前对我的不公,可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大嫂陪我去一趟,帮我壮壮胆可好?” 若她和兰音一起去,带着魏念和无忧,想来老夫人以后也不可能再天天召她们去庆福院用饭。 在老夫人面前,她终归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若是连吃饭都不自在,日子还怎么过。 兰音是个心软的人,听富然这么说,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点头。 她也想起之前魏清刚去世,老夫人体贴她时时叫她去庆福院陪着用膳,说话,其实,她也是不自在的,只是,那时,并没有人可以陪她。 她次次都是硬着头皮去的。 富然吩咐雨滴将晚膳直接送到庆福院去。 到了庆福院才知道魏玄回府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早上出门的那身衣衫。 并未回朝光院换衣服,她才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老夫人见了兰音和魏念,心里是惊讶的,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 长媳和魏念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陪她一起吃顿饭了。 “都来了就好,都过来坐下,丽娘,开始摆膳。”老夫人吩咐丽嬷嬷。 丽嬷嬷面上笑着,立刻让丫环摆膳。 桌上除了之前安排好了的菜肴,还多了几道,其中就有一道蜜汁烤鸭,闻着味道就很香。 第110章 别叫国公爷 庆福院向来以素食为主,倒不是不吃肉食,只是吃得少。 魏玄只要回府,都会在庆福院用晚膳,晚膳也有备肉食,通常会有一道。 老国公和魏清走得早,魏老夫人吃素,不过是为了积些功德罢了。 倒不阻止其他人在吃食上的喜好。 “厨房今日送来的烤鸭成色倒与以前不同。”老夫人盯着看了一会,才问丽嬷嬷。 今日她并未吩咐厨房准备烤鸭。 丽嬷嬷应是。 “厨房的大师父提过,的确与以往的做法不同,这一道叫蜜汁烤鸭,还是二夫人给配方让大师父准备的。” 丽嬷嬷笑盈盈的看了富然一眼。 富然的确是想吃这道菜,昨天就有些馋了,早早写下做法,让雨滴送到厨房去。 卫国公府厨房的大师父也是有来头的,今日便做了出来。 富然知道以后自己有口福了,除了吃大师父准备的饭菜,她还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她有很多菜色的配方可以送出去。 上一世,她还自己动手试过。 不过,她的手艺肯定没有厨房大师父的好,人家做得才好吃,上回她给了配方,做的红烧狮子头,那味道都绝了。 “母亲,这道蜜汁烤鸭的确是我让大师父准备的,我一时嘴馋,便让大师父试着准备,因不知味道如何,只让大师父先准备了一只,若是好吃,下回再多备几只。”富然委婉的道。 她好吃,这一点可不太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之前她可不敢嘴馋。 府里给什么,她就吃什么,若是不给,她也只能饿着肚子,何曾像现在这般,还会自己给配方让厨房去准备。 魏老夫人不是小气之人,之前小气也是因为怕富然对魏家有坏心。 如今确定她没有,魏老夫人也乐得见她自在生活。 “大师父的手艺的确不错,既然做出来了,大家都尝尝吧。”老夫人道。 厨房已经提前片好了两盘,贵人的手,不是沾油的。 一旁的丫环布菜,夹了一片鸭肉给老夫人,一片给魏玄。 富然直接夹了一只鸭腿给魏念。 一共两只鸭腿,另一眼,她留给自己的。 她也没客气,直接将另一只鸭腿夹到自己碗里,正要吃,发现魏玄在看她。 她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鸭腿上。 一只鸭就只有两只腿。 一只给了魏念,她总不好讨过来,若是魏玄想吃,今晚她可就尝不到了。 富然没再看他,低头咬了一口。 而后,故意惊讶的看着他:“怎么?国公爷也想吃鸭腿?”她可惜的道:“怎么不早说,那我就不咬了。” 她将咬了一口的鸭腿往前一递:“若是国公爷不介意,还能吃。” 魏玄眼里闪过一抹什么。 “不必,你自己吃吧。” 富然松了口气,他没从她嘴里夺食就是好:“下回我让厨房多准备几只,这样大家都可以吃到鸭腿。”她颇有些愉快的宣布。 魏老夫人吃了一片鸭肉,味道的确很美味,她又吃了两片。 便停下筷,荤食她本就吃得不多。 “富然,你一直叫玄儿为国公爷倒显得生疏了,往后,直接他的字吧。”魏老夫人道。 字? 富然不知道魏玄的字是什么。 “母亲说的是,只是富然尚且不知国公爷的字——。” “修宁。”魏玄道。 魏修宁——,字是老国公所取,年少时魏玄性情火爆,瞧这世间许多事都不顺眼,他叛逆的那两年,老国公为他取了字。 修宁,修得宁静,是他余下的功课。 后来老国公去世,兄长逝世,魏玄不得不敛下性情,完成自我修宁,他如今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任何事。 便是长公主一再的挑衅,寻事,他也能泰然处之,自如应对。 若是早几年,只怕,他早就以雷霆万均之势与长公主正面对峙。 “是,玄儿的字,是修宁——。”魏老夫人又想起已逝的老国公,“眨眼之间,已经过去好些年头。”老夫人感慨。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富然咽下口中的肉,看着魏玄,唤了一声:“修宁。” 魏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晚饭很快结束了,没有人愿意慢吞吞的吃,兰音甚至有些吃不下咽,她发现自己比不上富然。 富然的态度比她随意正常许多。 倒是魏念没受什么影响,小嘴叭叭的说了不少话,让桌上不至于太沉默。 魏老夫人也嘱咐兰音,让她平日多带魏念到庆福院来陪陪她。 兰音应下了,心里有些无措。 晚膳后,富然送兰音和魏念先回清音院,她才转而回了朝光院。 魏玄没有与他们一起,他已经提前抱着无忧回了朝光院。 三日后是初一,魏老夫人要去上香。 晚膳后问了她和兰音要不要一起去。 富然其实并不想去,几次三番在寺院里遭了事,她觉得自己这体质,还是离护国寺远一些。 魏老夫人却说,这一次是去另一家寺庙。 当初魏玄未成亲时,她便许了愿,如今魏玄的女儿已经满月了,她要去还愿。 为魏玄还愿自然是要带着他的妻女一同前去。 明日魏玄也要去。 富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应下。 倒是兰音本是不想去的,后来魏老夫人劝她,去为魏念求取平安,兰音才应下的。 回了朝光院,在屋里没见无忧,也不见魏玄的身影。 “许嬷嬷,无忧呢?”富然挑眉,院子里也没看到魏玄的人影。 他将无忧抱到哪去了。 “夫人,国公爷抱着小小姐回了院子,就去他的屋里,这会还没出来。”许嬷嬷回道。 富然点了点头。 站在院子里看着魏玄的屋里灯火已亮,她犹豫了一下,没去。 让雨滴备水,既然魏玄那么喜欢无忧,就让他多抱一会,她先沐浴,一会无忧回来,也能早些歇下。 她慢悠悠的洗着,一点也不着急。 等她洗净穿上寝衣出来时,发现无忧已经回来了,魏玄也在。 富然穿着寝衣,长发披着,娇小的身躯难掩赢弱之姿,小脸白净,手腕纤细,她腕间白漆,未佩戴任何的首鉓。 富然看了魏玄一眼。 “时间不早,国公爷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第111章 还愿 魏玄从来不是个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甚至在他年少时,他亦是少年意气风发,姿态张狂。 十五岁跟着父兄进军营操练,多年来,一直以来文以谋事,武能破城,父兄亡故之后,他接下大旗,大败大梁。 如今的他,沉得住气。 时常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你倒是嫌弃得毫不遮掩。”魏玄坐在小床边看着无忧的小脸,目光柔和,“富然,你大概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富然动作微顿。 “身份?什么身份?是卫国公夫人的身份?还是长公主义女的身份?”无论哪个身份,他也没多喜欢吧。 她让他回去,就是为了他着想啊,怎么一点也不识好。 “国公爷——。” 魏玄淡淡一眼扫了过来。 富然顿了顿,想起不久这前魏老夫人所言,要她以后不要再叫他国公爷,显得生分,要叫他的字。 “修,修宁——” 魏玄这才移开了眼。 “你想要多陪陪无忧,我一百个赞同,无忧也是你的孩子,你大可以让她留在你屋里过夜的,让奶娘在旁侍候着。” “我身边不喜有太多人扰了清静,奶娘进我的屋里,是陪无忧还是陪我,外人如何分辩?”他黑眸灼亮。 富然知道外头有一帮碎嘴的人,听风就是雨,若当真如此,魏玄与奶娘同处一室,必定会以为魏玄收了奶娘。 富然想到这个可能,神情有些呆呆的,十分可爱。 “是不太妥当,修宁一世英名,可不能就此败坏,可若是我和无忧陪着你,不也同样扰你清静吗?” “我可以慢慢适应,毕竟,你们是我的妻女,名正言顺。”魏玄执意要住上来,富然是赶不走的。 她文的武的皆不成,这还是他的国公府。 不得已,只能接受他今晚仍是要在这里歇下的可能。 今晚魏玄还没来得及沐浴,用过晚饭之后一直陪着无忧,这会要在她的屋里歇着,就得在她的屋里沐浴。 小宁子让人重新送水过来,还将魏玄的寝衣和明日一早要穿的衣服都送了过来。 魏玄便在她屋里的浴间沐浴。 无忧睡得香甜,富然心里有些复杂,她绞干了发,先抱着女儿上了床,小小无忧睡在中间,小小的一只,富然光瞧着心里便是一阵阵的发软。 片刻之后,魏玄过来了,他熄了灯火,只留了一盏。 富然知道他过来了,并在床的外侧躺下,她权当自己已经睡着了,没有理会他。 幸好,魏玄也没有打算与她怎么样,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想要陪在无忧的身边。 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夜里无忧醒了一回,喂了奶,换了尿片一觉到天亮。 早饭还是在庆福堂用的,今日他们要去还愿,兰音也一早就带着魏念来了庆福堂。 魏念见到无忧喜欢的贴在一块,一声声的妹妹叫得人心里发暖。 兰音有些尴尬,女儿过于热情了,也不知道魏玄和富然喜不喜。 万一不喜,他们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的。 可她劝不住女儿。 “念儿想抱抱妹妹吗?” “想。”魏念眨着圆亮的眼,用力地点点头。 兰音闻言吓了一跳。 之前女儿也只是在无忧躺在床上时,上前抱了抱,握了握手,可不敢真的抱起来。 “富然,念儿力气小,怕是会摔了无忧。”兰音着急地道。 “大嫂,没关系的,念儿还小,可力气不小,她能抱得起无忧。”富然在一旁瞧着,让魏念抱一抱,绝对不会让无忧摔了的。 “可是——。”兰音小心谨慎的模样让魏老夫人感觉无奈,她出言相劝,“兰音,你就让念儿抱抱妹妹,她那样喜欢无忧,若能抱一抱,自是更加欢喜,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一旁这么多人,不会让她摔了妹妹的。” 兰音见婆母都开口说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魏念自是欢喜,伸出小手等着抱妹妹。 富然将无忧轻轻放在魏念的手里,一点点调好姿态,刚出月子不久的孩子,还是软软的,香香的,也不重。 魏念能抱得动,只是换得不太好罢了。 富然从魏念手里接回无忧,还夸了魏念。 “念儿真厉害,能抱妹妹了。” 魏念咯咯的笑着,跑到兰音身边,声音特别响亮地告诉娘亲:“娘,妹妹好香,好甜。” 兰音脸上的神情又是一僵。 这是什么形容。 “对啊,无忧就是又香又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富然低头亲了女儿的小手一记,脸上最好不要亲,孩子还太小。 以免伤着了她。 她的动作随意,倒是惹得魏玄一阵眼馋。 他也想像她这样亲亲无忧。 可他无法像她做得这般随意自然。 一家人备了三辆马车。 这一趟因为有无忧,魏老夫人和兰音母女同坐一驾,魏玄和富然母女同坐,马车驶向城外,速度不快,平平缓缓的。 他们的车,是高免驾车。 高免的确可靠多了,话不多,办事可靠,不像那个林必安,嘴上就没停过,富然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不少。 一上马车,魏玄就从富然的怀里接过无忧。 奶娘和巧儿也跟着一块,她们在第三辆车上,若是无忧有需求,随时停车喂奶。 富然神色复杂的看着魏玄,他看着无忧时的眼神,满是柔和温暖。 她看了一会,将视线转到车帘外。 马车出了城,不往护国寺方向而行,去了另一处,比护国寺稍稍远了几里路。 马车行走得慢,他们午时前能赶到就不错了。 去的华恩寺,奉的是求子观音和月老,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能去求,所以,那里的香火十分的旺盛。 魏家已经提前两人让人去华恩寺那边定好了禅房,别院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今晚怕是赶不及回城,就在别院就近住一晚,明日再回城。 富然倒是没意见,奶娘带着,无忧的一应东西都带着,第三辆马车上,还坐着苏玉。 一应俱全,便是在别院过日子,她也能接受。 车上有孩子,所以行走得慢,等他们到华恩寺,已经是午后。 第112章 她的愿 到了华恩寺,魏玄便让高免送她和无忧到禅房先歇着,还愿事宜,他会处理。 华恩寺的善男信女众多,来往人各种阶层都有,不像护国寺,去的都是世家大族,身份高贵的。 无忧才刚出月子不久,富然也才刚死里逃生不久。 他们原本是不宜往人多的地方跑。 不过—— 当初魏老夫人帮她们许了愿,若是不亲自过来还愿,便是不敬神佛。 魏老夫人是信佛的,且是虔心。 魏老夫人带着兰音母女一同前往,魏念稍大些,已经可以在佛前还愿。 奶娘与巧儿留在禅房陪着富然母女。 “我不用出去还愿?”富然还是不太确定。 “老夫人的意思,是夫人可以出去还愿,不过被国公爷给拒绝了,他说夫人经历生死大劫,身子骨还弱着,他是夫人的丈夫,可替夫人。”巧儿如实回道。 当初她听到这番话时,简直就是震惊了。 主子这是万般为夫人着想了。 富然也震惊了,她怀疑魏玄是不是别有目的。 不过,他们都已经打算好了,她也不必执意非要出去。 他们来时,已经过了午膳,不过因提前与华恩寺定了时间,所以,寺里也备了他们的斋饭。 富然等人的直接送到了禅房来,等富然吃过饭,没多久,魏老夫人带着兰音母女过来了。 魏念还小,还过愿也就罢了。 魏老夫人让魏念和兰音也留在禅房等着。 她和魏玄去见了住持。 富然瞧着屋里人不少,屋内有巧儿护着,屋外有钱武和高免护着,她想要去许个愿。 许她获得新生,重获自由。 她让钱武陪着她一块去,让高免留下来在外头守着。 她没有天真的以为在华恩寺就很安全,之前在护国寺都不安全,更何况是往来人数更多的华恩寺。 富然在佛前许了两个愿望,若有朝一日,愿望能够成真,她必定重新为佛塑金身,说到做到。 她不像别人,将自己的愿望放在嘴里默念着。 富然则是用正常的声音将愿望给许了出来,并且,还说了还愿金身之事,一旁的钱武听得耳朵都动了。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信女不求子,但求女平安,健康成长。” 她又向月老求了另一个愿。 “月老月老,信女这一世不得宠爱,还请月老赐一个疼我爱我之人,我必当相同对待他。” 结束之时,依旧允诺,若是月老当真佑她,她定当来为其重塑金身。 她甚至还向钱武讨教,为观音菩萨和月老塑金身需要多少金子。 钱武冷静的估量了一下。 “按便宜的算,也得百两,若再好一些,起码千两。”钱武看向夫人,“是金子。” 富然当然知道百两黄金和千两黄金是多少。 她暂时一个也拿不出来。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以后可以拿得出来。 佛若佑她,她必掏出所有积蓄。 钱武有一肚子的话,但不知道该如何向夫人开口,觉得夫人许这样的愿实在不太好。 “夫人还是不要让主子知晓你在月老面前许的愿。”钱武纠结了一阵,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夫人。 富然一脸平静的问他:“为何不能让国公爷知晓?”她虚心请教。 钱武是头皮一阵发麻。 “夫人,你已经是国公夫人,此生只会有国公爷在旁,怎么能许愿寻另一个男人来爱你疼你。”这不是直接向月老许愿,若是月老实现了她的愿望,就是要给国公爷戴绿帽子,这实在不太妥。 “许愿许愿嘛,我不过是循心而行,也不是每个来许愿的人,最终都能实现的。”富然也看得很开,若能实现最好,若是实现不了,她也不怨天怨地的。 钱武又是一阵无语。 夫人怎么能在寺里就质疑佛灵不灵。 喝在他也是质疑的,便他并不如夫人一般,一边许着愿,一边质疑。 钱武是魏玄派过来的,夫人这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势必要告知主子。 富然在回禅房时,被人唤住了。 富然回头,见了来人,颇有些惊讶。 “明月郡主。”她看了看明月身后,与她一同来的并不是寿王妃,自寿王妃寿宴见过一回,富然就再也没有见过明月郡主了。 “富然,只有你一个人来吗?玄哥哥呢,他可来了?”明月上午就来了,拜完之后,在后山走了走,这会才又过来。 “来了。”富然笑道:“明月郡主可要寻他,我带郡主前去。” “好啊。”明月正要与富然一起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她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与她随行的还有她的表姐。 “表姐,你与我一道。” 明月的表姐正是明月外祖家的,平日走得也近。 “富然,这是我表姐,叫元欣,可是有名的才女呢,我娘一直让我向表姐学习,这不,我正要向表姐学着呢,才将表姐一并请过来游玩。” 明月将礼佛之事,视为游玩,可见,仍是孩子心性。 元欣今年十七,父亲在翰林院当值,五品官,但元家有清名在。 加上前些年与寿王府之前的关系,元家在朝中也是颇能说得上话的。 元欣十七岁还未定亲,年纪属实算大的了。 只是元欣有才女之名,又心高气傲的,寻常人,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觉得没有人配得上她。 听明月提及要去找魏玄—— 元欣低下了头,掩盖着眼中的淡淡喜色。 整个大月,唯一让她觉得配得上她的男子便是魏玄了,他能文能武,文武皆有建树。 “明月年纪还小,心性烂慢,不到之处还请卫国公夫人别放在心上。”元欣以姐姐的名义道。 富然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元姑娘多虑了,明月郡主天真可爱极了。” 元欣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富然看了元欣两眼,这位元姑娘长相不欲,眉眼之间也有才学之气,身上气质淡雅,让人瞧着就十分舒服。 加上元欣有才女之名,她还挺羡慕的,她凭一己之力,已经扬名大月朝的京城。 “两位请随我来。”她客气道,在前头领路。 回头那一刻,她看到了元欣唇边淡淡泛着喜悦的笑。 第113章 与众不同 富然心里有几分猜测。 世人皆说魏玄的前夫人死因不明,有很大可能是被魏玄害死的,加上魏玄前夫人娘家有些人传出不好的话。 这锅的确是背在魏玄的身上。 魏家从未做过多的解释,大家就更理所当然地认为,魏玄的前夫人之死,出自魏玄之手。 不管是他命硬也好,还是其他原因,人死是事实,一尸两命是事实。 更有人说魏玄的命硬,父兄接连而死,他这个嫡次子才有机会承袭卫国公之位,否则,他是一辈也不可能成为卫国公。 有些人有忌讳,但大家人是想与魏家攀上关系的。 不过魏家不想罢了。 连如慧郡主都对魏玄一往情深,若非长公主阻拦,只怕,如慧早就想方设法地入了魏家。 元欣对魏玄有心思,那是明眼人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元欣掩饰得很好,富然瞧人也瞧得准。 魏老夫人见了明月,甚是欣喜,问了好些关于寿王妃的事。 明月都一一回答了。 元欣一直在明月身边,以姐姐的姿态为明月回话,温柔体贴又知性,长相不俗,谈话进退有度,的确是让人如沐春风。 富然一旁抱着无忧,魏玄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魏念跟着无忧一块玩儿,兰音本就很少说话,富然,魏念和无忧三个人就能玩好一阵。 “魏老夫人和——。”元欣看了魏玄一眼,面上微微泛着红“国公爷一会可要回城?元欣和明月可否同行?” 元欣道。 魏老夫人看了明月一眼。 “天色不早,我们这几个人中,除了老人还有孩子,无忧才一个多月大,不适合路上颠簸,我们今晚就在别院里住一晚,明日再回。” 魏老夫人倒是没有把元欣当外人。 想着她是明月的表姐,便也一视同仁了。 “你们要留在别院里?那我同你们一块,也明日再回。”明月年纪不大,玩心正甚,想着多玩一日,便不管不顾了。 “这个——。”魏老夫人还是有些为难的,倒不是不想让明月去住,实在是以明月的身份,不是哪里都能住的,“你娘在寿王府等着你回去,若是久不见你,怕是会担忧的。” “无妨,派个人回去知会我娘一声便是,我娘要是知道我和你们在一块,她肯定放心极了。”明月一点也不担心。 一旁的元欣倒是有些为难。 “明月,这般实在是不妥,咱们还是回去吧,以免扰老夫人一行。” “表姐,我去了别院肯定不会吵闹的,你也留下来,咱们明日一块回去。”明月还向魏老夫人说道,魏老夫人见明月当真是想留下来。 她也舍不得让明月失望,小丫头年少时就失了父亲,能活得随心随性,也是件不易的事。 “即如此,元姑娘就陪明月一起在魏家的别院里歇一晚,别嫌简陋就好。”魏老夫人道。 元欣低头,勾了勾唇角。 “老夫人多虑了,元欣只是怕叨扰。” “都是亲近的人,不讲究这些。” 他们在华恩寺又呆了半个多时辰,才下山前往魏家别院。 别院离华恩寺需要半个时辰。 这一回因有客人在,元欣和明月没有乘坐自己的马车,反而是上了魏老夫人的马车。 兰音则带着魏念和富然同乘一辆。 魏玄骑马。 钱武在一则猜豫了好一会,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告诉主子,夫人不久之前在佛前许的那两个愿望。 说完之后,他又怕夫人受罚,又替夫人说了两句好话。 “主子,或许夫人只是无心之言,当不得真。” 魏玄目色淡淡的看着富然乘坐的那驾马车,正在此时,富然掀开车帘看窗外,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面色未变,非常冷静的收回视线,缩回车内,片刻后,车内响起了她和魏念的笑声。 “在佛前许愿,也能是无心之言。”她说的定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她敢在钱武的面前说,就不怕钱武告到他跟前来。 在观音面前所求实属正常,但在月老跟前—— 她已嫁为人妇,为何还要在月老跟前许愿,还许的那样的愿,这是想要逃离他身边,去寻她的真爱。 魏玄目泛着嫌弃。 这世间,能有多少真爱。 便是有,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并非人人可得到。 他突然想起,头一回见面,她在护国寺时,也在佛前许愿。 他曾言她贪心。 如今,他亦要言她贪心。 贪求一颗真心,比任何东西,都更难求。 马车很快就到了魏家别院,早两日就已经接到通知的别院管事,是就将别院里里外外都重新打扫了一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下车时,无忧已经睡着了。 她静静的睡在富然的臂弯里,一脸的满足。 富然有很奇怪的坚持,这与京中其他世家夫人是不同的。 她除了不能自己喂母乳,其余关于女儿的事,她只要能做,全都不假他人之手。 出入自己抱着,在家自己带着,她曾言,谁在孩子身边的时间长,孩子就与谁亲。 这么小的孩子,甚至不会只跟生她养她的娘亲。 若是奶娘整日的带着她,她也只会习惯奶娘,而不亲自己的母亲。 她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想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与自己不亲。 元欣下车,见富然抱着孩子正要下车,她还怔了一下。 没想到,她还亲自抱孩子,一旁的奶娘反倒是空闲着。 可知世家大族的夫人们,生下孩子之后,都是有奶娘和嬷嬷们照料着,她们有她们的事要做,恢复身材,掌管内宅,应酬他人,皆是比亲自奶孩子要重要得多。 孩子只是想亲近时,抱到跟前亲近亲近,等孩子大了,仍是和自己亲近的。 富然果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与旁人不同。 可下一刻,元欣的脸色微微一僵。 魏玄在此时,上前将富然抱了下来。 的确是抱。 他一手将富然和她怀里的无忧一起抱下马车。 富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下了车,他将她放在地上,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手。 “我能自己下。”她往后瞧了一眼,“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怕是会质疑国公爷的威仪。” 第114章 与我何干 “外人与我何干。”魏玄从不惧外人目光和看法,他更是径自从富然的臂弯里接过无忧。 无忧被人动来动去有些不舒服,她扭动了一下,不过,魏玄安抚一下,她又接着睡。 他安抚孩子之时,眉目间含着不曾有过的温柔。 这让一旁的元欣直接看傻了。 她认识魏玄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靠他过近。 她明月走得很近,也曾借着寿王府的关系,远远的见过魏玄几回,在他面前也说过话,但他从不记得。 元欣一直以为他是个冷硬的,神一般的男人。 可他在孩子面前,尽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她不禁想着,若有朝一日,她有机会离他更近,生下属于他的孩子,他是不是会更温柔的对待她和孩子。 魏家的事,不是秘密,她也知道,魏玄娶富然是迫不得已。 魏玄与富然有孩子,那也是因为长公主插手,否则,魏玄永远也不可能看得上富然的。 “表姐。”明月见元欣一直站着不动,她又回头拉了一把元欣的衣袖,“我们该进去了。” “好。”元欣立刻回过神来,温柔的陪着明月一起进入别院。 魏家别院也不小,卫国公府名下的产业,就没有小的。 只是,魏老夫人就是个不爱动的,平日很少来别院。 一年顶多就是礼佛时,来住上一两回。 兰音来的就更少了,若不是魏家人一块来,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富然是头一回来,大概得看过别院,风格与卫国公府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平日这里主人不在时,有管事清理维护。 “娘,我要和婶婶一起住,要和无忧一起住。”兰音母女分到的房间在魏老夫人隔壁,离魏玄,富然的房间要稍远一些。 魏念有些不满意,吵着闹着要和富然一起住。 兰音劝了,可一点也劝不住。 她有些头疼,魏念越大,自己的主意也越多,有时候,真是一点也劝不了。 “念儿,你二叔二婶和无忧住在一块,你若是过去了,太拥挤,住不下,你在这里陪着娘可好?”兰音好言相劝。 “不要,咱们是出来玩儿的,二叔不要和二婶一起住,娘,让二叔住这里,我们搬过去和二婶一起住好不好?”魏念自有自己的打算。 兰音无言,不知如何劝说。 魏老夫人在门外听个正着,笑着进来劝着魏念。 “那可不成,你二叔屋里也只有一张床,你和你娘过去了,你婶婶和无忧也住不下,念儿乖,你若是觉得无聊,就过来陪祖母一块睡可好?”魏老夫人柔声道。 魏念听罢,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祖母,我想和无忧妹妹一起睡。” “无忧还那么小,需要有人照顾,念儿最是乖巧懂事,你若去陪了无忧,谁陪你阿娘?” 魏念回头看了看阿娘,噘了噘小嘴,扑向兰音的怀里。 “娘,真的不可以吗?” 兰音无声的摇了摇头。 魏念只好闷闷地应下了:“那好吧,祖母,下回我们再来时,你让人在二婶屋里准备两张床好不好?这样我们就睡得下了。” 魏老夫人一怔,随即笑开了。 “好好好,下次来,祖母就让人备两张床。” 魏老夫人心如明镜,魏念如此喜欢富然,可见,她们二人是当真投缘,念儿素来是不爱亲近外人的,她喜欢富然的性情,想来富然就是个好的。 富然亦不是那种投人所好的性子。 当富然知道魏念这番折腾之后,她笑得完全控制不了。 “念儿好可爱——。”她也很喜欢念儿。 她觉得她更想和念儿同处一室,而不想和魏玄同处一室。 只是,她知道那不现实,不太可能。 “念儿小姐还哭了。”巧儿也想笑。 “那一会我送点好东西过去哄哄她。”富然决定亲自去一趟厨房,和这里的厨子商量着做一道孩子喜欢的小食。 富然去厨房时,碰上了元欣。 原来她一来别院,定好了房间,便让明月先歇下,她就来了厨房帮忙,这里灶上炉子里炖的汤便是出自她的手。 她要炖出好汤,送到魏老夫人面前去显显心意。 “元姑娘,你是客人怎么能来厨房帮忙呢,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便是,如此倒显得魏家待客之道欠缺。” 富然惊讶道,元欣的心思,她能看出几分,假装惊讶,不过是想看看元欣能藏到何时。 她怀疑,元欣和明月此次来华恩寺,也是提前知道了老夫人和魏玄也会来。 事上有巧合,可不会处处巧合。 若有,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元欣面上坦然,腰背挺直,姿态高雅:“我和明月虽说是来做客的,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这不过是炖些汤,举手之劳,也是我和明月的一番心意。” 元欣解释道,并反问富然:“卫国公夫人怎到还要亲自来厨房?” 厨房一共两个厨子,大厨和帮厨,平日别院主子来的次数不多,自然不会准备那么多人的。 两个厨子平日悠闲的很,主子来了别院对菜谱要求不多,不需要山珍海味,水平中上就可。 他们就这样安逸了多年。 这一回,来的客人和夫人怎么与以往的情形不太一样。 这位元姑娘一来,便占了灶不说,还指使他们拿这个拿那个,他们怎么劝,人家也不走,无奈之下,只好照办。 如今夫人也来了,他们更是一句反对的话也不好说。 “我来给念儿做个小食。”富然不亲自动手,“即是元姑娘的一番心意,我便不扰了。” 她唤了大厨,一旁交代着,刚才写下了食谱,让大厨照着食谱上写的做。 并且指点了两处关键处。 “油和糖不要放太多,念儿小姐要吃,油大伤身。” “是。”大厨盯着食谱,心中暗暗吃惊,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做法明确,倒也不难下手。 “厨房料可齐全?”富然问。 大厨看完原料,点点头:“夫人放心,这些原料,平时别院都有准备。” “那就好,你们先备着。”富然随后看了元欣一眼,便离开厨房了。 第115章 颇有情意 制作小食需要耗费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元欣已经先将汤炖好了。 她真心想送的只有魏老夫人和魏玄。 不过,明面上她是不可能这样做,那太过于明显。 于是,她给每人送都送去一碗。 元欣炖的是山药红枣瘦肉汤,有补气补血安神之效。 汤也清甜,魏老夫人尝过之后,对元欣颇为夸赞。 “来者是客,本来该是院里的人好好招待元姑娘,倒是让元姑娘进了厨房,沾了烟火气,实在是招待不周。”魏老夫人客气地道。 元欣见魏玄也尝了一口,眼里一亮,唇角微抿,心情颇为喜悦。 她只想炖给他喝的,现在亲眼看到他喝进去,心里自是美滋滋的。 “老夫人见外了,这只是元欣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喜欢就好。” 她的回答进退有度,魏老夫人虽知她过于勤快了,不过——,倒也没有觉得她的行为过于出格。 明月之前也是尝过元欣炖的汤,次数不多,知道她的手艺好。 便在人前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元欣。 “老夫人,玄哥哥,我表姐可不是我要夸,她真的很能干,文有文才,女红刺绣不在话下,连厨艺也是顶呱呱的。” 明月竖起大拇指。 “元姑娘的确是个能干的,哪家公子若是有幸能迎娶元姑娘,也是他的福气。”魏老夫人道。 一旁的富然和兰音倒是非常的沉默的喝着汤。 接到汤时,还是向元欣道了声谢的。 毕竟,她的确是在厨房里候着的。 富然喝完了汤,汤的确是不错的,不管元欣为何如此积极的去炖汤,是想擒获老夫人的心还是魏玄的心,她其实都不太关注。 若是元欣能够让魏玄钟情于她,进而想要迎她进门,自己是很乐意将国公夫人这位置给让出来的。 兰音胃口不大,吃饭的过程也是慢慢来的。 富然将碗放下,魏玄那边也已经放下了。 他将汤喝了一半,但汤里的红枣,瘦肉都没吃。 她瞧见了,元欣也瞧见了,她目光微微一暗。 “国公爷,可是这汤,不合你的胃口?”元欣问。 “挺好。”魏玄回道。 元欣哑然,她本是要问即然觉得挺好,为何没有喝完,还留下这么多,可这些话她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富然看了一眼元欣,又看了一眼魏玄,正巧碰上魏玄抬眸,对上他的眼。 她施施然的收回,状若无事。 “不知道小食什么时候做好呢,念儿想不想吃?”她随口问道。 “想,念儿都想得快流口水了。”这汤孩子不太喜欢,她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因知道会有小食吃,便期盼着。 厨房很快送上了小食,原料倒是寻常,肉和蛋,加了些蔬菜碎与面粉一起,裹成可爱的圆了,捏出形状来。 厨房那边一共捏了两种小动物的形状,一种是小兔子的,另一种则是小乌龟的,模样可爱。 送来了两份,一份是蒸的,一份是油炸的。 魏念瞧着可喜欢了,没想到厨房的厨子手艺还不错,果真国公府下,没有哪个下人是随便进来当差的,一个个都得有点本事,才能在国公府立稳脚根。 “好漂亮。”魏念高兴的捏了一人蒸的小兔子,瞧着像透明的一般,可爱极了,她拿在手上一点也舍不得吃。 “念儿尝尝,味道不错的。”富然也馋了,拿了一只炸得金黄的小乌龟,咬了一口,外面脆脆的里面嫩嫩的,味道属实不错,“别院的厨子手艺真不错,味道还原了九成。” 她将余下的全放入口中,没忘了给其他人也送去一点尝尝。 人家元欣送来了汤,她若是留在屋里吃独食怕是不太好,偶尔还是要分享一下的。 按照数量,每人送去两只,因做得不多,只送了一只蒸的一只炸的,权当是个品尝。 厨房那边还要准备晚膳,一共就两个厨子要准备这么多人的饭食,还是要耗费时间的。 魏老夫人原是不想吃这些小点心的,不过,看在点心可爱的分量,尝了一口。 没想到味道是甜而不腻的。 “怪不得念儿会喜欢的,又可爱又好吃,莫说是小娃娃,就是大人,也有好这一口的。”魏老夫人道。 一旁的丽嬷嬷回道:“老夫人说的是,咱们家国公夫人,还是留了一手的。” 魏老夫人颔了颔首倒是没说什么。 明月将两块点心全吃了,元欣也尝过,她神情有些复杂。 她觉得,这就是富然对她的回礼,是想以此为由,来提点她的痴心妄想吗? 元欣是大月国有名的才名,内心深处自是有几分傲气的,被人如此小瞧,她可是不太痛快的。 魏玄在书房,案上也摆了两件小点心。 一只可爱的蒸兔子,一只金黄的炸乌龟,模样灵巧有趣。 他向来不怎么吃小食,这也就是女人和孩子喜欢。 刚才的汤,他也才喝了一点。 看着点心,他想起不久之前钱武告诉他,富然许下的那两个愿望。 他目光深深。 片刻之后,他拿起兔子,咬掉了兔头。 微微的甜意入口,意外的不腻人,他才舒展了眉头。 “夫人说了,念儿小姐还是个孩子,不宜吃得太甜,要求厨子少放糖。”高免在一旁如实回道。 魏玄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全都吃了。 至于那只小乌龟,他没去碰。 晚膳虽不是太丰盛,可也是该有的都有了,厨子甚至按照每个人的口味,都准备了至少一道菜。 富然不怎么挑食,她喜欢美食,有好吃的怎么还能挑呢。 无忧在一旁由奶娘照顾着。 她则在桌上和兰音一起照顾魏念。 魏念吃了点心,其实已经吃不太下了,有些菜,她也只是尝了一点。 很快就吃好了,魏念吃饱便坐不住了,她要去找无忧,富然和兰音便趁机和她一起下了桌。 顿时,桌上就剩下魏家母子,明月和元欣。 明月本也想离开的,她也吃不太下,她也想去找富然他们一块玩儿。 可元欣用眼神示意,明月才想起之前表姐找她,请她帮的忙。 她要让表姐在魏老夫人和玄哥哥面前多露露脸,说说话。 表姐对玄哥哥有意,甚至不惜名分,也想留在玄哥哥身边。 第116章 有面子 明月与老夫人说着寿王府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老夫人时不时的笑着应和,寿王去了之后,寿王府的气氛的确是大不如前。 心境不同。 看到明月能有如今的活泼可爱,实在是寿王在天的庇佑。 元欣在一旁听着,偶尔也插上两句。 魏老夫人与她们聊着,魏玄不曾开口。 元欣和明月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有许多事还是要避讳的,魏玄吃完便走了,留下了魏老夫人和明月表姐妹。 元欣看着魏玄离开时那挺拔的身影,目光顿了顿,但很快就移开了。 她的举止,并未躲过魏老夫人的目光。 魏老夫人没说什么,但很快也结束了晚膳,让她们姐妹早些休息,明日一早,用过早膳,他们便要起程出发回城。 魏念在富然的屋里,同无忧玩了好一阵,要不是兰音催着,魏念也的确是累了,小丫头还不太想回去呢。 兰音是看到魏玄回房了,才匆匆地带着魏念离开的。 厨房已经将水送了过来,富然和奶娘一块,帮着小无忧清洗过换了尿片,富然才接着洗。 这里虽是别院,远没有卫国公府大,但该有的一切,都是有的,样样都很齐全。 富然也在心里暗暗感慨,富人的生活的确是穷人家想像不到的。 魏玄回房时,富然已经和奶娘在次间帮着无忧清洗,他并没有入内,无忧洗好抱出来,放在小床上,魏玄便在一旁陪着。 富然则在次间慢慢清洗,今日一早便出了门,虽说一直都在马车上,可去了华恩寺,身上沾上了香火味,也在人群中穿过,去了厨房——,也是一身的疲意,泡泡热水,也能消消乏。 她没让巧儿侍候,原就不是个让人侍候的命,她喜欢凡事自己动手,有手有脚的,何必让其他人插手。 等她洗好,回了外间,见魏玄正握着无忧的小手,灯火下,一片温和朦胧。 富然脚步微微一顿,她实在是很不习惯魏玄如此温情。 他就该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人。 “国——,修宁,我洗好了。”她及时改了口。 魏玄淡淡抬眸,随意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丝质寝衣,发散在背后,有淡淡的慵懒。 他应了一声,放开无忧的小手,起身,从她面前走过,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眉头微凝,进了浴间,才发现,这是浴间里已经备好的干花散发出来的味道。 她丢了一些在水里,在里头泡的时间长了,身上也能沾着淡淡的花香。 奶娘喂完奶就到隔壁去了,富然让巧儿和奶娘一起下去歇着,今晚不必守夜。 魏玄就在屋里,若是有事,唤她们起来便是。 她抱着无忧正要放到床上,魏玄已经从浴间出来了,他一身清爽,出来时,身上带着淡淡与她相似的味道。 他们的寝衣也是一样的颜色和质地。 富然先进了床的里侧,倒是没有急着躺下,也没将无忧放下,一直将孩子抱在怀里。 魏玄坐在床沿,黑眸看她。 “怎么不睡?”他问。 富然看了无忧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元姑娘如何?”她问。 今日元姑娘送的汤,他没有喝完,难道是因为他是个直男没有看到元姑娘的一番心意? 也不太可能吧,外人口中的卫国公,那可是心计满满,眼光毒辣,元欣那点小心思,连她都看出来了,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除非,他看出来了,只是装做没看到。 他抬眸,黑眸定定的看着她,未发一言。 富然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他回答,额角抽了抽,一个大男人的这么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可她不太敢当着魏玄的面这么说。 万一激发出他黑暗的一面,倒霉的还是自己。 “元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不仅仅满腹才气,还有厨艺,当真是样样精通,果真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就是与众不同。”她抬着元欣就是一顿夸。 魏玄的眉头皱了皱。 “你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瞧他面色不豫,富然决定不再瞎打听,“睡了睡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无忧放下,快速躺好,拉过被子。 闭上眼睛就是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魏玄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她以为做得快,就真的睡着了吗? 魏玄动作缓慢的躺下,因一旁有无忧,他也担心会惊醒了无忧。 “听说,你今日向月老许愿了。”他没提元欣的事,倒是提了她在华恩寺许的愿。 富然先是一怔,随即想起来了,她在华恩寺的确许了愿。 她本就是禀着来都来了,为何不许个愿的心态许下的。 “钱武全都告诉你了?”她的眼眸动了动。 “说了一点他觉得疑惑的事。” 富然睁开了眼,看着他:“他有什么好疑惑的?难道他从来没有在月老面前许过愿?也是,他若是许过,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有妻有子的。” 魏玄无言半响。 “你与我一同去华恩寺还愿,却在月老面前许下另寻真爱的愿望,怎么?在你心里,我是不存在的?” 富然尴尬的试图以笑化解。 “不过是应景罢了,也不是真的,我都嫁人生子了,真爱那些的,不过是话本子上面才会出现的,现实之中,可遇不可求。” 她也很现实,没有纯纯的恋爱脑。 “你求月老,在佛前许愿,回头发现元姑娘似乎对我有意,你便突然心喜,甚至有意无意的试探我对元姑娘的感觉?富然,你的目的毫不掩视。”他毫不留情的戳破。 富然也不生气,她本就没有很深的去掩盖。 “我只是好奇,你是卫国公,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不是吗?便是你在后院养上一群的妾室通房,甚至把外室也给置办上,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京中就没有几家后宅只有原配一人的。” 有些人家,还在拼妾的数量,数量越多,便越是有面子。 拼不了数量的就拼质量,哪位大人家的小妾是哪家的花魁娘子,这便是面上添光之事。 魏玄不重男女之情。 “我瞧着元姑娘对你当真是有几分意思的,她哪哪都好,带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第117章 杀人 “你对自己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魏玄说完这句话,就不想再理会富然。 富然有一种吃憋的感觉,她也不与他再辩解了,无论输赢,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心平气和。 像魏玄这样的人,定是不喜别人为他打算什么。 她瞧着元欣还是有几分主动的,她便在一旁瞧着好了。 这一晚睡得相当安宁,无忧睡前喂过奶,一直睡得很安稳,直到后半夜,才被饿醒,小家伙哼唧两声,还没哭出声来,富然就醒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无忧抱起,正要下床去隔壁找奶娘,魏玄也醒了。 他是习武之人,五感比一般人都强。 稍有些风吹草动的,他一片清明。 富然抱着无忧,也不愿意唤醒他,魏玄倒没有责怪他。 “来人。”魏玄唤道。 “属下在。”门外传来高免的声音。 富然怔了一下,她以为晚上没有人在外头值夜,没想到高免一直在屋外候着,高免日夜当值,是如何受得了的? 白日时,她瞧着高免的脸色也无异样,改日一定要好好讨教讨教。 “去把奶娘叫来。” “是。” 奶娘很快被叫了过来,无忧开始哭了,纵是魏玄抱在怀里轻哄着,也架不住她肚子饿。 奶娘来了,立刻抱着无忧到一旁去喂奶了。 夜,静如水。 别院所处的地方本就是宁静之处,离别院最近的另一处别院,距离二里外。 奶娘刚喂完奶,正要将无忧抱回富然的怀里,门外传来了高免的声音。 “爷,有人过来了。” 魏玄目光微沉,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抹淡淡的孤度。 “多少人?” “十余人。”高免已经听声辩人,“属下立刻发信号。” 附近也有他们的人。 这里除了高免会武,别院有两名护卫,明月坐的是魏家的马车,但随后她的人也来了,带着两名护卫,还有巧儿和钱武,除此之外,其他人都不会武。 富然将无忧抱回怀里,担心看着魏玄。 “怎么回事?是有人冲着我们来的?” 她就想着好几回到寺里上香都会遇事,这次也不例外。 “别担心,不会有事,你们好生呆在房里,巧儿,护着夫人和小小姐。”魏玄只吩咐。 “是。”巧儿应下,她必以命相护。 钱武被派去护着兰音和魏念。 明月与元欣自有他们自己的护卫护着。 别院的两名护卫则去护着魏老夫人。 高免与魏玄就在院子里等着那群不速之客。 那帮黑衣人原是无声无息的来,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形踪。 高免不是一般人。 魏玄更不是。 直到黑衣人落在屋顶,富然他们都没有察觉到。 直至双方打起来,富然才发现,真的有人冲着他们来的。 夜色之中,魏玄一身白色寝衣不曾更换,月色之下,十分显眼。 房门已经从内栓上了,窗户也命人锁得紧紧的。 富然很清楚锁也是安她们自己的心,院子里任何一个人一脚就能将门给踢飞了。 她觉得在人数上,他们是没什么胜算的。 “巧儿,一会若有人闯进来,你抱着无忧先走,别管我们。”她要先确保孩子平安。 “夫人别担心,有主子在,他们没有机会进屋。”巧儿面上非常的淡定,富然并没有亲眼见过魏玄的身手有多好。 她是知道他在战场上有多厉害,他曾带兵大破大梁,被人称为战神一般的男人。 她知晓在战场上可不单单靠身手,还有战略,谋划,配合,许多方面。 “也是。”富然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看魏玄的样子,不慌不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只是在院中赏月呢。 “咱们守好门窗,别让贼人闯进来就好。”富然让奶娘搬了些桌椅抵在门后,虽然没什么大用,好歹也能挡上一挡。 十几名黑衣人明显是冲着魏玄来的,没有人试图往各个房间而去,十几人齐聚,冲着高免和魏玄。 高免身手本来就高,他甚至不曾有意护主。 是他压根就知道,主子不需要他来护。 富然在窗户糊的纸上戳了一个小洞,让奶娘抱着无忧站在她身后,她盯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魏玄的身手轻盈如鬼魅一般,出招直接干脆,且诡异。 对方有备而来,却在他手底下过不了两招。 砰,砰,砰—— 一个个黑衣人倒地不起。 黑衣人显然知道他们来的人少了,十几人加起来也不是魏玄和高免的对手,余下的三个,便想逃。 “想逃?让他们逃,高免,让人盯着,别让他们轻易死去。”魏玄的手,捏断其中一人的颈骨。 卡—— 声音清脆响亮。 元欣从房里跑出来时,就看到这副模样,魏玄嫌弃的甩了甩手,恶厌的将已断气的黑衣人丢得远了些。 高免循着足迹,去追人。 必安出现,代替高免留在魏玄身边。 “国公爷,你没事吧,那些人要伤了你?”元欣焦急的看着魏玄,一双手无措的想要上前拉开魏玄的衣袖观察。 一张莹白的脸上,满满的的关心和焦虑。 她身后出来的是明月,明月差点被外头的打斗给吓坏了,来的黑衣人一个个身手不低,若是玄哥哥和高护卫打不过,他们一定会冲过房里,逮了她们这些女眷当筹码的。 幸好——,这些人根就不是玄哥哥的对手。 可表姐却在黑衣人未完全退离时,匆匆跑了出来。 “表姐,你怎么跑出来了,你是要吓死我吗?”明月气急败坏的道:“万一几个黑衣人去而复返,或者还有别的黑衣人隐在暗处,你会没命的。” 明月气元欣不顾自己的生死。 更担心,元欣万一真的死这里,她回去如何向元家人交代。 元欣脸上焦急,眼里泛着泪光。 “我担心国公爷,实在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一脸无措:“国公爷,我是不是真的坏了你的大事。” 魏玄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明月,你们先回房。” “好。”明月拉着元欣的胳膊就要走,可元欣一点也不想在此时走,她看到魏玄杀人的样子,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反倒觉得他实在是太厉害了。 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像他这般。 “不,我留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第118章 试探 元欣的一双眼睛,几乎要粘在魏玄的身上,但她又努力地强装着不那么注意她。 明月瞧得分明,知道她一颗心都挂在玄哥哥身上,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对面的屋子里还住着玄哥哥的妻子和女儿呢,表姐如此明目张胆地觊觎别人的丈夫,是不是不太好。 再说,玄哥哥已经娶了正妻,表姐若是当真那么喜欢玄哥哥,难道,她是想入魏家为妾? 那可不成,舅母那边也不会同意。 “这位姑娘还是请回吧,满地的尸体需要处理,姑娘不但帮不上忙,反倒会拖延时间。”必安口直心快。 他一直护在暗处,听了信号先赶了过来,知道这位姑娘是跟着明月郡主一块的,他之前似乎在京城哪处见过。 必安的话让元欣小脸一白。 “我,我只是想帮忙。”她几乎快要落泪。 “那行,你来帮我搬尸体。”必安皱了皱眉头,胆小如鼠的世家小姐,还能干得了这活。 元欣看着满地的尸体,忍住想呕的冲动。 “既有不便,我和明月就先回房了。”她深深看了魏玄一眼,才和明月一起回房。 魏玄拧着眉,用剑挑开每一个黑衣人的面罩,露出他们的真实面目。 “爷,要如何处理?” “切下他们的脑袋,挂在城门口,派人盯着。”魏玄面无表情的道。 必安立刻应下。 确定附近再无黑衣人,钱武和其他人一起帮忙处理院子里的尸体,头砍下,尸体直接拖到乱葬岗一把火烧了。 必安更是连夜将这些黑衣人的脑袋吊挂在城门口。 魏玄身上沾满了血腥,手上亦是血红一片。 他极厌恶血腥味。 之前在战场上亦是,可既然上了战场,就得杀敌。 他一直忍受这股难耐的味道。 本来要直接回房,可考虑到身上的血腥味和房中的无忧,他去了一趟闲置的客房,让厨房烧了水,他彻底清洗干净之后再回房。 并让人去为他取衣。 富然没有出门看热闹,搬开门后的桌椅,抱着无忧,已经无法入睡。 院子里躺平了死人,且数量不少。 魏玄吩咐的话她听得清楚,他很冷静地命令必安砍下那些人的脑袋,倒也没错,只是血腥了点,便这样做足够震慑于人的。 他们只要一进寺庙就有人想对他们动手,定是有人日夜盯着他们。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谁。 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那十几个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魏玄之前不怎么动手,身边有人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甚至动起手来,也尽量不见血。 这一回,他是杀狠了,或许是因为有老有少,他不再拖着,直接将人给解决了。 巧儿将魏玄的衣服送到客房去。 元欣在这时让明月带她过来找富然。 天色已经不早,天边已经微亮。 很快,天就要亮了。 “表姐,这样不太好吧,咱们还是不要去了。”明月努力地劝着,天还没有大亮,表姐找到人家屋里去像什么样。 谁知元欣表情温和地看着明月。 “明月,你别担心,我不过是关心魏夫人罢了,她还带着孩子,肯定被刚才发生的事给吓坏了,一直不曾踏出房门,咱们过去与她说说话,也算是壮壮胆。”元欣理所当然地道。 明月想想也是。 富然还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刚才发生的事,一定是吓坏了。 “为何不等到白天再去,表姐,你可别多想啊,玄哥哥已经有妻有子,你也要定亲了。” 说到定亲,元欣表情淡然,家里已经为她挑选合意的未来丈夫,可她并不满意。 她自己心中有期望。 她想着在出嫁之前,寻一个真正让自己喜欢,心甘情愿想嫁的。 魏玄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元家绝不会允许让她为妾。 “我自有分寸。”元欣还是执意如此,明月有些不快了,怎么表姐那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如今硬是油盐不进呢。 “算了,我不管你,反正我不去。”明月转身回房,不想和元欣一块去。 回头她也不好向魏老夫人和玄哥哥解释。 表姐自己执意要做,那就让她自己去处理。 元欣到时,富然正在和奶娘说话,怀里的无忧此时无睡意,二人正逗弄着她。 巧儿不在屋里,给魏玄送东西,所以,门外没有人侍候。 门也是开的,元欣立在门口,亭亭玉立的。 “二夫人,元欣可否入内?”元欣问。 富然瞧着灯光下的元欣,刚才在院子里的事,她瞧得真真切切,看来这位元姑娘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样危险的情况,她直接就往外冲出去了。 也不知道魏玄有没有很感动。 她倒是躲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没敢往外漏。 “元姑娘请进。”富然道。 将无忧交给奶娘,让奶娘抱到一旁哄着。 富然请元欣入座,脸上颇有些惊讶:“元姑娘这个时候来,可是有要紧事要与我说?或者,元姑娘是来寻国公爷的?他还没有回房。” 她不认为元欣是来找她的。 或元欣若想找魏玄,定也是知道他此时没有回房。 元欣温和一笑:“二夫人,我是来找你的,刚才院子里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我担心二夫人受到惊吓,才过来瞧瞧,二夫人可好?” 富然点头:“挺好的,看元姑娘也挺好的,有劳元姑娘挂怀了。”富然瞧着天快亮了,她还想去看看兰音和魏念。 她们也一定吓得不轻。 还有老夫人那儿,她也得去请安问候一声。 “二夫人客气了,我瞧着二夫人性子娇软,像国公爷这样的钢硬如铁的男子,二夫人可会不太适应,刚才国公爷露的那一手二夫人是没有瞧见,否则,怕是要每晚做噩梦的。” 元欣用着十分关怀的语气道。 富然顿时明白她的来意了。 她是来提醒自己,和魏玄之间有多不合适。 富然轻笑了一下:“也是,国公爷刚才拧人脑袋的模样,实在是骇人得很,倒是元姑娘子胆子真大,还敢冲出去,一点也不惧怕。” 元欣没想到她尽知道,她是看了外头的一切。 第119章 猜一猜 元欣温雅一笑:“之前倒是见识过一些武将的风彩,虽然惊于国公爷的厉害之处,倒也能接受,二夫人可别因此惧怕国公爷。” “有劳元姑娘提醒,我会尽量不去畏惧于他。”富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元欣有意无意的提起她与魏玄之间的距离。 甚至有意无意的让富然知道她对魏玄的容忍和包容是远远大于她。 这一次,元欣虽未明示,其心意,富然倒是彻彻底底的接收到了。 魏玄过来,见元欣在和富然说话,他面色冷冷的站了一会,元欣意识到,魏玄或许不太喜欢她此时在屋里。 她立刻识趣的告辞。 魏玄看了一眼元欣走远的身影,皱着眉头问富然。 “她来做什么?” 富然挑了挑眉,眼里惹有所思的看着他:“元姑娘挺担心你的,但她更担心我。”她叹息一声,一脸的自责:“元姑娘担心我被你的样子吓坏了,她是特意来安慰我的,真是一片善心。” 她瞧着无忧睡得稳稳的,让魏玄也歇一歇。 “国公爷歇歇吧,我去看看大嫂和念儿,她们也吓到了。”富然道。 “天亮再去吧,我已经让人安抚过,她们都歇下了,这会别去打扰她们。”魏玄阻止道。 富然听罢便打消了过去的念头。 魏老夫人见识多广,是真正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这点小场面,她还是淡定自若,不曾惊惧。 来人仅十余人,魏老夫人笃定魏玄定能轻松处理。 兰音才是真正提心吊胆的那一个,自魏清过世之后,她的胆子越来越小,哪怕外头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也害怕身边的人会出事。 她从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她怕魏念出事。 女儿是她人命根子,容不得一点伤害。 她在屋里抱着女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有钱武护着,院子里有高免和魏玄,可她不确定来人是不是仅仅十余人,万一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黑衣人。 他们怕是要命丧别院。 幸好,魏玄将人赶走了,兰音这才松了口气,魏念早就睡了,刚才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道。 兰音也特别庆幸,魏念睡得沉,外头纵有声响,也没有将她吵醒。 富然重新回到床上,怀里抱着无忧,奶娘回隔壁去了,巧儿守在门外。 钱武守在另一头。 魏玄护在外侧,无忧果真是无忧,睡得一脸天真无邪的。 昏暗的灯火下,他看着女儿白嫩的小脸,面容祥和,倒是另一边的富然,眉头轻锁,虽闭着眼,可一看就是醒着的。 富然睡不着,她一闭眼脑海里就闪现魏玄刚才打黑衣人的场影。 她一直以为高免是最厉害的,魏玄是聪明绝顶的,但没想到,他的身手也如此厉害。 怎么所有的好处都让他一个人给占了。 要练成这样的身手,需要耗费多长时间,他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嫡次子,也能卷成这样。 富然正想着,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地闪躲,尖叫快冒出来,她又险险地止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眼眸对上魏玄的眼,他突然过来握着她的手,她还以为来了恶人,吓死她了。 幸好,她及时控制住自己,否则,一番尖叫还不得把无忧给吓哭了。 魏玄的脸色黑沉得可怕。 “怎么?我的碰触让你惧如蛇蝎?”他沉着声音道。 富然当然不会承认。 那无凝是在打他的脸。 “当然不是,我一闭眼就想起刚才黑衣人的恶行,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好似魏玄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她从那个小小的孔洞里瞧着并不明确。 不过—— 他好似真的没有眨眼就拧断了别人的脖子。 她忍着不摸自己的脖子,她的脖子比起那黑衣人的要细得多,更容易拧断。 “我只是以为,黑衣人又来了。”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魏玄神情莫测地盯着她的表情,她的愧疚是真,她的惧怕也是真。 她刚才的反应都是真的。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刚才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不过是要她别怕。 “放心,他们没有机会再重来。”他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富然当然知道,他们都死了,肯定没有机会重来,天亮之后,满城的人都知道城门口挂了一排人头。 那场面—— 她光想着就没什么勇气去看。 “会是谁对我们动手?他们是早就知道我们在别院里住下,所以才趁夜对我们动手,必是早就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富然知道必安就在暗处。 之前高免在暗处,后来必安与高免换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 若是有人当真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魏玄暗中部署的那些人肯定会发现的。 “必是有心之人,放心,背后的人,躲不了多久。” “这帮黑衣人怎么如此老实?”富然也不明白,黑衣人十余人,听说后面还有人可以继续上的,但是,他们仅仅是在院子里与魏玄正面碰上了。 没有一把火把院子都烧了。 富然的疑问让魏玄的视线又落在她的小脸上。 她眼里泛着求知的渴望,是真的想知道。 “这帮黑衣人是民间一个组织,专门干的杀人的行当,杀一人,提头拿钱,若是一把火烧了,分不清谁是谁,这钱可不好拿。” 魏玄说得很是轻巧,这个组织在民间还是很有名气的。 他们没什么原则,只有钱,今天可以帮张三杀李四,明天可以帮李四杀张三。 只要钱管够,他们可以接受任何人成为他们的东家。 “我的人头很值钱,可是一把火烧了,可分不清谁是我,我是谁。” 富然哑然地看着他。 他说得很轻松,似不是自己的性命。 “背后之人用的是民间组织,不敢用自己的人,是怕暴露出来?那就不是长公主了。”长公主利用人会连自己都牵扯上,她不会撇得那么清,只会让别人纵使拿捏了把柄,也不好锤死她。 富然思来想去,只想到长公主。 她并不知道魏玄还有没有别的仇敌。 第120章 护卫 魏玄倒是有些惊讶她会想到不是长公主,的确,他在朝中除了长公主之外,自有其他人视他为障碍。 有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魏玄无意与她多谈。 富然也是个识趣的,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好追问。 天很快就亮了,她完全睡不着,无忧醒时,她也起来了。 魏玄与她们母女一起起床的,简单的漱洗过后,厨房那边已经开始准备早饭。 所幸厨房的厨子和院子里的小厮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那帮黑衣人并没有浪费时间取他们的性命。 否则,一大早的,恐怕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开饭前,富然去了兰音和魏念屋里,兰音向她倾述了事发时的害怕。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若是念儿真的有事,我就是死,也无言去面对念儿她爹。”兰音眼眶里泛着水气。 富然安慰她别太难过,一切都好好的。 “咱们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罢了,什么事都没有,昨晚我也吓了好大一跳,抱着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嫂的心思我最能体会。” 富然的话让兰音的情绪暂时平缓了下来。 是啊—— 富然也是惊惧的,无忧比念儿还小,富然应该比她还要害怕吧。 兰音拭了拭眼角的水意,脸上已经坚强不少。 “对,我是念儿的娘,可不能提前倒下。” “对嘛,你瞧念儿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无忧无虑的,正是你护着她。” 二人又说了些话,丽嬷嬷过来叫她们一起到前厅用饭,厨房已经将早饭送到了前厅。 兰音一手牵着念儿,去了前厅。 富然与她们一道去的。 奶娘不与她们一起用饭,无忧还小,也不需要去前厅,富然早就让巧儿护着她们二人就可。 虽然危险看似远去,可谁又能料到接下来是不是真的一帆风顺。 她的无忧最重要,她嘱咐过巧儿,若当真遇事,无忧的性命比她都金贵,巧儿需先护着无忧。 她们到前厅时,老夫人和魏玄已经到了,明月小郡主和元欣也到了,她们刚进花厅,魏玄也过来了。 刚才他出去见了高免和必安,还有两个富然没有见过的。 这会,他身边换了个面生的护卫。 富然多看了两眼,确定从来没有见过他。 “人到齐了,举筷吧,吃过早饭,咱们早些回城。”魏老夫人淡定地道,仿若昨天的事,不曾影响到她半分。 实际上,她也希望早些回城,进了城,那些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国公府的守卫足够,如今寻常人再也踏不进国公府半步。 不若这处别院,谁都能闯进来。 元欣体贴地亲自帮魏老夫人布粥,也帮着魏玄。 富然则帮兰音和念儿。 兰音表示自己可以来,富然还是帮她装好了,兰音吓得不轻,这会儿手时不时地抖着呢。 “大嫂,你就别介意,我就喜欢照顾念儿,念儿,你还想吃什么,告诉二婶,二婶帮你夹。” 念儿听罢,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认真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 指了指藕丁。 “我想吃那个。” 藕丁在魏玄的面前,他听罢,直接将那盘藕丁摆在了念儿的面前,念儿会使筷子,可太小的东西她夹不太来,还是用着勺子的。 富然看了他一眼,替念儿勺了一些进她的碗。 “念儿快吃。” “谢谢二叔,谢谢二婶。”念儿甜甜的说着。 魏玄边上坐着的是富然,富然边上坐着的是魏念,魏念过去是兰音,兰音再过去是明月,依次是元欣,丽嬷嬷和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与魏玄是相依而坐的。 念儿嘴巴甜,又爱说话,饭桌上倒是轻松愉快了些,气氛没那么凝重。 元欣瞧在眼里,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却不是滋味。 分明富然是专门与她做对,让魏念抢了风头。 一顿饭吃下来,富然吃了个八分饱,兰音仅吃了五分饱,元欣只有三分饱。 倒是魏念,吃了十二分饱。 她摸摸小肚子,十分满足,兰音失笑。 饭后稍歇片刻,归置东西,马上就要出发了。 出发时,富然还是没有见到高免和必安出现。 看来,高免是不会出现了。 他被安排去做其他事了。 “高护卫呢?”出发之前,她还是问出声来,她问了巧儿,那名护卫,也是他们中的一人,只是平时很少在主子面前当差。 “高免有别的事要办。”魏玄看了她一眼。 “那必安呢?”富然又问。 魏玄眯起眼看她:“你不是不喜必安。” 富然当下有一种错觉,是因她不喜必安,所以高免有事,他才不让必安在跟前侍候的,可必安是在他身边侍候得最久的人。 对他的喜好都十分熟悉。 换了个人,怕是用得不太习惯。 富然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马车上的陌生护卫。 “国公爷——,既然高护卫有事,那就让林护卫回来吧,毕竟,他是国公爷身边的旧人,用得习惯,我再不喜必安,只要离他远点就行了。” 她是受不了必安那张臭嘴。 只要必安能闭上嘴,她是尚可忍受的。 她不确定魏玄会不会让必安回来,这已经与她无关,她上了马车,与兰音母女同坐。 回程的路上,元欣和明月还是与魏老夫人同乘。 元欣自是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在老夫人面前刷刷存在感。 即便魏老夫人现在已经接受了富然,可她曾经厌恶富然是真切存在的。 元欣的优秀有目共睹,她很自信,只要魏老夫人能看到她所有的优点,必不会让魏玄错过她的。 一路上,元欣可是把魏老夫人逗得连番失笑。 那笑声,连坐在后面马车的富然也听到了。 兰音听着婆母的笑声,神情有些复杂。 “富然,你应该知道那位元姑娘,怕是存了点小心思的。”同是女人,兰音能感受得出来元欣是在抓准机会在婆母和二叔身边求表现。 这与动物求偶的表现一般无二。 可人家的正室妻子就在这里,元姑娘如此明目张胆的,的确是有损大家闺秀的品格。 “大嫂也瞧出来了。”富然淡淡一笑,怀里抱着无忧,拉着无忧的小小手,不甚在意:“我也瞧出来了,就不知道老太太和魏修宁有没有瞧出来。” 第121章 大小姐 马车进城时,富然还是忍不住好奇,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城墙高处。 兰音不知魏玄的吩咐,自然不知道城墙高处挂了人头。 魏念想要过去看一眼,被富然制止住了。 “外头人多,没什么好看的。”她温言软语的告诉魏念,城门口挤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指指点点不断。 若不是有守城官将在支开人群,恐怕,这人群会越聚越多,阻碍了进出城的百姓。 富然只匆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高高挂在城墙上的几颗人头,离得有些远,也瞧得不真切。 若不是之前在院子里的确听到魏玄说的话,她也一定看不出来那是人头。 她心情有些复杂。 以前只听闻魏玄是个多厉害的人,不曾亲眼见过,感观上的体会也是不同的。 现在,她真正的见到了。 才知道,魏玄人如其名。 魏家的马车不曾停留,直接进了城,明月和元欣先与他们一起回了卫国公府,在国公府里停留了一会,再乘寿王府的马车回去。 富然回府之后,直接带着无忧回了朝光院。 兰音也带着魏念回了清音楼。 昨晚发生的事,让她们都没有休息好,回来后好好的休整休整。 富然抱着无忧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巧儿告诉她,明月和元欣在府中陪着魏老夫人用过午膳才回的。 其间过来要请她过去,但知晓她和无忧正在睡着,便没有扰了她们。 等富然醒来,许嬷嬷已经让人从厨房送了膳食过来。 无忧也由奶娘喂过了。 魏玄一直不曾回过朝光院,富然问了巧儿,才知道他将他们送回府,就出门去了。 昨晚上门的黑衣人,还有后续,定是要好好处理的。 这两日,魏玄一直都挺忙的,连夜里也没到她的屋里陪无忧。 富然倒是觉得轻快了不少。 这一日,富然正在给女儿画样衣,打算画好了样衣,自己给女儿做一件,也算是她为人母的一番心意了。 她没有多好的手艺,府里有绣娘,逢过季,也会有人专门过来为他们量体制衣的。 无忧的小衣赏还真不少,兰音也送了好些魏念之前没怎么穿过的小衣过来。 兰音还担忧富然会嫌弃呢,谁知道富然喜欢得很。 “这可是念儿穿过的,再给无忧穿,无忧也会喜欢的。”富然觉得穿念儿穿过的旧衣比直接穿新衣好。 旧衣因穿过几回,已经柔软了不少。 兰音面上的神情一松,她本来是打算做几身衣服送给无忧的。 可念儿真的有很多小衣裳,有的只穿过一两次,有的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穿,她就已经长大了,再也穿不了。 兰音本想将这些衣裳送给娘家的亲戚。 可有一次,她在无意间听到有人觉得她丧夫,还是少与她沾上。 她便渐渐地与娘家那边的亲戚不怎么来往了。 她可以被人轻视,但是她的女儿不行。 念儿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光是这层身份,她未来也是可以很幸福很美满的。 “可是有人觉得,念儿还没有出生就没了爹,是不吉的,若是穿上了念儿的衣裳便会沾上霉运。”兰音眼里泛着红。 她心里一直堵着这口气。 所以,她只挑了几件款式,衣料都上佳的,念儿几乎没有穿过的衣裳送过来。 “真有人这么说?”富然惊讶的挑眉,兰音可是卫国公府的大夫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是谁敢在她面前乱嚼舌根。 即便魏清已经死了,可卫国公府没有倒就是她永远的依靠。 兰音默默地点头。 富然有些生气了:“说这话的人是没长脑子吗?大哥是在战场保卫家国战死的,这是多么的伟大的,岂容他人诋毁他的妻女,大嫂,这种人你根本就不用与他们再有往来,人品可见一斑。” 什么好运,霉运。 都是无稽之谈。 兰音轻轻点头:“我与他们已经渐渐淡了往来,他们若是瞧不上念儿,我也不会再与他们亲近的,富然,你真好,我一直担心你会拒绝。” 富然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大嫂,念儿那么可爱,大哥在天之灵,必定想着陪在念儿身边,可为了家国,他牺牲了,咱们更要连他的份一并地好好爱护念儿。” 兰音微微扯了扯唇角。 话是如此。 她长长舒了口气。 “没错,我的念儿身份依旧尊贵。” “没错,她可是咱们卫国公府的大小姐。” 二人互视一眼,笑了。 这里魏琳过来了,她是来找富然的,倒是没想到兰音也在这里。 她是昨日过来的,听说母亲在礼佛住在别院的途中,被人暗算了,她担心得不得了,便匆匆赶了过来。 得知母亲一切都好,她才松了口气。 已经告知沈家,她要在娘家小住半个月好好陪伴母亲。 沈家那边当然不会有意见,他们向为很随魏琳的意。 魏琳刚过来时,恰好听到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还以为她们两个在私底下说她的坏话呢。 她脸色当下就不太好了,雨滴在外头瞧见她来,正要往内禀报一声,魏琳直接将雨滴推开。 进了富然的房门。 “真看不出来,你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连我大嫂现在也被你带得团团转,与你一条心了。”魏琳眼中泛着好几分冷意:“你们俩个还在暗中编排我的不是?怎么,我是魏家的大小姐,即便我嫁出去了,那也无法动摇我的身份。” 富然与兰音对视一眼,二人都有片刻的无语。 她们两人当真是一点也没有提到她。 “琳琳,你是不是误会了。”兰音焦急的开口。 魏琳对兰音没有什么意见,兰音也可怜,现在大哥不在了,只生了个女儿,她的后半辈子也不太好过。 “大嫂,你性子软,可不能随意听从别人的话,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被她牵着鼻子走,你没有她的心机。”魏琳这话等于是直接怼到富然的脸上,指名道姓说她了。 富然面无表情的歇了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倒要听听,魏琳还要在她身上强加什么罪名。 第122章 是她打的 “琳琳,不是这样的。”兰音急着想要为富然解释,可魏琳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转个身,冷冷盯着富然。 从一开始,她就瞧富然不对眼。 就算现在魏家上下,对富然已经改观,她也依然看富然不顺眼,富然尽然已经将手伸到沈家去。 她知晓最近沈宴已经和沈家姑姑那边联系,姑姑家的长子就要来京城一趟,说是要见见富然,这样一张脸,有什么好见的。 不过是巧合,长得像姑姑罢了。 沈宴完全不听她的劝,硬是修书送到尉迟家,尉迟鸣修如今已经出发,过些日子,就要抵达京城。 沈宴都那样相信富然的脸与姑姑一样,若是尉迟鸣修来了,也确信富然与他们是有关系的,这是要抬高富然的身份。 魏琳只要想起沈宴不听她的劝解,她就一股气无法消散。 “富然,你如今倒是处处都讨好人,我娘对你释怀,现在连大嫂的心都被你收拢,连我二哥都进了你的房,你果真是有手段的。” 魏府的一切,魏琳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只要问一下,府里根本就没有人会瞒着她。 “大小姐这话说的,我从未曲意逢迎任何一个人,用的是真心实意,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从来不曾做假,府中上下一众眼睛都是雪亮的,便是我有半点不好,他们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富然听明白了,魏琳纯属无理取闹。 她隔一段时间回来,就要与自己闹得不愉快。 魏琳只是看不惯富然的日子过得舒心罢了。 “大小姐最是了解老夫人和国公爷,他们是能够轻易被人蒙骗的吗?老夫人心善,却从来不心软。”之前的苦日子,她可没少遭罪。 如今不过是缓和了情绪罢了,未必就会对她有多好。 这不,纵着魏琳来找她的麻烦。 她就不相信魏老夫人会不知道魏琳来了朝光院,是冲着她来的。 “国公爷一世英明,上一回不小心中了小人的奸计,被下了药,可如今谁还敢对他下药,我不曾求着国公爷非要进我的房间,大小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在国公爷面前问个明白。”富然面色平静的回道。 她一点也不畏于魏琳的脸色。 兰音也知道是魏琳误会了富然。 富然何其无辜。 “琳琳,富然不是那样的人,念儿是个孩子,孩子的心性最单纯,也是最能看出谁好谁坏,念儿那么喜欢她的二婶,富然就不是个坏人。”兰音希望魏琳能够听得进去。 可魏琳早就给富然定好了罪名,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大嫂,你只是被她给蒙弊了,她的心机连我二哥都得防着点,更何况是你,以后你和念儿少与她亲近,免得被她给带坏了,依我说,连无忧也不能让她亲自带,回头我定要告诉我娘,让她把无忧接到她身边亲自照料。” 魏琳抬着下巴,高傲的道。 这府中,只要母亲一句话,富然也做不了什么。 富然闻言,脸色微变。 她在卫国公府,只是为了无忧,她只希望在无忧年幼的这段时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所以,她让自己在卫国公府停留得时间久一些。 待无忧大一点,她准备充份,便可以离开卫国公府。 但这样的准备,并不包括无忧离开她的身边。 “魏琳——。”富然沉着脸,直呼魏琳的名字:“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外嫁女,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如今我是卫国公夫人,我亲自照管我的女儿,谁也不能插手,你不过是个我女儿的姑姑,因自己的一时意气,尽想让将她带离我身边?” 她冷冷一哼。 她一直让自己低眉顺眼,并不是她只会低眉顺眼。 “你,你尽敢这样直呼我的姓名,与我说话,你眼里怕是没有我娘和我二哥。”魏琳气急败坏。 “到底是我眼里没有他们,还是你眼里没有他们,如今卫国公府上下一片祥和,母慈子孝,妯娌相亲,家和而温馨,你时常回娘家,娘家从来不曾拒你,可你回来一次,便挑一回刺,用你挑出来的刺,扎得他人一身是血,你却得意的离开了,你盼着国公府不宁还是怎么的?” 富然一字一句,如针一般扎向魏琳。 魏琳脸色白了一下。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富然,你到底是在长公主面前当过差的,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点也不小,你一开始嫁进魏家就没怀好心,现在还能有好心,不过是替我二哥生了个女儿,哼,天底下那么多女人,只有你会生孩子?” “那你生啊。”富然呛道。 魏琳脸色更差了。 她嫁进沈家,也没为沈家生下儿子。 沈家暂时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保不齐以后也会说。 “你——。”魏琳气得鼻孔都快冒出烟来,“富然,我跟你没完,你尽敢这样说我,告诉你,如今我娘就很看好元欣,总有一日,你定下堂求去。” 魏琳推了一旁的花瓶。 朝光院的东西,有些是顶贵的,不过,富然屋里的,魏琳理所当然的认为,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富然也不知道花瓶到底贵不贵,反正她搬过来时,就已经在了。 许嬷嬷瞧着面色一白。 “大小姐,这可是官窑出的,是特殊的青花,咱们府里一共就只有两只,一只在国公爷屋里,一只就在这里,价格可不便宜啊。” “不过是一只花瓶,我打了便打了,二哥还能把我怎么样?”魏琳眼里半点不惊。 倒是富然,有些心疼。 “许嬷嬷,你怎么不早说。”她以为只是寻常花瓶,一直摆在一侧,只是摆设,偶尔才往里面插点花。 她要是早知道这花瓶精贵,早就藏起来了。 “老奴也没想到,大小姐会将花瓶打碎啊。”许嬷嬷苦着脸道:“若是主君问责,咱们可怎么交代啊。” “直接说啊,是大小姐打碎的,若是国公爷想要让人赔,让他直接找大小姐吧。”富然心疼的捡起一片碎片,也不知道碎了的花瓶能值几个钱。 第123章 花瓶 雨滴和许嬷嬷见状,也帮着一起收拾碎片。 富然还找了个器皿把这些碎片全都收齐装了起来。 魏琳越看心里越不痛快。 这是要收集证据,在二哥面前告她的状。 “不就是一个破花瓶,还用得着如此小心翼翼,你这是存心恶心我呢。”魏琳说罢,上前就要一脚踢倒装了碎片的器皿。 富然立刻移身在前阻着她。 “大小姐,这可是我们小心收起来了,你再碰倒了,我们还得再收一遍,若有没收干净的碎片,还会伤人,这是我的房间,伤的必然是我,大小姐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现在这样针对我也无用,当真想要眼不见为净,直接去找你二哥,让他把我赶出府去。” 魏琳根本就不敢在魏玄面前嚣张。 这个家她谁都不怕,就怕了魏玄。 从前便是如此,老国公疼爱极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魏清是大兄,疼家她这个妹妹亦是理所当然的。 可魏玄不一样,从小到大,遇事看情况,可不会事事都纵着她。 若是魏琳做得不对,他也是不会给半点情面。 “你现在还敢仗着我二哥对你好,说这样的话,富然,你也嚣张不了几日,等元欣进了门,你必然失宠。”魏琳气呼呼的道。 一旁的兰音听得脸色都发白了。 魏琳怎么能在富然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是杀人诛心。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共享丈夫。 魏琳也是女人啊,她从来不愿意沈宴身边有别的女人出现,现在却乐见她的兄长纳妾。 “琳琳,这是你二哥和二嫂的房内事,咱们实在不好插手,你也别再说富然了,若是你二哥当真要娶那位元姑娘,也得在你二嫂面前敬茶,事事都敬着正妻,难道,你希望你二哥当真纳妾,纳妾之后,再宠妾灭妻被人指指点点吗?” 兰音心里堵堵的。 她的丈夫去了,她不知道她的丈夫若是在,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兴起纳妾的心思。 京城之中,稍有些财富地位的,家里极少有不纳妾的。 但是,纳妾归纳妾,妾便是妾,永远也不能横在妻子的头上去。 宠妾灭妻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大嫂,你怎么还帮着她。”魏琳更不痛快,兰音是一面倒地帮着富然:“等新人入门,她还是不是国公夫人都不好说。” 魏琳气呼呼地让兰音跟她一起走。 “你整日跟她在一块,没什么好事,也别让念儿再过来了。” “我这就去找母亲,让她把无忧接到身边去照顾。” 魏琳似是不想再与富然多说半句,转身拉着兰音就走了。 兰音几番回头,挣扎,可魏琳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感受。 兰音也不好当真撕破了脸。 富然很平静,至少面上是平静的。 但她的心里远没有面上这么平静。 魏玄再娶还是纳妾她都不在意,她可以不管不顾,便是让她把国公夫人的身份双手奉上,她也是乐意的。 可若是魏老夫人执意要把无忧带到她身边去养,她是不可能同意的。 魏琳会在魏老夫人面前提出诸多的意见,便是魏玄——,她也不太好说。 若魏老夫人当真看上元欣,希望元欣成为新任国公夫人,那她必是要下堂求去,无忧他们是要留着的。 无忧跟在新夫人身边不太好,所以,养在祖母膝下倒是理所当然。 “夫人,你没事吧?大小姐只是一时胡说的,老夫人和国公爷不会如她所言那般。”雨滴知道富然有多在意自己的孩子。 “是啊,夫人,这一切都只是大小姐一时意气才说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许嬷嬷也道。 富然随意地点了点头。 “我没放在心上,你们也别在意,对了许嬷嬷,你差人拿几块花瓶的碎片出去打听打听,这碎片可有价值。” “是。”许嬷嬷以为她想要复原花瓶。 许嬷嬷让人出去问了,这花瓶碎片没什么大用,也复原不了,碎了的花瓶,只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富然挑了三片花纹较全的收了起来,余下的碎片让许嬷嬷送到魏玄的屋里去了。 并交代小宁子,若是魏玄问起来,直接说是魏琳打碎的。 魏玄天黑方回,回屋换衣时,便看到一旁摆放碎片。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小宁子一眼。 小宁子立刻回道:“爷,这是夫人那边送过来的官窑青花瓶,与您房里的一模一样,今日大小姐打碎了。” “夫人便命许嬷嬷送了过来。” 必安瞧了一眼,一筐子碎片,还要送到主子屋里来。 主子那么忙的人,还要费心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既然碎了,直接丢了便是,何必送到这里来,难道夫人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必安还是对富然不太友好。 不过,嘴上也不会说得太不好听。 “夫人那是担心若是主子责问起来,她不好交代。”小宁子道。 魏玄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让小宁子拿去处理了。 “把我房里的这个花瓶,送过去,摆在原来的位置。” “是。”小宁子应下,将碎片处理了之后,将另一个花瓶送到富然的屋里,摆在原来的位置。 富然已经用过晚膳,正在沐浴,从浴间出来,就看到原来的位置出现了本就已经碎掉的花瓶。 一时之间,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个——。”富然指了指那花瓶。 “夫人,这是国公爷房里的,刚才小宁子送来的,是国公爷吩咐的。”雨滴欣喜的道:“国公爷非但没有帮着大小姐,还将他屋里的花瓶送了过来,可见,国公爷是站在夫人这边的。” 富然又看了花瓶一眼。 盘算着能卖多少钱。 她今天又盘算了一下自己有多少钱,身上的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国公府不缺钱,她缺的是明正言顺得到钱的机会。 “把这花瓶先收起来吧,花瓶易碎,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又给碰碎了。” 雨滴犹豫了一下。 “可若是国公爷过来,没有瞧见花瓶,问起来怎么办?” “真说好了。”富然道,这又不是什么难题,“就说是我让人收的,明日我要出府一趟,让奶娘把无忧抱过来吧,今晚早些睡下。” 第124章 私心 魏玄在外已经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本没有打算再去庆福院。 若不是那一筐碎片,他今日属实有些累了。 等他到了庆福院,魏老夫人还没有入睡,今晚魏琳陪着魏老夫人一块睡。 以往魏琳倒也不是没有庆福院陪老夫人一同睡,只是大部份时间,她还是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老夫人觉浅,身边有个人,她反倒睡得不安枕。 今日魏琳是要与老夫人好好磨一磨将无忧带到身边养育的事情。 魏琳提了一次,老夫人没有同意。 “无忧还小,真是需要亲娘在一旁照顾的时候,我何苦做了恶人,将她从亲娘身边带过来抚养。” “可是娘,你也知道,富然心思未定,而且,以她的身份,在无忧身边顶多也就起了人陪伴的作用,一个丫环出身,便是顶着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她也没有那个才情,那样的胸怀去教养无忧。” “好歹无忧也是二哥的嫡长女,身份地位皆不同于一般人。” 魏琳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让魏老夫人听进去了一点。 富然在无忧身边可以是个陪伴。 但富然的出身不能改变,她的确只是个丫环,家境寻常,没有见识,这样的亲娘在无忧身边,的确是教不出什么东西。 若是时日一长,还会成为阻碍无忧成长的绊脚石。 魏琳今日更是亲自为魏老夫人洗脚,说的就是这个话。 “娘,二哥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就算不是儿子,不能承爵,请封世子,至少,也要养得落落大方,不辱我魏家门楣。”魏琳可不想将无忧养成与富然一般。 魏老夫人心里也有她的盘算。 “不急,等无忧再大一点。” “怎么能不急呢。”魏琳倒是比任何人都急:“娘,孩子要从小养在身边才亲,若是让富然养在身边时间长了,她们母女的感情胜过了旁人,再将无忧带到娘的身边,只怕,无忧还会怨怪起你来。” “若是她自小就在你身边长大,记忆里自然全是记着你的好,对富然这个亲娘,反倒能记住的不多,自然也不会受她的影响。” 魏老夫人思虑片刻,觉得魏琳所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件事,还得先与你二哥好好说说。” “只要娘同意了,二哥那边定是随着娘的心意,怎么也不可能随着富然的心意。”魏琳见母亲松了口,心中生喜。 让人将洗脚水撤下去,正要服侍魏老夫人上床睡着,门外传来了丽嬷嬷的声音,说是国公爷来了。 魏琳怔了怔:“二哥怎么这么晚过来。” “这几日他忙里忙外的,脚不沾地,回来得晚了,我已经跟他说过,若是晚回,就不要过来。”魏老夫人也是怕儿子过于劳累了。 她让丽嬷嬷把魏玄领了进来。 魏玄看到魏琳在屋里,且换上了寝衣,显然是陪母亲一起睡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魏琳有些怕他:“我这是陪娘一起睡,我们母女说些体己话。” “你今天去了富然屋里,还打碎了花瓶,可是专程去找她的麻烦?”他问题问得直接,魏琳面上一恼。 他可是她的亲二哥啊。 “二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是不是富然在你面前告状了,那花瓶我是不小心踢倒的,不过是个花瓶罢了,大不了我赔你一个,你都不知道富然在我面前,态度有多嚣张。” 魏琳气得一顿抱怨。 “修宁,琳儿也不是故意的,她同我说过,若是富然那边在意,就到库房为她挑选几只好看的花瓶送过去。” 并不是花瓶的事。 魏玄向母亲问了安,并没有在屋里多停留,就离开了庆福院。 魏玄前脚一走,魏琳立刻委屈上了。 “娘,你看看二哥,现在一颗心都为着富然,富然是什么人?她已经勾走了二哥的心,若是时间一长,二哥还不得事事都向着她,到时二哥和无忧的心都在富然的身上,又怎么还会再听娘的话。” 魏琳大吐苦水。 魏老夫人深思过:“你二哥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管得多了,惹恼了你二哥,以后你回府也不自在。” 魏琳脸色一变。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后是不想我再回来了吗?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是当真将我给泼了,不打算让我有娘家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娘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无忧还小,带到我跟前抚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提也不合适。”魏老夫人有自己的思虑。 无忧若当真带到她面前抚养,富然定是不会同意的,她是名正言顺的卫国公夫人,是无忧的亲娘。 若是魏玄当真同意让元欣进门,一切再行商量。 “娘也知道富然不适合当国公夫人,元欣就很合适,她如今愿意释出意愿,咱们可得为二哥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元欣的才情,京里有的是人想要上门求娶的,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同意,她对二哥,是怀着心思的。” 魏琳就想着魏家莫失了这个机会。 卫国公府是她的娘家。 若是堂堂卫国公夫人只是长公主府出身的丫环,出门之后,她脸上也无光。 人前不会说什么,可背后指指点点的长舌妇一个也不少。 “什么事,都是你二哥有心思,元姑娘当真对你二哥有意,那就让她自己费些心思,待他们二人皆有意愿,我才好为他们操办。” 魏老夫人是喜欢元欣,元欣的刻意讨好,没有人不喜欢的。 元欣的出身也好,才情也高,的确是堪配卫国公夫人的位置。 魏老夫人也是有私心的,富然的身份的确是太低了些,将来若是生下儿子,请封世子,必定会有人在背后议论。 她不希望自己的孙儿在出身上被人指指点点。 父亲的高贵,母亲却低贱如泥。 但魏老夫人也不愿意做恶人,富然进入魏家的确不太光明正大,可她之前不惜自己的安危救了魏玄,与长公主彻底的撕破了脸。 魏家若是此时落井下石,便落了下乘。 第125章 霉运 元欣这段时间几乎每日都来国公府,倒也不是次次都是她主动的,有魏老夫人相邀,也有魏琳相邀。 她过府,也算有名头。 富然一早就准备出府了。 她本来打算带着无忧一起的,她要走时,无忧还睡着,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先出府一趟。 她本想自己一个人带着无忧离开,可思来想去,这其中的难度大了些。 所幸,她打听到一些消息,沈家将尉迟家的人请到京城来,可见,他们还是相信她与沈奉安之间的关系。 既然如此,她也不抗拒与沈家相认。 她将富年留给她的那枚玉扣,拓印在纸上,样式清晰。 真正的玉扣,她收得好好的,富家不算对不起她,若当年富家直接卖了这枚玉扣,也没什么相认不相认的。 她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富家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还有一个亲生的娘亲。 富家阿娘对她也很好,自小当成亲女儿一样养着,只是富家的条件一般,富然从小在家里便做了许多事,从不让父母操心。 她今日要亲手将玉扣的拓印纸交到沈家,若是尉迟家真的来了人,他们可以先看看这枚玉扣是不是属于尉迟家。 富然才出朝光院,就被魏玄唤住了。 魏玄正要出门,见她行色匆匆,换的也是要出门的衣裳,想着昨晚她早早就将烛火熄灭,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富然身边。 “这么早,可是要出门?”魏玄问。 富然回头,点头行了个礼,看到必安的那一刻,眉头微微一蹙。 她倒没有多大意见,魏玄身边需要有人侍候。 必安跟在他身边时间长,自然用得更顺手些。 “出府一趟,办些小事,很快就会回来的,无忧正睡着,有奶娘和雨滴看顾。”还有许嬷嬷,她只带了巧儿。 她原是不想带,雨滴更得她的心,不过,魏玄吩咐过,若是出门,必然是要带着巧儿和钱武的。 魏玄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用了早膳?”他问。 富然还没有用早膳,她想留着肚子在外头吃些东西,不过,魏玄这么问了,她直接告诉他,她已经吃过了。 “厨房送了些过来,我吃过了,国公爷是要到庆福院陪老夫人用膳吧,可别耽搁了时间。”她一副就要离开的模样。 她再度称他为国公爷,这是下意识的,是她一直以来的称呼,要她次次唤他魏修宁实在有些难了。 她也没让自己刻意去改变,在老夫人跟前注意些也就是了。 说不定,她连国公爷也叫不了几次。 “你怎么能骗人呢,小宁子说了,早膳还没有送到朝光院。”林必安就觉得她脸上的神情不太自然。 瞧,就在是说谎,心虚的表现。 富然被挑破,脸上微微一变,她神情复杂的看了必安一眼。 说实话,她其实更想念高免在魏玄身边当差的样子。 高免从来不说废话。 她更后悔上一次为何要提醒魏玄把必安找回来,瞧瞧,她给自己找回来一个不自在。 “林护卫倒是打听的颇为清楚。”富然也不辩解了,她是没用早膳,这不是推脱之辞吗?是非要将那层纸挑破吗? 必安理所当然的点头。 “这是自然,你在主子面前,最好如实相告,别试图隐瞒,国公府的事,没有任何事是能瞒得了的主子的。”必安这是警告。 富然勾了勾唇角,正要怼必安,发现魏玄正看着她,她思虑片刻,决定熄火,不与必安一般计较。 她要出府,可不能让突发的情况给阻止了。 “既然没有吃过,那就随我一道,去庆福院,陪母亲一起吃吧。”魏玄道。 富然是想拒绝的。 但魏玄一直看着她,她若是不同意—— 罢了,以免平添事端,她同意与他一起去庆福院用早饭,反正只是吃顿饭罢了,她能忍的。 可一想到庆福院那里有魏琳,她就觉得自己的胃口不佳。 她跟在魏玄身后,不紧不慢,就是没走到他身边去。 他就像个主子走在前头,她像个小丫头跟在身侧,可富然一点也不介意。 她当过丫环,有经验,觉得这样就挺好。 二人到了庆福院,庆福院已经开始摆早饭,魏老夫人的房里传来了阵阵笑声,有老夫人的,有魏琳的,还有一道他们二人都不算陌生的笑声,是属于元欣的。 富然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魏玄的背。 看不到他的脸色。 有人通报魏玄来了,魏老夫人和魏琳便领着元欣出来了。 三人在看到富然的那一刻,多多少少脸色都有些变化。 老夫人的脸色变化不大,倒不是说她不惊讶,而是她掩藏得好,所有的一起伏,皆隐在平静的表情之下。 “都来了,快坐吧。”老夫人平和地道。 魏琳见了富然,脸色可没那么好,她瞪了富然一眼,心里暗骂富然当真是脸皮够厚的。 平日都是二哥过来陪着母亲用膳的,富然极少出现,今日,她也一并过来了,必然不是母亲叫她来的,也不可能是二哥硬要她陪着来。 肯定是她自己要来,二哥坚持不住,才让她一起来的。 “哟,你怎么也来了。”魏琳轻哼一声,问道。 没指名道姓,富然权当没听到。 叫她,她再回也不迟。 她本就不是多事的人,更不想理会魏琳,由着她无端挑事。 富然在魏玄的身边坐下。 魏琳见富然没有回应自己,已经很生气,富然这是瞧不起她:“二哥,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一大早的,多触霉头。” 富然抬头,一双眸子,平静的可怕。 只是那样淡淡地看着魏琳。 “大小姐说得对极了,一大早的,把我带来,实在是触了大霉头,还是元姑娘一身红色喜运,人见人爱,是个人都能沾到好运。” 富然起身,面无表情地向老夫人行了个礼。 “富然就不打扰几位用膳了。”说罢,她直接转身走了。 她本就不想过来。 如果不是魏玄开口,她这会早就离开卫国公府,在大街上挑上一家合她胃口的早餐铺子,点上一桌子,让自己吃个高兴。 第126章 换人 出了庆福院,富然片刻时间也没耽搁,带着巧儿出了府,钱武已经在架着车在外头等着。 她本来只想带着巧儿的,可钱武有他的职责。 只要富然出门,钱武就必须在她身边守护她的安危,甚至富然也没什么权力让钱武去做别的。 回头,他还得向魏玄禀明她的一切行踪。 她便由着钱武了,现在她还逃不脱眼前的困境。 有巧儿和钱武护着,至少,安全上不需要再担忧。 富然前脚走,魏老夫人后脚就让丽嬷嬷将人给请回去,她狠狠的骂过魏琳。 “这话岂是你能说的,她触你什么霉头了?”魏老夫人是万万没想到魏琳尽能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富然原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她尊守国公府的一切,可她也有自己的性子。 魏琳今日所言的确是过份了。 “一会去给你二嫂赔礼道歉,便是看在你二哥的面上,你也不能这样说她。”魏老夫人怒道。 一旁的元欣也被吓了一大跳。 她早就看出来魏琳一点都不喜欢富然。 言谈间,魏琳都是对富然的恶意。 她原本还是心喜的,魏琳越是讨厌富然,就越会站到她这边,成为她的助力。 可魏琳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言语上苛责富然,反倒让富然拿捏了。 “大小姐虽不是故意的,可刚才所言,只怕二夫人误会了,我陪大小姐一起去向二夫人赔礼道歉。”元欣温和的道。 她站在魏琳这边,却也不曾指出富然的半点不好。 魏玄胃口全无,富然一大早便急着出门,的确是他开口将她带到这里来的,倒是让她受了魏琳的一番折辱。 他淡淡抬头,看着魏琳。 “用过早膳,就回沈家去吧。”他没有拿筷子,便要起身。 魏琳闻言,立刻变了脸色。 “二哥,你为了那个女人,要赶我离开,这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魏琳火气一上来,可就不管不顾了。 元欣在一旁善意的劝着。 “大小姐,你先别恼,国公爷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她自然是要站在魏玄这边的,好让魏玄知道她的善解人意。 可魏琳已经不想考虑那么多。 “二哥,你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吧,你已经忘了之前是怎么对她的吗?现在干嘛对她这么好?她可是当着娘的面甩脸子,直接走人了,她就是个没有教养,没有心胸的丫环,有幸进了国公府,当上了国公夫人,她以为可以改变什么。” 魏琳扯着声道,她就是要二哥睁大眼好好看看,富然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无论她是什么人,她如今是我的夫人,你就不该妄议她,她是你的二嫂,当初是光明正大嫁进魏家,只要她还在一日,你便不能随意折辱她。”魏玄平静的道。 这个妹妹自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少年不曾忍她,如今,倒是多有忍让。 可她的性子在嫁人之后,非但没有半点改变,倒是有变本加厉的可能,她才嫁进沈家没几年。 沈宴现在忍着她,但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忍着她。 她若是不改不变,迟早有一日,沈家会受不了她。 “什么光明正大,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对你下药,逼你娶她,你怎么还能纵着她呢,她长得又不好看,无才无貌无德,能踏进魏家,那就是折辱了魏家,二哥——,你不能被这样一个人左右,她虽生下无忧,可她就是配不上你。” 魏琳将元欣往前一推。 “卫国公夫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元欣比富然不知道好多少倍,她能配你,你休了富然,现在富然没有长公主撑着,凭什么还要霸占国公夫人的位置。” 魏琳不明白,当初与长公主翻了脸,就该直接把富然给休了,何苦等到现在。 魏玄不想再理会无理取闹的魏琳。 “娘,虽然魏琳已经嫁人,但娘还是要对她多有管教,以免旁人以为,魏家没有家教。”魏玄连正眼都不看魏琳一眼。 魏老夫人也知道魏琳说的话有些过份了。 “琳儿,够了,切莫再胡说,你二哥怎么做都好,他自有他的安排,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指点点的。” “娘——。”魏琳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娘,你怎么能帮着二哥来责怪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魏家,我有什么错。” 魏玄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娘,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出去了,晚些将魏琳送回沈家。”他不想看到她在闹。 才回府几日,便没完没了的闹腾。 昨日打破了花瓶,也就罢了,不过是个花瓶,换一个就成。 今日一早,还在闹事。 魏老夫人先应下了,好让魏玄可以安心的出去办事。 魏玄前脚走,后边传来魏琳的咒骂声。 骂的是魏玄没把眼睛睁开,看不清楚富然的本来面目,她就不是个一个好人,这样一个人留在卫国公府,对卫国公府不是件好事。 “娘,你看二哥了,他怎么能赶我走?他是不是不想我再回娘家,这是娘的家,只要娘在,我就要回来,他是赶不走我的。”魏琳若是用强留下来,魏玄也不可能当真派人将她强行送回沈家。 一旁的元欣瞧着心里跳得厉害。 若是早上富然没有出现,本来是一个很温馨的场面,魏家母子三人一同用膳,她则陪在一旁,与魏家人无异。 她可以亲自为老夫人布菜,还能为魏玄添饭加菜的,他一定能看到她的温柔与能干。 他身边缺这样的人不是吗?富然根本就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她全身长满了许多小刺,似是在保护自己,可她也在扎别人。 现在好了,全都泡汤了,魏玄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你这性子,是要改改了,在沈家切莫这样,若是沈宴忍无可忍,将你给休回家来,看你到时是要流尽了眼泪。”魏老夫人道。 沈宴是个好孩子,可沈宴的性子与魏琳不同。 “他敢。”魏琳挑眉,“沈宴这辈子只能有我这个妻子,若是敢休了我,他就得孤独终老,不能再娶。” “又胡说了。”老夫人无奈的摇头:“行了,快吃早饭吧,吃完让人送你回沈家去。”魏老夫人是认同了魏玄的意见,她亲自招待元欣,让元欣别往心上放。 “老夫人放心,今日之后,元欣不会向外说出半个字。” 第127章 玉扣 富然在外头寻了好吃的,吃完东西心情也好了。 这才让钱武将车赶到沈家去。 钱武是个尽职的,只要富然不说,他从来不问,只听从吩咐,如此看来,钱武可比必安好用得多。 巧儿也是不多话的,她只会安静地跟在富然身边,必要之时,才会出声。 至于富然所做的决定,她也不会去质疑。 毕竟,主子交代他们,护在夫人身边,保夫人周全,并未吩咐其他的。 富然也不瞒着他们。 “上回到沈家参加宴席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今日我恰好有些事想找沈家问问。”富然瞧着巧儿:“你说,若是魏家知道我的出身不仅仅是个丫环,他们会不会改变想法?” 她故意这么说的。 今日出门回去之后若是魏玄问起来,钱武和巧儿必定不会有半分隐瞒,于其如此,她还不如让他们误会她是受了刺激,不想被魏家看轻,才上沈家去,想从中找到她与沈家姑姑的联系。 “夫人如今已经是卫国公夫人,没有人可以小瞧夫人。”巧儿正色的道。 富然轻笑。 这话只能骗骗自己。 “外人不敢当着我的面小瞧我,背后还不知道怎么瞧不上我呢,我倒是不在意,若只有我一个人,便是有背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也无所谓,可我还有无忧,我不想无忧被人骂半句,她没有错。” 富然也非常认真地解释。 “巧儿,你瞧,连自家人都瞧不上我,又如何能苛责外人。” 巧儿沉默了。 大小姐对夫人的误解一直很深,也一直不曾有过改变。 夫人这么做也很正常,只是,沈家是大小姐的夫家啊,若是大小姐知晓,只怕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连巧儿都觉得,夫人是左右为难的。 “夫人若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便去做,奴婢一定是站在夫人这边的。”巧儿道。 富然微笑着道了谢。 到了沈家,知会了门房,门房知得是卫国公夫人来了,立刻将人恭敬的请了进去。 卫国公夫人可是他们家少夫人的嫂子,加上原本身份就十分尊贵。 今日沈宴不在府内。 是沈夫人亲自招待了富然。 沈夫人瞧着富然这张脸,每每就想起她的小姑子,不久之后,沈奉安的长子就要来了,到时,可安排他们见上一面。 沈夫人热情的拉着富然的手,从富然的身后并没有看到魏琳的身影,看来,魏琳未回,这一趟,富然是专门过来的。 沈夫人立刻遣退无关紧要的人,只留她与富然二人说些体己的话。 富然很客气:“上回夫人所言我,我回去之后,连番做梦,梦到年幼时,身上有一物,却不是我富家能有的。” 她将拓印出来的纸递给沈夫人。 “这枚玉扣,是自小跟在我身边,我一直以为,是富家所有,之前我兄长告知,此物怕不是富家有的。” 沈夫人接过拓印出来的玉扣,仔细地瞧了又瞧。 这枚玉扣,她瞧得的确是有几分眼熟。 “这东西,我好似在哪里见过。”沈夫人喃喃道。 富然并不确定沈夫人是不是真的见过。 “或许是物有相似。” “不不不。”沈夫人立刻摆摆手,认真的想着:“我的确是在何处见过。”沈夫人是绞着脑汁的细想着。 事关沈奉安的事,她一一都想过,最后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鸣修随身带的一枚玉扣。”玉扣不大,随身带着,平时若是没有注意,便会错过。 沈夫人惊了,若富然身上当真有与鸣修一样的玉扣,这不恰好证明,富然的确与沈奉安有关。 “那枚玉扣呢?可否拿来一看。”光是拓印出来的并不清晰,若是能见到实物,便能确定。 富然却有些为难。 “因此物十分珍贵,我一直都珍藏着,如今并未带在身边。” 沈夫人有些失望。 “那是有些可惜了,不过,过几日,尉迟家会来人,你可否愿与他见上一面,若你们之间当真有缘源,可千万不能错过。”沈夫人见了这枚玉扣,又加深了几分信心。 想来富然与尉迟家定是有所关联的。 富然点点头:“我此次过来,便也是想弄清楚,若是,亲人相聚,若不是,也可以彻底理清关系,当日沈家那么看重,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富然叹息一声:“以我的出身,沈家能考虑到尉迟家,也实属难得,如今即便是顶着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处境也非比寻常,魏家待我很好,可我的身份,终归是无法匹配。” 她要为自己寻个退路。 这个退路若当真是她血亲身边,至少,她可以更安心一些。 无忧那么小,她一个人可以颠沛流离,可无忧不行。 她不希望无忧自小就要受苦。 沈夫人自是体谅富然的难处。 之前富然在魏家的处境,她也是知晓一些,魏琳从魏家回来,说的都是对富然的不满。 沈夫人安抚了几句,现在一切还未确定之前,她也不好做下其他承诺,万一不是呢? 若只是空欢喜一场,奉家会难过,整个尉迟家都会难过。 富然在沈家并没有停留太久,便告辞离开。 回国公府之前,她在街上挑了几样小玩意,给魏念挑了两样,给无忧挑了两样。 集市上也逛了一圈,瞧瞧这世道,什么东西赚钱。 小摊小贩的也能赚些钱,倒也是辛苦钱。 午膳之前,她赶回国公府。 魏玄已经出门去了,魏琳和元欣离开了国公府。 富然直接回了朝光院,庆福院那边若是没有叫她过去,寻常她是不会主动过去的。 回到朝光院,无忧醒着,念儿正在逗着无忧玩耍。 兰音也在一旁。 今天早上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些,府里其实没什么秘密。 她心里也替富然难过,魏琳对她有太大的意见,这意见,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消散。 富然必定还要再受些委屈。 “念儿,瞧,给你带了好玩的。”富然给魏念带了一张精美手绘的面具,十分动人可爱,是小兔子的形像。 魏念一瞧,立刻尖叫地上前,捧着面具。 “好可爱,好漂亮。” 第128章 态度 富然给魏念带的是小兔子面具和一个小仙子捏泥人,无忧还小,不会玩这些,她买了小铃铛和拨浪鼓,小家伙喜欢听声音。 魏念实在是太喜欢这两样玩具,拿在手上,一刻也舍不得放。 她平日出府的机会也少,年纪不大,加上兰音本就不喜欢外出,除非必要,是不会带魏念出去的。 魏念年纪还小,心性活泼,也是向往外面的热闹。 可兰音更看重的是魏念的安全,只要一踏出卫国公府的大门,兰音就觉得不安全。 只有在府里,才能够给她完完整整的安全感。 “又让你破费了。”兰音不好意思的道,看到女儿如此开怀,她对富然也是满心的感激。 富然对魏念是真心实意的好,无论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记得魏念。 “大嫂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念儿还帮我哄无忧呢,无忧这么小,可是要仗着姐姐的照料,我这是提前贿赂她呢。”富然轻巧的道。 兰音一笑,她认真的打量富然的神情。 从富然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不快。 “早上的事,我都听说了,魏琳就是那张嘴,总爱说些让人不痛快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兰音劝解着:“早上魏玄也发火了,让魏琳提前回了沈家。” 在兰音看来,这是魏玄护着富然的证明。 富然在府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只要魏玄心里慢慢有了富然,那她的日子就能好过起来。 富然感激兰音的安慰。 “我心里有数,不会在意的。” 兰音没有再说什么,可谁又能不在意呢,魏玄与富然并不亲近,魏琳一回娘家便处处找事,现在又加上一个元欣—— “那位元姑娘,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兰音努力的想要让富然心里别太在意,可她又不是个会劝解人的。 富然瞧着她一脸努力的样子,直接笑了起来。 “大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都不会在意的,现在不是还没影吗?若是她真的要进门,也无不可,我大不了退位让贤就是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她随意的道。 兰音蹙着眉头,她瞧着富然说得很随意,可她听着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你真的看得开?” “人生在世,除死无大事。”她必须看得开了,否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找不痛快。 富然摇着小铃铛,声音不大,清清脆脆的,的确还挺好听的。 午饭后,富然陪着无忧一起午歇。 兰音带着魏念也回去午歇去了。 富然这一觉,倒是睡得迟了,起来时,已经过去大半个下午。 她懒洋洋的由着奶娘抱着无忧去喂奶。 她从床上移到窗边的榻上,窗外是个小园子,种着花和草,还有两棵树。 这样的生活倒也惬意,有吃有喝有人侍候。 她打了个哈欠,好可惜,若是能得一辈子的清闲,那也算是种福气。 可惜,这种生活不可能延续一辈子,很快就会被打断。 晚膳前,庆福院那边传话,让富然去庆福院用晚膳。 富然不太想去。 “国公爷回府了?”她问巧儿。 “夫人,国公爷还没回府。”巧儿让人打听过了。 富然点点头,可见是老夫人让她过去用膳,为什么呢? 是觉得魏琳早上说的话太难听,觉得对她有愧疚之意,才想着晚膳让她过去试图安抚她? 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她挑明,好让她认识自己的身份,这身份,迟早有一天,是要给元欣的。 无论是哪一种,富然都得去一趟。 今晚,老夫人只叫了富然,兰音母女并未一同叫到庆福院用晚膳。 兰音知晓时,还有些担心她。 “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就算婆母没有唤我,我若是去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兰音是鼓起勇气,若是能陪富然一块去,至少,富然心里不会那么难受。 富然接收到她的心意,心里暖暖的。 兰音真的是个特别单纯的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正因为她感受到了富然对她们母女的好,所以,现在她也想对富然更好些。 “大嫂,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都快流泪了。”富然假装拭泪,逗笑了兰音。 “你别这样,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富然笑道:“大嫂一番心意,我都领着呢,放心,庆福院不是多恐怖的地方,老夫人是吃斋念佛的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兰音想着也是,自她嫁过魏家,老夫人对她从来没有苛待过。 富然没带无忧,老夫人问起,便说无忧已经睡下了。 魏老夫人还有些遗憾,她还想见见无忧。 “既然睡了,就不要折腾她,还那么小,得好好歇着。” 时间还早,桌上也未布菜,老夫人让丽嬷嬷先送了些茶水过来,富然也不好推拒,坐下来陪老夫人一起喝茶。 老夫人的确是为了早上的事,才找富然过来的。 “魏琳自小被我宠坏了,我一这一生,生下二子一女,女儿最小,自是多疼惜了些,她上头又有两个兄长,自小也是纵着她的,一不小心,便养成了如今这等性子。”魏老夫人也是知晓自己女儿惯坏了。 可如今魏琳已经嫁人,倒不好再严加管教。 富然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喝了口茶。 “她对你的出身有意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根深蒂固需慢慢化解,你也别太在意,好好教养无忧。” 富然抬眸,看向魏老夫人,面色平静。 “所以,无忧不会被送到老夫人跟前教养,是吗?” 魏琳无如何何奚落,指责,她都不在意。 但魏琳说要将她的无忧送到老夫人跟前教养,是她最在意的,她的女儿,还轮不到别人来教。 她自己会教,会养。 “当然不会,我年纪大了,有心无力,无忧是你的女儿,你自会好好养育她,魏琳说一出是一出,你别与她一般计较。” “有老夫人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富然放下茶碗:“富然出身虽不显,可也想努力的当好一个母亲,没有谁天生就是个好母亲,都有头一回当娘的时候,我不想被剥夺这份权力。” 第129章 别太亲近 下人们将晚膳摆放妥当,魏玄也回来了。 富然本想离开的,又觉得这样做太过特意,只得先留下来陪着老夫人一块用晚饭。 端碗,吃饭,全程没有多说半个字。 她吃饱之后,缓慢的放下碗。 “我吃饱了,老夫人,国公爷慢用,我先回去看看无忧。”说着,她已经起身了。 魏老夫人因今早之事,觉得愧对于她,倒是不在意她早早离席。 她找的理由也正当。 “去吧。”魏老夫人点点头。 富然颔首离开。 全程对魏玄也是客客气气,她再度称她为国公爷。 她只会在人前唤魏老夫人一声母亲,在卫国公府,她大多都是称呼其为老夫人,魏玄亦是如此。 富然离开后,魏老夫人叹息一声。 “今早之事,的确是委屈她了,琳儿无状,你也别怪琳儿,她一颗心也是为了魏家,她关心无忧,担心无忧被她娘给带坏了。” 魏玄喝了一口汤,没什么胃口。 “娘放心,我没怪她。” 魏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她安抚好了富然,知道儿子再怎么怪,也不可能真的怪他的亲妹妹。 魏琳的性子一直如此,不是一天两天了,魏玄也早就已经习惯。 “元欣这孩子我瞧着不错,也就不阻止她时常来府里走动,陪陪我倒也挺好。”魏老夫人有意无意提及。 元欣的言行举止,都颇对她的胃口,这孩子也懂看人脸色,知道怎么讨好于人。 “娘再亲她,也莫要阻了她的正常嫁娶,若是让人知晓,怕是有碍她的名声,她年纪不小,该议亲了。” 魏玄即已经挑明了,魏老夫人也就不掩着遮着。 “修宁,元欣是个好姑娘,更好在她对你有意,便是不做正妻,她也愿意留在国公府,光是这一点,咱们就没有理由将人往外推,你身为卫国公,身边也不可能仅有一个正妻,娶个平妻,纳个贵妾,亦是寻常之事。” 魏老夫人因无忧对富然缓和过来的情绪,并不代表没有丝毫不满。 她始终觉得富然是顶不起卫国公府的夫人身份。 过些年头,她的年纪大些,谁来主掌国公府。 修宁在外忙着家国天下的大事,内宅必定是要由卫国公夫人操持的,可富然的出身,的确是操持不了偌大的国公府。 她需要提前为儿子做好打算,元欣有才有貌,也能掌内宅,到时,以平妻的身份也好,掌了内宅之事,她也能安心了。 “娘觉得她好,她或许真的好,但眼下,我身边并不需要再添女人,你若觉得与她投缘,便认个义女也好。” 魏玄皱着眉头道。 他不好女色,若当真好这个,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不可能没有女人。 不曾遇到真正让他心动的女子,他无意让人留在身边,平添事端。 女人有时,的确事多。 富然倒是从不生事,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低眉顺眼,正是他需要的。 国公府的内宅之事,有管事打理,未必需要女主人亲自操持。 如今内宅有母亲操持,过些年头,待母亲年岁大了,自可安排其他人来操持。 这不是非要迎娶另一个女人的理由。 “修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娘与她再投缘,也不可能认她当义女,娘是为了你着想,修宁,娘知道有了前一头亲事,你已经非常抗拒女人,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娘也不逼你,这事儿慢慢来,半年的时间,若是半年之后,你还是无意元欣,娘会另想法子的。” 魏老夫人还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魏玄也不与母亲争论。 半年之后,他若无意,母亲自然不好再继续。 母子二人用完膳,没再多说,魏老夫人让魏玄早些回去歇着。 魏玄一回来,便得知富然去了沈家,见了沈夫人。 至于她和沈夫人说了什么,钱武和巧儿都不知晓。 他们并没有近身侍候,二人说话,他们也没有听清。 魏玄回到朝光院,沐浴过后,见富然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脚下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雨滴刚从里面端了一盆水出来,见了魏玄,倒是怔了怔。 “国公爷。”她声音大了些,里面的人应该也能听到。 魏玄看了一眼雨滴手上的盆。 “这是做什么?” “无忧小姐今日有些闹肚子,刚给她清洗过。”雨滴如实回答。 魏玄没再追问,随即进了屋里。 富然已经听到雨滴的声音,刚才无忧闹肚子,沾了些在衣服上,便给她全身都清理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今晚可不能再让她着了凉。 这么大的孩子,若是病了,那可不太好。 “无忧怎么样了?”他上前,目光先落在无忧的身上。 富然抱着无忧,轻摇着。 “苏大夫过来瞧过,小肚子着了凉,倒是没什么大碍,好好保暖就行了。” 魏玄黑眸凉凉抬起,他虽未说什么,但一旁的两个奶娘浑身已经开始打颤。 有时夜里是她们看护的。 也可能是她们着了凉,让无忧小姐喝了凉着的奶。 夫人并未提这个,就是想要保护她们。 “国公爷也别怪她们,无忧跟我睡的时间长一些,也许是我晚上没注意,让无忧着了凉。”她担心他怪责于人。 魏玄淡淡收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一声声的国公爷,倒是又显得生疏冷漠,在此之前,她曾唤他修宁。 女儿是他的,也是她的,他不曾怀疑过她对女儿的爱护之心。 “夜里你不用一个人看顾,我和你一起照顾无忧。”他伸出大手,要她将无忧交给他。 富然有些不情愿。 所以,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他:“国公爷白日还要忙正事,晚上又要带无忧,休息不好,白日必定精神不济,我白天可以补眠,纵使晚上没有睡好,也无妨,国公爷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她并不想把无忧交给他,也不想让他留在屋里。 他都是要再娶的人了,还是不要和无忧太亲近,他越是亲近,到时候,她想带走无忧,便会越坚难。 她希望他和无忧没有多少感情,她带走无忧,他才不至于动静太大。 第130章 梦游 “我不累。”他没有动手,只是黑眸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富然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 她能直接将人给踹出去吗?显然是不能的,再说,凭他们俩个的体型差,他才是那个能将她踹走的人。 “今晚我不想把无忧交给你。”她用很平静的语气与他说话,“不得不说,今天早上的事对我影响还是挺大的,至今,我的情绪还未平复,大小姐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在意,可我还在啊,我还活得好好的,她就要给我女儿找后娘了。” 她瞪着眼看他,眼里闪着点点火光。 “若今日我死了,大小姐这般用心,我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不尽的,可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她眉头拧着,“也许国公爷也是这么想的,无忧虽是我所生,可她不需要有我这个一个无能的母亲。” 她抱着无忧退了一步。 “无忧现在这么小,我用心养育她,教她,若等她长大之后,也同样觉得有我这样一个母亲是她的耻辱,到时,我肯定有多远滚多远,不碍谁的眼。”可现在不行。 魏玄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富然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 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点也看不透。 她都说了这样的话,明摆着她是在生气啊,他不但不出言安抚,又不转身走人,他想干什么? “元姑娘挺好的,出身也好,才情也罢,我都比不上她,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可她还年轻,她自己能生,将来养育她自己生的孩子不好吗?国公爷大可以将她迎进府,多生几个,好好养育。”只要别觊觎她的孩子就成啊。 魏琳的意思多明显,将她的女儿送到老夫人跟前去养育,就没她这亲娘什么事了。 元欣入门,成为新任国公夫人,自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无忧这时就派上用场了。 她的无忧不是个道具。 “真的,我一点也不反对,不作妖,只要婚期定出来,我立即让位。”她怀里抱着无忧,无法举起手来发誓。 否则,她一定会让他看到她有多虔诚的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魏玄的目光更沉了。 “你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似浸了一晚上的冰水,散发着一股寒意。 “我怎么想不重要。”她自觉地当个隐形人,“我也可以搬去杏院住,别院也行,我不挑。” 话都挑明到这个份上了,他的脸色不至于继续沉下去了吧。 魏玄收回目光,不再看她,直接从她手里将无忧抱了过去。 富然一震,以为他要抢孩子。 下一刻,他抱着无忧到床上去了,让其他人都退下。 屋里顿时,只有富然一人立在原地。 他倒好,抱着无忧上床歇着。 富然木然了一会,还是去了浴间清洗过后,才出来。 她想睡在靠窗的软榻上。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只是软榻上没有被子,她轻声轻脚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被子。 软榻的尺寸她睡还成。 富然一人睡,鼻间都闻不到无忧的奶香味,她心里头闷闷的,怪着魏玄干什么好好的过来跟她抢女儿。 想着想什么,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等她被无忧的哭声吵醒,已经是第二天。 她不知何时到了床上,无忧是饿醒的。 屋里已经没有魏玄的身影。 奶娘赶了过来,给无忧喂奶,富然坐在床上,花了点功夫让脑子清醒清醒,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她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昨晚没有人守夜。 她大概是梦游了。 说起来这梦游可是病症,她决定把纪大夫请过来,好好的询问一下,她是不是真有这等症状。 纪大夫认真的为她把过脉,确定她的身体还挺健康的。 “夫人可是头一回梦游?” “是吧。”富然也不太确定,毕竟之前,她也没发现啊,说不定她之前也会梦游,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这可不太妙,万一她真有梦游症,无忧跟着她岂不是会有危险。 她睡着之后,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有人梦游会跳楼,会杀人啊。 “从脉相上来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若夫人仍觉得当真有梦游之症,这几日,再细细观察,安排人守夜吧。”纪大夫人也不确定。 毕竟,这个病症,不太好诊断。 “也是,昨晚我分明睡在软榻上,今早是在床上醒来的,我还一点印象都没有,若是有人将我搬到床上,我应该是有感觉才是。”她前一日没有醉酒,也不曾服药,更没有累得不醒人世。 所以,一切都挺不合理的。 纪大夫闻言觉得夫人睡在软榻,这一点倒是可疑。 “夫人为何一开始不睡在床上,而是睡在软榻上。”纪大夫问。 “不小心睡着的。”富然没有解释得太细。 “昨晚除了夫人和无忧小姐,没有别人了?” “有,国公爷也在,他陪着无忧一起睡的。” 纪大夫一脸恍然大悟。 “或许,是国公爷将夫人抱到床上的。” “不可能。”富然立刻否决了,“我说过,有人将我搬到床上,我一定有感觉的,我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纪大夫也不好再说什么。 富然也决定,从今晚开始,安排守夜的,至少可以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自己还乱走。 因为这事,富然一整日心里都有些堵堵的。 今晚由巧儿守夜。 苏玉为无忧瞧过,今天也没有再闹肚子,暂时可以放下心来。 苏玉也为富然诊过,与纪大夫一样,也诊不出什么来。 但是苏玉比较笃定是有人将富然抱到床上去了。 “也许夫人睡得太沉,国公爷动作轻柔,才没有将夫人吵醒。” 富然只好等魏玄回来,问问他昨晚之事。 她此时倒是希望,是他将她抱到床上的,而不是她有梦游之症。 偏偏今晚魏玄回来得有些晚。 无忧已经睡了,富然也沐浴过后,看了好一会书,他还没有回来。 “夫人先歇下吧,待国公爷回府,奴婢再将夫人唤醒。”巧儿见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定是累极了,便劝她先歇下。 第131章 确诊了 富然是有些累了,若只是寻常梦游,她倒是不担心,可现在无忧与她一起睡,她心有牵挂自然不一样。 若是连诊都诊不出来,如何能治。 昏昏沉沉睡了一会,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梦游了,梦游时做了很多她平时不会做的事,把她给吓醒了。 “你醒了。” 突来的声音让富然吓了一大跳,屋里灯火未熄,魏玄一身寝衣立在床前,他蹙着眉头看着她满脸是汗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凑上前,托起她的下巴,她的眼里映出他的样子。 “没什么,做了个梦。”她拉下他的手,看了一眼一旁的无忧,确定无忧还睡着,没有吵醒她,才松了口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等了你好久。” 她的语气不免有些微微的怨。 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魏玄目光微沉。 “你等我?” “是啊。”富然点头,察觉自己有点激动,她立刻下了床,拉着魏玄到一旁说话,免得把无忧给吓醒了。 她将白日请纪大夫过来的事同他讲了一遍。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有梦游症,以前在长公主府时,我有个同屋,可她从来没说过我会梦游,来了国公府后,虽不是一直有人守夜,可也没有人说过。”她喃喃的道:“难道是因为我没有走出屋子,所以她们不知道?” 她真的是一点印像也没有。 魏玄目光微敛,落在她焦急的小脸上。 “昨晚上,你真的没有把我搬到床上去?”富然用词还是挺小心的,并没有说他把她抱到床上去,而是用了搬。 魏玄沉默片刻。 “怎么?这也要想这么久?”富然皱着眉头道。 “你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考虑到是我抱你到床上去,而是觉得你自己在梦游?”他低声问道。 “若是你抱我上床,我定所觉,可是我没有,而且——,你为什么要抱我到床上去。”她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 魏玄有片刻无语。 “或许,你真的是梦游。” 他的话像是钉子生生的钉在富然的心板上,他会这么说,昨日肯定不是他抱她上床的,她真的自己梦游,自己跑到床上去了。 富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完全不敢相信。 这等于是当场确诊了。 “也不知道纪大夫有没有看梦游的药,万一没有可怎么办?”梦游一类,算不算精神类疾病,富然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尽量不在魏玄面前表现出来。 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凉意。 “从明天开始,无忧就交给奶娘照料,我搬到杏院去。”她最终一脸平静的道。 “不必,无忧晚上有我照顾,从今天开始,你睡在我身侧。”魏玄让富然睡在最里侧,他睡在中意,无忧则睡在外侧。 这样有一个好处,便是夜里无忧饿了尿了,好处理。 富然若是当真夜里梦游,她必须要越过魏玄,以魏玄的习武之人的天生的五感,他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富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不太妥当,我不知道梦游会做出什么来,但是我听说过,有的人平来是很柔弱的,可是梦游时,力气可以大好几倍,万一我对你做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办?” “你这是少瞧我?”魏玄黑眸灼灼睨她。 富然额角一抽。 她哪是小瞧了他,她这分明是瞧不清自己啊。 她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还有这病症。 她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要崩溃。 “你干嘛冤枉我,你又何必如此,夜里根本就睡不好。” “那是我的事。” 富然完全说服不了魏玄,他的意志是铁一般的坚硬,富然本想连夜搬到杏院去,魏玄不允,她只得继续住在朝光院。 魏玄已经躺好,他的外侧是无忧。 无忧睡相可爱。 富然在原地僵持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爬到了床的最里侧。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了解魏玄。 不知道这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干嘛淌这浑水,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睡在他的房间,一夜到天明的。 她施施然躺下,目光落在上方,心思放空。 她本以为自己熬到天亮都不会睡着的。 可她才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睡相倒是不差,一整夜也不怎么翻身,如今有了孩子,她潜意识里担心自己随意翻身会压到无忧,就更不会轻易翻身了。 本来无忧该睡在小床上,安全一些。 可她觉得这样离她太远,无忧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 半夜,富然只是侧了个身,她的脸,对着魏玄。 魏玄恰好也转了个身,他们的鼻间充斥着对方的气息。 魏玄睡眠很浅,他睁开眼,看到是她的微锁的眉头,看来,刚才的话,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昨晚的确是他将她抱到床上,她半夜侧身后,半个身子快要翻到软榻下面,他看不过眼,将人抱到床上。 她睡得很沉,整个过程中,她连动都没动。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误会自己夜里梦游。 罢了—— 就让她以为自己会梦游。 明日让纪大夫开些安神的汤药,给她治治。 “无忧——。”富然似是梦到了无忧,与往日一般,伸手轻轻拍拍女儿,可今日换了位置,她的手,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 动作轻柔,“乖哦。” 她软软的低喃。 随后,她又睡着了。 魏玄僵了一阵,目光有几分灼热,眼前的女人与他有肌肤之亲,共同孕育了一个女儿。 即便他曾有过一个妻子,但,他从未与她像如今这般。 那个女人倒是不甘寂寞,给他戴了一顶绿帽,死于难产。 魏玄初时是有几分在意,女人死了,男人也死了,连他们的孩子也没有机会出生,他的怒意滔天,可事实却被埋了下来。 卫国公府的面上不能抹黑。 如今,他早就不在意,对眼前这门亲事,原也是抗拒颇多。 可她没有错,她生的女儿更无错。 富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魏玄下意识地握住了。 “乖乖。”她又低喃了两句,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没有成功。 她也没坚持,睡梦中,她握着的是无忧的手。 第132章 冒出来的亲事 一早醒来,魏玄还在。 富然先是惊了惊,确定外头天已经亮了,他还在,数一数日子,今日好像是他休沐的日子。 “无忧呢?”她没有在床的外侧看到女儿。 “饿了,奶娘正喂着。”魏玄懒懒的道。 “哦。”天都亮了,无忧的确该饿了,她瞧了瞧自己这会还在原来的位置,“国公爷——。” 他淡淡一眼横过来。 富然当作没看到。 每回魏修宁的叫,她觉得她和他没这么熟。 修宁修宁,还是让老夫人喊吧。 “昨晚,我有没有梦游?”她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魏玄懒得与她计较,闭了闭夜,昨晚无忧有些闹腾,倒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时常哼唧两声。 无忧一动,他便醒了,一整夜,并没有睡好。 “没有。” 富然思前想后,确定自己虽有梦游之症,可症状不算严重,不会天天梦游,或许,隔很长时间才梦游一回。 从今天开始,她要记录下来。 并且要让雨滴和巧儿他们辛苦些,夜里值夜,一旦有发现,定要告诉她。 富然不想再睡,见他闭上了眼,她慢悠悠的从侧边爬了出去,在侧间换好了衣服,梳洗过后,无忧也喂得饱饱的,睁着大眼睛十分可人。 富然心里软软的抱着女儿,许嬷嬷厨房准备早膳送过来,昨晚巧儿守夜,白天若是无事,她便不需要过来当差。 有事再去唤她。 许嬷嬷将早膳摆上桌,庆福院那边来人询问今日魏玄是不是要去庆福院用早膳。 那边也正等着呢。 富然不确定,让许嬷嬷入内问问。 魏玄已经起身,见富然已经准备用早膳,他便庆福院的人回去回话,早膳就不过去了。 富然一惊,这怕是不太妥当,他留在朝光院用早饭,魏老夫人会不会对她有意见,以为是她想方设法勾住了魏玄。 “国公爷难得休沐在家,还是去庆福院多陪陪老夫人吧。”富然温和的道。 魏玄已经入座,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怎么?如今一口一个国公爷,一个一个老夫人,不知情的,怕是不知道你是何人。”他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富然唇角一抽,不过是称呼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要改容易,以后新人进门,他们难道不会听串了吗? “是,下次我一定改。”她敷衍的道。 “不必等下回,夫人说得有几分道理,我难得休沐在家,的确该好好陪陪母亲,夫人随我一道去吧。”他起身,目光沉沉的看着富然,富然立时觉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大脚丫。 她没事干嘛要提醒他。 “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其实才吃了一口。 “吃什么不重要,陪伴才是最重要的。”魏玄显然没打算放过她,富然咬了咬牙,只好随他一起去庆福院,这一回,他抱着无忧一起的。 理由自是魏老夫人想念无忧。 庆福院那边的确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今日元欣也在,只是魏琳不在。 元欣几乎日日都来,陪着魏老夫人半日。 不过,今日她只能在这里呆一会,早饭过后,她便要有事离开。 元欣知道今日魏玄休沐,所以,她来这一趟,是准备把魏玄请出去。 可她在看到魏玄身后的富然和他怀里的无忧时,眼神暗淡了些。 富然也瞧见了元欣,她的面色倒是一点也没有变。 “国公爷,夫人——。”元欣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 富然也礼貌的回了一句。 “来来来,别站着,都坐吧。”魏老夫人倒是没有半分尴尬,富然瞧着魏老夫人不动如山,心里不禁感慨,见过场面的人果真不一样。 她这个现儿媳还在呢,老夫人就已经盘算着新儿媳了。 这是想着让她儿子享齐人之福。 瞧着元欣也颇为急切,否则,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份,三番两次的来魏府,旁人早就指指点点了,这世道,怕是连亲事都不太好说了。 论起来,明月郡主与魏家的关系还近些。 可明月郡主一回都没有来过。 富然深谙食不言,吃饭时默默不语,只是吃着,无忧吃饱喝足,由奶娘抱在一旁玩着。 元欣倒是一点也不冷场,无论逮到什么话题,都可以完美发言。 富然挺想为她鼓个掌。 元欣甚至还说了些时事,魏玄偶尔会回上一两句。 富然吃饱后,将无忧抱在怀里,等着其他人吃完,再行离开。 有无忧在,她不无聊,也不尴尬,倒也挺好的。 “国公爷——。”元欣正要开口。 “别这么生份,以后啊,也别国公爷,国公爷的叫,叫他一声魏二哥就成。”魏老夫人道。 因魏玄排行老二,叫魏大哥,未免不把魏清当回事。 元欣面上虽不显,可眼里盈满了喜悦。 “是,魏二哥今日休沐,一会我去一趟寿王府,不知魏二哥可否陪我走一趟。”元欣目中怀着满满的期待。 “寿王府可有事?”魏玄抬头看了元欣一眼。 “是。”元欣叹息一声,“寿王府有些旧事未理清,这几日尽有人上门,说寿王与他们早就订了婚约,现在他们是要来找明月履行婚约。” 说到这事,元欣已经有些气氛了。 明月年纪不大,正是玩兴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嫁人,即便寿王妃想安排人与她相看,都被明月给拒绝了。 谁知道,这时候冒出来一个湖州参将,非说寿王早年与他家定了亲事,还带了信物过来。 寿王妃完全接受不了,明月也是大吵大闹的,元欣想着去陪陪明月,开解开解她。 若是魏玄能与她一同前去,那是最完美的。 “胡州参将?可是霍隆。” “是,正是霍隆,与明月定亲的是霍隆的次子霍南风,这位霍南风,还是个庶子,以他的身份如何与明月匹配。” 魏玄没在说什么,但他决定与元欣一同前去寿王府。 魏老夫人也交代魏玄好好了处理这桩事,别让霍家当真找上寿王府的麻烦。 元欣似有几分得意,但她隐藏得很好,只是在看向富然的眼神,有着淡淡的挑衅。 富然失笑,与她何干。 第133章 突然求亲 明月已经大吵大闹了一番,更是不让霍家人上门。 寿王都过世好几年了,霍家人现在才拿着信物上门来认亲事,未免太晚,也过于蹊跷。 寿王妃见过那信物,的确是当初寿王所有,与霍家定亲这件事,寿王也曾提过一回。 霍隆曾是寿王旧部,后来去了湖州当了参将,这几年势力也渐渐壮大。 但寿王府早就不如当年。 “娘,我绝对不会嫁给姓霍的,我不相信爹会为我订下这样一门亲事,就算当初霍家是他的旧部,可我是他的亲女儿了,是仅有的一个女儿啊,他怎么可以这亲对我。”明月觉得自己的天都要蹋了。 这么多年,虽然父亲不在,可她身边并不缺少疼她爱她的人,多是事事纵容着她。 可现在母亲尽然告诉她,这门亲事或许是真的。 若是真的,寿王府就不能做违背承诺的小人,她是寿王府唯一的血脉,她就得嫁。 “明月,这件事娘一定会弄清楚的,你先别着急。”寿王妃已经无法安抚明月。 明月哭了许久,若是亲事不退,她就要离家出走。 她一点都不喜欢被人早早的定下亲。 她见过那个叫霍南风的,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张大嘴好像会吃人似的,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丑的。 要她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她就是拼了命,也不从。 寿王妃左右为难,她哪舍得让女儿去吃苦,可是,当初寿王许下的承诺可是违背,他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元欣和魏玄赶到寿王府。 富然也来了。 不得不说,她是反骨做祟,谁让元欣要用眼神挑衅她,她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她也要一起过来,好歹,她和明月也是旧识。 虽然没见过几回面,好歹也说过话。 魏玄没有反对,元欣就更没有反对的立场,她就一并上了马车,跟来了。 此行没有带无忧,还不知道寿王府内什么情况。 才进寿王府就听到明月的哭声了,富然也听了一些与此事有关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是明月,也绝对不会乐意的。 元欣越发显得焦急,一路领着魏玄前行,嘴里唤着魏二哥。 富然倒是不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明月在自己的院子里哭得声音都哑了,寿王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心疼女儿,又要顾着丈夫的诺言,是左右为难。 “姨母。”元欣见了寿王妃,远远就喊了。 寿王妃见了她,脸上神情一松:“元欣,你来了,来安慰安慰明月,她已经哭了许久,再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寿王妃在看到元欣身后的魏玄——和富然,她怔了怔。 怎么没人告诉她,魏玄夫妇会过来。 “卫国公和夫人怎么过来了?”她起身相迎。 “寿王妃不必客气,我听说了霍家之事,王妃不若详细与我讲讲,当初王爷提及霍家之事。”魏玄道。 寿王妃立刻让他们入座,让下人奉茶。 并且安抚明月。 “你玄哥哥来了,一定会为你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的。” 寿王妃是可以抹下脸退了这门亲事,但她能抹的是自己的脸,不是已故寿王的脸。 明月见了魏玄,哭声收敛了。 红通通的眼,可怜兮兮的看着魏玄。 “玄哥哥,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霍家人我定是不会嫁的,若是霍家不退亲,我便去杀了霍南风,只要他死了,谁也不能逼我成亲。”明月道。 寿王妃一听可吓得不轻。 “你这孩子,切莫乱说。” “我没有乱说。”明月认真非常。 富然全程没有多言,但她看得出来,明月的态度非常认真,她觉得还是可行的,若是霍家仗着已故寿王做下的承诺,非要明月嫁进霍家,不管不顾明月是不是心甘情愿,这门亲事就是胁迫。 “我觉得明月郡主所言有些道理,为何霍家突然之间非要成这门亲事不可,是不是寿王府除了明月本人,还有其他东西可让霍家图谋的。” 凡事反常必有妖。 霍家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个时候来。 这个节点,也是关键所在。 明月本在元欣身边,听了富然的话,立刻走到她身边,重重的点头。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拉着富然的手,有一种终于找到能理解她的人的意思。 寿王妃一脸愁容。 “寿王府早就不如当年,渐渐败落,必是事实,明月不能承袭爵位,一旦明月出嫁,寿王府怕是要收回去。” 寿王妃落寞的道。 “明月虽不承袭爵位,可她是郡主,身份不低,霍家若是娶了郡主,便是寿王的女婿,寿王虽已仙去,可名声还在。” 富然觉得明月天真烂漫,实在不想她的婚事身不由己。 她体会过,身不由己的婚事,实在是折腾人。 “霍隆如今在在湖州一带,手握重权,霍南风虽是庶子,倒也名声在外,他娶明月,的确是攀附,但——,不至于现在才想到来攀附。”魏玄冷静分晰。 这些年里,寿王妃见了不少人,上门求娶的人数不少,可寿王妃很挑剔,曾有看对眼的,甚至要定下亲事的,却发现对方的人品存在问题。 寿王妃便果断的弃了那门亲事。 她的女儿,绝对是要嫁给这世间难得的好儿郎,而不是不得不屈就。 “明月,你不必担心,有魏二哥帮你,肯定能顺利解除婚约的。”元欣也走到她身旁安抚着。 明月眼巴巴的看着魏玄。 现在,她只能靠魏玄了。 “玄哥哥,你一定要帮我。” “放心,此事我定会查清,霍家伸出这只手,必是想要索取些东西,我倒要瞧瞧,他们想要什么。”魏玄思及与霍家有关人,眉头微蹙,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既然你不愿意嫁,明日,我便去霍家,为你退亲。”魏玄看了一眼寿王妃,说道:“此事即为父母之言,还请王妃与修宁一同前往。” 寿王妃点头。 “若是修宁能处理妥当这件事,便是我母女的大恩人,无论你有什么法子,我都认同。” 第134章 算计 魏玄与寿王妃直接去了霍家在京城暂住的宅子,霍隆带着霍南风一同来京,会在京城停留一段时日。 富然本想先回去的,不过明月拉住她,要她留下来再呆一会。 “富然,你留下来陪陪我。”明月哑着嗓子道。 一旁的元欣瞧不过眼。 “明月,你就让富然先回去吧,她家里还有孩子需要照顾,有我陪你就够了。”元欣脸上扬着淡淡的笑,说话也足够温柔。 但她是极力的在忍耐。 为什么富然要跟来,她来此简直是多此一举。 本来她可以陪在魏玄身边,说不定这会还能陪着魏玄一起去霍家帮着明月退亲呢。 富然淡淡的看了元欣一眼。 赶人姿态,未免太明显。 她想要进魏家,自己是不会阻拦的。 若元欣只想着讨好魏老夫人,讨好魏玄,从而进府,她也能乐见其成,可元欣开始对她排挤,甚至手段就要用到她头上了。 若能还手,谁还会乖乖的受人欺负。 “倒也不着急,无忧在府里,有奶娘和嬷嬷们瞧着,她年纪还小,白日里除了吃就是睡,也很乖巧,我先留下来陪陪明月。”富然留了下来。 元欣收敛了尴尬和厌恶的神情。 富然当真是要与她对着干。 他们去了大半日,午膳也未回。 富然留在寿王府用膳。 明月没什么胃口,富然特地去厨房给她煮了开胃的粥,明月喝了一小碗。 她一直在不停的咒骂霍家。 又焦急的盼着母亲和魏玄早早的回来。 午后不久,宫里来了圣旨。 明月一脸懵。 这会母亲不在,宫里为何突然下了圣旨。 这么多年了,除了寿王逝世那会,宫里来过圣旨,她还以为,宫里早就忘了寿王府了。 寿王妃不在,明月前去领旨。 富然不是寿王府的人,她本可以不用去接旨,但明月非要她一起去,她不得已只好跟着一起跪着共迎圣旨。 宣指的公公高声唱出圣旨。 跪地的人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这圣旨下的特别有意思,若是其他时候,这便是寿王府的大事。 可今时今日,它反倒不像是件好事。 “小郡主,快快领旨吧。”传旨的德公公尖着嗓门道。 明月浑浑噩噩的接了旨,让人打赏了德公公。 德公公便要回宫复旨去了。 “小郡主,这可是天恩哪。”说罢,德公公走了。 明月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圣旨。 她扁了扁嘴巴,看着元欣,看着富然。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明月,皇上圣旨所言,只要你嫁人,你的夫婿便要住进寿王府,你将来的孩子,便可以承袭爵位,这当真是天恩啊。”元欣也没想到,皇上尽下了这样一道旨。 本来寿王府是没什么指望了。 寿王没有儿子,承不了爵,明月身为郡主,一旦嫁人,与寿王府更行远去,寿王府迟早是要没于人前的。 现在下了这道圣旨,是皇上要保全寿王府,保全寿王曾经的势力。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当真是好事吗?”明月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这算好事吗? 富然却听出其中的蹊跷来。 这道圣旨来的时候最为关键。 寿王死了那么多年,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与霍家的到来是如此的巧合。 霍家记起了与寿王定下的亲事,结果,皇上便下旨,明月郡主的夫婿和孩子可以承袭寿王爵位。 这不是把权力往外送吗? 朝廷原本可以彻底将寿王府收回来。 “只怕,这道圣旨是有心人求来的,霍家来求亲,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旁人不知情的,会以为,霍家是冲着这道圣旨来的,可霍家来之前,皇上并未下旨。”富然脑海里隐隐有一道影子。 这圣旨,是有人求来的。 这人肯定不是寿王府的,也不可能是霍家的。 霍家在湖州握了些权力,可他的权力,远远到不了京城。 能在圣前求下这样圣旨的人,并不是寻常人。 如今满朝文武,谁能求,谁敢求这道圣旨的人,屈指可数。 富然的脑海里,浮现了长公主的影子。 长公主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已经自己应该已经摆脱了长公主。 可长公主从来不是肯轻言放弃的。 元欣惊讶的看着富然,她一开始就瞧不起富然。 富然出身不显,就是个丫环,还是个二等丫环。 若是贵人身边的大丫环,还是有些见识的,但一个二等丫环,能有什么见识。 可如今,她能说出这番话,已经让人震惊。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求了这道圣旨,与霍家里应外和,让霍家与我成亲,霍家便可以理所当然的接掌属于寿王府的一切。”明月心头一凉。 寿王曾有封地,但寿王一家都未去封地,直至寿王战死。 寿王封地一直有人打理着,是寿州。 寿州离湖州不算远。 所以,霍家是盯上了寿州这块肥肉。 明月不曾去过寿州,她不知道父亲生前的封地是什么样子的,父亲也不曾提及,母亲曾说过,寿州盛产银矿,但是银矿的所有权属于朝廷。 想要开采,需要与从朝廷手中拿得权利。 寿州的银矿权利,一直不曾给过其他人。 寿王眼里,从不在意钱多钱少。 明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不行,我不能让霍家人得逞,大不了,我杀了霍隆和霍南风,他们来了京城,就别想轻而易举的离开。” 若他们当真打寿王府的主意,她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活着回湖州。 “明月,你莫冲动,一切还是等姨母和魏二哥回来再说。”元欣一旁劝解。 明月却哼了一声。 “等,我不想等,人家的算盘珠子都已经算计到我脸上来了,我还要忍着吗?我这就要去会会霍南风,看看他不但嘴大,脸还大得很。” 明月说完就要去寿王曾经的兵器室。 元欣拦不住明月,她狠瞪了富然一眼。 “都是你,有些话你就不该告诉她,现在要如何收场?万一她惹了事,或是受了伤,你担当得起吗?” 第135章 别冲动 “我只是猜测,若当真有这个可能,明月郡主防着些也是应该的。”富然说得不多,还被元欣揪着小辫子。 “你说这话就该考虑到,明月此时的心境,必定会往那方面想的,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逼迫过,现在有人逼着她去成亲,还想觊觎寿王府的东西,你说她能善罢甘休吗?”元欣一甩袖,跑去追明月了。 富然也匆匆赶了过去。 她倒是忘了话多必出错。 其实寿王府如何与她无关。 明月嫁不嫁霍家也与她无关。 她也管不到人家的头上。 可明月性情单纯,疾恶如仇,也不曾真的瞧不上她,寿王去世,独留下孤儿寡母,的确难以守着寿王留下的一切。 甚至京城许多人都不知道寿王尽有封地,寿王便是以寿州而来。 人家多半都以为寿王只留在京城,只有寿王府。 霍家曾是寿王部下,对此事却是一清二楚的。 富然只是想着,能在皇上面前讨来圣旨的,必定不是朝中官员,寿王即是过世也非寻常人,她担心是长公主所为。 长公主助霍家,霍家迎娶明月郡主,理所当然地让下一代继承寿王府爵位,接管寿州,那寿州的矿,便由霍家所有。 两家若是达成协议,霍家必是要让出寿州的矿,两边分属,且长公主必须要占大头。 那可是银矿,只有朝廷有开采权。 一旦长公主与霍家联手,便是没有朝廷的允准,他们也可以私底下暗中开采。 富然担心长公主的势力越来越大,有一天若是真正的盖过了魏玄,她和无忧的小命,只怕也长久不了。 明月已经在兵器库里挑选合适的兵器。 她自小没了爹,也被娇养着,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幼时曾见寿王妃哭泣,她便立志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保护母亲。 她习过武,纵使不精,也能耍弄几招。 可这样的几招,是要不了霍南风的命。 霍南风生的五大三粗的,明月纵是拿了武器,也未必近得了他的身。 “明月,你别冲动啊,就算你真的要对霍南风动手,你可以让别人去做,可以吩咐下去,你不能自己动手,万一受了伤可怎么办?”元欣焦急万分,试图拉住明月。 可明月在气头上,就是十头牛来了也拉不住她。 “你别拦着我,别人不是我,我一定要去问问霍家,凭什么打我寿王府的主意,他们哪来的脸。”明月眼眶通红。 她不敢相信,皇上下的圣旨也在帮着霍家人。 为什么这道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富然说得对。 他们一定有所图谋。 而且,他们已经说服了皇上也跟着他们站在一边,盯着寿王府这块肥肉。 “明月,你别听富然乱说,她什么都不懂,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可以当真,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圣旨即下,那是对寿王府的恩德,如今魏二哥和姨母已经去了霍家,你先别冲动,在家里等消息,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 元欣恨不得将明月牢牢抱住。 她叫唤丫环,可丫环在明月的逼视下,一点也不敢上前。 元欣叫上富然。 “都是你惹的事,你还不快来拦着明月。” 富然上前了,但她没有拦着明月。 使用蛮力,无济于事。 “明月郡主,你聪明伶俐,心思通透,这种情况,你还是好好思量,就算现在去了霍家,把霍南风给杀了,又能如何?” 明月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只要杀了霍南风,便没了当初的婚约,我就不用和霍家联姻。” “他们既然能派出一个霍南风,就会有霍西风,霍北风——,若他们的目的当真是寿州的银矿,霍南风只是一个符号,不单指一个人,霍家必定会让这门亲事成的,可郡主却要背负杀人的罪名。” 富然不清楚霍家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寿王旧部,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上寿王府,可见,他们对寿州也不曾存在多大的野心。 可如今,他们找上门来了,在寿王去世多年的现在。 她想若当真是长公主所为,必定是长公主拿捏住他们的弱处。 威逼或是利诱。 “你表姐说得没错,咱们现在只宜在府中静等王妃和国公爷的消息。” 富然一条条分晰出来,明月心里有了盘算。 她还没有放下杀霍南风的打算,但,这事的确不家过急。 现在娘和玄哥哥都在霍家。 他们还不知道圣旨之意。 可霍家一定是知晓的。 “不行,我马上派人去霍家门口等着,若是亲事退不掉,也要让娘和玄哥哥尽早知道皇上下的旨。” 明月吩咐随从去了霍家。 她暂时安静下来,可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元欣在一旁软言劝解着,富然便不再说话了。 元欣时不时的朝富然这边看过来。 富然全当没有看到。 “郡主,我留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还是先回国公府去了。”她觉得不宜留在这里,元欣的眼刀杀人。 明月有元欣的劝解,并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不行——。”明月上前一把拉住她,“你别走,国公府里不缺人,你女儿也会有人照顾,你在这里和我一起等,等玄哥哥回来。” 明月终归是年纪小了些,她需要身边有人可以给她足够的力量。 富然见她脸色实在不怎么好,也不好强硬地走人。 “好,那我就留下来。” 她没有抬头,也知道元欣正看着她。 盯着她好一阵,富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双眼对是元欣。 元欣正在打量她。 “元姑娘为何这般看着我?”她挑了挑眉,问。 元欣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世人皆说卫国公夫人出身不显,无才无情,只是恰好被长公主当成一颗棋子,勾陷了卫国公,才坐上了卫国公夫人的位子,如今看来,世人还是有偏见,卫国公夫人可不是单纯没有见识的。” 元欣号称才女,心思必定是敏锐的。 富然以一个长公主府二等丫头的身份,退进卫国公府,还生下了卫国公的长女,光凭这一点,可不仅仅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第136章 被逼 元欣知道自己之前想得太过简单,太过轻敌了,以为富然就是一个出身不高,还没有见识的丫环。 现在发现,她有自己的见解,她对京城中事,还有一些独属于她自己的认知。 明月的性子她素来是知晓,平日活泼天真,可一旦起了性子是不容易哄的。 富然哄住了她。 让她没有往霍家冲去。 “元姑娘这番夸赞,我收下了,就不道谢了,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也阻止不了元姑娘要走的路。” 元欣没料到富然会这么说。 “听你的语气,似乎不以为然。” “不然呢?”富然挑眉,“元姑娘,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结果怎么样,你自己承担着便好,你想魏玄,你想进魏家,是你的事,魏玄接不接受,能不能让你入魏家是他的事,我是不是还在这个位置,还是会把这个位置让给你,那是我的事。” “或许我会受你的影响,或许不会。”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明月在些不高兴了,现在不是在谈寿王府与霍家的事吗?怎么谈到她们自己头上去了。 明月瞪着元欣。 “表姐,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觊觎玄哥哥,玄哥哥有正妻,他总不能莫名其妙地休妻娶你吧?难道你真的爱玄哥哥爱到愿意到卫国公府为妾吗?” 明月直言,像一盆冷水一般泼在元欣的脸上。 元欣神情僵硬。 片刻后,她才缓了过来,垂眸。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什么样?”明月忍着尖叫的冲动,“刚才你们两个说的,是以为我听不懂吗?表姐,我知道你喜欢玄哥哥,可玄哥哥至今无意于你,你又何必呢。” “怎么就无意了呢?今天他是随我一道来的,是我把他叫过来的。”元欣慎重地道。 言下之意,若不是她,魏玄未必会来。 明月看向富然,富然点头。 明月是不信的。 “寿王府有事,玄哥哥一定会来的。” “……。”元欣不语,显然,她知道与明月争论这个是不智的。 富然在寿王府等了半日,魏玄和寿王妃才回来。 他们已经知晓皇上下的旨意。 去时,魏玄已经让人去查。 回程时,消息就已经摆在他面前。 霍家对寿王妃客客气气的,听寿王妃所言,依旧是寿王在世的样子,只是客气归客气,亲事他们是不会退的。 霍家表示,这是对寿王的承诺,霍家不能做不守信,违背承诺之人,被天下人唾骂。 任凭寿王妃怎么说,霍家就是不松口。 便是魏玄开口,霍家那边,也是紧咬着,他们是来实现承诺的。 当家两家定了亲事,不止是口头上的,还有信物。 若是无信物,倒是真说不了什么,可偏偏是有信物的。 寿王妃几乎要反口说那信物与寿王府没有关系,她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明月嫁给霍南风的。 明月不喜的事,她这辈子也不会逼着明月去做。 出了霍家,他们得了消息。 于寿王妃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这样的圣旨,为何在今日下来。 寿王妃两眼一黑,都快去见寿王,若不是魏玄在一旁,她真的支撑不住。 回程的路上,高免带来了消息。 霍家与长公主府有来往。 霍家进京之后,秘密见过长公主。 只怕,此事的确是长公主授意的。 寿王妃惨白着脸,浑浑噩噩地回到寿王府,明月早就迫不及待了,寿王妃一见明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一直逼着自己坚强了这么多年,寿王府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可为何还要给她们孤儿寡母如此大的困境。 “现在圣旨都下了,明月,为娘明日一早就进宫一趟,让皇上收回成命,寿王府不需要再承爵,便是皇上要将寿王府一并收回去,我们娘俩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但是我的明月不能嫁给不喜的人。” 寿王妃紧紧抱着明月。 明月本来心情不好,现在看着自家娘亲哭成这样,她怒意直冲头顶。 “玄哥哥,我娘在霍家受了天大的委屈是不是?不行,我要去霍家,我要杀光姓霍的,他们尽敢这样对待我们。” 明月怒吼着。 寿王妃紧紧抱着女儿。 “明月人,我别冲动。” “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哭,再闹也无济于事。”魏玄让寿王妃与明月先平息心情,让下人送来参茶让寿王妃服下。 其他人也都一一坐着。 富然坐得最远。 她其实想要趁这个时候回去,接下来要商议的事,应该与她无关,寿王妃和魏玄都回来了,明月那边也有人关照。 她还是想着回去照顾无忧更合适。 这么大的事,她也实在不太好发表意见。 魏玄一记眼神过来,富然只好继续坐着,淡定地喝茶。 “此事长公主插了手,能让霍家进京,长公主是提前许诺,答应他们可以承袭寿王府的爵位,长公主从皇上那儿求得圣旨,便是要让寿王妃和明月无法抗旨,这门亲事,不能推脱。” 魏玄道。 寿王妃闻言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哪怕是抗旨,我也要保住明月,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嫁进霍家有什么好的。” 富然听着连连点头。 这世道,成亲的确是一辈子的事。 很多女人嫁了人之后,就真的是一辈子,纵对生活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和离。 最多也是被休弃,被休弃的女人,是要遭他人白眼的。 这世道,对女子不好。 “娘,我进宫去问问皇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为什么要听长公主的话?难道长公主是太上皇吗?”明月性子直,这话冲口而出。 寿王妃吓了一大跳。 立刻捂住女儿的嘴。 “明月,你可别胡说,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可就不是不嫁那么简单,很可能咱们家与你外祖家都保不住了。” “魏玄,你帮帮我们,寿州我们不要,银矿也不要了,霍家想要,就让霍家拿走,长公主想要,也可以拿走,我只求明月不要远嫁湖州。” 第137章 先下手为强 魏玄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明月远嫁湖州,女子远嫁,一辈子便难得再回娘家几趟,若进了像霍家这样的家族,就更难说。 天高皇帝远,以明月的性子,就算在湖州受了委屈,受了欺负,身边亦无人相帮。 “王妃放心,此事,魏玄一定妥善处理,不会让明月远嫁。”魏玄抿唇应下。 寿王妃闻言缓了几分心思,魏玄肯开口应下,他就有一定的把握。 有魏玄插手,明月或许真的不用嫁到霍家去。 她本可以拿着寿王府与霍家拼一拼,连同她娘家那边的兄弟姐妹也可以帮帮她,但若此事牵扯到皇权,皇上已下令。 她可以为了女儿不惜一切,但她不能自私地把娘亲一并拖进来。 这些年,娘家给她的助益不少。 “有劳了。”寿王妃疲累地道,“让明月这几日去卫国公府叨扰住些日子吧,以免霍家再找理由寻上门来。” 明月不肯,板着小脸:“娘,凭什么我要避着他们,他们才该避着我,我不去魏家,我就要留在寿王府。” 她才不要让娘一个人面对呢。 “傻孩子,你不在府里,娘才好应对,如今你玄哥哥也应下了,有你玄哥哥相助,霍家是不会得逞的,咱们就当没有没有这一回,霍家便是靠到御前,我也不会认得,他们若想逼迫,就让他们去找你爹对峙。” 寿王妃也想明白了,当初亲事是寿王应下的,现在她只要耍赖不认,或是一直推拖,霍家也拿她没有法子。 “可是娘——。”明月就是不肯退让。 “明月,你就听姨母的,乖乖去魏家住几日,这事总能解决的。”元欣在一旁劝解着。 她一听姨母要让明月搬到魏家去住几日,喜悦急涌而上,都快压抑不住了。 “你别怕,表姐陪你一块去,咱们就在魏家等着魏二哥的好消息。”元欣尽量忍着喜悦的心情,不过,唇角的微微弧度还是控制不住。 她甚至有意无意的看了富然一眼。 富然接收到了,她面无表情的,却又觉得可笑。 最终明月还是被说服了,决定在卫国公府住上几日,以她的性子,她不可能乖乖地留在寿王府里不去找霍家的麻烦。 她必定是要让霍南风好看的,寿王妃也着实是担心她在此中吃亏。 霍隆是湖中参将,在战场征战多年,霍南风也是自小被磨炼出来的,并不是好惹的,明月是在京中娇养的闺阁小姐,便是平日嚣张些,那也还是个小姑娘家。 寿王妃的忧心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向明月。 明月觉得她若是不同意,寿王妃就一定心中难安。 当下,寿王妃便让人给明月收拾了行李,元欣也跟着,一同名正言顺地搬到魏家去了。 富然,明月和元欣同坐一辆马车。 后头跟着一辆马车坐着几个丫环和行李,魏玄则是骑马而行。 明月自上了马车,神情一直紧绷着,小嘴抿着,心思重重。 元欣在一旁一直安抚着,劝解着,让她别担心,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明月郡主莫慌,这里京城,终归不是湖州,霍家在湖州如何的霸道,在京城也要守京城的规矩,寿王爷虽然不在了,可寿王府还在,如今圣旨下,寿王的爵位也在,其实皇上下旨,倒也不完全偏向霍家,就不知明月郡主可有心仪之人。” 富然本也想像元欣一样劝解几句的。 但是这样轻飘飘的话,对于明月,其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她是局中人,被人不得不往局中带,无法脱身。 “你想说什么?”元欣皱着眉头看富然。 富然只是撇了她一眼,并不在意。 “明月郡主,我只是这么一说,你听听便是,也不必当真。” 明月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吧。”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听的。 “其实皇上下旨,这旨意是利好寿王府的,明眼人能瞧清,这旨意,怕是直接为霍家所求,可寿王府未必要被霍家牵着鼻子走,咱们有咱们的路可走,郡主如今年纪是稍微小了些,但也可以提前定下亲事,若有合意的人选,直接订亲,若是成亲,那名也好,未来的爵位也罢,都与霍家和他背后的人无关。” 明月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果真是当局者迷了吧。 “没错,只要我先嫁了人,便是霍家拿着以前与我爹订亲的事来说事,寿王府也可以推拒了,便是皇上想要下旨赐婚也无计可施。”总不能让成了亲的人,又另嫁吧。 那于天下百姓,如何解释。 元欣掩了掩眼中的惊讶。 没想到富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卫国公夫人倒是想法奇特,不得不说,这也是一条道,可明月并未有想要嫁人的人选,总不能因为此事,随便就嫁了人吧。”元欣还是提出了异议。 随便嫁人,未必就嫁得好。 “只是急,并非随便,寿王府立足京中,郡主自小在京中长大,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一目了然,可从中挑选一个较为合适的,与霍家相比,至少知根知底,不用远嫁,寿王府也不必因此受到胁迫。” 富然只是不想明月真的嫁到霍家去。 心不甘,情不愿的嫁娶,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折辱。 会让其痛苦一辈子。 “好。”明月一拍大腿,“富然,你说的没错,这事就这么办了,这两日,我便挑选一人,立即成亲。” “最好是你喜欢,或是相互喜欢的,才能让赢面更大。”富然提醒道,“只要不逼迫你的亲事,霍家想要图谋寿州的一切,自然还有其他法子可以破解。” 她不但只担心明月,她还担心自己。 长公主的手,伸得太长了,似乎哪哪都有她。 只要长公主干涉的面越广,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的小鸟,天上都是长公主织的网,她飞不高,飞不远,还躲不掉。 她私心里希望长公主一步一步地走下神坛,最好自顾不暇,便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别人。 第138章 挑选 在马车上,明月就已经开始盘找可能嫁的人了。 明月自小娇纵,但身边也不乏对她百般讨好的人。 温文尔雅的表哥,嚣张跋扈大师之孙,年轻俊美的侯府小世子——,明月越找越觉得不太靠谱。 一个个的平日也只知玩乐,就算有些进取之心,她还是看不上眼。 她可以勉强自己寻一门亲事,却不能当真让自己不苦不愿,为此后悔一辈子。 如今有圣旨在,对方定是不会轻易拒绝的。 不过—— 富然还是提醒明月不要找家中独苗的。 最后,明月挑中左相家的嫡长孙和沐将军府的嫡次子。 一下马车,明月就将这消息告诉魏玄。 “玄哥哥,明日你便帮我把左相家的丁孟林和沐将军府上的沐言叫过来,我要当面会会他们。” 魏玄倒是颇有些惊讶。 几句询问,明月便将富然所言一五一十的告诉魏玄,这时的富然已经回了朝光院,怀里正抱着无忧呢。 寿王府之事,她插不了手。 她也不想插手。 有魏玄置身其中,这些事情,要解决也是迟早的事。 她有她的安排。 “当真是她所言?”魏玄挑眉问道,他与寿王妃的确是想过这种可能,不过,寿王妃当下就拒绝了。 明月不愿意嫁进霍家,一是不想远嫁,二是不想被逼嫁。 若是在短时间之内,随意找一个人就嫁了,与逼嫁有何不同。 只是不需要远嫁罢了。 寿王妃就明月这么一个女儿,她只希望女儿都过得好。 “的确是富然所说,我一时间还真没有想起来,难道玄哥哥不觉得这是个好法子吗?” 明月仰头看他,眼里都是质问。 魏玄拍了拍她的头:“倒也不是,你若不想嫁给霍家,这倒是个好法子,圣旨一事,倒也不必非得你的后代,寿王妃可以过继一个族中男丁,若皇上当真有意传承寿王府,他也不至于逼迫。” “我才不要嫁到霍家去,就是随便在京城找一个,也比嫁到霍家得好,哼,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想要我嫁到霍家,好光明正大地吞没寿王府,我偏不如他们的愿,偏要让他们白跑一趟。”明月小脸微抬,气势汹汹的。 魏玄睨她半晌,最后淡淡道:“你当真要见他们?” “当真。”明月十分确定。 “也罢,晚些我派人将你的想法告诉寿王妃,若她没意见,明日我便将人找到府上来,让你见一见。”魏玄道。 明月闻言倒是有几分担忧,万一娘亲不同意可怎么办? “这事我会让人回去知会我娘的。” 魏玄没有回她,转而让人安排她和元欣的住处。 二人住在客院,房间相邻。 元欣说过,她是来陪明月的,那便该有个陪伴的样子,所以,她需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明月身边的。 院子里庆福院挺近的,随时可以到庆福院去找老夫人。 可是离朝光院还是有些距离的。 住处安置妥当,缺的也都一一补齐,晚膳庆福院设宴,老夫人邀请明月和元欣一同过去用膳,今日得了消息的魏琳又回来了。 晚膳一同请了兰音母女和富然。 富然本想寻个理由推脱了,丽嬷嬷却让她别扫了众人的兴,带着无忧一块过去,老夫人正心喜着呢。 这么多人一起倒是热闹,老夫人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魏玄在,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富然是真不想面对那样应酬的局面,再说,魏琳又回来了,她是一点也不想见魏琳。 “我只想陪着无忧。”她抱着女儿喃喃自语。 一旁的雨滴听得可直冒冷汗。 “夫人,你这话可不能让丽嬷嬷听着了,万一她告到老夫人跟前,咱们可没有好果子吃,夫人,你就去吧,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的事,你就光吃自己的就好。” 富然看了雨滴一眼,瞧她急得。 “雨滴,你也别太着急,瞧你都出汗了。” 雨滴一摸额。 还真是。 她尴尬一笑:“夫人,是奴婢太紧张了,庆福院那边快开席了,夫人还是快过去吧,迟了不好。” “不急。”富然的确没有雨滴着急,她唤来奶娘,让奶娘给无忧喂了奶,换了尿布,小家伙睡着了,才抱着无忧出了房门。 朝光院里没有看到魏玄。 倒是见到了小宁子。 “夫人,主子吩咐了,让夫人即刻去庆福院,他已经过去了。” “嗯。”富然没有多说,慢悠悠的去了庆福院,兰音与魏念与她差不多时候到的,相遇之时,兰音与富然的表情一模一样。 二人都很无奈,二人都不想参加,可二人都无法拒绝。 她们只想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陪着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到这里来与人应酬。 庆福院外,远远地就能听到魏琳的声音。 她情绪张扬,此时已经听说了明月的委屈,正替明月骂着霍家的不要脸,不要皮。 “他们怎么不去偷,不去抢,还好意思找到京城来,明知道你爹已经过世了,还臭不要脸地拿以前的事想要来娶你,我看他们是想得太美了。” 魏琳完完全全是站在明月这一头的。 霍家那点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琳姐姐,还是你好,霍家人就是欠骂,我也骂了他们许久。”明月喜欢听人骂霍家,还与魏琳一起骂。 魏老夫人是满脸的无奈和纵容。 等人齐了,才叫她们别再吵了。 “好了,歇歇吧,骂了这么久,嗓子该冒烟了,来人哪,给郡主和小姐装一碗银耳汤润润喉。” 魏老夫人吩咐。 下人立刻应下,给她们二人一人送了一碗银耳汤。 喝了汤,众人入座,魏玄是最晚一个到的,富然见他最后一个进来,倒是有些惊讶,他不是早早就来庆福院了吗? “都坐吧,明月郡主要在咱们国公府小住,这是好事,兰音,富然,你们也别整日憋在屋里,多出来陪陪小郡主,莫让小郡主觉得无聊。”魏老夫人看了看两个儿媳。 兰音和富然不得不应下。 “是,母亲。” 二人心中叹息,有魏琳在,还轮不到她们去陪。 第139章 不是咬 用完膳,富然和兰音也不好一放下碗就走人,陪着再呆了一会,也好寻个照顾孩子的理由离开。 兰音带着魏念回清音阁,魏念却非要一起去朝光院。 “娘,念儿今天还没有和无忧妹妹玩儿,你就让我去嘛。”魏念扯着兰音的衣摆撒着娇,兰音对女儿着实是心软的。 但此时她还是要硬下心肠。 “念儿乖,天色不早,无忧妹妹还要休息,明天咱们再过去找无忧妹妹好不好?” 兰音柔声安抚女儿。 谁知魏念人小,脑子却十分灵活。 “无忧妹妹若是睡了也没关系,二婶婶不是没睡吗?我和二婶婶玩儿,二婶婶出去了一整天,我都没有和她好好说话。”魏念噘起小嘴,十分不满。 虽说清音阁也有许多人陪着她玩儿,可那就是不一样嘛。 “念儿听话。”兰音有些无奈。 富然闻言,知道兰音是不想带着魏念去朝光院的,毕竟过一会魏玄就要回朝光院了,兰音不太想碰到魏玄,主要还是为了避嫌。 “念儿乖,明天一早过来可好,二婶婶今日外出一天,有些累了,你瞧,我眼里都有红血丝了。”她靠近了些,让魏念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 还真的有。 魏念哦了一声:“原来二婶婶这么辛苦。”她喃喃着,虽人小,可还是很懂事的,“那二婶婶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我晚些再去找你,你要多睡一会哦,不会眼睛会很累很累。” 她也曾晚睡,眼睛真的好累,都撑不起来。 富然非常感激的向她道谢,又夸她聪明伶俐又暖心,时常会关怀于人。 魏念听得可高兴了,仰着小下巴。 兰音失笑,唉,这孩子,亲娘的话倒是不怎么听,富然说的话,她还真的听得进去,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念儿这么乖,二婶婶都夸你了,回去之后,可要早些歇着。”兰音道。 魏念这次可没有拒绝,直接点头应下。 她保证自己好好休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眼里出现可怕的红血丝。 富然目送兰音母女往清音阁去,她才带着无忧一同返回朝光院,无忧回到屋里便醒了,倒是去庆福院的整个过程,她都一直睡着,不曾睁开眼。 被老夫人抱了一阵,也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小身子,没有醒过来。 这会倒是清醒了。 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儿到处看,裂着小嘴发出只有她自己听得明白的声音。 富然逗了女儿一阵,许嬷嬷已经让人备好了水。 她和奶娘先帮着无忧清醒换了衣衫,好让无忧晚上可以更舒服一些。 无忧自小乖巧,便是整日为她清洗,她也是不哭不闹的。 连奶娘都夸赞,无忧小宝贝简直就是来报恩的,很少哭闹,不会让大人过于焦心。 吃得下睡得好,个子也长得很快,抱在手上也是越来越沉手了。 小皮肤光滑细嫩,十分讨人喜欢。 有人夸女儿,富然自然是开怀的,在她眼里,女儿长成什么样都是她的宝贝,但若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她的女儿是漂亮可爱的,自是最好不过。 外貌对一个人影响还是很大的。 不需要长得倾国倾城,至少要长得赏心悦目,不至于有碍观瞻。 她的小无忧,以后定是个小美女。 清洗过后的无忧精神还很好,富然也不急着沐浴,让女儿躺在小床上,无忧咿咿呀呀的叫着,她一派正经的说着,母女俩人,交流得还挺不错。 魏玄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屋里除了她们母女外,没有其他人。 雨滴和巧儿连同奶娘都在屋外候着。 他没让人入内禀报。 “无忧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娘好像没有酒窝。”富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是没有吧,她还没有瞧过自己有酒窝的样子。 “所以——,是你爹有酒窝,才让你遗传了?”富然好像也没有认真的在魏玄的脸上看到酒窝。 她又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你爹那张脸,怎么能长酒窝呢。”她嘀嘀咕咕的,无忧很配合的咿咿呀呀。 “对嘛,不管是像谁,最终你还是要像自己的,不像爹也不像娘就挺好,免得出去旁人只会说你像谁像谁,你虽是爹娘生的,可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东西。”她捏了捏女儿的小小手。 软软的,还香香的。 她闻了闻,捏着小小手就要往嘴里放。 “你咬她。” 背后突来的声音吓得富然一跳。 她猛然回头,发现魏玄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后背一凉。 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无人通报也就罢了,毕竟他才是这个家的老大,可他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的问道。 在他不太满意的目光之下,富然只好解释道:“今日明月才刚住进来,我以来你会多关怀关怀她。” “她不缺关怀。”魏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他女儿的身上,他与她一般,蹲在小床前,伸手要拉女儿的手。 富然下意识的抬手,最后险险的止住了。 她是想要打掉他的手。 “你——,洗手了吗?”她问。 见他神色微僵。 她又解释道:“无忧才刚清洗过,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若是大人没有清洗过,最好不要去碰她,对她不好。” 魏玄看了她一眼,没有收回手。 “洗过。” 饭后,他都会清洗双手和净脸。 女儿小小柔软的手落在他的大掌之中,更显得娇小又可爱,柔软,温暖,轻轻的触碰,淡淡的奶香味,他目光柔和了几分。 “你为何想咬她?”他问。 “谁想咬她了。”富然不想被误会,“无忧香香软软的,我是想咬,可我才舍不得呢,只是想要轻轻的——。”咬一下。 可那不算咬,肯定不会让无忧受疼的。 魏玄脸上不太满意。 “那就是咬,女儿再香再软,你也不能下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唇小而精致,微微泛着红,带着点点润意。 他曾经也尝过。 黑眸有些迷离,而后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富然心头一震,往后退了一步。 第140章 睡得香 她又恢复淡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无忧一时还睡不着,国公爷就在这儿陪她一会,我先去沐浴了。”她趁着嘴角的笑还没有僵硬之前,转身先去了浴间。 许嬷嬷早就让人将水备妥,她本是要陪着无忧再玩一会去洗的,这会水还热着。 她脱去衣衫进了浴桶,盘算着时间,决定在浴桶里多泡一会,等他自己离开再说。 现在府里人多,他应该不会执意要在她的屋里住下的。 为了不让他住,她决定今晚还是让无忧跟奶娘一块睡。 “讨厌。”她握紧了拳,击了一下水,她也只敢击打水,又不敢打他,再说,她又打不过他。 好好的干嘛过来,害得她今晚不能和无忧一块睡。 她磨磨蹭蹭的,若不是水凉了,她还能再磨半个小时,手都已经泡得有些发白,不得不起,再泡下去,可是会感冒的。 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起身穿上早就备妥的寝衣,侧耳听了听,屋里没有声响,魏玄应该已经离开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才从浴间出来。 入眼的,是魏玄一身漆黑寝衣,头发散落,立在那儿,正面对着她,双眼微眯,犹如一头黑豹,正睁着不知死活朝他走来的猎物。 富然小手一抖,满眼到处找无忧。 他什么时候回房沐浴又过来的,怎么没有声响,也没有人告诉她。 “无忧呢?”她没瞧见人。 “无忧睡着了,奶娘抱到隔壁,晚些再让她抱过来。”魏玄缓缓道。 富然挑了挑眉:“无忧都不在这里,国公爷怎么不回房睡?”罢了,强装着实在是太累,她一点也装不下去。 要是为了无忧,她还能勉强一下自己。 现在无忧有奶娘陪着,他留下来做什么? 难道—— 他是想那个? 富然立即有警觉心,上一回他们成功制造出了无忧,可两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印像,她的体感比他糟糕,毕竟男女的构造不同,她回去之后,还是不舒服了一阵。 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的。 “这是我的府邸,你是我的夫人,我在这里,有何不妥?” 富然扯了扯唇。 假笑都笑不出来。 也是,是他的地方。 “国公爷说的是。”人在屋檐下,实在可恨得很。 富然想要搬被子枕头睡在软榻上,魏玄已经先一步拦在床的外侧,他身形高大,挺拔,很占位子。 他若是不让,她还真不好出去。 “你要做什么?”她瞪着大眼问他,防备之心十足:“我知道国公爷也是男人,男人必然是有自己的需求,国公爷不但没有妾室,连通房都没有一个,这么长时间的忍耐,实在是委屈了国公爷。” 她叹息一声,十分沉重的道。 “明日我便去求老夫人,为国公爷仔细找几个漂亮端庄的妾室。” “你倒是好心。”魏玄黑眸灼灼,“富然,你提醒明月,找人在霍家之前成亲,的确是一条可行之道,不过,寿王妃并不想委屈明月的婚事,如今明月执意要寻人,且提了名单,这两日我会将人请到国公府,由你出面接待吧。” 好歹,她也是卫国公夫人。 提到正事,富然才松了口气。 “这怕是不妥吧,我虽顶着卫国公夫人的名头,可从未掌过家,待过客,明月看上的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若是怠慢了,外头只怕会传言国公府的错处。”她一点也不想管这事。 如何待人接物,她与旁人不同,便是做了,说不定也会落人口实。 现在魏琳也在府里,无论她怎么做,做得是对还是错,在魏琳的眼里,她必定都是错的。 于其如此,她还不如早早的就推脱了。 “若是老夫人不想操持,还有大小姐,她回了国公府,必定是乐意的。”富然将这事推到魏琳头上。 不错,魏琳的确是同意的。 但魏玄并不满意富然的回答,她看似谦虚,实推脱。 她是一点也没把自己当成卫国公夫人,处处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 “富然,你是我的夫人,迟早是要掌卫国公府的内宅,如今,也算是你学习的机会,无论做得好坏与否,母亲在背后,会指点你。” 即有了无忧,他无意再换妻子。 富然身份虽不显,可他从不是那种在意身份的人。 “可是——。”富然还想拒绝,既然老夫人愿意指点,就由老夫人直接负责就是了。 “富然,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好意提醒,眼中是警告,要她莫要得寸进尺,一味推拒。 富然只好咬牙接下了。 “是,我定会尽全力,办妥这件事的。” 她抱着枕头,静静地看着他,魏玄就在她的注视之下,脱了鞋上了床,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 富然的眼瞪得老大,又恢复原样,她嘴张了又张,将想骂人的话给咽下去了。 “你不回房去睡吗?我晚上睡觉不老实,有时还梦游,会吵到你的,国公爷,你还是回房去睡吧,能睡得安稳觉。” 她非常好意的提醒。 “而且,晚上没有无忧在一旁陪着我,我睡得不踏实,翻来翻去的,定是会影响你入睡的。” 她多体贴入微,他应该感受得到才是。 偏偏魏玄一点也不在意。 “在军营中,耳边从来不缺动静,有人守夜,成队地巡守。”他闭上的眼又睁开,落在她的小脸上。 “所以,你那点动静,不算什么。” 说罢,他又闭上了眼。 富然小嘴微张,本想坚持一下将人请走的,可他说在军营——,他也是个为了家国人,在战场上吃过苦的人。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战神之称的卫国公,他也有年少时,也曾在军营之中打过滚,在战场之上沾过血。 也是大月朝人人称赞的英雄。 富然默默地摆好枕,躺了下来,盖上被子。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没一会便睡着了。 晚上没有无忧,她也睡得很香。 她一晚上没有动弹,偶尔翻个身,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她也从来不会梦游。 这一晚,两人相安无事,若不是富然第二天一睁眼就对上魏玄的脸,她会觉得更好。 第141章 试试她 昨晚睡得沉,因此醒得也早,她醒时,魏玄还没有如往常一般起床离开,所以,她正与他面对面,二人亲近的距离只有一拳。 稍稍再动弹一下,二人的脸就要互相贴上了。 富然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在做梦,他的腰,还压在她的腿上。 富然用力的闭了一下眼。 慢吞吞的往后挪了挪,挪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开,她再将他的腿慢慢的移开。 她动作很轻,可架不住魏玄是个习武之人,身体的五感就比一般人还要强上许多。 一旦身旁有一点风吹草动的,他立刻能够察觉得出来。 他猝然睁开了黑眸,看着富然还在小心挪着他的腿,他突然就不想动弹,由着她奋力地去搬。 她想要挪他的腿,又不想把他给吵醒,所以,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长,力道不能大,一番折腾,累得富然额前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满的嘀咕,这人睡相什么时候这么差的? 难道之前他也是这样睡的? 那无忧睡在中间,他是不是会将自己的腿,架在无忧的身上,无忧那么小,被他的大长腿一压,还不得—— 思及此,富然有些怨念,也不再小心翼翼的,直接扯出自己的腿。 魏玄也不好再装睡了。 他睁眼看她:“醒了?” “是。”富然坐得端正了些,“国公爷的睡姿有时也不太好,我觉得以后你不太适合和无忧一块睡。” 她想让他回自己的屋里睡。 别再剥夺她们母女的亲子时间。 谁知魏玄应下了。 “的确如此,不过,你的睡姿也不太好,偶有梦游的症状,也不宜再与无忧一块睡,这样吧,以后让无忧小床,小床靠着大床,也在我们身边,如此,谁也不会压到她。” “我同意。”富然觉得这个决定没有问题,“那你睡哪?” “我自然还睡这里。”魏玄坐起身来,她的排拒已经现在明面上,可他偏就不让她如意,他是她的夫婿,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是嫌弃他吗?“怎么?夫人觉得不妥吗?” 富然毫不犹豫的点头。 “的确不太合适,国公爷位高权重,需要处理的都是家国大事,国家可不能一天没有你,你必须要休息好,才能全心全意的为大月付出,可不能一味的将精力浪费在小家上,陪女儿睡觉这等小事,我来就行了,国公爷是干大事的,就在你屋里好好歇着吧。” 说到底,她就是不想与他同处一室。 魏玄下了床,身形挺拔。 他立在床前,犹如一座山峰一样,重重的压迫着富然。 “夫人该明白,夫妻之间,同处一室,同床共枕,皆是天经地义。”他目光睨她半晌,见她小声嘀咕,也知道她多有不满。 他眯了眯眼。 “夫人有何不满,大可以明言。” “倒也不是不满。”富然敷衍一笑,“咱们成亲也不是一两日,现在连孩子都生了,倒不必从现在开始同床共枕,毕竟,我们彼此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独睡一张床。” 他之前怎么对她的,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会倒是显得他是她的丈夫了。 “之前种种,皆是误会,若是夫人对此不满,以后,我会尽量补偿。” “倒也不必。”富然不想对他有任何期待。 “既然如此,夫人起床,帮为夫更衣吧。”他一展双手,如大鹏展翅。 不得不说,他身形挺拔,腰窄肩宽,顶着一张禁欲系的脸,又是位高权重的身份,无论哪一种,皆容易让人沉迷。 人皆好美色,无论是男色还是女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 富然也有,她瞧着他高大威猛又挺拔的身材,一张让人迷乱的脸,罢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她起身,披了件外衫,正要为他更衣,才发现,他在她屋里是没有准备衣衫的。 “国公爷还是回你自己屋里让小宁子或是必安为你更衣吧,这里只有我和无忧的衣裳,没有你的,倒不好让国公爷屈尊穿我的衣衫。”她神情淡淡的道。 魏玄想起来,的确没有放置衣物在这边。 他立时唤人。 “来人。” “奴婢在。”回话的是巧儿。 “让小宁子把今日要穿的衣裳送过来。”魏玄吩咐。 “是。”巧儿走了,很快,她和小宁子一起过来,小宁子在门外禀着:“爷,身裳拿过来了。” “让巧儿送进来。”魏玄道。 “是。” 片刻后,巧儿将衣裳放置在一旁,魏玄又是目光淡淡看她,富然咬了咬下唇,行吧,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若再找理由推脱就是打他的脸。 她如今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她默默的拿起一件衣裳,在长公主府时,也侍候过更衣,所以,对繁杂的衣服穿着,还能是得心应手的。 视他如无物,认认真真的一件件穿上,他更过份的要她为他梳发。 富然咬了咬牙。 罢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她继续忍。 “国公爷请坐下。” 魏玄依言坐在她的梳妆镜前。 富然拧着眉,为他梳发戴冠,她的手挺灵巧的,梳起的发一丝不苟,十分服贴。 魏玄倒不是想要为难她,只想看看她做得如何。 没想到,她完成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切准备妥当,魏玄起身,看着她披散着长发,一身寝衣只披了一件薄外衫,显得娇小又单薄的。 他目色沉了沉。 “梳洗去吧,换好衣服,带着无忧,一起去庆福院用早膳。” 富然想要拒绝。 抬头看着他的脸。 罢了。 “是。” 只有应下了,他才会离开,否则,光是盯着她,也不知道他能盯多久,必定是要她应下才走的吧。 魏玄踏出房门倒是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去了隔壁,看了无忧,亲了亲无忧的小脸,才回屋里去。 片刻后,富然抱着无忧,在院子里等着他。 他上前,将无忧从富然的怀里接过。 无忧睡了一晚,精神很好,张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特别的兴奋。 魏玄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 他难得笑,笑起来时,倒显得整个人都温和阳光了许多。 他握着女儿小小的手,软呼呼的。 第142章 他定的 魏玄和富然抱着女儿到了庆福院,元欣,魏琳和明月郡主已经在了,倒是兰音和魏念还没有来。 兰音已经让人过来知会一声,昨晚魏念睡得晚,今早没有唤她起来,早膳就在清音院用了。 魏老夫人向来疼爱魏念,也不至于为了一顿早饭就让魏念早早起来,孩子还小,正是要长身体的时候,多睡对她有好处。 再且,她也清楚,兰音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这里人多,她来了也不适应,便也不勉强她。 “人都到齐了,布膳吧。”丽嬷嬷招呼丫环布早膳。 其他人一一入座。 明月昨晚因事没怎么睡好,眼底一片青色,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倦意。 不过,眼里还是一片亮,今日,她要见见挑选好的那两人,若是其中一个挑中了,便立刻订下亲事。 元欣在旁与魏老夫人说着话,眼睛有意无意地瞄向魏玄。 魏玄倒是一直在逗弄女儿。 他也疼爱魏念,全是魏念是魏家的孩子,是兄长留下的遗腹子,是兄长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一滴血脉,所以,他珍之重之,必定要保护好兄长唯一的女儿。 魏念一直由长嫂和嬷嬷们照料,他并不时时看着,在战场之上,有时几个月,甚至整年不见,也是常事。 如今在他怀里的无忧,是他看着她出生,一点点看着她长大,从那么小的一个小肉团,越长越讨喜,也让他的心头越来越软。 原来,拥有自己的骨血,是这样的感觉。 他头一回为人父,也头一回感触到,为人父的骄傲,和珍贵。 魏琳瞧着魏玄不同以往的模样,有些不满的扫了富然一眼。 二哥是什么样的人,那是顶天立地,伟岸不凡的,怎么能跌落尘埃抱着孩子一脸慈祥的样子,这根本就不是魏玄。 “二哥,你把无忧交给奶娘吧,要用膳了,无忧再可爱,也不用一直抱在手上。”魏琳道,语气还有几分酸味。 魏玄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 倒也没有说她什么,让奶娘抱着无忧到一旁玩儿去。 元欣见状,立刻要亲自他布膳。 富然就坐在他身边,坐在首位的是魏老夫人,他在老夫人的左侧,元欣在老夫人的右侧,元欣的另一边是魏琳,魏琳的另一边是明月。 魏玄的右侧是富然,富然的右侧本是兰音,但兰音没来,所以空了两个位置。 富然也不知道兰音不来,不然,她定是要往边上挪过去一个位置的。 桌上的早膳很丰盛,平日魏老夫人吃的比较清淡,今日府里是有客人的,所以种类也多,各种口味都有。 富然挑了两样,默默的吃着。 “娘,今日明月要见的丁家和沐家的两位公子,我已经让人去送了贴子,他们晚些上门,就由富然招待他们。”魏玄道。 魏老夫人颇为惊讶地抬头,看了儿子一眼。 昨日明月提及,今日要请丁公子与沐家的小将军一同来府,瞧瞧哪一位合适成为郡主的未来夫婿,她本已经让人去准备。 倒是没想到儿子属意让富然来招待客人。 看来,儿子是下定了决定,将来要让富然主掌内宅。 也罢—— 卫国公夫人终归是要掌家的,她可以支撑一阵,不能一辈子都捏着掌家大权。 魏老夫人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富然之前不曾做过这些事,回头让丽嬷嬷带带你,有不懂的,你尽管问她。” 被推上台的富然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是,老夫人。” 回头还得再谢一下丽嬷嬷。 既然丽嬷嬷就能办的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她上。 富然有满腹的疑问,却不好问出口,倒是魏琳,听魏玄这么说,她头一个反对。 “二哥,你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呢,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这可是关系到明月郡主一辈子的事,只要稍有差池,咱们魏家岂不是要成为罪人。”魏琳是瞧不明白二哥是怎么想的。 但她就是想要阻止。 “娘,富然根本就没有经验,这件事还是娘你来吧,不然我也可以——。” 她一出口,富然就笑了。 看吧。 她就说了,魏琳定是可以的。 但她没笑出声啊,只是眼里含了几分笑意,她才不傻,这个时候笑,不是打老夫人,魏玄和魏琳的脸吗? 她可不想到处与人结怨,那与她并无益处。 她埋着头苦吃,好似刚才魏琳说的不是她。 魏玄却看出了她眼底的笑意。 他眯了眯眼:“魏琳,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不需要再掌娘家的事,若想掌家,就去找沈宴。” “二哥——。”魏琳不满,“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现在怎么还站在她那边去了。” “琳琳——。”元欣一旁小声唤着:“还是听魏二哥的吧,你别气恼,魏二哥也是为了你好。” 魏琳瞪了她一眼,这算什么为了她好,还说她是嫁出去的姑娘,怎么?她嫁出去就不姓魏了吗? 她在魏家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吗? “你傻啊,我二哥现在让富然招待客人,他日就要主掌内宅,她可是正妻,又掌内宅,以后就算你进了魏家门,还能得什么好?” “魏琳。”魏老夫人低喝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就过分了,“你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娘,人家又没说错。” 明月越听眉头越皱,觉得事情闹成这样,的确是因她而起,“倒也不必麻烦,还请将丁公子沐小将军请到外面去见吧,进了卫国公府,反倒有些不妥。” “明月不必理会,人已经送了贴子,他们很快就到,今日我会留在府里,见见他们,你想看什么,想问什么,大可以直接问。”魏玄道。 明月点了点头。 “若是有玄哥哥把关,或许还会好一些。” 她又看了一眼自家表姐,怎么魏琳觉得她就要进府一样,可人家正妻就在跟前,玄哥哥也没有表态啊。 “就如玄哥哥说的,让富然姐姐来招待他们吧。” 富然只好应下。 “明月郡主放心,我定尽心尽力办好,让此事圆满。” 第143章 一文一武 富然讨教了丽嬷嬷,准备招待即将上门的客人。 今日要招待的可不仅仅是来国公府的客人,更是极有可能成为明月未来夫婿的人,这关乎明月下半辈子的幸福,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富然向丽嬷嬷请教过,关于客人上门由何人领进门,领往何处,有什么人在旁侍候。 上的什么茶和点心,午膳如何布置,若是遇到突发情况又该如何处理。 一桩桩一件件的虽是小事,可都需要提前打点。 以免事发突然,应对不及,显得国公府不足之处尽显。 富然得了丽嬷嬷的指教,也是处处安排妥当,还给明月屋里送了些东西过去,明月昨日从寿王府过来,带着好几个箱子。 该备下的东西,都备妥了,富然送过去的,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份心意罢了。 她在长公主府当差时,也曾见过管事嬷嬷如何打点,有些事倒也不需要一件件地亲力亲为教授。 有些东西也的确是看一眼就会了。 约定的时辰丁家与沐家相隔一个时辰。 请贴是由魏玄亲手写的,送出去,沐小将军先到,沐言十三岁随父上战场,在战场之上操练过五年,如今十八岁的年纪,已经为自己争得六品武将的位份。 他年纪还小,将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不过年纪小,少年热血,性子张扬,但不跋扈。 沐言与明月自然相识,明月比他小了几岁,当年就是寿王府的掌上小明珠,后来寿王战死沙场,明月成了失了父亲的小郡主,沐言还是有几分心疼明月的。 见了明月,对她皆是十分礼遇,就像自家的小妹妹一般疼爱。 富然将沐小将军见面的地方安排在后花园的百花亭中,亭中已备酒水,四处无人打扰。 明月早就在百花亭内等候。 沐言过去,明月便遣下其他人,她要单独与沐言商量。 富然将丁家公子见面的地方安排在花厅,如此一来,便是丁公子来得早,也不至于碰到沐小将军与郡主见面,面对三人皆尴尬的场面。 她安排这些的时候,也不曾畏首畏尾,虽不十分熟练,倒也能看得出来,再来几次,她必定是得心应手的。 丽嬷嬷立刻将富然的表现,回禀了魏老夫人。 “没想到,她还是个堪用的,虽说在长公主府里,只是个二等丫环,也是有些内才的。”对此,魏老夫人倒也是满意的。 “娘,那不过是些丫环的手段玩意,上不得场面,今儿个不过是安排两个人与明月见面罢了,又不是多大的场面,都是小事,不值得母亲夸她一番。”魏琳觉得这都是些小事。 怎么母亲还把富然给夸上了。 “若是让元欣来,怕是安排得更加得体些。”魏琳毫不掩饰自己更喜欢元欣,对富然还是种种针对和敌意。 魏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元欣也在。 她也不好当着元欣的面多说什么。 “这番话,你在娘的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你二哥知晓,恐怕,还得吃一顿排场。”魏老夫人摇了摇头,“你二哥指名要让你二嫂打点今日事宜,她也做得不错,以你的身份,不好再去指责。” 魏老夫人的语气,稍稍重了几分。 若是魏琳再这样不知轻重,口无遮拦的,魏玄怕是要禁止她回娘家的次数了。 魏琳闻言,心中不满,怎么现在连母亲也站在富然那头了,到底富然有什么好。 “娘,咱们国公府这么大,将来也是要宴客,招待一众宾客的,若是办得不好,是人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笑话咱们国公府小家子气,娘,你当家一辈子,将国公府里里外外打点得妥妥当当的,怎么能容忍家里被人随意安排。” 魏琳觉得自己是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行事。 怎么母亲就不明白呢。 “琳琳,老夫人一定是清楚的,你也别为此气恼,一家人什么话都好说,富然虽然是头一次打点府里的事宜,可她也的确做得不错,凡事也得慢慢来。”元欣在一旁劝着魏琳。 不想在魏老夫人面前坏了印象。 毕竟魏琳是个外嫁女,对她再好,能帮她的也不多,真正能让她留在魏家的,是魏老夫人,是魏玄。 她需要得到他们二人的肯定,便能顺利嫁进魏家。 富然从来不是她的威胁。 魏琳瞪大眼看着元欣。 “我是在帮你说好话。” “我知道。”元欣柔声道:“你的一番好意,我怎么可能没有感受到,可我真的不想琳琳为了我,与老夫人和魏二哥生出枝节来。” 她歉然地道。 魏琳见状,倒也不好说她什么。 不久,下人来传,丁家公子也来了。 人已经到了花厅。 富然过去亲迎,并让人安排了茶水点心,让他稍息片刻。 百花亭那边,明月与沐小将军已经谈完了,她下了百花亭,富然将沐小将军请到外院书房处,魏玄正在书房那边等着他。 明月与丁家公子谈过之后,便一同留在国公府用午膳。 午膳的菜式都是富然提前交代好的。 魏玄与二人已经私下谈过话。 丁孟林和沐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时不时地看向明月,二人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好在,有魏老夫人主持,也不至于冷场。 午膳过后,丁孟林与沐言便告辞离开了。 魏玄告知明月,二人皆有意,不过,婚姻大事,他们单方面做不了主,必定要回去请示过家人才能做得准。 他已经给了二人确切的时间。 明日,是最后限期,必须给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明月呢,你更中意哪一位郎君,如今二位皆有意愿,明日必定会传来好消息,到时,就要由明月郡主择一订亲,郡主可想好,挑选哪一位。”富然问道。 依她瞧,丁孟林与沐言都是不错的少年郎,丁孟林十九岁,沐言十八,都不算大的年纪,也恰好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 便是不与明月郡主相看,也会挑选未来的妻子。 丁孟林生得清俊些,身子也清瘦,翩翩公子少年郎。 沐言是个武将,自是生身更高大威猛些,气势上更强势一些。 二人皆有自己的优点,至于性格方面,丁孟林温雅,沐言豪爽,就看明月如何选择。 第144章 择其一 明月年纪小,看得人却不少,她也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她自己就是个跳脱的性子,沐言人倒是挺不错的,与她也谈得来。 若是以前,明月肯定会选择沐言,小郡主与小将军,也算是良配。 但寿王府到了如今这一步,她需要考量的事情更多了,她希望她未来的夫家可以成为寿王府的助益。 彼此是互惠互利的状态,所以,她如今倾向的是左相家的丁孟林。 魏老夫人听罢她的言辞,倒是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 “明月,你小小年纪,考虑得到是周道,你爹虽不在了,可还有你娘,还有你外祖家,还有魏家都可以成为你的支撑,你倒不必事事委屈自己。” 明月摇了摇头,脸上明显比前几日要成熟稳重许多。 人的成长,有时,便是一朝一夕而已。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没有委屈自己,这是我自己想要的结果。” 明月几乎是笃定了。 霍家背后有人,是寿王府暂时动不得手的人。 “明月,不管你怎么选,我和家人都会站在你身后听。”元欣道。 明月点了点头。 魏琳撇了撇唇,倒没说什么。 富然觉得此时自己好像不是很适合开口,明月有自己的盘算,但明月还小,她也希望明月在选择未来相伴一生的伴侣时,能更加谨慎些,未来能够完美一些。 “国公爷,据我所知,左相府与长公主倒是有些往来。”她看向魏玄。 魏玄抬眸,黑眸深深。 左相向来以纯臣视之,平日与朝中一众官员皆有往来,但从不拉帮结派,结朋党之好,他与长公主也的确是有过往来,不过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正常的往来罢了。 “不错,的确有些往来。”魏玄道。 “我曾在长公主府当差,在后院虽然见不到人,但也能听到前院的许多消息,是丫环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时并没有当真,只知道长公主也曾邀请过左相几回,就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深到能影响其他。” 富然没有明言。 却也示意得差不多。 此事与长公主有关系,长公主让霍家来了京城,向寿王府提亲,并且,从皇上那里求了圣旨,便是为霍家开路。 若是左相与长公主当真有交情,只怕,很快长公主就会知道内情,霍家也必定知晓。 此事怕是瞒不住了。 “放心,左相暂时还是个纯臣,且此事,未有人宣扬开,左相也不知此事与长公主府有关。”魏玄定定看了她片刻,才移开眼,说道。 明月显然松了口气。 她差点以为自己这点小算盘就要彻底的暴露了。 若是霍家知道她要做什么,提前破坏,她便不能成事,也不能轻易地解决这桩事。 “那就好。”富然也松了一口气:“小郡主既看上了丁家,丁家又是做纯臣的,或许丁家会为了自己的立场,拒绝这门亲事。”她只是发表自己个人的观点:“更重要的是,小郡主要嫁之人,还是自己更喜欢的人才好。” “一辈子很长,可以委屈一时,如何能委屈一辈子,就算将来彼此不合,彼此和离,创伤也是在的。” 她更清楚这世道,女子怕是不容易提和离,若是被休弃,只怕下场也不太美妙。 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承受得住的。 明月心头一颤,看着富然,她明白富然也是被逼成婚的,这场亲事,都不是他们彼此最好的选择,二人皆是被他人捆绑。 便是到现在,她也没有瞧出来,玄哥哥是喜欢富然的。 顶多是比以前好一些,愿意让她成为卫国公夫人,站在明面上罢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明月现在情形不同,再说,她对沐言更有好感,可并不代表她对丁孟林没有好感,丁家公子,也有才学,讲话斯文,为人和气,将来对待明月也定然是有耐心和爱心的。”魏琳愤愤的道。 她就不喜欢富然这样的,还以为自己把一切都看明白了。 明月现在选择丁孟林是正确的,丁父为左相,多少对寿王府是有助益的。 沐大将军人时常不在京中,沐小将军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寿王府需要帮助时,他们未必在京城。 天高皇帝远的,要他们何用。 “我并没有否认丁公子。”富然认真的道,“两位公子都很优秀,都是很好的人选,但郡主只能择其一,既然如此,还是需要慎重的考虑。” 婚姻大事,仍是要告知寿王妃的,明月坚持等两家送了消息,再告诉寿王妃,在此之前,她不会提前透露半个字的。 她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若是两家送来的都是好消息,她必定会好好挑选。 富然的话对她是有影响的,她为了护住寿王府可以委屈自己,可若是能两全其美呢,她并不想当真与富然一样,过着自己完全无法选择的日子。 魏玄出门一趟。 富然也提前回了朝光院,晚膳已经不需要她安排。 她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今日还是小小地折腾了一下,让她体会到,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今日还只是做了些轻巧的事,那些要安排大型宴席的,大型祭祀的,才是要人命的。 她一点也不想尝试。 回去之后,抱着无忧,睡了一阵。 若不是无忧饿醒,她怕是睡到天黑才起。 晚膳她并不想再去庆福院用膳,便让人提前去庆福院知会了一声,要留在朝光院陪无忧,晚膳就不过去了。 魏老夫人也知她今日是操劳了些,便允她在朝光院自己用膳。 兰音也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魏玄是晚膳时分回府的,他在庆福院陪着一块用完膳,才回了朝光院。 他带回了消息,丁家的确有所顾忌。 丁孟林有意,但左相并不想插足这桩麻烦事中,霍家来京之事,左相已经知晓,可丁孟林若是娶了明月,将来他们的孩子便能承袭王府的爵位,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的。 所以,丁家还是同意了。 沐家那边的消息也是一样的,两家如今都有意,只看明月选择哪一家,一旦选择定,两家立刻免除一切礼节,直接成亲。 第145章 名正言顺 本来明月还有两个月才及笄,姑娘家及笄之前订亲很正常,但在及笄之前成亲的,就很少了。 不过,事急从权,也是无奈之举。 当晚魏玄便带着明月回了一趟寿王府与寿王妃商议此事,最终人是由明月来选,但还是需要提前知会寿王妃一声。 寿王妃才知道明月竟然是这样想,且已经这样做了。 她本是反对唯一的女儿在婚事上如此随意的就决定了,她本是要好好相看,确定对方的家世,人品,相貌都要配得上明月,配得上寿王府她才会允的。 寿王妃默默流下泪。 “明月,都是娘没用。” “娘,你别这么说,亲事是我自己选的,自然是我心甘情愿的,沐言是个有担当的人,他定会护着我们寿王府的。”明月还是决定选择沐言,沐大将军性情也好,她征求过魏玄的意见。 魏玄对沐大将军的评价也颇高。 明月相信自己不会选错的。 寿王妃私下再问魏玄,魏玄仅能保证沐家在处事人品上暂时没有问题,但是,明月与沐言成婚之后,是要以夫妻之名相处的,感情上的事,他无法保证。 一切,都取决于明月。 寿王妃与明月商议了一阵,还是同意了,明日一早,寿王妃与魏玄一同去一趟沐家,让沐家上门提亲,立刻准备成亲事宜,并且,还要去一趟丁家,向丁相说明原由。 魏玄再次回到朝光院,已是半夜,富然屋里早就静悄悄的。 魏玄犹豫片刻,决定今晚不过去扰她们母女安睡。 翌日一早,魏玄与明月便离开卫国公府。 富然醒来,听巧儿提了此事。 她也没有追问,这事原就与她关系不大。 魏老夫人没让人过来叫她去庆福院,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兰音在清音院用过早膳之后,带着魏念来了朝光院。 魏念逗着小无忧。 兰音与富然说着话。 兰音:“你听说了吗?明月郡主决定与沐小将军成婚,今日一早,国公爷与小郡主便回了寿王府,看来,这两日就要举办婚事了。” 富然不是太了解,不过,此事虽然行得紧,却还是要瞒得一众的目光。 万一霍家盯上沐家,最后出面破坏两家的婚事,只怕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她相信现在霍家也好,长公主也好,必定是派了人时刻盯着寿王府的。 只怕卫国公府外,也有两家安排的人手盯着。 “若能成事,也算解了寿王府的燃眉之急,就不知道明月小郡主选了哪家郎君。” 兰音摇头:“这倒是没有听说。” “即没有说,咱们也就不问了。”专心带孩子便是。 二人说话间,魏琳带着元欣过来了,富然才发现,明月回了寿王府,元欣尽没有跟着一起回的。 她不是该近身跟在明月身边才是,明月不在卫国公府,元欣留下来,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哟,大嫂也在啊,看来,如今大嫂和富然关系倒是好,怎么过来串门,也不知会我这个妹妹一声。”魏琳话中有话的道。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兰音着实不太习惯。 “琳琳,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兰音淡淡道。 魏琳看了大嫂一眼,没与她说什么。 她今天来,自然是为了来找富然的。 “你倒是好手段,几句话的功夫,还真让明月选了沐家小将军。”魏琳眯着眼看富然,她的三言两语倒是让明月听进去了。 魏琳不爽在于明月尽然听富然的,不听她的。 她觉得丁家好,左相手里也握着不少实权,寿王府如今算是个空壳子,济不了事。 有左相府丁家相助,可不比沐家这武将之家得好。 如今天下还算太平,武将没有太大的用武之处。 不立功,难有上升的机会,不若文臣,上升的机会大得多。 “大小姐这番话说的,明月郡主是个有自主能力的人,她有自己的考量,她自己选择了丁家郎君和沐家小将军,我提的不过是希望她能挑选一个自己更中意的。”富然轻笑,她倒觉得自己的话没那么大的影响。 本来明月就是要从二人之中挑选的。 不是姓丁的就是姓沐的,每个人都有五成的机会。 没有最后决定,明月选择谁都有可能。 魏琳这番指责来得毫无理由,她也不可能认的。 “明月才十四岁,平日的确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可她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毕竟还年轻,容易受身边之人的影响。”元欣淡淡的道。 言下之意,是富然的话对明月有了影响。 元欣也是不喜,明月与富然才接触了几回,怎么就愿意听富然的意见呢。 “元姑娘,你是明月郡主的表姐,本来你该更在意明月郡主才是,不过,很可惜,元姑娘眼下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未来,今日明月郡主回了寿王府,元姑娘却仍留在卫国公府,出师无名,还是说,魏家已经允了你的位份,让你甘愿留在魏家。” 富然这话算是直接针对元欣。 她不喜拐弯抹角,但若是必要之时,她也是愿意拐弯抹角的。 偏偏有人就爱往她面前冲。 指责些与她无关的事。 她为何要平白受人指责。 元欣面色微变,魏琳闻言立刻为元欣抱不平。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没错,元欣留在魏家,自然有留在魏家的原因,你是不是觉得明日做主迎了两位客人,就是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了?你可不够格。”魏琳不屑的指责道。 富然没有因她的话气恼。 “是不与不是,不是大小姐说了算,也不是元姑娘说了算,至少,明日之事,并不是我自己要求的。” 她淡淡扬起一抹笑。 “而且,有一事我要清楚的提醒大小姐,无论你认与不认,眼下我的确是卫国公夫人,便是不掌内宅,也不碍于我有这层身份。” 旁人认与不认,并不重要。 也不碍她什么事。 偏有人非要自找没趣。 “若是大小姐与元姑娘实在有意见,大可以找国公爷休了我。”她翻了翻白晰的手掌,“我是乐意接休书的,但只要国公爷一日未休我,我便是卫国公夫人,名正言顺。” 第146章 声东击西 元欣红了脸,离开朝光院后就先告辞离开,去寿王府追明月去了。 魏琳不喜,在魏老夫人面前告状。 “娘,你都不知道富然有多嚣张,还说她只要一日没有收到二哥给的休书,她就是卫国公夫人,元欣想进门,还得看她同不同意。” 魏琳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魏老夫人在捻着佛珠,念着经文。 魏琳在一旁吵闹让她皱了眉头。 “你怎么又去找富然麻烦,若是每回回府,都要寻富然麻烦,只怕你二哥不喜欢再回娘家。” 魏老夫人近为瞧着魏玄对富然眼里没有嫌恶,反倒是因为无忧的到来,多了一抹释怀与亲近。 魏玄不重女色,这么多年来,除了上一任妻子——那也是她为他寻觅的,结果还触了他的霉头。 多年来,他身边再没有别的女人能近他的身。 他愿意接近富然,魏老夫人也开始乐见其成,若是之后他愿意再纳妾,为魏家开枝散叶,也是好事。 儿子已经长大,不是当娘的可以再为他事事做主的时候了。 “娘,怎么连你也指责我,富然只生了个女儿,二哥并不愿意亲近她,咱们魏家难道不配有个子嗣承爵吗?”魏琳不满。 她是嫁出去了,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娘家的事,她必定是要插一手的。 子嗣之事,魏老夫人真不好说什么。 她闭了闭眼,默念了几句经。 魏家的确需要更多的血脉来延续卫国公府的辉煌。 她也不允魏家仅有两个孙女。 若是富然没有为魏玄生下儿子,魏玄必定要纳妾。 她可以给富然一点时间,并不代表,她会纵容富然不生儿子。 “这事急不来,富然才刚生下无忧,身子出得缓一缓。”魏老夫人道。 魏琳:“娘,你就不怕二哥完全不碰富然吗?当初要不是长公主让人对二哥下药,二哥根本就不可能碰富然,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怀上二哥的孩子。” “二哥现在还不膈应她,厌恶她,怎么可能还会上她的床。” 魏老夫人又沉默了。 儿子的房中事,她向来不怎么过问。 如今富然搬进了儿子的朝光院,她便以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前行。 凡事,需要顺其自然。 魏琳见状,继续说服:“娘,你也要为二哥想想,他就算为了魏家的子嗣,要他继续和一个他厌恶的人一起生,那也太残忍了。” 魏老夫人拔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后,她才道:“此事缓缓,我会亲自问问你二哥,在此之前,你也别再插手了。” 魏琳见说服了母亲,脸上才有了笑意。 “元欣回了寿王府,一会我也要回沈家,这两日沈宴的表弟会来沈家,我总要在场的。” 魏老夫人点了点头。 “去吧,莫失了礼数。” * 霍家盯着寿王府的一举一动。 明月去了卫国公府住,卫国公府来往的人倒是不在少数,这两日卫国公府不止是进了丁家郎君和沐家小将军。 魏玄还见了其他人。 其间,魏玄去了寿王府,他们又去了左相府,去了沐将军府—— 霍家从中,似乎瞧出了一点苗头。 短短两日时间,听说左相府开始筹备婚事。 霍家立刻如临大敌。 派人前去左相府打听,听说左相府的丁孟林要迎娶明月郡主。 霍隆和霍南风岂会让他们得逞。 立刻与长公主联手破坏左相府的婚事。 霍家也再出面见寿王妃,寿王妃继续拖延。 前后三日,在霍家盯着左相府的时候,明月郡主低调出嫁,嫁的却是沐将军府。 等到霍家赶到时,明月郡主与沐小将军已经拜过天地。 霍家大怒。 他们才发现,自己被人戏耍了。 有人一直在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让他们误以为寿王妃要与左相府订婚,却没想到,他们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顺利地让明月与沐言完婚。 霍家带着信物上寿王府讨公道,寿王妃直接让人将王府大门紧闭,她也避去了娘家。 霍家有一肚子气,原本已经在他们嘴里的肥肉,这下彻底成了别人的。 “岂有此理,寿王府欺人太甚,父亲,咱们这就去禀明皇上,让皇上下旨,明月与沐言这桩婚事无效,是霍家与寿王府订婚在前。”霍南风气急败坏。 他们在京城等着,并且暗中部署。 谁知道尽让沐家占了先机,抢了大便宜。 “先别急着求皇上,为父去见长公主,事情是长公主允诺的,如今两家不能成婚,寿州的银矿,霍家也必定是要占一头的。”霍隆并不在意明月是不是嫁进霍家。 但是寿州的便宜,他们霍家必定是要占的。 只是,之前可以光明正大的占。 如今,倒是名不正言不顺。 霍南风虽不愿,但仍是耐着性子等霍隆见了长公主再说。 长公主那边连大婚请贴都不曾收到。 这一次沐家与寿王府的婚事,仅是请了内亲,且婚事急促,并没有大办。 明月就这亲急匆匆的嫁进沐家。 为此,长公主还亲自去了一趟沐家。 沐家给出的理由是沐言与明月自小相识,二人年少时就有约定,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感情。 不久之前,明月落水,沐言下水救了明月,虽没有发生不好的事,但也算是败坏了明月的闺誉,因此才会在明月及笄之前就将婚事给办了。 好在寿王府是通情达理的,并没有要求过多。 长公主在沐家差点大发雷霆,沐将军在军营多年,战场厮杀,对长公主虽敬重,可却不是无底线的。 沐家有沐家的立场。 既然两家已经成婚,大事已成,便是现在皇上下旨想要再为明月赐婚,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长公主不会忘记,那一日沐家与明月郡主大婚之时,魏玄是坐上首宾。 这一切,都是魏玄动的手脚。 长公主隐忍着冲天的怒火,离开沐家,回了长公主府,摔了不少东西,还打罚了不少人。 她派出去的探子,尽未探得魏玄从中布了这么大的局。 让她将霍家请进京城的一切期望,功亏一篑。 第147章 自投罗网 此局中,丁家参与,且付出了许多,丁孟林名声有损,好在他是男人,若是女子,必定会遭受许多非议。 所有人都在期待看到左相府与寿王府的联姻。 结果眨眼的功夫,成了沐将军府与寿王府联姻。 有人在奚落寿王府,觉得寿王府都已经败落了,却这般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实在是没有把丁家放在眼里。 也有人在议论其中必定有什么玄机会。 若说沐小将军与明月小郡主私下已经订了情,以寿王府如今的局面,寿王妃怕是不会为难小郡主。 小郡主看上谁,便是谁。 京中的流言四起,丁家这几日也与寿王府一般,闭门谢客,只见几位亲近之人。 长公主料定左相协同魏玄摆了这局棋。 无论是左相,魏玄还是沐将军府,接下来都将成为她的眼中钉。 “霍将军回湖州去吧,寿州的银矿,本宫必会将采矿权交到霍家的手上,便是没有明月,本宫亦能做主。”长公主让霍隆父子先离开京城。 他们继续留下来反倒济不了事。 霍隆考虑长远,既然长公主放出话,必定是有几分把握,她在圣上面前求,也能求得银矿的采矿权。 但霍南风不一样,他远从湖州而来,本来是订给他的未婚妻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成了别人的。 将来属于他和孩子的爵位也一并地属于别人。 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能从明月这里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便是将来霍家得到了采矿权,也是于霍家有利,他能从中获取的利益是极少的一部分。 “长公主吩咐,下官定当遵从,还请长公主速速向湖州传递好消息。”霍隆道。 长公主为了不让霍家白跑一趟,还为霍家备了些回程的礼。 装了整整一马车,皆是稀罕物件。 霍南风在离开京城前一晚,带了两个人,从宅子出发。 藏在夜色中,找到沐将军府。 寿王府大门紧闭,他已经命人去了寿王府,夜半三更之时,一把火将寿王府烧个干净。 不属于他的东西,也不会属于别人。 霍南风带着人,悄悄潜进沐将军府。 * “爷,霍南风从霍家出来,带出去的人分成了两批,一批去了寿王府,另一批则去了沐家。” 高免带回来消息。 必安跟着霍南风派出的人一起去了寿王府,那些人无论想要对寿王府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机会得手的。 “沐家可知晓。”魏玄的目光从案上的卷宗移开。 夜深,他却无丝毫睡意。 明日是霍家父子离开京城的日子,料想他们会不甘心从中做些手脚,因此,他派人时刻盯着霍家的一举一动。 霍隆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但霍南风还年轻,是个藏不住的性子。 若要出乱子,必定是由霍南风出面。 “属下已经提醒沐将军与沐小将军,如今,沐家已经戒备。”高免回道。 魏玄点点头。 “即如此,倒是时候去瞧瞧热闹。” 霍家带进京的人数不多,左右也超过十人。 除了留在霍隆身边的,霍南风能支配的也就只有六七人。 两边分一分,霍南风只带了四个人冲向沐家。 他们潜进沐家时,一切都很正常,四处安静的连呼吸都能听得到。 就在他们找新房之时,突然沐府灯火大亮。 光亮照明了整个天空,让霍南风一行完全无地可容身。 “不知霍公子三更半夜闯沐府,有何贵干?”沐言一袭黑衣,站在霍南风跟前,目光冷冷的。 这样一个人,还想屑想明月,屑想寿王府的一切,当真是恬不知耻。 “你尽防备着。”霍南风脸露凶相,“沐言,明月本该嫁的人是我,寿王为我与她早早定下亲事,你抢了这门亲事,与我有夺妻之仇,男儿热血,我岂能当成无事发生。” 霍南风一字一句说着他的不满。 他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沐言。 “你就是个夺人妻的小人,凭你,凭这样的沐家,还想保家卫国,别偷国就不错了。” 身为武将,战场之上,一切为国为民,沐家也不曾有过半点怨言。 没有半步退缩。 沐大将军则容霍南风这般诋毁。 “霍家也是武将之家,你这是趁人之危,明月本就不想嫁给你,你还想强求婚事,从中暗做手脚,手段卑鄙,今日胆敢闯进沐家,就别想轻易离开,来人哪,守住各处,别让贼人逃了。” 沐大将军一句话,府卫立刻将沐将军府守得严严实实的。 霍南风目中泛红。 “我父乃是湖州参将,掌湖州军马,你们胆敢对我无理,我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在霍南风的眼里,身为湖州参将的父亲是无敌的。 但沐大将军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沐言亦是:“爹,别和他废话,直接拿下。” 沐大将军看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 下一刻,沐言身形动起,扑向霍南风—— 霍南风块头大,长相威猛,身手也不弱,与沐言对了数十招,差一点,沐言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幸好,沐言立刻调整战略,攻霍南风的弱点。 一拳正中霍南风的心口,霍南风不支倒地。 整个过程,无人帮沐言一起对付霍南风,除了制止他带来的随从,只沐言一人对付霍南风,好让霍南风知晓,他比不上沐言,比不上沐家。 明月选择嫁进沐家,就是最聪明的决定。 “将人绑了。”沐大将军放话,很快,霍南风就被绑起来押到柴房关押。 霍南风一点也不担心,明日一早,父亲就会发现他不见踪影,很快就会找到他。 他在桌上留了字条,父亲定能看到。 魏玄夜半来了沐府,沐大将军亲自将人迎了进去。 二人商议明日一早,霍隆上门讨人。 光一霍隆是讨不了人,沐大将军也有他的脾气,若是沐将军府谁都可以闯,就是沐家无用,如此无用的沐家,还如何守好大月江山。 武将之职,如何堪当。 人,沐大将军肯定是不会放的。 但若是长公主来讨人,极有可能,会向皇上讨圣旨,到时,沐家就不得不放人。 “把人交给我,明日一早,霍家来寻人,沐家一切如常,就当今晚,不曾有人来过沐家。” 第148章 突然冒出来 深夜,魏玄将霍南风与其四个手下直接带走。 沐大将军并未询问魏玄将他们带往何处。 魏玄等人一离开,沐言便向父亲询问。 “爹,卫国公这是要将人扣在何处?明日若是霍隆找上门来,他定是不信霍南风没有来沐府,到时,我们要如何交代?”沐言想不明月,为何魏玄要将霍南风带走。 难道,霍南风对魏玄有用处? “卫国公将人带走,是省了沐府的麻烦,明日霍隆找上门来,只要我们不认,他还能搜将军府不成?便是他想搜,没有圣旨,也没有他张牙舞爪的机会。”霍隆的地盘在湖州可不在京城。 沐言想想也是。 卫国公此番帮着明月,也是站在沐家这边的。 明月如今已经嫁给他,是他的妻子,他自是要小心护着的,将来寿王府的一切,先是明月的,再是他和孩子的。 他们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沐言想起明月,神情还有些复杂的。 明月的性子活泼跳脱,可爱是可爱,可蛮起来,还是挺让人吃不消的。 如今明月还未及笄,他们虽成了亲,却没有圆房。 眼下还在分房睡的阶段。 今晚上发生的事,明月一点也不知道,她早就睡得香甜。 魏玄五更回府,他没有从卫国公府的大门进,换了一袭黑衣,直接飞檐走壁。 回了朝光院,换了衣服。 卫国公府四周,时不时会有探子,明日之事,他已经安排妥当,万不能让人拿捏住他半夜回府的把柄。 换好寝衣,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富然的屋里。 今晚钱武守夜。 钱武见了主子,一言不发,魏玄直接进屋。 屋内富然躺在床上安睡,无忧睡在小床上。 自从富然怀疑自己极有可能有梦游症,她就把无忧安置在小床上,没有抱在怀里睡过。 她担心自己夜半会压到无忧,伤害小小的娃儿。 她还什么都不记得的。 魏玄默然的在小床前站了一会,看着无忧沉睡。 他才缓缓的上了大床,躺在富然身边。 富然有感,身子动了动,但睡得沉,仍是没有醒过来。 魏玄闭上眼。 天微亮,无忧哼哼唧唧时,富然醒了,她下意识的伸手拍抚无忧,没想到手上触到的是一具硬绑绑的身子。 她吓了一跳,猛然睁大了眼。 魏玄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她记得昨晚上,他没有过来。 半夜她醒时为无忧换尿布,也不见他。 他不可能突然就冒出来的。 “你,你怎么来了?”她瞪大的眼,完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出现。 魏玄半眯着眼坐了起来,拉下她指过来的手。 握在掌中,一时倒是未松开。 “我昨日很早就过来了,你不记得了?”他沉声道。 富然的脑子有片刻的不灵光。 难道她除了偶尔梦游,还偶尔失忆? “不可能,你骗我,昨天三更时,你还不在屋里,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到底知不知道,突然冒出来是会吓死人的。 无忧还小,不知道惊吓。 可她知道啊。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突然多了个人,这得多惊吓。 “无忧夜半哭闹,我听到声音就过来了,你睡得沉,并没有醒。”魏玄起身,抱起无忧哄着。 他哄无忧很有耐心,脸上的神情也温和许多。 富然本想继续质疑的。 可转念一想,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诓骗于她。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我是睡得太沉了。”富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思虑着要不要找大夫开点药吃,她怎么毛病还越来越多了。 无忧的哼唧声,奶娘那边已经听到了。 奶娘过来将无忧抱到隔间去喂奶。 富然也去换了衣衫。 天已经亮,魏玄又在,她没有理由再睡下去。 “为我更衣。”魏玄看着她道。 富然在心里嘀咕了好几句,可还是乖乖为他更衣。 之前他让人送了几套衣裳放在这边,如今倒是有衣可穿了。 穿衣,梳发,洗漱皆在富然这边。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天已经大亮。 必安在屋外求见。 “准备一下,到庆福院用早饭。”魏玄说完,去了书房。 富然连拒绝的话来都不及说。 “爷,天还没亮霍隆就发现霍南风不见踪影,他暗中找到了沐府,但沐府一切如常,守卫也松散,霍隆在沐家各处都找了,为了不惊动更多的府卫,倒是没找得太细,天亮时,仍没找到霍南风,霍隆便离开了。” 必安一直盯着霍家的一举一动。 霍隆出门时,他就一直跟着,盯着。 “后来,霍隆去了长公主府,属下见他入内,让人在旁盯着,先回来禀报爷。”必安道。 魏玄点头,目光微沉。 “将霍南风折断一腿,送到墨谷去。” “是。” “接下来长公主会协同霍隆寻找霍南风,你让高免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魏玄已经派人去了寿州。 寿州的银矿暂时不容有人开采。 长公主与霍隆无非是想将银矿的开采权点为己有,将大月国的银矿掌在手中,让自己的荷包装得满满的。 魏玄知晓皇帝的心意。 他再敬重长公主,仍是为国运着想。 他要掌的是皇权,他纵在意亲情,这亲情也必须为皇权让路。 魏玄已经送了密奏告知圣上。 只要圣上不松口,寿州的开采权谁也拿不走。 谁敢私下开采,便是违了皇命,其罪当诛。 * 霍隆天不亮惊醒,去了霍南风屋里,看到他留下的字条。 他要去为霍家出口气。 霍隆去了一趟寿王府,寿王府完好,大门紧闭。 他转而去了沐府,沐府也是安静如水,霍南风没有得逞,但他也没有返回,所以,他必定在途中出了事。 霍隆在沐府找了一阵,没有找到霍南风的踪迹。 便在天亮之前,去了长公主府。 求长公主协助寻人。 本来天一亮他们就要离开的,现在倒好,霍南风不见踪影,霍隆一时半会不可能离开。 “霍隆,你先回湖州,守住湖州,调派人手,本宫随时需要足够的人前去采矿,至于霍南风,本宫会命人为你寻找,只要他还在京城,本宫必会为你寻回。” 第149章 合心意的礼 虽说霍隆不止霍南风一个儿子。 寿州的银矿对他来说也是势在必行。 可他不能丢下南风留在京城,一走了之。 京城离湖州甚远,一来一回耗费数日,若是南风当真有个好歹,他在湖州,也是臂长不及的。 “长公主,湖州有霍家人在,不必担心,长公主吩咐之事,下官也会派家人去调派,下官还是要留在京中,找到犬子,将他一起带回。”霍隆沉声道。 他带着南风来京,就是为了与明月郡主订婚,得寿州权势。 可如今不但得不到半点好处,反倒将自己儿子给搭进去了。 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可霍隆绝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他已经调派人手过来,不日就将进京,一定要找到南风之后,再离京。 霍隆如此不听命令,长公主颇为不喜。 但她面上不显。 “霍将军爱子心切,本宫能够理解,既然如此,本宫会派人协助霍将军早日寻得爱子,来人——。” 霍隆在京城没有多少人手,倒也有些关系,但不宜在此时搬上台面。 长公主派遣了不少人协助霍隆寻找霍南风。 不多时,整个京城都传出消息,湖州参军霍将军的儿子不见了。 霍家出了赏钱,只要有人知道霍小将军人在何处,便可得千两奖赏。 若有可用的消息,便是没有找到霍小将军,也能领十两。 一夕之前,满城的人都在找霍南风的下落。 明月得了消息,她也不知霍南风人在何处,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洋洋的,京中不少人都投入找人的队伍中去。 若有幸找到霍小将军,可是千两报酬。 寻常百姓自是卯足了劲的去找,一千两哪,便是十年也未必能赚得回来。 有些人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一千两。 明月和沐言赶到了魏国公府。 如今事态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明月和沐言都不知道霍南风被藏在何处。 他们担心一旦这么多人开始找,大街上到处张贴着霍南风的画像,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找到的。 “玄哥哥,霍南风现在人在何处?是不是不打算放他出来了?”明月其实想直接问魏玄。 他是不是已经将霍南风给杀了。 如今外头找人风头正盛,魏玄恰好休沐在家,今日本是不打算离府的。 既然他们来了,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人我已经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寻常人不会找到他,你们大可放心,对外直接告诉他人,你们不曾见过霍南风,更不可能知道他在何处,或许,他早就回了湖州也未定。” 明月与沐言互视一眼。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魏玄此举何意。 为何拿住了霍南风,一个霍南风怕是起不了多大的风浪。 “既然是别人寻不到的地方那是最好的,可是玄哥哥,霍南风对我们已经无用了,打他一顿便罢了,霍家人的行为实在可恨,我倒想亲手狠狠的打他一顿。”明月气愤的道。 若不是霍家找上门来,她何至于匆匆忙忙地就订亲成亲。 短短几日,便将她的一辈子都给定下来了。 娘那边都快急坏了。 明月看了沐言一眼,沐言也正在看她。 他们夫妻未曾圆房,顶着夫妻的名义,未行夫妻之实,可终归是拜了天地的夫妻,若无意外,他们是要相伴一辈子的。 “别急,国公爷自然会安排妥当。”沐言安抚。 明月噘着小嘴十分不满。 “哼,就让霍隆急去吧,谁让他们没长良心,明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还要上门逼迫,这下好了,让他也尝尝心焦的滋味。” 沐言无奈。 “明月也别使小性子,既然嫁给了沐言,便要知分寸些,沐将军府可不是寿王府。”魏玄随口道。 谁知明月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 “玄哥哥,你怎么还帮着沐家说话了,我嫁到沐家,我也还是明月郡主啊,等这事一过,我可不住在沐家,我是要搬回寿王府陪我娘一起住的。” 明月大声道。 对此沐家是没有意见的。 毕竟以后沐言和明月所生的孩子是要承袭寿王府的,他们搬回寿王府,做寿王府的主人也合情合理的。 只需要在沐家有事,或是年节之日回沐家便是。 明月三朝回门也是匆匆去了一趟寿王府,便回了沐府。 这几日寿王妃一直不在寿王府,在外头躲轻闲去了。 处理了这一桩子事,她心头可算是放松下来。 女儿嫁进沐府,还在京城,她随时想见就能见。 且过段时日,是要搬回寿王府住的,因此,寿王妃也没有因女儿出嫁之事过于伤感。 “是是是,小姑奶奶,你也别在卫国公府呛声啊,咱们沐家不敢让你改性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沐言一旁哄着。 明月撇了沐言一眼,哼了哼,最终没说什么。 之后,明月去见了魏老夫人,同魏老夫人说了会话,午膳时,便让人传了富然一同来庆福院用膳。 富然见了明月和沐言向二人道了喜。 明月心情颇好,其实当时她想着是不是该选择丁家,有左相在,或许可以给寿王府更多的帮助,丁孟林也是个谦谦君子。 其实是左相,在朝堂也是大有可为的。 将来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但她还是选择了沐言,是觉得心里对沐言的好感更胜一些。 既然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即可以帮寿王府,助了自己,也能选择一个自己相对更喜欢的人选,为何不选呢。 她觉得当时富然提醒得很及时。 给她的时间不多,她需要在匆忙之间去选择,因此,容易他出错。 丁家帮了她,若不是丁家打得幌子,只怕霍家早就盯上了沐家,这门亲事也成不了。 “富然,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当初是你一句话提醒了我。” 明月让丫环将她备好的礼物拿了上来。 里面一块黄金制的平安锁。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备了这块平安锁,你戴着也好,还有一块小的,是送给无忧的。”果真,大锁下面,还有一块小锁。 大小配套,拿在手上也沉甸甸的。 富然一见黄金,眼里发亮。 唇上的笑更盛。 “小郡主,你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她捧着两块金锁,眼里冒出来的都是钱。 第150章 我不困 明月尽有种错觉。 只有此时此刻,富然的笑才是发自真心,且最真诚的。 她爱不释手地捧着两块金锁,片刻之后,富然终于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出格了。 她强忍着欢喜,将两块金锁放回锦盒收好。 明月是舍得花钱的主。 寿王府只缺人,可从来不缺银子。 两块金锁加起来,料用得足。 在偏远的地方,这两块金锁,完全可以换来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或是良田数亩。 “让郡主见笑了,郡主与郡马爷新婚,我还没有准备礼物,实在失礼。”她脸露难色。 明月摆摆手。 “礼物何需你来准备,玄哥哥早就备好了。”明月笑得开怀。 玄哥哥出手,那也不是寻常之物。 怎么富然瞧见了黄金还两眼放光了呢。 莫非平日她在卫国公府压根就见不着这些东西。 明月飘了一记深远且有意味的眼色过去。 魏玄权当没看到。 不过—— 富然那点小心思没有背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魏老夫人一直未出声,瞧在眼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当着明月的面,说什么都显得不太合适。 富然出身不显,没有见过好东西也是正常的。 她在长公主府只是个二等丫环,便是平时有机会的些赏赐,无非就是些吃食,布料,银子或是成色不太好的首鉓。 再贵重的东西也轮不到一个二等丫环。 嫁进卫国公府之后,可是没得到什么好果子。 后来才稍有起色,每月也是领着月银,好东西也不是没见过,精致的头面,也只能拿出来戴戴。 华贵的衣衫,也只能穿穿。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赏赐。 便是她为魏家生下了无忧,也没有得到明面上的赏赐。 “趁着今日喜事,富然,你生无忧也有功劳,之前一直忙忙碌碌的倒是忘了,你也是魏家的功臣了,给你添个铺子,也添点零花钱吧。”魏老夫人随手一挥,丽嬷嬷很快就房契。 富然接过一看,眼都笑弯了。 是铺子,且是旺铺,就在京城。 虽不是最繁华的地带,可那地方一点也不偏。 她忍得挺辛苦的才忍住当着众人的面笑出声来。 若是以前,她还不太乐意往庆福院来,她宁愿留在自己屋里用饭,还吃得开心点。 到了庆福院,吃东西也好,坐姿也好,说话也好,都得注意。 可要是来了能有赏可拿,她一定巴不得天天来,一天三顿的来。 “谢谢老夫人。”富然道了谢。 这一处铺子,按照京城那附近地段的价钱,好歹也值个几百两。 她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富婆了。 有了这些银子,她觉得自己的腰背都能挺得更直些。 “夫人,你怎么还喊老夫人呢。”丽嬷嬷在一旁提醒。 富然自然理会。 “谢谢母亲。”富然看在铺子的面上,很是从善如流。 魏老夫人笑了笑。 明月没在府里留多久,午膳过后就离开了。 富然踩着轻飘飘的步伐回了朝光院,她顿时觉得自己珠光宝气起来了,果真啊,钱财壮胆不是没有道理的。 特别是像她这样被困在后宅,暂时还不能出去一展拳脚——未必能施展得开,毕竟,这世道,也有难处。 属于她的东西,她都是小心翼翼地全都藏好。 有一部份放在府内,有一部份放在府外。 虽说无论哪一处,她都觉得不太安全。 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她没有更值得信任的地方可以放置她的这些财产。 有朝一日,她要离开魏家,若是钱财带不出魏府,至少,外头还有一些备用的。 富然的好心情,有目共睹。 她与魏玄一起回的朝光院,眼里的光亮一直未消,连看向魏玄的目光也是珠光盈盈的。 二人踏进朝光院的院门。 富然发现魏玄与她走的是一个方向。 可她的屋子与他的并不在一个方向。 “国公爷,无忧该要午歇了,国公爷难得休沐在家,还是好好回房歇一歇,待无忧醒了,我让奶娘抱过去。” 富然语气轻快的道。 “你的心情不错?”他挑眉,目光睨着她。 富然唇角的笑微微僵了一下。 “这是自然,看到明月郡主与沐小将军婚后相处的不错,明月郡主虽是被逼得急促寻了一门亲事,好歹这门亲事,也算是她属意的,不至于婚后处成怨偶。”富然正色的道。 魏玄眯眼,点了点头。 “你说得倒是没错,明月性子跳脱,若是嫁进丁家,必要受丁相与丁夫人的管,她未必受得住,沐家是武将之家,家风开放些,也不至于管她的种种。” 富然跟着点头。 “这样挺好,明月还小,过两年与沐小将军更沉稳,感情更深,也是一对很好的夫妻。” 魏玄不说话,只看着她。 富然直视着他。 “国公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她打了个哈欠。 没用手遮。 便是要告诉他,她困了,想要回房歇着去。 “你如今一直叫我国公爷?”魏玄听到今日丽嬷嬷的提醒,她改了口,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唤娘为老夫人,唤他为国公爷。 曾经她倒是唤过几声修宁。 “在人前你叫国公爷,在无忧跟前,再叫国公爷是否过于生份,无忧会慢慢长大,她会希望自己有一双相处和谐的父母。”魏玄随口道。 “往后没有外人,你直接叫我修宁吧。” 魏修宁。 倒不是不可以叫。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富然看在今天收了两份大礼的份上,也不与他犟,直接点头应下。 脸上淡上:“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叫,以后没有外人,便叫你修宁。” 她的回答带着些敷衍。 不过,魏玄倒是不在意这些。 “要午歇了,我随一同去。” 说着,他仍是朝她的房间而去。 富然怔了片刻才跟上去。 他这是怎么回事?有他在,她还怎么歇? 她刚才假装打的哈欠怎么收场? 刚刚收了这么大的礼,她还很兴奋,要各种盘算怎么藏,用在何处,他若是在她的屋里,会有各种不便。 “国——,修宁,我会吵到你的,你还是回房歇着吧。” “我不怕吵。” “修宁,其实,我还不困。” “无妨,你做你的事,我歇我的。” “魏修宁——。”有人暗自咬牙。 第151章 旺铺 富然还是转移了自己的怒意,她不知道魏玄想要玩的哪一招,是看穿了她喜欢金银珠宝,抑或是其他,她都无所谓。 如今她正在布自己的路。 听说沈家姑姑的儿子尉迟鸣修已经到了京城,人就在沈府之中。 不过,沈府暂时还没有让人过来请她去与尉迟鸣修见一面。 富然也不着急,若她当真是尉迟家的人,他们迟早是可以确定的。 她处理妥当自己仅有的财产之后,去街上看了魏老夫人送给她的铺子,铺子所在的地段的确十分繁华,做的是布庄的生意。 生意很好,她在外头瞧着,便见客人进进出出的,进去的十有六七都是买了布出来的。 她带着巧儿入内看过,巧儿向掌柜的介绍,这是他们新的东家。 掌柜的那边已经得了消息。 这家铺子并不是租给别人,而是找了掌柜,投了钱做起生意。 以魏老夫人的意思,这间铺子连同生意都是一并给富然的,以后布庄所产生的收入,帐本都是交到富然的手中。 方掌柜已经得知魏老夫人将铺子给了卫国公夫人,方掌柜领着富然里里外外的都看了一遍,也介绍周道。 “夫人,这处庄子已经开了有七八年,生意一直不错,往来不但有新客,还有稳定的老客户,每逢换季都从咱们这里采买布匹,国公府还有一处染房,咱们的布料原是从染房和织房那边直接拿过来的。” 方掌柜欲言又止的看了富然一眼。 富然了然。 魏老夫人只是将布庄给了她,并没有将染房和织房一并给她,布庄是她的,也不能白从魏老夫人的产业里白拿原料。 给她的是她的私己,赚的钱是属于她个人所有。 “我明白,从这个月开始,仍旧向魏家的染房和织房那边进布料,按照市价给,别沾便宜。”富然道。 方掌柜这才松了口气。 “是,夫人。” 幸好,万一夫人说起要白拿魏家染坊和织房的布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件事处理起来只会越来越麻烦。 看来,夫人还是开明的。 富然让方掌柜将近一年的帐本整理出来,她要看看铺子的真正营收。 方掌柜应下了。 允诺这两日就会将帐本送过去。 富然没再铺子呆得太久,带着巧儿去了茶楼,听了半天的说书。 茶楼是个有趣的地方,那儿龙蛇混杂,什么都有,所以,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消息都听得到。 “听说了吧,五公主回宫了。” “五公主?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五公主?” “哪能没有五公主,就是那个宫女生下的五公主,后来被封了婕妤,生下五公主就死了,钦天监的官员称是五公主命中带克,满百日就送到百里外的凤仙观修行去了,十几年过去了,这才被接回来。” “原来如此,这五公主命也挺硬,一出生仅有的靠山就倒了,这会回宫,怕是年纪到了,皇家也不忍她一辈子留在凤仙观当个姑子,给接回来。” “别瞎说了。”有人制止。 “皇家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的。” 有人应和:“对对对,皇家的事咱不说,倒是那霍小将军,至今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想要赚点赏钱还真是不易。” 话题转到霍南风身上,一众人又开始讨论。 这钱不好拿,怎还是想拿。 富然听得津津有味的,若不是她现在身处卫国公府,她其实也挺想拿那一千两的赏金。 那可是一千两啊。 出了茶楼,她去了街上的书屋采买了几本介绍大月朝各地习俗的书籍和几本游记。 “夫人,你买这些做什么?”巧儿狐疑的问道。 夫人买了游记,难道是想要外出游玩去? 富然看她一眼,笑了笑。 “在府里有时也无聊,闲时无事,拿出来瞧瞧,就算没有亲眼去见过大月的山川,至少,看着文字,还能想像出来。” 闻言,巧儿也不再问什么。 富然又买了些零食回去,是给自己,魏念和兰音带的。 兰音很少带魏念出府,她也不好越过人家娘亲把魏念带出来。 倒是好吃的零食,她可以多买一些。 “时间不早,回去吧。” 富然和巧儿刚上了马车,钱武慢慢驾车离开。 街的对面茶楼上,有两名男子。 “鸣修,就是她,你觉得她有几分像姑姑?”茶楼临窗的位置,站立着两名男子,其中之一是一袭白衫的沈宴。 与沈宴站在一块,身高稍高,体型更强健些的正是远从许州过来的尉迟鸣修。 他一直盯着富然看着,其实第一眼就已经看出来,她与娘长得很像。 天底下,他还没有看到那么像的人。 父亲接到消息之后,本想亲自带着娘过来的,可娘的身子骨弱,当年落下的旧疾,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痊愈,时不时的会发作。 长途漫漫,娘未必能熬到京城。 他才代为走一趟,幼时妹妹落水丢失,本以为妹妹已死,那时,他自己的年纪也小,早就不记得妹妹长什么模样。 再说,那么小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并不太好细分。 可天底下尽有如此像娘的人。 “表哥,也许她就是娘想了十多年的妹妹。”尉迟鸣修十分激动,可他还是强作镇定,现在一切还都不太确定。 她身上有一信物,那信物,的确是属于尉迟家的。 除了当初落水失踪的妹妹,旁人不会有,也不知道那是独属于尉迟家的。 “表哥,明日就将她请到沈府,我要当面问问她。”若她身上当真有那一信物,那她,必定就是当年遗失的妹妹。 沈宴点头。 “本来我和娘是打算早些将她请到沈府,让你们见一面,即血亲,身上必定会有所触动,当初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震惊了,可她如今是我的舅妻,是卫国公夫人,便是这层身份,也该更警慎一些。” 尉迟鸣修点头,来此之前,他已经想过许多。 “表哥说得不错,这一趟过来,我不急着回去,可以慢慢确定她的身份,便是她的身位是卫国公夫人,也不防碍她是我妹妹。” 尉迟鸣修眼中含着坚毅,笃定的道。 第152章 有意为之 贴子送到卫国公府交到富然手中,富然倒是没觉得有多奇怪。 她藏好了那枚玉扣,以后她会不会有至亲的人成为她的后盾,全靠这枚玉扣了。 说她长得像沈家姑姑,并不是什么确切的证据。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还是挺多的。 但玉扣,是绝对强有力的证据。 富然告诉沈府来的人,她明日一定会前往沈府赴约的,沈府的下人这才离开。 “无忧,你同娘一块去吧,说不定,那个人真的是你的亲舅舅。”富然将无忧抱在怀里,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 可爱的小模样,裂开嘴笑了笑。 多可爱—— 晚上魏玄回府之时,富然便将明日要出府之事,告诉了魏玄。 昨日她已经出府一趟,明日又要出府,便是现在出府没有人阻拦,她好歹也是要知会魏玄与老夫人一声的。 “沈家今日递了贴子,让我过去一趟,我想带无忧一起去。”富然道。 明日魏玄有事,不是休沐之期。 而且去的是沈家,他没有理由拒绝的。 谁知魏玄黑眸深深睨她一眼。 沈家来了客人,正是远从许州来的尉迟鸣修,尉迟家的人已经很少会进京,如今赶过来,也正是为了上一回,沈家将富然与沈奉安有几分相似之故。 尉迟家的人是来确定富然的身份。 “好。”魏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富然还挺开心的,他不管她,又不限制她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当晚,魏玄仍是宿在她的屋子里,她这几日心情好,就不纠结这些了。 反正他睡在外侧,夜里无忧有一点风吹草动的,都是他起床。 她已经睡了好几个安稳觉了,一觉起来,天大亮。 倒是他,有时起来一次,有时起来两回。 他愿意当个好爹,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无忧有这个权力享受他的付出。 翌日一早,富然醒来时,魏玄已经起床了,他怀里抱着无忧。 正在哄着,已经换好了衣衫,一袭黑色锦袍,屋外的日阳已经升上来,日落透过窗,染在他的身上。 富然眯了眯眼,总觉得这样的他,实在过于耀眼了些。 连她的无忧也是。 可太阳都升得这么高了,他怎么还没有出门? 富然立刻起床,到侧间换了衣衫,洗簌过后才出来。 魏玄尽然还在。 “你今天不出门吗?瞧着天色不早了。”她起晚了,怎么无忧现在哭闹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她睡得太死了。 她真的是一点声响也没有听到。 “有事,下午办也来得及,上午我陪你一起去一趟沈府,恰好我也有事要找沈宴。”魏玄道。 富然眨了眨眼,确定他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可他说要找沈宴有事,她还真不好拒绝。 她点了点头:“那便一起去吧。” 简单的用过早膳,他们乘坐同一辆马车去的。 富然是拒绝的。 他们同去,可下午他有事,马车是给他用,还是让她用? 既然这个时候去了沈府,沈府必定会留午膳的。 他们用过午膳,她要回的是卫国公府。 她要求驾两辆马车去。 “不必如此麻烦。”魏玄直接拒绝了。 钱武没去,只带了巧儿和奶娘,必安赶车。 到了沈府,无忧由奶娘抱着,沈家一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沈宴更是亲自出来迎接,魏琳也跟着丈夫一同出来。 尉迟鸣修已经在府里住了两日,这两日他不是出去喝茶,就是出去喝酒,完全是像来京城游玩的,哪有半点是来寻妹妹的。 可昨日突然送出去贴子。 魏琳是半点也不信富然与尉迟家有关的。 她还小小的担心了一下,沈家对富然的身份抱有很大的信心,觉得富然必定就是当年尉迟家丢失的那个小女孩。 万一富然不是,因富然的身份是二哥的夫人,沈家会不会因此迁怒于她的身上。 魏琳思及此,心里又不开心了。 心里暗骂富然这个害人惊。 她什么样子不好长,偏偏长得与沈姑姑有几分相似。 “舅兄也来了,莫非,今日是舅兄休沐?”沈宴是告了假的,尉迟鸣修难得来京一趟,他特意请了几日假就要要好好陪陪尉迟鸣修。 “怎么可能,今天不是二哥休沐的日子。”魏琳直接告诉丈夫,“二哥今日也告假了?”她瞄了富然一眼。 看来,二哥今日是特意陪着富然过来的。 二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富然的。 “下午还有点事,上午倒是不忙,听闻尉迟公子来了京城,自然是要过来一趟的。”魏玄看着尉迟鸣修。 尉迟鸣修也看着他。 到此刻,尉迟鸣修已经有七成相信富然就是他丢失的妹妹,而魏玄,有七成的可能是他的妹夫。 尉迟鸣修也是昨日才知道妹妹嫁进卫国公府是那样的周折,从中吃了不少的苦头,能活到今天,也算是运气好,本人聪慧。 “都坐都坐,坐下来慢慢聊。”沈夫人让人都落座。 富然的座位在魏玄身旁。 她的正对面坐着的就是尉迟鸣修。 他在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着他。 说实话,她照过镜子无数次,觉得与尉迟鸣修长得并不太像。 可以说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二哥,二嫂,自上回见二嫂与画相上的姑姑有七成相似,便因此往许州去了信,鸣修便是因此才来了京城,他要亲眼见见二嫂。”沈宴道。 沈老夫人接口。 “富然与奉安的确很是相像,可怜的孩子至今毫无音讯,若富然当真是尉迟家当年丢失的女儿,便是上天垂怜,鸣修,你瞧瞧,富然与你娘,可相像?” 鸣修立刻点头。 深深看着富然。 “舅母,她与我娘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便是如今,也有五分相似。”鸣修道。 沈奉安当年因丢了女儿,大为伤感,伤了根基,身子骨一直不太康健。 虽然看着不老,却也不能与当初相比了。 “我听说你有一枚玉扣。”鸣修已经看过那枚玉扣的图纸,他也有一枚,他拿了出来:“可是与它相似。” 富然见了那枚玉扣,眼皮一跳。 准了。 第153章 确认信物 “不知这枚玉扣,可有什么来历。”富然并不急着拿出那枚玉扣。 尉迟鸣修拇指轻轻摩擦光滑的玉扣。 “当年母亲生下我之后,父亲亲自买来玉扣打造了这块玉扣,后来母亲怀着妹妹时,父亲又用同一块玉的料子做了另一枚玉扣,两枚玉扣皆出自父亲之手,当年父亲为此还特意寻人学过如何磨料子,做了许久。” 正因如此,才显得格外的珍稀。 “当年妹妹出生后,便将此玉扣带在身上,她落水之时,只有这枚玉扣陪着她。”言语间,尉迟鸣修红了眼。 当年落水,那么小的孩子,几乎没有存活的机会。 即便是有机会,这玉扣也未必还在身上。 尉迟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任何一点消息,可找了十几年了,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也曾经有人提供过消息,他们皆是不远万里跑去确认。 每每都是怀抱万千希望,到头来得到的也是无尽的失望。 “原来,这枚玉扣,是你父亲亲手做的。”富然悠悠然从身上拿出一枚与尉迟鸣修一模一样的玉扣。 这块玉的成色也不算顶好,虽说尉迟随当年的确是花了心思,毕竟仍是个新生,打磨出来的玉扣重在意义。 好在它也不是顶顶贵重之物,否则,也不会回到富然的手里。 玉扣一现身,当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富然身上真的有这枚玉扣,当初能看到图纸已经不错,她尽真的有实物。 尉迟鸣修已经激动得快要飞起。 有此玉扣加上富然的长相,可以十成十的确定,富然就是尉迟家当年丢失的小姐啊。 “妹妹,你真是我的妹妹,表哥送信给家里时,我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上天有眼,终归是看见了尉迟家的苦难,看见了娘的悲伤,把你还给我们了。”尉迟鸣修一激动就想上前拥抱富然。 富然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 是啊,认家人呢,有什么不好的。 这具身体也是有亲生父母,也是有人盼着她回归的。 可是—— 她听说尉迟家在她丢失之后的几年,又抱养了一个女孩。 那人如今才是真正的尉迟家大小姐吧。 “你确定吗?万一认错了怎么办?”富然冷静的提醒尉迟鸣修。 尉迟鸣修立刻摇头。 “不可能认错的,这世间,也仅有你才是,你就是我妹妹。” 相对尉迟鸣修的激动,富然显得要淡定许多。 她没有尉迟鸣修的激动也正常,这么多年来,她活得很艰难,受过不少的苦。 “这枚玉扣的确是一直在我身上的,家里再穷时,我娘也没有拿出来当掉,后来交到我哥哥手里,他也还留着,如若不然,咱们也不能凭这枚玉扣相认。”富然道:“鸣修哥哥,我的身份是不是你妹妹,还要等你爹和你娘确认之后才算数。” 所以—— 她默默的收起那枚玉扣。 尉迟家已经有一个小姐了,这么多年,尉迟家一直把亏欠她的爱都给了那位养女,如今,一切皆已习惯成自然。 她拥有的其实就是尉迟家对她的愧疚和补偿。 这么多年不曾一起生活,彼此不识,未必就能生出多深厚的感情。 不过,富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有尉迟家人的愧疚之心,足可以保她和无忧过些舒坦的小日子。 沈夫人觉得富然所言甚是。 “的确该由你父母过来亲自确认,鸣修,你立刻修书一封,让人加急送往许州,便是你娘身子有碍不能长途跋涉,让你父亲走一趟,认下这个亲。” “是,舅母。”尉迟鸣修非常高兴,也非常着急,他需要马上修书一封,事实上,他巴不得自己能飞,此时就飞回许州,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见了此情此景的魏家兄妹沉默了半晌。 魏琳没想到,富然当真是当年丢失的尉迟欢。 当真与沈家有亲。 是沈宴的表妹,那她也要唤富然一声表妹。 她还不曾叫过一声二嫂。 魏琳有些头疼,她问魏玄:“二哥,没想到她还有这层身份,你惊不惊喜?” 反正她是没喜,只剩下惊了。 之前她对富然可没有好脸色,现在又多了一层亲戚关系,往后她也给不出好脸色的。 硬给多尴尬。 魏玄倒是不在意,无论富然是什么身份,如今也改变不了她是卫国公夫人,是无忧的母亲。 “若她当真能寻得至亲之人也是喜事一桩,无忧多了外祖可行走,于她也有好处。”魏玄淡淡道。 魏琳扯了扯唇,没说什么。 尉迟鸣修写好书信,让人加急送走,他拉着富然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大半是他在说,富然在听。 那时她失踪时还在襁褓之中,哪里还有丝毫记忆。 不过,她还是挺捧场的。 尉迟鸣修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午饭之后,魏玄有事要忙,他必须离开了。 “无忧要午歇,我先送你们回去。”魏玄道。 他目光先落在富然身上,再落在紧随而来的尉迟鸣修身上,这位刚认了妹妹的兄长,要是粘得紧得很。 生怕富然突然又失踪了一般。 魏玄眯了眯眼。 “尉迟公子,还未正式认亲,你也不必如此。” 尉迟鸣修怔了怔:“你可别这么说,多少年了,我们家午夜梦回都在想妹妹回家了,如今有玉扣,有长相,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论起来,你也得喊我一声舅兄,我叫你一声妹夫。” 显然真论起身份来,魏玄还要比他小。 富然闻言眯着眼笑了笑。 魏玄的神情有些危险,他伸手拉住富然:“我先送你们回府,待辰远侯与夫人来了京城,再来认亲也不迟。” 说着,他直接拉着富然的手不放,奶娘抱着无忧,只能跟随。 尉迟鸣修的脸色不太好看。 果真,这个魏玄对他妹妹是一点也不好。 如此大好的事,魏玄尽是排拒的。 “妹妹,你在卫国公府是不是生活得不太开心,你大可以直接告诉哥哥,等爹娘来了京城,我们为你做主。” 尉迟鸣修虽闻魏玄的名声,可如今不一样,他娶了自己的妹妹,光是这层身份,就足够让他用异样的态度对魏玄。 第154章 工具人 “鸣修,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沈宴拉住表弟,再怎么说,魏玄也是他的妻兄。 之前富然在魏家的确是吃了些苦头。 可也不能全怪在魏家的头上。 只能说,一开始富然来身不明,让人不得不防,于其说是防着她,还不如说是防着长公主。 “表哥,你瞧瞧他,完全不顾欢欢的意见。”尉迟鸣修也不叫富然现在的名,他的妹妹叫尉迟欢,是欢乐的欢。 本就是辰远侯府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当年发生那样的意外,如今,她也是辰远侯府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大小姐。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他哪舍得自家妹妹被别人如此对待。 “无论她是富然,还是尉迟欢,她都是卫国公夫人。”魏玄淡淡看了沈宴一眼,沈宴知晓这是他将要发火的前兆。 沈宴立刻拉住尉迟鸣修。 “鸣修,别着急,凡事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你太着急,万一吓到你妹妹怎么办?” 说别的没用,这句话最顶用。 尉迟鸣修还真的怕吓到富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妹妹,万一不想认他们可怎么办? “妹妹,你别慌,回去缓一缓,爹娘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富然对他微微一笑。 轻轻地点了点头。 便是这一笑,让尉迟鸣修的心也放下不少。 至少,妹妹是不排斥的。 他瞧着魏玄不像是什么好人,笑起来也是假模假样的,妹妹跟着他怎么会幸福。 “表哥,你同我说说,妹妹怎么进的卫国公府——。”之前沈宴与他已经提过。 只是这一回,他要问得更仔细,哪怕是一点蛛丝蚂迹的,也要问出来。 远远的,富然也能听清尉迟鸣修的声音。 他的嗓门还真是挺大的。 富然的唇角一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可见她此时心情也挺好的。 魏玄不动声色抱着无忧上了马车,让奶娘和其他人自己走回去。 只有必安一人赶车,车内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尉迟家这点事,他早就知晓,他也隐隐知晓富然与尉迟家定是有些关系的,倒不曾想,她真的会是尉迟家的女儿。 “你这是怎么了?”富然完全不明月为何他要板着一张脸,“难道,你并不想我找到亲生的家人?” 富然咬了咬唇,眼神微变。 “我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我从未怀疑过我的出身,从小到大,任劳任怨,三岁洗衣,五岁做饭,十岁便是连田地的活也能干,就是这样,还是被卖到长公主府当丫环,我从不怨命运不公,只是勤勤恳恳地做自己分内之事。” 原身所经历的这些,如今她也是感同身受。 都是这具身体经受的。 “进了长公主府被人欺凌,责骂,编排,也都忍了,从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努力的爬到二等丫头的位置,这已经是我拼尽全力才能到达的位置。”她在长公主府也学了许多在富家学不到的东西。 魏玄不语,仅是黑眸深深看她。 “你一出生就是卫国公府的公子哥,一出生就已经在罗马,你想象不到我的生活,这么多年,我唯一的期盼是有朝一日能成为长公主会的一等丫环,能跟在长公主身边侍候,能多领些月钱,早日为自己赎得自由身回家。” 富然轻轻一笑,尽是嘲讽。 “可我还来不及实现自己的愿望,就被人给算计了,连同你一起被算计,嫁进了卫国公府,魏玄,我曾以为,我嫁进魏家,便有了新生,可不曾想,那是另一个牢狱。” “如今上天真的愿意给我送来真正有血亲的家人,我非常高兴,这本也无碍于你的利益不是吗?” 她的目光没有回避。 魏玄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无忧。 “你从何处看到,我排拒你拥有新的家人?富然,你是无忧的母亲,若你当真是辰远侯的女儿,这是喜事,我并没有不悦。” 他语气平和,带着几分淡漠。 富然也不想与他争论,说这些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 她喜欢自己的新家人。 尉迟鸣修的性情她也喜欢。 有这样一个哥哥,有什么不好的? “那你为何冷脸对尉迟鸣修?你分明知道他就是我的亲哥哥。”他的态度还挺明显的,不喜都摆在脸上了。 “他过于焦急,富然,尉迟家远在许州,你并不了解他们,便是要相认,也该事先了解清楚,就算是血亲,你们已经分离了快二十年了,他们家中,还有一个足以顶替你的尉迟小姐。” 魏玄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富然想过。 “我知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若当真相处不来,便远远离着,也无妨。” 魏玄发现,她当真看得很开。 不过,说了这些,富然已经不与他争论了。 她发现必安赶车所经并不是回卫国公府的路。 “必安,你要将车赶到何处?” 她回望魏玄。 “不是回魏家的路。” “不是,我要见一个人,你们随我一起去,见完之后,我与你们一道回府。” 他既然这么说了,富然也不好矫情。 他们在一处安静的茶舍下车。 魏玄下了马车,怀里抱着无忧,一手扶下富然。 “一会寻个安静的地方歇一歇,我半个时辰便好。”魏玄让必安照顾她们母女。 富然只好跟着必安,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让无忧继续睡。 魏玄突然来这里,她完全没有准备,若是无忧一会饿醒了,奶娘不在,怕是要哭闹的。 “魏玄见的是何人?”富然突然问必安。 她原也没指望必安有问必答。 谁知这一回,必安回答了。 “五公主。”| “真有个五公主啊?我在茶楼听人说过,可当今圣上能生出这么大的公主?”她狐疑地问。 “那是先皇所生的五公主。”必安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她自出生就被送走,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事实上,那个被送走的五公主也的确是死了。 这一个,不过是有心人安排的工具人罢了。 第155章 饿哭了 被送到凤仙观的五公主当年只活到十岁就死了,但凤仙观的观主怕朝廷怪罪,一直瞒而未报。 这么多年,朝廷也再未关怀过这位五公主。 先皇驾崩,新皇继位,这位五公主就更没有人注意了。 朝中之事,富然只想稍微了解一下,以后万一不小心碰到了,也好能绕开其中的陷井。 她一点深入了解的意思都没有。 陪着无忧玩了一会,这处茶舍虽然僻静,可依旧是有客人来去的。 富然不想遇到外人,只在无人经过的小径站了一块。 半个时辰后,有人从那处独院出来了。 富然认得那人的背影。 尽是英国公。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听闻关于英国公的任何消息,上回英国公的私生子被长公主害得很惨。 她还以为英国公暂时不在京城,没想到她在,而且—— 魏玄也见了英国公。 随后,出来一名二十多岁的姑娘,看起来成熟稳重,周身气息也很沉稳。 她身后跟着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婆婆。 从她的衣着上来看,此人正是回京来的五公主怜星公主。 她匆匆离开,魏玄是最后出来的。 “无忧可闹了?”他走了过来,很自然的要接过富然怀里的女儿,富然下意识的避了避。 见魏玄脸色微微一变。 她僵了僵,还是将无忧交给他。 默不作声的出了茶舍,上了马车。 富然不知道魏玄又见英国公,又见怜星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很显然这位怜星公主就是个假货。 到底是英国公安排的?还是他安排的?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没有瞒得过魏玄。 魏玄双眼睨着无忧的睡颜。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富然咬了咬唇,她是有一肚子的问题。 “不是说五公主已经死了吗?” 魏玄抬眸看她。 “谁告诉你她已经死了?” 富然额角抽了抽,往车外一指,是必安说的,虽然他也没有说得太清楚,可她也能猜到一些。 前方正在赶车的必安背后一阵发寒。 魏玄的目光冷了冷,看来今日回去,必安又得受罚。 “你在长公主府时,可曾听说怜星公主的传闻?”魏玄问。 富然想了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听过。”她一点印像都没有。 “怜星公主一出生就被送到凤仙观,多年来,没有人想过要将她接回来,她在凤仙观受到虐待,十岁便死在观中。”魏玄徐徐道来。 富然很吃惊,她本不该如此惊讶的,人性不正是如此吗? 天高皇帝远的,怜星公主的母妃已死,先皇孩子多,哪还顾得上她,她母族出身不显,外头传的名声又不好听,送到凤仙观,就是遗弃。 “身为皇家公主,也有人敢如此对待她,那现在这个是谁?” “是当初在凤仙观与怜星公主一起长大的人,她亦受母族影响,自小被送进了凤仙观修行,后来家族被灭,动手之人,是她完全动不了手的。” 魏玄此事倒是没想过瞒着富然。 “长公主明面上是个端庄贤淑,为人大度仁慈,暗地里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只要阻了她的脚步,挡了她的利益,死的便不是一个两个人。” “所以,你和英国公联手,让她来假冒怜星公主,试图对长公主动手,可有用吗?怜星公主只是一个不得逞的公主,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 富然不太了解,真正的怜星都无法保全自己。 如今来的是个假的。 她又如何能保全得了自己。 “近日,朝中要迎来大梁使团,大梁想要与大月国联姻,如今皇上的子嗣都还小,没有适合嫁娶之人,此时怜星公主回朝,她年纪是大了些,但身份对上,正是用人之际,大梁要的是个皇室公主,至于是先皇的公主还是谁的公主,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富然心中又被狠狠一击。 冒冲怜星公主的人是为了报仇的,若是远嫁大梁,她还如何报仇。 她满脸的疑惑,张着嘴,却没有继续问。 “你可知,如慧郡主和离了。” “啊?”富然完全不知,“这消息如此隐秘吗?我尽一点都不知道。” “的确是有人特意隐了下来,长公主有意让如慧郡主和亲大梁,拉拢大梁与大月国的距离。” 魏玄此话,富然有几分明白。 长公主怎么也不可能牺牲如慧来接拢大梁的,她想的不过是拉拢大梁和长公主府的距离。 其实长公主虽帮着当今皇上坐上皇位,全因她是女儿之身,上位名不正言不顺,朝中百官也不会支持她。 但她向往权势,便是不能坐上皇位,她手中也要紧握权势。 偏偏皇上看重魏玄,魏玄手中握有的兵权,是长公主可望而不可得的。 因此长公主才格外的痛恨魏玄,处处想要灭了魏玄。 而魏玄,是想扳倒长公主的。 皇上明知长公主的野心,可仍是顾念姐弟之情,不忍下死手。 魏玄此举,怕是要做给皇上看看,让皇上看清,长公主的真实面目。 事情了解得越多,富然心里越发沉重。 事关家国大事,她是帮不上忙的。 她只需要知晓大局。 “那大梁与大月联姻,对双方的局势是有利还是弊,两国短时间不会再开打吧?”富然询问。 “一两年的休养生息没有问题,若是此番和亲成功,至少能保三五年的和平。”魏玄只是保守的说。 没说十年二十年,是因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 大月只有在边关军队实力的压制下,才能让大梁平静下为,不敢乱动。 与此同时,还要防着其他临国番邦。 富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反正她也不上战场。 马车缓缓而行,就怕惊扰了无忧,离卫国公府百米外,无忧醒了,肚子饿得哇哇叫。 魏玄才吩咐必安加快速度。 等无忧抱回朝光院,让奶娘喂上奶,她已经哭了一阵,小脸憋得通红。 富然瞧得心疼极了。 下回不管去哪,绝对,一定要把奶娘一块带上。 可不能让她的宝贝小无忧再饿肚子了。 第156章 哥哥上门 富然还有点怪魏玄,他有事他自己去就好了,非要带着她和无忧一块去。 看吧,这会连累无忧,哭了好一阵。 哭得她心都揪起来了。 奶娘喂完了奶,无忧填饱了小肚子总算是情绪平复下来,睁大眼睛,张着嘴,在那咿咿呀呀呢。 雨滴陪着一起玩儿。 许嬷嬷瞧着富然脸色不太好,一旁劝着。 “夫人,孩子哭哭就长大了,咱们小小姐也是难得这么哭一回,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把自己愁坏了可不划算。” 许嬷嬷年纪大,瞧人准。 这富然有心事,不高兴,针对的可不就是国公爷嘛。 听说今日国公爷在沈家时心情就不太好,夫人冒出了亲哥哥,还说话没有分寸,问夫人在国公府生活得如何,若是不如意,就要把夫人带走。 听听,这话可不是当哥哥的能说的。 莫说国公爷不高兴,就连她听得心里也不得劲。 “许嬷嬷,我没有不开心,无忧现在已经好了。”富然已经调整情绪,没有为了点小事就在那里哀怨半天。 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魏玄去书房办事去了,说过晚些会过来。 天黑前,他让小宁子过来唤富然去庆福院用饭。 被富然给拒绝了,她有些累,无忧也睡着了,就不过去了。 由他去庆福院尽孝便罢。 魏玄倒是没有为难她,用过膳回朝光院,天色还不算太晚。 富然只是简单吃了点,肚子不是太饿,魏念过来陪无忧玩了会,等到无忧睡着了,魏念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娘,我好想和无忧一起睡。”魏念人小天真,说得话还真是让兰音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她拉紧女儿的小小手,望着天上的星子。 “你若是陪了无忧,那谁来陪娘呢?念儿,娘只有你一个人了,可无忧还有你二叔和二婶陪呢,所以啊,无忧只要好好陪着娘就好了。”兰音温和的道。 魏念用力的点点头。 是啊,她要是去陪无忧妹妹,那娘怎么办。 娘晚上会害怕的,会做恶梦的。 “娘,我知道了,以后我都陪着娘,一定不会让娘一个人的。”魏念大声道。 兰音笑开了。 “念儿真好。” 母女俩踩着星光月色回到清音院。 近来念儿时不时的要到朝光院,兰音初时觉得不太妥当,可次数多了,她也渐渐习惯,也觉得并没有什么。 只要富然那边没有意见就好。 富然将无忧安置好,小小人儿睡在小床上,举起两只小手十分可爱,她帮女儿拉好被子。 已经沐浴过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 她有些不太想要理会魏玄。 “今日是我欠考虑了,下回定让奶娘随行。”魏玄道。 瞧着小小人儿哭成那样,他也万分不舍。 富然看了他一眼。 “倒也不用那么娇贵。” “孩子还小,饿了就会哭,这不算娇贵,再说,我魏玄的女儿,自当娇贵些。”他在小床前看了无忧好一阵。 这句话富然听得还挺舒坦的。 他想看就让他看个够,富然先上床歇着了。 等到魏玄躺上床,她已经睡着了。 魏玄侧过身,看了她好半晌,才闭上眼休息。 * 翌日一早,魏玄有事外出。 富然醒来时就没见着他,她还松了口气。 用过早膳不久,外头有人来报,有人上门找她。 富然觉得挺稀奇的。 她在京中没什么朋友,相识的人也不算多,从来没有人上门来是专门找她的。 “是什么人来找夫人?”雨滴代为询问。 “是位公子,长得高高壮壮的,嗓门也挺大,他说他专程过来找夫人的。”门房道。 富然脑海里立刻浮现尉迟鸣修的样子。 “只有他一个人来吗?” 门房回道:“是,只有这位公子一人。” “他人在何处?” “老夫人先将人迎到了庆福院。” 富然闻言,眉头微微轻蹙,老夫人将人迎到了庆福院,怕是昨日魏玄在晚膳时,已经将沈府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老夫人。 她也不知道老夫人会是什么样态度。 不过—— 她真有点担心尉迟鸣修的直性子会得罪魏老夫人。 她让奶娘好好照顾无忧,她则去一趟庆福院。 富然的脚步匆匆。 还没走到庆福院就听到魏老夫人的大声,其间还夹杂着尉迟鸣修的声音。 富然脚步缓了下来。 看来魏老夫人的心情还不错,尉迟鸣修还没有得罪她。 她进庆福院,丽嬷嬷往内禀了一声。 便让她进去了。 尉迟鸣修见富然过来,双眼一亮,立刻站起声来相迎:“妹妹来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拜见魏家长辈,来看看妹妹所嫁的夫家。” 富然唇角一僵。 如此直白吗? 是在意昨日之事?觉得她在魏家受了委屈吧。 “富然,鸣修说他就是你哥哥,你们之间还有相同的信物,若当真如此,也算是好事一桩,你丢失在外十几年,受了不少苦楚,若能认回亲事,也算是上天对你的补偿。”魏老夫人还颇深情的道。 念着富然的苦,的确,前十几年富然过得是很苦,可偏偏原主是没有觉得苦。 仍旧踏踏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母亲说得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出身穷苦,无忧有我这样一个娘亲,是对她的污点,若我当真是尉迟家丢失的女儿,往后无忧在人前也能抬起头来。”富然直言。 魏家瞧她不也是这点心思吗? 因她身份不显,坐在卫国公夫人这位置上,也不配。 魏玄的名声虽坏,可依然架不住他手握权势。 只是那些想要嫁进魏府的女子,压根就没有门路。 那些诋毁魏家的,大多数也是因为魏家根本看不上她们,她们根本就入不了魏玄的眼吧。 “别妄自菲薄,你是无忧的亲娘,无论什么身份,她都不能嫌弃于你,再说,无忧是咱们卫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谁敢看轻她半分。”魏老夫人沉声道:“你莫把外头的闲言碎语当回事。” “是。”富然从善如流。 “鸣修啊,虽说你们互相持有信物,大抵是可以确定富然就是尉迟家的小姐,可如今你父母未到京城,尚未正式相认,你与富然私下见面,仍有诸多不合适,所以,你们兄妹,就在我这庆福院,说说话吧。” 第157章 吓死人 魏老夫人没有留下来听他们说话,让他们在庆福院的院子里说了会话,四周都有丫环往来,也算是避嫌了。 尉迟鸣修向富然讲着许州尉迟家的一切。 尉迟家在许州那就是数一数二的家境,尉迟家祖上有功,封了候,这一代尉迟随直接袭了爵,成了新一任的侯爷。 如今,尉迟鸣修也是辰远侯府的小侯爷。 但他为人直率,倒是在外从不拿小侯爷的身份欺压人。 “欢欢,我听说了,你这么多年受得苦,你放心,等你回了家,以前所有缺失的统统都会补偿给你。”尉迟鸣修直言道。 他是完全没有想过,富然已经嫁人了。 便是相认了,她也不可能在娘家久住的。 “爹和娘时不时的就念叨你,家里在你失踪之后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养妹,取名尉迟欣,她的年纪与你一般大,每每看到她,爹娘都会感慨,你若是还在,就该有她那么大,就该开始议亲了。” 可惜,第一回有的只是失望和愧疚。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他们的女儿,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尉迟欣—— 这个名字,富然还是头一回仔细听,她之前也听说尉迟家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儿,还将对亲生女儿的种种愧疚,都放在了收养的女儿身上。 不得不说,若她就是当事人,还是多多少少会在意的。 属于尉迟欢的东西如何能补偿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只会更加愧对尉迟欢。 “多亏了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你爹娘身边,让他们不至于时时念着你失踪的妹妹。”富然道。 尉迟鸣修却挑了眉,不太认同她的说法。 “欢欢,你怎么还这样说呢,他们也是你的爹娘,爹娘很快就会收到信到京城来与你相认的。” 富然没有与他争论这些。 不曾真正相认之前,叫爹娘有些早了。 “好,下次我会注意的。” 尉迟鸣修又讲了些许州的风土人情,是与京城不太一样的,毕竟许州离京城还挺远的。 也正因为天高皇帝远的,那儿连空气都自由得多。 “欢欢——。”尉迟鸣修突然压低声音,见丫环们离他们挺远的,他声音压小对富然道:“等爹娘来了之后,咱们一家团聚,便接你和无忧回许州住一段时间。” “若是你再也不想回来,就一直住在许州,你不想再留在卫国公府,爹娘一定会想法子帮你解决的。” 尉迟鸣修知道魏玄身上的权势有多重。 可那又如何。 若只当他是权臣,他也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 但若当他是妹夫,可就不太合格。 特别是之前还让欢欢受了许多苦。 昨日表嫂还说漏了嘴,透露出来,欢欢刚进魏家时,那可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尉迟鸣修也因为魏琳信魏,不太喜欢这个表嫂。 “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富然低笑,他当真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哥哥倒也不必把事情想得太长远,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富然的一声哥哥让尉迟鸣修整张脸都亮了。 以前家里有欣欣叫他哥哥,他也一直把欣欣当自己的亲妹妹,可欢欢不同,她失踪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他更心疼。 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他觉得自家妹妹当然是样样都好的。 尉迟鸣修的身份还没有认下,自然也不好在魏府可得太久,他婉拒了魏老夫人邀他留下来用膳,告辞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让富然做好准备。 过两日,请她到外头用膳。 在魏家也好,沈家也好,终归不太自在,他会让表哥代为安排一家,寻个环境好的地方,让妹妹出来一起吃顿饭,再好好聊一聊。 富然答应了。 面对如此热心的尉迟鸣修,她似乎找不到理由不答应。 说实话,听了尉迟鸣修的话,她心情也挺好的。 他说的话,直接戳中她的心啊。 若是她认了亲,去了许州,在许州住下后,便寻个理由,与魏玄和离,这似乎是最美好,最平和的结果了。 不需要特意闹翻,毕竟,魏玄是无忧的父亲。 她并不希望,无忧长大后的痛苦是父母水火不相融。 * 魏玄入夜才回府。 踏进门就知道今日尉迟鸣修过来了。 在得知他们是在庆福院见的面,他便没再说什么。 匆匆回了朝光院,换了身衣服。 今日,除了朝政之中,霍隆的人已经寻到霍南风的踪迹,只是还没有顺利将人救出来。 霍隆让长公主加派人手,眼见消息明确,马上就能寻到人。 他不能再拖,要早早地将霍南风寻出来,立刻带回湖州。 他的人在京城行走也多有不便。 不能太张扬,不能聚众,一旦分散开来,有些事并不太好行动。 霍隆的火气已经堆积到了顶点。 若是再不能把霍南风找出来,怕是要炸了。 魏玄就要看他如何炸裂。 让他与长公主之间,互生嫌隙。 他近来要应对的是大梁派来的使团,明日使团进京,当初是他大败大梁,这一趟,皇上下旨,要他带礼部官员接待大梁使团。 “爷,夫人已经歇下了。”小宁子见主子换上了寝衣,便多嘴说了一声。 这个时候过去,怕是会吵醒夫人。 “无妨。”魏玄还是过去了,屋内点了烛火,他进屋时,看到富然坐在桌前,就着灯火,正在看书。 她端坐着,眼离书的距离合适,看得也认真,脸上的表情会因为书中的内容而变。 魏玄没有让人报通。 他是直接入内的。 慢悠悠的走过去,富然尽未发现他的靠近。 他看清了她手上拿着书,大月千山游记。 尽是一本游记书,可见,她心思向外。 在她面前还摆了另一本,是民间某些人所诸的大月京城风月一二事。 魏玄曾听闻有这样的书,里面说的是当朝一些官员的琐事,甚至有可能包括他和魏家,但很多都是不实的内容。 “你看的都是这些书?”他突然出声,富然吓了一跳,幸好手上拿得紧,不然书都得掉。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看得正入神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晚上,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她没好气的道。 第158章 不爽 魏玄脸色微微一沉。 富然神情也僵住了。 她看书看得认真,这编游记的作者写得很好,将各地的习俗用比较幽默的字词和语气写出来,其中还夹杂着民间的小故事。 她看得入迷,等无忧睡着后,她还一点睡意都没有,本打算再看两张就睡了。 屋里的灯点得再亮,大半夜的看书也是伤眼的。 在这个连眼镜都找不着的时代,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眼睛,可不想往后余下,所有人在她眼里只有朦朦胧胧的影子。 “你,你回来了,我正看得入迷呢,被你吓一跳。”她语气软了两分,解释了一下,还小心翼翼的看向无忧的小床。 幸好,无忧还睡着,并没有被她的声音吵醒。 “夜深了,你还不睡,在这里费眼力,就为了看它?”魏玄直接抽过她手里的手,随意的翻了几页。 的确是闲书。 年少时,他也曾有一段时间,喜欢看这些闲散的书,觉得有趣,看着也没有压力,可后知道看它们没用,反倒浪费了他许多时间,他才渐渐的看少了。 “挺好看的,一不小心就晚了,我还让巧儿不要过来叫我。”今晚巧儿守夜,巧儿十分听吩咐。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是今晚雨滴守夜,怕是早就进来好几趟,让她早早歇下。 她合上书,将两本书放在柜子的一旁,十分小心珍贵。 然后打了个哈欠,踢掉鞋子上了床。 “我真的困了,先睡了。”她滚到床的里侧,拉了被子一裹。 魏玄皱了皱眉头,先走到小床前,看了无忧一阵,才到床上,富然真的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他本有话要问她。 见她如何,倒也没有执意将她唤醒。 翌日一早,富然睡晚了。 起来时,房内一个人都没有。 连无忧何时被抱出去的都不知道。 果然啊,不能熬夜。 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黑眼圈,熬夜毁容。 用过早膳,带着无忧和魏念玩了一会。 沈家那边送来了帖子,以沈宴和魏琳之名,邀请她前往一处没那么热闹的酒楼吃饭。 富然应下了。 魏念听说明日富然又要出去玩儿,她也闹着想去。 “婶婶,你就带我去嘛,我一定很乖,很听话,不吵不闹还不乱跑,我还能带无忧妹妹的。”魏念扯着富然的衣摆可怜兮兮的摇着。 孩子天性爱玩。 魏念才这么大一点的孩子,玩心重也正常。 等她年纪再大点,出府反倒不便了。 不过—— 魏念不是她的女儿,她不能做魏念的主。 “大嫂,明日你和我们一块去吧。”富然邀请兰音一同。 兰音却摇头拒绝了。 “我听说了,你的亲哥哥是沈姑爷的表弟,他们邀你出去,是为了让你见见你的亲哥哥,于我而言,他是外男,不太方便。” 兰音失了丈夫,就要更加注意。 不能沾上半点不好,否则,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她深爱着她的丈夫,即便是魏清已经离世,可她的心里是看不到别人的,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丈夫身上背负着不该背负的骂名。 “大嫂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富然点点头。 可魏念听不明白。 “娘,二婶婶,什么周不周的,我要去,我想去嘛。”她人小,可聪明着呢,知道二婶婶已经松口了。 这会只要娘亲同意,她就可以跟着一块去。 于是,她拉着兰音的手,一直摇着。 “娘,你就让念儿跟着二婶婶去吧,我保证,会一直跟着二婶婶,绝对不会乱跑的。”小丫头眼里泛着湿气,明显的,若是兰音不同意,她就要放声大哭了。 兰音是左右为难。 她不想女儿去。 可她又怕女儿伤心难过。 “你真的会乖?”她还是妥协了,不忍看女儿难过,哭泣。 魏念立刻保证。 “富然,那就拜托你了,明日带她一起去,我让慧娘跟着,若是这丫头真的吵闹不听话,就让慧娘先把人送回来。” 慧娘是兰音院里侍候的人。 生得五大三粗的,十分强健。 “好。”富然忍不住笑了。 她让人回了话,明日一定准时赴邀。 当晚,魏玄回来得更晚了。 大梁使节进了城,礼部的人早就安排了他们的住处,此趟来的人共有三十多个,其中包括大梁的五名使官,一名王子—— 便是这名王子出面与大月公主和亲。 所以今晚,大月国设宴,招待大梁使臣。 怜星公主也在宴上,连长公主与如慧郡主都在席上。 富然有了前一晚的经历,她学乖了,不再看得入迷,等无忧睡下,她也早早的跟着一块睡了。 并且让雨滴将屋里的灯熄掉只剩下一盏。 这一晚,魏玄回来得太晚,并未进富然的房间。 翌日一早,富然早早起来,今日要赴沈家的约,自是要提前准备的。 为此,她还特意挑了一件明艳的衣衫来表示自己的心境,一大早的魏念也过来了,她要和富然一起用早膳,兰音制止不了,便让她过来了。 魏玄昨晚回来得晚,起得也晚了些。 他出了房门,就看到富然和念儿身上穿的是出门的衣衫,两人正在贴耳说着话呢。 魏玄看了小宁子一眼。 小宁子立刻上前禀报。 “爷,昨晚你回来得太晚了,才没有告诉爷,昨日沈家送来了帖子,邀夫人今日出府赴约,夫人已经在老夫人那儿报备过了,老夫人也同意。”他小宁子如实以告。 魏玄眯了眯眼。 沈家无事不会突然邀富然前去。 且,就算相邀,也只会连同他们夫妻一周邀请,断不会只邀富然一人。 “可知他们在何处赴宴?”魏玄问。 “知道,昨日小的看了一眼送来的帖子,他们在城西月楼宴请。”小宁子贼得很,在门口遇上门房送信过来,直接拿过来看了一眼,才让门房送到夫人手中。 魏玄没说什么,径自出了门。 富然没见魏玄,倒是松了口气,若是他在,问起来,还要解释一番。 早膳粗粗用了些,便由钱武赶车,带上魏念和无忧一块出发前往城西月楼。 第159章 魏家欺人太甚 前一日,沈宴陪着尉迟鸣修到月楼定好了桌席,订的都是月楼的名菜,务必要让富然吃得尽兴。 月楼正对着的正好是月湖,用过膳后,还可以在月湖里游舟,连花船都已经订好了。 尉迟鸣修靠着窗,看着不远处的月湖。 如今,湖上已经有泛小舟的。 多半是家境不错的,而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也是为了生活忙忙碌碌。 许州也有湖,甚至在尉迟家就一个湖,许湖不是京城这样的寸土寸金,辰远侯府在许久盘根多年,势力也的确不小。 辰远侯尉迟随身上也是有赫赫战功的。 就是尉迟鸣修,身上也是领着军功的。 这样一个家庭,丢失的妹妹,过着需要卖身进长公主府为奴为仆的日子。 且一过就是多年。 “表哥,你说妹妹她有没有游过湖?以她在长公主府的月钱,怕是没有机会登上船吧,成了卫国公夫人之后,又没有机会,她快二十岁的年纪,连船都没有坐过,该有多可怜啊。” 尉迟鸣修的眼里泛着淡淡湿意。 沈宴今日告了假随他一起提前来的。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月湖。 的确,寻常人根本就不舍得花钱只为了游湖。 喜欢月湖的,在湖边逛逛也就罢了。 这里的花船,上一次,价格都不便宜。 “鸣修,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再提亦无济于事,也幸好,表妹现在的性情还是很乐观的。”沈宴道。 一旁的魏琳在喝着茶,听着尉迟鸣修说的话,她已经忍不住翻白眼了。 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用得着如此哀怨吗? “表弟,你也别太伤怀了,富然不是旁人,她如今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想着求着呢,整个京城,想要成为卫国公夫人的人,很多很多。”只是寻常人入不了魏家的眼。 二哥前一段婚姻,仅是让一部份人却了步。 魏琳还提了元欣,便是现在也是日思夜想的要进魏家的门呢。 “你说,卫国公已经有了妻子,还让那怀有异心的元姓女子进卫国公府,你们这是放任元姓女子攀着卫国公?你们就是想要给他纳妾?” 啪,尉迟鸣修重重一记落在窗台上。 “你们魏家欺人太甚。”他怒喝一声。 魏琳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唤了沈宴。 “你看看表弟,我不过是告诉他一点实情,他怎么就受不了了,还朝着我发火,跟我又没有关系。”魏琳红了眼眶,要沈宴为她做主。 “鸣修只是太关心二嫂,你也知道二嫂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当卫国公夫人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你们魏家尽又想往二哥身边塞人,哪个娘家人也看不过眼的。”沈宴道。 甚至仔细分晰给魏琳听。 “若是此时我家的为我安排一个未嫁女子出入在我的左右,你会是什么心情。” 她当然是想杀人啊。 魏琳怒意冲天的想。 “他们敢。” “是,他们当然不会随便安排一个女人入府,那你们为何要安排,是因为魏家压根就瞧不上富然,觉得她德不配位,迟早是要从卫国公夫人这个位置上下来的,不是吗?”沈宴还是知晓魏琳的娇纵。 她在卫国公府的确是娇气过头了些。 魏家一味地宠着她,反倒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兄嫂的事,你实在不宜再插手。”沈宴提醒她。 魏琳咬了咬唇,她知道丈夫说的是真的。 这么多年,沈宴一直对她很好,她怎么吵怎么闹,他大多是顺着她的。 偶尔也会发火,很少。 “我知道了,下回我不说便是了,若是元欣还要再进魏家,我会劝着她的。”魏琳道。 沈宴这才点点头。 那一边,尉迟鸣修的臭脸,因见到月楼门前富然正在下马车,他的脸色立刻缓了过来。 “妹妹来了。”他飞快的转身,下楼。 沈宴还什么来不及说,看着他离开:“一会二楼过来人,你的脸色缓缓,莫让二嫂瞧出什么来。” 魏琳虽不太高兴,依旧是依着丈夫,尽量调整自己心情。 尉迟鸣修在门口接人,抱着无忧,一个劲的喊着无忧。 无忧醒着,很是捧场,圆溜溜的眼儿盯着他一直看。 小嘴儿还呀呀的叫着。 富然则牵着魏念的小手,一起上了楼。 巧儿和奶娘,慧娘跟着一起上了楼,钱武则在楼下等着。 二楼的雅间内,沈宴与魏琳都在。 沈宴客气的叫了声二嫂。 毕竟,算辈份还是不好直接叫表妹,反她叫小了。 她是魏玄之妻,叫二嫂更合适一些。 魏琳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嫂。 富然应下了,觉得魏琳的神情有些古怪,不过,她并没有想那么多。 魏琳见了她,本就少有好脸色。 “让你们久等了,这里的景色真不错。”富然看了一眼窗外:“月湖真美啊。” 听到她的感叹,尉迟鸣修心里更不舒服了。 只有不常见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慨。 试问一个经常见湖,且经常游湖的人早就习以为常,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感慨。 “正是因为月湖美色,月楼味美,才订了这里,一会咱们用过膳,去游湖,岸边挂红绸的画坊看到了吗?咱们早就定好了。”尉迟鸣修道。 富然自然看到了,还夸他准备得太充份了。 客人到齐,直接上菜。 月楼的美食都往上端,满满一桌子,他们这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富然还让巧儿把钱武也叫上来一道吃。 本来沈家沈老夫人等人也要一起来的,后来做罢,也是想让他们兄妹多些相处的时间,一旁无关之人,还是少掺和。 念儿坐在富然身边,另一边是慧娘,慧娘照顾念儿用膳。 尉迟鸣修一坐下来,嘴巴就没有停过。 一直在说,说着许州的吃食,说着尉迟家有几个厨子,等富然回了尉迟家能吃到什么好吃的。 “妹妹,你现在委实瘦了些,等回了尉迟家,我让大厨天天给你准备好吃的,定能将你多养些肉出来。”尉迟鸣修说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心疼。 “小侯爷此话不妥,夫人想要多吃些,卫国公府也有极好的厨子。”雅间门口突然传来魏玄的声音。 第160章 笼络人心 “二哥。” 魏琳欣喜的迎上前去,看到魏玄,此刻她比谁都高兴,本来尉迟鸣修说的那些话她就不太高兴。 富然来了之后,尉迟鸣修和沈宴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说的都是与她有关的事,连念儿也只缠着她的婶婶,一点也不想亲近她这个姑姑。 魏琳心里难受极了,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发火。 “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有事,不能过来了。”因为沈宴告诉她,近来二哥很忙,忙着接大梁的使团,还有朝中别的事务。 皇上对魏玄的重用,足以让他分身乏术。 没想到,他尽过来了。 魏玄朝她点了点头,而后目光落在富然身上。 富然的身边坐着念儿和尉迟鸣修显然没有位置让出来给他。 魏琳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 “二哥,菜才刚上,沈宴点得太多了,这些人可都吃不完,你来了刚好。”魏琳喜悦的道。 魏玄看了满桌的美食,应了一声。 “二哥怎么来了?今日不是有要事?”沈宴也颇为疑惑,他本是要邀请二舅哥一起来的,可鸣修不太愿意。 主要是尉迟鸣修要见的是富然不是魏玄。 若是魏玄来了,他还有多少机会和富然说话。 沈宴也考虑到近来魏玄实在忙,便直接省略了这一步,没想到,他自己来了,此举,还真的让他们有些尴尬。 “再忙,也是要吃饭的。”魏玄随意的道。 魏念吃得开怀,甜甜的叫了声二叔,又接着吃了。 富然只看了他一眼,埋头苦苦吃着。 这么多的美食,她肯定要好好品尝的。 月楼离魏家不近,以后也不可能时时来吃,难得来一趟,自然是要吃个够的。 尉迟鸣修的脸色不太好看。 一口饮下一杯闷酒。 他就是瞧魏玄不顺眼。 午膳过后,小歇一会,他们就要下去游船了。 谁知,魏玄尽将尉迟鸣修带走了。 “小侯爷难得来一趟京城,恰好有一桩大事,需要小侯爷一同处理,不知小侯爷可否与我同去。”魏玄道。 尉迟鸣修肯定不愿意的,今日分明约好了妹妹,一起游船。 魏玄要将他领走是几个意思。 “卫国公在京城可用之人甚多,我此番来京,只为私事,不为公事,倒是不方便与卫国公前往。”尉迟鸣修直接拒了。 富然眼一亮,心里直夸这位大哥好胆色。 想来在京城也没有几个人敢如此直接回拒魏玄。 魏玄的脸色未变。 倒是朝富然这边看了一眼。 她的面上的神情,半点也没有逃过他的眼。 见他瞧了过来,富然极冷静的抿了抿唇,微微颔首。 男人的事,她才不插手。 “许州再远,亦是朝廷所辖。”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尉迟鸣修的声音一下绷紧了,他这是在威胁他。 不错,尉迟家在许州盘居多年。 一直以来虽听朝廷调遣,可有许多事,朝廷是不会直接下命令,尉迟家在许州有一定的掌控权和话语权。 “本无他意,如今朝中局势虽不算盘根错节,倒也不是太平无事,小侯爷若想保许州无恙,最好花些时间,好好了解一下京中局势。”魏玄语气十分平淡。 一旁的沈宴也听出了些门道。 “鸣修,二哥这番话有道理,我同你一起去。”若有他在,鸣修也能自在些。 “你倒是不必去。”魏玄看了妹夫一眼,“既然出来了,便陪她们玩玩,小侯爷随我去就够了。” 尉迟鸣修看着富然。 “妹妹,你觉得呢?你若是让我去,我就去。”他全听自家妹妹的。 只要富然不同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 富然怔了怔,倒是没想到,最后的决定权会到她的手上。 “大哥,我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许州虽是天高皇帝远,可终究隶属朝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来了一趟,无论为公为私,多了解一下京中局势,也有利于许州以后的发展。” 富然是觉得她以后是有机会去许州的。 若当真会留在许州,她也希望许州会一直平安无事。 尉迟鸣修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他仰着头看魏玄,可不是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还是夫人的话管用。”魏玄话中有话,“既然带着无忧和念儿一起出来,下午就好好在这边玩,晚膳我在对面德善楼订了桌,等我和小侯爷办完事,过来寻你们。” 对面德善楼的名气也不小。 最有名的就是特制风味烤鸭。 富然只好虚应一下。 “那可让你破费了。” 她爱钱,爱得明目张胆。 魏玄没再说什么,带着尉迟鸣修一起走了。 余下的人则由沈宴带着一起游了湖,倒也玩得开心,喂了鱼,放了花灯,玩了水。 念儿一身衣衫都玩湿了,富然还是匆匆在岸边的铺子里现买了一套给念儿换上,可不想她因此生病。 “罢了,咱们到岸上歇一歇,念儿不能再碰水,若是你因此生病,我可没有脸去见你娘。”她知道念儿有多金贵,在兰音的生命里有多重要。 莫说别的,便是打个喷嚏,都是她的错。 “二婶婶,我没事的。”念儿拉着富然的手摇了摇,“刚刚是我不小心,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玩得太开心了,我娘不会怪你的。” 富然蹲下,摸摸她的头。 “好,我知道了。” 魏琳在一旁直翻白眼。 念儿与她真是不太亲近。 一个下午,就没在她身边呆多一会。 一行人在边上的茶楼休息,点了茶水和茶果,念儿吃着茶果,配着羊奶。 慧娘在一旁紧密观察着,生怕刚刚沾了水的小主子真的会生病。 也幸好念儿没有表现也不适来。 夜幕降临前,魏玄与尉迟鸣修来了。 不知是不是富然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一趟出去后,尉迟鸣修对魏玄的态度有极大的转变。 看魏玄的眼色,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 德膳楼那边已经订妥,一行人过去直接上菜。 因天色不早,用过膳后,便各自回家。 魏玄与她和无忧一车。 念儿玩累了,睡在慧奶的怀里,坐的是另一辆马车。 第161章 心挺小的 马车缓缓前行。 未到卫国公府便有人袭击马车。 幸好魏玄提前有安排,富然在马车里就听到外头的打斗声,魏玄稳如泰山,怀里抱着无忧,一点也没有受到外头的影响。 无忧在魏玄的怀里,富然确定魏玄一定能确保无忧的安全无虞。 但后车还有念儿,念儿可不能受到惊吓。 她下意识的拉住魏玄的衣袖。 魏玄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细白的手指上。 “魏修宁,是什么人对我们动手?咱们的人够吗?念儿还在后头,会不会有事?”她不确定钱武和巧儿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们这架车是由必安赶着的。 “不必担心,有高免在,我已经提前部署,对方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倒是不惧他们。”魏玄语气平和的道。 似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多云转阴。 “对方是什么人?和你今天去做的事有关吗?”富然很快就猜到了,今日魏玄将尉迟鸣修也带走了,若只是寻常小事,他没有必要带走尉迟鸣修。 且回来之后,尉迟鸣修对魏玄的态度有极大的转变。 可见,尉迟鸣修是见到了魏玄的智谋和手段。 魏玄这一次,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不错。” “所以是谁?是长公主吗?我下午听说,在寻找霍南风的路上有不人得了赏金,但都不是大额的,不过是些小道消息,多半是派不上用场的,有人还婉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赚小钱,更没有机会拿到千两大额赏金。” 当时,她只是听人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 霍家情况如何,魏玄最是清楚。 当日霍南风是被魏玄带走的。 也只有魏玄知道霍南风被关在何处。 百姓们再也没有机会拿大赏,是因为霍南风已经被找到了。 “你还真敢猜。”她心思颇为敏锐,所言八九不离十。 “我也不是光猜,这些都是有蛛丝马迹的,你把霍南风还给他们了?是因为他们知道是你把霍南风关起来,才派人来暗杀我们?”瞧吧,罪魁祸首是他。 她们都是被牵连的。 “霍南风的确是还给他们,霍隆已经到了可以回湖州的时间,若没有找到霍南风,他不会轻易回去,我命人打断了他一条腿,明月却让沐言不能再当个真男人。” 魏玄三言两语说明真相。 富然怔然。 不能当个真男人是什么意思?是被去势?是和太监一样了? 明月真狠。 不过,霍家将他们寿王府逼成那个样子,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那是霍家人动的手,他们是同时要对付你和明月吗?”若不是魏玄关押霍南风,霍家人早就回了湖州,霍南风不会被人下此重手。 即便他们知道是谁做的,可他们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到头来,依旧只能认下,霍隆岂能咽下这口气,他虽不止一个儿子,可伤了霍南风就是伤了他的脸面。 霍南风是他最疼家的孩子,虽不是嫡长子,他可也是对其寄予厚望。 霍南风遭了此罪,性情大变,以后怕是废了。 魏玄并没有打算将事情的详细过程一一告诉富然,富然也没再追问。 幸好,外头的打斗声渐渐平息。 “爷,人已经处理了。”必安道。 魏玄嗯了一声。 富然掀开帘子往外看,除了路面上的血迹,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人。 无论是杀手还是高免。 富然匆匆下了车,看了魏念,发现魏念刚才一直睡着,并没有因为外头的事受到半点影响。 她才松了口气。 下午魏念玩得实在有些累了。 这一趟,马车顺利回了国公府。 慧娘抱着魏念先回了清音阁。 进了府,魏玄将孩子交给奶娘,富然带着孩子先回朝光院,魏玄过了一会才回的。 他在外院书房处理今日之事。 夜里,如常到富然的屋里。 他到时,富然还没有睡着,她脑子里在整理今天发生的一切,京中的关系其实盘根错节。 魏玄不是一般人,他扣住霍南风,拖住霍隆的脚步,是为了趁早安排人手前往湖州与寿州两地。 如今,他的人已经差不多完成任务,即便霍隆回了湖州,也无碍他的大局。 只是没有料到明月有这一事,但他似乎也不怪明月让沐言废了霍南风。 由此可见,魏玄对寿王府上下的确很好。 魏玄上床时,便见她睁着两只乌溜溜的眼正在看他。 魏玄默然片刻,缓缓躺下。 她眼里无丝毫睡意。 还有许多探索之意。 富然想问,可也不太好开口问,若是问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反倒彼此尴尬。 片刻后,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 但没睡,脑海里还在整理眼前的局势,其实朝堂之上若是说是魏玄与长公主之间的对峙,当中说是皇帝与长公主之间的对峙。 长公主处处针对魏玄,是因魏玄如今是皇上跟前最实用之人。 若是没了魏玄,以长公主的手段,只怕,皇上身边的人,全都是长公主安排的。 谁又能知道,明面上对皇上最好的长公主,暗地里怨过自己的出身,为何只是个公主而非皇子。 否则,今时今日坐上皇位的人是她,她何须费尽心机地扶持弟弟上位。 可弟弟上位之后,虽尊她,却试图处处架空她。 这是她绝对不能忍的。 她开始布局,要让皇上离不开他,要让皇上身边无人可用,只能用她。 魏玄,是她要拔得最深的一根刺。 拔了魏玄,其他人在长公主的眼里不过都是些小喽啰,不值一提。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 局势还不太明了。 到底是魏玄赢还是长公主赢,谁又知道呢。 这一声叹息入了魏玄的耳,魏玄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肩上。 “为何叹气?”他问。 富然僵了一下。 “我没叹气,只是晚上多吃了一只烤鸭腿,太撑睡不着。”她闭着眼回答。 “当真只是胃里有事,不是心里有事?”魏玄随口道。 富然猛然转身,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当然是胃里有事,我的心挺小的,装不下那么多事。” 第162章 成了你的笑料 魏玄因她的话闷笑出声。 若不是怕惊吓到小床上的无忧,他会当场放声大笑。 被人笑话的富然决定再度背对着他。 她的心眼的确挺小的,有时还挺记仇。 他可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她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富然闷闷的:“真高兴能成为你的笑料。” 魏玄:“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自己的心挺小的,富然,你比你想像中的心眼还大。” 富然不想再与他讨论她的心眼。 闭上眼,闭上嘴,不再理会他。 谁知魏玄有些得寸进尺了,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他是个武将,力道有多强,富然是知道的。 一把扯了过去,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扯进他的怀里。 鼻子生生撞到他的胸口。 真疼啊。 “你干什么?”她捂着鼻子,手握手拳,想要给他一拳,可想想他的肉那么硬,最后疼的人肯定是她。 于是,她决定用脚,带着几分怒气的踢向他。 第一脚被她得逞了,魏玄微微皱眉,她的这点力道,不痛不关的。 第二脚过去,她的小足直接落往他的掌中。 此时此刻,富然整个人都被魏玄困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 “魏修宁,你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她气急败坏的道。 声音不敢太大。 一旁的无忧已经因为他们的动弹动了动身子。 魏玄稍稍宽了些力道,却没有放开她。 “你是卫国公夫人,如何被卫国公抱着,也是合情合法合理,我为何要放开你。”他还就抱了。 “别忘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无忧,可我们的第一次却在那样的糟糕的环境下成就,甚至,极有可能,那时附近还有人旁观。”魏玄凑进她的耳边道。 富然整个人都定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长公主安排的人,极有可能守在暗处,确定她与魏玄事成。 这一刻,富然气得想要杀人。 之前她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 “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杀了长公主。”她一把揪着他的寝衣,眼中染着熊熊烈火。 魏玄知道她此时心中的气恼,却没料到,她想要与长公主直接对上。 “你何需直接对付长公主,有我在,谁对我们做了那等事,必是要遭受报应的,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此话一出,富然沉默。 他的确有能耐。 他可以替他自己报仇,但是他报的仇,本质上是与她没有太大关系的。 她却不能为自己报仇,多可恨啊。 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一世被人所欺,却永远不可能为自己出头。 “那好,让他们遭报应。”富然对长公主的假模假样又厌恶几分,人前还端着她的高贵,贤良,温和而又深知人心。 背地里的心眼不知道有多黑。 “好。”魏玄应下,这一晚,富然并没有从魏玄的怀里离开。 他的怀里暖乎乎的。 太热了。 睡到半夜,富然手脚半用的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可没有过半刻,又被魏玄勾回怀里。 她却不知道,她娇小且柔软,身上还有淡淡不腻人的清香气,拥有怀里,柔软舒适。 魏玄感慨,之前倒是错过许多。 她与他即是夫妻,有些事倒不必急于一时,他有足够的耐心,一步一步,让她放下自己的心结。 翌日一早,魏玄让她准备准备,带她去见见大梁使团。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富然的确想见见大梁人与大月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使团属于外交。 关于两国根本。 万一觉得她是冲撞,怪到她头上,这么大一个罪名,她未必承受得起。 “你若是不想应付人,就找雨滴要一套衣服。”魏玄道。 富然立刻明白,他这是要她妆扮成他的随身侍女前往,如今,倒也不至于显得太突兀。 富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 当做是增长见闻了。 她找雨滴要了一身丫环衣裳,上身还算合身。 魏玄一身白色暗纹竹绣锦袍,衬得整个人如玉般高洁,清贵。 富然站在他身边,的确像个小丫环一般。 必安斜着眼看她。 富然撇了他一眼,哼了哼,什么也没说。 必安一僵。 “夫人,我最近也没得罪你吧。”必安对富然的确有诸多的不满,以前最不满的就是她的身份,谁让她是长公主那边来的人,可现在有些事不同了,她尽是辰远侯的亲生女儿,有这层身份,还算是配得上爷。 必安瞧了一段时日,富然当真是安份守己的,不曾做出对卫国公府不利之事。 他也渐渐接受了她的身份。 近来更是发生主子对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好。 必安有自知之明了,若是他再不改改对夫人的态度,只怕,主子又要将他赶出去。 “你怎么会得罪我呢,是我得罪了你。”富然连眼神也不给一个的道。 必安脸色一僵。 不再说什么。 富然今日扮丫环,可随主子上马车,必安赶车,没有再让其他人跟着。 富然已经向奶娘,许嬷嬷等人交代妥当该如何照料无忧,若是没有别的事,她在外半日就会回府。 无忧乖巧,有奶娘和许嬷嬷一旁照料着,无忧是不会太吵闹的。 今日富然穿的是雨滴的一袭淡青色丫环裙,梳着两个丫环髻,衬得她的小脸又嫩了几分。 大梁的使节团住在四方馆。 今日四方馆还有比文大会。 使节团住在四楼,比文大会在二楼。 因此,今日的四方馆格外的热闹,富然瞧得出来,有不少禁军暗中守着。 她跟在长公主身边,对禁军是不陌生的。 “四方馆如此热闹,为何要将大梁的使节团安排在四方馆,此地龙蛇混杂,万一出事怎么办?”富然不解。 “此地是我与礼部特意安排,大梁此举有意和亲,为了让五公主被挑上,时机是极重要的,今日的比文大会亦是为五公主所办。” 富然想起上回见到的怜星公主。 “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不错。” 富然明了,怪不得今日魏玄会突然提出让她跟着他一起出来,这的确是带她出来见世面,开阔心胸的。 第163章 为何带她 但她并不了解,为何魏玄会在如此复杂的日子带她出门,万一真的遇事,她跟在他身边,岂不是会造成他的麻烦。 可转念一想,他即愿意让她换个身份跟着他一起过来长长见识,说不定,是想让她看看不一样的他。 富然没有多想,今日这样的场面她的确是没有见识过。 既来之,则安之,她便将自己视为丫环,跟在他身边。 四方馆占地可观,楼也见得十分气派,宏大。 从四方馆抬头望去,是在这个时代少有的高楼了。 四方馆接待的都是来来往往的文人才子,有名有姓方可受到重要接待,无名之辈,也得拿出自身的才华和见识,若当真有,也会得到不错的待遇。 富然近来看的那些各类小说,其中提到四方馆的也不在少数。 大梁使团一共来了三十余人,住在四方馆楼上的只有十几位,其余二十多人,是住在四方馆的后院中。 之前魏玄大败大梁,大梁送上降书,并且送来了投降之礼,这一趟所受的待遇自然非是最受尊重的上宾。 领队使节团的乃是大梁王子那都,今年三十岁,家中已经有两个妾室,倒是一直将正室的位置空置,怕是就等着今时今日与人和亲。 魏玄才进四方馆,馆主便恭敬地将人领到二楼一处视野十分好的地方。 今日四方馆以文会友。 在一楼搭了台,布置了场地,也有主题。 “国公爷,今日已经按照国公爷的吩咐行事。”馆主恭敬地道。 魏玄点了点头。 “郭大人可来了?” 郭义乃礼部主事,协同招待大梁使节团。 “回国公爷,郭大人已经来了,此时正在上面与那都王子说话,在下立刻请郭大人和那都王子下来。”四方馆主道。 魏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前去。 馆主立刻带着随从离开。 富然就跟在魏玄身旁,此处是二楼的一处高台,摆放着几张桌子,皆可将一楼设的台面看得一清二楚。 魏玄坐主桌,他面前已经摆放了茶水。 另一边,则空置着。 当然不是给她留的,想来,那一位,必是属于大梁那都王子的。 富然瞧着楼下的文人才子来了不少,突然,从门口处进来一名白衣秀士,长得文静高洁,乌发明眸,虽做男子扮相,可一看就是个女子。 富然仔细看了两眼,恍然大悟。 那位不就是不久之前,她曾见过的怜星公主。 没想到怜星公主扮男装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富然瞧着十分有兴味,身躯往前倾了倾。 她本是魏玄随身带过来的丫环,是没有理由站在主子跟前的,只能在主子身后侍候着。 可若她一直在魏玄身后,前头的人与事她瞧得就不是很清楚。 富然虽没有说什么,但她满身的动作,已经说明了心思。 必安在一旁看着她,眉头蹙了起来。 “夫人,你身上有虫吗?一直在动,一会郭大人和那都王子来了,你还这样动来动去的,岂不是惹人注目,你这样是会为主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必安正色的道。 富然只是探了探头,情绪控制得不错,更没有像必安所说身上有虫的症状出现。 她撇了必安一眼。 “没想到林护卫如此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那是自然——。”魏玄淡淡一眼让必安咽下余下的话,他脸上一僵,退到一旁。 主子不让他说,他只能闭上嘴。 魏玄看了她一眼,让她往前站,立在围栏一臂长之处,在他的右侧前方,那个位置,可以将楼下的任何一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富然立刻面露喜色:“是,谢谢主子。” 她对着必安哼了哼,出门在外的,不与他争吵。 瞧见没有,人家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怎么必安与魏玄还真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倒是高免—— 她还挺怀念高免的,有事时出现,无事时消失,简直不要太好用。 她往前站,将楼下看得一清二楚,为了避免惹人注目,她将自己的身躯往后靠,贴着与另一方隔着的屏风。 为了让她这个角色更鲜活些,她手上还拎着茶壶,一会是要为魏玄倒茶水的。 她目光落在楼下怜星公主的身上。 怜星公主已经在第一排寻了位置坐下,有人与她攀谈,她展现出来的也是清清淡淡的一点高冷,不主动与人攀谈,但是,别人来寻她说话,她也是对答如流,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怜星公主身边有一位书生打扮的男人,看样子,不单是个书生,极有可能是男护卫装扮的。 守在怜星公主身边,寸步不离。 一会功夫,馆主将郭大人和那都请了过来。 那都的嗓门特别的大,老远就叫起卫国公来。 富然被那大嗓门给惊到了。 大梁人的精气神当真是好,若让她扯着这么大的嗓门吼两声,明天定是一声也发不出来。 “卫国公可算是来了,本王子可是盼了又盼,郭大人还不确定卫国公是否过来,本王子还担心今日若是卫国公不来,岂不是要错过许多精彩。”那都道。 那都说的是大月国的语言。 据富然的了解,大月国与大梁国的语言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没想到,大梁的王子对大月的语言如此熟练。 富然假装目不斜视的看了那都一眼。 那满嘴的胡子让人瞧不起他的长相,倒是他眼周的皮肤看得出来,他年纪也不算很大,身材魁梧。 “那都王子说笑了,本国公昨日说过,今日要来主持四方馆文才汇,自是一定要来的,好让大梁的使节团认识认识大月的文人文化。”魏玄淡淡笑意的道。 他言下之意,之前大梁国已经见识过大月的武文化,还败在了大月的大军之下。 如今,刚好可以再欣赏一下大月的文人文化,也好败在大月的文人笔下。 那都一脸大胡子挡住了他的神情。 只见他哈哈一笑。 十分配合魏玄。 “卫国公所言有理,本王子定要好好看看,你们大月国的文人,到底有多好的文才。”那都坐下,一旁的护卫如座高山护在他的身后。 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富然的身上。 第164章 提前做局 “四方馆尽配了丫环,本王子还以为,四方馆所用的皆是小厮。”那都王子十分惊讶的道,自他住进四方馆,所见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倒是听说厨房里的厨娘是有女的,不过,他堂堂王子,也不会去窥探人家的厨房。 四方馆主看了富然一眼。 “那都王子说笑了,四方馆的确仅用小厮在前头接待。”并非四方馆不重女子,而是女子的确有诸多不便。 四方馆为了各方便利,也的确是少用女子。 但,四方馆从来不拒女子进出。 “哦——。”那都顿时觉得有趣了,“那便是卫国公近侍了,本王子倒是不知,卫国公出门在外,也带丫环侍候。” 且,这丫环的姿色不错。 “她的确是本国公的人,就近侍候本国公。”魏玄看了富然一眼,富然纹风不动,脸色未变,那都的话也没有让她脸上出现一点恐慌。 若是换成别人,怕是要害怕,不知所措了吧。 看来,她的胆子的确不小。 富然上前,为魏玄将茶水倒满了些。 但她完全无视那都。 魏玄说了,今日出府,她假装丫环,只侍候他。 那都王子将他身前的杯子往前一递。 “帮本王子出倒一杯解解渴。” 富然看了那都王子一眼,又看了魏玄一眼。 魏玄没有出声。 她也没有替那都王子倒水。 默默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目不斜视的看着下面。 那都王子的脸色顿时挂不住。 这时郭大人拎起茶壶,为那都王子的杯中注满了水,也算是暂时缓和了一下气氛。 那都王子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 但脸上的不悦已经表现出来。 物似主人形,这是大月国的老话。 魏玄的丫环敢这样对他,必定是取决于魏玄的态度。 那都心中不快,大梁败给大月,除了大月的强大和魏玄的善于领军,大梁国中也有不少问题,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大梁早就因劳民伤财,大大的伤了原气。 他们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强壮,到时,再与大月一较高下。 弱肉强食,是世间真理。 他身为王子,来到此时,是为了要大月出公主回大梁和亲。 “这茶淡了,拿壶酒来。”那都道。 馆主吩咐人拿酒。 他则到楼下主持今日的汇文会。 虽说是由卫国公主持,但卫国公只要来了,就是主持了。 馆主提议今日头一题,便是以诗会友。 楼下诸多文人才子,皆出口成章,一篇篇好诗。 怜星公主提笔书写一首诗再交由身边护卫出面朗读。 书写十分精彩。 富然觉得今日的最后得冠者必定是怜星公主莫属。 今日之盛事是由魏玄安排的,魏玄安排怜星公主来此参加汇文会,必是要让怜星公主脱颖而出,最后的折桂者必定是怜星。 她觉得挺有趣的。 第二试,乃是书写。 怜星虽扮男装,可女子模样十分明显。 四方馆从不拒女子展露才华,因此,纵使别人知道她是女子,也不曾低看一眼。 更何况,她在第一试时,表现得十分出色。 那都的目光也被怜星所吸引。 玲珑有制的身段,玉洁清丽的面容,唇红齿白,让人想要咬一口的白嫩。 怜星在书写时,她的身边围了不少的人,这些人看着她写的每一个字。 一个个都在赞叹。 从那都的位置已经看不到怜星的影子。 她完全被人围在人群之中。 那都伸了伸脖子,还是看不到,他脸上显露几分恼意,倒是没有明确表现出来。 富然的位置倒是可以看清楚怜星正在写字。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怜星写的字如何。 可以从站在她身边的人的感叹声,确定怜星的字写得不但不差,还是极好的。 很快,书法过程结束。 馆主让人几位德高望重的文人前辈一一鉴定。 最后还是怜星胜出。 怜星的字被展出。 富然瞧见了。 她默默的回头看了魏玄一眼,大庭广众之下,他连这个都做假。 怜星的确在写字,她身边的人也在感叹,叫好,可她确定,最后胜出的那张书法并不是怜星刚才所写。 不可能是馆主将其调换的。 极可能,围着怜星的那群人也是提前安排好,最终将好字替换,继续让怜星得第一。 馆主不忘将怜星一顿夸赞。 围在怜星身边的人就更多了。 这时,那都身边的人护卫告诉那都,那名女子十分眼熟。 “王子,那应该就是前一日与宴的怜星公主,虽做男装打扮,还是能看得出来。” 护卫说的是大梁语。 富然听不懂。 但魏玄能听懂。 一如那都会说大月话,魏玄也能熟练地说大梁话。 大月与大梁对峙那些年,他一直在研究突破,将大梁了解了个透彻。 他微微地勾了勾唇,食指轻敲桌面。 富然闻声看他。 上前替他再倒了一次茶水。 第三试,是试画。 题为雪。 雪说简单,也是最难的,要在雪白的宣纸上画出雪来,实在是不易。 这道题也出得刁钻。 那都在听说那女子就是怜星公主,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到楼下就近看。 “卫国公,郭大人,你们且坐着,本王子十分爱好大月文好,此番盛况一定要下楼好好看看。” 说着,他抱了抱拳,带着人下去了。 郭大人瞧见他这副模样,展了展眉。 “国公爷料事如神。” 魏玄早就料到这一着,怜星不是真正的怜星,她十来岁时进了凤仙观,在凤仙观里没有学其他的,只在冬雪之时,爱说梅花上的雪,日日夜夜的,十分出色。 但她的诗词和书法,都是很平常的。 魏玄派人主掌前两局,诗是提前做好的,书法亦是让人写好的。 至于画—— 他料定那都一定会亲自过去看,所以,他要怜星展露出真正的才华。 大梁没有这方面的才华,所以,那都必定十分惊艳。 怜星只需要表现淡淡,似有若无,那都必定上勾。 长公主那头已经安排了如慧郡主,要拉拢那都,可惜,如慧的性情要她投他人喜好,寻就是在为难她。 包装也需要时间。 第165章 疯子 如慧性情向来自傲,她一直都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女儿,在英国公没有发现外室和外室子之前,她简直就是天之娇女,向来随性而活。 要她耐着性子学习琴棋书画那是不可能的,女红刺绣插花她也没有耐心,倒是把提鞭打人练得不错。 她与李明昊和离之后,心里怨气更烈。 明明她该有更好的未来,为何到头来,她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依旧固执地认为这一切全都是富然的错。 以前她还一心为魏玄找借口,现在她也不找了,魏玄与富然,就是害她不幸福的罪魁祸首。 她曾反对长公主处处针对魏玄,想着总有一日她是要嫁给魏玄的,到时候,亲娘和夫婿面上过不去,她岂不是不痛快。 如今,她是看得明明白白。 她不可能嫁进卫国公府,魏玄是不可能娶她的。 她便不再反对母亲处处针对魏玄,甚至,她也要站在母亲那一边,为她出一份力,好让魏玄痛苦,后悔。 等如慧领着人过来时,四方馆的比试已经到了第三试,比画。 “郡主,那是最近才回来的怜星公主。” 长公主另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人手跟在如慧身边。 一来随时教导她行事。 二来随时制止她冲动行事。 “哼,不过是个被人忘在角落的闲散公主,便是回了京,舅舅的眼里也没有她,尽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的。”如慧不喜欢那都的长相。 太过狂野,她喜欢的始终是魏玄这一款的。 可如今她已经不想选择,她看中的是那都背后的大梁权势,一旦可以为母亲所用,母亲随时可以让舅舅把魏玄从高处踢落。 “让人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慧冷着脸道。 随侍常影立刻应下。 长公主府早前已经命人先在这里盯着,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常影便问到了整个经过。 她如实告知如慧。 “没想到怜星公主一直住在凤仙观,尽还留了这一手,据我所知,进了凤仙观的不管是什么身份,每日都要劳作才有饭吃,难道是观主另外给她们请的先生教授她们书画。”常影对凤仙观的知情只流于表面。 这也是长公主派人去打听过的。 以确定怜星的身份。 凤仙观前几年经了一场大火,前任观主早就已经丧生在那场大火之后,留下的少数几个人,后来凤仙观从仅剩的人中,推出了新的观主。 又招纳了些新的人。 那些人倒是没有对怜星的身份提出任何的异议。 当年大火,真正的怜星公主已经大病不治,尸身也隐于那场大火,凤仙观没敢往回报,怜星公主是病死的。 若是朝廷降罪,那也是大罪。 “那都为什么在怜星身边?”如慧气极,立刻就要冲过去。 她看不上那都,可那都背后的东西是她要的,既然那都身上有她要的东西,别人就不准觊觎。 怜星公主算什么,舅舅是她的亲舅舅,只要舅舅一声令下。 怜星公主这辈子只能老死在凤仙观,一步也别想再踏出。 “一个丧门星,还在这里抛头露面,丢的是谁的脸?难道还想丢了整个大月的脸不成。”如慧大步往前,护卫挤开人群。 常影紧随其后。 长公主吩咐,定要让接拢那都。 只要那都对他人没有意思。 最后得胜的就是如慧郡主。 富然早就看见了如慧郡主,今日如慧的目的是那都,因此,并没有太关注二楼,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 不过—— 如慧郡主身边那人,瞧着眼生的很。 其实长公主府外院有许多人,她都不曾见过,她不过是内院的一个二等丫环。 长公主可是养了许多的幕僚,有些是住在长公主府的,有些是住在外面的。 住外面的就显得神秘许多,寻常人不得见。 她看了魏玄一眼。 魏玄的目光,正看向楼下。 他已经看见了,但他依旧不动声色。 富然想到如慧对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脚步微微地往后移了两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个正常人,也不好与如慧计较。 她性情有问题,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还真正动手。 “国公爷,如慧郡主靠近怜星公主,万一如慧郡主使暗手,怜星公主未必招架得住。”她用冷静的语气提醒。 郭大人也瞧见了如慧郡主。 魏玄看了他一眼。 郭大人立刻起身。 “下官立刻下去。”说罢,郭大人匆匆下了楼,有他拦在如慧郡主身前,多少还是能抵御一些。 富然瞧着这场还真是紧张又刺激。 说实在的只要不是针对她,伤害她,她的情绪还是挺平稳的。 “怜星公主身边可有暗卫?”她问,怜星身边跟着的那名男护卫更像是个文人,身手未必就好,且如慧身边跟了好几个人。 魏玄摇头。 “仅有一个。” “啊?”富然惊讶地看他,“你们是没有料到如慧郡主会来吗?万一如慧郡主把怜星公主一刀给捅了,你之前的布局不就白白浪费时间了吗?” 如慧可是有捅人的前科。 她就是那个苦主。 谁知魏玄不以为然,淡笑着端起茶水。 一旁的必安难得提醒富然。 “这是要给那都表现的机会。”必安道。 富然心思抖转,原来,魏玄是早就盘算好这一切,让那都因怜星的才华靠近,再让如慧因不满出手,如此一来,便能让那都看到如慧的真面目。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娶一个疯女人。 那都好歹也是大梁的王子。 他即便愿意与大月和亲,也希望和亲的女子是个温训的,自己中意的,而不是娶回家要翻天的。 那都知道长公主有权势,目前的情况,权势能让那都动心,却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是那都出手,加上他带来的人,如慧郡主的人手就是少的一方。”她轻轻嘀咕,有意再上前两步,想想还是算了,退回到魏玄身旁。 魏玄抬眸看她。 “你怕如慧?” 他挑眉。 富然冷笑一下。 “被一个疯子捅了好几次,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我不怕才怪,人有避险的本能,如慧对我而言,就是个危险分子。” 第166章 毫无分寸 关键她武力值不行,打不过如慧身边的各大护卫。 今天能护她的巧儿也没有跟来。 她可不敢保证魏玄和必安会及时救她,万一有一点差错,她未必能扛得过如慧第三次疯批刺杀。 正说着,楼下已经乱成一团。 怜星公主的画已经画完了,梅上的雪,和真的一样,似能闻到梅花的香味,感受到雪的白与冷,一旁的人瞧着直称赞。 连那都都惊呆了。 原来真有人把画画得跟真的一样,他本就是个行伍汉子,难得见如此细致的东西。 大梁的风土民情与大月还是有诸多不同。 那边的日子不过得这么细致。 他正要夸怜星画得好。 谁知下一刻,就有一只手突然冒出来,夺过怜得的画,眨眼之间,被撕了个粉碎。 “哼,这种东西还要拿出来丢人现眼。”如慧眼中尽是对怜星的蔑视。 怜星动了动唇,没说什么,目光往二楼看了看。 从她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二楼坐着的人。 富然悄悄往外探了探,对上怜星的眼。 富然立刻缩了回去,怜星也收回了视线。 她非常确定那女子正是卫国公夫人,看来,卫国公今日带着夫人过来,也是另有安排。 “如慧,你这是做什么?”怜星拿出长辈的架势来,“四方馆可容纳各种文化,不拘好坏,没有人会一直坏,只要学习都可以变好,画是我好不容易画好的,你凭什么撕掉,这就是你娘教你的规矩吗?” 提到长公主,如慧眼里直冒火。 “凭你也敢提我娘。” 怜星面上十分淡然,在如慧的逼迫之下,显得娇小可怜,极需要保护。 “如慧,长公主是我的姐姐,我提自己的姐姐有何不妥,且,你该唤我一声姨母。”真正的怜星公主与长公主同父异母。 可皇家之中,子嗣众多。 同常只有一母所出的才更亲近。 “凭你也配,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所生。”如慧眼里压根就没有怜星,“那都,你眼前站的这位不过是宫里最低贱的宫女为先皇所生,一出生便克死亲娘,被送到观里修行,你可别被她小白花似的样子给骗了。” 如慧岂容怜星这样的与她争。 她压根不觉得怜星能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是完全忘了,之前她瞧不上的富然,她也没有斗过。 如今富然也依旧在她想要的卫国公夫人位子上。 怜星至少在身份上,比大多人还要上得了台面。 好歹,她是先皇之女。 那都瞧着如慧的狠辣,还真是心疼怜星。 有才有貌的才女,又有公主之尊,大梁不缺如慧这样性情的女子。 所以,他心里是更喜欢怜星这一款。 “如慧郡主未免也太过霸道,怜星公主可没有得罪你,你一来就撕了她的画,本王子亲眼看着她一笔一画勾勒出来,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怜星公主的书画造诣非同一般,怎么到了郡主的嘴里,就处处不妥。”那都的一番话当下让如慧郡主下不来台。 常影见状,立刻制止如慧继续上涨的怒意。 “郡主,那都已经先入为主,你莫要再让他更心疼怜星。”若是被那都厌恶,接下来长公主要操纵的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 如慧岂能咽下这口气。 “不行,我忍不了。” “忍不了也得忍,莫要忘了长公主的吩咐。” 如慧生生咬牙,出门之前母亲的确交代过,不能将此事搞杂。 魏玄想要让怜星与那都联姻。 长公主想要让如慧与那都联姻。 各自打擂台。 长公主是不可能输给魏玄的。 上一回霍家的事就是魏玄动的手。 在霍南风被关押的那段时间,他尽派了得力人手赶往寿州,如今已经接手寿州,且以朝廷的名义,打算开采银矿了。 长公主气急,再找皇上,已经错过时机。 如慧生生咽下了这口气,没有将火发出来,“那都,你可别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 “如慧,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一再的诋毁于我。”怜星眼眶微微眨红,可唇角微微抿着,十分坚强。 那都瞧着都心疼了。 如此美人,就有让人想要护着的冲动。 郭大人拦在如慧郡主的身前。 “郡主此时前来,可是错过了三试,这三场,前两场皆是怜星公主获胜,无论第三场如何,前两场的胜者,就是怜星公主。” 郭大人当众宣布。 四方馆主又宣布了一遍。 众人得知胜了前两局的尽是怜星公主,一个个震惊得不得了。 相传五公主回府已经有些日子,大家说归说,只当茶余饭后的笑话,没有人当真。 一个刚出生就被送出去的公主,便是回来了又当如何。 她娘早死,先皇已逝。 她回京没有半点靠山。 倒是没想到怜星公主长得美,有才华,为人性情也好,不若如慧郡主,一开场就是霸道又强硬。 怜星公主说得没错。 她就是如慧的长辈。 四方馆来的不止有文人,还有各行各业的人,会在此切磋。 甚至不止有大月的人,还有临国有过关通行的商旅,游人。 一个人都开始指责如慧的霸道,无理,完全没有皇室郡主的风度。 两相比较起来,如慧才是那个丢了大月脸面的人。 “都闭嘴。”如慧被人说三道四,如何能忍,正要骂人,常影见场面要失控了,立刻让如慧先回。 “郡主,咱们先走,再留下来,只怕事情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常影也头疼得很,她是万万没想到郡主惹祸的速度尽是这般快。 郡主往前冲了两步,她仅是慢了两步。 郡主便冲动的撕了怜星公主的画作。 这便是大错的第一步,一步错,步步错。 “怜星公主莫怪,郡主年纪小了些,也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性情直率了些,回头一定让长公主好好说说郡主,那都王子也莫要见怪,我家长公主正有意请那都王子过府喝茶,聊聊大梁的风土人情,还请赏光。”常影道。 那都眯着眼看向如慧。 娶这个的女子,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不过—— 大月的长公主相邀,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请回禀长公主,本王子乐意之至。” 第167章 饿了 那都这边一同意,常影立刻想带着如慧离开。 可怜星将她拦住了。 她温温和和的语气,不吵不闹,不咄咄逼人。 “如慧,你撕了我的画作,莫非,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当真就这样回了长公主府,只怕,今日在场的百姓还不知道在外头怎么传扬今日事。” 怜星叹息一声。 一旁的人立刻起哄。 “对嘛,怜星公主一点错都没有,看来还是如慧郡主霸道惯了,目中无人,什么都敢做。” “就是,仗着长公主的势力,见人就欺负,幸好她丈夫与她和离了,不然这辈子真的没法过下去。” 议论之声不大,寻常百姓不敢说这番话。 可今日站在这四方馆中的是些心比天高的文人才子,他们眼中最瞧不起的就是仗势欺人,偏偏如慧郡主在外的名声已经臭到无法言语了。 如慧哪能听得这番言论。 她立刻暴怒。 一旁的常影险险的拦住她。 “郡主,不过是些无知者的狂妄之语,你岂能与他们一般见识,今日人多,咱们先回。”常影代如郡道了歉,硬生生的将如慧给带走了。 怜星背脊挺得直直地立在那儿。 目光淡淡的。 不悲不喜的样子,也的确像是从凤仙观出来的。 修过道的人,心境与旁人就是不一样。 更何况,怜星公主的身世,也的确十分让人同情。 一旁的文人学子开始安抚怜星。 “怜星公主,如慧郡主只是小辈,自小被娇惯了,你可别与她一般见识,伤了自己的身。” “对极,怜星公主,你有才有貌又有风度气量,可是如慧郡主万万比不上的。” 怜星微笑的回礼。 心中却道,便是面上再好又如何。 身世好,就有张狂的本钱。 那都也心疼怜星,将怜星邀上二楼。 郭大人与四方馆主安抚好各位文人才子,继续正常的交流。 富然见他们上来了,她也不再往下看,直接退回到魏玄的身后,手里捧着水壶,特别的像个称职的小丫环。 怜星坐了刚才郭大人的位置,那都在一旁献着殷勤,一再地夸赞怜星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人好,貌美还有文才,简直是世间难寻啊。 “那都王子过奖了。”怜星谦虚回道,淡淡一笑:“我这也不是寻常水平,倒不至于被如此夸赞。” 那都自然知道她此话是谦虚之言。 “本王子亲眼瞧过怜星公主的画功,可是十分了得,本王子想厚颜求一幅怜星公主的墨宝,就以本王子入画如何?” 那都也的确是厚脸皮了些。 富然默默的看了那都一眼。 他长得这副尊容,要怜星公主做画,也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光是他的胡子就不太好画。 怜星公主自然应下了。 她目光移过,看了富然一眼,又缓缓的移开。 富然抿了抿唇。 怜星公主的性格还真是沉稳,这样的场面,是一点异样都没有露出来,她看向魏玄,魏玄也是一样。 外人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两个早就已经串通好了。 当下怜星公主留下来为那都画人相了。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的。 魏玄让郭大人留下来陪着怜星公主,毕竟,此番二人没有多大关系,男未婚女未嫁的,传出去并不好听。 富然跟着魏玄先离开了四方馆。 上了马车,富然松了口气。 不再需要紧绷着装丫环。 “怜星公主真的要嫁给那都吗?那都也答应了长公主的邀约,只怕,他是两头都放长线,看看能钓到哪条大鱼吧。” 怜星公主有貌,有才,模样的确是那都中意的。 她也有公主之尊。 可她也仅有名,而未有实权,她甚至不得宠。 大梁将她迎娶回去,未必能得到多少利益。 可长公主府的如慧郡主不一样,长公主手上是有实权的,且大月的皇帝也对她言听计从,连这江山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身为长公主最宠爱的如慧郡主,自然能得长公主诸多的助益。 那都还没有下定决定。 此番可以挑选,他自然是要好好挑的。 “那都的确想要找寻最大的好处,可他既然来了大月国,大月国也不是能让他挑挑捡捡的,他也在被人所挑,今日之后,只怕,他见到如慧,更会觉得如慧上不得眼。”魏玄最清楚那都的性情。 既然大梁派来的是那都,除了之前在边境打仗时对彼此的了解,还有之后让人打听过的消息。 那都此人,在他这里已然没什么秘密。 “若是如此就好。”富然舒了口气的道,“虽为女子,可若只轮落到被他人挑选的下场,也实在是可悲了些。” 她双手交握,眼神平淡。 倒是不像在说她自己。 “正是,世间女子,极少有自主挑选的机会,便是乡野间的村姑,婚嫁之事,亦是父母做主,不是吗?”他定眼看她。 富然没有躲避。 她点头。 承认他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所以说,这世间对女子不好,天下男子皆是女子所生,却要处处限制女子,你说,这世间是不是有病?” 富然这番话,顿时让魏玄无语。 片刻后,他淡淡地扬起一抹笑。 “说得不错,世间对女子的确有诸多的束缚。” “就是,你们男人就怕女子比男子厉害,所以处处打压,处处设限,好了,现在终于将女子困在内宅,男人再也不需要担心有许多女子与他们争一片天,毕竟,像长公主这样有身份,有血脉,有能耐的,还是极少的。” 更多的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看来,夫人志向高远。”他不咸不淡地一句。 富然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空有志向没有用,再高远又如何,这世间女子从一出生,就被折了翅膀,便是后来想飞了,也飞不起来。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凭一己之力,绝无可能改变这世道。 她能做的是尽快适应,并挑选一处让自己更舒适的环境。 “怎么不说话了?”他黑眸定定看她。 富然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的人来人往。 “饿了。”她也不咸不淡的道。 第168章 我是自愿的 魏玄没有吝啬,带她去吃了顿好吃的。 美食入口,富然的心情很不错。 “你要是有事,尽管去忙好了,也不用必安送我回去,我自己能回去。”富然吃饱喝足,心情还是十分美好的,记挂着他肯定是有事要忙。 她现在一身丫环衣裳,倒没那么引人注目。 从这里回卫国公府,虽然有些远,可她愿意走一走,就当边消食边赏景了。 “倒也不必,晚些还要再去一趟四方馆。” “那我还要去?” “一起吧。” 富然又跟着魏玄去了四方馆,她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要回四方馆,离开之时,她很确定,他是不回四方馆的。 到底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又改变主意了。 他们再到四方馆时,怜星公主已经将那都的画像画得差不多了。 虽不是十成十的像,但也有七分神似,已经很难得。 那都显然很喜欢,怜星的笔触柔软,将那都也画得颇有些文气。 那都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这副模样,连脸上的胡子都变得柔软,还是很新奇的感受。 他一直心情不错的坐在那儿让怜星画着,一点怨言都没有。 他的随侍也是看呆了。 以那都的性子,怕是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能坚持如此之久。 “好了。”怜星收笔,等纸上的墨汁干透。 那都动弹了一下,松散一下有些发僵的四肢。 “卫国公,你快来瞧瞧,怜星公主将本王子画得极俊俏,对就是俊俏,你们大月人形容男子好看,用的就是俊俏。” 那都粗着嗓门道。 笑声更是震得人耳朵不太好受。 怜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哪里,是那都王子长得好,否则,再怎么画,也不可能是这番模样。” 这番称赞,让那都十分享受。 “怜星公主一手好丹青,的确将那都王子画得出彩入化,怕是旁人的技艺再好,也画不出这样的好画来。”魏玄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嘴好话。 哄得那都更加开怀。 怜星声音娇弱,模样柔弱,玉洁一般的人儿,处处都让要想的好生呵护着,那都的眼压根就移不开怜星。 也正是两眼发直的那都拿画之时,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墨。 墨汁泼向怜星,让她洁净的衣衫沾了黑。 “怜星公主,本王不是有意的。”那都没想到会是如此,伸手就要过去帮她擦。 怜星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那都的手。 怜星身旁的护卫要上前,被怜星一记眼神制止了。 富然这是拿出帕子走过去,这儿只有她一个女子:“那都王子见谅,大月女子婚前是忌男女有肌肤之亲,怜星公主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万不能随意碰触。” 富然用帕子拭了拭怜星身上的墨。 无济于事。 “怜星公主,还是换身衣衫吧。”她小声道。 怜星朝她点点头。 “抱歉,我先去换身衣衫。”怜星和护卫离开,富然向魏玄行了礼,也跟着一起去帮忙。 那都两眼发直。 刚才富然所说的话,是在提醒她,怜星公主冰清玉洁,不曾被男人沾过,这是何等的清贵。 大梁女子偏豪爽,男女大防上可没防得这么紧。 婚前有个小情人,小情郎那也是常有的事。 且—— 那都也派人调查过,如慧郡主人也长得挺美,背后有长公主的势力,但,如慧是个二婚。 性情泼辣,二婚之女,自然比不上怜星公主的玉白如雪。 四方馆有备衣衫,今日怜星本就做男装打扮,只是这一会,她要恢复女装了。 之前宴上,她也是盛装出席的,不过,离那都有些距离,那都是不能细瞧的。 他们在四方馆已经准备好女子衫裙。 本来就算那都没有碰到桌上的墨汁,怜星也会自己不小心的碰到,再到楼上换衣衫。 护卫在门外守着。 富然陪着怜星公主在内换衣。 “怜星公主当真要嫁给那都王子吗?一旦答应和亲,皇上下旨赐婚,便再也没有转嬛的余地,嫁到大梁,此生也再无回来的机会。”富然知道怜星身世可怜。 无论是真正的怜星,还是现在的怜星。 她顶替真正的怜星,可她也是落没的官家小姐,家人被害,她已经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 怜星感受到富然的关怀,她低低一笑。 “夫人心地善良,我是自愿的,在大月,我也没什么亲人,家人都死了,被人所害,我活的唯一动力就是为家人报仇,为她报仇——。” 她口中的她,是真正的怜星公主。 “可你要怎么报仇?你一旦嫁到大梁,再无踏进大月的机会,要怎么报仇?”大月绝不可能让她手伸得这么长的。 她不会有机会的。 怜星在富然的协助下换衣。 “夫人,我父母去得早,是被奸人所害,怜星也去得早,亦被人所害,怜星的母妃在宫里,也是被人所害——。” 那人是长公主之母。 虽已经不在了,可仇恨并没有消散。 她的家人之死亦有长公主的手笔。 她不能让长公主登上高位,手握重权,随意拿捏他人的生死。 “卫国公答应过我,只要我顺利和亲大梁,他会为我报仇,夫人放心,便是到了大梁,我也会好好生活的。”怜星淡淡一笑。 富然看不出来是真是假的。 “魏玄他威胁你,让你不得不助他是不是?”她目光定定。 怜星垂目,没有看她。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这条路,终归是我自己选的。” 怎么会不重要呢。 若是魏玄选的—— 他凭什么一再的操纵他人。 “怜星公主,仇恨不重要,放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才是你逝去的亲人最想要看到的,他们绝不忍心看到你为了替他们报仇完全的牺牲了自己。”富然不忍看到怜星走向那一步。 和亲的公主,就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风土人情,万里之外的家乡,怎么可能会好。 怜星轻轻握住她的手。 “夫人,我知道你曾经也过过苦日子,卫国公不是个坏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月的百姓可以过上更安稳的生活,我是大月的一份子,我也想着,能过更好更安稳的日子,我是自愿的。”